《嫁太子》 1. 第 1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嘉盛十六年,正月十九,京城又落了一场雪,大雪窸窸窣窣下了一整晚,整个皇宫都被皑皑白雪所笼罩,目之所及一片银光素裹。 距离谢云诀被关在宗人府已有七日,她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麻木,已逐渐接受了事实。几日前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四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向最得圣宠。 谁能想到,她竟不是真正的公主,身份被揭露时,她一朝跌入地狱,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罪臣之女,涉及此案的人,因混淆皇室血脉皆被关入地牢。她则被关进了宗人府。 狭小的房间还不如之前的书房大,室内也没有炭火。谢云诀冻得浑身发僵,却没关上窗户,冷风透过窗户钻进来时,她方能感受到自己尚且活着。 她抱膝坐在榻上,不自觉缩成一团。这时廊下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杂乱,不像送膳食的小太监。 难道是对她的处决下来了? 谢云诀忙下了暖榻,紧张地理了理衣裙。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流放到边疆?还是在宗人府关一辈子?她宁可被流放,也不希望被关在这狭小的室内。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谢云诀拢了拢单薄的衣衫,朝门口看去。 一个身披貂毛大氅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是五公主谢云玥。 她并未直接进来,而是拧眉瞥了眼脚上的羊皮靴,一路走来,上面沾了点雪,还溅上一层泥水。 宫女忙跪下,拿帕子帮她擦了擦。 几位公主中,她和谢云诀关系最亲近,瞥见她,谢云诀眼波微动,面上浮现出一抹欣喜,“五妹妹。” 谢云玥挥挥手,嬷嬷们守在门口,没跟进来,她则缓步跨过门槛。 室内空间狭小,连张正儿八经的床铺都没有,角落处还堆着稻草,一股子霉味。 谢云玥嫌弃地拿帕子捂住了鼻,她生了一双杏眸,面容秀丽,纤腰楚楚,目光落在谢云诀身上时,她脸色隐隐一变。 她想象中的谢云诀,该是蓬头垢面,实际上,她眸若秋水,唇若梨花,一头乌发绸缎似的披在身后,因面色苍白,更衬得冰肌玉骨。 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谢云玥朝她走近几步,拿下了帕子,素来温和的面容上,爬上一抹嘲讽,“五妹妹?你也配?” 谢云诀不由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眼里的光散了去。 后宫本就是吃人的地方,谢云诀也并非天真良善到一无所知,实际上,她从小就见惯了何为捧高踩低,世态炎凉,也清楚世人皆爱以面具示人。 她只是没料到,一向与她推心置腹,拿她当亲姐妹对待的谢云玥,竟也会在此时露出这等嘴脸。 谢云玥欣赏着她脸上的惊讶,见她很快归为平静,有些扫兴,她又朝谢云诀走近一步,随着她的走动,头上的玉兔步摇微微晃动着。 这步摇极为奢华,一支小小的钗子上,雕梁画栋,殿内的嫦娥抱着玉兔,玉兔的眼睛上缀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步摇是皇上让陈老亲手给谢云诀打造的,因她属兔,才有了这只可爱的小兔子,如今她被关,步摇竟跑到了谢云玥头上。 见她盯着步摇,谢云玥伸手摸了一下,只哼笑一声,也不解释。 欣赏够了她的黯然,谢云玥才哂笑道:“也就一张脸漂亮点儿,不知哪来的运道竟让太子哥哥,一回宫就给你求情,他分明比谁都懂明哲保身的道理,这次竟妄图给你父亲翻案,你自己出事也就罢了,还连累他被撵出东宫,险些被废,你呀,还真是个祸害。” 谢云诀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皇宫,唯有太子会冷脸待她。他怎会冒着被罢储的风险,为她求情? 谢云玥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你那至交好友,分明与你疏远了,为了给你求情,竟一次次给皇后娘娘递拜贴,被拒后竟不惜扮成陆小姐的丫鬟也要入宫。” 谢云玥口中的好友,是谢云诀的伴读,长平侯府的嫡长女,比谢云诀大一岁,去年六月份成的婚。 她婚事算不得好,虽嫁到了武安侯府,看似是高门,夫婿却是个平庸的,没什么本领,上畏母亲,下有通房,偏偏还有个与她纠缠不清的表妹。 谢云诀很不看好她的婚事,见她一门心思想嫁,只得随她去了,婚后她对夫君更是唯命是从,竟还任由他娶了平妻,她堂堂侯府嫡女,被人践踏至此。 谢云诀气她立不起来,已许久没邀她入宫,昔日的好友早已渐行渐远,没想到她落难时,她竟绞尽脑汁为她周旋。 谢云玥不无嫉妒地说:“我费尽心思才让你们疏远,你一落难,她竟为了你不顾生死跑来求情,你那里值得她如此?” 谢云诀一怔,不待她深思,就听谢云玥道:“还有方凝,活着时同样为你肝脑涂地,亏得她早早死了,也不枉我一番算计,让她名声尽毁,恍惚之下竟落了水,死了也好,活着也只会碍我的事。” 她这话,信息量着实太大。 谢云诀眼中满是震惊,心口也一阵刺痛,万万没料到方凝出事竟也与她有关。 她至今记得阿凝妹妹名声尽毁时,默默垂泪的模样,她那样爱笑的一个人儿,短短一个月瘦得几乎没了人形,因连累了府中姐妹,她连门都不敢出。 对上她幸灾乐祸的神情,谢云诀险些气疯,她单薄的身体,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谢云玥推到了墙壁上,几乎目眦尽裂,“是你算计的她?” 谢云玥被扼的几乎喘不过气,脸颊涨得通红,见状,守在门口的嬷嬷飞快冲了过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眼疾手快地扭住谢云诀的手臂,将她扯得后退几步。 谢云诀握着步摇去刺嬷嬷时,其中一个嬷嬷夺了她的步摇,朝她脸上扇去。 嬷嬷力气很大,谢云诀被扇得脸一偏,耳朵一阵嗡鸣,白皙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巴掌印。 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愤怒,想起方凝走时尚未及笄,她满腔怒火。拼死反抗时,嬷嬷将她按在了地上,她无法动弹,只能愤恨地望着谢云玥。 太阳不知何时露了头,一抹云霞,冲破层层乌云,洒在院内,室内也照进一缕金光。 谢云玥逆光而立,却宛若修罗,面目那般丑陋可憎。 瞧见她如此狼狈,谢云玥揉揉发疼的脖颈,发自真心地笑了,“谢云诀,你也有今天,都说你好命,我偏不信,凭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得到一切。你瞧,亲近你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太子这般求情,父皇也没放你出来的意思,依我看,这辈子你都休想再踏出宗人府一步。” 谢云玥试图挣开束缚,嬷嬷却牢牢将她按在地上,震惊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她艰难地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谢云玥,你最好祈求我一辈子被关在宗人府。” 她被按在地上,白皙的脸上染了脏污,裙摆也脏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好似带着摄人的力量,谢云玥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如今动弹不得,有何可怕的? 谢云玥恼羞地上前,矮身攥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高头,“怎么?你还想报复不成?” 谢云诀想说什么,肚子却猛地一疼,灼烧般的疼痛涌遍全身,五脏六腑,都刀绞似的。 她额头冒着冷汗,牙关也有些打颤,眼前一阵发黑,疼得抽搐了几下。 饶是她反应有些迟钝,也知晓自己只怕是中了剧毒,嗓子实在难受,她不由咳嗽一声,这一咳,唇边溢了血,乌黑色的黑,染黑了她的前襟。 谢云玥满目骇然,忙松了手。 见谢云诀死死盯着她,她吓得又哆嗦一下,又后退几步,“不,不是我……” 尖锐的疼痛在全身游走,恍若烈火焚身,剥肤之痛,谢云诀疼得躬起了背,眼睛被血液染红,视线逐渐模糊,耳朵再也听不到声音。 这般痛,她竟要死了么…… 两个好友的面容,相继在脑海中出现,从未有过的不甘涌上心头,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谢云诀至死也没能闭上眼睛,呼吸停下时,脑海中定格在太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 盛元十四年,北风凛冽,昨晚落了一场雨,天蒙蒙亮时,仍未转晴,远处乌云翻滚,冷风裹挟着潮气,在京城肆虐。 整个昭华殿无比寂静,宫女内侍跪了一地,都在祈祷病床上的四公主尽快醒来。 自打四公主从马上跌落,已昏迷整整两日,皇上大为震怒,当日伺候她的宫女已被当场杖毙,她若真这么没了,只怕阖宫上下都要为她陪葬。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少女眼睫轻轻颤了颤。谢云诀只觉得闷得难受,嗓子眼一阵痒意,没忍住咳了一声。 这声咳,令众人精神一震,离她最近的一位宫女,忙上前查看 2. 第 2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谢时煜身形一闪,及时接住了她。 谢云诀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鼻子撞得犯酸,泪花都冒了出来,还来不及呼痛,一股冷冽的熏香钻入鼻端,让她呼吸轻微一凝。 惊慌地抬头,与对面那双漆黑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本就深邃,再这般近距离相望,仿佛有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她头皮一麻,方察觉到她的手也在慌乱之中撑住了他的肩。 回过神来,悠地松开,张了张嘴,磕磕巴巴地道:“抱,抱歉。” 她身姿本就纤弱,昏迷三日,人更清简了,下巴尖得似能戳破纸张。此刻,一双乌眸雾蒙蒙的,端得是我见犹怜。 倒是令谢时熠想起了小时候的她,那时她一派天真烂漫,笑起来梨涡深陷,加上生了一张乖巧漂亮的脸蛋,总让人心软,嘴巴也馋得紧,一小块桂花糕,都能勾得她眼巴巴盯着,一口一个太子哥哥。 稍大些后便将全部心思都藏了起来,沉稳得体,大方从容,再也没撒过娇。 谢时熠眼眸微动,腔调仍是冷的,“还病着,乱动什么?” 谢云诀摸了摸鼻尖,思及身世,那声“皇兄”噎在了嗓子眼里,怕引起他的怀疑,她还是开了口,“劳烦皇兄记挂,皇妹总要行个礼。” 她音色清脆,这会儿因虚弱,声音小小的,落入耳中有些可怜,谢时熠凉凉瞥来一眼,“之前也没见你如此守礼?” 谢云诀被噎了一下。 她一直很守礼好么,顶多远远瞧见时,会趁他不注意悄悄溜掉,难道他之前都瞧见了? 谢云诀大窘,垂下了眼睫。 也不怪她呀,他年龄越长,越威严,活似个玉面阎罗,谢云诀和其他公主一样有些怵他。 她有些紧张,纤细白皙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裙摆上的花纹。 谢时煜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着,她一双手又细又白,羊脂白玉一般,此刻却白玉微瑕,小拇指下方多了一道伤,伤口刚刚结痂,瞧着碍眼极了。 她抬眸时,谢时熠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转身对太医说:“劳烦太医再为皇妹仔细检查一番。” 两位太医的说辞与两年前一样,让她这几日多休息,又重新给她开了活血化瘀的药。 太医收拾好药箱后,谢时熠也提出了告辞,他声音清冷,眸色也淡,周身透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瞧着再冷淡不过,谢云诀脑海中又想起了谢云玥的话。 他这样冷情的人,为了给她求情,却被撵出了东宫,竟还试图为她生父翻案。 在她死前,他的举动,无疑给了她一分慰藉,谢云诀心中稍暖,不由开了口,“太子哥哥,多谢你。” 谢时熠脚步一顿,惊讶地转过身来,自从她长大,都是称呼他皇兄,已许久没喊过哥哥,他转身时,对上了她清澈剔透的眸,水洗得一般。 此刻这双乌眸,正感激地望着他,“多谢你的探望。”也多谢你的求情。 谢时熠微微颔首,淡淡道:“半道遇见了太医,顺便过来瞧瞧,不必介怀。” 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好好休养。” 说完,大步离去,背影干脆利索。 他前脚刚走,外面天又暗了几分,乌云不断下压,冷风乍起,廊下的玉兔灯笼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狂风裹挟着冷意钻入室内,金丝楠木桌上的宣纸,被风刮得飞起。 星月上前一步,忙按在了桌上,另一个宫女关了窗。 谢云诀这才理了一下死前的事。 她中毒时,谢云玥比她还要惊慌失措,她就算真想害她,也不可能蠢到自己在场时动手,显然,给她下毒的另有其人。 难道是淑妃? 谢云诀总觉得,若真是淑妃,以她的性子,只怕被关的第一日,自己就会中毒,不会等这么久,究竟是谁?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头又疼了起来,谢云诀不敢再想,这时,院中又传来脚步声,片刻后,星辰和星月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星月将食盒放在了雕花案几上,吩咐宫女摆了炕桌,她温声道:“公主先用些早膳吧,太医特意叮嘱过,让您醒后饮食清谈些,先喝碗山药小米粥吧。” 谢云诀躺了三日,确实饿了,乖乖喝起了山药小米粥,刚吃几口,淑妃娘娘带着宫女走了进来。 淑妃正是将她抚养大的母妃,生产时,淑妃坏了身子,最是畏寒,一到冬天,时常缠绵病榻,今日的她裹了厚重的貂毛大氅,连口鼻都用布巾包裹了起来。 进屋后,宫女才帮她脱掉大氅。 她柳叶眉,杨柳腰,袅袅走进来时,很是楚楚动人,完全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瞧见她,谢云诀的眼窝不自觉有些发酸,小时候的记忆一下涌入脑中。 淑妃总是拘着她,不让她玩耍,还时不时在她耳旁说:“你得乖一些,再努力一些,父皇才会喜欢你。” 小时候她最渴望母亲的拥抱,别的公主时常赖在母妃怀里撒娇,她只能羡慕地看着。 淑妃几乎没抱过她,功课完成得不够完美时,还会挨饿、被关,只有被皇上夸奖时,她才会摸一下她的脑袋,说一句,“表现不错,切忌勿骄勿躁,还得继续努力。” 饶是如此,谢云诀也很开心。 众人只瞧见她颇得盛宠,却不清楚她背后下了多少功夫,以前谢云诀不懂,不懂母妃为何不喜欢她,哪怕她拼了命地努力,也得不到想要的。 如今却都懂了。 耳旁仿佛又响起,事发当日淑妃歇斯底里的喊叫,“皇上,您也知晓,后宫女子无子嗣有多难,臣妾怕一生孤苦无依,任谁都能踩一脚,这才在宫女的怂恿下抱回个婴儿,绝无混淆皇室血脉的心思,若我的囡囡没夭折,哪里有她鸠占鹊巢的机会。” “臣妾发誓,臣妾抱回的只是个弃婴,她母亲是卑贱的伶人,她也绝不是顾府的血脉,臣妾冤枉啊。是贵妃,肯定是贵妃那贱人,为了让自己的外甥女享荣华富贵,才将她偷偷换进宫,皇上明鉴。” 她泪珠一颗颗坠了下来,梨花带雨一般,纵使可怜,也毫不狼狈。当时的嘉盛帝正怒不可遏,自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真心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是罪臣之女,身为受宠的嫔妃,她竟如此胆大妄为,事发后,还有脸喊冤,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夺了她的封号,将她打入了地牢,秋后问斩。 淑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彻底傻了眼。 她对谢云诀终究有养育之恩,谢云诀开口求情时,得到的是嘉盛帝的冷声呵斥。 侍卫将淑妃拉走时,淑妃忽然发了疯似的,挣脱了侍卫,朝谢云诀扑来,死命捶打着她。 谢云诀至今记得她状若疯癫的神情,“我和贵妃斗了一辈子,你个小贱人,竟是她的外甥女,本宫养你十几年,她不定怎么得意,都是你,白白占了我囡囡的位置,自个享尽荣华富贵,此刻却连累本宫至死,死的怎么不是你。” 若非皇上命侍卫拉开了她,还不知要挨多少下,谢云诀捏着勺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脖颈。 这一刻,被淑妃抓住的地方,又火辣辣疼了起来。 难怪不论她多优秀,淑妃都不肯施舍一点母爱,但凡表现不好,就冷言相对,不仅宫女要挨鞭子,她也免不了责罚。 原来在她心里,她真正的生母身份卑贱,她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又哪里配得到她的爱? 谢云诀像往常一样,扯出个笑,她撑着炕桌,在宫女的搀扶下,下榻行了一礼。 因有些头晕,忍不住撑了一下额头。 淑妃站着未动,只冲宫女使了个眼色,道:“还不扶好?坐吧,病着就别折腾了。” 以往谢云诀只想讨她欢心,再累再不舒服,也会处处周道,尽量表现得完美一些,此刻,她闷声说:“多谢母妃体恤。” 说完,又窝回了暖榻上,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淑妃在暖榻另一头坐了下来,不由多打量她一眼,只当她确实身体不适,也没多想。 淑妃平时甚少来她宫里,知晓她是为了等皇上,谢云诀也没戳破,身份没揭露前,皇上最疼爱的便是她,她这次坠马,足足昏迷两日,她一醒,皇上自然会来。 窗外的风更大了些,雕花门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窗上挡风的那层精美纱布,也被吹得左右飘荡。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直直劈了下来,昏暗的室内隐约亮上几分,谢云诀清晰地瞧见了淑妃脸上的失落。 她一贯如此,总想方设法地利用她邀宠,这会儿也不过是怕雨一大,皇上不会过来,从未真正 3. 第 3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怕皇上多想,谢云诀笑道:“母妃不必担忧,皇兄一向不拘小节,又哪里在意招不招待的问题,若非半道上遇见太医,得知我醒了,拐来一趟,只怕他早到慈宁宫了,现在雨这么大,也不知淋了没。” 淑妃没料到谢云诀会为太子说话,面色不由一僵。 太子一向孝顺,不管刮风下雨,每日清晨,雷打不动,都要去慈宁宫坐坐。反倒是淑妃等嫔妃去的不够勤,倒也不是不愿意去,是太后嫌她们吵闹,让她们每个月初一过去即可。 这会儿难免让皇上以为她不够孝顺。 她一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正想解释,就见皇上站了起来,对谢云诀说:“你且好好休养,父皇改日再来看你。” 淑妃也赶忙附和,“若哪里不适,记得和母妃说。” 随即对皇上说,“皇上,雨大,这里离乾清宫有段距离,先去臣妾的宫殿坐坐吧,等雨小些,您再走。” 皇上淡淡道:“不必,朕一堆公务等着,淑妃若得闲,可以多往慈宁宫跑几趟。” 淑妃攥紧了帕子,没敢辩解,只顺从地应了一声,“是,妾身谨遵皇上教诲。” 淑妃走前狐疑地看了谢云诀一眼。床上的谢云诀却是一脸病态,丝毫瞧不出端倪来。 两人离去后,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谢云诀刚醒来,精神不济,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因有皇上的旨意,接下来几日,都没人打扰她休养,各位嫔妃倒是送来不少珍贵药材,一直到第五日,谢云诀的脑袋才不再疼。 天也总算放晴,几日的阴霾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璀璨的阳光折射在金色琉璃瓦上,整个韶华殿都亮堂了起来。 吃完早膳,陈嬷嬷笑盈盈走了进来,劝道:“今儿个太阳极好,公主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她是看着谢云诀长大的,虽是淑妃的人,对谢云诀也算上心。 谢云诀点了头,等她出来时,宫女们已经在院中摆了藤椅和案桌,桌上摆着一些果脯、糕点。 皆是谢云诀喜欢的。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星月端着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笑道:“公主,今日方小姐身边的丫鬟又找了奴婢打探您的情况,方小姐对您真真是上心,一天恨不得问好几次。” 皇上特下了口谕,让众人不得打扰她休养,近几日,殿内都很安静,方凝耐不住性子,一直托人打听她恢复得如何。 谢云诀脸上多了一抹笑,重生后,这是她第一次展露笑颜,璀璨的骄阳都不及她明媚的笑,一时百花失色。 星月都看愣了眼,回神后,笑道:“听说方小姐一直在求菩萨拜佛,想让您赶紧恢复如初,还说只要您能尽快好起来,她愿意十日不沾荤腥。” 方凝一向无肉不欢,一日不沾荤腥,她都受不了,何况十日,看来真的担心了,谢云诀一时好笑,想起她名声尽毁,凄惨坠湖的下场,心中不由一痛。 她低声道:“你让人给她传个口信,就说我后日就能去学斋了,届时见。” 星辰捂唇笑道:“担心的何止方小姐,表少爷也问了几次,唯恐公主摔出个好歹。” 她口中的表少爷,是淑妃的嫡亲外甥,顾浩,和谢云诀青梅竹马,小时候就喜欢黏在谢云诀身后,长大后对她更是言听计从,将她当眼珠子一般护着。 谢云诀也曾以为,不会有人比表哥更疼她。 直到她及笄,他的态度才有所转变,原本谢云诀想不通,思及她的身世,还有何不懂。 她眉眼淡了下来,审视般扫了星辰一眼,几位宫女,唯有星月是谢云诀自己挑来的,对她忠心耿耿,其余都是淑妃的人,包括星辰。 星辰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自觉闭了嘴。 谢云诀单手支颐,神色倦怠,微眯的眸,透出一丝冷漠来,还是得想法将人打发了,弄几个可用之人才行。 她淡声道:“都退下吧。” 宫女们神情一凛,忙退了下去。 身边空无一人后,谢云诀以水为墨,在桌上写下几行字:查清父亲战死的真相,阻止阿凝的死、婧姐姐的婚事,帮太子躲过暗算。 她又写下一件件大事,皆是两年后会发生的:刺客,地动,大梁公主,战争…… 最后是自己的终极目标,做力所能及之事,努力赚钱,为出宫作打算。 写完最后一个字,前面一行已逐渐模糊起来,目前她没可用之人,父亲战死的真相,只能慢慢查,当务之急是阿凝的名声,距离她名声坏掉,没剩多久了。 * 大魏建国一百年,开国皇帝很重视子孙的教育,包括公主也需要念书。 谢云诀只请了几日假,脑袋没那么疼后,便在星月的陪伴下来了学斋,入目之处朱墙金瓦,宫殿巍峨。 谢云诀提起衣裙,进了学斋,殿内雕梁画栋,陈设华丽,最中央已坐着一人。 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方凝,她穿鹅黄色衣裙,圆圆的小脸粉嫩嫩的,瞥见谢云诀,那双又大又圆的鹿眼中,盛满了欢喜。 “樱樱!”喊完,她孩子似的蹦了起来,朝谢云诀跑来,头上的蝴蝶镂空步摇,随着她的跑动,轻轻摇摆着,更衬得她有种孩子气的纯真和娇憨。 她本是三公主的伴读,三公主体弱多病,夭折后,皇后娘娘并未让方凝离开,这些年她仍在学斋念书。 方凝性子单纯,跟谢云诀关系最好,谢云诀一请假,可把方凝无聊坏了。 她蝴蝶似的跑到了谢云诀跟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黑曜石一般的大眼里满是关切,“你怎么样了?” 谢云诀也死死盯着她,脑海中回忆起的却是她被打捞上来的身体,因在水里泡得有些久,面部有些浮肿,口鼻处也充斥着淤泥。 她那样爱美的一个人儿,却死得那般狼狈,生前更是郁郁寡欢,再也没了纯真的笑颜。 谢云诀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抓住了她的手,拼命压下了眼中的泪。 方凝粗神经,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见她额上仍一片青紫,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小嘴巴拉起来,“你还说没事,再严重点都要毁容了,早知你摔这么狠,我就是钻狗洞,也要溜进韶华殿瞧瞧你,解不了你的疼,帮你解闷也好呀!” 她性子单纯,为朋友能两肋插刀,对街上的小乞儿都是能帮就帮,再良善不过,谢云玥却因一己之私,毁了她。 谢云玥。一想起她幸灾乐祸的嘴脸,谢云诀胸口就一阵翻腾,正恼恨着,她的声音传了过来,“呀,确实好严重,四姐姐,是不是很疼?” 谢云诀抬眸,对上了谢云玥秀丽的脸庞,她杏眸水润,瞧着柔柔弱弱的,“听说你晕迷了三日,父皇怕我们打扰,不让我们探望,妹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亲手为你抄了一本祈福的经文,幸亏姐姐吉人自有天相,醒了过来。” 她面带忧愁,满眼关切,若非死前,瞧见过她跋扈的嘴脸,谢云诀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她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冒头的恨意压下去。 上一世,听了她的鬼话,谢云诀还挺感动,毕竟几个姐妹,也就谢云玥为她抄了祈福经文,正是从这件事起,她才跟谢云玥逐渐熟络起来。 结果却是她识人不清,也低估了人性的恶,因她一人,她两个至交好友,一个同她疏远,一个死于非命。 谢云诀咬了下后槽牙,扯出个感动又明媚的笑,“一本佛经最快也要抄写几日,妹妹有心了。” 谢云诀最得圣宠,几位公主对她都很客气,尤其是谢云玥。 谢云玥的生母是良妃。 良妃不像其他妃子有得力的母族,她出身小门小户,能被提拔到妃位,一是因着她育有两女一子,是后宫子嗣最多的女子,二是由于她老实本分,从不争风吃醋,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和提携。 良妃自己没什么银钱,能给两个女儿的也有限,谢云玥为了在嘉庆帝跟前得脸,才不得已讨好谢云诀。 为了跟她交好,谢云玥几乎挖空了心思,闻言笑道:“还好,只要姐姐平安无事,妹妹做再多也值得。” 方凝微微撇嘴,白嫩的小脸仍皱着,摆明了不信。 谢云玥小时候不小心打破了皇后的砚台,因害怕,诬陷给了方凝,方凝一直记得此事,也不太喜欢她,重生前两年,谢云诀没少充当和事佬。 这会儿她捏了一下方凝软乎乎的小手,对谢云玥笑了笑,“既是妹妹一片心意,那明日将祈福经文给我带来吧,我定会好生珍藏,绝不辜负妹妹的好意。” 谢云玥脸色一僵,完全没料到,她竟会张口讨要,她哪有什么经文,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她去哪儿变出经文来? 她攥紧了锦帕,露出个毫无破绽的笑,“好呀,明日我便带给妹妹。” 谢云诀始终留意着她的神情,见她直到此刻,还能笑出来,不得不佩服,这演技、这定力,难怪上一世被她糊弄了去。 她没再多说,扯着方凝进了屋。 方凝扭着脖颈往后瞄了瞄,瞧见谢云玥眼中闪过一丝不快,顿时开心了,乐颠颠入了座。这个神情肯定是没抄吧?她倒要看看,她怎么变出佛经来。 她的快乐,总是来得很简单,瞥见她偷腥似的笑,谢云诀眼神软了下来。 她的座位在方凝旁边,也入了座,星月和星竹将她的书籍、文房四宝摆在了案桌上。 这时其他公主也陆续走了进来。 嘉盛帝膝下共有七位皇子,八位公主,大公主已出嫁,三公主早夭,七公主和八公主年龄尚小,除了谢云诀和谢云玥,也就二公主和六公主跟她们一起念书。 二公主谢云瑶已及笄,是谢云玥的嫡亲姐姐,性子娴静,话也不多,见了谢云诀也只关切地问一句,“四妹妹身子好利索了?” 谢云诀含笑点头。 六公主 4.第 4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大片的晚霞洒在她身上,她长睫低垂,白净的小脸上,带着一抹懊恼,多了分平日没有的羸弱。 印象中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直是父皇的骄傲,各位贵妇也对她赞不绝口,谁能想她竟完全不擅骑射,骑个马都能摔下来。 当真是人无完人。 谢时谦笑道:“还是得多跑多练,皇妹若想学,改日我可以带你练练,我骑射虽不算出众,带你跑几圈,应该没问题。” 他这话确实谦虚,几个皇子,估计唯有他的骑射可以和太子媲美,谢云诀一口应了下来,“好呀,多谢皇兄。” 方凝眨眼,局促地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略有些忐忑地说:“我骑射也一般,可以围观吗?” 她一双眸又大又圆,比那一汪清泉还要剔透,许是紧张,两只手不自觉攥紧。 谢时谦笑道:“可以,我月初休沐,不若就休沐那日指导你们吧。” 和二皇子道别后,两人回了韶华殿,太阳已逐渐西移,大片霞光将天边染得通红。 方凝惦记话本的事,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开了口,“修改润色的事,就算你愿意帮忙,想打出名气也没那么容易吧,京城每日都有许多新上市的本子,真正出名的却少之又少。” 方凝喜欢话本,关注的也多,深知其中的艰难。 谢云诀让宫女煮了茶,她殿内用的都是好东西,汉白玉茶具,最顶尖的西湖龙井,皆是皇上派人送来的。 她将泡好的茶,推给方凝一杯,慢悠悠道:“那就想个扬名的法子。” 方凝没心思品尝,一颗心都扑在话本上,捧着杯子没动,一对月牙眉扬了起来,“扬名?” 她一时没转过弯。 谢云诀冲她招手,方凝忙一口饮了茶,将杯子放下后,凑近了些,只听谢云诀道:“下个月便是皇祖母的生辰,还记得她最喜欢什么吗?” 太后娘娘喜欢听戏的事,算不得秘密,每年她生辰时,皇上都会请梨园的戏班子入宫。 方凝不知道这和她的话本有何关系,难道,樱樱想将她的话本排练出来?方凝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有些结巴:“我、我的故事,应该不行吧?” 目前来看确实差点意思,谢云诀没打击她,而是说:“那就修一下,想一步登天也许难,若只投其所好,让皇祖母喜欢,并非难事。” 方凝有些晕乎。 这些年太后一直深居简出,就连她娘亲都不能讨太后欢心,何况她。樱樱也太抬举她了,她怂怂的说:“这要如何修?我记得,太后对你还算疼爱,还不如悄悄贿赂她老人家一下来得靠谱。” 谢云诀有些好笑,没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别总想着投机取巧,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世人皆道皇祖母喜欢听戏,却不知其渊源,咱们恰好能利用这一点。” 方凝眨眼,不明所以。 先帝在行宫驾崩时,嘉庆帝年仅十三岁,燕王将行宫包围了起来,意图杀害太后和嘉庆帝。 关键时候是太后的妹妹穿上了太后的衣服,带着年龄相仿的儿子,留在了行宫,她一把火烧了自己和儿子,因她的英勇献身,迷惑了对手,太后和嘉庆帝才得以逃脱。 太后最亏欠的就是这个妹妹,就连喜爱听戏,也是受了妹妹的影响。 方凝的话本里也有为了亲人,甘愿牺牲的人,她的内容局限于小情小爱,立意没那么高,只需放大人性中的善与恶,体现大义和家国情怀,便能勾起太后对妹妹的怀念。 毕竟在太后心中,自家妹妹是不输于男儿的巾帼英雄,她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姐姐,更挽救了整个大魏,当年太子若出事,几位藩王定会相继起兵,大魏必定动荡不安,黎明百姓也将陷于水深火热中,她这才毅然赴死。 等谢云诀大致讲完,方凝已领会了要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回去修,等我修完,让你帮忙润色。” 谢云诀说:“单论文采,菁姐姐还要胜我一筹,让她润色即可,咱们既然做了,就好好做,届时双管齐下,你们俩弄话本,我根据你的话本画连环画,图文并茂,争取打出名气。” 方凝更激动了,兴奋得小脸通红,“你新画的那幅《京城夜市图》还得了韩老的大力称赞,就冲你这画工,你若肯画,肯定能大卖!” 她口中的韩老,是老镇国公韩希年,贵妃的父亲,他还是两朝首辅,一位了不得的政客,推行不少改革。 他并未居功自傲,而是急流勇退,保全了自己和家族,新任首辅上任后,并未拿他开刀,他每日养养鸟,作作画,是位极有名气的丹青大师。 谢云诀喜欢作画,最喜欢他老人家的画,她的画被韩老夸时,还兴奋了许久,直到死,她才得知,自己敬仰的竟是她真正的外祖父。 身世被揭发出来时,老爷子还特意入了宫,只是嘉庆帝并未见他。 谢云诀垂下了眼眸,露出抹笑,“行了,快别夸了,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后续。” 方凝仍旧兴奋得双颊通红,“肯定能成,樱樱,以后我娘若允许我光明正大地写话本,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倒也不必。 谢云诀好笑地撵她,“行了,先别抱太大期望,天要黑了,就不留你了,等你修好,才能找梨园的班主谈排练的事,抓紧吧。” 距离太后的寿辰,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确实得抓紧,她回府后便开始了挑灯夜战,同样夜战的还有五公主谢云玥。 翌日清晨,估摸着谢云玥和其他公主,已经到学斋时,谢云诀才来,方凝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谢云玥也入了座,正一脸疲态地在打哈欠,浓厚的妆容也没能遮住眼下的青黑。 瞥见谢云诀,她略有些紧张,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只盼着她能忘记经文,谁料,谢云诀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谢云诀唇边露出一抹浅笑,右颊上梨涡顿现,“五妹妹,这就是你抄的经文?” 她水润的双眸朝书案瞄来。 书案上自然不是什么经文,谢云玥不情不愿地将经文,从书袋里掏了出来。她将自己抄写的特意摆在了上面,怕被瞧出来,多少有些忐忑。 谢云诀伸手接时,刻意没拿稳,一张张纸张散落开来,飞得四处都是,宫女们抄得那些也暴漏了出来,谢云玥一惊,忙让宫女去捡。 谢云诀懊恼道:“瞧我,笨手笨脚的,妹妹勿怪。” 说完也弯腰去捡,谢云玥一慌,忙去扯她,“让宫女捡就行,四姐姐何必屈尊降纡?” “无碍,怪我没拿稳。”谢云诀捡起几张,惊讶道,“这一张张怎么字体都不一样?” 谢云玥神情一僵,见众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扫了过来,有瞬间的慌乱,“我……” 见状,方凝停了笔,幸灾乐祸道:“我就说,你哪来的好心抄写祈福经文,原来是信口胡诌,没抄就没抄,竟还找奴婢充数,不愧是你。” 谢云玥一张脸火辣辣的,一时百口莫辩,她眼泪汪汪地将纸张全捡了起来。 方凝出自安国公府,爹爹手握实权,还是皇后的亲侄女,谢云玥也曾绞尽脑汁地讨好过她,越讨好,发现她越反感自己,她便换成了柔柔弱弱的路线。 这会儿眼眶里蓄满了泪,秀气的脸上,满是委屈,却不敢说重话,只抽搭道:“不过拿错了而已,方小姐何必这般误会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惹你不喜了。” 她这么一哭,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二公主谢云瑶微微蹙眉。 她并未说话,只警告般瞥了谢云玥一眼,让她适可而止。 谢云玥移开了目光,仍委委屈屈的,往日,只要她一哭,事情便会就此打住,果真,方凝有那么一刻,当真以为误会了她,一时有些踟蹰。 谢云玥捏着纸张,委屈地站在书案前,脸上仍挂着泪,好像真受了欺负一般,“我知道我性子不讨喜,也不奢求方小姐像待四姐姐那般待我,只求以后别再误会我。” 说完,一脸难过地坐了下来。 5.第 5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方凝花了两日,才将前半本修好,这两日,谢云诀也没闲着,她从里到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 这些年,她得不少御赐之物,皇上和太后赏的东西都登记在册,没法动,她能支配的其实只有银钱。 大魏公主的年俸银共六百两,她年龄尚小时,银钱都是送到了淑妃那儿,搬到韶华殿后,俸银才送到她手中。 如今一个月可支配的银子虽有五十两,然而宫里不比旁的地方,用钱的地方也多。 每个月给内侍宫女的赏银都需要不少,还有各种人情往来,逢年过节的节礼,生辰礼,如今谢云诀手中也就存了六百五十二两。 她让星月休息时,出宫了一趟,找牙行咨询过,中原街上有哪些房屋是在售状态,大致看了看。 她打算买个带院子的铺面,日后铺面用来卖话本,院中各个房间可以用来印刷话本,多培养点自己的人手,如此一来,就不必和印刷厂合作。 这两日铺子已看得差不多。 午间休息时,太阳逐渐爬到了最上方,金光璀璨,天空蔚蓝,纯白的云层像极了街上售卖的棉花糖,变换着各种图形。 方凝将印好的上半本递给了她,“我先印了两本,也给了菁姐姐一份,让她先修着,这本给你,你可以先画着,省得后面时间紧迫。” 谢云诀将话本收了起来,把进展说了一下,“星月不好总出宫,接下来的事,让菁姐姐多操心吧,她虽然出门不便,身边的墨竹却很能干,先让墨竹去牙行一趟,选几个可用之人,去学一下印刷。” “好,我跟她说一声。”方凝一口应了下来,“她也很担心你,得知你无碍后,还想往宫里送拜帖,又怕打扰你念书,一直在等咱们休沐。” 谢云诀笑了笑,“让她不必挂念,等月初,我会出宫一趟,到时咱们一起去天香楼聚一下。” 说完,谢云诀将银票拿了出来,“铺子你们也看看,没问题就定下来,这一百两,你交给墨竹,采买丫鬟小厮皆需要用钱,剩下的让他先买些印刷所需的纸张。” 陆菁虽是侯府嫡女,生母却走得很早,长平侯府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她娘给她攒的嫁妆,被继母攥着,如今养着一大家子人,早已被挥霍得所剩无几。 陆菁自个的日子都挺拮据,谢云诀没打算让她投钱。 方凝道:“你自个收着吧,宫里要用钱的地儿多着呢,钱若不够,我来补,我手头也有几百两。总不能只让你出。” “行,届时让墨竹记账就行,有了盈利,先扣掉成本,剩下的咱们仨再平分。” “嗯嗯,不唠了,我继续修去。”她眸色晶亮,浑身满是干劲儿,恨不得一口气将话本修好。 谢云诀唇边也不由泛起一抹笑,也没跟她客气,“行,那就先这样。” 谢云诀也没午休,根据话本,画起了连环画。 经过两日的传播,谢云玥因祈福经文闹出的丑闻,也传了出去,良妃生性谨慎,最怕孩子们闯祸,得知此事后,将谢云玥喊到跟前训斥了一番,又罚她抄十遍的佛经。 谢云玥也没空休息,正一边不忿,一边抄写着佛经,面上可怜兮兮,心里骂骂咧咧。 谢云诀没有管她,一中午都在专心作画,下午是骑射课,需要去校场练习,她和方凝一样,都不喜欢骑射课,其他公主贵女,早去了校场,她们俩拖到最后,踩点去的。 前段时间,谢云诀便是在校场出的事,因玩忽职守,原本教她们骑射的教习,已被撤职,新教习是从羽林卫选拔来的。为防意外发生,校场还特意加派了人手。 谢云诀来到校场后,发现太子也在,他一身绛紫色锦袍,剑眉星目,神情冷峻,哪怕距离有些远,也能感受到他摄人的气势。 天生的不怒自威。 他身侧还站着一个妙龄少女,是武安侯府的嫡次女,李瑛蔓,也是五公主谢云玥的伴读。 方凝也瞧见了太子,小时候被表哥支配的恐惧,一下袭上心头,方凝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扯了一下谢云诀,本能地想溜。 谢云诀摇头,压低声音说:“总溜走也不好,以免落下口舌,去打个招呼吧。” 打招呼是假,为他解围是真,她记得李瑛蔓十分难缠。 上一世,她和阿凝一瞧见太子,就悄悄溜走了,直到新教习来了操场,才回来,根本没和太子打交道。 话音刚落,她便瞧见太子朝她们的方向扫了过来,凌冽的丹凤眼,显出一丝凉薄来。 谢云诀头皮不由一麻,难道他听见了?耳力这么好的么? 方凝也有些紧张,等太子收回目光后,才小声说:“咱们真要过去?李瑛蔓这个疯子,肯定要恼咱们。” 李瑛蔓是将门之女,喜爱舞刀弄枪,胆子也比一般女子要大。她心悦太子的事,算不得秘密,每次只要瞧见太子,都会巴巴黏上去。 她性子也比较疯,有关太子的事,皆是她的逆鳞,方凝虽不怕她,也不想被一个疯子额外惦记。 谢云诀略一挑眉,完全不怵。 按时间算,陆菁是今年六月份定的亲,还有半年时间,嫁的便是李瑛蔓的兄长,她婚后过得并不顺心,婆母苛待,夫君轻慢,身为小姑子的李瑛蔓,待她也没多好。 谢云诀如今对李瑛蔓也没什么好印象,她扯着方凝,径直朝两人走了过去。 刚靠近,就听到太子淡淡道:“孤不是教习,李小姐有问题,可以去寻新教习。” 他身材高大,腔调清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无甚表情,眉眼间透着一丝不耐,有种与生俱来的疏离,给人十足的侵略感,换成旁的女子,早怂了。 李瑛蔓却不是一般人,甚至不觉尴尬,仍笑嘻嘻的,“这不是恰好遇见了太子吗?早就听闻太子骑着马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臣女练了许久,射中靶子都难,若得太子一两句提点,想必也能进步一二。” 她狗皮膏药一般,黏人得紧,谢时熠眼皮都没掀一下,从始至终无动于衷。 听到脚步声,李瑛蔓方住嘴,目光不善地扫来,瞧见谢云诀,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原来是四公主。” 她心悦太子,将几位公主全当成了小姑子,对待谢云诀格外温和。 方凝随着谢云诀向太子表哥行了一礼,小鹌鹑似的站在一旁,没敢多言。 谢时熠的目光落在了谢云诀身上。 小姑娘一身淡紫色骑装,她肤如凝脂,面若桃李,一双眸水灵灵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唯独额上那块疤,比她手上的还要碍眼。 谢时熠收回目光,问了一句,“前两日送给你的药膏,可用了?” 谢云诀点头。 上一世,太子也赠了药,最初谢云诀并没用,太医开的药效果一般,才试了试他给的,没成想还挺有用,后来她才知道这药膏不仅能祛疤,还能活血生肌,是救命的良药,价值千金。 谢云诀心中感激,面上也多了抹亲昵的笑,“多谢皇兄赠药,上次皇兄说……” 不等她说完,就听见了马蹄声,一匹雪白色马匹肆无忌惮地朝这边奔了过来。 谢云诀仍心有余悸,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谢时熠伸手扶住了她的肩。 搭在她肩上的手,骨节分明,冷白修长,说不出的好看。 他警告般抬眸,扫向马上的人。 男子一身猎猎红衣,随着马儿的靠近,那张艳丽浓稠的脸,露了出来,他一双桃花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和太子的冷峻俊美不同,他男生女相,活脱脱一个妖孽。 瞧见他,方凝微微嘀咕了一句,“二哥怎入了宫?” 方灏也瞧见了谢云诀一行人,策马行驶了过来,走到谢云诀跟前,才翻身下马。 他眉眼精致,翘起的唇角,为他平添几分风流,“小樱花,听说你前几日落了马,如今恢复的怎样?” 因为方凝的缘故,谢云诀去过安国公府几次,和方灏也挺熟稔,从小他就这么喊她,屡教不改。 谢云诀直接忽略了这个称呼,温声道:“已经无碍了,多谢方表哥关心。” 这声表哥是随着太子喊的。 方灏比太子年长两岁,今年已及冠,许是嫡次子的缘故,肩上没太多责任,几乎是野草一般成长起来的,人也吊儿郎当的,有些玩世不恭,方凝之所以能接触到许多话本,全是这个二哥带给她的。 两人关系也极好,方凝死后,他收起所有的桀骜,甚至离开京城,上了战场。 那场战争异常惨烈,听说他也九死一生,手臂还断了一只,想起往事,谢云诀长长的眼睫动了动。 谢云玥也瞧见了方灏,见他眼中,从始至终只有谢云诀,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 方灏瞟了眼谢云诀额前的伤,“这叫无碍?前几日太子弄到的活血生肌膏,难道没给你?” “给了。” 那药确实活血生肌,再重的伤都能救回来,她觉得自己用有些浪费,所以每次只涂一点点,恢复的速度便慢了些。 方灏:“那就好好涂,这么漂亮的脸蛋若是留下疤,多可惜。” 他顾盼生辉, 6.第 6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暖榻旁,窗户大开着,院中的梅花已逐渐枯萎,风一吹,落下一地残叶。 淑妃正懒洋洋斜靠在榻上,让宫女给她捏肩,最近十来日,她没少往太后那儿跑,今日午休过后,她特意晚去了会儿,太后竟还没醒,也不知怎地如此嗜睡。 她等了又等,坐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见着人,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了,也没留她一起用个晚膳。 她心中仍不大痛快,挥挥手将捏背的婢女,撵了下去,让人摆了膳食,一顿饭吃完,她又将素锦喊了进来,“四公主近来在忙什么?” “回娘娘,听星辰说,最近十来日,四公主一直忙着作画。” “画的什么?” “星辰她们也不清楚,四公主在书房时,以往还会让星辰、星月伺候一下,如今都是自个进去,不许人打扰。” 淑妃那双柳叶眉紧紧蹙了起来,神情也有些不快,“真是好大的架子,摔一下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断了腿,学斋都能去,却懒得往本宫这儿跑,晨昏定省全抛之脑后,真是年龄越大,越不将本宫放眼里。” 自打真正的四公主夭折后,她的脾气就远不如之前,动辄发火,一旁伺候的秦嬷嬷忙劝了一句,“娘娘息怒,老奴这就让人将四公主喊来。” 宫女来喊时,谢云诀正在用晚膳,她并未直接过去。 她刚从学斋回来一会儿,肚子早饿了,慢条斯理用完晚膳,方停下银箸。 一旁的小宫女,等得焦心不已。 谢云诀又不紧不慢地洗了洗手,走前,她给星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守好韶华殿。 帮忙画连环画的事,谢云诀并不想让淑妃知晓,她还特意叮嘱了方凝,让她和陆菁帮忙瞒着,别对外声张。 谢云诀带上星辰,去了景华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整个皇宫越发显得巍峨。 来到景华殿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夜空中,几颗星星散发着惨淡的光芒。景华殿倒是灯火通明,宫女早已掌灯,待通报过后,谢云诀方进去。 宫女掀开帘子时,谢云诀先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是龙涎香,袅袅烟雾从三足鎏金香炉里飘起,盘旋着飘到了空中。 殿内十分奢华,博古架上摆着各种古玩,淑妃喜爱玉石,往里走,还能瞧见许多玉器摆件,羊脂白玉制成的人型貔貅,玉麒麟,玉如意,应有尽有……梳妆台上也丢着好几样珠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淑妃就斜靠在鸳鸯引枕上,一头乌发散了下来,宫女正跪在身后,为她保养发丝。 隐约能闻到淡淡的幽香。 谢云诀恭敬行了一礼,虽然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染着疑惑,“不知母妃唤我来所为何事?” 淑妃纤长的手指,捻起草莓吃了一枚,哼道:“你还知道自个有个母妃?” 这话不啻于直接说她不孝,这个世道孝道大于一切,根本没有你不慈,我可以不孝一说,若传出去,谢云诀也不必做人了。 谢云诀并未下跪,她手指轻轻颤了颤,眼眶突地红了,黑白分明的眸,直直望着淑妃,“母妃这是何意?” 淑妃心情不佳,哪有心情哄她,她只咬了一口草莓尖,剩下的部分,连同草莓叶托都被她丢到了桌案上,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纤纤玉指,声音微沉,“何意?你倒好意思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有母妃。” 谢云诀面上满是疑惑,随即一脸恍然,“母妃是在怪女儿来得不勤吗?” 谢云诀早就猜到淑妃会沉不住气,她拿起提前准备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刚擦完,眼中瞬间盈满了泪。 她拼命压下了抽噎,声音却透着委屈和难过,“之前母妃说,不必日日跑来,女儿才信以为真,宫里用钱的地方多,您也是知晓的,我手头又没余钱。” 说到最后,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近来因着皇祖母的生辰礼,一直在犯难,便宜的东西拿不出手,只好辛辛苦苦作画,着实有些忙,是想起您的话,才来得少了些。” 淑妃被噎得说不出话,“倒是怪我?” 谢云诀吸了吸鼻子,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流畅白皙的小脸砸了下来,瞧着好不可怜。 她咬了咬唇,半是委屈,半是倔强,“女儿哪敢怪您,左右是女儿思虑不周,就算再忙,合该派人给您说一声,女儿只是难过,母妃,有时我都怀疑,自己不是您亲生的,您刚刚那话,若让人知晓,女儿干脆也别活了,吐沫星子都能淹死我,还不若一头撞死得了。” 她堵着一口气,说完,就要去撞柱子。 宫女们吓了一跳,淑妃也一骇,猛地从榻上蹦了起来,哪儿还有之前的懒散。 秦嬷嬷连忙上前一步,抱住了谢云诀,“哎呦,小祖宗,娘娘只是想您了,随口抱怨一句罢了,哪是在怪您,您可不兴犯糊涂。” 说着还不忘给淑妃使眼色。 淑妃神色僵了僵,对上了谢云诀红彤彤的眸,她脖子一梗,下巴一扬,死犟死犟的,竟还想撞柱子。 淑妃不止一次领教过她的倔强。 谢云诀九岁生辰时,方凝送她一只乌云盖雪,是只上半身为黑色,下巴至腿皆为白色的小猫儿。 谢云诀很喜欢,每日爱不释手的,从学斋归来,都是先去看看她的小猫,唯恐磕了碰了。 淑妃觉得她玩物丧志,让人将小猫儿丢到了池塘里,谢云诀寻了许久,发现它时,小猫儿已没了呼吸,她便开始给她闹。 小小的一个人,也不知气性怎地如此大,第二天连学斋都没去,不吃不喝,拿绝食做反抗,被淑妃打了几巴掌,疼得浑身发抖,也不肯去念书,坚持让淑妃道歉。 淑妃又哪里肯低头,恼怒之下将她关了起来,对外宣称她染了风寒。 谢云诀饿了两天两夜,奄奄一息时,也不肯低头,坚持让淑妃道歉,淑妃险些气死,后来,还是因着皇上过来探望,怕被皇上发现,淑妃才不得已道歉。 淑妃真是怕了她了。 她还要拿她争宠,哪能真让她撞柱子,她趿着绣花鞋,下了榻,拿帕子给谢云诀她擦了擦泪,少不得安抚一下,“这烈性子随了谁,哪有怪你不孝的意思,一句玩笑话也值得你当真,没钱跟母妃说就是,至于这么为难自己。” 淑妃使了个眼色,秦嬷嬷忙去梳妆台前,取出一个紫檀木雕花锦盒,她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捧到淑妃跟前。 淑妃顺手抽出三张百两银票。 三百两,在淑妃眼中,着实算不得多少,她出身宁远侯府,嫁妆本就丰厚,因着她在皇上跟前还算得脸,父兄每年都会给她不少好东西。虽然不乐意给一个赝品多花钱,淑妃也是要面子,讲排场的,她又多抽了两张。 “这些钱,你拿去花。” 谢云诀吸了吸鼻子,别开了脑袋,虽没接,情绪倒是缓和了些,“女儿哪能要母妃的钱?” “母妃的不都是你的?”淑妃将银票塞到了她荷包里,温声说,“母妃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确实是想你了。” 谢云诀仍僵着身体,站在那儿,没接这话。 淑妃心中暗恼,恨不得抽她一顿,却又只能给自己寻个台阶,“以后这样吧,每个月,初一、十五过来一趟就行,好歹让我十来天见着一回人。” 说句实在的,她日日来,淑妃还嫌烦呢。 谢云诀见好就收,没再端着,撒娇般说了一句,“我都不知要不要信了。” 淑妃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蹬鼻子上脸。” 谢云诀笑着躲了一下,“我也确实忙,又得忙课业,又得作画,哪里得闲,嬷嬷,您可得给我作证,免得以后母妃又怪我来得少。” 她没来,自然不是忙,之前再忙都能抽出时间来,只是不想面对她。淑妃好歹养了她,谢云诀无法对她做什么,却也不想整日围着她,当她的工具。 她也是人,合该有自己的人生。 秦嬷嬷捂唇笑了笑,“成成成,给你作证。” 回到韶华殿时,谢云诀将银票掏了出来,这是淑妃第一次给她钱,她为淑妃当牛做马十几年,不要白不要。 实际上,她之所以卖惨,也不过是想弄点银子,她想赚钱,必须得有本钱才行。五百两,足够再买一个铺子了。 谢云诀将银票收了起来,买铺子前这五百两还有大用。 翌日便是二月初一,微风和煦 7.第 7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在淑妃眼中,她不过是伶人之女,哪里配得上她的侄子,谢云诀垂下了眼睫,没吭声。 果真,下一刻,就听淑妃道:“皇后快别打趣他俩了,樱樱一直将飞然看作亲兄长,飞然也将她当妹妹一般疼宠,至于樱樱的婚事,只怕我做不得主,届时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顾飞然每次入宫,一双眸都好似黏在谢云诀身上,任谁都能瞧出他对谢云诀情根深种,皇后没料到淑妃会矢口否认,一时有些猜不透她意欲何为。 她身为一国之母,问出那般话已是不妥,断没再追问的道理,只笑了笑,“是本宫误会了,樱樱才情出众,相貌也绝佳,想必皇上定会为她择一门好婚事。” 太后淡淡瞥了皇后一眼,总觉得刚刚的她有失身份,隔在平日,她又哪会操这个闲心,不待深想,就听见了太子的请安声。 太子身姿挺拔,心志坚定,几位皇子唯有他的性情,与先帝最像。 为了从根源上,杜绝夺嫡之乱,先帝根本没给其他嫔妃开枝散叶的机会,他膝下两子两女,皆是太后所出。 历朝历代,有此选择的帝王寥寥无几,太后几乎是躺赢,和先帝的感情也甚笃,爱屋及乌,她最疼的便是太子,此刻眸中的笑都真切了一分,“都免礼吧,太子也坐,宫女呢,再添几把椅子。” 殿内乌泱泱的满是人,都快坐不下了,谢云玥也来了,她闹出的那场笑话已不胫而走,最近她都躲着人,每次一下学,都是第一个离开,若非不好缺席,今儿一准儿躲宫里不出来,她垂着脑袋,站在角落,压根不敢冒头。 就算她不来,室内同样热热闹闹的,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挖空心思说着讨巧的话。 太后最不喜这个调调,一对比,还是太子和樱樱更衬她的心,没一会儿太后便失了耐心,开始撵人,“成了,都回吧,人多,就不留你们用早膳了。” 谢云诀随着淑妃等人站了起来,有几个妃嫔却磨磨蹭蹭的,摆明了想多赖会儿,原因无他,以往初一就算再忙,皇上也会过来一趟,今个儿许是有事耽误了,还没来。 皇上甚少去后宫,她们也就趁着给太后请安时,方能见见人。 皇后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了丽嫔身上,她动作最磨蹭,“丽嫔这是怎了?身体不适?” 丽嫔心中一慌,忙站了起来,她若敢说身体不适,皇后就敢让人撤掉她侍寝的木牌,虽说被皇上翻牌子的几率极小,丽嫔也不敢赌。 谢云诀并未多瞧,跟在众人身后,走出了慈宁宫,太阳已经徐徐升起,缕缕金光透过梅枝,洒在人身上,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谢云诀刚下完台阶,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四皇妹,你和方小姐,是想上午练习骑马,还是下午?你们定好时间,派人给我说一声就行。” 谢时熠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脚步不由一顿,望着谢云诀的目光,不自觉添了一丝冷意,不找他,反而找别人? 她和二皇兄何时这般相熟? 谢云诀正懊恼着,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拍了一下脑袋,腼腆道:“瞧我,最近忙晕了头,连时间都忘记和你说了,下午我要出宫一趟,没时间,咱们就上午练吧,二皇兄先回去用个早膳,等阿凝到了,我们直接去校场,等会儿校场见。” “成,那就校场见。” 贵妃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她尚未开口,淑妃先说了话,“刚从马上摔下来,怎地又练习骑马?姑娘家家的,又无需上战场,练好了也没甚用,学它作甚?” 这些年,淑妃和贵妃背地里没少斗法,淑妃借了谢云诀的势,还算受宠,可惜膝下无子,没能爬到贵妃的位子,反倒被压了一头。 她看贵妃不顺眼,也并不希望谢云诀私下和二皇子亲近。 谢云诀已经不想当她的提线木偶,怕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公然反驳,会惹得淑妃不喜。 她眨眨眼,笑道:“母妃从小就教导我,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总不能因惧怕,就不学。等我学好了,今年秋猎时,说不得也能跟着父皇下场。” 最后一句打动了淑妃,嘉盛帝喜欢狩猎,每年秋季都要去猎场,往年谢云诀年龄尚小,并未参与狩猎,她若真能学好,说不得更得圣上喜爱。 她没再多言,只叮嘱一句,“莫要再摔了。” 谢云诀弯了弯眸,“您且放心。” 和众人道完别,谢云诀先回了自己的宫殿,刚进院子,星辰便迎了出来,笑道:“主子回来的正好,奴婢刚将膳食拎回来,现在就给您摆上吧?” 拎膳食这些活,其实本不属于她,奈何她爱表现,总想方设法地往谢云诀跟前凑,也没少给淑妃打小报告。 谢云诀瞥她一眼,道:“摆吧。” 用膳时,她让宫女都退了下去,包括星月,反倒将星禾留 8.第 8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谢时熠也瞧见了她们。 两人皆是淡紫色骑装,款式、花样都一样,手挽手走来时,宛若一对姐妹花,瞥见他后,东张西望的,像是在寻找二皇子的身影。 寻了一圈,没瞧见人,不止表妹,樱樱那张白净的小脸同样蔫了下来。 谢时熠险些气笑,他牵着乌云,朝前走了几步,他一身绣祥云滚边的锦袍,宽大的衣袍下是笔直的双腿,到两人跟前方站定,凉凉问了一句,“瞧见我很失望?” 那双眸漆黑深邃,比夜空还要浩瀚,眸底有桀骜一闪而过,认识他的人,没几个敢招惹他。 谢云诀和方凝连连摇头,两人一个比一个怂,谢云诀只是纳闷二皇兄怎地没来,她还想趁机和他打好关系呢。对上太子冷冽的神情,她有片刻的心虚,笑容都甜了一分,“皇兄也来骑马?” 谢时熠抚摸了一下乌云的脑袋,淡声道:“二皇兄临时被父皇喊了去,派人给我传了口信,让我过来指导你们。” 二皇子即将及冠,已领了差事,他近来在负责皇陵扩建一事,墓凌修到一半地下水渗了出来,一大早便有官员入了宫,参了二皇子一本。 因着有方凝在,二皇子干脆寻了太子救场。 闻言,方凝一脸生无可恋,瞬间想开溜,“那个,不用指导我,我今日来只是围观一下,表哥指导樱樱就好,哎呦,我的肚子,你们骑,我得去更衣。” 说完,蹿得比猴儿都快,一溜烟跑没了,哪有肚子疼的模样。 谢云诀:…… 谢时熠嘴角抽了抽,忍了又忍,才没将她提溜回来,瞥见他的神情,谢云诀莫名想笑,她清了清喉咙,才压下笑意,道:“阿凝骑射比我强多了,既如此,皇兄先指导我吧。” 太子忽地曲起手指,白皙修长的手,在眼前放大,伴随着一阵冷冽的清香,脑袋上,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也钻入耳中,“笑什么?” 虽算不上疼,谢云诀仍旧懵了一下,身子僵在了原地,她眨了眨眼,尚未回神,他已转过身,抚了一下乌云的脑袋,道:“过来,先熟悉一下乌云。” 谢云诀鼓鼓腮,也不好再追究。 距离她从马上摔下来,其实已过去了两年,她已经没那么怕马,尤其是站着不动的,因着乌云“凶名”在外,她才多了一丝忐忑。 她试探着朝乌云走去。 乌云是匹很漂亮的大马,四肢矫健,通体雪白,长长的鬃毛披散着,一双大眼乌黑水润,毛发闪闪发亮,像覆盖一层皑皑白雪,说不出的漂亮。 它很有灵性,见太子对谢云诀与众不同,也不抗拒她的靠近,被摸脑袋时,还打了个响鼻,扬了下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谢云诀有些惊喜,忍不住又摸了摸,乌云很给面子,再次蹭了蹭她。谢云诀有些欣喜地看向谢时熠,谢时熠扬扬下巴,“上去试试,上马的动作要领还记得吗?” 重生前,她也学过骑马,骑术虽一般,简单的动作还记得,她面向马鞍左侧,左手收拢了缰绳,乌云很乖,被抓鬃毛时,也没乱动。 谢云诀轻轻吐出一口气,右手撑在马鞍上,左脚前掌踩上了左马镫,顺利地跨到了马背上。 谢时熠道:“上半身挺直,双腿夹紧马肚子的两侧。” 他无疑是个好师傅,虽然冷着一张脸,教导人时,却很耐心, 谢云诀在他的指导下,骑了几圈,逐渐加快了速度,不知不觉,日头已升到上方,亏得有风,才不觉得热。 谢云诀翻身下马时,谢时熠将她的水囊递给了她,谢云诀一双乌眸弯了弯,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多谢皇兄。” 她那双干净的眸子灿若骄阳,漂亮的眼角如同染了胭脂一般,平白添了一丝瑰丽。 谢时熠偏开了目光,拎起水囊也喝了一口。 谢云诀约了陆菁,三人还要去天香楼聚餐,喝完水,她再次道谢,“今日多谢皇兄,我还要出宫一趟,今日先到这里吧。” “有事?” 谢云诀没提铺子的事,笑道:“我约了菁姐姐,再到处逛逛,买点东西。” 谢时熠微微颔首,叮嘱了一句,“多带些侍卫。” “嗯嗯,父皇特意拨了羽林卫,皇兄不必担心。” 谢云诀回到韶华殿时,发现方凝正窝藤椅上,悠闲地看话 9.第 9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陆菁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个当家主母,终究要点脸面,明面上不会太过分,你们且放心。” 谢云诀之前就是放心的太早了,才没坚定地阻止她嫁给武安侯世子,亲事左右还有半年方能定下,谢云诀便也没太操心。 她转而说起了铺子的事,“今日来,不仅仅是想见你,无规矩不成方圆,生意的事,咱们也签个契约吧,我和阿凝在宫里的时间比较多,许多事都没法操心,也不擅长这个,日后还需要墨竹多盯着点,我和阿凝商量了一下,不若,咱们仨各占三成,剩下一成分给墨竹。” 陆菁一怔,反应过来后,简直要被她们吓死,“什么?铺子、丫鬟全是你们买的,我和墨竹只是帮个忙而已,要什么分成,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就好,说句不见外的话,你和阿凝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帮点忙,若要分成,我成什么了。” 方凝急急道:“菁姐姐还要帮我修话本呢!连和梨园谈判的事,也是你完成的。” 方凝一修好,就拿着话本,风风火火赶去了戏班子,最初班主拒绝了她。 他们要演五个节目,都已经练习了一个多月了,乍一改变,底下的人很容易生乱,到他这个地步,每年入宫演一场已经知足,只求稳妥。是陆菁得知被拒后,寻到了梨园的班主,仔细与他谈了谈,她思维敏捷,对方才愿意出演。 陆菁连忙说:“那能废多少功夫,我一分成本不出,要什么分成。” 谢云诀清楚她的性子,道:“再不废功夫,也耗费了心神,我们花的这些成本,等有了盈利,扣掉就成,你若不同意,我们哪好意思一直麻烦你,不若去找旁人,真交给旁人我们也不放心,莫非菁姐姐不肯帮我们?” “我自是肯帮。”这些年,谢云诀和方凝助她良多,就算没有分成她也会尽力。 谢云诀一锤定音道:“既然肯帮,那就签契约,铺子的事,全仰仗墨竹才走到这一步,虽说他是你的人,却是为了偿还恩情方跟着你,有了利益捆绑,他才会长久地留下。” 陆菁神情一怔,显然没考虑过墨竹会走。 实际上,上一世,墨竹确实走了,陆菁出嫁前,他便离开了京城,他实在能干,若能留下,日后可以帮她们许多。 谢云诀拿出提前拟好的契约,让她俩签了一下,将墨竹也喊了进来。 墨竹穿着墨色窄袖直裰,身姿笔挺,半张脸戴着一个银狐面具,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坚毅的下巴,陆菁将他救下时,他就带着面具,听说是小时候家里走水,不幸毁了容。 方凝大概讲了一下,对墨竹说:“你快签。” 他略迟疑了一下,看向陆菁,本该疏离的狐狸眼,透着信赖,活像一只狗狗眼。 陆菁微微一笑,有种大家闺秀独有的温婉,“签吧,若是不签,她们以后就不肯找我帮忙了。” 墨竹默默按了手印。 谢云诀的目光不由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因着按手印,他指腹间的薄茧露了出来,自幼习武之人才会磨出这种茧子。 待他退下,谢云诀才收回目光,对陆菁道:“听阿凝说墨竹还对采买来的丫鬟小厮进行了简单的训练,吃完饭一起去瞧瞧吧。” 陆菁含笑应了下来,“成。” 小二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上满了菜,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有西湖醋鱼、叫花鸡,东坡肉、龙井虾仁,地道的杭州菜,老板来自杭州府,因吃不惯京城的菜肴才开了天香楼。 因味道一绝,天香楼一直人满为患。 方凝无肉不欢,一直在捡肉,吃得满嘴流油,谢云诀从小喜欢美食,同样吃得一脸餍足。 跟她俩一对比,陆菁一身白衣飘飘,又时不时饮口茶,活像个喝仙露长大的小仙女。 吃饱喝足时,方凝感慨了一句,“这一桌子十几两,够寻常百姓一辈子的花销,老板可真能赚啊。” 谢云诀心中不由一动,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吃食生意都极为赚钱,她新到的这五百两,不若也开个酒楼,川菜、闽菜、湘菜等菜肴,同样极为有名。 只可惜她身边没可用之人,她又将目光放在了方凝和陆菁身上,笑道:“确实能赚,咱们要不要再做一下吃食生意?我手头还有几百两,可以先选铺子装修一下,你们可以派小厮去各地挖一些当地的厨子,若能寻到厨艺好的,不愁不赚钱。” 方凝眨了眨眼,湿漉漉的鹿眸里满是疑惑,“怎么有种你想一门心思捞钱的感觉?” 不得不说,小动物的直觉一向敏锐,谢云诀笑道:“还有人嫌钱少吗?以免血本无归,前期可以少投点,等赚了钱再多投。” 陆菁笑道:“成,那就做吧,我还剩些体己钱,也能支援一下。”< 10.第 10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谢云诀心中仍一沉,刚刚见曹公公不算太紧张,她还以为只是查出糕点有问题,太子并未食用,谁料,他竟中了毒。 谋害太子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也不知是谁如此大的胆子,谢云诀压下心慌,命星月将自己那盒糕点取了出来,道:“这是另外一盒,送给皇兄前我曾用银针验过毒,银针显示无毒,我才命人送去的。” 曹公公眼眸微动,“公主验过毒?” “对,难道送往东宫的那盒糕点有毒?” “是,太子知晓您一贯谨慎,得知是您送的,并未重新验毒,谁料用完,身体有些不适,请了太医后,用银针一验,才发现糕点有毒。” 既然是银针可验出来的毒,那么侍卫的嫌疑可以排除,她验过毒后,是星月将糕点送去的,谢云诀足够信任星月,却又怕她中途接触过其他人,她便仔细问了一遍。 星月腿都是软的,跪下来后,颤声道:“奴婢路上并未遇见其他人,到了东宫后,直接将糕点转交给了李公公,奴婢晓得轻重,也敢对天发誓,奴婢并未投毒,若撒谎,就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请公主明鉴。” 说着举起了手。 曹公公道:“公主,太子自是信您的,不然也不会直接吃下您给的糕点,只是这位宫女,老奴需要带走着重审问一下,当然审问的不止她,李公公,连同其他有机会接触糕点的,老奴会一并审问,公主且放心,若不是她下的毒,老奴定将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事关国本,谢云诀也只能点头。 皇宫不比旁的地方,一直存在争斗,谢云诀以往极为小心,从未给旁人送过吃食,若非被“板栗糕”勾出了小时候的回忆,想起了太子哥哥对自己的好,她也不会一时冲动,送去他爱吃的糕点。 不成想竟被人当了筏子。 谢云诀放心不下太子,往东宫走了一趟。 太子此刻,却不在东宫。 坤宁宫内,皇后娘娘斜靠在软榻上,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正与太子对峙,“太子这是何意,身体不适,不好好休养,却跑来找我要说法?” 太子静静望着她,神情淡漠,漆黑深邃的眸里是刺骨的寒意,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我并未说我身体不适,母后是如何知晓的?” 皇后略坐直了些,和太子如同一辙的丹凤眼,透着一丝凌厉,“所以呢?你在怀疑本宫?” “儿臣不敢。” 他嘴上说着不敢,一双眸却黑沉沉的,威慑感十足,皇后脸上的神情也彻底冷了下来,“我看你敢的很,糕点不验毒,就敢吃,就算樱樱是你的皇妹,也未必不会谋害你,你就如此笃定糕点无毒,若有剧毒你待如何?” “母后在怀疑什么?樱樱是我的妹妹。”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双眸时,皇后心尖一颤,这一刻竟不敢直视他的双眸,也不怪她想的多。 从谢云诀四岁到九岁,近五年时间,她时常往东宫跑,太子对她的态度,也一日比一日亲昵,从冷淡疏离,到时刻留意她的喜好,备她喜爱的吃食,后来,就连送给她的生辰礼,都是他亲手做的,耗费无数心神。 太子从小聪慧,人也足够争气,是几个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个,才学、手腕无一不缺,若说有什么软肋,便是樱樱。因她的阻挠,九岁的樱樱才不再前往东宫。 两人看似疏远了,然而,在太子心中,这个妹妹却始终不一样,皇后知晓谢云诀的身世,自然不敢让两人太过亲近,她之所以让李公公给太子投毒,也不过是想敲打他。 见他不去谢云诀那儿兴师问罪,反而跑来坤宁宫,皇后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 难不成在他心中,谢云诀比她更可信?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升腾起来的涩意,道:“母后能怀疑什么?不过是想告诉你,皇家无亲情,就连本宫,都未必可信,还不是照样可以对你投毒?何况你的皇妹,你是太子,一朝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更该谨慎行事。就算樱樱没有害你之心,难保没人通过她向你下手,你既处在这个位置,就必须无坚不摧,否则,早晚要步你皇兄的后尘。” 说到最后一句,皇后声音近乎哽咽,她口中的皇兄,指的是大皇子,也是太子的嫡亲兄长,他四岁那年被一个内侍,从假山上推了下来,当场死 11.第 11 章 《嫁太子》全本免费阅读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谢云诀身上,她乌眸澄清,面容清丽,每一个线条都十分柔和,糅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好看。不知不觉昔日的小姑娘,已出落得玉软花柔,一副倾城倾国样。 谢时熠忽地明白,母后为何会胡思乱想,她这等相貌,对任何男子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他不自觉移开了目光,哑声道:“余毒需要慢慢清理,已无大碍,不必再喊太医。” 中毒的事,太子并未声张,任何人不论因何缘由给太子投毒,都实属重罪,若传出风声,皇后也难辞其咎,是以太子只派曹公公悄悄去谢云诀那儿瞧了一眼,太医那儿,他也特意叮嘱了,不许声张。 如果不是星月投的毒,只能是东宫出了内鬼,谢云诀知晓其中的轻重,也没再劝。 记忆中皇兄一直很强大,甚少这般虚弱,谢云诀扶着他,没松手,道:“皇兄先去榻上歇息一下。” 他的寝殿十分简洁,室内连涨暖榻都没有,除了博古架,就仅有一张罗汉床,单调到不像太子的寝宫。 谢云诀习以为常,毕竟小时候,她没少在东宫蹭睡,她将太子扶到床前,又为他倒了杯水,“余毒好清理吗?” 谢时熠伸手接住了汉白玉水杯,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还好,皇妹不必担忧,夜已深,皇妹且回吧。” 谢云诀一怔,还以为打扰了他休息,她也确实不便多待,名义上他虽是她的兄长,实际上,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她哪里知晓谢时熠不过是怕传入皇后耳中,无端连累她罢了。旁人兴许没那么了解皇后,谢时熠却深知她的掌控欲。 谢云诀刚回到韶华殿,星月就被放了回来,她有些惊讶,“曹公公审好了?” 星月摇头,“是太子发了话,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洗清了奴婢的嫌疑。” 星月跟着她八年,做事再沉稳不过,她也一向忠心,几个宫女,谢云诀仅信任她一人,她不曾怀疑过星月,既然不是星月投的毒,只能是东宫的人,也不知,究竟是谁背叛了他。 上一世并没有投毒一事,不知是她的重生引起了细微的改变,还是上一世他封锁了消息,只盼着他能尽快恢复,将害他之人揪出来。 谢云诀有些静不下心,也没去书房,正思忖着上一世他所遭遇的那些不堪,淑妃身边的宫女来了韶华殿,说淑妃娘娘有请。 谢云诀只得往景华殿跑了一趟,殿内的淑妃刚刚沐浴完毕,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而下,贴身宫女正在给闭目养神的她涂抹香膏,她很注重保养,年龄越大越是如此,每日都要在保养上下不少功夫。 谢云诀温顺地行了一礼,喊了声:“母妃。” 淑妃缓缓睁开了眸,对上她从容不迫的模样时,不由哼了一声,柳叶眉不悦地挑起,“这声母妃,本宫可当不起,上次不过抱怨你一句又是撞墙,又是哭哭啼啼的,真当你多忙,不仅有闲心画连环画,还有闲心去太子殿里,你倒说说你忙了什么?” 将谢云诀带回皇宫后,淑妃在她身上并未花费过多少精力,教养基本都丢给了嬷嬷,她若贪玩,不够上进时,她才会管一下,一个伶人之女,也不值当她费什么心思,她对谢云诀并无亲情,反倒厌恶她占了女儿的位置,皇上越宠她,她越难受。 因着这个缘故,她时不时就要刁难谢云诀一番,她甚至毫不掩饰,自个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她倒要看看,被逮了个正着后,她还有何话说? 今日得了消息,谢云诀匆匆赶去了东宫,书桌上的连环画,都没来得及收起来,定是被人瞧了去,跑来通风报信来了。 整个韶华殿基本全是淑妃的人,出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神色不变,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笑,“太子是储君,与他交好,总比与他交恶强,小时候,我总往东宫跑时,母妃不也没拦着吗?” 那时淑妃还没那么厌恶皇后,自然希望她和太子交好,如今……有些事,她也没必要同谢云诀说,太子有手腕,有能力,成功登基的几率很大,她与太子交好,倒也不算坏事,“那些连环画呢?” 谢云诀温声道:“这是我今年为皇祖母准备的生辰礼,母妃届时就懂了。” 淑妃微微蹙眉,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太后哪追过什么连环画,淑妃清楚,她在讨人欢心这一点上总能别出心裁,听完解释,只冷哼了一声,“别弄到最后搞砸了一切,还得本宫给你收拾烂摊子。” 谢云诀清楚她嘴巴有多硬,只是笑了笑,“母妃放心。” 走出景华殿后,谢云诀脸上的笑,才收敛起来,低垂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出一丝冷漠来。 淑妃的声音算不得小,虽在殿外候着,星月也隐约听见一些,清楚自家主子,心情肯定不好,她不由开了口,“公主。” 谢云诀应了一声,疑惑地抬眸,只见她眸带关切道:“公主还有奴婢呢,不论多难,奴婢都会陪着您。” 谢云诀不由弯了弯唇,这一笑,犹如冰雪初融,脸上的冷意也散了个干净,“我知晓,星月姐姐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