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游戏:快逃!女主她又发疯了》 吃人不吐骨头 “楹楹......楹楹,你在吗?” 萤澪的手机震了两声。 她嚼了几下没味了的口香糖,伸手往口袋里摸索了会,掏出手机随手点开屏幕,一条弹窗恰好挤进状态栏。 备注为「高中同学/156/36C/人傻钱多/方栀栀」的人发来消息。 不得了,值得纪念,毕竟这是她代替乐家大小姐乐楹进入惊悚游戏后收到的第一条活人来信。 “楹楹......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外面......外面突然有个长发女人在走动......” “走廊一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她,她是不是盯上我了?”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萤澪低头望了眼自己脚上穿的运动鞋,随后灵活地在屏幕敲敲打打,纤细的手指光滑细腻,如同飞舞着旋律:“不是我,我今天穿的adidas。” 对面在「对方输入中」和备注名之间来回跳转了十几秒,才再次发来消息。 “楹楹......别开玩笑了,这并不好笑......” “等下!我感觉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了!” “你、你可以来B栋宿舍楼接我吗?我一个人不敢......” 在昏暗的环境中,满格的手机光线略微刺痛了双眼,萤澪把亮度拉到最低,看到对方发来的求救信息,她撇了撇嘴,回复道:“可是我还要去做任务,帮女鬼找孩子诶~我手机只剩下98%的电了,先不说了哈。” 顺带附了张猫咪wink的表情包。 在即将息屏时,名为方栀栀的女生顿时急了,开始疯狂的消息轰炸:“别!楹楹!你帮帮我!” “我让我爸把那块地皮让给方叔叔好不好?” “你是方家的大小姐!如果你成功帮你们方家拿下那块地,不是立大功了吗?方叔叔一定会很开心的!” “只要你帮我,我保证我说到做到!” “求求你了楹楹!” 光看着这些字眼,萤澪就能想象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估摸着正躲在某个床底下瑟瑟发抖吧。 一想到此,她心情莫名大好。 “我要是你,我就会收拾收拾先从床下爬出来,躲阳台的厕所去。” “啊?楹楹......你怎么猜到我躲在床底的?” “用脚指头猜的啊。”看着方栀栀不痛不痒地回了句闲话,萤澪好意提醒道:“你是打算在这里跟我继续话聊,还是先逃命?” “好好!楹楹你等会,我先去厕所,躲好就给你发消息!你就在手机页面!千万别离开!” 萤澪没有回复,「啪嗒」一声按键轻响,默默息了屏。 她摸了摸上衣口袋,两指夹出一样绿色包装的东西。 “清新口气,你我更亲近~”说完,她拆开包装纸,把口香糖扔进了嘴里。 还没嚼几下,手机传来剧烈震动! 她两手紧紧捏着手机,生怕一个疏忽就震落到地上去。 一条条消息争先恐后地涌进屏幕,像一道道催命符。 她定睛一看,满屏跳出来都是方栀栀的名字。 “楹楹!我完了......我完了!” “刚刚我跑过去打开阳台的门,结果......结果......” “就看到一个红衣女人拿着斧头劈开了别人的肚子!” “我看着她一下、两下......那个人已经动不了了!但是她还在砍!” “我亲眼看到......那个人的肠子流了一地......” “当时,我、我不知怎么的走不动路了......我感觉脑子好痛!” “回过神的时候,我、我看到......” “那个女人咧着嘴,她嘴里都是血!还流着血泪瞪着我,对着我笑!” “楹楹!楹楹我该怎么办?!我看到......她好像......好像拎着斧头过来了!” 支离破碎的言语勉强让萤澪理清现状。 她捏了捏眉心,发去询问的消息:“如果我没猜错,你又逃回床下了,对吧?” 瞬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是、是的!” 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孩。 脑子还不太好使。 “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被死亡恐惧完全笼罩的女孩下意识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唯一联系人身上。 “我尝试给好多人发了消息,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理我,也许是故意的,也许是都死了......现在,我只有你了楹楹,只要你救我,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条件立马让萤澪的眼睛亮了亮。 “行吧,现在无论怎样,你都不要有异议,听我的去做,不然我也爱莫能助。” “好!你放心!” “依旧像我前面说的,去厕所躲起来。” 刚做下担保的方栀栀又再次犹豫了:“这......” 一句话还没发完整,就被萤澪打断了:“那你自己玩吧,等我出去以后会多给你烧些项链啊耳环啊什么的。对了,冒昧问一句,你喜欢金的还是银的?” “别!” 恐吓非常有效果。 “我这就去,楹楹你等着!” 不过,只有萤澪自己知道,她说的这番话绝不是单纯的恐吓,她是真的会撒手不管。 磨磨唧唧什么的最讨厌了。 要不是看在那块地......哦不是,要不是看在给她做牛做马......哦也不是,要不是看在她和乐楹是高中同学的份上,她才不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很快,方栀栀蹲在厕所的角落颤抖着身躯,牙齿将下唇咬的发白,强撑着打着字:“楹楹,我已经在了,接下来呢?” 萤澪的下一句话令她当场碎在原地。 “别锁门,把厕所门打开。” 方栀栀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不行!这么做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事不过三,这是我最后的耐心,听不听随你咯。” 方栀栀面部失去血色,看萤澪要将她抛弃的架势,恐惧逐渐转为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直冲胸口,她劈里啪啦发狠般地敲字,指甲仿佛要把屏幕戳出个洞:“乐楹?你什么意思?我信任你才会向你求助,你现在这副高高挂起的姿态给谁看?要我说,你一个女人,不想着和人合作,还妄想凭一己之力逃出去?别做梦了!” “堂堂乐家大小姐也不过如此!” “我看你是故意想害我!好让我们全都死光,留你一人存活,才让我躲厕所不锁门的吧!你好歹毒!” 不堪入目的词汇透过手机屏幕传来,映入萤澪冰冷的眼眸中。 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分钟给她发了三十条咒骂的短信。 萤澪沉思了一会,趁着对面消停的空隙,翻开表情库,回了一个流汗黄豆。 “乐楹!你等着!等我出去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你有什么可能耐的?!” 可怜的手机再次不停震动饱受摧残。 什么叫做轻轻一个平A,就骗出了对方的大招,并造成100%的破甲穿透伤害。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萤澪玉指一点,按了发送。 方栀栀看到这意味不明的话,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神经病!” 萤澪嘴角勾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星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方栀栀的头像。 红衣女人 另一边,B栋宿舍楼404室内。 方栀栀双手抱胸,十指嵌入手臂肉内,掐出一块块血色红痕,她毫无察觉,只余牙齿上下打颤,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透彻心扉。 “该死的乐楹......等我出去以后......我一定要......” “刺啦——” “我一定要......把你......” 方栀栀一句话还没说完,顿时如鲠在喉,头皮发麻。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咚!」 突如其来的利斧劈砍声在她耳边炸开,她全身血液倒流,四肢僵硬不能动弹,只有拼命睁大的眼珠剧烈收缩。 “呵呵呵......”尖锐阴森的笑声透过门缝游荡在整间寝室,女人疯狂地挥动着斧头,不要命地砸着门,一下,两下!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方栀栀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与恐惧,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在此刻通通化为泡影。 什么也做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犹如待宰的羔羊。 那一阵阵毒蛇般粘腻的女声将她死死定在原地。 她一个哆嗦,握在手心的手机一个不注意应声掉落,清脆的落地声如梦初醒般暂时拉回她的思绪。 屏幕还停留在与萤澪的聊天页面,自己给她发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不得好死。」 霎时间,她脑中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猛然拾起手机,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楹楹!楹楹你在吗!我刚刚开玩笑的楹楹......” “你现在来B栋宿舍楼,我亲自给你道歉好不好啊?” “楹楹,你回回我,我知道你看得到的对不对?” “你也不想见死不救吧?那样你可就成为杀人帮凶了哦。” 破碎的尊严随着一条条信息的发送烟消云散,萤澪在十分钟前刚换新的流汗黄豆头像仿若在嘲笑她的无用功。 手机似乎要被捏碎,方栀栀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四周有无可以充当武器的物件。 寻找的结果令人暖心,除了一个苍蝇环绕的马桶搋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该死!”她狂躁地咒骂,慌乱的目光最终聚焦在厕所的玻璃门上。 「别锁门,把厕所门打开。」 这是萤澪最后交代给她的方法。 脆弱的木门在利器前不堪一击,螳臂当车罢了。 在木门被无情劈开,轰然倒塌的那一瞬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那扇玻璃门! 随后像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墙的角落。 死马当活马医! “刺啦——刺啦——”斧头沉重的拖地声凌迟着她的耳朵。 “你在哪儿呢?咯咯咯~” 一斧重重劈下,床板应声坍塌,四分五裂。 “咯咯咯,原来不在这啊~” 又剧烈一声,柜门和桌椅通通被残忍劈成了两半。 “我有点没耐心了呢......”女人磨着牙齿,布满血丝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蹦出来! 接着......一步,两步。 “吱呀——” 女人转开了阳台门生锈的把手。 方栀栀的心脏好像不再属于她自己,她怀疑,只要她一张口,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她口腔里跳出去。 现在,杀人如麻的恐怖女人离她只有一墙之隔。 残酷月色隐隐约约透过云层洒下银灰,照映出地上的影子。 透过微弱的光线,方栀栀依稀看清女人正披头散发在门外站立着,裙摆边滴答滴答落着血。 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才染成的红裙。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没有开灯,她又在死角,隐匿于黑暗中,女人并没有发现她。 忽地,女人似乎像是中了什么邪,奋力抡着斧头劈向梳洗台上的玻璃镜子。 “啊啊啊啊!!”女人发疯似得吼叫,伴随着镜子碎裂满地的稀里哗啦声,犹如地狱的交响乐。 震惊于女人怪异行为的方栀栀大气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重新捡起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沾满鲜血的利斧,愉悦得哼着跑调的诡异小曲,拖着步伐往走廊外走去。 “咯咯咯~” 恐怖的笑声渐行渐远,在夜晚静谧的宿舍楼里久久回荡。 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消失已久的萤澪。 “栀栀,你在404吗?” 方栀栀大脑还处于宕机,万分不解:“什么???” “栀栀,你在404吗?” 对方又问了一遍。 方栀栀来气了,再度冷嘲热讽道:“你还真是姗姗来迟啊,要不是我机灵,早就被砍死了。” “栀栀,你在404吗?” 方栀栀:“......你有病吗?” “栀栀,你在404吗?” “脑残!我在404又怎样啊?你现在来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抓女鬼啊!”方栀栀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对方没有理会她的谩骂,自顾自发来信息。 “栀栀,给我开开门吧。” “栀栀,给我开开门吧。” “栀栀,给我开开门吧。” 如此不对劲的一幕令方栀栀的理智再度崩溃。 “你就应该去精神病院!乐家这么多年不让你出来露脸,原来是养了这么个脑子和屁股装反的玩意!” “就你也配姓乐?!” “给我滚!!滚啊!!!” 方栀栀睚眦欲裂,通红了双眼。 她的指甲在癫狂的状态下硬生生折断了,血污粘满了屏幕,她却依然感觉不到疼痛般。 她扔下手机,精神错乱地用失去指甲的十指狠狠拽着头发,用力一拔,大把大把的头发开始往下掉,露出血红可怖的头皮。 同时,嘴里自言自语:“好痒......好痒啊......“ 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似要把喉管都咳出来般吐出来些什么东西。 地上赫然出现几粒牙齿! 经过几圈翻滚,最终停在了一双adidas运动鞋边。 方栀栀满手血渍,虚弱撑地,勉强抬起脑袋望向来人。 两把被磨得锃亮的斧头撞入眼帘! 再往上,是萤澪黑洞般的瞳孔和挂在嘴边的似笑非笑。 “我改主意了,我还是决定来找你。”她低声轻语,同时举起了那两把斧头。 “再次冒昧的问一句,你喜欢这把金斧头,还是喜欢这把银斧头呢?” 这是方栀栀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偷窥狂 “所以你早就知道方栀栀被那女人鬼化了?”星洲一脸好奇地问道。 萤澪点点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是啊,从她给我发第一句消息开始,就不对劲了。” 她那会是怎么说来着? 「外面突然有个长发女人在走动,还一直有高跟鞋的声音。」 是了。 萤澪随便找了张宿舍床往上一坐,抖着腿,摇了摇头吐槽道:“果然是没脑子的家伙,害怕到极点的胆小鬼是怎么做到描述的这么详细的,而且既然是突然出现,代表她早就躲在宿舍很久了,哪里得知的长发?” “还有,她怎么确定一定是高跟鞋的声音,有些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也是那样的好吧?” 星洲恍然大悟,复而又想起什么事,俯身靠了过去,问道:“对了,那你为什么不让她关厕所门?” “身为赌狗,赌到最后应有尽有。”萤澪懒懒抬眸,“假如是我在追杀人,一间紧闭锁死的门和为我敞开的门,我下意识选择的,一定是前者。” 她两手一摊,嘿嘿一笑:“而且无论怎么样她都活不久了,没赌赢又能如何?” “好吧我的小赌狗,哦,我有责任提醒你一下,抖腿散财。” “......” 萤澪倒吸一口凉气,狠狠拍打起自己的双腿,怒骂:“不争气!不争气!”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吧。”星洲伸手,与她的十指交叉,阻止了她的狂躁行为,“聪明的小萤火虫,你后面的计划是什么?” 作为她从孤儿院开始就认识的好朋友,这称呼已然成为了星洲的专属。 不过不同的是,星洲有着令她羡慕的家庭和生活。 听说那会为了追逐什么自由之道,她趁着深更半夜离家出走,逃到了孤儿院,这才与萤澪相识。 所以不算真正意义上孤儿院的人。 萤澪到现在都记得那会星洲爸妈来带她走的那天,冲上云霄的抱头痛哭声和满屋子的鼻涕眼泪快把她折磨透了。 后来,她也被乐家接走抚养,说难听点,就是囚禁了整整五年。 凑巧的是,这次二人竟然参加了同一场惊悚游戏,才得以重新团聚。 “我打算睡大觉,你呢?” “啊?”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我说我要睡大觉,这就是我的计划。”萤澪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女人的绝美容颜都是睡出来的。” “外面遍地血浆,哀嚎惨叫的,你睡得着?”星洲抛出了灵魂质问。 语毕,很合时宜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救命啊!!!” 但是事实证明,不能以正常人的思想去揣摩萤澪的脑回路。 星洲静静注视着把惨叫当作安眠曲熟睡过去的女孩,默默地提起了放在床边还在滴血的斧头,大步流星推开了门。 她大抵是太累了,也许是砍方栀栀的时候太猛,导致她的睡眠特别久特别沉。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星洲呼唤她的名字,不过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期间在一声剧烈的爆响过后,星洲又拎着什么急匆匆跑了出去,一切又恢复寂静。 看这架势...是去砍谁去了吧。 真是的,就不能学学她吗。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唯余她自己的呼吸声。 气温陡然骤降,她不自觉缩成一团,抱紧了双臂搓了搓,像只团起来的小刺猬。 “刺啦——刺啦——” 嗯?什么声音? 熟悉的拖拽声打破了寂静。 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在渐渐流失,四肢冰凉麻木,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鬼压床?! 她心底瓦凉一片,门外传来的巨响也没有令她失望。 “咯咯咯~”诡异阴森的女人像贴在她耳边般笑出声。 木门开始剧烈震动,没几下便被斧头刺穿。 不知是外面堵了些什么,这次女人进门的速度明显下降。 她凄厉地大吼大叫,用上比之前快了十倍的力道和速度发了疯砍砸。 再是一记毫不留情的狠劈,满地七零八碎,女人大刀阔斧地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阴鸷癫狂的眼神直勾勾地扫视着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活物。 所有床上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躺在床底的萤澪在心里狂笑,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示她睡的是床,喜欢睡地板不行啊? 冰冰凉凉舒舒坦坦。 现在女人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要是她现在身体不受限,倒还真想去碰一碰实力。 在她思想出游之际,一时间狂风大作,阳台的门被阵阵阴风吹得吱吱嘎嘎。 女人歪了歪头,细长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的脖颈咔咔作响。 她布满血丝的黑瞳倏地大睁,眼皮惊恐地跳动,喉咙里绝望的发出“荷荷”的喑哑声。 萤澪奇怪地皱了皱眉,松了松手脚,惊喜的发现身体不知何时脱离了束缚。 她转过脑袋,透过床底的缝隙往阳台的方向窥视。 一袭黑影赫然立在那里。 女人手中的斧头应声落地,她的身躯开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骨节断裂的声响传来,她躬身匍匐在地上,口中不断呕出猩红色的血液,以及一地糊成团的黑粘潮湿的毛发。 她紧靠在地面,稠浊杂乱的发丝缠住了呈90度弯折的四肢,她痛苦地用手肘和膝盖支起,凄惨地哀叫一声,艰难并用着爬出了寝室。 再次恢复寂静,却静得有些可怕。 萤澪垂下眼帘,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出去,看起来这个副本不止红衣女人一个怪物,还有比她更厉害的角色存在。 目前还非常狗屎运的跟她身处一间房中。 这次的主线任务很精简,一句话:帮助红衣女人找到她的孩子。 那会萤澪刚接到这个任务,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厕所。 很遗憾,没有任何收获。 什么天崩开局出生地为职高厕所,母亲为155花臂黄毛太妹,父亲不详。 段子都是骗人的。 她闭了闭眼。 脑海中陆续浮现女人的惯用杀人手段,方栀栀的求救信息,以及刚刚女人哪怕四肢断裂也要逃跑时惊惶害怕的求饶神情。 没错,求饶,她在服软,对着那股悬殊的力量服软。 身为这个副本的NPCboss,未免太割裂了,假设是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直接跟那团黑影爆了。 除非...... 一道灵光闪过,茅塞顿开,她猛然睁开眼。 目前暂时应该安全了,事到如今,先与星洲会合。 她有个猜想需要证实。 她仰面朝上,腿微微屈起,脚后跟一顶,带动上半身蠕动着往外挪。 刚探出个脑袋,没想到便与一道阴沉沉的视线对上! 她眨了眨眼,看向站在她头侧的高大身影,只需一抬脚就能把她脑袋踩碎。 方才,他一直一直,守在她的身旁。 诞生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萤澪语气不善地吼道。 黑影依旧一动不动,要不是亲眼所见红衣女人在他面前是何等惨状,萤澪都怀疑他是不是块木头。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赶人:“麻烦让一让,你这样让我怎么出来?要么你把我拔出来?” 她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话下一秒就灵验了。 黑影闻言,肉眼可见的愣了愣,接着,缓缓俯下身,在黑色天幕笼罩下,冲破白雾投射进来的柔和澄净月光稀稀落落揭露了这位偷窥者的真身。 整副身躯藏匿于黑袍中,却依然遮掩不住伟岸的躯体,柔顺的银色长发自兜帽内钻出滑落,随着弯腰的动作,轻轻扫过萤澪的脸庞,勾起淡淡痒意。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扶住萤澪双臂,在不小心碰到她的肌肤时不自然地抖了抖,随后像怕弄痛她似的,动作放的要多柔有多柔。 萤澪心中警铃大作。 不是吧,真拖啊?她又不是拖把。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男人将她完全从床底拖出,又往后撤退几步,给她留有起身的空间。 她利落站起,随意掸了掸灰尘,眯起眼审视。 他戴着精心雕琢的黑色面具,看不见长相。 “你好。”萤澪打了个招呼。 星洲如果在这,怕不是要被这番操作无语到直接喷一口老血。 她心里清楚得很,眼前对象是秒杀红衣女人的不知名黑影的概率高达99.99%,但她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应该被夸夸。 能进入副本游戏的人大多都是自私自利的,俗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非必要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轻易出手帮助其他玩家。 料是萤澪小道消息再多,也从没听说过有眼前神秘男人这样的一号人物。 只可能是npc。 想到这,她反倒松了口气。 比起跟人打交道,她更乐意接触npc。 见面要么开杀,要么交代任务,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和城府。 男人没有接她的岔,她顿感无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不怕我?”富有磁性的嗓音意外的沙哑性感,还透着股撩拨人心弦的诱惑力,犹如优雅的大提琴,低沉绵延。 萤澪一挑眉,嗤笑出声:“你怕我吗?” 男人摇摇头。 “那我也不怕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踏出寝室。 导致她并未听见从后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呢喃:“好,那就好。” 才怪,她听到了。 还轻轻吐槽了句:“神经。” 大晚上穿得跟黑夜骑士一样。 找星洲不难,因为她没迈出几步就大老远听到有人高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星洲:“你瞎了吗?看清楚我没把儿!” 那人急忙改口:“女汉饶命!女汉饶命啊!!” 待萤澪走近,发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疯狂朝着星洲跪拜。 “哟,才一会儿不见你就收了个这么虔诚的信徒啊?” “哟,睡美人终于舍得醒了啊?被王子亲醒的?” 这点她说错了,没有王子,只有个黑泥鳅。 萤澪朝着地上那人努努嘴,询问道:“这人怎么回事?你又用暴力强迫人家少男了?” “瞎说!谁不知道我心里只有我们家小萤火虫呢,我这是在逼问他那个红衣女人的下落。” 几十分钟前,她在门口守着萤澪小憩,瞧见这个男人神情慌张的从面前跑过,她一把子揪住质问,哪见对方像受了惊的老鼠,直接自爆:“我不知道她在哪!别问我!” 刚要进行亲切的教育,就被一阵爆炸声打断了。 她只得暂时绑住男人,回房打算叫醒萤澪,没想到她家小萤火虫睡得跟正月里的猪一样死,只好先行一步,顺便往门口安置了些障碍物抵挡保护。 “所以他知道那女人的老巢?” “没错,怎么说,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见眼前两个长得人模人样嘴里却吐不出人话的女孩像讨论商品的归属权一样,丝毫不理会他的挣扎,他默了。 萤澪颠了颠手上的斧子,满意地在男人惊慌失措的神情中缓步走过去。 “在顶楼!她在顶楼!别杀我啊啊啊啊!!”刺耳的嚎叫到一半,他不争气地昏死了过去。 与其同时,一股异味从他的下半身散发出来,可疑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裤子。 “不是吧?这就吓尿了?”星洲捂着鼻子,嫌弃地退了两步。 “走吧,我们上楼,不用管,通关后他自动会被送回现实的。”萤澪拉起星洲的手,二话不说往顶楼冲去。 一脚踢开天台大门,一览无遗,她立即锁定目标,迈着从容的步伐往角落抽搐的女人走去。 红衣女人虚弱地瘫倒在地,由于她强行掰正了自己的一只手,与肩膀连接处的皮肉深深扁了下去,表面看去只剩一层松松垮垮的皮。 她仿佛对来人视若无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用那只残破的手细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下又一下,动作尽显诡异的怜爱。 萤澪蹲下身,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同样抚上了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 “辛苦了,就到这里吧。” 话音刚落,斧头高举过头,尖锐的风刃声划过,毫不犹豫砍下! “噗嗤——”是利器埋入血肉的声音。 萤澪就着鲜血喷涌而出的缝隙剖开女人的腹部,霎时间,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冲破夜晚! 无边无际的黑暗褪去,天光大亮,在柔光的照耀下一切尘埃落定。 “叮咚——恭喜各位玩家通关《屠杀黎明》副本,请大家耐心等待,一分钟后将传送回现实世界。” 萤澪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渍,弯腰轻缓地抱起婴儿,递给了红衣女人。 女子本不弱,为母则更刚。 对一个女人,或一个母亲来说,能在绝望的致死力量面前爆发出强烈求生欲望的, 唯那颗守护孩子的心。 为了软肋,无私又无畏。 “恭喜。”萤澪浅笑着祝贺新生儿的降临,眉眼弯弯,眸光明若晨星,璀璨晶莹,阳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绽放着张扬的明媚。 星洲走上前,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加重了几分力道。 眨眼间,天旋地转,白光闪过,二人原地消失。 下一秒,一道黑影出现,大手一挥,红衣女人破损坏死的腹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内缝合,不出一会儿,血肉完好无损。 她颤颤巍巍站起身,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深深鞠了一躬,逃也似得飞奔离开。 徒留黑袍男人落寞地注视着萤澪消失的位置。 老登(爆金币版) 萤澪吐掉最后一根冰棍木棒,站在冰冷的大厦前发呆。 “哎哟小姑娘,你怎么乱丢垃圾呢?知不知道大姐我每天起早贪黑扫大街很辛苦的啊?”保洁阿姨路过,看到她的恶行,不禁大声发泄不满。 萤澪回过头,对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随后用一根手指指了指嘴巴:“阿巴阿巴,阿巴巴。歪比巴卜?” “哎,真可怜的女娃,长得标志得很,可惜是个哑巴。”保洁阿姨神色怜悯,叹了口气,把那根木棒扫进簸箕,摇着头离开了。 萤澪收回目光。 然后一个扭身拐进旁边的小卖部,又叼了支棒冰出来。 “那个......小姐姐,你也是来参加游戏的吗?”穿着碎花裙的女生站定在她身侧,腼腆地打着招呼,手里还握着个打火机。 萤澪偏头一瞧。 待她看清来人的长相后,直接:“嗨,老婆。” “啊?”王梦梦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别紧张,美女,我随便喊的,你要不喜欢,那我喊你宝贝?” 王梦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调戏美女的爽感令萤澪嘿嘿一笑,她伸出白皙的手:“你好,我叫......乐楹。” 软绵的触感从五指传来。 “你好呀,我叫王梦梦。” 她的长相风格与萤澪大相径庭,五官深邃,大气明媚,眼尾上挑,拥有一双极具辨识度的狐狸眼。长着一副富有攻击性的美貌,偏偏身着清爽纯情的碎花裙,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被勾引的反差魅力。 萤澪非常想在此刻大喊。 五年!整整五年!被那个坑爹的乐家关了整整五年的禁闭!她有整整五年没有见过这种香香软软充满活力的人类了! 在乐家,每天面对的不是24小时都戴着墨镜板着脸的安保就是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屁把她当空气的保姆。 她现在的心情比孙悟空刚从石头里蹦出来还要激动一百倍。 “梦梦宝贝,一个人吗?你也是来参加那个什么劳什子游戏的?” “是呀,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半路他想抽烟,结果发现打火机忘在家里了,让我帮忙来买一个新的。”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哦,原来名花有主了啊。 “哈哈,美女你好,美女再见。”萤澪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诶!等等,相逢即是缘,要不我们一起进去吧?”王梦梦提起裙边,小跑几步,追了上去,“我男朋友已经先进去了,反正我们顺路嘛。” 萤澪咀嚼着冰棍,拒绝了美女的邀请:“太可惜了,我刚从里面出来。” 她的脸上出了些微薄汗,太阳透过云层,摩挲着她的额头,映出细碎光点。 奇怪,乐家的车子怎么还没来接她? 效率差评。 星洲刚下楼就被她苦苦等候已久的爸妈带走了,生怕她再来一次成年版的追逐自由独立宣言似的。 她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等到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至开始怀疑司机是不是在驾驶路上被外星人抓走了。 王梦梦眼神一黯,看起来很失望:“嗯......那好吧,小姐姐有缘再见,我先走啦~” 她像只纷飞蝴蝶翩翩然跑入大门,中途还不忘转身对着萤澪挥挥手。 目送对方离开,又剩萤澪一人。 “叮——”手机来消息了。 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乐家现任掌权人发来的。 一看内容,她差点没厥过去。 「老登/爆金币版/黑心企业家」:“计划有变,玥儿要从国外回来了,目前家里人员都分不开身,我让管家提交了下个副本的申请,十分钟后开始,你先参加,等晚些时候空下来再让人来接你。” 玥儿? 她有次偶然的机会听管家提到过,却从没见过这号人物。 乐熙玥,乐家的二小姐。 与乐楹一样,常年在国外读书,也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情况突然回国。 回国就回国,搞这么大阵仗?连个司机都派不出来接她? 却有空又替她报了下一个副本。 当她是什么,黑奴吗? “叮——,收到转账十万元,请及时查看。” 萤澪:“......” 今天开始她就姓黑名奴,谁拦都不好使。 熄掉手机,她重新回到大楼内。 这栋楼名为黄泉,至少A城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称呼的。 诡异,神秘,外表看起来与一般大楼毫无差别,只是更恢宏一些,听说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来历。 相传,只要通过所有副本,黄道十二宫主齐齐现身,就能自动开启隐藏的2110楼层,到达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神秘房间”。 媒体形容时偏爱用更华丽的词藻,例如「潘多拉的魔盒」、「上帝的恩赐」、「全人类追逐的太阳」诸如此类。 论她为什么参加?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去求什么愿望。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可不擅长去接天上掉下的馅饼,她的所有心愿全靠她自己的双手实现。 没有人依靠,她只有她自己。 世人的愿望嘛她管不着,用脚指头想想就能猜到。 金钱,爱情,寿命,地位,权力,复仇。 很可惜,她不感兴趣。 老登选她作为亲生大女儿乐楹的替代品成为游戏玩家,也是看她不会侵犯乐家的利益,甘愿为乐楹的前途之路做嫁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她也得谢谢老登,现在的她,不仅有快钱赚,更觉得生活......没这么无趣了。 坐电梯来到二层,瑰丽堂皇的大厅闪耀的她睁不开眼睛,天花板的繁星由颗颗夺目奢侈的钻石点缀而成,华贵繁杂的灯饰投下清冷亮光,踩上天鹅绒红色地毯的触感犹如身处云雾般飘然,别致古典式走廊已站满了本次进入惊悚游戏的玩家。 每个玩家都会分配至不同的房间,根据副本难度匹配对应的人数,新手难度一般维持在6人左右,普通难度8人左右,绝境难度10人以上。 据说之前有位最高楼层的挑战者某处参与的副本人数高达20人,可惜的是,所有人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 房间内的格局与高级酒店相似,只不过床铺替换成了冷冻舱样式的仪器,只需躺入,身份识别通过后即可连接系统,传送至副本。 当然值得一提的是,副本里的五感将全权共享给本体,也就是说造成的任何伤痛,本体哪怕没有伤口,痛感也是百分百互通。 包括死亡。 萤澪按照步骤闭上双眼,再次睁眼时,场景转变为陌生的天花板。 铁轨疾驰的声音不绝于耳。 “叮咚——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副本【列车惊魂】即将开启!” “午夜时分游荡鬼影的敲门声,死者房内镜面渗出的血字,不存在的101号车厢,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悼,欢迎来到亡灵的领地,祝大家死亡愉快。” 列车惊魂(一) 午夜时分,夜色朦胧。 “咚咚。” 有人在敲门。 “你好,请问有人吗?”是一道微弱的女声。 萤澪没有作答。 像怕被什么人发现般,又像是喉咙被扼住,她将嗓音压低至一种正常人无法到达的程度。 “有人吗......?” 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大,在寂静的走廊回响。 “有没有人啊?开门啊!” 见房内无人回应,外面的女人逐渐狂躁,不死心地疯狂拍打着房门,震得门哐哐响! “开门......开门啊!给我开门啊!” 她癫狂地用头撞击,手指指尖重重划过门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发出如刮擦黑板的刺挠声。 歇斯底里的呐喊突然全部消失,萤澪奇怪地睁开眼。 一张满脸狰狞铁青,双眼充血的脸近在咫尺! 她发白干裂的嘴缓缓咧出一个惊悚的弧度,直沿耳根,导致嘴唇包不住牙龈和牙齿,顺着嘴缝漏出啪嗒啪嗒作响的血滴。 “终于......进来了......” 萤澪冷眼相对,猛然从被窝拔出手迅速抬起! 找准角度,一巴掌扇了过去! 下个瞬间,整个景象四分五裂,女人的脸破碎成更滑稽诡谲的模样,裂隙急不可耐地挤出丝丝缕缕白光,刺得她紧闭双眼低头避开。 “哐哧哐哧”的列车行进声由远及近,令萤澪皱了皱眉,重新睁开眼,晨光熹微,朝暾初露,她抓了几把凌乱的头发,不满地从床上坐起。 原来是梦。 她已经有一千一百三十二天没有做噩梦了。 感谢女鬼,感谢cctv,感谢老登。 她都快忘记做噩梦的感觉了。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眼里还带着初醒的茫然,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皮环视了下四周,她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被传送过来后,她用仅剩的精神力瞧见窗外暮色沉沉,正是黑夜,随后她毫无知觉昏睡了过去。 如今,一觉就到了副本的第二天。 “咚咚。” 萤澪一个激灵,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又是熟悉的敲门声。 “还来?同样的噩梦再做第二回就不好玩了。” 她翻身下床,赤脚踏在结实的地板上,移动至门前。 “你好,有人在吗?可以开下门吗?” 巧了,也是个女孩的声音,她糟糕的记忆还在提醒着她,貌似这个声线仿佛在哪里听过。 萤澪清了清早晨还未开嗓的喉咙,双手并拢作喇叭状置于嘴边:“不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 在萤澪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时,女生终于又小心翼翼开口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里面有没有住人,现在我知晓了,那便不打扰了,抱歉。” 说完,清晰的脚步声远去,女生离开了。 萤澪自然没有睡回笼觉,也没有再回应那个莫名其妙的女生。 她来到衣柜,拉开柜门。 各式各样的风格服饰闪瞎了她的眼。 萤澪伸出食指一排排拂过轻数,发现有满柜的旗袍、水手服、汉服、洛丽塔等。 衣物华丽繁多让她应接不暇,素雅的绚烂的张扬的应有尽有。 视线划过某处,她眼睛登时明亮,比狂热粉丝在现实中见到偶像还要激动一万倍。 在梳洗过后,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肤若凝脂,未施粉黛的脸自带嫩红,犹如刚剥好的鸡蛋表面,弹性柔软,由于热水的洗礼,还在冒着热气。 头发乖顺地垂落至腰间,乌黑浓密,额前刘海分别遮住脸部两侧,有着蓬松自然的弧度。有一缕发丝调皮地立于鼻尖,萤澪嘟起嘴,将它吹了回去。 她满意地笑了笑,细细整理了下身上的蓝条病号服,欢快地走出房门。 “诶?楹姐姐?” 萤澪看向来人,又反复看了看周围,最后指了指自己:“我?” 王梦梦笑逐颜开,狐狸眼俏皮地眨了眨,热情地握住萤澪的手:“是啊,就是你!好巧啊姐姐,怎么会在这里相遇!” “啊,姐姐你......穿的还挺别致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大街上,那会太阳太过灼热刺眼,她倒是没注意到原来王梦梦身材如此高挑,比她还高了两个头,手也比她大了一倍,能将她的整个包住。 是个做模特的料子。 “是好巧哦~”萤澪扬起嘴角,堆起个灿烂的笑容,“所以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去吃饭了。”笑容和手齐齐无情收回,她越过王梦梦,按指示牌的指引往餐厅走去。 态度转变之快让王梦梦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她默默跟上,碎花裙边跟着小白鞋轻快的步伐一起摆动,不放弃地套着近乎:“姐姐别这么冷漠嘛,对了,这里的贝果很不错,你一定要尝尝。” 萤澪闻言,点点头,向服务员npc点了餐:“除了贝果,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王梦梦:“......” 酒足饭饱后,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好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目瞪口呆的女生。 萤澪四指并拢手心朝上,微微倾身靠近,顺势用指腹抵住王梦梦惊掉的下巴,往上一抬:“再不合上口水要流出来了。” 王梦梦咽了口唾沫,神色充满了莫名的敬意和佩服。 “一只烤鸡,二十只饺子,五个鸭腿,一碗拉面,两个汉堡外加三根玉米,请问你是属猪的吗?” “哦......不好意思,我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关心,姐姐你的肚子......还好吗?” 萤澪自动忽略了她的属猪言论,依旧乐呵呵道:“还好吧,也就大概五个月的程度?”她轻轻抚摸肚子,仿佛里面真的孕育着小生命。 这怜爱慈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王梦梦哑然。 她的姐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萤澪撑着脑袋四处打量,整个大厅稀稀拉拉坐了6个人,角落有一男一女,女人看上去情绪激动,眼神中透着一抹不悦,红唇张张合合对着男人不停诉说着什么,男人眉头紧皱却丝毫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好满脸无奈的承受着她的怒火。 也许是那个女人太过喧哗,其余两人都离得他们远远的。 窗边的男人神色忧郁,下巴尖瘦,脸色苍白,竟是比他穿的白色衬衫还白了几度。 他正与身旁的女孩侃侃而谈,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尾部系着绿色丝带,与半旧的绿裙相配,鼻骨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时不时推一推并轻点头,代表同意男人的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人探查的目光,她微微偏头,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萤澪愣了愣。 那张脸......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列车惊魂(二) 萤澪抛了个媚眼。 绿裙女孩怔了怔,木木转回头。 男人注意到她们二人的眼神交涉,敌意的视线精准的刺进萤澪的眼睛,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不太好看。 王梦梦蹙眉,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觉不觉得那个男人怪怪的?” “是的,是挺丑的。”萤澪若有所思,评判道。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啦,你觉不觉得那个男人好像个得绝症的病人,瘦得太离谱了,皮肤白的可以跟白漆相媲美了,那手指跟枯树枝一样细长干糙。”王梦梦捏着袖子的手紧了紧,“你有没有听说过slender man?” 萤澪动作缓慢地贴近她,语气低沉:“你难道不觉得我比他更像病人吗?” 还顺手指了指身上的病号服。 王梦梦语塞,萤澪再度安慰道:“你放心,人家瘦长鬼影喜欢抓小孩子,你嘛......不小了。” “你直接说我老得了呗?”美艳的娇容带着薄怒,气呼呼地鼓起。 萤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手感不错。 “各位,安静一下。” 清亮悦耳的嗓音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 众人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 身穿红色列车制服的女子不知何时静悄悄的站在门口,笑不露齿,用官方的口吻陈述道:“欢迎各位乘坐ML660号贵族列车,我是本列车的管理员,以下有几条规则还请各位遵守。” “第一,我们的列车牌号是660号,希望大家不要记错。” “第二,本次旅途中共有6人,如果看到多余的人员走动,及时拉响房内的警铃,我会处理。” “第三,半夜请各位早些休息,非必要不得出门。” “第四,每日的六点,八点,十二点我们都会准时为各位提供各类菜式。如需就餐,请在对应的时间在餐厅就餐。” “第五,我们的厨师非常辛苦,请多称赞他的手艺。” “第六,保洁会在某些特定时间打扫卫生,大家需要尊重他人的工作,如果看到,不用拉响警铃。” “第七,列车共有十六节车厢,前四节车厢为乘客开放。分别为102、103、104、105.。” “第八,厨师会起夜准备食材,如若听到动静,不用担心,不用拉响警铃。” “第九,如果听到敲门声,一定不要开门。” “第十,不要去尽头的房间,那里没有东西,堆积了杂物不太好收拾,不便对玩家开放。” “本次任务为:顺利在列车到达终点站后下车。” “那么,祝大家有个美妙的旅程。“ 列车管理员说完,堆砌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优雅转身消失在大厅,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作响,留众人面面相觑。 萤澪往嘴里塞了条口香糖,朝身旁还没回神的女孩问道:“梦梦,你怎么看?” 王梦梦仿佛被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啊,啊我,我不知道,很奇怪就是了......” “你也觉得她的打扮很奇怪吧,应该再配条黑丝。”萤澪摩挲着下巴,提出自己宝贵的建议,“不过还是没我穿的好看。” “是是是,我楹姐姐最好看了。”王梦梦敷衍的吹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漂亮的狐狸眼盛满了担忧。 萤澪砸巴砸巴嘴刚要回复。 “你们好。”刚还在吵架的男女不知何时熄了火,向她们走来,男人率先打了个招呼,他拉着女人的手,时不时回头低声急促道:“别闹了,别让外人看笑话。” 女人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跟在后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宁泽,这是我的女朋友叶彤,我们是一起进副本的。”宁泽礼貌性地伸手。 叶彤扬起手重重拍下他的,柳眉倒竖,没好气地说:“打招呼就打招呼,好端端握什么手,男的就算了,女孩子家家的手你也摸?” 面对女朋友接二连三的无理控诉,他再也忍不住了:“彤彤,能不能别闹了,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追我的时候说会包容会体谅,怎么的!现在终于本性暴露了啊!”叶彤不甘示弱地回击。 “我们现在是在进行惊悚游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一定要当着陌生人的面跟我吵吗?!” “不吵也行啊!你说清楚!今早我被噩梦吓醒,第一时间去找你,结果我听到了什么?!你梦话喊的是哪个女人?!什么唐什么静的?!” “我解释千八百遍了,我不知道!我哪认识什么姓唐的女人!”宁泽烦躁地蹂躏着短发,一脸郁闷。 “那你就永远都别说了!”叶彤狠狠甩开宁泽拽着她的手,气冲冲跑掉了。 宁泽焦急地喊了两声,早已不见叶彤的身影。 他向她们二人不好意思地致歉:“你们吓到了吧?我女朋友性子就是这样暴躁,晚些时候我们再聊,实在对不住啊。”说完,想要追过去。 “嚼嚼嚼......啊呸。”萤澪吐掉口香糖,下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令男人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你也梦见她了吧。” 宁泽表情呆滞:“什么?” “你开门了。”不是反问,而是肯定句。 他不自在地往窗边坐的那两人瞥了一眼,随即瞳孔缩了一下,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立马头也不回地离开,像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王梦梦不悦地吐槽道:“不是吧,一个两个都是谜语人?你们赶紧回哥谭吧。” 萤澪意味深长地盯着宁泽离开的方向,还顺带摸了摸王梦梦白皙的手,安抚小动物般:“别气,别气,我陪你去别处转转散散步好不好?” 王梦梦没拒绝,挽起萤澪边走边问:“那个宁泽怎么不去找另外两人,反而来找我们攀关系。” 萤澪樱唇微翘,眼含笑意:“slender man和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一定要你选,你选谁?” “果断后者,至少这个危险程度不是一个级别的。” 萤澪不高兴了:“你内涵我神经病?” “才没有!别拿我寻开心了啦。”可恶,又埋坑让她跳。 这时,如果萤澪肯回头看,就能直直对上窗边男人诡异的视线。 从刚刚那对小情侣吵架到现在,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里。 或者说,从叶彤喊出那个姓氏开始。 他不安地抠着手指,眼底漆黑一片,犹如吞噬一切的无底洞。 手指传来钝痛,他低头一看,抠出的血糊满了整片指甲。 列车惊魂(三) “梦梦,我走得好累啊,你背背我。”萤澪伸出纤细的胳膊讨要抱抱,像只小猫懒懒地撒着娇。 王梦梦心下一软,顺了顺她的三千烦恼丝:“不是你说要陪我散步的吗,怎么自己先打退堂鼓了。” 她们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去查看对比了所有开放的车厢,所有车厢的格局布置都出于一辙,大同小异。 他们6人的房间全部在103号内,餐厅位于102号和103号之间,102号车厢的尽头就是禁止进入的【杂物间】。 为了调查不免再次经过餐厅时,她们二人惊讶的发现,病怏怏的男人和绿裙女孩依旧坐在那。 萤澪她们刚跨入大门口,男人浑浊的眼珠又转了过来,黏在了他们身上,令人浑身不自在。 “去打招呼吗?”王梦梦附耳说着悄悄话。 “要去你去,我没礼貌,我就不去了。”萤澪一口回绝。 “马上要到午饭点了,还是抓紧时间先去105号看看吧。” 萤澪赞成,二人手挽手往列车后方走去。 列车员说只有前四节是对乘客开放的,并没有骗他们。 105号后半段全部被封死了。 与106号连接的门,不是普通的列车门。 而是一堵结结实实的水泥墙。 与前端车厢的豪华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异常古怪。 她们悻悻折回,刚好与宁泽和叶彤撞上。 “嗨,好巧,又见面了。”宁泽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态度,叶彤怒气还未消,闷闷不乐,但没插嘴。 “你们也是去吃午饭的吧?一起走吧?” 萤澪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上了。 王梦梦悄悄询问:“你本来想说啥?” 萤澪:“我本来想说,别这么多废话,再说就啃了他。后来转念一想这样太不礼貌了,还是算了。” 王梦梦:“......” 明明前一刻还在说自己没礼貌的,现在倒这么收着了。 看来要弄懂她楹姐姐的脑回路,还需要下很多功夫。 四人来到食堂,男人和女孩已经开始动筷了。 萤澪不经意一个眺望。 这两人是兔子吗?只吃草? 只见他们二人的餐盘内除了蔬果,不见一滴油水。 点好餐,找位置坐下,宁泽发问:“还没问过你们的名字呢,你们叫什么呀?” 萤澪率先抢答:“我叫王梦梦。” 真正的王梦梦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盘子。 她强颜欢笑道:“我叫乐楹......” 宁泽还想继续追问,结果叶彤乍然站起! “小祖宗,你又怎么了?”他只好无奈的先去哄人。 叶彤捂住嘴,发出痛苦的唔唔声,手慌乱中打翻了盘子,汤汤水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发散出一股油腻腻的味道。 “呕——”她不顾形象地蹲下当众呕吐,胃里翻江倒海,酸水浸泡着食物的残渣泄了一地。 “彤彤!彤彤你还好吗!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宁泽脸色凝重,快速拍着她的背帮她缓和。 叶彤吐完,被宁泽扶起,呼吸急促,一手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吼道:“这玩意是谁做的?!这是给人吃的吗?!” 宁泽疑惑地端详着眼前的食物。 拿起汤勺,喝了一口。 “噗——咳咳!!”一瞬间汤汁全从他的嘴里汹涌喷出。 宁泽干呕了一下,双眼通红:“别......别喝这个汤。” 王梦梦向来有洁癖,早已逃到十米开外了。 萤澪撕开口香糖包装纸,啧啧两声:“你们不演家庭伦理剧,改演浪费食物了?这可不可取。” 宁泽语气重了些,万分焦灼:“我没开玩笑!这个东西简直..简直难以形容!” 萤澪小手一摆,立马反驳:“不可能,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形容出来的,我是高手,让我来。” 说完,还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用勺子舀了舀,左看右看都是一碗很普通的汤。 不对...... 汤骨貌似...... 颜色有些怪异?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对着白炽灯的光细细观察。 这个颜色比普通的肉更深,更鲜红,外面一圈都是深黑色,离近了闻还有股腐烂的味道。 宁泽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丢......” 话音未落,萤澪将筷子上的肉块一把含进嘴里。 宁泽和叶彤如五雷轰顶,惊得合不拢嘴。 萤澪咀嚼了两下,秀气的眉拧起,又舒缓开,又拧起。 她开口问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们看过西游记里猪八戒吃人参果那集吗?” 没等人回答,她再次舀起一块肉放入嘴里,边口齿不清地嘟囔:“刚刚吃太快了没品出来,你们再等我会。” 叶彤腿软了软,还好宁泽的搀扶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终于,美食大师萤澪给出了绝高的评价:“第一口就像那老奶奶囤了几十年覆了一层油的耳垢,第二口如同臭水沟里常年未清理的暗黄老痰,第三口好似那万年甲沟炎里新鲜出炉的脓水,第四口......” 王梦梦受不了了,冲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死死摁住。 “别说了,你也不想我吐你身上吧?” 在王梦梦威胁的眼神中,她连忙点头。 倒不是怕她吐,是怕她把自己这身绝美蓝色线条病号服吐脏。 叶彤率先缓过神,她端起汤水,怒火中烧地跑到窗口的服务员npc处,大声嚷道:“让你们厨师长出来!有他这么做饭的吗?!做的什么垃圾玩意!” 服务员保持着商业性微笑,客客气气说道:“乘客,请稍安勿躁,我们列车的厨师是全市数一数二的,他做的菜不会有问题。” “少来!他怎么不亲自尝尝啊!竟然拿腐肉给我们吃?真晦气!他配当什么厨师!数一数二就这水平?” 服务员笑容的弧度丝毫未变,再次说:“乘客,我们的肉是层层加工精挑细选出来的最精品的肉,希望您用餐愉快。” “靠!有毒吧!”叶彤没辙了,挥手招呼着宁泽过来,“阿泽!你过来帮我一起说!” 宁泽没有办法,上前帮忙要个说法。 “我说,你们的肉确实有问题,我和我女朋友都吐得很厉害,你刚刚没看到吗?” 没想到,服务员的表情像过场动画一样瞬间变为狞笑! 宁泽他们被吓了一跳,刚想和叶彤说要不算了。 结果服务员眼神森然,嘴角大大咧开勾起,依旧笑着,使得两颊的肉不可思议地堆高至眼尾。 “请稍等,我这就去请厨师出来。” 列车惊魂(四) 王梦梦用手肘撞了撞萤澪:“你说咱们要拦着他们吗?要是违反规则了怎么办?” 萤澪作出看好戏的模样:“规则只说多夸厨师,没说不能骂。而且在游戏里太好心的话,会翻车哦。” 等待的时间十分磨人。 宁泽的脑袋里一团乱线。 回想那个npc的表情,忧心忡忡地想拉着叶彤先偷偷溜走。 这时,窗口后头的那扇门,开了。 一个身形是他三倍大的身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满脸油光,横肉霸行,褶皱多的可以夹死苍蝇,两眼呈倒三角的形状,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让人怀疑他是否看的清路。 黑色厨师服上深一片浅一片,手上还拿着正滴血的生锈屠刀,那把屠刀看起来比厨师的头还扩了一倍。 他如一桩巨石占满了有限空间,肥硕的肉体艰难站定在窗口前,俯视着众人,他用眼底迸发出的凶狠精光扫视着宁泽,像在欣赏一块即将入锅烹饪的肥肉。 待走近,宁泽寒毛竖立,他才发现那衣服深深浅浅的原因竟是由于大片鲜血沾染沉淀的颜色。 厨师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质问,声音同断了弦的琴一样从喉咙眼硬挤出来:“谁对我做的菜有意见?” 没人敢应声。 厨师熟练地挥动了几下手里的屠刀,几滴血顺势甩在了他的脸上,更显得凶神恶煞。 “是不是你?!”他用刀尖直指叶彤,叶彤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瘫坐在地。 逗弄猎物般,厨师收回刀,邪笑着用猩红肥硕的舌头舔过刀锋。 屠刀在他的舌头上划了道锋利的口子,鲜血自他嘴角流下,他咂咂嘴,似在回味。 随后直直把刀抛向宁泽的位置! “砰!” 撞击在钢化玻璃上的巨大声响让在场所有人颤了两颤! 风一吹,宁泽背后顿感一股凉意,才意识到自己冒出的冷汗把衣物都渗透了,如果不是中间拦了层玻璃,他早就被劈成两半了。 厨师捡回屠刀,粗大生茧的手指来回摸着腹部:““桀桀桀......快了......马上就可以......” 他兴奋地自言自语,喘着粗气,庞大的身躯挪动着回到后厨。 猝不及防,背后传来噔噔的敲击声。 厨师的脚步一顿,肥肉颤巍巍的,缓缓转过脖子。 蓝色病号服的少女正用食指指节敲着玻璃,见他有反应,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厨师长,你会做番茄炒蛋吗?我好想吃,晚上记得给我做哦。” 全场鸦雀无声。 厨师打量了番女孩,突然!似乎受了惊吓,三角眼猛地抬起,眼珠子快要瞪出来般,衬得丑陋的脸庞万分滑稽,拖动着身子手忙脚乱地回到了后厨,竟有一丝慌张的意味。 “不会做就不会做呗,逃这么快......”萤澪自讨没趣。 叶彤从地上爬起,慌乱地攀住宁泽的手臂:“阿、阿泽,你陪我回去吧,好不好?” 傲慢无礼的女生再没了叫嚣的气力。 宁泽的脸色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弱地点了点头。 目送二人离开,王梦梦趁机凑上来:“我琢磨着,敢情那两人只吃蔬菜水果是有原因的,他们知道这个肉有问题?” 萤澪使了个眼色:“去交涉交涉不就知道了?你啊,平时不要这么内向,应该多出去交交朋友拓展拓展人脉圈子嘛。” 到底是谁先说的自己不想去啊? 王梦梦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那也太突兀了,我上去跟人家聊啥?直接就说要做朋友,那不被当成傻子?” 萤澪沉思了下,很快在口袋里翻翻找找。 找到一枚绿箭口香糖递了过去。 “去吧!这下总没问题了!我在这里给你加油鼓劲!”萤澪拍拍她的肩膀,一副看好她的样子。 王梦梦嫌弃地把口香糖塞回自己的口袋里,往窗口那拿了几个面包。 “嗨,你们二位还在用餐呢?” 忽视掉后头萤澪“嗤嗤”的嘲笑声,王梦梦硬着头皮继续说:“刚刚你们没被吓到吧?哎呀我看你们只吃这点不行的,会饿的,来,再吃点面包充充饥。” 男人的视线在王梦梦和萤澪之间轮流审视,缄默无言。 最后是那位绿裙女孩开的口。 她的声线清透,像片羽毛轻轻拂过。 “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问问你们对这辆列车知道多少?” 绿裙女孩摇摇头,表示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去那间尽头的房间看看,不过得趁白天去,晚上就很难说了。”女孩想了想,犹豫地建议道。 “谢谢啦,这个面包给你,你叫什么名字呀?旁边的是你的同伴吗?” 女孩咬了口面包,淡淡回答:“我叫张欣雅,旁边这位叫唐淼。” 顺着视线看去,男人学着张欣雅的模样一口一口啃着。 “我叫......乐楹,那边是我的姐妹王梦梦,我们待会还有事,就先走啦,下次见。” 萤澪看着王梦梦仓惶跑了回来,询问:“怎么样?” “不咋样,她说让我们去尽头的房间看看。走不?” “不走,要背背~” “边儿去。” 两人一唱一和,迈入102号车厢。 “你说这辆列车为什么是从102开始排序的?”王梦梦抬头看着顶上挂着的【102号】牌子思索。 “因为......列车的创造者没有强迫症?” “不正经。欸你说,会不会有101号,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可能也许八成大概应该有。” 王梦梦:“......“ 二人走着走着,忽地,有股异味钻入鼻腔,离尽头那间被禁止的房间越近,气味就越浓烈。 “是松节油的味道。”萤澪深吸了口气,“没事,比煤气味好闻多了。” “你还闻过煤气?” “那可不,我还闻过三天没洗的臭袜子,还闻过猪圈里猪拉出来的粪便,还有还有......“ “闭嘴......”王梦梦当机立断打断她的发言。 来到目的地,萤澪上手握住门把手,刚要拧开。 “慢着!要是待会跳出来个幽灵啊鬼魂之类的......怎么办?” 萤澪微垂着眸,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声音轻软的像无尽丝滑的绸缎。 “如果真是这样,你会丢下我吗?” 王梦梦眼神复杂,抿了抿唇。 “不会。” “那我也不会。” “唰——”门被拉开。 看到门后的场景,萤澪捧腹大笑,笑得眼角渗出点生理盐水。 “梦梦,你说你怎么老是被骗啊?” 王梦梦神色木讷。 门背后,水泥结结实实滴水不漏的封死了整个空间。 列车惊魂(五) 萤澪领着王梦梦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她很想告诉她,如果她再这么傻乎乎的话,那么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现那房间的端倪的。 下午她空了些时间出来,哪里都没去,躺在软乎乎的大床上理了理思路。 越思考越觉得好笑。 她原本以为这次只是个普通的新手难度副本,没想到还能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现在只能用缓兵之计,要是不小心惊动了对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天很快过去,她怀着期盼的心情入睡。 问她为什么期盼?那当然是为了还能再体验一把噩梦的刺激感了。 大脑昏沉,意识进入黑暗,她顺利的进入了梦境。 房间内漆黑一片,细微的声音都能放得很大。 她睁开眼,从床上撑起。 房门赫然大开着! 她微眯双眼,看来这次的梦境比昨天更直接了当啊。 她屏住呼吸,尝试将听力放远。 “哒、哒。” 有人在走路。 声音沉闷缓慢,但她却知道,脚步声的主人目的地很明确—— 她的房间。 走廊除了脚步的回声,还有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在幽暗的环境中传递开来。 “哒、哒哒哒!” 突然,脚步声突然加快! 躁动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极力压制着体内的冲动。 是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情绪起伏。 仍由多巴胺蔓延的快感。 脚步声停下来时,她心脏跳动的鼓点仿佛成为了欢迎对方的优美乐谱。 萤澪清楚地意识到,那人正在门外。 “哒。” 她朝门外看去。 入目的是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 视线往上运转。 上面...... 什么也没有! 鞋子往上是被一刀拦中砍断的小腿,横截面血肉模糊,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鲜血顺着剩余半截小腿往下滴落,染的整双运动鞋血淋淋的模样,地上早已积起了一滩血泊。 它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进门。 慢慢的,脚尖偏转了方向。 “哒、哒。” 以惊悚的姿势朝另外个方向走去。 一只抬起来时,另外一只受力严重,筋肉收缩,融合着血液碰撞出“咕唧咕唧”的牙酸声音。 没过多久,脚步声消失了。 萤澪利落地跳下床,来到门框探头。 一张白纸被丢在地上,竟然没沾上一丝血渍。 她捡起来一看。 是一张画,上面一朵花娇艳绽放。 落款处有两个不起眼的署名。 ——zxy&tj 正迷惑时,黑暗渐渐褪去,尖锐的尖叫声冲入她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 萤澪霎时惊醒! 声音是从餐厅传来的。 她飞奔而去,还没踏进大门就听见了嚎啕大哭声。 用力推开门,厅内的景象令人震颤。 宁泽死了。 头颅被倒挂在餐厅的天花板上,脖子一圈青紫色的勒痕,被杀时还来不及闭眼,瞳孔失焦,布满血丝的眼球突起,像砧板上的死鱼。 赶来现场的除了她,还有唐淼和张欣雅,以及哭得昏天黑地喘不上气的叶彤。 萤澪都怕她就此哭死过去。 “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王梦梦迟迟赶来,被眼前景象吓得一绊。 萤澪伸手环住她的腰,以免她不小心摔倒。 王梦梦眼眸升了些水汽,雾蒙蒙一片,只好侧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 “各位乘客,夜已深,请立刻有序回到自己的房间。”列车管理员依旧带着那抹熟悉的笑容登场,把所有人撵走准备清场。 她笑着看了眼那颗随风轻轻摆动的鲜血淋漓的脑袋。 唐淼和张欣雅转身离开,二人脸色与列车管理员竟大差不差,神色平静,毫无波动。 出人意料的是,本趴在地上悲痛欲绝的叶彤这时坎坎起身,不管不顾地冲着张欣雅撞过去! “你这个凶手!是你杀了阿泽!”她狠狠掐住张欣雅的脖颈,将她扑倒在地。 不待张欣雅作出反应,唐淼受了刺激般一脚把叶彤踹飞! 叶彤痛得身体发抖,嘴唇发白,力道之大使她后背直直撞上了墙,火辣辣地疼。 唐淼打横抱起张欣雅,凶恶地瞪了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叶彤,像在看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叶彤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二位,请尽快回房。” 列车管理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催促道,不过那声音怎么听都显得不怀好意。 萤澪一手拉着王梦梦,一边来到叶彤身边拽起她的头发往外拖去。 “喂喂,这样是不是太粗鲁了,不太好啊?” 萤澪吹掉手指缝里拽下的发丝,很好说话的换了个方向,转为提起她的脚踝环住。 “不好意思,过年帮家里杀鸡的时候抓毛抓顺手了。” “说起来,我好像好久没杀鸡了,其实杀鸡很简单的,你只需要捏住他们的翅膀,再掐住他们的喉咙,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你,盯着你手里的刀,但却没办法反抗,你是掌控别人命运的刽子手,只需轻轻一刀割破他们的喉咙,就可以瞧见血流如注的盛况,放干净他们的血后,就可以下锅拔毛,最后刨开他们的肚子掏出内脏......” “停停停!!!” 看着眼前莫名其妙说起杀鸡步骤的女孩,王梦梦在她越说越兴奋之前赶紧打断了她。 萤澪乐了:“哎呀,我随便说说的啦,我没杀过鸡。” “......” 王梦梦打算回去就买个耳塞堵住耳朵不再听萤澪半毛钱的废话。 “你不是说太过好心会翻车吗,怎么突然帮她了?” “是吗?我说过吗?啥时候?” ...... 二人越过指示牌的时候,相继愣住了。 标题原先用黑色粗体刻着的ML660号列车不知何时变成了ML666号列车! “666在西方是代表撒旦的意思吧?”王梦梦用指腹使劲抹擦着多出来的数字6,发现根本擦不掉。 那是实实在在印上去的ML666号,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 萤澪不以为然,朝着顶上挂牌抬了抬下巴。 他们住在103号车厢,一路走来她们不可能走错。 可她们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方,是102号。 经过考证,她们的房间确实在这节车厢。 萤澪勾起一抹笑,扔下昏迷的叶彤,步子欢快地穿梭在走廊。 一道阴风吹过。 她的脚步倏得停住,缓缓抬头仰视头顶的数字。 【101号】 “叮铃铃——” 快而短促的铃声刺激着耳膜! 有人拉响了警铃。 与此同时,一抹白影在黑暗处一闪而过。 列车惊魂(六) “什么情况?谁拉的?”王梦梦捂着耳朵,努力放大说话音量盖过铃声。 萤澪眼底淬着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正从远处走来的列车管理员。 她的鞋跟仿佛要把地板戳出个洞眼,嘴角毫无白天时的笑意,瞳孔黑茫茫一片,锐利的眼神在她们二人身上游走。 来到两人面前站定后,铃声恰好停止。 “二位怎么还不回房间?”冷厉地声线中暗含着警告,不再客客气气,而是命令的语气。 “我们不知道这位女士的房间,还正在找。”王梦梦弱弱地答道,不由自主往萤澪身后藏了藏。 管理员目光不善,没多说一个字眼,直接来到一扇门野蛮地拉开。 意味很明显,让她们加紧速度把叶彤送进去然后赶紧滚回自己地方。 萤澪抓住叶彤的脚踝,拖了进去,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她拍了拍王梦梦的脑袋,随后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梦梦跑得更快,重重关上房门。 萤澪趴在门口悄悄打开一条门缝。 偷窥到管理员正和斜对面房间的男人交谈着。 从声音判断,那男人正是唐淼,看来是他拉的警铃。 唐淼的脸色比列车管理员更冷,干裂的唇上下一碰:“我没想到是她们两个,以为是别的东西。” “规则说如果见到多余的人得拉铃,我就拉了。” 萤澪的拳头硬邦邦的,绝对不是想要打人,而是想给他做个按摩。 她很冷静,非常冷静。 “既然是乘客,那就是误会一场,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列车管理员毫无感情地说完官话,去往了别的车厢。 唐淼退回了屋内,在看到他锁好门的那一刻,萤澪迫不及待瞬间跨出门,蹑手蹑脚地紧跟在管理员身后。 她的手脚放的很轻,丝毫没有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当拐弯至一个死角处,萤澪像条猎豹动作敏捷,三步并两步冲上前,胳膊从对方后颈绕到前方,牢牢捂住她的嘴! 随即一刀封喉! 黑色的鲜血争先恐后从血管中喷涌而出! 萤澪一手支撑着对方倒下的身体,一手用手指轻柔抚摸过尸体的脸庞,并靠近其耳畔呢喃细语,犹如母亲哄着怀中的孩子歌唱摇篮曲:“我啊,生平最讨厌别人命令我了。”随后莞尔一笑,“这次的道歉礼我就自己拿了。” 她扔掉匕首,刀面上被沾到过黑血的地方滋拉作响,还冒着白烟。 还真得感谢一下叶彤,在把她丢房里去的时候顺手牵羊了一把她搁置在床头的匕首,想来是用来防身的。 感谢完又暗自吐槽她蠢,明明有匕首,为什么还要去掐人家的脖子? 耗费时间力气可能还没什么效果。 看吧,被人家的护花使者救走了,还白白挨了一脚。 自己的使者还变成了晴天娃娃搁那晃啊晃。 可怜。 萤澪看了眼手机屏幕。 不错,午夜十二点整,时间刚刚好。 她熟捻地抓起管理员的脚脖,往餐厅拖去,留下一地拖拽的痕迹。 列车管理员的处事效率确实好评,天花板上的宁泽已经被摘下来不知道送到何方,整个大厅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和血腥味都察觉不到。 窗口处摆满了佳肴,喷香四溢。 头顶上的灯只开了角落的一盏,整个室内静悄悄的,除了拖拽的声音,偶尔从后厨的方向还能听到膈人的剁肉声。 大厨不愧是大厨,这么晚了还在精进厨艺呢。 不枉她给他送食材来了。 她把尸体随手往地上一扔,往唯一的一方明亮处走去。 那里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宽肩窄腰,身姿颀长,浑身透着一股冷冽疏离的气息。 “你还真是黑夜骑士啊?大半夜一个人坐在这里陶冶情操吗?” 萤澪双手叉腰,细细端详着眼前的黑袍男人,调笑道。 黑袍男人依旧戴着那副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只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萤澪坐下。 她定睛一瞧,喜出望外:“番茄炒蛋!我就是特意来吃这个的!” 一屁股坐下,拾起筷子火急火燎地往嘴里塞。 黑袍男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大快朵颐。 被这么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很难忽视,她咬了咬筷子想了想,孤儿院院长从小就教育她,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 可是貌似对面的黑袍男人还不是她的朋友? 把菜咽下,她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嗯......那个谁,对,就是你,你愿不愿意做我朋友?” 男人侧了侧脑袋,似乎在疑惑。 “那这样,你同意就敲一下桌子,不同意就敲两下。” 僵持了一会,她以为气氛彻底尬住时。 “咚。” 敲了一声。 一阵阵快意的笑从女孩的嘴角溢出,眉目生动,在灯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如同发光,白瓷肌肤越发剔透,黑发随着笑的幅度不断前后摆动,黑与白形成了强烈的色彩,深深往他心里添了浓重的一笔。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很像小狗啊?” 男人沉默地偏头,只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消散了许多。 “好啦,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你也尝一口吧,不然你只顾看着我吃我压力也很大的。” 她爽快地用筷子夹起一个番茄往他嘴边凑。 她吃蛋,黑夜骑士吃番茄,公平分配。 男人没有动作,似乎僵住了。 萤澪哎呀了一声,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忘了,这双筷子我吃过的,你嫌弃是应该的,等着我昂,我去换一双。” 刚要收回,男人反手握住萤澪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掀开了面具下半部分,露出性感的薄唇,就着她的手顺势把番茄送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萤澪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男人终于吐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字。 萤澪笑得更欢了。 “列车规定午夜不能出门,为什么要来这里。”男人的声音极淡,带着哑哑的气音。 听到这个问题,她正了正神色,放缓了咀嚼的动作,眼皮陡然抬起,直勾勾望进男人的眼底,深邃的眼瞳如冬日里枯寂的湖面,不见半分波澜,笑容披上了一层怪异:“因为......只有来了,才能有机会杀你啊......” 列车惊魂(七) 男人置若罔闻,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长腿优雅交叠,幽深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与萤澪的视线摩擦碰撞。 女孩没绷住:“好啦,我可不想吓跑新朋友,只是逗人逗习惯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来这,首先这其一,我要来接我的番茄炒蛋,其二嘛顺手送个食材,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萤澪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男人瞥了眼不远处躺在地上断气已久的冰凉尸体,漫不经心拍了拍手。 后厨的门一下被一个雄壮臃肿的身影撞开,厨师丢下屠刀踉踉跄跄跑出来,连血迹都没来得及擦,衣服上甚至还粘着生肉丝。 他紧张得肥肉乱颤,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又慌慌张张用手背拭去,膝盖一弯,跪倒在离他们五米开外的地方。 “主、主人......尽情吩咐!” “拖下去,处理干净。” “是!”厨师手脚并用爬起,连忙扛着尸体就想走。 “喂,你还没说谢谢呢!”萤澪喊道。 她最讨厌不讲礼貌的人了。 厨师的汗水接二连三滴落在地,舌头在口腔里打结:“谢谢!谢谢小姐的恩赐!” 萤澪满意地摆摆手:“好了,你走吧。” 肥大魁梧的背影落荒而逃。 “哎,我现在心情好了,准备重新回答你的问题。” 萤澪翘着二郎腿,悠哉自在。 “那尸体还活着的时候说过......规则三,非必要不出门,不是一定不能出门,恰好给了规则四完美的保护罩。” “六点、八点、十二点,都是餐厅的供餐时间。” “这个顺序很奇怪,根据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说话习惯,都是会按照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进行排序。” “再加上她并没有指明究竟分别是早中晚的哪个阶段,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午夜十二点,也是十二点。”她望了眼窗口琳琅满目的菜式,又觉得有点饿了,“很显然,这条也被我猜中了。” “番茄炒蛋就是顺带的,没想到他真的会帮我做,诶,不会是你命令他的吧?” 男人双手虚握,置于嘴边轻咳了一声。 “真的是你呀?你人还怪好的嘞,不过你不是在鬼校当npc吗,怎么来这了?你打几份工啊?” “我看他叫你主人,你职位这么高吗?你是列车长?”萤澪来了兴趣,揪着他的袍子不撒手,“那也不应该喊主人啊,难道是你的什么特殊癖好?” 男人霍然起身,质量矫好的袍子从她手里滑落。 “别激动呀,我保证好好说话!我发四!”萤澪对天举起四根手指,郑重承诺。 “其实我倒是还想问问,列车上死掉的人的尸体,是不是都归厨师二次利用了?” 她不是自己好奇,她是想替叶彤争取个残体断肢的。 一根手指也好啊。 要是想宁泽了,还能掏出来怀念怀念。 在天花板的只剩一颗头颅,那么关于身体的去向,最大可能性只能是被厨师拿去做成了食材。 “既然如此关心他人,不如自己进去亲自考证。”男人斜睨,给她指了条明路。 萤澪认真斟酌起来。 最后决定婉拒。 “算了,里面又臭又脏,我可不想弄脏我的新衣服。” 男人沉吟片刻,浑厚低醇的声线从嘴缝溢出:“怎么不穿别的?” 萤澪露出错愕的表情,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别的?”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难道那堆衣服是你......” 你品味也太差了吧。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她还是很懂得维护他人面子的。 清一色的粉色,料是她再怎么不讲究,面对满柜的粉也很难承受得住。 知道她挑件像样的衣服有多不容易吗。 男人没有否认。 萤澪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对比过身高后,改为拍了拍他的腰:“有心了,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 “说起来,我的好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衣袂翻飞,卓然而立,银色发丝仿若有星屑流转。 灯光忽灭,唯余那双冷淡的双眼荡漾着月华清晖。 “狱。”话音暧昧又缱绻。 再度恢复光明,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淡的冷杉木香飘扬在空中,象征着一切都不是梦。 萤澪抹了抹鼻子,瞧了眼早已冷掉的番茄炒蛋,默默离开了餐厅。 ...... “咚咚。” 王梦梦睡眠浅,听到敲门几乎是下一秒就惊醒了。 慌忙查看时间,还没天亮。 “咚咚咚!” 门外的东西急躁起来。 王梦梦慌张不安,抓紧棉被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指腹泛白。 她急匆匆来到厕所,一把抓起角落的马桶搋子躲在门后! 与第三道拍门声响起的还有道幽幽女声: “梦梦宝贝,开门,爹地。” 门“唰”一下被打开,王梦梦举起马桶搋子就要怼过去! 萤澪一个潇洒的闪躲,完美避开。 “你故意的,明明已经听出人家声音了。”她嘟着嘴娇嗔。 王梦梦抹了把头上冒出的冷汗,没好气地说:“我的好姐姐,你没睡觉也用不着来吓我吧,不怕被管理员抓走啊?” 这么想来确实有点后怕,如果死了还能从地狱十八层爬上来抓人的话。 “我的好徒儿,为师很失望,为何你没来找为师呢?” “说人话。” “西游记菩提祖师拍了三下孙悟空脑袋那集看过没,难为我那时特意拍了拍你作为暗号了。” 王梦梦眼皮跳了跳,萤澪指的是被列车管理员轰回房间前拍了几下她头的事。 她内心无力吐槽,直接放弃说话,一个猛子把萤澪拉进房间锁好门。 “你本来想半夜叫我出去干嘛?” “吃夜宵啊!”萤澪两手一拍,笑笑,“可惜你没领会我的意思,所以我只好一个人独享了。” 王梦梦感到一阵头痛。 萤澪捏了捏她的脸蛋,说起正事:“你也发现了,唐淼不想让我们去【101号】,而那间房......只有晚上才真正出现。” “我是来让你做好准备,夜探【101号】。” 列车惊魂(八) “所以说,张欣雅骗了我们?”王梦梦眉头紧皱,气得跺了跺脚。 “她是骗了我们,不过不是这件事,恰恰相反......她巴不得让我们早点进入那扇门。” “什么意思?” “你也有所发觉吧,唐淼和张欣雅之间的相处模式太奇怪了,除了拉撒,其余任何时间都黏在一起。”萤澪把自己抛入大床,夸赞了句:“你睡过的位置好香。” 王梦梦自动屏蔽了这话,反问道:“他们是有点奇怪,我一开始以为唐淼喜欢她,才对她格外保护,现在回想,那更像是......” “监视。”萤澪接上,“他在监视张欣雅,所以在他面前,张欣雅只能通过说反话来提醒我们那间房有问题。” 说完,摸出一片口香糖,放入嘴里。 “真正的列车牌号是ML666,分为白日和黑夜两个空间,事实上,【101号】从来都存在,而我们一直都住在【102号】。” “白日虚幻,黑夜实感,只有在黑夜,怪物才能杀人。” 王梦梦感觉头很痒,快要长脑子了。 “怪不得宁泽早上得罪了厨师,晚上才死,规则说,厨师会在晚上收拾食材,那动静其实是在杀人?” “不。”萤澪摇摇头,“厨师不是怪物,而是人,虽然长得很恐怖,但确确实实是副本中的人类npc。” “如果是他杀人,为何只死了宁泽一个?要知道叶彤的挑衅更值得她死一万遍。” 王梦梦在脑子打结前停止思考,趴在萤澪的胸前,睫毛忽闪忽闪:“楹姐姐,你就一次性说完吧,我不想思考了。” 萤澪刮了刮她的鼻子,娓娓道来:“既然有人类npc,就会有非人npc,还记不记得规则二?” 王梦梦点点头,像回答老师提问的好学生:“规则二,本次列车共有6人。” 萤澪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6人,不代表6名乘客。有人混在我们中间,只是我们下意识把他们当作了玩家。” “你是说......!” “别急,我目前只能确定你,我,宁泽,叶彤,厨师五人为人类方,列车管理员被我杀了,已经证实为非人。” 王梦梦脸上浮现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你杀了她?你是怎么确定的她是不是人?” 萤澪像在看傻子般。 “因为她没影子啊,笨蛋。” 奖励了王梦梦一个脑瓜崩,她继续说:“现在,唐淼和张欣雅,至少有一个不是人,又或者...两个都不是,他们中间一定有一个是杀人的最终boss。不过别担心,我已经可以确定了。”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关于死亡条件,也是叶彤能活下来宁泽却死亡的原因。” “根据他们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二人晚上都做了噩梦,其实我也做了,梦里的人一直在敲门,诱导我们为她开门。” “不过梦里开不开并不重要。” 萤澪两手一摊。 “开门,确实是死亡条件,但我刚说过,黑夜即是现实,所以他的死亡条件并非在梦境中达成的,而是在现实中。” “在现实中,他给那个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怪物开了门。而恰好,我有幸也被她光临过。只不过我给那女人唱了首歌,她就走了。” 王梦梦咽了口唾沫:“所、所以......是她?” 萤澪挑了挑眉,说了句无关的话。 “去帮宁泽上柱香不?” ??? 王梦梦满头问号。 “你不是说去调查【101号】房间吗?” “是吗?我啥时候说的?” 王梦梦此刻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某个表情包来完美诠释。 地铁、老人、手机。 去上香就上香吧,虽然和宁泽的交际不多,但这么绅士又专情的好男人值得她们哀悼。 不过哪来的香? 眼睁睁看着萤澪从胸前拔出三炷香,她发现自己的境界真是太低了。 二人大摇大摆地来到宁泽房间门口,就算有谁拉铃也完全不慌。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抓。 房门没有上锁,轻易被推开,房间内收拾的十分整洁,帘幕轻轻摆动,设施摆放与她们毫无二致。 宁泽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萤澪视线精准地投注在厕所,她来到洗漱台,把三炷香插进牙杯里。 “希望她卖给我的不是假货......梦梦宝贝,借我下打火机。” “啊?什么打火机......哦对!” 她猛然想起进大楼前在小卖部买的打火机! 萤澪顺利地点燃了香,王梦梦目不转睛,好奇地问:“这香......怎么没有味道?” “因为这香不是给活人闻的。” 烟雾笔直升起,在狭小的空间内扭曲缭绕,透过光线给空气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轻触到镜面时竟紧紧附住,镜子里倒映的人像逐渐模糊不清。 画面转变得极为骇人,干净无垢的镜子在弹指之间被赤色侵蚀,顷刻便浮现出几个血字,尾部拖得细长,滴答滴答落着血。 【请思念我】 “这是什么意思?”王梦梦咬着唇,不明所以。 萤澪两眼放空,静静盯着看了良久。 待丝丝凉意沁入体内,伴随呵欠的声音,她低语道:“回去睡觉吧。” 王梦梦见她不愿多说,无奈点头。 今夜比昨夜寒意更重,夜色沉寂,皓月当空,忽明忽暗,列车如深夜匍匐的巨兽无情碾过车轨,留下无望,带走祈望。 翌日,霞光扫过天际。 众人苏醒,前往餐厅用早饭。 昨天回去后,王梦梦便一直在揣摩。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昨天散场前萤澪的表情怪怪的。 “啪!” 一记重掌猝不及防拍在餐桌上。 “哎哟,楹姐姐你吓到我了!”王梦梦看着突然站起身的萤澪,满头雾水。 “我吃完了,走吧。”她率先迈开步伐。 “你没事吧?楹姐姐?咱们这是去哪?” 萤澪没说话,她只好一路跟在她身后。 抬头看到【101号】牌子后,王梦梦才反应过来萤澪想做什么。 “现在是白天,我们进不去的吧?不是应该......” “嘘。”萤澪伸手指了指前方。 王梦梦不明就里,顺着方向远望。 不远处,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佝偻着腰,满头银丝,穿着白色破烂的衣服,艰难地扶着一辆被白布覆盖的推车。 王梦梦怎么看都觉得,那白布包裹下勾勒出来的轮廓,特别像—— 一具人体。 列车惊魂(九) “你好,老奶奶。”萤澪眼神澄澈语气柔软,细白娇嫩的手指腼腆地攥着衣角,眼眸潋滟。 打量了几番眼前身形纤薄,面色结满愁绪的女孩,口齿不清地缓慢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我在找我的朋友,她失踪前登上了这辆列车,穿着绿色裙子,戴着黑框眼镜,扎着麻花辫,长得很白净。” “老奶奶,你有看到过她吗?”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抽搐了下,焦黄色的皮肤如树皮般干裂,两鬓内陷,骨瘦如柴,颤抖的手忽地擒住她的手腕! “你......是她的朋友?”老人舌齿碰撞,结结巴巴,却难掩她的激动。 “是啊......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在找她,我很担心她......”萤澪羽睫微颤,声线略微哽咽。 “哎......”老人神色悲痛,沉重的叹息,“你怕是找不到她了,她已经......已经......” “小姑娘,你也别难过,小瑾她,是个好孩子,会投个好胎的......” 王梦梦眼珠快要惊得掉出来了。 不是应该叫张欣雅吗? 张欣雅欺骗她们的,就是这件事吗? 她悄悄查看了下萤澪的神色,不免在心里为她的表情管理点了个赞。 萤澪原本红润光泽的脸蛋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微抖,矢口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瑾她一定没事的!” 老人于心不忍,抚摸着她的手,沧桑道出残酷的事实:“我啊,原先不在这里工作......是在终点站捡垃圾为生,那天,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路过,我瞅着可爱得紧......” “但是我一个老乞丐......又老又脏,不敢多看,免得她以为我是什么坏人......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上前往我手里塞了几张钞票和热乎乎的面包......” “‘老人家,马上要下雨了,您赶紧去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这些够您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她说。” “我连忙追问她的名字,她告诉我,她姓唐,名瑾,她的哥哥还在等她,她得马上回家,下次有机会再来看我......” 老人说及此处,热泪从内凹的眼眶滚滚落下:“结果......第二天,我亲眼看着......从列车上送下来她的尸体......” “小姑娘,你如此挂念她,她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感动的......” 说完,老人掀开推车上的白罩。 车里堆积着杂物,有换洗的枕头,褶皱的被单,甚至宁泽的手机和鞋子都被扔在里面,鞋子不小心被晾衣架支着,远远望去,特像躺着一个人。 “我还有别的房间要打扫,你们走吧,走吧......” 老人迟缓地推着车走远了。 萤澪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往老人脚下一看。 没有影子。 王梦梦推了推她:“喂,出戏了,人已经没影了。” “别推了,我又不是车。”萤澪耸耸肩,“咱们走吧,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什么,慢着,我还没搞懂怎么就结束了?” 她进房门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晚上见。” 王梦梦:“......” 啊啊啊谁来给她换个cpu! 夜幕降临,竟淅淅沥沥下起了暴雨,电光闪过,一道厉雷撕裂天空,仿佛预示着今夜定不太平。 “救命啊——!!” 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响彻云霄,宣告着舞台拉开序幕,主演陆续登场。 “楹姐姐!是叶彤!有一道黑影在追她!往餐厅去了!” 看来厨师又能有新食材了。 这是萤澪心里的第一想法。 她握住王梦梦的手,眼神温婉却又带着淡淡忧伤,温暖的触感和那张迷人的脸令人难以抗拒她的请求。 “梦梦宝贝,也许我接下来说的话很唐突,但我没有办法......” “我需要你帮忙去吸引唐淼的注意,我会抓紧去【101号】探查。” “里面的情况还处于未知,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就赶紧跑,别管我!” 萤澪的眼神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时候,王梦梦愣是被冲击的说不出一个字。 “梦梦,我们得抓紧时间,你能答应我吗?” 王梦梦僵硬地点了下头,萤澪欣慰地笑了,抱了抱她,转身就走。 回头一看,王梦梦已经小心翼翼往唐淼房间缓步走去。 马上要打开【101号】,萤澪的心情有些不舍。 是的,不舍。 今晚是最后一出戏,她还沉浸在内无法自拔。 她从容地将碎发撩至耳后,手心握住门把手缓慢转动。 门开了。 里面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间普通客房。 萤澪眼尖地发现床单上放着什么,由于和洁白床单混为一体,所以不易被察觉。 她刚往前迈了两步。 突然!后方传来浓烈的压迫感,她避闪不及,直接被扑倒在地! 她费力扭过头,唐淼充满杀意的脸近在咫尺! 他面目狰狞,看起来虚弱无比的身体力气竟如此之大,竟能牢牢禁锢住她! 她冷笑一声,一把利刃从袖口划出,毫不犹豫捅入对方的身体! 黑色的血不可避免地喷撒在她大腿处,一股灼热感瞬间涌了上来,她趁唐淼吃痛,抬起膝盖猛击他的腹部,唐淼硬生生抗下,强大的力量令他往后仰去。 萤澪一个翻身脱离控制,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大腿滋滋冒着热气,歪了歪头,眼神黑黢黢的:“想好怎么跟我道歉了吗?” 唐淼缓过劲,恶狠狠地呲着牙,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两眼充血瞳孔透着瘆人的黑紫,青筋暴起,爬满他的脖颈,蔓延至他的脸部。 不对劲。 唐淼的状态,有问题。 她还来不及深思,唐淼张牙舞爪地再度袭来,她一个侧身躲过攻击,反手一刀往他胸膛刺去! 正中靶心,奈何刀不够锋利,只捅进去刀尖。 “靠。宁泽哪买的货,这么稀烂。” 亏她还特意从老奶奶车里偷了出来,没想到这么不给力。 没来得及刺的更深,唐淼似感觉不到痛般,指甲黢黑的手掌兀得钳住了她的手臂,她一惊,拔出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在他爬起来之前,她用力戳向他的太阳穴! 唐淼眼球发白,立马晕了过去。 萤澪叹了口气,对着门口喊道:“出来吧,别躲着了。” 列车惊魂(十) 王梦梦的身影踉跄着从门口挤了进来。 她泪水盈盈,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我见犹怜。 “楹姐姐,我拦不住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变成这样了......” 王梦梦脆弱地抱住萤澪,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是故意不来帮你的!我......” 她搂住萤澪的脖子,泪水肆意流淌着,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 “还好你没事......”王梦梦的嗓音哭的有些哑。 萤澪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小哭包。” 她拆开口香糖的包装纸,塞了一片到王梦梦嘴里。 “吃点甜的会开心,别哭了,事情还没了结。” 王梦梦嚼了嚼,脸颊鼓鼓的,在一声声安慰中停止了哭泣。 “你看。”萤澪拿起床上的东西展开,“这是我在梦里梦到过的画,署名为zxy&tj。” “张欣雅和唐瑾的缩写吗?” “是的,不过我一开始没想起来画的内容,只是觉得眼熟,现在我记得了。” 在王梦梦钦佩又好奇的眼神中,她吐出三个字。 “三色堇。” “走吧,我们去找唐瑾......哦不是,我们去找张欣雅谈谈。” 二人刚转身,一道雷光落下,照亮了门口满手鲜血的女人。 她赤着脚走进门内,血滴在地上迸溅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眼内有着论谁都无法融化的冰霜,又像冬日里的湖泊,死寂的可怕。 “你们......是在找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某股压抑,又低又轻。 萤澪在她面前抖开画,笑靥如花:“你画的很棒。” 张欣雅颤了颤,无神的眼睛恢复了些许高光。 她忽然蹲下,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嘤咛。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萤澪掏出打火机,按住开关。 王梦梦一惊,一摸口袋,原先放里面的打火机果然不见了。 莫非是刚刚拥抱的时候顺过去的? 张欣雅徐徐抬头,眼底如一潭死水般平静,嘴唇微动。 “我不后悔。” 四个字萦绕在屋内久久未能散去。 萤澪眼神怜悯,手上动作不停,“啪嗒”按下开关。 火舌顷刻间就席卷了整张画,在黑夜中犹如飞舞的火蝶,璀璨耀眼。 火光吞噬之处余灰烬落下。 一股黑气从张欣雅的头顶四散而逃。 她的五官开始扭曲,最后定格在一张陌生的脸蛋上。 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唐淼迷茫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就看到张欣雅俯下身。 然后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释然地笑了:“终于没有禁制了,终于......可以杀你了。” 唐淼剧烈的咳嗽,两眼翻白,脚强行离开了地面,胡乱蹬着。 很快,空气中传来“咔哒”一声。 一切又恢复平静。 张欣雅转过身,对着萤澪莞尔道: “谢谢你。” “万分感谢。” 她眼神平和,身影像雾气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列车传来播报。 “各位乘客,本次列车将在10分钟后到达终点站,欢迎下次乘坐。” 王梦梦开心地抱住萤澪,庆祝道:“好耶!楹姐姐,我们成功啦!” 萤澪揽上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话语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啊,梦梦宝贝。” 王梦梦顿时笑容一僵。 “楹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她清晰的感知到,腰部被一个坚硬冰凉的物品抵住。 萤澪把刀往里按了按,刺痛感让王梦梦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姿势十分暧昧,背地里的动作却冷血无比,不知情的人从远处看来还真以为她在诉说情话。 “游戏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虽然你很有意思,但如果十分钟内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可能要请你留在这节车厢了。” “好好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驱使唐淼攻击我?” 王梦梦眸子起了雾水,脸色惨白,不可思议地看着萤澪,连忙摇头:“我没有......楹姐姐你在说什么?别闹了好不好......啊!” 刀子往腰推入了一厘米,开始往外渗出血珠。 王梦梦头脑发晕,不敢置信对方竟然真的会动手。 “你还有8分钟。” “看来你不喜欢这个问题,那我换一个。” “你放心,我不会问为什么你抽烟的男朋友没有出现,因为你肯定会回答,你们恰好没进同个副本。”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在进入副本后,乘客每晚都会做梦,并且梦里出现的女人,和张欣雅长相一样。” “我猜这才是一开始宁泽不敢选择去和另外两个人搭讪和叶彤突然攻击张欣雅的原因。” “那么,我的梦梦宝贝,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一丁点关于梦境的话题呢?” “为什么你看到张欣雅,一点反应都没有呢。还是说你并没真正信任我?” 王梦梦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确实也做梦了,我以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没说,而且我的梦里根本没出现过她的脸......啊!别!” 再次刺入血肉的痛感令她冷汗直流。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梦梦宝贝,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不过谁让你长得这么对我胃口呢,既然你实在不想回答,那我也不强求。” 利刃悍然拔出,萤澪往床上大剌剌一坐,好笑地看着眼前跌坐在地上的狼狈女人。 “我听闻,A城曾有一家族隐居高山深林与尘世隔绝,专以炼蛊虫,下蛊术远近闻名。” “你是在给他们送面包的时候动的手脚吧。” 王梦梦默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蓦然,低低哑哑的笑从她嘴里溢出,不禁令人怀疑刚刚胆小怕事的人是否被掉包了。 她用温和从容的语调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眼神中丝毫不见被捅伤的惊恐。 “那是瘴魂蛊毒,我把它注入我的蛊虫体内,放进了给他们的食物里。” “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最初我对你的性命不感兴趣,只是想借此机会测测你的真实实力。” “不过嘛......”王梦梦媚笑着,那双狐狸眼勾人心魄,给她的笑容增添了几分邪气,长长的眼睫好似蝶翅振翅。 “后来发现,你的实力强到威胁到我了,所以不好意思......”她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萤澪身前,把她圈进怀里,手指轻点她的后颈,“在我哭着扑进你怀里的时候,早就把蛊虫送进你身体了......” 列车惊魂(十一) 萤澪笑得异常灿烂,她回抱住王梦梦:“如果你早这样对我说实话,我才不会给你下药呢。” 王梦梦身形一顿。 “什么?” 萤澪一把推开女人,以手支颊,不慌不忙解释道:“你的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陌生人给的糖不能随便吃吗?” 王梦梦瞬间联想到她塞进嘴里的口香糖!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只是在上面涂了一层会让你乖乖睡觉的东西而已。” 萤澪举起刀,徐徐走来。 “我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痛的。” 王梦梦听着云里雾里的话,眼皮顿感沉重,萤澪的声音传进耳朵都是轻飘飘,她头重脚轻,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四肢麻木,像被千百只蚂蚁啃噬。 “哦对了,我想起件事。” 王梦梦已经没有力气答话了。 在她强撑着眼皮的视线中,萤澪抬起脚死死踩住她的腹部。 “我听说......” 她高高举起刀,刀身反射出她戏谑的脸庞。 “那个家族的巫蛊之术只传男不传女。” 破风声响起,她一刀刺下! 这是王梦梦在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叮咚——恭喜各位玩家通关【列车惊魂】副本,请大家耐心等待,一分钟后将传送回现实世界。” 萤澪站在车门前,背后站着战战兢兢的厨师和服务员。 二人毕恭毕敬地齐声说道: “小姐慢走!小姐路上小心!” 萤澪一阵汗颜,她听这话听了五年,快ptsd了。 好在列车很快靠站,门缓缓打开。她踏出门的那一刻,身形渐渐从这个世界消失。 ...... 她好像又做梦了。 梦里,风雨欲来,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晚风寒冷刺骨,无情刮过脸畔。 斑驳的树影随风强烈晃动,树叶哗啦啦飘落一地,击起磨耳的沙沙声。 四下寂静无人,只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阿婆颤巍巍站在铁道旁。 她望着眼前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迟迟不敢更近一步。 张欣雅刚端着泡好的面落座时,便瞧见犄角旮旯里有位女孩掩面哭泣。 她肩膀一耸一耸,呜咽声堵在喉咙,穿着绿裙的背影十分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张欣雅心里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同情和保护欲,叹了口气。 恐怕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一气之下跑出来的吧。 她把溏心蛋打在碗里,吹了吹热气,动作迅速吃了起来。 “请各位市民注意,现在播报本市最新消息,杀害八名少女的连环杀人犯仍然在逃,各位市民在家务必锁好门窗,请勿在外逗留。” 高高挂起的液晶电视里,主持人神情严肃地播报着新闻。 最近这里,是不太平。 张欣雅透过泡面升起的雾气,看到依然在悲伤抽噎的少女,抿了抿嘴。 她静悄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妹妹,你还好吗?” 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双眼通红,泪水萦绕在眼眶。 “你......你是?” “我见你哭得伤心,就想过来问问,发生什么了吗?” 女孩摇摇头,半句话不说。 张欣雅摸摸她的脑袋,询问:“我叫张欣雅,你呢?” “......唐瑾。” 她嘴唇嚅动,声音细微。 张欣雅转了转眼珠,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从帆布包里掏出纸笔。 笔尖行云流水,在纸上一勾一挑,游走的线条工整妍丽。 一朵栩栩如生的三色堇跃然纸上。 她停笔,走到唐瑾面前把画递给这个哭得跟兔子样的小女生。 “我是学绘画的,听到你的名字突然来了灵感,擅自画了这幅画,你不介意吧?” “这是三色堇,花语是快乐。你长得这么漂亮,笑容才适合你。” 唐瑾受宠若惊,慢悠悠接过画,泪水不知不觉止住了,急忙道谢:“谢......谢谢。” 女孩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张欣雅这才知道,她跟哥哥闹了脾气,她气得直接跑出家门,手机也在过程中丢失了。 张欣雅皱了皱眉,心想这可不行,这一带还有在逃杀人犯,绝对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在这过夜。 “你哥哥现在肯定很着急,他或许有错,但你不可能永远不回家,无论怎样,不如回家跟他说说清楚再作定夺,更何况你现在孑然一身,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连忙又从帆布包里拿出防狼喷雾和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是她前阵子为了防止杀人犯侵害特意定制的,刃开的很锋利,底下还有她的名字缩写。 “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拿好,快回家吧。” 唐瑾脸上又湿润了,对来自张欣雅给予她的温暖和帮助献上最诚挚的微笑。 她们挥手道别,唐瑾怀里捧着热乎乎的面包,心里宁静多了。 张欣雅说得对,她的哥哥虽然控制欲强了些,却从来没害过她,一直把她当做公主来养,有求必应。 她应该和哥哥好好沟通的,而不是耍小性子,肆意妄为,这次还任性地离家出走。 她把巧克力揣进口袋里,准备当作道歉礼物。 顺便把面包和一些钱分给了外面看起来好几天没吃饭的老奶奶,登上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列车。 狂风大作,暴雨惊雷,风雨很快来袭,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她的窗户上。 睡梦中的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咚咚。 “你好,你门口有张画,是你掉下的吗?不是的话我就清理掉了。” 唐瑾一愣,想起那副三色堇。 连忙应道:“是的!请等下!” 她小跑到门口,拉开一条门缝。 “谢谢......是我的......” 话音刚落,门被大力推开!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唐瑾见状,连忙掉头往床边跑去! 黑影用粗粝的手一把按住她,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眼冒金星,泪水和鼻血相继涌出,在恍惚间,她想到了睡前搁置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她挣扎着摸索着,终于摸到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准了黑影的腹部狠狠刺去! 成功了! 黑影吃痛,哀嚎一声! 她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翻身下床,往外逃去! 盛放 “救命......谁来救救我......” 她绝望地奔跑在车厢内,拍打着经过的每一扇房门,祈求着好心人的救赎。 回应她的只有愈下愈大的雨声和幽灵般的幽怨风声。 她不明白,是否是雷雨盖过了她的哭喊。 黑影早已缓过劲,悠哉悠哉跟在她身后,欣赏着猎物的困境。 她慌不择路跑到了尽头,无路可退。 黑影奸笑一声,感觉不到痛般甘脆地拔出还插在腹部的刀。 “不要......” 他从不理会猎物的哀求。 刺入娇弱躯体的血肉声在走廊回荡了很久很久。 雷光电闪,仿佛在愤怒地叫嚣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刀刀,一遍遍,拔出,再捅入。 在阴暗的角落里,鲜活的生命如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 唐淼被通知赶来时,已经是列车回到便利店站点之后。 周围聚满了围观群众。 他们的视线充斥着好奇,怜悯,以及冷漠。 唯一的相同点是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紧紧粘在抬下来的尸体上。 唐淼脑袋嗡得一声,如果说路上他还心存侥幸,那么现在残酷的现实正嘲笑他的不堪一击。 他身形不稳,蹒跚着推开众人,收获了一路谩骂和抱怨,他充耳不闻,一步步接近那个熟悉又冰冷的人。 原本光鲜亮丽的女孩如破烂玩偶一样躺在担架上,眼睛毫无生气和高光,却依旧死死睁着。 周围人看出了端倪,有几个热心肠的试探着询问了几句:“兄弟,没事吧?” 唐淼仿佛没听到,自顾自伸出手替死不瞑目的女孩放下眼帘。 由于手颤抖的厉害,尝试了好几下才成功。 有个人迟疑地上前,面色哀愁,介绍说自己是即将辞职的列车保洁。 她递给唐淼一个塑料袋,说是唐瑾的遗物,边摇头边叹息。 “真是个可怜人啊......” 唐淼神情呆滞,一个自称是调查连环杀人犯小组的组长的人告诉他,唐瑾的尸体需要交给他们带走。 他无法聚焦的视线望着某处,久久出神,从天亮到天黑,没有人敢上去搭话,最终,整个站台又只剩他一人。 一滴雨滴在塑料袋中,发出的清脆声响使他下意识低头,苍白的手指打开结,往里看去。 一把匕首,一张画,一块融化了的巧克力。 他仔细观摩着沾了血迹的匕首,刀面反射出他此刻恐怖到极点的表情。 匕首的底部刻着三个字母。 zxy。 复展开那张画。 一朵三色堇。 署名处赫然是zxy&tj。 唐淼全身剧烈的抖动,迎面是无尽的黑暗,将要把他吞噬。 “欣雅,我先走啦,你回家小心哦~” 清亮的女声打破了这方死寂,张欣雅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来到车门前站定。 她看了清晨的新闻,死者那身衣物她记得。 那个叫唐瑾的女孩。 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毒手。 霎时悲从中来,她没有注意到在距离她十几米外的暗处匿着一个男人,正用幽深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待她上了车,唐淼几个跨步,在列车门即将合上时,跟在她身后挤了上去。 大雨恰好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弹奏着狂野激越的乐章。 张欣雅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向来人,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她打量着唐淼,或者说,打量着他手里的那副画。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悄悄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后才问道:“这幅画...为什么会在你那?” 唐淼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极其夸张,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用嘶哑的声音念了遍她的名字,似在揣度:“张欣雅?” “......怎么了?你认识我?” 唐淼渐渐朝她走去,边说:“我是唐瑾的哥哥。” 张欣雅惊讶地开口:“原来是你,你......” 一瞬间,剧痛从腹部传来! 张欣雅不敢置信地低头,刻着她名字的匕首毫不留情地被吞没在她体内,又被抽出。 求生的欲望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大脑拉响了警报,她捂住流血的腹部拔腿就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大脑混沌一片,绝望地求救:“救命!救命!!” 风倒灌入喉,嗓子火辣辣得疼。 相似的夜晚,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故事正在上演。 张欣雅喉口猩甜,体力逐渐不支,她疯狂地寻找一线生机,一路扒拉着门。 咔哒。 尽头的门开了! 她连滚带爬,余光只来得及瞄了一眼房牌。 【101号】。 她反手关门,立刻想锁门! 定睛一看,傻眼了。 门......没有锁眼! 这扇门的锁是坏的! 她还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追赶上来的唐淼早已踹开了房门! 他双眼无神,神情与屠宰场的屠夫一般无二。 他提起张欣雅,像丢牲畜似的把她丢在床上。 “救......!” 刀尖对着刚想大声呼救的喉咙插了进去! 张欣雅细长的指甲痛苦地将唐淼的手腕抠得血肉模糊。 洁白的床单成为了鲜血的容器。 或许人死之前,真的会遇见走马灯。 张欣雅仿若还身处于那晚的便利店,甜美的女孩破涕为笑,把那画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女孩子就是要帮助女孩子。」 是她在跟唐瑾道别后宽慰她的最后一句话。 画里的三色堇仿佛真的活过来般,轻轻摇曳,花瓣细腻柔软,盛满了祝福。 她忘了跟那女孩说。 三色堇的花语除了「快乐」,还有, 「请思念我」。 ...... “大哥,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萤澪蹲在路边,嘴里含着冰棍,口齿不清地问着同样蹲坐在旁边的人。 “楹姐姐也真是的,明明昨天还喊人家梦梦宝贝,现在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王梦梦眯了眯狐狸眼,那张红唇吐出来的竟是慵懒性感的男音,他指尖猩红一点,舌尖在嘴里一转,妖娆地吐出个烟圈,白色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显得他那张脸美得格外不真实。 “要么叫我乐楹,要么就永远都别说话了。” 她咯吱咯吱嚼碎冰块,下了最后通牒。 “还有,你还穿着裙子,这个坐姿简直......” 像拉客的。 男人俊美的脸上噙着放荡不羁的邪笑,指了指停靠在路边的迈巴赫。 “乐家来接你了,你不走吗?” 萤澪一瞧,利索站起,顺手把吃剩的棒冰木棍塞到王梦梦胸口的事业线内。 “帮我丢下。谢谢。” “下次别垫这么夸张,一看就假的。” 说完,一蹦一跳坐车去了。 王梦梦从口袋摸出一枚口香糖。 是当时去找张欣雅他们交涉前随手塞进去的,差点被他遗忘了。 他舔了舔嘴唇,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期待下次见面,楹姐姐。” 二小姐的晚宴 坐在车上透过车窗望着晚霞,萤澪缓缓吐出一口气。 “小姐,今晚的酒席是特意为二小姐接风举办的,您不去不太合适吧?” 司机孙叔苦口婆心劝导,生怕萤澪中途逃跑。 萤澪挠了挠后脑勺,不耐烦地啧了声。 她跟这位乐熙玥一点儿不熟,人家也不认自己这个姐姐,她上赶着讨人嫌吗。 她更愿意和副本里的怪物玩对对碰。 “今晚上八大家族和各个社会名流都会参加,您身为乐家大小姐可千万不能缺席。” “我看二小姐对您还是挺关注的,这不,她说您六点半会从游戏里出来,特意让我卡着点来接,生怕怠慢了。” 萤澪翻了个白眼,内心嗤笑。 这个小妮子,刚来就跟她耍心眼,还诓老实忠厚的孙叔。 她五点就出来了,在那跟那人妖大眼瞪小眼苦等了一个半小时,期间还打了半小时的蚊子。 孙叔在职久了,知道她是个冒牌货,却也是乐家数一数二肯对她真心相待的人,还常给她讲故事听。 行吧,她答应了,就当是为了照顾孙叔的面子。 如果被那老登知道她参加晚宴的原因是看在乐家司机的面子上的话,估计胡子都会气得翘起来吧。 夜幕降临,乐家豪宅灯火璀璨,人声鼎沸,乐师拉着悠扬的小提琴,极尽雍容华贵的布置装饰尽显奢靡。 萤澪刚被仆人领着踏进大门时,厅内众人齐刷刷把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 见她风尘仆仆,一身略被汗浸湿的休闲装,以及被太阳照的有些黑红的脸,不禁交头接耳起来,阵阵窃窃私语声钻入她的耳朵。 原来是搁这等着她呢。 故意告诉孙叔错误的时间,让她姗姗来迟,完美错过宴会开始,接受众人的审视和闲话。 她好笑地看着站在中心被众星捧月的女生。 那女生一个哆嗦,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仿佛自己被一条隐藏在暗处狩猎姿态的毒蛇给盯上了,不自在地扫视了下四周,恰好,和萤澪探究的视线撞上。 她立马扯唇一笑,换上乖巧懂事的姿态,提着礼服的裙边,脚踩着十厘米的镶钻高跟鞋,如一只高贵的白天鹅款款走向萤澪的方向。 “姐姐,欢迎回来,我们等了你好久呢。”她戴着珍珠手链的手优雅抬起,作握手状,“初次见面,我是乐熙玥。” 看似欢迎,重点却在后半段,指责她好大的排场让这么多人等。 听到这话,乐家男主人,也就是她养父——乐荣德浓黑的眉毛立马蹙起,眼神透着一丝不满。 这丫头,怎么回事? 说这话,不是代表她从来都不认识她姐姐吗? 乐楹和乐熙玥从小一块长大,七岁才分别送到不同国家留学,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初次见面”。 若是被有心人怀疑上...... 女生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一股脑涌入她的鼻腔,她没忍住,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阿嚏——” 乐熙玥的完美假面出现了一丝碎裂,她刚刚清晰地感知到一些水滴状的不明液体降落在她伸出去的手上。 那是......什么? 口水?鼻涕? 她在内心疯狂叫嚣,僵硬地收回手,费了好大力气才想出接下去的话:“姐姐,今晚是我的接风宴,你穿成这样,不太好吧?” 如果刚进门时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注意到她,那么现在,可以说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谁让她前面站了只花蝴蝶。 这下所有人都暗自在心里把乐家的两个女儿进行比较。 一位高贵端庄,如天上的晨星。 一位质朴素净,如地里的菜花。 萤澪微微一笑,温柔地答道:“怎么会?我的好妹妹,姐姐这就上去换身衣服下来,你可要等姐姐哦,到时候咱们俩一定要好好叙叙旧。” 说罢,她作势抓起乐熙玥的手握住,眼中满是宠溺和重逢后的喜悦。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上了楼,留下潇洒的背影。 乐熙玥背对着人群,脸黑得要命。 刚刚那女的抓她手的时候趁机把黏黏糊糊的恶心液体抹在了她的手心。 在口水鼻涕和汗液中,她竟默默祈祷是最后一种。 楼下觥筹交错,楼上萤澪正打开衣柜,搬出一个上锁的百宝箱。 她没告诉别人,她因为之前无聊所以偷偷去考了化妆师资格证。 这满箱子的化妆品就是她并肩作战的好队友。 只是平时懒惰,再加上她原生脸本就不错,称得上是绝世小美女,不画也罢。 不过今天,那小妮子敢当众给她下马威...... 萤澪举起化妆刷,对着镜子前的自己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 乐熙玥轻抿了口罗曼尼·康帝,一手烦躁地敲击着桌子,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乐荣德在她耳边的絮叨。 “爸,您也真是年纪大了,我刚不过是不小心一下子没把住门,故意跟这位假姐姐开个玩笑,我怎么会破坏您的计划呢。” 乐荣德重重把拐杖敲击在地上,双眉斜飞入鬓,眉宇间隐含一丝愠意:“我从小是怎么告诫你的?身为八大家族的女儿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做到谨言慎行、步步为营。你知道有多少豺狼虎豹盯在后头等我们暴露弱点好咬咱们一口吗?” “你应该学学你姐姐,乐楹就从来没让我担心过。” 乐荣德恨铁不成钢,精明的视线藏在镜片后。 果然,哪怕是姐妹,这差距也不止一星半点,连乐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不过至少面上还是得过得去。 乐荣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爸刚刚说话厉了点,但也是为你好,今晚上你是主角,看到那边的易家少爷没?赶紧过去跟人家交个朋友,别让我失望了。” 他所指的方向正站着一个被长辈包围,身着雪白西装,眸子安静专注,温润文雅的男人。 他气质斐然,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乐熙玥在乐荣德的催促下,心下抱怨不止,不情不愿地扬起淑女的微笑,刚要动身——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一个方向。 她奇怪地看过去。 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人......是那个冒牌货?! 用脸秒杀全场 在场所有宾客都配得上一句阅历丰富。 可依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妈咪,那个是天使姐姐嘛?” 不知是谁家的小少爷眼睛亮亮的,兴奋地问道。 萤澪轻轻掀起眼皮,漠然地承受着各种嫉妒欣赏惊艳的目光。 她一袭黑红交织的高定礼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锁骨处点缀着水晶流苏,裙摆坠了几串价值不菲的珍珠,细闪高跟踩在白瓷地砖上,隐隐约约露出纤细精致的脚踝,姿态犹如一只慵懒高贵的波斯猫。 那张脸的绝美程度,令众人甘愿为她烽火戏诸侯,只为搏得红颜一笑。 一头乌黑如云的长发微微挽起,露出雪白圆润的肩,白皙如玉的面容,澄澈如秋水的眼眸,装着的却是睥睨一切的自信,让底下众人不由自主生出臣服于她的念头。 她从容不迫,嘴角淡扬,从阶梯上一步一步走到乐熙玥的跟前。 风评霎时扭转! 不过片刻时间,待这乐家两个女儿再次相对,高下立判,众人纷纷为之前看走眼而感到羞愧。 萤澪对上她,那是赤果果的秒杀。 乐熙玥嘴角抽搐,整张脸不自然起来。 脸色就跟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煤灰一样黑。 萤澪心想。 乐熙玥藏在背后的拳头捏得发白,身子骨不住的抖动。 该死的!明明这是她的主场! 凭什么风头都是那个冒牌货的! 那群人眼瞎了吗! “姐姐,你随意,有一些世家的伯父伯母非要拉着我谈心,我实在拗不过,陪不了你了。” 她说完,脚步飞也似得逃走了。 生怕多留一秒就会被别人多比较一秒。 刚刚只是个意外,她再打扮的妖艳贱货又能怎么样,冒牌货始终是冒牌货。 自己可不一样,她可是被各大家争抢着要的儿媳妇,而萤澪...等真正的乐楹回来,到时候她连一只老鼠都比不上。 想到这,心里一阵暗爽,刚刚被比下去的委屈愤恨心情便消散了许多。 她整理了下仪容,睁着无辜的眼瞳,莲步轻移,心怀雀跃地跟易家少爷——易应猗打了个照面。 萤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品尝着精美的点心,乐得自在。 虽说那些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根本就没有消停过。 她看好戏般看着乐熙玥明明紧张的要命还假装端庄大方跟男人攀谈的样子,吃吃笑出了声。 “乐大小姐,请问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可否说于鄙人听呢?”一位脖子带着三条金链子的大老粗掐着嗓子,故意捏出硌人的气泡音,凑过来搭讪。 萤澪笑得停不下来:“我在想,要是某一天我变成老鼠了怎么办。” 那个男人沉迷于萤澪脸上倾国倾城魅惑人心的笑容,鼻腔兀得一热。 “先生!你流鼻血了!需要帮忙吗?!”仆人惊恐的叫道,连忙把他扶了下去。 萤澪摇了摇头,无语地移开了眼。 忽然怀念起一手斧头一手匕首的日子了。 今晚这名利场上所有的贵宾,美曰其名站在权利和金钱的顶峰,在她看来还没副本里怪物血盆大口的模样可爱。 她刚想端起果汁喝一口,立刻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先一步为她递上。 她又看中了桌子上的蛋糕,另一位镶着金牙的男人殷勤地送到她手边。 萤澪礼貌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那男人趁机摸到的手背。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玻璃杯在她紧握的手里出现了一丝碎裂。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来回辗转,却不料与那易家少爷对上。 好像叫什么......易应猗? 他脸上依旧挂着绅士得体的笑容,可飘忽不定的视线早就暴露了他对眼前的话题,或者说是人,丝毫不感兴趣。 萤澪做了个鬼脸。 易应猗一愣,接着短促地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轻轻点了下头。 正滔滔不绝的乐熙玥也愣住了,见易应猗这样的反应,她奇怪地往后看去 萤澪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回抛了个飞吻给她。 乐熙玥:“......” 耳边传来易应猗的轻笑声: “你的姐姐,还挺有趣的。” 乐熙玥勉强勾了抹笑,回答:“是啊...姐姐她常年在国外,不熟悉国内的环境,老喜欢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举动,易少爷别介意。” 易应猗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往嘴里塞着小蛋糕的少女,夸赞道:“乐二小姐多虑了,我很喜欢你姐姐这种真性情。”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乐熙玥的白眼在心里快翻烂了,她不想再听任何有关捧萤澪臭脚的言论,只好借口说自己有事需要暂且先离开。 今天晚上真是太糟糕了! 都怪那个叫萤澪的冒牌货! 替身就好好当替身,永远做衬托她的绿叶,现在手伸得比脚长,若是不教训,以后怕不是得踩在她的脸上! 她趾高气昂地来到萤澪身边,装作亲切地挽起她的手,甜甜地说道:“姐姐~咱们这么久没见,妹妹有好多心里话跟你讲,跟我来,我们去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地方。” 笑里藏刀的笑容摆明了要给她下马威。 萤澪抚摸了几下她的发丝,用极尽温婉的语调接受了她的邀请:“妹妹盛情邀约,做姐姐的怎能不同意呢?” 乐熙玥嘴角抽了抽。 这女的是不是刚刚用手拿蛋糕吃没洗手? 然后又抹在了她的头发上?? 仿佛是回应她的心声般,萤澪持着那副口吻继续感叹:“妹妹的头发让我好生羡慕,油光发亮的,都能当镜子了。” 乐熙玥差点没稳住身子。 她几乎是推着萤澪走完后半段路,来到后花园,铺天盖地的阴阳怪气如意料之中而至。 “我说......乐家没教过你规矩吗?” “受了恩惠就要涌泉相报,乐家抚养你至今,你不好好想想怎么报答乐家人,生得什么心思?” “跟我比,你还不够格。” 萤澪赶蚊子般朝耳边挥了挥手,边观察着四周。 她们所站位置旁是一方古典欧式喷泉,水深大约两米。 “我说你听没听......啊!!” 惊天地泣鬼神的“扑通”和惨叫声同时响起,乐熙玥以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姿势掉入了水中—— 萤澪撤回手,拍了拍手心,往眼角抹了把清水。 然后心急如焚地大吼大叫道:“快来人啊——救命啊——!” 落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这水里的是......二小姐!快!把二小姐救上来!”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大动静直接惊动了在前厅的客人,此起彼伏声接连响起,连乐荣德都被下人扶着急匆匆赶了过来! 乐熙玥双手双脚扑腾着,水流急速从她手掌中滑过逃脱,身上的首饰和繁重的公主裙此刻成为了她最大的累赘! 她下意识开口呼救,水就猛往她口腔和鼻腔里灌,害得她头脑发涨,强烈的酸意冲刷着她的理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跳下去赶紧救二小姐?!一群饭桶!”乐荣德此时也顾不得形象礼仪,忙招呼着下人往池子里跳。 虽然乐熙玥在他心里全方位都比不上乐楹,可也算是一枚利用价值尚高的联姻筹码,不能让她出事! 萤澪见状,擦了擦伪装成泪水的池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道:“你们赶紧的,谁第一个把二小姐救上来就是乐家的救命恩人!大大有赏!” 下人们一听,顿时放下手头上的活一股脑地蜂蛹往池子里跳! 他们有的抓住了乐熙玥的手,有的抓住乐熙玥的脚,推搡着挤让着,生怕第一的位置被他人抢去。 “二小姐的手是我的!”年轻男子宣示主权般。 “屁!明明是我先抓到的!”另一名男子狠狠推开他! “给我让让,我摸摸二小姐的头在哪里!” “你也来跟我抢?!滚一边儿去!” 本来宽敞的地方在一众人加入后略显拥挤,清澈的池水被下人干活时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瞬间染得浑浊不堪。 不知是谁踩中了乐熙玥的头发,她一吃痛嘴巴大张,被猛猛灌入大量污水,她痛苦的直翻白眼,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 在乐荣德越来越黑的神情中,下人们终于七手八脚地把晕死过去的乐熙玥扛上了岸。 她整个人就像落汤鸡的化身,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脸上的妆糊了一层又一层,原先佩戴的昂贵首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萤澪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退下去换衣物的仆人们手里握着些反光的东西正交头接耳着什么,一个个容光焕发。 看来今天大丰收啊。 乐家的私人医生带着底下的助手,心惊胆战地把乐熙玥放在担架上送去治疗,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触了霉头。 看完整个过程的宾客们开始大规模的窃窃私语,萤澪用她聪慧的小脑瓜推算了下,按这种传播速度,很快整个八大家族内部都会遍地流传乐家二小姐成为落水狗的消息了。 更甚者,整个A城的头版头条都要换了。 她急忙用手捂住脸,乐荣德看到她这幅莫名其妙的模样,烦躁地问:“你又怎么了?我劝你少给我添乱!” 萤澪破天荒地没还嘴,十指严严实实遮住了表情,她哽咽地回答:“我就是替玥儿难过......嘻嘻......她太不小心了,哎,如果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她可能就......嘤嘤嘤......” 断断续续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话听得乐荣德更加不耐,他肚子里的怒火使得他今晚就想把这破池子给拆了! 乐家家主的身份迫使他冷静,他压着嗓子,让他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从容淡定。 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能再生气让他们看了笑话! “各位,小女因长途跋涉顿感劳累,许是一下子身体没撑住,不小心才掉入水中,没想到令各位看了笑话。” “身为父亲的我没第一时间关注孩子的身体情况,也是失职!” “你们都是我乐家最尊重的客人,今晚之事,导致没让各位尽兴,我乐某在此郑重致歉!” 老家伙不愧是老家伙,短短几句话解释清了原由,还烘托了自己爱子心切。 客人们都是人精,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一派虚与委蛇。 萤澪听着他们无聊的寒暄和安慰,又望了眼医生离开的方向,在没人注意到时无声隐入黑暗,抄近道跟了上去。 乐熙玥的房间在三楼,她躲在墙角,在房间门口,医生认真地对助手交代了一系列事项,随后便一道下了楼离开。 萤澪转开门把手,大摇大摆地进了乐熙玥的卧室,脸上笑意盈盈:“我的好妹妹,我来看你了。” 乐熙玥挂着盐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嘴唇灰白。 见她依旧昏迷不醒,萤澪缓缓坐于她旁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好似一个称职的姐姐:“玥儿妹妹,你放心,我这次洗过手了。” “哎,你也太大意了,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 “还好我嗓门大,把他们都喊来了你才得救。” “你也别谢我,毕竟我受了乐家恩惠,得涌泉相报嘛~” “早让你别热脸贴冷屁股了,你瞧,你脸上现在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萤澪说得正起劲,突然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开门声打断了。 来人正是乐荣德。 他眼神犀利,在萤澪和乐熙玥二人身上来回转,用严肃的声音对前者说道:“你跟我出来。” 萤澪撇了撇嘴,跟在乐荣德身后来到了书房。 他们没发现,门关上后,床上那虚弱的人猛得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恨意和不甘。 原以为乐荣德是要质问她真正的事情经过,没想到他只是凉薄开口:“明天一早我让孙叔送你去黄泉,下个副本马上开启。” 就这,还需要特意把她喊来书房? “这次,易家的少爷易应猗也会进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萤澪故意提起某个正挂盐水的人的名字:“那不是玥儿妹妹的目标吗,我不好抢啊。” 乐荣德一听,眉头紧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你是个聪明人,别搞砸。” 见萤澪摇头晃脑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他直接吐出一个数字:“十万。” 萤澪:“......” 用钱砸人很了不起吗? 不会吧?这老登不会真以为自己这样很帅吧? 这是赤裸裸对她人格的蔑视! 她既不屑又鄙视地默默接受了这份蔑视。 乐荣德似乎又想起了某事:“对了。”他神色凝重,“这次进的副本,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人?” “那不到处都是吗?”她回答。 笑话,惊悚游戏里不出现奇怪的人和事,还能出现什么,过家家吗。 乐荣德摇摇头,眼神紧盯着萤澪,透着陌生的迫切:“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萤澪向来不喜欢没头没尾,顺着他试探:“有倒是有,不过,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激动:“十二宫的双子座晶石......亮了。” 合欢 “晶石是啥?”好奇宝宝萤澪举手提问。 乐荣德:“晶石是判断十二宫宫主是否现身的重要媒介。” “十二宫是啥?” “十二宫实为黄道十二宫,现以四象分类,这次的双子宫就归属于其中之一的风象,另外三象分别为土、火、水。” “你书房的保险柜密码是啥?” “我保险柜的密码是087......”话戛然而止。 萤澪一脸兴奋,催促道:“说呀说呀,我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呢!” 这老登真急人! 乐荣德轻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最后交代了一句话。 “没人知道黄泉选人的标准是什么,所以,在副本中你要多留意周边的人,别到处树敌,要是发现什么特别令人在意的......记得通知我。” 和乐荣德一块从书房出来后,她也没继续被当成物品观赏的爱好,沉思了会,决定去后花园赏月。 乐荣德没有拦她,他似乎还沉浸在那股奇怪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甚至不可思议地夸赞了她一句:“你这样打扮倒是赶得上乐楹三分之一容貌。” 至少在他心里认为这是夸赞吧。 仆人们的速度很迅速,喷泉水早已被换了一轮,清澈见底。 整个后花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百花齐放,月光拂过,更衬烂漫,斑驳的树影在夜风中摇晃,她唯爱华庭中那棵傲然盛开的合欢树,花瓣小巧美丽,似轻盈柔软的绒球,惹人怜爱。 萤澪四处瞧了瞧,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刚来的第一年就强行要求乐荣德在这放一架独属于她的秋千,还必须要刻上她的名字,除了她谁都不能坐。 她也没想到,乐荣德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家伙竟然会答应一个替身幼稚的要求。 可惜后来,她也很少来了。 幸好,他还算有点良心,没拆。 提着裙摆小心地坐下,脚尖往后轻点地,链条开始带着座椅晃动,感受微风抚过耳畔和脸颊的舒适感,那双美瞳的温柔涟漪散开,温和月光为她度上一层银色轻纱,神圣而高贵,仿若月光女神降临,一派祥和氛围。 景美,人更美。 这是避在一旁看痴的易应猗心里唯一的想法。 “早就听闻乐家大小姐风华绝代,貌比西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的嗓音如春风般温柔,缓缓从树后走到她跟前,保持着社交距离。 萤澪并不惊讶,她在坐下前就觉察到了第二人的呼吸声,不过没想到,竟然是易家少爷。 这位翩翩公子不在前厅谈笑风生,往后花园跑作甚? 萤澪垂首低笑:“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夸我杀人如麻和心狠手辣。” 易应猗笑得无奈:“那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乐大小姐,可否赏光,给在下一个搭讪的机会?” “笨,我们不是已经在聊了吗?不然我们刚刚在干嘛,斗地主啊?”荡着秋千的少女心情貌似很好,她发现眼前的男人比宴会厅所有对她献殷勤的男人都要正常。 至少没有让她想一斧头劈死他的冲动。 易应猗倒也不客气,席地而坐,望着如墨长空,嘴角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我知道你的父亲,也就是乐老爷,他同你说了明天我们一起参加惊悚游戏的事情。” “他在宴会时与我说,你是第一次参加副本,性子内向柔弱,怕拖累我让我多担待。” 易应猗的目光流淌着关怀和温暖:“你不要有压力,也别害怕,我知道一个女孩子面对尔虞我诈有多不容易,所以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那老登都对他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第一次参加副本? 内向?柔弱? 萤澪拘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父亲也真是的,易少爷你放心,我不会添麻烦的。” 但若是麻烦自找上门,那可就不能怪她了。 盛夏的晚风都卷着一股闷热,吹得人昏昏欲睡。 一些干完活的仆人偷偷从远处八卦着合欢树下的俊男靓女。 “易少爷,你有没有听说过白骑士综合症。” 萤澪眼神淡淡,语气轻柔。 易应猗似是不解:“嗯?什么?” “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疾病,顾名思义,这类人有着对他人过度的救助和关怀之心,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看似崇高伟大的背后,却同时隐藏着风险。” “我不明白。”他如实回答。 他不明白为何乐大小姐会突然挑起这个话题。 萤澪指着一旁的合欢树,发问:“假如这是世上最后一棵合欢树,现在出现一只野兽,用利爪抓秃它的树皮,折断它的枝干,啃光它的树叶,你会怎么做?” 易应猗仰视着沙沙作响的树叶,眼波闪了闪。 “将那只野兽,格杀。”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恰好与萤澪交汇在一起。 少女噗嗤一笑,捏了捏嗓子:“沸羊羊,你真粗鲁~” 男人也勾起唇,面色动容。 萤澪张开五指,透过指缝注视着枝繁叶茂。 “可哪怕不用你出手,最后的结局,也会以猛兽交代出生命而告终。” “合欢树的枝叶在受到啃食时会释放足以毒死动物的毒素含量,并且它的果实含合欢皂苷,更是具有毒性,而它的别名,为「鬼树」。” “你以为实力悬殊的弱势方,其实内含大杀器呢。” 萤澪搓了搓小手,从秋千跳下,来到易应猗面前,笑得人畜无害。 她将手伸出,眉心轻挑。 “易少爷,合作愉快。” 易应猗将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郑重地回握住那只干净又白皙的玉手。 “合作愉快。” 斟酌了番,在少女撤回手前慢条斯理补了句:“晚安,明天见。” 合欢树叶投下颤动的阴影,轻轻摇曳,似乎在诉说今夜的秘密。 第二天。 薄雾弥漫的早晨唤醒沉睡的城市,宣告着新的故事即将发生。 萤澪再次与易应猗汇合是在三楼走廊,他们二人的房间非常巧合的相邻。 在失去意识连接上系统后,再度睁眼,她在一辆大巴车上醒来。 揉了揉迷茫的双眼,还未来得及打量处境,就被一阵机械音打断了。 “叮咚——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副本【夜嫁】即将开始!” “我的脚踏过荆棘, 我的手埋入枯骨, 我的心腐烂成泥, 我的脸淌过血泪, 亲爱的旅人,请怜惜我, 撕开我的肉体, 送葬我的灵魂。” 夜嫁(一) 这辆大巴车看起来上了年头,漆皮脱落,车内设施陈旧,汽油加皮革混合成难闻的味道,在车厢弥漫开来。 一路颠簸,从坑坑洼洼的泥地驶过时,响起一连串金属零件碰撞的叮铃声。 车内共有12个座位,萤澪位于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其余玩家似乎还未清醒,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 大巴所有窗户通通紧闭,她费力推开窗,新鲜的空气涌入,稍稍平和了晕车的症状,这才认真观察起来。 司机座位后方的玻璃挂着路线停靠点,初始站已被黑色涂鸦笔抹去,终点站用红字大大标注着三个字—— 夜来村。 除了终点站,再无其他停靠点。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个叫夜来村的村落。 萤澪望着窗外的天色,夜幕沉沉,伸手不见五指,虫声凄厉地鸣叫,除了车内暗黄的灯光,唯一的光源就只有天上的孤冷月色。 夜来村,她寻思着要按这名字遐想的话,莫非是只有在夜晚才能到达的地方。 轻击手机开关键,屏幕一亮,时间显示晚上十点半。 车开了多久了?何时到站? 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压在她的肩膀。 她拧了拧眉,往侧边看去。 右手边的位置上正睡着一个长相甜美的短发女生,由于姿势狂野,身子歪斜,半个脑袋恰好落在萤澪的肩上。 女生咂了咂嘴,嘀咕着梦话:“好香......鸡腿......大鸡腿......” 萤澪:“......” 一丝晶莹的水渍挂在她的嘴角,顺着引力缓缓下落。 在离萤澪的衣服还有一厘米时—— 她非常爽快地赏了这个女生一个脑瓜崩。 女生惊呼:“哎哟哟!疼疼疼!谁呀?!黄口小儿竟敢偷袭!” 物理叫醒法非常有用,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怒目圆睁,圆润的脸蛋气鼓鼓得泛着红,寻找着偷袭她的混蛋。 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将眼光锁定在了坐在她左边美若天仙的姐姐。 不可能!这姐姐看起来既和善又优雅,不可能是她! 下一秒,萤澪笑眯眯地撑着下巴对着她说道:“是我。” 女生忽地捂住耳朵! “我,我,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刚窜出来的小火苗顿时蔫了下去。 萤澪指了指自己的嘴边提醒道:“在说话前,要不先清理下?” 诶?那个姐姐指着嘴说什么? 亲她一下? 女生惊呆了,脸颊飞速窜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心一横—— 不亲白不亲! 随即撅起嘴狠狠印在萤澪白皙的脸上! 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她急忙拍了拍胸口做着担保:“我叫花也苏!我我我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嗷!小姐姐你放心!到时候来花家找我,我会给你好多好多钱!” 她真的......太好看了! 花也苏直愣愣地看着萤澪的脸,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接收了一连串咋咋呼呼的言语冲击,萤澪抚了抚被亲过的地方,试探性地开口:“苏苏?” 花也苏狂点头,惊喜道:“姐姐可以这么叫我!” 萤澪懒懒地点了下头。 “叫我萤澪吧。” 花也苏甜甜地喊道:“萤姐姐~”随后跟牛皮糖似得黏在了她身上,明明相识到现在不过5分钟,却好像认识了几十年般熟悉。 听到这声【萤姐姐】,眼前莫名浮现出一张妖艳到雌雄莫辨的脸。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家伙...... 正想着,一道树脂清香钻入鼻间,与此同时,一节温热的手臂从后头圈过她的脖颈,熟悉的极具魅惑力的声线喷洒在她耳边:“楹姐姐,好久不见。” 萤澪:“......” 说曹操,刘备就到。 “在我动武前,从我身上下去。” “楹姐姐,别这么冷漠嘛。”话虽如此,但王梦梦还是迅速撤回了手臂。 花也苏在看清她的面庞后,嘴张的更大了。 今天是什么美女集会吗? 萤澪往后查看了番,许是因为花也苏的嗓门太大,沉睡的玩家被吵醒,接二连三的清醒过来。 暗暗数了数,本次参加惊悚游戏的玩家共有8人,四女,四男。 哦不,其中包含了一个不男不女。 她看向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怎么又是你?” 王梦梦耸了耸肩,狡黠一笑:“我们有缘。” “大可不必。” “别那么无情嘛。” 花也苏戳了戳萤澪的小臂肉,好奇的问:“姐姐,你朋友嘛?” “不是。” “是的。” 二人异口同声。 花也苏决定不再多嘴,做个默默无闻的挂件。 萤澪的视线很快找到了正轻揉眉心的易应猗。 他无声地对她笑了笑,表示无碍。 原本安静的车里嘈杂起来,另外的两男两女看起来是一起进副本的。 “皓卓......我好害怕,你抱抱我。”一位穿着打扮异常招摇的女人往人高马大的男人怀里缩,啜泣不止。 被叫作皓卓的男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轻哄:“璐璐乖,我在呢。” 另外一位扎着马尾,穿着运动装的女人似乎不太高兴,语气微冲:“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进副本了,璐璐,你要是再这样懦弱,其他人会很累的。” 安皓卓回怼:“璐璐从小到大就胆子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社会经验,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沈昭曼,不是我说你,你身为她的闺蜜,讲话不要太冷漠。” 沈昭曼翻了个白眼,怒视着安皓卓,恨恨扯了把身旁的男人:“喂王子博,你看看你的兄弟,魂都被凌璐勾走了,我也没说错啊,这么危险的地方,谁都不想带着拖油瓶吧?” 王子博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反而护着那个叫凌璐的女人:“曼曼,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专横跋扈,你总不能剥夺人家害怕的权力吧?” 沈昭曼见一个两个都护着她的闺蜜,气不打一处来,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独自靠着窗坐下不发一语。 王子博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略微不妥,刚要凑过去好好说道—— 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大巴幽幽停下,一道黑影从最前头的驾驶位置上下来。 车灯似乎线路接触不良,光线一闪一闪,照得司机的脸忽明忽暗。 他目光呆滞,面容憔悴,眼圈极黑,半张脸都隐藏在口罩后。 “各位旅客,夜来村到了,请有序下车。” “三天后,我会在相同的时间点来接送各位。” “祝大家旅途愉快。” “对了......请各位务必,在12点前进村......否则......” 夜嫁(二) 司机的声音如锯木般嘶哑难听。 他转身按了个按钮,旁边的车门缓缓打开,示意他们下车。 众人面面相觑。 萤澪见状,率先站起,晃晃悠悠地迈着步子,脸色不佳。 王梦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复而闭上。 当来到司机面前时,懂礼貌的她刚想张开嘴说声再见—— “yue——!”一瞬间满地狼藉! 她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酸涩,呕了个爽。 司机被吓了一跳,是实实在在的一蹦三尺高,他躲闪不及,鞋子沾上了些不明液体。 他呆滞的神色竟然多了丝嫌弃,一溜烟逃回座位上,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偷看。 车上其余人死一般的沉寂。 待萤澪吐完,不好意思地走到驾驶座,拍了拍司机的肩膀,笑了笑:“哦,大叔,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车吐脏了。” “要不,我再吃回去?” 司机脸色惨白,没想到他都避开了,这女的还要靠过来,还满嘴胡话,他立刻如临大敌,肩膀一缩,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什么女疯子?! “我......yue——”谁料到驾驶座这边的异味更重,她一个没忍住,再度吐了出来。 司机面露惊恐,被窄小的空间包围退无可退,裤子和衬衫成功遭了殃! “大叔我......yue——不是......yue——故意的......” 还未听完她的话,司机昏死了过去。 萤澪是被易应猗和花也苏扶下车的。 “乐......萤澪小姐,你没事吧?”易应猗动作轻柔地顺着她的背,还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在进入副本前,萤澪特意叮嘱他不要再招摇地喊她乐大小姐,直接叫她的化名萤澪。 果然听起来顺耳多了。 花也苏看起来比本人更急,手忙脚乱地捣鼓着她的粉色背包。 “姐姐你等下,我带了橘子,你闻闻橘子皮会好点!” “还有你刚刚吐过,肚子肯定空空的,得赶紧补充体力才行,我这里有巧克力、面包、奶酪棒、苏打饼干,你看你想吃什么?” 萤澪虚弱地抬起手,张开五指晃了晃。 “不要吃嘛?” “五根奶酪棒。” 花也苏:“......” 进完食的萤澪终于恢复了点精神,开始分析现状。 另外四人本就与他们不熟,隔着几米远商量着什么,还时不时往这看。 手机显示时间为11点,信号降到一格,暗示这里为极其破败荒凉的偏远之地。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方盖着沾满灰尘的破布,无力地跟着冷风飘动,好似在对他们这群外来者招手,通体漆黑的乌鸦从空中盘旋而下,立在石碑上不怀好意地盯着众人。 萤澪上前挥了挥手想要赶走它,乌鸦凄厉地对着她惨叫几声,似诅咒又似控诉,尽显悲凉,不甘的扇动翅膀飞离。 石碑正面隐约刻着些字,但被尘埃覆盖,辨认的十分吃力。 她刚要伸手拂去灰尘,易应猗先她一步。 “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他利落地用袖子拭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被隐去的字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花也苏也凑到萤澪身边,歪着头努力辨认着字迹。 “嗯......看不出来,这字比我写的还潦草。” “是夜来村。”易应猗对着大家说道,“我们进去吧,毕竟,要赶在12点前。” 没有人反对,萤澪刚往里走了几步,后面传来凌乱小跑的声音,两男两女横冲直撞,霸道地挤到她身边,她下意识侧过身想要避让,结果腹部传来一阵推力,她一个踉跄,将要向后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有人一个箭步在她即将倒地前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个巧劲把她带入怀中。 萤澪的翘鼻不小心撞到了对方的胸膛,触感结实,鼻子一酸,好在没流鼻血。 她疑惑地举起手,盯着近在咫尺的胸,覆上去捏了捏。 “呀~虽然人家知道自己国色天香,你也不用这么按捺不住吧~萤、澪、小、姐。”王梦梦娇嗔,羞怯地低下头,嘴角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缓缓上扬,最后四个字尾音延长,透出一种阴阳怪气的意味。 萤澪嘴角也渐渐勾起,扬起的幅度比他还大,压着嗓音阴恻恻地威胁道:“如果不想我一拳把你的假胸打歪的话,就给我好好说话。” 在绝对武力值的威压下,王梦梦扬起的嘴角回到了它最初始的位置。 他妥协道:“行吧,你别动手,这胸可贵了,花了我好多钱呢。” 萤澪从他怀里撤出,目光扫向已经跑出小半段路的四人。 其中那个叫凌璐的,还回头张望了下,正好与萤澪没有温度的眸子对上,她急急忙忙又转回了头,在安皓卓的怀里瑟瑟发抖。 “是她?”王梦梦看似无意地询问,他的夜视能力还算不错,刚刚那只推人的手上戴着金镯。 答案很明显。 萤澪指腹轻点唇畔,若有所思地夸了句:“镯子很好看。” 小插曲过去,他们继续穿梭在潮湿泥泞的幽深小径,树木群魔乱舞,黑黢黢的灌木丛里似乎有可怕的生物潜伏,只待来往过客放松警惕后凶猛无情夺走他们的性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霉味,更深露重,温度仿佛又降低了些。 “你们瞧,前面有亮光!”花也苏发现了什么新奇宝物似的指着前方。 “这不规则的影子,看起来像火把。”易应猗摸着下巴思索,“好像......还有诵经的声音?” 萤澪没说话,自顾自地往那处光亮走去。 复行数十步,依稀看到十几个人面无表情,围成圆圈,每个人右手拿着火把,再往左手看去...... 赫然是不同动物血淋淋的脑袋! 鸡、鸭、鹅、兔......它们通通被砍了头,失焦的眼睛直望向天,脑袋被安在长长的木棍顶上,还未凝固的血液顺势滴落,有几滴落在那些人的袖口和脸上,他们视而不见,神情冰冷,嘴唇开开合合,恢诡谲怪的咒语萦绕在四周,与阴冷的寒风交缠,吹起一阵颤栗。 那只村口被赶走的乌鸦又飞了回来,停在枯树枝上,目不转睛审视着众人,它喑哑着叫着,似在回应他们的祷告。 花也苏惊呼了一声,惊恐地躲到萤澪身后,颤巍巍地问道:“他们......在干嘛?” 萤澪眼含兴味,直勾勾看着前方。 他们不知何时停下了这诡异的仪式,齐刷刷转过头,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四人,表情惨白僵硬,接着,不约而同咧开嘴,露出骇人的微笑。 夜嫁(三) “他他他......他们!”花也苏舌头害怕到打结,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更让她惊恐的,是萤澪顶着十几个人阴森的目光,抬脚往人堆里走去。 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位花甲老人身上。 她一拍大腿,堆出满脸笑意,乐呵呵地寒暄:“哎哟,这位就是村长了吧?” 花甲老人抬了抬垂下的眼皮,似乎在努力看清来人的脸,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恍然道:“你们是......来游玩的游客吧?怎么这么晚才来?” “是啊,遇到个傻缺司机,路都不会开,耽搁了。”萤澪抱怨道,复又追问,“村长,大伙这是在做啥呢?” 老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明天,就是十五了......我们在举行封门祈祷咒术,祈求恶灵退散,子时过后,村子就要与外界隔绝,封闭至次月初。” 原来这些都是普通的村民,夜色昏暗,火把光线又不稳定,再加上有几个长相着急,这才显得他们看上去尤其恐怖。 “你们啊,要是再晚些到这,怕是......”他不愿再说下去,招呼了人过来,“阿杰,你带客人们先回村安顿。” 举着兔头的男子肥头大耳,满脸刻薄样,他不情不愿地应下,放下木棍,指挥着四人跟上。 萤澪行至拐弯处,微微偏头,眸光微沉,再次往人堆瞥去。 村长指使着众人取下动物头颅,往正中心的火堆里投去。 那些头颅陆续被火焰吞噬,火势愈烧愈旺,倒映在村民冷若冰霜的瞳孔中。 村长似有察觉般转动布满斑痕的脖子,毫无波动的目光投射过来。 萤澪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他们离村子不远,大约走了十分钟的路程,那位叫阿杰的男子不耐烦地指了指两旁的屋子:“你们的同伴已经提前住在左边的屋子里了,剩下右边那两间空着,就是你们的,进去以后赶紧睡觉,别瞎转悠。”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同伴?只能是凌璐他们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房间的分配。 花也苏挽着萤澪的手立马喊道:“那就两两做对,我和萤澪姐一间房!” 易应猗微微皱眉,有所顾虑地开口:“王小姐是女性,和我住一间恐怕不妥,不过特殊时期,这样吧,我打地铺。” 萤澪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根蜡,易应猗确实没有任何少爷的架子,只不过他判断失误了,这位他口中的女性,也许掏出来比他还大。 王梦梦的表情很奇怪,他没接易应猗的话,视线落在花也苏挽着萤澪的那只手上。 他似在怀念,幽幽道:“想当初,这个位置可是我的专属......” 萤澪回以警告的视线。 他立马收住,娇弱地往易应猗身上一靠,气吐如兰:“那我就谢谢易先生了。” 易应猗不自在地半退,悄悄拉开距离。 他默默揣测着王梦梦的职业,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模特更有可能,那身高竟与他相差无几,要是再踩双高跟鞋,他可就被比下去了。 敲定后,一行人结伴进了院落。 两间房离得不远,若是一方出了什么意外,另一边也能及时赶到。 这里都是很标准的农村自建房,简朴老旧,四周耸立着砖土砌筑的围墙,墙头爬着几株枯萎交错的植物,只要太阳西落,外头黑漆漆一片,就只有挂在门旁的壁灯能提供微弱的暗黄色光线。 卧室内,头顶的白炽灯一晃一晃,向来客展示着这里的破旧简陋。 棉被床单黑灰陈旧,边缘还打了几处补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再无其他家具摆设,墙皮早已发黑脱落,墙角结着杂乱无章的蜘蛛网。 萤澪双手一拍,笑着说:“太好了,比起睡桥洞,这里明显舒服多了。” 言语中的信息量让花也苏愣了愣,震惊地问道:“姐姐,你还睡过桥洞啊?” “是啊,那会想方设法地补贴生活,天没亮就去扫大街,偶尔在桥洞下卖艺赚几个小钱,累了就直接睡桥洞咯。” “一到冬天是最难熬的,买不起松松软软的棉被,只好去报亭偷几张旧报纸盖在身上。” “公园的长椅也不错,只不过有时候伸不开腿挺难受的。” 说着说着,发现那肉嘟嘟的可爱小姑娘不吱声了。 不经意一个扫视,与她盛满泪水的眼睛对上了。 这是......哭了? 花也苏的眼圈红红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噎:“姐姐......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我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往事的,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保准你再也不用睡桥洞了!” 萤澪轻轻“啊”了声,咬了咬指尖,似作为难。 开玩笑开的太认真把小姑娘说哭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她也是没想到,对方的心思竟然这么的......单纯。 若这会吃人的游戏是荒凉酷热的沙漠,那她就仿佛是出现在渴死边缘的人眼前的绿洲。 花也苏说什么都要把两床被子都让给萤澪,萤澪只好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欣然接受。 她看着花也苏安安静静地闭上双眼,没过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没了那股子咋呼劲,反而添了分恬静。 掏出手机一看,恰好12点。 伸手推开腐朽的木制门,放轻脚步,来到室外。 狂风阴冷呼啸,月色隐在云端流动,树影婆娑,枝叶沙沙作响,犹如有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更衬夜色阴森寂寥。 她将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聆听着专属于夜晚的嚎叫。 可能......真的有谁在说话。 她放缓呼吸,压平心跳,努力想在这狂风怒号中抓住些什么。 “......有......” 有? “......有......人吗......” 萤澪皱了皱眉,眸光瞬间警惕! 没给她思考的时间,风卷着似有若无的低语刺入她的耳中,串成了清晰完整的句子—— “有人吗!救命......帮帮我......” “救救我!救救我......” 她侧过头,冰凉的视线落入几米处的那口水井。 井壁上赫然印着两个血手印! “我知道......你在外面......” 哀怨的女声从井底幽幽传来...... 萤澪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接近,空气中似乎能闻到血的腥味。 那里面......有什么? 夜嫁(四) 井壁上的血液还未凝固,沿着缝隙滑落,在地上绽开。 萤澪的第六感告诉她,井里的,绝对不是人。 洞口黑漆漆一片,犹如敞开的地狱大门,在深入探去,满满充塞着阴煞之气。 “看看我吧......拜托......救我......” 啜泣声哀转久绝,在萤澪耳边回荡,仿佛无形的黑手扯住她的衣领,按住她的后脑,硬生生要把她拽入那深渊。 她心猿意马,思来想去,当机立断打开手机,点开手电筒,准备往里照去探个究竟。 刹那间,脑中闪过各种血肉模糊森森白骨的场景,或许下一刻就会出现无数血手把她拉下去,又或许正好与惨白恐怖的鬼脸对视。 不管哪种,都让她觉得...... 亢奋。 她的神情逐渐转为怪异的渴望和期待,手上动作不停,手电筒射出的光芒直直对准了井底。 受到突如其来强烈光线的刺激,底下那不明生物发出一声惨叫:“啊!!” 这足足二十米深的水井早已干涸,生锈的爬梯摇摇欲坠,上头附着茎细如丝的青苔,空气中掺杂着浓烈的泥土味。 在逼仄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她赤着脚,穿着粗制滥造的布衣,侧扎着马尾。 女孩缓缓抬起头来,她的长相十分奇怪,两眼间距过宽,大小是口鼻的两倍,眼眶似乎包不住眼球导致微微凸出,脸颊鼓鼓的,不同于花也苏那般正常饱满的圆脸,而是肿胖如馒头。 萤澪半个身子挂在井口边缘晃着小手,一脸新奇:“小妹妹,你这是......在玩捉迷藏?” 比她还会玩,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地方呢。 阴凉又偏僻,不用担心被人家发现。 女孩卑微地请求道:“姐姐,你可以救我出去吗?” “你自己出不来么?”萤澪意有所指的用余光瞥了眼爬梯。 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上天入地翻墙爬树钻下水道了。 女孩摇摇头,艰难地开口:“我......我做不到。” 看着女孩欲哭无泪的表情,萤澪“啧”了一声,不再废话,利落地一个翻身,脚踏在爬梯上,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爬下。 完美落地后,她双臂展开,笑得明媚:“锵锵~surprise~” 女孩在她落地前匆匆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声音闷闷:“姐姐,你背我出去吧。” “背你出去倒也可以,不过你捂什么,我长得很可怕?” 她矢口否认:“没有!我是怕我太丑了,会吓到你。” 回想起之前副本中爱剖人家腹的红衣女人和满脸横肉的厨师,这么一对比,眼前这个小姑娘显而易见的小清新。 除了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宽慰道:“放心吧小妹妹,姐姐不会被吓到的,你是姐姐遇到过的所有人里最可爱的一个。” 也不知道睁眼说瞎话会不会遭雷劈。 女孩将信将疑地露出半张脸:“真的?” “当然,姐姐从来不骗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她蹲下,招呼着女孩跳上来。 “走吧,我带你杀出重围。” 女孩很轻,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更可疑的是,她没有体温。 是的,是「没有体温」,正常人哪怕在寒冷的井底受冻了几个小时,人体温度也能用「冰凉」形容。 而不会是失去了活体最基本的特征。 她最初的猜想......是对的。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一定不是人。 在女孩的手环上她的脖颈后,她终于意识到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之处是什么。 她的皮肤像玻璃般透亮,又好像隔了层薄膜,那双手细细密布着青绿色的经脉,蔓延在皮层下清晰可见。 手掌与手指的连接处只有四个掌指关节,也就是说,她只有四根手指。 她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满是凝固的血液。 “姐姐......怎么了?” 女孩幽幽地附在她的耳畔问,顿时吹过一阵阴凉的风。 环绕住脖子的两只手逐渐收紧。 “姐姐,你的脖子好漂亮,又细又长。” 四根手指的指尖轻触萤澪的皮肤,不断流连。 “皮肤也是,是我见过的最白亮最滑嫩的。” 萤澪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是啊,我也觉得......她保养的很好,肉也是。” “毕竟是我耗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挑选的猎物,肉质没得说。” 女孩:“......” 无论她听到了些什么,求生的本能告诉她,这个时候要装傻。 萤澪身手矫健,不出一会儿二人便稳稳当当站在地面。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被关在井底?” “我叫小瓜。”女孩眼神黯了黯,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惧怕些什么,弱弱开口,“我是被......村长夫人关到里面的。” “她说今天村子里会来客人,我的模样丑,会吓到别人,就把我丢到井里了。” “可是!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死!”小瓜突然激动起来,“明天就是十五,又要嫁新娘了,如果......” 她没继续说下去,吊足了萤澪的胃口。 “姐姐,你有吃的吗?我好饿,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她垂下头,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 突然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晃。 萤澪:“这可是最后一根奶酪棒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小瓜连忙道了声谢把它塞进嘴里,软软糯糯的质地化开来,奶香四溢。 “你家住哪,我送送你吧。” 小瓜身子一愣,用一种及缓及沉的声语气说道:“我没有家了......” 声音淡淡飘零,被狂风吹散,斑驳的光影掠过她悲哀的神色。 “村长收养了我,我暂住在他们家。” “姐姐,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奶酪棒,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萤澪拦住她:“可是你这样回去,村长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小瓜苦笑道:“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只要多跪一会、多哀求一会就好,现在我还不能死......我还不能......” 女孩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缓缓步入黑暗。 萤澪叹了口气,从口袋重新掏了支奶酪棒出来,放进嘴里。 “没想到我们的萤澪小姐还有忽悠小姑娘的癖好啊。”慵懒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勾起一阵酥麻。 萤澪一激灵,回头一瞧,正对上王梦梦妖冶的美人脸,他就这么站着,月光为他打上一层浅浅的光泽,照亮了那勾魂夺魄的眉眼。 夜嫁(五) “说起来,萤澪是你的真实名字?”王梦梦喃喃道。 不知是应了谁的提议,他们二人正悠哉坐在屋顶赏月,即便这村子荒寂,风景并没有什么看头,图个新鲜刺激罢了。 离她五米远的男人问出了心里存在已久的问题。 据他长久以来的暗地调查,那个此刻坐在他旁边咬着奶酪棒塑料小棍的少女,确确实实为乐家的大小姐乐楹。 为何她让跟她一起进游戏的男人和半路杀出的傻白甜少女喊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名字? 发觉嘴巴有些寂寞,萤澪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嚼了起来:“没有啊,谁是萤澪,反正我不是。” 大半夜不睡觉问她这个问题,毛病。 王梦梦哑然失笑,他知道眼前的少女脑子又在天马行空,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萤澪就是这个性格,不想说就敷衍,不想答就装傻,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她做目前不想干的事。 而且有些秘密,解释起来大费周章,消耗的时间还不如吃大餐呢。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觉得,那个从见面就开始骗她的邪魅男人值得她信任。 “诶。”萤澪一挑眉,对他的真名十分感兴趣,“你呢,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男人一条长腿恣意地搭在另一条上,手搁置在膝盖上,笑起来眼尾微微上翘:“你猜猜,猜对我就告诉你。” 这是今晚第二个吊她胃口的家伙。 虽说小瓜的身份来历暂且有待考证,可当看到那副柔弱坚强的模样,她也就忍忍不计较了。 而眼前这个家伙......满嘴跑火车,还喜欢假不正经。 拳头捏的咯咯响,蛊虫之仇还未报,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萤澪缓步靠近:“我对猜名字没兴趣,我更想猜猜,你能扛得住我几拳?” 王梦梦满不在乎,调笑道:“女孩子家家的,少打打杀杀......唔!” 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急忙起身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稳住身躯,疼痛感令他不得不弯下腰大喘粗气! 一手紧紧按住那处,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狐狸眼瞪得老大,没好气地质问:“喂,你说打就打啊?” 复而低下头委屈的嘟囔:“都不给人家时间做下心理准备......” 萤澪潇洒甩了甩手,对他的承受能力十分鄙夷:“我才用了三成力,你就要死要活的。” 她两手一摊:“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 随后三下五除二地翻下房顶,那动作熟练地像惯犯,不免容易让人以为她做过些偷摸的勾当。 在萤澪即将进屋前,他攀附在屋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用刚好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出三个字。 “泣隐寒。” 萤澪推门的动作一顿,随即毫不留情地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切,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被丢下的男人长舒一口气,刚要动身回房,突然感觉胸前有硬物摩擦。 他手往衣内探去,拔出了那个罪魁祸首。 一根塑料小棍。 尾端还有清晰的牙印。 泣隐寒狠狠将它握入手里,无声地笑了。 农村的清晨总是降临的特别快,凌晨四、五点,鸡鸣声此起彼伏,中间穿插着田园犬的狂吠。 萤澪大梦未醒,就被花也苏吵醒了。 “姐姐,外面有谁在敲门,自称是村长夫人,要带我们参观村子,要开门吗?” 作为平时睡十个小时都睡不饱的存在,这种时候满脑子都是如何在五分钟内弄倒对方砍掉对方的首级。 萤澪深吸一口气,睁开满是杀意的眼睛。 谁家好人五点半组织旅游活动的? 告诉她,她去杀。 而且这破地方,哪里来的风景让她们去观赏游玩? 花也苏不知道她的好姐姐脑子里全是不可描述的血腥场面,为了那安抚冲天的起床气,特意从她堪称「百宝箱」的包包里翻出一颗玉米软糖塞入萤澪嘴里。 萤澪无意识地嚼了嚼,浓郁的甜味和玉米香味在口中散开,捏了下花也苏的脸蛋:“去开门吧,苏苏。” 为了推动剧情任务,她强行打起精神抹了把脸。 花也苏很快迎着村长夫人进入内室,她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尖酸刻薄的女人,长着张马脸,又瘦又长,颧骨异常突出,画着廉价的妆容,扑着厚厚的粉底却还是遮不住点点褐色斑纹,身材高瘦,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 可能受昨晚小瓜所讲述的话影响,她越看越膈应,又联想到现在那个女孩可能正在他们家罚跪...... 嗯,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起来了。 村长夫人在看到萤澪的相貌后,瞬间堆出个谄媚的笑,笑的整整露出八颗暗黄的牙齿,那速度比戏剧变脸还快。 “哎哟喂,客人长得可真叫一个美若天仙哟,那话是怎么讲来着?什么花、什么羞的?” 花也苏好意补充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没读过书,献丑了献丑了,客人别介意啊。” 萤澪不给面子地说了句:“我介意。” 村长夫人脸可疑地顿了下,随后用那粗糙的手拍着自己的嘴讨好道:“好好好,是我多嘴了!客人,今儿个开始,我会带你们去本村最好玩儿的地方,把你们当亲朋好友招待!保准你们啊,流连忘返!来了就不想走了!” 这词用的倒是遛。 萤澪在心里嗤笑。 见村长夫人的眼睛还是黏在她的身上不肯走,她语气冷淡:“我洗漱下再去,给我五分钟。” 意味着赶她走,别跟个木头人似的杵在这了,那眼神中的贪婪和精明,藏都藏不住。 明明心里把他们当傻子看待,却还是一派热情好客的假模假样。 或许她是时候该在路上留意下哪家哪户有没有斧头榔头的。 当她推开门走到院里,发觉除了她们两个,其余人都已经在等候了。 凌璐依旧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和安皓卓贴一块,不满地小声抱怨:“烦死了......让大家等她一个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话中的她指谁显而易见。 就差把她的名字摆出来了。 凌璐自以为捏着嗓音说话声音很小,萤澪肯定听不见,结果...... 一抬头的功夫,视线再度和那双泛冷的眸子精准对上。 与之前不同,这次...... 阴寒的眸色弥漫着腾腾杀气! 夜嫁(六) 凌璐慌忙地移开视线,心脏七上八下的跳动。 她很确定,她没看走眼,那个女的刚刚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了她! 这熟悉的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她只在前几次差点丢了命的副本里体会过! 而且与之相比更甚! 她不安地向自己的男友寻求安慰:“皓卓......我怕,那个女生好像要杀我......” 安皓卓狐疑地看了眼萤澪,发现她正温婉恬雅地和她的同伴寒暄着,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璐璐,你说什么呢,她看上去很正常啊。” “不、不是的!她刚刚一直用凶狠的目光看着我!跟以前追杀我们的副本怪物一模一样!” “是不是因为她听到我说的话了,所以怀恨在心?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她这种性子很难在游戏里活下去的,保不准明天就被怪物杀了......。” 安皓卓知道自己的小女友胆子小,进了惊悚游戏后更加疑神疑鬼,他搂着她的肩,不屑道:“璐璐,你别想太多,再说了,假如真是那样,她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的,我一只手都能把她撂倒,你怕啥?” “敢和我们家璐璐作对,那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而且吧,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上脑记仇的,心眼也忒小了,跟咱们家璐璐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说完,还对着凌璐的脸猛亲了一口。 沈昭曼看着又犯神经质的女人,无声翻了个白眼。 易应猗侧过身,特意帮萤澪挡住那四人的视线,严肃道:“没事吧?你刚刚的眼神......像是要把别人吃了,是不是他们有谁挑事?” 萤澪表情高深莫测,似笑非笑:“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发生,吃人?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吃人很麻烦,表皮的清洗和内脏的处理都要到位,对刀法也有讲究。 她不喜欢麻烦。 被大家忽视已久的村长夫人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当众人把目光都投向她时,她才再度开口:“大家伙儿们都到齐了吧?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呢叫做桂香,你们都喊我桂姨吧,好了!都跟紧我,不要掉队咯,咱们出发!”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无聊,肉眼所见之处都是大同小异的屋舍,再不济就是每家每户种植的绿油油的农作物,萤澪没走几步就开始叼着不知从哪折来的狗尾巴草发呆。 大清早郊游真是她干出来过最蠢的事。 她能不能称自己的尸体不舒服然后提早下线回去跟床黏在一起? 桂香丝毫不在意他们脸上或多或少不耐的表情,热情地夸夸其谈:“咱们夜来村啊民风朴实,你们啊真是来对地方了!” “大伙儿都别拘束!这几天把这儿当自己家!” “哦对了!咱们晚上啊还要嫁新娘呢!你们真走运,给赶上了!” 萤澪和易应猗对视了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在一系列毫无营养的废话后,他们想听的重点终于来了。 花也苏奇怪地问道:“桂姨,为什么是晚上嫁新娘呢?” 桂香:“害!你们有所不知,这是咱们夜来村代代传下来的习俗,不单单是得挑晚上,还必须得挑每月十五的晚上!” 他们从来没听闻过这种事情。 萤澪的思绪不禁飘到了昨晚与村长的谈话。 村民们之所以在村口集会,是为了驱散恶灵举行辟邪的仪式。 既然有恶灵的存在,为什么要冒风险办红事? 除非他们对自己的祭祀祈祷之术百分百自信,确保了恶灵不会危害村落。 但这贫困的村子真能做到那种境界吗? 人生中这么重要的喜事,为何如此迫切? 要知道哪怕有一点的危险性,都不吉利。 易应猗接着套话:“请问晚上具体何时举行婚礼?” “大概子时拜堂,你们记得过来讨一杯喜酒喝哟!” 该轮到萤澪发问了。 “新娘,是从哪里抬进来的。” 桂香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噎了一下,眼睛不自然地瞟了眼她,眼珠子转了转支支吾吾回答:“哦、哦......我想想,从妙音殿西边的那个山头吧?” 妙音殿? 萤澪摸了下鼻子,暗自记下了。 她留了个心眼,普通人正常应该问新娘是哪家的,可第六感告诉她,这场婚礼没有这么简单。 也对,脑子正常的家庭怎么会在半夜结婚?这事从头就怪异。 “哦对!瞧我这黄鱼脑子!你们都还没吃早饭呢!走,上咱们家去!老头子肯定都准备好了!” “你们有所不知,村长今儿个在我出门前还催我呢,让我务必把你们带家里去吃饭!” 他们又被带着匆匆返回,让萤澪不得不怀疑这位村长夫人只是想找个机会把今晚嫁新娘的事儿传达给所有人。 且不说她早就在小瓜那得到了消息,这桂姨借得由头也是一坨稀烂。 带他们参观游玩?亏她想得出来。 没下地去种俩菜也是可惜。 无精打采地走在羊肠小径上,阳光渐渐毒烈,气温也在升高。 易应猗附耳过来,声音又低又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村民有问题?” 萤澪微微颔首,回以肯定的眼神。 又摇头,表示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 她怎么会没发现。 从昨晚见到村长和村民们开始,这个疑惑就犹如一根禾苗插在心头,被怀疑滋润地越发茁壮。 在来回的路上,她都细细打量着那些人,一个都没放过。 却始终没有出现跳出那个答案的例外。 整个夜来村,除了小瓜和村长夫人桂香,和她口中的新娘外。 街上清一色的男人或男童,再无看到有任何女人或女童的踪迹。 第一种可能性,或许是这个村「女人不能轻易出街」之类的特有习俗。 第二种可能性,这个村子的女性确实很少,男女比例大概是十比一的情况。 第三种......是她最不想下定论的。 这个村子原先存在的所有女性,可能都被以各种莫名残忍的手段方法逼死了。 不仅如此,街上那群男人看她的眼神与村长夫人见到她的第一眼的眼神一般无二。 他们完全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道德,有几个过分得入神,哈喇子不可控制地顺着嘴边流了下来。 恶心。 比晕车还令人作呕。 这时,熟悉的乌沉香包围了她,头上传来微微重感,易应猗的外衣严严实实替她挡住了燥热的阳光,也挡住了恶意的目光。 夜嫁(七) “这样会好些么?”易应猗露出担忧的神色问道。 他也在观察来往行人,没道理看不见那些人眼里肮脏的心思。 他眼眸沉沉,不满的回击。 奈何那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村民怎么会因为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男人而收敛自己的垂涎三尺。 “你们先走。”萤澪扯下衣服,将它递还给易应猗,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她脱离了大部队,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儿,快步行至他的面前。 被选中的村民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了,嘴巴惊讶的能塞下一个鹅蛋,那如花似玉的女子竟然在跟自己搭话! 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 难道说.....是他长得太过于英俊,把她迷住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骄傲地挺胸,心底涌出无限的自信。 萤澪学着泣隐寒假扮王梦梦时那股子妖媚的劲,眼神勾芡般,把那村民的魂都要吸进去似的。 “哥哥,你叫什么呀?” 村民被这妩媚性感的嗓音蛊惑地热血上涌,四肢都酥酥麻麻的。 “俺叫大壮!嘶......”他激动地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倒吸一口凉气。 “嗯哼,大壮哥哥,我好看吗?” “好......好看!你是俺见过最好看的仙女!” “那......你怎么离人家这么远,来,靠过来些。” 大壮的脑容量实属不够,脑子开始嗡嗡叫。 “仙、仙女,你说啥?俺没、没听清!”他哪是没听清,他是不敢相信他耳朵方才听到的话。 “我说,你靠过来些,我有秘密要跟你说~” 在其他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大壮两腿兴奋地打着颤,小心翼翼地附耳过去。 萤澪嘴巴动了动,迅速说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大壮原本差点幸福到口吐白沫的神情转眼变成古怪。 萤澪没再多说,举起一根玉指放置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再撂下一个撩人多姿的笑颜,在大壮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待赶上队伍,刚好撞见了在门口等候众人的村长。 老态龙钟的老人用拐杖敲了敲桂香的腿:“怎么这么慢?” 桂香看看众人又看看村长,语气用上了些讨好的声调:“大家伙儿都被咱们村的风土人情迷住了,路上就多耽搁了会儿。” 风土人情?也就占了土人两个字吧。 村长没再为难,他的态度不比桂香热情,仅用拐杖前端指了指不远处木桌上摆放的碗碟,示意大家落座。 油条炸的酥酥脆脆,层层叠叠的葱油饼散发着香气,热乎乎冒着热气的白粥配着几样咸口小菜和白煮蛋,包子个顶个的蓬软肉实。 花也苏早就迫不及待地冲过去第一个坐下,抓起肉包就往嘴里塞,嘟囔道:“姐姐,快来坐哇,我都快饿扁了!” 是啊,从起床到现在两个小时没进食了,能不饿吗。 他们从那边的山头绕到这边的山头,又从这边的山头绕到另一边的山头。 除了满腿的蚊子包,什么都没带回来。 村长和桂香先一步离开准备去新郎官家里帮忙打点,午时再回来。 一桌人就这么坐下,各怀心事的吃起了最简朴的早餐。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桌上的某个女人一个顶仨。 果不其然,安静享受食物的氛围持续了没一会儿,娇生惯养的凌璐又开始抱怨道:“人家不要吃这个,人家想吃吐司、三明治还有燕窝嘛。” 安皓卓停下筷子,满脸为难:“可是这里哪有你说的这些啊?穷乡僻壤的,别要求太多了,赶紧吃吧,等出去以后我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沈昭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讥笑他们的机会:“真以为我们在郊游呢?话说在前头,要去你们自己去,子博可不会再给你们付钱了。” 每次安皓卓的约会都会想着法儿的带上另外二人,美曰其名四人约会热闹,实际是看中了王子博是个富二代,会包揽全部开销。 沈昭曼不止一次针对这事大发脾气,可是王子博总是用相似的话来堵她。 就比如现在,王子博浓眉一竖,厉声道:“好了曼曼!皓卓是我最好的兄弟,璐璐也是你最好的闺蜜,我理应多照顾些,再说那么点小钱,我压根不在乎,你这么说不是破坏我们的友谊吗?” 身为富家少爷在外最看重的就是面子,沈昭曼的一番话显得他对那种小钱斤斤计较,搞得他心情十分不悦。 沈昭曼把筷子怒摔在桌上,力道之大使得整张桌子都颤了颤。 “真是要反了!王子博!我是你女朋友!还管不了你了?!” “你要一个人做冤种,我可不做!” “什么闺蜜?!什么照顾?!别以为我不知道......!” 「啪!」 沈昭曼的脸上瞬间出现了火红的巴掌印! 王子博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一只手还保持着扇人的姿势! 到底是富人圈里长大的少爷,没多少耐心,骨子里本就自视高人一等,现下被个女人当众搞得下不来台,他一下子少爷脾气就上来了! 也怪他自己,要换作以前,他跟同个人谈恋爱坚决不会超过三个月,要不是因为...... 他拉下脸,劈头盖脸地对沈昭曼训斥道:“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对你忍让不是为了让你踩在我的头上的!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 “现在,给他们道歉。” 沈昭曼脸色惨白,像吞了苍蝇般难看,这张餐桌上还有另外四个竞争对手,她也没料到王子博竟然敢当众打她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就算挨了打,她骨子里也是超乎常人的硬气,把王子博的话全权当做耳旁风,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吧唧吧唧吧唧......” 小兔子啃青菜似的咀嚼声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萤澪把榨菜裹进了葱油饼里,忘我地啃着,眼睛左瞧瞧右看看,又和另外三个小伙伴对视了眼,发现他们的眼神中不约而同地透露出两个字。 精彩。 参加惊悚副本就是好,不开心了不仅可以砍怪物出气,还可以免费看一场黄金档的家庭伦理剧。 “子博,要不算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女朋友就是这个性格,我们也习惯了。”出乎意料地,被怼的安皓卓主动提出和解,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自己的好兄弟都开口了,王子博也不好再继续揪着不放,他冷哼一声,坐下,狠狠咬了口冷掉的油条。 沈昭曼捂着自己发烫的脸,牙齿自虐地磨着嘴唇,最终不甘地跑了出去! 他们三个都没拦,冷淡地瞥了眼就不再理会。 这就结束了? 萤澪还没过瘾,他们的小打小闹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她起身去够包子,不小心撞落了筷子,随即弯腰去捡。 木桌盖了层长至拖地的桌布,不过不知是被谁拖动了,桌布倾斜,导致她的方向可以完全清晰地看到桌底的情景。 和安皓卓互相喂食的凌璐,正悄无声息地用脚尖挑逗着王子博的小腿。 夜嫁(八) 萤澪不发一语地捡起筷子,眨了眨眼。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王子博的表情。 她拿着筷子的手不住颤抖,这是她想干坏事前颅内兴奋到极点的习惯,压都压不住。 王子博一脸错愕,他的女朋友在刚刚就已经跑了出去,在场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做这种事的,还能有谁? 总不能是他的好兄弟吧? 那么备选人就只剩下一个。 他好兄弟的女朋友。 王子博不自然地轻咳了几声,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 在另一只小腿再次感受到同样的触感后,他心头一跳。 嚯,这么热情,两只脚都上了? 他趁安皓卓不注意,跟凌璐交换了个眼神。 凌璐喜上眉梢,脸蛋红红的。 她的子博哥哥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还同样用脚勾搭她。 这算回应吗? 咽下一口安皓卓喂给她的粥,她更加努力使出更多的技巧在两条腿上来回撩拨。 她蹬掉鞋子,用脚背轻轻蹭过对方的裤脚,向上一勾,脚趾一压一放,再顺着小腿弧度滑下,用脚踩住微微晃动。 易应猗不经意注意到萤澪脸上复杂的表情,好奇的多盯了会。 怎么会有女孩子表情能这么丰富? 怎么说呢,她现在的表情像个调色盘,以各个比例划开,三分眉飞色舞,三分幸灾乐祸,三分憨态可掬,剩下一分,更偏向在弄死猎物前最后玩弄一通的愉悦。 他是个能忍住好奇心的主,可是花也苏不是。 “姐姐,你的脸色......好奇怪啊。”花也苏惊恐地凝望着萤澪的脸,毫不夸张的说,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咧着口在笑,又被强行克制住未浮于表面。 “有吗,怎么会。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啊。”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两丝笑意顽强的从嘴缝溢出。 她真的要憋坏了。 桌下,她的脚挑逗着凌璐和王子博,凌璐挑逗着她和王子博。 王子博或成最大赢家。 学着凌璐的技巧,她举一反三,害得不知情的凌璐脸憋的通红,连连咳嗽。 安皓卓拍了拍她的背帮着顺气:“怎么了?粥太烫了吗,我再吹凉点。” 凌璐慌忙点头。 子博哥哥也真是的,突然这么热情,她还没准备好。 萤澪又蹬掉放在王子博腿上那只脚的鞋,大脚趾和第二趾夹住他的腿肉一开一合一拧—— “噗——”王子博吃痛,不小心喷出了嘴里的粥! 离他比较近的泣隐寒亲眼见着一滴水从那个少爷嘴里跃进了他自己的碗里,笑得阴沉,桌下的拳头捏的咯咯响。 普通的一顿饭,有人吃得面红耳赤,有人吃得哭笑不得,还有的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玩闹结束,萤澪咽下最后一口饼,收回脚穿好鞋。 突然!外头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传来,响彻云霄! 凌璐尖叫一声,双手抱头,被安皓卓一把揽入怀里。 “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了?!”易应猗丢下碗筷兀得站起。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萤澪像条泥鳅似的一溜烟跑掉了。 她刚踏出村长家门口,扭头就看到隔壁一户人家门外站满了围观群众,堵的水泄不通,院子里凄厉的哭喊声令人心颤,却无人敢上前。 正当她踌躇是否要去跟这群村里的汉子人挤人时—— “小仙女,快来俺这儿!” 这声音,是大壮。 大壮朝她摆摆手,为她腾出个空位,还张开双臂拦截了想凑过来的男人:“去去去,挤什么挤,再靠过来俺要动武了!” 大壮本名姓牛,人如其名,他是村子里数一数二力大如牛的年轻一辈小伙儿,闲着功夫的时候总会帮那些老一辈的搭把手,插秧提水搬砖样样在行,听说还能一次性抗六袋水泥,是出了名的大力士。 这下听到他说这话,那些细胳膊细腿的黑瘦男人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后两步,要是真为了一个女人挨上几拳,那可不值得。 萤澪见状,赶紧小跑着过去。 大壮给她留的位置是大前排,院里此刻正在上演的场景一览无遗。 “快快!再用力点!”一个长着媒婆痣穿着花衣的中年女人伸着粗短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命令道。 那里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几把长凳,凳子上趴着一个叫苦不迭半晕半醒的女人。 绝望的哭喊声从她嘴里一阵阵爆发出,萦绕在所有人的耳畔。 她的手脚都被粗麻绳死死绑住,头痛苦的乱晃,披头散发凌乱至极,黏着眼泪鼻涕糊在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嘴角猩红,估计是咬破了唇。 她的四周围满了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斥着诡异的微笑,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统一手执竹杖,狠狠拍打在那女人的身体上! 女人痛苦哀嚎,不断疼出的冷汗浸湿了她的衣物。 萤澪竖起耳朵一听,人堆里有谁在窃窃私语:“这夏家媳妇也真是不争气,过门这么些日子,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这要是我媳妇,我早就离了!不然每天还得多张嘴吃饭,亏大发了!” “夏家也是惨,摊上这么个赔钱货,我看啊不如再去妙音娘娘跟前拜一拜,再讨个新媳妇来,保准生儿子!” “诶你还真别说!那赵家儿子昨儿个两天刚去拜了庙,这不,直接成亲了!别提有多灵了!” “哎,这也没啥好看的了,不如收拾收拾晚上好等着去赵家讨杯喜酒喝呢!” “对对对!散了吧散了吧!” 前一秒还在看戏的人群下一秒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地风凉话。 易应猗趁机护着花也苏二人来到萤澪身旁,更清楚直观的见到了眼前惨无人道的画面。 没有一个村民出言制止,无论女子再如何哭嚎,也只眼睁睁看着一堆人对那女子施加酷刑。 “巧姨,咱们这力度还算可以吧?”一套了件白背心的男人抹了把头上的汗液,随意一甩,又是铆足劲的一击! 巧姨轻哼一声,捏着嗓子:“天晖啊,你可别舍不得你的好媳妇,还想不想要儿子了?看看人家郭家、王家,都是「拍喜」拍到位了,前两年都抱上了孙子。” 男人连连应声说好,招呼着亲朋好友加把劲继续直往那女子身上招呼! 萤澪捏住门框的手泛白,在一片辱骂和欺凌中,女子的哭喊声逐渐减弱。 突如其来的冷风拂过女子的额前的发丝,露出那双涣散的眼睛。 萤澪冷不丁与她对视上! 一股浓浓的恨意和怨气瞬间席卷全身! 夜嫁(九) 花也苏急得快哭了:“姐姐!我们帮帮她吧!她好可怜啊!” 她走在路上见到流浪的小猫小狗都会心疼的要命,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受苦。 萤澪快速扫了眼墙角能派的上用场的工具,再心算了下人数,共8人,很好,不出10分钟她就能把他们全部拿下。 正当萤澪准备动手前,巧姨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她皱了皱眉头,发现其余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唯独只有几个相貌还不错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外地人。 尤其是中间被围着的女孩,别提有多水灵了。 她妖娆地撩了下头发,双眸中迸发出一道精明的目光,随后扭着臀部向他们几人走来,她故意摆出很夸张的姿势,用着半吊子的猫步,配上她的水桶腰和挤在一起的五官,显得格外滑稽。 她目光如炬,把萤澪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好像要把她吞入肚中。 那涂着大红色口脂的嘴才刚张开一条缝,一道灵巧的身影在电光火石间扑了上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吼叫和一声重重的闷哼声,巧姨像只被五花大绑的螃蟹倒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哟!疼死我啦!”她紧紧捂住自己的鼻子,在地上来回滚。 萤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出拳者。 花也苏骄傲地仰起下巴,用鄙视的眼神瞪着巧姨,挥了挥握紧的拳头!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想再吃拳头就让他们住手!”她用不可商量余地的语气逼迫道。 “你!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巧姨咬紧牙,气得脸色铁青。 外地来的还敢在她夜来村作威作福?也不去打听打听,方圆百里外,谁人不知她巧姨的名号?就算是村长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这个野丫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要是被夏家那些个没文化的大嘴巴讲出去,那还得了? 果不其然,前一刻还在「拍喜」的众人听到这里的动静和巧姨的惊呼,纷纷往这看来。 有两位妇女见巧姨倒在地上,扔下竹杖就跑了过来。 其中皮肤黑黄,穿着蓝袄黑裤的急切道:“我的天啊,这是咋子回事?巧姨诶你的鼻子......在流血!” 巧姨闻言一抹,手指沾了点猩红,她大惊失色:“快!扶我进去先!” 两位妇女分别架起她的左右两臂膀,直接将她送回屋内。 经过那堆人时,那个叫天晖的男子拦住问:“诶巧姨!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拍啊?” 巧姨一手捂着鼻子,狼狈地喘着粗气:“继续什么继续?人都闹上门来了!还不赶紧去教训一顿赶走再说?!” 听到巧姨这么吩咐,那余下六人抄上家伙事,气势汹汹地往他们四人阔步而来。 花也苏眼神一凛,挡在萤澪身前,双手握拳置于胸前,一条腿往后一撤。 萤澪心里一惊,脱口而出:“起始三七步,你会跆拳道?” 花也苏回头灿烂一笑:“姐姐,待会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你最可爱最可爱的妹妹!” 说完,她在三人惊愕的视线中,往前冲去! 提膝,后脚尖右转,翻胯,左腿一蹬,把几个大男人踹出几米远! 又是侧身避开袭向她的木棍,反手一冲拳把对方打的眼冒金星! 最后一个漂亮的横踢,躺在地上的男人们也尝到了哀嚎的滋味。 “真晦气!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凭什么来我们家闹事?!”夏天晖怒气冲冲,气得牙痒痒! 萤澪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弯腰低头,对着他吹了声口哨,抛下四个字:“饭后消食。” 夏天晖破口大骂:“你个神经病!把老子的好事都给毁了!要是那臭娘们怀不上儿子,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哎哟我去!!” 泣隐寒上来照着他腹部就是一脚:“这位大哥,早上没刷牙吧?嘴巴这么臭?” 夏天晖:“你放什么屁?老子......啊!!” 花也苏照着他屁股又是一脚:“你要放屁啊?我帮你通通气。” 夏天晖一手遮着腹部一手遮着屁股,气急败坏:“你们都是些疯子!我要去跟村长告状!你们就等着被赶出去吧......啊啊啊住手!!” 萤澪踩住他的脑袋,像踩皮球一样来回摩擦翻滚蹂躏:“我没动手啊,住哪门子手?” “住......住脚啊啊啊!!!” 萤澪绽放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挪开了腿,顺便递给易应猗一个眼神。 易应猗:“嗯......我去看看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比起以暴制暴这种事,他更倾向优先保护受害者。 他三两下解开了女人身上的绳结,脖子、手腕、脚踝上的勒痕皆触目惊心,她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人摆布。 夏天晖急了,作势要从地上爬起,萤澪随手抽出一根结实的木棍在他眼前转了两圈,他一个猛子又躺了回去。 萤澪用脚尖戳了戳夏天晖的脸颊问道:“你媳妇叫什么名字?” “滚开!我才不告诉你!” 霎时,脚尖增添了几分力度。 “等、等下!我说!她、她叫陶蕊!” 花也苏朝着没骨气的软骨头呸了一声,帮着去搀扶受伤的陶蕊。 现在陶蕊的去处是个问题。 她名义上已经是夏家的媳妇,在这偏僻山村,没有其他归宿。 贸然带回去,要是犯了什么禁忌更不好。 萤澪思定,小手一挥:“带走!” 要真有禁忌,那也只能是她。 夏天晖怒目圆睁:“你们什么意思!她是我的媳妇!你们没有资格带走!”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萤澪用脚底拍拍他的头劝慰,“过几天就还回来了。” 夏天晖死死睁着眼,眼睁睁看着花也苏和易应猗把陶蕊扛出了家门,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光天化日强抢人家媳妇!一群强盗!” “诶,此言差矣。”萤澪伸手指了指自己,“严谨点来说,我是天理加强盗的结合体。” 她眼底流淌过神秘危险的暗光。 “我是......「天道」。” 夜嫁(十) “开玩笑的啦,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罢了。”萤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就是个空有皮囊的疯女人!现在伶牙利嘴,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给夫家做牛做马?!”夏天晖眼神带刺,审视物品般审视了番萤澪,还特意在某些部位多停留了会。 “我看你再不学着点三从四德,以后就等着没人要吧!哈哈哈哈哈......噗——!” 他吐出一口酸水,面上血色褪去,腹部被拳头深深砸入,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弧度凹陷! 接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萤澪直起身,松了松拳头,面带微笑看向一旁的泣隐寒:“五成。” 泣隐寒:“......” 他有些后悔留下来等她了。 制裁完夏家众人,萤澪他们回到各自住的房间,陶蕊被安排在了易应猗他们那儿,假如夏家的人想来挑事,也好由他们出面顶着。 萤澪表示这是扯淡,她和花也苏怎么就不能顶住了? 她凑过去摸了摸花也苏的手臂线条,赞叹道:“苏苏,你这超绝肌肉线条练了多久啊?” “从我小学开始吧~怎么啦?” “那......你现在到了哪个阶段了?” “我想想哦,好像是黑带三段吧?反正揍几个臭货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哪是绰绰有余,简直是大炮轰蚊子。 花也苏抱着萤澪的手臂摇啊摇,尽是撒娇卖萌:“姐姐~你不会觉得我太暴力,不可爱了吧?” 她的娃娃脸上浮现出委屈的表情,大眼睛不停的忽闪忽闪。 萤澪轻点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子:“别瞎说,我才不敢呢......哦不是,我才不会呢。” 花也苏笑得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不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意又收了回去:“姐姐,那些坏人说的「拍喜」是什么呀?” “这是某些地区的一种陋习,也叫棒打求子,男人娶妻后,为了早日让妻子怀孕生子,会召集亲朋好友对妻子进行殴打,直到女人有喜才会停止,但若生的不是儿子,那么厄运还未结束。” “他们会继续「拍喜」,直到女人生出儿子,并且,他们坚信,女人哭的越惨,怀男胎的概率就越高。” 萤澪解答到后半段时,声音不受控制的染上了几分凉意。 “可恶!这群野蛮人!那些女子也太可怜了!”花也苏气得鼻子通红,一拳砸在木桌上,一丝轻微的木头碎裂声响起,桌面微微凹下去一小块弧度。 见到她这副忿忿不平的模样,萤澪不免想起另外个女孩夜色下寂寥的背影。 小瓜理应已经回到了村长家,可是今早却毫无所踪。 难道说真被关起来了? 村长夫人已经动了杀心,她的处境不比陶蕊好多少。 若是晚上有机会,她得偷溜进去探查一番。 她心里揣着事,便一直待在房间盘算,还顺便睡了个香甜的午觉。在把「女人是睡出来的」这一理念灌输给花也苏后,她可爱的苏苏也学着闭上眼睛,二人整整眠了一下午。 霞光西沉,暮色降临,村里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送走最后的余晖。 她们是被粗暴的拍门声吵醒的,还伴随着一片嘈杂声,好像在吵架。 有个男人在外大吼大叫:“开门!快开门!” 声音莫名耳熟,听起来像是那个叫王子博的富二代。 王子博疯狂地拍击着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在萤澪下床后,她听到他又嚎叫一声:“啊!” 打开门一看,只见泣隐寒一只手握住王子博的手腕,往反方向用力掰去,逼得王子博不断后仰,顿时整个身子重心不稳,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语气不善:“还没到夜半三更嫁新娘呢,就开始兴奋地乱叫了?” 易应猗站在他的身旁,同样脸色微恼。 萤澪揉了揉还未完全睁开的睡眼,面露疑惑。 安皓卓和凌璐二人不敢去接泣隐寒的话,他旁边的男人似乎也看起来不好惹,思来想去,直直把矛头对准了萤澪。 他们二人连忙搀扶起躺在地上捂着手腕表情痛苦的王子博,三人像屏障一样在萤澪跟前站定,把泣隐寒和易应猗隔绝在了背后。 凌璐早就心存不满,从一开始还没进村子前,这个女的就用眼神恐吓她,害得她提心吊胆的。 不就是当时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吗?谁让她走这么慢挡路的? 再包括后来的无数次,萤澪的眼神都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威胁和不悦。 不就长得漂亮点,还不是靠着别人生存?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别人护着,每次都是她身边的那三个人替她出头,还不明显吗。 她这种花瓶,就应该早点被杀掉一了百了。 凌璐气愤地跺了跺脚,用尖锐的声线痛斥道:“不就让你开个门,你摆什么架子?还让你的人弄伤子博哥哥?” 萤澪缓缓眨了眨眼,由于视角被阻挡,她看不到其余二人,只能依稀感受到从围堵她的三人身后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传来。 哦不,是两股。 还有,泣隐寒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人了? 见萤澪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凌璐更加来气:“你少装可怜,说不定就是你绑走了曼曼姐!敢不敢让我们进去检查?!” 一番话炮轰完,萤澪又清晰的感知到她身后还有一股更猛烈的气息蠢蠢欲动。 绑走沈昭曼? 她不自觉笑出声,带着醒来后的慵懒松弛感,莞尔的样子动人心魄。 她食指轻点下巴,充满玩味的视线一个个扫过那三人:“你们一个是她的男友,一个是她的闺蜜,还有一个是她闺蜜的男友兼她男友的兄弟。” “人大清早跑出去的时候不着急,等到日落西山了又像火烧眉毛了似的,你们......不会被妖怪夺舍了吧?” 王子博被她的阴阳怪气激得面红耳赤,大吼道:“别说有的没的!你不让我们进去就是心虚!你让不让开?不让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凌璐跟着责骂:“你这人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子博哥哥找人心切,你还在说风凉话?!” 王子博摩拳擦掌,递给安皓卓一个眼神,两个男人同时沉下脸,暗暗往前逼近了两步。 夜嫁(十一) 萤澪不是没察觉到那二人的小动作。 她嗤笑道:“这位富二代少爷......”她尤其在「富二代」三个字上用了重音,“你的亲亲女朋友貌似好像应该大概估计是被你气走的吧?啊?” 王子博冷哼一声:“我女朋友的性子我会不知道吗?不就打了她一巴掌,以往不出三小时,她屁颠屁颠就回来了,这次这么反常,绝对不对劲!” 萤澪不打算继续废话,她两手一摊:“那你们进去呗,不过嘛,要是没有找到沈昭曼.......” 她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言语间的威吓激起那三人的鸡皮疙瘩。 她没再说下去,侧身让了路。 凌璐死要面子地抛下一句:“算你识相。” 那三人没再犹豫,鱼贯而入,王子博一股脑冲在最前面,像是料定了萤澪是罪魁祸首。 他角角落落搜寻了个遍,摸了一手灰,这里的格局跟他们的房间差不了多少。 最能藏人的洗手间依旧空空如也,再也翻不出更绝佳的藏身之地。 三人视线交错,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和惊异。 王子博抱着头,两眼通红:“不在这?怎么会不在这?曼曼到底去哪了?!” 凌璐手指抚上王子博的肩膀,安慰道:“子博哥哥,别难过,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曼曼姐说不定只是这次怄气的时间长了些呢,或许再晚一点她会自己回来跟我们一起去接亲现场呢?” 王子博一脸憔悴,饶是个路人经过都得夸赞他是个痴情男友,心疼他为寻女友付出的努力。 他示意凌璐二人跟他离开,这里已经没有线索了。 只不过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甘心地捏成了拳头。 沈昭曼这个蠢女人,就知道出岔子! 她怎么样无所谓,可偏偏肚子里怀了他的种! 要是他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他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刚要跨出门槛,「砰」的一声,一条雪白的长腿踹在门框上,拦住了众人的出路。 萤澪笑得兴奋,目光灼灼:“我可没说你们可以走了。” 她掰了掰十指,发出「咯咯」的脆骨声,顺带向后一招手,泣隐寒和易应猗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刻进门锁门一气呵成。 凌璐左右手各扯着另外两人的衣袖,全身紧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丝安全感。 王子博唇瓣不自觉抖动了两下,靠着少爷的骄气维持着体面:“你们干什么?既然曼曼不在你们这里,那就算了,赶紧开门让我们出去!” “哦,可能我们的大少爷大小姐耳朵记性都不是很好。”萤澪迈着具有威慑力的步伐,嘴角淡扬,“看起来我需要再重复一遍,如果你们没有找到沈昭曼......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有病啊!你什么时候说过?!”凌璐发了狂地反问道。 “是吗?我没说过吗?随便啦,现在你们知道也不迟。” 萤澪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木棍,乍一看,与白天夏家那群人使用的一模一样。 王子博立刻朝着萤澪的方向一个飞扑,沙包大的拳头当面锤来! 那根木棍棍身还缠绕了圈坚韧带刺的藤条,无情地先一步砸在他的脸上! 他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不断惨叫着:“啊!我的脸!我的脸!” 安皓卓被泣隐寒和易应猗轻而易举地绑在了椅子上,那原先捆绑陶蕊的绳子万分扎实,竟是在这二次利用了。 凌璐意识到当前局势不容乐观,她的男朋友和子博哥哥都被放倒了,要是、要是她现在说点好话,是不是自己就不用像他们一样了? 对,没错,她这张脸蛋本就长得楚楚可怜,论任何一人看了都会泛起恻隐之心的! 她刚要挤出眼泪,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长着娃娃脸的女孩正对着她笑。 “啊!!!”瞬时,腹部异常剧痛,她被踹倒在地,身子疼的直哆嗦! 不出片刻,嚣张的三人都没了作威作福的气力,除了哀嚎还是哀嚎。 萤澪装作被吓到的模样,飞速扔掉手里的棍子,掩唇惊呼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坏啊把你们打成这样?” 接着,再次捡起掉落在地板的木棍,语气毫无温度,向还在抽搐的凌璐走去:“哦,原来是我啊。” 她动作干净利落,舌尖轻舔过嘴角,眉眼透着皑皑白雪般的彻骨寒意,掠过凌璐惊恐的脸,对着她的手臂不留情面地一敲! “啊!”地下的女人叫声凄惨,火辣辣的痛感从手上传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木棍在空中划出残影,被它反复敲砸,一下接着一下,手臂连带着手腕拉开了足足十厘米的口子,正涔涔流着血,凌璐在狂风暴雨般猛烈的哭泣声中绝望地昏死过去。 安皓卓的嘴被破布堵上了,只能发出压抑的闷哼声,凌璐血肉模糊的手臂深深刺激着他的眼球,他冷汗直流,呼吸急促。 萤澪收棍,蹲下身,将血液在凌璐的手掌心和手腕处涂抹均匀,死死拽着她戴在手上的金镯子,经过血液的润滑,如探囊取物,轻松就脱离了。 “确实很好看。”她赞叹道。 在差点被凌璐推倒那晚的第一眼眼光没有出错,她很欣慰。 在游戏外有老登给她爆金币,在游戏内有玩家给她爆高档首饰。 发财了! 其实她也猜到王子博早就放弃抵抗躺地上演昏迷呢,不过看在她大丰收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他一马。 正思考怎么把这三人打包送走,门外恰好响起闷闷的敲门声。 易应猗来到门口,观察了会,向众人转达:“应该是村长夫人。” 木质门的门窗糊了层窗户纸,在灯光的照射下,村长夫人此刻正一动不动站在门前,有节奏的敲着门,没有发出一点说话声,也没有像白天那样毛毛愣愣地朝屋里喊叫。 那道被黑夜包裹的高挑身影就这么默默地敲着门,两下重一下轻。 易应猗登时退后几步,朝众人摇了摇头。 突然,有一个球形的黑影从底下往上探出头来,两道影子齐齐印在门窗上,那形状,似乎更像是一颗头颅! 门外的......真的是村长夫人吗? 夜嫁(十二) 门外不知怎得听不着一个村民的动静,与白日门庭若市的景象判若两地,唯有此刻那一道道敲门声,置于格外寂静的环境中仿佛扩大了两倍,在偌大的空间回荡,听得人心惶惶。 忽然—— 「哐当」!! 巨大的撞击音在这安静的区域内回响,众人倏然一惊,没想到那从底下钻上来酷似头颅的黑影,在刚刚狠狠砸在了木门上! 它是在......破门吗? 来不及细想,萤澪问花也苏讨了颗玉米糖扔进嘴巴,然后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她打开卧房的窗户眼疾手快地翻了出去! 泣隐寒没忍住,眸色沉沉,性感的唇线微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喂!” 这人怎么老是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知道她身手好,但这里总归为惊悚游戏的世界,要是门外的是...... 他想到一半,停住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瞎担心了? 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是瞎担心。 “桂姨,你这大包小包的,赶集去了啊?” 萤澪嗓音清甜嘹亮,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易应猗看到那两道黑影旁又多出一个清瘦熟悉的身影,迅速开了门。 眼见村长夫人一身喜庆的大红袍,脸上许是又特意多扑了些粉,看起来比今早还要再白皱上几分,由于肤质长期干燥缺水,大块大块的粉底结块卡在鼻翼和法令纹凹陷处,干裂翘起的皮如同鱼鳞般。 她的左右脚边各搁着沾了尘土的灰色布包,用粗麻绳缠绕捆紧,生着粗茧的手上还提溜着一个,引人注目。 而与地面接触的那部分,有什么奇怪的液体浸湿了薄薄的料子正缓缓晕染开来,形成一个圆圈。 牛血红色的唇膏不知反复涂抹了几遍,盯得久了不免令人心生畏惧,生怕下一秒那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 她嘴角弯弯,嗓音尖刺:“大家伙儿都在呢,那就好......那就好,省的桂姨一个个找你们去了。” 她颠了颠自己手里的东西,汇聚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才幽幽道:“我是来给你们挂羊头的。” 萤澪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包裹:“羊头?” “是的,这是咱们的习俗,只要有哪户人家在十五结亲,那么每家每户当天都必须在门口挂上羊头,并在家门口撒上盐。” “这羊头啊可躲灾祸,这三天内,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摘下。” 桂姨解开绳结,布料滑落,露出一只断了半截羊角的羊头。 它的嘴巴依旧还保持着被宰之前的姿势半张着,本该长着淡褐色横瞳的地方空空荡荡,流出的血水和白色皮毛粘接在一起。 刚刚估摸着是桂姨提起包裹的时候没拿稳,不小心砸在了门上才会误以为是有什么脏东西在破门。 桂姨再度把羊头包起来,径直走向萤澪她们的房门口,手上动作着,嘴巴开开合合,自说自话般哼着一首不成调的诗:“月儿圆,月儿圆,夜半三更嫁新娘,羊儿乖,羊儿乖,鸡鸣三声除魍魉......” 她将麻绳穿过木质把手,缠绕了好几圈,死死打了个结,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盐,均匀地撒在地上。 萤澪:“桂姨?你这打的什么结啊?丑死了,让我来。” 桂姨眼神飘忽不定,没有应声,萤澪已经先一步推开她,重新绑了个蝴蝶结。 她满意地点点头,偶尔的少女心得到了彻底的满足。 花也苏在一旁吹捧:“姐姐打的结都比别人好看!” 萤澪被夸得高兴:“等着,我再给你演示一下「布莱克氏结」、「齐柏林结」、「双布林结」......” 两个少女将头凑到一块,悉悉索索像找到什么有意思的玩物般捣鼓着。 桂姨冷眼旁观,仿佛一切喧闹都入不了她的耳朵,她拎起剩下的两只羊头往对门走去。 可是他们这群人共分了四个房间,两两一组,羊头只有三个,也就是意味着,其中有两名玩家的门前会空缺。 桂姨先是来到王子博和沈昭曼的屋子,利落地挂上了羊头,撒了盐。 随后在剩下的两间屋子中挑了最近的那户也挂了上去。 泣隐寒:“易先生,看来幸运之神没站在我们这边呢。” 易应猗拧起眉峰,眼睁睁看着桂姨把最后的羊头给了凌璐和安皓卓的屋子。 见桂姨要走,他一个闪身拦住,视线凌厉:“桂姨,羊头的数量是不是不对?” 桂姨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哎呀,村里没有活羊了,这是最后几头了......你们别怪姨,多包涵包涵......” 泣隐寒讥笑着接过话:“哦,那盐也没了?” “是啊,刚刚没算好量,都倒光了......”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歉意,继续冷冰冰地开口:“再说了,你们没有,你们同伴不是有吗?” “对了,晚上......记得准时去喝喜酒哦,你们根本想象不到,那新娘子啊,有多美......” 她神神叨叨地快速搓着沾上羊头血液的手心,绕过易应猗,身形一步一步隐入黑暗。 刚刚她的那番意思,在场是个人都能听出那话外音。 花也苏脑子转不过来,只好求助于萤澪:“姐姐,桂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萤澪:“还记得她刚刚嘴里哼的诗吗?” “记得!” “前半句,代表在十五这天的半夜将会进行成亲仪式,男婚女嫁,但联系她说的习俗,今晚......怕是会不太平。” 泣隐寒调笑道:“毕竟没有正常人家会在午夜娶亲吧?” 萤澪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在门口挂羊头应该是保障我们安全的条件,同时也是可以躲避某些东西侵害的重要工具。” “而「鸡鸣三声除魍魉」,可能过不久就会揭晓了。” “哦对了,友情提醒,她后面那句你们没有我们有的话,很明显......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萤澪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心疼地抱住自己:“你们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花也苏立马也抱住了她,对易应猗二人警告道:“虽然......虽然咱们是一起进来的同伴,你们也长得很好看......但要是你们谁敢打萤澪姐姐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哦!” 她圆鼓鼓的脸显得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别没有杀伤力。 泣隐寒笑得比刚刚更开心了,他缓步走过去,语气森冷:“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 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她们门前的布包上。 夜嫁(十三) 易应猗疲惫地揉着眉头,无奈开口:“好了,都别闹了,先想想里面那几个人怎么处理吧。” 泣隐寒怏怏收回手,花也苏吐了吐舌头,捏着小拳头在脸边晃了晃以作警示。 泣隐寒不甘示弱,扒住脸颊两边的肉往外一扯:“略略略。” 花也苏:“???” 她立刻反击,手指按住下眼睑往下一拉,眼球咕噜一转翻了个大白眼。 泣隐寒反手就把脸部的肉全挤压在一起,对着她摇头晃脑。 萤澪:“你们不要再打啦,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易应猗额头中间的川字更深了。 这三个活宝...... 最后还是萤澪动用了武力,一手提着一个,把他们俩扔去做苦力。 顺便还再度打晕了想趁机翻窗逃跑的王子博。 “把他们丢回自己的房间去吧。”萤澪万分嫌弃,血腥味在房间内久久不肯散去,她倒是习惯了,可花也苏未必可以忍受。 谁也不想在晚上闻着这种气味入睡。 不过在萤澪看见花也苏蹲在地上用手指扣着凌璐手腕还未结痂的伤口,嘴里还念叨着“活该,谁让你欺负萤澪姐姐”之类的话后,立马压下了刚刚天真的想法。 “这叫什么,粉随正主吗。”泣隐寒的目光落在萤澪身上,笑容轻佻。 “如果你再废话的话,我会让你知道的。”萤澪拍了拍他的肩,言语中耐人寻味,“还有刚刚抢羊头的事......” 泣隐寒摸了摸仿佛还在隐隐作痛的腹部,啧了一声:“明眼人都看出来我那是开玩笑的呢。” “行了,赶紧把他们搬走,别墨迹。” 泣隐寒耸耸肩,指了指不远处。 只见花也苏一手拽一个,分别握住安皓卓和凌璐的脚踝,轻轻松松向外拖去,他们二人的脑袋还「砰」地重重撞在门框上。 “小心哦,别碰到地上那摊盐。”萤澪连忙提醒。 花也苏点点头,回了个哦,然后手上一拧一甩一翻,那两人就像小鸡崽一样在她手里揉圆捏扁,任她摆布,接着又传来一声肉痛的「砰」。 易应猗扛着真昏迷过去的王子博紧随其后,萤澪不满地戳了戳泣隐寒的手臂:“不是你搬吗,怎么变成人家易大少爷了。” “我就是简单地撒了个娇,易先生就帮我了呢,毕竟人家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种粗活干不来的啦。” “......”她差点忘了,目前泣隐寒无论从哪方面看,都还是女孩子的模样。 易应猗又是个保护欲强的热心肠。 “那你就赶紧再撒个娇,让你的易先生想想去哪儿再弄个羊头来吧哈。” “怎么啦,吃醋啦?” “?麻溜儿的滚开” 那可是她的十万啊,要是易应猗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老登交代,怎么跟她的良心交代,怎么跟她的钱包交代! 萤澪心情复杂,满头低气压。 要不把村长夫人的头砍下来充数? 要不砍村长的? 她愤愤地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数字显示为9点半。 竟然被他们闹了这么久。 不行,不能再拖了。 她没好气地跟泣隐寒说道:“你们待会先去夏家,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什么事?”泣隐寒并不打算放过她。 萤澪弯起漂亮的眼眸,眼波流转,笑的可疑:“我吃坏了要拉肚子。” “这儿不是有厕所吗?” “我啊,从小有个坏毛病,上不惯这村里的厕所,要去西边山头找棵最大的树搁那树荫底下才上的舒服,要不你一起来?” “......”泣隐寒觉得这真是一段有味道的谈话。 “你们根本不懂野外上厕所的快乐,那种与恶毒的蚊虫斗智斗勇,灌溉草本花卉的慷慨淋漓,还有躲避过往路人的心惊胆战。” 泣隐寒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摆摆手,示意萤澪赶紧走。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还有......” 「啪」! 她被无情推到了屋外,木门重重甩上,差点就跟她的鼻子擦过。 她撅了噘嘴,撒开腿就往那山上跑。 按照记忆里今早村长夫人带他们巡游的路线,她像一阵疾风,脚下步伐毫不停歇,灵巧地穿梭在小径中上了山。 山间莫名起了层层氤氲的雾气,为夜幕笼罩的这片土地更添一份神秘寂静,深嗅口气,风中夹杂着微甜的檀香以及另一种猩甜的味道。 树叶剧烈抖动的簌簌声突然响起,在这幽静之地格外突兀。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缓缓升起一道黑影,紧接着,两道、三道...... 萤澪乐了,吹了声口哨:“哟,大壮哥,蹲在这干嘛?你不会......是来拉屎的吧?” 大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慌忙扫了眼萤澪白皙的脸,不敢与其对视,那张嘴又结巴起来:“仙、仙女,你可算来了,俺们、俺们可在这等了好久了!” 其余几道黑影应声附和,月光突破云层,洋洋洒洒,照出他们朴实憨厚露着口黄牙傻笑的模样。 跟在大壮身边的共有三人,身材健硕高大程度与大壮不分上下,看的出来上山前比较匆忙,各只套了件单层白色背心配黑色短裤,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有力。 “仙女儿!俺给你介绍一下!他们都是俺的朋友,大杨、二喜还有小松!他们听俺说,你要找几个村里数一数二力气大的人手后,争相抢着报名呢!” “是啊是啊!仙女你放心!你看看我这肱二头肌,如假包换!”二喜迫不及待的举起一条手臂展示自己的肌肉。 大杨一把推开二喜,撩起自己的背心:“你这肱二头肌都是硬凹出来的,仙女儿,俺这腹肌才是真实力,换作平时可不轻易让人摸,今天让你摸个够!仙女你别害羞!来!摸!” 萤澪连连摆手尬笑:“不......不用了,哈哈。” 大壮怒了:“去儿去儿!你们吓到她了!” 小松一直没发话,人高马大的男人瑟缩在一旁,慌张地左顾右盼,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他小心翼翼问道:“咱们大晚上来这儿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是要干嘛呢?” 萤澪“啊”了一声:“我没说吗?哦,我又忘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抛下一句—— “当然是劫亲啊。” 夜嫁(十四) 闻言,四名壮汉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劫、劫亲?!”众人异口同声。 “仙女,咱们村子今天可就一户人家娶媳妇啊,你不会是要......” 萤澪笑得像只偷吃的小狐狸:“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 “不不不!仙女,你听俺说,赵家在咱们村那可算得上是排名前几的大户人家,赵家少爷赵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坏,你这样明目张胆......怕不是要被他记恨上!” “而且那赵家少爷与你无冤无仇,这样破坏他的亲事,是不是不太好啊?” 大杨热衷八卦,忙里偷闲的时候就喜欢蹲在田野的阴凉处和一干兄弟们东拉西扯谈天说地,对这村里每门每户的情况了如指掌。 眼见萤澪竟是要去劫那赵家少爷的亲,说什么都不干了,你推我搡着急着要下山回家。 虽说他们打从心底真的很想帮仙女的忙,可那赵家少爷的手段全村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阴险毒辣的很,他们可不想去触霉头。 “仙女,你有所不知,这已经是赵清抬的第八任媳妇了,之前那七任惨得哟,每天的毒打就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听话还不给饭吃,听说有个硬骨头宁死不从,在半夜趁赵家人熟睡时溜了出来,都逃到村门口了,结果愣是被抓了回去,当着村里大家的面活生生被打断了腿!” “反正只要是嫁进赵家的,最后的下场不是失踪就是离奇死亡,仙女啊,你体谅体谅俺们,俺们是真的不想跟赵家扯上任何关系啊!” 大杨急得欲哭无泪,人群中最活跃的二喜也没有出声反对,默认了这番话。 胆子最小的小松早已经牙齿打颤,声音细微:“仙女,你就跟俺们一块回去吧,待会啊去讨杯喜酒喝,别想啥有的没的了。” 众人打着退堂鼓,连最为忠实的簇拥者大壮都开始用摇摆不定的目光盯着萤澪,似乎正思考着如何开口招呼大家打道回府。 萤澪没趣地撇了撇嘴。 “你们等下。”她说。 五根手指灵活地钻入口袋里掏阿掏,在四双目不转睛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将口袋里的东西呈现在手心。 那不是别的,正是一沓沉甸甸的钞票! 大壮四人惊呼,眼睛里顿时冒出绿的发蓝的精光! 金钱的芳香勾引着他们的大脑,四人咽了口唾沫,小松最先按捺不住,抬起手缓缓接近—— 「啪!」 大壮毫不留情将他手拍落,没控制好力道,使得小松直疼得大呼小叫。 “仙女、这、这是?!” 萤澪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嗓子故意捏出一股子机械音道:“对方申请花520金币购买你们,以下有两个选择提供,一、愿意;二、同意。” “请选择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萤澪见状又把钞票捧的近了些,还用一只手在旁边扇风:“嗯~好香啊~” 他们神情微动,小松看向二喜,二喜看向大杨,大杨看向大壮。 大壮抬头看了看天,称赞道月亮真圆,就跟那钞票数字上的0一样圆。 他们作出的选择毫无悬念,萤澪满意地点点头,暂停了他们数钞票的动作,嘱咐道:“待会你们就跟在我后头,听我的命令行事,现在跟我继续上山。” 继续上山? 大杨满脸狐疑:“仙女,新娘不会是从深山老林里抬出来的吧?” 饶是大杨消息再怎么灵通,对赵家新媳妇的来历却也是糊里糊涂。 他们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萤澪找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忙劫了那花轿,还是从阴暗的山沟沟里出来的。 阴风阵阵,他们缩了缩脖子,再度心生畏惧。 可一想到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们可不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便咬咬牙跟在萤澪后头深入山林。 越深入越昏暗,前一刻还自由穿梭在天空幕布中的月光又被无情藏匿,四周空旷寂静,连蝉鸣都销声匿迹,好似这一方天地除了他们几人外,再无活物。 “这条路,好像有点眼熟。”大杨眯着眼敲了敲脑袋,努力回忆着什么。 二喜接道:“其实,我也觉得这路有点熟悉来着。” 忽地,大杨驻在原地,不再往前,一动不动。 众人回头,奇怪地盯着他。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惊愕,无法抑制地拔高了音量:“我想起来了......再往右前方走个三四百米,就、就是......” “就是妙音殿?”萤澪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结巴起来,没忍住帮他们说出未出口的话。 大杨紧抿着唇,用力点着头。 大壮松了口气:“害,你小子,刚刚那样子可真唬人,我还以为是什么恐怖的事儿呢,妙音娘娘有什么问题?” 二喜:“是啊,你这表情也太奇怪了吧,跟你上回便秘差不多,哈哈哈哈!” 其他人纷纷被玩笑逗得笑起来,大杨却依旧一言不发,摇摇头,示意萤澪继续走。 萤澪深深看了眼大杨,迈开步子走在最前面。 那刚上山时嗅到的缥缈檀香似乎更浓重了些。 黄澄澄的火光点缀着这山林的一角,透过层层树叶间隙远远望去,那隐蔽之处坐落着一座神秘庄严的古庙静待访客。 “喂喂,你们快看那边!”二喜眼尖,他压低了嗓子,惊慌地指着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庙旁若隐若现,从身形判断,大约是个男人。 待离近些,才发现那男人走路姿势异常怪异,两手臂平行抬起,向内收拢,又张开,反反复复,似乎想环住些什么,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萤澪往地上摸了块小石子,其余人还来不及询问她要做什么,她便对准了那个男人身后瞬间奋力一抛! 石子正中靶心,在空中划出个完美的抛物线后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男人整个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了僵,生硬地转过头,在庙堂里闪烁的火光中,终于亮出了那张脸! 并且,是一张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脸! 夜嫁(十五) 这张脸,不久前被萤澪狠狠践踏蹂躏在脚下过。 “夏天晖!他怎么在这?!” 大壮问出了当下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夏天晖的眼球不是同于寻常人的黑白分明,而是白茫茫一片,眼前像是结了一层翳,眼窝凹陷,眼睛一圈都是黑青色,嘴巴也呈现出同种的病态颜色。 小石子并没有占据他过多的注意力,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躲在不远处几乎要暴露的几人,他只是站在原地发了会楞,没过多久又恢复成刚见到的模样,如同酒鬼打着醉拳,漫无目的地往反方向走去。 眼神最好的二喜早就吓得遮住了半张脸,躲在大壮身后:“那、那是夏天晖吧?他、他的脸怎么?!” 大壮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行了行了,丢不丢人,你也不看看你比那夏天晖壮实了多少,还怕他?” 复而转头对萤澪憨笑道:“仙女,咱们还走不?你别怕,实在不行,就躲俺身后来!” 二喜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了句见色忘友。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要真入了大壮的耳朵里,被踹个一百脚都有可能。 这么一点小插曲并不能搅乱萤澪今晚的劫亲计划,虽然她不介意再去赏给那对她口出狂言的恶心男人几巴掌。 不过......说不定也用不着她出手了。 她带领他们转了个弯,大致又行了一公里。 “嘘,你们听。”萤澪停下脚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听漏了什么动静。 山顶狂风比山脚还要凌冽冰寒,在风声呼啸的背后—— 一声唢呐直冲云霄撕破了夜空! 紧跟着的是锣鼓喧天,从远处一点逐渐扩散,在这偌大的山间根本判断不了其具体方位。 “听起来,演奏的是「百鸟朝凤」。”萤澪对乐器没什么研究,可这首曲子,就算外行人也能说得上名字。 话一出,轮到大壮他们傻眼了。 “啊?那是啥?” “是首很出名的曲子”萤澪本想收口,又慢吞吞补充了一句,“「百鸟朝凤」通常预示着好事即将发生,常用于喜庆的场合,不过嘛......” “还有一种意思,凤逝去后百鸟前来哀悼,所以也有奔丧之意,用于白事。” 她的声音很快被愈来愈近的送亲队伍掩盖,她眯起眼,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火红一点。 大壮的心七上八下,差点语无伦次:“仙、仙女!他们来了!我们怎么办!” 明明在五分钟前还很遥远的演奏却霎时间如同瞬移到几十米开外处,那唢呐发了疯般的吹奏,直直冲上天灵盖。 那抹火红色为最前头的掌灯人拎在手里的烛灯,正前后摆动着。 四人凑到萤澪跟前,期盼着她能给出什么高明的指示。 萤澪摸着光滑的下巴,作苦恼状思索了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办法,眼睛一亮。 “你们接下来......” 四人不约而同眨了眨眼。 “等他们到我们跟前以后......” 四人同步地点了两下头。 “直接冲上去左勾拳右勾拳,把他们打晕!” 四人:“......” “仙女,这就是你的计划?未免也太、太......” 大壮扯了扯嘴角,满脑子粗脑筋的他实在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大杨他们又萌生出想溜走的想法,赶紧向大壮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萤澪不着痕迹地挤入他们中间,隔绝了视线来往。 她目光凄凄,贝齿轻咬水润樱唇,神情惆怅,柔柔弱弱的腔调透着一丝倔强:“大壮哥哥,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高大威猛的男人缓缓拭去鼻腔中欢快流淌的鼻血,用拳头锤了锤胸口以表决心,震的咚咚响。 大杨、二喜、小松:“完了,好兄弟彻底完了。” 萤澪暗示他们先去旁边的树堆里藏起来蓄势待发,听到她待会的暗号后再立马跳出来把那群队伍一网打尽。 而她,则悄悄又掏出条口香糖放入嘴里嚼着,两手叉着腰,大剌剌站在路中间,至少她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气势汹汹。 刚站定,那诡异的乐声,近在咫尺。 「百鸟朝凤」实为偏轻松欢快的调子,而今晚她听到的,确是属于奇怪的变调,时而短促高扬,尖锐的像人的哭叫,时而悠长低沉,如野兽的嚎叫。 送亲队伍并没有传统意义上那么浩荡,只配着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一位掌灯人,四名轿夫,一位吹着唢呐,再一位敲锣打鼓,算下来共七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凭空出现。 他们的脸上没有洋溢着红事该有的喜悦,反而阴沉着脸,似乎去往的不是结婚现场,而是屠宰场。 掌灯人面色不善,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好像不熟练使用眼眶中的这副眼睛,花了一番功夫才勉强聚焦在路中央的少女身上。 他用古怪紧绷的嗓音开口道:“你,让开,别挡路。” 萤澪悠哉悠哉吹了个泡泡,才清了清嗓,态度强势:“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不过看你们这身行头,多半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所以我不劫财了,只劫色。” 她指向那顶花轿:“把轿子留下,我就放你们一马。” 掌灯人眼神冰冷,来到四名轿夫身侧,喉咙里发出好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那四名轿夫放下轿子,正当萤澪惊讶于打打嘴炮就能蒙混过关的时候—— 那四名轿夫突然各个表情狰狞,张牙舞爪地朝她冲过来! 她一愣,立马大喊道:“天王盖地虎!” 旁边一道高大黑影倏地窜了出来,一拳砸在其中一名轿夫脸上! 其余三名轿夫见同伴倒下,怔了怔神,恰好由于这空档,另外紧跟着窜出的三条黑影同时给了他们一人一拳! 四名轿夫感觉不到痛般,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只见眼球一翻应声倒地。 掌灯人气愤地浑身颤抖,嘴里不断呼着白气,在众人的视线中半蹲下身子作俯冲状,下一秒便要冲过来! 就在这时—— 「嗒」 一双涂着血红蔻丹的惨白右手轻轻搭在了花轿木门框上! 夜嫁(十六) 那只露出的、十指纤纤的玉手白净无暇,与如浓稠墨砚的夜色相衬,竟生出丝毫不真实感。 那肌肤不像是偏僻的山乡村野能养的出来的,更像是名门望族在深闺娇生惯养的小姐,从幼时一点一滴滋润起来的。 “退下。” 婚轿内飘出二字,女人的嗓音脆生生的,如黄鹂出谷。 掌灯人立马收起攻势,以一种极卑微的姿态退至一旁,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神对那轿中人望眼欲穿,从中升起一种怪异的迷恋。 在几乎凝固的氛围中,新娘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挑起轿帘,指尖那抹猩红的色彩深深刺入每个人的眼中。 那帘子彻底敞开后,赫然出现新娘那张惨白的脸,她的眸子晦暗不明,正直勾勾地环视众人。 那唇瓣像被鲜血染红,开开合合:“小妹妹,奴家做错了什么,要在大喜之日拦奴家的轿子?” 她声音缥缈,如歌如泣,那模样委屈的紧。 大壮四人早已看傻了眼。 除了萤澪这个外乡人,他们从未知晓,在本村竟还有如此千娇百媚的女人! 还被赵家少爷娶了去! “这......俺没看错吧?!咱们村里,还有这等姿色的女人?”二喜惊呼。 其他人脸上的诧异不比他少。 萤澪:“这位姐姐,你也别怪我,你的那位未来丈夫——赵家少爷赵清欠我钱不还,我也没得办法,只好抢了他的媳妇咯。” “谁让你运气不好,嫁的是他家呢?” 大壮等人面面相觑,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那赵家少爷与仙女八竿子打不着,什么时候欠她钱了? 大壮反应过来,轻声向兄弟们解释道:“我懂了,这就是俺爹从小教导俺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新娘嘴角弯弯,笑意看似温和,却透露着无形的寒意。 “小妹妹,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霎时,冷风呼啸,掀起山林簌簌低语。 萤澪耸耸肩,闲庭信步状慢慢向她靠近。 掌灯人见此,眼神一凛,青筋暴起,喉咙里一阵叽里咕噜过后,瞬间从袖口滑出一把匕首,刺向萤澪的脖子! “仙女小心!”大壮心惊胆战,两腿一软。 电光火石之间,在刀尖离脖子还有几厘米时,萤澪一个下蹲躲过,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待他一脱力立马夺过匕首,调转方向直直刺入他的眼睛! 「嗤——」 冰凉的利器整根没入掌灯人的眼眶,凄厉的惨叫从他喉咙中爆出! “啊啊啊啊!!!!” 萤澪紧接着一脚踹向他的腿弯处,将他踢出老远,顺势把匕首从他眼里拔出! 她的手上沾满了从那眼里迸射出的鲜血,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握着匕首将它缓缓指向新娘。 地上的掌灯人哀嚎了一阵,昏死了过去,新娘笑意褪去,给了在轿旁呆住的剩余两人一记眼神,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丢下手里的唢呐和锣鼓四散而逃。 新娘见那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抬手抚上刃身,指尖轻轻滑过,随后在萤澪冰冷的镜眸中张大了嘴—— 猛得将匕首吞入! 顿时,血花四溅,一股一股腥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嘴里喷射而出,染红了她妆容妍丽的脸,也染红了那双充血的眼眸! 鲜血比那身上的新婚嫁衣还要红上几分,她死死盯着萤澪,眼神最后停格在嘲弄与讥笑。 “咯咯咯......” 阴恻恻的笑从溢满鲜血的口中飘出,她重重倒在地上,还未停止的血液疯狂涌出浸入泥土,再强劲的风都吹不走刺鼻的血腥味。 “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小松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肝胆俱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山下爬去! 二喜全身发抖,看了看大壮又看了看萤澪,紧跟在小松身后逃走了。 大杨嘴巴大张,勉强发出几个音节,最后发现死活凑不成一句话,只好又紧紧闭上。 他往后退了两步,手腕突然被狠狠抓住! “啊!”大杨吓得一声惊叫,看向那人。 大壮皱着眉,虽然眼里也有不少恐惧,却依旧强行镇定的对他摇了摇头。 “仙女......仙女?” 他试探性地开口。 从赵家新娘倒在地上后,萤澪便一动不动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在那发愣站着。 他望着少女在凉风瑟瑟中单薄的背影,没忍住又唤了声:“仙女?你还好吗?那赵家的新媳妇是不是......” 未出口的后半句隐入夜色中消散。 因为他不敢说完。 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啪。”静默良久的少女双手合十击了个掌,激得剩下二人一个激灵。 萤澪缓缓转过头,在夜色的掩罩下神情不明,耳边传来她淡淡的语气: “你们,会挖土吧。” “什、什么?” 萤澪嘴角逐渐勾起,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帮我......埋了她。” ...... 待返回山下后,依旧一片死气沉沉,若非不是被告知今天有人成亲,是个人都不会把这气氛跟娶媳妇联系在一块。 赵家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红灯笼高高挂起,四处贴着囍字。 院里设了宴,此时正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拼着酒,有些酒量堪忧的宾客早已大着舌头东倒西歪。 萤澪他们回来的路程上花费了好一会儿时间,再加上先前的刨坑挖土埋尸,三人都有些力竭,神情也不似来参加婚礼,更像是参加丧礼。 花也苏等得犯了困,终于在门口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她赶忙迎上去,扑进了萤澪怀里。 “姐姐!你回来啦!” 萤澪挣脱了她的怀抱,指了指身上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衣服,无奈地摇了摇头。 泣隐寒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挑眉,讶异道:“你这是......去抢劫了?” 她没想到,还真被他猜对了。 大壮与大杨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看望下二喜和小松,好好安抚下他们受惊的心灵。 花也苏边帮忙掸着灰尘,边嘀咕道:“姐姐也真是的,自己偷偷跑掉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呀?结果还搞得一身脏,哎,我包里还有一件新衣服,要不咱们回去换下再来?” 百宝箱果然是永远都不缺货。 萤澪同意了,挽着花也苏就往外走。 花也苏嘟着嘴打开了话匣子:“姐姐,你到底去干啥了呀?” “明明说好一起看赵家娶媳妇的!” “听说赵家在村子里好厉害的,还特别有钱,今天雇了好几个大厨过来烧了好多好吃的饭菜呢,可惜姐姐你回来的太晚,有的都被吃光啦!” “我还听说,赵家的少爷以前有过好几任媳妇,可是后来都没了......” “好可怜啊,也不知道这次这位新娘子会不会也遭不测,还长得这么好看,可千万别出事啊。” 萤澪脚步一顿,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花也苏。 “你说什么?” “我说......新抬进来的新娘长得这么好看,可千万别出事啊......” 萤澪沉默了会,立刻撒开腿就往赵家跑! 赵家人都在前院和客人喝上头着,她趁机避开视线悄悄溜进后院,来到新房。 没有犹豫,狠狠推开房门! 迈入房中一看,床上正襟危坐着一位穿着婚服的女人。 女人歪了歪头,咧开嘴角扯出微笑:“你好啊,小妹妹。” 夜嫁(十七) 萤澪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大姐姐,有钱人啊,两千多块的复活甲说出就出。” 女人舔了舔唇,缓缓站起身,那双绣花鞋逐渐向她迈近。 她「啪」一下关上门,在门外喊道:“我就不打扰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了哈!” 说完,又跑回门口,与前来找她的花也苏撞在了一起。 笑话,她没复活甲,但是她有闪现。 这种情况还敢硬碰硬的,不是勇者,是傻帽。 花也苏气鼓鼓的,跺着脚道:“姐姐!你怎么丢下我自己跑了!” 萤澪摸了摸她的头:“我这不是又跑回来了吗。” “对了......易应猗去哪了,怎么没来?” “易大哥说要照顾那个受伤的女人,就是我们从夏家救出来的那个,所以没有来哦。” “你是说陶蕊?她醒了?” “是的,就在姐姐你离开后,她就醒了。” 陶蕊醒了,倒是可以去问问她关于夜来村的事情。 萤澪拉着花也苏马不停蹄换了衣服就往易应猗的屋子那儿赶。 待她们推门而入,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陶蕊眼角啜着泪,靠在易应猗的胸膛,双手环绕着他的腰,低声哭泣着。 萤澪和花也苏的脑袋上此刻多了个大大的问号。 陶蕊听见外来人的动静,赶紧收回手,垂首弱弱道:“不好意思易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她两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眼神不自在地往萤澪她们身上瞟。 又像在怪罪她们二人无端的闯入。 易应猗眉眼微动,对着二人点点头,解释道:“她们是我的朋友,不必紧张。” 陶蕊没说话,头更低了。 花也苏悄悄凑到萤澪耳边问道:“萤澪姐姐,我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萤澪笑了,连花也苏这个迟钝的小木头脑袋都觉得奇怪,那便肯定有问题。 “嘘,等我去跟她交个朋友,是骡子是马试试就知道了。” “诶,姐姐等等......” “你放心吧,我最会跟人交朋友了。” 萤澪蹦蹦跳跳上前,一把握住陶蕊的手,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我叫萤澪,我可以叫你小蕊吗?” 陶蕊向易应猗投去求助的眼神,后者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慌。 陶蕊只好小声道:“可以。” “你是什么时候嫁入夏家的?” “......”对方没吱声。 “那你是从小在夜来村长大的吗?” “......” “夜来村的其他女性呢,为什么除了村长夫人,其他都很少见到?” “......” “好啊,我最喜欢玩木头人的游戏了,不过我今天有点累了,先把你送回夏家,明天再来找你玩。” 她说完便紧了紧力道,作势要拉陶蕊出门。 “不、不要!”陶蕊挣扎着,却发现眼前的女生的力气竟是与体型严重不符的大。 她颤抖着蹲下身子,深怕萤澪把她拖走。 她不想回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死也不想! 萤澪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她松开了手,又用比刚刚温柔的语气问了一遍:“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们都去哪儿了呢?” 陶蕊深吸了口气,眼泪在眼眶流转。 “......我不能说。” 她用绝望的眼神望入萤澪眼底。 “我对妙音娘娘发过誓,我不能说......” “......” 她以为萤澪还是不会放过自己,却没想到对方说了句“好吧”,没再继续逼问。 陶蕊心有余悸地逃回易应猗身后,不敢再多说一句。 萤澪与易应猗对视了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易应猗:“......” 每次萤澪小姐这么笑,总会发生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 萤澪和花也苏推门准备回房,恰好遇见了刚从赵家回来的泣隐寒。 萤澪又对他露出个同款笑容。 泣隐寒:“???” 她又发什么疯? 目送二人离去,泣隐寒又将目光放在对门的羊头上。 那屋子已经亮了灯,隐隐约约传出吵闹的争执声,看起来昏迷的三人已经苏醒。 晚风拂过,他将手插入口袋,舌尖抵了抵上颚,眸色沉沉,若有所思。 ...... 萤澪习惯性地把自己抛入床内,没反应过来这床的硬度,磕到床板的脸蛋一阵阵疼,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在乐家的公主床。 她哀嚎了几声,吓得花也苏赶忙对着她的脸吹气。 “姐姐不疼不疼,痛痛飞走咯~” 萤澪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像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比起某人马上要承受的折磨,她这点疼痛就是小巫见大巫。 熄了灯,她睁着双眼听着耳边花也苏均匀的呼吸声。 像昨晚一样,她偷偷摸摸下了床,化身为在外偷吃的丈夫。 她猫着身子踮着脚悄悄摸到门口,却听到不远处轻微的吱呀一声。 两道黑影在黑夜里隐蔽地攀谈着。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凌璐的夹子音穿透力依旧这么强。 “为什么要在意他们呢?我们这么相爱,为什么要被他们阻碍?” 萤澪探出个脑袋,正好瞄到对面那道偏高大的影子拥住了凌璐。 与其同时响起熟悉的男声:“璐璐,快了,再等等......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凌璐带了些哭腔,她一只手受了伤,软弱无力,只能用完好的那只手搂住对方的脖子。 “子博哥哥......我们杀了他吧?” 萤澪闻言,眼睛微眯。 “你装昏迷的时候不是听到过了吗?这个羊头,就是用来辟邪的,如果、如果把他门口的羊头取下来......” 王子博没有拒绝,动了动唇,还是不解地问出了口:“安皓卓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待你也不薄,你真的决定了吗?” 凌璐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我说出口的话绝不反悔,与他每次接触都让我无比恶心,如果不是他拿那些照片威胁我,我才不会委身于他!” “更何况,他还在暗地里故意抹黑子博哥哥你,你以为伯父伯母为什么每次都能在那种场合精准的抓到你,就是他在背后告的状!” “还是说,你真的喜欢上沈昭曼了?!” 王子博呵斥道:“别瞎说!我跟她在一起起初也只是为了接近你,可没想到她竟然怀了孕,还拿孩子要挟我。” 他吞了口唾沫,捏紧了拳头,眼神落在安皓卓和凌璐屋子前的羊头上。 微微发颤的手搭上灰色包裹,绳子的结轻松被解开,羊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正用空洞的眼睛望着两人。 明明已经被挖空了双眼,却不知怎的依旧感觉被一道冰凉彻骨的目光注视着。 凌璐瑟瑟发抖,吓得往王子博怀里钻:“子博哥哥,我们进屋吧!我突然好冷......” 无人回应。 “子博哥哥?” 她奇怪地抬头一看,发现王子博面如死灰。 她心下一惊,也顺着视线看去—— 一百米开外,一位身穿嫁衣的无脸女人站在那里! 她似乎是闻到屋前有活人新鲜血肉的味道,兴奋地张开了血盆大口,两米长的舌头顷刻间延伸开来落在了地上! 夜嫁(十八) “鬼、鬼啊啊啊!!!”凌璐在极度的恐惧下尖叫出声! 王子博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牙齿打着颤,用手死死捂住凌璐的嘴巴把她往屋里拽,把门狠狠甩上。 而萤澪旁边屋子的门恰好在此时被拉开,泣隐寒的身影缓缓走出,一转头,不偏不倚对上萤澪的视线。 萤澪嚼着不知何时放入口中的口香糖,用眼神示意他往小路尽头看。 泣隐寒瞳孔猛地一缩,见那女鬼凶相毕露,杀意尽显,被冷风簇拥着往这飘来后,两腿一定,在原地愣住。 回过头,眉心一跳,那眼神仿佛在质问萤澪: 鬼都开猎杀了大姐你还不跑吗? 萤澪悠哉地吹了个泡泡,把手放进口袋里摸索着,又掏出什么东西似的,举到二人中间。 拇指一捏,比了个心。 泣隐寒:“......” 他迈开长腿,作势要翻墙过来。 他很冷静,他只不过是要敲爆她的头,仅此而已。 一阵风从他面前掠过,原本还蹲在门口的少女弹指间宛如一只挣脱锁链的野兽,直直冲向对门! 这人是属兔子的吗?! 空气中仿佛已经能闻到女鬼身上腐烂的恶臭,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她离他们的住处又近了好些许。 仿佛是在戏弄他们般,女鬼并不着急,她拖着长至脚踝瀑布般倾斜而下的长发,露出藏匿在其中的手。 一只、两只...... 整整四条手臂齐齐在空中挥舞,她转着圈,像鸡蛋壳剥落后表面般滑腻的脸上竟能令人感觉到几丝诡异的愉悦和癫狂。 泣隐寒心头仿佛被火灼烧般,呼吸不自觉加快,他不安地抬眸紧紧盯着对面少女的背影。 她是不是口香糖吃多了,黏住脑子了?! 这种情况也敢出去?! 萤澪锁定掉落在安皓卓门口的羊头,一把薅起来就往回跑! 她拿出以前读书上体育课百米体测时的爆发力,一鼓作气跑了回来,把包裹砸进泣隐寒的怀里! 他立马反应过来,深深望了萤澪一眼,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前系上羊头。 女鬼似乎察觉到他们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所作所为,身为狩猎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猎物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那是对她明目张胆的挑衅。 尖利的指甲转眼间突变,长度直垂到地面,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毛骨悚然的刮擦声。 「啪哒」! 一个不稳,羊头从手里滑落! 泣隐寒暗骂一声,仅仅这一个小插曲,女鬼就已经闪身到不足十米远的地方,那滴落着粘腻透明液体的长舌似乎是从脸上勉强称作为嘴的黑洞里生长出来的,此刻正迫不及待地伸长蜷曲,似乎下一秒就要勒断人脆弱的脖子。 没有时间思考,他慌忙拾起包裹死死打了一个结! 而女鬼,早已来到他跟前—— 那缕缕发丝像被赋予了生命般,蜿蜒盘绕。 就在乌黑发尖狂乱舞动着要攀上他的臂膀时,他动作神速,迅捷地侧身避开趁机躲入房内,女鬼见状,动作发了狠,粘腻的舌头高高竖起便带着怒气往门框砸去,结果在触碰到门前的羊头后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舌尖滋滋冒着热气,微微散发着焦味,整一圈泛着黑。 女鬼踉跄了几步,疼痛还未褪去,不断发出可怖的低沉呻吟。 她没继续步步紧逼,爬满黑色纹路的脖颈处传来「咯咯」声,脑袋缓缓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 对准了安皓卓房屋的方向。 萤澪谨慎地掀开窗户的一角,在昏暗处观察着外边的动静。 她亲眼看到女鬼将脸严丝合缝地贴在门板上,发丝大片大片钻入门隙,门应声而裂。 在睡梦中的安皓卓只觉如坠冰窖,仿佛被一条暗处的毒蛇盯上。 「啪嗒」 一滴水落在他的脸畔,他眼皮微动,下意识抬手一抹。 手上黏糊糊一片,搓了搓,还是觉得不适。 逐渐聚焦的双眼透过凉薄的月光,稍许看清了些。 红色,满目红色。 红色的鲜血填满了他的手心! 瞌睡虫瞬间荡然无存,他反复揉搓确认,还凑近闻了闻,异味差点令他反胃。 冷汗从他额头滑落,刚要起身,却发现床尾站着一道死神般的身影。 冰冷的触感黏上他的脚踝,女鬼倾下身躯,四条细长到夸张的手臂如蜘蛛的步足,慢慢从床尾爬了上来。 安皓卓吓得肝胆俱裂,连求救都忘了,眼睁睁看着她厚重的舌头缠上自己的脖子用力绞紧! 他眼珠爆起,不停地蹬着脚,手死死扒住那根舌头往外扯。 也不过是蜉蝣撼树,白费力气。 他眼冒金星,人生中最后一幕则是停留在女鬼晃动的嫁衣裙摆间。 那里......空空荡荡。 本该长着小腿的地方,被森森白骨所替代。 「咔哒」 清脆的骨裂声后,他断了气。 寂静的夜晚,各种细小的声音都被一圈圈放大。 比如从安皓卓房内传出的咀嚼声。 “吧唧吧唧吧唧......” 躲在角落的萤澪把口香糖嚼的飞快。 花也苏揉了揉眼,嘟囔了句:“姐姐,什么声音啊......” “哦,隔壁吃夜宵呢。” “嗯......我也想吃......”花也苏咂了咂嘴。 “这我倒不是很建议,主要是比较硌牙,考验牙齿的功力。” 花也苏胡乱应了几声,再度沉沉睡去。 而萤澪守在窗前,一夜未眠。 咀嚼声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止,天空渐渐浮起微光,将亮不亮。 村里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出门。 直到陆续有鸡啼声此起彼伏,化为利剑刺破了阻挡晨曦降临的帷幕,宣告夜晚噩梦终结。 而声源则是来自大门口。 萤澪出门一探,果然不出所料。 羊头的嘴里竟发出阵阵鸡鸣! 这幅诡异的景象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生出了想把它解剖研究的想法。 “喂。” 旁边同一时间推门而出的少年神色略带疲惫,狭长漂亮的眼眸像一汪深潭。 “谢谢。”他道。 萤澪伸了个懒腰:“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了你,记得让易应猗跟我道谢。” 严谨来说,应该是为了十万。 泣隐寒:“......” 她无视少年投来的鄙视的目光,丢下一句:“而且.....哪怕没有我,你也会出手。” 在昨晚他们二人对视上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少年眼底那抹阴暗暴露了他的动机。 萤澪转头就走。 “你又要去哪儿?” “上厕所。” “......” 解禁后,村里稍稍有了人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她在路上碰到了啃着葱油饼的大壮。 “壮哥,哪儿潇洒去?”经过昨晚一系列事件后,她与大壮也算是共患难的好兄弟了。 “哎哟!仙女儿!早啊!”他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你还记得昨晚上,咱们遇见的那夏天晖不?” “记得,被我踩在脚下的男人。” “他......出事了。” 夜嫁(十九) “具体来说,就是失踪了。” “大吉大利,福星高照,普天同庆,皆大欢喜。”萤澪嘴皮子上下一碰,冒出的几个成语把大壮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对那夏天晖也喜欢不起来,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汉子了。不过......好歹我们也是见过他失踪前最后一面的人。”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肩,“夏家为了找他动员了全部人,还招募了几个热心村民,这会估摸着已经上山寻人去了呢。” “哦。”萤澪不感兴趣。 “咦,仙女,你不是最喜欢凑这种热闹的吗?” 大壮说的不无道理,可凡事都有先后。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陶蕊的那句话。 「我对妙音娘娘发过誓......」 陶蕊并不只会柔弱地委屈掉眼泪,她确确实实回答了昨晚的问题。 这句话,就是她的答案。 昨晚没来得及去的妙音殿,现在是时候好好去探查个三七二十一了。 她让大壮帮忙再去买个葱油饼回来,自己则蹲在路边理了理思绪。 她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妙音娘娘的传说。 妙音为神族,太真夫人之女,容貌秀婉脱俗。 相传,若是某天门外蹲守着一只青狗,跟着它跑出几里路,便会来到一个洞口,进去后会看到平坦的道路两边种着槐树和柳树,再往内,就是好几十间女人住的房子。 她们各个美艳绝伦,而此地,也是妙音所在之地,青狗引来的男人,将会成为她的夫婿。 在惊悚游戏中,她并不清楚具体会被魔改成哪样,隐约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壮捧着热乎乎的葱油饼跑了回来,催促着萤澪快吃,他请客。 他们一块紧赶慢赶地上了山。 虽说她是与易应猗他们一道加入的副本,结果却没想到竟是和游戏里npc组队过剧情的时间最多。 清早林间雾气弥漫,山路不太好走,好在这段路昨个刚走过一遍记忆犹新,也算得上轻车熟路。 一路来到昨晚见到夏天晖的地方,他们一瞧,那殿门竟明晃晃地敞开着。 人头攒动,吵吵嚷嚷,为首的那位她也熟悉。 花红柳绿的衣饰搭配,不是巧姨又是谁。 还有两个许久未出现的人—— 村长和桂姨。 他们似乎看起来不是一道的,你争我吼谁也不让谁。 “你们这是对妙音娘娘不敬!还不给我回去!”村长重重敲击着拐杖,怒斥众人。 巧姨见此行带的人手多,哪怕面对村长也完全不虚。 “村长,您老人家也别为难我,夏家的顶梁柱失踪了,我又受了夏家的委托,您这样,我不好交差啊。” “哼,委托?我看是收了不少钱吧!” 巧姨脸色一黑,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夏家人立马七嘴八舌地抗议着:“村长,你这是在害人啊!” “是啊,天晖消失了这么久,现在每分每秒都很珍贵,要是真出了点什么意外,您担当的起吗?!” “咱们今天是无论怎样都要他找出来,哪怕是把这整个山头翻个遍!” “对!就从这妙音殿开始!我听老张的小儿子小松说,天晖最后就是在这儿消失的!” 村长气得脸红脖子粗,抡起拐杖作势要挥去,吓得桂姨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如今这局面,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巧姨翘着兰花指捏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轻一招手,夏家人便蜂蛹挤进了殿内。 村长弓着腰站在门外,用极度冷漠的眼神注视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一炷香时间后,里面的人陆续走了出来,失望地对着巧姨摇了摇头。 村长冷哼一声:“既然得到答案了,还不快点向妙音娘娘赔罪?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想,你们也不愿意闹得很难看吧。” “这样吧,你们必须一个不差的跪拜上供,我也就当今天这事儿翻篇了。” 众人踌躇不前,但碍于这是村长下的最后通牒,并且也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还是决定返回殿内,开始跪拜。 巧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等他们各个出来后,扭着腰肢带着众人往别处去了。 村长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顺了顺蓄长的胡须。 他和桂姨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萤澪他们从草堆里起身,溜进了未关大门的妙音殿。 装潢与普通的寺庙相差无二,殿内正中央摆着一尊女神神像,双眼紧闭,面容慈悲庄严。 最前方的长桌上插着刚燃起的三炷香,在最角落边上,摆着一个陶瓷罐。 她上前捧起晃了晃,是几枚金币丁零当啷的响声。 从罐口望去,里面躺着稀稀拉拉的硬币,数量不算多。 是被谁清理过了吗? 她绕着神像走了三圈,在底座发现了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 一枚草莓发卡。 总不可能是桂姨和巧姨的吧? 她把它放进口袋,又往外走去,来到昨晚夏天晖站的地方。 弯下身,捡起了那小石子细细观察。 大壮没忍住出声打断:“仙女,你给俺个指示,咱们来这,一不帮忙找人,二不祭拜,到底是要干啥呢?” 她把那颗小石子放入大壮手心。 大壮定睛一看:“艾玛,俺还以为这是石头嘞!这是谁的牙齿啊?!还沾了血?!” 联想夏天晖昨晚的状态,可以断定,他确实凶多吉少了。 桌上只有刚刚点燃的三根烟,没有任何燃尽的香火残留,如果昨晚他是特意前来祭拜,不可能不上香。 要么,他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某种特殊力量强行带来此处,要么,他的目的地根本不是妙音殿。 又或者,两者都有。 如果不是来妙音殿,那会是去哪儿呢。 她沉思了会,看着地上被村长拐杖戳出的印子,抿了抿唇,毅然沿着那个方向往更深处走去。 “仙女!等等俺!” 大壮几个大跨步就追了上来。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又换地方啦?” “说起来这山头我也不常来,连那妙音殿我都不怎么来呢。” “村里大多数汉子都来拜过,说那妙音娘娘美若天仙,看上一眼就忘不掉。” “嘿嘿,今日瞧见,果真如此,那神像美得紧,尤其当你望着那半睁的眼睛时,还真有种女神眼里只容得下自己一人的错觉呢。” 萤澪侧目,表情复杂。 她分明记得,神像是闭着眼睛的。 夜嫁(二十) 大壮奇怪地挠了挠脑袋:“仙女,怎么一直盯着俺,俺脸上有东西吗?” 萤澪:“没什么,单纯觉得你好像比昨天更帅了。” “嘿嘿,仙女你可真有眼光。” 还是不要告诉他实话为好...... 山路崎岖,不知巧姨那群人去往了何处,一点声息和呼喊声都听不见。 她的第六感作祟,让她莫名觉得村长二人刚定是悄悄跟在夏家人后头,那神情,似乎是怕什么东西被发现。 至于原因,目前未知。 她仔细辨认着泥土的印子,一路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到底绕了多少弯穿过多少条小径了。 她产生了一种再向前迈一步,就会掉入山林万丈深渊里的错觉。 金色璀璨的朝阳本该最是热烈,却在毫无察觉时被偷偷隐去,四散浓密的枝叶像一条条高高举起的手臂聚成的牢笼,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袖子突然传来拉扯感,大壮压低了嗓音:“仙、仙女,你看那......” 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后,离他们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在山洞旁,趴着一只正在熟睡的青狗。 它体型庞大,是正常犬类的两倍,额头中间有一条细缝,定睛一看竟是合拢的眼皮。 大壮咽了口唾沫,肉眼可见的紧张。 萤澪瞄了他一眼,眸中带了些许震惊:“不会吧,你怕狗?” “有点......俺小时候被狗咬过......”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叹了口气,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肉包子。 在大壮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她缓缓向洞口走去。 原本还在熟睡的青狗动了动耳朵,就感知到外来人接近后猛得掀起眼皮,睁开了整整三只眼睛凶狠地盯着萤澪! 萤澪对准青狗的头把肉包子狠狠砸了过去! “看!肉包子打狗!” 萤澪笑嘻嘻地解释道。 她出门前嘴馋,悄悄从花也苏的包里摸出来备着的,还好还没吃。 青狗被砸中脑袋后左右晃了晃身子,呜咽了几声,低头嗅了嗅藏不住肉香的大个包子,嘴巴缝中流出了哈喇子。 “快来,趁它吃东西我们赶紧进去!” 大壮忙应了声好,小跑着过去,在看到青狗猛兽进食般的模样后还是不免抖了两哆嗦。 山洞很宽敞,能容得下十几人,只是缺少光源,看不清周围环境,好在尽头有微微亮光,貌似还有黑影走来走去。 说不定是夏家那群人。 地上有些水渍,踏上去接连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洞内回响。 萤澪捂着鼻子艰难地呼吸着,这里的味道比垃圾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头那点光亮慢慢在视线中放大,令他们不约而同都加快了步伐。 终于,萤澪到达了尽头站定。 旁边的大壮早已抖成了筛子。 那道她起初看到的黑影,确实是夏家人的。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此刻面目全非,她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身子倒吊在石壁顶上,被阵阵阴风吹得一晃一晃。 破烂的红绿衣裳彰显着她的身份。 巧姨死了。 在妙音殿前还生龙活虎的女人被残忍的夺去了性命。 她侧身避让过那具尸体,那腐烂的恶臭无情地刺激着她的嗅觉。 而遍地的残肢断臂和暗红色的血液,刺激着她的视觉。 在犄角旮旯处,抱团蜷缩着一些人,她一眼望去,有赵家人,也有夏家人,还有一些来帮忙的无辜村民,他们此刻正瑟瑟发抖,脸色铁青,还有的两股战战,下身湿润,八成尿了裤子。 “咯咯咯——” 在用人体堆成的肉山上,女人的嫁衣早已被鲜血染红辨不清原来的模样,她晃着胯下的白色腿骨,哪怕没有五官,那惊悚的笑声也从她的身体某处传出,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没有传说中的美丽女人,也没有传说中的屋舍俨然,这里像个偌大的乱葬岗,透着浓重的黑气,只要有谁不小心踏入这里,就会沾上女鬼的诅咒。 “又见面了,小妹妹。” 猩红的长舌从女人脸上冒出的黑洞里滑落,在空中转了个圈,并且对萤澪打了声招呼。 晦气。 萤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上来就被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她可不想成为女鬼人体肉山玩具的一部分。 不过从女鬼的话中,她也确定了一件事。 昨晚劫亲的花轿里坐着的,果然是这个副本的幕后boss。 那么赵家呢?是否都已经惨遭毒手? 似乎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女鬼的身体传出一道声音:“村里的人果真还是那般无二的热情,一个个都急着来陪我,生怕我饿了,还有我那新夫婿,急不可耐的模样真是可爱得紧,还说要我帮他生个孩子,你说好不好笑~” “我见他如此,只好遂了他的心愿”,女鬼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让他亲自去肚子里,慢慢做他的春秋大梦。” “小妹妹,你也想来姐姐肚子里看一看吗?”女鬼笑得花枝乱颤,那四条手臂缓缓从成堆的黑发中显现,“你的这张脸可真水,不如......给我当新婚礼物吧?” 不用怀疑,那锋利的指尖轻轻一刮就能剥下她的脸皮。 萤澪对自己的脸蛋没什么概念,还有段时间觉得自己丑的无以复加,可现在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的脸图谋不轨。 一个个都吃饱了撑的是吧? 女鬼完全不给她反应时间,兴奋地嚎叫一声,向她扑来! 萤澪没想到,大壮会把她往身后一拉,自己直直迎了上去! “等......”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甚至只来得及说一个字,鲜血从大壮身体喷涌而出的画面在她眼里就如慢镜头播放。 最后定格在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尸体上。 女鬼将指甲从他身体里拔出,又用舌头卷勒住大壮的脖子,随意往墙壁上一甩。 尸体撞击的声音不小,在她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女鬼用舌尖轻触萤澪的脸颊,激动的呼哧呼哧响,“不然、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就......” 少女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你有没有看过成龙历险记?” 女鬼愣了愣。 “还有一件事......” 萤澪眨眼间从衣领处拔出一把刀,牢牢将那根长舌钉死在地上! 夜嫁(二十一) “呃啊啊啊啊!!!!”女鬼的身体里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吃痛地蠕动着舌头,试图缩回去,可萤澪手里的劲没减少半分。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裤脚和鞋底又湿又脏,鲜血湿漉漉的滴落在地上。 那刚入洞时的水声,竟是踏在流淌的浅浅血河里。 这女鬼......到底杀了多少人? “去死吧!!!”利爪破风袭来,那力度誓要将眼前之人摧残得四分五裂! 萤澪当机立断拔出小刀,一个后仰,险险避开! 长舌被捅了个对穿,血液汩汩渗出。 同时,还冒着熟悉的滚滚热气,以及烧焦的味道。 情况突然,她痛意难忍,愤怒地质问道:“你......你干了什么?!” 萤澪摩挲了下手指:“由铵根离子和酸根离子结合而成的化合物,你可以亲切的称呼它为氯化钠,不过我更喜欢叫它——盐。” 普通的物理攻击未必对她有效,既然如此,就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选择使用化学攻击。 萤澪脸上盛满怜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赐予那怪物眼神。 女鬼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反应异常激烈! 黑发高高竖起的阴影笼罩了她的全身,海藻般不断变换着形状,最后发尖收缩聚拢,弯成一个大大的C字,以无可抵挡地速度刺了过来! 脆弱的肉身瞬间被穿透,腹部多了个骇人恐怖的血窟窿! 女鬼刚要得意,却发现少女气定神闲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而自己杀害的,是一位瞳孔充血,泛着诡异黑紫的村民。 “哎呀呀,还好来的及时,不然花家的小姑娘撂嗓子一哭,我一个头五个大。” 她背后缓缓走出一个挺拔清瘦的人影,吊儿郎当的声线依旧那么欠揍。 萤澪双手环胸,望了眼村民那张十分不对劲的脸。 “你什么时候干的。” “嗯?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村里的人下得蛊。” 泣隐寒笑意漾开在唇畔:“赵家的酒席上,我在他们的饭菜里加了点小作料。” “你不会介意吧?我偷偷跟来,还抢走了你的高光时刻......我自然知道你有法子应对,不过被伙伴救助的感觉很好吧?” 萤澪面无表情:“是啊,我好开心啊,哈哈。” “你知道我昨晚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吗,是因为啊,我在酒席上听到了好玩的事情。”他尾音上挑,蛊惑着少女继续听下去。 他一边拉着她小跑躲过女鬼的偷袭,一边从嘴里发出短促的哨声,断断续续拼凑成一首诡谲小调。 原本在角落里吓破胆的众人此刻一个个眼神木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身躯诡异地扭曲,眼球黑紫,宛若丧尸,往女鬼的方向走去。 一个男人被毫不留情地刺穿,奇怪的是,他没有立刻倒下,喉咙咕噜一动,突然有了意识般,没有感情地嚎叫着:“不是我!不关我的事!阿春!你要找就去找别人!别来找我索命啊!” 另外个男人也是同样,嚎得令人发怵:“小琴!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把你埋起来的!我是太害怕了,我爹说你生不出儿子就没有用,我不能不听他的话啊!你饶了我吧!” 女鬼痛苦地晃着脑袋,收割着他们鲜活的生命,指甲不断刺进又抽出,带出滑腻腻的肠子,不出一会儿满地都是黏着血污破碎的内脏,村民们迈着机械地步伐,主动跳入死亡的怀抱。 “晓晓?你不是被我丢到河里了吗?你个没用的东西,还敢回来。” 男人毫无表情,嘴巴一开一合,下一秒,他的嘴就被撕裂,舌头啪嗒掉落在地上,失去了舌头的他发不出声,却依旧呜呜噫噫地说着什么,女鬼气急败坏,一个用力捏爆了他的头颅! “张美?!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说!你个贱人!看我掐死你!” “桂兰啊,你为什么就是要拦着我去找别人呢,我总不能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吧?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你要是不拦着我,我怎么会一气之下把你砍死呢?” 解决完上一个,下一个人的嘴里总会接着吐出魔鬼般的言语,女鬼发了疯,沉浸在屠杀中,他们吐出来的字眼,逐字逐句都摧残着她的理智。 “你听到的好玩的东西,就是这个?” 萤澪垂下眼帘,哪怕不再去看,血肉横飞的景象也早已刻入了脑子里。 “话筒递给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泣隐寒不屑地盯着前仆后继送死的众人,还能抽空开个玩笑。 萤澪低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我想吃烤面筋。” 看着那一串串飞出来的肠子,她郑重道。 害得旁边的少年投过来嫌弃的眼神。 “他们眼里的,跟我们的不一样。” 在被鄙视前,她淡淡开口。 是什么不一样呢? 自然是脸。 能对应上刚刚那一连串姓名的脸。 他们玩家自始至终看到的,都是无脸女人,可在那些村民眼里,确是完全不同的长相。 为什么村子里这么久以来没出现过多少女人? 大概是被这些人肮脏残忍的心和脑,害死了。 以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害死了。 杀了谁,女鬼身上就聚集了她的怨气,死者越多,聚集的怨气也就越多,吸纳的怨气盘踞久久不能散去,诞生了这一怪物。 她可以是任何人的脸,独独不会是活人的脸。 萤澪走到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旁蹲下。 温暖的手心覆在大壮的眼睛上,缓缓替他放下眼帘。 泣隐寒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哪怕他今天没有出事,过不久也活不成了。 在进入妙音殿后,他就被妙音娘娘盯上了。 譬如夏天晖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一定是触犯了死亡条件,起先被妙音娘娘引诱,后被带到嫁衣女鬼的地盘杀害。 她初步判断,步骤原本应该为,祭拜妙音娘娘许愿、娶到新娘愿望达成、怪物收取报酬、付出生命代价。 而大壮的事例告诉她,这些步骤已经失效了,哪怕没有进行第一步,现在只要村里的男人进入妙音殿,就会被强制打上死亡的标签。 至于原因......估计是昨晚凌璐和王子博害人犯了禁忌,见了血,一切失了轨。 所以,这个副本,从来都不止那嫁衣女鬼一个怪物。 两鬼联手猎杀,收割人的欲望。 夜嫁(二十二) 她看向歇斯底里的女鬼,眼神复杂。 她应该用什么身份去看待呢,是嗜血的怪物,还是被虐死的受害者? 受蛊虫控制的人们渐渐倒在利爪之下,成为了肉山的一部分。 她很好奇,在他们的视角里,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夺走生命,是什么感想体验呢? 既可惜又值得高兴的是,不会有人告诉她的。 女鬼并没有急着来追杀他们二人,而是弯下身子痛苦地抠着脸,划拉出几道深不见底的血痕,表面附着一层薄薄的黑雾,挥之不去。 黑雾滚滚,演变的愈来愈烈,像只啃噬血肉的虫子蛄蛹着吸附于此。 不对劲...... 黑雾以一种咄咄逼人的趋势包裹她的全身,她抱头惨叫,冲天的黑气和怨气分开、融合、又交缠在一起。 那张没有器官的脸坑坑洼洼,丝丝条条裂缝不规则地爬满整张脸。 “她受了刺激,已经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了!”泣隐寒强硬拉过萤澪的手仓促往外跑去,“必须得等她彻底失序前离开这,我们出去后再想办法!” 萤澪一个巧劲挣脱开,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我们还能跑哪儿去?要不打个地洞钻进去?” “你会不会驱使些什么蚂蚁啊蚯蚓啊之类的,替咱们松松土咱们好刨得快些?” “蝼蛄也行啊,堪称挖土界的小土狗,挖洞钻土双开花。” 少年扶额,见萤澪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神情凝结了一层寒霜。 “......在火烧眉毛的时候讲冷笑话是你的爱好吗?” 他语气凝重,挡在她跟前,手指微动。 “嘘......你听。”萤澪握住他的手腕,泣隐寒不适的挣扎了下,没甩开。 “什么?” “有人来了。” 泣隐寒几乎要被气笑了:“你最好祈祷他是什么大罗神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分分钟帮我们撕了女鬼的。” 他手指灵活地在袖子里反转,萤澪直接狠狠拧了一把阻止了他的动作。 “喂,我好心帮你,你却想带着我同归于尽?” 萤澪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洞穴入口。 巧姨的尸体不知何时停止了晃动,视线透过尸体看向入口幽黑处,水声四溅,踩在血滩的脚步沉甸甸的,有谁在蹒跚前行。 是谁?误入的夜来村村民、来接应他们的易应猗和花也苏、还是......前来合击围堵他们的妙音娘娘? 若真让两怪物会合,那么他们存活下来的希望更加渺茫。 来人脚步突然加快,溅起的血花声也越来越响。 “吼!!”女鬼极尽嘶哑绝望的狂吼,比虎啸山林更令人汗毛倒竖。 她摆脱不了黑雾的纠缠,殊死一搏般发起进攻,势要将萤澪二人一起拉下地狱深渊。 前有狼后有虎,两面夹击,他们进退两难! “姐姐——!”一道小巧纤瘦的身影跌跌撞撞跑进来,带着哭腔喊道。 她不小心摔倒在地,手掌被粗粝的沙石磨起一层皮。 “小瓜?!”萤澪忙过去搀扶,却不料被一把推开! 小瓜像是察觉不到痛般,眼眶通红,肿的犹如核桃,一串冰凉的泪珠滚滚而下。 她踉踉跄跄地扑进女鬼的怀抱里! 女鬼来势汹汹,根本收不住攻势,那利爪就这么直挺挺地破开了小瓜的胸膛! “噗!咳咳......姐姐......”小瓜痛不欲生,两手死死扒住女鬼的衣物,怎么甩都甩不开。 “姐姐......姐姐,我好、咳、我好想你......”她面色苍白,试图用那一声声姐姐减轻自己的痛苦。 眼眶蓄满的泪水和嘴角流下的血液混合交替而下,女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发愣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 彻骨的寒冷席卷着小瓜,而将活人拆骨入腹嗜血成性的怪物用长舌硬生生掰断了那节陷入她腹部里的指甲! 她颤得厉害,黑雾埋入她的身躯,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张脸皮激烈的翻涌鼓动,像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 先是双眼,再到鼻梁,最后是嘴唇,平整的脸部上下弹起波动后,定型成了人的五官,腿上的皮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长舌从口腔中脱落,多余的手臂「咔哒」一声断裂,那飞舞的发丝服帖的置于身后。 小爪狼狈地吐出大口血液,用自己全部力气绽放出僵硬且欣喜的笑容,就这么痴痴地,傻傻地,目不转睛地,对着怪物笑着。 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发声了。 只能反反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 “姐姐......” 女鬼跌落在地,紧紧搂住生命快速流逝的女孩。 她在顷刻间变幻出的脸美丽脆弱,与这地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杏眼雾蒙蒙的,唇瓣毫无血色,怔怔看着呼唤自己为姐姐的女孩。 “小......瓜?”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干枯的水井。 小瓜眼皮渐渐沉重,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只要能与姐姐再待的久一点,哪怕再死一遍,也心甘情愿。 小瓜困难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浅浅摇头:“月儿......姐姐,不要......难过。” 月儿再也忍不住,哭得崩溃,涕泪横流,她拉不住在生死间游离的女孩,那嘴里的每个字好似一把刀,剜着她的五脏六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月儿喃喃自语,胸口剧烈起伏,“是我没用,我不该丢下你的,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 她牢牢将小瓜按进怀里,轻柔拍打着她的后背,痛苦地闭上了眼。 小瓜张了张嘴,泪眼婆娑地望了月儿一眼。 转眼手臂无力垂落,没了声息。 “小瓜......?” 月儿柔柔唤了声。 像是怕惊扰了她。 “睡在这里,会着凉的,姐姐带你回家,我们回家。”月儿一字一顿,打横抱起小瓜。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她如行尸走肉般,抱着小瓜的尸体渐行渐远。 “原来这就是破局的办法。”萤澪目送那两姐妹远去。 去吧,去到一个再也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 “破局的办法?” “嗯,小瓜献祭了自己的生命,用同胞姐妹的血液,换取了女鬼的重生,也换取了我们的一线生机。” “那你说,她们会去哪儿呢?” “任何没有人的地方。” “我不知当讲不讲,那个小瓜,看起来可不像人。”泣隐寒脑中烦乱,思绪乱糟糟的。 萤澪只淡淡飘下一句:“今天在场的,没有一个是人。” 少年垂下眸子,忽得意识到什么,反问道:“你骂我?” “是的,不过我骂早了,因为我忘了得请你办件事,现在也许你不会帮我了。” 泣隐寒侧眸,语调漫不经心:“说说吧,要我帮什么?我考虑考虑。” 萤澪指着角落大壮的尸体。 “帮我背下山。” 短短几个字,却隐约让他觉得。 萤澪的心情很糟糕。 他收起了一贯散漫的姿态,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答案。 两人一尸体相默无言地踏上了下山的路。 而这时,一团黑雾鬼鬼祟祟突然出现在萤澪背后! “小心!”泣隐寒最先发现,急忙出声提醒,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团黑雾迅速钻入萤澪的身体! 夜嫁(二十三) 封闭的车厢内异味难忍,香水味、汗液味、老化机械的金属味无孔不入。 车子颠簸得厉害,月儿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辆老旧到发黄的面包车,座位全部被拆卸,四周的窗户被钉死,与驾驶位中间隔了块厚厚的木板。 痛感从后脑传递至身体各处,她下意识抬起手想去轻抚缓解这份疼痛。 她失败了,粗麻绳将她的手绕了一圈又一圈,勒出深深红痕。 系绳子的人一定是个高手惯犯,无论她尝试多少种解法,绳结纹丝不动。 她紧咬下唇,心害怕地跳了起来。 记忆渐渐清晰,在接完妹妹放学的路上,她们被蒙着面的高大男人偷袭敲晕了过去。 对了......妹妹呢?! “小瓜......小瓜你在哪?!”沙哑又颤抖的声音响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车内,瘫倒着四五个昏迷的年轻女人。 “唔......姐姐。” 小瓜怯生生的,从角落慢悠悠坐起,揉了揉眼。 “小瓜,你有没有事?快过来让姐姐看看!”月儿焦急地呼唤着。 小瓜听话地摸索着爬了过来,意外的是,她的手脚并没有被上绑。 幸好,小瓜的皮肤比她细腻脆弱的多,要是被这样对待,保不准要被擦破多少层皮磨出多少些血。 “小瓜,你帮姐姐试试能不能打开这个绳子。” 小瓜点点头,可月儿高估了她的力气,无论怎么摆弄,绳子结结实实,甚至更紧了些。 小瓜看出姐姐的焦急,心下升起一股担忧,她靠在月儿的肩膀上,怯懦地小声问道:“姐姐,这是哪?” 月儿摇了摇头,没做回答,但心里早有了几分可怕的预测。 “小瓜......你听我说,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明白了吗?” 见小瓜听话地点着头,小手还攥紧了她的衣角,她柔声安慰了句:“乖,别怕,我在呢。” 车子缓缓停住,她们心头各自一惊,缩进距离依偎在一起。 车外人的交谈声嘈杂,持着一口方言味极重的普通话,激烈的讨论着。 没过多久,后备箱的门缓缓上升,光线涌入,似乎撕裂了这一方最后的平静。 几颗满头大汗的脑袋按捺不住,接二连三往车内挤,那一张张黑黄的脸上兴奋得肌肉都在颤,嘴一开这么一笑,焦黄的牙齿一览无遗。 那看动物的眼神令月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是谁? 一根拐杖从脑袋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往他们头上各来了几下,哀嚎声响起,他们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用不满又憋屈的眼神望向那位花白胡子老人。 “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点。”老人威严地扫视过每个人,责备道。 这话像在对他们说,也像在对她们说。 “一个一个拖出来,别老摆那猴急的样儿,给别人看了笑话。” “哟,大家伙快瞧,还醒了一个!” “哪儿呢哪儿呢?” “我嘞个天,这女娃长得太嫩了!” 一个健硕的男人探进身子,拽着月儿的小腿粗暴地向外拖去。 “啊!!”月儿惊呼,头皮发麻,慌忙用另一条小腿去踹男人的手臂。 男人爆了句粗口,把月儿重重扔到地上,上去对着肚子就是一脚! “姐姐!!”小瓜眼泪瞬间涌出,手脚并用爬出了车厢,跪倒在月儿身旁看着她因疼痛蜷缩的身躯。 “哟,还有个小的~这是姐妹花?”旁边有人吹着口哨起哄,吸引了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老人眯了眯眼,训斥道:“阿杰!你怎么老是这样耐不住性子?赶紧把她们带回村!少惹事!” “还有你们!速度点搭把手,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 “是的村长!” 他们收起油腻的表情,从车里把所有女人都拖了出来。 她们陆续转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哭喊尖叫起来! “老周,你手里那个也太会哭了,吵的我耳朵疼,你赶紧管管!” 老周转了转眼珠,闪过一丝精光,他嘿嘿一笑,脱下发了黄的袜子往女人嘴里塞紧。 “怎么样?现在不吵了吧?” “佩服啊老周,还得是你,想出这么恶心的法子。” “去去去,你没看到其余人都不吵了吗?” 确实,在这一幕发生后,前一刻还在嚎哭的女人们集体噤声,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月儿觉得自己的脑子天旋地转,只来得及瞟一眼不远处石碑上的字迹。 「夜来村」。 他们像提着猪崽,将她们拖了一路,乡野山村地面泥泞坎坷不平,薄薄的衣料早已报废,磨得背后火辣辣的疼。 “村长,还是老地方?” “嗯,你们趁天黑前赶紧上山,把东西送去。” 这东西自然是指这群叫苦不迭的女人。 村民应下,刚要出发。 “等等,把她们两个留下。” 月儿呼吸一窒,冷汗打湿了发鬓。 她和小瓜被丢进了村长家的柴房,晚上只有一位马脸女人进来给她们扔了两个馒头,用看垃圾的眼神剜了她们一眼,随后就把房门牢牢锁上。 黏糊糊的汗液和血液凝固,与后背被磨坏的衣服粘在一起,动一下便传来钻心的痛。 小瓜没受过这种苦,早就晕死过去。 月儿心疼得要命。 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 她涌出一股绝望,又强行压下, 她得坚强,小瓜还需要她。 得快点恢复体力才行。 手还未被松绑,她拖着身子,像条没有四肢的虫子,蠕动到那两个馒头前,低着头就着这种姿势大口咀嚼着。 嗓子干燥,她只好多分泌些唾液出来一块块浸湿了再咽下。 啃完大半个后,她舒出口气,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调整了下姿势,离小瓜近了些,就这么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 温和平稳又安详。 月儿不自觉哼起了小时候小瓜最喜欢听的儿歌。 明明过了那个年纪,偶尔却依旧要缠着她,变着法儿的撒娇要她唱。 调子羽毛般的轻柔,婉转温暖,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破碎的呜咽声揉碎了一切,将一颗摇摇欲坠的心推入悬崖底。 夜嫁(二十四) “都给我醒醒!怎么睡的比死猪还沉?快点起来干活!” 月儿被吓了一大跳,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站在她们面前气势凌人的女人。 她做了个梦,梦里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们安全回到了温馨的小屋,她下厨为小瓜做了热乎喷香的三菜一汤,吃完便岁月静好的窝在沙发里看娱乐节目,小瓜挂着甜甜的笑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自己则一下一下替她梳理着长发。 女人见月儿没有答话,弯下身拧了她的大腿肉一把:“不会是个傻子吧?” 她又推了推还未清醒的小瓜,月儿急忙出声制止:“不要碰她!” 女人刻薄地笑道:“哟,原来不是傻子啊,那还不赶紧滚去干活?” “哦,忘了,还被捆着呢。” 女人不耐烦地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掏出剪刀,替她割断绳子。 被绑了一晚上的双臂发麻,像被千万只蚂蚁轻咬啃噬。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叫我桂姨,我是这里的村长夫人,你们以后就好好听我的话,要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有你们好看的!”桂姨举了举手里的剪刀威胁道。 “现在立刻马上,去把这里的柴都给劈了,再把前院盆里堆积的衣服都给洗了,听懂了吗?!没干完活不许睡觉!” 桂姨说完,没有继续在这脏乱满是灰尘的地方停留。 月儿将小瓜搂进怀里,放软了声音:“小瓜,小瓜......快醒醒,别睡了。” 成功把小瓜唤醒后,她脸色微不可察地松懈下来。 “月儿姐姐......小瓜好难受。”小女孩皱着张小脸,抽抽嗒嗒。 月儿心中一酸,忍住眼泪将刚刚桂姨交代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所以,小瓜乖乖听话,把馒头吃了,好好待在这里,姐姐忙完就回来。” 搁置一晚后的馒头生硬难啃,可小瓜实在饿极,吃得津津有味。 来到前院,她见到了一个身体魁梧的男人。 她记得,村长喊他为阿杰。 阿杰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啃着包子,一转头看到月儿紧张的模样,嗤笑出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干活,不怕吃拳头?” 说罢,晃了晃沙包大的拳头。 月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匆忙拖着盆来到井边,蹲下开始搓洗衣服。 男人女人的衣物全部混淆在一起,不知囤积了多少天,她紧咬下唇,手上动作一刻也不敢停。 阿杰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监视着她,眼神卑琐。 临近日落西山,她直了直酸痛的腰板,用泡得水肿的手指晾完最后一件衣服。 又去柴房搬出柴,抡起斧头开始劈。 每一下都震得虎口生疼。 直到所有人都歇下,唯有蝉鸣声此起彼伏。 一轮孤月衬得她寂寥破碎。 小瓜趴在门边,两眼蓄泪。 待月儿回到房内,小瓜已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 她叹了口气,累到极限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也跟着睡去。 就这么反反复复苟延残喘过了一阵子,她逐渐恍惚,手生出厚厚的茧,原本白皙的皮肤也被毒烈的阳光晒得黑了几度。 某天,天蒙蒙亮,桂姨再次一脚把门踹开,丢给她一个布包。 “今天你上趟山,去妙音娘娘殿内找一个罐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回来。” “可是......我不知道妙音娘娘殿在哪。” “啧,怎么这么麻烦。”桂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让阿杰陪你去行了吧?” “......” 月儿没法拒绝,她不想跟那个叫阿杰的男人有任何接触,又不能违背桂姨的命令要求。 阿杰也是个没耐心的主,时不时催促着她速度快些,慢的跟蜗牛似的。 月儿抱紧布包,只好一路小跑跟上。 在路过一家门前,大门敞开,里面传出女人的惨叫和一群人的辱骂声。 “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还敢反抗不?!”一个男人手里挥舞着藤条,抽打在抱头痛哭的女人身上。 月儿觉得眼熟,记起那是车上的其中一个女人。 男人注意到门前有人驻足观看,认出了那是村长的儿子阿杰。 “杰哥早啊!见笑见笑,哎,家里的女人不听话,我稍微教训一下。”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是一鞭。 阿杰对这场面见怪不怪,月儿却早已吓得走不动路。 “哎呀,还是村长有眼光,挑了这么个好货色。” 月儿突然回过味,这句话是在说她。 阿杰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月儿低下头,一心只有赶路,不敢多事。 步入妙音殿内,她深吸了一口气。 檀香味心旷神怡。 她捧起长桌上的罐子,倒入布包,里面哗啦一片,全是硬币。 月儿心下起疑,但深知不能多嘴。 村长家看起来并没有贫困到要偷香火钱。 在回去的路上,阿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吃完晚饭,你把这个送到我爸房间去。” 月儿胡乱点着头。 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今天的晚饭是由阿杰来送的,他手里捧着两大碗白米饭,拌着土豆丝和糖醋里脊。 要知道,之前她们只有喝白粥配咸菜的份。 阿杰一句话没多说,只说村长已经在等她了,让她赶紧吃完去送东西。 月儿惊喜地接过率先递给小瓜,饭菜的香气直钻大脑,小瓜分泌着唾液,狼吞虎咽,一股脑往嘴里塞。 她留着自己那一份,告诉小瓜等凉些再回来吃便出了门。 不知怎得,她莫名呼吸紊乱,心慌不已。 或许是今天上下山太劳累了吧。 村长房间没有锁门,门大开着,似乎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走了进去,没有见到那个老人的身影。 「咔哒」 上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猛一回头,村长带着邪笑丢掉钥匙,缓缓往她的方向靠近。 她慌张地摇着头退后,手里的布包滑落,满屋都是硬币砸地的丁零当啷声。 今晚的蝉鸣格外凄厉,聒噪的心惊。 ...... 待从村长房里出来后,月儿没有立刻回柴房,她一脸呆滞的站在大门前。 眼眶周围干涸的眼泪开始发痒发痛。 今晚的管制似乎特别松懈,以前的她是不可能大半夜还能在外面晃悠的。 「咚咚」 门响了。 月儿麻木地走上前打开门。 一张狰狞的脸挤了进来。 是今天那个被殴打的女人。 她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眼神注视着月儿。 “你......想不想逃跑?我可以帮你......” 夜嫁(二十五) 天空一声惊雷,闪电划过,照亮了月儿面无表情的脸。 门外的女人激动的五官略微挤的变形。 “你相信我......我也是被绑来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我知道该怎么逃出去!我需要你帮我!我帮你出去,你出去以后喊人回来救我们!” 她的情绪渐渐失控,与没有任何反应的月儿产生了鲜明的割裂感,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那个老头对你做了什么.....” “你一定很恨吧......” “可怜你的妹妹,她还这么小,以后也只能在这山沟沟里浪费一生,好可怜啊。” 她的言语深深刺痛了月儿。 也只有提起小瓜时,她才能短暂的恢复理智。 是的,她说的没错,她被困死在这,小瓜也被困死在这。 一辈子都要与这群贪婪无情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帮你!你这么爱你的妹妹,哪怕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她着想,对不对?” 雨滴落下,滴在月儿的毫无血色的唇上。 她抿了抿,把女人放了进来,语气毫无温度。 “我该怎么做。” 女人跑过来,兴奋地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跟尸体一般冰凉。 她拉过月儿的手置于自己的腹部,神色坚定的可怕。 “这是我们的筹码,我们最后的筹码......” 银针般的雨丝纷纷扬扬落下,掩盖了一切罪恶与密谋。 等回到柴房,小瓜竟然还没睡。 月儿收拾好情绪,走过去摸着她的头。 “怎么了,睡不着吗?”声音沙哑的程度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小瓜献宝似的,两手合拢伸到月儿面前。 “姐姐,你看!” 十指摊开,一只一动不动的青蛙正安静的蹲坐在她的手掌心。 “外面下了雨,本来想去找姐姐的,却发现这只小青蛙差点掉进水坑淹死,我就把它带回来啦。” “姐姐,我可以养它的吧?对吧对吧?” 月儿疲惫地点点头,哪怕没有力气说话,也永远会顺着小瓜的心意。 “太好啦!以后我有新的伙伴啦!” 听到稚嫩的话语,月儿笑得勉强。 她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唯一的妹妹就这么单纯自由的活下去。 下过雨后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沉闷压抑。 女人告诉她,她叫陶蕊,娶了她的人叫夏天晖。 夏家为了庆祝她怀孕,特意设宴大肆邀请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村长一家也在邀请名单里。 他们出门前,特意用麻绳将月儿和小瓜的手脚紧紧捆住,防止她们逃跑。 待他们走远,月儿挪动着身子,用嘴叼起提前藏入柴堆里的匕首,这是昨晚陶蕊在离开前塞给她的。 她有想过重新回到村长房里一刀结果了他,可望着小瓜安稳的睡颜,她的冲动和理智依旧是后者占了上风。 只解决村长一个,是完全不够的,村子里的人沆瀣一气,她就像在海水里抱着浮木漂泊的遇难者,只需轻轻一个浪花就能将她拍入海底永远翻不了身。 “姐姐,你在做什么?”小瓜不解。 匕首很锋利,三下五除二就割开了绳子。 她快速替小瓜解了绑,拉着她争分夺秒往门口冲去。 她每天每夜都在等着这一天,当真正踏上逃亡的这条路,她既担心又害怕,这会不会又是一场梦呢,等醒来后,看到的还是村长一家恶心的面孔。 快点,再快一点...... 她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特意挑了一条小路走。 在她仅限的能被放出来走动的时间里,她一遍遍在脑海中描绘着村里的路径,在心底背的滚瓜烂熟。 命运这次终于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了,对吗? 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这时—— 忽然出现一群嘈杂的声音跟在她们二人飞速奔跑的脚步声后。 月儿捏紧了小瓜的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保证自己不至于晕厥。 紧跟其后的声音阴魂不散,隐隐还能听到激烈的谩骂。 “追!给我追!追到以后看我不打死她!” “真是反了天了!杰哥别担心!她跑不远的!” 月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宛如晴天霹雳。 小瓜的体力实在吃不消,脚步不自觉放慢,到了被拖着跑的地步。 “姐姐!我好累啊!我、我跑不动了......” 可月儿哪敢停。 她们早已被逼到绝境。 不远处的一块石碑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她刚进来时看到的。 是不是意味着她们马上要出村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委屈、欣慰、悲伤,千百种情绪涌上心头。 快了,只要出了村,她就能想办法找人救助了! 「咚!」 粗壮的木棍飞来,命中了她的后脑勺! “姐姐!” 这一记把她砸了个踉跄,她带着小瓜齐齐摔倒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埃! 月儿挣扎着爬起,她知道再耽误一秒,就是往地狱的门口更进一步。 头皮霎时传来剧烈的疼痛! 阿杰扯着她的头发,拎着她往树上撞,恨恨道:“跑啊!接着跑啊!” “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血红一片。 月儿头晕眼花,再无力气反抗,只能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看着阿杰肆意对自己的身体发泄着愤怒。 完了,全都完了。 “这女的不能要了,把那小的带上,一起送到老地方去。” 一干人围着她们,月儿恍惚间瞄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怂恿自己逃跑的女人。 陶蕊见对方注意到自己,忙往夏天晖后方躲了躲,避开了她灼热的视线。 夏天晖也瞧见了,一把搂过陶蕊,夸赞道:“还好有你带路,不然咱们还真不知道她们要跑哪儿去呢。” “跟我待久了,脑子也聪明了,你是怎么知道她们会逃跑的?” 陶蕊低下头,不发一语。 夏天晖心情很好,没再逼她:“算了算了,这次咱们立了功,嘿嘿,村长家以后一定会给咱们夏家行个便的。” “走吧走吧,继续喝老钱家的满月酒去。”夏天晖拍了拍陶蕊的肚子,“你也赶紧怀个种,争气点,听到没?” 月儿闻言,嗤笑出声,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是啊,她怎么就这么轻易信了别人呢,若是陶蕊真怀了孕,夏天晖怎么还会打她?还能拉着她跑了这么远的路。 都是她笨,害了自己,也害了小瓜。 他们把月儿和小瓜围在中间,堵得水泄不通,一丝能逃跑的空隙都没有。 在路过妙音殿前,阿杰和其他村民暂时放开了她们,去殿里取了捆绳索出来。 月儿往兜里一摸。 是那把匕首。 她对着小瓜惨然一笑,决然地一个转身,狠狠将匕首插入了旁边村民的喉咙里! 顷刻间血涌如柱,人群中尖叫着骚动起来。 几个胆子大的反应过来直接上手去抢夺,月儿没命地挥舞着、大叫着,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大动脉! 见事情不可控,阿杰心生一计,一脚踹倒了小瓜,踩在她的脑袋上。 “不许动!不然我杀了你妹妹!” 月儿满脸鲜血,头昏脑胀,唯独在听到妹妹两个字以后,她瞬间停止了动作。 村民们一拥而上,夺走她手里的刀制服了她! 阿杰表情狠毒,抢过那把匕首,然后—— 一刀割破了小瓜的喉咙! “不——!!”月儿目眦欲裂,发了疯般的咒骂。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都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统统下地狱!” “啊啊啊啊啊!!!!” 小瓜痛苦地捂住脖子在地上打滚。 那只小青蛙从口袋里蹦了出来,跳到小瓜眼前,伸出舌头快速舔舐了下她的脸。 阿杰冷笑一声,当着小瓜的面一脚将它踩碎,来回碾压。 它的身体炸开,体液鲜血四溅,有几滴飞落到小瓜的眼睛里。 月儿浑身瘫软,任由村民怎么殴打都没有任何反应。 阿杰指挥着众人:“把她送去关起来。再把这小妮子的尸体扔河里。” 月儿瞳孔紧缩,突然爆发出不可阻挡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所有人的桎梏! 她趔趄地跑进妙音殿,万念俱灰地一头撞死在神像前!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落下最后一滴泪。 如果这个世上真有神灵,请聆听她卑微的诉求吧。 求赐予她复仇的机会和力量。 哪怕献祭她的身体和灵魂,永生不入轮回。 她要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新月 “醒醒,姐姐你醒醒啊......” 好熟悉的声音,姐姐,是在叫她吗? 是小瓜? 不对......小瓜明明已经...... “怎么办,要不要人工呼吸?” “你不怕她起来杀人的话,尽管试。” 他们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萤澪蹙起眉,脑中依稀残留着目不忍睹的画面,小瓜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表情和月儿撞的头破血流的身躯如影随形。 “动了动了!易大哥你们快看!姐姐有反应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还没瞎呢。”泣隐寒无奈摇头。 萤澪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花也苏欣喜若狂,扑到床边。 “哇——唔!” 她嚎到一半的声音被萤澪用手按回嗓子里,易应猗上前贴心地扶她坐了起来。 “你们这是,替我守灵呢?” “姐姐你吓死我了!你在下山的路上突然失去意识晕倒了知不知道?!” 她晕倒了? 好像是的,她被一团黑雾侵入身体,随后便是......那些记忆。 泣隐寒没好气道:“我才要吓死了呢,你倒是好。倒头就睡呢。” “你知道我一边背着尸体一手还要拖着你从山上徒步走下来有多累吗?” 萤澪很快抓住了关键词:“......所以说,你是一路把我拖下来的?” 她眼睛笑眯眯的,被子底下的手逐渐成拳。 泣隐寒预感不妙,哎呀了一声,转移了话题:“真是太好了呢,你终于醒了。” 能屈能伸,大丈夫本色。 “他......怎么样了?”少女忽然沉沉问道。 泣隐寒立刻反应过来她在问谁,语气也低了几度:“嗯,送到家里了。” 坐在床上的少女道了声谢。 她总算放下心来。 至少,不能把他随意扔弃在那种污秽的地方。 头依旧疼的厉害,他们是大清早去的,这么一折腾,竟然已经临近天黑。 说起来,她要是再不醒,估计就要被梦里那股绝望和浓重的死欲困到窒息了。 月儿抱憾而死,鲜血染在神像上,愿望强烈到引来神灵的注视,奈何这满腔怨恨是神灵都平息不了的程度,甚至被同化,成了邪灵。 虽说是邪灵,但也为月儿实现了生前最后的心愿。 不对,还没有完全实现。 想到这,萤澪翻身下床,抬头与陶蕊打量的目光对上。 “你很喜欢躲人家背后吗?”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陶蕊吓得捏住易应猗的袖子,不敢吱声。 “你那易先生的肩膀,比夏天晖宽厚多了吧?” 萤澪一步步上前,像亲姐妹般温柔地将她的发丝别至耳后。 “你且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说完,她一脚踹开门准备离开。 “哦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易少爷,你还记不记得进副本前我对你说的话?” 易应猗点点头。 萤澪目光如炬,语气却异样的柔和:“你可要小心,不要被野兽吃掉哦......” 男人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 花也苏连忙追出去,看到门板凹进去的弧度,感叹了一声:“厉害了我的姐。” 泣隐寒拍拍易应猗的肩膀,也作势要走:“我跟过去看看,免得她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不过,”他正了正神色,“你确实不应该这么保护她了,想办法送她回夏家吧,毕竟再怎么样也只是个......” 是个Npc。 他没把话说全,不过他相信,像易应猗这么聪慧的人肯定一点就通。 他出门连个萤澪的影子都没跟踪到,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她去哪了。 追着哭天抢地的动静,他急急忙忙赶到村长家,见到眼前景象,无奈扶额。 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搞出这种阵仗来。 地上被捆着三个人,村长、桂姨、阿杰。 萤澪挥舞着藤条,抽陀螺一样打在他们身上,劈啪作响。 “说不说?”她态度极其恶劣地逼问。 桂姨嗓子尖,哭得最大声:“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我们说什么啊?!” 萤澪踹了阿杰一脚:“你的回答呢?” “呸!你个疯丫头!有本事把我放了我们单挑!偷袭算什么本事?!” 萤澪见他们嘴巴严实,再次提起藤条:“对了,我纠正一下,你是被我正面袭击一棍子敲到流鼻血瘫倒的。” 说完,往他脸上狠狠来了几记! “啊!” 他的鼻血流的更欢了。 萤澪悠闲地走到村长跟前,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你不用装晕,只要你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我就放了你们。” 村长不可抑制地动了动眉心,两眼紧闭不发一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她咂咂舌,失望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辗转,对着阿杰说道:“诶,你也看到了啊,是你老爹主动放弃你的。” “什、什么?!” 萤澪拔出小刀,一刀割开了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你疯了?!离我儿子远点!!”桂姨恨不得冲上去咬下萤澪一块肉来。 不过很快,她的手腕也惨遭毒手。 “我有时候在想,人作恶,到底是受什么掌控呢?” “是毫无同理心的大脑,是冷血薄情的心脏,还是肮脏龌龊的血液?” “就让我从后者开始验证吧。” “把你们的血放完流干,答案就揭晓了。” “而你,”萤澪踩住村长的胸膛,“看你年纪大不容易,我给你一次机会。” 村长脸憋的通红,似乎所有血液都冲到了脑袋上。 “跟我说说,那个地方在哪呢。” “什、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萤澪失了耐心,抓起刀对准村长的眼珠,一分一毫接近。 他神色骤变,旁边母子俩的哀嚎不断刺激着他,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绝对不会对他留情! 他不堪重负,在巨大压力下,忍不住痛哭道:“在妙音殿往西方向上山走一公里的地方有个茅屋!钥匙在我口袋里!我都说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刀子在离他眼睛只有2厘米的地方停住,萤澪长舒一口气,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脸。 “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也告诉村长大人一个秘密吧。” 她如恶魔般低语。 “为老不尊的家伙,我说要放过你,是骗你的。” “啊啊啊啊!!!!”刀子毫不犹豫刺穿了他的瞳孔,剧痛几乎令他心脏停止跳动! 她翻出钥匙,朝花也苏他们晃了晃。 “走吧,跟我一起去挖掘个大秘密。” “一个......他们死千百遍都不足惜的秘密。” 弦月 一路上,二人都看出来萤澪不太高兴。 如果能够实体化,那么她的头顶此刻一定冒着阵阵黑气。 花也苏用胳膊肘怼了怼泣隐寒,让他说些什么活跃下气氛,后者摆摆手,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好在,这段压抑沉闷的路走到了尽头。 熟悉的庙宇出现在众人眼前。 萤澪按照村长的指示,又向西行了几百步。 那老东西确实没有骗她,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静静坐落在那里。 她突然发现,这地方与月儿化成的怨鬼所栖息的山洞相隔不远。 所以当时他并没有跟着巧姨一干人进了她的地盘,而是拐了个弯,来到了这边的「秘密基地」。 那扇废旧的门阻挡不了浓重的令人胃里翻江倒海的酸臭味。 花也苏承受能力弱,连忙蹲在地上干呕起来,飙出了几滴泪。 萤澪掏出钥匙打开锁。 门开了。 这哪里是「基地」,分明是「墓地」。 角落里蜷缩着七八个披头散发满目无光的女孩,她们衣衫褴褛,仅余的几片布料散发着霉腐味,手脚本该长着指甲的地方空空如也,通通被拔光了。 地上躺着几具干瘪的尸体,每具尸体上的血肉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呈现出被啃噬的痕迹,满地除了暗红色的鲜血,就是零星的碎肉沫。 她们听到门被打开的动静,个个宛如惊弓之鸟,团成刺猬状,巴不得原地隐身消失。 泣隐寒淡定不能,怒骂道:“那个老不死的,这都是他干的好事?!” “不只是他,估计还有帮手。” 勾结不良势力,将无辜的年轻女孩关在此处,利用妙音娘娘,只要村里的男人来殿前供奉,求妻求子,把钱财投入桌上的罐子里,只要钱到位了,那么人就好说了。 现在的罐子里只有几个硬币,说不定前两天刚被清理过,就像当时派月儿前来一样,收集这种不义之财。 这是个死循环,村里根本没多少人把她们当人看,少数能像陶蕊一样腆着张脸活到现在,大多选择鱼死网破,被直接虐待致死,那群男人只能再重回殿内求神。 求神再赐给他们女人。 为了保持供应链稳定,则需要源源不断与外界交易,每隔一段时间送来新鲜血液。 不断死去的女孩滋养了月儿的怨气,以她的灵魂和身躯做媒介,只要村民的欲望无穷无尽,这份怨气永不停歇。 萤澪眼尖的瞄到其中一位女孩头上别着一枚灰扑扑的草莓发夹。 她缓步上前,把捡到的另外一枚递到她的眼前。 女孩脊背紧紧贴住墙壁,颤抖地抬起手接过。 视线里的那只手白皙娇嫩,月牙儿似的粉甲泛着珠泽,看起来这只手的主人被保护的很好。 女孩再望了眼自己干裂的像树皮一样的手,内心一阵绞痛,欲哭无泪。 是啊,她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就因为骂了村长家的儿子,她的舌头,早在第一天就被割掉了。 萤澪在她悲痛欲绝的眼神中,亲手为她戴上了那枚发卡。 女孩张了张嘴,牙齿早已被鲜血染红,牙缝里满是血丝。 她手一顿,转而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饥荒年代,人们为了保命,食树皮、草根、泥土。 直到后来这些渐渐被啃光,饿极的人们将目标对准了同类。 她无法共情女孩的遭遇,因为她没有那同样的惨绝人寰的经历,她无法靠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就把女孩所受的折磨一笔带过,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话,那么自己比猪圈里的猪还不如。 她能做的事,有且仅有一件。 “我会帮你的......”萤澪的语气透着难言的、温软又危险的味道,“乖女孩,我会帮你的......” 此时山下,村长家早就聚集了一些平时来往密切的狐朋狗友,他们替三人松了绑止了血,正破口大骂着萤澪他们这些外来者。 村长看着自己的眼睛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心里的怒火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焚烧殆尽。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那些外乡人是多么的目无尊卑胆大妄为!今天他们敢踩在我的头上,明天就敢踩在你们所有人的头上!” “是啊!亏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他们竟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村长,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保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村长冷哼一声,他气愤到快握不住拐杖:“现在是我们团结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去!” “尤其是那个叫萤澪的女孩......必须给我活捉了她!不把她双眼抠出来我妄为人!” 轻飘飘的女声插进他们的谈话。 “村长,你要抠谁的眼睛呀?” 萤澪从容不迫地迈进大门,轻轻扫过村长一眼,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魄力压在他的身上。 “都怪我不好,打扰到您和您的小走狗们聊天了。” 村长气急,招呼着坐着的一干年轻人向她发起攻击:“给我把她拿下!我要亲自刮花她的脸!” 几个年轻壮汉脱掉外衣,气势汹汹将她包围。 门后突然冲出一道闪电般的身影,飞起就是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壮汉的太阳穴上! 花也苏少见的严肃,低头躲过另一男人袭来的拳头,架起他的胳膊,一个标准的过肩摔把他撂倒! 村长吼道:“你们剩下的全部都给我上!” 而门外又多了几道身影。 “仙女!我们来帮你!”大杨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他身后紧跟着二喜和小松! 小松抹抹眼角,一脸郑重:“仙女你放心!你是大壮哥死也要保护的人!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说完,也跟那堆人扭打在一起!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沙哑撩人的声音从夜风中飘来:“你还没见过我打架吧?” 泣隐寒的眼眸中闪着别样的光芒。 “今天你有眼福了。” 易应猗紧随其后,来到她跟前,挽起了袖子,点头示意。 萤澪站在风中,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浮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呢?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填满了心口。 村长派出的那群人战斗力明显不敌,空长一身腱子肉,其实和花瓶没什么区别,很快,他们伤的伤晕的晕。 萤澪刚想嘲笑,身后忽地多出个高大的影子! 阿杰不知何时潜伏到她的身边,高高举起斧头砍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舌头死死缠住了斧柄! 阿杰惊恐地看过去,正好与小瓜铁青的脸对上! 小瓜的眼球鼓动着,脸肿的像个气球,笑得诡异:“大哥哥......我的喉咙好疼啊......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满月(上) “啊啊啊啊!!!!”阿杰慌张地丢掉斧头,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 不料,被重新缠上来的舌头绊倒。 “大哥哥,你有见到我的宠物小青蛙吗?它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它......”小瓜天真烂漫地问道,一字一句刺激着阿杰的理智。 “你别过来!我不知道!” “你已经死了!我早就把你的尸体丢进井里了!” “滚开啊!!” 小瓜满脸委屈,缓缓低下头,阴恻恻地继续问道:“大哥哥,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小蛙在哪里嘛?” “可是......我听到它的叫声了。” “咯咯咯,让我看看,它在哪儿呢?” 她的舌头顶端生出了尖刺,捅进了阿杰的腹部! “小蛙~小蛙~躲哪里去了呀~” “不在桂姨那,一定在她儿子这~” 舌头开始在他的体内搅动,阿杰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被她扯出血淋淋的肠子,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在彻底涣散前,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蛙叫。 “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呀~” 下一秒,他的心脏被刺穿,血柱喷涌而出,村长见状,惨叫一声,两腿一软,只得狼狈地四肢并用爬了过来! “儿啊!我的儿啊!!” 他顾不得颜面,扑倒在死状惨烈的阿杰身旁,哭的肝肠寸断。 小瓜嘴里欢快地嚼着刚从阿杰体内掏出来的心脏,被萤澪捏了捏脸:“吐出来,不许吃这么脏的东西。” 她只好听话的照做,抬起头眼巴巴望着萤澪:“姐姐,我要走了,对不起......刚见面那天骗了你,我并不是被村长夫人关到井里的,其实我早就死了......” “我明白的,不要道歉......”她抱住小瓜,“很幸运,不是吗?你的小蛙替你延续了生命。人伤害你,人坏,小蛙保护你,蛙好。” 小瓜泪眼婆娑,依依不舍道:“姐姐,谢谢你,你和月儿姐姐一样,是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 “我跟月儿姐姐说,我认识了一个和她一样温暖的大姐姐,所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回来道别。” “小瓜还想再吃一根那天姐姐给我吃的东西,当作最后的礼物,可以嘛?”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啦。” 萤澪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从口袋里掏出奶酪棒。 “真的是最后一根了哦。” 小瓜含进嘴里,露出个甜甜的笑,朝她挥了挥手。 “再见了,姐姐,你一定要安全的离开这里啊。” 小瓜转过身,晚风吹过她的发丝,地上砸落的几滴泪印昭示着她来过的痕迹。 感受到同伴担忧的眼神后,她叹了口气,走到村长身边。 村长恶狠狠地辱骂:“你这个魔鬼,你跟那些恶鬼是一伙的!人模狗样!” “你的自我介绍我已经听腻了,我也无话跟你讲。”萤澪打断,朝门口招了招手,“不过嘛,其他人倒是很想跟你说些心里话。” 被他们解救的女孩们目光阴毒,蹒跚着向村长走来。 村长身子一僵,立刻想喊人帮忙,回头一看,所有人都被制服。 他刚想起身逃跑,就被扑倒,女孩张开嘴,死死咬破他的喉咙! 其余女孩前仆后继,分别撕咬着他的脚筋和手腕。 戴着草莓发卡的女孩怨毒的笑着,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她举起阿杰掉落在一旁的斧头,在村长惊恐求饶的神情中劈了下去! 今晚,村子里家家户户紧闭窗门足不出户,没有谁敢出来瞎转悠,听到再大的动静也不敢来村长家凑热闹。 萤澪将这方天地让给那群肆意发泄恨意的女孩们,悄悄和众人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萤澪揉了揉太阳穴,脱离了大部队。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多嘴。 萤澪漫步在小路上,看见了关门的葱油饼摊。 又走了几步,推开了一扇门。 屋里设施简单,却摆放的井然有序。 她盯着床上僵硬的面孔,默默无言。 一件略带体温的外套落在她的肩膀。 “别着凉了。” 萤澪回头看向易应猗,没有疑惑,也没有责备,就这么静静的。 “我实在不放心,就跟来了。” “事情已经结束,可以离开了,但是,如果你还想再陪他待一会,我等你。” 少女眼眸幽深,安静的有些可怕。 “我好像没有说过,事情结束了吧?” “什么?”这回轮到易应猗不解了。 萤澪垂下眸子,辨不清她的情绪。 “我在山上的洞穴里见到了女鬼真身,与她纠缠了一番。” “嗯,这些我都已经知晓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她的手腕上发现了什么?” 室内温度似乎比室外还低,男人轻轻打了个冷颤。 “我看到她的手上戴着我从凌璐那抢来的镯子。”女声缥缈,被风一吹就散了。 易应猗瞳孔微缩,一脸诧异。 “那晚......我向陶蕊打招呼的那晚,悄悄把镯子丢进了她的口袋里......” “真是不可思议,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原来还有女鬼分身这种东西。” “分身身上所有的变化,都会在本体上一五一十的展现。” “那么,我再问一遍,你还记不记得,进副本前的那个晚上,我对你说的话?” 易应猗表情凝重,不确定地答道:“被野兽......吃掉?” “不,不是这句。” “回去吧,我们......在村口等你。” 她目光灼灼,似乎要将他看穿。 半个时辰后,陶蕊惊讶地看着满桌饭菜。 易应猗将最后一盘菜放于桌上,对她微微一笑:“快吃吧,这就当是......散伙饭了。” 陶蕊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你的那些伙伴呢?他们不来吗?” “嗯,他们还有些其他事要忙。” “易先生,我倒是没想到你做饭做的这么好吃,这些菜都哪来的啊?” “我朋友和你们村里的大壮是朋友,从他家里拿的。” “哦哦哦,我有印象。”陶蕊舀起一勺汤细细品味,“易先生,你走了以后,我指不准会想你想成什么样呢。” “啊,我冒昧了,我意思是......我很谢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 易应猗静静望着她,回以一个完美的微笑。 陶蕊被这张俊脸迷的不行,咬了咬牙毅然开口:“易先生,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啊?” “可以。” “啊?”她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男人往少了大半的汤盆里又盛了些,眸光闪烁。 他重复道:“可以。” 满月(下) 陶蕊心花怒放,被幸福冲昏了脑袋,一时害羞地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我的伙伴还在等我,哪怕是要留下来,我也需要去知会他们一声。” “哦!应该的应该的!你快去吧!我等你!”陶蕊忙不迭点头。 易应猗出门,恰好与王子博和凌璐撞了个正面。 王子博:“璐璐,你先进去休息着,明天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凌璐依旧是柔柔弱弱的模样:“子博,你可要快点回来啊,注意安全。” 王子博信誓旦旦:“村长家那么大动静,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要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绝对不能错过,璐璐你别担心,我就远远望一眼。” 说完,他的身影远去,凌璐也扭着腰肢进了屋内。 易应猗张张口又闭上,他以为他想好心提醒他们副本Boss已经被净化,可以离开了。 可是刚刚差点冒出来的那个词明显是:蠢货。 这不像他的台词,反而更像是萤澪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潜移默化? 他摇摇头,快步往村口走去。 他的伙伴还在等他。 村口的石碑旁冒着一缕烟,两个少女围着火堆,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根棍子翻来覆去。 “哇,姐姐好厉害,还会烤乌鸦诶!”花也苏高兴地拍着手,满脸孩子气。 “把那什么椒盐、十三香、甘梅粉、辣椒粉通通拿出来倒上,马上就可以吃了!”萤澪舔了舔嘴唇。 她进村时看到这只乌鸦第一眼就想把它烤了,今天终于愿望成真。 花也苏捣鼓了一下她的百宝箱,掏出了整整十种调味料。 “好香啊......” 她们两个两眼放光。 泣隐寒无语地站在一旁。 不是,谁能理理他啊? 这是纯纯的无视!无视! 为什么烤乌鸦没有他的份?! 他走到萤澪身旁,没好气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萤澪低头摆弄着调料,没有理他。 泣隐寒:“......” “我说......你们真的听不到我说话吗?” 花也苏:“我要吃腿!” 萤澪:“那我吃翅!” 泣隐寒抿了抿嘴,满头黑线,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什么要对易应猗撒谎,陶蕊根本不是什么女鬼的分身,那个镯子你早就扔我这让我保管了。” 萤澪手上动作一顿,将整只鸟递给花也苏,起身看向他。 “你敢吗?” 他微微偏头,没听明白。 “你敢赌吗?反正我是不敢,我不了解他,我只能撒谎,上帝会原谅我的。” “杀人和杀鬼的区别,不需要我多说吧?哪怕我告诉他,陶蕊是直接导致月儿死去的凶手,是造成副本怪物诞生的帮凶,你能百分百保证他会动手?” “他不是我,他没有被黑雾袭击,他没有身临其境的体会过那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心颤的恶心到吐的事。” “我只说这么多,你也应该懂了。” 泣隐寒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最终败下阵来。 “好吧,你别激动,我都怕你马上要冲过来揍我。” “不会,因为我腿麻了,刚刚蹲得有点久。” 花也苏吃得嘴唇油光发亮,一听,愣住,转而心疼的替她敲起了腿。 “等等苏苏......力气小点,这是腿不是甘蔗。” “啊?哦哦。” 吃饱后,不远处亮起灯光,伴随着车子鸣笛声,一辆大巴车缓缓向他们驶来。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司机。 司机颓靡地看向众人,视线略过萤澪时一个激灵,立马端坐起来,快速按下一个按钮,一块玻璃板升起,把驾驶位隔绝开来。 萤澪:“......” 她弯到一半的嘴角又狠狠落下。 他们上车后,花也苏贴着她而坐,泣隐寒则坐在她后面。 萤澪神秘兮兮地勾勾手指,示意泣隐寒把耳朵凑过来。 然后低声说道:“其实我不是基督徒,不信上帝。” 这次他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萤澪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你不信他,那你信我吗?”莫名的,他问了这么一句。 倒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可她如果愿意回答的话,他也愿意听。 “不信。” “为什么?” “你胸前那二两肉都比我重了,我不开心。” 这是怪他第一面就骗她了么? 他噗嗤一笑,眼底的玩味漾开。 “你都不觉得,我给村民下蛊让他们自杀式投入怪物的怀抱,不是个好东西吗?” 萤澪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好像他在说什么弱智的话。 也对,话说回来,那些村民又是些什么好东西呢。 “诶,那是易大哥吧?”花也苏忽然指着外面喊道。 易应猗上了车,对着他们三人露出个清清淡淡的笑。 “久等了,各位。” 此时,易应猗的住处内,陶蕊正心事重重地搅着碗里的汤。 易先生怎么去了这么久? 饭菜都被她吃得精光了,他还没回来。 不行,她得出去看看。 她急匆匆推开门,敲响旁边屋子的门。 没有人回应。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在房间里吗? 想起他口中提到过的大壮,她连忙向大壮家奔去。 她喘着粗气,敲了几下门。 依旧没有人回应。 她泄了气,烦躁地拉扯着头皮。 难道......他们出村了? 心底浮起一阵失落和凉意,她不甘心地咬咬牙,准备赶去村口。 只要她速度快点,就还有机会把他拦下! 刚一转身,背后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门缝内,大壮的脸渐渐从黑暗中隐出,他笑了笑,咧开嘴问道:“你有什么事?” 陶蕊被吓了一跳,还是鼓足勇气道:“你的那些外乡朋友,在你这吗?” 大壮摇了摇头,生硬地回答:“不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陶蕊道了声谢,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个大壮,怎么看都很不对劲! 她飞奔在林中,溅起的泥泞沾满了她的小腿。 快点,得快点拦下他们! 突然,她的胃里返上酸水,恶心感席卷大脑,站在原地大口呕吐! 她瘫软在地上,吐的昏天黑地,身上沾染着呕吐物,狼狈至极。 她眼皮渐渐沉重,那股反胃感依旧不肯放过她,吐到最后只剩下酸水。 她痛苦地捂着肚子,喉口猩甜。 呕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她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愈来愈慢,在彻底停止前,不甘地吐出三个字。 “易先生......” 集会 坐在车上的易应猗打了个喷嚏。 萤澪啧啧两声:“有没有感觉到你的头顶萦绕着一股怨念?” “或许是感冒了吧。”易应猗无奈地解释道,“说起来,怎么还不发车?” “等着,我最会交涉了,我去问问!”萤澪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司机如临大敌,惊恐地望着紧紧贴在玻璃上萤澪的脸。 “司机大叔,你是脚断了还是手断了?不会开车的话就下去,让我来。” 司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这辆车的发车时间是12点,还有10分钟,如果10分钟内没人再上车的话,就会准时发车。” “还挺人性化哈。” “我都已经回答你了,你可以回座位了吗......”司机打着哆嗦,催着萤澪回去。 “等下,那是什么?”易应猗的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在那条唯一的出口,忽然出现了一点红光。 它在风中摇曳,不一会儿就完全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花也苏惊呼。 “沈昭曼。”萤澪接道。 沈昭曼丢下手里的火把,慌慌张张上了车,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泪水爬满了憔悴的脸。 下一秒,车门紧闭,司机发动了汽车,驶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人上前去询问她的情况,她不安地坐在那,将头埋进臂弯,嘶哑地痛哭着。 “说起来,我在来之前看到王子博和凌璐了。”易应猗投去怜悯的目光,“王子博说明天他们就离开那个鬼地方,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 萤澪嘴巴闲不住,又从花也苏那要来一根棒棒糖:“吧唧吧唧......他们忘了司机说的,三天后的晚上来接我们,谁知道待到第四天会发生什么呢......再给我根草莓味的。”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沈昭曼的肚子,嘴上却说着:“怎么样易少爷,那东西还好用吧?” 易应猗一愣,轻轻嗯了声。 他从口袋掏出合欢果实递给萤澪。 “只剩这一个了,其他的都被我熬出汁水做了汤,喂给陶蕊了。” 初见的那晚,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 她和他相视一笑。 “叮咚——恭喜各位玩家通关【夜嫁】副本,请大家耐心等待,一分钟后将传送回现实世界。” 一道白光闪过,大巴车消失在黑夜里。 夜来村内,大壮家。 大壮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和好兄弟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大杨、二喜、小松早已哭得不能自理。 二喜:“壮哥,你可忒牛逼了,尸臭还没散呢就诈尸了?” 大壮虚踹了他一脚:“去去去,俺哪有尸臭?那哥们跟俺说,三天后尸体的症状才会慢慢消失,现在顶多就是人有点硬而已!” “那哥们到底用了啥法子啊?不会是某个仙家吧?” “他没说名字,俺只记得他戴了个面具,披了件黑袍子,神秘得紧嘞,不过再怎么古怪,也是俺的救命恩人!” “对对对!大壮哥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 “话说......你们真的就这么简单接受了俺复活的事实?” 他们三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坚定的异口同声:“哪怕你是鬼,也永远是我们的兄弟!” 大壮的眼角也湿润了,他叹了口气:“有你们真好......不过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能来得及和仙女告别......” 大杨三人立即换上一副嫌弃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不说了!走!请你们喝酒去!” “对了,我跟你们说啊,那哥们还拜托我去把几个女孩送出村外去,你们到时候给我搭把手......” 月光下,四人并肩而行。 尘埃落定后,一切守得云开见月明。 ...... 后来的一切,在萤澪的脑中犹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回到乐家的她困得腿有千斤重,站着都能睡着。 时钟跳动的指针不偏不倚正指向12点,天空全然暗下,偌大的宅邸在黑暗中陷入沉睡,几乎看不到人员走动,直到上了三楼,才隐约见到书房微微透出亮光。 乐荣德站在门口,头顶的灯光打下阴影,隐去他看不清神情的半张脸。 “回来了?”他喊住风尘仆仆的少女,而对方秀眉一拧,淡淡不耐爬上眉头。 “回来了就进来吧,我有事和你说。” 门被彻底拉开,萤澪拖着沉重的步伐刚想找个沙发捶捶腿。 踏入室内的一瞬间,一双双锐利精明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睛聚集在她身上,上下逡巡。 书房内的长桌被换成了爬满大理石纹理的宽大圆桌,光滑如镜,冰凉的质感一眼价值不菲。 坐在高位的是位身材矮小结实,微微发福的男人,并正对着她挤眉弄眼,模样滑稽可笑。 他乐呵呵地对着她招招手:“快来伯伯这儿坐!” “花家的老爷子,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女人蓦得出声调笑道,她一身墨绿色旗袍,袖口处编织着一朵冷梅,长发精致盘起,眯起笑眼时眼角的淡淡皱纹丝毫不影响她的优雅。 花老爷脸一沉,不高兴了,:“呸,姓易的,你那是羡慕嫉妒恨,我们家苏苏刚还给我发消息说,这次多亏了楹楹,他们才能毫发无伤的通关这次副本。” 小老头搓搓手,热情的她无所适从:“楹楹侄女,你尽管说!你想要什么奖励?花伯伯送你一大卡车!” 萤澪一听,瞌睡虫立马逃的一干二净。 “我要......!” “咳咳。”乐荣德咳嗽一声打断,眼神微眯以示警告,“不准对花伯伯无礼,坐下。” “哎哟老乐,你跟孩子较什么劲!” “楹楹虽说年纪小,可跟她比起来,我看您才是更称得上「孩子」这一称谓。” 坐在女人对面一位人马高大,古铜色肌肤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轻不重来了这么一句。 “檀耀生,你这话里的意思,合着是嘲讽我既幼稚又无理取闹呢?” 男人随意将打火机一抛,爽朗地笑道:“我的意思啊,是您人老心不老。” “呸呸呸!你才老呢,我家苏苏说我看起来和28岁正值黄金年纪的男人没两样。” 萤澪眼皮登时跳了跳。 花也苏每天就是这么忽悠她家老头子的? “好了各位,今天大家集聚在此,都拥有相同的目的,一切以正事为主。”乐荣德生怕话题越扯越远,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 尤其是花家老爷花立山,那跳脱的性子真展开去八匹野马都拉不回来。 墙上的投影仪闪烁了几下,一阵卡顿过后,画面逐渐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 乐荣德的声线带上了些兴奋的颤抖。 “我相信大家也看到了,这是「黄泉」现世以来从未有过的奇景。” 委托 画面中,那是个极尽华丽且神圣的密闭空间,矗立着十二根晶莹剔透的水晶柱,被无暇的白色光束包裹着,照耀着,镀上层层清冷光辉。 正中心摆放着雕刻精美的十二人头雕像,庄严而肃穆,额头镶嵌着不同色彩的晶石,光泽犹如流动的水波,纯净绚丽。 其中三座人头像上的晶石正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底下对应的铭牌分别为: 「Aries」、「Taurus」、「Gemini」。 “真没想到,竟有三宫宫主同时现身的盛况!”花立山控制不住地张大嘴,激动地手舞足蹈,“老乐,你还不赶紧去查查那段时间同批出副本的人?!” 檀耀生拍桌而起,慢悠悠走到萤澪身边,极具压迫感的身高像块石头压在头顶,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花老爷,您糊涂了,何必这么麻烦?乐家的小公主不就是知情者?问她不就得了?” 话一出,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场人都是身份尊贵的各家之主,个个都是涉世已深的老狐狸,现如今,这些老狐狸盯上了她这块肉,可就不会轻易松口。 而乐荣德这位利益至上的商人更不会管她是否能从名利场上保全自己。 在他的观念里,乐家家主的身份远大于父亲。 她最讨厌左右逢源那一套,但是如今看来,乐荣德在把她拽入这间房的时候就算计好了一定要从她嘴里套出什么信息来。 信息,她还真有,可她不开心,不乐意说实话。 “看来我是不能再瞒着各位姨姨伯伯了。”萤澪垂下眼睫,看似为难,“其实,我就是三宫宫主之一。” 一片鸦雀无声,乐荣德率先反应过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什么?你没搞错?” 花立山一下从座位上跳起:“老乐啊,我看这事八成有了,你女儿既睿智又出色,她不是宫主,还有谁能担当?!” 萤澪思来想去,她与这位花伯伯只在刚来乐家时见过一面,如今几年过去,也才算是第二面,他为何如此挺自己? 难道是老一辈说的,眼缘? 乐荣德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高兴。 这是必然的。 这女孩只不过是他捡回来的替身,又不是他真正的女儿,一个没有乐家血统的孤儿,竟然摇身一变站在了全城人挤破头都想到达的位置? 这代表他为亲生女儿乐楹铺垫的一切全毁了!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他神色变幻莫测,这正好是萤澪想要的效果。 她不开心了,其他人也别想开心。 不让她睡,他就等着晚上满脑子想着她要成为宫主的事吧。 乐荣德揉了揉眉心,苦恼地望向女人寻求意见:“易溪夫人,你怎么看?” 易溪优雅地打了个呵欠,慵懒道:“要真如此,那可是乐家的喜事,不过凡事不能仅靠一面之词做决断。” 她意有所指瞥了眼萤澪,继续说:“能对上时间结束游戏的也就两波人,我的建议是,花一周时间把他们召集起来,验一验不就水落石出了?” “搞了半天,还是得大动干戈,先说好,这事别让我去办,我坐等那天看戏就行了。”檀耀生摊了摊手,事先撇清了关系。 “易溪夫人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乐荣德暂时放下心来,他不是不了解萤澪是个什么性子,打过的嘴炮比她打过的人还多,那些话多半是诓他的,可他确实急需找到这几位宫主。 到时候再拉拢人心,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萤澪看着乐荣德的表情比看动画片还精彩,一天百八十个情绪,说粗俗点,以现在她对乐荣德的了解,他跑去厕所她都能提前分辨出是大号还是小号。 他以为,只有他了解她吗?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搞清楚。 她摆出无辜的神情,好奇地问道:“姨姨伯伯们,该怎么验证身份的真假呀?” 易溪莞尔:“这是八大家族内部流通的一种办法,只需要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晶石上,如果发光,即为真,没有反应,即为假。” “验证日当天会在家族直播间开启直播,全程公开透明,由大家一起见证「神使」的诞生。” “若是有人弄虚作假,下场......可是很惨的。” 易溪说这句话时语气带了丝凉意,转而又恢复成温温柔柔的模样。 “姨姨期待你那天的表现哦。” 萤澪弯着唇,好像没把那句似警告又似威胁的话放在眼里。 “放心吧易溪阿姨,我绝对会......” 让你永生难忘的。 很快,他们把时间定在下周,她再三确认现在到底能不能放她回去睡觉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房间。 后半夜书房的灯一直没熄,那群老狐狸们又在讨论什么高见,她是完完全全一点不在乎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还陷入了梦境,梦里出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月儿、小瓜、大壮,在副本中与他们有关的一切如倒带般按下回放键,飞快向后退去。 直到定格在一张掉落在地的面具上。 她弯腰捡起,摩挲着。 突然,背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响起! 「靠!昨晚忘记开勿扰模式了!」 她猛得从床上弹起,发泄般蹂躏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生无可恋地接起了电话。 “无论你是谁,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赶紧讲完我还要睡回笼觉!” “不是吧我的小萤火虫,你怎么对我这么坏呀?” 慢着,这声音,这称呼...... “星洲?!” “bingo,有没有想我呀?哎呀我长话短说,我爸妈要带我去旅行几天,这样一来我新开的花店就没有人管,就寻思着你帮我接管一下。” “你要去旅行?不对,你什么时候开的花店?也不对,我看起来像大闲人吗?!” “像。” “......你可真应该感谢我不是花粉过敏体质。”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啦,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等我回来给你带特产,这几天麻烦你啦,爱你哟~” 对方利索的挂断了。 萤澪两眼无神,在脑子里过了一系列冷兵器和热兵器后,才无精打采下了床换衣服。 按照星洲给的地址,打车来到一家名为「甜芯花卉」的店铺。 她发誓她真的很想给它改成「?顖蒊穢」。 认不得字的人不准买花。 进屋后,浓郁的花香要把她溺毙似的。 一把将门反锁,萤澪趴在前台就开始补觉。 她可没打算现在就开业。 要没睡饱,她生怕自己开颅。 倒也没想到,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晚上。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中,她扬起晕乎乎的头半睁着眼睛看去。 门外站着一位神色紧张左顾右盼的女生。 “请问......有人吗?” 生意来了。 萤澪揉着眼睛,忙翻找钥匙,没忘回了句:“你好,在的哦亲。” 女孩牙齿发颤,脸紧紧贴在门上:“可不可以帮帮我......有人在追我!” 萤澪咦了一声:“追你?你在凡尔赛?” 女孩两眼猩红,似乎要将整张脸从玻璃门的缝隙中挤进来:“不是的!有人要杀我!要杀我!快放我进去!” 流言 寂寂长街边点着孤灯,暖黄色的光线毫无暖意,白天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此刻都如蒸发般,带走了喧嚣。 手机屏幕亮起,正值晚上九点整。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门外,最该是门庭若市的时间段,却只回荡着女孩一人的啜泣声,在萤澪的记忆中,这条路叫光越路,是A城较为繁华的几个路段,之前这条街并不似现在这般诡异的冷清。 她决定将女孩放进来问问情况。 解了锁,门立刻被大力推开,萤澪忙退后几步才没落得个脑袋鼓包的风险,女孩迫不及待挤了进来,仿佛她身后有一头洪水猛兽蓄势待发,等待时机扑上来将她彻底撕碎。 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以及看见花店内长相美如瓷娃娃般的少女,她焦躁不安的心才得以落地,太过紧张而小口喘着气,抱紧双臂背靠着玻璃门缓缓滑落,跌坐到地上, “你还好吗?”萤澪递上一杯温水。 “谢谢你......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骆雅雅,是光越大学的学生,就在刚刚,我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察觉到......有人、有人在偷偷跟踪我!” “不对......那根本不是人,不管怎样,请让我在店里避一会,拜托了!”女孩带着些未褪去的哭腔,祈求着。 萤澪默默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道黑影在树荫底下鬼鬼祟祟。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竟然有无耻之徒干出这种事?让我去会会他!”她说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骆雅雅险些吓破了胆,蹭得从地上站了起来:“别!冷静!千万别!” 这位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手无寸铁之力,这么冲出去不就相当于鸡蛋碰石头? “你打不过它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后面的声音小到无法听清。 骆雅雅又稍稍压低了嗓音:“你不知道最近很火的那个都市传说吗?” 见萤澪摇了摇头,她娓娓道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流传出在晚上九点后,光越路将会有奇怪的黑影游荡,专门跟踪落单的学生,只要是被它盯上的,都会离奇失踪。” “等到第二天,所有受害者又齐齐被丢在光悦大学的门口,个个鼻青脸肿,有的被刮坏了脸,有的被剥光了衣服,还有的头发全被烧没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反而算幸运,因为至少留下了一条命,可后来,事情开始失控,这一个月以来已经发生三起命案了!” 萤澪:“他们的家人报案了吗?” “报了,可是没有用,偏偏在他们蹲守的那几天无事发生,等他们收队后的隔天,怪事又来了。” “所以好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冤魂作祟,搞得人心惶惶的......” 萤澪沉默了。 “你,被吓到啦?”骆雅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我只是对一个热衷于烧头发的阿飘致以无言的敬意。” 她确实没想到,人的想象力竟然可以这么丰富,而大脑也能直线到这种程度。 “我就说个最简单最直观的......冤魂哪来的影子?” 骆雅雅一愣,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是它还没转变完全呢?介于人和灵之间?” “哇塞,你好聪明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萤澪装作惊讶地夸赞道。 并不是故意想跟骆雅雅抬杠,她只是纯属觉得,这种要能称得上是都市传说的话,那下周她的验身直播简直算是神话故事。 看得出来对方的敷衍,骆雅雅倒也没往心里去,她不安地看了看漆黑的街道,咬着下唇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被扔在学校门口被路人取笑!” “小姐姐,你认不认识什么大师或者道士,只要能帮我解决这次危机,我出多少钱都没问题!” 萤澪眼前一亮,真是天降横财啊。 她叉着腰自信满满:“大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卖花的生意没得做,别的生意开张了! 骆雅雅闻言自然是有些懵的,萤澪看上去如此年轻,无论从阅历还是外貌来看,与大师二字都挂不上钩。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你现在这状况,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你放心,不把你的麻烦解决,我不但不要你的钱,还把这间花店送给你。” 骆雅雅神色动容。 是啊,现在的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行!就这么定了!” “爽快!回去等我的好消息!”萤澪准备赶人,顺便在前台的笔记本上唰唰写好日记账。 今日收入:0 不出所料的话,未来几天都将会是这个数字。 也将会成为星洲回来后和她的友谊值。 合上本子,抬起头,发现对方还没走。 在她疑问的眼神中,骆雅雅犹犹豫豫开口:“那个,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呀?我家不远的!就在隔壁小区!我实在是害怕,万一它没走怎么办?” “我会付你两百的跑路费,好不好?” 两百?打发乞丐呢? “啊......可是我还有店要管。你也看见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她假装为难地拒绝了骆雅雅的请求。 骆雅雅摊开五指:“五百!” 乞丐就乞丐吧! 萤澪小手一挥:“走着!” 骆雅雅没撒谎,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她就到家了。 回去的路上,萤澪突然意识到—— 那个黑影会攻击落单的人。 而现在的她,就相当于是活生生的靶子。 她的余光不经意瞥向原先黑影躲过的树荫底。 没有意外,空无一物。 心头涌上一丝失望,她倒真想看看所谓的庐山真面目。 晚风瑟瑟,落叶不断从地上卷着旋起又被吹下,整条街道寂静的产生了一种天地间只剩她一人的错觉。 看来所有人都因为这事不敢在大晚上出门。 除了她这只勤劳的小蜜蜂。 她快乐地哼着小调,加快了步伐。 店铺就在前面不远处,萤澪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店门不知为何正半敞着。 “我记得我出门前,把门锁好了啊......” 帮手 进去,还是不进去? 脑子里闪过星洲张牙舞爪的模样,果断选择前者! 如果是小偷撬锁偷东西,她会被星洲打包踹到西伯利亚去的。 她不再犹豫,提步迈了进去。 店里一副完好如初的样子,甚至连每朵花的朝向都没变过。 月色如银,透过落地窗在屋内撒落一地清辉,一缕一缕的微光纠缠在窗边男人的指尖,星光碎屑似乎都被吸进他的眸中。 他的双腿优雅交叠,坐在翠绿色的竹椅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杯沿,喉结微动,端起慢条斯理抿了口。 西装笔挺,眉目冷淡,脸微微侧过,轮廓俊冷英隽,看到门口的少女后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男人安静起身,低沉疏离的声线如同在砂纸上轻磨:“回来了?” 萤澪满头雾水。 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一号人物。 最主要问题不是这个。 她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哪里冒出来的大活人?还有,他是怎么进来的? 萤澪疑惑地问道:“我们认识?” 男人淡淡地注视着她,气质宛若覆雪的寒松。 “我和星洲是朋友,她不放心你,委托我来协助你。” “我叫夜宴,幸会。” 原来是星洲的朋友。 “你好,我叫萤澪。” 男人轻应了声,气氛再度陷入尴尬。 他看起来是位话很少的人,寒暄过后就坐回原位,继续品茶。 “凉了。” 萤澪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瓶牛奶。 “茶再喝下去,晚上会睡不着的,喝杯牛奶吧。” 她递了过去,夜宴没接,只是目光定定扫过她的手心。 “她还是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这么久一直没变。”男人的呢喃细语没逃过她的耳朵。 貌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星洲和这家伙之间有什么故事? 夜宴十指交叉置于腿上,声音沉缓:“说正事吧,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想起骆雅雅的请求,再加上这可是白送上门来的帮手,不用白不用。 “倒是有件棘手的事。” “你是说,光越路的都市传说?” 萤澪没想到,原来眼前的男人也知道这件事,敢情她才是那个唯一的2g网。 “对,你也知道?” “我想,只要稍微关注下新闻的人都不会不知道。” 破案了,她从来不看新闻。 夜宴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议。” 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星洲说,你爱睡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占用你睡眠时间的,所以你该去休息了。” 她哪有这么爱睡觉,一天内的最长记录也就睡18个小时罢了。 好吧,这么想想确实有点久。 在脑中打岔的这一会儿,夜宴已经来到门边准备告辞:“记得看手机,明天见。” 门外的景象看不太清,似乎停着一辆车。 萤澪看着男人上车,目送他驶入漫漫夜色中。 “我这个黄鱼脑子!忘记问他怎么进来的了!难道是星洲给他的钥匙?” “诶,不过他让我看手机是为什么?” 萤澪掏出手机一看,发现一条好友申请。 “我什么时候给过他我的账号?” 这个男人,浑身是迷,并且非富即贵。 她点开与星洲的聊天框,啪啦啪啦打着字。 「小星星,我已经和你喊来的帮手成功会师了。」 「可爱.jpg」 没有等到回复。 算了,估计是在疯玩吧。 她没有回乐家,花店的二楼有一间休息室,被布置的干净又温馨,睡一晚完全够了。 她不禁想起在孤儿院的时候,虽然很多个孩子挤在一间房,可是床铺总是被大人铺的松松软软的,像现在躺的这张一样。 或许,她真的该抽时间回去看看院长他们了。 纤长如蝶羽的眼睫垂下,掩去眸中疲惫,少女怀揣着心事沉沉入眠。 一夜无梦。 自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才唤醒了沉睡的她。 秉持着不睡懒觉的清晨是不完整的理念,她心安理得的赖着床。 可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叮咚」 手机传来讯息。 她本以为是星洲良心发现,终于想起还有她这么个活人,抽空回消息了。 结果弹出个陌生的头像。 背景是无尽的夜空,点缀着满天繁星。 “9点,我来接你。” 简洁明了的一句话,跟他本人的风格一模一样。 萤澪发送了一个「ok」的表情包,就息屏洗漱去了。 等收拾完自己,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她下了楼,却惊讶地发现夜宴早已坐在昨晚的位置上,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份冒热气的塑料盒子。 阳光金灿灿的铺洒在他发间,镀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他朝她礼貌性点点头。 “我买了早饭,吃?” “吃!” 萤澪猛虎扑食般坐了过去,粗略扫了眼菜色。 豆浆、馄饨、烧麦、糖糕、炒河粉、小笼包、豆腐脑。 “怎么,买少了?星洲跟我交代过,早餐种类一定要超过五样,是还不够么?” “够,太够了。” 她含泪左腮帮子嚼着包子,右腮帮子嚼着糖糕。 多提一嘴,是幸福的眼泪。 夜宴淡淡看着萤澪小馋猫的模样,缓缓且清晰道:“昨晚我去调查了受害者的资料。” “均为光越大学的学生,如今除了一位名叫毕晓晴的女生还在继续就读,其余皆办理了转校手续。” 光越大学是A城数一数二的知名学校,现如今发生这种事,对教学授业不可谓没有影响。 萤澪提议道:“看起来,我们得进学校打探一番?” “我正有这个打算。”夜宴不置可否。 “可自光越大学出事以来,安保状态严查的厉害,我们又不是那的学生,怎么混进去呢?” 其实她心里明白,只要动用一下自己乐家大小姐的身份,就有八抬大轿抬着自己进去。 可是星洲没有告诉男人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还是先不要自爆为好。 夜宴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萤澪苦恼的神色。 “不弄担心,没记错的话,光越大学应该还有我的股份......所以,可以动身了吗?” 萤澪眨巴了下眼睛,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不过没几分钟,她就明白了。 看着闪闪发光正被人围观拍照的兰博基尼后,萤澪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建议打车去! 知道这哥富,但这也太招摇了! “上车。” 短短二字响起,萤澪只好开车门关车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她可没有被人围观的癖好。 一路两人相对无言,不一会儿她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萤澪:“夜宴啊,你......是不是喜欢星洲啊?” 喜欢 话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她是不是太唐突了? 萤澪打着哈哈想把话题盖过去:“哎呀,你别介意,我这张嘴就是闲不住,明天我就给它缝起来。” “你说,你是要我用黑线缝,还是白线缝?” 夜宴微微绷紧了身子,听到她后面的玩笑话后才松懈下来。 无论是硬件条件还是软件条件,他都是男人中的战斗机。 一看就是受女人喜爱欢迎的类型。 星洲若跟了他,岂不是对付莺莺燕燕都忙不过来? 不对,怎么又扯远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连一捺都没。 她的激情幻想被面前的塑料袋声打断。 夜宴将一包黄瓜味的薯片扔到了她的腿上。 “闲不住的话,吃吧。” “你们是姐妹,口味应该差不多吧。” 萤澪在心里疯狂地拉响警报。 这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连星洲的爱好都记得一清二楚!车上还特意摆着人家爱吃的零食! 随即,脸上控制不住浮现出一副姨母笑。 夜宴不经意望了一眼,似乎像看到什么脏东西般立马移开眼。 他的开车技术很好,很快就稳稳当当停在了校门口。 两人下了车,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一位身宽体胖,身着褐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被簇拥着,边擦着汗边往这赶。 周围跟着一堆人,大概十几来个的,从头发的稀疏程度来看,地位普遍不低。 来到他们跟前,那位中年男人理了理衣服的褶皱,挤出一脸微笑,伸出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夜先生一路辛苦了!” 夜宴没有回握,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王校长,客气。” 王兴贤爬到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可偏偏听说,这位夜家的掌权人不喜热闹,很少见客,性格阴晴不定,极难伺候,这才刚打了一个照面,他就开始汗流浃背了。 他悄悄使了个眼色,王兴贤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蜂拥而至,无一不是满口示好之词。 萤澪在心里拟定了一个词,特别适合用来形容王兴贤。 「谄媚哥」 王兴贤也注意到了夜宴旁边的女孩,急忙招呼道:“这位是夜夫人吧?失敬失敬!” 她满头黑线,摆摆手示意他认错了。 什么「谄媚哥」,明明是「眼瞎哥」。 她乐家大小姐的身份当的也挺失败的,都怪那老登不让她轻易出来,导致一些上流社会或名人名士依旧没有见过她的真容,不认识她是理所当然的。 夜宴面色微冷,眼底一点暗芒悄然划过,王兴贤这个人精哪能不知道他说错话了,赶紧找话题补救。 不然下一轮投资学院的提案就没希望了! “听说您想探望二班那位叫毕晓晴的学生?我已经把她今天的课都停了,早早叫到办公室等着您!” 他一脸等着被夸的模样。 谁料夜宴并没有成全他的心愿。 “王校长,温水煮青蛙,您未免太心急了些。” 秉着少管闲事的态度,他囫囵吞枣似的:“对对。说的是说的是。” “说起来,这些年多亏了您对学校的资助,才能给学生们提供了这么好的环境!” “他们未来一定是整个A城的人才!而您,就是他们的恩人啊!” 面对王兴贤在一旁慷慨激昂的言论,夜宴和萤澪二人不约而同保持着礼貌,没有丝毫不耐烦。 等到了办公室,夜宴才开口交代了句不相干的话:“校长,待会能否把近期遇害学生的档案拿过来?” “当然当然!”他点头如捣蒜,“那你们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众人纷纷附和,一起退了下去。 看着校长他们离开,萤澪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说话了,这校长也太热情了。” 夜宴好像并不认同这个说法:“热情?确实是高情商的评价。” “如果是我,必定不会把如此喧闹的人放在身边办事。” 萤澪顺势问道:“你讨厌话痨吗?” 夜宴沉默了会,讳莫如深地开口:“任何事,都是分人的。就好比,若是我喜欢的人天天粘着我,我便欣喜万分。” “可对于无感之人,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她发誓,她真的很想录音发给星洲。 这么一张扑克脸的嘴里蹦出喜欢之类的字眼,还挺不可思议的。 “进去吧。”他先一步推开门。 校长已经把办公室内的所有人员清空了,只有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毫无生气地贴在脸庞,听到有人走进的动静,才抬起头。 这一下。倒是把萤澪吓了一跳。 眼前的女孩,她的脸...... “你的脸......”等萤澪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讲出去了。 她赶紧闭嘴,但没有用,女孩已经听到她的惊呼,连忙又低下头,微微颤抖。 萤澪在心里叹了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澄澈的眸子比初春融化的冬雪还要清亮。 “抬起头来。” 女孩抖了抖,没出声。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一天都待在这里的,对吧?” “不愿的话,就把头抬起来。” 静默过后,像下了什么重要决心,女孩最终还是屈服了。 “毕晓晴?” “是我......” 经典的一问一答。 毕晓晴双目无神,衣袖长长盖过指尖,局促不安地上下摩擦着膝盖。 “你们......有什么事?” “我想,你应该猜到我们为何而来了。”萤澪尽量将声音放的柔和轻婉。 毕晓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双手抱头,失控大喊:“别!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紧张!我明白这种事是所有人都不想经历的,我们就是为了来帮你讨公道的!” 不敢置信,这么正义的话语也能从她嘴里冒出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毕晓晴笑得惨然,生无可恋地撩开了遮挡的头发。 “公道?可笑......我的脸已经变成这样了,还谈公道有什么用?!” 一道可怕的疤痕霸道地横在她的脸上,从她的左太阳穴至右边嘴角,犹如一条丑陋的蜈蚣。 档案 毕晓晴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点问题,她越吼越激动,像是要把心里囤积的怨气和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你们......你们在我被盯上时不出现!被随意丢弃在门口被人家耻笑时不出现!现在反而来为我讨公道?别搞笑了!” “你们......你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帮我的!” “我顶着这张毁容的脸,出去也是被指指点点,被人嘲弄的份!” 她面红耳赤,歇斯底里,像一只摔落在地碎裂的玻璃杯,无人将她拾起。 必须得让她镇定下来才行。 夜宴依旧保持着高高挂起的立场,靠他是不可能了。 萤澪一把将毕晓晴按回座位,嗓音如一池春水,唇边始终勾着从容的笑意。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 少女的衣角有种柑橘混着薰衣草香,侵入毕晓晴的鼻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躁动轻而易举被压制。 “有一个叫阳朱的人,投宿于一家客栈,客栈老板有两个小妾,一美一丑,最宠爱的偏偏是奇丑无比的那个。” “阳朱问:为什么你会宠爱一个面貌如此丑陋的人,而不喜欢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人呢?” “店老板回答:年轻貌美的自恃美丽,骄傲又蛮横,而看上去面相丑陋的,却通情达理,待人谦和。” “剩下的,我相信毕同学一定懂。” “......”毕晓晴呆呆地望着萤澪白皙的面庞,她的眼神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干净的犹如被清水洗过,就好像是与她相识多年的老友询问她今天天气怎么样。 她一头细软的黑发乖顺地垂落,半段掩入白瓷般柔嫩的一小截脖颈,卷翘浓密的睫毛勾动着心弦,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灵气。 毕晓晴看愣了,转而羞愧地低下了头,声若蚊蝇:“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 萤澪见她松了口,内心也同时舒了口气。 “事发当晚,有没有看清那个凶手的模样?” 毕晓晴摇摇头:“没有,当时太混乱了,我只知道他的力气非常大,比我高出许多。” “他怎么对你动手的?” “他用绳子将我绑了起来,我害怕极了......疯狂的大叫,他很生气,就直接拿破布堵住了我的嘴,还蒙住了我的眼睛,随后就把我勒晕了......” 会用绳子,那就排除是幽灵作祟了。 她真该好好敲敲骆雅雅的脑袋,别听风就是雨的。 发生人口绑架失踪及杀人案件第一反应竟然是联想到非自然生物。 流言的洗脑真是可怕。 “全程他都没说话吗?” “嗯,是的。” “这样的话,倒是无法直接判断是男是女。后来他做了什么?” 不过谁知道呢,现在的伪声大佬遍地爬。 “我不知道他带我到了什么地方,在我清醒后,就闻到一股恶臭无比的味道,如果不是被布堵住,我肯定能直接被熏吐出来。” “接着,他把我吊了起来,狠狠地殴打我......然后......” “我听到了......美工刀的声音。” “我吓得没了知觉,又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就在学校门口被群众围着了......” 萤澪端详了会她的脸,除了那道可怖的疤痕,确实还在眼角及嘴角处发现大片淤青。 “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 “其余受害者都是你的校友,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不知道。”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校长的声音:“夜先生!您要的资料我给您拿来了!” 夜宴微一颔首:“多谢。” 门再度合上,校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夜宴随手将档案递给萤澪,对着毕晓晴说道:“我想毕小姐也累了,我们不多叨扰。” “等......等一下!”毕晓晴忽然叫住即将出门的两人。 她的眼神四处游移,手指不安的搅弄着。 “我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抓到过那个人的手腕......触感很奇怪,一道道深深浅浅,像是被刀割过......” 最后有用的信息问到手后,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中。 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惊叹。 她突然很想笑。 她觉得,夜宴一定是酷暑必备的神器。 因为他的冰块脸能把人冷死。 “看不出你还有灌鸡汤的天赋,挺厉害的。” 在肚中腹诽的对象忽地夸了句不是称赞的称赞。 他吃错药了么? “倒也不是。”萤澪扬起得意又俏皮的笑容,“那个故事安慰她绰绰有余,我才拿出来用的。” 她不喝心灵鸡汤,之所以搜集那些鸡汤,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用来达到目的的工具。 「阳朱双妾」的故事在她看来,本就立不住脚。 如果真心唯爱一人,为何还要有所谓的「双妾」这一说法。 “喂!你们等一下!” 女生的叫喊由远及近。 是骆雅雅。 她表情焦虑中带着一丝欣喜:“你果然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看着小跑过来的女生,夜宴侧头看向萤澪,似在询问。 “哦,她算是我的委托人,我之所以调查这件事,也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钱。 这几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夜宴微微点了点头。 骆雅雅显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闪光点,不禁看得恍惚,一时忘了说话。 萤澪接着说:“我们去找了其中一名受害者,只不过她貌似信不过我们,没有告诉我们全部实情。” 骆雅雅这才回过神:“那可怎么办?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我连兼职都推了!” “其实,我有个问题。”萤澪思索道,“为什么你们都恰好走了那条街的夜路?”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骆雅雅斟酌了一番,缓缓解释:“我的话......是因为在街头的一家店铺打工,每天都要忙到11点半才能回去,至于其他人,我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 “你们是一个班的。”萤澪打断她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看着对方茫然的神色,她重复了遍:“那些受害者,跟你是一个班的,所以为什么要说不认识?”她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这里面有你们的详细资料。” 骆雅雅顿时面如菜色。 伤痕 在对面两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骆雅雅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是......我们是一个班的。” “刚刚我只是太急了,嘴瓢了才把不熟说成不认识。” 看到女孩怕自己吃了她的模样,萤澪站的离夜宴远了些。 一定是因为在他身边,把冷气传染给自己的缘故,害得她和蔼可亲的气质都无影无踪了。 “你别紧张,我的重点是,你们班有没有那种,不合群的同学?”她怕骆雅雅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就是,被大家孤立,为人孤僻的?” 她对骆雅雅说实话不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瞒她。 “有、有一个。”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眼神躲闪,语气紧张,“她现在应该就在班里,如果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带路。” 有了免费的导游,三人很快来到班级门口,此时已是午饭点,学生大多都在食堂就餐,班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骆雅雅伸手一指:“你看,最后一排,长头发穿白衣服的那个女生。” “哦,是女生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她辟谷吗?”萤澪大为震惊。 角落的女生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疲态尽显,眼睛微微凹陷,令人怀疑是否几十个钟头都没有安眠。 看上去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不大。 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有没有力气写字都难说,还能把人吊起来吗? 萤澪:“她叫什么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是由夜宴替她解了疑。 “杨书凝。”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今天讲话有超过十句吗? 夜宴学着她的模样晃了晃档案袋:“来的路上顺手翻了下,发现有她的资料。” 等下,她明明记得,加上三位死者,一共只有七个受害人,怎么多出了一位? 她重新夺过档案,一页页细细翻过,纸张被她翻得哗哗作响,直至最后,她才恍然抬头。 果然有八个。 “其实你们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去问问更快捷。”骆雅雅见到萤澪充满疑虑的表情,提议道。 萤澪将视线投向夜宴,想问问他的看法。 夜宴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巧妙地避开了。 “......” 好哇,看样子是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也罢,让他主动去跟女孩交际,和她现在立马就通关所有「黄泉」副本的难度是一样的,一样的难如登天。 她又尝试邀请骆雅雅,可惜后者快她一步回到了座位,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假寐。 她要控诉!控诉! 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后,她斟酌道:“......行了,我得措下辞,切换为柔弱白莲花模式,不能再让她像和毕晓晴初遇时那般崩溃。” 萤澪手指穿梭在发间顺了顺,又密又长的睫毛忽闪,玛瑙般晶莹的双眼沾了些湿润,露出寂寥愁容。 能与伤者共鸣的,定是拥有同样伤口的人。 她往后座的女生走去,待走近后,眼神微怔。 她的课桌被浇了大量的红色油漆,还有人用马克笔在上面嚣张地涂涂画画,写了成堆不堪入目的字眼。 她心下无名火起,深吸了口气,重新换上温婉友善的笑。 “同学,你好。”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同学?” 杨书凝连眼皮都没动。 萤澪直接拉开她前面的凳子反坐,直勾勾地盯着她。 灼热的视线令杨书凝十分不适,她从未和人离这么近过。 毕竟谁知道她的衣服哪天会不会又被泼上浑浊的污水,在酷热的夏天挥发的异常快,闷出的臭味差点让她由于全班集体的抱怨被赶出教室。 所以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还给她取了个「臭水沟之女」的外号。 “你有什么事。”杨书凝语气冷漠,丝毫不待见萤澪。 萤澪垂下眼眸,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落寞的阴影。 “同学,我无意冒犯,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下你。” 杨书凝:“我不清楚,别问我。” 预料之中的回答。 萤澪倔强地睁大鹿眼望着她,轻轻咬了下嘴唇,继续小心开口询问:“你知不知道光越路的传闻?” 杨书凝的眼神犹如一潭死水。 “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我最近被跟踪了,我好害怕,每天寝食难安......我想从你这了解些情况,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的情绪真真切切,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你找错人了。” 可惜对面的铁石略胜一筹。 萤澪准备加大力度:“同学,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你找错人了。” “我从白天睁眼开始哭到晚上闭眼,我想即使没被凶手杀死,我就已经先哭死了吧。” “你找错人了。” 萤澪:“......”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她不甘心,想再次发挥,可是在看见杨书凝干草堆似的头发下,空洞洞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后,她语塞了。 不是被吓到,而是...... “我要复习了,别打扰我。” 逐客令已下,多留无益。 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不过怀揣着一颗敬业的心,她无论如何都得把最后一场戏给演完。 “是我打扰了......是我不懂事......我不会再来烦你了......”萤澪捂着脸受了天大委屈般跑出教室。 杨书凝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这时有谁从她身边经过,一定会听到她若有若无如同下咒的呢喃。 “一定......死......晚......” ...... 树荫底下,萤澪挫败地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圈。 夜宴:“战果如何?” 明知故问。 萤澪不高兴地噘着嘴:“她都被折磨成复读机了。” “不过,”她起身,丢掉树枝,“大致思路很明朗了,白痴都能理清。” “首先是七位受害者之间的联系,他们不仅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还是同一个班的学生。” “奇怪的是,资料里多出来一位叫杨书凝的女生。” “显而易见,她一整个枯木死灰。被欺负得很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一开始我是怀疑过她为了报复走上绝路,可我们目前不能判定那七人是不是霸凌她的人。” “她瘦弱,看上去营养不良,我离开时特意瞄了眼她的手腕,并无伤口,所以不符合毕晓晴描述的形象。” “现在,我们最好,先去找找知情者搞清楚那些人的背景。” 说完,她抬臂指向某层楼的办公室。 “就从这个班的班主任开始。” 无命之徒 “这意思是说,他们都是问题少年?”萤澪叉着腰,满脸气鼓鼓的样子。 办公室开了冷气,也降不了她此刻的红温。 她对面正襟危坐着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女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眉宇间尽是疲惫。 “再怎么为人师表,教书育人,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班主任面露忧容,“我劝了好多回,可我一人的绵薄之力,根本是石沉大海。” 从细节方面观察,这个班的班主任确实是书香家庭培养出来的人,行为举止和精神面貌都是标准的淑女。 能让这样一位平易近人成熟稳重的女士失态的,一定是极其恶劣的事情。 萤澪想,这可比自己捅人眼珠子的行为还要恶劣! 想着想着,心底窜起的火苗像是被添了把油,火势烧得越来越旺。 她咬牙切齿:“所以,他们抱团欺负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父母不管教,知晓这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可知,因果报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可恶!明明已经听过很多这种事例了,可还是会......” 萌发出砍人的冲动。 莫名觉得档案袋里他们照片上的脸变得极其扭曲难看,似乎还有股臭味。 她睨了旁边男人一眼,居然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这位哥稳得可怕,看起来是她现在突然拔刀砍人都不会阻拦她的程度,说不定还会坐一旁欣赏她的英姿。 她脑海中对众人出现在光越路的巧合有了新的思路。 这种情况下,或许是接收到了某人某事的邀约,才能让他们不起疑心的出门。 这个邀约一定牢牢勾着他们的魂。 她漫不经心一瞥,被大大加粗加黑的几个字所吸引。 办公桌上,班主任的电脑主页停留在一篇标题为「关于光越街的幽灵」的帖子界面。 班主任留意到她好奇的目光,解释说:“这是我们学校的论坛,学校崇尚言论自由,也为了更好的活跃学生们的积极性和调动趣味性,几年前开设了这个论坛。” “我是其中的管理员之一。” “最近关于这起事件的探讨声源源不断,总有几个不理智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几千名学生,不排除有刺头会把整个论坛闹得乌烟瘴气,安排老师监管也是情有可原。 这么大个信息来源送到眼前,哪有不进去瞧一瞧的道理。 “老师,能让我看下这篇帖子吗?” 班主任爽快的同意了:“自然可以,不过你得抓紧,我马上要去上课,不能奉陪了。” 萤澪立马趴在桌前一目十行,快速拨动着鼠标滚轮往下翻查。 论坛里的人群分布大多以担惊受怕的学生为主,偶尔才窜出零星理性分析的账号。 一位昵称叫【我爱回锅肉】的用户在楼中回复: 我们学校是不是被脏东西盯上了?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遭殃?? 楼中楼有个顶着【唧唧复唧唧】的名字接道: 对啊对啊!我家就在那附近,以前那个点我还泡在网吧呢,照这么算下来,都好几个星期没去耍了,可憋死我了。 【名字太难取了】:要不让学校找些大师来做法看看? 【阖家幸福】:什么封建迷信?纯属人吓人罢了。 【唧唧复唧唧】:楼上这名字......我们学校是混进来什么大爷大妈吗? 一连串连条有用的讯息都没有,萤澪的眼睛被屏幕刺的微微眯起,还由于看的沉浸导致长时间未眨眼而干涩难耐。 不死心地又往下翻了好几十层楼,终于有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无命之徒】:蠢材!他们活该!哈哈哈哈!! 萤澪缓缓抠出一个问号。 【我爱回锅肉】:有没有搞错,这位大哥哪儿冒出来的啊?这么吓人? 【无命之徒】:“一群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名字太难取了】:我们快把他举报吧...... 【无命之徒】: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一双手猝然搭上她的肩,害得她一个激灵。 “同学!” 班主任见萤澪长时间未动便喊了声,奇怪之余也凑上去探了个究竟。 这才发现了那些发疯言论。 不过她司空见惯,直接行使自己管理员的权利删了所有楼层,并封禁了那个账号。 “没事,这种现象屡见不鲜,我们总不能缝住他们的嘴吧。”班主任万般无奈,“你们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再过五分钟我就要去教室了。” 萤澪摇摇头,目送班主任行至门口。 她忽而出声问:“这个手镯很好看,哪里买的?” 班主任愣了一下,闻言后手不自觉搭在另一只手腕上。 “这是我朋友送我的,我觉得特别衬我,就常年戴着。” 天气闷热,骄阳似火,她却套着件长袖高领,将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神情中的紧张看出她似乎很介意萤澪提到镯子。 “我要赶紧去上课了,不送。” 说完,她脚步匆匆,只留下一个背影。 夜宴淡淡望过来:“你怀疑是她?” 萤澪否认:“不是她,没动机。” 又用一种希冀的目光看着他对着他笑。 夜宴记起星洲说的,如果萤澪摆出这种,说难听点为贱兮兮的表情,那一定是心里打着小算盘。 “你有没有办法查到他的信息?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我有种预感,我们离凶手只有一步之遥了。” 果然,星洲说的没错。 她向来对自己的第六感很自信,这位【无命之徒】言语偏激,像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他要是没问题鬼才信。 夜宴的效率不愧是顶尖的,打个电话的功夫,不出一刻钟就把她想要的尽数送达她的手机。 她决定打道回府慢慢看。 上了车,一路上,她思绪纷飞。 最终落到毕晓晴说的一句话。 凶手的手腕有伤疤,最大的可能性为割腕造成的,莫非凶手自杀过? 可杨书凝的身上又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刀伤。 又或者,毕晓晴在说谎。 萤澪随意靠在窗边,她的思考只有三分钟热度,过了那个时间段,便开始神游。 忽然,她的视线聚焦在窗外的某一处,惊呼道—— “停车!” 捕影(上) 萤澪紧紧扒着车窗边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某处,引得驾驶位上的男人频频回头。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他坚石般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碎裂,后座的少女毛毛躁躁的十分不老实,像个杂技演员似的,他只好在她做出更惊人的动作前快速在路边停靠。 “那是......” 萤澪热切渴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店铺—— 【张记小吃】。 夜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张没什么温度的脸更加没什么温度。 所以,她是因为看到了食物才这么一惊一乍? “......你饿了?”夜宴还能出声询问,都得归功于他秉持着良好的教养。 “是啊!我已经快五分钟没进食了!你不知道,张大叔做的小笼包有多香!”萤澪舔舔嘴,大方的发出邀请,“走吗?我请你?” 她很少来这片地带,每次来的原因大多是因为来买张叔家的小笼包吃。 “不了。”男人只用冰冷的两字就拒绝了。 一是由于特殊原因,他私下从来不接受任何外来食物,二是,他对萤澪的性格加以了解后,防止她语出惊人给他抛些正常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也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而萤澪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觉得他丢失了一个这么好白嫖她的机会。 这个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上一次花自己的钱请人吃饭还是在两年前。 不过也不强求,毕竟找一个口味相同的饭搭子太难了。 “那我就在这边先跳下啦,你可以先回去,这里离花店也就200多米的路程,到时候我走回去就好啦。” “嗯,再见。你......别吃太多”夜宴本不想多嘴,可星洲的嘱托熟记于心,斟酌后还是选择说出口。 “不会啦不会啦,我保证,只吃10个就收嘴。拜拜。” 告别后,萤澪风风火火下了车,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冲到门店前。 张叔家的小吃店是这条街道出了名的,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他们家的招牌小笼包,说是小笼包,其实比一般的包子还要大上几分。 馅料足,外皮晶莹个头饱满,一口下去满满都是汤汁,方圆几十米都飘香四溢。 好一阵苦等后,她喜滋滋地吆喝道:“张叔,给我来40个!打包带走!” 可眼前的人并不是张叔,而是个年轻小伙。 他并没有注意到萤澪审视的眼神,手脚麻利地把几笼包子通通倒进塑料袋里,打好结递给她。 萤澪拎着热气腾腾的袋子退至一旁,下个客人急切地上前接上要了两笼。 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静静地端详了会,陷入沉思。 他不是张叔,是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张叔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这过了几十年的平淡安稳日子,与左邻右舍关系交好,随着年纪日益增长,搬家的可能性并不大。 可能是今天刚好生病了吧,原先还想着许久未见能简单叙个旧,再听他唤她一声小姑娘呢。 明天再来看看吧。 思定后,惆怅地往回走去,拆开袋子拿出被风吹凉的小笼包,刚要往嘴里送去—— 忽地从背后窜出一个人影,狠狠撞了下她的肩! “啊!我的小笼包!” 她哀嚎着扑倒在地,看着满地小笼包的“尸体”后,悲从中来。 她没保护好它们的周全,她宁愿摔的是自己。 “三秒内捡起来还能吃!” 萤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来后紧紧揣在怀里,怒视着前方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也发觉自己犯了错,没有逃逸,而是冲出一段距离后又小跑了回来,言语中满是歉意。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眼前的少年摘下耳机,眼底一片真诚。 萤澪气得差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开始前后猛晃。 “你不应该跟我说!应该跟我的小笼包说!” 少年听话地弯下腰凑近,对着她怀中的小笼包开口道:“抱歉啊小笼包们,我不是故意伤害你们的。” 萤澪气急地立马纠正:“这已经不是伤害了!是谋杀!谋杀!” 少年约莫比她小几岁,脊背挺拔,书包随意挎着,乌黑茂密的头发有些卷曲,刘海下是一双漾着柔和温柔的眼睛。 他似乎很是苦恼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又似乎很奇怪少女对小笼包的喜爱竟超出预料的强。 思来想去,使用了万能金钱法。 “或者,我再双倍赔给你?” 萤澪没说话,在少年以为她依旧不满意的时候,她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好吧,看来她也不是特别难缠的人。 她傲娇地轻哼一声:“我替它们原谅你了,以后再赶时间也要看路注意行人!为了小笼......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知道没!” 少年很好脾气地点点头,随着动作额前的碎发在太阳底下一晃一晃闪着耀眼的光。 “好,知道了,谢谢姐姐的教诲。” “教诲算不上,不过你还真是别人说什么都听啊......”萤澪感慨了声。 跟开玛莎拉蒂的冰块脸简直天壤之别。 她重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笼包作势要往嘴里塞,少年一愣,飞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道:“别,这是脏的。” 萤澪宽慰般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了一句至理名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少年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把她手里的东西挥到地上,又抢过她怀里的塑料袋。 萤澪不畏阻拦,灵活地趴倒在地伸出舌头就往地上那只小笼包上凑。 “喂!”炸裂的景象让少年高喊出声,他像拎鸡崽似的揪着她的衣领,用力拖着她离得远远的。 “你放开我!我要吃小笼包!小笼包!”被扼住命运喉咙的少女毫不罢休,争着吵着,“你还我小笼包!” 眼见周边路人的目光一个个落到他们身上,还有几个男人开始暗暗摩拳擦掌,看似要上前来找他物理理论。 他不会是被当作人贩子了吧? 他赶紧松开,萤澪嘟着嘴满脸郁闷,好在她没再继续嚎得惊天泣泣鬼神。 少年深深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在这等着,我再去给你买份,你这样子看上去像被饿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想吃,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吃掉到过地上的东西,明白不?” 萤澪嘴唇蠕动了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刚准备去排队的少年凉意顿生。 “因为......我还从没吃过两脚羊馅的小笼包呢......” 捕影(下) “你说什么?”少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萤澪眨眨无辜的双眼,再度开口:“我说我还没尝过两脚......” “嘘。” 没想到,少年面色凝重,匆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别再说了。” 他一边握住萤澪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快步离开人多眼杂之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触划拉。 “加我。”他把手机屏幕凑到她跟前,露出二维码。 萤澪没拒绝,两人加上后,少年开始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浮枝,就读于光越大学新闻系,我知道你很疑惑为什么我要加你......”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浮枝轻道了声不好意思,转身接起。 “嗯......下周?我知道......好......” 不一会儿,他挂断电话,带着略微歉意的目光回过身。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忙完我就给你发消息。” “还有,你刚刚那番话,在外头千万别再提。” 他回以一个没有掺入任何杂质的笑容,阳光旋在他的头顶,勾着金黄的轮廓,晕着一道道金色的光圈。 浮枝离开的速度很快,不出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街角。 萤澪默默站在原地,看着浮枝的锦鲤卡通头像,轻点几下发了个熊猫头以表友好。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挥着小手跳出「你好」字样的小熊表情。 呃呃,这么一对比,她是不是太粗糙了。 要不更新一下表情库,收藏点可爱卖萌的? 她直接添加了对方的表情,反手回了个同样的过去。 等回到店里,她后知后觉。 今天不仅凶手没抓到,连小笼包也没吃到,还白白浪费了钱。 她奔溃的好想在地上阴暗爬行啊....... 说起来,夜宴搜集的资料还没看。 她抑制住想爬行的心情,不疾不徐地打开手机上的文件扫了一眼。 “无命之徒,本名杨浩,不是光越大学的学生,目前无业。” “孤儿,父母在他小时候抛弃他逃往外地,至今下落不明。” “高中时期因暴力倾向,打架斗殴被劝退,从此以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精神状况较差,曾连续不吃不喝三天后晕倒在家,被他的......妹妹救起送往医院。” “出院后,患上白日嗜睡的毛病,一睡不起,只能在夜间清醒三小时,会外出活动,日常分辨能力偏弱,时常在外随地解决生理问题......” 萤澪喃喃道:“原来他这么热爱小花小草,还免费给它们施肥啊。” 她的手指在「妹妹」二字上来回划动,心下已然一片清明。 在文件最后一页的第一行写着一句话。 “杨浩为人孤僻,与妹妹相依为命。曾经整整消失了一个月,后来毫发无伤的在半夜回到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与人交流,隔月,妹妹成功入读光越大学......名为杨书凝。” 最后,附了一张杨浩的生活照,角度刁钻,看起来是某家店的监控。 他正往袋子里装着剪刀、胶带、手套等工具,长袖因动作往上缩了半分,恰好将他的手腕照了个严严实实。 萤澪定睛一看,激动地跳起! 脑海中的一个计划也渐渐成型。 她噔噔噔跑上楼翻箱倒柜,嘴里自言自语:“手电筒、防狼喷雾......再带把小刀,还有......辣椒水,嗯,这个也带上。”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步,诱饵!” 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点击发送。 “搞定。” 接下来,只要等到天黑,一切就好办了。 ...... 10:00PM 万籁俱寂,今夜天空平淡,星月无痕,大地陷入神秘幽深的寂然 不知是出了什么故障,今晚街边的灯并未亮起,整条道路昏暗无比。 树上,蝉在叶间高声鸣叫,树下,黑影悄无声息隐蔽潜行。 回想起一系列以前通关的电脑游戏,萤澪不由得把自己代入了刺客。 现在和真人VR的体验感是一样的。 来不及神游,不远处早已响起了脚步声。 看不清来人的脸,可她知道那是谁。 是被她喊来帮忙的好诱饵骆雅雅。 萤澪提高警惕,把刀握得紧紧的,她让骆雅雅来做诱饵已经是很冒险的事情了,自己必须得保证她的安全。 「啪嗒、啪嗒」 整条街只有骆雅雅一人的脚步声。 她不安的环顾四周,摇晃的树影好似暗处的千百双手在空中挥舞,一点动静都能让她提心吊胆。 「啪嗒啪嗒啪嗒」 她越走越快,神情越来越慌张。 这时的萤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 流动的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辉,也遮住了地上的......两个影子。 骆雅雅捏紧衣角,强装镇定。 “别回头,不能回头......” 萤澪默默估算着距离,看着她离自己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10米...... 骆雅雅的手不自觉开始发抖。 7米......5米...... 时机到了! “啊!!”骆雅雅尖叫一声,逃命似的跑开了,与此同时萤澪像只猎豹从树后窜出,直直扑向目标! 跟在骆雅雅身后准备袭击的生物显然被吓了一跳,反过来立马往回跑! “站住!”萤澪撒开腿就开始追! 她铆足了劲,轻而易举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最后看准机会一个加速,相差不到一米时果断扑了上去! 挣扎中,她一把扯下了底下人的袍子,露出与照片上一般无二的脸。 杨浩激烈地叫嚣着:“滚开!!” 话音刚落,萤澪直接赏了他一个巴掌! 杨浩几乎要咬碎了牙:“贱人!滚开!” 「啪!」 又是无情的一巴掌。 比前一个重上一倍的力度。 萤澪死死控制着他的行动。 “别动!再动我还扇你!” 骆雅雅从一旁战战兢兢走了过来,看到杨浩表情恐怖地狠狠剜了她一眼,吓得又躲了回去。 萤澪轻啧了声,掏出祖传的辣椒水,对准他的脸按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惨叫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杨浩紧闭双眼,脸通红一片,萤澪松了对他的挟制,放任他在地上痛苦打滚。 “温馨提示,不要揉眼睛喔。” 恶魔般的话语加重了他的惨叫声。 约定 “你没事吧?”见此情形的骆雅雅这才放心的二度上前,关心的询问道。 萤澪将一根绳子递过去:“别傻站着,跟我一起把他捆起来。” “哦、哦。” 此时的杨浩已全然无还手之力。 “等我打个死结......搞定!”萤澪拍拍手站起,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似乎嚎累了,嘴唇惨白,双眼火辣辣的疼,被辣得眼泪直飙,糊满了整张脸。 萤澪踹了踹他,好整以暇:“喂,你就是杨浩?现在总能好好讲话了吧?” 地上的男人丝毫不给她面子,骂骂咧咧:“臭女人,赶紧给我松开。” 是不是每个被绑住的坏人都会嘴硬这么一句? 以为说一句松开就会给他松开吗,真傻真天真。 “我待会回去就要洗香香了,而你,才是那个臭男人。”萤澪没工夫跟他耗,质问道:“光越大学的事情都是你搞出来的?” 杨浩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他们该死!!” “他们日复一日伤害我的妹妹!他们是魔鬼!应该回他们的地狱去!” “哎呀。”萤澪小手一拍恍然,“说起你妹妹,她也是时候该到了!” 话音刚落,后方传来一句撕心裂肺的叫喊。 “哥!!” 杨书凝慌慌张张跑到杨浩身边,由于太急还差点跌倒。 杨浩的眼睛被刺激的睁不开,像是有一百根针同时往里扎,等那听了十几年的女声响起,才辨认出来人的身份。 “凝凝?凝凝是你吗?” “别......别过来!” “他们来了!他们要来了!” 杨书凝懊恼地哭诉道:“哥,我没事的,那群人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是吗?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好好的!收手吧!至少她们两个是无辜的!” “无辜?怎么会无辜?!”杨浩强烈抗拒她的话,反吼回去,“她们在你受欺负时袖手旁观!连告老师都不敢!都是一群胆小鬼!” 他恶狠狠地瞪着骆雅雅,吓得后者忙往萤澪背后缩。 萤澪则表示真是锅从天上来。 她礼貌举起手发言:“能让我插句话吗?杨浩,我问你,你是怎么做到把他们都约出来的?” 今晚不是兄妹家庭伦理剧本,而是社会道德与法剧本。 再让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那她真的不用回去睡觉了。 不过问杨浩,显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呵,我凭什么告诉你?!他们这群蠢材......” 杨书凝适时打断:“我来说吧,这都怪我,哥拿了我的社交账号,我的账号有那群人渣的联系方式,哥哥就用我的身份约了第一个人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真的......不想我哥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她垂头丧气,哭成了泪人。 杨书凝心里清楚,纸永远包不住火。 无论是受到欺负被哥哥知道的事,还是哥哥替她报仇行凶的事。 萤澪轻轻蹲到她的旁边,半阖上眼,喉头略微干涩。 “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回转的余地,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占到好处。” “若真要说,唯一的受害人,只有你,杨书凝。” 杨书凝苦涩一笑,嗓音是掩盖不去的心灰意冷:“就这样吧......” 她弯下腰将脸埋进杨浩的胸膛。 最疼爱她的哥哥,将在太阳升起之时,面临牢狱之灾。 骆雅雅咬着唇,胆怯地说道:“杨书凝,我、我很抱歉!那次在卫生间看到你被欺负,我明明可以去告老师的!可是我因为胆小就......” “不必说了。”杨书凝避开她悔恨的目光,“我什么都不想听,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哥哥,我知道接下来我们会面对什么,你只要记得......” 她紧紧拥抱住杨浩,热泪滚滚,一字一句:“你会是我永远的哥哥,我会改变,我不会让人再欺负我了!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吃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好不好?” “凝凝......”杨浩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在萤澪帮他解开绳结后,一声警笛顿时划破寂静,预示事情尘埃落定。 ...... 隔天,萤澪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室外晨雾朦胧,夹杂着蒙蒙细雨,时停时落时断时续,整间屋内潮湿阴冷,她的心情确是火热无比。 收钱了收钱了! 她捧着手机,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骆雅雅的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个链接分享。 一则名为「光越街的传闻终成泡影,真相令人惋惜」的帖子。 第二条,是带着「谢谢」备注的转账。 萤澪果断点击第二条接收领取。 想了想,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知道毕晓晴的联系方式吗?你们是同学,应该有吧?」 过了一会,对面才回复。 骆雅雅:「她吗?我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她最近在办理转校手续。」 萤澪顿感奇怪,手指噼里啪啦抠着字。 「她怎么现在转校了?」 「昨天她被校长拉去谈话了,今天就没来上学,班主任说她转校了。」 「哦,这样啊,那杨书凝呢?她今天有来上课吗?」 提到杨书凝,骆雅雅顿时激动起来,发消息的频率也快了起来。 「当然!而且,她这个常年披头散发的人今天竟然不可思议的扎头发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扎头发呢!」 「还有还有,在课上她还主动参加小组讨论!」 「说真的,我还是挺愧疚的,当初我的不作为,也算变相伤害了她。」 「我想试着跟她做朋友!她人不坏,这次又没了哥哥,太可怜了,我想补偿她!」 萤澪忍无可忍,强行用表情包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还有,你吵到我眼睛了。」 骆雅雅回了个小兔子表情。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课咯。」 「下次有机会我带她来你店里探店~」 「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再多给你点委托费吧,不过金额有点大,我另外个软件转给你。」 萤澪一听这话,急冲冲切后台去查看。 “一、二、三、四......五!五位数!我真是爱死骆雅雅了!” 她立马点进和骆雅雅的聊天界面,抒发自己的感激之情。 「太大方了宝贝,mua。」 发送的一瞬间,她赫然发现上面备注的三个大字—— 臭人妖。 罪魁祸首 她和泣隐寒自夜来村互加联系方式以来从没聊过天。 “我靠!要命!赶紧撤回!”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亲眼目睹那三个字变成了【对方输入中】。 “No!!!”她抱头鼠窜! 泣隐寒:“宝贝?” 萤澪:“......” 她尴尬地将手机一下子抛出两米远,直接把被子拉过头顶准备来个回笼觉。 那家伙现在铁定躲在手机的另一端嘲笑她呢。 收到这条消息后的泣隐寒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整个身子陷入舒适柔软的黑色真皮沙发内,慢条斯理的玩着手机。 对面沙发上同样坐着一位中年男人。 泣隐寒一时记起了他的存在,懒懒直起身,将手机随意捏在手机把玩。 “哦,不好意思校长大人,你的存在感实在太弱了,聊着聊着不小心忽视你了。” 他没感情的道着歉,口中尽管说着不好意思,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歉意和敬意。 王兴贤仿佛习惯了他言语的阴阳怪气,没有理会。 “客套的寒暄就免了,”泣隐寒的眼底生出瘆人的冷意,犹如盛开在冰原的花,“她在哪?” 王兴贤堆砌出一张讨好笑意的脸,似作没听明白:“什么?谁?” 看起来这位光越大学的校长打定主意要跟自己打太极,他直接切入正题。 “校长,我能来自然是准备充分,装傻充愣就不必了。” 他向前倾身,将王兴贤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视线中,压迫感让王兴贤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以解紧张。 “让毕晓晴出来见我。或者说......喊她的真名更亲切些?” “让我想想,她叫什么来着,离家出走这么久,都快忘了呢......” 王兴贤挂在脸皮上的笑意褪去几分,多了少许难堪。 “毕晓晴同学已经转校了,不会再回来读书了。” 他抬手抹了把虚汗,而泣隐寒显然是不信这番话。 “哦,是吗?” 查询到毕晓晴的踪迹后,他一刻不停开了几个小时车到光越来亲自抓人,恰好亲眼见到酷似毕晓晴背影的人和校长一前一后进入校长室。 那道身影,他在脑海中描绘了几百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们之间,有些账还未清算。 王兴贤的内心早已急成了无头苍蝇团团转。 他深知眼前人的可怕之处,从那个家族出来的,每一个都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毕晓晴是这样的人,泣隐寒也是,甚至比前者更深不可测。 见王兴贤铁了心要保护对方,泣隐寒勾唇,张扬着那妖孽危险的气息,眸色转变的幽深凶厉,若有所思盯着沙发后的隔间。 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往那处走去,王兴贤吓得腾得站起,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茶杯,滚了几圈掉落,碎裂在地板。 剑拔弩张的气氛到达了顶峰,王兴贤再没了阿臾谄媚的脸色,死死盯着泣隐寒的一举一动。 他握住门把手按下,缓缓推开。 里面......什么也没有。 除了堆积的几本资料,休息用的折叠式小床,就只剩下一些瓶瓶罐罐和碗筷。 王兴贤呵呵一笑,上前解释道:“我忙里偷闲的时候会在这睡上一会,泣先生,怎么了吗,为何对这儿感兴趣?” 泣隐寒不语,重新关上了门。 王兴贤紧接着开口:“泣先生,你看,我日理万机,也不能一直在这陪着你,要不您今天先回去,下次我再抽时间好好招待?” 字里行间莫名带着些庆幸和轻松。 泣隐寒看着那张皱纹纵横,血色渐渐恢复的脸。 他眼神轻蔑,与其花时间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如略施小计使对方自投罗网,主动跳入为其准备的华丽陷阱。 “校长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同意呢?看来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接下那道逐客令,泣隐寒走到门口,拉开门往外走去,“毕竟我是成年人,过了玩老鹰捉小鸡的年龄。” 这话意有所指,王兴贤尴尬地笑笑,在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连忙扑向门边上紧了锁,呼出一口浊气。 他活了大半辈子,功成名就,竟然在今天被一个毛头小子嘲讽自己是母鸡? 他愤然回头,看着坐在泣隐寒位置上的人,烦躁道:“这都是什么事!” 那人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校长,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还总是畏畏缩缩的?” 毕晓晴笑得花枝乱颤,不给面子的调笑。 王兴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睨了她一眼:“行了,反正现在事情结束了,你该消停点了。” 毕晓晴捡起地上的碎片,意犹未尽道:“没劲,如果不是高中时期杨浩一个劲骚扰我纠缠我,后来我会让他们针对他妹妹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不想着怎么感谢我这个恩人,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虽说是个试验的好苗子,能抗下梦魇蛊加迷魂蛊的双重折磨,那笔钱他拿的也算值了,够他妹妹读完大学了。” 她靠在沙发里,双腿蜷缩,抬起手轻轻用碎片在自己的手心里刮着,血珠从一条条伤痕中溢出,滴落在她略显癫狂的脸上。 “别说了,赶紧去把脸弄干净,该干嘛干嘛去吧。”王兴贤一脸疲惫,并不想继续听她获奖感言似的言论。 这丫头比前几年更疯魔了。 偏偏他教不得劝不得,只能在她濒临失智前好心拉她一把。 那个家族退隐多年,现如今频频入世,是不是也意味着将参与争夺「黄泉」顶楼的「钥匙」? 据下面送上来的消息,下周似乎还有一场家族内部验身的直播? 他看向正割着自己手玩的女孩,提醒道:“上一个副本你也参加了吧?家族或许已经查到你头上了,会委派人在近期来接你,你好好做准备......正常点。” 毕晓晴充耳不闻。 “听说那位乐家大小姐也在,据可靠消息,她实力不俗,要是以后在副本中遇到,你多留意。” 割手的动作一顿,她面无表情的机械般转头对着王兴贤。 鲜血淋漓的手握着那枚碎片,缓缓往脖子上一划,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阴间游乐场(一) 萤澪站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把手机屏幕按的啪啪响,不知情的人几乎会误以为她在打什么枪战游戏。 界面是和花也苏的聊天框,右边是洋洋洒洒好几个文本大段外加二十多个表情包。 是的,她在轰炸。 每条消息框旁的圆圈不停旋转,最后变成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旦进入惊悚游戏副本内,手机是无法与外界通讯的。 可她依旧锲而不舍地狂轰乱炸。 内容大概为「好你个苏苏欺骗我的感情」、「说好的一起进游戏结果放我鸽子」、「老娘要控诉!!」,诸如此类的。 “小妹妹,你还好吗?” 身后走来一位穿着简单白T和浅色牛仔短裤的女生。 “我、很、好、啊。” 萤澪咬牙切齿,许是她现在的表情太过可怕,女生并没有打算追问的意思。 她伸出手,友好打着招呼:“我叫郭可,旁边是我的姐妹苏芊。” 另一位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生要好的挽着她的胳膊。 萤澪扫视了二人一眼,点头示意。 “我叫萤澪。” “你不进去吗?我看前面的保安亭已经聚集了好几位玩家了。”郭可探头,似乎很在意那边的情况,“还是说你要继续打你的枪战游戏?” 萤澪:“......”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和她们二人一起进了门。 前脚进去,后脚刚跟上,铁门砰一声关紧,将她们与外面隔绝。 而这时,广播声响起—— “叮咚——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副本【阴间游乐场】即将开启!” 机械音断断续续。 “屋里每天都能闻到一股臭味 找了好久没有找到 原来是枕头里藏着发了霉的梦 和我腐烂的理想。” 最后一个字刚落,保安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身保安制服彰显着他的身份。 “欢迎......光临。” 男人的声音腔调怪异,像是喉咙里卡了碟,面色苍白,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球提溜转着,落到人身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萤澪总觉得,他的样貌很奇怪,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她眯起眼再仔细看去,终于发现了诡异之处。 无论男人的面部五官如何动作起伏,竟然平滑的一丝皱纹都没有。 就好像......这张脸不是他的一样。 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我是这里的保安兼管理员,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园。” “各位的任务......很简单。”他张开双臂,向众人骄傲地展示着身后的一切游乐设施,“只需要你们体验完全部9个游戏项目,就可以离开。” “不过,我有一点需要提醒......”他压低嗓音,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谁要是不按照规定,偷偷逃走,下场可是很惨的喔~”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尽情享受快乐的游戏时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保安室。 萤澪快速在人群中认了下脸,本次参与的玩家共有十人,五男五女,除去刚刚打招呼的郭可和苏芊,出乎意料的还有两个熟面孔。 其中一位也注意到了她,对着她虚弱地笑笑。 真是巧,沈昭曼竟然也参加了这场游戏。 那么另一位...... “小萤火虫,好久不见啊。” 萤澪看向出声喊她的女生,果然是那张小时候印象中等比例放大的瓜子脸。 女生晃动着飘逸柔润的长发,挑唇浅笑,走到她跟前。 “季洁,过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忘了,我好像从来没有同意你这么叫我吧?” 她心生不满,这昵称是星洲专属,是她的就不可能与其他人共享。 而且,她和季洁两个人并没有亲切到这种程度。 季洁眼底有些难过,但很快散去,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萤澪,我不该那么叫你的,你别生气。” “我只是觉得我们同在一个孤儿院长大,怎么说也是相识了好几年,可惜后来你一声不吭被接走,怪想你的。” 萤澪敷衍的应了声,抬脚往游乐园深处走去。 同时在心里倒数三下。 三、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二、 “萤澪,等下!” 一。 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最近这段日子,不知有多少人擅自搭她的肩了! 拍掉那只手,萤澪回头笑得僵硬:“你知道吗?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左肩膀的火又称「魂之火」,与财富和未来有关,你刚刚把我的阳火扑灭了,该怎么办呢。” 季洁面色一怔,随后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屈:“我、我不是故意的。” “只要别再跟着我,我就不追究。” 她潇洒离去,留季洁一人在原地深深叹气。 有个中年男人看完了全貌,见到季洁受挫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慰道:“小妹妹,被朋友抛弃了啊?你朋友也真是的,长得漂漂亮亮,竟然这么狠心。”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季洁强颜欢笑,“从小她就性格自我脾气急躁,可我没有嫌弃,坚持和她交往。”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对我,可是我打从心底把她当朋友,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对我改观的。” 粗粝的大手悄悄揽上她的腰。 “哎,你可真是心地善良啊,你那朋友真不是个东西,要不你跟着大叔我吧?我来保护你。” “你看你一个小姑娘,没人作伴多危险啊。我叫洪良飞,你啊,就安心跟着我吧。” 感知到腰上不老实的大手,季洁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嗯......那就谢谢大叔了。” 游乐园内灯光扑朔迷离,将所有设施照映得如梦如幻,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糖果色的建筑充满魔力和诱惑,令众人不自觉忘记此刻随时会陷入危险和死亡的处境。 如巨龙般庞大的过山车停靠在眼前,鲜红的色彩经过岁月的洗礼掉了些漆皮,它的轨道一眼望不到边际,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畏惧。 已经有三个人早早等在这里,没一个人敢先上前。 沈昭曼默默站在一旁,郭可和苏芊正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定要不要先玩这个。 等萤澪刚走近,赢家就诞生了。 苏芊赢了,她二话不说扯着郭可在中间位置入座,还招呼着萤澪和沈昭曼过来一起坐。 萤澪没什么意见,觉得走到哪里玩哪个就是了。 不过她在其余三人震惊的眼神中挑了龙头的位置。 而沈昭曼则坐在了苏芊后面的位置。 放下U型安全压杠,一切准备就绪。 过山车......缓缓启动了。 阴间游乐场(二) 在轨道上前进一段距离后,萤澪突然意识到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她没记错的话,沈昭曼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孕妇坐过山车,无异于自杀。 这种孕期严令禁止的刺激项目严重到会让孕妇受惊流产。 可问题就出在这,保安发布的通关要求很清楚,必须是玩遍所有的游乐设施。 惊悚游戏不是慈善机构,可不会因为谁是孩童谁是孕妇就给人开后门。 沈昭曼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莫名的,她觉得现在的沈昭曼与上个副本中迥然不同,似乎是体现在精神方面的差异。 永远不要低估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的重要性。 如果因此她真的不幸流了产,很可能......成为玩家方的一大威胁。 人在受了刺激发疯的情况下毫无道德约束,任何事都做得出来。 萤澪猛一回头,恰好与沈昭曼暗淡无光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初见时的嚣张跋扈已然不复存在,那边坐着的女人萎靡不振无精打采,有一种把自己隔绝在另个空间的割裂感。 同她一起进副本的三人没一个活着出来,其中一个还是她的男朋友,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换作谁都会崩溃的。 王子博的真心从来都不在她身上,从头到脚都把她看做玩物和附属品,可她看起来,是切切实实爱上,把自己全身心交代出去了。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跟她关系不大,只要沈昭曼一直保持那根理智神经不崩断,她也会一直祈祷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平安的。 要是断了...... 她的思绪没能进行下去,因为就在刚刚过山车放缓速度攀爬上升时,整个车身微微晃了晃,伴随着重物掉落的声音。 这个动静很小,小到只有她听见。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过山车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这种变化很难被发现,当所有人神经紧绷,内心忐忑,谁又会注意这种细枝末节。 这段上坡路离顶峰越近就越如坐针毡,萤澪坐在第一排,所知所感是后座人的双倍,冷风攻势狂野,一卷又一卷拍打在她的脸上,秀发纷飞散乱,几根发丝抵御不住争相断裂,被裹挟着飘向远空。 在最高点,过山车会停留一小段时间,就在这期间,萤澪的耳朵再次捕捉到异样的响声。 稀稀索索像是指甲划过纸张表面,又像是丝丝雨滴轻砸在玻璃窗。 忽然,她的脸上传来绒绒痒意。 伸手一摸,拽下一根黑色头发丝。 又被风吹断了吗? 她刚想丢出去,想到什么般瞬间头皮发麻,立刻捏住发丝两端向反方向延伸展开。 她双臂张开到极致,那发丝却还有一大段耷拉在腿上。 不对劲,在场没有一个人的头发能长到这种程度。 而且说是头发,摸上去的质感比起柔软丝滑更偏硬,这种触感很熟悉,她印象不深,暂时想不起来。 奇怪的东西留的越久越不放心,她随手一抛,余光却瞄见了一抹褐色一闪而过。 “喂——怎么啦?你一直做些奇怪的动作,是太紧张了吗?”郭可双手并成喇叭状大声喊道。 萤澪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一举一动都被后面的人尽收眼底。 但她们只觉得是她过于害怕才做些动作缓解。 萤澪转过头,脸色严肃的可怕。 郭可愈发担心,忙不迭安慰着:“哎呀,过山车就是这样的啦,你如果真的害怕,就听我的,把眼睛闭上,两分钟后再睁开,什么事情都没啦。” 这番话听的人苦笑,或许她真的心大到把这当成了正常的游乐园。 “把头低下。”萤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那三人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可萤澪现在的脑子清醒的很。 刚刚如果她没眼花,那褐色的东西......恐怕是...... 过山车停留的时间未免久了些,苏芊最先发现不对劲:“你们有没有发现,过山车好像不动了?” “咦,好像真的不动了,是不是出故障了?”郭可一脸生无可恋,“天呐,我看了好多坐过山车出事的新闻,千万别被我遇上啊!” 萤澪真的很想点醒她,在惊悚游戏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一切只会比现实残忍恐怖的多。 而且......她已经找到了过山车「故障」的原因。 “从现在开始,保持安静,把头低下。”萤澪不耐地重复了一遍,瞳孔微沉,“记住,我说的安静是......” “在到达终点前,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话音刚落,意外没有给众人反应时间。 「砰!」 沉闷的巨响过后便是剧烈的震动! “发、发生什么了!”郭可急不可耐地探着脑袋查看情况,在接收到萤澪的眼神警告后,惊呼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过山车的尾部,缓缓升起一只弯钩型的褐色步足。 萤澪皱起眉,将一根手指置于唇边,又用另只手向下打着手势,示意她们隐蔽。 很快,又一只锋利的步足扒在了后座,接着三只、四只...... 一颗女人脑袋赫然紧随其后,从下往上蠕动着钻出,本该是眼睛的地方生着细长黏腻的触角,下边是扁短的口器,它行动敏捷,很快大半段环节便牢牢趴在尾部,红褐色的躯干呈长条型扁平,下半截身子似乎还吸附在过山车底座。 一开始萤澪所听到的奇怪声音,说不定就是它发出的。 这个怪物从一开始,就已经蛰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 那根黑发,也本是在那颗恶心的头颅上飘着的。 “啊啊啊啊那是什么?!蜈蚣?!可是为什么头上长了个女人的脑袋?!好恶心!!”凄厉的女声穿透着耳膜。 萤澪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作就不会死,可有些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郭可没有听她的劝告,被强大的好奇心蛊惑,只偷看了那么一眼。 仅仅一眼,足够她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不止! “哪里来的蜈蚣女人?!苏芊,你看!有怪物!我们该怎么办啊?!” 苏芊脸色惨白,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 沈昭曼竟成了里面最平静的一位,木头人似的呆呆坐在原位,不喊不闹。 车身又猛然震了震。蜈蚣女歪了歪头,触角在空中疯狂颤动,似乎被尖叫吸引了注意在辨认方向,随后,她以一种夸张的幅度扭动着躯干,向她们几人缓缓爬去。 阴间游乐场(三) “它要过来了!救命!!”郭可死死抓着苏芊的手臂,在白皙的肌肤上捏出一圈通红的印记。 苏芊吃痛,闷哼一声,学着萤澪的样连连摆手示意她噤声。 看又想看,胆子又小。 傻狍子样。 这是萤澪对她们新刷出的印象词条。 事先声明,她可是阻止过的,到时候被吓得晕过去她可不负责抗。 她们离地面几乎是二十多层楼的距离,退无可退,这悬在高空的过山车相当于成为了一张怪物的自助餐桌任其宰割。 怪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紧不慢的爬行速度和极富冲击力的形象冲刷着她们的理性。 惊恐之余,她们无比庆幸,假如最初选择的位置靠后,此刻早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 可也不过是毫无作用的心理慰藉,再这么下去,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 怪物两侧密密麻麻的步足在车身表面摩擦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刮痕,无数个节段拼凑成的身体微微弓起,一两滴可疑的液体滑落,与金属接触到后瞬间冒出滋滋的黑气。 郭可看到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一窒,再度尖叫出声前—— 过山车猛然俯冲,疾驰而下! 未出口的惊叫被吓得吞了回去,郭可捂着嘴猛烈咳嗽。 蜈蚣女看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丢失了目标,暴躁地扭动着身躯,喷射出更多毒液! 过山车在不同的高度和坡度变速、转弯、攀升、下坠,发出轰隆隆的鸣声,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疯狂倒退,凌冽的风刺痛着脸颊冰凉无比,她们像被拿捏的破布玩偶,高高抛起又丢下,仿佛被丢入了一个巨大的能撕碎万物的漩涡当中。 那个怪物看起来停在原地没有动静。 可萤澪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啊!这是什么!” 是沈昭曼的声音。 她像灵魂归位,突然有了喜怒哀乐般,盯着眼前恐怖的一幕。 在过山车不断地翻滚中,蜈蚣女的毒液陡然飘洒在空中,不幸的是,有几滴降落在她的位置。 安全压杠很快就被腐蚀了个彻底,她的身子无助地颤抖,神经质地重复着“怎么办”。 “喂!你快把手给我!”苏芊顾不得其他,着急大吼道。 蜈蚣女动了动触角,蜿蜒而上。 “赶紧的!快啊!” 沈昭曼崩溃到失声痛哭,哭声中带着三分绝望三分恐惧。 苏芊尽可能的将手伸到极限,心急如焚的催促道:“你别墨迹了!你想死吗?!” “马上就到终点了!没事的!你信我!” 在压杠完全瘫痪后,沈昭曼哀嚎一声,整个身子扑了过去! 事实证明,人在绝望之际会为了活下去而爆发出无穷的潜能。 她牢牢抱住苏芊的手,可惜另一只脚没站稳从而滑落下去,导致半个身子都荡在外面! “啊!!”苏芊的手臂撕裂般疼痛,她咬紧牙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能救一条人命,牺牲一条手臂也不算什么。 好在目前车速已经降下,沈昭曼用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内用力拱着身子,紧闭双眼不敢乱看。 这要是摔下去,怕不得粉身碎骨。 摔落的问题且不谈,她灵敏地察觉到后方有个生物正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向她们袭来。 是啊,那可是最大的威胁! 离靠站还有十几米,她一定要坚持住! 内心的痛苦早已按捺不住,泪水肆无忌惮爬满了脸颊,可她甚至没办法为自己拭去眼泪。 在满眼闪烁的泪光中,她的目光失神地聚焦在第一排。 那个女孩子,好像是叫......萤澪? 从上个副本开始,她好像一直都是这幅淡然自若的模样。 哪怕怪物即将威胁到跟她同批玩家的生命,她也可以视若无睹,不会分给后方一丝一毫的注意。 仅仅是提醒了她们一句,就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而且,要是她不说,她们也不会从头到尾都心惊胆战的。 要是她不说,郭可就不会乱叫,引起怪物的注意。 她安然无恙地坐在威胁度最小的第一排,就像自己受凌璐挑衅时,王子博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她别无理取闹。 自己......从来都是被轻贱的那一个。 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几分,苏芊倒吸一口冷气,言语带上了些责怪的意味:“你轻点,这是手不是抹布,经不起瞎折腾!” 不过她并没有甩开。 沈昭曼胸口剧烈起伏,回头一望,顿感晕眩。 那恶心的触角离自己,不过两米远的距离。 腹部绞一样阵痛。 “我们到站了!快下去!”苏芊不敢迟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扯着沈昭曼,一把将她推出! 郭可下车前,同样也没克制住回头望了眼。 “啊啊啊!!!”她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到地上,冷汗不仅打湿了她的上衣,也打湿了她的发鬓。 萤澪边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根部打结的秀发,边来到她跟前,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好奇心害死猫喔。” 蜈蚣女的活动范围似乎被禁锢在那一片,见所有人安全下了车,它灵活地转了个身,隐入车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她正在某处静候下一批上车的玩家。 苏芊捶打着抽筋发麻的手,和沈昭曼从另一边缓步走来。 她对着萤澪礼貌点头示意,转而蹙起眉又对郭可抱怨道:“你啊,遇到事情老是慌了手脚,又不是第一次参加副本了。” “可是这么恶心的还是第一次见,我一下子没忍住就......” “好了好了,赶紧去下一关吧,我们或许还可以拿着这个项目的通关方法去换取别的项目的。” 萤澪对苏芊投去欣赏的眼光。 这正是她想说的。 既然每个人游玩的项目不一样,能取得的活下来的信息条件也不一样。 而信息,是可以交换的。 过山车的通关技巧已经很明显了。 只要坐在前排,那么以蜈蚣女正常的速度,是完全可以在它触碰到自己前安全下车。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萤澪忽得出声询问,上下扫视了眼沈昭曼,她两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僵硬。 沈昭曼虚弱地扬起一抹笑,眼底宛如一潭死水,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谢谢你及时提醒我们......还好有你。” 阴间游乐场(四)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萤澪骄傲地挺起胸膛,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沈昭曼依旧保持着笑意,衬着那张形如枯槁的脸,看起来格外瘆人。 苏芊有意拉拢萤澪一块去游玩下个项目,萤澪摆摆手,表示自已是独行侠外加社恐,旁边一有人就浑身发痒不自在想啃人。 这个理由非常扯淡,以苏芊的智商不可能相信,但以她的情商,她选择相信。 “那咱们过会见,拜拜。”苏芊拉着郭可挥手转身离开。 萤澪叹了口气,她很想再多嘴一句。 这种情况下乱立flag的都是勇士。 沈昭曼见二人离去的背影,愁容惨淡。 苏芊并没有对自己道别,好像把自己当作了透明人。 也没有问她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同行。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在平静的湖泊投下几颗石子,溅起一圈一圈杂乱无章的波纹。 “你肚子没事吧?” 见萤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腹部,她一个哆嗦,连忙侧过身护住。 “没、没事。” 见她如此防备,萤澪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可是,说来惭愧,她偶尔也有好奇心作祟的时候。 譬如现在。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当然,我知道现在不是什么寒暄的好时机,可我确实忍不住了。” 萤澪幽幽笑道。 “亲手杀死王子博和凌璐的感觉怎么样?” 沈昭曼瞳孔剧烈收缩,犹如惊弓之鸟,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 “你在说什么?!” 这种反应没有出乎意料,萤澪打了个呵欠,开始思考要不要先去小憩一会。 “你当我在说梦话吧,再见。” 对牛弹琴这种事她从不做。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是最难攻破的。 她自动忽略背后炙热到能在她身上烫穿一个洞的视线,自顾自走到岔路口的地图开始寻找路线。 有没有什么暂时不这么惊心动魄的项目? 能纳入选择的只剩下摩天轮和旋转木马。 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个爱情主场常见的领携节目到底能刺激到什么地步。 一道阴影从身后覆上了她的。 “要不先去试试旋转木马吧。” 她闻言回头,面前的清瘦男生推了推眼镜,思忖道:“我只是觉得摩天轮很有高空坠落的风险,你说呢。” “不过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就不替你拿主意了。”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舒元。” “你好,我叫萤澪。” 舒元盯着她的脸看了会,轻声称赞:“嗯,很好听的名字。” “要不要一起去旋转木马?” “听起来像是搭讪,但是我拿人格做担保,我只是单纯想找个搭子。” “你和另外两个女生的谈话,我不小心听到了,你是社恐?没关系,我话挺少的,不会吵到你。” 他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完全不在乎旁边女孩越来越无语的神情。 “现在找个能正常思考的同伴太不容易了,没一个不是遇到问题哇哇乱叫的。”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挺符合我的标准的。”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我知道旋转木马怎么走,你应该有点路痴吧?我可以带路。” 萤澪每每想在他话间停顿处插入“不用了”三个字,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为了保护自己的耳朵不生茧,她当机立断一脚踹了过去。 “我跟你说......呃啊!” 舒元蹲下身揉着发痛的脚踝,不敢相信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社恐小女生脾气竟然这么泼辣,一言不合就踢人。 “你......”舒元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萤澪趁机打断。 “首先,一千种人有一千种性格,你不能强迫他们遇事人人都保持冷静,因为你不是造物主。” “其次,我符合你的标准,不代表你符合我的标准。” “最后,我不是路痴,不过我正在后悔为什么我不是,这样我就不会走到指示牌这跟你相遇” 舒元听得一愣一愣,女孩言语中尽是不满,他也没想到原来第一面就让自己的理想搭子如此生厌。 “哦,还有,其实找搭子也不是你的唯一目的。” “既然你自己都说了听到我们的谈话,还夸赞我沉着冷静,想必已经记录下了我们坐过山车的全程。” “你难道不想知道过关的方法?” 舒元停下揉脚的动作,沉默不语。 被她说对了。 他确实想知道,可绝对不会白拿她的信息。 “我知道,你虽然讲话傻了点,但为人还是挺绅士的,你是不是想拿自己的跟我换?” “很可惜,你算漏了一点,就是......” “我对信息交换感不感兴趣。” 她从来不在意对方会不会告诉她什么通关条件。 因为,未知的才是最令人兴奋的。 舒元似乎还想再做些努力,可是萤澪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像牛皮糖一样缠着。 “好吧,那太可惜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落寞地离开。 可是身后同时紧跟着响起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面露疑惑。 “怎么,我正好也要走这条路,很奇怪吗?”萤澪歪头,奇怪地眨眨眼。 “没,不奇怪。” 不奇怪才怪呢,论理想搭子乖乖跟在自己身后还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怎么破! 舒元抹了把脸,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向目的地走。 弯过十字路口,就看到类似蒙古包的顶棚。 五彩缤纷的骏马在斑斓的灯光下闪着幽幽光芒,每匹马驹背上的花纹雕刻精细,就连马脸都刻印的栩栩如生,梦幻的乐曲合着契合的节拍悠扬婉转。 在树荫下,意外地见到了三个人。 “萤澪,好巧,你也来玩旋转木马吗?”季洁莞尔,对她的到来感到十分高兴。 萤澪随意扫了她眼,察觉到她身边的中年男人好像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 可自己并不认识他。 脑筋一转,很快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季洁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她嗤笑出声,手指点着唇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贴在一块的二人。 “你还真是饿了。” “什么?”季洁没懂,洪良飞自然也没懂。 对,就是这种神情。 真怀念啊。 萤澪嘴角的弧度上扬,笑意不止。 在孤儿院,季洁处心积虑淹死她和星洲共同捡来的小狗时,在面对院长的盘问时。 用的,就是这个表情。 阴间游乐场(五) 以前种种,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季洁带给她的回忆,深刻程度可不比星洲少。 她们之间的纠葛,三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看来得抽个时间好好叙旧? 洪良飞身边还站着个男人,看起来和舒元差不多年纪。 他说他叫杜思远,也才刚到两分钟。 “萤澪,我和洪叔已经试过了,这个项目的要求很简单。”季洁迫切地告知所知道的讯息,“只要别盯着马脸看就好。” 萤澪还未发话,杜思远先一步欢呼道:“谢谢你啊,这是我第一个项目,我还正愁没法子交换呢。” “还以为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大方白白告诉别人通关办法呢,没想到被我遇到了,你可真善良啊。” 季洁笑容甜美,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没关系,大家互帮互助才能一起通关呀。这些都是举手之劳。” 一番好话又使得杜思远不停道谢,他绕着马匹走了一圈,挑了其中最大的一匹坐了上去。 “萤澪,你也快去吧,我在这等你。”季洁见萤澪迟迟不肯动身,有些疑虑,“怎么了吗?是不是刚刚从过山车下来还没收拾好情绪?” “这么喜欢我啊?”萤澪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啊?”季洁莫名担忧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子,我还真以为你喜欢女生呢,竟然到了这么狂热的地步。” 该说不愧是昔日一起长大的人吗,她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萤澪不打算和她玩什么姐姐妹妹重逢的把戏。 “难为你这么清高的一个人还偷偷躲在角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窥着别人的一举一动。” “喂!你一个小姑娘嘴巴怎么这么脏!”洪良飞将季洁护在身后,两只眼睛怒得要喷出火来。 萤澪觉得好笑,她就这么随意说了两句,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大叔就急着替认识还不到一小时的女人出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她祝他成功吧。 也不知道季洁在底下给她的簇拥者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能将她的话供奉成至高无上的宗旨,心甘情愿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明更脏的还没说,要是说了,这个蠢大叔岂不是要冲上来对她施加拳脚。 如果真是那样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直接打开录音录屏倒在地上打开汽车之家开始选车。 “小洁和你从小一块长大!你对她的示好爱答不理就算了,可她是好心帮助你活下去才不计前嫌的提供通关方法,你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对她恶语相向!”洪良飞现如今已经完全把萤澪当作了蛇蝎心肠的敌人。 有时候人也真是奇怪,情绪和思维竟然能轻而易举地就被另外个人牵着走。 “我要纠正一点,”萤澪的眼神中充满不屑,“我不是单单对她恶言相向,我还要对你这个蠢笨如猪的中年老男人恶言相向。” “你!”他气急,捏紧拳头就要冲上去! “嘬嘬嘬~”萤澪不嫌事大的拱着火,伸出两指勾了勾,唤狗似的。 “别!洪叔!你别这样!萤澪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懂事罢了,你不用为了我做到这地步的!” 季洁欲哭无泪,两只手使出全力才把洪良飞的拳头扯了下去。 “萤澪,你先去做任务吧,洪叔他只是关心我过头了,我会尽量劝说他接受你的。” 她强装镇定,笑容戚然:“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你对我的排斥我全然接受,不过我是不会放弃和你做朋友的。” 话一出口,舒元和杜思远一阵唏嘘:“哇塞......” 要是上天赐给自己这样一个同款妹子来追求自己,现金和信用卡都是她的! 萤澪以为季洁会拉着洪良飞暂时离开避嫌,可没想到只是坐在离旋转木马不远处的石凳上。 “呸!”洪良飞翘起二郎腿,脸上乌云密布,黑得像煤炭,“你这丫头就是太心善了,不懂得反击,她也就欺负欺负你,这要是我,不把她打趴下我都不姓洪!” “没关系的,洪叔你消消气,日子还长,我想可能还是因为我的示好太突兀了,她没做好准备。” “行吧行吧,我还能不依你吗?” “谢谢洪叔,洪叔最好了。”季洁温声细语,毫不遮掩的夸赞极大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 她的眼神满是崇拜和感激,细白的小手柔柔覆盖在自己粗大的手背上,莫名让他想起学生时代自己暗恋已久的姑娘。 自家的媳妇每天不是抱怨这个就是抱怨那个,晚回家一两个小时就要疯狂质问自己的去向,像审问犯人一样。 婚姻不仅是坟墓,更是监狱,他现在跟被关在监狱里的罪犯没什么两样。 但是季洁看着他的眼神单纯无暇,就像一朵沐浴在阳光下的百合花,弹性光滑的少女肌肤和盈满春水的眼眸,令人不由生出怜爱之情。 他的大掌下意识绕后抚摸着季洁的腰肢,季洁的脸宛如天边的红霞,羞涩低下头。 洪良飞心里一阵得意,如沐春风。 萤澪对着他们的方向用鼻子嗅了嗅,手肘不轻不重顶了下舒元:“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我没闻到啊。” “这么浓的狐臊味你都没闻到?你该换个鼻子了。” 萤澪利落地翻身上马,她选了一匹中等体型的马驹,舒元则选择了她后头的一匹。 杜思远等得着急,但是又想隔岸吃瓜,才一直没出声安安静静等到现在。 现下他终于舍得吐槽。 “哎哟你们终于来了,急死我了,我都快等的睡着了。” 萤澪:“这么急做什么,急得投胎吗?” 杜思远不接话,他天生嘴笨,不擅长跟人家唇枪舌战的。 看着对面男生委屈的模样,萤澪不禁皱起眉。 难道自己话说重了? 可也没讲错啊,这种随时都会死的游戏还抢着玩,不是急着投胎是什么。 彩灯流转,在一片祥和的音乐声中,姿态各异的木马各个鲜活起来,开始摇晃、奔腾,追逐着永恒不变的距离。 阴间游乐场(六) 比起过山车,旋转木马确实太平静和谐了。 温顺的马驹载着他们上下起伏,乐曲的旋律悠长细腻,奇妙无比,如潮水般四溢,携带着丝丝凉凉的清风,淘气地萦绕在耳边,余音回旋不绝,飘逸灵动似月华般倾入每个人的心底,吞没一切情绪。 萤澪不适地抬手揉了揉耳朵,眼神暗暗落在石凳上一直悄然观察这边情况的一男一女身上。 季洁坐立不安,两手捧在胸前作祈祷状,抿紧嘴唇,满脸担忧。 洪良飞依旧是那副痴痴呆呆的熊样。 耳边一直发痒,好像被看不见的透明人吹着气玩,又不知从哪传来微弱的嘈杂声,如电流信号被干扰般断断续续。 五圈......六圈...... 从最开始的默数到脑袋昏昏沉沉。 现在是第几圈了? 她不清楚。 脑子里犹如被灌进了水泥,奇怪的声音源源不断大肆钻入,变调的音乐折磨着她的神经。 视线所及之处,周围的建筑和人逐渐扭曲起来,像梵高的星空般,搅乱她的判断。 她木然低头,无力地勉强支撑着。 而身下......面向前方的马头不知在何时调转,那空洞的毫无生机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她。 马嘴咧得高高的,边缘淅淅沥沥淌着血,脸上的花纹斑驳陆离,伸展着无尽的扭曲。 咯哒一声脆响,那颗脑袋左右歪了歪,像被人从马脖子上猛然拔起,随后延伸的愈来愈长,向萤澪的脸逐步贴近。 它的脖子无限拉长,绕着萤澪的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 而她,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此刻受到生命威胁的不是她一般。 脖子剧痛无比,只需轻轻一个收紧,女孩就会被死神收割走灵魂。 “啊啊啊!!放过我!!” 杜思远肝胆俱裂,破碎的尖叫穿透众人的耳膜。 他牢记季洁的话,紧闭双眼,但眼前狰狞的马脸索命似的死活不肯放过他。 该死的,明明闭了眼,为什么还是能看到? 他不肯认命地抬起手用力按压住两只眼睛,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闭上眼睛了!!” 他撕心裂肺,双手用力地越按越紧! 脖子处传来冰凉的触感,他颤抖得差点从摔下马去。 不对,他肯定是被怪物蛊惑了。 一定是因为怪物侵入他的大脑改变了他的认知,其实他现在完全没有闭眼! 必须得赶快、赶快闭上眼才行! 绝对不能看它! 指尖戳破了他的手心,印出红色的血迹。 嗅到血腥气味的怪物兴奋地发出高昂的嘶鸣声! 杜思远的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嘶鸣声像把被铁锈腐蚀的屠刀斩断了他的神经,耳道缓缓流出血液,顺着耳垂滴落在肩膀。 他不住的干呕,眼睛微微发热刺痛。 他要活下去,他不能死! 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闪过,他咬紧牙关狠下心,用食指和无名指各撑起上下眼皮,中指和拇指描绘着眼球的边缘轮廓。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隐约感觉到有液体从鼻腔中流出,如同他的耳朵般饱受摧残。 终于在他自虐般的行为下。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煎熬中,他竟露出个带着轻松释然的诡异笑容。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成功了。 满怀期待的抬起头,直到在看到那张面目阴毒的马脸后顿住。 “啊啊啊!!!” 这是他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最后再无开口的机会。 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舒元,两眼一黑,差点后仰翻落。 “把眼镜摘了,一直盯着它,别挪开视线。”耳畔的女声清甜,低回婉转,却极具力量,像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大脑这才恢复了些思考的能力,他颤着手哆哆嗦嗦摘掉眼镜,在高度近视散光的影响下,周围模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无论是怪物的脸,还是杜思远的尸体,都成为了一团马赛克。 这种情况反而让他定下心来,疯狂在心里庆幸自己是近视眼。 他发誓要当一辈子的四眼仔。 以及,再也不坐旋转木马了! 在机械停止运行的那一刹那,身上所有的触感尽数消失,萤澪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脖子,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这一轮的时间过得太快了,能不能再坐一次? 没别的意思,只是她好久没有被谁掐过脖子了,新鲜感还没褪去。 舒元连滚带爬地飞奔到树荫底下呕吐着,并留了个心眼,离季洁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杜思远听信了季洁的话,死了。 重新戴上眼镜,万物明朗,季洁无辜又清纯的脸转过来看了眼,嫣然一笑。 这么细细推敲后,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怪不得,怪不得......萤澪是那种态度。 “萤澪!你做什么!快下来!”季洁大惊失色,惊呼道。 旋转木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再次启动。 “哟吼~” 萤澪张开双臂,朝舒元比了个耶。 舒元:“......”我饿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钦佩。 他错了,真的大错特错。 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觉得她沉着理智。 第四次音乐结束后,萤澪咂咂嘴,跳下马,过来拍了下他的肩问道:“我饿了,要吃东西,你带我去找找小卖部在哪。” 舒元一个激灵,目光后怕地盯着她拍他的那只手。 “好好好,萤姐你放开吃,我买单。” 萤澪满意地点点头,又用余光瞥见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季洁。 出人意料,她面带微笑主动走了过去。 “真是谢谢你的提醒了,要不是你,我差点就活了。” 季洁神情慌乱连连摆手辩解:“不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这个项目的通关方式是会变化的!又或许是那个男生意志不够坚定被迷惑了!” “别激动,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嘛。”萤澪笑眯眯地捧起她的手。 季洁大为震惊地看着她的动作,她没有在做梦吧,萤澪在主动握她的手? 手心被塞入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物体。 她疑惑地低头定睛一看。 “啊!!” 她吓得两腿发软,反手将东西扔远,忙缩回洪良飞的怀里瑟瑟发抖,一滴泪恰到好处的落下。 那颗被丢掉的眼球就这么静静躺在地上。 阴间游乐场(七) “小洁你别哭!”洪良飞心疼坏了,转而对萤澪吼道,“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立刻给小洁道歉!” 萤澪用小指掏了掏耳洞,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 洪良飞火冒三丈,想追过去教训一番,又不好把正在自己怀里嘤咛的女孩推开。 只好对着她的背影放了句狠话:“再给我欺负小洁,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萤澪笑着转头,纤细的手指置于唇边一勾一弯。 “嘬嘬嘬~” 欺负谈不上,只是跟她开个小玩笑罢了。 季洁不也喜欢开各式各样的玩笑吗? 当初,她亲手碾碎小狗的腿骨,也是她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呢。 哎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一个傻大个保护呢? 萤澪眨眨眼,又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貌似从有记忆以来,自己就没需要过。 当然,以后也不需要。 不知怎的,脑海中闪过上个副本,花也苏他们替自己冲锋陷阵,与恶势力打架的场景。 嗯...... 她轻啧了一声。 倒是把舒元吓了一跳,生怕她有哪个地方不满意,又想搞出点名堂来。 “萤姐,咋了?走累了?要不我背你?” 他喋喋不休。 “说来还真的要谢谢你啊,要不是你的提醒,我的性命早就陪着杜思远一块交代在那了。” “我有句话确实说的不对,这次遇险我自己都没法镇定下来,没资格要求别人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你是怎么知道通关必须得一直睁眼的啊?哦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萤澪:“我不知道啊。” 舒元:“啊?” 萤澪:“我并不知道怎么过关,但是我知道凡事跟季洁对着干准没错。” 只是可惜了杜思远,被蒙蔽了真相,白白承受挖眼之痛。 他也真是狠得下心。 “到了到了!萤姐你看,小卖部在那边。” 那是一座用彩色糖果装饰成的小矮房,尖耸的屋顶红白相间,像一顶硕大的圣诞帽,藤蔓攀爬缠绕木质圆形拱窗,缀着点点小白花,梦幻的如同从童话书里跳出来的一样。 窗户大敞开着,窗口后伫立着一个人。 他穿着五颜六色的小丑服,戴着滑稽的小丑面具,嘴角夸张地咧到耳后根,表面还用涂鸦笔绘制了许多奇怪的图形。 在萤澪二人的身影刚踏入疯长的杂草堆里时,冰凉的视线立刻从面具的两个孔眼里射出紧盯着他们。 “亲爱的游客~你们好~请问需要来点什么?”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招待话术,却油腔滑调的听起来很不舒服。 屋里的物品琳琅满目,全是现实世界常见的东西。 萤澪原本以为能买到些鹿肉、兔子血之类的,看来是没希望了。 这里面正常的很。 “我要一包黄瓜味薯片,还有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说完,指了指身旁的男人,“他买单。” “啊?哦哦!对,我请客。”舒元举起手机晃了晃,小心问道:“呃,这里能扫码支付吗?” 他忘了,这是在惊悚游戏,现实世界的交易方式在这里不一定能用。 “我这里还有些零钱,”他翻找着口袋,捏出一把现金,“到底怎么样付款?” 小丑突然捧腹大笑,将腰弯到浮夸的程度,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嘎嘎嘎!这位游客您可比我还幽默~”他拭了拭不存在的笑泪,幽幽开口,“付款方式很简单,只需要......” 小丑的声音沉了下去,从背后掏出一把黑漆漆的左轮手枪! “这里面存有一枚子弹,只需要您将它对准太阳穴,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他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不停做着夸诞的肢体语言,言词诡异的兴奋,“怎么样?很划算吧?” 舒元脸色瞬间一变,带着绝望和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啃着棒棒糖的萤澪。 “你听到了吗?这小丑说的什么?” “嗯,他说让你自己打自己一枪。” 她又随手撕开薯片的包装。 “他是不是疯了?!一包薯片加一根棒棒糖就让我玩命?!” “吧唧吧唧......哎呀,小丑不都是这样的嘛,疯疯癫癫的,习惯就好哈。” 那语气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萤澪看着舒元身形晃了晃,于心不忍,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些安慰的话语:“主要他说的太晚了,我棒棒糖都拆封了,不然还可以试试能不能退货。” “你要往好处想,假设这把左轮有六个弹巢,里面只有一枚子弹,你就有六分之五的几率活下去,是不是还挺高的?” “多亏我只要了这么点东西,他只塞了一枚进去,这么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呢。” 舒元气笑了,两手一拍鼓着掌:“哇哦,好彪悍的逻辑啊。” 这是安慰的话吗? “你说过你买单的,不会是要反悔吧?”萤澪抱紧怀里的零食,眨巴了下眼睛。 舒元:“......” 小丑敲了敲窗,幸灾乐祸地插进二人的谈话:“二位,考虑的怎么样了,谁付钱?” 舒元一咬牙,一把夺过手枪,颤巍巍地握在手里。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自觉发麻。 他向来说一不二,说出口的话绝不收回。 并且将生命威胁推给身旁的女孩这种事,他做不来! 萤澪悠悠道:“安心啦,眼睛这么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舒元闭上眼,耳边只能听到冷飕飕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紧张害怕到快要蹦出这具躯体的心跳声。 六分之五,没错,他有六分之五的概率能活下来! 自己哪有这么倒霉! 他不顾路途艰辛每逢节假日都会去寺庙烧香拜佛,还经常赛博捐款做慈善,帮助老弱病残。 命运肯定能站在自己这边! 他缓缓抬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原先还在扑腾的心似乎跳死了。 食指逐渐弯曲,压下扳机......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细巧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带着他的手和那把手枪整整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而他的食指也在同一时间摁了下去! 「咔哒。」 在一片死寂中,无事发生。 只剩舒元疯狂喘着粗气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那把枪的枪口此刻正直直指向萤澪的太阳穴。 她这是......什么意思? 萤澪会心一笑,夺过手枪,再度调转方向—— 那里,正是小丑所站的位置。 阴间游乐场(八) “你傻不傻,他说对准太阳穴,又没让你必须得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萤澪好笑地斜睨了眼舒元嘴角抽搐,满脸后怕的样子。 “那怎么行!话是我说出口的,怎么可以把危险渡给你?” 这不符合他的做人之道。 “你的做人之道就是脑筋不会转弯?”萤澪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将手里的枪握紧了几分。 舒元还没反应过来,她抢先点醒了他。 “在场的又不止我们两个人,”她朝小丑努努嘴,“那不也有个活靶子?” 她缓缓扣动扳机。 「咔哒。」 又是一记空响。 小丑就这么木木站在那,歪着脑袋阴沉沉凝视着萤澪的动作,没有阻止。 哪怕这个行为是对着自己开枪。 “哎呀,这把枪不会有问题吧?”萤澪拍了拍枪身,又一次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幕看的舒元鸡皮疙瘩四起,手脚全麻。 “别......!” 「咔哒。」 话没说完,这一枪的结果先一步展现在大家面前。 “咦?”萤澪不信邪,又扣下扳机。 她依旧生龙活虎站在那里。 舒元都开始怀疑起这是不是把假枪,是小丑故意恐吓他们的。 枪里有子弹也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他们从头到脚都没见到过他亲手把子弹塞进去。 小丑,本就是以谎言为食的诙谐角色。 “呃,小丑先生。您倒也不必拿把假枪出来吓唬人吧?” 害得他这么没形象,丢脸丢到太平洋。 “是啊......小丑先生,这不会真是把假枪吧?”萤澪眼神微眯,抬起手臂,将枪精准对准了小丑的心脏位置。 “小丑先生真是狡猾,欺骗纯情少女和少男。” 食指微微用力。 在那斑驳诡谲的面具底下,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舒元还想再继续说点什么,下一刻—— 「砰!」 在子弹即将命中小丑时,他敏捷闪到一旁摔倒在地,面具重重磕在地面,下巴一角微微凹陷,磨损了点漆。 萤澪收回枪,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好吧,看起来是我误会你了,这枪挺带劲的。” 她弯下身扶起开枪瞬间就瘫坐在草坪上的舒元,贴心为他拂去沾上的青草屑。 “瞧你,怎么站都站不稳了。”她嗔怪道,“我解馋了,去下个项目吧,你带路。” 他机械般转身,同手同脚走出几米路。 背后,小丑缓慢爬起身,正了正面具,早已恢复了初见的模样。 萤澪友好地朝他挥挥手:“再见了好兄弟,下次我想吃烧烤味的薯片,记得帮我提前准备好哦。” 她水润饱满的唇一张一翕。 “二分之一的概率都不敢赌,真逊。” 随后赏了舒元一个暴栗,物理修复他的四肢功能。 小卖部旁临近一座城堡样的建筑。 萤澪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视线眺望远方。 那个方向,是大摆锤。 舒元恢复了四肢功能,却还未恢复语言功能,这一路无言令她十分舒心。 一代话痨的陨落。 好在自动寻路功能还能正常使用。 大摆锤的机器前有两个女生在交谈。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哟,又在猜拳呢?这次谁赢谁输啊?”萤澪蹦蹦跳跳上前,眼神不经意略过苏芊受过伤的手臂。 “哦,是你啊,我们没在猜拳,”郭可紧紧靠在苏芊身边,妄图汲取一丝安全感,“我们是在讨论那边......情况有点不对。” 萤澪疑惑,踮起脚张望。 与其他游乐项目不同,这里竟有成堆的人在排队。 或者用npc来形容更贴切。 他们正排着队一个一个进场。 “你敢坐吗?我是不敢了......”郭可缩成一团。 可是不坐,就是反抗副本规定,照样没有出路。 苏芊:“我们坐相邻的位置,真发生什么也能及时照应,萤澪,一起吗?” 对于她的这次邀请。萤澪没有拒绝。 不过大摆锤拒绝了她,由于npc的加入,原先空荡荡的座位只剩下两个,她只好先让给那对好姐妹。 “苏芊,这个安全带怎么系来着?”郭可摆弄了半天,苦恼地问。 不过苏芊正忙着放压肩,并没有听到她的求助。 正在这时,另一旁伸出一只手。 “我来帮你吧。” 郭可抬头一看,是个npc女孩。 “哦哦,谢谢,麻烦你了。” 这里边的npc还挺热于助人? 女孩笑了笑,没再答话。 一切准备就绪,机器启动,座舱旋转摆荡的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升至高空,失重感刺激的人目眩神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这端游到了那端。 “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郭可从小到大都避开玩这种惊险的项目,结果今天一天玩的差点把魂都丢了。 “没关系的,安全措施做的很到位,你不用害怕的。” 帮她系安全带的女孩柔声安抚。 “不行啊啊啊!让我下去!!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我要下去!!” 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真的要下去吗?” 郭可疯狂点头,胃部涌上酸味,头昏脑涨。 在止不住的干呕后,脑子总算恢复点清明。 “好些了吗?”女孩问。 “嗯嗯!好些了!” 狂风咆哮,怕声音被盖过去,她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喊叫。 “那么,你现在还想下去吗?” “啊?” “我说,你现在还想下去吗?” 郭可想转头看女孩的脸,这个方向却只能瞄到侧边翘起的鼻尖。 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发现一处诡异的点。 女孩的声音为何如此平稳,丝毫没有坐大摆锤时的担心受怕,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还能在这种环境下清晰明了的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就像两人促膝长谈般平和自然。 “你想下去吗?你想不想下去呀?” “你跟我搭话,是想成为我的同类对吗?” “快说呀,快回答我呀。” “快啊,快啊!” 女孩说着一遍遍不知疲倦的话,郭可已然无法思考。 “芊芊!芊芊!这里不对劲!我旁边的npc不对劲!!” “你能听到吗?!你理理我啊!!苏芊!!” 她焦头烂额,忙伸手去够。 苏芊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她的现况,紧紧闭着双眼,祈祷千万不要发生意外。 他们之间像是升起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音屏障。 旁边女生的手臂在郭可惊恐的眼神中犹如橡胶般充满弹性拉成长条。 她阴狠狠撂下恶毒的话语:“既然你想下去,我就送你一程!” 那只手力气大到不容反抗,轻而易举解开了她亲手帮忙系上的安全带,一个猛力掀开了压肩! 郭可想去阻止,与它刚触到的瞬间如被火焰碳烤,疼得无法忍受。 “不要!不要!!” 再多的眼泪都是无用功。 没了保护,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惯性甩出,头朝地向下径直坠去! 生前最后一幕,是苏芊小幅度开合的嘴唇。 “请上天一定要保佑我和郭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阴间游乐场(九) 众所周知,萤澪不擅长安慰女孩子。 以往的惯用套路都是摸摸头或投喂甜食,十有八九都能成功。 甜食会令人心情愉悦,对她来说可是真理。 奈何现在面对苏芊成堆的眼泪,她手边一个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没有。 再回去找小丑兄弟进点货? 想到此处,眼神轻飘飘落到同样苦恼的舒元身上。 舒元打了个寒颤,疑神疑鬼东张西望。 刚刚似乎有一种不知名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自我感觉像只被凶恶大灰狼盯上的柔弱小白兔。 “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苏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明明好好的坐在位置上,怎么会突然飞出去?” “是不是这一关随机座位的安全设备是假的?!” “还是她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情,我想不明白啊......” “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和小可父母交代......我就不该和她参加这个游戏!”说到激动处,她狠狠捶打自己的双腿,企图用身体的痛意麻痹心里的痛意。 郭可的尸体在落地后几秒就消失了。 哪怕是一滩烂泥,都不给苏芊见最后一眼的机会。 她们是一见如故的大学室友,结伴上课、考试、逛街、分享闲闻趣事,吵吵闹闹又和好,直到后来一起参加惊悚游戏,直到......今天郭可离开了她。 她的生命不幸在此终结,可她们的友谊永不消弭。 苏芊一向是个坚强的人,她拼命压抑住内心悲恸的情感,满手都是为了擦拭脸所沾上的泪水。 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必须带着郭可的那一份继续走下去。 她还不能倒下。 萤澪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什么抚慰的言词,苏芊就先她一步把自己的情绪照料安顿好了。 苏芊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哭这种事,只能等一切结束后。 萤澪犹豫再三,最后选择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她搂过苏芊,手轻压着她的头侧靠在自己肩上。 “我不介意给你一个爱的依靠,只是你可绝对别再哭,我衣服很贵的,哭湿了洗衣服很麻烦。” 她煞有其事的说道,温柔顺了顺女孩的乌丝。 其实她的衣服比起乐熙玥来说也不算贵,也就五位数。 据可靠消息,后者少于六位数的衣服坚决不穿。 这么一比较,就是小巫见大巫。 萤澪叹了口气:“再哭会得结膜炎喔。” 舒元汗颜,这种直男都比不过的安慰技术是从哪儿学来的? “萤姐,我有个不成文的小建议,其实你完全可以闭上嘴......” 一记眼刀袭来,效果拔群。 “好吧,是我闭嘴、我闭嘴......” 待肩上的女孩脸色不再蜡白,萤澪趁机附耳低语。 “我看到了。” 苏芊疑惑抬眸。 “她跟npc交谈了,而你没有。或许,这就是你活下来的原因。” 她舌尖一转,特意把「郭可死去的原因」改为「苏芊活下来的原因」。 “是因为这个吗?!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发生这样的悲剧?!” 静下的心再度被挑起。 “你先在底下休息吧,我去验证下这个猜想。” 萤澪往里走去,舒元紧随其后。 唯有一探究竟方能水落石出。 大摆锤的npc仍然是跟前一轮一模一样的面孔。 萤澪二人排在队伍的尾端,等到该他们落座时,也只剩下两个位置。 她漫不经心走过去,刚坐下,耳边立即传来殷勤的女声:“需要帮忙吗?” 萤澪没理会,自顾自系好安全带。 “你别紧张,这个项目还挺好玩的,你一定会喜欢。” 萤澪扣扣手指,眺望远方。 “你怎么不理我呀?” 萤澪眼皮跳了跳,终于张开嘴—— “舒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你是指什么?” “哦,就是狗叫。” 舒元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默默闭上嘴。 老是问他一些答不上来的问题。 这一番下来,再没有任何npc跟她搭话。 安全落地后,她已经能够确定,不与npc交流,就是存活关键。 苏芊心如刀绞,扶额苦笑。 答案来的太晚了。 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聪明谨慎点,当初要能提醒郭可一嘴,她现在一定还活蹦乱跳的。 “出来吧,你都听到了吧?” 萤澪突然对着一颗巨树的方向喊道。 另外二人闻言,目光诧异,视线聚焦在树后一点。 沈昭曼紧环双臂,尽显脆弱,蹑足来到大家身边。 她漆黑的瞳仁望向苏芊。 “我、我还没好好跟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还有......别难过。” 看样子,她已经知道事件全貌,包括郭可的死亡,大摆锤的存活提示。 苏芊情绪低落,只勉强扯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沈昭曼捂紧肚子,颤巍巍向大摆锤方向走去。 “我看她也挺可怜的。”或许是痛失亲友的哀伤作祟,苏芊见到同样孤身一人的沈昭曼,不由生出怜悯之情,“我在这等等她吧,你们先去下一关,不用担心我,我暂时还撑得住。” 见对方这么说,萤澪自然表示尊重。 只是...... 她眼神复杂,好几次张开嘴又犹豫。 “我没骗你们,我真的受得住,你们放心去吧,别耽搁了。”苏芊以为萤澪不放心自己,信誓旦旦再次保证。 萤澪表情严肃。 “保护好自己,提高警戒心,不要把后背交给任何人。” “任何时候,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他人冒险。” 苏芊听完,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谢谢,我知道了。” 希望她是真的能听进去。 萤澪心想。 在走出一段路后,她兀得停下脚步。 舒元:“怎么了?东西掉了吗?” 萤澪兴冲冲指向前方:“你看!” 青面獠牙的怪物瞪着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球,大张着嘴形成黑黢黢的洞穴,从下往上打着绿油油的光,十分瘆人,旁边的路牌用鲜红油漆喷着两个字——「鬼屋」 萤澪像脱了线的风筝,飞奔而去! 回家了!回到她第三个家了! 在她心目当中,她的第一个家是孤儿院,第二个家是精神病院,第三个家就是鬼屋。 哦,她差点忘了,还有乐家。 乐家从没在她心里过。 鬼屋门口贴着张纸条。 「往生之地——死者生,生者死。」 阴间游乐场(十) 纸条的笔迹颜色很奇怪,那颜色如人的血液般红艳,凑近闻还有一股铁锈气息。 不会真是血吧? 萤澪凑近脑袋伸出舌尖,却被一只大手快速拦下。 “你干嘛?这上面可脏了!你真要凑上去舔啊?”舒元特意在「脏」字上念重音,妄图让她明白这个行为多不卫生。 “我尝尝味判断一下啊,万一真是用人血写上去的呢。” “游戏里任何地方有血都不奇怪吧!” 舒元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又饿了。 嘴巴总是闲不下来。 真不怕哪天吃进细菌拉肚子。 萤澪只好暂时放弃这个行为,研究起血字来。 死者生,生者死? 他们都是大活人,岂不是代表进去以后就成了一条有来无回的路? 这哪是鬼屋,分明是鬼门关。 前者也就派一群工作人员扮鬼吓吓你,后者可是名副其实的灵魂栖息之地。 “我们,进去吗?” 舒元拿不定主意,把决定权交给身旁的少女。 像是已经成为下意识的习惯。 周围静悄悄的,只时不时从远处传来冲破云霄的尖叫声。 “小眼镜,你不是也挺聪明的嘛,怎么老问我?” 小、小眼镜? 这又是哪门子称呼? “我、我这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你。”舒元有些结巴,“好歹现在也叫你一声萤姐不是?” “嘶,你这幅样子倒让我想起四个字。” “哪四个字?” “软饭硬吃。” 舒元微微炸毛,轻哼了一声“我这是虚怀若谷。” 尖叫声还在继续,引得萤澪在洞口踱步徘徊,不肯动身。 舒元“谁叫的这么惨?” 萤澪“哦,好像是海盗船那边,去看看吗?” “不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 “?我说不去啊” “你说你要带路?不用,我知道怎么走。” “???” 舒元这只小白兔郁闷的抓挠脑袋,没有任何拒绝余地,被大灰狼推着走在前面。 然而,这条路越走越熟悉,他才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地根本不是什么海盗船。 “怎么又回来大摆锤了?”舒元满脸困惑。 大摆锤上没有玩家在游戏,苏芊和沈昭曼已经双双离开了这里。 问题不大,反正她也不是来找她们的。 她要找的是...... 目光不动声色落在不远处排队的npc身上。 她几步上前,手一撑帅气翻过栏杆,指着其中一位女生命令道“你,出来。” 被指的女生面无表情,眼皮都没眨一下。 所有的npc听到这边的动静,全都转过头木然盯着她,面容死气沉沉。 是自己语气太恶劣了吗? 不对啊,对一群时刻威胁自己性命的npc干嘛需要好态度。 “我要借用下你的血。” 见对方依然视自己为空气,萤澪整个人耷拉下来,嘴小猫似的一撅。 然后迅速从口袋掏出匕首,刀锋锐利,一刀封喉! 正要跨过栏杆过来询问情况的舒元恰好看见这一幕,血液飞溅,一两滴精准溅在他的眼镜上! “你、你......” 他的语言系统彻底崩坏,连擦拭眼镜都忘了,就这么对眼看着血滴缓慢从镜面滑落至镜框缝隙。 萤澪听到舒元喊她,随意用衣角把匕首擦抹干净再放回口袋,慢慢悠悠解释道“哦,是这样的,你听我狡辩,我看她一直不回答,以为她默认了。” “你过来一下,”萤澪对他招招手,“有些事我要跟你讲。” 舒元害怕的左右摇头,身体不停发抖,悄悄向后退去。 “你来呀,你过来呀。” 少女继续催促,声音轻盈狡黠,俏皮中还掺杂点蛊惑的意味。 “你不想通关游戏了?”萤澪歪头,缓慢眨了下眼睛,“话我不说第三遍,你不来咱们就分道扬镳,你走的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二仙桥。” 舒元退后的身子一顿,镜片早已血污一片,糊得令他看不清萤澪当下的表情。 但他很肯定,萤澪虽然拥有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貌,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乖乖女孩,底子里根本就是说一不二狠厉决绝的性子,是真的会丢下他。 没错,他犹豫了。 他深知不合作很难走的出去,非自恋而论,自己智商不差,属于中上游的水平,可单凭他一人能力始终有限,他不能保证自己单打独斗能百分百安全离开这个副本。 而那个女孩,几分钟前刚割破别人喉咙手都不抖一下的那个女孩。 愿意让那把枪的枪口对准她自己的女孩。 是救星。 是百年一遇的帮手。 从他见到她第一面,他就如此笃定着。 “我、我没说不来,就是、我腿麻了,动一动。” 这个理由很可笑,萤澪也确实笑了,明媚灿烂,衬得整张脸生动斐然。 “哦,那你快点,时间不等人哦,等她血干了又要想办法取别的新鲜的血液了。” 舒元很想接一句,就地上不断喷涌的血液而言,等干涸也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他收复好情绪,趔趄的走到萤澪面前。 “你这是什么表情,像吃了十吨榴莲外加一百块臭豆腐。”萤澪正仔仔细细给五指沾上血,直起身看到眼前人难以言喻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她的比喻一向很通俗易懂。 “没、没呢,就是.......” “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我要给你上色了。” 舒元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上、上色?” 那沾满鲜血的五指向他越逼越近,血腥味直冲鼻腔。 “等等!” 很显然,他的抗拒无济于事。 那纤巧灵活的手指在他脸上涂涂画画,涂东抹西,好似他的脸是一块洁白的画布。 “好了,可惜没镜子,不然真得让你看看我的画技。”萤澪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眼睛舍不得从他脸上离开半分。 “其实我画画很好的,可惜就是没人鉴赏,不懂我的审美和艺术感。” 舒元越听她描述越害怕,总觉得他的脸此刻一定被糟蹋的不忍直视。 在男生怀疑的眼神中,萤澪又沾了遍血涂在自己脸上。 全程,那些npc都像未启动的机器,明明被砍倒的是自己的同胞,却漠然置之,把他们二人当作空气。 萤澪在左边脸颊勾勒出一个爱心,又在右边脸颊画了个七芒星。 “为什么是七芒星,不应该都是五芒星和六芒星吗?”舒元沉思了会,想不到用意。 “因为我更喜欢七芒星呗。”萤澪甩甩手上的血珠,看了他一眼“五芒星寓意大多为生命与信任、保护与勇气,六芒星为对立与平衡、道德与真理。” “七芒星,则是爱与善良、循环与永恒。” 阴间游乐场(十一) “萤澪小老师课堂开课啦~为了回馈广大莘莘学子,现在活动优惠价,一节课只需888!保证童叟无欺!你还在等什么?!买到就是赚到!” “舒元同学,你是现金还是刷卡?” 她边把整只手臂浸泡在血泊中边开玩笑,眉目笑意盈盈,等血液差不多遮满自己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后,便向鬼屋的方向走去。 舒元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他眼神不自觉往萤澪口袋瞟。 她为什么随身带着凶器? 那眼神太过直接与炽热,萤澪想不注意都难。 “小眼镜啊小眼镜,你怎么不想想,我如果有心谋害你,早就动手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我不是在想这个。”舒元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我只是觉得、觉得......” 觉得萤澪和他以往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有种描述不出来的特殊的魔力和气质。 “觉得萤姐你的果敢英姿是我这辈子都无可匹敌的!” 不愧是他的聪慧脑袋,这话都能被他想到,萤澪不得被他夸的乐死。 果然萤澪一脸骄傲,身后无形尾巴翘得老高。 不过舒元内心还有个疑问。 “萤姐,你要npc的血液干嘛用,还涂在脸上,都变花猫了。” 不知是因为npc并非活人的缘故还是他五感太过敏锐的缘故,从npc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比普通人的血液不知浓稠腥臭多少,颜色都暗沉了好几度。 慢着...... 他满目诧异,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npc并非活人...... 原来是这样...... 他明白萤澪为什么这么做了! 生者死,死者生。 npc都是操控着躯壳没有魂魄的死物,如果把死物的血涂抹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能盖过活人的阳气。 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他选择相信。 也只能选择相信。 “到了,进去吧。” 萤澪斩钉截铁道,毫无犹豫迈进怪物的大嘴。 二人的身影很快被黑暗隐没。 腐朽潮湿气息弥散,烛光幽幽摇曳,令人惊异的是,那火苗呈诡异的暗青色,只微微照亮离入口五米内的范围,目光放远尽头,所及之处伸手不见五指,每走一步,脚步声回荡在黑暗空间,令人心跳加速。 舒元赶紧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脚下的道路,才稍稍安心些许。 越往深处甬道越狭窄,直到缩成一扇门的宽度。 而他们面前,刚好摆着一扇生锈的铁门。 萤澪蹑手蹑脚上前转开门把手,灰尘在光束下纷纷四起翻滚碰撞。 她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潜伏于暗处的不明生物。 第一扇门后没有想象中的突袭,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蓝白格调的婴儿房。 婴儿的尿布、奶粉、湿巾等日常用品皆散乱堆在桌上。 奇形怪状的玩具从方形小沙发一路掉到毛绒绒的地毯。 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小熊样式的台灯驱赶黑暗,散发暖黄色的温馨光芒。 这么祥和温暖的场景反而令人不自在。 “小眼镜,来不来无奖竞猜?谜题是,婴儿床上有什么。” 灯光堪堪照明她半张脸,波光流转,血液在她脸上更凸显诡异的美感。 她总是能在不同的惊险场合开出相同的玩笑。 舒元慢步走过去,伸长脖子小心观察。 婴儿床轻轻晃动,白色羊毛毯盖在底下凸起的物体身上。 那形状,怎么看都像人类的婴孩。 “掀开看看?谜底马上揭晓。”萤澪轻轻低语。 舒元沉吟片刻,一手小心翼翼伸入,捏起毯子一角。 心里默数三下后,一鼓作气掀开! 里面...... 是个人偶。 怪不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好丑。”萤澪毫不吝啬评价道,将人偶抱起。 人偶瞬间睁开眼睛! 舒元差点叫出声,硬生生忍住了。 再怎么样,一个大男生轻易被吓得大喊大叫,也太没形象了。 “是市面上很常见的人偶,你别怕。” “我没怕呢,我只是,也被丑到了而已。”舒元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萤澪一定要相信这番措辞。 萤澪看起来很失落,把人偶娃娃丢回原位“看来第一扇门没什么好玩的,我们继续走吧。” “萤姐,咱们可不是来玩的。” 舒元把毯子盖回去,收回手。 “玩命怎么不算玩?” 说着,萤澪走过去打开第二扇门。 第二扇门比第一扇更陈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萤澪看清门内景象后,皱起眉,又回头打量起第一间房。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舒元走近,同样一愣。 第二扇门的格局和第一扇门相比,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都是如出一辙的婴儿房。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第二扇门合上,萤澪尝试再转动把手,发现纹丝不动。 这间房连地上玩具歪倒的角度都和前一间相差无几。 “再去把毯子掀开。” 得到她指示的舒元再次来到婴儿床跟前,这次他的速度比前面更加利索。 毛毯翻飞,露出底下的老照片。 照片模糊发黄,有些卷边。 有个男人笔挺站在中间,脸部五官被谁拿小刀刮花了,只能看清脖子以下。 男人这身衣服,很眼熟。 她在脑中不断回想,答案呼之欲出。 把照片放回去后,她走向第三扇门。 与此同时,她发现一个规律,这几扇门按顺序貌似变得越来越老旧,漆皮掉的越来越多。 好像在跟随时间的增长,每过一扇门就是经过小几年以后的时空。 第三扇门被推开,是他们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地方。 游乐场的保安亭。 “我们出来了?”舒元只问了一句就没后话了。 因为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很脑残。 保安亭内配着一台监控电脑,放置着一张小床,一把凳子,一张桌子,再是挂着几个衣架,非常简陋。 床对面是第四扇门。 果然,把手上已经结了蜘蛛网。 在第四扇门快要合上时,萤澪转头透过门缝往桌子上望了眼。 那台电脑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门关的严严实实,阻挡了她的视线,而前一刻下定决心不会被吓得乱叫的男生在她耳边惊呼“萤姐!你看!” 她回过头,看到了她自己。 与她毫无二致的人站在对面。 阴间游乐场(十二) 萤澪抬抬手,对面的她也跟着抬起手。 又跺跺脚,对面也学着跺了跺脚。 “学人精是吧?”萤澪活动了下手腕,作势要冲上去揍人。 对面的人以相同的频率做着动作,此时也蓄势待发怒气冲冲的样子。 “萤姐!冷静!冷静!那是镜子!”舒元一把拉住即将冲锋的少女,强硬的把她扯回来。 “你也知道是镜子啊?那你瞎叫什么?”萤澪白了他一眼,端量起四周。 “我!我没忍住......”舒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一望无际的镜子包围他们,倒映着无数个数不清的镜像,那多张同出一辙的脸集中在一个空间,全方位攻击着他们的眼睛。 “别盯着看了,盯久了,会自我暗示的。”萤澪把舒元的头往下按了按,“还是说你要跟你的亲亲影子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猜拳?” 舒元当然不想,他才不是萤澪,干不出这种事。 对哦......他的萤姐该不会...... 萤澪看穿他的心思,为自己正名“我是这么不识大体的人吗?怎么可能干出这么无厘头的事情。” “......姐,你的手指都摆出剪刀的形状了。” “别瞎说,我这是手抽筋了。” 她用手触摸镜面,冰凉坚硬,惊奇的是,那是像推拉门一样可以推开的镜子。 而进入后来到的地方,自然不出所料,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镜子。 这算是魔镜迷宫吗。 萤澪眼神闪了闪, 他们需要在这谜一样四通八达的地方找出一条正确的路。 起先,他们尝试着碰碰运气直走,说不定能一镜到底,可惜后来发现并不是所有的镜子都能推开,直走这个办法行不通。 每面镜子能否推开的概率毫无规律可言,只能一遍遍试错,一遍遍回到原点。 再一次重回第四扇门前,萤澪轻飘飘问了身边人一句“其实我有个更快的方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舒元脑子里的避险雷达探查到不对劲,开始运转。 “什么方法?” “给我点时间,我把他们都砸碎。”萤澪握住匕首,似乎下定决心,“暴力破解,你值得拥有。” “这样动静会闹得很大,要是招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怎么办?” “一道暴力解决。” 话语铿锵有力,舒元的心先一步被砸碎了。 萤澪冲上前去,舒元将她扯回来,使用最后的技能好言相劝“别啊别啊!姐,你想想,要是怪物是非实体,你物理攻击根本没用啊!” “还有,玻璃碎片很容易割伤你的!” “还有还有......” 婆婆妈妈的风格,果然不适合她。 不过婆妈有婆妈的好处,至少谨慎小心,能避开不必要的风险。 就比如现在。 “低头。”萤澪语气陡然冰冷。 “什么?” “把头低下!” 焦急的吼声中,舒元的头被狠狠按下,一个翻滚进了镜子里! 他们刚刚正对的镜子被一梭势如破竹的子弹穿透,顿时四分五裂! 是谁开的枪?!是谁躲在暗处监视他们?!是谁要置他们于死地?! “砰!” 又是一枪,又一面镜子报废。 舒元不敢浪费时间思考,巴不得所有的力量都渡给双脚,让其跑的再快些。 尤其,这个答案几乎可以脱口而出。 他们这里唯一持枪的,除了那小丑还能有谁? 他不敢停歇,慌不择路,跑到哪算哪,如果上天觉得他命不该绝,自然会让他跑出这个鬼地方的! 多亏萤澪反应迅速,不然他的脑袋早已炸开花! 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奔跑的脚步声。 萤澪呢? 他面露惊恐,猛然回过身,望向来时的路,枪声已经停止,四周静谧的可怕。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把枪抵上了萤澪的额头。 “小丑兄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你有帮我带烧烤味的薯片吗?” “嘻嘻嘻,”小丑摇头晃脑,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当然没有,不过我发现了别的食物......” 枪口离的又近了些。 “只需我轻轻扣动扳机,然后——砰!嘻嘻嘻嘻,我就可以把食物带回去好好享用了!”他面具下的两眼迸射出邪恶的光。 “口味还挺重哈。”萤澪语气没什么温度,“那你还在等什么,开枪啊,能进小丑兄弟的肚子,真是我的荣幸呢。” “少油嘴滑舌,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被你套路吗?嘎嘎嘎~”小丑嬉皮笑脸,“给我老实点!把匕首交出来~我要亲手用它割下你的舌头~” 萤澪握着匕首藏在身后蠢蠢欲动的手一顿,眼若寒芒,嘴角渐渐下垂。 被发现了。 小丑没什么耐心,直接上前几步夺取,举枪的手全程岿然不动,不给萤澪钻漏的机会。 “好吧,在我被你杀死之前,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小丑阴笑一声“你当然可以诉说你的请求,但我可没有帮食材满足愿望的爱好。” 萤澪的眼中失去了色彩。 “哎,看来只能到这里了。我只是想看看,你面具底下的脸罢了。” “我想看看......那五官,到底和刘光长得有多像。” 刹那间,小丑一个箭步将萤澪抵在冰冷的墙上! 他失了调的嗓音尖锐无比“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说!!” “嘻嘻嘻嘻,”萤澪学他笑学的有模有样,“我可没有帮“螳螂”满足愿望的爱好。” 他没有理会这句牛不对马嘴的话,一只手猛然掐住她的细颈,一派她再打马虎眼就把她掐死的气势。 “好歹我也叫你一声兄弟,不用这么狠吧?” 现在轮到萤澪嬉皮笑脸。 “这样吧,在我回答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我想让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思考思考......我们这个距离,是枪快,还是刀快?” 小丑见她屡次作弄自己的态度,立马将枪口对准萤澪的太阳穴,阴森森道“我没兴趣做问答题!只用实际行动说话!” “去死吧!” 瞬息间,同时发出两声惨叫! “呃啊!!” “啊啊啊!!” 人体倒地的声音响起,萤澪抹了把溅在眼皮上的血,定睛一看。 地上是痛苦倒地生死不明的小丑,他的身后,则是刚尖叫完惊魂未定的舒元! 小丑的头上插着细长的玻璃碎片,往外大股大股呲着血。 很显然,是舒元的杰作。 萤澪满意地勾勾唇。 从看到婴儿房照片背后的名字起,她就时刻拿捏着这一关键信息,脑中梳理的脉络紧密相连。 一切,都等着小丑自投罗网。 她冲舒元投去一个灿烂肯定的笑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便做了这个“蝉”。 阴间游乐场(十三) 漫长的死寂之后,一面完好无损的镜子在空旷的房间中发出一丝碎裂的清响,裂痕从镜面一点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这一声响仿佛点燃了导火索,惊扰了一切,随后,碎裂声接连响起,裂纹不断扩大,最终布满整个空间,所有镜面在顷刻间轰然坍塌,玻璃碎屑犹如从天而坠的流光溢彩的冰晶,宣告使命的终结,完成了一场盛大又哀伤的落幕。 舒元哑然于眼前的场景,巨大倒塌声令他耳朵轻微轰鸣,心底震撼之余又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吓傻了?”萤澪眼底闪烁的光不输那满地迷离且熠熠生辉的碎片,“刚刚不是还叫的挺大声吗,嗓子不疼?” 一扇熟悉的门出现在斜对方,萤澪扯着还未缓过神来的舒元,大步走去。 这是第五扇,但不知是否是最后一扇。 门被拉开一道细缝,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舒元脸色顿时一变“这、这里面......” 这种味道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往往伴随着腐烂的尸体一同出现。 “这有什么,你刚刚还英勇地救了我诶,赶紧再给你的勇气充充电。”萤澪给予他鼓励的眼神。 门彻底被拉开,里面漆黑无比,萤澪示意舒元重新打开手电。 一束光直直射向对墙,即便他提前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骇人的景象吓得心跳加速。 一具具瘦得只剩骨架的尸体破破烂烂倒挂在天花板,一枚枚手掌大小的弯钩刺穿他们黑炭似的脚踝,如果不是明白知道自己进入的是游乐场的鬼屋,真有来到屠宰场的错觉。 在层层叠叠像挂起的腊肉般的尸体后,他们清清楚楚看到了第六扇门。 “你说,我们在穿过去的途中,它们会不会突然动起来?” 舒元差点没拿稳手机,照明的光线在房间内抖了抖。 “萤姐......吓我你有钱拿吗?” 她用这种话吓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次数了! 萤澪表示无辜,天地明鉴,她只是想活跃下气氛顺便帮对方锻炼下胆子罢了。 感动天感动地,她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 无形的小尾巴又骄傲的高高翘起。 她也不奢望舒元会带头,便自告奋勇打起头阵,弯下腰肢,尽量避免触到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单凭肉眼根本无法一次性数清尸体数量,如果刚刚舒元慢了一步,她是不是也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好奇的抬头,恰好与一张被硫酸腐蚀过的脸对视。 在往上,是早已分不清颜色的衣服,隐约看出是工地干活专用的防护服。 她视线飞速的扫视过每一具尸体,发现它们身上穿的都是统一的劳动防护服。 这种程度不会是巧合,它们说不定是初期建设游乐场的工人们,建成后不知为何原因被杀了。 “萤姐,其实我一直想问......”舒元压低嗓音,“那个小丑,真的就这么轻易被我杀了?” 事情发展的太顺利,他根本不敢相信。 “是啊,可喜可贺,你成为了拯救人民的大英雄呢。”萤澪扶上第六扇门的门把手,调笑道。 舒元一听,心下了然。 虽然没有回头路,无法确认小丑的尸体是否还躺在原地,但是看到萤澪这种态度,他目前可以确定—— 小丑很大可能会复活。 “说来也是,我也真是犯傻,这种关键npc,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玩家杀掉?” 舒元苦笑,又不免为未来再次遇到小丑而担心。 他说不定会成为小丑的重点关照对象。 砍了无数个关键npc的萤澪眨眨眼,没说话。 第六扇门开后,热烈的阳光等不及撕开黑暗的一角,被微风裹挟流入心扉,驱散尸体带来的阴霾,门外,人声鼎沸,与他们所处地界虽只隔了薄薄一扇门,却像跨过阴阳两界。 最后一只脚迈出,门自动合上,萤澪目光沉沉,审视着门外景象,目光所及的每一寸都与他们进入的游乐场完全一致,只不过比起那边的荒芜冷清,这里更有阳间的味道。 孩童咬着丝丝黏黏的糖葫芦,嬉笑与打闹声交织在一起,另只小手被攥进大掌,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愉悦,欢声笑语将燥热一扫而空,皆沉浸在童话般欢乐的海洋中。 他们不会傻到觉得这种游人如织的场合属于真实的世界。 这里,无论再怎么热闹非凡,都仅仅只是第六扇门创造的虚假地带。 这里的门多得不计其数,怎么找到第七扇门? 舒元推推眼镜,提议道“我们可以去保安室碰碰运气,既然它能在鬼屋占一席之地,那么一定是重要场景。” 然而,当他亲自推开保安室门后,大失所望。 保安室的门不是鬼屋的第七扇。 萤澪走近,缓缓抬起监控电脑,她进第四扇门前一直留意的东西终于呈现在眼前。 一本黑色皮革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夹杂着一张男人照片。 与先前婴儿床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手里的这一张,清晰且完好无损。 男人浓眉大眼,看起来上了点年纪,他浅浅微笑,眼角炸开皱纹,身上的保安服与一开始接待他们的游乐场管理员十分相似。 照片背面依旧用黑色马克笔写着那个令小丑情绪激动的名字——刘光。 舒元凑过来,恰好看到这个名字“刘光......他的衣服和那个管理员一模一样,可是脸完全不像,那个管理员的脸简直就像被平底锅拍扁似的。” 很贴切很形象,萤澪表示很赞同。 笔记的第二页开始,陆续记载着游乐场开园第一天后的种种。 “日期六月一号 天气晴 今天简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刘光翘首以盼了大半辈子,如今愿望成真,喜悦难以言表,就连太阳都在为我庆祝吗。” 愿望?什么愿望? 萤澪疑惑地翻到第三页。 “日期六月二号 天气晴 又是美好的大晴天,这一定是老天对我的犒劳吧,今天是游乐场开园的第二天,大丰收的一天,看孩子们兴致勃勃,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日期六月三号 天气阴 今天有个小家伙问我叔叔,你的游乐场为什么没有激流勇进呀?哈哈,说起来,他长得与小傲有几分相似。哎,要是当初预算再多点,我就能给他们这群小孩最完整的童年乐园了,从打算建成这个游乐场开始,我不一直都是这么期盼的吗?” 刘光,原来不止是保安,还是游乐场的创建者。 游乐场刚好从六月一号起营业,日记写到八月一号结束,共计两个月。 她快速翻阅,直到最后一天。 那一天笔迹极其潦草,短短三字能看出日记主人当时心情非常凌乱复杂。 “日期八月一日 天气大雨 对不起。” 再往后,一片空白,再无其他。 舒元见萤澪看人家笔记入了迷,好长时间不说话,推了推她“萤姐,要不把这个带回去看,刘光和管理员之间的联系暂且先不讨论,现下最主要是找到回到原来世界的门。” 萤澪挑挑眉,将笔记放回原处。 “不用找了,我已经知道门在哪了。” 阴间游乐场(十四 ) 对于这个消息,舒元无疑不惊讶。 萤澪从站在这捧起日记钻研到现在,哪儿都没去,怎么会突然知晓? 难道她会分身术?另外个分身在她看日记的时候去游乐场内疯狂扒拉门了? 萤澪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很简单的道理啊,你在游乐场玩够了要回家,从哪走?” 舒元脱口而出“当然从大门离开啊。” “......”他透过保安室的小型玻璃窗瞟了眼不远处的大铁门,“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你真想一扇扇找过去啊,那不得天荒地老。” 萤澪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个空间的铁门刚被刷了层崭新的油漆,亮锃锃的,不似真实空间的锈迹斑斑。 门外的道路,与他们被传送进副本来的那条路大差不差,只不过是路边的灌木丛更茂盛些,不再是腐败衰落的枯黄。 它静静等候,送走过往来客。 沉重的门被推开,刺眼的白光闪过,再次睁开眼,喧闹欢笑顷刻间荡然无存,阳光遁入山背不再大方散播光辉,二人站在鬼屋的门口,茫然盯着入口的血字。 这是鬼屋的起点,也是鬼屋的终点。 “嗨,是你们啊。”身后走来一位眼生的长发女孩,对他们打招呼道,“我叫容蓉,也是玩家,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哈。” “你们,刚从里面出来吧?”她指指鬼屋的方向,语气虽是询问,表情却很笃定。 猜到女孩可能想问安全通关鬼屋的条件,舒元点点头“是的,你也要进去?那你得......” 忽地,他止住了话头,望了眼出神的萤澪。 信息是萤澪发现的,他不好借花献佛,擅自自作主张告诉别人。 “萤姐......怎么说?”他试探性问道。 “啊?哦,随便啊。” 她回过神,无所谓的样子。 “进去前抹点npc的血就行了。”她指指脸颊的图案,“就像这样。” 容蓉感激地笑笑“谢谢,我明白了。” 她的视线在舒元脸上停留了会,欲言又止,随即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你看到没,她刚刚那样盯着我干嘛?”舒元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他也没丑到不堪入目啊...... “可能觉得你太帅了吧。” 舒元自然不会听信这种话,他对颜值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四下寻找能反光的物品来一探究竟,记忆突然回闪,他一个激灵,抓住萤澪的手声音颤抖的询问“我们脸上明明涂了血,为什么里面的镜子照不出来?” 他分明记得,在鬼屋镜子前的他们两人,脸上一干二净。 “你忘了,我们涂的是死人的血。”萤澪没当一回事,“那间房的镜子说不定只能照出活人。” 小丑偷袭他们时,她背对着镜子,而舒元恰好正对她,那个角度,镜子怎么会反射不到,他最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小丑的人。 所以更加确定,小丑不是活物。 又或者,舒元这个小跟屁虫......有问题。 她若有所思望了眼揉搓着自己的脸蛋的家伙。 “怎么了?你也这么看着我?你不会把我画成阿凡达了吧?” “怎么会呢。” 萤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笑得他心里发慌。 越想可能性越大,他连忙用手臂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嘟哝道“你先去下个地方吧!我要找个地方洗洗脸!洗干净再来找你!” 目送完逃之夭夭的背影,萤澪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走向整个游乐场的制高点。 站在底下仰望,它巨大的轮廓遮住了半边天幕,睥睨一切,将整个乐园尽收眼底。 摩天轮怎么看都是以浪漫著名的地方,和她格格不入。 以及那人尽皆知的传说。 这偌大的站台唯有她一人身影,红色座舱舱门有意识般缓缓敞开,等待她的到来。 舱内配置了松松软软的粉红色坐垫和同色系毛绒地毯,每个角落都放置着舒服的鹅绒靠枕,窗边挂着绚烂的小彩灯,还贴上了星星贴纸,一眼望去不像是摩天轮的座舱,而是孩童的卧室。 看似安全温馨的地方实则最容易暗藏危机。 她不敢松懈,先是掀起毯子查看了番,又拉开靠枕的拉链检查有无绵里藏针,可惜一无所获。 又难道这些小彩灯在摩天轮启动后会逐一爆炸? 忽然,舱门关闭,座舱晃动,离开地面缓慢上升。 这下,她彻底被锁在独立狭小空间内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如果发生意外,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挺有趣的,假如刘光偷工减料导致这坑爹座舱不小心高空坠落的话,刚好可以进行肉体防摔测试评估。 她坐在地上托腮,望着门外的风景出神。 奇怪,为什么舱内越坐越冷。 这种窗户明明都是密封的啊,还能漏风? 她疑惑回头,恰好撞入夜色般深沉的眼眸中。 哟,老熟人了。 她举起手露出标准八齿笑“嗨,老婆~” 男人伟岸的身躯进入这一方小天地,倒是委屈了萤澪,为了能和他面对面交谈,只好调转方向,把原本坐的舒舒服服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双腿屈起,双手环膝。 听到那两个字,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我好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语气普通又正经,似乎还夹杂着丝丝不满和难过? “开个玩笑,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朋友的名字啊,”萤澪笑容灿烂,歪着头看他,“你说是不是啊,鱼。” “......我不叫鱼。” “哦哦,我嘴瓢了,雨是吧?” “......”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吁——” “......我也不是马。” 经过多轮跨物种的变换,萤澪不好意思地笑笑,双手合十“我的朋友,请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一定可以猜中的!” 男人目光幽深且晦暗不明,无法分辨其真实情绪。 至少萤澪是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她气。 如果他气急败坏要出手,她也只好收拾收拾跟他爆了。 她早已习惯跟他待一起时无尽的沉默,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坏脾气,轻描淡写道“我叫狱。” 这是又乖乖自我介绍了一遍? 萤澪手背撑着下巴,好笑地凝视着压迫感极强却对于她忘记他名字这事疑似闷闷不乐的男人。 “你是土地公吗?随时随地能从地里窜出来?” 狱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少女,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那神情虔诚至极。 “这个......可以帮你成功通过十二宫宫主的身份验证。” 阴间游乐场(十五) 那是一枚品相极佳的琉璃蛇形戒指,内圈是一排古老深奥的字符,细碎荧光在蛇身闪烁跳跃,蛇眼镶嵌一颗圆润无暇的红色宝石,仿佛隐藏着某种呼之欲出的神秘力量。 宝石迸射出迷幻的光芒,竟能汇聚神性与邪性将二者完美融合,绝尘的华彩尊贵。 “嗟来之食弗受。”萤澪一把推开,表情坚定,无欲无求的像出家的和尚。 狱眉心微拧,没理解这话的意思,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回答。 “噗嗤。”少女笑出声。 拜托,文言文,能懂就怪了。 笑完后,她正了正神色,认真起来。 天上掉的不只有馅饼,还有陷阱,白白受了人家好处,总有一天要偿还的。 而且说实在的,对于是不是十二宫宫主这事,她压根没放心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就是开个小小的玩笑么,那群人自己当真了,怪不得她。 有乐荣德那层关系在,哪怕她是,这一身份也会被不留余地转移到他的亲女儿乐楹身上,到头来指不定还夸自己这个替身做的真是尽职尽责啊。 这个叫狱的男人,给她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与他初次见面她能从容应对,丝毫不怕生,还提出要跟他交朋友。 这回还大张旗鼓要送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戒指,该不会...... 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吧? 乌龙的念头先把自己逗乐了,她清楚自己是孤儿,没有亲人。 “可能我拒绝的太唐突了,我重新说,”萤澪郑重地挺起腰,清了清嗓,“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恕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被无情拒绝两遍的男人微垂下眸,露出略带受伤的神情。 萤澪怀疑自己怕不是老眼昏花,他这一身常人所不能及的气质,还有在各层副本穿梭自如不俗的实力,这样的表情和他实在不搭。 “这不是我的好意,而是......”他语调淡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见少女态度强硬,他似叹喟“算了,时机确实还未成熟。” 狱如视珍宝小心翼翼将戒指细细收回,随后,薄唇轻言“到了。” 萤澪望向座舱外,才反应过来他话语的意思。 不知不觉,摩天轮把他们二人带至最高处。 所视景象皆显得万分渺小。 他的眼神高深莫测,在与她对视中,时间都仿佛停止运转,产生一种只容得下她一人的错觉。 “如果那天需要我,便在心底默念我名,我会第一时间出现。” “还有,少坐地上,会着凉。虽然我知道你喜欢。” 不等萤澪开口,又或许担心听到她的再次拒绝,狱瞬间消失在原地。 “啊?”萤澪揉了揉眼睛,“我都没看清,传送cd这么快?” 她默默起身,手抚上窗口,看向窗外。 他说,默念他名,他就会出现。 所以,他能够脱离惊悚游戏在现实世界显露真身? 这个叫作狱的男人,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他所说的时机,又代表什么? 再就是,他到底为什么认为自己喜欢粉红色啊,上次准备了满柜的粉色衣服,这次还特意把座舱全部装饰成粉红色?! 在落地前几米的高空,洗完脸找过来的舒元在底下挥动着双手,尝试吸引萤澪的注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萤澪踏出舱内,回头望去,哪儿还有什么高档鹅绒靠枕地毯,有的只是缺角翘边的塑料座位。 “因为这里离鬼屋最近啊,我猜你一个人应该不会走太远。”舒元挠挠后脑勺,多嘴道,“这不是看你有点路痴所以......嗷!” 一记重拳落在他的胸膛,舒元小声哀嚎,样子非常委屈,赶紧改口“我才是路痴,萤姐乃神人也。” “什么时候教教我拍马屁的功夫?”萤澪又轻轻锤了下他肩,“好了小马屁精,去把摩天轮坐了,然后去下个地方。” 他的昵称从小眼镜光荣进化成小马屁精。 虽说这两个称谓他都不敢苟同。 舒元甩甩脑袋,不敢耽搁,一个跨步钻进座舱。 一轮下来后,萤澪好奇问道“感觉如何?” “什么都没发生,摩天轮竟然是最正常的一关,看来这层副本也没这么丧心病狂嘛。” 萤澪在心里冷笑。 这可不见得。 她反而觉得,是刘光用了不知名手段,保护了这最后一片净土,才使得摩天轮没有诡异化。 “萤姐,我看海盗船就在隔壁,去不?” 海盗船啊,算起来她有好久没坐了。 一下子从浪漫祥和的摩天轮转到惊险刺激的海盗船,也不晓得她的小心脏受不受得住。 “去。” 她边走边掰着手指头。 过山车、旋转木马、大摆锤、鬼屋、摩天轮。 一套下来,已经完成五个项目了。 “对了,小眼镜,过山车你玩过没?” “还没呢。” 萤澪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希望他没有多足虫恐惧症吧。 “海盗船结束后,你就去补过山车吧,记住,坐第一排。”萤澪神情严肃地叮嘱道,“当然了,你要是想坐最后一排我也不拦你,等我出去以后会多给你烧点纸钱的。” “哦,外加一副新眼镜。” “呵呵呵呵......”舒元扯起两边嘴角,尴尬笑了笑,“谢谢你的冷笑话。” 海盗船边,一位瘦弱女子虚弱的靠在男人身上,男人一手揽住她的腰,那表情,心疼中夹带着暗爽。 萤澪“sh*t!” 舒元“???”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又是这俩瘟神。”她白眼快飞到天上去。 除了季洁和洪良飞,又有谁能担当起这绝高的评价。 “诶,待会咱俩直接啥也别管啥也别看,闷头冲到座位上就行。” 舒元听话地点点头。 主要不听话也不行,他可不想再吃拳头了。 像是要去干架似的,萤澪摩拳擦掌,活动了下脚踝。 身影刹那间飞奔而去! 一阵疾风从你侬我侬的二人身旁刮过,季洁反应过来,看清跑过去的人后,嘴巴刚张开一条缝,对方就已好端端坐在海盗船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洪良飞见状,轻蔑地冷嘲热讽“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小贱蹄子。” 季洁装作生气地敲打他的胸口,却没有反驳。 阴间游乐场(十六) 舒元慢了一步,紧跟其后坐下。 通体漆黑的沉睡巨兽被唤醒,在急促的铃声响起后,昂扬着载着二人逐渐摆幅,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前后幅度越来越大,周边景象像划出残影,心跳频率随之起伏跌宕。 风扑面而来,迷乱双眼,吹得脸蛋和脖颈处像被软糯的舌头舔舐而过,酥酥麻麻,舒元急忙蜷起,压低身体,躲过风的裹挟。 万幸,海盗船不是什么夺命关卡。 他们好似成为了正常来游玩的旅客,一轮过后下船,除了有些晕眩,并无其他不适。 看季洁那受刺激的模样,还以为海盗船有多恐怖呢。 结果无事发生,那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萤澪不关心,也不想过问,只想立马在她注意到自己前赶紧溜走。 墨菲定理不愧是墨菲定律,当你害怕发生某件事时,这件事就更有可能会发生。 “给我站住!”洪良飞嗓音粗实,态度恶劣,叫住即将离开的两人。 萤澪一拍脑门,顿感不妙。 她握紧口袋里的匕首,开始思考从哪里捅下去既快又准。 这洪良飞脸皮这么厚,倒不如先从划烂他的脸开始? 匕首像是在回应它的主人,阵阵发热。 “怎么的,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他做出凶恶的表情,季洁眼神飘忽,焦急拉扯他的衣袖,他不理会,继续找茬。 “哦,我差点忘了,你没家人。”洪良飞露出一口黄牙,不怀好意地嘲讽“既然如此,就让我好好教教你规矩,现在,给小洁鞠躬道歉,我就大发慈悲饶了你!” 这个男人,还真是蠢,他这一番话,岂不是连同季洁一起骂进去了? 就这种智商,还想做护花使者呢。 果然,季洁听完他的无脑发言,连揪着他衣服的手都放开了。 “我始终觉得,出身、家世不该当作界定人未来发展和成长方向的标准,”萤澪一副好好脾气的模样,“大概是因为,防止你这样的人诞生吧。” 洪良飞回过味来,感情这是拐着弯阴阳他呢。 他习惯了能动手就绝不吵吵的处事方式,挽起衬衣袖子,气势汹汹往她跟前走去。 “搞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别像牛皮糖一样纠缠不休!”舒元实在忍不住,一个箭步挡在萤澪身前。 “我纠缠不休?你问问她,是不是她倒打一耙!不仅侮辱我,还侮辱小洁!这种人不配有朋友!” 女孩毫不掩饰的嗤笑在他心头浇了把旺火熊熊燃烧。 萤澪笑得极其夸张,她下意识捂住嘴,笑声依旧能从手指缝里溜出来。 到头来,反而她成罪人了。 不明事理,不分青红皂白,不懂前因后果。 用那张快活不久的嘴脸抨击她,以此坐稳季洁心里保护她呵护她的位置。 不过坏就坏在,一上头拿了季洁恨极的出身做攻击手段。 以她对季洁的了解,洪良飞估计......难逃一死。 还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亲手了结的。 她向季洁投去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后者垂下头,扭捏地抿抿嘴。 “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再这么挑事,对大家都不好。” 舒元也急了,刚从象牙塔出来的他就从没见过这种无理取闹的人! 洪良飞满脸涨红,拳头毫不客气招呼在他脸上! “你说谁挑事呢?!” 眼镜不堪一击被打飞了出去,左眼镜面稀碎,由此可见那一拳是有多不留情! 舒元被拳风带到地上,两眼发黑,耳朵嗡鸣,强撑着支起身体。 萤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渐渐染上暗沉。 季洁也没想到洪良飞竟然真会动手,于是火急火燎冲到他面前,可怜兮兮劝道“别这样!洪叔,打人是不对的!” 她咬紧下唇“我已经不怪她了,你不要再找她和她的伙伴麻烦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 女孩子娇俏的怒骂压根听不出几分愤怒和责怪的情绪,反倒是像撒娇。 而洪良飞就吃这一套。 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在如花似玉的女孩面前收敛起粗暴的形象。 更何况他打都打了,也不吃亏。 季洁害怕地看向萤澪,对方已经收起一切外露表情,把倒在地上头昏眼花还没缓过劲的男孩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她拳头紧握,长长的指甲刺进手心,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按过往她们交手的种种状况分析,她宁愿萤澪当场上来捅那男人一刀,而不是毫无波澜,连一句谩骂都没有。 一旦到达这种情况,就糟糕了。 她低下头抬起手,遮住双眼,装成很难过的样子。 实则偷偷透过手指缝隙怨毒地瞪着洪良飞。 烂泥扶不上墙,本来还想培养一块通关的垫脚石,现在他被萤澪盯上,哪怕自己最后不出手他都活不成了。 还害得自己也被那个女疯子一同惦记上了。 都让他少惹事,说几句就拉倒,哪成想这玩意这么沉不住气!还动手! 被洪良飞所有摸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了稳住这个替死鬼,给他尝了不少甜头,她也受够了。 这么一想,她勉强堆起安抚性的笑容,说道“洪叔,咱们快走吧,还有几个地方没去呢,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再不走,他们两个指不定都得折在这。 谁能预料下一秒萤澪会不会拿刀冲过来? 搞死洪良飞也就算了,可她才不能死在萤澪手里! 女孩原先对他嗲里嗲气的一面荡然无存,自顾自去往别处,也没管他有没有跟上。 洪良飞觉得季洁的态度似乎有地方不对劲,可一时间察觉不出来到底怪在哪儿。 可能是被他吓到了吧。 他搓了把脸,高傲地对着萤澪二人方向哼了声,转头去追赶季洁。 “萤姐,我没事......你别管我了,先去下一个地方吧。” 舒元整张脸痛的厉害,连张嘴讲话都不能用太大弧度。 碎裂了一半的眼镜搁置在腿上,所幸还能戴。 他反复深呼吸,放空隐隐作痛的脑袋。 “萤姐,你怎么不说话?” 萤澪从他受伤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令他有些不自在。 担心她是因为这事内心愧疚,舒元忙安慰道“没事的,这一拳还好是到在我身上了,要是你的话,不得直接掉两颗牙......” 萤澪缓慢眨了下眼,眸内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在转身离开前,甩下一句话。 那声音清冽,如冰山消融的雪水“我不说话是因为我不高兴,而我不高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她弯起嘴角,眼神森寒。 “我规定的限度,哪怕一只蚂蚁僭越,也只有被踩在脚下的份。” 阴间游乐场(十七) 舒元目前的状态确实不适合跟着她一起行动。 一想到他痛苦的模样,躁动的情绪犹如水漫金山。 无论他算不算作她的朋友,他们二人同行这么久,洪良飞当着她面打了他,相当于拂了她的面子。 就像在一个美好的晴天出门遛狗,在做好措施的情况下依旧被路人恶言相向,狗感受到恶意吼叫了几声,反被人重踹几脚,丝毫没有在意她作为狗主人的身份。 她不急着去往下一个项目。 兜兜转转,沉重的步伐终于迈回最初的起点。 那间熟悉又陌生的保安室。 伸手推开门,恶臭侵略她的大脑。 这一时间节点的保安室比之以前略显破败,墙皮脱落,天花板四角都结满蜘蛛网,挂着蜘蛛干巴巴的尸体,那台电脑显示器布满灰尘,早已停止运转。 垫在下方的黑色笔记本,不翼而飞。 屋内的腐臭味似乎是从床底下扩散的。 她弯下身子,两手撑地,将头缓缓贴近地面探查。 意料之中,床底塞着一具僵硬的尸体。 它衣衫褴褛,颜色褪尽,勉强辨认出那原是一件保安服。 有个念头忽得出现在萤澪脑海。 她拉住保安制服的一角,开始小心谨慎向外拖,顶着那股作呕的气味,将尸体一点点扯了出来。 她目光灼热,似要把那张脸烫出个洞来。 这具尸体的脸被完整剥去,一片血肉模糊,很难确认身份。 但事到如今,她的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这或许是那位游乐场主人,刘光的尸体。 刘光为什么会是这幅死状?日记本最后那句对不起又是出于什么心理写下的? 她屏住呼吸,尽力减少尸臭对自己的影响,凑近了观察。 皮肉的腐烂程度不忍看第二眼,在干瘪躯干的衬托下,腹部凸起的弧度显得十分可疑。 腹部处有大片凝固发黑的血迹,沉淀至今早已与廉价布料黏合为一体,纠缠的难舍难分,避免浪费时间,她掏出匕首直接划破衣物。 几刀划拉过后,衣物彻底变成一缕缕破布条。 尸体的腹部中心被人割开一条长约15厘米的宽长伤口,再用针线随意缝合,手法粗糙,线脚丑陋,仿佛对待的不是活人的尸体,而且垃圾桶捡来的被丢弃的破烂玩偶。 她心底的疑问冒出头。 刘光在经受这些事时,究竟是已经死去的状态,还是活生生承受完这一切,撑到极限被折磨致死。 她用刀尖挑破缝合线,重新扒开伤口。 浓郁的腐臭犹如生蛆的下水道,差点没把她熏过去,她急忙跑出保安室扶住门框,贪婪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又缓过劲来。 伤口一经释放,便包裹不住体内物体,吐出吞没的黑色边角。 那本失踪的笔记本,竟然被藏进了刘光的肚子里。 萤澪自然不相信是刘光为了想保护秘密,亲自动手特意用如此寻死的方式缝进肚子里的。 那么那位潜逃的罪魁祸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大张旗鼓做这种事,是出于仇恨,亦或是嫉妒? 甚至连同他的脸一起剥走。 这时,她突然想起另外一张诡异的脸。 接待他们的声称自己是现任游乐场管理员的人。 他会是凶手吗? 不,可能性不大。 照片上刘光的长相和那位管理员的长相差距甚大,可以说骨相和皮相通通搭不上一点边。 但他的嫌疑并不能完全排除。 更何况,现在的保安室空无一人,他既不在这,目前的动向就呈未知状态。 还有一位,就是差点一枪崩了她脑袋的好兄弟小丑。 她哗啦啦翻动着笔记本,前面内容与在鬼屋看到的无异,直到8月1号后,每页都被人用黑色马克笔画上了大大的叉。 直至最后一面,竟是满面的「死」字。 手心指腹皆沾上了笔记本表面难闻的污秽,她无意识摩挲着,在确定没有其他内容后,合上笔记本,表情复杂,思索一番后,选择塞了回去。 然后,直起身,微微鞠了个躬。 无论何时,对尸体保持敬畏是件好事情。 再者,他耗尽一生创造理想中的乐园无私赠予大家当作礼物,善良真诚的人永远值得被尊重。 关上保安室门后,她倚靠在门前,垂下眼帘,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游乐场的天空并不灿烂永恒,就像任何物品都有保质期,情绪和能量更不例外,在品尝完第一口希望、期冀、畅想后,往后的每一口都再无初次那般难忘,被消沉、忧郁、苦楚混合灌满,奔向消失殆尽的结局。 但总有人,甘之若饴。 她漫步在街道,描摹脑海中的路线寻回那间小卖部。 看来她的路痴属性偶尔也会失效。 毫无变化的小屋,木窗,满柜零食,以及...... 站在窗前的小丑。 面具上弯至耳根的笑嘴仿佛充斥着讥讽和嘲笑。 “你好啊~亲爱的游客,想要来点什么?” 几十分钟前,他的尸体伴随着满地狼藉倒在鬼屋内,几十分钟后,他毫发无伤,对她热情招待。 她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那张诡谲的小丑面具。 小丑也不着急,用奇怪的姿势站立,歪着头,以同样的眼神回视。 空气中似乎有火花摩擦碰撞,直到萤澪抬起一只手,打破诡异的气氛。 她指向他的面具,不容置疑地开口“我要这个。” “哦?”小丑将头扭向另一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亲爱的游客,恕我多嘴,您刚刚说,您想要什么?” 萤澪保持着用手指向他面具的姿势,秀眉轻快一挑,眉眼带上几分挑衅。 “嘎嘎嘎——”小丑肆意狂笑,笑声刺耳,“当然可以!顾客是上帝,上帝的请求我一定尽量满足!” “不过嘛,我想您也知道我的规矩了。” 他当着萤澪的面往那把沾了血的手枪里塞入六枚子弹。 “只要你对着你的脑袋来上一枪,我就给你,怎么样?嘎嘎嘎!”说完,他抑制不住兴奋到颤抖的身体,把手枪推过来。 忽然在中途又急速调转方向—— 黑漆漆的枪口瞬间对准萤澪的脑袋! “哎呀,我说错了呢,我的意思是,想要这个面具,就让我对着你脑袋开一枪!” 阴间游乐场(十八) 萤澪不慌不忙,继续抬着那条手臂,连角度都没变。 在看到小丑当众反悔的耍赖行为后,她露出鄙视的眼神。 “你不要跟我说是因为带着面具视线有死角,”她毫不留情抨击道,“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要什么?动不动就这么激动,你超雄吗?” 在一片静默中,小丑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般将头扭转,透过那没有生命力的面具竟隐约察觉出丝尴尬。 他侧身让开,沿着萤澪手指方向望去,发现她要的原来是自己背后货架上那包大白兔奶糖。 “......” 小丑默默从手枪里取出五颗子弹。 萤澪白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对准太阳穴按动扳机,轻响后,又把手枪抛了回去。 “下次少浪费时间。” 她接过小丑递过来的奶糖,看准时机强硬抓住他要收回的手,语重心长道“这样吧,我认识一家口碑不错技术力还强的眼科医院,我推荐你抽时间去检查检查,报我名字打骨折。” 小丑重重抽回手,沉默的可怕。 萤澪嘿嘿一笑“你怎么不笑啦?是天性不爱笑吗?” 小丑探身作势要把窗户关死,萤澪快一步用手按住,阻止了他的行为。 “别这么冷漠啊,你难道不想和你的上帝再多聊聊?” “我可是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萤澪神秘兮兮压低嗓音“你不是想知道我从何得知的那个名字吗?” “只要你再给我包糖,我不仅不追究你要杀我的事,还把这个告诉你。” 小丑一动不动。 “不然我就把保安室藏着尸体的事情宣告天下,让大家好好研究研究人体的构造。” 引诱不行,就上威胁。 这番话起了作用,小丑身子一颤。 她趁机添油加醋“到时候无论你想不想保住它,都不是你说了算咯。” “用秘密换不值钱的糖果,划算的买卖,对吧?” “不仅如此,我再额外送你个礼物,除了刘光,还赠送个小傲哦~” 「砰!」 小丑一掌拍在桌上,指甲用力发泄似的反复刮擦桌面,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牙齿咬的咯咯响。 他这个反应没让她太意外。 萤澪敲敲桌面,催促道“快一点,机会难得,时间不等人。” “我刚怎么说来着?哦对。让你少浪费时间,你不会忘了吧。” 强盗的乐趣是体验千百遍都不过瘾的。 小丑似乎在努力调整情绪,那些字眼对他杀伤力太大,使得他徘徊在崩溃边缘,好几次抓起手枪又放下,气憋的脖子通红,疯狂晃着脑袋,一会哭一会笑。 最后归于平静,摇摇晃晃转身拿了袋奶糖丢给她。 “一袋不够呢,好兄弟,大方点嘛,拿出你大男人的胸襟!” 萤澪撑着下巴,手肘搁在桌上,慢悠悠添了句。 小丑像是累急了,不想跟她纠缠,复扔了袋过来。 “再来。” “......” “快点,还是不够,继续。” “......” “速度点,我还要去找人呢。” 等小丑忙忙碌碌来来回回倒腾完,最后,萤澪捧着整整十二包大白兔奶糖回到了舒元休息的地方。 对方睡得正香,萤澪默默坐在一旁,无声盯着他。 舒元沉浸在他的梦乡,梦里的他经历重重关卡,成功存活,即将要被系统传送出去时,世界突然失控,他脱出失败,并且全身上下感到一阵浓浓的恶寒。 他无措的环顾四周,不经意间一个抬头,竟发觉天上有个巨大的眼睛正死死注视着他! 那是什么?! 头皮开始发麻,那股恶寒顷刻转为失重感,脚下虚浮,低头一瞧,他正缓缓脱离地面,往高空飞去。 这个认知几乎令他昏过去,犹如水中的旱鸭扑腾着四肢,弱小无助。 直待那双空中巨眼缓缓阖上,炙热视线消失后,身体的重量渐渐回归,自动停止飘浮上升。 他心底蓦地产生不好的预感。 很快,预感灵验了。 他从百米高空坠落,这个高度,必死无疑。 “不——”他被吓的惊醒,大叫一声挺身而起,额头铺满薄汗。 “要——”萤澪张着嘴,好心替他续了字。 “呃,萤姐你回来了啊......”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迅速整理睡得微微褶皱的衣服。 “还痛吗?” “不、不痛了。” 舒元憨笑,心里一阵感动。 萤澪原来这么关心他,这一拳没白挨! “不痛了就帮我拿东西,醒醒脑,该去下个地方了。” 此时,一个小男生悄悄碎掉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她会关心人的!刚刚一定是被夺舍了! “萤姐,你买这么多奶糖干嘛?” “吃呗,奶糖还能用来干嘛。”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光是看着牙齿都发疼。 “不对,你买这么多,那小丑是不是为难你了?是不是又让你开枪射自己了?” “是啊。”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令舒元吓得差点把奶糖撒了一地。 十二包,一包开一枪,开十二次的话,她难道每枪都躲过了?! 这就是当代欧皇?! 他以后抽卡前还听什么《好运来》啊,拜萤澪不就行了? “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一想到以后五星角色和各种ssr、sp角色叠满仓库,舒元顿时觉得头也不痛了,脚也不酸了,浑身来劲。 往回走了一段路后,小卖部再次出现,隐约还能看到小丑的身影。 不过萤澪这次的目的地不是那,她绕了个弯,来到之前看到的城堡前。 “嗨,又是你们啊。” 一男一女站在那,女生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萤澪记得,她上上个项目才见过这个叫容蓉的女生。 “谢谢啊。多亏了你的提示,我和我男朋友才能从鬼屋出来。” 被提到的男生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高文瑞。” 竟然又是一对情侣。 上个副本情侣们的处境历历在目,结局可都以凉凉结尾,希望他们身上没有这种魔咒吧。 “这里是蹦床乐园,我和文瑞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呢,又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不刚好又和你们碰上了。” 容蓉挽着高文瑞的手臂,满脸女孩子家家的羞涩。 高文瑞轻咳了声,惊艳的目光不由得在萤澪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如果你们想上去的话,我和容蓉可以让给你们,我听她说你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比一般人厉害多了,一定可以完美过关的。” 高文瑞摸了摸鼻子,一副大方老实的模样。 这种谦让的机会,还是不要了吧。 还莫名抬了她一手,给她戴了顶高帽。 萤澪摇摇头,微笑着礼貌拒绝。 高文瑞见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再加上心虚,不敢再问,只好拉着容蓉迈上阶梯,进入城堡里。 城堡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外界可以清晰看清内里的设施布置,中心摆着一张八角双层弹性围网,环着一圈柔软厚实的海绵垫,上面堆满了五彩斑斓的海洋球,人一踏进去,顿时陷进半截小腿。 萤澪无聊,在一旁捏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袋玩。 这个高文瑞,挺神经的。 也是把其他玩家当成傻子的类型,其次他自己的智商也不高。 这里的每个关卡都暗藏危机,顶着玩命的风险,还装作大方礼让想让他们成为试验的小白鼠,而他只要和他的亲亲女友在一旁静静等候他们的消息就好。 空手套白狼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在一旁方方正正的小公告牌上,写着游玩规则。 不多,就一条。 【注意事项一回合时间为10分钟,时间一到出口门自动开启,祝游客们玩得愉快。】 也就是说,在这10分钟内,城堡内部相当于形成封闭的空间,除了遵守时间规定别无他法,里面的人无法提前出来,外面的人也无法提前进去。 突然,一阵孩童的笑声擦着耳朵响起,海洋球像是有了生命般激烈滚动起来。 萤澪皱着眉头再次看去,却只能看到高文瑞和容蓉二人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们脚下的海洋球也跟着他们静止不动。 看花眼了? 她晃晃头,继续盯着里面那二人的动作。 容蓉谨慎地往入口处的边缘靠近,坐在海绵垫上抱紧双腿,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张蹦床。 高文瑞不满的轻啧,对她的小胆量表示不赞同。 “容蓉,你这样不怕坏了规矩吗?既然是蹦床乐园,肯定与这蹦床脱离不了关系,你这样躲,要是触发什么惩罚机制可就完蛋了。” 他现在和容蓉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必须百分百保证容蓉的一举一动不会威胁到他们二人的性命。 容蓉对他不加掩饰的斥责感到委屈“可万一这么做能活下来呢?也没有要求说必须要沾上那蹦床啊。” “你这只是投机取巧,碰运气而已,你这么做要是把我害死了怎么办?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 高文瑞换上咄咄逼人的姿态,一向听话百依百顺的女友刚刚竟然反驳他,令他心生不悦,语气不禁加重。 见容蓉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他又打开双臂,好声好气道“好了容蓉,别闹了,快过来,跟我站一块。” 容蓉面露犹豫,可当看到那张朝夕相处,现在对她敞开怀抱的男人,还是选择跳了下去。 蹦床的弹力使她不小心来回跳了两下,她稳住身子,踢开挡路的海洋球往高文瑞的方向走去。 高文瑞这才满意地挂起笑容。 “容蓉,你以前很听我话的,今天怎么突然跟我作对了?以后可不许了,一次也不行。” “嗯呢,我知道啦。”容蓉扑进他的怀里,任由他像摸小狗般抚摸自己的头顶。 “我知道你还是有点小脾气的,行了,把脚拿下去吧,乖一点,别踩着我了。” 怀里的女孩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我没有踩你啊。” 高文瑞又作势板起脸,微恼“还学会撒谎了,你不是心里有点小情绪所以故意踩我脚发泄吗,现在踩也让你踩了,你的小脾气也该泄了。” 容蓉退出他的怀抱,抬起一只脚解释道“可是,我真的没有踩你啊......” 高文瑞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容蓉现在离他大概10厘米远,可他脚背上的触感不仅没有消失,还压得越来越重,痛意也越来越强烈。 他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 “啊!”高文瑞失声尖叫,又惊又怒道“该死的,什么东西?!” “文瑞!你怎么了!”容蓉的脸色同样惨白,急忙追问。 那股痛意从脚背延伸到脚踝,他立马意识到,有东西正把他往下拽! 那力道不容小觑,他尝试抬起脚逃跑,却差点摔倒。 无论怎么拼命挣扎,那只被拽住的脚纹丝不动。 “容蓉,帮帮我!” 身子又势不可挡地往下沉了几分,原先只到膝盖的海洋球现如今能将他整条大腿吞没。 他只好向还能自由活动的容蓉求救,但对她的力气并不抱太大期待。 后者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被神秘力量吸入底下,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容蓉!快啊!把我拉出去!”高文瑞吼得嗓子嘶哑,她才这反应过来,眼眶内转悠着满满的泪水,颤抖地抓住高文瑞伸到她跟前绷得直直的手。 那只手像是铁钳,牢牢钳住她与他相握的手,不敢松懈半分力道,抓的她生疼。 容蓉吃痛却只能忍住,开始争分夺秒使力把高文瑞往外拖。 就如高文瑞所说,她的力气实在太微不足道,可他依旧不敢放开她的手,还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她瘦长的胳膊。 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容蓉把他往外拉,倒更像高文瑞把她往下扯。 “文瑞......你抓的我好痛!”她实在受不住,被他拽着重重摔倒在海洋球堆里,泪水齐齐涌出。 高文瑞面目狰狞,指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的手臂上抓住一条条红痕。 现在的他,只剩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似乎是察觉到高文瑞强烈的求生意志,在他赤红的双眼中,一双苍白的小手从底下伸了出来! 阴间游乐场(十九) 高文瑞骇然失色,全身血液倒流! 那根本就像是死去孩童的手! 印证他的猜想般,耳畔传来孩童的嬉笑。 “大哥哥,和我们一起玩吧~” 我们? 高文瑞很快抓住了这个关键词,他根本来不及想通为什么这些孩童的力气竟然难以抗拒到这种地步,可下一秒,现实狠狠扇晕了他。 他没有找到声音来源,却找到了在那双小手旁另外一只一模一样小而诡异的手! 孩童的阴森笑声还在继续“大哥哥,快来吧~我们都很喜欢你呢!” 高文瑞崩溃地晃着容蓉的手臂,毫无形象地怒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赶紧拉我出去啊!你难道没听到吗?!这群小鬼头要害我命啊!” 容蓉被他近距离的吼叫刺得耳膜都在震,眼泪越流越凶,身体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颤巍巍爬起,用尽全力拉住他。 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紧张恐惧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脑海中兀得浮现出他们二人的往事,她不禁开始后悔接受他的追求,后悔同意他的告白,后悔与他一起进入这场游戏。 眼前这个青筋暴起,眼神冰冷怨恨的男人,明明五官依旧是那个五官,她却倍感陌生,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 手臂也被他蹂躏,甚至抠出血来,可她根本挣脱不开。 血液渐渐凝固,只剩无尽的寒意。 她停下动作,一瞬不瞬盯着高文瑞,声音微弱虚无。 “文瑞......你是不是,想拉我陪你一起死?” 高文瑞一听,生怕她不再帮自己。忙收起刚刚怒发冲冠的样子,解释道“没有!怎么会!容蓉你先别讲这些,先把我拉出去以后我们再谈别的好吗?!” 她眼神空洞,自顾自询问“文瑞,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下去,是不是啊?” 高文瑞见夺命的海洋球早已漫到胸膛,而自己的女友还在居高临下问着自己无关痛痒的话,立刻火冒三丈。 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以后还要做他老婆,难道不应该陪着自己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吗?! 如果自己没了,她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自己,她早就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只想着等他死后她好解脱另寻新欢! 自己绝对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没错,他对她的力气并不抱期望,因为他的最初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他对容蓉露出个癫狂的笑,随后用最后的力气死命把她往自己方向拽,并大声嚷叫道“这位大姐姐也想跟你们一起玩!” “咯咯咯,太好啦,大哥哥大姐姐一起陪我们玩!” “太好啦太好啦!” 不知有多少孩童一起哄笑,掀起的音浪令玻璃脆弱地颤动。 毫不意外,她四仰八叉面部朝下摔在海洋球表面,当无数双冰凉的小手在底下拽住她的手脚和衣物时,她清楚自己在劫难逃,再也无法站起。 那恶魔般的言语还在继续“容蓉,作为我的女朋友,你从不跟我唱反调,你愿意陪我的,对吗?” 她没有挣扎,也无力挣扎,那条被他禁锢的手臂没了知觉,她第一次痛恨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如此弱小。 在容蓉被彻底吞没后,此刻的高文瑞也不过苟延残喘,只剩上半张脸露在外面。 几双小手破球而出狠狠按在他头上,在他最后绝望的眼神中,带他去往死亡的深渊。 一切归于平静,没有血液满地,也没有残肢断臂,就这么淡淡的,吞噬了两条鲜活生命。 舒元惊得手一抖,奶糖撒了一地,被萤澪毫不留情敲了个暴栗才反应过来马上慌乱捡起。 10分钟一到,入口再度缓缓打开,但很显然,不会再有人出来。 高文瑞根本没有乱动,也没有触碰到什么机关,还是被这一关的怪物缠上了,所以这次,是与以往几个项目不同的模式。 蹦床乐园没有死亡条件,是不可避免的直攻型,躲过了就是躲过了,没躲过就是没躲过,唯一值得留意的是,假如在十分钟到后,自己并没被完全拉入那吃人的球型海洋中,哪怕只剩半个头颅露在外面,算不算存活? 舒元完全想不通,萤澪压根没在想,他们对视一眼,一个怀有心事,一个大摇大摆,一前一后进入了还残留着死亡气息的地方。 门关闭前,萤澪眼尖的看到从拐角过来互相挽着有说有笑的二人。 是沈昭曼和苏芊。 苏芊眼眶依旧通红一片,但状态比郭可刚死那会好了些,而且看起来,她和沈昭曼的关系拉进了很多。 她们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沈昭曼似乎对萤澪有些避讳,只一眼便移开,苏芊则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哎,这人和人的差距可真大啊。”萤澪叹了口气,盘坐在海绵垫上,撕开包装袋把奶糖全部倒在身旁。 “谁呀,我吗?”舒元随意接了句,学着她的样坐了下来。 萤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她心里是有点惋惜的。 那个叫容蓉的女孩,其实差一点就可以活下来了。 待在海绵垫上确实能限制延缓那群鬼童的攻击,如果运气好撑过10分钟,那么是完全有可能活下来的。 可惜她不够坚定,被高文瑞三言两语害得葬送性命。 这个男人甚至在最后,恶毒毕露,亲手加快她死亡的脚步。 熟悉的孩童笑声飘过,她知道,他们的进攻要开始了。 那一排排小手在海洋球上寻找着他们两个的身影,却毫无收获。 连同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恼怒和委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呀,你们不想跟我们玩吗?” “你们到底在哪里呀,在哪里呀。” 越来越多苍白又瘦小的手出现在眼前,只为找到他们二人。 萤澪默默看着这一幕,还抽空打了个哈欠。 大约五分钟后,那群小孩气急了,语气狠毒。 “竟然敢耍弄我们!” “撕了他们!撕了他们!” “这群讨人厌的大人!” 萤澪很想笑,还想拉着舒元一起笑,谁曾想视线刚投去,就见舒元惨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踝。 那里被一双散发浓浓黑气的小手紧紧抓住! 与此同时,孩子们异口同声用欢快的声音说出残忍的言语。 “找到了!找到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阴间游乐场(二十) 舒元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调整下姿势缓解两腿的酸麻,却害得自己直接半只脚踏入了阎王殿。 那只手的力度确实不容小觑,根本不像是孩童该有的,也是,他如果像看待正常小孩看待这群死物,他也是该吃药了。 舒元尝试用力抽回脚,结果不仅没往回缩半分,还反被拽下一段距离。 心急如焚间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一旁的少女。 “啧啧。” 他的求救对象先是赏了他两个嘲讽意味十足的字,然后抓起一颗大白兔奶糖往那小手里塞。 “来,姐姐请你吃糖。” 萤澪的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还真有点柔婉恬静的大姐姐味道。 不过这请鬼童吃糖的举动,还是这么清新脱俗。 幸运的是,他真的感觉到那只手的力度在逐渐减轻,在僵持几秒后,在他的脚和糖果中选择了后者。 无论是人是鬼,果然依旧保留着小孩子心性。 在那双手要缩回去时,萤澪竟俯过身一把捉住! “不可以做没礼貌的小孩哦,你是不是忘记跟姐姐说什么了?” 舒元以为自己在面对萤澪惊世骇俗的行为举止时能保证接受能力维持在颇高水平,可当看到这一场景还是心惊肉跳。 更离谱的是那鬼小孩还真应了她。 “谢谢姐姐......” 这下其他小孩纷纷坐不住了。 “凭什么只给他,我没有?!” “还有我!我也要吃!” “姐姐!我也要!” 一双双小手举的高高的,好像在学堂回答老师问题般积极,萤澪见状,将剩下所有包装全部拆开倒在一起,抓起一把潇洒一挥—— “人人都有!不要急不要抢哦,大家都乖乖的,姐姐才给糖吃哦!” 接着,一连串的「谢谢姐姐」此起彼伏。 10分钟一到,她起身,推了把看呆的舒元,示意不远处的出口门已经打开了。 似乎是感知到她要走,陆陆续续的哭声响起。 萤澪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生平最怕小孩子哭了,连忙跑出城堡。 苏芊挣脱开沈昭曼的手,同样小跑到萤澪面前迎上她。 “没事吧?受伤没有?” “没呢,不过他有,受的内伤。” 她指指舒元,煞有其事道。 也没说错吧,他好像从她投喂那群鬼童开始就一副被电击过的表情,如同木头人杵在一旁。 “对了,我在里面留了点存货,你可以坐那接着挥霍。” “嗯?什么存货?” “给他们吃的糖果,还剩五包的量,把控好时间,足够了。” “他们?是谁?” “进去就知道了,如果硬要我描述的话,那大概是一群......说不准马上要得蛀牙的小孩?” 萤澪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形容最贴切。 说起来,她小时候倒是从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因为经过季洁坚持不懈的造谣,她所有奖赏的糖果都被没收进了季洁的口袋。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每日每夜蹲在孤儿院大门前的树荫底下画圈圈诅咒她。 包括但不限于走楼梯摔断腿,清晨起床发现头发掉光,吃饭吃出虫子和老鼠屎之类的。 想起来还真是美好的祝愿呢。 舒元默默退了两步。 “萤姐......你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好吓人。” 萤澪回头假笑道“是吗?我表情一直都这样啊,有问题吗?” “没、没有。” 苏芊踮起脚往里瞧了瞧,眼里盛了些担忧。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是谢谢你的好意,昭曼,快来,我们进去吧。” 沈昭曼目光沉沉,在一旁默不作声盯着萤澪和苏芊交谈甚欢,完全把她当作了透明人。 苏芊对萤澪满脸的感激和佩服,只顾着和她寒暄,还毫不留念当着她的面推开自己的手。 沈昭曼神色黯然,她知道自己比不上郭可和苏芊来的友谊深厚,可她也不会忘记感恩,苏芊在过山车上救过她,她想和这个救命恩人交朋友。 可如今,她的救命恩人全然被对面的少女占去了注意力。 自己的存在感,真的有这么弱吗。 还是说......她也并非真心,只是觉得自己可怜,出于同情罢了。 就像她死去的男朋友王子博,自己也不过是他养在身边的一条狗,闲着无聊就牵出来玩弄,尊严和体面通通不存在。 所幸...... “昭曼?”苏芊见沈昭曼灵魂出窍般,又唤了一声。 沈昭曼视线这才聚焦,小声回应道“嗯。” 看吧,苏芊完全没在意到她奇怪的变化,或者说压根对她不上心。 她们二人收复好心情,警惕地踏入城堡。 “苏芊好像没有注意到,不过我注意到了,”萤澪嘿嘿一笑,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对旁边人说道,“沈昭曼的表情像是被糊了十层面粉,干巴巴的,一看就心事重重。” “这又是什么比喻?”舒元同样也摸着下巴,“不过,我也感觉这位沈小姐,确实不太对劲。” “比起关心其他人,你是不是该先去查漏补缺?” “哦哦!那行,萤姐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来过山车找我。” “不用这么麻烦,有事我会直接烧纸的。” “......” 舒元明智的选择不再掰扯,一溜烟跑没了。 萤澪重新把目光放在室内二人身上,更严谨来说,是放在正在劝说苏芊下蹦床的沈昭曼身上。 “芊芊,坐这的话,是不是作弊啊?要不然我们还是下去吧?” 苏芊和站在外面的萤澪对视一眼,笑了笑“不会的,按照萤澪说的办法,我需要坐这撒糖,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可是,”沈昭曼眉头紧皱,目光不善地看着她俩之间的互动,“我还是不放心,她不会害你,可我也不会害你啊......你愿意听她的,却不愿意听我的吗?” 苏芊略微有些尴尬,避开她灼热又哀伤的视线。 “不好意思啊昭曼,我没有这样想,你别多虑,要不我们分开试验,你先下去,我在上头,如果我有危险,我就赶紧跳下去,如果你有危险,我就立刻拉你上来。” 确实是个公平的办法,风险五五开,也顺了沈昭曼的心。 犹豫了。 “怎么了昭曼?不是你想下去的吗?” “......要不然我们还是呆一块吧,要死一块死,要活一块活。” 她暗自捏紧衣角,扯出个苍白的笑容,话语漂亮的无懈可击。 “啊?哦,那你坐过来吧。” 苏芊微微起身往旁挪了点位置,结果一不小心手脚打滑,身子冲了下去,被一股脑涌上来的海洋球所淹没! “啊!”她惊叫出声,而更糟糕的是,稚嫩的孩童声适时响起—— “太好啦!又有两个大姐姐来陪我们玩啦!这次一定要撕下她们的皮!” 阴间游乐场(二十一) 倒霉! 这是苏芊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要死! 这是苏芊心里的第二个想法。 阿嚏! 这是萤澪在外头受尽寒风凛凛没忍住打的喷嚏。 如此戏剧化发展,简直出乎意料。 萤澪不免摇头叹息,开始有模有样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虔诚祈祷。 倒也不是祈祷苏芊能够脱险,而是祈祷她下辈子在生死攸关场合别忘把鞋底磨干净点。 哦不对,她这么脚滑,说不定下一世投胎成狐狸了呢? “昭曼!昭曼你听到了吗!有小孩子的声音!”苏芊直冒冷汗,她明白,或许这就是萤澪说的——「将会得蛀牙的小孩」。 慌乱只维持了一会儿,求生欲令她大脑恢复运转,立即手脚并用爬上海绵垫。 在她收回脚的下一瞬,一只小手刚好擦着她的脚后跟原地破出! 幸好脱险......刚刚差点把命交代出去...... “姐姐的速度好快啊,一定很适合玩老鹰捉小鸡~” “咯咯咯,姐姐,我们想玩老鹰捉小鸡,我们当老鹰~如果姐姐被捉住的话,就要惩罚你把身上的皮剥下来给我们!” “好诶好诶!玩老鹰捉小鸡咯!” 鬼童们叽叽喳喳,欢呼雀跃,没一会儿就把她们二人的命运安排的明明白白。 “芊芊!它、它们在说什么啊!”沈昭曼害怕的牙齿发颤,“什么老鹰捉小鸡,什么剥皮,它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一道稍稍成熟的声线在空气中傲慢的哼了声“我们才不是怪物呢,你才是怪物!” 它阴恻恻地嬉笑道“我知道你想杀了旁边这位姐姐。这样吧,只要你把她推下来陪我们,我们就放过你。” “我们很乐意给你这样似人非人的「怪物」一个机会,因为你们这种货色是最蠢最好使的工具!咯咯咯!” “怎么样?小孩子是不会撒谎骗人的,大不了我们拉钩~” 苏芊猛得看向沈昭曼,正好对上她骇然的眸子。 “......昭曼?”她不确定地喊了声,听完那鬼童的发言,心瞬间沉入谷底,看向沈昭曼的眼神都带上了狐疑,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虚弱到需要人保护的女子突然透露着股陌生和不安的气息。 沈昭曼面如土色,殷切的解释“芊芊!你别听它乱说!我怎么会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呢!更何况,我早已把你当作好姐妹,它那是挑拨离间!” “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害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你是知道我伤心往事的人,我是真心待你才会把心里话都分享给你啊!” 她上前两步抓紧紧握住苏芊的双手,声泪俱下,逼着苏芊与自己对视。 怪物最爱混淆人心搬弄是非,苏芊自认为也不是个轻而易举被他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可如今,心里那股异样久久不散。 沈昭曼的眼泪砸在她的手背,烫得她一激灵,那滴泪仿佛在替它的主人质问她为何要怀疑,为何要心生芥蒂。 不容多想,她只好垂下头避开对方的泪眼,暂且说出安抚的话语“昭曼,我信你,你别哭,我们都别中了那鬼童的诡计。” 沈昭曼一眨不眨看着苏芊说这番话时的表情。 她在撒谎。 她没有信她。 “......谢谢你,芊芊,谢谢你愿意信任我。”沈昭曼突然放开手,露出个既惨白又释然的笑。 苏芊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周围的糖果,一颗接一颗抛了出去!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东西。 糖果刚落入那片球海,孩子们欣喜若狂。 “又有糖吃了!太好啦!” “我还要!我还要!” 有效果! 苏芊呼出一口气,心底得到一丝宽慰。 只要规划好数量和节奏,每隔几十秒投喂一次,就没问题了。 只要撑过10分钟,就能逃脱! 明明是现实中最普通的10分钟,在此时此景却走的尤其漫长,漫长到大脑产生抽离感,一分一秒都似对心脏的凌迟。 “我来帮你吧芊芊,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我们接力。” “好吧......” 苏芊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 却看到窒息的一幕! “别——” 可是来不及了,话头卡在喉咙眼,未出口的每个字都灼烧的厉害,沈昭曼抱起余下所有的糖果直接抛洒出去,每颗糖果在空中划过乳白的弧线,似乎在向她们挥手告别。 不,挥手告别的也许不是「糖果」,而是「生机」。 “你在干什么!“苏芊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哭喊着质问。 造成这副局面的人面目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苏芊失去理智的指责声,眼睛只能容下苏芊那仇视和愤恨的表情。 那怂恿的坏孩子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冷不丁说着风凉话“哎呀,终于可以看戏了,最喜欢看姐姐们吵架了。” “芊芊......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昭曼从海绵垫边缘退回来,慢慢向苏芊靠近。 “别过来!” 毫不客气的怒吼犹如一道飞升而上势不可挡的烈焰,筑起坚不可摧的高墙将二人隔绝。 “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糖都扔出去!等它们吃光了,让它们来吃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 “哪怕你不动脑子,也有眼睛看吧?!你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 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只是太急、太想保护你的安全了而已!” “那我可真谢谢你,反向保护,真有你的。” 在攻心的怒火后是无尽的疲惫,苏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眸子掠过沈昭曼的肚子。 是啊,她差点忘了,沈昭曼还是个孕妇,孕期的女人受不得太大刺激,而刚刚那番不顾情谊和体面的咆哮早已把她刺激的一塌糊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吗。 “芊芊......”除了默念她的名字,沈昭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背后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住。 萤澪笑着朝她哈了口气,玻璃随之覆上一层白雾,用手指在上边点点画画。 麻绳总挑细处断,忽地,凄厉的惨叫为凶多吉少的场面雪上加霜! “救命!芊芊!救我!” “又有糖吃了!太好啦!” “我还要!我还要!” 有效果! 苏芊呼出一口气,心底得到一丝宽慰。 只要规划好数量和节奏,每隔几十秒投喂一次,就没问题了。 只要撑过10分钟,就能逃脱! 明明是现实中最普通的10分钟,在此时此景却走的尤其漫长,漫长到大脑产生抽离感,一分一秒都似对心脏的凌迟。 “我来帮你吧芊芊,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我们接力。” “好吧......” 苏芊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 却看到窒息的一幕! “别——” 可是来不及了,话头卡在喉咙眼,未出口的每个字都灼烧的厉害,沈昭曼抱起余下所有的糖果直接抛洒出去,每颗糖果在空中划过乳白的弧线,似乎在向她们挥手告别。 不,挥手告别的也许不是「糖果」,而是「生机」。 “你在干什么!“苏芊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哭喊着质问。 造成这副局面的人面目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苏芊失去理智的指责声,眼睛只能容下苏芊那仇视和愤恨的表情。 那怂恿的坏孩子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冷不丁说着风凉话“哎呀,终于可以看戏了,最喜欢看姐姐们吵架了。” “芊芊......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昭曼从海绵垫边缘退回来,慢慢向苏芊靠近。 “别过来!” 毫不客气的怒吼犹如一道飞升而上势不可挡的烈焰,筑起坚不可摧的高墙将二人隔绝。 “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糖都扔出去!等它们吃光了,让它们来吃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 “哪怕你不动脑子,也有眼睛看吧?!你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 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只是太急、太想保护你的安全了而已!” “那我可真谢谢你,反向保护,真有你的。” 在攻心的怒火后是无尽的疲惫,苏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眸子掠过沈昭曼的肚子。 是啊,她差点忘了,沈昭曼还是个孕妇,孕期的女人受不得太大刺激,而刚刚那番不顾情谊和体面的咆哮早已把她刺激的一塌糊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吗。 “芊芊......”除了默念她的名字,沈昭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背后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住。 萤澪笑着朝她哈了口气,玻璃随之覆上一层白雾,用手指在上边点点画画。 麻绳总挑细处断,忽地,凄厉的惨叫为凶多吉少的场面雪上加霜! “救命!芊芊!救我!” “又有糖吃了!太好啦!” “我还要!我还要!” 有效果! 苏芊呼出一口气,心底得到一丝宽慰。 只要规划好数量和节奏,每隔几十秒投喂一次,就没问题了。 只要撑过10分钟,就能逃脱! 明明是现实中最普通的10分钟,在此时此景却走的尤其漫长,漫长到大脑产生抽离感,一分一秒都似对心脏的凌迟。 “我来帮你吧芊芊,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我们接力。” “好吧......” 苏芊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 却看到窒息的一幕! “别——” 可是来不及了,话头卡在喉咙眼,未出口的每个字都灼烧的厉害,沈昭曼抱起余下所有的糖果直接抛洒出去,每颗糖果在空中划过乳白的弧线,似乎在向她们挥手告别。 不,挥手告别的也许不是「糖果」,而是「生机」。 “你在干什么!“苏芊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哭喊着质问。 造成这副局面的人面目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苏芊失去理智的指责声,眼睛只能容下苏芊那仇视和愤恨的表情。 那怂恿的坏孩子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冷不丁说着风凉话“哎呀,终于可以看戏了,最喜欢看姐姐们吵架了。” “芊芊......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昭曼从海绵垫边缘退回来,慢慢向苏芊靠近。 “别过来!” 毫不客气的怒吼犹如一道飞升而上势不可挡的烈焰,筑起坚不可摧的高墙将二人隔绝。 “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糖都扔出去!等它们吃光了,让它们来吃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 “哪怕你不动脑子,也有眼睛看吧?!你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 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只是太急、太想保护你的安全了而已!” “那我可真谢谢你,反向保护,真有你的。” 在攻心的怒火后是无尽的疲惫,苏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眸子掠过沈昭曼的肚子。 是啊,她差点忘了,沈昭曼还是个孕妇,孕期的女人受不得太大刺激,而刚刚那番不顾情谊和体面的咆哮早已把她刺激的一塌糊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吗。 “芊芊......”除了默念她的名字,沈昭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背后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住。 萤澪笑着朝她哈了口气,玻璃随之覆上一层白雾,用手指在上边点点画画。 麻绳总挑细处断,忽地,凄厉的惨叫为凶多吉少的场面雪上加霜! “救命!芊芊!救我!” “又有糖吃了!太好啦!” “我还要!我还要!” 有效果! 苏芊呼出一口气,心底得到一丝宽慰。 只要规划好数量和节奏,每隔几十秒投喂一次,就没问题了。 只要撑过10分钟,就能逃脱! 明明是现实中最普通的10分钟,在此时此景却走的尤其漫长,漫长到大脑产生抽离感,一分一秒都似对心脏的凌迟。 “我来帮你吧芊芊,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我们接力。” “好吧......” 苏芊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 却看到窒息的一幕! “别——” 可是来不及了,话头卡在喉咙眼,未出口的每个字都灼烧的厉害,沈昭曼抱起余下所有的糖果直接抛洒出去,每颗糖果在空中划过乳白的弧线,似乎在向她们挥手告别。 不,挥手告别的也许不是「糖果」,而是「生机」。 “你在干什么!“苏芊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哭喊着质问。 造成这副局面的人面目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苏芊失去理智的指责声,眼睛只能容下苏芊那仇视和愤恨的表情。 那怂恿的坏孩子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冷不丁说着风凉话“哎呀,终于可以看戏了,最喜欢看姐姐们吵架了。” “芊芊......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昭曼从海绵垫边缘退回来,慢慢向苏芊靠近。 “别过来!” 毫不客气的怒吼犹如一道飞升而上势不可挡的烈焰,筑起坚不可摧的高墙将二人隔绝。 “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糖都扔出去!等它们吃光了,让它们来吃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 “哪怕你不动脑子,也有眼睛看吧?!你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 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只是太急、太想保护你的安全了而已!” “那我可真谢谢你,反向保护,真有你的。” 在攻心的怒火后是无尽的疲惫,苏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眸子掠过沈昭曼的肚子。 是啊,她差点忘了,沈昭曼还是个孕妇,孕期的女人受不得太大刺激,而刚刚那番不顾情谊和体面的咆哮早已把她刺激的一塌糊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吗。 “芊芊......”除了默念她的名字,沈昭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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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背后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住。 萤澪笑着朝她哈了口气,玻璃随之覆上一层白雾,用手指在上边点点画画。 麻绳总挑细处断,忽地,凄厉的惨叫为凶多吉少的场面雪上加霜! “救命!芊芊!救我!” “又有糖吃了!太好啦!” “我还要!我还要!” 有效果! 苏芊呼出一口气,心底得到一丝宽慰。 只要规划好数量和节奏,每隔几十秒投喂一次,就没问题了。 只要撑过10分钟,就能逃脱! 明明是现实中最普通的10分钟,在此时此景却走的尤其漫长,漫长到大脑产生抽离感,一分一秒都似对心脏的凌迟。 “我来帮你吧芊芊,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我们接力。” “好吧......” 苏芊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 却看到窒息的一幕! “别——” 可是来不及了,话头卡在喉咙眼,未出口的每个字都灼烧的厉害,沈昭曼抱起余下所有的糖果直接抛洒出去,每颗糖果在空中划过乳白的弧线,似乎在向她们挥手告别。 不,挥手告别的也许不是「糖果」,而是「生机」。 “你在干什么!“苏芊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哭喊着质问。 造成这副局面的人面目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苏芊失去理智的指责声,眼睛只能容下苏芊那仇视和愤恨的表情。 那怂恿的坏孩子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冷不丁说着风凉话“哎呀,终于可以看戏了,最喜欢看姐姐们吵架了。” “芊芊......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昭曼从海绵垫边缘退回来,慢慢向苏芊靠近。 “别过来!” 毫不客气的怒吼犹如一道飞升而上势不可挡的烈焰,筑起坚不可摧的高墙将二人隔绝。 “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糖都扔出去!等它们吃光了,让它们来吃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 “哪怕你不动脑子,也有眼睛看吧?!你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 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只是太急、太想保护你的安全了而已!” “那我可真谢谢你,反向保护,真有你的。” 在攻心的怒火后是无尽的疲惫,苏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眸子掠过沈昭曼的肚子。 是啊,她差点忘了,沈昭曼还是个孕妇,孕期的女人受不得太大刺激,而刚刚那番不顾情谊和体面的咆哮早已把她刺激的一塌糊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吗。 “芊芊......”除了默念她的名字,沈昭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背后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住。 萤澪笑着朝她哈了口气,玻璃随之覆上一层白雾,用手指在上边点点画画。 麻绳总挑细处断,忽地,凄厉的惨叫为凶多吉少的场面雪上加霜! “救命!芊芊!救我!” “又有糖吃了!太好啦!” “我还要!我还要!” 有效果! 苏芊呼出一口气,心底得到一丝宽慰。 只要规划好数量和节奏,每隔几十秒投喂一次,就没问题了。 只要撑过10分钟,就能逃脱! 明明是现实中最普通的10分钟,在此时此景却走的尤其漫长,漫长到大脑产生抽离感,一分一秒都似对心脏的凌迟。 “我来帮你吧芊芊,你脸色好差,要不休息一会,我们接力。” “好吧......” 苏芊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再度睁开眼! 却看到窒息的一幕! “别——” 可是来不及了,话头卡在喉咙眼,未出口的每个字都灼烧的厉害,沈昭曼抱起余下所有的糖果直接抛洒出去,每颗糖果在空中划过乳白的弧线,似乎在向她们挥手告别。 不,挥手告别的也许不是「糖果」,而是「生机」。 “你在干什么!“苏芊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哭喊着质问。 造成这副局面的人面目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了苏芊失去理智的指责声,眼睛只能容下苏芊那仇视和愤恨的表情。 那怂恿的坏孩子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冷不丁说着风凉话“哎呀,终于可以看戏了,最喜欢看姐姐们吵架了。” “芊芊......你怎么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沈昭曼从海绵垫边缘退回来,慢慢向苏芊靠近。 “别过来!” 毫不客气的怒吼犹如一道飞升而上势不可挡的烈焰,筑起坚不可摧的高墙将二人隔绝。 “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糖都扔出去!等它们吃光了,让它们来吃我们吗?!”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讲......” “哪怕你不动脑子,也有眼睛看吧?!你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 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只是太急、太想保护你的安全了而已!” “那我可真谢谢你,反向保护,真有你的。” 在攻心的怒火后是无尽的疲惫,苏芊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眸子掠过沈昭曼的肚子。 是啊,她差点忘了,沈昭曼还是个孕妇,孕期的女人受不得太大刺激,而刚刚那番不顾情谊和体面的咆哮早已把她刺激的一塌糊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命都要没了,还在乎那些吗。 “芊芊......”除了默念她的名字,沈昭曼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芊心一横,合上眼,鬼童也好,沈昭曼也好,通通充耳不闻。 等鬼童吃完所有糖果,她们二人就会成为活靶子。 「砰砰!」 背后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愣住。 萤澪笑着朝她哈了口气,玻璃随之覆上一层白雾,用手指在上边点点画画。 麻绳总挑细处断,忽地,凄厉的惨叫为凶多吉少的场面雪上加霜! “救命!芊芊!救我!” 阴间游乐场(二十二) 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在萤澪微微错愕的眼神中,苏芊飞奔向即将在边缘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可是一尸两命! “坚持住!别松手!”苏芊双臂圈住她的上半身,使劲往里拖。 沈昭曼挣不过,一时不慎被拽倒,下巴狠狠砸在垫子上,眼冒金星,犬齿磕破口腔软肉,嘴里满是血腥味。 “不要......不要!” 唇齿间唯余痛楚麻木,字不成调,含糊不清,像是被塞入一团棉花。 绝望之际,泪眼朦胧。 “够了!别说话!省点力气!” 苏芊完全没有办法再分出多余精力去安抚她,语气不免急躁,清秀的脸蛋过于用力而皱成了一团。 惨白的手从脚踝缓缓攀上小腿,撒气般抓出极深的血痕。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费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苏芊气息不稳,好几次差点跌倒。 双臂也渐渐乏力开始颤抖。 鬼童似乎察觉到她的疲软,又有几双小手如雨后春笋般急不可耐的纠缠而上,与她作对。 若有若无的稚子笑声原该是天地间最纯洁动听的音律,此刻却饱含阴暗恶意,嘲笑他人的不自量力。 “芊芊!芊芊你不要丢下我!千万不要丢下我!” 沈昭曼心急如焚,恐惧宛如黎明前的极暗时刻那般压迫着她的心脏,看不见一丝生的光亮。 苏芊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她相信苏芊一定会成功把她救出去的! 真的......会么? 苏芊逃避的眼神和敷衍的话语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使无望的心情更为失望。 内心涌上的怪异感操纵了她的大脑,令她在生死存亡之际木然开口“芊芊......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 精疲力竭的苏芊闻言,皱紧眉头,连训斥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半截身子快要被扯下,有几只鬼手早已弯着尖甲猖狂攀附至大腿,刺入皮肉,苏芊改变姿势立马双膝跪地增加摩擦力,撑着一口气对抗那悬殊的巨大拖力。 她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苏芊的视线追随着一滴泪从额头滑落至鼻尖,恰好与沈昭曼溃散的眼神对焦。 那是从眼眶溢出的无声祈求。 “芊芊,别丢下我。” 沈昭曼仿佛感受不到腿部的疼痛,变成了一台只会复读设定好台词的冰冷机器。 可身上愈来愈松的力道令她胆颤,力道每减轻一分,她的表情就凝固一分。 苏芊咬紧下唇,大脑一团乱麻。 她很清楚,再不松手,那么自己将会陪着沈昭曼葬送在这里。 连带着和郭可的记忆化为尘土。 萤澪也很失望吧,辜负了她这么久的等候,自己却请她免费看了场双人死亡表演。 ......说起来,萤澪刚刚在窗户上......画了什么? 她艰难扭头,凭借良好视力锁定玻璃上留存的痕迹。 那是一个正方形,框内正中心画着一个圆。 不对,比起圆形,那貌似更形似......纽扣。 因为圆形中间包含着一个小小的菱形,正是自己外套口袋纽扣的图案! 她惊异地瞪大双眼,汹涌的第六感快要将那隐隐浮现的可能性脱口而出。 她驱使发麻的右手探入口袋,心情如从石头裂缝钻出的新生嫩芽,拥抱希望。 指尖触碰到坚硬的物体,她一愣,迅速掏出一看。 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自己的口袋极深,完美隐藏了这把匕首,又因为全程提心吊胆,神经紧张,一时间竟没有感知到这股隐隐约约的重量,若非萤澪提醒,她死也不会察觉。 刃面从沈昭曼眼前晃过,凉意顿生。 “芊芊......为什么你的口袋里装着一把刀?” 苏芊喘着粗气,捏紧匕首,现下迫在眉睫,她没有思考的时间,咬咬牙立刻打定主意! “忍着点!” 她低头避开对方茫然无措的眼神,拨下那其中一只绞紧自己衣物的手,用脚踩住五指,接着飞快一刀剁了下去! 小指与手掌连接处顿时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啊啊啊!!!” 痛呼凄厉,可苏芊根本不能收手! 她坚定地,一刀接着一刀,硬生生砍断了那根小指。 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被刀起刀落和血红浸盖。 拾起那根断指,她精准一抛,落在海洋球上,两脚周围的血液堆积过多,顺着海绵垫边缘滴落在底下的鬼手上。 鬼童们顿时兴奋起来,那是一种与之前相比更为癫狂的形态。 在苏芊疲惫又满怀期待的神色中,它们争先恐后涌向那根断指,抢夺着,争吵着,还有的不断将沾了血液的海洋球一个个拽入深处占有。 她趁机把近乎晕厥的沈昭曼拖了上来,万分庆幸,时间已到,出口已开。 不敢多留一秒,她连拖带拽把沈昭曼带出那个差点令她命丧的地方。 一出来,她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手上还握着那把沾满沈昭曼鲜血的匕首。 萤澪默默接过,扯过沈昭曼的衣服擦拭起来“她都留了这么多血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了。” 苏芊虚弱地举着右手 “这有什么,你是为了救她。”萤澪往刀面哈了口气,继续擦拭,“你大可以不管她的,可你没有,恭喜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么算下来,不可估量啊。” “而且你忘了吗,现实中的她只同步痛感,肉体并不会残缺,这种程度的话,少则痛一个星期,多则痛一个月。” 这番话切切实实让苏芊的心稍稍放了放。 受到的视觉冲击太大,竟一时没想起来惊悚游戏的这一设定。 苏芊呼出一口长气,神情都松懈几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最惨烈的方式解决问题,”萤澪把擦干净的匕首塞回口袋,末了,满意的拍拍,“我猜的是,你首先会砍那些小鬼。” “很可惜我猜错了。” 苏芊刚恢复些润色,又霎时尽褪,“我、我确实没想到......也许是内心深处对那种东西的恐惧和排斥,并且我当时的情况很难进行那样的操作。” 萤澪歪头一想,眼底一片清明。 “对哦,你当时脱不开身,毕竟怀里抱着个娃。”萤澪歪歪头,眼底一片清明,“我的第二个猜测,是你会割肉放血。” 阴间游乐场(二十三) 左边......口袋?

什么意思?

惊愕之余,苏芊的脑海蓦然闪过很多画面。

萤澪意味深长的微笑、玻璃上描绘的图案、右边口袋掏出的匕首、再是,用做逃生诱饵的血淋淋的小指。

最后的最后,定格在那一笔一划的方形图案。

她的衣服有两个口袋。

而当时,她选择了右边。

苏芊目光闪烁,嘴巴微张,不敢任由这个话题发展下去。

萤澪看出她的犹豫,悄然凑近,纤细的手挽上她的脖子,另只手往下顺着绵绸的衣服布料,滑进左边口袋。

温热的风在耳畔吐息,语气绵软“我的手速很快吧?”

“在跟你拥抱的那一刻,就往里面塞了个大宝贝。”

握成拳的手在苏芊眼前摊开。

赫然是一把奶香味糖果。

苏芊瞳孔地震,嘴唇微微颤抖。

“哎呀,你醒啦?”萤澪偏头,盯着地上的伤者

沈昭曼不知何时悠悠转醒,怔怔盯着萤澪的手心之物。

她的手缓缓抚上腹部,却不料钝痛难忍。

垂眸,原本该生长小指的地方空空荡荡。

没有涕泗滂沱,没有撕心裂肺。

就这么淡淡的,徘徊在情绪的无底洞。

苏芊好一会儿才找回正常的语调“昭曼......你还好吗?”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换上怎样的表情来与被她亲手剁下小指的可怜人对话。

十指连心,该多痛啊。

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心底一阵苦涩。

苏芊将沈昭曼扶起,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抱歉......我没有办法。”

“......”

沈昭曼机械地转动眼珠,盯向近在咫尺的人,苏芊满脸悲伤的样子好像怀中拥抱的是具尸体。

“昭曼,跟我说句话吧......”

她到底是心软了。

无论沈昭曼做出多少愚蠢笨拙的事情,无论自己是出于救她的缘由才伤的她,都掩盖不了她伤害她的事实。

深深的自责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似要将其溺毙。

“......给我,那个。”

沈昭曼避开那道充满歉意的眼神,用完好的那只手指向萤澪的手心的糖。

苏芊立马从她手心抓取一颗剥开,塞入怀中人的嘴里。

糯米纸瞬间融化在舌尖,随着牙齿轻轻咀嚼,甜味四溢,驱散苦涩。

二人就这么静静注视着沈昭曼的一举一动,直待她撑起身子,对上苏芊的眼睛,声音沙哑“......谢谢你,芊芊,你又救了我一次。”

苏芊怔愣,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寻分毫愤怒或悲伤的影子。

结果一无所获。

沈昭曼淡然致谢,好像断指的人不是她一般。

衬着那张病态到惨白的脸,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既然你们并没有反目成仇,要不咱们先转移阵地?”萤澪往嘴里抛了颗糖,砸吧着嘴,“好巧不巧,我的最后一个游玩目的地就在不远,你们姐妹淘是打算在游戏里过夜,还是准备跟我一起杀过去?”

她又蹲下身子,瞄了眼沈昭曼的肚子“或者你想在这再休息会,我和苏芊先走?”

“......不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三人行的感觉很奇怪,尤其是萤澪硬要在沈昭曼的左边和她挤一块走。

她的眼神十分不老实,盯着旁边人看的时间比盯着路的时间还要多。

换作以前,沈昭曼绝对一点就炸,冲她发脾气。

可现在,任由毫不避讳的凝视落在脸上,不痛不痒。

忽得,心底那坏种子生根发芽,弄得心痒痒。

她神秘兮兮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看见了。”

见对方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神态,她翘起嘴角,加上重重一磅。

“我看见......是你自己,故意后退,把脚伸下去的。”

“咳咳——”沈昭曼剧烈咳嗽起来,吓得苏芊连忙拍打她的背。

“哎呀,没事吧?被口水呛到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萤澪惊慌地虚掩嘴,满脸无辜。

咳嗽声停下,她们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继续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前行。

不出一会儿,便来到一方小型沙滩。

颗颗沙砾呈前所未见的黑色,宛如暗藏危机的深海,中间插着一把铁铲,四周被围栏围起,只留下一处仅能容一人钻过的破洞。

萤澪发现,自己今天一天都在诠释什么叫真正的冤家路窄。

洞口前,季洁带着她的护花使者洪良飞在此踌躇不前,二人皆面目为难,嘴里喋喋不休,似乎在商讨策略。

离近些后,才听清二人的对话。

“洪叔......你是我见过最勇猛的男人,我可全靠你了。”

“小洁,有我护着你,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嗯!叔,等这次结束,我们出去后,我一定会好好感激你的......”女孩白皙的脸蛋染上层红晕。

洪良飞听到这话,红光满面,连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诶呀这都是叔该做的,不过小洁既然这么说了,可千万不能反悔了。”

“那叔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的好消息。”

洪良飞学着狗样趴下身子,匍匐着钻过破洞,顿时灰头土脸。

踏上黑沙的感觉极不真实,像踩在缱绻轻舞的云海,又像踩在波澜暗涌的湖面。

围栏外的季洁刚朝他打完气,一回头,就见萤澪面露微笑,神色自若地打量着她。

而沙滩上的洪良飞也在这时迈开大腿快速向中心奔去,轻而易举拔出那把铁铲奋力挖起来。

只来回几下,他便弯腰抽出沙砾下掩埋的红色一角。

“钱!我挖到钱了!”洪良飞兴奋地把钞票塞入口袋,继续挖掘着这方宝藏天地。

沙滩寻宝竟然真能挖出宝贝来!

这下发财了!看他把这些财宝带回去让家里那个婆娘眼馋!

大概又掘了一米的深度,金灿灿的光芒势不可挡,他贪婪地扑上去,两眼发光“金条!这里竟然还藏着金条!”

他不知疲倦地又开始开垦,自己老实工作了一辈子,还没遇到过这出钱财主动投怀送抱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件宝物是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

“太好了,把这送给小洁,她一定喜欢!一定会更爱我的!”

他沉浸在虚构的世界,仿佛已经拥抱未来富裕殷实的日子。

萤澪见状,揽过季洁的脖子,笑意不明。

“你知道吗,其实我对塔罗略有研究,这次进副本前,我特意占卜了一下。”

季洁无法阻止她的靠近,和越来越幽深的话语。

“我印象里记得,那张牌,是大阿卡那之一的......「节制」。”

与此同时,围栏内,洪良飞抹了把汗,低头一看,发出疑惑的询问。

“这是什么?”

待剥开吸附于表面的沙层,他瞬间冷汗直流!

一截惨白的断手,孤零零躺在那处。 阴间游乐场(二十四) “啊啊啊啊!!!!”人高马大的男人吓得魂飞魄散,铁铲脱手而出飞出五米远!

他两腿打着颤节节后退,一个踉跄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他手忙脚乱从沙砾堆爬起,急得差点又跌一跤,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追逐,拼了命找寻来时的洞口。

那口子竟然在一种不合常理的情况之下开始向内圈缩小,直至完全闭合。

洪良飞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笼中困兽,孤立无援。

季洁同样看到这一诡异现象,迫切喊道“洪叔!你别慌,或许等挖掘到一定次数,出口会再度开放的!”

洪良飞僵硬点头,显然这番话的安抚作用为0,可他不敢去想更坏的结果,所以哪怕仅仅当慰藉也好,他都全然接收。

接着,他死死盯着刚被自己挖出的大坑,或者说,盯着里面的断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冷汗沁湿额角,那骇人之物却一动不动,静静躺在原地。

洪良飞狠狠咽了口唾沫,见出路无望,又大着胆子踱回坑前向内探看。

莫非是道具?用来吓唬他们的?

这想法一冒出,他心跳平缓几分,呼吸也没这么急促了。

“对,肯定是道具!如果是怪物,早钻出来追杀我了!”

眼不见为净,他决定捡回铁铲把沙砾回填,再划出个大叉,好预防自己下次再挖到此物。

第五个沙坑初现雏形,里面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他并不满足,与前三者相比,这玩意明显微不足道,他继续呼哧呼哧不断挖坑,做着不愿醒来的发财之梦。

璀璨的珠宝项链及精品白地青花瓷器争相出世,他笑得合不拢嘴,连起初那只断肢给心灵带来的巨大恐惧都遗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很快,他又碰上了硬茬。

新坑里,躺着一双扭曲的断脚。

受过一轮刺激的男人承受能力显着提高,至少没再因此哭天喊地。

洪良飞默默埋了回去,划了个叉。

没想到待离几米远后,又紧接着挖出一条断腿!

他的心情此刻出现了点问题。

定是我运气不好!不行,我不信,下一个绝对是宝贝!”

撂下像自我安慰又像自我鼓劲的话语,铲子一下下凿进沙堆。

么会这样!”他不甘心地揉搓双眼一遍遍确认,“又是道具!”

坑里赫然是两颗如气球般鼓起的眼球。

“晦气晦气!”

洪良飞啐了口,狠狠跺着脚踩磨沙子出气。

在挖出一具无手无脚无头的躯干后,他出气的胆量瞬间四散而逃。

为什么挖不出钱财宝物了?!

他不信邪,却又不敢再继续挖下去。

手、脚、腿、眼、躯干......

惧意油然而生。

下一个,会是什么?

季洁的声音传了过来“洪叔,我看出口还是没打开,是不是还需要继续挖?”

洪良飞的回答有些磕绊“继、继续?”

“是啊!如果不继续,这个项目或许永远都过不了关,说不定你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洪叔,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快点出来吧!”

男人依旧犹豫不决,暗暗握紧了铁铲把手。

“你不愿意相信我吗?”

季洁声音马上软了下来,夹带一丝哭腔。

洪良飞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若真像她说的那样,自然最好,成功逃脱不说,自己不仅可以塑造坚韧果敢威猛的形象,还能夺得季洁更深层次的好感和依赖。

若不是那样,她一定万分愧疚,只要自己再假装伤得很重,季洁定会想法设法补偿自己。

一举两得。

洪良飞说干就干。

萤澪轻啧,感叹道“可怜的汤姆,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季洁听到后,朝她露出个委屈讨好的表情。

随着坑底越来越深,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集合在那一点,或担忧或好奇。

“这是什么?”

铁铲敲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洪良飞疑惑,用铲子尖尖倒弄几下,突然失声尖叫——

“头、头发!是头发!”

与此同时,逃生洞口出现,呈螺旋状般扭开,昭告众人此关即将结束。

“不对!你们有没有发现沙滩怪怪的?”苏芊指向其中一处地方,“这里......还有那里!”

她的话点醒了洪良飞,他慌乱环顾四周,发现沙滩表面足足鼓起五个大包!

每个沙包上面都划着已凸起歪斜的叉。

洪良飞心下一凉,没有谁比他更明白那底下是什么。

“跑啊!快跑!”季洁急得满头大汗,不顾形象地吼叫着。

洪良飞刚迈开一步,道道黑影破沙而出,吓得他浑身一震!

它们皆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蠕动着,扭动着,翻滚着。

目的地很明确,便是洪良飞脚下的头颅!

他惨叫一声,撒开腿不要命地往洞口逃去!

黑色的沙仿佛拥有了生命流动起来,接收到指令般阻拦着他的前行,洪良飞只觉腿部挂了千斤顶,一小段路程跑的大汗淋漓,艰难万分。

身后,似乎传来尖利的咆哮!

脚步越来越沉重,一深一浅,像是踏入怪物的喉咙内部被无情吞吐。

好在,经过不懈努力,洞口近在咫尺!

他困难地弯下腰,季洁顺势蹲下,把手递给他准备拉他出来!

洪良飞刚要伸手抓住,却不料季洁惊叫一声缩了回去!

“洪叔!你、你的后面!”

“我知道!小洁,你先把我拉出去!快啊!”

季洁置若罔闻,目光惊恐。

“洪叔!它、它越来越近了!啊啊啊!!!”

“啊啊啊啊!!!!”

二人嘴里纷纷同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怪物扑上来死死咬住洪良飞的脚踝,尖利的牙齿刺入,血流如注!

“小洁!救命!快救救我!”

季洁吓傻了,呆愣在一旁,反而还不禁向后倒退几步。

“小洁!啊啊啊!!!”

洪良飞绝望地哭喊着她的名字,可被他当作救命稻草的女生正在慢慢远离他!

“小洁!别走、别走!!!”

怪物狠狠从他脚上扯下一块肉,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

洪良飞趁此机会,强撑一口气,往洞外蠕动着。

终于探出半个身子。

「哒。」

一双运动鞋踩在他的额头!

在洪良飞害怕的眼神中,萤澪咧开嘴。

“嘻嘻。” 阴间游乐场(二十五) “你做什么?!” 洪良飞睚呲欲裂,额头上的力道令他无法前进半分。 “把脚挪开!该死的!” “stop,我要指正一下,”萤澪腿部又向下用力几分,“该死的不是我,是你喔,你要不要回头看看,那只怪物好像已经把嘴里的肉吃干净了喔。” “真是不礼貌,好歹也是你亲手替它解开封印融合的身体,怎么恩将仇报呢。” “喔,说起来,论不礼貌,还得看我们洪叔啊,是不?” “你再多嘴,看我出去不打死你!” 洪良飞恶狠狠地盯着她威胁道,他左右摇晃脑袋,想把萤澪的脚晃下来。 可恶,为什么她的力气这么大?! 不行,他绝不能折在这里! “小洁!小洁你快把她赶走啊!快把我拉出去!这次说什么我都要好好教训她!” 洪良飞扯着嗓子对躲在老远的季洁呼喊,眼里满是疯狂。 后者听到自己的名字,远离瘟神般转身又跑出一小段距离,找了棵树隐藏身影。 她的做法深深刺痛洪良飞的心脏,洪良飞不敢置信地怒吼“小洁!季洁!你怎么可以这样?!” “从头到尾,我保护你,爱惜你,为你出气,结果你就这么辜负我?!你还有良心吗?!” “亏我、亏我对你那么好,甚至还想为了你和我家那黄脸婆离婚!从此以后余生只有你一人!” “你怎么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我告诉你,如果我死了,我一定会在地狱诅咒你的!你早晚要下来陪我!” 洪良飞气到面部狰狞,以往的体贴温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憎恨和狂怒! 胸腔像是溃烂,每口呼吸都在抵御巨大的痛苦。 “大叔,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按照我对季洁性子的了解,说不定从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把耳朵捂上了。” “你、你!咳咳!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和那个贱人都是一丘之貉!你也会不得好死!” 萤澪沉下脸,一脚踹上他的下巴。 “喂,其他也算了,说我和她一丘之貉?这也骂的太脏了吧。” “你要是学不会好好说话,我可以帮你。” “帮你......永远都说不出话。” 萤澪亮了亮手上的匕首,对着他的喉咙划拉几下。 每当洪良飞挣扎着要往外钻,她都会把刀尖向前推上几分。 洪良飞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这两个狠毒的女人! “你少吓唬我!我看你这匕首也是假的,虚张声势!你就是怕我出去把你揍得亲爹都不认识,所以拿出来唬人!” 萤澪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洪良飞见此,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废物就是废物,不学着季洁好好抱紧你身边那小子的大腿,逞什么能?” “你继续装啊!我倒是要看看这把假刀有什么能耐!” 他笑的恶劣,露出挑衅的眼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刀尖直直撞了上去! 萤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飙出的血溅了满身! 匕首刺进男人的喉头,割开他的喉管,男人的眼球凸起,满是惊恐。 生平说了无数脏话的人再也开不了口。 萤澪面无表情拔出刀“这可不是我先动手的,是你自己非不信邪。” “不过没事,你这不还没死么?只是彻底失声了而已。” 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季洁藏身的地方喊道“喂——对面的,你也不用捂耳朵了,你的男人成哑巴了喔!” 树后之人探出一个脑袋,悄悄看了眼这里的情况,立刻被满目血色吓退。 怪物嗅到血腥味,大受刺激,杀意沸腾,带着冲天的压迫感扑了过来! 一口咬在洪良飞的脖子上! 伤口被撕裂,从几厘米的宽度硬生生扩大好几倍! 男人的眼球开始涣散,不住翻着白眼,濒临死亡。 怪物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开始把这具半死不活的躯体粗暴地往里拖拽,血迹沿着路径扩散。 它的四肢刚刚拼合,动作笨拙,诡异的迟钝,像是卡壳的机械,叼着洪良飞的尸体刨着沙滩正中央的沙砾。 前来寻宝的人却成为怪物的宝藏。 萤澪看着不远处从洪良飞口袋里掉出洒落一地的钞票,哑然失笑。 不懂得在自我放任中找到平衡的人,终将被节制抛弃。 一双手伸过,手心上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 “擦擦吧,你脸上都是血。” 苏芊担忧地望着她。 萤澪接过,手帕抖落展开,还有股栀子花的香味。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看着怪物把洪良飞塞入沙海,她收回视线,缓缓开口,“怪物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块被围起来的区域,并不能伤害到外围人。” “季洁的猜想是对的,只有挖到一定次数,也就是挖出怪物的全部躯体部分,出口才会打开,这一条件是固定的。” “好在,这一关只需要死一个人。” 往好处想,只需死一个人即可幸福千万家,往坏处想,这是谁进谁必死的环节。 “我们不需要进去了,这一关破了。感谢季洁吧,她不怂恿洪良飞进去,死的估计就是我们中的一个。” 苏芊率先一步明白过来“那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全部通关了?我数过,目前游乐场里所有的项目我们都玩遍了,没有遗漏。” “要不你再数数?” 苏芊脸色一变,忙追问“什么意思?” “等你数完我就告诉你。” 一分钟的沉寂后,不仅苏芊,连沈昭曼都面色铁青。 无论怎么细数,来回好几遍,结果都是—— 她们总共只通关了8个项目。 而起初,管理员说的清清楚楚,必须得完成九个游玩项目才可以离开副本。 “可是我来时都看过了,这里哪有第九个啊?” 事情太过出乎意料,苏芊试图控制内心的不安。 “怎么没有?加油想想,总不见得记性比我还烂吧?” 萤澪两手一摊,作无辜状。 见过吗?” 苏芊拍拍脑袋,拼命翻看自己的记性回廊。 “不止你,我们所有人,都见过。” 见萤澪如此斩钉截铁,苏芊只好努力回想。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忽然,她激动地抓住萤澪手臂摇晃! “我知道了!” 阴间游乐场(二十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别激动,我知道你记性最好了。”萤澪好笑地望向她,“去看看吗?你带路。” 没有人异议,她们顺理成章向最后的关卡进发。 “萤澪!等等!” 季洁见众人要走,慌忙从树后跑过来。 “萤澪,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洪叔已经死了,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的......可不可以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多新鲜啊,我没听错吧,你来找我帮忙?” 萤澪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准确来说,是没把她整个人放在心里。 “我知道你对我和洪叔意见颇深,可现在洪叔已经得到他该有的惩罚了,我也在卑微地求你,你依旧不肯给我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吗?”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开这个口?” 萤澪乐了,星眸无邪清澈,揶揄道“我是对洪良飞有意见喔,如果他最后没有动手,我才懒得理会他呢,至于你,我好像从头到脚都没有要搭理你的意思吧。” “还有,你这也叫卑微?真正的卑微可不像这样,等有机会了,一定好好教你。” 她倾身附耳,激得季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套对我没用,我想不想让你活下去,你不是知道答案的吗?” 季洁一怔,连忙抬起手想推开她。 萤澪快步后撤,没让季洁碰到自己半分。 “这个机会我爱莫能助,你去求别人给你吧。” 季洁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目光逐渐阴冷,寒芒闪动。 几分钟后,三人在保安室前观望。 “是这吗?”苏芊忐忑道,“心里突然没底,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管理员也算一关。” “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萤澪浅浅打开窗户一条缝,悄悄往里望了眼。 接着摇摇头,示意里面没人。 “是跟我们在玩躲猫猫吗?这一关不会是和捉迷藏有关吧?” 萤澪倒是没想到苏芊的想象力也这么丰富。 “我猜,是得等所有人都到齐,管理员才会出现。” “八成是这样了......那我们等会吧,昭曼,我扶你坐会。” 沈昭曼不着痕迹躲开苏芊凑上来的手“不用了,芊芊,我没这么没用。” “不是的,我是怕你劳累,想让你多攒攒体力。” “我不累,不用对我搞特殊化。” 苏芊不再多嘴,视线落在她的断指处,深深叹了口气。 她转而跟萤澪搭话“除了我们和季洁,还有其他存活的玩家吗?” “当然,喏,他来了。” 舒元老远就看见萤澪三人,喜出望外,加快脚步小跑而来。 “喂,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个祸水?”萤澪发现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季洁,不满道。 舒元举双手投降以表忠诚“萤姐,我也不想的!我去找你没找到,现场除了她就只有个长相捉急的怪物,她就缠上我了,一直偷偷跟着我,甩也甩不掉!” “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 “行了行了,瞧你这紧张的样,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暴力狂加变态,每天动用武力强迫你呢。” “瞎说,我是自愿的。”舒元谄媚道。 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进了季洁耳朵,话里话外无一不是针对她的嘲讽和排斥。 讲人闲话还不避讳,两个乡巴佬。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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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她垂眸,做出受伤的表情,微微转身到他们看不见她神情的角度,狠狠翻了个白眼。 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萤澪收起嬉皮笑脸,竖起耳朵辨认来人方向。 “快看,那是不是管理员?” 苏芊压低声音,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管理员依旧顶着那张令人不适的脸,缓步向众人逼近。 “真是没有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各位。” 他站定后,满脸堆笑,做了个鞠躬礼仪。 “恭喜各位来到第九关,能成功来到这一关的玩家们可谓智勇双全,实在令我敬佩。”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黏腻的目光似乎紧紧锁定萤澪,来回扫视着她的脸。 “接下来,我将发布最后一关的存活条件。” “那就是......成功躲过我的追杀......” 话音刚落,管理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扭曲,两颗黝黑的眼珠泛起汹涌杀意,如同怨气深重的厉鬼! 他笑得张狂“咯咯咯!逃命吧小老鼠们!可别这么快就被我杀死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嗜命的火焰! “呃啊!”苏芊避闪不及,手臂被子弹穿透射出个血洞,疼痛的眼泪瞬间飚出! 萤澪面色一变,见管理员即将要开第二枪,飞快扯过苏芊沿着小路向游乐场深处跑去! 还不忘回头喊道“跑啊!愣着干嘛?拍照啊?!” 这下,被吓呆的剩余三人纷纷铆足劲跟在萤澪身后逃跑! “咯咯咯!太好玩了!尽情跑吧!可要躲好了,别被我抓到喔~” 诡异的腔调久久回荡在所有人心间,明明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却仿佛还感觉管理员森冷的话语在耳边阴魂不散。 萤澪拉着苏芊躲入最后隔间,急忙扯下卫生纸一圈圈缠绕住后者的手臂,缠绕的速度赶不上血液渗透的速度,很快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苏芊咬紧牙关,把痛呼往下咽,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导致被管理员发现藏身之地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纸巾湿漉得一扯就断,萤澪拿起卷筒纸巾又重新缠了一遍。 “你忍忍,别乱动,就在这休息,能恢复多少体力就恢复多少体力。” “这里没有专业的清洁止血的医疗工具,你把纸巾拿好,过几分钟就换新一次。” 萤澪将东西递给苏芊,随即站起身,拨开门锁推开,没想到门恰好撞上一个人。 是沈昭曼。 原来她刚刚也跟着进了女厕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出声,萤澪又急着安顿苏芊,所以她们竟没一个人发现。 “你是幽灵吗?偷听让你很有快感?” 萤澪笑了,摸不透这位和苏芊称姐道妹的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亲眼看到她中弹,很担心。” 沈昭曼垂下眸没有看她,也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攻击性。 “萤澪,你让她进来吧,没事。” 当事人开口,她也不好阻拦,侧过身,目睹沈昭曼走到苏芊身边蹲下,怔怔看着满地血纸,似乎被吓到了。 “对了萤澪......你这是要去哪?” 苏芊艰难地询问。 沈昭曼闻言,动作一顿,又默默继续替她止血。 哪怕自己被疼痛折磨得呼吸都困难,也要多事去关心别人一嘴吗? “我有个猜想,需要去印证。”萤澪坚定地回望她,目光流露出一样东西,叫胸有成竹,“虽然已经确定99%了,不过身为强迫症,这最后1%不到位,我的心里总归不舒坦。” “要知道,老鼠......也是会咬人。” 阴间游乐场(二十七) 她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反对,也没有人有能力阻止。 无论外面此刻是否有个持枪的疯子在跟他们玩捉迷藏。 说来好笑,苏芊原来还具备预言家的潜质,真就被她随口说中了。 现在,他们这群剩余的存活者,像害怕被猫发现的老鼠一样毫无尊严,东躲西藏。 可萤澪从不会当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 她要的,是请那些自诩猎人的家伙看看,他们的内心有多不堪一击,会被老鼠的啮齿啃出多少洞来。 “我走了,记住我说的,待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哪里都不要去。”她目光灼灼,意有所指扫过沈昭曼的背影,“千万......一定要待在这。” 说完,她快步离开。 沈昭曼将染血的纸巾全部冲入下水道,盯着苏芊痛到发白的脸庞,哑着嗓子开口“你们看起来......好像很亲密。” 苏芊虚弱的笑笑“她只是为人热心肠,我看得出来......她没有把我当做知心朋友,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而已。” 沈昭曼将目光从她脸上渐渐转移到她的伤口“你好像很失望?” “怎么会呢,朋友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只凭认识这么一小会时间就能建立的关系。” “朋友这个词汇,比你预想的要复杂的多。” 苏芊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女孩的音容笑貌。 她们在过往漫长的时间长廊里,一起嬉笑打闹,有泪水也有欢笑。 而正是这一举动,令她正好错过沈昭曼脸上同样复杂的表情。 “是啊,我从来都不懂......我唯一的闺蜜只把我当傻子看待,和我的前男友狼狈为奸。”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刹那,没有人知晓她有多撕心裂肺。 在沉默中落泪,也在沉默中爆发。 来呢?”苏芊斟酌了会,决定还是接着她的话问下去,“后来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半晌,沈昭曼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扯起一抹难看的苦笑,反而询问了个不相关的话题。 “芊芊,你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苏芊点点头,刚刚的交谈令她再度耗费了不少的气力。 昭曼眸光黑沉,一只手缓缓抓住对方的手腕,“我也不算你的朋友,对吗?” “......” 这话确实把苏芊难倒了。 她没料到沈昭曼这么在意这件事,更没想到刚刚自己的话漏洞竟然这么大,被她钻了空子。 “芊芊,你回答我,无论什么答案我都接受。” 那只冰凉的手下意识收紧,苏芊忍不住咳嗽,目光缓缓向下,投射在那根亲手被她斩断光秃秃的小指根截面上。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 芊见对方不肯松口,只好迎上她的视线,“昭曼,我还没有从失去郭可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欠缺一些了解。” “......” 沈昭曼无言以对,只是静静看着她,如果说在听到答案前眼内还存有些微希冀的话,那么现在,只溢满了一潭死水。 对方的答案很委婉,但效果显着,三言两语就把她们的距离拉远。 “嗯,是我一厢情愿了。” 苏芊摇摇头,没说话。 她对沈昭曼这股想在她心里占据分量的执拗的劲感到一头雾水。 或许她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边,舒元悄悄从保安室旁的灌木丛中探出脑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就不信管理员有这么机灵能猜到他会中途折返回来。 “你跟着我干嘛?” 他鄙夷地看向季洁,后者畏畏缩缩,恨不得原地消失,听见他的话,立马换上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我、我想跟着你呀,除了你,我不知道跟着谁了。” “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洪良飞。” 对于季洁,舒元多看一眼就想吐,她的样貌太具有欺骗性,实则城府极深,他一个象牙塔里的学生,最烦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别跟我玩什么阴谋诡计,你要躲就躲远点,别靠我太近。” 知道啦。”她乖巧的点点头,眼里的委屈快抑制不住,“萤澪她们都是女孩子,其中两位还是伤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总不能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吧。” “你什么意思?”舒元来气了,怎么从她嘴巴里跑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呢?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很有安全感,所以下意识就想跟着你,你身为大男人,不会对女孩子这么小气吧?” 舒元“......” “我知道你跟着萤澪这么久,她一定对你说了我很多坏话,你对我的印象一定很差,”季洁轻咬指尖,无辜道,“我不想辩解,公道自在人心,就拿洪良飞的事来说,如果他强迫我,我有力气反抗吗?除了听话,顺着他,我什么都做不了。” “男女力量悬殊太大,我哪敢跟他唱反调?” “终于找到机会摆脱他,却还要被谩骂,被误会......” 她瘦削的身板在风中摇摇欲坠,衬得其更加弱不禁风。 “我不会添乱的,就让我默默跟着你吧。我不会像萤澪那样命令你,对你动粗,我会很温柔的......我保证,你会很喜欢。” 舒元“我觉得你跑错片场了。” 季洁“什么?” “你应该去聊斋志异,直接本色出演狐狸精。” “......” 季洁收回精心营造出来的魅惑笑容,心里不住唾骂。 不识好歹的四眼仔,注孤生! “好吧,既然你的态度这么坚决,我也不是上赶着找虐的人,”她装作漫不经心,嘴角逐渐勾勒出阴险的弧度,“就算我们没法成为一路人,我也忠心劝告你一句,离萤澪远点,小心被她害死。” “你有病?” 舒元好想抛下多年以来的良好素质亲切问候一下这个混淆黑白的女人! “我没病,有病的,一直都是她。” 季洁见对方不相信,也不恼,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你跟她认识不久,根本就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既然这样,我就好心告诉你一回。” “如果你活着出去,就去「星月福利院」打探打探消息吧。” “这是我和她从小相识的地方,我们同被第一任院长唐直带回来,我们在他的帮助下放下过往,开启新生活。” “可接下来,萤澪教会了我一个成语,叫做恩将仇报。” 舒元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别打哑谜了。” 季洁笑得恣意,还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在新年到来之际的那个晚上,我亲眼看到......她捅死了他。” 阴间游乐场(二十八) “我凭什么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所以我才叫你去实地考察,这样才能证明我是多实诚的人,也才能揭晓萤澪的真面目呀。” 舒元握紧拳头,眉头紧锁。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不想搭理对方,却还是会被动跟着对方的话头延续下去。 怪不得那群男人被耍得团团转,这个女人,她非常懂如何精准找到他人心里感兴趣的点,再抛砖引玉,等待对方主动咬钩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看不说话。 他用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和嘴巴,五官全部闭塞之后,终于取得片刻宁静。 季洁轻轻叹息“好无情哦......不过没有办法,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砰!」 枪声猝不及防响起,惊得她浑身一震! 枪声的方向......离他们很近! “喂!怎么办呀,你想想办法,是不是管理员来杀我们了?” 枪声断绝了她闲聊的心思,季洁无助地询问,内心深处的恐慌差点让她站不稳。 发射子弹的威力凶猛,哪怕捂着耳朵,也能透过手掌的血肉传递进耳内,扬起一阵深深的震颤。 舒元屏息凝神,细心留意四周的动静。 自枪声突袭过后,就再无其余可疑声响,连脚步声都没有。 难道那发子弹只是拿来吓唬挑衅他们的? 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 如果舒元能够来到萤澪身边,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会发现他的不安准的可怕。 “这就是你欢迎我的仪式啊?好歹我还是第一个主动自投罗网的小猎物诶~” 萤澪俏皮地眨眨眼,嘟起嘴控诉。 管理员扯起诡异的笑容,黑洞洞的枪口还在徐徐冒烟“瞧瞧,第一只小老鼠是多么活泼,可爱的想一脚踩死。” “老鼠保护协会表示强烈谴责。” 萤澪冲他笑笑,不以为意,目光划过地上的弹印。 那枚差点带她去见上帝的子弹,坎坎与她擦肩而过,落在后方几厘米处。 “你莫非就是当代人体描边大师?” 这样都没打中她,太逊了吧。 “牙尖嘴利的小老鼠,当我将你踩在脚下的时候,希望你也能像现在这样笑得这么开心。” 面对这位敢明目张胆挑衅的少女,管理员重新将手枪对准对方的脑门,手背青筋凸起,似乎在抑制自己的情绪。 内心翻腾的火焰似要将眼前的她燃烧殆尽。 “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很称职的管理员,”她所幸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交叉盘起,手撑着下巴,就差磕一把瓜子,“要不你来我公司上班吧,给你一个月开三万。” 一发充斥死亡气息的子弹再度擦着她的脸射入身后凹凸不平的地面! “别耍花头,你必死无疑。” 猎物最后的挣扎手段总是层出不穷,不过是大餐前的调味剂罢了。 萤澪看起来完全无视了那把夺命武器,自顾自在衣服里捣鼓着什么。 “话别说这么绝情,你就这么对我没耐心吗,好兄弟?” 萤澪笑意盈盈,甩了甩从衣服里抽出的小丑面具。 “来找你之前,我特意去光顾了一趟小卖部,在抽屉里发现了这个,于是马不停蹄就给你送来了,感动吧?不用谢我,这是兄弟我应该做的。” “不过也真是的,你这每天打几份工啊?可真辛苦,两头跑,实在不行跳槽吧。” 女孩喋喋不休,把面具随意一扔丢在他脚边。 管理员垂首,森然注视着那张面具。 “是我小看你了,我怎么就忘了,老鼠爱打洞,爱偷东西呢,”他弯腰捡起面具,拍了拍沾染的灰尘,“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当作遗言讲给我听吗。” “遗言没有,但故事有,管理员先生.......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小丑兄弟,你听不听?” 小丑一丝不苟戴上面具,漫不经心转着手里的枪,没有回答,但萤澪立马领会到他这幅模样的意思。 在小卖部看到熟悉的面具时她也松了口气,这直接证明管理员和小丑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人,也代表她只需要专心对付这一个boss就足够。 “我讲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父亲。” 听到最后两个字,小丑暗藏在面具下的眼皮狠狠跳动了一下。 “很久以前,有一位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的单身父亲,他的心里埋藏着一个多年以来的梦想,那就是打造一所真正意义上拥有童年氛围的游乐园。” “在经过不懈努力奋斗之后,幸福悄然降临在他的手心,这所理想乐园在无数个日夜翘首以盼下竣工。” “喜悦冲散了一路走来的辛酸,愉悦扫去了深夜满地的烟头。游乐园就这么在一个阴雨天盛大开幕。” “可惜好景不长。”萤澪注视着小丑微微颤抖的双手,别有深意道,“我想,接下来的故事,最应该让他的宝贝儿子小傲来亲自讲述才更有意义。” “嘎嘎嘎——” 小丑突然仰天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捧着抽痛的腹部跪倒在地上。 “你这小老鼠真的很有意思!但你说的故事真是无聊透顶!所以不好意思......”他猛然抬头,在面具的遮挡下完全看不清此刻表情,“茶话会结束了!请你去死吧!” 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萤澪立刻警觉,眼微眯,以极快的速度向一旁利落翻滚! 同一时间,子弹毫不留情射向她原来的位置! “好险,差点脑袋开花!” 萤澪夸张地拍着胸膛,大口喘气,眼神带上点愠怒。 “被枪打死这种死法并不在我的「十二种理想死法」范围内,所以你省省力气吧,我是不可能死在你的枪下的。” “有这种力气还不如听会广播。”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般,调试广播的刺啦刺啦声顿时响起,一阵杂音过后,男人低沉又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园内。 ...... 时间倒退回一刻钟前,女厕所内满是血腥味,苏芊因出血量过多导致面色惨白无比,头晕目眩。 伤口流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沈昭曼将堆积成小山丘的染血纸巾通通冲进马桶,腾出点空间伸开腿,好让苏芊稍微倚靠自己。 “芊芊,再坚持一会,跟我说会话吧。” 苏芊艰难动了动嘴唇,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萤澪她......回来了吗......” 每说一个字都是巨大折磨,唯余这句话,是哪怕大脑已无法思考,也能依靠本能说出口的。 沈昭曼面色一沉,不愿听到那个名字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不是说她和萤澪之间还没有到达友谊的地步吗,为什么在生命垂危之际,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 明明,明明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忍受刺鼻的血腥味,用残缺的手掌为她抑血的,是她沈昭曼啊。 名为嫉妒、愤怒、失望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像被打翻的颜料桶,搅得内心郁结难消。 她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淡漠呆滞。 许久,她张口道。 “芊芊......我们出去吧。” 阴间游乐场(二十九) 闻言,苏芊强行撑起眼皮,神态迷迷蒙蒙。 “可是......萤澪嘱咐过,让我们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一提这事,沈昭曼脸上再度弥漫起一层阴云。 “不是「我们」,她怎么会关心我?她只对你一人交代过。” 沈昭曼握住苏芊纤薄的双肩,表情严肃“芊芊,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也不一定非要听她话,对不对?” “......昭曼,我受着伤,你又怀着孕,我们出去,一个不小心那就是白白送人头,遇上萤澪也只是单纯给她添乱。” “你看,所以她早就觉得我们是累赘了,她为了避免我们拖累,恰好可以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甩掉我们,尤其是甩掉你。” “昭曼?你怎么了?为什么语气突然变得这么冲......” 苏芊皱起眉头,刚刚那番交谈令她容色愈发苍白,更何况聊天的内容,有些不愉快。 “你就是想太多了,我不出去,也不希望你出去。” 沈昭曼见她态度坚决,刚要开口反驳,却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突然软下语气“我刚刚说话是重了点,你别介意。” “不会......” 苏芊抬眸,见她神情带着几分愧疚,便也没再多想。 “我就是担心另外个问题......”沈昭曼叹了口气,“萤澪在外生死未卜,要是出了什么事,身边也没个帮衬的,而我们竟然安然无恙的待在她给我们营造的安全区域,芊芊,你不觉得坐立不安吗?” “这......” 苏芊的表情有所动摇。 说的不无道理,萤澪现如今实实在在为孤军奋战,要真出了什么差池,她们继续在这里也不过单纯浪费时间。 这么一掂量,还不如出去与她并肩作战,就算殊死一搏,也绝不能让萤澪一人承担。 要看苏芊表情从犹豫转为坚定,沈昭曼意识到她做出了她的选择,便缓缓蹲下,温柔地扶起她。 “关键时刻还有我在,放心吧芊芊,我们永远一条心。” 二人相拥,互相慰藉,仿佛从未发生过纠纷那般要好。 ...... “萤澪为什么要让你做这种事,她是不是想害死你,想害死我们大家?” 保安室内,季洁抓狂地质问,她亲眼看着舒元不知从哪掏出一只录音笔,按下开关凑近寻呼话筒。 下一秒,录音笔里传出的沙哑男声充满整间游乐场。 每个音调沉重无比,疲惫却又异常坚毅。 舒元懒得搭理她,把从床底搬出来的尸体推了回去。 在尸体腹部挖出录音笔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调整过来,按照萤澪的吩咐,听到三声枪响后,准时播放里面的内容。 “好恶心......你别碰它了!” 季洁再也受不了,捂住鼻子踉跄跑到门外疯狂干呕。 他冷眼旁观,心下一顿鄙夷。 死皮赖脸跟着进来的是她,现在忍受不了有意见的又是她。 他好怀念和萤澪组队同行的时光,至少她的可靠程度远超他参加游戏以来见过的任何人。 任务完成,他也算没辜负萤澪的嘱托。 无论她打定了什么主意,都希望她一切顺利吧。 ...... “亲爱的小傲,原谅爸爸这阵子的冷漠和颓废。 造化弄人,当你想要做成一件事时,就会有万般阻拦。 爸爸跌倒在了这重重阻拦下,曾许诺你的梦想之地,也即将灰飞烟灭。 是爸爸没用,维护不了大家的笑容和热情。 陈工头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千万不要记恨,爸爸不希望以后的你活在无休无止的仇恨中......” 嘈杂的电流声过后,一切恢复了寂静。 “我想,这应该是游乐场被拆除前,你爸爸刘光特意为你录制的语音。” “你已经听过一遍了吧?可惜因为接受不了所以狠心把它和笔记本一道缝入了他的肚子里......” “闭嘴!” 小丑大受刺激,浑身都在发颤,散发的怨气恍若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陈工头班组的工人,都是被你杀死的吧?你终究还是没有听你爸爸的话,坏孩子。” 回想起在鬼屋的第五间房,倒挂着无数清一色工服的尸体。 那定是小丑的杰作。 名为「复仇」的杰作。 “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都是他们害死了他!都怪他们强行拆除我爸半辈子的心血,毁了我们原本和谐安宁的家!” “哈哈哈哈哈!我挑断他们的脚筋,看着他们像卑微的蚂蚁在地上乱爬,又把他们当猪肉吊起来,那哀嚎怎么听都听不够!” 听着对方癫狂的话语,萤澪面不改色“你真是执拗。” “你觉得,他们一群老老实实拿工资吃饭的工人有这么大本领,擅自做主拆除大型设施场所吗?” “少给自己的恶行找借口了。” “你懂什么?!我爸就是被他们亲手杀死的!那个该死的陈工头联合一干人,用榔头一下下锤破了我爸的脑袋!我亲眼看到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他蹦出的眼珠躺在地上,静静地回望我......” 小丑陷入了回忆般,语气诡异的轻柔,说到最后竟克制不住怪笑起来。 萤澪嗤笑一声。 保安室里刘光的尸体除了肚子上的缝合线,没有多余伤口。 脑壳更是完好无损,连一道伤痕都看不见。 “你没有好好看过你爸的日记本吧?或者说,看完后压根没有在意。” “你最好再把那本东西掏出来看看,翻到第二十八页,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行绝望的字迹——「帕罗西汀和氟伏沙明快吃完了,不想再依靠药物活下去了」” “连我都记得明白,你竟然不当一回事?” 萤澪站起身,拍拍沾上灰尘的裤脚和衣袖,漫不经心道“你难道从来都没发现你爸的抑郁症?” “或许是他隐藏的太好,也对,他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担心呢。” 小丑的笑声戛然而止,手无力垂在两侧,手枪由于脱力「啪嗒」掉在地面。 “......不可能。” 短短三字说的有气无力,完全没了持枪胁迫时的张狂,小丑面具如蒙上一层黑纱,诡谲的涂鸦渐渐冒出可怕的黑气,蚕食着斑驳亮彩,顷刻间,所有颜色尽数褪去,只余黑白二色。 萤澪乘胜追击,接后抛出的话语宛如沉甸甸的庞大巨石重重砸碎他的心脏“你的父亲,是自杀死亡的。” “而你,无法接受,无中生有,虚构了不存在的「事实」。”

阴间游乐场(三十) “你还要继续沉浸在你无边无际的假象世界中吗?” “爱恨交加的日子把你折磨的很苦吧。” “你爱你的父亲,不惜双手沾满鲜血,替他解决所有的威胁,苟延残喘地守护着这一方命运多舛的天地,却又恨他,恨他的屈服和懦弱,恨他抛下你独自面对一切。” “你只好给自己洗脑,创造一个符合你预想的凶手,好让自己看起来没这么可怜......”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面具一分为二开裂,为本就黑白哀怆的基础更添几分破败。 失去灵魂的面具掉落在地,倒在枪支旁。 萤澪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面具下僵硬的五官,猜测道:“这不是你原来的脸吧,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位陈工头的。” “你撕下他的脸皮,戴在自己脸上,宣告这场血腥守护的胜利。” 她步伐轻盈,走近,在小丑跟前停住。 “就让我看看,你的下一张脸,长什么样吧。” 萤澪抬手,指尖轻抵在他的下巴,来回摩挲,对方竟也不挣扎,那充满血丝的瞳仁黯淡无光,完全失去了生机。 这种体验感前所未有,犹如剥开鸡蛋的蛋壳膜,看似服帖牢固,实则脆弱不堪,轻轻一掀,整张脸皮便轻而易举被撕开。 褶皱的脸皮贴在手心,掂了掂,分量不小。 “果然,又被我猜对了。” 萤澪勾唇浅笑,视线投注在被手上这张脸皮完美掩盖的五官上。 小丑的第二张脸,赫然与照片上的男人一模一样。 那是刘光的脸。 “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你藏的够深啊。” 闻言,小丑愣愣抬起手,不放过一毫一寸,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脸,机械般的动作显得木讷可笑。 刘光尸体的脸皮,同样被撕的一干二净,而这位偷脸皮的小偷,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极端的思想顺理成章造就极端的行为,刘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死亡后会被自己的儿子剥下脸皮。 “这样就差不多了,我对你的真实面孔也没多大兴趣。” 萤澪双手抱臂,笑眸闪烁,轻睨着仿佛大脑抽离了这个世界的小丑。 「屋里一股臭味, 找了好久没有找到, 原来是枕头里藏着发了霉的梦, 和我腐烂的理想。」 “寻摸着床底下发现一具尸体,原来是童年的自己。” 萤澪轻声呢喃,任冷风吹拂,衣袂翻飞,轻飘飘从指尖夹缝溜走。 她走近,拾起冰冷的枪支,面无表情抵上他的额头。 “现在,谁是小老鼠?” 那张暗沉松弛的脸是异常的灰青色,像暴晒了三天三夜的渔网,他布满细小皱纹的眼角无力下垂,干枯的嘴角耷拉着。 在枪口抵住额头的那一刻,大片露出的眼白被从下眼睑浮上的黑雾侵蚀,浑然一体,瞳仁只余阴密浓重的黑。 几乎是没给萤澪任何反应机会,强烈到窒息的负能量仿若扭成一只无形的虫蝇,无孔不入钻入她的身体。 脑海像一幅被泼墨的宣纸,晕染的一塌糊涂,轨迹毫无章法,在一阵无规律的抖动后,音貌成影,献上一部老旧的黑白连续剧。 “刘兄弟,真是对不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就这么拆掉你大半辈子的心血,我也良心不安。” “哎,这或许不是你们老板的命令,而是天命,命中注定我会失败......” 两个男人蹲坐在地上,地面零零散散扔着小半截烟蒂,他们的样貌平平,又过于熟悉,在几分钟前带给她不小的印象和记忆。 画面紧接着一转。 夜半三更,刘光挑灯在桌前奋笔疾书,时不时伴着几声咳嗽。 终于,他站起身,脸色阴郁地合上笔记本,又从抽屉里拿出药塞入嘴里,躺回床上阖上眼,静静等待睡意来临。 剧烈波动后,视角再次转化为刘傲。 他死死抱着小丑面具,守在刘光的尸体旁,一言不发,连最基本的哭泣都不复存在。 良久,森然的笑意从那微张的嘴缝溜出,在空荡的房间回响。 “好孤独......好孤独......” “留下来陪我玩吧,在这座没有烦恼的乐园里,直到身枯力竭,直到死亡尽头。” 浓烈的窒息再度席卷她全身,眼前的景象像是零件崩坏的破烂电视机不受遥控的控制,自动跳转着频道,速度极快,富有冲击力的画面皆一幕幕展现。 剖开腹部,塞入遗物,撕下脸皮,在磅礴雨夜逐个寻找不知死神降临的工人们,进行残忍杀害和虐待。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丑失控的质问几乎震碎耳膜。 忽然,满目皆黑下破空而出一双惨白的大手来势汹汹,正精准向她袭来! “为了他的理想,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我要你们都死在这里!成为永远都出不去的游客!” “永远、永远,在这里玩到残!玩到死!” 千钧一发之际,萤澪不屑的笑了,随即紧闭双眼,食指虚动。 「砰!」 笼罩的黑暗如碎裂的镜像,轰然崩塌,睁开眼,对上的便是那恨意凛然的眼眸。 刘光的脸被硫酸腐蚀般消融,露出底下陌生的五官。 那是小丑真正的原生脸。 “那点小伎俩还困不住我,回去再练练吧。”萤澪调笑道,往那张与刘光八分相似的脸上多瞅了几眼,“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模样啊。” “跟个洋葱似的,一层又一层,累不累。” 不过,对方永远也回不了话了。 在他的脑袋中心,一个大大的血窟窿正往外涌着血。 眼里的不甘和狠厉还未消散,整具躯体便像摔碎的瓷器七零八落,没有血肉飞溅,就这么淡淡的,化为细沙,一点点被残风席卷而逝去,消弭了存在过的痕迹。 ...... “昭曼,你确定是走这边吗?我好像又听到枪声了!” 沈昭曼闷闷应了声,强硬地拉着苏芊往前走。 “可是枪声似乎是从我们的反方向传来的,我们是不是走反了?” “没有。” 手腕上的力气大的可怕,苏芊心头涌上一丝怪异和没由来的恐慌。 不出一会儿,沈昭曼停下脚步,苏芊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皱起眉。 这是洪良飞丧命的地方,「沙滩寻宝」。 与第一次来时的情况略有不同,原先拦在周围的围网通通消失不见了。 沙滩中心,怪物蜷缩着身体,似乎是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微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受伤的手臂肌肉复又隐隐约约疼痛,连带着头部神经一抽一抽的。 沈昭曼回头,用残缺的手掌抚上苏芊的脸颊。 眼神温柔似水。 倏地,她两手一个用力,巨大的推力令苏芊措不及防,踉跄着倒退两步踩到沙滩边缘,由于惯性狠狠倒在粗粝的黑沙里! 与此同时,不远处,怪物低吟,黢黑的眼球忽得睁开,一瞬不瞬注视着这里。 阴间游乐场(三十一) “你疯了吗?!”

苏芊脑袋轰得一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亲手把她推入死亡边缘的女人。

沈昭曼的神情丝毫没有愧疚,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注视着她,冷酷的好似二人从未相识过。

她仿佛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多么骇人的事情,又或许,这是她一直以来窝藏在心底,如今终于成真的卑劣思想。

苏芊像被人从头顶泼了一桶冰水,深寒刺骨,眸中不断闪烁着惊恐。

眼前的女人,就在十几秒前还与她相拥,说着最温柔话语的女人,转眼间,如同被夺舍般,浑身上下透着冰冷气息,定定凝视她,如同凝视一个死人。

她无助地往外爬,却被沈昭曼一次次推了回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完全想不到任何理由,她们哪怕心生芥蒂,但也彼此心照不宣互相留了体面,并无撕破脸。

在卫生间替自己细心擦拭伤口的她,那一句句想成为自己真心朋友的她,难道都是假的吗?

无尽的恐惧过后,升起的便是灼烧着心窝的熊熊怒火。

“你忘了我救过你的命吗?!你怎么能恩将仇报的这么干脆?!你还有心吗?!”

三连炮轰吼得整颗心都在颤抖,眼泪汹涌而出。

沈昭曼突然笑了,再一次把她推倒,冷然道“我当然记得,所以我像只牛皮糖一样粘着你,缠着你,为了偿还恩情,那掉价的样子我自己看了都嫌恶心,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做出的选择,令我心寒至极。”

“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以为我们是好姐妹,可你哪怕去惦记一个死人都不肯分给我半分心思和在乎,认识的时间长短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沈昭曼越来越激动,脸涨得通红,愤然举起那只残缺的手。

“还有我的小指,呵呵,我都看到了,明明你的另外一只口袋塞着满满当当的糖果,可你却依然毫不犹豫选择了让我最痛苦的方式,活生生砍断我的手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啊!啊?!”

“你知不知道你拿刀砍断我手指的模样有多狠心?!你真应该照照你当时的表情,再好好扪心自问,没有心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我就活该被你们这么对待吗?!”

苏芊手心不断缩紧,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度渗出血来。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纵然这件事对你造成了阴影,可当下那种危急情况,我完全没有时间思考!再者,游戏外的你根本毫发无损啊!”

“还有郭可,我和她的友谊,绝对容不得第三人评头论足,她是有不完美的地方,可她从来没有起过害我的心思!这一点就赢你太多了!”

“我知道你的过去生活的多么屈辱,可我、还有萤澪,和你那些以往认识的垃圾圈子里的人不一样!我们从没有贬低过你!是你自己自卑,胡乱揣测他人!以为全世界都要跟你作对!”

“统统都是借口!”沈昭曼面色铁青,眉宇间阴鸷的可怕,“我不会再被别人骗了!”

她蹲下身,一把抓住苏芊受伤的胳膊,狠狠按压!

剧烈的疼痛像是整片伤口浸泡在盐水当中,几乎令人喘不上气。

“让我来好好告诉你,我的前男友王子博和闺蜜凌璐,是怎么死的吧。”

“在上一个副本,我被那两个贱人中途气跑,躲进了一户人家,没有人能找到我,也没有人来找我......”

“直到任务结束准备回现实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两个全然还在状况外,哈哈哈,那两个傻子。”

“我趁王子博去npc家中探查消息的路上,潜伏在暗处,也许连上天都看不下去,恰好让我捡到了一把斧头。”

“我看着从刀面反射出的面孔,不断反问自己决定了吗,确定要这么做吗。”

“答案很显然,”沈昭曼回忆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般,露出了怀念似的诡异笑容,“正面一对一进攻,我绝对斗不过他,他打过很多女人,没有一个反抗成功的,所以我悄悄从背后偷袭,抡起斧头砍向他的脖颈!”

“哈哈哈,我真该拍下他那时的表情,气急败坏到撑着最后一口气都要和我同归于尽,可惜,最终他还是倒在了我的脚边。”

“我割下他的头颅,就这么拎着沿路返回,敲响了凌璐的房门,那个贱人还以为是王子博回来了,一脸赔钱的样子就要投怀送抱。”

“刚好,我也想把这个小惊喜送给她当作重逢的礼物,当她看清怀里抱着的是一颗脑袋的时候,竟然当场吓得尿了出来,哈哈哈!”

“既然他们感情这么无坚不摧,身为她的好闺蜜,我自然要送她一程,让他们两个长长久久。”

“你说,我做的对吗?”

沈昭曼死死盯着苏芊愠怒的眼眸,双手钳紧的力度使她疼到了极点。

“......你已经神志不清了。”

苏芊虚弱地回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

“没关系,现在,所有没把我当人的家伙,都被我亲手送去地狱了,”沈昭曼压低嗓音,阴恻恻道,沾满鲜血的手掌抚上苏芊惨白的脸庞,“你也一样。”

身后,怪物令人心悸的低吼越逼越近。

“哦不,还有一个人,那个叫萤澪的,她发现了我的小秘密,我想,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在蹦床乐园,我是故意被鬼手抓住的。”

在苏芊越发不敢置信的表情中,她继续用残酷的话语扎着对方破碎的心。

“我想看看你愿意为了我做到什么程度,测试一下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

“真是讽刺,我竟然真有这么一瞬间感受到你试探性想松开双手丢下我自生自灭。”

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吐出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话语,犹如一柄利剑刺穿心脏。

“够了......够了!”

苏芊摇晃着脑袋哭喊出声,接二连三的刺激加上疼痛欲裂的伤口早就令她无法保持思绪清醒。

“是啊,是够了。”

沈昭曼露出个残忍的笑容。

怪物彻底苏醒,追寻着诱人的血腥味,滴滴答答流着腥臭的口水,发了狂似的往这个方向奔来。

“一切都要结束了,很高兴认识你,芊芊,下辈子有机会,我们再做朋友吧,现在,我要去收拾萤澪那个家伙了,你放心,我会很快让她下来陪你。”

说完,她作势起身,满脸期待想要看到怪物是如何将底下那毫无还手之力的女生践踏撕碎。

突然,一个措不及防,衣角被大力拉住,未来得及反应,还没站稳的身躯便随着那股力道直直倒了下去!

苏芊双眼通红,面部沾满鲜血,狰狞的可怕,活脱脱像只即将受刑的恶鬼。

一起去死吧!” 阴间游乐场(三十二) “你干什么?!放手!快放手!!” 沈昭曼被苏芊突如其来的突击吓得一惊,忙伸出手推搡,与她扭打在一块! 凶煞的气息越离越近,苏芊咬紧牙关,背后寒毛直竖,却依旧死死扯住沈昭曼的衣服不松手。 她心里从没像现在这般清明,现在的她,在劫难逃。 可在劫难逃的,不应该只有她一人。 沈昭曼的嚎叫声还在继续,眼神无比绝望。 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苏芊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完全挣脱不开! 不行,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她张嘴咬向苏芊的手臂,后者闷哼一声,力道松懈几分。 沈昭曼一喜,刚要趁机推开她,头皮猛然一痛,自己的头发被牢牢攥在苏芊手心里,撕扯的疼痛令她发狂! 那条手臂被咬的紫红,两排牙印清晰可见,深深延伸入血肉里,可见对方力道重的可怕,简直是发了狠往死里咬。 仿佛两齿间挤压的不是人的血肉,而是一块肮脏的破布。 沈昭曼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弓下腰,痛苦扭动着身躯,好缓解些痛意,并立刻二话不说抢夺起来,拉住头发往回扯。 虎牙尖端刺破肌肤不可避免沾染到上面的血液,导致唇齿间残留着铁锈味,是苏芊血的味道。 “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再去伤害其他人!” 苏芊声音激昂,斩钉截铁道。 沈昭曼自然知道这个其他人具体指谁,她惨然一笑,似在嘲讽对方,又似在嘲讽自己。 蓦地,她停止了所有挣扎。 苏芊不敢掉以轻心。 她郑重其事地说道“第一次,我没能好好保护郭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 “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萤澪!” “你不是说下辈子要跟我做朋友吗!行!那你就跟我一起上路吧!” 苏芊说到此处,眼里已然没有丝毫恐惧,取而代之的,是能抵御一切的波澜不惊。 怪物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像被困在即将被冲破的防鲨笼里的人类,迎接鲨鱼的致命袭击。 一滴口水落在头顶,苏芊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血盆大口! 她转回头,向沈昭曼投去一个释然的笑容。 下一秒,掏心般的剧痛传遍整具身体,她下意识低头看去,胸膛前被怪物枯枝似的灰白手臂破了个骇人的大洞,大股大股的血喷涌而出不停往外冒,不出一会儿便染红了整个上半身。 “噗——” 苏芊无法抑制地呕了口血,抓住对方头发的手逐渐垂下,手指缝夹杂着许多根被扯下的断发,在腰侧跟着惯性小幅度无力摆动。 沈昭曼无声地笑了,笑得凄凉,毫无温度。 身体渐渐失去重心,血液从鼻孔和嘴缝中同样像喷泉般涌出。 她的胸前,有一个一模一样血窟窿。 苏芊见了,也跟着笑,不过那笑温暖坦然,坚强似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怪物将手从那两具躯壳中抽出,带出一阵黏糊的人体组织,灰白色的手染成了血手。 它伸出舌头情不自禁舔了舔,发出满意的吼叫。 随即,露出獠牙,一口咬上苏芊的肩膀,狠狠撕扯下一块肉来! 过多常人无法忍受之痛在脑中堆叠,令她近乎休克,神经细胞失心疯似的叫嚣,意识走向恍惚。 “芊芊......芊芊......” 好熟悉的声音...... 她是出现幻听了吗?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很像一个人..... 郭可。 苏芊觉得自己似乎张口在说话,可实际完全感受不到嘴唇的存在。 “郭可......是你,真的是你吗......” 虚无缥缈的声线徘徊在脑海,她在一片白茫茫中奋力寻找期盼的身影。 突然,背后贴上一股热源。 “芊芊......我好想你......” 郭可环上苏芊的腰肢,呢喃声若有似无,仿佛从天边飘来。 苏芊心绞一般痛,侧过脸轻叹“对不起......” 眼皮顿感沉重,脚底虚浮,她只觉整个身躯如同在空中漂浮的羽毛,任由风卷去远方。 “辛苦了......我们又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郭可的声音越飘越远,苏芊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可早已失去所有力气。 直到彻底阖上眼,再也无法睁开。 沈昭曼绝望地跪坐在沙滩上,亲眼看着怪物摧残苏芊的身体。 她明白,很快就会轮到自己。 心如死灰地垂头一看。 血,好多血。 不止胸前在流血,两腿之间竟也源源不断流淌着大股血液。 她下意识捂紧腹部,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何处令她更痛。 也许是被怪物捅穿的胸膛,也许是死去的未成形的孩子,也许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怪物似乎察觉到什么,停止了对苏芊的撕咬,缓缓接近沈昭曼,用一种极其恐怖的姿势将耳朵贴上沈昭曼的腹部。 然后,咧开嘴,露出了兴奋且暴虐的笑容。 在沈昭曼晕死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怪物凶残地抛开了她的肚子,俯下头大快朵颐,啃噬着残躯,以及她那还未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一眼的孩子。 “啊啊啊啊!天呐!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洁失声尖叫,害怕地捂住双眼,不敢再看那边的惨剧。 她偷偷跟着舒元和萤澪汇合,恰好发现萤澪开枪打死了杀人小丑,枪声在耳边炸开,差点没把她魂魄都轰散,对内心造成不小的冲击。 接着,萤澪像是抽风了一样扔下枪突然往这里跑,她暗骂她有病,不去找出口反而稀里糊涂乱跑,又只好赶紧跟上,结果遭受到了第二波冲击! 萤澪定定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残酷的景象,一动不动。 血腥味强势钻入所有人的鼻腔,只捂住眼睛的季洁只好腾出只手去捏紧鼻子。 舒元担心地来到萤澪身旁,轻声问道“萤姐......你还好吧?” 回应他的是窒息的沉默,萤澪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她不动,他也不好上赶着催促。 小丑是这一层的boss,现如今boss死了,可系统提示音却没有响起,一定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还差最后一步他们没有达到。 原想着和萤澪探讨这件事,可见她这架势,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搭理他。 思及此处,深深叹了口气。 他对苏芊的印象只停留在,她貌似是个很坚强小聪明的姑娘,又带点热心肠。 可进了惊悚游戏,热心肠可不是百分百能拿出来用的好东西。 在他开始思考萤澪还要旁观多久时,后者忽然转过身,用辨不清情绪的声音招呼道“走吧,我们出去了。” 舒元差点没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应了声,跟了上去。 走出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一看。 那处已被鲜血染红,黑色沙砾贪婪吸收吞噬着血液,怪物饱餐完,把剩余的残肢烂肉埋进了沙底。 只留下一只断了一截小指的手孤零零躺在血沙堆上。

如愿 一路,三人沉默无言。 死一样的寂静使人浑身不自在。 季洁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此刻凝固的气氛最不在意。 又不是他们杀死那个叫苏芊的女人的,萤澪总不会发神经一气之下拿他们出气吧。 不对也很难说。 又多加考量过后,保险起见她决定又离远几米。 舒元深吸了好几口气,每每张开嘴又止住。 他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挽回不了苏芊的生命。 反而还会惹得萤澪更加不高兴。 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 “萤姐”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我很抱歉在这时候提起这种事,可人死不能复生,而且在惊悚游戏中,人人自危,没有谁能百分百护住另外个人的。” 萤澪对苏芊没法做到,苏芊对郭可同样如此。 “所以,你不要自责。” 一路走来,无形中成为主心骨的萤澪遇事沉着冷静,化险为夷,实在不习惯她如今郁郁寡欢的模样。 萤澪脚步蓦然一停,跟在她身后的舒元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怎怎么了?” 舒元这句话问的有些胆战心惊。 她该不会被说到痛处准备回头给他一拳吧 谁知,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到来。 萤澪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参杂任何勉强和哀伤,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 “谁告诉你我在自责的?” “啊?那你刚刚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愧疚没有救到那个女生。” “按你这么说的话,我得自裁谢罪多少次啊,”她轻睨了他一眼,“其实,我有好好提醒她,让她千万待在安全的场所,不要出去,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但” “哎,变相来说,她也算如愿和郭可相聚,永远不会分开了吧。” “我多少能猜到为什么她会和沈昭曼出来所以,自责谈不上,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舒元反问“那这么说,倒是得可惜她没听你的话,最终害了自己了” “傻子,我的话又不是万能的,我从始至终都不是想让她靠听我话活下去,而是,让她靠自己活下去。” “唯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萤澪仰起头,望向仿若黄沙倒灌的凄凉天空,将整个乐园包裹在灰色的忧郁环境中,酝酿着阴蒙的风暴,无法逃离。 她的眼眸如溪水般明澈,回头展颜“等出去以后,一起替她们买束花吧。“ 舒元愣了愣。 接着,重重点了点头。 不过,她说的出去 “你知道真正逃出去的方法了?” “你已经是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真被我喊傻子喊傻了?” 舒元下意识反驳“不对啊,我什么时候” 突然,脑子一阵光闪过,话头一顿。 “怎么不继续说了?小眼镜?”萤澪勾唇环胸,也不往前走了,好笑地等着他的后续发言。 舒元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他的记性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差了。 一定是被传染的,嗯,一定是的。 “既然明白过来了,还不算晚,后半段就由你来带路吧。” 萤澪自然乐得自在做一个跟屁虫。 舒元也没有令她失望。 “那会,鬼屋中,我们回到真正游乐园的方法就是打开了这扇大铁门,游乐园的真正出入口,”舒元几步上前,双手抵在铁门前,“同样,这也是我们最后需要达成的逃脱条件。” 他深吸一口气,往外发力,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可以啊,都学会抢答了。” 萤澪不经意向后瞥了眼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路避着她走的季洁莫名毛骨悚然,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好像被幽灵盯上般。 萤澪将她的惊恐神态通通收进眼底,意味深长一笑“走吧。” 门,彻底被推开。 突然迸发的温柔白光照亮幸存者们的身躯。 同时,广播响起—— “叮咚——恭喜各位玩家通关【阴间游乐场】副本,请大家耐心等待,一分钟后将传送回现实世界。” 此话一出,原本高高吊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萤姐,到时候出去,我们怎么汇合啊?”舒元趁最后的时限连忙问道。 “等我安排好一些事情就来找你,你应该还是学生吧?” “是的。”舒元点点头,语气中不免带了些自豪,“我是光越大学新闻系的学生。” “你也是新闻系?”萤澪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短短时间内,她就遇到了同一个大学的同一系的两名学生。 莫非她和这所大学的这个系别冥冥之中有什么缘分。 想着碰碰运气,她试探性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浮枝的?” 舒元惊呼“啊,那是我的同学兼邻居!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真走运,没想到他们两个还真有联系,而且看起来羁绊还挺深。 “哦,买小笼包的时候认识的,他杀了我的小笼包。” “呃” 他都听到了什么? “杀了?你的小笼包?” “是啊,不过他要完我的联系方式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走了,你们新闻系的学生都这么日理万机吗。” “忙确实是挺忙的不对,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浮枝他为什么要加你啊?还有杀了你的小笼包是怎么回事,太离谱了吧!” 萤澪神秘一笑,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喂!” 未说完的话连同身躯一起被耀眼的白光吞没,一转眼,无影无踪。 萤澪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 她掏出手机算了下时间,星洲也该旅游回来了。 除此之外,手机上还有不计其数的信息。 第一条最为显眼,是花也苏精心编辑的道歉小作文,夹杂着各种委屈卖萌求原谅的表情包,看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第二条,来自舒元的好兄弟浮枝。 【有空吗?上回真是不好意思,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谈谈之前没谈成的事情。】 【还在生气吗?怎么不回消息。】 【是在忙吗?空了记得回复,我先置顶了,以防没及时看到。】 第三条,则是老登乐荣德。 他的态度永远令人摸不着头脑。 【好好准备,别给乐家丢脸。】 哟呵。 这老登中彩票了?竟然来关心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她不屑地嗤笑,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关心乐家的名声而已。 揉了揉微微发痛的太阳穴,她收拾完情绪出了房间,气定神闲走出大楼。 【叮咚】 手机一震,一条好友验证消息弹出。 萤澪解开锁屏一看。 【嘿!萤姐,是我!】 人口失踪 如此显眼的称呼,此人不是舒元又是谁? 萤澪刚点击通过,对方迫不及待发了条消息过来。 【萤姐!你还在大楼里吗?!】 萤澪伸手接过小卖部阿姨递过来的冰淇淋,回了两字。 【不在。】 【那太可惜了,天色马上暗了,本来还想把你送回家的。】 【没关系,我有司机。】 【司机?你叫车了?】 【不,是接我回乐家的司机。】 【啊?哦】 舒元放下手机,紧接着眉头一皱回过味来。 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乐家?!是a城八大家族之一的乐家?!】 【收收下巴,我看不见都能猜到你现在的表情,有这么惊讶?】 【拜托!那可是八大家族!要是能挖到一丁点家族内部的暗料,都足够我们吹嘘半辈子了】 八卦之心和狗仔之魂熊熊燃起,这可是他离猛料中心最近的一回。 【萤姐,你们乐家有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爆炸性新闻?】 萤澪无语,扣了个问号,反问。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先交代一下从哪里获得的我的联系方式?】 舒元发了个憨笑的表情包。 【这个啊,是我向浮枝要的,我还告诉了他我们进了同一个副本,他可惊讶了,毕竟这种缘分可不是轻易就能遇到的。】 【除了惊讶,他还让我转告你别忘记回他的消息。】 萤澪舔舐着冰淇淋,切出聊天框。 光顾着嘴馋,在小卖部干等着,一时不小心忘了回其他消息。 舒元的消息继续不断弹出。 【萤姐,你和浮枝在秘密商量什么啊?可以让我知道吗?】 【我真的不是好奇哦,我主要是担心你们去做危险的事情,多一个人知情就多一份保障嘛。】 【萤姐?】 【喂喂,萤姐,你不会生气了吧?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萤澪掐灭手机,迅速吃完稍稍融化的冰淇淋,向小卖部阿姨告完别,上了乐家派来接送她的车子。 至于手机里的消息? 管它呢,睡醒再说。 天大的事都大不过睡觉和吃饭。 踩着晚饭点,她踏进乐家大门。 最近果然大走狗屎运,有机会她真得给自己占卜占卜,看看近期是不是水逆,不然为什么瘟神一个接着一个撞上来。 乐熙玥看见她就像看见嗡嗡乱叫的苍蝇似的,明明抓狂的不得了,巴不得一张把它拍死,奈何对方的段位在自己之上,反惹得自己心烦气躁。 赶又赶不走,咽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不是我的好姐姐吗?怎么特意卡着这个点回来,是你那一天八顿都填不满的肚子又空了,饿的走不动路了才想着回来?” 劈头盖脸的嘲讽虽迟但到,比之前更甚的嫌弃和高傲完全看不出落水时的狼狈模样。 讨厌一个人的后续关系发展,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冰释前嫌。 第二,厌恶程度更上一层楼。 很显然,身为娇娇公主的乐熙玥只有后者这条路选。 她趾高气昂苛责起周围的佣人,“你们还真是一群木头,每次也不赶紧把门关上,到时候有什么垃圾堆里的苍蝇飞进来叮人,看你们怎么办。” 佣人们皆惶恐低头,弱弱应下,忙把门带上。 繁杂恢弘的门沉重合拢,扬起的轻风夹着微微铁味,掠过萤澪的发丝,她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人拙劣的演技。 一人的独角戏,多少有些没看头。 不如捧哏,加点作料。 “家庭医生开的药果然厉害啊,瞧瞧,熙玥妹妹现在嘴皮子也溜了,皮肤也不像死人了,他还真是妙手回春。” “呵呵,”乐熙玥冷笑,“拜你所赐,我在各个权贵面前丢尽脸面,你让父亲的面子往哪儿搁?!又让乐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欸,你说错了一点,”萤澪笑眯眯纠正,“乐家的面子,从来都不是你挣来的。” “还有,当时在现场我可是第一个喊人去救你的,你怎么反倒这么怪姐姐呢?我跟你不同,我虽然强大坚韧善良大方美丽热心,但是身为女强人,夜深人静时偶尔也会忍不住情绪反扑的。” “我呸!这还需要你说?!我本来就和你天差地别,从内到外就没有像的地方!” 乐熙玥咬牙切齿,放在背后的双手渐渐握紧拳头,指甲不断抠着手心,好让自己压抑不住的脾气有个临时发泄口。 不然还没被萤澪气死,就先一步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哈哈哈哈哈!” 谁料,她话一出口,萤澪就狂笑不止,还夸张地抹去眼角笑出的泪。 “对的呢,我们真是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呢。” 阴阳怪气的调调令乐熙玥心生不满,她莫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回过头去思考萤澪刚那番话。 等回过味,脸色顿时像打翻的调色盘似的,红一块青一块,甚是滑稽。 萤澪臭不要脸的用各种美好的词夸赞自己,而她嘴一快,急着和萤澪唱反调,没想到反而栽了跟头。 那意思不就是说,自己和她口中的女强人完全相对,是个没用的软柿子吗! 更可气的是,还怪罪不了对方,因为是她自己先口应和的。 果然!遇到这个冒牌货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过是想出来吃个晚饭,这下什么胃口都没了! 还不如搁房里躺着呢! “妹妹,你也别气。毕竟山鸡哪能配凤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坦然接受有时候会少很多烦恼喔。” “你说谁是山鸡?!” “谁跟我说话谁是咯。” “你、你这个!” “够了!吵什么吵?!” 乐荣德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旁,板着脸,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们你唱我和。 “一见面就吵吵嚷嚷的,都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乐熙玥见乐荣德一来,嘴巴一撇,和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爸!你看萤澪,就知道耍嘴皮子欺负我,我这身体才刚刚恢复,又快被她气晕了,心脏都一抽一抽的呢。” 一手恶人先告状外加一通撒娇甩锅的功夫,萤澪光荣坐上了寻衅滋事的板凳。 可她不担心。 因为,她有把握,就算真是她先挑事,乐荣德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更不敢罚她。 一家之主的地位和威严摆在跟前,他不可能让这一出戏安然无恙翻篇。 今晚的口舌之争,一定会以她们之中的其中一个人受到警告和惩罚而落下帷幕。 萤澪估摸着,她应该是时候可以置身事外看戏了。 “你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可不像是落水过后的人该有的姿态。” 乐熙玥愣住,似乎不明白为何乐荣德会反过来教训她的不是。 难道不该替她出气,然后毫不留情赏给萤澪一个刻骨铭心的告诫,好让她往后不敢再以下犯上,见到她这个真正的乐家小姐时夹着尾巴做人吗? “爸?” 侬脑子瓦特了吗? 天晓得,乐熙玥真的很想直接这么问出口,她不安地吞了口唾沫,停止了撒娇的动作,从乐荣德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中,延伸出不好的预感。 “行了,熙玥,以前的你虽然娇纵,可也不像这样得理不饶人,乐楹在的时候还能给你做做榜样,现如今” 他眼神一凛,利剑般的目光刺得她不禁恐慌。 这老头吃错药了吗?!怎么可以当着那个替身的面给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难堪?! “你们都听好了,二小姐身体还未康复,需禁足一周好好调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擅自放她出来,都听明白了吗?” 佣人们停下手中的活,不约而同呈九十度鞠躬,恭恭敬敬接下他的命令。 乐熙玥气得七窍生烟,可在乐荣德面前她的所有放肆简直就是小儿科,如果再纠缠下去,说不定就不单单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她的lv、ysl,i还有balenci不定都排着队要和它们的主人说拜拜了! 不行,绝不能让这么可怕的事发生。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没自由就算了,可她不能失去被钱供养的生活。 无声的怨恨透过视线传递给抠着手指玩的萤澪,后者轻飘飘躲过,偏头望向窗外。 “今晚月色真美,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去哪里玩好呢?” 乐熙玥“” 待她被簇拥着强制性抬下去后,整个场子从热闹变为死寂,连佣人擦拭地面的嘎吱嘎吱声都消失不见。 萤澪本以为乐荣德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更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再怎么都该严厉批评她几句。 出人意料,乐荣德不轻不重扫了她一眼,就转头向餐桌走去,连个多余的字眼都没。 她见状,满脸写着疑惑,忙趴到窗边往外探去。 “大小姐,怎么了?” 年轻的佣人女孩收起擦到一半的抹布,生怕蹭脏萤澪的衣服,小心翼翼询问道。 “我眼神不好,你过来帮我看看,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呃,大小姐天气预报说,今天无雨。” 萤澪扫兴地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 若是乐荣德能说她两句该多好。 她勤加苦练不耻下问,最近的词库又更新了好些能气得人翘辫子的名言名句。 本来打算拿他做小白鼠练练手的。 现在是没希望了,万事都比不过睡觉有意思。 她阖上眼,副本的一番折腾令她不免劳累,几乎是沾床就睡。 月落,星降,日起,风吹起纱幔,调皮地在床中人纤长的羽睫之间捉迷藏。 一阵轻颤后,朦胧睡眼被唤醒,萤澪按照惯例升了个懒腰,顿时感觉精气神顶到了满格。 睡觉,果然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只是在这愉悦的背后,貌似有些许别的琐事是她所遗忘的。 手机一亮,屏幕不要命似的疯狂堆满聊天窗口。 看清来人的昵称,得,没回笼觉睡了。 星洲【亲爱的小萤火虫~我回来了~我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抛下父母回店里打算给你个惊喜,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人呢!还有账本上为什么一分钱都没多过!】 【你该不会是替我赛博看店吧?!】 【一天之内再不让我看见你人的话,我就再也再也再也不是你可亲的好战友!】 最后通牒已下,萤澪哀嚎一声。 她怎么忘了这茬,原本还想自掏腰包找人打包几箱花走,装作顾客正常买卖的样子,也好让流水好看些,结果一进副本,出来后就彻底忘记这回事了。 现在怎么办? “事到如今,点个凉拌炒鸡蛋吃吃吧。” 她果断打开外卖软件,边下床洗漱,边批奏折般阅览起其他人的消息来。 一晚上过去,零零碎碎的消息又多了不少。 舒元【萤姐,你是不是还没回浮枝消息呀?他快催死我了。】 【真是的,明明就是再给你发几条消息的事儿,偏偏让我传话,美曰其名不想打扰你,敢情我的命不是命呗】 【委屈jpg】 萤澪切换到点餐软件,轻点几下复制黏贴发送 【hi,你和我的距离只差一顿外卖~ 需付款288】 舒元【???】 几秒钟后,软件画面跳转。 「付款成功,商家正在召唤骑手。」 舒元【萤姐,中午你就吃凉拌炒鸡蛋啊?乐家这么大个富贵家族,不会虐待你吧?严重到饭都吃不起了吗?】 萤澪吐掉泡沫,开始用起泡器捣鼓洗面奶。 心里不禁腹诽小伙子,想象力还挺丰富。 她用湿漉漉的小指轻点一滑,搜罗起别的消息来。 花也苏【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我探店探到一家超级好吃的店!我请客!就当我鸽子你的赔罪啦,好不好嘛~】 不愧是她的好饭友,强大的饭量令人安心。 回了个「ok」的手势,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她点进跟浮枝的聊天界面。 似乎是听从了舒元的建议,又或者是舒元在他那的控诉有了效果,浮枝选择再次主动发来消息。 看到那几条最新内容后,她涂抹着洗面奶的手缓缓停下。 瞳仁倒映着屏幕的亮光,几乎要将那每个字看穿。 浮枝【确实有要紧的事,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那天路过「张记小吃」不是偶然,而是去暗地考察。】 【舒元有件事没告诉过你,进副本前他曾吃过那儿的小笼包,结果导致食物中毒,他的胃对食材的感知较之常人更为挑剔敏感。】 【再加上,前段时间那「光越街的都市传说」被攻破后,被其掩盖的新闻陆续涌出,其中不乏有人口失踪案件。】 【另外,这家店铺原先的店主并不是现在这位,我怀疑】 【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很笼统,很难理顺,我也并不想说丧气话,但,张叔,怕是凶多吉少。】 【还有,这件事的真相没有这么简单,就像洋葱,我们即将要做的,就是将它一层层剥开。】 密密麻麻的字眼看的她眼生疼。 浮枝的昵称再度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而与此同时,花也苏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花也苏【太好啦~那家店叫智食馆,晚点我把时间地址发给你,不见不散喔!】 浮枝【嫌疑最大的是家名为智食馆的餐厅,如果可以,我们就从那开始调查】 潜入 “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啊,”星洲站在萤澪跟前,双手叉腰,一脸气鼓鼓的,“我想请你给我交代一下,为什么一枝花都没卖出去!” “这个嘛” 萤澪绞尽脑汁,不断搜寻着理由瞒天过海。 她回复完浮枝等人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跑到店里准备来个偷天换日,不料刚推开门就和星洲撞上了。 然后就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很好,完全想不到正当理由。 微笑是最好的语言,她选择用傻笑来面对。 言多必失,她可不敢暴露自己忙里偷闲去参加了副本的事。 几根发丝乖巧贴在耳边,樱色唇瓣轻轻嘟起,配上尖尖的下颚,饶是有再大不满,都不忍让人将火气撒在对方身上了。 “哎,你呀,算了算了,”看萤澪闷声不响的委屈样,星洲软了下来,只半气半笑道,“罚你请我吃饭当赔礼。” 萤澪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吃软不吃硬这一套,永远对星洲奏效。 “说起来,门外那个帅哥你认识吗?看起来也不像客人,从你被我揪进来后就一直搁门外站着。” 萤澪疑惑,转头就看到浮枝清秀的脸,带着一丝担忧和急切,几欲想推门而入,又百般踌躇。 “他身上有跳蚤吗?进就进,不进就不进,在原地瞎蹦跶什么。” 星洲蹙眉,上下打量着他。 “他是来找我的,我来找你前约他在这里见面。” 闻言,星洲微微尴尬,轻咳道“哦哦,咳咳,那我去请他进来吧。” 她行至门前,拉开玻璃门,向他招呼“你是来找萤澪的吗?进来吧。” 浮枝略一错愕,随即彬彬有礼道了声谢。 “万分感谢。” 他踏进店内,带入一阵凉爽的微风,拨动着从天花板垂落的彩色风铃,交错碰撞间清脆悦耳。 “那你们聊吧,我先回避。” 星洲很有眼力见的打算开溜,可还没跨出一步就被萤澪拉了回来。 “跑什么呢,生意不做了?” “什么生意?” “卖花啊。” “可他不是来找你的吗?” “他来找我,和他要买花,二者是不冲突的。” 萤澪无奈叹了口气,决定重新判定下她好闺蜜的智商。 星洲这才恍然大悟,连连拍打自己的脑袋“哦!对对!我这个黄鱼脑子。” 随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亲爱的客人,请问你想买株什么品种的花呢?” 浮枝面露为难,能完美解决专业题的大脑竟然一时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送亲人?还是朋友?又或者爱人?我可以根据不同的对象给你做相应的推荐哦~” 听到爱人二字时,浮枝的表情更不自在了几分。 “哎哟,翻脸比翻书还快,”萤澪把手凑到她额前弹了个脑瓜崩,嫌弃道,“刚刚在我这眉毛都要气得竖到天上去了,现在一看到衣食父母,眼睛都绿的发蓝了。” “我这叫服务态度优秀,我的座右铭就是,坚决让每一个顾客体验到宾至如归的舒适感。” “那你替我们拿束菊花吧。” “好嘞嗯?什么?” 星洲揉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我们要菊花,四束。” “你们要菊花干什么?今天是清明节吗?” 星洲不理解,嘴上这么问着动作却老实地从花桶里抽出四束菊花。 “只要我愿意,每一天都可以是清明节。” 萤澪笑眯眯接过。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对了,你们带花要去哪儿啊?” “带着菊花还能去哪儿,难不成去酒吧吗?当然是去墓地了。” 白色菊花用同色系艺术纸包扎严实,打了个利落的结,像一盏精致小巧的花灯,花瓣柔软纤滑,花边向里打着卷,绕着花蕊圈圈扩散。 星洲隐约感到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去墓地?你的人际关系简单,除了我也没有几个朋友,要有谁出事我肯定知晓,可最近挺太平的啊。” 说没几个朋友都算夸张了,可以说从小到大,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兼闺蜜就仅有她一个,能让萤澪这么大动干戈的角色,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所以当她在看到浮枝的第一眼时,第一反应就是惊讶。 惊讶萤澪不知何时交了个这样的朋友。 “好啦,等我回来再好好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出发了。” 萤澪利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扫码付款“钱给你转过去了,这下就不能算是一枝花都没卖出去了吧?” 她粲然一笑,亮晶晶的弯眸划过一丝狡黠。 “行了行了,快走吧,败给你了。” 星洲故作生气,嘴角却微微上扬。 外头的阳光热烈而绚烂,二人站在门前相顾无言。 萤澪“你” 浮枝“你” 他们同时打破沉默,浮枝秉持着女士优先的礼仪,示意萤澪继续。 “你的那两束一共八十元,记得转我。” “好。” 舒元那个家伙,被老师逮住说是课业有问题,迫不得已拜托他代替他的位置和萤澪去一趟墓园,还特意提醒了一嘴要注意萤澪出其不意的脑回路。 现在确实能理解他了。 他掏出手机转完账后,计程车也缓缓行驶到他们跟前停下。 上车后,浮枝撩了把刘海,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奇盯着萤澪。 “说起来,你原本和舒元是想去探望谁,你们共同的朋友吗?” “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朋友,只是在副本中遇到的一个普通女生。” 浮枝梳理刘海的手一顿,心下一片了然。 看来她口中的这个女生,十分不幸没能从游戏中逃脱。 “那她一定很特别吧,能让你们不远万里相约去祭拜。” “特别?也可以这么说。” 特别为人考虑,以至于忽视自己的危机处境。 “我们可以在那多待一会,我是说,晚些时候去智食馆也不迟。” 给予生者充足怀奠死者的时间,同样重中之重。 萤澪嘴巴一抿,似乎不想再继续偏沉重的话题,转移目标默默吐槽道“老早就想说了,好诡异的名字。” 老板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明明取「香湘饭店」、「尝香思餐厅」、「喜胜客餐馆」诸如此类的更接地气吧。 就算是取「青青草原大食堂」也比这不三不四的名字要好吧。 看出萤澪的困惑,浮枝哑然失笑“我也不明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能否成功探入后厨找到线索。” 萤澪打了个响指,提议道“我有个好办法,你女装去色诱老板,我刚好趁机潜入!” “你觉得他会被一个身高183,肱二头肌比他还大的女孩子诱惑成功?” “前面暂且不提,但这肱二头肌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 萤澪笑得奸诈,兴奋的苍蝇搓手,作势要去掀他衣服。 浮枝一惊,忙退后几厘米,可狭小的车后座没法挤出更多空间。 眼看着魔爪越来越近,萤澪适时收回手“我开玩笑的,我哪有这么猥琐,瞧你,像个宁死不从的良家妇女似的。” 浮枝微不可察地稍稍舒出口气“舒元说你很跳脱,有时候又像脱缰的野马,我觉得反而更像调皮捣蛋会咬人的兔子,谁有胡萝卜就跟着谁跑” 语调渐渐变弱,浮枝合上嘴,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偷偷伸进袖子里的白皙手臂,陷入沉思。 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多停留了一会后才把手依依不舍拿了出来,咂咂嘴点评道“确实有几把刷子,我收回刚刚的提议,我们可以实行plan b,你直接冲上去左勾拳右勾拳把他打晕,我们想怎么查就这么查。” “希望我被拘留时你能来探望我。” “放心,我肯定为你两肋插刀,每日包送三菜一汤。” 这话题终究还是被她带偏了。 手臂上柔软的触感仿佛依稀还残留些许,女孩的手微微冰凉,软的像果冻。 他不自觉覆上被抚摸过的肌肤,生硬扯过话题“你可能不太常来光越街这一带,我给你补补知识吧。” 萤澪微一挑眉“可以啊,我最喜欢临时抱佛脚了。” 浮枝正了正神色,娓娓道来。 “智食馆在几个月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馆,一度面临倒闭,而餐馆的老板姓吴,叫吴四清,三十五岁未婚,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他为人老实宽厚,餐馆规模不大,却由于他厨艺高超,用料扎实,大受客人欢迎,甚至还有热心媒婆争着抢着为他介绍相亲对象,不过他都一一回绝了。” “后来不知出于哪些原因,才遭遇了倒闭危机。” “谁料一个月前,这家店竟然起死回生,生意异常火爆,客流量足足是以往的十倍。” “这原本并不可疑,只是一家老牌店铺运营失败又东山再起的故事。” “可经过我和舒元以及新闻社一干人的竭力调查,终于沿着人口失踪这一线索发现了端倪。” “据我们采访的一位流浪汉所说,他在一个雨夜看见有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拎着大型行李箱溜进了智食馆内,出于好奇,他悄悄跟过去望了眼,发现地面有一滩还未来得及被雨水冲刷进下水道的血迹。” “你猜猜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萤澪咬着手指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很快得出答案“是零食大礼包!” 在浮枝无奈的眼神中,萤澪笑得恣意,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后背“好啦,我保证我真不开玩笑了,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我们亲自杀过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车速渐渐减慢缓缓靠边,墓园近在眼前。 被阴郁笼罩的浓重死亡气息令人微微喘不上气。 浮枝静悄悄跟在萤澪身后,左拐右拐,很快到了目的地。 周围时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哀转久绝,明明正值七八月的酷暑,却不免为此添了一份凉意。 萤澪站在紧挨着的两座墓碑前,分别将手上的菊花细心安置。 浮枝连忙跟着照做。 墓碑上是两位很清秀的姑娘,一位浓眉大眼些,另一位更小家碧玉。 “苏芊郭可” 浮枝不自觉低声念出她们的名字。 “看起来是一对很要好的姐妹。” “你第六感挺强,她们确实是彼此除了父母外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我愿称之为第七感。” 浮枝尝试调动气氛好让它稍显活跃些。 不过萤澪并没有在意他此刻的小九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没有人再开口。 直到萤澪轻声道了句“差不多了,走吧。” 待走出大门,那压抑的氛围才渐渐消散。 “我不知道路,你打车。” 她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浮枝低头思量了会,握紧手机,朝她简短说了句“等下”,然后往马路对面小跑而去。 不出几分钟,他高挑的身影又出现,由远及近。 突然,有什么冰凉的物体贴上脸颊,萤澪被冻的一个激灵,浑澄澄的脑子清醒了大半。 “赶紧吃吧,我请客,不用你转给我。” 浮枝眨眨眼,笑着催促道。 盯着手里的棒冰几秒钟后,萤澪慢条斯理拆开包装,张开嘴巴一口含入,冷气从喉咙侵袭直冲大脑,在高温天气下,冰冰凉凉的舒爽感驱赶了一切浮躁。 她欢快地咀嚼着,似乎嘟囔了一句,不过浮枝正忙着捣弄软件打便车,没有听清,只好反问道“你说什么?” “如果有香菜味和臭豆腐味就更好了。” “” 当二人稳稳当当站在智食馆的大门前时,萤澪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这家店的厨房,必须得避开监控吧?” “还有,我们的行动都基于餐馆关门后,我们没有钥匙,拿头开锁吗?” “嗯我倒是有个法子,估计行得通,不过得辛苦你一下。” “怎么个辛苦法?” 浮枝不着急回答,只示意萤澪跟着他装作顾客进入大堂,又趁服务员不注意一个闪身进入到一间隐蔽陌生的房内。 几个小时后,她终于切身体会到这个方法有多辛苦了。 密室 智食馆的夜晚冷清沉寂,不似白日喧嚣,人来人往沸沸扬扬,极大的反差仿佛是两个互不干扰的独立世界。 黑夜自古以来似乎都有种特殊的魔力,无论多热闹的街道和店铺只需被月光轻轻照拂而过,就宛若被定格了时间,尘封于纷扰的地界。 夏天的雨总是降临的出人意料,天幕被白光撕裂,闷雷如战鼓轰鸣,交织激荡。 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儿砸向被夜色笼罩的人间,试图唤醒沉睡的大地。 潮湿泥土的味道从地面升起,不太好闻。 智食馆内,整个大堂连接着后厨都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潮润清香。 从大堂的右手边往里一直走到底,最里间的门前贴着用红色马克笔手写的【储物室】三个大字,而门把手上,挂上了【禁止进入】的牌子。 在空无一人的屋内,角落的大纸箱突然稀稀索索,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不明生物即将破口而出。 隐隐约约还能从中听到小声哀嚎的女声。 逐渐的,女声越来越清晰。 的腿......好麻,走不动了。” “萤澪同学,你还好吧?”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这样吧,石头剪刀布,你输了背我,赢了我骑你。” 萤澪的胸剧烈起伏,犹如几百年没有呼吸,贪婪的搜刮着空气,储物间的空气自然不比室外的新鲜,可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在箱子里待了几个小时,手酸了腿麻了,还必须保持精神紧绷,时刻注意是否有来人。 浮枝尝试扶她起身,手拉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提,没提起来。 “别管我了,我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了......哦不对,我已经感觉不到脑袋的存在了......” 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萤澪从浮枝的手里脱落,像滩烂泥般躺在地板上,一脸郁闷。 他说的好办法就是在这么闷热的天带着她偷偷潜入储藏室像偷吃大米的老鼠一样躲它个几个小时? 这小子,不会是存心的吧。 早知道,她就该动用下自己身份的能力,说不定还能搞到这餐馆的备用钥匙啥的,总归不至于这么狼狈就对了。 她盯着浮枝那张怎么看怎么真诚的脸,眯起眼。 “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浮枝被盯得奇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哈,没有,我只是想说你今天穿的衣服帅爆了。” “......谢谢。”浮枝有些不明所以。 “行了,我缓过来了,据我观察,这个储藏室直通厨房,并且没有监控,我们速战速决。” “好,”浮枝笑了笑,“我扶着你走,小心些。” 萤澪没有拒绝,她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分给了旁边的男生,他虽然年纪尚轻,但身高和身材的优秀程度早已远超同龄人大半截。 “你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萤澪悄咪咪问道。 她总不能说她也想长长个子吧,虽然她脸皮厚,但某些时候也有超强的自尊心。 浮枝微一沉吟“圣女果、苦瓜、香菜、芹菜、莴苣,把这些食材用榨汁机搅碎,每天早晨一杯。” 萤澪嘴角抽了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浮枝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无害“开玩笑的,其实如果你想长高,或许可以尝试多喝牛奶?” 来也只能这样了,不对,谁要长高啊,我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再瞎说把你嘴巴缝起来。” “好好好。” 浮枝认栽,眉目含笑望着身旁一脸苦大仇深的少女,不知怎得想起了自己小学时候养的兔子。 不过后来,那只兔子在他们全家搬迁的一个雨天逃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想什么呢?我们到了。” 萤澪戳了戳他的手臂,浮枝回神,往里探去。 “这里......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厨房。” 甚至,比普通厨房还要干净。 所有刀具摆放的整整齐齐,灶台的污渍被擦的一干二净,更没有难闻的油烟味。 说实话,萤澪是失望的。 浮枝十分精准的说出了她心里所想“因为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血肉横行?” “你不要这样讲,什么血啊什么肉的,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想这些呢。” 萤澪嘟起嘴,装作受惊的样子娇嗔道。 她失望的明明是没法和老板切磋刀法了。 “你说,这里有没有机关或者暗门?我们不会白来一趟吧?要知道女人的美容觉是很珍贵的,我还赶着回去和周公下棋呢。” “这种可能性未必不存在,”浮枝快速打量着厨房的构造“难道被灶台或者冰柜冰箱挡住了?” 他上前两步,推开冰箱,附耳过去敲了敲墙,随后对萤澪摇了摇头。 他又拨动了所有的水龙头,但依旧无事发生。 萤澪看着他的动作,乐了“你不会以为一拨一按就会像电视剧里放的那样,密室就会现身吧。” “说起来,这老板把厨房搞得这么干净,该不会有洁癖吧。” 毕竟多半餐饮店并不特别在意后厨的卫生情况,只要能看得过去,别是废水洗食材蛞蝓满处爬老油一用用半把个月这种太过分的,多数不会清洁到连一丝污垢都没有的地步。 在她看来,这个厨房实在有些干净的可怕了。 她发现,这里所有的筷子花纹标志都是一个朝向,长短颜色都一样,碗碟每层都摆相同的数量,刀具从小到大排列,连削下来的果皮都寻不到。 甚至这个地板,都被拖得发亮的可以反光。 “这老板一定是严重的洁癖,鉴定完毕。”萤澪下了结论,“你看这地板,都可以照镜子了。” 她俯下身,盯着锃亮的地板,还顺手捋了捋头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饭店厨房会选择这种材质的地板,亮的我眼睛都疼了......” 萤澪突然顿住,像发现什么宝藏似的整个身体趴了下来,脸紧紧贴在地上。 “萤澪同学,你在做什么?”浮枝将手垫到她的脸颊之下,隔绝开那冰凉的地板。 “嘘——等下。” 萤澪腾出一只手,拉过浮枝,微微用力把他往地上按。 “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浮枝满头雾水,但由于是萤澪的要求,最终没有拒绝,听话的学着她的模样俯下身看去。 紧接着,猛地直起身,眉头皱起。 萤澪挥挥手,示意他退后,接着就在地板上攀爬,一阵乱摸。 忽地,她的手在两块地砖的缝隙之间浅浅一沉,又被抬起。 “有了,这貌似就是开关。” 咔哒轻响后,墙角的地砖翘起一个边,萤澪与浮枝对视一眼,猛地拉开。 底下隐约透上来暖黄色的光,周围的石壁类似干涸的井,缝隙中爬满青苔,边缘有一列生锈的爬梯,看上去早已年久,仿佛脆弱的一碰就断。 “我们下去吧,千万小心。”浮枝一马当先,踩上爬梯来回确认,明确爬梯完全能承受他的重量后,便稍稍放宽心,小心翼翼一节一节向下爬去。 萤澪慵懒地趴在地板上,边用食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边欣赏男大学生为了正义和真相冲锋陷阵的英勇身姿。 哪怕在上围,也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让二人的鼻子饱受折磨。 浮枝安全落地,刚要抬头招呼萤澪下来,就看到对方细巧地戴上了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口罩。 他略一挑眉,萤澪嘿嘿一笑“我记性不好,刚刚才想起来有这么个神器,不是故意不跟你分享的,而且,我只带了这一个。” 浮枝无奈道“我知道,你最大方了。” 萤澪目测了下距离,潇洒撑着身体翻越,一手抓牢爬梯,像敏捷的猴子一样咻得落地,速度之快令浮枝略感讶异。 “你练过?” “哪能呢,人家只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孩。” 脚一触碰到地,充满踏实感,萤澪肆意打量起这个秘密空间。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那位老板的手笔。 现在几乎可以八成确定,那位老板一定不清白,那么他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勾当? 这里与上边的厨房不同,简直可以用猪圈来形容。 恶臭的气味,昏暗潮湿的环境,所有的光源都只依靠于天花板看起来下一秒就会短路的灯泡。 墙皮脱落,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老鼠吱吱叫。 “喂,浮枝同学,你怕老鼠不?” “不怕。” “那你掐我掐的那么紧?” “我担心你怕。” 萤澪领着浮枝,往唯一的一扇门里走去,万幸,没有上锁。 她附耳在门前静静听了会。 “没声音,但不代表一定是安全的。” “给,拿着。” “这是?” 萤澪将一个崭新的口罩放在浮枝手心。 “没想到吧,我说只带了一个是骗你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毕竟我也怕要是里面有什么毒气弹把你毒死在这,那我也可要愧疚一辈子了。” 浮枝盯着萤澪白皙的脸几秒,随即粲然一笑“谢谢。” “先别急着谢,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手心上再度被塞入一把匕首。 浮枝“你还随身带着武器?” 萤澪“这不是武器,这是我的好朋友and好兄弟。” “我数一二三,直接开门,如果有危险,记得保护好自己。” 浮枝被她说的一愣。 这貌似,更应该是他的台词。 “你放心吧,我不仅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别贫嘴了,我要开门了。” 萤澪小心地扭开门把手,动作要多谨慎有多谨慎,悄无声息推开破烂的木门。 门缝里没有一丝光亮,不免让人心慌。 等门彻底敞开后,萤澪向浮枝点头示意,二人猫着腰,贴着墙潜入。 可当手一触碰到墙壁时,便感觉指腹处一片黏腻。 萤澪皱皱眉,收回手,两指揣在口袋里不停揉搓着。 室内的情况需要更亮的光线才能看清。 她寻思了会,飞快掏出手机,按开手电筒,光线瞬间从手机背后直直射出,掀开了黑暗的一角。 “!!!” 饶是浮枝再怎么有心理准备和冒险精神,还是被眼前景象震在原地,他一贯从容的神情此刻爬满惊骇,整具躯壳仿佛灵魂出走。 好一会儿,才一脸愤然道“那个该死的人渣......” 萤澪的表情看不出太大波动,可视线往下,她的手因为愤怒微微颤抖,捏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这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猪圈。 满地狼藉,惨不忍睹,三个完全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被拷在不同的地方,让人想起菜市场内被挂起来的廉价猪肉。 萤澪不禁想起夜嫁副本中,那个荒无人烟的山头,那一间破破烂烂的小黑屋。 眼前的景象比之更甚。 忽得,从心底涌上一种现实和游戏交汇的不真实感和虚无感。 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她直接踏过地上那滩发出恶臭的不明褐色液体,来到其中一人身旁。 “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她放软语气,尽可能不想吓到对方。 “醒醒......醒醒......” 她锲而不舍地呼唤着,不知喊了多久,眼前人终于抖动了一下。 那人顶着杂草般乱糟糟的鸡窝头,满脸都是伤痕,有刀割,有鞭打,气若游丝。 萤澪伸手拨开那人的头发,对上那黑洞洞的如死水的眼睛。 对方感受到她的触碰,惊恐万分,像含羞草似的巴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可浑身早已被卸掉了力气。 “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 “......” 对方动了动唇,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 肉......” “别......” “......” 这嘶哑的不成调的嗓音就像在沙漠里暴晒了三天三夜,只能从下巴扎手的胡须依稀分辨出眼前人是位中年男人。 浮枝硬生生把自己从震惊的海洋中拉扯回来,随即立马打开相机开启夜间模式匆匆忙忙拍摄起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罪恶封印在一张张相片中。 萤澪眼神复杂,望着那双浑浊的没有任何求生欲望的眼睛。 “你们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得救,一定要坚持住,好吗?” 她不是没尝试过用匕首砍断困住他们的锁链,但事实是,连层皮都没刮掉。 男人神情恍惚,下一秒又晕了过去。 “那是......冰箱?” 闪光灯闪过,浮枝疑惑地放下手机,慢慢踱步过去,准备拉开冰箱门一探究竟。 萤澪见状,眉头紧蹙,忙大喊“等下......!” 可已经来不及了。

雨夜追击 在微弱的光线下,那角落的冰箱与这脏乱臭的环境相衬,显得格外突兀。 “别随便乱动。”萤澪表情严肃,对浮枝的行为表示不满,“你看,动出事情来了吧。” 她制止的太慢,又许是浮枝动作太快,在两人反应过来后,冰箱门已经被拉开了一条细缝。 浮枝触到弹簧般瞬间收回手,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从冰箱门缝中缓缓流淌出来的血液,很快,在脚底形成了一圈小血滩。 他略微慌神,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都到这地步了,打开来看看吧。” 萤澪上前几步,接替他的动作。 “这半遮半掩的,反而勾得我心痒痒,难道你就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可是” 浮枝倒是没想到萤澪的行为这么大胆,丝毫没有害怕的迹象。 “没有可是,因为我的手已经呼之欲出了。” 下一秒,门整个被拉开—— 冰箱内部照明的小灯闪烁几下亮起,大大小小红白相间的肉块互相挤压着,堆满了整个空间,再塞不下任何多余的东西。 肉质还很新鲜,大概是最近几天存进去的。 甚至于新鲜到还在往冒着夹带浓重肉腥味的血水。 浮枝身体顿时紧绷,萤澪看到后,调笑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以为打开后会看到个被煮熟的人头?” “新闻专业的学生不仅具有冒险精神,想象力也超于常人,给个好评。” 浮枝被她带动,缓解了些许紧张的情绪,轻笑道“好评不返现。” “哼,吝啬鬼。” “我在屠宰场哦不,我在菜市场经常性看到这种肉,都是普通的猪肉而已。” 她正准备关上门,突然一顿。 浮枝连忙问道“怎么了?” 萤澪眼神飘忽,嘴巴随意回答着,眼睛却格外认真地注视着某处“不,没什么,手忽然抽筋了。” 浮枝抿唇,没有刨根问底。 “你的证据搜集的差不多了吧,哪怕这家店的店主与人口失踪案件毫无联系,单凭他囚禁虐待他人这点,就够他喝一壶了。” 这一小段插曲过后,二人之间又恢复了凝重的氛围。 “我,绝对不会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 浮枝语气坚定,目光因这誓言变得更为明亮而耀眼。 萤澪望向昏迷的三人,眼神中透露出锐利和果断,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阴霾。 她思付道“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你知道为什么刚刚我那么紧张,不让你乱动这里的东西吗?” 浮枝摇摇头。 “不是因为担心冰箱里冷藏着你我心中最初想的那种可能性,而是因为,对于老板这种洁癖和强迫症晚期的人,思考事情极度一丝不苟未雨绸缪,我十分有理由怀疑,他会提前在冰箱里做手脚。” “譬如,设置一个警报器,只要有谁拉开冰箱门,就会实时向他手机发送消息,外来的入侵者无所遁形。” “又或者,在冰箱顶的led灯亮起时,他事先安置好的针孔摄像头,早在隐蔽的地方把你的每个毛孔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话越讲到后头,浮枝的表情就越来越凝重,萤澪再次发挥了她雪上加霜的语言技能。 “如果我们足够倒霉,那么他现在估计已经在骑马来的路上了。” “接下来,我们有两个选择,一、跟他硬碰硬,二、跪地求饶。” 浮枝哭笑不得“就没有第三个选择?” “有,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原路返回,储藏室有扇窗户,目测可以容得下我,至于你嗯挤挤也能过。” 她不再拖延,立刻拉开房门,带着浮枝回到储藏室,果然有一扇被货架挡住的窗户。 窗台堆积了层层叠叠的细灰,本该是通明清亮的玻璃,现竟像糊上了马赛克,指腹轻捻而过,立马沾上大片灰尘,彰示着此处长久无人问津。 雨滴淅淅沥沥,砸在玻璃上溅开一朵朵水花,为它做着无用功的清洗。 雨势磅礴,伴随着时有时无的闷雷,这架势似乎要将他们逼退。 萤澪拨开窗户的锁扣,外面昏暗无比,雨声瞬间放大,倾盆而下,透过深浓的雨幕,只能依稀推断出这里连接的是饭馆的后巷。 萤澪“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我先去,在外面接应你。” 她一脚踏上窗台,在堆积的灰尘上踩出一个明晃晃的脚印,雨飘扬而入,顺势淋在她身上,打湿了乌黑发丝,从头顶滚滚而下,很快,在上衣戳出一个个深色印记。 晚风吹过半湿的身体,凉飕飕的冷意使得浑身轻微瑟瑟发抖,可他们并未犹豫,因为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最安全的路线。 而这场雨,顶多算是时运不济的产物。 突然,衣角被身后之人扯住。 今夜月隐星稀,浮枝的脸隐藏在暗处,只能听见他的低语“你刚刚说的,是你的猜想,对吗。” 在他沉声之际,萤澪已经将另外只脚抬了上去,此刻她呈半蹲的姿势,只需轻轻一跳就能越过窗户完美脱出。 反应过来对方实际话里有话,她默默转过头,任由狂风暴雨持续拍打在身体各处。 “是的。” 她声音缥缈,几乎被雨吹散。 “那么,就代表那些也有可能不会发生,监控、警报器,这些也许根本不存在,今晚我们的潜入,无人知晓。” 他凝视着萤澪被雨水打湿的脸蛋,注视着那颗豆儿大的雨滴从她的额头滑落至下巴,最后消失在布满尘埃的窗台里。 萤澪静静回望,忽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并没有被庞大的雨声和轰鸣的雷声掩盖,而是躲过干扰清楚的传达到了浮枝的耳朵。 “从我们决定进入这家店探查的那刻起,就与完美的潜入无缘了。” 她故意拖长语调,语气幽幽,同凉风般冷沁。 “事实的结论已经摆在你眼前了,用不着动脑子就能明白。” “你以为我为何百般强调店老板谨小慎微、警惕戒备。” “一路走来我们留下的脚印,冰箱流淌的未清理的血迹,以及” 她用脚底狠狠在窗台前磨了磨,灰尘四起,纷纷扬扬。 “只要他不是瞎子,智商大于50,一切都显而易见了。” “你也可以祈祷,祈祷老板脑神经搭错导致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偷跑进来的野猫所为,哦对了,记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猫的脚和人一般大。” 浮枝张张嘴,又合上。 没错,他太理想化了,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察觉到。 好在萤澪没有跟他计较下去。 “辩论大赛还是等到雨淋不到的地方再继续吧,我可不想感冒啊。” 她利落一跳,成功落地。 “你也不要沮丧,我们又不是007,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回去后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老板在知道有人不请自来,偷偷光顾他的秘密基地后,会做出什么应激的行为。” “不会把我们砍成碎片吧。” “你啊,怎么脑子里都是砍砍杀杀人体碎片的。” 浮枝苦笑摇头,屈下身,长腿跨过窗台,瞬间落地。 萤澪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瞪着他“这不公平,凭什么你过得这么轻松。” “可能我的腿比较长?”浮枝眉目含笑,“你也别太沮丧。” 好家伙,竟然偷她的话。 “你看那边,”浮枝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黑影,又回头伸出一只手替萤澪挡雨,对着她依旧气鼓鼓的脸问道,“那是你的管家吗?又是来接你的?” 萤澪闻言,揉了揉不小心溅进雨水酸涩的眼睛,眯起眼向他所说的方向看去,确实依稀有个人影站在雨中,正缓缓向他们这边靠近。 浮枝的声音继续在耳边絮叨“你的管家还挺敬业,这么大雨还坚守岗位,他等了多久?不会好几个小时吧” 后面的话早已埋没在雷雨声中,萤澪的眼睛睁得愈来愈大,抬手掐了把浮枝的胳膊,示意他保持安静。 浮枝感到怪异,打量了番萤澪,随即从她表情中意识到,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男人并不是舒元所对他告知的身份,他并不是所谓的乐家的管家。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善茬。 有的人天生对危险敏锐,依靠本能和意识的感知寻找威胁的源头。 “你信我的第六感吗?”浮枝警觉,拉着萤澪向后退了两步,“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换句话说,哪怕是在一场凶猛暴雨的掩护稀释下,强烈的杀意和敌意丝毫不受影响地穿过雨帘精准向他们侵袭而来。 他的雷达飞快作响。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按照萤澪所说慢慢变为残酷的现实。 这个距离,能够清晰看到男人的衣着打扮。 他身披雨衣,个子不算高,戴着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脚踩一双雨靴,手呈黑色,应该是戴了副黑色亮皮手套。 这身穿搭更加坚定了二人规划逃跑路线的想法。 浮枝“我们被盯上了。” 萤澪“感谢我的神之嘴吧。” 浮枝“你是不是又有计划了,这次是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 萤澪“瞧你,我都说了,我这个人最重情重义了,抛弃朋友这种事我可做不到。” 这话的可信度就和对面那个男人会放过他们的可能性一样低。 浮枝早就猜中了萤澪的小九九“你只要再补充一句,说你没把我当朋友,这句话就成废话了。” 对面男人的步伐加快,一道闪电划过,露出了男人手里的物什。 赫然是一把刀。 “好了浮枝小同学,雨中夜谈到此结束,咱们这次真的得溜了。”萤澪摩拳擦掌,“我们身后的小路是通的,我数三二一我们就冲刺。” 浮枝看着萤澪一派跃跃欲试要冲上去打架的架势,叹了口气“答应我,这种时候你不会干傻事的,对吧?” “当然,我绝对不会想去把他痛扁一顿再把他的衣服扒了游街示众呢。” 为了防止萤澪这个不定性因素节外生枝,浮枝直接抓起萤澪的手承担了倒计时的使命。 “三。” 他拉着萤澪缓缓后退,男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毫不掩饰地甩动着手里的凶器,继续逼近。 “二。” 他们退后的速度越来越快,男人歪歪头,举起刀,快速小跑而来! “一!跑!” 二人飞也似的向后转身跑去,男人紧随追逐。 狂风呼啸,伴随着噼里啪啦打在脸上的雨滴,脸生疼得厉害。 你追我赶间,根本分不清路况,只好凭借着感觉东窜西逃。 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萤澪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倾盆大雨的夜晚,她抛弃了美容觉,玩起了逃生游戏。 不知跑了多久,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汗液还是雨水,二者早已交融,混合成咸咸湿湿的液体,在剧烈运动下不小心渗入眼球,刺激得眼睛难忍至极。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生怕浪费精力落下半步,被男人成功追上捅上几刀。 呼吸快要超负荷,萤澪回头探去,哪儿还有什么黑影。 “停停下!” 浮枝似乎没听到,依旧强行扯着她往前奔去。 萤澪一咬牙,直接扑过去挠他的痒痒。 “!” 浮枝吓得差点摔倒在水滩里,他急急忙忙刹住车,紧张地询问“怎么了?!” “你回头看看,没人了。” 他们来的路上,除了哗哗的雨点儿,再无其他。 刚刚还在狂追的男人,消失在雨幕。 “别在这儿傻站着,要是他躲在暗处阴我们就完了,赶紧去找个建筑物躲避,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乐家的司机来接我们。” 他们环顾四周,终于发现暂且可以躲避的居民楼,便急匆匆跑到一楼的石头阶梯处,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萤澪掏出手机,抹去铺满整个屏幕的水渍,开始发送消息。 不出十秒,立刻接收到回复。 萤澪舒了口气,刚要把这个好消息讲给浮枝。 只见浮枝背后的垃圾桶处,渐渐浮现一个黑影。 萤澪心跳漏了一拍,手机「啪嗒」没拿稳,掉落在地。 怎么还藏了个男人 大雨滂沱,手机清脆落地的声音融入其中激不起任何水花。 浮枝见萤澪略微呆滞的视线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的身后,连落下的手机都未来得及捡起,他放下的心又再度提起,仿佛那处由黑暗之中诞生的恶魔正露出獠牙对他们虎视眈眈。 那黑影身形矫健动作灵敏,在黑暗中显现,缓缓行至二人跟前。 “喵” 一只黑猫迈着轻盈的猫步走来,湿漉漉的皮毛一缕一缕紧贴在干瘦的背部和四肢,黑曜石般的瞳仁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它叫声微弱细软,亲昵地蹭着裤脚,惹人怜爱。 “是只猫。”浮枝蹲下身抚摸着它,黑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周围的景象一片模糊,浮枝的面部只剩一个大致的轮廓,只能依稀看到他蹲下身伸出手抚摸着什么东西。 萤澪轻啧一声,揉着眼眶,才意识到在刚刚的追逐战中,自己的隐形眼镜不翼而飞了。 现在可谓是五米之外人畜不分。 “你近视?”浮枝见到她满脸郁闷的模样,询问道。 “你懂什么,这是我眼睛的自我保护机制,要是看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自动眼不见为净。” “俗称近视?” 见他一点不给面子,萤澪没好气锤了他一下。 结果捶歪了。 萤澪“你躲什么?” 浮枝“我没躲啊。” 他忍笑,随手将手机捡起给她“看起来你需要急需配一副眼镜了,黑猫都认不出,近视程度堪忧啊。” 应他的是一声轻哼,萤澪夺过手机,看到屏幕上司机孙叔关切的话语。 孤独的狼【小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 孤独的狼【我马上开车来接你送你回乐家老宅。】 孤独的狼【千万待在原地别乱跑,要是被老爷知道免不了一顿批。】 萤澪【孙叔,务必拿出你看家的车技,我这里有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了!得立马送往医院!急需支援!】 孤独的狼【收到!保证完成使命!】 孙叔虽然上了年纪,但骨子里就是个偶尔伤春悲秋的乐天派,没什么心眼,与年轻一众也聊得来,是整个乐家里她唯一喜欢接触的对象。 “你在笑什么?”浮枝见萤澪笑得贼兮兮的,感到奇怪。 萤澪笑眯眯地打量着他“没什么,祝你身体健康。” “谢谢”浮枝对这没头没尾的话莫名感到一股恶寒,缩了缩脖子。 黑猫已经乖巧灵敏地爬到他屈起的臂弯,蜷紧身躯,将他的怀抱当成安眠的港湾。 “说起来,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确实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乐家的大小姐。” 萤澪点头表示赞同“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像。” 她当然不像,毕竟,她本就不该在那个位置上。 乐熙玥虽然满嘴喷粪,但唯独有句话她是怎样如何都辩驳不了的。 她,确实是个冒牌货。 浮枝眉眼弯弯“其实我觉得乐家小姐这个身份反而束缚了你,不知怎的,我觉得你不该是那个圈子里成长的人。” “可没办法,我已经是了,我都已经数不清今年是我在乐家待的第几个年头了。” 花开花谢,潮起潮落,而她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祈愿的心如同嗷嗷待哺盼母亲早归的雏鸟,等候乐家归还她真正自由的那一天。 捡好听的说便是归还,说难听点,整个乐家撑其量也不过是她的工具罢了,暂且需要乐家时,那么她慷慨的将自己的自由毫无保留交付出去,可假如,某一天她还是没有追寻到所求真谛,摧毁一个困住她的鸟笼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她淡淡道“你不会明白的。” 视线雾蒙蒙一片,仿佛也为自己的心镀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浮枝觉得,苦大仇深的表情不适合出现在这张绝美的脸蛋上。 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确定了一件事。 她天生就该和笑颜作伴。 “不介意我八卦吧?你可以把我当作姐妹。”浮枝一只手抱着猫,只好腾出另外只手轻轻拍了拍萤澪的脑袋,开着玩笑。 萤澪微一挑眉,没有拒绝。 “为什么你不姓乐?”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姓。” 再解释深入点,就是她不想和「乐楹」这个皮套挂钩。 “乐家为什么会同意你参加这个游戏?要知道,以八大家族的财力,雇佣人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的父亲怎么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冒险?” 萤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她的拒答反而给了浮枝更多想象空间。 被乐家排斥,从小吃尽苦头不受欢迎的形象就这么在心里暗暗树立起来,一丝怜悯划过眼眸。 “没关系,不想回答就不用勉强。” “我不勉强啊,原因也没什么,很显然啊,他确实不会拿亲生女儿的性命冒险,那不就代表我不是他亲生的吗。” 萤澪眨眨眼,理所当然地望向他。 浮枝花了几秒消化完这个信息,随后思付道“看来你和你父亲的关系确实很差,都到了发自内心不想承认是他女儿的地步,真是不敢想象你的成长史都经历了些什么。” “” 看吧,她都愿意说实话了,结果对方压根就不信。 她倒也乐得自在,有些时候,必要的误会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一道强光闪过,紧随其后的便是迎面而来的汽车和冲破雨帘的引擎轰鸣声, 轮胎狠狠碾过地面,溅起阵阵水花,像一头饥饿凶残的野兽横冲直撞,在泥泞的道路上奔驰。 一个漂亮的甩尾后,汽车停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急匆匆的男人,手里撑着一把黑伞。 “小姐——我来接你了——” 孙叔伸长手臂朝她招招手,向她小跑而来,身上还穿着萤澪在他40岁生辰时送他的黑色西装。 他说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高档次的衣服,又是大小姐亲自为他挑选的,非得焊死在身上不可。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都穿着这一身出门,可想而知是有多重视。 “孙叔,我知道你喜欢这一身,但是你就没想过雨下这么大,分分钟会把布料淋湿吗?” 孙叔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脑子转不过弯了,我还真没想到,但我是真心喜欢这衣服,舍不得脱,巴不得睡觉都穿着。” 萤澪接过孙叔递来的伞,随手抽出一把转头塞给浮枝“好啦,下次等你过生日,我再送你一件、哦不,十件,换着穿。” 她低头一看,发现孙叔交给她两把伞,一把红,一把黑,而自己递给浮枝的,恰好是黑伞。 浮枝的手刚搭上那柄黑伞,就落了空。 萤澪替换了另一把红伞给他。 浮枝楞楞接过“怎么了?这个伞的颜色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个人爱好而已,我从来不带红伞。” “嗯?这样啊。” 他不再多问,而突然冒出的男声把孙叔吓了一跳“哎哟我去,小姐,这里怎么还藏着个男人啊,天太黑,我都没看清。” “介绍一下,他叫浮枝,光越大学的学生,今天”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孙叔打断了,后者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我懂了!他就是那个躁狂症患者!小姐快退至我身后,这种事我来处理!” 孙叔前来护驾般阔步向前把萤澪护至身后,而浮枝早在听到「躁狂症」三个字时傻了眼。 “你在说谁?” “可不就是你吗?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很正常的,但我还是得按照小姐的吩咐送你去医院。” “你小姐的吩咐?” 得知乌龙的源头,他用极其郁闷的眼神看向玩笑开大的少女。 萤澪立刻避开视线吹着口哨抬头望天“今晚月色真美。” 浮枝气笑了。 天上哪有月亮。 二人上了车,萤澪口干舌燥,抓起一瓶水就干了大半瓶,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偏头看到浮枝略带渴望的眼神。 “要不来点?”萤澪被他看的发怵,递过水瓶,“如果你不介意我喝过的话。” 说完全不介意是假的,毕竟这种行为在无任何关系的异性之间,还是很少会有人觉得是正常的。 但毫不夸张,浮枝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冒烟,一个个从嘴边往外蹦的字犹如被炭烤过似的,根本没法介意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 他顺理成章接过,几口就把剩余的水喝完了。 拧紧瓶盖,不经意抬头,与后视镜孙叔审视的目光撞上。 萤澪家的司机,为什么充满敌视的看着自己?自己好像没有说什么讨人嫌的话吧。 难道是嫌弃自己弄湿了车子的真皮座椅? 他向萤澪投去疑惑的眼神,心想萤澪应该会懂她们家司机的想法。 萤澪接收到信号,确实懂了。 不过懂的稍微有些偏了。 她慢悠悠开口“一瓶水2块,你转我一块就行。” 这种钱也赚? 不对,这不是重点。 浮枝扶额,手里的水瓶不小心掉落在脚边,他弯腰捡起的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一是在这个月黑风高雷雨夜,他一个大男人和他家小姐孤男寡女身处偏僻的居民楼,形迹可疑,二是,自己刚还理所应当地喝了萤澪喝过的水。 果不其然,孙叔冷哼一声,问道“小姐,你们两个人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开口问这个问题,萤澪早就准备好了应付的说辞。 “社会实践,帮他研究课题。” “社会实践?什么社会实践?” “经济时代下餐饮业的发展和趋势。” “咳咳、哦哦” 孙叔轻咳两声,自己没听懂,但自己可以装作听懂。 孤独的狼绝不认输。 “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雨点儿前仆后继砸在挡风玻璃,又被雨刷器狠狠抹去存在,看着来回交替的雨刷器,萤澪莫名犯了困意。 孙叔“小姐,你的朋友今晚也住乐家吗?” “嗯。” “哦哦,那我帮你们送到门口就走了。” “哎,老爷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情绪阴晴不定,你们进去的时候千万小心。” “尤其是你,小子,”孙叔耳提面命似的,“别招摇,安心睡觉休息,别给小姐惹麻烦。” “还有你手里的猫一定一定不要被二小姐看到,不然” 孙叔连连啧声,似乎不想再去回想某些过往之事。 浮枝搂紧睡得正香的黑猫,抿了抿唇。 或许他该庆幸萤澪介绍他的专业,若是被乐家人知道,怕不是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他鬼使神差点开舒元的聊天记录,看到前两天发来的消息,每条消息无不彰显着对方的惊讶和激动。 最后定格在一行字。 「大家族的秘密。」 秘密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神情。 “孙叔口中二小姐,就是我的妹妹,乐熙玥,”萤澪闭着双眼假寐,嘴唇轻启,“她我嘴巴脏,就先不说了,你只要听孙叔的准没错,毕竟”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星眸除去不加掩饰的疲惫,便只有深沉的冷意。 “她猫毛过敏到心理变态,已经虐杀了八只猫了,每只导致她过敏的猫,都被以不同方式处以死刑。” “不过,你别太担心,后来我得知这事后,用养了三个月长的指甲跟她扯头花扯了一天,以她的失败宣布告终,至此以后每回她想动手,看到我就老实了。” 浮枝皱紧眉头,哪怕萤澪特意用轻松的语气讲述,也依然控制不了那仿佛四面漏了风的心。 黑猫宛如感应到浮枝的心浮气躁,在他怀里轻轻翻身,无意识蹭了蹭。 萤澪脑海中不断回放今晚发生的一切,随后掏出手机,手指拨弄几下,一条消息瞬间发出。 【在吗?】 对方很快回了。 【在。】 这速度不由得令她在心里点了个赞。 【这么晚还回陌生人的消息,不怕是阿飘设下的陷阱?】 【什么事。】 对方言简意赅,完全没有闲聊的念头,萤澪也不再打马虎眼,收起捉弄的心思。 【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样东西。】 【?】 【大概,是一枚戒指】 不打不相识 无尽的黑夜,黑色车影在瓢泼暴雨的道路中穿梭,摇摆车身绝尘而去。 车里,少女神情凝重,手指纷飞。 萤澪【大概是一枚黑白相间的戒指,中间镶嵌着十字架,你神通广大,能帮我查到它的出处吗?】 对方静默了一会,回了一个字。 【嗯。】 萤澪乐了,这家伙不仅现实中是个冰块脸,没想到聊天隔着屏幕都能把人冷死。 她对这超远距离的冰冻攻击甘拜下风。 不过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祖国花朵,她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谢谢你,夜宴。】 夜家大宅夜氏家主的书房,夜宴合上笔记本电脑,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略带疲惫的眉心,手机提示音响起,恰好看到少女发来的致谢信息。 他拿起手机,刚要回个「嗯」过去。 结果萤澪的手更快一步,又接上了一条。 【下次偷偷发给你星洲吃饭时候的萌萌哒照片以表我的感激之情~】 后面又附了张狡猾的小狐狸表情包。 夜宴默默垂下眼帘,手指顿时停在「发送」二字上,思索了会又删掉了那个「嗯」字。 离他十几公里远的萤澪此刻正拍着大腿偷着乐,累到在车上直接昏睡过去的浮枝在脑海中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于是皱了皱眉抬起眼皮,疑惑地看向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的少女。 而她手机里恰好弹出夜宴的消息。 【好。】 不是「嗯」,而且【好】。 萤澪笑得更欢了,如果说之前只能根据小细节推断猜测,现在的她绝对可以拍拍胸脯保证—— 夜宴和星洲之间一定有猫腻。 她一拍大腿,心中狂喜,就像那瓜田里的猹,欢快蹦跶。 “嘶......” 浮枝轻呼,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自己腿上那只柔软洁白的小手。 大腿表面阵阵疼痛,被拍的些微发麻,可见萤澪使出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她听到旁边人的响动,也反应过来自己拍错了人,忙轻轻帮他揉了揉“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没注意,拍歪了。” 孙叔从后视镜查看后座的动静,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喂!你小子!怂恿我家小姐干什么呢!” 孙叔脾气是众所周知的好,与人交谈从不会大吼大叫,哪怕是遇到挑事者找自己麻烦,也一笑了之。 所以当他吼出那嗓子的时候,不止浮枝,连同萤澪也吓了一跳,奇怪地看向驾驶位。 萤澪“怎么了孙叔?他刚刚一直在睡觉,没让我干什么呀。” 反倒是她不小心对浮枝使用了暴力,还破坏了他来之不易的睡眠。 孙叔看上去万分急切,双目喷火“我明明看到、明明看到小姐你......!” 萤澪眨眨眼,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孙叔,我不小心打伤了他,只是在帮他揉腿。” 孙叔尴尬的“啊?”了一声,随即集中注意力开车,不再多说一句话。 萤澪转头问道“腿还痛不?” 浮枝摇摇头。 萤澪“要我赔医药费不?” 浮枝还是摇摇头。 萤澪“那刚刚帮你揉腿的工资结算一下谢谢,一共15。” 浮枝刚要下意识摇头,突然动作一顿,惊讶问道那难道不是你打痛我感到愧疚帮我揉的吗?” “愧疚?那是什么感觉?我只是要告诉你,别再睡了,因为我们到目的地了。” “所以呢,叫醒服务额外再加10块,算下来你总共要给我25,四舍五入一下就是50,再入一下就是100,你是选择现金还是转账?” 浮枝“你还真是......逻辑鬼才。” 他本意是想说,她的这种行为和「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强盗没有什么区别,但又怕另外条腿会惨遭她的毒手。 车子在乐家大门前缓缓停下,萤澪打开车门,回头一笑“我逗你玩呢。” “孙叔,这么晚真是麻烦你了,那我们先进去了,你也快去歇息吧,这个月给你加辛苦费。” 孙叔乐呵呵道“小姐,上个月你说要提前给我下个生日的红包,给我加工资,上上个月一觉醒来说在睡梦中梦到给我钱,也给我加工资,上上上个月给我占卜,说是我这个月财运好,又给我加工资,我知道小姐你心肠好,但这么下去,我哪儿好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呀,”萤澪撑伞站在雨中,漆黑的夜掩盖不了那抹纯净的笑容,眼眸灿若星辰,“薅有钱人的羊毛是我最爱做的事情,薅来的东西给谁,那也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 “孙叔这么说,是不是嫌弃我的东西不好?” “没有!绝对没有!” 萤澪神情忽地耷拉下来,委屈巴巴道“那怎么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你就是嫌我麻烦事多,所以不想和我有接触了。” 孙叔忙摆摆手“好好好,以后不说了,小姐给我什么,我照单全收!犹豫一秒都算我错!” 萤澪笑逐颜开“嗯!” 浮枝抱紧黑猫,默默站在萤澪身后,不发一言全程旁观完她的脱口秀。 随后,二人目送孙叔离去。 “我挺羡慕你的,和自己相差几十岁的人聊天却没有代沟,也是一种本事。” 浮枝抚摸着猫咪的脑袋,温声细语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也就是撒撒娇卖卖萌,老一辈看待我们始终就是看待孩子,所以在他们面前装作孩子样能省八成力。” 浮枝意味不明地轻笑道“或许吧。” 萤澪“你不和父母聊天吗?从来没有对他们撒娇卖萌过?” 浮枝眼神一暗办法做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萤澪见他神情微沉,不愿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决定扯开话题。 “走吧,我先带你去客房,记得跟紧我,迷路了我可不负责找哦,我当时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把乐家大宅摸透彻呢。” 二人一高一矮进了大宅内,殊不知此时,三楼的一间房发出不易察觉的声响,房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门缝后,露出一张阴险怨毒的脸。 萤澪将浮枝带到二楼尽头处,替他打开房门,房内整洁干净,家具崭新,更没有空房该有的霉味,看得出哪怕长期不住人也依旧定期派人清理。 窗户旁立着高大的木质橱具,打开橱门,第一格整整齐齐安置着一套洁白松软的备用换洗棉被和枕头,还有股栀子花的芳香。 萤澪踮起脚,将它拿了下来,仔细叠了两叠垫在角落,堆成一个圈,又把枕头放入圈的中心。 “看!给小猫睡得小床做好了。” 她从浮枝怀里接过小黑猫,将它轻轻搁置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流浪已久的黑猫哪睡过如此安稳的地方,它表达感谢似的地舔了舔萤澪的手,舒服地不断发出咕噜咕噜声,还在棉被上打起滚来。 “小猫睡了,你也睡吧,明天还要接着去调查呢。” “明天我睡醒就会来找你的,别瞎转悠,遇到其他人就报我名字,如果不幸遇到乐荣德......哦,也就是我「父亲」,他问你什么话你都搪塞过去,别暴露自己的专业,最最最最不幸,遇到了我「妹妹」的话......” 萤澪摩挲着下巴,斩钉截铁道“跑,立刻跑,千万不要回头拍照。 “跑不过就按她腰部右后方的地方,那里有我战斗过的痕迹。” 浮枝对这句话来了兴趣“战斗过的痕迹?”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小时候跟她掐过架吗?” 萤澪语气骄傲,微微挺起胸,透露着自豪。 “她的腰部上有道疤,是我的杰作,她是个十分爱美的人,所以在意那处伤口在意到了极致,不允许旁人提起,更不允许有人触碰。” 事实上,一直以来萤澪都没有告诉他全部实话。 乐熙玥因为虐猫被她揍了一顿确实是真的。 可,她是在乐熙玥和乐楹双双被送出国后才被接回乐家的。 理应来说,她和乐熙玥在之前那场接风宴前不该见过面。 许是贵人多忘事,又或者国外的学业生涯应接不暇,早已让乐熙玥将那微不足道的不美妙插曲赶出了她的和谐生活,忘得一干二净。 连乐荣德都不可能想到,其实,在乐熙玥被送走前的某一天,她偷偷躲过保安的眼线,溜出了乐家。 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恰好撞到了正努力翻垃圾桶的萤澪。 少女从垃圾堆里抬起头,浑身透露着不符合年龄的冷漠气息,淡淡开口“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身穿公主蓬蓬裙的乐熙玥撅起小嘴,傲慢地打量着眼前灰扑扑的小女孩。 她看着萤澪脏兮兮的小手,捏着鼻子皱紧眉头,跺了跺粉红色小皮鞋“脏死了脏死了,哪里来的小乞丐。” 萤澪眉心一动,没有搭腔,完全将挥着手满脸嫌恶赶着苍蝇的乐熙玥当成了透明人。 垃圾桶的中央有什么东西在动,萤澪展颜,努力伸长手臂拨开最上方堆积的塑料垃圾,把它从里面抱了出来。 是一只被母猫遗弃的小奶猫。 乐熙玥看到这一幕,惨白着小脸吼道“你!赶紧带着这玩意快滚!” 萤澪没想到,这位穿的像是要去唱戏似的小女孩年纪虽然同她一般大,嘴巴竟然这么把不住门,各种各样无礼的词汇往外冒。 “可能我还需要补充一句,”萤澪将小奶猫揣进怀里,用体温给它取暖,与温柔的动作相反,对乐熙玥讲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友善,“你如果不会讲话,就把嘴缝起来。” “你!”乐熙玥气得小脸通红,从小到大,乐家的每个人都对她低声下气毕恭毕敬的,谁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讲话,而眼前这个小乞丐竟然不识好歹,敢明里暗里骂她!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他可是这里最厉害的人!还有好多好多钱,你要是不给我道歉,我就向他告状,说你欺负我,让他雇人揍你!” 萤澪并不打算跟她掰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想赶紧回去,省的老师们担心。 谁知乐熙玥根本是个无理取闹惯了的主,她见萤澪不管不顾就要离开,压根把她当成空气,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追了上去,小皮鞋踩得嗒嗒响。 她拦住萤澪的去路,还顺带推了萤澪一把“你个小乞丐,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萤澪被推的一踉跄,忙缓住身体,声音脆生生的,气势却一点也没落下“这里有人说话吗?我怎么只能听到狗叫?” “你!” 乐熙玥气疯了,立马将所谓的公主形象抛到九霄云外,直直扑了上去! 萤澪急忙转过身,急速扭动身躯甩狗皮膏药似的忙不迭试图将乐熙玥甩掉,一只手推搡着她,一只手不忘护住怀里的小猫。 乐熙玥见状,气得牙痒痒。 竟然这个小乞丐这么担心这只破猫,她就偏要把它夺过来! 她气急了,一心想要教训冒犯她的小丫头,完全忘记了自己猫毛过敏的事。 她的手胡乱挥舞,不停向萤澪的怀里抓去。 萤澪奋力躲避,甚至抬起一只脚狠狠踩向她! 乐熙玥疼的嗷嗷叫,但也就是这次机会,令她成功抓住了小猫的尾巴! 怀里传来小猫痛苦的婴儿啼哭似的声音,萤澪忙低头一看,看到这场面几乎要将牙龈咬碎。 乐熙玥疯狂扯着猫尾巴,萤澪见状,不敢用力,只好暂时松开手。 “怎么样?!看你服不服!” 猫尾巴又软又扎,让她有些不太好受,可她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给我道歉!不然我就捏死它!” 萤澪的小脸覆上一层冰霜,她冷冷开口“你为什么这么仇视一个无辜的生命。” “无辜?哼!我上次就是被这种东西害得浑身又红又痒,难受了好几天,这是坏东西!” “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拎着它吗?” 乐熙玥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大叫一声,转而一把将小猫狠狠扔到几米外的地方! 萤澪毫不犹豫冲了过去,不是救猫,而且扑倒了惊慌失措的乐熙玥,一口咬在她的腰部! 发了狠的咬合力将脆弱的软肉咬的面目全非,牙印深深浅浅刻在那处,有几个尤其深的洞口正往外流着血。 有仇必报,有仇当场报。 是萤澪的一贯作风。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用轻蔑的目光俯视地上哭晕过去的女孩。 余光看见不远处有几个黑衣人正匆匆忙忙拨开人群往这处赶来,萤澪抱起地面奄奄一息的小猫,在确认这里没有任何监控后,她不屑一笑,转身离开。 前来寻人的乐家人找到晕过去的乐熙玥,忙为她检查伤口,除了腰部。 还有脸上漆黑的鞋印。

圣索菲亚大教堂 如此想来,还真不算是太糟糕的回忆。 毕竟自己送给乐熙玥这么大一份终生难忘的礼物。 那个巷子里没有监控,乐熙玥年幼,又心受创伤,醒来后面对众人的追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饶是乐家在神通广大,没有一点线索也无从查起,她只好忍气吞声,将这件事钉在耻辱柱上。 谁曾想,命运竟如此捉弄人,伤害了乐熙玥的罪魁祸首被她的父亲亲自请进了乐家大门。 还成为了她姐姐的替身,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从此过上不输她的奢侈般公主生活。 而成年后萤澪的样貌与幼时大相径庭,乐熙玥断然是认不出的。 不过,有些人之间的磁场是天生就形成的,上天注定了她们二人不对付,所以哪怕没有那段记忆,她们依然不能和谐共处。 就像现在这般,明里暗里唇枪舌战,终究无法消停。 说起来,她记起乐熙玥被乐荣德下了禁足令,这几天应该在房间臭着脸砸东西呢吧。 想想依旧不免后怕,还好她救助及时,那会被乐熙玥无情甩在地上的小猫,现在已经成了福利院的吉祥物,长得白白胖胖。 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完全不懂共情为何物。 看来等找个好时机,还真得再去好好“问候”她。 思绪收回,她换上一副安然的笑容,对浮枝说道“该说的我也说完了,我先回房了,本来就没几个小时好睡了。” 浮枝点点头,在她出门前又突然叫住她。 萤澪转头询问“怎么了?我可不负责哄睡啊。” 浮枝静静地注视着她“谢谢,晚安。” 萤澪耸耸肩,若无其事地顺手替他关上门。 疲惫感再次涌上心头,车里的小憩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浮枝盖好棉被,掏出手机翻看着今天在那间小黑屋里拍摄的惨无人道的照片。 他攥紧手机,熄了屏,困意来袭,思考不能,眼皮子逐渐开始打架,最后在一片寂静中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清晨的风带着丝清甜的味道,在这充满勾心斗角的宅邸穿梭,唤醒每一个睡梦中的人。 雨过天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鸟儿在窗外清脆鸣啼,仿佛欢快地宣告着狂风骤雨过境的好消息。 家有家规,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家族,凌晨五点,管家就已经安排仆人们张罗起早点和后花园的清理工作。 暴雨无情,夺走了那群争奇斗艳的娇艳花朵的生命,只留下满地狼藉,同人们证明它们在这世上绽放过的痕迹。 在这祥和安宁的氛围中,总会有意外发生。 萤澪是被外面的争吵声强行唤醒的。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可就算如此,那震耳欲聋的争吵声也硬生生把她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到底是谁在糟蹋一大早这么好的心情? 一张张熟悉的脸从她逐渐苏醒的脑内闪过,最终汇聚定格在了一个名字。 不是那个公主病晚期的乐家二小姐又能是谁。 她昨晚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看来,浮枝和乐熙玥最终还是撞上了。 她知晓乐熙玥的胡搅蛮缠,只好随手披了件衣服,将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换上拖鞋,表情阴沉地拉开房门。 赫然看见浮枝冷若冰霜的脸和乐熙玥一身蛮横无理的态度。 以及...... 萤澪视线一转,看到乐熙玥身后的仆人在一旁畏手畏脚的站着,手里还拎着她和浮枝一起带回来的黑猫。 怪不得为何隔着一扇隔音能力超强的门都能将她吵醒,敢情二人是直接站在她门前吵的。 萤澪本就阴沉的脸更添一分冷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妹妹,我怎么记得,你还在禁足期啊,怎么,打了个地洞偷溜出来了?” “你少管我,要不是我眼尖,发现昨晚你偷偷带野男人回家,还带了只野猫,我可能就被你害死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她蹙起眉,表情不悦“我害你?好端端的我害你干什么?” 乐熙玥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清楚我对猫毛过敏,却依旧把这该死的小东西带回家,居心叵测啊。” “我说,你抽时间去医院看看脑子吧,”萤澪双手环胸,嘲讽道,“我怀疑你有被迫害妄想症。” “怎么?被我戳破了就恼羞成怒?我告诉你,等我处理完这只破猫,就去告诉父亲你擅自把不明人士带回乐家,你也等着被禁足吧!” 乐熙玥怒气冲冲地指着黑猫对仆人命令道“把这只猫给我丢到外面的河里去!” “够了,我看在你是萤澪妹妹的份上,才对你一忍再忍,可我真没想到,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浮枝听到她要将黑猫丢入河里淹死的言语,顿时心生怒意,饶是他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发白。 乐熙玥眼里的生命根本就不是生命,只是可以随时被她踩在脚下的玩物,一条小动物的逝去根本不会在她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只要她不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 “我呸!谁需要她的面子?!我看你是被她包养了吧,这么替她说话,”乐熙玥见浮枝长得不错,故意在萤澪面前扭捏作态,想恶心一把她,“我告诉你吧,她在乐家根本不受宠,我才是乐家真正的小姐,比她有钱也比她大方,你要是有眼力见,不如来跟我吧?我出双倍的价格。” “顺便还把这猫还给你,怎么样?” 一句话成功恶心了两个人,萤澪被她的夹子音尬到差点用脚趾抠出一座芭比城堡。 “你没事吧?”萤澪嘲讽的笑意越发不加掩饰,“真得妄想症了?这么喜欢用自己龌龊的思想玷污他人?嗯?” 浮枝自然也不甘落后“我看乐家对你也不怎么样,都病的这么严重了也不肯带你去看医生。” “哼!不识好歹!”被二人呛回来的乐熙玥直接用力推了仆人一把,怒骂道,“你干什么吃的?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去照我说的做!赶紧把这破猫处理了!” 仆人吓得飙出眼泪,正要揪着猫径直往楼下跑去。 谁料黑猫一口咬上她的手,她惨叫一声,直接把它甩了出去! 在空中一个完美的翻转后,黑猫优雅落地,还低头舔了舔猫爪上的毛。 看到这一幕的乐熙玥连骂了好几句没用的东西,仆人捂着受伤的手,在一旁瑟瑟发抖。 黑猫有灵性似的,三两下跃上浮枝的肩,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萤澪趁机会再次嘲讽了一波“看吧,连猫都知道谁好谁坏,能被小动物嫌弃,你也是挺厉害的。” “你、你们!”乐熙玥双眼怒视着底下低头匆匆而过的仆人,各个都怕惹祸上身般溜的要多快有多快。 唯有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女仆上前几步,眼神充满了畏惧和不安,怯生生道“二小姐,老爷马上要回来了,要是被他看到你私自从房间里出来,就不好了......” 「啪!」 响亮的耳光声后,那名女仆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通红的脸蛋抽泣。 “要你多嘴!刚怎么没见你站出来帮我说话呢?!现在上赶着触霉头!催命呢?!” 萤澪双眉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嘴唇微微抿起,每个表情都在无声的控诉着对乐熙玥行为的憎恶不满。 “那只猫暂且不谈,可你大半夜带陌生男人回来就是事实!你怎么这么不检点!在外面乱玩也就算了,还敢带到家里?!果然野种就是野种,怎样都上不了台面!”乐熙玥高傲地仰起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可一世道。 “等我把这事告诉父亲,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她仿佛以为自己是站在制高点的神明,而对方就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只能任由她随心所欲的批判。 可很快,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从那高高的神坛跌落至泥潭。 “你干什么?!干什么?!放手!!我让你放手!!” 萤澪将她的抵抗视为无效挣扎,轻的像是挠痒痒,轻而易举就抓着她的头发来到三楼楼梯口。 乐熙玥形象全无,狼狈地被全程拖行至此,愤怒的嚎叫声回荡在整层三楼。 “你个贱人!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胡乱瞪着脚,梳理整齐的发型被拉扯的一团糟,两眼愤愤盯着萤澪那张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脸。 后者则低头微微一笑,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随后,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迷离的如同夜间闪烁的星辰,璀璨又神秘。 萤澪将她扯至身前第一格和第二格楼梯相间处,乐熙玥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量,只能任由她摆布。 脚一不小心踩空,而头顶的拉扯感同时瞬间消失,短短的滞空感令她心脏停止跳动,随即直挺挺向后倒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后,她从三楼一层层滚落,身体各个部位磕在坚硬的楼梯导致青一片紫一片,看上去惨不忍睹。 那翻滚的身影直到一楼才堪堪停下,管家听到声响后匆忙从老远小跑赶来一查看,看到眼前景象吓得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萤澪欣赏着自己的又一杰作,回头询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浮枝没有说话,只是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被咬伤的女仆满脸焦急,心急如焚地从萤澪身侧跑过,却不料被她拦下。 “你知道该怎么交代的,对吧。”萤澪笑意盈盈,仿佛一缕春风在心头拂过,“你是个聪明人,要是其他人问起来,究竟怎么回答,不需要我教你吧?” 女仆两眼通红,慌乱点着头。 萤澪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好好照顾她,也好好照顾自己。” 一楼早已乱了一团,七手八脚的抬着乐熙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萤澪捂着肚子嘟囔“我还没吃早饭,好饿啊,看在我帮你处理了这么个大麻烦的份上,请我吃早饭吧?” “好,我请你吃小笼包。” 几分钟后,乐家大门悄悄溜出去两道身影。 孙叔的车刚好掐着点到门口,招呼着二人上车。 浮枝“孙叔怎么会来接我们,还这么准时?” 萤澪“我料到这件事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所以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孙叔发了条短信,好让他赶紧来带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原来是这样......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派人溜进我的房间偷走猫,可能时运不济吧。” “不怪你,她本来就是个脑神经错乱的人,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别说偷猫了,她要是看上你,偷你衣服都有可能。”萤澪砸吧砸吧嘴,已经开始幻想起早点的美味了。 乐家的早点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在浮枝那好好敲诈回来。 “可,我看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回乐家,到时候要是你父亲追究起来,惩罚你怎么办?” “他不会的。” “为什么?” 萤澪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轻笑着重复道“他,不会的。” 浮枝望着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少女,不知怎的,心也跟随她放松下来。 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萤澪拿起一看,发现是夜宴的消息。 【你让我帮找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随后发过来的是一封邮件。 她轻触点开,快速浏览起来。 “怎么了?”浮枝见她突然神色严肃,有些奇怪。 “我想,我知道我们下一站该去哪里了。” 萤澪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是一枚戒指的清晰图片,它的设计十分独特精妙,并非一般店铺里能购买到的款式。 “还记得地下密室的那个冰箱吗?我在里面发现了这枚可疑的戒指,可当时太着急,只大致看到一个轮廓,就拜托别人替我去查了下,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萤澪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孙叔,不用带我们去早饭店了,麻烦你替我们导航到......「圣索菲亚大教堂」。”

暗馆与陋女 萤澪盯着屏幕中那座庄严而神圣的建筑图片,陷入了沉思。 孙叔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来了劲“小姐,你们要去【圣索菲亚大教堂】?” “是啊,怎么了?” “倒是也没什么,只是” 孙叔略显扭捏,在心里百般纠结到底是否要开这个口。 “孙叔,你有话就直说吧,这个教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孙叔摇摇头“要说不对劲,倒也不是很贴切,主要是哎。” 萤澪被吊起了胃口,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不罢休的模样“孙叔,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了,你想让我讨厌你吗?” “这好吧,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告诉你。”孙叔被她的一番言论吓得松了口,忙安抚道,“上回我接送老爷的时候,听到他在打电话,就听到了这个什么【圣索菲亚大教堂】,还有什么「长生」、「太岁」之类的词。” “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错了,老爷跟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分钟就挂断了,所以我也只是听了点皮毛。” “据我所知,老爷并不信教,可能也只是跟人家说着玩玩的。” 孙叔一脸不以为意,而萤澪的神色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沉了下来。 以她对乐荣德品行的了解,是不是和别人说着玩玩的这一点并不能太早下结论。 毕竟这两个词对普通人的吸引力相比之钱权只高不低,对原本就贪婪成性的人效果更甚。 「长生」、「太岁」 左思右想,这两样东西和教堂之间都没什么特别联系。 或许,只有亲自去实地探索一番,才能下初步定论。 孙叔的车技果然一流,不出一会儿就把他们送到这栋庞大的建筑面前。 也只有当他们彻底站在这里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切以实物为准。 那辉煌惊艳的程度是清晰度再高的图片都无法比拟的。 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尖塔,白色理石堆砌成的外墙,圣洁的天使雕像,没人知道在这恢弘瑰丽的建筑下还隐藏着多少奇迹,弥漫的肃穆之感使得来往的信徒无声静默,皆以虔诚之心祈愿,歌颂着一生的信仰。 这是最接近神的地方,也是人毕生意愿的归宿,与神的共鸣令人心脏鼓动,仿佛能够听到灵魂深处的回响。 与孙叔道完别后,浮枝侧过脸,抛出内心的疑问“其实我有点没明白,这件事难道和【圣索菲亚大教堂】也有关系?” “虽然现在证据不足,但凭我第六感而言,二者间一定脱不了联系,说不定咱们能挖出大料呢,开心不?” 萤澪俏皮地眨眨眼,好像他们已经成功破案成为了a城的大名人似的。 “相信我,群众的鲜花和掌声在等着我们。” 浮枝忍俊不禁,刚要说这些都还是后话,余光却瞟到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的男人。 他的样貌是丢进人堆里都毫不显眼的类型,穿着低调的黑色运动服,长得不高,但隐约能发现藏在衣服下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 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浮枝迟迟不肯收回视线。 引得萤澪连连侧目“怎么了?发什么呆,我们该进去了。你不会想在这晒太阳晒到大中午吧?” 浮枝眉头一拧,嘴唇轻启“他” “他怎么了?长得很帅吗?能惹你看这么久。” “不,都不是,”他表情严肃,“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下轮到萤澪困惑了。 “难道是你的远方亲戚?要不要追上去问问?” “不,”浮枝终于扯开眼神,朝萤澪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你还记不记得昨晚那名追杀我们的人的长相?” 思绪被带回昨晚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夜,萤澪转了转眼珠“不记得,他穿的雨衣貌似是定制的,将他遮得严严实实,我连根头发丝都没见到。” 浮枝十分笃定道“是的,可有一样东西,他是怎么藏的都藏不住的。” 他和萤澪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脱口而出“身高和体型” “那件雨衣固然是他最好的挡箭牌,可百密一疏,纸终究包不住火。” “除此之外,光靠这两样东西做决断确实太草率了些,所以我还发现了另外的关键点。” “人类耗费几十年养成的习性一时之间很难掩饰和改正,例如” “走路姿势。” 萤澪眼睛微眯,注视着那名男子晃晃悠悠走近教堂,那样子轻车熟路,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而他的走路姿势恰好完全曝光在两人面前。 男子的走路姿势尤其特殊滑稽,他迈着极为夸张的外八字步,脚身倾斜的厉害,膝盖微微弯曲,走路时两手并非前后摆动,而是左右小幅度摆动,像只臃肿的企鹅。 “我想请你相信我,他很可疑。” 一通分析后,浮枝向萤澪道出自己的结论。 萤澪噗嗤笑出声“干嘛这么严肃,还用上请了?我又没说不信你,我没有理由不信任我的搭档。” 浮枝微微扯了扯嘴角,继续说到“我认为,他和教堂关系匪浅,现在最快捷的方法,就是” 不待他说完,萤澪就兴冲冲接上“跟踪!” “没错。” 萤澪答应的很爽快,拉住浮枝的衣角就往里面走“那还等什么?出发!再拖人都要跑没影了。” 进入教堂大门后的男子拐了个弯,从侧门来到一座后花园,他站在小径中间,左顾右盼,而此时,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前一后像幽灵似的紧随其后。 “奇怪,他不去做礼拜,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什么?” “有鬼,一定有鬼。” 男子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继续往深处走去,二人立刻跟上。 又走了一会,萤澪突然将浮枝拉至墙后轻声开口“我好像知道他要去哪里了在我接收到的资料里,有一部分是用红字编辑的内容,内容的大致意思是,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内,拥有一个神秘的地方,信徒们都称呼他为【暗馆】。” “【暗馆】是教堂内独立的存在,服侍的信徒也不叫修女,而是统称为陋女。” 浮枝“陋女?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萤澪点点头,继续道“陋女和修女不同,最大的区别是,她们的手上统一戴着一枚特质戒指。” 浮枝“就是你给我看的那枚?” “是的,我后来又仔细观察了下,戒指上的十字架,其实是倒十字。” “这不是对耶稣不敬吗?为什么教堂会允许这样的势力存在?” 萤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又要走了,我们快跟上,他和暗馆的陋女十有八九有勾结。” 男子来到大门前敲了敲,门应声而开。 萤澪拼命瞪大眼睛,也只能勉强看到一节惨白的手指搭在门上。 门只开了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缝,男子侧过身挤了进去,门立马紧闭。 “现在我们怎么办?门关上了,我们进不去。” 浮枝抿嘴,打量着眼前这栋特立独行的建筑。 暗馆如其名,通体普遍漆黑,像只活跃在黑夜的精灵,充满诡异的美感和灵性,往各个楼层望去,不仅是窗户,连窗帘都拉拢的仔仔细细一间没落。 浮枝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太奇怪了,这是陋女们干的吗,这是在防谁?” 萤澪揣度道“或许不是在防人,而是在防”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 浮枝立马领会她的意思。 或许她想的没错,陋女们防的估计不是人,而是 阳光。 什么样的东西怕太阳光怕成这样? 三个字渐渐涌上心头,二人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答案。 浮枝再三犹豫“我们进去吗?” “都到这地步了,不进去就功亏一篑了,你不是想确认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凶手吗,如果他是,那么皆大欢喜。” 萤澪摩拳擦掌,刚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 “我忘记了一件事。” 浮枝“什么?” “从头到尾,我似乎都没有问过你,关于【智食馆】老板的长相。” “我也不清楚,”浮枝轻叹,“我调查的所有地方,都没有他的照片。” “可能被他用什么方法抹去了,又或者他真的很神秘,没有人能够拍到他的照片,再说,原先这么一间不起眼的饭店,应该也没有人会想到去采访它的老板,更不会为他照相。” “到时候,你找机会给那个男的来一张,说不定会有用的上的地方。” “好。” 交谈完毕,他们悄无声息地压低身子,做贼心虚似的来到门前。 萤澪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 「啪嗒」 门没锁。 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没有锁门? 一鼓作气,她壮着胆子推开门,本以为会跟一群狂热信徒来场唇枪舌战,没想到大厅内一个人都没有。 萤澪盯着屏幕中那座庄严而神圣的建筑图片,陷入了沉思。 孙叔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来了劲“小姐,你们要去【圣索菲亚大教堂】?” “是啊,怎么了?” “倒是也没什么,只是” 孙叔略显扭捏,在心里百般纠结到底是否要开这个口。 “孙叔,你有话就直说吧,这个教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孙叔摇摇头“要说不对劲,倒也不是很贴切,主要是哎。” 萤澪被吊起了胃口,一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不罢休的模样“孙叔,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了,你想让我讨厌你吗?” “这好吧,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告诉你。”孙叔被她的一番言论吓得松了口,忙安抚道,“上回我接送老爷的时候,听到他在打电话,就听到了这个什么【圣索菲亚大教堂】,还有什么「长生」、「太岁」之类的词。” “也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错了,老爷跟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分钟就挂断了,所以我也只是听了点皮毛。” “据我所知,老爷并不信教,可能也只是跟人家说着玩玩的。” 孙叔一脸不以为意,而萤澪的神色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沉了下来。 以她对乐荣德品行的了解,是不是和别人说着玩玩的这一点并不能太早下结论。 毕竟这两个词对普通人的吸引力相比之钱权只高不低,对原本就贪婪成性的人效果更甚。 「长生」、「太岁」 左思右想,这两样东西和教堂之间都没什么特别联系。 或许,只有亲自去实地探索一番,才能下初步定论。 孙叔的车技果然一流,不出一会儿就把他们送到这栋庞大的建筑面前。 也只有当他们彻底站在这里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切以实物为准。 那辉煌惊艳的程度是清晰度再高的图片都无法比拟的。 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尖塔,白色理石堆砌成的外墙,圣洁的天使雕像,没人知道在这恢弘瑰丽的建筑下还隐藏着多少奇迹,弥漫的肃穆之感使得来往的信徒无声静默,皆以虔诚之心祈愿,歌颂着一生的信仰。 这是最接近神的地方,也是人毕生意愿的归宿,与神的共鸣令人心脏鼓动,仿佛能够听到灵魂深处的回响。 与孙叔道完别后,浮枝侧过脸,抛出内心的疑问“其实我有点没明白,这件事难道和【圣索菲亚大教堂】也有关系?” “虽然现在证据不足,但凭我第六感而言,二者间一定脱不了联系,说不定咱们能挖出大料呢,开心不?” 萤澪俏皮地眨眨眼,好像他们已经成功破案成为了a城的大名人似的。 “相信我,群众的鲜花和掌声在等着我们。” 浮枝忍俊不禁,刚要说这些都还是后话,余光却瞟到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的男人。 他的样貌是丢进人堆里都毫不显眼的类型,穿着低调的黑色运动服,长得不高,但隐约能发现藏在衣服下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 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浮枝迟迟不肯收回视线。 引得萤澪连连侧目“怎么了?发什么呆,我们该进去了。你不会想在这晒太阳晒到大中午吧?” 妹妹 “糟糕!她们要下来了!” 刚刚被尖叫声惊扰,太过心切,导致二人皆忘了隐藏自己的踪迹,这下有麻烦了! 思考不了太多,浮枝一把扯住萤澪的手腕火急火燎就要往楼下逃去。 萤澪反拉住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他轻轻摇摇头。 六楼的二人蠢蠢欲动,传来阵阵脚步声,似乎正要下楼! 萤澪二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立刻化身为透明人。 “要不还是算了吧,纪云姐特意安排我们守在这,要是擅离职守,说不定她会生气,你忘了之前晓晓的事情了?” “哎,”另外一道女声发出沉重的叹息,想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似的,“别提了,再说下去我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继续攀谈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浮枝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鲁莽,听从了萤澪的话。 见她们打消了下楼的念头,萤澪趁机会赶紧猫着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前往相对安全的下一层。 他们蹑手蹑脚来到四楼的走廊,萤澪眼疾手快带他躲进了挂着「闲人勿近」牌子的杂物间。 “抱歉,刚刚差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浮枝关上门,转身表达自己的歉意。 萤澪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你怎么又道歉。” 他是绑定了什么道歉系统,只要道歉就有钱拿吗? “刚刚我差点冲动了,还好没被发现,不然,就害了你了。”浮枝微微垂首,嗓音有些沙哑。 “哦,你说那个啊,”萤澪摆摆手,完全没放在心上,“你知道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六楼既然这么重要,那么她们定然不会轻易离开那个楼层,哪怕是楼下的一点声响,第一反应也一定是揣测那是否是调虎离山之计。” “再者,我们逃跑的动静太大,无论她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两个入侵者,都可以说要探查一番,如果我们被吓住称了她们的意拔腿就跑,她们反而百分百确定有人闯入。”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们会故意把那些话说的那么大声?抓人这种事交换个眼神打个手语不是更加可以出其不意?” “最重要的一点,跑步是我的噩梦。” 作为体测从没及格过的选手,她非常有发言权。 “要是你考虑背着我跑,下次我倒是愿意试试。” 萤澪拍了拍浮枝的肩膀,郑重说道。 浮枝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难看。 “喂,不至于吧?”萤澪瞟了他一眼,“我开玩笑的,不至于这么严肃吧?好了好了,不让你背,你放心。” 可对方的表情依旧一尘不变。 接着,抬起手,指向萤澪的身后。 那扇杂物间的门。 萤澪一愣,顺着角度探去。 略微放大的瞳孔倒映着白色的门把手,正缓缓向下转动着。 一声咔哒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他们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的动物,插翅难飞。 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完全大开,将自己的身影暴露的一览无遗。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 “你、你们好”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 扎着低低的双马尾,根部绑了条红色丝带,打成了蝴蝶结的形状,乖巧垂在胸前,肤色白腻,没有一丝红润之感,就连那嘴唇的颜色都较于常人略显偏浅,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下垂,正怯生生望向房间里藏匿的两人。 三人面面相觑,萤澪上下打量了番自己蹲在角落抱着头的动作,不自在轻咳了声。 嗯,偷感很强。 “你是在和我们打招呼?” 萤澪唰得起身,直起腰,让自己看起来光明正大些。 “嗯是的。” 女孩紧张地捏着手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宛如森林深处栖息的小鹿,一点响动都能把她惊得四下逃窜。 “我们认识?” 萤澪仔细观察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印象中并没有这一号人物。 “不、不是的,没有。” 她慌忙摇手否认,吃力地解释。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的?” 女孩缩了下肩膀,颤巍巍道“我跟着你们很久了。” 萤澪“你跟踪我们?你是跟踪狂?” 女孩急得快哭了“不、不是,我不是” 浮枝扶额,无奈道“好了,还是我来吧。” 萤澪不乐意了“干嘛干嘛,我聊的好好的呢!” “你啊,照你这么聊下去,我担心下一句话没说完人家就被你吓跑了。” “哼,”她摸了摸脖子,为自己辩驳,“瞎说,我的社交能力那可是杠杠的。” “行了社交达人,好好继续蹲墙角去吧,乖。” 浮枝牵动嘴角,低低笑了。 他这一笑,使得女孩的目光不自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会。 他不是没有发现,一笑而过,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随后合上了门,将里外隔绝。 “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这里的陋女吗?” 女孩似乎看痴了,没有反应。 浮枝富有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她才恍然隔世般惊叫一声,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叫纪渔,我不是跟踪狂” 女孩不停搓动着不安的手,眼神飘忽。 蹲在墙角的萤澪在听清她的名字后,梅开二度又猛地站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纪渔吓了一大跳。 她紧咬下唇,向萤澪投去害怕的眼神。 浮枝稍稍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 “你说你叫纪渔?那纪云是你的” 纪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嗯她是我的姐姐” “但是,我不是帮她来抓你们的!” 萤澪见缝插针“你怎么知道她要抓我们?” “我” 纪渔求助般看向浮枝,后者叹了口气,接道“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何一直跟着我们的事情吧。” 萤澪两腿交叠,支着下巴坐在地上,撇了撇嘴。 貌似一碰上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就像是活见鬼一样,生怕自己会吃了她。 拜托,当今社会像她这么善良勇敢友善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好不好,真是不识货。 她眼角耷拉下来,一脸郁闷。 忽地,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嗖一下从脚边窜过! 萤澪定睛一看,竟然是只黢黑的老鼠。 她一个猛虎出山,揪住它的尾巴,拎到眼前晃了晃,咧开嘴笑了。 这不,人不愿意跟她说话,自有别的小动物愿意跟她说话。 浮枝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而温馨的场景。 少女眉开眼笑,瞳孔泛起涟漪,神情透露着几分天真。 手里捏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物体,赫然是一只吱吱乱叫拼命挣扎的老鼠。 她嘴巴开开合合,时不时冒出“小老鼠,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家住哪里”、“好,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诸如此类的话。 浮枝头皮发麻,下意识瞥了眼纪渔,果不其然,纪渔表情骇然,甚至控制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萤澪乐在其中自说自话,蓦然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便疑惑抬头问道“干嘛?你们聊你们的,我聊我的啊。” 自己既插不进去话,人家又不乐意跟她交谈,她才不会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呢。 还是小老鼠乖,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反驳,也不会不耐烦。 老鼠极力扭动身躯,凄厉地吱了一声,如果它的脸能展露出表情的话,此刻一定是满满的生无可恋。 “你是在跟老鼠说话?” 天知道浮枝花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个荒谬的问题。 一切的荒谬在萤澪的衬托下,又是显得多么稀松平常。 萤澪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它不是一只简单的老鼠,就在一分钟前,我们已经拜了把子,成为了好兄弟了。” 浮枝捂住脸偏过头,他得好好想想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一个明明正身处危险丛生的地方,还能和一只随手抓来的老鼠结拜的女子。 “别说我了,你和纪渔小妹妹聊出什么所以然没有?” 见话题迈上正轨,浮枝这才收拾好情绪。 “她说,她的姐姐纪云是暗馆的掌事人,这里所有的陋女全部听从她的命令。” “暗馆的大门设有特殊机关,只进不出,也就是说,外面的人随时可以进来,并不对外设防,可要想出去,那就必须得拿到特质钥匙。” “并且,所有楼层的窗户皆为封闭式,要想另辟蹊径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很不巧,唯一能离开暗馆的钥匙由纪云亲自保管,所以我们要想出去,就必须要和纪云打交道。” “而之所以跟踪我们,是因为她可以帮忙偷到钥匙。钥匙在纪云房间的保险柜里,她知道密码。” 萤澪换了个姿势,将手里的老鼠轻轻抱在怀里,它早已放弃挣扎,任由萤澪抚摸它的毛发。 毛发质地偏硬,刺刺的有些扎手。 她盯着纪渔看了会,出声打断“不,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 “什么?” “你忘了我们为何会进入暗馆?” “是跟着那个男人对,我们得确认那个男人的身份。” 浮枝立马问道“纪渔,你知道在我们前一位进来的男人姓什名谁吗?” 纪渔咬紧下唇,作努力回想状。 “我好像从姐姐的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貌似叫吴、吴” 浮枝接道“吴四清。” “对、对!就是他。” 纪渔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还以为会让眼前的他失望。 不过,幸好。 她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对方说出的话语又再度令她绷紧神经。 “你能带我们去找他吗?”浮枝神情诚恳,“不需要你冒险,我们只需要知道大致的方位就好,这对我们很重要。” 看对方害怕到身体微微颤抖的模样,浮枝忙安慰“实在不行,我们也不会勉强,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在没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哪怕就这么一直东躲西藏下去,我们也会找到机会挖掘真相。 “别让你的姐姐担心,快回去吧,”浮枝耐心劝道,六楼那两道女声仿佛还在耳边回旋,“我知道,你的姐姐并不好相处,别让她挑你的刺,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哪知纪渔焦急地轻吼出声,神情落寞,“我深知这个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才会来找你们” “姐姐姐姐她” 纪渔蹲下身,委屈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姐姐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我知道她一直以来暗地里谋划实施的事情,起初,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任何困难都不足以将我们二人分开,可现在,姐姐已经不是姐姐了” 面对女孩的哭泣,没有哄人经验的浮枝犯了难,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思来想去半天,才憋出一句“别哭了,慢慢说,什么叫姐姐不是姐姐了?” “我和姐姐从小就入了教堂,相依为命长大,她的人缘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她,所以当她说出要成立属于自己的暗馆时,所有人都支持她,哪怕不明白她建立暗馆的原因。“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始终把我放在第一位,可自从某一天开始,她突然没日没夜的和一些鱼龙混杂的人来往,我不认识他们谁是谁,只能偶尔偷看到他们会定期给姐姐送来一个皮箱,里面全部都是钱,好多好多钱” “那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更多人进入暗馆,但也有很多外来人称呼我们为陋女,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记得他们脸上讨好又嫌弃的表情,也是同一时期,每周我都必须和其他人一起服用一种药物,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姐姐说,那是我们每周祷告前的净心仪式,如果违背,就是忤逆上帝。” “我想让姐姐多陪陪我,可姐姐总是抽不出时间,她说,她是在完成上帝交给她的任务,这是一个很漫长的使命,让我不要妨碍她。” “这一回,我没有乖乖听话,没有吃药,只想向她要个答案,但,当我躲在暗处看到跟我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平时对我笑脸相迎的同伴们把一具血淋淋的肉体抬上楼后,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在自我欺骗” 纪渔和纪云 “为什么她们会变成那样?这么久以来,在我们其他人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姐姐是不是瞒着我们一直在做这种事,甚至不惜下药欺骗?” “我只是想当初的姐姐回来因此,我可以做任何事。” 泪水划过脸庞,全身克制不住战栗,嘴唇咬的发白,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 纪渔不停抽噎着,极力压制着莫大委屈,不得不说,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确实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目前来看,纪渔站在自家姐姐对立面来帮助他们这两个外人的理由暂且说得过去。 纪云一手操办起暗馆,和一群达官贵人进行着秘密交易。 这象征着希望与圣洁的殿堂,竟暗藏着黑暗的一角,如同被老鼠偷偷啃噬而残缺的蜡烛,摇摇欲坠。 这位纪云,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能将黑手伸向整座城市,一定代表她还藏着什么王牌,能够给予她极大的底气。 看来他们不得不会会这一号人物了。 但还有个不稳定因素需要解决。 就是面前这个兜了她姐姐老底,想和外人合作唤回曾经长姐的小姑娘。 由于受了不小的刺激,再加上天性懦弱胆小,一打开情绪开关就止不住。 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像坏掉的水龙头哗哗流淌。 “哎,”萤澪叹了口气,她也是从未见过泪腺如此发达之人,“纪渔小妹妹,你先别哭,哭解决不了任何事,如果眼泪可以解决一切难题,那世界上就没有人愿意上学或工作了,一门心思窝在家里头哭咯。” 纪渔啜泣着,眼泪汪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浮枝。 浮枝赞同的点点头,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安慰道“她说的不错,你在这里哭,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你的姐姐已经误入歧途,你是她最亲的人,肯定不想看到她一直错下去,对吧?” 他的嗓音如和煦春风轻轻拂过水镜般的湖面,掀起层层波澜,准确无误击中她的心。 纪渔因挂满泪水略显沉重的羽睫颤了颤,一滴泪珠从睫毛根部滑落,复而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沾染的泪,惹得满手湿润。 随后扶着墙缓缓起身,冲浮枝露出个脆弱又坚强的笑容。 “谢谢。” 慢着。 萤澪惊觉,换上一副黑人问号脸。 明明是她最先开口安慰的,凭什么只感激一个人,这个人还不是她? “哼” 她撅起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不满地哼了声,撒气般来回捏着手里的黑皮老鼠。 老鼠象征性吱吱叫了两声,便停止了挣扎,小爪子一摊,听天由命。 “我们现在需要你帮助我们成功上到六楼,可你姐姐派了两个人驻守在那,如果二对二,本该来说完全不虚,可我们不知道六楼的情况,如果大意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脱身只会更加麻烦。” 浮枝逐步分析,向另外二人说出自己的见解。 虽然其中一个人正捏着老鼠窃窃私语,压根不知道有没有听他讲话就是了。 纪渔的眼角虽还挂着残留的泪水,可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盯着浮枝棱角分明的脸,听着那清晰且清醇如酒的青年音,一阵心悸。 自有意识以来她就生活在这里,被姐姐保护的很好,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方是圆,甚至都没见到过几个异性,更别说和对方面对面交谈这么久。 偶然一次,她夜半惊醒,出来解渴,转过墙角竟发现一位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男人。 他大肆贪婪扫视着她包裹着纯白睡裙的身体,闪着精光的瞳仁在洁白的脚踝处不断游移,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恶臭的口气几乎要喷薄到她的脸上,满脸奸笑的神情使她的大脑立刻宕机。 那时的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近乎停跳的声音,思绪完全停滞在那一霎那。 想开口求救,嗓子却像脱干了水分,发不出一点声响。 只能僵硬在原地,不得动弹。 后来发生的一切,她记不太清了。 脑海中只来得及晃过姐姐愤怒到极点,额头青筋暴起的表情,和那双从小到大都盛满温婉柔和,那刻却弥漫着浓重杀意的眼眸。 以及那把,从姐姐手心不小心脱落,掉落在她跟前,被鲜血染红的匕首。 自那时起,她就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报以不可名状的恐惧。 尤其是,遗留下的后遗症。 害怕与人对视,害怕与人交谈。 可眼前这个男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也没说几句话,却没有任何让她不舒服的感觉。 相反,他谈吐得当,彬彬有礼。 能温柔倾听她的哭诉,耐心安抚她的不安。 她好像那干涸已久的枯萎之地,终于迎来上天恩赐的甘霖。 这种感觉无法以任何言语形容,对方简单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拥有特殊的能量,足以拂去她心底沉积已久的阴云。 见她出神,浮枝奇怪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啊!”她脸颊处可疑地闪过一丝红晕,“没、没有!”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们就出发吧。” “诶、诶?” 纪渔满眼懵懂,一副无知的态度。 见状,浮枝轻轻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们啊,都不听我说话。” “对、对不起!” 纪渔深深一鞠躬,神情紧张。 他应该不会觉得自己不礼貌吧?这样自己一定会郁闷死的。 “没事,我是想问,你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引开那两个人?并且替我们偷到逃出去的钥匙?” 纪渔苦恼地沉思了会,最终还是犹豫着答应了。 “好,我帮你们,她们两位姐姐从小就特别照顾我,把我当亲妹妹一般看待,我的要求,她们应该不会拒绝” “还有钥匙我一定会帮助你们出去的!你们也一定要帮我,把姐姐拉回来,好吗?” “谢谢你,纪渔。”浮枝微笑地点点头,他知道对方能有勇气下定决心是多不容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所有事情,查明所有真相。” “别叫我纪渔了,叫我小渔吧。”纪渔脸蛋通红一片,还好杂物间的灯光比较微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嗯我随便说说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好,”浮枝欣然答应,“那么,我们出发吧,小渔。” 纪渔一愣,重重点了点头。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念的如此动听。 “萤澪同学,我们走吧?嗯你手里的老鼠,再不放开就要被你捏死了。” “是吗?”萤澪随手将老鼠揣入兜兜里,“你不懂,我这是在感化它。” “与小猫小狗一样,小老鼠也是有灵性的。” “是吗?”浮枝无奈笑笑。 不得不说,萤澪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谈话结束后,浮枝将纪渔送出门,目送她上了六楼。 纪渔忐忑地不断回头看,强装镇定的弯起嘴角,露出个微笑。 而萤澪和浮枝选择暂时藏在杂物间,等待纪渔把二人带离六楼,他们就直接一股脑冲上去探查情况。 很快,传来纪渔由于慌乱略微跑调的声音“罗姐姐,兰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小渔?!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个女声遏制不住惊呼道,满满的不敢置信。 “你不是应该” 话未说完,话头立即被另外一道女声接过。 “小渔,你不是应该在进行仪式吗,怎么突然醒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头好晕,胃也好难受我想找姐姐。” “呃,纪云姐啊,她现在不在这里,要不你先去躺会休息会?说不定过会就好了呢?” 女声紧张地关心道,语气略显焦急,看起来非常担忧纪渔的身体状况。 “不,不”纪渔回绝了她的建议,“我只想找姐姐,我现在浑身不舒服,以前我只要一生病,姐姐多忙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那两人犯了难,许久没有回话,似乎在考虑对策。 纪渔是纪云最疼爱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这一点毋庸置疑。 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所以她的健康状况出现问题,是大家绝不能忽视的。 但,纪云派给她们两个任务 “要不,让你罗姐姐陪你去找医生看看?” 纪渔摇了摇头,惨白着张小脸,一副被疼痛折磨的无法承受的模样“罗姐姐,你可以陪我去找姐姐吗,兰姐姐,可不可以拜托你替我去找药箱,我真的支撑不住了” “而且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我好想吐” 说完,她装作晕眩的样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见事情严重到这种情况,被叫罗姐姐的人赶忙答应,心疼道“好好好,我陪你去找姐姐,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而那个叫兰姐姐的也被吓住了“小渔,你坚持住啊,我我帮你去拿药箱!” 纪渔的眼泪瞬间掉落,令人垂怜,看到她萎靡不振的脸色,她们二人的心揪起来一般疼。 好歹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如同亲妹妹一样的角色,实在不忍心放任她一个人难受。 “行了,我们快下去吧,你先把小渔扶到她房间,我去拿药箱,速战速决,趁纪云姐发现前赶紧回来。” “我们也是为了帮助她的妹妹,按理来说,她不会责怪我们的。” “小渔,我们走吧,你悠着点。” 见纪渔成功引诱她们离开,萤澪递给浮枝一个眼神,示意他准备上楼。 杂物间的门被微微推开一条缝隙,萤澪眯着一只眼透过这条缝往楼梯间看去,隐约看到墙上倒映的三道身影。 脚步声接踵而来,三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纪渔走在最前面,另外两位不放心的跟在后头。 “喂,”走在最后面的女生突然拉过前面那个,压低嗓音,说着悄悄话,“我们去哪里给她找姐姐,要知道纪云姐就在六楼啊。” “我那不是随便说的吗,反正先顺着她来,她就是个小孩子,稍微哄一哄就过去了,最主要的是她的身体,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奇怪了,为什么忽然会出现这种症状,难道这次的剂量太过了?” “我也不知道,哎,总觉得这心里没底。” “算了,来都来了,赶紧的吧,而且你没听到吗,小渔都说已经闻到那种味道了,你想把她继续搁在六楼等着她刨根问底吗。” 楼下,纪渔疑惑的声音传来“罗姐姐、兰姐姐,怎么了吗?” “没呢没呢!你罗姐姐好像也有点不舒服,但没什么大问题。” “啊,这样吗” 落在后头的二人赶紧小跑下楼,弯过转角,直到看不见一丝身影。 萤澪一看,心想,机会来了。 他们抓紧时间向楼上奔去,动作虽轻,却一点也不慢。 六楼已经没有人把守,整条走廊也毫无说话的声音。 萤澪探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全方位转了转,确认外头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的格局和楼下差不多,只是多了些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他们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观察着每一扇门。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深处的最后一扇前。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最初的那声尖叫只是幻听。 浮枝压低嗓子,细若蚊吟“这里好安静” 澪拧着眉,盯着眼前的这扇门,轻言,“你仔细听,里面有一些声音,好像是菜刀砍在砧板上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不解。 这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嘘,轻点,快来这里瞧瞧。” 萤澪指指对门。 暗馆所有走廊和大门颜色的主色调,统一为黑白色,而这,是唯一一扇红色门。 犹如被血泼上去浇灌过一般。 “进去看看吗?里面没声音。如果门没锁的话。” 澪拧着眉,盯着眼前的这扇门,轻言,“你仔细听,里面有一些声音,好像是菜刀砍在砧板上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不解。 这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嘘,轻点,快来这里瞧瞧。” 萤澪指指对门。 暗馆所有走廊和大门颜色的主色调,统一为黑白色,而这,是唯一一扇红色门。 犹如被血泼上去浇灌过一般。 “进去看看吗?里面没声音。如果门没锁的话。” 柜子可是恐游亲爹 “他们......都疯了吗?” 浮枝脸色一僵,再难保持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里完完全全是一处刑场。 哪怕是屠宰场的环境,都比这里要好上几百倍。 腐烂的恶臭霸凌着视觉和嗅觉,满目血色,不知从哪里剜下来的肉沫岌岌可危的挂在生锈的倒钩上。 墙角边堆积着几个大型塑料纸箱,塞进一个成年人都不为过,凑近观察,边缘竟渗出一圈暗红色,还散发着阵阵臭味。 人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眼前的纸箱就犹如古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盒,装载着沉甸甸的罪孽和黑暗。 好奇心害死猫,潘多拉经不住诱惑打开了魔盒,而一向以好奇心当道的萤澪,自然也不会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投向那只唯一没有被胶带封死的箱子,一步一步向它走去。 浮枝想伸手拉她阻止她接下来的行为,随后又叹了口气,默默收回手道是想?” 萤澪回头,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手已经搭在纸箱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揭开暗馆最阴暗处的秘密。 是了,她想做什么事情,绝不容人置喙。 她用纤细的手指来回摩挲着箱子的表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你知道吗,以前每逢过年,我都喜欢和小伙伴挤在狭小却温馨的小房屋里,看着那台老旧的有些过分的电视机上播放着一年一度的春晚,尤其是魔术表演环节。” 浮枝微微一愣“嗯?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谈起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可惜后来,时光飞逝,童年不再,渐渐的,我连电视都不怎么看了。” 萤澪垂下眼帘,纤长的羽睫轻轻扇动,遮住眸底的色彩。 “但无论过了多久,印象最深的,始终是那一句......” 她猛然掀开纸箱——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浮枝瞪大了双眼,目光不自觉被纸箱里的物体吸引而去。 血糊糊的一团纠缠在一块,根本分辨不出来原先的形状,苍蝇不停在顶上盘旋,发出噪人的嗡嗡声,惹人心烦。 目前可以断定的是,一直以来的恶臭,源头就是箱子里的这些东西。 “拍照干嘛?愣着啊。” 萤澪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浮枝一眼。 后者语塞,艰难缓步来到她身边,既想往里看又扛不住生理性的排斥。 “记得开闪光灯。” 萤澪两手叉腰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这副大难临头的模样,顺带好意提醒道。 浮枝强行为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很快镇定下来掏出手机,调成相机模式,对着纸箱内部飞速进行几连拍摄。 闪光灯的强光下,原本昏暗的视线顿时被照的一清二楚,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对视觉的冲击只增不减。 而也就是这个决定,令萤澪发觉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什么?” 纸箱的角落,有一团黑乎乎海藻般的不明物体被压在这堆血糊之下。 在浮枝倍感惊异的注视下,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向内探去,揪住黑漆漆的一角开始往外扯。 “这手感......” 虽然和心底猜测的答案一模一样,可当真正意义上在现实中见到,还是不免使人全身发毛,手脚也逐渐冰凉。 “你要观摩一下吗?”萤澪追问浮枝的意见,如果他不想知道这个东西的真实模样,她就不给他看了,省的伤害他人幼小的心灵。 “......还是不了。” 浮枝做出了对心脏最爱护也最明智的选择,萤澪耸耸肩,随口“哦”了一声。 就在她松开手的一瞬间—— “surprise!” 她一把提起那颗头颅,拿在手里对着浮枝晃了晃! 过程中还不忘把嗓音压低到了极致。 浮枝脸色惨白,看着那颗晃晃悠悠的头颅,眼睛灼烧般疼,四肢僵硬,手机也不小心从手中滑落。 萤澪急忙探身过去接住,塞回他手里“欸,同学,你手机掉了。” 看着对方跟玩具似的提着手里的死人脑袋,以及那波澜不惊的神情,浮枝顿感心情复杂。 她的把戏,永远都令他招架不住。 刚刚绝不是开玩笑,在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后,心脏仿佛被打了一剂麻痹针。 如果他只是个从没参加过惊悚游戏的普通人,说不定直接就吓尿出来了吧。 郁闷的叹息声后,他再度开始为自己刚受创的心灵修补起此刻正漏着八级狂风的城墙。 好一会儿,他揉揉太阳穴,才再次向萤澪投去目光。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正常直面她手里的东西。 “你怎么还没把它放回去?” 这种东西一直拎在手里也算一种癖好吗? “我近视,不凑近点看不清。” 无懈可击的理由。 萤澪眉头紧皱,喃喃道“这是张男人的脸,看来箱子里的这些都是从他身上......” 而且,并不是张叔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张叔存活的概率又多了几分? “等下......”浮枝打开手电筒,灯光亮起的那一霎那还是被那毫无生气的脸吓得抖了一抖,不过很快就被心底的震惊压了下去。 “我认得他。” “什么?毁容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 那张脸满是被人划烂的刀痕,深可见骨。 枝沉重的点点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有个流浪汉在雨夜亲眼目睹那家饭馆门口有一个可疑男人提着行李箱进门。”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我记得很清楚,他的额头有一道红色胎记,这张脸的情况......恰好符合。” “......节哀。” 萤澪小心翼翼将它放回箱子里,位置角度都调整恢复到和原来同出一辙的样子。 浮枝捏紧拳头“他帮过我们,他决不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们一定要把他带出去,好好下葬!” 萤澪咬着手指,冥思苦想,脑内像播放弹幕般不断滑过在网上看来的安慰人的短句。 想着想着,突然伸手拍上浮枝的肩膀。 浮枝低头看她“怎么了?” 以为她是想安慰自己,刚想好意婉拒,就听对方低声道“嘘,有人来了。” 二人不敢再说话,四周立马寂静,对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一清二楚。 “躲起来!” 浮枝下意识反问“躲哪儿?!” “恐怖游戏玩过没?柜子可是亲爹!” 萤澪快速环顾四周,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橱柜的门就躲了进去! 浮枝紧随其后躲进了相邻的柜子! 柜门合上的同一时间,这间房的门,也被缓缓推开。 高跟鞋的声音重重响起,在房间内徘徊,一下下踏在沾染血污的地面,也踏在了柜子里二人忐忑的内心处。 整个房间顿时多出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扑通、扑通 萤澪从没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此清晰。 一滴汗水从额角蔓延至下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来人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她心下了然,这人,大概率就是纪渔的姐姐,暗馆的背后操纵者,纪云。 但很奇怪,她为何什么反应也没有? 如果发现他们偷偷潜入,早该开始地毯式搜索,这里能躲藏的地方不多,甚至纸箱都是密封死的,等想到的答案自然而然就只剩下衣柜一个。 如果没有发现,她目前的行为,更为琢磨不透。 思考过后,倒是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为什么这间房里会摆放两个格格不入的衣柜在这? 她摸黑一点一点抚过柜壁。 手指忽然触碰到一个凸起。 果然,这里不对劲。 没想到竟是藏了个机关。 难道,是出去的秘密暗道? 可,万一发出的声响过于引人注意,岂不是依旧功亏一篑。 必须得用些法子转移纪云的注意力。 “纪云姐!小渔身体很不舒服,还一个劲干呕,吵着要见您,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您还是亲自下去看看吧?” 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萤澪记得这是那位罗姐姐的声音。 随后,一道平静且成熟的嗓音响起“知道了。” 语气淡淡,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罗姐姐声音的力道减轻几分,添了丝不确定“纪云姐......小渔这次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昏睡,你说她是不是多少已经察觉了?” 纪云冷笑一声“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擅离职守应该接受的惩罚。” “我、我不是故意的!”罗姐姐的声线紧张到尖锐了好几度“是因为小渔是您的妹妹,我们也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才特别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要是不小心出了差池,您也是会心疼的呀!” “我自己的妹妹,我还能不了解吗。”纪云嗤笑,态度如冬夜冷峻的风,“药的剂量一直以来都是严格管控,为什么偏偏这次就发生了意外呢?” “小罗,你知道吗?” 小罗咽了口唾沫,两腿近乎打颤“我、我不知道......可能是用药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 “不小心?”纪云幽幽踱步,反问的语气仿佛充满无形的力量,令对方的怯弱和害怕无所遁形,“让我想想......不小心用错药量外加擅自离开岗位,两条罪责加起来,该怎么样好好处置你呢......” “不要、不要啊!”小罗惊恐地扑通一声跪下,表情凄然“纪云姐!这么多年以来,我勤勤恳恳,为你卖命,不喊苦不喊累,这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呀!可不可以看在以往的份上,绕过我这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可是,你都没把我的命令放在第一位,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把你拐跑,我很伤心啊......哦对,还有小兰,你们还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妹花啊。” “我倒是想看看,如果硬要从你们两个之间挑一个受罚,你们谁会为对方站出来抗下一切呢?” 小罗宛如灵魂出走,大气都不敢出,张了张嘴,抖得说不出一句话。 “瞧你吓得,你们两个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么舍得罚你们?” 纪云嘴里说着宽恕的话语,语调却丝毫没有起伏,仿佛此刻面前朝她下跪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玩腻的玩具。 心脏被无形的威压折磨蹂躏,在小罗感觉自己马上要晕厥过去的前一秒,纪云终于慢悠悠开口“走吧,带我去看看。” 霎时间如释重负,小罗忙点头哈腰,狼狈起身,期间还险些二次摔倒。 门重新被关上,两道脚步声远去,萤澪这才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敲了敲隔壁柜子的柜门。 “喂喂,出柜了。” 浮枝打开门,无奈地走了出来。 萤澪拉过他来到自己躲藏的柜子内部,指着那块凸起,说道“这可能是通向某处的机关,但不确定是通往哪里,运气好,说不定可以直通暗馆外,运气不好......你也听到了,纪云她们已经去了楼下,最坏的情况就是和她们照上面。” 浮枝“那么,赌一把吧。” 萤澪“好,我按了,等通道一开,我们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深吸了口气,她不再犹豫,按下按钮。 柜子最里面的那一面开始轻微晃动,直到咔哒一声,才发现那竟是一扇自动门,而柜子外围和墙面完全相接,自动门缓缓拉开后,冗长的甬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二人对视一眼,马不停蹄逃离了这间罪恶之屋。 事实证明,命运之神再一次站在了他们这边。 推开眼前堵住出口的沙发,萤澪拍拍手上的灰,打量着周围。 “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熟悉的墙,熟悉的灯,熟悉的门。 正是他们最先藏身的杂物间。 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连接着六楼的橱柜。 怪不得刚刚的路是一段明显的下坡路,他们从六楼又回到了这里。 不管怎样,他们暂时安全了。 萤澪整个人松懈下来,所幸窝进被遗弃在这的破破烂烂的沙发“你给纪渔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帮忙拿到纪云房间的钥匙,对吧。” 浮枝神情严峻“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纪云如今在她身边,其实目前她的状况,才是最危险的。” 萤澪“纪云看起来为人精明,城府极深,不好忽悠,纪渔为了引开那两人谎称生病,这种小伎俩不可能瞒过知根知底的亲姐姐的。” 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从怀里蹦出来透气的小老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无法预料事情的发展趋向时,静观其变,也不为是种不错的选择。 很快,事情便迎来了变量。 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声响彻在楼梯间。

信仰和救赎 “求您了,我们知道错了!” “放过我们吧!” 哭喊声、嚎叫声不绝于耳,透过厚重的门板准确无误传达进二人的耳朵里。 萤澪一下子提了神,猫着身子,将耳朵更加贴紧了些。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下层往上急促逼近,步履仓皇,似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浮枝神情严肃,多少猜出了些外头的状况“是她们” 意料之中,纪云不可能真正放过那两个陋女,哪怕按那位罗姐姐所说,任劳任怨替她卖命这么多年,她也不会顾及这可有可无的情感。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如纪渔所说,曾经是位温婉贤淑的女子吗? 那又是什么磨灭了她那些美好的品格,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 门外并没有纪渔的声音,纪渔没有跟来吗?她的谎言有没有被戳穿? 要是露馅了,纪云会拿她怎么样? 一切都没有办法得知,他们被困在这个小小昏暗的隔间,进退不能。 纪云对她们的求饶视若无睹,语气冷冽“我不是说了,只罚你们其中一个吗?这还不满意?” “而且,我还把做出这个选择的重要决定权交给了你们自己,还犹豫什么?” 她大发慈悲似的,似乎真的在疑惑为什么她如此为她们着想,她们还不懂得感恩。 并排跪在地上的两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心被绝望感吞没。 “纪、纪云姐!我们真的不知道小渔是骗我们的!她当时虚弱的快晕过去,那根本就不像假的啊!我们和小渔的关系您是知道的!我们怎么敢对她置之不理?!” 她们试图继续用讨好纪云亲妹妹的方式来令她回心转意。 这个求生的借口使得纪云挂上一丝轻蔑的笑容。 “我该是说你们蠢,还是说你们傻呢?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欺骗,这样想来,我就更留不得你们了,我怎么可能安排蠢材在身边工作呢?” 她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神情淡漠,下了最后通牒“别再跟我废话了,你们现在更应该互相讨论下更有意义的事不是么?比如,到底选谁活?” 她们终于明白,今天,是一定要死一个的。 纪云不见血,绝不会罢休。 如果她们继续哭哭啼啼挑战纪云的耐心,说不定连另外一个活下来的生机都会被收回。 无力感席卷全身,如深陷流沙的无望之人,越是挣扎,便离死亡越进一步。 “你们决定好了吗?” 恶魔般的话语催命般在耳边萦绕,凉意渗入骨髓。 她们彼此相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死寂中,其中一人颤巍巍开口 “我选择让罗妹妹活下去。” 小罗猛然抬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言语,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终究比你大几岁,真要说起来,算是你的姐姐,所以你要听我的,在我死后,以后别做糊涂事,聪明点,别再让纪云姐失望,懂吗?” 纪云的眼眸看不出喜怒,但从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来看,她对现在这种生离死别的发展十分满意。 她神情冷傲,扫了眼抖如筛糠的两人,慢慢踱步到她们跟前蹲下。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极为修长,捏住赴死者的下颚,语气摄人“小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身为陋女的使命?” “嗯记得。” 纪云动作温柔诡异,眸光沉沉,用指腹缓缓摩挲小兰被泪水打湿的脸。 “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奉献、牺牲、救赎,深陷在这囫囵般的轮回,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生前是如此,死后亦是如此。” “从我建立起暗馆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生或者死,对我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我们怀着与生俱来的恩赐出生,拯救被上帝抹杀的短生者即是我们的信仰。” “你是跟在我身边最久,也是最懂我的人,我那么器重你,你明白我的不忍和痛心吗?我竟然要亲手把你送往死神的怀抱。” “但是,同时我也很高兴,因为你的人生将会获得最有价值且最神圣的结局。” 纪云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在说到信仰二字时,对任何事物都兴致缺缺的眼神竟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你恩慈地赐予了无辜者永恒的生命,所有信徒都会以你为荣,为你祷告送终。” 她体贴地扶小兰起身,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跟我上去吧?仪式已经准备就绪,流浪已久的幸运儿早已迫不及待想要接受你的祝福了。” 纪云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拉住她的手腕,迈着轻松且随意的步伐往六楼走去。 小兰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无神的被带着往楼上走,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地狱还是天堂,她都没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利。 是啊,她是暗馆的陋女,忠诚,纯洁,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小罗颤颤巍巍站起身,涕泪横流,无助地摇头呼唤“不要不要啊” 她的兰姐姐以死,换了她生。 这该是多大的勇气程度和牺牲精神。 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阻止任何事情,更无法和强者抗衡。 一想到纪云,她重新跌回至冰凉的地板,垂头丧气。 纪云姐,变了。 变得彻彻底底。 以前的她绝不会如此待人,绝不会如此不顾和姐妹们的感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小罗想不明白,也许就如纪云所说,她蠢,她笨,所以她活该失去身边人。 她会成为陋女,也是因为小兰。 那些没日没夜灌溉给她们的洗脑式宗旨,其实她并不觉得崇高,单纯无感罢了。 但小兰愿意,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当她每每以欣喜和憧憬的目光注视自己时,自己想离开的念头便被一次次压于心底最深处。 现如今,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对这混账理念满腔不屑和排斥。 恨意和怒火涌上心头,眼尾渐渐泛红,双手不甘心地握紧,蜷起的指尖狠狠抵住掌心。 她是对纪云毫无办法。 可不代表她对其他人也一样没有办法。 弱者,能打败的,唯有另一个弱者。 那个间接害死兰姐姐的凶手,自己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女孩。 如果自己把兰姐姐因她这通闹剧而死的消息告诉那个胆小如鼠的女孩,她会不会被吓得叫妈妈? 哦不,应该是叫姐姐,然后纪云就会为她出气,到时候,连同自己都会被打包扔上黄泉路,美曰其名造福人类,在讲述一系列狗屁洗脑包思想。 她,不会一直蠢下去。 事到如今,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和兰姐姐一样,走上那条充满荆棘,永无回头路可走的道路。 咬紧牙关,她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刀,毅然决然往楼下走去! 萤澪暗叫一声“糟糕,她好像要对纪渔不利。” 浮枝微微皱眉“谁?” “那个小罗,我看她拿着刀冲下去了,那架势,八成是要去找纪渔报仇了。”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她想用纪渔的命来让纪云痛苦,换取平等?” “也许是吧,不过,她的想法大概率会落空。” “为什么?因为纪云待纪渔不如从前那样上心了?” “不,因为我们马上要去英雄救美了!” 萤澪二话不说一把打开门,扯着他的衣服就往外跑。 情况迫在眉睫,他们急急忙忙追赶在小罗身后,此刻也顾不得暴露了。 妹子还等着她去拯救! 心里忍不住默默祈祷起来。 希望小罗半路摔跤导致闹肚子去厕所蹲坑结果放刀时发现刀偷工减料一捏就断! “啊——” 熟悉的尖叫声,是纪渔。 好吧,祈祷根本没用,果然还是拳头最有用。 两人加快步伐,寻着叫声源头迅速锁定一楼最里面房间的门! 门虚掩着,里面翻箱倒柜,怒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萤澪一脚踹开房门“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房内二人听到外人的声音皆是一惊,各自停下了动作。 纪渔看清来人的脸,仿佛像看到了救星,眼泪再也止不住,巴不得冲过来扑进他们怀里。 准确来说,是扑进正思考如何控制局面的浮枝怀里。 萤澪开口就是直击要害“小罗,你可要想清楚,这一刀下去,你兰姐姐可白干了。” “呵呵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兰姐姐她会理解我的。” 小罗不停转着手里的短刀,眼眶通红,目光不善,发出质问。 “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兰姐姐的事情?难道你们也是来索要恩赐的?” 避免节外生节,倒不如顺势而为,萤澪爽快承认道“没错,我们是暗馆的客人,这次初来乍到,没想到碰上了这种事。” 小罗安静了一会,犀利地来回打量二人,突然哧哧的笑了起来。 “你当我好糊弄?别傻了,你们根本就不是暗馆的客人!所有暗馆的客人,都会事先预约,由陋女亲自接待进门!” “而在像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就会由我们余下清醒的人,或者暗馆主人亲自接待!” “所以,你们是偷溜进来的!” 萤澪两手一摊,望向浮枝,表示自己也很无语。 小罗怒瞪二人,表情满是警惕。 她用刀尖指向纪渔,恨恨道“不过我现在没空料理你们这群闯入者!别妨碍我杀了她!” “哎呀,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说出去多不好听?”萤澪悄悄往前走了两步,“而且,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恨错对象了。” “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我心里清楚的很!” 小罗双眼恨得能喷出火来,越烧越旺,下唇几近被咬破。 “巧了,我这人的特长除了头发,就是多嘴,”萤澪两眼放光,两手一拍,说相声似的,“你啊你,就知道挑软柿子捏,冲着我们这群外人发脾气有什么用,怎么不去对楼上那个女人宣泄不满呢。” 小罗拿刀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你的方向错了,知道吗,杀了纪渔,纪云不会放过你,背叛纪云,她还是不会放过你,这不都通往同一个结局吗?” “既然如此,倒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直接杀上六楼算了,说不定还能把你的兰姐姐救出来,不是吗?” 说完,趁对方发呆思考的隙间,又赶紧向她靠近几步。 “勇气,是人类的赞歌,可你要明白用在哪里才是正确的,放心,你不是孤军奋战。” 小罗回过神,看着从门口不知何时与她面对面的少女,紧张地立马攥紧手里的刀。 “你以为我要夺刀?别想太多,我只是想抱一下你。” “什、什么?” 萤澪奇怪的要求令她以为自己得了幻听。 行动是最好的证明,她张开双臂,轻轻搂住对方微微发颤的身躯。 “好啦好啦,我是觉得你有点小笨啦,但是谁说弱者就要被强者压制一辈子的?纪云说你蠢,你就真蠢了吗?你真愿意当一辈子陋女,当她的狗,替她分担罪孽吗?” 小罗瞪大的双眼中流出一滴滚烫晶盈的泪。 “我不愿意。” 得到想要的答案,萤澪帮忙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刀,郑重塞回她手里。 “走吧,我们去把她救回来,去把所有人救回来。” “什么救世主,咱们不当了!” 小罗被那股温暖的能量环绕,微笑着抹了把眼泪。 “好!” 萤澪转头冲浮枝比了个耶,几人浩浩荡荡重新踏上通往六楼的阶梯。 小罗像是英勇就义的勇士,走在最前头。 纪渔经过刚刚那一系列的惊吓,除了躲在浮枝的身后,哪里也不去。 萤澪侧过身,得意洋洋地低声向浮枝自夸道“我的嘴炮怎么样?厉害吧?” “嗯,厉害。” 浮枝一贯的捧场令她十分满意。 “但,我有个疑问,”他像是有些难以开口,“我不是道德绑架,只是回想起来,也许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比如我们刚从杂物间出来时,可以兵分两路,一个救小兰,一个救小罗” 萤澪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兰的处境明显更危险,假如我当时首先选择救小兰,说不定能救她一命。” 正面交锋 浮枝听完,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我还有个问题。” 萤澪斜眼看他“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这么多。再这样问下去我就要收费了,一个问题一百。” 她是人,又不是百科全书。 浮枝眼含笑意,并不在意“你完全不介意小罗是站在我们敌对方的陋女,这种表现,挺让我讶异的。” “她现在已经不算是我们的敌对方了。” 萤澪眸光微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我们除了物证,还缺少人证,我需要一个具备决定性说服力的人为我们作证,她是很好的人选。” “也对,没有什么比暗馆的陋女更了解这里的了,有她的加入,一举扳倒纪云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萤澪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我现在和那些每天早上出门一直觉得煤气没关的老年人没什么两样。” “嗯?为什么这样讲?” 浮枝盯着萤澪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天马行空个什么劲。 “我总觉得,纪云一个人做不到这种地步,那些权贵家大业大,都是些老油条,为何会被一个小他们几轮的女子拿捏到如此地步。” “你怀疑,她有帮手?只不过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萤澪点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她口中的恩赐到底是什么东西吗,即便她没有帮手,也一定有别的手段控制着他们,才使得和他们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交易。” 离六楼的路不长,却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一切真相,唯有重新回到那个罪恶的房间,才能揭晓。 纪渔默默跟在浮枝身后,不发一言。 她已经收复好情绪,但还是接受不了摆在面前的事实。 罗姐姐要杀她。 从小一直爱她护她照顾她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罗姐姐要杀了她。 纪渔胸口钝痛,无法相信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落了个被亲朋好友背叛的结局。 她一遍遍在心中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罗姐姐变得那样冷酷,残忍到宁愿杀了自己。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传来尖锐的疼痛。 好像自姐姐同罗姐姐和兰姐姐一起回去后,一切都变了。 难道是因为姐姐发现自己装病后,责怪了她们,所以罗姐姐心生不满,记恨上了她? 无边无际的愧疚感突然涌上心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的的确确要担责。 那会,为了让姐姐放心,不得已喝下送来的药,但保险起见,她并没有咽下,而是等姐姐她们出去后,偷偷吐了出来。 由于太过心急,还是不小心吞下了一口,这药果然掺杂了其他东西,药效立马发作,令她昏了过去。 好在剂量少,罗姐姐闯进来时她也刚好转醒,没想到就迎来了当头一棒。 依稀记得,她的嘴里还念着兰姐姐的名字,刚刚那个叫萤澪的女孩子,也在说着去救兰姐姐之类的话。 但当时她太过震惊和害怕,并没有深究。 兰姐姐出事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纪渔心头一紧,拉住浮枝的袖子急切追问“兰姐姐......她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一抛出,萤澪和浮枝面面相觑。 浮枝“要不我说?” 萤澪“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给别人解释来龙去脉的时间?与其在这里说的口干舌燥,不如让她亲眼去看看。” 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过要是纪渔到时候又吓得晕过去,她可不担责。 毕竟,被隐瞒一辈子的人才最可怜。 当再一次来到红色血门前,心情已然不同。 萤澪发问“你踹还是我踹?” 浮枝不动声色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了她。 她将所有力量汇聚于下半身,接着一个帅气的抬腿猛击,连带着整扇门都颤了颤。 房门应声而开。 萤澪嗤笑道“你这个门是塑料做的吧,这么废?你放心,我这就叫警察来帮你的暗馆重新翻修一下。” 房内没有亮灯,光源唯有围绕着中间床铺摆满的白色蜡烛,将亮不亮的,衬得纪云的半张脸完全融入阴影中,看不清晰她此刻的表情。 那张床上,躺着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的手脚被镣铐锁死在床的四角,不着一缕,披头散发,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沉睡。 万幸的是,目测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兰姐姐!” 小罗见到这番景象,再也按捺不住,举起刀哭着喊着就要往那儿冲去! 好在萤澪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形势还未明朗,决不能轻举妄动,虽然看上去他们人数占据优势,但纪云为人心思深沉,不可能不设防。 如果再放任小罗这个失去理智的不确定因素,反而会变得很被动。 站在床边的女子神态痴迷,好像刚从一场酣畅淋漓的盛会中脱离。 她重新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对他们这群不请自来的入侵者十分不满。“你们看上去很眼生,并不像我的客人。” 纪云认真擦拭着手里的刀,神情严肃,仿佛刚刚那个如痴如醉的人不是她一般。 “没有邀请,擅闯我的暗馆,胆子倒是挺大。” 她转了转眼珠,视线落到小罗身上后,像看到什么新鲜事物般忽地笑出声“这不是小罗吗?身为暗馆的陋女,竟然和外人联合,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信仰呢?”* “呸!少给我提什么信仰不信仰的!你这个杀人犯!杀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还不够!现在还要对兰姐姐动手!我以前真是瞎了眼!兰姐姐也瞎了眼!我们就不该和你扯上关系,更不该和暗馆扯上关系!” 这一番话并不能对纪云造成什么杀伤力,她笑容阴沉,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乖的孩子。 “不,小兰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结识了你,你没有发觉,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拖累她吗?” 纪云轻柔地抚摸着床上之人毫无血色的脸蛋,像是不舍“小兰是天生为暗馆而生,要为暗馆服务一辈子的陋女,她的信仰足够坚定,是你的存在,一直令她动摇,我以前不想管,现在却不得不管,本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你,好让她心无旁骛,继续对暗馆忠心耿耿,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傻,这么傻......” “不过,我想那群老东西应该会欣喜若狂吧,毕竟,这可是陋女的肉。” 小罗恨得牙痒痒“你还是人吗?!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要和你狼狈为奸,我告诉你!我要和你、和整个暗馆一刀两断!今天我一定要救出兰姐姐!” “这还是我认识的小罗妹妹吗?怎么变得这么有勇气,敢和我宣战了?”纪云毫不掩饰地嘲笑道,“让我想想,莫非是因为受到身边这群偷偷溜进来的小老鼠蛊惑?” 萤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变态的思想都这么一致吗?为什么这么喜欢叫他们小老鼠? 小罗撕心裂肺,要不是萤澪拦着,巴不得冲上去跟她扭打在一起“你就不怕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大半夜回来找你吗?!” “可惜了,你也说了,我选的食材,都无家可归,他们连自己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又有什么本领找得到我呢?” 纪云冷笑着,对她的话唾之以鼻。 萤澪递给浮枝一个眼神,示意他帮忙拉住小罗,稍微控制着她一点,免得她干出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转头看向那位轻贱人命的罪人,目光灼灼,似一条无形的火蛇攀爬在纪云全身“所以,最近的人口失踪案件跟你有关,是你绑架了那些流浪汉吧。”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纪云并不把她当回事,“我在和我亲爱的陋女说话,你没有资格打断吧。” “我也觉得和你这种人说话是一种耻辱,但谁让我答应了人,要把这些你眼里的食材通通救出去呢。” “是吗?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小妹妹,自信是好事,但太过自信,会掉进阴沟里的。” 说着说着,纪云将刀笔直往小兰的方向刺去! “不——” 同时,小罗的嘴里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 纪云皱了皱眉“真是聒噪。” 萤澪拍拍小罗的肩膀,说道“没事,只是虚晃一枪。她心理有问题,喜欢折磨人的心境,想方设法逼迫人痛哭流涕,你收收眼泪,别着了她的道。” 小罗闻言,猛地抬头向纪云的方向望去,果然,刀还好端端在她手里,而小兰依旧完好无损躺在那儿,一滴血都没流。 萤澪眉头微微上挑,笑意不达眼底“你的爱好真是不敢让人苟同,不去参加惊悚游戏真是可惜了。恶作剧到此为止,现在是社会与法制时间。” “小妹妹,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玩,你想怎么审判我呢?” 萤澪往前走了几步,眼珠转得飞快,迅速探查了周边的环境,确认房里只有纪云一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很聪明,专门选择流浪汉来作为目标,你心里清楚,只有在世界上消失都不会有人去追踪他们形迹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你的身份给了你极大便利,你说自己是教堂的修女,受到上帝的旨意来拯救他们这群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人,或许,你又另外许诺了他们一些条件,无非是食物,金钱之类的身外之物,才诱惑他们乖乖跟你走。” “到了你的地盘,不得只有被你随意摆布的份?” “那么,让我猜猜,到底是为什么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呢。” 萤澪咧开嘴,毫不畏惧与她对视“你自诩为救赎者,赐予短生者解脱,我想,你一直以来的追逐和所谓的信仰......” “是长生。” 纪云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有改变。 “不说话?那我继续了。”萤澪清清嗓子,朝她扮了个鬼脸,“你把那些蒙在鼓里的可怜流浪汉当作骗人的资本,假装他们的肉是可以使人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太岁肉,卖给那些贪婪的资本家。”“当然,我说过,你把自己当作人类的希望,你觉得自己的存在是神迹,是人类的福报,绝不会为了那些臭铜烂铁而放弃自己的使命。” “你的野心并不仅仅于此,你觉得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都该平等接受你的恩赐。” “所以,你大肆招揽信徒,尤其是那些开餐馆的家伙,因为这样,才可以更快播撒神圣的种子,造福全人类。” “我们进来前遇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智食馆」的老板,吴四清。” “你把肉卖给他这类的人,久而久之,失踪的人越来越多,而由于都是一些身份不明的流浪汉,所以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轰动,那些顾客也不会想到,原来,他们吃进去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饭菜。” “你知道吗?你错了,你以为,他们这种人的死一定无人问津吗?” 萤澪和浮枝相视一笑。 “不巧,我和旁边这位小兄弟天生就是喜欢管闲事爱探险,你遇到我们,算你倒霉。” 纪云直勾勾看着他们两个,忽得笑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多亏了你眼中的食材,如果不是因为他发现吴四清行踪可疑,我们也不会偷偷溜进他的后厨,更不会发现暗道,在他地下的密室里,有一枚戒指。” “我想你应该很熟悉,不需要我多赘述了。” 纪云食指尖轻点下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我的戒指原来是被他偷走的啊。” “真是不听话的信徒,该怎么好好教训呢?” 萤澪“吴四清也是个不怕事的,「智食馆」,其实也叫「食智馆」,这个「智」的另外层意思,也就是人。”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萤澪眼神比方才更幽暗了些,“让他们相信到这种地步,代表你给出去的肉确实有效用,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吃了肉的人一个个深信自己吃的是太岁肉,并且年轻常驻?” 纪云并不打算直面这个问题“这个啊,或许有比我更适合回答的人。” 萤澪刚想开口,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 纪渔拼命挣扎着,在她的身后,一个男人从背后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将她禁锢在怀里! 喜欢惊悚游戏快逃!女主她又发疯了快逃!女主她又发疯了 致命的选择 男人面目狰狞,结实的手臂青筋凸起,双目充红,瞥见神情微微错愕的纪云和在怀里挣扎哭泣的纪渔,眼神中带上一丝快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吃一惊,浮枝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扯住小罗的衣领护着她往房内躲。

萤澪眯起眼,眉头狠狠蹙起,端详起挟持纪渔的男人。

原来,纪渔并没有跟着他们进屋,而是悄悄躲在门边,才以至于纪云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结果反倒是给这来者不善的人提供了便利。

事发突然,他们离纪渔也有一段距离,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男人的接近。

这个目露凶光的男人,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随后,纪云开口的一句话坐实了他的身份,打消了一切疑云。

“吴四清?你没走?”

“哈哈哈哈!我要是走了,不就错过这一出好戏了?!”

他笑得狂妄,凶恶的目光大肆扫视过每一个人脸上,宛如一只阴湿粘腻的毒虫。

“可惜你们的这出戏太过没劲,我就大发慈悲给你们加点猛料吧!”

是了,这个男人,无论从身高还是体型判断,与雨夜追击他们的那个雨衣人简直一模一样。

那夜,他们深入他的餐馆调查,不幸刚好撞上他拿完肉回来的时间,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败露,追了他们一路想要杀他们灭口。

吴四清毒蛇般的目光渐渐落在萤澪和浮枝二人身上,阴笑一声说道“哦,原来是你们两个小贼啊,我一时不察,没想到被你们钻了空子,我本想去找你们呢,这下正好,来个一锅端,真是上天保佑。”

萤澪紧紧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戳出一个洞来“吴四清,你分明与纪云狼狈为奸,如今又绑架她的妹妹?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分青红皂白,我怎么就和纪云狼狈为奸了?”吴四清笑得脸红脖子粗,“我吴四清,绝不会和一个杀了我亲人的贱人合作!”

一席话再度令众人一头雾水。

纪云杀了吴四清的亲人?吴四清难道不是她的信徒吗?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吴勇是你的弟弟啊。”纪云面无表情望向哭成泪人的纪渔,沉寂的眸子溢出幽幽笑意,“他伤害了我的妹妹,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

“这个代价未免太重了些!你竟然将他做成了......做成了......!”

“为什么不呢?”纪云掩去眼底暗潮,淡淡道,“虽然他的肉属于下品食材,不过以超低价出售,还是可以卖出价钱的。”

“贱人!你还敢再提!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的妹妹给我的弟弟陪葬!我们谁也不要好过!”

“咳咳子上禁锢的窒息感越来越重,纪渔脸憋得通红,痛苦地拼命张大嘴呼吸,

纪云奇怪地歪过头,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缓缓开口“可是,是你的弟弟先鬼迷心窍,侵犯了我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你的妹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吴勇他可是失去了一条命,被你这个歹毒的贱人害死了!”

“我告诉你,我今天既然选择和你撕破脸,就代表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要么,就乖乖告诉我你究竟用了什么秘法,能让那些人看上去倒退了好几岁!要么,就让我送你们两姐妹下去给我的弟弟陪葬!”

面对吴四清的逼迫威胁,纪云不紧不慢抬眸扫了他一眼“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吗?”

“你少管!赶紧把方法交出来,不然我们都不要好过!我早就留了一手,把我们交易以来的所有谈话都进行了录音,只要我把这个当作证据交给警察,你就和你的暗馆一起下地狱去吧!”

“身为陋女,我们自然要对被蒙蔽的无畏者多一些耐心和理解,但若对方一直冥顽不灵,我所履行的宽恕即是笑话。”

纪云眸色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房内的空气逐渐凝结,压抑的微微令人喘不过气。

“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就送你和你的弟弟团聚吧。”

“笑话!就你?你......”

“砰!”

吴四清挑衅的话戛然而止。

他瞳孔放大,满目呆滞,失去了聚焦的能力,视线从他的脸往上,脑门上赫然是一个血窟窿。

纪云抬起的手臂又放下,随意把手中的枪丢在一旁。

纪渔脖子上的力道早已松懈,那出其不意的子弹像一把死神之镰,无情收割走身后暴徒的灵魂。

她顿时脱力,跪倒在地,眼冒金星,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刚那一幕。

她的姐姐举起枪,毫不留情对着她的方向扳动了扳机。

姐姐是什么时候学会用枪的,又为什么会随身放着一把枪?

还有,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那枚子弹没有射中吴四清,而是射中了她该怎么办?

可是这一切,暂时都无从得知。

吴四清被纪云枪杀,没了他的搅局,形势又回到了萤澪几人和她剑拔弩张的时刻。

“你们拐跑我暗馆的陋女还不够,甚至连我的妹妹都收入囊中,胃口挺大啊。”

纪云好笑地看着剩下几人,神情悠闲,根本就不像刚杀完人的模样。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检查吴四清的尸体。

因为他们竟然不知,纪云身上竟然一直偷偷藏着一把枪。

小罗后怕地拍拍胸脯,如果最初她只顾着蒙头直冲,肯定早就和吴四清一样,脑袋开花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

萤澪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既然纪云无心对他们动手,那么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的,如果纪云不想放他们走,早就一枪一个小朋友了。

“只要你供出你的同伙,我们就放了你的妹妹。”

浮枝猛然回头看她“什么?”

而接下来萤澪的行为摆明了告诉他,她没有开玩笑。

她掏出匕首,蹲在大惊失色的纪渔身旁,用刀尖对准了她的脖子。

纪渔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救人此刻却刀刃相向的女孩子。

她疯了吗?她在做什么?他们难道不是来帮忙吗?

“怎么样啊纪云姐姐,你费尽心思窝藏的队友难道还不如你这个亲生妹妹来的重要吗?”

她转了转匕首,吓得纪渔赶紧闭上眼睛垂头,默默流泪。

纪云冷眼望着她的小动作“你怎么这么确定我藏了共犯呢?”

萤澪“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能让人永不衰老的灵丹妙药,就算有,也不过是有心之人的阴谋诡计,你冷酷绝情不假,可你确实没有这个能力,能逆转人的生老病死。”

纪云“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再接着猜猜?”

萤澪扯着嘴角一笑“我认识一个人,他出身于巫蛊之家,据我所知那个家族早已归隐于山林,但你懂的,一锅粥里面总会有那么几粒老鼠屎,军训的团队里面总有那么几个刺头。”

“我想,你背后的帮手哪怕不是那个家族的人,也定和巫蛊之术有密切联系。”

“再联想到你们散播的途径,我怀疑,你们给买客食用的肉,是......”

“杀了她吧。”

纪云淡淡开口,打断萤澪未尽的陈述。

纪渔愣住了,萤澪愣住了。

浮枝和有过杀死纪渔念头的小罗也愣住了。

小罗不知该描述现在的心情,她在下定杀纪渔前,满脑子都是怒火,觉得是她间接害死了兰姐姐,所以一心想要报仇。

她们再怎么要好,也终究不是亲姐妹,所以没有血缘的羁绊,杀意纯粹无比,不会被零碎的理由牵绊。

但纪云可是她的亲姐姐,和她一脉相承,同意让人杀了她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一起长大的妹妹敌不过一个一条贼船上的利益伙伴?

这么想来,纪渔该多崩溃啊。

纪渔再也顾不上脖子架着的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倏地站起身。

萤澪怕真伤到她,急忙将刀收回。

纪渔看上去没有意想中的悲伤和难受,唯独那毫无血色的脸蛋不会骗人,她耷拉着眼皮,在这无比严肃的氛围中,惨然地笑出声“姐姐,我刚刚没听清......你、你说什么?”

这番话的冲击比吴四清绑架她还要来的窒息,像一双无情的大手推她落入无底深渊。

谁都无法想到,此刻她的内心正疯狂祈祷,祈祷这一切不是真的,姐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只是她听错了罢了。

但纪云毫不留情摧毁了她的自欺欺人“小渔,为了姐姐的使命,请你去死吧。”

这下轮到萤澪为难了。

毕竟她可不会真动手。

看来纪云铁了心要保住身后之人,那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或许真如她所料,与那个家族有关系。

既然与那个家族有关,说不定能从某位老狐狸那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不管怎么说,她的计划到现在差不多完成了大半。

她选择救小罗,不单单是为了想要一个人证,更想要一个人质。

而人质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纪渔的身上。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假装挟持纪渔,强迫纪云道出真相,通往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纪渔对纪云确实很重要,她为了保下纪渔,交代清事情原委,结局皆大欢喜,也省去他们很多时间。

第二种,也就是现在这样,纪渔被抛弃,纪云选择坚守她的信仰之路,甚至牺牲亲妹妹也不足惜。

这样,纪渔或许因为这一选择而彻底对姐姐死心,人质从而转为第二个人证。

但也意味着,这事暂时留了个悬念。

他们要耗费更大的心思,去掘地三尺找寻更深的秘密。

萤澪叹了口气“我不会杀纪渔的。”

她看着纪渔苍白的小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接着说道“我们至少解决了失踪案,也算是给惨死的人一个交代,纪云,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人类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救赎,而你也会在牢里,慢慢救赎你自己。”

“至于你背后的同伙,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其送进牢里来陪你。”

“从此以后,你的妹妹也与你毫不相干,你所造成的罪孽,通通与她无关。”

萤澪拍拍小罗的肩膀,朝床上躺着的人努努嘴“还不快去把你的兰姐姐救下来?”

小罗早已等不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又停住“可,她有枪......”

萤澪疑惑道“枪?在哪?我没看到啊?”

小罗指着纪云放下枪的地方“你看!就在......咦?枪呢?”

一阵吱吱声传来,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到了小罗的脚踝。

“啊!有老鼠!”

她吓得一蹦三尺高!

萤澪低头一看,乐了“哦~原来在这里啊~”

黑皮老鼠用小舌头舔了舔爪子,骄傲的挺起小胸脯,它的长尾边正好摆着一把漆黑的手枪,正是纪云使用的那把。

养的宠物?”小罗悄悄离远了些,她生来就怕这种滑溜溜的毛茸茸的东西。

“不是宠物,是兄弟。”

她蹲下身,表扬似的抚摸着小老鼠,后者眯了眯眼睛,十分享受这种服务。

“这下你可以安心去了吧?”

小罗闻言,与长时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纪云对视一眼,咬紧后槽牙,捏紧拳头大步流星走去。

纪云手上有刀,她手上也有,就算要血拼,她也不虚!

但显然,她想多了,纪云只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一台电量耗尽的机器,除了眨眼的动作,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全程无视朝她靠近的小罗,更没有在意她救人的行为。

萤澪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老鼠的毛发,视线与纪云交错,晶眸映照出对方的面容,眼底明明暗暗,更没有多余的情绪。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短促的警笛声,打破了这一诡异气氛。

浮枝回头茫然询问“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车上啊,和孙叔说再见前,我特意给他发了条消息,假如两小时后没有收到我的回信就立马报警,这样,无论我们有没有出事,都有一层保障。”

“我不是都说了嘛,这个地方太破了,让警察来帮忙翻新一下,赤果果的暗示呀。”

浮枝哑口无言,默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不可思议的消息 警察很快就搜寻完整栋楼层,叫醒了每一个不知情被下药的无辜陋女。 救护车也在这时抵达门口,将他们飞快送上担架前往医院进行相关检查治疗。 很快,一干人探查到六楼,萤澪撇着嘴,一句“警察叔叔,就是她!”,令他们马上锁定了犯人。 与以往求饶或反抗的犯人不同,这次的犯人是个长相清冷的女子,在被带走后,没有任何表现,既不紧张,也不害怕。 甚至,长相艳丽,眉目清绝,一双清澈如水的丹凤眼半阖,被押送出去时,也未掀起半分波澜。 她的眼神太冷,只需看上一眼,就能体验到那满满的疏离感。 在把这间房翻了个底朝天后,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回荡在整条走廊,饶是他们经历过再多血案,经验富足,也失了几分镇定。 在所有装着碎尸肉块的纸张被搬走后,整间房早已没剩下什么。 那乌烟瘴气之感却怎么赶都赶不走般,索命似的盘旋在天花板,撒下窒息的阴翳。 小罗护送小兰去了医院,临走时朝萤澪作出保证。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这次谢谢你们,不然,怕是要铸成大错。” “我知道我以前站错了队伍,助纣为虐,没有主见,做了很多错事,就算被判坐牢,我也毫无怨言。” “至少,在这之前,让我帮无辜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萤澪报以会心一笑。 小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扭头上了救护车,最后转身向他们招招手挥别“再见啦,各位,下次见面,我就不是陋女了。” 而始终没有从打击中缓过来的纪渔,则被警察带走,由于犯人是她的亲姐姐,不免要受到一系列盘问,这次案件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哪怕之前大众不以为然,可如今他们在众目睽睽下派出大量警力搜查暗馆,这里发生的惨案很快就会被传播开去,人尽皆知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身为犯人妹妹的她,将会面对怎样的流言蜚语,就不是他们能估量的了。 转眼间,房内空空荡荡,与纪云对峙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警察记录好一切,有序撤离,只留下几个人做着善后工作。 原先作为唯一光源的蜡烛也被全部清理,如今房内除了依靠走廊灯光提供光线,再无其他亮意。 “怎么了?在想什么?” 浮枝轻轻来到萤澪身旁,后者孑然站于昏暗地带,表情背光看不真切,指尖轻搭在臂弯,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事情结束,暗馆马上会被封锁,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萤澪敲打的指尖一顿,神色淡然,目光虚无紧盯一处,瞳孔却没有聚焦。 她的嗓音透着一股凉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他的问题“我知道,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浮枝站在他一旁,沉默无言,微光将二人不经意重叠的影子投射在冰凉的地砖上。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天吗。” 萤澪应声道“嗯。” “你说,你从来都没吃过两脚羊的肉,你,是不是从一开始” “嘘,你听。” 萤澪兀得打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们像是心照不宣玩起了木头人的游戏,丝毫不觉得彼此双方的行为是有多么怪异。 半晌,萤澪二度开口。 “你觉不觉得,纪云有点奇怪。” 浮枝先是一愣,随后点头道“是挺奇怪的,就像一具灵魂出窍的空壳。” “不。是从她让我杀了纪渔开始。” “什么?” 萤澪缓缓踱步在房内,手指划过所达的每一处“她那副表情,不像是发自真心,而是不得已,像在提防些什么” 浮枝陷入沉思“她作为最大的始作俑者,竟然也有需要提防的对象?” “是,而且,很大可能就是她力保的同伙。” 浮枝“他们既然是合作关系,纪云为什么要惧怕对方?” 萤澪“看来,我误会了一些事情,或许,纪云对纪渔的态度并没有变质” 这件事,结束的还是太仓促。 有些看不到的隐患,始终潜伏在身边。 “说起来,为什么有些东西还留在这里,比如那张床,还有那个柜子?” 萤澪来到藏身过的柜子前,伸手抚了上去。 “这些还需要等日后处置,教堂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为了不引起太大恐慌,所以后续还需要和教堂的掌事人商量,是否可以专门腾出时间,供专业人员调查。” “我还看到圣索菲亚的神父了,你要去和他见一面吗,他看起来很不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崩溃,看来被隐瞒的很惨。” “是挺惨的。”萤澪的目光在柜门前多停留了会,低声道,“内心最接近天堂的圣乐园竟被恶魔的力量玷污,换谁都接受不了的。” “不过,面我就不见了,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啊,你说的是” 浮枝恍然大悟,连忙跟在大跨步迈出房门的萤澪身后,与她一道离开。 而那个未解疑的问题,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问出口。 在他们走后,房内瞬间寂静,安静的甚至能听到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 这里彻底沦为死气沉沉,像是被残酷地暂停了时间,一切惨绝人寰的罪孽都和那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一同面临制裁,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吱呀——」 忽然,柜门被一只惨白的手臂推开。 那条手的肤色简直白的诡异,甚至透露出些许青紫,看上去生了重大疾病般。 从柜门里,走出来一个神情阴沉的女孩。 「吱吱——」 从门缝里偷偷挤进来溜到柜门前的黑皮老鼠用它那芝麻大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乍然出现的女孩。 女孩木然转动漆黑的眼球,死死盯着地面的它。 随后抬起脚,对准它狠狠跺了下去! 好在小老鼠天生灵敏,嗅到危险的气息后,尾巴一甩恰好与那只脚擦肩而过,瞬间拐了个弯又从门缝溜了出去! “一只小老鼠~两只小老鼠~逃的都挺快呢。” 她桀桀笑了起来,突然自虐般啃噬着自己的手指甲。 “为了这隆重的第一次会面,我可是做足了准备啊萤澪” 「张记小吃」店铺门前——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姑奶奶!” 年轻男人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一时不察摔倒在地,而身后伸过来一只脚看准时机狠狠踹上他的屁股! “啊!” 他不可避免又哀嚎了一声,赶紧跪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干那害人的勾当了!” 萤澪冷哼一声,怒视道“哟,这回知道求饶了,我刚进门的时候你不是挺狂吗?怎么的,就这点能耐?” “我嘴贱!我嘴贱还不成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放过你?可以,但你必须挂上「我是罪人」的牌子游街示众一周。” “啊?这” 萤澪横眉倒竖,语气都加重了些“怎么?有异议?!” 男人几乎吓尿“没!我发誓!绝对没有!” “还没完呢,第二件事,告诉我,原先店铺的主人去哪了!” 男人贼兮兮地提溜了下眼珠,有些结巴“哦他去外地度假了,这才让我暂时掌管一下呢” 萤澪听完,手指头捏的咯咯响,上去狠狠揪住他的衣领,逼问道“你觉得你是傻子,所以所有人都是傻子吗?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肉剁了做成包子!” “我说!我这就说!”男人面色铁青,不敢再作妖,“师父他被我锁在了家里小姑娘!你放心!我绝对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丝怠慢都没有!” “小姑娘也是你叫的?!” 萤澪从揪他的衣领改为拧他的耳朵,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 他疼的龇牙咧嘴“姑奶奶!你是我姑奶奶!成了不!我家钥匙就在第一格抽屉里!你们可以现在就去!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萤澪白了他一眼,质问“你为什么叫张叔师父?他什么时候有你这样一个徒弟?” “我是近几个月拜他为师的” “那你为什么恩将仇报,霸占他的店铺?!” “我那是一时鬼迷心窍!我觉得他的生意做的缺些火候,老一辈人的落后思想怎么可能比得过新星人类嘛,再加上暗馆那美女真的长得很合我意,我” “所以对于那些肉的来历,你也是知情者?” “那绝对没有!我都是从第三方入手的,就是那个叫吴、吴四清的!开「智食馆」的那个!他是最大的共犯!要不我带路,带你们去把他捉拿归案,好让我将功补过,别游街了行不行~” 萤澪嫌弃地退后几步,没好气地说“晚了,他已经死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死、死了?!我们前两天才说过话呢!” 萤澪危险的眯起眼睛“怎么,你想下去陪他?” “没、没有!我和他没有关系!不熟!对,一点不熟!”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萤澪确信,如果自己再逮着他多问几句,他指不定就要尿裤子。 她起身寻找钥匙,发现男人并没有骗他,轻松从男人口中得到地址后,她马不停蹄出发救人。 待萤澪走后,男人站起身,表情一扫刚刚的狼狈和不堪,不屑道“呸!还想让我游街示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妮子还敢指使起我来了?不就力气大了点,拿了把刀瞎吓唬人么!” 他边勒紧裤子,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嘟了两声后,对面很快接通“喂!亲爱的!哎哟我跟你说,这里不能待了,你赶紧收拾行李,我买最早的车票,我们立刻离开!” 他急匆匆推开门就往外走“行了行了,别问那么多了!算老子倒霉,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偏要把那没用的东西救出来,反正我是不想再” 话说到一半,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摔碎了外屏。 门外,一辆警车明晃晃停靠在路边。 浮枝朝神情错愕的男人微微笑了笑,然后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边,萤澪气喘吁吁跑上五楼,掏出钥匙开始解锁。 门一开,一股恶臭传来。 萤澪心下一紧,脑中不好的画面挥之不去。 但很快,她放下心来,暗暗怒骂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因为这股恶臭,不过是长时间堆积的垃圾山散发出来的,并不是尸臭。 腐烂酸臭的味道围绕在整间屋子,窗户通通被钉死,每一处缝隙都用胶带贴紧,怪不得没有一丝通风的地方。 强忍着恶心,她终于在卧室找到了被铁链锁住手脚的张叔。 张叔的情况很不好,嘴唇呈灰白色,周围一圈死皮,一看就严重缺水,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物还传来阵阵发酸的味道,像是在猪油里浸泡了三天三夜。 他边勒紧裤子,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嘟了两声后,对面很快接通“喂!亲爱的!哎哟我跟你说,这里不能待了,你赶紧收拾行李,我买最早的车票,我们立刻离开!” 他急匆匆推开门就往外走“行了行了,别问那么多了!算老子倒霉,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偏要把那没用的东西救出来,反正我是不想再” 话说到一半,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摔碎了外屏。 门外,一辆警车明晃晃停靠在路边。 浮枝朝神情错愕的男人微微笑了笑,然后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一边,萤澪气喘吁吁跑上五楼,掏出钥匙开始解锁。 门一开,一股恶臭传来。 萤澪心下一紧,脑中不好的画面挥之不去。 但很快,她放下心来,暗暗怒骂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因为这股恶臭,不过是长时间堆积的垃圾山散发出来的,并不是尸臭。 腐烂酸臭的味道围绕在整间屋子,窗户通通被钉死,每一处缝隙都用胶带贴紧,怪不得没有一丝通风的地方。 强忍着恶心,她终于在卧室找到了被铁链锁住手脚的张叔。 见鬼十法(一) 痛,钻心的痛。 血腥味弥漫在口腔,晕眩的种子在血液里横冲直撞,大脑像是被铁拳狠狠击中、拧下,随意丢入焚烧炉接受烈火的炙烤。 “呃”萤澪抬起手借力扶住沉重的额头,以至于不让自己彻底昏死过去。 四肢仿佛不属于自己般,费了好大力才勉强睁开眼皮,四下打量周遭环境。 她的行程可谓是风风火火,刚把张叔送往医院,就马不停蹄往副本跑,劳模非她莫属。 至于为何如此迫切,还得归功于她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 发信人正是乐荣德那个老逼登。 萤澪默默在心里疯狂叫嚣暗骂,早不找她晚不找她,偏偏等她忙着给这么大烂摊子收尾的时候找,他更年期又到了吧! 乐荣德【檀家家主的妹妹即将抵达黄泉,你与她一同参加这次惊悚游戏,别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的妹妹常年跑去别的城市旅游,甚少和其他家族来往,所以并不认得你,所以这次我需要你默默暗中保护她,最好想办法在危难中救她一命,好让檀耀生那个家伙欠我们乐家一个人情。】 这老头,小心眼还挺多。 檀家和乐家近几年来一向交好,也需要用上这般阴谋诡计了吗? 莫不是两家的实际关系出了什么岔子。 萤澪【可我也不认识他的妹妹啊,认错人怎么办?】 乐荣德【照片jpg】 乐荣德【这是他的妹妹,叫檀夏,该说的我也说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好一顶高帽,但让她彻底戴上还欠缺一把火候。 好在乐荣德算是了解她的本性。 一笔可观的数字以转账形式出现。 乐荣德【剩余的百分之五十,等你们从副本安全出来后我会支付。】 萤澪【父亲真是客气的紧,这么大方都让我不好意思了,你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呢?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金钱收进电子钱包的丁零当啷声动听悦耳,被暗馆那堆破事搅得的心烦意乱的心情都变得愉快了许多,就连打字速度都轻快了些。 既然她开心了,也不会吝啬对乐荣德说几句敷衍吹捧的好话的。 偶尔假扮贴心女儿,有益促进“父女之情”。 拿人钱财,替人做事。 她只匆匆给浮枝留下一句有急事留言,便快马加鞭打了车赶到黄泉大楼楼下。 她的运气一直很好,刚好与从豪车上下来的女生撞上。 认认真真对比过照片后,可以认定,那个满脸郁闷站在原地生闷气的女生就是檀家的女儿檀夏。 说起来,由于檀家和乐家之间来往密切,所以她并非对檀家一问三不知,只是在她的记忆中,檀家的家主在几个月前还是个老头子,应该是檀耀生和檀夏的爷爷。 那天深夜的集会,她与檀耀生短暂会面,第一印象就觉得那是个不好搞的笑面虎,看起来懒散成性,一派悠闲,对一切毫不在意,但真实实力不容小觑。 一转眼,他竟然当上了家主,接手了檀家所有大小事的掌事权,甚至是周末的验身仪式。 看来家族内部又要一波三折了。 说起这个,萤澪不免一阵头疼。 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的窝在家里做个宅女打打游戏吃吃烧烤啊。 为什么檀夏就能想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旅游,她就得吭哧吭哧像生产队的驴一样一刻不停的工作! 这么一想,乐荣德给她的大红包都顿时不香了。 心里腹诽过后,她就跟在檀夏身后进了大楼。 再次醒来,就是在一片惨烈的车祸现场。 是的,她是受害者。 不仅仅是她,和她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还有九个人。 这次竟然是十人本。 周围四处散落着破碎的零件,大巴车残破的躯体倒在离他们不算远的地方,顶上凹陷了一个大洞,像是被庞大的巨物重击。 地面全是挡风玻璃的玻璃碎片,以及被压烂的行李箱和食物残渣。 他们十个人就是昏迷在这种环境下,看来副本终归留了情,没有让他们体验完整的车祸过程,要不然,怕是要成为一些胆小之人一辈子的阴影,再严重点,可以说他们一辈子都与搭车无缘了。 萤澪是最早一个清醒过来的,她的恢复力一向很强,刚经过回忆这段时间的休憩,现如今已经可以缓缓站起身行走了。 腹部、腰部、腿部,每一处都针扎似的疼,绵密且没有伤口的疼痛最折磨人,使得她的脚止不住发软。 她迅速在昏迷的人群中锁定了檀夏,挪到她的身边开始叫醒服务。 “同学,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自然是听不见的。 虽然没有经历车祸中的惊恐,但车祸后的创伤一时之间也难以好转。 不知地上那几人还需要昏迷多久,萤澪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在脑中搭建思考的桥梁。 系统没有出现,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还没有真正开始这一副本。 或许,得等全部人清醒后,才意味着本次副本的启动。 地上被撞坏的行李箱早已失去了所有功能,就这么敞开着,里面的物品一览无遗。 多数是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再贵重点的就是一些拍摄用相机。 看来他们这次的身份,是外地前来旅游的游客。 但不幸,在高速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整辆车人仰马翻,彻底报废。 肇事者不明,肇事原因不明。 整条大道,除去他们这群副本玩家,用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形容毫不为过,连流浪猫流浪狗的影子都看不到。 晚风萧瑟,凉意从脖颈处顺着衣领爬入体内,她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搓了搓手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她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装睡了。 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其他人先一步转醒,好暗中观察事态全局。 这么继续喝西北风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既然他们自主清醒不过来,那么热心肠的她不介意使用一些外界的小手段。 她首先选中了她亲爱的任务目标,可爱的檀夏小姐。 将檀夏的脸掰正,萤澪即刻伸出大拇指,朝她的人中掐去。 不出一会儿,地上之人猛然睁开大眼,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呆滞地坐起,左瞧瞧右瞧瞧,视线最后又回到了面前双手叉腰的女生身上。 萤澪笑眯眯地说道“不用谢我,叫我红领巾就好。” 檀夏木木看着她,一副茫然的表情,而疼痛后知后觉浮现,纠缠上她的身体。 她这才惨叫一声,抱着肚子蜷起身,哀嚎起来。 “你你先叫着,我先去帮忙叫醒其他人哈。” 萤澪大方地为她腾出哭诉的个人空间,转头往另一位女生方向走去。 用了相同的方法,她立刻清醒过来,在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皓齿明眸,笑得像高贵的猫儿似的女生后,刚涌上喉头的尖叫声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妈妈呀,我是看到天使了吗,我到天堂了?这次的副本难道是挑战上帝吗?” 女生抬起手挠了挠头,视线惊艳中又透露着震惊。 “咦,我的手怎么痛,好像断了半截一样。”女生又转而盯着自己的手臂开始研究。 萤澪默默退开一步,正要去往下个幸运儿身边,没想到刚蹲下,地上之人就缓缓起身,睁开漂亮的眼眸与她对视。 眸底仿佛燃烧着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火焰,却配着张扬上挑的狐狸眼,削弱了几分神秘感,多了份妖媚。 萤澪“” 泣隐寒若有所思盯着对方伸到一半的爪子,微一挑眉。 萤澪“帅哥你好,帅哥再见。” 刚想起身,又被一把拉住手臂被迫保持着在他身旁蹲下的姿势。 萤澪试着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 好小子,之前都是假装的是吧,明明牛一样的力气,还整天哥哥长姐姐短的。 长得像狐狸,性格也像狐狸。 泣隐寒好笑地看着她一会一个表情的模样,开口问道“老朋友见面,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尾音恶作剧般,轻柔的故意拉长,透着熟悉的蛊惑意味。 萤澪一股恶寒“狐哦不是,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哈。” 她根本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感好不好! 上一次发错消息已经很尴尬了,这次倒好,被正主逮到贴脸开大。 他似乎猜到萤澪心里在想什么,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你上回” “哈哈,离上回见面真是过了好久呢,想死你了老朋友。” 萤澪打着哈哈,干笑了两声,不容抗拒地一把扯过他的领子,手臂挽过脖子,另只手好兄弟似的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 泣隐寒“” 突然冒出一股想咳嗽的痒意。 这死丫头到底用了多大的劲。 那是他的背,不是豆腐。 “梦梦啊,你放心,这次姐依旧会罩着你的。” “你没看到我身上穿的男装吗?” “我知道啊,但是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小女孩,我们永远是一路走来共患难好姐妹。” 泣隐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重复道“好姐妹?” “是啊,我是姐,你是妹,你就把一切交给我吧,我会跟他们说,你只是个喜欢穿男装的小姑娘。” 萤澪从拍他的背改为拍他的肩,像是作出什么重要的誓言般,郑重朝他点点头。 泣隐寒轻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好吧姐姐,你都发话了,我能说一个不字吗?” “不过姐姐啊,看起来,你好像不止我这一个妹妹呢。” 萤澪歪头疑惑“嗯?” 泣隐寒的目光越过她的肩,意有所指看向她的身后“有两个妹妹找上门来了,需要我回避吗?” 闻言,萤澪回头一看。 是檀夏和那个被她救助的陌生女孩子。 檀夏见她投来视线,忙上前跨了几步,一把子揽过萤澪“小美女,真是太谢谢你了啊啊啊!!” 偏向中性,力量十足的声音在毫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在耳边炸开,令整具身体都哆嗦了下。 “卧槽!你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有多懵逼!早知道就不参加这破游戏了,都怪我那脑子进水的哥,要死要活偏要我来,说是锻炼我的意志力反应能力还有求生能力,我炼他个腿儿!” “等我回去非跟他打一架不可,老子的全球旅游计划全都被他毁了!” “说起来,这啥情况啊?咱们这是出车祸了?” “小美女,你怎么不说话?” 萤澪指了指被激动的她越勒越紧的脖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啊啊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还好吗?需不需要人工呼吸?!” 说罢,檀夏身体力行,撅起嘴就凑了过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萤澪一掌压在她的嘴唇上,制止了她惊人的举动。 檀耀生的妹妹,和他真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吗? 这区别大的不是一点点啊! 充满阴谋论的大家族竟然能培养出这么直爽的性子,太过难得。 惊讶之余,她询问道“我叫萤澪,这位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本来还在思索怎么样才能看起来自然而轻松的接近目标,现在看来,真是上天把饭喂到她嘴边,不吃都不行。 “诶哟我去,你瞧我,我连自我介绍都忘了还搁这逼逼赖赖这么久。”檀夏笑得露出一颗小虎牙,“我叫檀夏,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可以叫你小萤吗!” 事情的发展好的出奇,萤澪欣然同意“当然。” 在旁边静默已久的陌生女孩踌躇着,似乎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萤澪看出她的窘迫,先一步向她抛出橄榄枝“你好,身体好些了吗?” 女孩眨眨眼,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好些了,小姐姐,你真是妙手回春。” 萤澪轻笑“谬赞谬赞。” 心底的小人却悄悄欢快跳起舞蹈。 快赞快赞! 女孩也笑了“我叫余盼盼,叫我盼盼就好了。” 萤澪擦擦眼边不存在的眼泪,欣慰地说“好好好,都是妹妹,姐姐一定会照顾好咱们这一大家子的。” 余盼盼嘴边的笑意转为担忧“我听我朋友隐约谈起过这个副本,危险程度和以往的副本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一层的鬼怪异常凶残且不讲道理,最重要这一层不止一个鬼。” 萤澪下意识和泣隐寒对视一眼,若有所思“是吗?” “嗯,”余盼盼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我记得,这个副本,是要进行所谓的见鬼十法,也就是都市流传的禁忌游戏” 见鬼十法(二) 星月爬上黢黑的天幕,投下细碎的黑影,洒落遍地银灰,伴着女孩忽高忽低的缥缈声线,凉意在心底蔓延。 倒地的玩家纷纷转醒,无不面露惊恐。 萤澪四人站在人堆外,格外显眼,不免吸引了几束打量的目光。 余盼盼并未察觉背后那几道审视的视线,紧张兮兮地继续说着“我想你们都应该听过了,譬如其中最着名的几个,四角游戏、笔仙、血腥玛丽、电梯游戏等等,虽然不知道我们接下来具体会经历什么,但我想......我们务必得做好十二分的心理准备了。” 檀夏不以为然的“害”了一声,用肩轻轻撞了她一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和我朋友还玩过呢,没说的这么玄乎,压根就什么都没发生嘛,你看,我这个游戏参与者现在不好端端站在你们面前?所以说,我们要相信科学!” 萤澪扑哧笑出声“相信科学不假,但是我们如今可是在惊悚游戏副本中哦。”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檀夏这种人吧。 很好,很有精神!她喜欢! 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友善地想给对方打个预防针。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灵异鬼怪都可以使用物理驱赶法的。 “哈哈哈哈!要是真的出现什么小鬼,来一个我揍一个,来两个我揍一对!” 檀夏仰天哈哈大笑,心大的本事令萤澪都甘拜下风。 “怎么啦?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心想是不是刚刚自己太高调又吓到他们了。 余盼盼见檀夏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叹了口气,脸上担忧不减“还是小心些吧,像恐怖片里放映的那样,小团体都是强行降智分头行动才一个个着了道被杀死,我们最好待在一块,千万别掉队。” 萤澪沉思了会,默认了她的提议。 毕竟自己的主线任务可是要保护檀夏。 只有与她待在一起才会有表现的机会。 虽然她看上去并不需要自己这多此一举的行为。 要是自己的小心机被兜出来,对方一气之下赏她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她还要不要活了。 老乐啊老乐,我为你付出了太多! 萤澪在心里疯狂扎乐荣德的小人。 与他们这边暂且还算得上轻松自在的氛围不同,那边陆陆续续转醒的四人正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交头接耳了几句,互相低声探讨过后才推断出现在的状况。 一位女生慌慌张张跑到另一位仍处昏迷状态的女生面前,焦急呼唤“小蕊?小蕊?你快醒醒!” 呼喊声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跑到这位女生面前开始帮忙,其中一位男生看起来沉稳许多,将大家轰散开来,随后蹲下身学着萤澪之前的样子用力掐其人中。 办法十分奏效,不出一会儿,被称作小蕊的女生立马清醒过来,虚弱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缀着好几滴汗,打湿了刘海。 “小蕊!太好了......”穿着白裙的女生再次急切地跑向她,紧紧抱住对方,“吓死我了......” 紧接着,又转头向男生道谢。 男生轻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并借机向众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江周。” 那名被他救醒的女生紧跟着说“我叫许欣蕊,再次谢谢你的帮忙,非常感谢。” 搀扶着许欣蕊的女生也应声道“我叫庄雪,是小蕊的朋友兼同学。” 另外两人也纷纷简略介绍完自己。 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说他叫张成辉,今年五十岁,是一位出租车司机。 而另一个,则穿着紧身皮衣加铆钉靴,染着一头黄毛,左右耳各打了三枚耳钉,名为杜子凌。 萤澪欣赏着他的绝美穿搭,啧啧称赞。 “奇怪......” 一旁的余盼盼微微皱起眉头。 “不奇怪啊,挺潮流的,要是头发染成彩虹色就更拽了。” 萤澪边提着自己的建议,边被自己的审美所倾倒。- 余盼盼无奈道“我不是说这个,我奇怪的是,明明我们都已苏醒,但系统并没有出现提示我们游戏开始,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这番话哪能拦得住一意孤行的杜子凌。 “行了行了,一个个神神叨叨的,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们就是嫉妒自己有撩妹的资本。 看看江周干巴巴的身材,跟个猴子似的,他要是女生,根本不会对他起兴趣。 张成辉就更不用说了,上了年龄的老男人,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费口舌。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杜子凌刚走到萤澪跟前,冰冷的系统音就在这空旷地带响起—— “叮咚——欢迎来到惊悚游戏,副本【见鬼十法】即将开启!” 萤澪眉心一挑,转头望了眼身后。 那名女子还是没有醒,檀夏和余盼盼正焦急的四眼相对,头皮急得仿佛都在冒烟。 杜子凌被系统吓得一激灵,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萤澪双手环胸,懒洋洋地将视线从江周身上收回继而投向他,静候他的表演。 杜子凌贪婪地扫视着萤澪的五官,心下一片哗然。 好美,近距离更美。 他处对象的要求很高,找的一直都是符合大众眼光标准的美女,但说到底,以往那些女人也只是浅显的皮相美,可眼前的女生不一样,这种动人心魄的长相有生以来是他第一次见。 “泥嚎,我四......呸!” 真是丢脸丢大了,太过激动导致说话都讲不拎清了,还差点咬到舌头! 万花丛中过的他何曾这么紧张过! 正打算重振旗鼓,只听到萤澪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一位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生静悄悄走到他们身边,眯着眼眸,面带和善的微笑询问“这位小兄弟,打扰你的搭讪了,虽然你的撩妹技巧很烂,但我也不是故意打断的,总而言之,我现在需要借用一下她,等会儿还给你,可以吗?” 虽然是彬彬有礼的反问句,但那不容拒绝的气势无法让杜子凌说出一个不字。 “谢谢你的谅解。”泣隐寒嘴角牵起的弧度纹丝未变,拉住萤澪衣袖回头就走。 杜子凌只得灰溜溜逃回到队伍中,默默看完全程的江周忍不住想嘲笑,嘴上却虚情假意的安慰“算了,没事,下次再去吧,这不是你的问题。” 杜子凌烦躁地抓了抓毛躁的头发。 江周摆出严肃的模样,缓缓且清晰道“你们也听见了,游戏正式开始了,这里看起来并不是任务场地,就在系统消失后,地面突然出现了许多红色的箭头标记,估计是指示我们按照它来走。” 顺着江周的指引,四人果然在地上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箭头标记,它们皆指向一个方向,放远目光眺望,却隐约只能看到一点建筑物的影子。 “大家跟紧我,切记小心行事,别掉队了。” 看着江周领几人离开的身影,萤澪咂咂嘴,摇着头感叹“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领导了啊。” “被阿猫阿狗深情注视的感觉怎么样?” 泣隐寒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 “深情?咦惹,你可别恶心我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煞有其事的抱住自己搓搓手臂。 “不过感觉嘛......也不是没有,想把他大卸八块算不算?” “嗯,挺有想法的,你要是行动了记得喊我。” “那可不,咱俩啥关系,到时候记得把你那什么蛊啊什么虫的通通拿出来,给他来个大大的surprise。” “其实说起来,或许还等不到我们出手,他就已经和他的小命说拜拜了,你觉得呢?” 萤澪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江周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可能性大,还是副本怪物手上的可能性大。 檀夏及时插入二人间的谈话“喂喂喂你们快来看!她醒了!” 二人望去,地上的女人果然如檀夏所说正悠悠转醒。 她表情僵硬,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眼珠像是老旧的机械咕噜咕噜转着,茫然地打量蹲守在自己周围的四人。

见鬼十法(三) 女子脸上还挂着丝初醒的迷惘,两只眼珠不安地扫过面前四张陌生面孔。 她喉咙滚动,神情彷徨且不知所措“你、你们是?” 萤澪见状笑眯眯迎了上去“你醒啦?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什、什么?” 女子摸不着头脑,本就迷茫的神色中添了分警惕。 “你晕倒了好久,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余盼盼对萤澪的玩笑话感到淡淡的无奈,便接过话茬温声细语慰问,试图降低女子的戒备心。 “头好痛。” 女子似乎难以忍受疼痛的折磨,双手拍打着头颅,皱起那张没精打采的脸。 “慢慢来,别急,这次副本的开局确实令我们防不胜防,你缓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是严重的大车祸,虽然在游戏没有正式开始前,玩家受保护机制,不会有实际外伤,但依旧具备痛觉感知功能。” 余盼盼边解释边轻柔搀扶起她。 女子听得云里雾里,用极其沙哑的声线重复道“副本车祸游戏” “艾玛!她不会失忆了吧?!”檀夏挠挠头皮,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内个啥,要不问问她的名字?” 女子抬眸环顾四周,在瞥到那辆因车祸报废的大巴后,眸光闪了闪,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低头嗫嚅。 萤澪慢悠悠向前一步,伸手替她抹去脸边沾染的灰尘“你在什么名字?” 冰凉的触感瞬间贴上脸侧,瞳孔下意识一缩,这股凉意竟奇迹般顺着皮肤渗透至体内,令头昏脑涨的神经拥有片刻喘息和清醒。 “我叫” 女子苦恼状思索了会,在等待的时间里,檀夏越来越笃定,对方铁定失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在相顾无言的氛围中,颤抖的三个字被挤出喉咙。 “李月萍。” 说完,她惴惴不安地等候众人的反应。 檀夏一贯心大,咋咋呼呼道“哦哦!小李啊!原来你没失忆啊!” 萤澪睨了她一眼,生出了想调戏一把她的心思“人家比你年纪大,我看呀你还得喊人家一声李姐。” 李月萍闻言,无意识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年龄具有欺骗性,但有些细节是很难轻易遮住真相的。 譬如她大幅度做面部动作时,眼角控制不住炸开的皱纹。 李月萍不着痕迹地快速扫了眼萤澪。 这个女孩子,有着惊人的观察力。 檀夏苦恼起来“那我喊李姐?” 萤澪撅起嘴,装作生气抗议道“算起来我也比你大诶,你怎么不叫我萤姐却喊我小萤?嘤嘤,你搞特殊对待。” 檀夏“啊啊啊啊!冤枉啊!” 李月萍抿了抿嘴,踌躇着打断二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喊我月萍姐吧,这位小妹妹说的没错,我今年已经三十五了。” 萤澪“三十五?黄金年龄,也不老嘛,檀夏,你还是继续喊人家小李吧。” 檀夏“我!” “我说,”泣隐寒捏了捏眉头,不疾不徐冒出一句,“你们就不担心,一直待在这里不进行任务,不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众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一股阴风恰好刮过每个人的脸庞,像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摩挲着引诱着不愿离开,寒意由内而生。 余盼盼满脸顾虑,跟着附和“另外五名玩家说不定已经达到目的地了,而我们一步未动,指不定系统会对我们进行什么惩罚呢?” 檀夏一听,顿时炸毛“那咱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凉飕飕的,总感觉不安全!” 她宛如踩着风火轮一溜烟冲到最前面,还不忘回头朝他们招手,催促他们赶紧跟上。 萤澪和泣隐寒走在中间,余盼盼为了方便照顾李月萍,二人跟在最后。 李月萍虽然还很虚弱,但独立行走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一路上,那目光极其不安分,将他们几个全身上下扫荡了个遍。 当萤澪疑惑转过头时,对方又犹如受惊的老鼠,重新躲回阴暗的下水道。 “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提出来,不想用嘴巴讲的话打手语也行,我看得懂。” 萤澪脚步一顿,脚尖轻点,衣摆纷飞,黑发甩过完美的弧度,在李月萍惊异的眼神中转过身倒着走,这个方向正好与她四目相对,令她避无可避。 “没事没事,我没什么问题的。” 李月萍摆摆手,连忙否认,在被萤澪目光注视的刹那,只觉浑身不自在,慌乱之中左脚还不小心绊了下右脚。 “说说呗,我很擅长给人家解答的。” 这她倒是实话实说,在暗馆,她不知道回答了浮枝多少个问题。 见萤澪这么一闹,走在最前方的檀夏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以凑,走出几米远的身影又绕了回来。 “怎么啦怎么啦??你们瞒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萤澪好笑地点了点檀夏的眉心“要真是悄悄话,我还能让你听到?” 李月萍嘴角微微下垂,对面亲密的互动并不能缓解她紧张的情绪,心底一片麻意,最终委婉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萤澪和檀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一拍脑门。 确实,他们只顾着问了李月萍的名字,还没有介绍自己呢。 “我是檀夏!梦想是环球旅行!有个欠揍的哥哥,喜欢吃的食物是梅干菜饼!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和哥哥打架!” 这种小学生作文似的介绍方式使萤澪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身份证号都报上去啊。” 随后,敛起笑容,朝李月萍淡淡点头“我叫萤澪,梦想是活到二十六岁,有个家财万贯的干爹,喜欢吃的食物是板蓝根泡饭,职业是乞丐,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凌晨四点起床去扫大街。” 那严肃的表情和坚定的语气,配上炸裂的台词令所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还是余盼盼最先反应过来“我叫余盼盼,梦想是啊呸,我是名学生,月萍姐叫我盼盼就好了。” 学生? 萤澪飞快抓住这个关键词。 “你该不会也是光越大学的学生吧?” 余盼盼感到奇怪“嗯?为什么要用也?我不是哦,我是庆明大学的。” 哦,真是不容易,光越大学和她之间诡异的链接终于断了。 剩下,就属队伍中唯一的男生还没反应了。 泣隐寒察觉众人的视线逐渐落到自己身上,微一挑眉,保持默不作声的态度。 萤澪抢先一步开口“他是我妹妹,名字叫啥来着?哦我忘了,不过不重要,他患狂躁症整整十年了,你们有事没事千万别招惹他,小心他咬人。” 说到后半句时,她还做贼似的压低嗓音,语气幽幽。 「妹妹」、「狂躁症」、「咬人」这几个词联合起来瞬间把他们惊在原地。 尤其是檀夏这个行动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丝毫不藏着掖着直直往泣隐寒的胸前和下身瞟。 泣隐寒笑眯眯转过头,嘴角微微抽搐,虽然是笑着的,但怎么看怎么怪异,就差额头上挂排黑线了。 “咳咳,好了好了,自我介绍到此结束,我们快走吧。” 萤澪心虚地吹着口哨,故意不去看旁边的男人。 “头抬这么高,是在数天上的月亮吗?” 记仇的狐狸可不会轻易让她把这件事圆过去。 “没呢没呢,我在和嫦娥姐姐打招呼。” 泣隐寒“” 他猝不及防向她靠近,蕴含着野性张狂的香味攻击性极强,势不可挡朝她袭来,浓郁又勾人,随即,低下头,凑到她的耳畔,黑发随意散落在额前,缓慢吐出温热的气息。 “你好像很在意李月萍?” 说话的音量控制的很好,除二人外再无人听到。 萤澪眨眨眼,无所谓地笑笑。 泣隐寒也笑了,他的低语微沉又懒散“告诉我,数字一后面是什么?” 萤澪白了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对呢,有一再有二,有前再有后,世间万物都有其发展顺序,先来后到的道理,不需要我告诉你,换句话说,我希望你能耐得住性子,别着急。” 他说完,直起身,顺手想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很不幸,被她一个闪现躲过。 萤澪不是不懂他的意思。 只是 “那是什么!咦?他们怎么还没进去啊?” 檀夏突如其来的喊叫没能让思绪继续下去,她兴冲冲指着一个方向,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下了高速。 余盼盼忍不住吐槽道“这里怎么会有小区?哪位天才建筑师设计的?” 女子脸上还挂着丝初醒的迷惘,两只眼珠不安地扫过面前四张陌生面孔。 她喉咙滚动,神情彷徨且不知所措“你、你们是?” 萤澪见状笑眯眯迎了上去“你醒啦?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什、什么?” 女子摸不着头脑,本就迷茫的神色中添了分警惕。 “你晕倒了好久,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余盼盼对萤澪的玩笑话感到淡淡的无奈,便接过话茬温声细语慰问,试图降低女子的戒备心。 “头好痛。” 女子似乎难以忍受疼痛的折磨,双手拍打着头颅,皱起那张没精打采的脸。 “慢慢来,别急,这次副本的开局确实令我们防不胜防,你缓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是严重的大车祸,虽然在游戏没有正式开始前,玩家受保护机制,不会有实际外伤,但依旧具备痛觉感知功能。” 余盼盼边解释边轻柔搀扶起她。 女子听得云里雾里,用极其沙哑的声线重复道“副本车祸游戏” “艾玛!她不会失忆了吧?!”檀夏挠挠头皮,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内个啥,要不问问她的名字?” 女子抬眸环顾四周,在瞥到那辆因车祸报废的大巴后,眸光闪了闪,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犹豫着低头嗫嚅。 萤澪慢悠悠向前一步,伸手替她抹去脸边沾染的灰尘“你在什么名字?” 冰凉的触感瞬间贴上脸侧,瞳孔下意识一缩,这股凉意竟奇迹般顺着皮肤渗透至体内,令头昏脑涨的神经拥有片刻喘息和清醒。 “我叫” 女子苦恼状思索了会,在等待的时间里,檀夏越来越笃定,对方铁定失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在相顾无言的氛围中,颤抖的三个字被挤出喉咙。 “李月萍。” 说完,她惴惴不安地等候众人的反应。 檀夏一贯心大,咋咋呼呼道“哦哦!小李啊!原来你没失忆啊!” 萤澪睨了她一眼,生出了想调戏一把她的心思“人家比你年纪大,我看呀你还得喊人家一声李姐。” 李月萍闻言,无意识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年龄具有欺骗性,但有些细节是很难轻易遮住真相的。 譬如她大幅度做面部动作时,眼角控制不住炸开的皱纹。 李月萍不着痕迹地快速扫了眼萤澪。 这个女孩子,有着惊人的观察力。 檀夏苦恼起来“那我喊李姐?” 萤澪撅起嘴,装作生气抗议道“算起来我也比你大诶,你怎么不叫我萤姐却喊我小萤?嘤嘤,你搞特殊对待。” 檀夏“啊啊啊啊!冤枉啊!” 李月萍抿了抿嘴,踌躇着打断二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喊我月萍姐吧,这位小妹妹说的没错,我今年已经三十五了。” 萤澪“三十五?黄金年龄,也不老嘛,檀夏,你还是继续喊人家小李吧。” 檀夏“我!” “我说,”泣隐寒捏了捏眉头,不疾不徐冒出一句,“你们就不担心,一直待在这里不进行任务,不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众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一股阴风恰好刮过每个人的脸庞,像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摩挲着引诱着不愿离开,寒意由内而生。 余盼盼满脸顾虑,跟着附和“另外五名玩家说不定已经达到目的地了,而我们一步未动,指不定系统会对我们进行什么惩罚呢?” 檀夏一听,顿时炸毛“那咱们快走吧!这个地方凉飕飕的,总感觉不安全!” 她宛如踩着风火轮一溜烟冲到最前面,还不忘回头朝他们招手,催促他们赶紧跟上。 萤澪和泣隐寒走在中间,余盼盼为了方便照顾李月萍,二人跟在最后。 李月萍虽然还很虚弱,但独立行走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一路上,那目光极其不安分,将他们几个全身上下扫荡了个遍。 当萤澪疑惑转过头时,对方又犹如受惊的老鼠,重新躲回阴暗的下水道。 “你有什么疑问大可以提出来,不想用嘴巴讲的话打手语也行,我看得懂。” 萤澪脚步一顿,脚尖轻点,衣摆纷飞,黑发甩过完美的弧度,在李月萍惊异的眼神中转过身倒着走,这个方向正好与她四目相对,令她避无可避。 见鬼十法(四) 目光所及之处皆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树影下孤零零的路灯像一位垂首的老人,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独剩那一具空壳在无边际的寂寥中望眼欲穿。 手电筒射出的微弱光亮颤巍巍折回于黑暗间,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整片楼道静悄悄的,只余外来者的脚步声稍稍打破这片诡异的寂静。 余盼盼面露惧色,强烈的不安感迫使她不禁拉住了檀夏垂下的手。 而一旁的李月萍见状,默默抽回了挽在她臂弯的手。 檀夏的体温比平常人高一些,柔软的手掌像捏了一个热乎乎的大火球,温度从二人手心过渡,从一方传递给另一方,暖意蔓延过手臂,涌上心头。 “怎么啦?太冷了吗?看你这露胳膊露腿的,喏!我的外套给你!赶紧拿去披上!” 一件还残留着人体余温的外衣就这么被递到余盼盼手中,她受宠若惊,眼睛一顺不顺盯着对方手臂裸露的肌肤“你有肌肉线条欸” 走在前方的萤澪一听,猛然回头,眯起眼透过手机光线,果然看到了檀夏手臂处健身过的痕迹,流畅的线条毫不夸张,加上充满力量感的微微凸起的肌肉,夺人眼球。 “哈哈哈哈你眼神真好!”檀夏炫耀似地抬起手,绷紧手臂,肌肉喷薄欲出,“实不相瞒,我还有马甲线呢,你们要不要看?” 说罢,就要撩起衣摆。 泣隐寒直接背过身,恰好错过萤澪兴奋到发亮的眼睛。 “不用了不用了!”余盼盼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接下去的动作,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不是时候等出去再说吧” “好吧好吧!瞧你这傻大姑娘害羞的,还有那个谁,对没错就是你,小莹的妹妹,大家都是女生,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快转回来呗!”檀夏被泣隐寒的反应逗笑了。 “不过说起来,这个四角游戏怎么玩啊?” 难为檀夏还记得正事,萤澪与她那双闪烁着求知欲望的眼眸对视,慢慢为其解释道“顾名思义,就是夜半时分,选四个人,挑一间房,不要亮灯,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面向墙角,游戏开始后,其中一个角的人就往下一个角的人走去,轻轻拍打那个人的肩膀,被拍的这个人需要按照同样的流程向下一个角的人走去,当遇到了角落没有人的情况,就要咳嗽一声,然后越过这个角继续进行下去。” 檀夏的表情似懂非懂。 萤澪用比刚刚低了八度的声音接着说“等过一会儿,你就会发现,竟然没有人咳嗽了,那么就代表,现在每个角落都站着人,你猜猜那个多出来的人是谁?” 幽幽阴沉的语调配上瑟骨的寒风,给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增添了几分不安。 几扇未关紧的窗户被寒风吹得嘎吱嘎吱响,就像是隐匿在暗处的怪物咀嚼着嘴边的头骨。 余盼盼下意识捏紧檀夏的手,鸡皮疙瘩满天飞。 哪怕之前还不怎么害怕,被萤澪特意用这种语调一详述,放下的心一下子提起,渐渐在胸膛狂跳不止。 待几人行至一号楼楼前,惊讶的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竟然涂抹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箭头标记,与指引他们来此的标记如出一辙。 箭头一直从门口蔓延到楼梯间,但就在他们肉眼可见的地方,驻停着电梯。 电梯旁边的红色数字格外刺目,上面正显示为1。 萤澪缓缓靠近,伸头往电梯门的缝隙间探去“箭头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坐电梯吗?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危险?” 泣隐寒勾勾嘴角“要是真有什么,照你这个姿势,被戳穿眼球的概率估计为百分之八十。” “少说风凉话,我这是不怕劳累不怕危险的探索精神。” “那你怕不怕被我咬上一口?毕竟我的病史长达十年呢。” 这老狐狸怎么还记得这一茬。 “呵呵,在你咬之前我们还是尽快把第一个游戏结束吧。” “那就跟着箭头走吧,你们跟在我身后,别太紧张,它大概是顶替了新手指引的作用,如果真有危险,那么第一个出事的也八成是我,对吧?” 他迈开长腿,率先往楼梯间走去,整个身影融入黑暗,只留下脚步的余音。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不抢我的风头” 萤澪撇撇嘴,嘀咕道。 “小子?妹妹她不是男装大佬吗?” “哈哈,纯属嘴瓢,这小丫头真是长大了,学会独当一面了,我有点惊讶罢了。” “哈哈哈哈哈!妹宝可真厉害!不过下次你得让她教教我怎么学伪声!她的男声比我平时接触到的男生的声音还要好听一百倍!” 萤澪汗颜“一定、一定” 一番胡言乱语扯皮后,从楼梯上方传来一阵男生的呼喊“茶话会结束了吗?我可不会分身术,一个人可搞不来这游戏。” 四人加快脚步,终于在三楼汇合。 但箭头的指引还未结束,直直通往更高的楼层。 沉默寡言许久的李月萍突然开口“看来咱们还要继续向上走。” 萤澪点点头,刚想偷偷超过泣隐寒的位置绕到最前方去,就被眼疾手快的他扯住了衣袖往后带。 “收收你的小花招,这有什么好跟我争的?乖乖到后面去。” 萤澪拗不过,只能把来之不易的耍帅机会拱手让人。 漆黑的通道,回荡着几人杂乱交错的脚步声,越往上走,感受到的凉气就越重,甚至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在空荡的楼层间回响,可奇怪的是,他们见到的所有窗户通通紧闭,没有一扇是打开的。 风,究竟是从哪里吹来的。 疑问一旦成型,便在心里挥之不去,阵阵阴风仿佛能读懂人心,在脆弱的脖颈间穿梭,又在敏感的耳畔窃窃私语,像一位哀怨的女人哭泣着诉说其凄惨的悲伤往事。 这一栋楼,足足有十层。 剪头标记抵达最顶层,也就是第十层楼后彻底消失。 这一层只有一间房,门牌号【1001】,除此之外,就是遍布整条过道的水泥墙。 红色剪头消失前,所指的最终方向就是这间【1001】。 显然,这也是他们此次的游戏场地。 萤澪没放过一点细节,仔仔细细把周围能观察的地方都观察了一遍,最后,确认了没有多余能够进入的空间。 于是上前一步,握住沾了不知是血液还是红色油漆的门把手,慢慢转开。 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潮湿味,焦黄的墙纸脱落,露出底下发霉的黑色墙体,说是房间,其实没有任何家具,就连那天花板,都宛如被浸了墨水的宣纸铺满,蛛网般的裂痕触目皆是,似乎下一秒就会集体坍塌,狠狠砸向地面几人。 “游戏,应该就是要在这里进行吧?” 余盼盼捏紧鼻子,说话闷闷的,生怕吸入过量灰尘。 檀夏两手一拍,声音在封闭的空间被放的无限大“那肯定就是这里了!不会有错的!还等什么,咱们赶紧的!” “等等”李月萍看了看所有人,“我们有五个人,可这个游戏只需要四个人。” 萤澪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拍拍泣隐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妹啊,你是我们这年纪最小的,上一旁待着去吧昂,别让你姐我担心。” 泣隐寒低笑一声,半垂下眸,神色隐晦“怎么不是你?” “这么刺激的游戏,你觉得我会错过?” 泣隐寒偏过头,一贯不着调的态度此刻正襟了些许,向另外三人询问“你们有谁不想加入的?我不是想借此嘲讽,只是你们也看到了,如果想和我换 的,随时欢迎。” “当然,如果没有,我会在门外放风,你们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好在外接应。” 李月萍轻轻抿了抿嘴,见旁边两人没有回应的意思,只好默默再度把话头咽下。 既然余盼盼和檀夏没有意见,她也只能被迫接受。 以她在这个团队里可有可无的身份,是说不上话的。 更何况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心,甘愿顶替他人冒生命危险?肯定也只是说说罢了,说是可以随时换,其实只是不用参加游戏的人说的漂亮场面话,作不了真。 分配结束,由萤澪站一号位,余盼盼二号位,檀夏三号位,李月萍四号位。 首发为萤澪,她刚想关掉手电筒,就被冷不丁冒出的尖叫声吓得手抖了两抖。 “啊啊啊啊!!!!” 檀夏的大嗓门震耳欲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一蹦三尺高,直接从第三点位跳到了余盼盼身后。 余盼盼满脸无奈,只好采取强制措施堵住她的嘴。 “那那那那里!”檀夏结结巴巴,颤颤巍巍指向她原先所站位置的上方,“有、有!” 余盼盼被她的口吃也逼急了“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看到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了?” 檀夏绷紧脸,身子抖抖索索。 “有、有、有” 众人被她搞得满头雾水。 终于,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整句话说通顺“有蜘蛛!” “” 全场鸦雀无声。 萤澪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哇哦,天呐,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联合国知道了吗?” “啊啊啊啊我真没开玩笑!好大一只蜘蛛!” “那我建议你被它咬一口,说不定就能成功变异,凭借特异功能直接杀穿副本,我们连游戏都不用做了。” “可恶!我英明神武的一生,就毁在了这小小的蜘蛛之下!” 檀夏抓狂地挠着脑袋,说什么也不肯再去第三点位了。 余盼盼叹了口气,摇摇头。 还能怎么办,哄着呗。 小插曲过后,余盼盼和檀夏位置对调,泣隐寒也倚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朝他们点头示意。 唯一的光源被他们亲手斩断,黑暗侵袭,无声无息,那熊熊燃起的幽冥之火,灼烧众人的理智,只待他们彻底沉入炼狱,再无法逃离。 见鬼十法(五) 萤澪脸色骤变,心瞬间沉入谷底,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极其沉重。 这个念头令她头皮发麻,却依旧心存侥幸。 刚刚思想开了小差,并不是百分百确定咳嗽声到底有无响起,事到如今,不能妄下定论,以防大家人心惶惶。 再者,如果真的没有人咳嗽,为什么其余人一点异样都没有,至少,以檀夏那个性子,分分钟按捺不住。 思绪纷飞,像是一台搅拌机在里面疯狂搅动,回荡的脚步声重重敲击在心底,狠狠印上不安的烙印。 目前,流程即将进行第四圈,按照最开始的分配,她现在正站在自己的第一点位,等李月萍和她汇合后,她就要去往第二点位,也就是最初檀夏的位置。 如此想来,刚刚没有咳嗽的人是...... 自己。 萤澪“......”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涌现。 也许,在他们决定玩这个游戏前,就已经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 作为李月萍的前号位,她并没有察觉到李月萍有任何不对。 尽管她的体温相较于常人略微低凉,但仍然在人类正常体温范围内。 硬是要用这种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而作为檀夏的后一位,拍上其肩膀那会,一切仍旧正常,抽回手时还顺带摸了把她手臂的肌肉,既滑嫩又有弹性,被鬼替代的可能性更小。 剩下的,就是与她呈对角的余盼盼。 这个游戏的过程中,她是绝不可能和她有肢体接触的一位。 各种猜想四面八方涌入脑内,肆意翻滚流淌,像一团被猫抓坏的毛线球,打成的死结凌乱不堪。 李月萍冰凉的手正在她冥思苦想之时拍了上来,由于沉思的太过投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微微怔了怔。 接下来,她该去到第二点位。 那丝侥幸,也在踏出步子后彻底绷断。 现在,她完全可以确信,在场无一人咳嗽。 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檀夏和余盼盼没理由这么做,李月萍虽然沉默寡言,但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性格,再者大家帮助过她,除非恩将仇报,不然更没可能吓所有人。 游戏继续进行,但她明白,事态已然发生了变化,在这一方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萤澪拍上檀夏的肩,又飞速滑到她的后背,画了个感叹号,想提醒她注意游戏已经开始不对劲,记得随时保持警惕。 檀夏瞬间绷紧了身子,差点同手同脚走路。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瘆人的寒意,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黑暗,简直就是怪物的领地,而他们,则完全暴露在怪物的视线当中,杀死他们就像碾死一群蚂蚁一样简单。 檀夏似乎格外紧张,脚步声极为沉重,忐忑地来到余盼盼身边。 等等...... 余盼盼的脚步声和檀夏的脚步未免区别也太大了。 不仅是如此,檀夏的走路声,比她们三个人加起来的脚步声还要重。 似乎......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重量。 她立马警戒,全身像拉紧的弓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 室内的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立刻乱了阵脚。 泣隐寒大掌一挥,语气焦急“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紧张的情绪瞬间被调动,四个人纷纷停在原地,黑暗中,人的敏感程度不断放大,却独独遮住了可视能力。 萤澪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句“快掏手机!把手电筒打开!找到房门赶紧往外逃!” 混乱之 中,有人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害的其惊叫一声,使得紧张的气氛更为焦灼。 更可怕的是,明明她们几个已经停止了游戏,但那脚步声,依旧不停的、无休无止的走动。 声音之近仿佛贴在耳边。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尤其是余盼盼,她狼狈的趴在地上,盲人似的无助寻找,嘴里不断大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忽然,她的两只手都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 她的右手边,是一个长方形砖块状的东西,显然是她惊乱中丢失的手机。 而另一边...... 赫然是一只脚的形状。 萤澪三人分别在其他三个角,不可能摸着黑还能精准找到她甚至来到她的身边。 她牙齿发颤,无措的低下头,巨大的恐惧使得两手都在颤抖。 余盼盼脸色惨白,正欲默默收回手。 忽地,那只脚狠狠踩上她的手背! “啊啊啊!救命!有人踩到了我的手!不对!那根本不是人!” 这时,从手机射出的一束光线在空中挥舞,像一把光剑斩断黑暗,听到余盼盼的惨叫后,飞快对准她的方向! 在照亮的同时,赫然对上一双充血的眸子! 入目的是一副极具冲击力的景象,那里杵着一具奇形怪状的身体,四肢扭曲着地,正面是一张失去下巴的女人脸,而背面原该是后脑的位置,竟然长着一张失去眼球的男人脸。 它变形歪曲的肢体活生生像一只变异蜘蛛。 这骇人的玩意,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进了他们的队伍。 一想到走路时,这个怪物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边,贴在自己的一侧,就仿佛浑身蚂蚁在爬。 更别说现在被这怪物踩在脚下的余盼盼。 她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待光线照来,照清面前的怪物后,一声响彻云霄,能把在场所有人耳膜炸裂的尖叫声就这么诞生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丑啊!!!” 余盼盼肾上腺素飙升,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举起另只手里握紧的手机就往怪物脚背抡去! 她脸颊和眼眶通红,像是急的又像是被吓的,手上的力度只重不减,一下又一下,完完全全把手机当作了砖头来使! 萤澪将手机丢给冲进来的泣隐寒,撸起袖子就往怪物冲去。 而就在这时,身边咻得蹿过一条黑影,速度不知比她快了多少倍! 檀夏一个大跨,骑上怪物的腹部,用力掐住怪物的脖子,开始猛烈摇晃! “你这个丑八怪赶紧把你的臭脚给我挪开啊啊啊!!!” 余盼盼急得满头大汗“喂!你想害死我呀!加上你的体重我手一下子更痛了啊啊啊啊!” “哦,不好意思!” 檀夏又急急忙忙起身,手上功夫却丝毫不减。 然后转头贴心地询问了句“怎么样!现在还可以吧?!” 余盼盼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萤澪挠了挠后脑勺,突然产生一种想吐槽又无力吐槽的感觉。 怪物察觉到威胁,开始不断挣扎,体内同时发出粗犷和尖锐的吼叫! 余盼盼咬紧牙关,看准时机,趁怪物抬脚的空隙一把抽出自己通红微肿的手。 萤澪也在这时上前十分痛快地踹上怪物的脸,顺带一提,是下面的那张脸。 跟在身后的泣隐寒忽然开口“你怎么不踢上面那张?” 萤澪又马不停蹄给了一脚,依旧是下面的脸。 听到他这么问,懒懒道“上面的那张脸长得很御姐,我舍不得,看一 眼心都软了。” 泣隐寒“你的审美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萤澪疯狂展现她的脚力,一边猛踹,一边夺过先前丢给泣隐寒的手机,随意划拉两下,撅起嘴“搞什么?你怎么没把我们的英姿拍下来?” “哈?你不是让我帮忙举手电?” “傻,我自己难道不会用嘴叼着吗?我肯定是让你帮忙拍照啊,不然我又不是橡皮手,哪有这个能力啊。” “你......” 泣隐寒被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子弄得哑口无言。 游戏继续进行,但她明白,事态已然发生了变化,在这一方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萤澪拍上檀夏的肩,又飞速滑到她的后背,画了个感叹号,想提醒她注意游戏已经开始不对劲,记得随时保持警惕。 檀夏瞬间绷紧了身子,差点同手同脚走路。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瘆人的寒意,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黑暗,简直就是怪物的领地,而他们,则完全暴露在怪物的视线当中,杀死他们就像碾死一群蚂蚁一样简单。 檀夏似乎格外紧张,脚步声极为沉重,忐忑地来到余盼盼身边。 等等...... 余盼盼的脚步声和檀夏的脚步未免区别也太大了。 不仅是如此,檀夏的走路声,比她们三个人加起来的脚步声还要重。 似乎......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重量。 她立马警戒,全身像拉紧的弓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 室内的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立刻乱了阵脚。 泣隐寒大掌一挥,语气焦急“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紧张的情绪瞬间被调动,四个人纷纷停在原地,黑暗中,人的敏感程度不断放大,却独独遮住了可视能力。 萤澪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句“快掏手机!把手电筒打开!找到房门赶紧往外逃!” 混乱之中,有人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害的其惊叫一声,使得紧张的气氛更为焦灼。 更可怕的是,明明她们几个已经停止了游戏,但那脚步声,依旧不停的、无休无止的走动。 声音之近仿佛贴在耳边。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尤其是余盼盼,她狼狈的趴在地上,盲人似的无助寻找,嘴里不断大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忽然,她的两只手都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 她的右手边,是一个长方形砖块状的东西,显然是她惊乱中丢失的手机。 而另一边...... 赫然是一只脚的形状。 萤澪三人分别在其他三个角,不可能摸着黑还能精准找到她甚至来到她的身边。 她牙齿发颤,无措的低下头,巨大的恐惧使得两手都在颤抖。 余盼盼脸色惨白,正欲默默收回手。 忽地,那只脚狠狠踩上她的手背! “啊啊啊!救命!有人踩到了我的手!不对!那根本不是人!” 这时,从手机射出的一束光线在空中挥舞,像一把光剑斩断黑暗,听到余盼盼的惨叫后,飞快对准她的方向! 在照亮的同时,赫然对上一双充血的眸子! 入目的是一副极具冲击力的景象,那里杵着一具奇形怪状的身体,四肢扭曲着地,正面是一张失去下巴的女人脸,而背面原该是后脑的位置,竟然长着一张失去眼球的男人脸。 它变形歪曲的肢体活生生像一只变异蜘蛛。 这骇人的玩意,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进了他们的队伍 。 一想到走路时,这个怪物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边,贴在自己的一侧,就仿佛浑身蚂蚁在爬。 更别说现在被这怪物踩在脚下的余盼盼。 她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待光线照来,照清面前的怪物后,一声响彻云霄,能把在场所有人耳膜炸裂的尖叫声就这么诞生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丑啊!!!” 余盼盼肾上腺素飙升,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举起另只手里握紧的手机就往怪物脚背抡去! 她脸颊和眼眶通红,像是急的又像是被吓的,手上的力度只重不减,一下又一下,完完全全把手机当作了砖头来使! 萤澪将手机丢给冲进来的泣隐寒,撸起袖子就往怪物冲去。 而就在这时,身边咻得蹿过一条黑影,速度不知比她快了多少倍! 檀夏一个大跨,骑上怪物的腹部,用力掐住怪物的脖子,开始猛烈摇晃! “你这个丑八怪赶紧把你的臭脚给我挪开啊啊啊!!!” 余盼盼急得满头大汗“喂!你想害死我呀!加上你的体重我手一下子更痛了啊啊啊啊!” “哦,不好意思!” 檀夏又急急忙忙起身,手上功夫却丝毫不减。 然后转头贴心地询问了句“怎么样!现在还可以吧?!” 余盼盼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萤澪挠了挠后脑勺,突然产生一种想吐槽又无力吐槽的感觉。 怪物察觉到威胁,开始不断挣扎,体内同时发出粗犷和尖锐的吼叫! 余盼盼咬紧牙关,看准时机,趁怪物抬脚的空隙一把抽出自己通红微肿的手。 萤澪也在这时上前十分痛快地踹上怪物的脸,顺带一提,是下面的那张脸。 跟在身后的泣隐寒忽然开口“你怎么不踢上面那张?” 萤澪又马不停蹄给了一脚,依旧是下面的脸。 听到他这么问,懒懒道“上面的那张脸长得很御姐,我舍不得,看一眼心都软了。” 泣隐寒“你的审美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萤澪疯狂展现她的脚力,一边猛踹,一边夺过先前丢给泣隐寒的手机,随意划拉两下,撅起嘴“搞什么?你怎么没把我们的英姿拍下来?” “哈?你不是让我帮忙举手电?” “傻,我自己难道不会用嘴叼着吗?我肯定是让你帮忙拍照啊,不然我又不是橡皮手,哪有这个能力啊。” 见鬼十法(六) 楼下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谁还时不时爆出来几句粗口,窃窃私语瞬间转变为你争我吵。 一个熟悉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嘘,轻点声!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吵吵嚷嚷吗!” “是她先血口喷人的!关我屁事!” “我、我没有......” 女生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好不委屈。 萤澪示意众人悄悄撤离此处,走廊最深处恰好有个拐角,给了他们绝佳的躲避场所。 他们一个接一个猫着腰,放轻脚步,尽量不引起底下那群人的注意。 藏好掖好后,萤澪压低嗓子对后头躲着的众人说道“这个骂人的声音我很耳熟,是那个黄毛,看起来他和其中一个女生发生了争执。” 檀夏挤了上来,悄咪咪探出一个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底下的争吵不绝于耳,整栋楼都回荡着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啜泣。 “你哭什么哭!我说了没摸你就是没摸你!瞧瞧你这个扁平的身材,看着就让人反胃!” 江周不着痕迹地窥视了许欣蕊一眼,对于黄毛对其身材的贬低,默默按下赞同键。 但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作为团队的领袖,自然不能闷声不响,任由事态严重,放任成员破坏队里团结的氛围。 他摆出一副充满责怪意味的表情,语气带上了几分冷漠“好了,大家都是一个团里的,闹成这样难不难看。” 杜子凌窝了一肚子火,本来被那臭女人诬陷就够炸毛了,结果还跳出个理中客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不是吧,你要为那女的出头?” 杜子凌眼神冷了下来,满脸嘲讽“你不会看上人家的身材了吧?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摸了她吧?” 江周太阳穴突突地跳,对付这种无赖果然不能讲道理。 “够了,你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这个游戏?你还想不想快点离开这了?” “你真把自己当团里的老大了啊?好笑,你给我记清楚了,我们跟着你,只不过是给你面子,你少在那里装说客!” 江周的眼神闪过一丝怨毒,握成拳的手慢慢匿于身后。 “你们,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的!真的!” 许欣蕊被庄雪揽在怀里,强忍着泪水,紧咬下唇支支吾吾劝道。 庄雪心疼地拍着她的肩,眼神气愤地盯着杜子凌,恨不得冲上去抽他一巴掌。 她偏头的时候,正好迷迷糊糊看到有一只手从许欣蕊的身后侧抽走。 紧接着,许欣蕊就偷偷跟她哭诉,说感觉到有人摸她占她便宜。 她的旁边,恰好就是吹着口哨的杜子凌。 哪怕那只手动作迅捷,看的不是很清楚,可庄雪十分确定它伸来的方向。 江周走在最前面,张成辉虽然走在她们后面,但落了她们一大截,相隔的距离有两三臂这么长,要想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除非以非常快的速度,小跑或大跨步来到她们身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回原位,但如此她们便不可能听不到声音。 排除法一出,在场的人除了杜子凌,没人能做这么猥琐的事情。 所以她当时气血上涌,一气之下立马拉着许欣蕊堵到江周面前,向他告状杜子凌的恶行。 矛盾这才一触即发。 庄雪怎么也没想到,有她这个目击证人还有许欣蕊这个受害者的证词,对方依旧死不认证,一口咬死是她们两个联合起来诬陷他。 这个臭不要脸的恶心男人! 庄雪替许欣蕊抹去眼角的泪水,心里暗暗和杜子凌划清了界限。 杜子凌一看许欣蕊哭得稀里哗啦,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会哭了不起吗?你们合伙演的这出戏真是太精彩了,可是老子没空陪你们玩!” 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这样吧,那个谁,叫许欣蕊的,跪下来给本大爷磕个响头道个歉,这件事就算完了。” 两名女生一听,当场愣住了。 “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下流胚!” 庄雪在脑内迅速搜刮着一切用来辱骂人的词汇,名为怒气的火焰腾起,在心中肆虐。 江周听他这么说,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没有张口阻止。 哪怕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要求极其过分,简直是践踏别人的尊严。 可比起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赶紧将第一个游戏完成,一个女生的尊严便算不得什么。 “哎哟,你继续骂,骂的越狠越好,我还没说你损害我的名誉权呢,你也就借着这里没监控敢这么讹我,这要是在现实里,我不告死你我就不姓杜!” 庄雪咬牙切齿,双目几乎要喷出熊熊火焰“你这个、这个社会败类!” 杜子凌毫不在意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骂够了就赶快让你的好姐妹向我下跪道歉,你难道没发现咱们的「好队长」已经等的心焦了吗?少浪费大家时间!” 许欣蕊惊得眼泪都忘了流,呆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和痛斥的话。 明明......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她本意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如果对方肯给她道个歉,她也绝对不会再追究什么的。 可、可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欣蕊求助般地看向庄雪,庄雪气得头晕目眩,紧紧抓住许欣蕊的手,不发一言。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张成辉正在这时候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看向她们的目光带了些怪罪“你们啊,污蔑了人家小伙子,还不给人家道歉,这实在说不过去了啊。” 杜子凌看到队伍里的其他人站在自己这边,别提有多高兴了,更是趾高气扬地扬起下巴,鼻孔朝天,不屑地看向她们二人。 “你!张叔!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你是我们这里阅历最深的,眼光也最毒辣的,不站出来讲公道话也就算了,怎么还帮着坏人?” 庄雪对张成辉毫不掩饰的站队和偏袒目瞪口呆,她本也没奢求让张成辉替她们讲话,但没想到,张成辉竟直接站在了她们对立面! 成辉继续装作深沉地叹气,“你们两个小丫头啊,我就跟在队伍的最后头,你们前面的情况我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有什么是我看不到的?那个小伙子确实清白,你们的的确确冤枉他了。我上了年纪了,和你们也无冤无仇,总不见得骗你们吧?” “是啊,”江周趁这时竟然也插了进来,而他说出的话表面上头头是道,其实更为不近人情,“我知道你们心里委屈,但人张叔都说了,他没看到,他还能骗你们不成?” “我想,应该是视线太昏暗,一下子看岔了也说不定,小蕊受得惊吓我们也都可以理解,但我们已经拖了太久太久,上一批玩家估计早已完成了其中一个流程,领先我们太多了,虽然这也不是你们的错,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可我希望你们还是能以大局为重,好吗?” “如若不然,你们实在无法接受和杜子凌同行的话,硬是想脱离队伍,我也不会阻拦的。” 江周说完,众人一片死寂。 他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一个观点。 如果她们和杜子凌必须舍去其一,他会选择后者。 无力感包裹全身,庄雪垂首,心有不甘地望向脸色死一样惨白的许欣蕊。 杜子凌见自己被队里二人如此重视,虚荣心爬上心头,口气愉悦道“行了,哭哭啼啼的看着就烦,这样吧,老子现在心情好,磕头就不用了,你给老子下跪道歉就行了。” 许欣蕊“......” 她的腿控制不住打起颤来,攀扶着庄雪的手臂才勉强支撑站立。 心像是被子弹贯穿了一个大洞,残忍地塞入廉价的自尊,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揉碎。 杜子凌一看她那不争气的模样,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他故意挑衅道“什么玩意,这回又要碰瓷谁啊?” 许欣蕊颤巍巍抬头,小心翼翼的视线从三人面前一一扫过。 江周,杜子凌,张成辉,三人表情各异,相同的是,都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冷漠,嘲笑,怜悯,三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催促她亲手毁掉自己的自尊。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 自己不该把事告诉小雪,更不该心存希冀以为江周会为自己出头,,不该影响大家的副本进程,不该拖累整个队伍。 这么想来,自己确实该......道歉的。 她颤抖着往前挪了两小步,撒开扶着庄雪身上的手。 庄雪差点急疯了,连忙大叫“小蕊!我不许你这样!走!我们不跟着他们了!” 许欣蕊撇开庄雪急得要来扯自己的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这种九死一生 的游戏里,如果光靠她和庄雪两个人,甚至活不到一小时。 只要跪下,道了歉,那么小雪也不会为自己左右为难了...... 没错......只要...... “哥们,你今天出门没刷牙吧?嘴巴这么臭?我们隔了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到。” 萤澪趴在楼梯的扶手上,皱着眉头,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嫌弃地看着那三人。 “卧槽!吓死老子了!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装神弄鬼!不过这声音还蛮好听的......” 杜子凌被突然冒出来的声响吓得直拍胸脯,原本得意洋洋的嘴脸因此僵硬在脸上。 三人反应迅速摸出手机,对准声音来源往上一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楼梯间正整整齐齐趴着五个人的脑袋。 “卧了个槽!你们蝙蝠啊?!还是有什么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 杜子凌向后倒退几步,差点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还好张成辉眼疾手快搀了他一把。 “哪比得上你啊,至少我们没有看别人下跪的癖好。” 泣隐寒眉目冷淡,嘴上功夫却依旧不饶人。 萤澪急哄哄地推了他一把“你听到没有,刚刚那个黄毛说我声音好听诶,你有没有什么失声蛊之类的玩意,直接把我毒哑吧。” 泣隐寒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的废话“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可取。” 江周未曾想那先行的五人竟悄无声息躲在他们上一楼层里暗中观望,甚至从头到尾一句不落的听完了他们的争执口角。 该死,自己的感知能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楼上五个人发出的动静他竟一丝一毫都没察觉到。 杜子凌定眼一瞧,黏腻的目光紧紧贴在萤澪脸上。 “原来是你啊小美女,吓死我了,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萤澪嘴角抽了抽,身旁的檀夏和余盼盼不约而同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末了,檀夏还没忍住吐槽道“这人咋这么自恋嘞?咱们明明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两个小女生的恶行,特意赶过来替天行道的好不好!” 这个黄毛是不是有选择性失忆,她前一句话的杀伤力还不够大吗? “不是等你哦,只是闻到了你嘴里散发出来的臭味,摸索着过来看看情况罢了。” 萤澪撑着下巴,朝庄雪和许欣蕊俏皮地眨眨眼。 不过她们有没有看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欣蕊也被这从天而降的意外吓了一跳,没料到事态竟发生转变,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还是庄雪眼明,将她扯到一旁,远离了他们两波人的口舌之争。 杜子凌被自己看上的女生语言攻击,脸色顿时大变,但仍旧死要面子地尬笑了声“小美女,你可真幽默。” 萤澪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没办法,我不幽默不行,谁让你是老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打的货。” “这么喜欢让人家给你下跪?真是癞蛤蟆吻青蛙,长得丑还玩的花。” “就你最会说,逼逼叨叨没完没了,追着人咬,还好我打了狂犬疫苗,根本不怕你。” “还说人家身材扁平呢,人家压根都看不上你这样的人,哎呀,瞧我这个记性,又把你当人看了。” 萤澪说到兴起,探出半个身子直直朝楼下呸了一口。 随后,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泣隐寒不知哪一句开始就别过了头,似乎还用手捂着脸,看不清神情。 檀夏和余盼盼以及沉默惯了的李月萍肃然起敬,两手一开一合,献上雷鸣般的掌声。 见鬼十法(七) 杜子凌气得舌头差点都捋不直,一连好几个你,却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口。 “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要不回炉重造一下?我可以帮你哦,友情价只要998。” 萤澪嘴角挑过一丝讥讽的笑,被他百般吹捧惦记在心里的脸此刻正毫不留情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这一认知几乎令杜子凌人一整个撅过去。 被想撩拨的女孩子当着众人面谩骂,不仅自己下不来台,更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最膈应的是,这个女生是他曾信誓旦旦在众人面前做过保证势必会攻克下来的难关。 但这会儿,他被这道难关的隐藏大炮轰的渣都不剩。 这下,迎接他的是双重的丢脸。 庄雪脸色闪过一丝快意,刚刚的屈辱灭了大半,任他杜子凌如何蛮横无理,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碰上硬茬看他怎么下的来台。 “有两分姿色就要出来招摇显摆,还替外人出头?吃饱了没事干吗?” 杜子凌火冒三丈,毫不示弱地对喷回去,想拿回点自己的场子,可惜气势上依旧输了一大截。 “我是吃饱了撑的啊,怎样?这不出来消消食,就不小心看到你这坨了吗?真倒胃口。” 萤澪说罢,还捏着鼻子皱紧眉头,仿佛生怕杜子凌身上那浓重的异味会从底下蔓延上来恶心到自己。 “我倒胃口?!我看如果到时候你被傻缺污蔑还沉不沉得住气!莫名其妙瞎出什么风头!” 这话倒是让萤澪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之中。 污蔑?这两个词她不陌生。 她身上背的锅还少吗? 后来,污蔑她的人被她怎么解决了来着...... 嗯,想不起来了。 杜子凌看她沉默,以为戳中了她的痛处,乘胜追击道“哟哟哟,怎么了小美女,怎么不说了?你也被人污蔑过吧?什么理由啊?说给哥哥听听?” 他不怀好意地低低笑着,眼神带上了分戏弄。 “我知道了,脚踏两只船?还是做人家小三破坏人家家庭了?” 见萤澪依旧没有反应,他继续口无遮拦“哈哈哈哈不会是说你去酒吧坐台了吧......哎哟!” 一个小巧的黑影咻得从楼上被人扔出,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而杜子凌挖苦上头,仰头嘲笑,这个小东西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额头。 被砸中的位置瞬间肿了一个包,罪魁祸首「啪嗒」一声掉落在地,赫然是一部手机,好在有杜子凌的身体做缓冲,屏幕和机体并没有碎裂。 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顿时开始浮现平时躺床上举着手机耍却一个手滑没拿稳被其砸到脸部的情景。 那酸爽,根本不想体验第二次。 萤澪怜悯地看向瘫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翻来覆去打滚的杜子凌,开始猜测他会不会因此得痴呆。 那部手机的拥有者,显而易见。 余盼盼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砸的还准吧?我也不想的,可是他讲话跟喷粪真没什么区别......我如果说手机有它自己的想法,是自己飞出去的,你们会信不?” 萤澪很配合地点头“信,你的准头比我的生物钟还要准。” 哀嚎声连天,江周表情早已不耐,他本以为只要许欣蕊跪下道个歉这件事就彻底结束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闹得不得安宁不说,又浪费了大把时间,他们和他真是八字不合! “你们砸伤我的队员,还这么幸灾乐祸,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江周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君子圣人,只不过人设需要,主导一个团队必须要建立的形象而已。 现实的他,不是没和人动过手,甚至还被叫去警局谈话。 “当然说不过去,你要是想就事论事,把这桩恩怨理清,我很乐意配合,该我们负责的我们一定会负责。”萤澪笑眯眯道,“你是不是很想听我这么说?” 江周听完她还算礼貌的前半段话,脸色才慢慢缓和,没想到对方来了个回马枪。 “略略略,白痴,我偏幸灾乐祸,你咬我啊。” 萤澪扮了个鬼脸,吐舌瞪眼,朝他嬉皮笑脸的。 江周“......” “再说了,你有证据吗?你看到凶器了吗?你看到我们中有人动手了吗?” 反正周围的光照程度和摸瞎没什么两样,她就是故意嚣张。 江周一听证据两字,立马开始用手电筒照着地板仔仔细细搜寻起来,但一无所获。 心下一阵奇怪,明明听到了酷似手机的东西掉落的声音,这会儿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把眼睛睁破了都看不到地上有任何掉落物,只好心有不甘地接受这一现实。 这个天大的证据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莫非是有谁偷偷捡走私自藏了起来? 张成辉看起来为人忠厚老实,从刚刚就躲在一边做透明人,巴不得这里的战火波及不到他,而且以他为杜子凌说话的立场,实在不可能有嫌疑。 左想右想,可能性始终只剩下那两个女的窝藏证据,就因为上面那群家伙帮她们解了围,所以产生了异心。 而他又不可能单刀直入质问,回答除了否认还是否认。 真是吃了大瘪了! 见形势明朗,自己这方既没有有力的证据,又多了个到现在还躺着地上爬起不来的伤者,江周只得忍心吞声,隐在暗处的瞳孔内闪过一丝阴毒。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江周闷闷说完这番话,回头示意张成辉快些把杜子凌拖到楼上去,省的继续拖在这里多生事端。 至于庄雪和许欣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杜子凌现在失去行动能力,四角游戏的人数不够,只能依靠她们。 他语气放柔,不免说了些好话“让你们受惊了,我,江周,身为队长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团里队员的不对劲,是我的失职,我跟你们道歉,希望你们能谅解我,带领一个团队不容易,我不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萤澪撑着下巴,好笑地说道“原来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啊。” 不过这句话江周倒是没有听到,他朝庄雪和许欣蕊鞠了个躬,以表真心。 庄雪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许欣蕊更是没有见过这种架势,从庄雪身后探出头来微微点了点。 张成辉吃力地拖着眼冒金星的杜子凌,跟在江周身后往楼上走去。 到达顶层后,萤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转头打了个招呼“嗨~” 江周敷衍地笑笑,推开那扇唯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杜子凌被张成辉放置在了房间的中心位置,等待会四角都站满了人,活脱脱有股子像为邪神献祭贡品的意味。 最后走上来的是事件中心人物,许欣蕊,以及她的朋友庄雪。 她们不约而同向萤澪几人投来感激的眼神,随后也进了门。 「咔哒」。 门关了。 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很快就要揭晓了。 十几分钟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们不会被噶了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檀夏贼兮兮地趴在门前,挤弄双眼透过门缝偷窥。 “先不说你这姿势很猥琐,里面乌漆嘛黑的,你看得到个什么?” 萤澪走过去轻拍了她一下头顶,示意她停止这种无效行为。 檀夏撇撇嘴,让开了。 紧接着,萤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代替了她,用一模一样的姿势趴在她的原位。 檀夏“......” 这么伤害她,不太好吧? 谁知,门「唰」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江周皱了皱眉,感到莫名“你们干嘛?” 萤澪大言不惭“锻炼身体啊,我脊椎腰间盘都不好,医生说这个姿势对治疗我的病情很有用。” 这么抽象,应该去精神病院治疗。 这句话是江周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接着,他就从房里走了出来,其余四人跟着出来。 无事发生,没有一个人身上有伤口。 哦不对,除了跟在最后扶着脑袋摇头晃脑的杜子凌,他的额头有个异常鲜红夺目的大包,一看就是新鲜出炉不久的。 出了门,一抬眼,首先对上的就是萤澪盯着他那沉沉的目光。 焯! 杜子凌暗叫不好,一个闪身冲到最前面,头也不晕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直到和大部队一起下了楼,心里才踏实些,站在楼外对着顶楼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泣隐寒侧身倚靠在墙,一条手臂撑在窗台,半垂眸,透过玻璃清晰看到楼下那厮的跳脚动作,语气懒散道“哦?看来那位小兄弟心里还很不服气啊。” 萤澪正往藏着怪物的隐蔽小隔间走去,听到门外传来男生慵懒磁性的声音,毫不在意地回答“你多喂他几只蛊虫不就老实了。” “你以为这是糖,要多少有多少?” “难道不是吗?” “好吧,看来有必要领你去我家乡实地考察一番,好好看看炼成一只完美的蛊虫有多难。” “我最近行程满了,记得跟我的经纪人另外约时间排档期哈。” 萤澪边说边打开了小隔间的门。 却—— 什么都没看到。 那只怪物,不见了。 “我靠!搞什么!它会隐身还是瞬移??” 檀夏彻底炸了,毕竟是亲眼看着萤澪把它关入这里,又是亲眼看到它的消失。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玩意肯定回头要找我们麻烦了!” 檀夏抱头蹲坐在地上,越想越不舒坦,便一拳砸在墙上。 “呼——现在舒服多了。” 檀夏呼出一口气。 余盼盼白了她一眼,还是替她揉起了砸墙的手。 萤澪两手一摊,无所谓状“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这鬼东西偷偷开挂,我要求官方严查!” 泣隐寒懒洋洋的腔调再度飘来“与其在这里没头没脑的担心,不如去下个场所找找线索。” 李月萍淡淡接道“这位小哥说的有道理,咱们总不能在这守株待兔,坐等怪物养精蓄锐回来直接把我们一锅端。” 檀夏“诶”了一声“下一关是什么来着?” 萤澪乐了“真好,又多了一个记性比我差的。” 余盼盼思付道“下一关是笔仙,如果说一号楼对应着第一个游戏,那么二号楼对应的就是第二个游戏。” “啧,也不能这么说。”萤澪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抹了抹怪物原先躺的地板位置,那里除了遗留的一滩血,再无其他痕迹,“游戏的顺序并不能这么排列,如果我们不按公告的指示,直接去玩倒序第一的电梯游戏,那么电梯游戏对我们来说,就是正序第二个游戏。” “我们的求证,也得到了答案,他们五人毫发无损,对他们来说,就只是单纯玩了场出名的灵异游戏而已,这一关的怪物早就溜走了,所以,这个副本的本质,实际和游戏的数量挂钩。” “开启游戏的第一个人或者第一个团队,起到关键性作用,讲的干脆点,就是释放出鬼怪的招灵者。” “等这十个游戏的鬼通通被召唤出来,那么这片小区,届时将成为他们的屠宰场。” “慢着慢着!”檀夏越听越迷糊,心里莫名发凉,“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可以摆烂不参加游戏,等其他人把鬼放出来不就好了?” “檀夏同学的问题很有解答意义。”萤澪意味深长一笑,“但从四角游戏来看,每进行一场灵异游戏都是具备死亡风险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等你的其他队友不幸死完后,到时,你再怎么龟缩都是没用的。” “对了,你打过moba游戏吗?” 檀夏摇摇头,歪了歪头“从来没有!那是啥?” “这类游戏最大的败笔就是玩家的素质,有些人,恶心自己不够,还要拖累队友,在泉水挂机,让队友四打五或三打五,实在可恨!” “推己及人,在副本中遇到这种人,难道不会引起公愤吗?说不定还会被推出去当第一个炮灰哦。” 泣隐寒不合时宜的轻笑声突然插了进来,语气玩味“夹带私货啊,怨气这么大,一看就十连输了。” 萤澪静悄悄捏紧拳头,满脸无语。 檀夏听完上面那番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萤澪弹了下她的小脑袋瓜“好啦,别多想了,江周那波人应该是去旁边的二号楼了,我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那我们去哪儿?” “找坟墓,挖尸泥。” 见鬼十法(八) “啊啊啊啊啊——” 檀夏仰天长啸,揭竿而起! “怎么了?掉茅坑里了?” 拍掉手上沾染的泥土,萤澪回头略带笑意问道。 “先不说这鬼地方怎么会被我们找到铁铲这种东西,照这个进度咱们得挖到什么时候!”忙活了半天的檀夏师傅双手叉腰,气喘吁吁,“不对!我怀疑这里根本没有尸体!” 虽然这个小区是个无人之境,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埋有尸体的样,连个人都没有,还会有尸体吗? “省省力气吧,有这个精力乱喊乱叫,不如埋头好好干,你说呢?” 余盼盼听到她的吐槽,马上从泥土堆里直起身来,抹了抹额角的汗,脸上灰扑扑的,说了她几句。 “好吧!有道理!但我还是想抗议!那个谁为什么不用干活!” 自打萤澪私下告诉檀夏,泣隐寒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男装大佬,而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后,檀夏便不知为何萌发了要和他较量一番的念头。 一问原因,竟然是由于小时候和一个小霸王结下的梁子。幼时,她因为身体原因营养不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长得像只瘦皮猴子似的,人家轻轻一推就弱不禁风摔倒在地,导致初中时期没有小伙伴愿意和她玩,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生怕不注意就成了弄伤她的凶手。 久而久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着她走,路上和她偶遇,巴不得跳开十米远,除了一个当时低年级段的小霸王。 小霸王心高气傲,中二时期自认为自己天下无敌,所有人都是他的臣子手下。 偶然一次,檀夏在路上遇见他,想着以免发生意外,主动远离了些,不料被内心敏感的小霸王解读为檀夏偷偷在心底嫌弃他,叛逆的硬是要凑过来和她挤一块走。 谁曾想檀夏柔若无骨似的,他的一挤就相当于猛烈一撞,檀夏顿时跌倒在地上,胖墩墩的体型一压,那结实的肉块差点没把檀夏闷晕过去。 后续就是,她真的晕了。 老师心惊胆战将她送上去往医院的救护车。 檀家权高位重,是小霸王的家庭惹不起的,他父母知道后,一个气急败坏连夜抽出七匹狼,一个默默帮忙锁好门。 据目击者称,那晚哭爹喊娘的求饶声持续了整整一夜,压根没停过。 第二天,还登门拜访道歉,就差给人家跪下了。 从此以后,小霸王就记恨上了她,恢复身体后重新回到学校的檀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回到学校以后,自己的课本开始时不时出现在厕所的马桶里,课桌抽屉总是会塞满来路不明的垃圾,书本也莫名其妙少了好几页。 这些她都没有在意,全当是意外,可某一天自由活动,她路过角落时亲耳听到几乎一半的班级同学都聚集在那,毫不留情地一起说她坏话。 为首的,就是那个小霸王。 这下,所有的不合理都找到了理由。 她直接早退,回到家哭了一下午,哭完醒来后,心态发生了巨大转变。 她决定休学一学期,开始缠着爷爷给她报名各种武术班,还约见了著名中医,为她手把手调理身体。 等她学成杀回学校,直接一脚踹开班级门,当着众人的面对小霸王下了挑战书,双方于放学后约战在学校后方的一条小巷子里。 那天,那条小巷子很深,小霸王被踢掉牙齿后的样子也很可怜。 从此以后,她就多了一个爱好。 挑战不同的强者,打败所有恃强凌弱的家伙! 当时在四角游戏房间外,要不是余盼盼拉着,她早就一脚踹掉杜子凌的门牙了。 听完檀夏的故事,泣隐寒侧头,眼眸漆黑,像是在思考“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很强!你的伪装术竟然强到让我分不清男女!” “就这样?” “就这样!” 泣隐寒无言地看了眼萤澪,用眼神质问这到底是哪儿来的一根筋小学生。 后者吹着口哨,不着痕迹避开他的视线,吭哧吭哧开始掘地。 泣隐寒没得办法,只好敷衍地假装同意“可以,我接受你的挑战,不过在这里打没意思,等我们出去再约。” 檀夏眼睛一亮“行!那我们快点结束这个副本!” 她突然打了鸡血似的,一把拾起地上的铁铲用比萤澪快了两倍的速度飞快开垦。 萤澪心里一片唏嘘。 不愧是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李月萍默默站在一边,忽然指着余盼盼的方向说道“那是什么?” 所有人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就连余盼盼都停下动作,奇怪地望向身下的坑洞。 坑洞大约有十几厘米深,她稍懂些挖土的技巧,所以倒也没费多大力气。 李月萍蠕动了下嘴,悄悄掂量了下说道“那个被你踩住了,在你脚底下。” 余盼盼挪开脚一瞧,立刻汗毛倒竖! 脚下踩的土壤处竟多了一簇枯燥的头发! 萤澪一下丢掉手里的工具,小跑过来,俯下身一瞧,果然是头发,便立马喊来檀夏,让她继续顺着头发继续往深处挖。 不出一会儿,一具腐烂得极其严重的尸体摆在众人眼前。 它浑身散发着熏人的恶臭,简直比垃圾场的臭味还要浓上三分,那张高度腐烂的脸异常骇人,皮肉夹缝中扭动着恶心的蛆虫,使人望而却步,浓烈的腐臭硬生生将他们隔绝。 “呕——我们是要用呕——它旁边的泥土呕——涂眼睛吗?” 余盼盼一边干呕,一边有气无力问道。 萤澪点点头,和同样看过来的泣隐寒对视“我们是全体都涂,还是选一个幸运儿?” “你的眼睛都出卖你了,就不用多此一举问这个问题了吧?”泣隐寒一点都不给面子的戳穿她心里的小九九,“你早就替我内定好了吧。” “讨厌啦,人家才不是这样想的,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了,辛苦你了~我们会感激你为组织作出的牺牲的~” 四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泣隐寒,他一脸吃瘪的表情,轻“啧”一声“退后些吧,要是我被鬼附身,你们也好跑快些。” “你放心,你要是不幸被夺舍了,我们的铁铲也不是吃素的。” 萤澪拍了拍她的宝贝铁铲,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泣隐寒不再接茬,慢慢踱步到尸体旁,伸出手轻轻捻起一点泥土,动作优雅闲散,好像眼前的并不是面容可怖腐烂已久的尸体,而是高档餐厅内摆在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随后,他闭上眼,极轻极缓地,将黏腻腐臭的黑土均匀涂抹在眼周。 萤澪兴奋地捏紧手掌“要来了要来了!” 夜风似乎更冷了些,沁凉的味道中仿佛多了些陌生的气味,腐朽又潮湿。 泣隐寒并未睁开眼,在失去视觉后人的其余感官高度敏感,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扩大好几倍,所以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接近。 这个看不见,单指那四个没有涂尸泥的人。 至于他 很难说,他不能保证如果睁眼,待会会看到什么毛骨悚然的事物。 忽地,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看不见摸不着,只一下便不见踪影,宛如玩弄一个新到手玩具。 脸边传来瘙痒的触动,仿佛有人一下一下拿着毛刷划拉他的侧脸,力道不轻不重,但不容忽视。 衣摆和头发也被人拉扯了一下又放开。 很奇怪,这种感觉,是明知对方的身份不对劲,但又觉得对方没恶意。 他真是傻了,莫不是他运气好,放出了一只还存有良知的鬼? 萤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耳朵“你可千万别睁眼哦,虽然我不确定睁眼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以防万一嘛,要是看到鬼的代价是被它带走,那我们是怎么都救不了你的。” “知道了,不劳萤澪大小姐你费心。” 泣隐寒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萤澪“你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现在的感受?” 泣隐寒“你好奇心这么重,自己来试试不就好了?” 萤澪“不行不行,我肯定会忍不住睁眼的,我要是出事你们不得难过死?” 泣隐寒“不跟你贫嘴,说起来,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不知是不是我没睁眼的原因,它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搞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来引起我的注意,似乎在告诉我,它来了,就在我身边。” 萤澪乐了“这种发展,也许是它在调戏你也说不定?我可以编制一本《人类丈夫饲养手册》,好感动啊,这种跨越阴阳两界的爱恋。” 泣隐寒“你说胡话的本事越来越高超了。” 萤澪正了正神色“不逗你了,我怀疑它是在想法设法让你开眼,像最初猜测的那样,当它确认你能够看到它,那么你就会被抓到阴间去。” “哦?所以我得保持这个姿势一辈子咯?” “哪儿能啊,你听,是不是有客人不请自来了。” 萤澪话音刚落,就听到树后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一条死白的手臂从那缓缓伸出,接着,便是一颗熟悉的头颅,两张残缺的脸,颠倒的躯体以及逆转的四肢。 它诡异地扭动着身躯,姿势怪异,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檀夏惊得头发倒竖“卧槽!不是吧!这不是顶楼那个怪物吗!” 萤澪满脸嫌弃“咦惹,我以为人是最喜欢凑热闹的生物,没想到这个怪物也喜欢。” 檀夏根本冷静不下来“啊啊啊先别说了!快想想办法啊啊啊!我们是不是要被两面包夹芝士了!” 余盼盼“冷静,让我先叫。” 萤澪指指泣隐寒的方向,朝二人说道“我觉得现在最应该叫的人其实是他。” 顶楼被缝合的怪物正龇牙咧嘴作势要向紧闭双眼且毫无抵抗力的泣隐寒冲去。 见鬼十法(九) “你们快过来看,他们那群人聚在那里在干什么呢?” 张成辉趴在二号楼的窗户上,伸长脖子往下探着。 在亲眼看到双面怪物被不明力量截断四肢掀飞的画面后,他目瞪口呆,脸上的肌肉渐渐抽搐,用力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年纪大了看花眼。 再度将视线投向事故发生地,这一回,他不信也得信了,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五号楼后侧的泥地里真的躺着一只断肢痉挛的血红怪物! 而旁边那五个人尤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和他们不对付的另外五名玩家。 从一号楼出来后,原来他们径直去了五号楼,对应的游戏貌似叫尸泥开眼? 那个怪物难道就是他们玩这个游戏召唤出来的? 看着怪物肉不像肉,骨头不像骨头的恶心模样,张成辉胃里一阵翻滚,无意识做着吞咽动作,硬生生把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压了下去。 身后,恢复清醒的杜子凌全身上下散发着冲天怨气,一听张成辉的话,立马猜到一定和萤澪他们有关。 除了杜子凌,江周也不着痕迹地朝这望了眼,透过窗户也发现了五楼底下的动静,在视线落到双面怪物身上时,眉头顿时一皱,偏过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庄雪和许欣蕊打定主意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纠葛,秉持着能不和他们交流就不和他们交流的想法,默默退到一旁,并没这个兴趣去凑这个热闹。 杜子凌看着她们就来火,所幸直接把她们当成了空气。 江周目光沉沉,瞥了张成辉一眼“老张,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队伍里那名唯一的男子,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看起来怪物应该是对他发起了进攻,可不知怎么没成功,反而还被弄成那副样子,面对生命的威胁,他为什么如此淡定,难道他们找到了什么破解游戏或防鬼的方法?” “哎,我也不清楚”张成辉双眼瞪得溜圆,不知怎么回答来自眼前年轻人的提问,“不过有件事对我们非常有利,那就是我们不用再辛辛苦苦到处找尸体了,他们那儿可是有现成的。” 江周笑了笑“是啊张叔,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杜子凌在一旁早就听的不耐烦了“你们有完没完?说完了就赶紧的!” 一个油腻的中年老男人,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两人岁数差了这么多,是怎么隔着这么深的代沟还能谈天说地的? 不知为何,从他在众人面前丢脸,在萤澪面前吃瘪后,他的情绪就越来越暴躁,看谁都不爽。 江周不愿和他做无用功的掰扯,跟着红色标志指示来到了四楼404房前。 “哟,这么吉利的数字。” 大家心里十分清楚,杜子凌的嘴巴吐不出什么好话,所有人全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江周转动了门把手,「吱呀」一声,门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差,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惊吓,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居民房,装饰温馨,整体呈红白调,房间收拾的很干净,除了沉积已久的灰尘,象征着这里早已没有人居住。 墙上挂着相片,是一对极其亲昵的双胞胎姐妹,她们穿着相同款式的红色连衣裙,连头顶夹的发卡都一模一样,不过其中一个人的眼角下有颗痣,另外一个没有。 杜子凌一进来就拉开木椅大剌剌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随意打量着房间内部,完全没把任务放在心上。 木椅在地面拖动的声音格外刺耳,在孤寂的夜晚发出突兀的刺啦刺啦声。 张成辉“这里看起来是这对双胞胎姑娘的家,但这里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周没说话,只是默默推开了所有房间的门,仔细搜查。 一搜,果然搜出问题来了。 在双胞胎姐妹的卧室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四周被红色纱布围罩起来的小隔间,中间摆放着一张小方桌,刚好可以坐得下四个人,桌子上还放置着不明白色物体,还有一节红色蜡烛。 江周慢慢踱步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那是标注了「是否」、「年月日」、「数字」、「字母」、「方位」、「男女」的笔仙盘! “这、这里难道就是 ”张成辉话没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里就是他们需要召唤笔仙的场所。 “现在,我们需要四个人。”江周锐利的目光一个个扫视过他们,“身为队长,我义不容辞,剩下三个名额,你们探讨一下吧。” “探讨?不需要,我肯定参加不了啊,我还受伤了呢!” 杜子凌率先跳脚,指着额头上还未消肿的大包,急着想把自己撇干净。 江周对于他的这种行为十分不屑,略带阴阳怪气说道“你是头受伤了,又不是手。” “靠!头受伤和手受伤,哪个更严重啊?我就把话撂这里了,说白了,我现在脑袋不清醒!要是你们不怕我一脑抽问些会惹怒笔仙的问题,那我就答应参加!” 惹怒笔仙的问题? 众人心里腹诽,能引起笔仙发狂的致命问题,可不就是问对方的死因吗? 杜子凌这是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否则就把大家的安危置于风口浪尖。 无赖果然是无赖,哪怕得到过严厉教训,也改不了本性。 庄雪心里对他的恨意又多了三分,低声骂了句“孬种”。 江周也被他的强盗思想攻击的哑口无言,没得办法,只好确定剩下四人为游戏的参与者。 四角游戏,杜子凌也逃过一劫,这一回的召唤笔仙,他又以清新脱俗的理由完美脱身。 敢情,他们四个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过是让他这个无所事事之人吃白食罢了。 杜子凌傲慢惯了,见其他人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反而感到有趣,抖着腿催促道“哎呀你们怎么婆婆妈妈的,让让我这个伤者不行吗?赶紧的你们快开始吧!” 一番话如同火上添油,灼烧的人心火旺。 他们没有再管杜子凌,一一落座,江周给不懂灵异游戏的中年老大叔张成辉特意科普了下知识和流程,又向他借了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红蜡烛,随后执起笔,招呼众人把手放上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和那只笔触碰到的一瞬间,他顿生寒意,全身鸡皮疙瘩四起,不自觉抖了两抖。 “听着,我数倒数三二一,我们就一起念咒语,明白了吗?” 众人小心翼翼点头,杜子凌在一旁大肆欣赏他们脸上紧张到极点的表情,还顺带讥笑了两声。 “三、二、一” 一阵短暂的停顿过后,他们异口同声。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想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片死寂,无事发生。 江周使了个眼神,示意众人继续。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想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冷风拂过,微微吹动红色纱帘,也吹动了他们不安的心。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样。 杜子凌嗤笑道“我说,意思意思就算了吧,这一看就是假的,反正我们按照公告昭示的玩过了,怎么,你们还想玩到底啊?” 面对他的讥讽,江周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句这个蠢猪! 现在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他这么个随便不屑的态度,要是害得他们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收复好情绪,朝众人点点头后,他们再度齐齐张开嘴。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话音刚落,他们屏息凝神,许欣蕊更是慌慌张张紧闭双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但,他们依然好端端坐在那,笔一动未动。 江周呼了口气,感受着手心密密麻麻的黏腻汗水,寻思着这样任务差不多就算完成了。 除了总是有若有若无的风飘过,并没有发生其他意外。 不对,风 进来的门一关,这小隔间便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拥有能把纱帘吹动的风力? 惊恐刹那间涌上心头,其余三人毫不知情,刚要松手,江周急得差点揭案而起! “慢着!通通不许动!” 他们被江周的失态吓了一大跳,刚要收回去的手愣在原地。 就连杜子凌都被他这副一惊一乍 的模样吓住,想要开口嘲讽他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些“神、神经,这么吓人干嘛” 江周没有心情再去理会其他人的想法,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逐渐变得稀薄,抓着笔的手也开始不停颤抖。 可怕的认知狠狠萦绕在脑海。 恐怕笔仙从第一遍开始就被召唤出来了,然后,它就这么静静地,睁着那双赤红的双眼,躲在暗处死死盯着他们做完了最后两遍流程。 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喊住其余人,或许他们现在都已经被笔仙杀死,变成亡魂了。 女孩子的感知程度确实更为灵敏,庄雪和许欣蕊察觉到气氛不对,立马就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他们四个现在,就是被捆绑在一起的蚂蚱。 张成辉眨眨眼,似乎还在状况外,他晃晃脑袋,追问着“怎么了?怎么了呢这是?” 谁料,一偏头,恰好看到纱帘后闪过一道诡异的身影! 张成辉吓得差点想松手,脑子里忽地想起江周的叮嘱,和召唤笔仙的禁忌,又飞快把理智拉扯回来。 笔仙一旦被召唤,就不能轻易松手,否则后果无法想象。 有始便有终,请完笔仙,最后务必要把她送走。 他们是不是已经成功了? 刚刚那道影子,是笔仙吗? 江周急切追问“老张?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一个影子从后面一闪而过!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在场所有人的心因为这句话都提了起来, 见鬼十法(十)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张成辉脸色一变,背唰得绷直,两只眼珠紧紧盯着那五个他并不认识的字母。 江周黑眸微眯,反复确认组成的单词“「under」” “我们能不能晚点再思考它的意思?先把游戏结束了,好吗” 张成辉虽然对英文一窍不通,但第六感令他对这几个陌生字母感到有些畏惧。 下一个,轮到许欣蕊。 她身子下意识一颤,指尖无意识在手心打转,脑海里明明萌生出许多字词,却无法拼凑成一句完整的问题。 看着许欣蕊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周顿感焦灼,用着勉强还算得上平和的声线催道“放轻松,快问吧,随便问些什么,然后我们就可以把笔仙送走了。” 许欣蕊望向庄雪,双眸波光点点,睫翼不安地煽动,庄雪心知她内心的惶恐和犹豫,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许欣蕊咽了口唾沫,嗫嚅着开口“笔仙你的姐姐还活着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江周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还不待他有任何动作,笔身温度瞬间升高,变得极为灼热,滚烫得使人几乎快要握不住笔。 张成辉匆匆忙忙收回手,用嘴狂吹掌心,脸色难看“这什么情况!烫死我了哎哟!” “等等!别” 江周阻拦的话还未说完,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猝然间现身于他对位的纱帘后! 不给他看清的机会,眨眼间,狂风四起,蜡烛被扑灭,整个室内陷入黑暗! 在一旁席地而坐,无聊到快要打瞌睡的杜子凌登时被吓醒,茫然地瞪大眼睛环顾周围发生的一切。 在张成辉收回手后,许欣蕊和庄雪也跟着默默抽回手,两个人的脸色发白,如坐针毡。 江周泄气似的甩掉手中的笔,却不料用力过头,笔翻滚了几圈「啪嗒」掉在地上。 一望无际的黑将视线笼罩的严严实实,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捡起那只怪异的笔。 黑暗中,有谁的手贴上了他的。 “我怕” 许欣蕊畏怯的嗓音恰好响起。 江周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强装镇定,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好了好了,你去找庄雪,我去把蜡烛重新点起来。” 许欣蕊沉默了几秒,弱弱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是啊,你拉着我的手我不好行动,先让庄雪陪你。” “” 她再度沉默,这一回,没有人再敢说话。 江周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依稀可以辨认出周围人身影模糊的轮廓。 左边稍微有些壮正喘着粗气的男人是张成辉,右边是许欣蕊,对面则是庄雪,许欣蕊的身影和庄雪的身影靠的很近,看来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吓破胆的许欣蕊习惯性躲入了庄雪怀里。 等等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努力睁到最大,再度投去视线。 没错,庄雪胸前的那个影子就是许欣蕊。 可问题是,如果许欣蕊和庄雪在一起,那么刚刚贴上来,现在正用小指勾着他小指的手,是属于谁的? 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勇气东逃西窜,大脑被麻痹,甚至寄希望于这是一场梦。 那是一只,冰凉无比,冷于寒冬的手。 甚至,比他现在的心还要冷。 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瘙痒,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来回蹭着他那处皮肤,惹得他身子一抖,忙缩紧脖子,痒意使得他不得不掏出手抓挠。 这不抓不要紧,一抓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那触感,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别的,竟然是人的头发! 是谁站在他身后? 他不敢接受那个答案,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笔仙盯上了他,此刻正和他紧紧相贴,一人一鬼的距离也不过半尺。 她的发质偏硬,顺着衣领横冲直撞刺入,勾的人又痛又痒,随后,那丝丝缕缕妖异的头发像是得到了指令,开始有规律地缠绕起来。 他几乎是立刻就去撕扯绕着他脖子不罢休的头发,几个回合过去,他败下阵来,生命被威胁的危机感冲破大脑,他再也维持不了什么队长的脸面,心急如焚,大吼出声“你们快来帮忙啊!我被笔仙缠住了!”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经历过下跪事件后,庄雪虽然对那三个臭味相投的抱团三人组称得上厌恶,可单从人道主义来说,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眼前人去死这种事,她做不到。 而且,就事论事,杜子凌才是那件事的最大加害者,再加上初期,江周还算有良心的帮过她们 算了,就当是回报,从此以后,她和许欣蕊二人真真正正不欠他什么了。 想到此处,她便将许欣蕊拉至身后,伸出两手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小心谨慎地往江周苦苦挣扎的地方缓缓走去。 许欣蕊心生畏惧,不敢朝那跃进一步,愣是脱离了庄雪的身边,蹲下身抱住头藏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小江!你等着!我们马上救你!” 张成辉年纪大了,眼睛的状态好坏日益下降,再加上本身视力堪忧,在这样的环境下和半盲无异,他艰难的听声辨位,朝着大致方向一步步摸过去。 “咯咯咯——” 古怪诡谲的笑声萦绕在耳畔,似在嘲笑江周的不自量力,又似在摧毁他最后一根理智神经。 “别磨蹭了!庄雪!我告诉你!这都是你的好姐妹许欣蕊惹出来的祸事!你要是不快些救我,等我做了鬼,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庄雪悔意顿生,将要把牙龈咬碎。 真是倒了大霉,早知如此,从一开始,她宁愿许欣蕊搁地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接受他的帮助! “咯咯咯,我带你去找我的姐姐~好不好?” 蛊惑性十足的女声向他发出致命邀请,江周剧烈摇晃着脑袋,一心想把这些害人的声音甩得越远越好。 “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厄运接踵而来,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江周的手腕和脚踝,刹那间,天地倒转,他被轻而易举吊起在天花板上! “啊啊啊啊!!!”江周肝胆俱裂,四肢被勒得死紧,完完全全成了牢笼里的困兽,巨大的恐惧包裹下,他终于控制不住惊叫出声! “这这这!小江!你在哪!” 张成辉听到江周更为惨烈的尖叫后,紧张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一个不注意,脚踝当即一紧!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张成辉的身体同样被吊起,他心脏骤停,吓了个半死,疯狂在空中扑腾。 不仅没有救下江周,反倒是把自己赔进去了。 庄雪见二人皆已失去行动能力,警铃大作,正欲颤巍巍踏出一步,忽然,脚底踩中了一个小型坚硬物体。 在她弯腰的刹那,视野盲区,一只涂着红色蔻丹,指甲尖利的手缓缓朝她伸来 “那边怎么了?咿咿呀呀唱戏呢?” 萤澪被突然爆发骚动的二号楼方向吸引了注意,不解地歪头询问。 檀夏煞有其事地拍拍胸脯“这叫的也太惨了吧!吓死个人!还好我们没去!” “应该是江周他们。”余盼盼边踮起脚远眺,边叹息着摇头,“好惨,默哀一秒。” 萤澪“好惨,默哀十秒。” 檀夏“好惨,默哀一百秒。” 泣隐寒“你们搁这玩超级加倍?还去不去八号楼了?” 自从知道游戏并不用强行按照顺序来进行后,他们内部出了一个抽签决定下个目的地的不成文条例。 而八号楼,就是下一处他们要去的地方。 “看他们上面玩的这么刺激,我都想改变主意去二号楼一探究竟了。” 萤澪跃跃欲试,脚都迈出一步了,被泣隐寒熟练地揪住衣领拉了回来。 “我还以为你会对那种耳熟能详的游戏没什么兴趣,毕竟「笔仙」在新星人类手底下,早已流逝了很大程度的恐怖意味,反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要这么说,我早就玩腻了,你以为那张公告上的游戏对我来说是什么新鲜玩意吗。”萤澪嘟起嘴,实话实说,“哎呀,我老实交代,其实笔仙是我初中就玩过的游戏,目前为止都玩了不下10次了,还有那个镜仙,每回都是被困意打败,趴在镜子面前呼呼大睡,可鬼还是没出来。” “还有啊还有啊,那个电梯游戏,那电梯的按钮都快被我按失灵了,结果依旧无事发生。” “十字路口我也去过啦,特意挑中元节去的,那天鬼有没有吃饱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吃饱了,香灰拌饭比板蓝根泡面好吃太多了。” 她如数家珍,急不可耐昭告天下自己的丰功伟绩,越说越骄傲,后面无形的尾巴翘得老高。 余盼盼皱紧眉头,对她的作死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随后又凑近悄咪咪询问能不能等下次有机会把她也捎上,她还从没在现实玩过这种灵异游戏,挺想尝尝鲜。 檀夏赶忙举手“我我我!还有我!我也要加入!” 萤澪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泣隐寒默默无言,孤身率先往八号楼走去,决定把这些脑袋里没正经事的小家伙们暂且抛在身后。 李月萍看看萤澪三人,又看看动身的泣隐寒,抿了抿唇,转头向后者奔去。 “哎呀!他们怎么先走了!快快,我们也快跟上!” 檀夏一手扯着萤澪,一手扯着余盼盼,作势要冲过去。 见鬼十法「十一」 “你们是自己说,还是要我给你们大脑开个光?” 对于某些不要脸的对象,即须采用非正常手段,她从不主动恐吓他人,但不代表她不会。 三个大男人无力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脸上皆充斥着劫后余生的精疲力尽,还挂着些未褪去的惨白。 他们身上早已没了当初在一号楼顶层时的嚣张气焰,尤其是杜子凌,最为猖獗的男人现如今抖的最为剧烈,面朝墙角不发一言。 按以往他的性格,听到萤澪的发言早就跳起脚来叫嚣,和她吵架的同时还不忘贬低她一顿,但现在他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更喜欢一个人玩木头人的游戏。 江周抚着胸口,试图压下仓皇乱蹦的心,回想曾经种种在副本中横跨生死的经历,不免有些郁闷,虽也是凶险难逃,却没出现像这般如此狼狈的时候。 早期,他总能利用手头上的资源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再说得明白点,每回脱险后,他的队伍总会折损一个或一些人。 哪知这回笔仙偏偏锁了他的头,不知出何原因疯了似的只盯着他,害得自己差点被搞死,要不是中途张成辉帮自己分担了点注意力,他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要说,也是许欣蕊嘴巴贱,问了个脑残问题,真要挑一个人死,也应该是她才对,怎么第一个非得找上他呢?这样看来,他和替死鬼有什么区别? 心里腹诽不已,对许欣蕊的怨气直接升到了满格,唯有瞥见她抱着庄雪尸体痛哭流涕的模样,心里才舒坦些。 “看来,你们的脑子确实不大灵光,好吧,那我就当做件好事了。” 整个房间的光线来源就只有萤澪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此刻,她转身关紧唯一可以出去的房门,缓缓踱步到散乱的桌前,弯腰捡起那只萦绕着不详气息的笔。 隔了几厘米处,静静躺着一只沾了血的打火机。 她尝试点燃蜡烛,火焰腾起短短一簇,瞬间跃然墙上,烛火摇曳扭动,忽明忽暗,似乎在被看不见的影子吹着玩。 江周本不愿理会她,任她大放厥词,因为他打从心底就不相信她真会闹出什么动静为难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四角游戏时,也不过是凭着自己周围人多,才有的底气胆敢和他们狂妄,但现在在这,可没有她猖狂的资本。 以及,她问的那个问题也很傻缺,什么叫做谁推了庄雪? 静下心来想想,印象中,当时他被勒得两眼昏花,视线模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满腔愤恨令他不管不顾对庄雪怒吼出声,类似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许欣蕊之类的再然后,萤澪就强势破门而入,与此同时,庄雪的惨叫声响起 谢天谢地,笔仙也是在那时收了杀意,他和张成辉从高处跌落在地,痛到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错了位,根本没有能力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总觉得有处说不通的地方 江周默默看完萤澪动作全程,待她坐下后,眉心蹙了蹙,斟酌着说道“你说庄雪不是直接被笔仙盯上杀死,而是被我们其中某个人推过去的?” 昏暗的环境下,萤澪的神色被跃动的火光照映得极不真切,那双星眸闪烁着不输于烛火的静谧光芒,如灵魂的脉搏,被其注视,一切埋藏深处的秘密尽将显现。 她不置可否,手指翻飞,指尖交错划出残影,那只江周再也不敢碰第二回的笔就这么被她随性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微微沉吟,语气掺杂了些怀疑“你知道我们有谁推了庄雪,却没看到对方的脸?” “这确实说不过去,如果有谁告诉我一模一样的话,我绝对不会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萤澪停下转笔的动作,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看你这一脸迷茫的笨拙模样,我倒是觉得十分亲切,以前看人家过年杀猪,那些猪露出的,就是这样的表情,分毫不差。” 江周“” 他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不动声色,说实在,他也没有心情和她抬杠。 “我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总而言之,我没猜错的话,我应该是被篡改了认知。” “什么?你什么意思?” “诶对,就是这种表情,保持保持,你越来越像猪了。” 江周咬牙切齿“你再不说,我就带着其他人先走了,毕竟我们不可能因为一名同伴的死亡而停留,对于她的死去我们固然惋惜,但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为她守灵吧?” 许欣蕊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将脸紧紧埋入早已冰冷的尸体怀中,江周见 她那副颓废的样子,开始琢磨该找个什么样借口把她丢在这。 跟她比起来,庄雪好歹是个长脑子的,但现在庄雪死了,她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拖油瓶。 再加上这次事件,更加表明了她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还好自己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倒可惜了她的好姐妹,因此为她的失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瞧你这猴急的样,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五号楼游戏的关键信息。” 这个条件令他两眼一亮。 萤澪的确是刚从五号楼那边过来的,说不定真能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有用信息。 所以,他转了转眼珠,不慌不忙道“行吧,但先说好,冒险的事我不做,我还有队友,既然我身为队长,肩上担着责任,至少要把剩下存活的队友通通带离这里,我可不能死。” 萤澪眼底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哪有这么严重,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不墨迹了。” “如你所闻,我被篡改了认知,也就是被某种神秘力量遮住了视觉神经,让我忽略了事件中的关键性细节,换而言之,我在进门的一刹那,被迫出现短暂的视觉障碍,这股特殊力量十分轻松的欺瞒过我的大脑,所以当下我并无察觉不对。” “按民间传说所言,你可以理解为——「鬼遮眼」。” “我虽然很想卖个关子,但看来并不是时候,因为你们根本没有送走笔仙吧?” “也是,看她玩弄你们跟玩弄耗子似的。” 萤澪瞧见江周脸色一沉,一猜就猜到他指不定又在心里暗暗骂她吧。 “我想你心里应该感到困惑,为什么庄雪出事的时候,你们个个胆战心惊命悬一线,我却还要针对你们,怀疑你们其中有人谋害了庄雪。” 江周一下子紧张起来,面部绷紧,总感觉接下来她讲出口的话会颠覆自己的认知。 “原因其实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个现象,不单单发生在我身上,你、还有你的狗腿子哦不是,你的队友,全部都被「鬼遮眼」了。” “什么?你说清楚!” 江周急了,快步起身走到萤澪身旁,目光刻意略过桌上那堆召唤笔仙的工具。 “我是说,你们差点被笔仙杀死不假,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们其实早就被庄雪营救下来了。” 萤澪举起手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 “这个是你的吧?” 江周点头。 “那么,你听好了,庄雪根本就不是被笔仙杀死的。” “” 这下,江周震惊到连问句都问不出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萤澪突然张开手,露出一小簇被烧断的头发。 它的光泽和质感十分怪异,像是被水打湿后豚鼠滑溜溜的皮毛 “庄雪在临危之际点燃了想要偷袭她的笔仙的头发,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笔仙怕火,直接被吓了回去,你们就是在那时候得救的。” “但她心有不甘,这才有了你们的「鬼遮眼」,让你们误以为自己还被没脱离魔爪。” “接下来的发展,我很难评判,所以我并不打算自己寻找答案。” 萤澪将笔竖直立于通灵板中间,江周预感她要做什么,急急忙忙开口追问“等等!既然笔仙还没被送走,那你现在重新召唤不是多此一举吗?!而且你才一个人!” “谁说一个人不能玩召灵仪式的?”萤澪斜睨了他一眼,心多了层防备,以防他坏事,“and谁告诉你我要召唤笔仙的?” “那你这是”江周眉头狠狠拧成一个川字,一句话还没说完,脑中顿时闪过一丝清明,立刻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你、你是要召” 萤澪蓄势待发,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轻笑道“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把受害者召唤出来亲自指认残害她的凶手吗?” 江周哑口无言,不仅如此,他也根本无法阻止萤澪。 埋在庄雪尸体怀里的许欣蕊登时抬起哭得通红的双眼,在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迷茫地看向萤澪的方向。 萤澪嗓音清亮,回荡在压抑的空间,冲破阴谧的桎梏,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压根就不像是在玩灵异游戏,而像是在思考下顿饭该吃什么。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话音刚落,红烛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落在墙上的倒影酷似张牙舞爪的魔鬼,紧张的气氛在窒息的黑暗中达到高潮。 红帘在无风中轻轻摆动 见鬼十法(十二) “啊啊啊——” 还未待萤澪推门而入,就听见房内檀夏扯着破锣嗓子惊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狼嚎。 糟糕,莫非他们出事了? 萤澪眉头微拧,二话不说抬起就是一脚,门应声而开,剧烈的动静使得众人齐齐回头,面露讶异地看向房门口。 檀夏“啊啊啊嚏——艾玛,终于打出来了,这下舒服了。” 萤澪“” 她的无语是必然的。 屋子里的人人手一碗泡面,味道满屋飘香,时不时传来吸溜咀嚼声,檀夏扯了张餐巾纸擤完鼻涕,随手丢到垃圾桶,回头一看,和萤澪一言难尽的眼神对视上。 “你可算来了!我们等好久了!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 说罢,檀夏从沙发一跃而起,扑到茶几上的纸箱里掏出一桶香辣味的泡面,献宝似的递到萤澪跟前。 她一脸无语,看着差点怼到自己鼻子的东西,一把接过,问出了致命性问题“你们是不是忘了正事?” 这里什么时候从「捉迷藏」场地变成食堂了? 余盼盼放下筷子摆摆手,急忙解释“没呢没呢,这不是看你没来,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嘛。” 萤澪瞟了眼手里的泡面,复而抬眸,扯起嘴角假笑道“嗯嗯嗯,所以你们就动了筷子。” 檀夏嗦了口面,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含糊不清“俗话说得好,吃饱才有力气干活,脑子才转得快,这样才能更好地和那些妖魔鬼怪斗智斗勇。” 萤澪走近夺过她手里的泡面,无视她抗议的表情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吃饱了你就晕碳了,还斗哪门子智哪门子勇?” 她将目光投向倚在窗口神色晦暗不明的少年,向来漫不经心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化不开的墨色暗涌。 泣隐寒似乎感知到身后人投注在他背后的视线,于是换上那副熟悉的笑容,转头抬眸“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萤澪撇开眼,没搭话。 又是这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沙发角落,李月萍怀里抱着一只泰迪熊玩偶安安静静坐在那,玩偶虽然做工粗糙,有些陈旧,眼睛也掉了一只,露出断掉的线头,但显然这就是他们接下来要使用的工具娃娃。 “喂喂喂,第一步怎么做来着?” 檀夏冥思苦想,开始回忆来时泣隐寒给她们的科普,不过失败了。 “你这记性呀,就别逞强啦,”余盼盼无奈地摇摇头,“而且,别忘了,这游戏的全名叫「一个人的捉迷藏」,顾名思义,只需要选出一个人操作。” 她顿了顿,再次提议“要不我们剪刀石头布?最后输的那名去?” 萤澪看向自己十有九输的臭手,面露难色。 问拥有剪刀石头布必输体质是种什么体验。 檀夏“可以啊可以啊!我没意见!” 李月萍也跟着点头,泣隐寒转过身,同样没有拒绝。 他们一起望向萤澪便秘般的表情,等待她的回答。 “行行行,就这样吧,赶紧的赶紧的。” 她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因为从她答应开始,就注定她有九点九成的概率输掉了。 余盼盼将手背指身后,张嘴喊着口令“石头剪刀布——” 五人同步伸手。 两人出剪刀,三人出石头。 萤澪默默低头看向自己竖起的两根手指,心头无语更甚。 另一位出剪刀人士,则是一脸玩味的泣隐寒。 他轻启唇“你出什么?” 萤澪“布。” 泣隐寒“好。” 萤澪眯眼看他。 好什么? 余盼盼再次喊道“石头剪刀布——” 萤澪看着对方握成的拳头,表示不解。 泣隐寒对萤澪的剪刀表示更大的不解。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萤澪尬笑一声“哦,是我啊。真荣幸呢。” 泣隐寒默默收回手,并没有胜出的喜悦,只是退至一旁,羽睫下垂,眸子漆黑。 萤澪从李月萍怀里接过玩偶,用眼神示意他们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随后,掏出手机一瞧,时间恰好显示为凌晨259,离游戏时间只差一分钟。 泣隐寒他们早已在这间房里搜罗齐了所有待会需要用到的材料,她简单在脑海过了一遍操作流程后,又确认完其他人已经安全隐蔽,接着来到电灯开关处按下,重新唤醒黑暗。 室内静得可怕,小而温馨的家居室本是一家三口避风的港湾,现如今人去楼空,只留下客厅墙壁盖满灰尘的全家福,留一地凄凉,没有情感,没有活气。 她回到沙发旁,跪坐在地面,拿起茶几上摆放的那把微微生锈的剪刀,好在并不钝,还蕴有几分锋利。 娃娃仿佛化身为急需手术的重症病人,而她,则是它的主刀医生。 刀尖对准它的腹部最上方,刺穿那处柔软,添了力道向下破开,露出身体里雪白的棉花。 她无情掏出所有棉花,娃娃以飞快的速度扁了下去,脸部由于失去棉花的支撑而显得扭曲。 将大米倒入,又用指甲钳剪下自己的指甲扔了进去,最后穿针引线,用红线仔仔细细缝制完成。 随即,举起一旁点燃的蜡烛,绕着昏暗的房间走了一圈,又来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朝浴缸放水。 等了好一会儿,透明清凉的水满满当当,她出了浴室,泡了杯盐水,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奇怪的是,这个电视没有任何声音。 来不及深思,她抓起娃娃,来到浴室趴在浴缸边上自言自语道“你叫小熊,我叫小红,现在,小红是鬼,小红是鬼,小红是鬼。” 说完,立刻把娃娃丢入浴缸里。 她快步离开,回到沙发上,重新拾起剪刀,轻轻倒数。 十、九、八二、一 十个数结束后,她返回浴室,从水里拎起湿漉漉的娃娃,用剪刀狠狠刺入腹部,不知为何,沾了水后的娃娃更为诡异,整个面部十分歪扭,她挪开眼神,快速说道“现在,该你来找我了。” 等出来后,她端起盐水小心翼翼躲入最近的衣柜里。她记得,游戏规则上有说,接下来很可能出现一些灵异现象。 比如,电视可能会突然换台,或者,外面有脚步声。 那代表,娃娃正在四处找你 这时候,如果遇到不对劲的情况,必须立马含住盐水。 她悄无声息地关上衣柜门,却不料这个衣柜似乎有些坏了,门无论如何紧闭都留了一道缝出来,她只好作罢。 不经意偏头,和一双清墨而深邃的眸子对上。 萤澪差点把手里的盐水泼出去,泣隐寒微一挑眉,冲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静悄悄的,只有水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一下,两下,在空旷的房间回荡。 透过缝隙,只能隐约看见电视机上播放的节目。 等等一开始,她貌似调的不是这个频道 从浴室不断传出的滴答滴答声重重敲在每个人心头,激起一阵战栗,她赶忙含住一口盐水,还未定神,水杯就被身边之人夺去。 昏暗的视线里,她依稀看到泣隐寒就着杯口也含了一口,又朝她点点头,伸手把水杯递还过来。 还不待她接过,却发现从柜门透进来的光好像暗了些。 不对,不单单是暗,电视机的光和未燃尽的蜡烛光被彻底隔绝,阻挡在外。 泣隐寒眼疾手快把水杯收了回去,往侧边深处靠了靠。 萤澪心头一紧,不声不响也往相反的一边躲了些。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衣柜门前,一定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堵住了缝隙,挡住了那些光线。 或许,那个东西正一动不动趴在柜门前,寻找着活物 还好刚刚他们均喝了盐水,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放缓呼吸,按捺想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静候外面之物的离去。 说心里话,她不是一般的想看看门外那个东西到底长啥样。 等了不知多久,腿脚都有些酸涩,门外的身影终于在死寂中挪开了,微弱的亮光再度投射进来。 那道奇怪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听起来根本不像正常人走路,渐渐的,脚步声凭空消散了。 还未等他们松口气,外头的光线再一次彻底消失! 糟糕!这个东西杀了个回马枪! 泣隐寒默默收回手,并没有胜出的喜悦,只是退至一旁,羽睫下垂,眸子漆黑。 萤澪从李月萍怀里接过玩偶,用眼神示意他们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随后,掏出手机一瞧,时间恰好显示为凌晨259,离游戏时间只差一分钟。 泣隐寒他们早已在这间房里搜罗齐了所有待会需要用到的材料,她简单在脑海过了一遍操作流程后,又确认完其他人已经安全隐蔽,接着来到电灯开关处按下,重新唤醒黑暗。 室内静得可怕,小而 温馨的家居室本是一家三口避风的港湾,现如今人去楼空,只留下客厅墙壁盖满灰尘的全家福,留一地凄凉,没有情感,没有活气。 她回到沙发旁,跪坐在地面,拿起茶几上摆放的那把微微生锈的剪刀,好在并不钝,还蕴有几分锋利。 娃娃仿佛化身为急需手术的重症病人,而她,则是它的主刀医生。 刀尖对准它的腹部最上方,刺穿那处柔软,添了力道向下破开,露出身体里雪白的棉花。 她无情掏出所有棉花,娃娃以飞快的速度扁了下去,脸部由于失去棉花的支撑而显得扭曲。 将大米倒入,又用指甲钳剪下自己的指甲扔了进去,最后穿针引线,用红线仔仔细细缝制完成。 随即,举起一旁点燃的蜡烛,绕着昏暗的房间走了一圈,又来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朝浴缸放水。 等了好一会儿,透明清凉的水满满当当,她出了浴室,泡了杯盐水,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频道,奇怪的是,这个电视没有任何声音。 来不及深思,她抓起娃娃,来到浴室趴在浴缸边上自言自语道“你叫小熊,我叫小红,现在,小红是鬼,小红是鬼,小红是鬼。” 说完,立刻把娃娃丢入浴缸里。 她快步离开,回到沙发上,重新拾起剪刀,轻轻倒数。 十、九、八二、一 十个数结束后,她返回浴室,从水里拎起湿漉漉的娃娃,用剪刀狠狠刺入腹部,不知为何,沾了水后的娃娃更为诡异,整个面部十分歪扭,她挪开眼神,快速说道“现在,该你来找我了。” 等出来后,她端起盐水小心翼翼躲入最近的衣柜里。她记得,游戏规则上有说,接下来很可能出现一些灵异现象。 比如,电视可能会突然换台,或者,外面有脚步声。 那代表,娃娃正在四处找你 这时候,如果遇到不对劲的情况,必须立马含住盐水。 她悄无声息地关上衣柜门,却不料这个衣柜似乎有些坏了,门无论如何紧闭都留了一道缝出来,她只好作罢。 不经意偏头,和一双清墨而深邃的眸子对上。 萤澪差点把手里的盐水泼出去,泣隐寒微一挑眉,冲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静悄悄的,只有水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一下,两下,在空旷的房间回荡。 透过缝隙,只能隐约看见电视机上播放的节目。 等等一开始,她貌似调的不是这个频道 从浴室不断传出的滴答滴答声重重敲在每个人心头,激起一阵战栗,她赶忙含住一口盐水,还未定神,水杯就被身边之人夺去。 昏暗的视线里,她依稀看到泣隐寒就着杯口也含了一口,又朝她点点头,伸手把水杯递还过来。 还不待她接过,却发现从柜门透进来的光好像暗了些。 不对,不单单是暗,电视机的光和未燃尽的蜡烛光被彻底隔绝,阻挡在外。 泣隐寒眼疾手快把水杯收了回去,往侧边深处靠了靠。 萤澪心头一紧,不声不响也往相反的一边躲了些。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衣柜门前,一定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堵住了缝隙,挡住了那些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