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鸾记》 第一章 2020年真是见证历史的一年,谁知2021更加魔幻,时至五一,疫情的风波渐渐平息,人们也敢壮着胆子出门旅游去了,但是饭店的生意远远没有恢复。 刘流连是槐安市身价最高的厨师,女厨师!她就职的全兴楼是市里的一座地标,新婚的人以婚宴办在全兴楼为傲,全兴楼的婚宴并不比别处贵多少,但是菜色整齐,绝不以次充好胡乱将就,所以饭店的生意出奇的好。疫情一来,一切全变了,好在饭店开了这么多年,底子厚实,老板高大兴索性开始重新装修饭店。 五楼的老饕阁整个是个中式园林,小桥流水,青藤假山,棕榈芭蕉充当天然的屏障,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并不好伺候,好在会者不难,刘流连就是这里的主厨。 老饕阁今天中午只有两桌,晚上居然是空闲。下班后,流连洗了个澡,从洗衣机里取出工作服,抖擞了一下搭在胳膊上,哼着小曲儿漫不经心地往外走——职工宿舍在三楼,装修已近尾声,饭店里清静了不少。 “咦?”她有点儿纳闷儿,一个年轻黝黑的小伙儿冲她喊了句什么,听不清,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变成了空白,天地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也许是一弹指也许是一个世纪,谁知道呢,流连睁开了眼。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屋子里雪洞儿一般干净,顶棚糊着纸,花色很是古典素雅,门窗床帐衣橱书桌,一切都古色古香,甚至窗户上都是糊着窗纸。“嗯?现在的度假村都改成医院了吗?”流连心里有点儿纳闷儿,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自己躺的这一张描金彩漆四柱床,浅碧色的床帐,杏红绫子夹被,这到底是哪儿呢?我这是怎么了?细细回想了一番,哦,想起来了,我踩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难道是踩了电缆触电了?不能啊,哪天路过不踩两脚呢? 忽听门外帘子响,刘流连忙闭上了眼,从眼缝里偷偷的看着来人。来人是一个小老太太,她摸了摸流连的额头,轻声唤道,“柳叶儿,柳叶儿,七七,小七。”流连不动声色。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了?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门外一声苍老的咳嗽。老太太冲着门外说“好了进来吧。“一个清瘦的小老头儿端着一碗药撩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老太太将帕子掖在流连的脖子里,老头儿轻轻托起了流连的头。老太太用一个勺子。将药一勺一勺灌入流连口中。 流连心中不由大骂,这么苦的东西,还要我细细品味,你是不是傻呀!一口闷下去不好吗。但是她不敢说话,也不敢看,更不敢动,这事儿透着那么诡异!俩人离去后,刘流连松了口气,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起来我穿越了!她有点儿慌乱,这不可能!太不科学了!虽然流连也常拿穿越小说解闷儿,也曾幻想自己穿越过来,当个皇后什么的过过瘾。可她真没打算穿越过来,虽然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平头小百姓,干的是不那么高大上的厨师工作,甚至不知道父母是谁,可她按揭了自己的房子,还有一个很疼她的丈夫,两个已经扯证了,虽说婚礼很简单,但婚后生活十分和谐甜蜜,如今流连正在备孕,她都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服用叶酸,林恒也开始抽空锻炼身体,计划明年要一个宝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过下去。多好的日子呀。想到林恒流连的心被狠狠击了一锤,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来,无声地滴落在枕上。 安神镇惊的汤药起了作用,流连昏昏睡去。院子里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石榴树下的石桌上摆满了鸡蛋,点心,挂面之类的东西。 金乌敛去了最后一缕光,屋子里昏暗下来。“吱呀“一声,一个大脚婆子提着一桶热水麻手利脚的走进来,三下两下脱下流连的衣服将她抱到对面的炕上,上上下下的给流连擦洗起来。流连心里说,大婶,您这是擦身体吗?您确定不是要扒我的皮吗?终于忍不住“嘶”了一声,顺势睁开眼。婆子正擦着起劲儿倒没留心,直到把一套短衫裤给流连穿好又把床上汗湿的床单换了,才把流连抱回床上,无意间一回头,发现一双乌黑的眸子闪烁着微光,正在怔怔地看着她,婆子被吓了一跳,扎手扎脚地闯出门外大叫道“醒了醒了!” 电光火石间流连已经决定装失忆了,那么多穿越小说儿可不是白读的!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 院子里的人呼啦一下全部拥入屋内,众人七嘴八舌地跟她说话。流连不发一声,只是怔怔的望着众人。几个人面面相觑,小老太太扑过来攥住她的手,眼泪扑啦扑啦地往下流,连声的叫柳叶儿。旁边人安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个身着半新蓝袍的少年显然正处于换声期,沙哑着喉咙说“柳叶儿,先生让你好好休养,落下的功课回头我给你补!别怕!”听了这样亲切的安慰,流连更难过了,哭笑不得地扭过头去。 大脚婆子端过来一碗绿豆汤。大伙儿苦劝她喝几口。这会儿别说是绿豆汤就是琼浆玉液,她也喝不下去!一团乱糟糟的心事堵在胸口,连气儿都上不来。恨不能立马死掉,再穿回去,还有心情喝这个?只是却不过众人的情面,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重新躺下去,面朝里,只把脊背对着众人。她才懒得敷衍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呢。这些人跟他有关系吗?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着圆场让她休息便散去了。婆子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扶着怔怔发呆的小老太太也出去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弯小小的月牙挂在天边。只不过才是三月的天气,小凉风吹过来,小老太太竟打了个寒颤。她的手有点儿哆嗦,求救似的抓住那老婆子。 婆子却是个经历过事的人。扶着小老太太坐在石桌旁,自己也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小声地跟老太太嘀咕了一阵,小老太太又惊又疑,求救一般地望向丈夫。 树上挂了一只灯笼。黄昏昏的光,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却不能让她看清丈夫的脸。小老头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脸平平整整的,仿佛一尊石雕一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二章 转眼已是中秋。 上午保才拿了两根长长的藕和一盒月饼来做客。流连正预备菜,翠翠和一个女孩子在里屋——女孩子也是住在这里的流人,跟翠翠一见如故,常过来学针线。 流连一见藕真是喜出望外——放州苦寒,菜蔬的花样极少,这绝对是罕物,笑道“你在哪里买到的?我怎么没见有卖的?”保才笑了笑说道“哪里是买的,借花献佛罢了,伙房里那群人,只会加了酱油红烧,白糟蹋了鲜物儿!”流连忙把藕洗净削皮,保才坐在一旁帮忙剥毛豆,有一句没一句地同流连闲谈。 不过是几个家常菜,很快就出来了。流连别的方面可以俭省,灶台上的家伙十分齐备。凉菜是酱驴肉烧鸡还有一个黄瓜条蘸酱一个皮蛋拌嫩豆腐,因为人少,是等了热菜和饭一齐吃的。流连烧了一条鱼,一个毛豆烩虾仁,一个糖醋里脊,一个芹菜炒豆干还有一个烩口蘑,临时加了一个醋溜藕丝,一个炸藕盒,还有一个排?炖藕在火上煨着。 保才告辞时,流连找了一个小罐子装了一罐排骨炖藕,还用纸把剩下的炸藕盒全部装起来。保才不肯拿,流连笑道“今天这藕狄平没吃到,你带点儿给他尝尝,再说了,剩菜这么多,我和翠翠得吃到什么时候?这个菜炖了这么久,中午都没吃上,就是专为给你拿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保才接过来,笑着告辞。 晚饭时,保才把菜又热了一回端上来。藕盒经过复炸,有一些干硬,不过还好,排骨炖藕热气腾腾的,十分诱人。信王舀了一勺倒在饭上,先拣了一个丸子吃,十分细嫩,排骨和莲藕都很软烂,不由赞了一句,问保才,“这个菜哪个灶上做的?倒是用心了!”保才正低头喝汤,抬头道“柳娘子做得太多了,叫我带回来吃的。”这一下尴尬了,信王又舀了一勺子,手正停在半空中——赌气不吃吧不好意思,吃下去吧总是有点不舒服。想了想不能跟自己的嘴巴为难,便倒入碗中,随口问保才“你怎么只喝汤呢?”狄平接口道“肯定是中午吃得太饱了!保叔,中午吃得啥菜?”保才微微一笑,“没什么,家常便饭而已,大部分都是街上买的现成菜,有一条鱼。” “别的呢?你吃了我们听听都不行吗?”狄平愤愤不平道。 “都是普通菜,炒了一个毛豆儿一个芹菜一个口蘑一个肉片儿,改天叫人炒毛豆,吃着还好。”他指了指桌上的莲藕,“这个中午没吃,一直在火上煨着着。”他越是轻描淡写,狄平越气愤——想想吧,同样是人,自己和王爷中午吃得是熬茄子,他吃十几个菜,还假模假式地说没什么,都是街上买的现成菜,不是欠揍是什么! 狄平酸溜溜道“我和王爷中午吃的是熬茄子……”保才抬头诧异道“什么!没有肉吗?我都把加餐的钱放下去了,难道他们竟如此胆大!” 狄平冷笑一声,“也不能说没有肉,每碗总能有三四片,还有几块豆腐,算是过节了!这群蠹虫,不收拾不行了!” 说起灶上的火头军,三个人就是一肚子气。上上下下铁板一块,一个个都贪得无厌,脑满肠肥,明目张胆地喝兵血,就算王爷在大灶上吃饭,也不过略收敛一些。有心把他们全换掉,一时半会儿上哪里找熟手?哪一顿敢耽误?派了人进去,不是被拉下水就是被排挤得摸不着一点儿边。 “咱们原来灶上的人,才几天工夫,就被他们带坏了!良心都喂狗了!”狄平愤怒道。 “好了,好了!今天过节呢,别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了!”信王不耐烦了,来了才知道,放州早就快烂透了,比起别的,吃饭还真是小事儿。保才放下碗,淡淡道“事儿再多也得一件件干,干一件少一件。你俩慢慢吃,我先下去巡查,今天偷偷喝酒的人多,得抓几个醉鬼杀杀邪气!” 狄平赶紧端起碗往嘴里扒饭,信王道“你往南走,我带狄平往北走,你带个随从,小心点儿。” 流连在当院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西瓜、甜瓜、雪花梨、马牙枣、石榴、葡萄还有月饼和一碟盐水煮毛豆,两碟炸的面花,旁边还有两盆桂花和两盆菊花,两盆菊花一紫一黄,花开得比碗口还大。流连在一旁坐着嗑瓜子,等月亮上来,翠翠的小伙伴带了自家兄弟过来,三人在院里嬉戏,引得邻居家的小孩子也跑过来。 流人的日子虽然今非昔比,不过倒驴不倒架,况且供桌摆出来别人都看得见,因此流连的供桌并不十分引人注意。 流连的东邻是一对夫妻,三十多岁,没有孩子。男的还好,女人被孩子们吵得心烦,嘟嘟囔囔地骂人,摔锅打碗的。再往东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和他们的兄长,是单身,还往东,是一对带了三四个儿子的四十来岁的夫妻,最东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像是一个读书人。过了甬路,是一大家子,兄弟子侄众多,足足占了十间房。像流连一样的单身女人在流人所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流连姐妹一来便引来许多贪婪的目光,不过司寇对送她来的男子毕恭毕敬,平时对她也颇多照顾,后来来做客的男子更是器宇不凡,显见的身份不低,众人只好收起轻慢之心,转而同她交好——都是流人,谁比谁高呢,姐俩的人缘颇不错。 东邻一见流连便动心了,他老婆已经三十多了,连个孩子毛儿也没生过,这个小娘们儿正是能生会养的好年纪,模样儿也不错,可惜是大脚!衣裳料子和做工都不差,平常饭食也讲究,是个肉头儿的,光景肯定不差!这个妹子长得更俊俏,还勤快,也到年纪了,要是把这一对姐妹花收到房里,左拥右抱的,该是多么美的事儿!美中不足姐姐是个小寡妇儿,好出头露面,还跟别的男子说说笑笑,不十分守妇道,只好以后慢慢调理,好在没带着前房的孩子。 他喝了几杯酒,昏了头,看看独坐喝茶看孩子们玩的流连,正乐得哈哈大笑,决定上来搭讪一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章 东邻男子姓颜,头晕晕的,提了酒壶深一脚浅一脚往过来走。孩子们玩得起劲儿,一时不注意便绊住了他的腿,跌倒在地,哇哇哭起来。 颜生倒在地上,喃喃地骂这个不长眼的孩子,颜生的妻子甘氏,早就恨得牙痒,趁机大骂起来。翠翠正拉起这个孩子,替他拍打身上的土,听见这个泼妇指桑骂槐,哪里忍得下,指着她骂回去。流连站起来喝道“翠翠,无礼!”接着陪笑道“甘大嫂,大哥喝醉了,快扶回去醒醒酒,小孩子不长眼,大嫂多包涵。”说着转向孩子们,拍手笑道“月亮出来了,开吃,想吃什么拿什么!”孩子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桌上东西去了一大半。流连招呼甘氏“甘大嫂过来吃块西瓜吧。”甘氏冷哼一声,颜生听不得这一声,趔趄道“西瓜好,甜!”流连没理他,吩咐翠翠道“既然没人吃西瓜,你先拿回屋去,免得孩子们碰到地上,白白摔坏了,倒没得吃了!”翠翠忙把西瓜抱回屋,甘氏狠狠地把丈夫扯回自家桌旁。 有人送过来一碟点心来叫自家的孩子,还有人送来一碟通红的海棠果,流连都客气地回赠了别的东西。孩子们散了,流连削了一个小一点儿的梨,翠翠掰开仅剩的一个月饼,分给流连一半。颜生不断地往过来张望,流连索性撤了供桌,把东西收拾了,远处有人招呼流连姐妹俩过去坐,流连正要婉拒,翠翠却高声答应了。 主人家招呼姐妹俩随便吃,拣了一个石榴硬塞到流连手里,低声道“别理那个娘们儿,跟疯狗一样,谁要从她家门口过一过,她都会疑心是要勾引他的男人,以前在前边儿住,街坊都被她骂遍了,撵到这儿的,什么东西!你要跟她计较,能活活气死!都住到这里了,不知道一天到晚有什么可防备的,还当她男人是个香饽饽呢!”流连笑了笑不说话,旁边的邻居招呼她过去吃东西,流连忙笑着回应。 从此以后,无缘无故添了一个仇人,甘氏常常就骂起来,翠翠又不是个肯吃亏的,直到把她骂哭为止。流连告诫翠翠不要惹事儿,翠翠不以为然,“姐姐,你越不敢惹事儿事儿越敢惹你!你现在不立起威来,以后麻烦事儿多呢!什么屎盆子不敢往你身上扣?趁机跟他们断交,绝了跟颜家的来往!要不,万一哪天他偷摸你一件贴身的小衣裳,硬说是你送他的表记,你怎么办?甘氏巴不得我当这个恶人呢!你当好人就够了,我会当心的!” 不得不说在揣测人心险恶方面翠翠确实更有见识。流连在下工的路上踫到涎脸搭讪的颜生两次,开始不过是追着流絮叨,流连不胜其烦,换了一条路走,没几天又被纠缠上了。流连恼极了,骂了几句,颜生有他的算盘,岂是轻飘飘几句话可以骂走的,况且流连自持身份根本就骂不出什么花儿来,脸皮厚一点儿,简直可以认为是打情骂俏了。回到家流连余怒未息,翠翠问清缘由,便要出去骂人,流连拉住了她,“他哪里怕你骂?分明是有算计,等我想个法子好好修理他一顿!” 翠翠才不等她慢慢想法子呢,这种癞皮狗,必须一次打服,不疼不痒的只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流连说到底太过于心慈面软,对付不了这等恶人。翠翠找得是狄平——虽说保才与流连更谈得来一些,保才也绝对肯帮忙,但是保才跟流连有一样的通病,倒是狄平出手还辣一些。 狄平听翠翠说明了来意,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下午正在路上守株待兔的颜生跟几个丘八起了冲突,被臭揍了一顿,躺了好几天,还没起炕,有人来查劳役的情况,万幸他不用服劳役,否则免不了被抓去采石场。几天后他又去纠缠流连,被巡街的兵士抽了一顿鞭子,枷号示众三日,颜生这才知道怕了。街上贴了告示,调戏妇女,初犯者,先示众三日,再往脸上刺字,发去采石场服三个月劳役,再犯当街格杀毋论!颜生倒霉,正碰到风口上,被发去服劳役,甘氏也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无事生非。 流连一开始并不知道是翠翠的手脚,后来翠翠无意中说漏了嘴,流连责备了翠翠几句,翠翠不服气地顶嘴。流连长吁一声,说“我不是不知道狄平收拾他不费劲,可是你想过吗?人情债很难还的,只是请他吃一两顿饭,能还了这人情吗?来往的多了,单身男子,万一缠过来,那就是扯不清的菟丝儿。就算他是个君子,没那些歪心思,也架不住旁人的捕风捉影,何如咱们自己解决问题呢?如今平白的结一个冤家,还住隔壁,你说糟心不糟心?”翠翠不服气地咕嘟着嘴,流连叹口气,拍拍她的肩,“嘴紧些,别到处显摆。以后遇到事儿多想想,别只顾着一时痛快!” 天冷了,防务照例紧起来,保才和狄平很长时间没再来过,流连是个省事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去跟一个男子闲谈。流人所的人,说到底大部分都不是安善良民,带着家眷的还好一点儿,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明里暗里许多人对这对姐妹花垂涎欲滴。 天阴沉沉的,一开始飘的是小雨,一会儿竟变成雪糁子,落到地上来不及化,蒙了薄薄的一层。流连跟粮秣所的人熟了,趁管事儿的打发闺女,送了几个少见的体面好尺头,喜得管事儿的娘子无可无不可,几乎要跟流连结个干姊妹,虽然被管事儿的挡住了,不过还是很给她面子。下雨天不动碾磨,流连可以趁机歇一天,管事儿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假装没看见。 司寇和石公子在屋里喝酒消寒。石公子的爹是一方显宦,自己长得也不错,在流人所一向鹤立鸡群。两人喝得差不多了,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闯进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章 流连的屋子十分暖和,虽然没有地龙,但是半间屋的火墙,再加上流连又不心疼柴炭,屋里穿不住绵衣。保才和姐妹俩在里屋围桌闲谈,外屋火上炖了一只鸡,散发着香美的味道。 京里慎言给流连捎来了许多果脯,保才给送过来了,虽说流连热情推荐,保才却说什么也不肯尝,只看着姐儿俩吃得兴致勃勃。保才喜欢流连这里家的味道,虽然极力保持距离,但是只要有借口来,总不肯放过。 两个醉鬼的闯入破坏了屋里的氛围。夹缠不清的醉鬼,见到阴沉着脸保才,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司寇抹抹额头,结结巴巴道“西山送山泉水的人托我问问柳娘子还要水不,一担一个子儿。”流连嫌院里的水难吃,想买点儿甜水喝,奈何人家嫌她要的少,不肯送,有这好事儿,流连自不肯放过,忙答应下来,“要,五天一担。” “嗳,好!我给他回信儿去!您忙!别送,别送!外头冷!”屋子里只剩了石公子。石公子熟知朝中显贵,知道流连与狄平不是正经亲戚,也知道她没有了可倚仗的家族,以为是一颗软柿子,没想到身后竟藏着这尊大佛。别人不知道保才的份量,见他无职无衔的,还以为是个没用的呢!马公子却知道保才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好人,信王要顾忌影响,不能肆意妄为,保才是“五阎王”手底下的牛头马面,他可不会有什么顾忌。 马公子结结巴巴道“那什么我来问问林夫人要不要石炭,好石炭,不冒烟!”整个流人所,只有马公子舍得用石炭。保才盯着他,冷冷道“多少钱一石?”马公子哪知道这些俗务,别看是流人,马公子依然是公子! “十五个钱一石。”木炭都不止这个价钱,保才冷笑一声,“先给柳娘子送五十担,这一两银子你拿着,剩下的拿去喝酒,多谢你的好意。天冷了抓紧送,不要拿石炭末子充数儿!明天我过来验货!” 这俩人彻底破坏了保才的兴致,他危险地眯起眼,“这些人经常过来捣蛋?” 翠翠去给流连请了假,管事一听流连中午连肉菜都吃不下,进屋还差点儿绊倒,忙准假,要她养好再来。翠翠返回时买了一大块姜,轻手轻脚煮了一大碗姜糖水,放了葱须,端给流连。流连不好驳她的好意,接过来喝了,辣得哈哧哈哧直吸气。翠翠带上门,携了针线营生自去找伙伴。说起来翠翠的社交能力远胜流连,流连别看已是两世为人,骨子里的臭脾气改不了。 因为请了假,流连光明正大地偷懒,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流连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叫道“三哥。”瑞骞始终解不开心结,想不透流连为什么宁可来放州吃苦,明明自己给她筹划地那么周全。放州也有柳家的买卖,他终于还是找了来。翠翠很识趣地?了篮子出去买菜。 瑞骞期期艾艾道“叶子,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不愿意嫁三哥,也没必要非要做流人吧!” 流连为难,不想说难听的话让他难堪,不说难听的话他又不肯死心,略一敁敠,淡淡道“三哥,缘分不能强求。我在佛前发过誓,如果有人能替珩郎申冤,当牛做马答报三生,便是以身相许也在所不辞,否则的话一生孤眠独宿,倘轻易改嫁他人,与后夫皆入九幽地狱,十世不入人道!” “真是因为这个?不是嫌三哥商人身份低微!” “三哥说哪里话,仁王殿下许我做外室,就住在园里,一辈子不用去见王妃,也不许王妃去园子里寻趁我,等过两年风声过去,就想法子给我侧妃之位,我都不肯,难道做王爷的外室不比做流人好?只是我既发了誓愿,万不能胡乱违誓!”瑞骞默然,这点儿事儿他知道,仁王别说只瘸了一条腿,就是瘸两条腿也不是他一个商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别说王爷,就是在他手底下伺候的三等仆役,自己也得笑脸相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章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天晴得十分好,瓦蓝瓦蓝的,树上的叶子掉光了,几只灰鹊在树上跳来跳去。 这放州地界物产虽不丰富,却出好羊肉,肥美鲜嫩,一点儿都不膻,随便用白水煮一下,就是一锅美味,倘若再下点儿工夫,或红烧或黄焖,更是无上的美味。翠翠买了十四两羊肉,还有几根大葱和一棵白菜,一根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回来,没法子,屋里太暖和,菜放不住,只能随吃随买。 翠翠先和好面,然后端了花椒水自去剁肉,流连懒懒地爬起来,梳洗了一番,剥了葱,还把剥下的老白菜帮扔进了鸡圈里。翠翠是个会过日子的,在窗下搭了一个鸡窝买了几只嫩母鸡,这样一来剩菜剩饭有了去处,每天还能拿三两个鸡蛋。鸡圈在篱笆里,翠翠每天打扫一回,倒也没什么臭味儿。 翠翠很快拌好了馅儿,分了一半儿羊肉和了点儿白菜包饺子,另一半儿留着晚上汆丸子炖萝卜。姐儿俩很麻利,一个擀一个包,没一会儿就把饺子包出来。 刚吃过饭不久,有人送过来一担礼品。看名帖不认识,流连不肯收,那人忙道“我家太太跟您是正经亲戚,就领着少爷就在外头等着呢!还是见一见吧。” 流连见捧盒里是一方烧羊肉,一对烧鹅,几束腊肉,一只烧蹄髈还有八个果盒,两坛橘酒,这份礼品实在算得上丰盛,头次会亲家或者是女儿头胎生了男娃才有可能这么丰盛,再就是老丈人八十大寿,还得是殷实人家,略贫寒一点儿就不一定有这么丰盛了。 客人穿着月白通袖纻丝对襟绣牡丹长袍子,官绿四季花裙子,手里拉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穿了一身宝蓝的绸袍,既不像是来打秋风的也不像是来敲诈的,真像是来走亲戚的。流连猜不透来意,忙请她里边儿坐。 翠翠送上茶来,装了一攒盒果脯和干果,抓了往孩子手里塞。女人也不多客套,“我姓田,这是我儿子。你是长生的闺女吧?我是长生在放州续的媳妇,是你娘殁了以后才嫁给你爹的,三媒六证正经嫁娶的!”流连万没想到是这个,想想也对,那个没见过面的便宜爹据说长得不错,人品好能力强,续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女人平白冒了出来,流连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这一声“娘”真叫不出来。田氏推了男孩一下,“留根儿,这是你亲姐姐,叫姐姐!”男孩子爽快地叫了声姐姐,流连忙应了。女人笑了笑,对儿子道“留根儿,你跟着小姐姐出去玩儿一会儿,我跟你大姐姐说说话。好好跟着小姐姐,别乱跑!”田氏目送他两个出去,扭过头淡淡笑道“你小时候你爹嫌放州苦寒,舍不得接你过来受苦,没想到人拗不过命去,你到底还是来这儿受了苦!都说南边儿的人靠不住,他到底还是撇下我自己走了!”田氏欠身拍了拍流连的手,“闺女,别难过!恩爱夫妻不到头儿,总有先走的。你们夫妻缘浅,连个孩子也没留下……”田氏说着掏出帕子搌了搌眼角,流连疑心她要给自己说媒,忙把要替夫报仇的话说了一遍。 “好孩子!你这脾性倒是像你爹!实话说,见过了好爷们儿,真看不上那些等闲的!只要有挣饭吃的本事,嫁男人做甚!不瞒你说,我田家在放州城里也有名号,有事儿你说话,我尽力帮你。”见田氏无做媒之意,流连放下心来,又聊了一会儿,田氏诚恳劝她找个谋生的法子,不能坐吃山空,两人越谈越亲密,田氏出主意让流连去买头驴,送到粮秣所服役,自己开个旅店或是布店,“随便干点儿什么不比嫁男人有出息?”田氏做出了结论。 这个田氏真是太敞亮了!流连大喜,引为知己,叫翠翠赶紧去买菜,田氏拦住了她,一连声说有什么吃什么。仓促之间,其实也做不出什么复杂的菜,不过是一些现成的冷荤加一大碗黄焖羊肉,一大盘木樨肉,一盘炒萝卜丝,一盘醋溜白菜再加一大海碗羊肉汆丸子。田氏吃了几口,赞道“闺女,你这手艺,不开饭店真是瞎了!我敢说咱们放州城,无人能及!可惜咱们放州城小,施展不开!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萝卜!”说着夹了一大筷子放到留根儿碗里,“肉吃多了积食,尝尝你姐姐炒的素菜!”留根很听话地吃下去。 翠翠很快就打听到了田氏的底细。田氏也是放州城的知名人物,田家是殷实人家,田氏定过亲,没过门就守了望门寡,接着哥哥也殁了,嫂子舍下两个儿子改嫁走了,父母气得卧床不起,田氏接手了家里的旅店,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养大了两个侄子,给他们娶亲,发送了父母,眼看快能建节烈牌坊了,到底没能守住,快三十了,竟又嫁了,还是个外乡人,把红红火火的旅店留给侄子,自己把自己打发上了花轿。婚后男人出钱又开了一个旅店,她挺着个大肚子出头露面经营着。外乡男人死后,她就自己守着儿子,既不闭门守节又不肯嫁,成了全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流连备了厚礼回拜。田氏经营的旅店不小,院子阔阔大大的,足有二十多间,主要接待来往运货的大车,雇了好几个伙计。田氏和儿子住在后院儿。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屋里坐了一屋子人,田氏笑着给流连引见,左不过是些姑姑姨姨的,都是田氏的亲友。一个老太太拉着流连的手上下打量着不肯放,笑道“长生的这个闺女,模样不赖!年轻轻的!我那个小儿子,今年才二十六,自从媳妇殁了,一心只要寻个人材好的,脚大脚小的,他倒是不挑……”田氏拉出流连的手,笑道“姨妈,我这个闺女头里嫁的是探花郎,家里几辈子都是当官的,文才不用说,模样也好,夫妻恩爱,房里连一个妾都没有,正经的官家少奶奶!遭了屈官司才沦落到咱们这儿的!”流连微笑着点点头,老太太翻了田氏一眼,不说话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章 田氏大摆筵席,众人醉饱散去后,田氏拉了流连的手,“我给你疏通了一下,你买头驴送过去,一个月再出八百钱的草料钱,就不用再去了,你觉得行不?”流连推了几个月的磨,也膩了,有这机会还有什么说的,忙答应了。田氏拍拍她的手,“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我看你也是个伶俐的,倒是个干买卖的材料,绸缎铺本钱大,脂粉铺子或者绒线铺子,我知道上哪儿上货,有三四百银子就能开张,你中意不?” 流连摇摇头,倒不是不中意这两个买卖——这两种生意都比较省心且干净,不用雇伙计,很适合姐儿两个,不过流连不想扔了自己的手艺,“我想开饭馆。” 田氏啧了一声,“饭馆子倒是个挣钱的买卖,有军队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不愁客源,只是你一个单身的女人,老跟这些人周旋,容易吃亏,倘若雇掌柜的,本钱可就大了,弄不好就被人算计了。”流连垂下眼帘,田氏的话很有道理,想了想道“我也不开酒楼,就开个小面馆儿,五间门面就够。”田氏略一思忖,“倒也行,比开个小脂粉铺子有出息。码头菜市儿往北一点儿有个院子,离西城门不远,进城卖菜的人从跟前过,城外就是牲口市,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房钱估计不便宜。改天你过去看看,中意的话,我替你问问。”流连点点头。 放州城是个乌龟形状,流人所在西北,离码头菜市不远,很容易就找到那个地方了,确实不错。流连出城买了一头青年灰驴。粮秣所比流人所更靠北靠东,放州城的道路倒是横平竖直,两个人牵了驴进城后,便直接往北走了。忽听有人招呼她,却是保才。流连道“保才,你怎么在这里,不忙吗?”保才笑得和煦,“怎么不忙!公务!你牵头驴做什么?”流连便把原委细说了一遍,保才笑道“别人都是买头便宜的老驴,你这个花了几吊钱?”流连花了九吊钱,保才无语,流连知道肯定是买贵了,强撑着辩解道“这样漂亮的好驴在京里起码得十四五吊钱,比老驴好使得多!”保才哑然失笑,别人都是花五六吊钱买头老驴,粮秣所的人扭头就送到汤锅,并不会留下来使用,不过保才知道流连不缺三五吊钱,便没有多说扫兴的话,与她二人结伴同行——王府在正北方向,倒也顺路。 “你办什么公务?” “码头那里有个菜市,拥堵不便,王爷想着重设一个码头,我来看看地势。” “哦?”流连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定下了吗?那些荒丘都有主儿了吗?” “怎么?你想买块地?” 流连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不想错过,“我刚刚看了一个铺面,太贵了,简直黑心!布局并不十分适合开饭馆,要是有合适的地方,索性自己盖个房子!” “好吧!我给你留心。” 流连从粮秣所脱了身,便租下了那所房子。铺面只有三间,好在院子里有水井,流连为安全计,并没有从流人所搬出来。稍微拾掇了一番,盘了灶,招了四个婆子,两个烧火两个上灶,还找了一个年轻人,白天跑堂晚上守夜,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流连只在前边儿照应,翠翠里里外外跑。快入腊月了,进城采买的人格外多。流连这里主要卖面和油旋馅饼。面其实是拉面,卤却是猪肉卤和板面卤,因为禁止私屠耕牛,所以用得羊肉。 面十个子儿一大碗,九个子儿一小碗,腌肉面猪脚面肥肠面还有羊肉丁面都一个价儿,油旋两个子儿一个三个子儿俩,素馅儿饼一个子儿一个,荤的两个子儿一个,肉汤里卤的鸡蛋一个子儿一个,豆腐角儿三个子儿一碟。水牌挂在墙上价钱写得清清楚楚,最有趣的是素面汤一百六十八个子儿,荤面汤一百八十八个子儿。所谓的荤面汤不过是面汤里放了芫荽虾皮葱花酱油香油,再加半勺卤汤和几滴醋,能闻见醋香并无酸味。开始客人往往吓一跳,后来见老板娘并不真的收钱,便有好诙谐的与流连打牙嗑嘴儿,流连总是一本正经道“头次打交道,交个朋友,这一百八十八个子儿算我的!”戓者是“都是老朋友了,总照顾我,今儿这碗汤我请了!”引得客人哈哈大笑,不是不知道老板娘就是耍嘴皮,就喜欢逗这个乐子,再加上饭菜味道确实好,竟一炮而红。 买卖红火了自然招人恨,就有人在背地里胡言乱语,保才和狄平及时来捧了个场,压下了同行的蠢蠢欲动。这天正上客时,忽听有人吵吵,流连撩帘子出去。活见鬼竟是收保护费的。流连叫这个不长眼的小子滚蛋,谁知初生牛犊不但不怕,竟跟流连叫起号来。流连不想理他,奈何人越聚越多,翠翠提了菜刀出来。那小子索性放起刁来,伸着头叫号,事已至此,再说好听话已经太晚了,流连硬着头皮接过刀,冷冷盯着这个上蹿下跳的小无赖——他把胳膊伸到流连根前,叫流连砍下来,绝不躲闪,皱一下眉头不算爷们儿! 流连等不来巡街的兵卒,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现代常见名厨炫技,在人背上切肉丝什么的,流连没那手艺,但是一个蹄?到底是切破肉皮还是见骨或者干脆剁开这点儿准头儿还是有的。如果不让这小子见血就让他把钱讹走,那买卖干脆别干了,如果胳膊断了,这小子这辈子都有饭吃了,必须见血又不致重伤。 衡量清了,流连举刀砍下去,势便做得凶,内里却收着呢。这小子是个雏儿,也就是吵得凶,碰见流连也是他倒霉,“嗷”一声收回胳膊,流连心里有了底,样子做得更凶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子扭头就跑,流连举着刀在后面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田氏大摆筵席,众人醉饱散去后,田氏拉了流连的手,“我给你疏通了一下,你买头驴送过去,一个月再出八百钱的草料钱,就不用再去了,你觉得行不?”流连推了几个月的磨,也膩了,有这机会还有什么说的,忙答应了。田氏拍拍她的手,“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我看你也是个伶俐的,倒是个干买卖的材料,绸缎铺本钱大,脂粉铺子或者绒线铺子,我知道上哪儿上货,有三四百银子就能开张,你中意不?” 流连摇摇头,倒不是不中意这两个买卖——这两种生意都比较省心且干净,不用雇伙计,很适合姐儿两个,不过流连不想扔了自己的手艺,“我想开饭馆。” 田氏啧了一声,“饭馆子倒是个挣钱的买卖,有军队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不愁客源,只是你一个单身的女人,老跟这些人周旋,容易吃亏,倘若雇掌柜的,本钱可就大了,弄不好就被人算计了。”流连垂下眼帘,田氏的话很有道理,想了想道“我也不开酒楼,就开个小面馆儿,五间门面就够。”田氏略一思忖,“倒也行,比开个小脂粉铺子有出息。码头菜市儿往北一点儿有个院子,离西城门不远,进城卖菜的人从跟前过,城外就是牲口市,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房钱估计不便宜。改天你过去看看,中意的话,我替你问问。”流连点点头。 放州城是个乌龟形状,流人所在西北,离码头菜市不远,很容易就找到那个地方了,确实不错。流连出城买了一头青年灰驴。粮秣所比流人所更靠北靠东,放州城的道路倒是横平竖直,两个人牵了驴进城后,便直接往北走了。忽听有人招呼她,却是保才。流连道“保才,你怎么在这里,不忙吗?”保才笑得和煦,“怎么不忙!公务!你牵头驴做什么?”流连便把原委细说了一遍,保才笑道“别人都是买头便宜的老驴,你这个花了几吊钱?”流连花了九吊钱,保才无语,流连知道肯定是买贵了,强撑着辩解道“这样漂亮的好驴在京里起码得十四五吊钱,比老驴好使得多!”保才哑然失笑,别人都是花五六吊钱买头老驴,粮秣所的人扭头就送到汤锅,并不会留下来使用,不过保才知道流连不缺三五吊钱,便没有多说扫兴的话,与她二人结伴同行——王府在正北方向,倒也顺路。 “你办什么公务?” “码头那里有个菜市,拥堵不便,王爷想着重设一个码头,我来看看地势。” “哦?”流连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定下了吗?那些荒丘都有主儿了吗?” “怎么?你想买块地?” 流连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不想错过,“我刚刚看了一个铺面,太贵了,简直黑心!布局并不十分适合开饭馆,要是有合适的地方,索性自己盖个房子!” “好吧!我给你留心。” 流连从粮秣所脱了身,便租下了那所房子。铺面只有三间,好在院子里有水井,流连为安全计,并没有从流人所搬出来。稍微拾掇了一番,盘了灶,招了四个婆子,两个烧火两个上灶,还找了一个年轻人,白天跑堂晚上守夜,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流连只在前边儿照应,翠翠里里外外跑。快入腊月了,进城采买的人格外多。流连这里主要卖面和油旋馅饼。面其实是拉面,卤却是猪肉卤和板面卤,因为禁止私屠耕牛,所以用得羊肉。 面十个子儿一大碗,九个子儿一小碗,腌肉面猪脚面肥肠面还有羊肉丁面都一个价儿,油旋两个子儿一个三个子儿俩,素馅儿饼一个子儿一个,荤的两个子儿一个,肉汤里卤的鸡蛋一个子儿一个,豆腐角儿三个子儿一碟。水牌挂在墙上价钱写得清清楚楚,最有趣的是素面汤一百六十八个子儿,荤面汤一百八十八个子儿。所谓的荤面汤不过是面汤里放了芫荽虾皮葱花酱油香油,再加半勺卤汤和几滴醋,能闻见醋香并无酸味。开始客人往往吓一跳,后来见老板娘并不真的收钱,便有好诙谐的与流连打牙嗑嘴儿,流连总是一本正经道“头次打交道,交个朋友,这一百八十八个子儿算我的!”戓者是“都是老朋友了,总照顾我,今儿这碗汤我请了!”引得客人哈哈大笑,不是不知道老板娘就是耍嘴皮,就喜欢逗这个乐子,再加上饭菜味道确实好,竟一炮而红。 买卖红火了自然招人恨,就有人在背地里胡言乱语,保才和狄平及时来捧了个场,压下了同行的蠢蠢欲动。这天正上客时,忽听有人吵吵,流连撩帘子出去。活见鬼竟是收保护费的。流连叫这个不长眼的小子滚蛋,谁知初生牛犊不但不怕,竟跟流连叫起号来。流连不想理他,奈何人越聚越多,翠翠提了菜刀出来。那小子索性放起刁来,伸着头叫号,事已至此,再说好听话已经太晚了,流连硬着头皮接过刀,冷冷盯着这个上蹿下跳的小无赖——他把胳膊伸到流连根前,叫流连砍下来,绝不躲闪,皱一下眉头不算爷们儿! 流连等不来巡街的兵卒,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现代常见名厨炫技,在人背上切肉丝什么的,流连没那手艺,但是一个蹄?到底是切破肉皮还是见骨或者干脆剁开这点儿准头儿还是有的。如果不让这小子见血就让他把钱讹走,那买卖干脆别干了,如果胳膊断了,这小子这辈子都有饭吃了,必须见血又不致重伤。 衡量清了,流连举刀砍下去,势便做得凶,内里却收着呢。这小子是个雏儿,也就是吵得凶,碰见流连也是他倒霉,“嗷”一声收回胳膊,流连心里有了底,样子做得更凶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子扭头就跑,流连举着刀在后面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章 婆子不傻,她知道毛病出在哪儿了!可是婆子不打算服软:她是夫人的人!老头子眼看着望天的时日不多,入地的日子近了,少奶奶最后还不得落在夫人手里!迟早得撵出去!难道还怕她不成?婆子强撑着,装傻充愣往下吃。 流连吩咐翠翠去烧一碗蛋花儿汤来喝喝,饭太干了。翠翠很快端了一盆汤上来。汤极清素,芡勾得不稀不浓的,上面漂了金黄的鸡蛋花儿和碧绿的菠菜叶儿,点了几点儿香油。流连亲手盛了一碗奉与林老太爷,别人正噎得慌,便纷纷自己动手去盛。修武只喝了一口,便冲翠翠笑道:“小妮儿,你知不知道盐是干什么使的?” “我怎么不知道?只是我家小姐一向不许往随饭的汤里放盐。喝淡汤清清嘴里的味儿,才能吃得出菜的味道儿!”翠翠得意地回嘴,“不信你试试,菜是不是变得咸了!”修武依言挟了一口酱羊肉,点点头,菜确实显得咸了,不由又喝了一口汤,扒下一口饭,不知不觉中,竟把饭吃下去了。林老太爷用汤泡了半碗米饭,挟了块鸡蛋,也吃下去了。林珩忙给他又盛了半碗汤。 下午,只有老太爷院儿里的婆子,和两个专管洒扫的婆子,来给流连行礼。婆婆院儿里的婆子们根本就没有露面。修文修武兄弟俩来行了礼,接了她的红包和笔砚信笺——这些东西是奉贤准备的,各色信笺一箱,纸张两箱,笔墨砚台镇尺香炉一箱,流连虽不懂,也能看出东西不错,修文兄弟俩也很喜欢的样子,坐下来陪着她东拉西扯闲聊。最后,林珩领了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来行礼,流连给了他四张鞋券,客套了几句,男子领了两个儿走了。 流连和翠翠看着小箱子里剩下的钱荷包发愣。翠翠是个早熟的女孩子,“小姐,怎么办呢?夫人摆明了是要与你打擂台。当婆婆的要找儿媳妇儿的岔子,比锅底抺点儿黑灰还容易!” “不理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休了我!怕她不成!”流连嘴上硬,其实心中也没底儿,倘若结婚没几天就被人赶走,那也太丢人了!想想婆婆也是可怜,堂堂官家小姐,七品孺人,四品黄堂家里的掌家儿媳,一夜之间,变成了秀才的娘,这其中的落差,三千尺不止!偏偏不肯认命,不认命就不认命吧,跟我较什么劲?您丈夫不是我杀的,您家的房子不是我烧的!易妻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流连几乎愤愤然了! “点点数儿,收起来吧。明天回门儿,要准备什么东西不用?” 这句话把翠翠问住了,翠翠虽然话多,却从不乱说——这个事儿她没见识过!想了一会,翠翠小心地说:“小姐,您进了林家的门,就算是林家的人了!礼品什么的,得林家预备吧?问问少爷?” “得了吧!他个小屁孩儿懂什么?他手里有钱吗?等我想想……咱找老头儿、问该预备什么,他好意思不出点儿血吗?找个什么由头儿呢?……”流连噘着嘴,大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着。 翠翠最受不了她这个动作——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又没长胡子,捋个什么劲?忙上前拿下了她的手,“小姐,我炖了银耳百合羹,要不盛一碗送过去?” “唔,好!盛去!我得顺便儿跟老头儿说说厨娘的事儿!那个婆子太可恶了!中午都是旧菜不说,连个汤都不预备!丸子没炸透,大虾不新鲜,豆腐是酸的!我让她吃,她居然装傻充愣全吃了!” “小姐,你刚进门儿两天,太急了吧!”翠翠小心翼翼地劝道。 “我有分寸。赶紧盛去。” 翠翠找了一个椭圆形花‘好月圆乌木茶盘,托了一个福禄寿带盖碗过来给流连看。流连见那盖上卧了一只鹿,边儿上一个豁口儿恰好夹住调羹,便点点头。 林老太爷靠在床头,盖了暗紫夹纱被,精神还好,招呼流连坐。流连献上银耳羹,依言坐在一旁。老头儿端详了一番,笑道:“好精巧的物件儿!”说罢掀起盖子,用调羹略搅了一下,“用心了,炖得这么烂乎,费了不少工夫吧!”说着端起来吃了两口,点点头儿,“很好,只是再略甜些更好。我老了,口重!”说着招呼纤云加了半勺糖,搅了搅,端起来一饮而尽。 流连忙道:“还有呢,让翠翠再给您盛些?”老头儿摆摆手,接过纤云递过来的布巾擦擦嘴,“够了!我不喜欢剩碗底儿!好好的东西,既要吃就好好吃,不喜欢就不吃,不用专为做排场剩半碗!” 流连点点头儿,老头儿太敞亮了!流连这辈子最恨别人不好好吃东西,小孩子们眼大肚子小,剩碗底儿情有可原,成年人你不知道饥饱吗?就为面子,好好一盘子菜,就尝一口!请你做评委老师了吗?充什么大片子鸡屎!这些王八蛋就不是为吃饭来的! “孩子,你习惯怎么吃,就去吩咐厨娘怎么做!进了门儿就是一家人,总得吃饱!我吃饭不讲究,这些婆子懒散惯了,是该给她们立一立规矩了!不行就换掉!” 流连只低头嗯了一声。老太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前些日子家里遭了回禄,烧了大半房子,下人们纷纷求去,就把人放了大半。我这些日子没力气管他们。新来的厨娘就放肆了,我连一顿可口的饭也没吃过!等我好起来一个个收拾!你刚来,好歹将就几天。” 流连头更低了,想想老爷子两三个月之间,丧了独子,遭了火灾,给孙子娶妻又忍了奇耻大辱,哪里有心思管吃得好歹这等小事!自己太小人之心了,他一个做过知府的人,用得着拿自己当枪使,去跟儿媳妇斗法?不过厨娘而已,或换或卖,一句话的事儿! “爷爷,越是没食欲,才越要多变着花样儿做,只吃咸菜白粥怎么能行?怎么好得起来?只是,……会不会让人笑话我嘴太馋?”流连拉大旗扯虎皮,假模假式地推辞道。 “三代穿衣,五代吃饭!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能弄明白一个也是本事!光拣贵的要,那根本不叫会吃,富贵骄人而已!” “行,我试试。”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八章 “爷爷,我明天要回门,应该预备些什么呢?”流连故作小心问道。 “预备些吃食点心即可,家里有自酿的梨花白,带上两坛。归宁是一宗正经事儿,从此以后就是娘家的客人了。我会叮嘱珩哥儿的。孩子,以后有什么不懂得直接来问我即可,我不嫌烦的!” “好的,爷爷!我去厨房吩咐饭菜去了,你喜欢吃什么?”流连很开心,兴致勃勃地问道。 “有什么吃什么吧,你喜欢什么就叫她们做什么吧,我的牙还行!也没什么忌口的!” 流连心中暗暗松了一囗气,好歹林家三个主人,有两个还不错。本来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一挑三,不料两个男人都不给她对峙的机会,以后小心一些,只要自己行得正走得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流连活了一辈子,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没什么心机,倒也不是傻,豁达阔朗而已,也许是生活经历使然,不豁达不行,也许是轻松获得诸人的宠爱,让她不必去耍心机。福利院里的孩子,像她这样漂亮健康白白胖胖不傻不朶不残不病的并不多,曾经她是福利院的门面,受到所有工作人员的宠爱,院长更是将她养在身边儿。 老太爷的厨房在前边儿一个小院儿里,从月洞门儿进来是一条南北甬路,往北一溜四个四合院儿,往南是一个南房,只有南房和西房。西房锁着。南房门开着,有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翠翠站在门口咳了一声。厨房里的人闻声赶出来,忙行礼,为头的婆子正是昨天领菜的那个,皮笑肉不笑道:“少奶奶有什么事儿叫翠姑娘传个话儿就成,怎么还贵足踏贱地呢?”流连不说话,不喜不怒,面无表情看着她。终于,婆子低下头。旁边儿有乖巧的,忙上前和稀泥,“少奶奶是来看菜的吗?不知道老太爷指了什么菜。” 流连冷冷道:“厨房里几个人?各自的差事是什么?”那个婆子接口道:“老婆子姓谷,专管烙饼擀面烧饭做汤。”说着指了指旁边儿一个干瘦的婆子,“穆家妹妹专管烧火烧水洗碗泡茶。”又用下颌点了点低头不语的婆子,“蔡姐姐专管炒菜。蔡姐姐是咱们的头儿。这个竹姐姐,是专司打扫洗涮的,空闲时过来帮帮忙。” 流连点头不语,抬脚直接进了厨房,不由眉头大皱。厨房里十分脏乱,蔬菜桌上地下胡乱堆着,碗橱上都是粘的,油罐子上边厚厚一层黒泥,气煞猫(一种大型椭圆扁筐,荆条编成,一尺多深,五尺多长,上面有盖儿。我在我姥爷家见过,过年时煮好的肉,炸豆腐,丸子,年糕什么的都放进去,通风透气又能防老鼠,现在见不着了。我特别喜欢这个名字)的盖儿半开着,流连掀开看看,里边满满的,足足有一百多斤肉。流连弯腰闻一下,还好,还没有坏,拎起来一块看了看,细闻一下,撕了一条儿尝了尝,肉煮得很咸,估计撑得过明天,撑不过后天,就算今天再煮一遍,也过不了几天,扭头问蔡婆子,“妈妈,这肉为什么不收拾起来,这么搁着不就坏了?” 蔡婆子揉揉鼻子,干咳几声,略尴尬,“那什么,少奶奶,老太爷不吃腌肉,嫌咸,总不能腌起来给俺们吃吧?那成什么话。天气热放不住,我禀了夫人了,夫人说伤些价卖了,好歹得几个钱,比坏了强!今儿晚上再煮一遍,明天卖了去。” 流连点点头儿,心中暗骂“混蛋”,说起来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流连太清楚这些手段了!掏出帕子擦擦手,“谷妈妈,烧半锅油,将这些肉全部过油炸一遍。炸得略硬一些,晾凉。穆妈妈,刷一个三斗瓮,用干净布擦干。二位妈妈辛苦些,把这些肉做成油坛肉放起来。蔡妈妈,你做晚饭,丸子用砂锅炖了,排骨红烧,把这些菜拣新鲜的择出来,汆一下凉拌,烧鸡拆开,架子汆汤煮汤面,胸脯扯成细丝也煮进去,剩下的肉加面筋炖一下,别的再凑两个,清淡些!好了,赶紧开始吧!翠翠,你也来帮忙烧火吧,听妈妈的差遣。” “少奶奶,夫人说了把这些肉贱卖,也算是为少爷积福。我可不敢违命!”蔡婆子脸色很难看,都找好下家儿了,这些肉贱卖出去,她起码能赚个三五十吊钱,无论如何,煮熟的鸭子不能叫它飞了。 “嗤!”流连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夫人那里我去说!好端端的东西凭什么贱卖?猪肉卖不上个豆腐价!积福?当冤大头积福?赶紧动手吧!” “少奶奶,你先坐一下,我去请夫人过来。我不是信不过您,实在是夫人从没这么干过!”说着不由分说往外冲去。流连冷笑一声,示意翠翠动手。 翠翠可不怕她去告状,拿起一个围裙穿上,把大灶点上火,开始往里舀油,谷婆子和穆婆子也不好干站着,便开始整理屋子。谷婆子干咳一声,“少奶奶,油瓮在西屋锁着呢,钥匙得问夫人要。” “没关系,屋里这些也将就够用了!”穆婆子在围裙上擦擦手,飞快睃了流连一眼,开始清理屋角的一个瓮。 很快蔡婆子便将夫人搬来了,她得意地瞟了流连一眼。 众人忙上前见礼。林夫人冲流连道:“天儿这么热,肉存不住了,折点钱卖了吧!你这样费半天劲,还得把油和盐贴进去!何苦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跟个老婆子没完没了地较劲呢!” 流连施了一礼,淡定道:“母亲,城里人买肉方便,不会用油灌肉,只会用盐腌。俺们石桥镇,家家都做油坛肉,盐也不用多放,能吃对头儿一年。这么多肉好好地灌上,起码能吃到过年。做什么要贱卖掉呢?” “我把肉舍出去,是为珩哥儿积福呢?怎么能说贱卖呢!” 流连微微一笑,“母亲,舍出去怎么能要钱呢?都说便宜没好货,谁买了便宜货会念您的好?不骂人都算有良心了!这些肉有一百七八十斤,足足值一百多吊钱,卖不回三十吊,差七八十吊呢!这七八十吊可以做多少佛事?不比这积福?” 林夫人哪里肯听,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什么人家的规矩?嘴跟刀似的!婆婆说话都敢顶!年老的妈妈说什么你不听!不听不听吧,谁让你是少奶奶呢!婆婆说话你也不听,你怎么做媳妇呢!那个丫鬟,把火撤了!” 蔡婆子上前给夫人顺气,“夫人,少奶奶年纪小,您教导她就是了,气这么大,传说出去,倒像您做婆婆的欺负儿媳妇儿似的!老太爷和少爷面上也不好交待呀!” 这话火上浇油一般,陈夫人腾地一下涨红脸,冷哼一声。“我死了丈夫,算是没了倚仗,说话跟放屁也差不多了!……” “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十一章 天暖得人心慌,流连无所事事地瞎转,每天都要去自己的土地上转一圈儿。放州的春极短,老白姓管春天叫“春脖子”,一转眼树叶出全了,嫩叶遮出浓浓淡淡的荫,风是凉爽的,空气似水洗过一般清新。 今天是个好日子,田氏的一个表侄女给孩子办满月,流连正闲得发慌,便拿了一个红绸子尺头去凑热闹。主家住在西城外,今天凑一桌的几个客人都不讨厌,说说笑笑地日头竟不早了。进了城流连便下了车,走几步消消食,顺便去看看自己的地。 码头工地上静静的,没有人。这几天局势紧张,兵卒们抓紧练兵便停了工。城墙开了一个大口子,夕阳嵌在豁口处徐徐坠下。流连看着自己的那一块地,想象着房子的样子,忽然翠翠扯扯她的?子,略有点紧张,“姐姐,你听里边是什么声音?不会是兔子吧!”流连注意去听,却又没有声息,拣了一根棍子,小心地拨开杂草,狐疑地皱起眉,草上有几滴鲜血,尚未凝固,里边好像躺着个人。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乍着胆子往里走。 人还活着,居然是狄平,浑身是血。流连忙拔出狄平的匕首,割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狄平微微睁开眼,叹气一般说:“保叔。”流连忙打发翠翠去找保才,撕开褙子给狄平包扎,狄平又晕过去了。流连去走亲,席上夸了主家的米酒好喝,稠稠的,甜中略带酸,有浓浓的桂花香,主家回礼送了她一坛,田氏见她喜欢,便把自己的一坛也给了她。手边也没有别的东西,流连扯了一块布蘸了酒往狄平嘴里挤,狄平的喉结动了一下,似乎吞咽了一下,流连大喜,忙又醮酒喂他,他又喝下去一点点。 翠翠跑到军营门口找保才,门口的守卫打着官腔不给她传话,翠翠都快急哭了,恰好保才骑了马带着两个随从出来,见了翠翠便勒住丝缰,下了马,翠翠把她扯到一边悄声说了情况,保才不动声色,高声道:“行,知道了,我马上就送过去,什么要紧的东西,怕我贪了不成!”翠翠知机离去。 保才对亲随道:“我有点正经事儿要办,你们俩去吧,一定要仔细些,别让那些人浑水摸鱼!” 保才返回营房取了一个小包袱疾驰而去。哨卫挤挤眼,心知肚明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一个阉人,能干了什么正经事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保才一到,流连的心落到肚里了,忙把狄平交待的几个名字告诉保才。保才不语,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喂到狄平嘴里,又拧开一个小葫芦喂了他些水。保才解下狄平的腰带撕开,借着夕阳最后一点光看了看密信,揣入怀里。狄平醒转,强撑着说了几个人名和地名,保才点点头,把止血的药粉撒在他伤口上,“平儿,再坚持一下,魏军医马上就到了!” 保才看看流连,“柳娘子,能不能麻烦你照料平儿几天,军营中有细作,如果看见他的话,我们就不能秘密行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了!”流连没说的,横打鼻梁慨然应允许。 天黒透了,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儿赶了一辆轿车过来,同保才将狄平抬到车上。魏军医检查了一下狄平的伤势,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看保才,欲言又止。保才道:“无论如何,保住性命!”老头叫多掌几盏灯,往狄平嘴里塞了个木嚼子,展开器械开始治伤。流连和翠翠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默默地走远了一些。听着保才的被堵在口中的惨呼,翠翠蹙眉担心地问道:“姐姐,他们要锯掉狄爷的腿吗?”流连无奈道:“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很快,狄平就被包扎好了,魏军医匆匆离去,保才赶车把流连送回去,交待了一些事以后也走了。流连的窄炕上,残缺不全的狄平还在昏迷中,流连悲伤地想到狄平一向是个骄傲的人,仿佛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鹰,如今他的翅膀折了,他的命也危在旦夕,等他醒过来,他能接受这现实吗? 翠翠端了一盆水进来,把狄平额头上的毛巾洗了一下,又小心盖上,“姐姐,他烧得越来越烫!” “军医说,烧过去醒来就算闯过这一关了,闯不过去,……” “姐姐,你先去我炕上睡一会儿吧,得熬好几天呢!” 流连无力地摇摇头,“我睡不下,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有事儿我叫你。”说着起身把毛巾用凉水洗了洗。狄平的脸上都是泥,流连索性烧了热水,把他身上好好擦了一遍。呆在屋里气闷,流连索性到门外吹风。 圆月高悬在半空,静悄悄的。流连印象中保才向来一本正经,走路迈着四方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算与人动手也是气定神闲,没想到他墙头儿跳得也不错。他蹭一下跳过来,倒把流连吓了一跳。 “怎么穿这么薄站在外边?当心冻着!” 流连退了一步,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屋里闷,出来透口气!” 保才提了一个大包袱,有药和狄平的几件中衣。先交待了药的熬法,才去替狄平擦洗一遍,换下了脏衣裳。狄平只穿了一个汗褟儿和一条中裤,保才扯了一个夹纱被给他盖上。回到桌边坐下,见流连怔怔的,笑道:“怎么了?害怕吗?还是有什么心事?” 流连勉强道:“没什么!” 保才抱歉道:“不该让你看到这些。不过你不用忧心,我们提前有准备,不会让城里的百姓受战乱之苦!” 流连豁然开朗,原来她确实在害怕还没到来的战争,狄平的状况很直观地告诉了她战争的残酷,勉强笑了笑,努力放松自己,“要打仗了吗?”保才不答。灯光下的流连不似平日神采飞扬,少见得惶恐不安,保才很想把她拥入怀中。 第十四章 田瑞泰见流连捏着辣椒出神,忙道:“柳娘子,别乱摸,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流连强捺欢喜,“这是什么东西?仓里都是这个吗?” 田瑞泰从流连手里拿过辣椒,笑道:“山火这个小东西别看漂亮,凶得很,呛得死人!” “噢?是吗?” 因为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几个人七嘴八舌解说了一通,这东西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用途并不广,而且敌我不分,所以并不常用。 “给我点儿可不可以?”流连问得急切。没什么不可以的,这东西轻易不用一回,年年都换新的。田瑞泰好心提醒道:“是想熏兔子去吧?每回用半盆即可,切记点着火以后用盆盖住洞口,要不能呛死自己!”几个兵士很热心地抬了一麻包,放到车上,千叮万嘱她别乱用。 狄平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流连再过来照料,每天拄着拐在仓里散步,很快就能不用人跟着了。 流连在码头边开了一个凉粉摊儿,居然敢卖三个子儿一碗,比两个子儿一碗的还红火。看着也没什么出奇的,别人用井凉水,流连也用井凉水,别人用酱油醋,流连连酱油也不用,只用醋和蒜水,别人的凉粉是切成薄片儿的,流连是用刮子刮成粗丝,算不得出奇,别人用香油,流连用一种红油,带着一点儿辣味儿,奇香无比,别人看着眼红,也往油里放芝麻和芥末,怎么也调不出不这种香辣味儿,颜色也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流连忙得陀螺一般,等流连收了摊他们才开张,好在流连不贪多,每天只做一盆,卖完就算。 保才率伤兵先回来,见狄平还活着,简直喜出望外。魏军医很诚心地要去向流连请教一番,他觉得狄平的描述太简单了,保才顺势带了他去找流连。 流连正忙,忽见刚坐下的客人居然是保才,自然喜出望外,忙调了两碗凉粉丝送过来。保才微微笑着吃下去,其实他刚吃过午饭,一点儿也不饿,但是他心甘情愿吃下去。流连本来就只卖一上午,见保才有事儿,也不卖剩下的几碗了,索性寄存了长木板,拾掇好东西收摊,翠翠推了独轮车先走了。 魏军医性急,路上便向流连打听。流连并不藏私,细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蒸馏酒精和消毒绷带。流连照例把功劳推给干爹霍郎中。霍军医点头叹道:“是太医院霍家的人吗?霍家几代从医,大郎还是院正,到底不同凡响,也多亏柳娘子留心!多谢柳娘子!”魏军医还有事儿,匆匆告辞。保才其实也有得忙,但他舍不得二人独处的珍贵时光,便陪着她缓缓前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狄平被接回营房,夜深了,保才才回帐中。闲聊了几句,狄平盯着帐顶,“保叔,那个女人弄走了一包山火。” “哪个女人?柳娘子?弄呗,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反正秋天又有新的了。” “保叔,”狄平不看保才,很严肃道:“你该不会以为她是打算熏兔子吧!”狄平并不看保才,依旧盯着帐顶。保才明白,流连心心念念要干的事只有复仇,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也只有信王一个,略一思忖,“山火而已,难道王爷会钻进洞里任由她熏?”狄平冷哼了一声,“这位姑奶奶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总之留心,别让她真惹恼了王爷。王爷呢?他还没往回来走?” “王爷在后边呢,押着俘虏走得慢,我先带伤兵回来,平儿,这次大捷,给你记头功!”狄平叹了口气,依旧楞楞地看着帐顶。 “平儿,这次顾将军出力甚大,五千兵派了四千多出来,应该好好酬谢一下,只是灶上的人没一个靠得住的!上哪儿找几个好厨子呢?” 狄平侧过身来看着保才,“保叔,柳娘子不是现成的吗?总比灶上那些浑蛋强的多吧!” “她?王爷的意思是宴请所有的将士,连咱们的人足有六千多,她操持得了?倒是王爷单独宴请顾将军时,可以请她过来,比那几个酒楼里的厨子强的多!” “保叔,柳娘子没操持过大场面,您没操持过?柳娘子肯定会尽力办好,灶上那一起子,可不会老老实实办差,绝对要出妖蛾子。我看她行,我在仓里住着,她做十几个人的饭菜,麻利得很,同样是那些东西,人家做出来就是好吃,兄弟们佩服地不得了,都盼着我多躺几天呢。”保才有点儿心动了。 狄平趁热打铁,“你去请她,行不行都会给你个面子的,你想,她一个人能把饭店开起来,还能办不了一场宴席?有咱们兄弟俩呢,谁敢乍刺儿?” “行,我明天早点儿问问她去,大军估计快到了,得抓紧。” 流连在大食堂实习过,刀工就是那会儿实打实练出来的——倒不是没有切菜机,就为练刀工。因此她并没有推辞,慨然应允。接下来计议所需要的人手器具。保才说了个数目,流连摇了摇手,“你还是说一桌多少钱,多少个菜吧,小帐好算。” 保才略一思忖,“预计六百五十桌,每桌一两半银子,十二个菜吧,四个素的,六个荤的,两个大件儿。”流连盘算了一会,“太紧张了,都是些壮小伙子,肉得实打实上,大件上什么?鸡跟肘子?鸡好说,肘子?这天儿这么热,肯定放不住!流连手指叩着桌面,换成八宝果料甜饭,成不?饭就吃白馒头吧,弄一个汤?” 保才面有难色,他知道大米比麦面贵得多,流连是想在预算内让兵士们吃得多一些,但是他不能不说,“还是吃饭吧,只吃馒头太寒酸了!” “吃米饭还得熬菜,现在白菜没有了,萝卜和冬瓜都没下来呢,用什么熬大锅菜?” 保才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豆角子这几天正旺,也便宜,配上豆腐和肉行不?”流连倒是没想到这个,因为现代的食堂,很多都怕豆角炒不熟食物中毒,索性不炒这个菜。保才问素菜用什么,流连想了一下,“弄一个黄瓜丝拌凉粉,一个黄豆嘴儿拌绿叶菜,一个芝麻酱拌长豆角子,一个咸胡萝卜丝拌荞面扒糕,成不?” “不如弄个豆腐?” 流连摇摇头。 第十五章 流连说豆腐加一些肉丁烧出来就算是一个荤菜,保才微笑着看流连,她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纸柔和了许多,她就沐浴在阳光里,挖空心思地打小算盘,保才低下头,盯着茶杯,“别的荤菜用什么?” “这么多菜,只能烧或煮,炸才能赶过来。再弄一个塞肉馅的蒸豆腐角,炸一个茄盒,炖肉,卤蛋,黄瓜片拌猪头肉,都可以提前预备好,直接往上端就行。”保才看了她一眼,她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起来神采飞扬,一时竟有些痴。 “好,今天有空没有,试试菜怎么样?”流连太开心了,她远离了自己的岗位这么多年,终于能露一手儿,给这群自大的男人看看什么叫专业。 这几个菜不费什么手艺,流连不冒估,用秤量出每个菜的用量,很快就开出单子来。桌子椅子都不够,上菜的托盘也没有流连,保才大手一挥,“做!” 狄平摇摇头,“保叔,就算把全城的木匠全拘来,一时也做不出来。不如买些气煞猫扣在地上,就搬几块砖坐上,在城外给大家接风,只要菜好,没那么多讲究!气煞猫还能用,关键人手够吗?” 保才数了一下,“乛冷菜最少得二十个人,热菜得六十个,挑水的也得用十个人,端菜的得三百人,唉!哪有那么多人!” “保叔,叫那几个新兵端菜。其实那些伤残老兵也能用,腿脚不好的坐着烧火,只要有一只好手就能干些洗菜盛菜的活计。这样一算其实就差不多了,不行再花钱觅几个人。” 流连道:“怎么用得了三百人端菜,一个托盘一回端六个菜,两个人管十桌,只要一百人就差不多了,他们也可以洗菜挑水,不可能只端菜不干别的吧!”狄平的眼一亮,“对啊,叫木匠们做一百个大托盘,又不费什么大劲儿,这样人手富富有余,也叫那一百多新兵蛋子开开眼!这么辛苦,多弄几桌,叫他们完事儿也坐一坐!”保才点点头,“那就多预备三十席。”流连扳着指头数,桌子凳子盘子碗筷子灶头蒸笼菜刀林珩锅铲勺子笊篱托盘席篷扁担水桶大盆人手这些都好了,对了,再扎几个架子,放托盘,就跟书架似的就行,盘灶买菜谁去?狄平说:“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找人弄,今天就给你盘好,你去办调料吧!明天叫人全过去,我也过去。”流连说:“盐糖之类的也现买吗?那得用车拉。”狄平哑然失笑,“如今已经把灶上得罪苦了,还指望从他们那里抠出东西来?现买吧,叫田瑞泰给你赶车行不?他就是放州城里的人,经常管采买的事,倒也靠得住!” 有前哨来报,大军约还有一百六十里,狄平挥挥手叫他们下去,看看保才,“后天午时开席?”保才点点头,“你找人给王爷送信,叫他们赶一赶。” 大军赶到,几乎都惊呆了,谁都吃过席,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河边地碾得平展展的,桌子是倒扣的气煞猫和钉在架子上的小苇席,旁边放着酒坛,上面摆好了碗筷和冷菜,席棚里热火朝天,几十个精神小伙端着满满的托盘蓄势待发,高高的三角梯上站了一个人,把手一挥,小伙儿们开始端热菜,流水一般有条不紊,三角梯上的人眼神好嗓门亮,大声指挥着往哪趟那一桌送。 一般的犒赏也就是加点肉,哪见过这样的,分别坐下后,信王客气了几句简慢,也不多说废话,开席,众人这几天熬坏了,甩开腮帮子似风卷残云一般,霎时间吃得干干净净,连醋汤都喝了。将士们平常也就是吃个大锅饭,哪能摸着这么精致的菜,况且这几天连大锅饭也摸不着呢!饭是白胖胖暄腾腾的大馒头,油亮亮黄焦焦的葱花饼和香喷喷软乎乎的白米饭,一桌上一盆熬菜,不光有肉片和豆腐,还有豆角和海带,油汪汪的,红烧肉管够!最后每桌上上了一盆精致汤,里面有绿绿的菜丝和黑黑的木耳,白白的小鱼丸子,黄黄的蛋皮,嗬!那叫一个鲜美!信王陪了顾将军坐,同兵士们吃得一样,都顾不上文雅,顾将军笑着骂他们一个个全是饿死鬼投胎的。信王满面红光,“能吃才能干!要是跟娘们似的,指着谁打仗去!” 吃过饭稍事休息,顾将军派手下带大兵先回去了,他自己留下来要跟信王把军功对一对,然后把奖品拿回去。 把席撤下去,很快又摆了二十多桌,信王端杯讲了几句好听话,要跟掌灶的碰一杯,流连站起来小心地碰了一杯,谢了王爷赏识,并不肯抬头看他。信王知道她对自己怀恨在心,便也不多计较。流连略吃了几口,便告辞了,信王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背影,流连穿了一件月白生罗暗花圆领窄袖长衫,系了腰带,昂首快步的背影到底与男子不同。 第十七章 出首者的头上汗下来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帐本很快取来,保才批了一千零五十两银子,钱粮司出了一千零五十两银子,但是宴席的账上却只有七百两银子,管账的大叫冤枉,“属下连一文钱也没贪。那七百银子还剩五两七钱二分,米面的帐还欠着。每一分一文都有账。王爷可以派人去我屋里搜,我屋里的银子倘若要够一百两,王爷都可以治我一个贪污的罪!”信王冷笑一声,“当然得好好查一查。来人,把这几个人的屋子全给本王封了,本王要亲自搜一遍!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喝兵血!”流连后知后觉地明白,隔山打牛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只怕他早就有了收拾钱粮司的心思,今天的事,不过是借题发挥,就算没人出首自己,也会有别的由头。流连心里略松了些,心想再说几句软话让他快放了自己,以后军营这汪浑水打死也不趟了,累个贼死不说,一文钱都挣不到,饭也没吃饱,弄不好还要命。 “王爷,小妇人无知,求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小妇人吧!” “柳氏,”流连忙抬起头,信王得意地挑了挑眉,嘴角上扬,笑得邪魅,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流连心说:坏了!果然信王接着温声说道:“我也知道你是好心办坏了事儿。只是法令就是法令,倘若有苦衷就可以轻轻放过,以后本王还怎么治军?这一条法规今日起立即废除,至于你嘛……”信王伏在桌子上,双手合拢顶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流连苍白的脸,“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已是流人了,也没法子再判你流刑,就没入王府为奴吧!如何?” 流连都快气死了,“如何?能如何?我想如何就能如何?这王八蛋太不是东西了!”脸上还得强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狗屁样子,谢了他的不杀之恩。信王心情大好,流连明明气得要死,却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太爽了! 出首者和钱粮司的人屋里,都搜出巨量的金银,信王顺势替换了钱粮司的全部人手,相比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流连被无辜牵扯进去,其实才算倒霉,但她也只敢腹诽。 一直到掌灯时分,信王用过晚饭才有工夫召见她,“柳娘子,本王这里缺一个细心的使女,我看你还算能干……” “我不会伺候人!我还得要人伺候呢!”流连比萝卜都倔,一口回绝了,准知道他没安好心,果然没安好心,说是使女,谁知道他想干什么使呢!信王今天心情好,并不与她计较,“既不愿意做使女,那就做厨娘好了!”流连半点儿做饭给他吃的心思也没有,恶声恶气道:“我会推碾子,还是推碾子去好了!” “本王府里吃现成的米面,并不用推碾子,其实本王很好伺候,不如……” “做厨娘好了,只是小妇人手艺一般,王爷不要嫌难吃!” “好说,本王不挑嘴。你就住到后院去,……” 流连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在流人所住得挺好的,一年十两银子呢,钱都交了,就在流人所住着好了,又不远。” 信王微微一笑,“你现在不是流人了,怎能在流人所再住下去?况且,厨娘事关重大,出去一次回来要搜身的,你知道怎么搜吗?衣裳全部换掉,还要看着你全身搓洗过一回才算,你确定……”信王挑眉问流连,还上上下下打量她。 流连人在矮檐下,只好低头。保才撩帘子进来,信王吩咐保才带流连到后边儿歇,顺便把规矩跟她说说。流连逃一样跑出来,再跟这个死变态说下去,流连一定抑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后院儿一溜儿七间,东边儿两间西边儿两间都是替另开门,保才带流连进了中间的三间,流连一看就火了,这三间屋子富丽堂皇,就不像是给厨娘预备的,流连吵吵起来,绝不肯住在这里。保才问她到底怎么了,流连一时语塞,抓抓鼻子掩饰道:“这屋子一看就是给郡主预备的,我又不是王爷的闺女,住这儿不合规矩!”保才点点头,道:“是我疏忽了,那就住西厢房好了,那个屋里也有地炕,只是紧挨着温泉池近,略潮湿一些。今晚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可好?”流连没注意保才话中的漏洞,气冲冲地关了门睡下,一天也没吃东西,居然不觉得饿。 第十八章 信王正在灯下看账本,保才推门进来。信王抬起头,笑道:“保哥怎么回来了,不留你?”保才切了一声,并不答言坐在对面也拿起一本账。 “保哥,女人哭了,你得好好哄,怎么能嫌麻烦呢?哭唧唧的才有味儿,要怜香惜玉,懂不懂?” 保才淡淡道:“她就没哭,我怎么怜香惜玉!” “什么!这么硬!她是女人吗?保哥,别是你不敢下手吧?” 保才从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况且,再说什么亲如兄弟,王爷也是王爷,保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略看了一会,怒道:“这些王八蛋也太黑了吧!士兵们估计都吃不饱饭!当务之急,必须把灶上的人全换掉!连饭也吃不好,战力从何提起!” “谈何容易!咱们带来的那班伙头军,只怕早让他们拉下水了!伙食费用一天比一天高,吃得可一天不如一天!保哥,你跟她说了要她去伙房的事儿了吗?” 保才头也没抬,“还没有,她正在气头儿上呢,改天气消了再说吧。我想着可以先叫她在后边儿小灶上,改天,找几个人跟她学着点儿,她一个女人,斗得过伙房里那一群人吗?她还是不出面的好,大灶上找谁好呢? “保哥,大灶上叫平儿管吧,他……” “王爷,那一伙子残兵,能用起来不?他们应该可靠一些。” “对啊!他们好容易有个拿饷的机会,应该会珍惜的!叫狄平管这事儿!”信王赞许地点点头。 狄平伸个懒腰,“啊~,不早了,王爷睡吧,明天再看。”说着话将账本子收起来。信王捂着脖子扭扭头,附和了一声,自己执了烛台向楼上走。 正院儿的正房是两层,底下一层隔成三个间,中间三间敞着,不曾隔断,阔阔朗朗是办公会客的地方,东耳房两间放了许多书架,书装的满满的,西边两间也是书架,窗下一个小榻,午休用。上边儿也跟后院儿似的开了三个门,王爷住东边儿的两间耳房,保才住西间,中间三间是一个大大的会客厅,成年锁着不开。 流连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生了一晚上闷气,也就算了。王府的小厨房并不小,正院儿东边儿一条窄巷,是个死胡同,往南有两个小院儿,厨房在最南边,足足占了一个院子,三间北房,两间东厢,两间西厢,三间南房。东厢是厨房,西厢收储油盐米粮,北房还空着,预备存放碗盘——流连在肚子里骂了句万恶的剥削者!南厢是敞棚,放着水缸和柴炭。 从厨房往北还有几个小门,不过不是院子,而是一个长长的大仓房,青砖到顶,开着几个小门儿,小小的窗户开得巨高,根本看不见里面都是什么宝贝。 厨房是流连亲自设计的,一溜儿好几个大小灶头,可以同时蒸煮炒,烟出得很顺。小厨房是王爷的私厨,并不管侍卫等人的饭。前院儿东廊下也有一个小角门,那里才是侍卫们吃饭的地方,这个倒霉王爷没老婆也就罢了,使女也没有,流连怀疑如果公鸡下蛋的话,他肯定不吃母鸡蛋。流连不能到前院儿去,前院儿办公的人也不能进正院来,穿堂两边儿站了两个侍卫,昂首肃立,按着腰刀,不像别的兵士见了女子便笑嘻嘻的,并不与流连搭讪。 狄平拄着拐进来,笑道:“柳娘子,前边儿是办公的地方,都是臭男人,没什么好看的!以后有事儿找我,站在门里喊我一声就行,我基本老在前头。”说着陪流连往里走, 流连很想试试如果硬闯出去这俩人会不会真的拔刀砍,终究还是胆小,没去试。正对着穿堂有一座小小的假山,西边廊下坐了几个当差的,纷纷招呼狄平,狄平笑着回应了。至无人处,“这些当差的,供应一些茶水即可。他们的饭都是在大灶上吃,王爷请客的话,也是他们几个传菜,所有入口的东西。只要有第二个人经手,必须装食盒,食盒必须贴封条,封条上写名字,你这儿也得登记造册,所以一定把人记清。好在别人也进不了这个院子,不过总要小心一些。”流连自然知道饮食安全的重要性,不过这也太严格了些,好奇道:“莫非你们王爷被人下过毒?”狄平哑然失笑,“何止一次!我们王爷在京里,从来不会去一家酒楼吃第二次!”流连吃了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狄平,如果我自己出那个门,会不会?” “会的!”狄平道:“他们只听命于王爷,如果有一天王爷说不允许我和保叔随意出入,他们连我俩都不会放进来的!真的会砍!” 流连出了一身冷汗,这个王爷果然变态! “这也太……你们王爷又不是太子,谁会算计他呢!” 狄平谨慎地看看四周,凑在流连耳边悄声道:“我们王爷是陛下登基后生的第一个孩子,他的母亲是最受宠的娴妃娘娘,他还是正月初一生的,他才是陛下心仪的真正储君,所以……”流连点点头,微微有点儿怜悯,难怪他活成了惊弓之鸟,没娘的孩子就是苦! 流连求狄平想法子给翠翠捎封信过去,叫她投奔田氏去,幸亏认了这门亲,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个妹妹呢! 翠翠把流连的东西收拾好,她很想跟着流连,狄平淡淡一笑,并不置可否,翠翠便知道这事儿大约不成,只好投奔田氏去。 田氏是个仗义的,听翠翠说了经过,并不推却,慨然收下翠翠。叫人收拾出两间西厢房,裱糊一番让翠翠住下。翠翠不肯吃闲饭,便在田氏店里帮忙做一些活儿,田氏照着男伙计付给她薪水,翠翠安安心心干下去了。过了几天熟了,田氏非常喜欢翠翠,这个小女孩儿聪明伶俐,心灵手巧,眼里有活儿,夸了几句,叹道:“你姐姐要是像你一样乖巧就好了!她一个单怎么敢惹军营里的灶头呢!倘若我当时知道,定不让她如此莽撞!” 翠翠道:“王爷身边的保爷救过姐姐的性命,他求上门来,姐姐怎么可能不管呢!” 田氏道:“那还好,小命总算保住了!” 第二十章 流连伏在桌上,早已经痛晕过去了。保才打着火,点了蜡烛。屋里亮堂起来,流连悠悠醒转,保才见她满头大汗,忙替她接上了腕子。流连星眸半睁,惨笑道:“何必多此一举呢!”保才无语,替她推拿活血。流连低头,她知道信王是他的死穴,动不得的,她也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 “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流连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看着保才,“对不起!麻烦你利索点儿,我怕疼。我死后,把我烧了,随便刨个坑埋了就好,不用送去跟林珩合葬!” “你们不是恩爱夫妻吗!不是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吗?” 流连垂下眼,“我如此无用,有什么颜面与他生生世世!” “我说过林探花不是王爷害死的!你为什么不肯信呢!” “我信!” 保才皱起眉头,淡淡道:“你知道你那一招怎么破解吗?”保才拿了她的手做势向自己刺来,叼住她的腕子向前带去,另一只胳膊已顺势绞住她的脖子。一阵窒息感袭来,流连闭上了眼。保才却并没有顺势发力,而是凑在她耳边,冷冷地悄声道:“王爷只用了半招!他没想要你的命!”说完便松开紧绷的臂弯。 流连苦笑一声,泪流满面,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跌坐在绣墩上。 “不要再作死了,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保才拿了一条汗巾把流连的胳膊吊起,“好好歇几天,手不要乱动。”流连怔怔地看着保才的脸,又捡回了一条命,流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保才没再说什么。 信王还没睡,保才低着头,到底还是艰难地开口请信王放过柳娘子,他说看在柳娘子救过自己和狄平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信王无语,他本来瞧在保才的面上,也没打算为难那个女人。见信王再无话说,保才转身往外走,信王突然叫住了他,“保哥,你为什么不干脆娶了那个女人?” 保才手停在门上,勉强镇定心神,“王爷,我拿什么娶她!”信王惊讶地张大了嘴,保才怕自己失态,忙出去了。信王一直以为是流连在吊着保才耍,没想到却是保才干打窝不下钩子,这哪行呢!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保才并未觊觎这个女人,信王莫名地竟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翠翠过来伺候流连梳洗。翠翠帮她梳洗过穿好衣裳,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唠叨:“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把胳膊摔了?天黑就打个灯笼,我不在你身边,有些事儿你得自己操心!”流连原本以为保才是下不去手,没想到此事竟轻轻揭过了。 休养了几天,流连的手腕好了,她与翠翠撒泪分别。翠翠告诉流连林昆十分上进,他想把亲事定下来,自己的银子足够在城中买一所小房子了,想着干脆把家安在放州算了。流连替她高兴,取出一百两银票给翠翠办嫁妆,又拿了几个颜色鲜亮的尺头给翠翠做嫁衣。翠翠没有推辞,心中感念流连,伏在她的肩头,“姐姐,都说好人有好报,你又没做过坏良心的恶事,命为什么这么苦呢?”流连无言,拍拍她的头。 流连又开始下厨房,这一回她比以前用心了许多。信王和保才常常吃了早饭就走,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吃晚饭,大部分时间其实是闲着的。王爷和保才不在,长随们便也不在,两个侍卫跟哑巴差不多,等闲不开口,狄平各种琐事忙得团团转,午饭常常就在大灶上吃,没空儿陪她解闷儿。四面高墙围着,流连的日子过得坐牢一般。她闲不住,鼓捣出许多小点心,喝茶用。三人用过晚饭,常凑在一起喝茶。有流连操心,冷饮热茶点心饭食比以前丰美多了。 流连后悔自己当时太慌张,把刀丢了。信王和保才不在她也不好老去屋里,这些屋子由长随打扫,她只能趁着往里放茶水点心时稍微找一下,仓促间哪里找得到。流连正在书桌旁找,忽听院里侍卫与信王答话,流连环视屋子一圈,也只有西边那张高桌下藏得住人,慌不择路钻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田瑞泰的家几年前着火被拉倒了,他收拾起残砖碎瓦,邻舍帮忙盖了两间小屋将就着。小屋里有两个女人,正是他的姐姐和他的未婚妻。屋子里被收拾整整齐齐,他攒下的一大堆脏衣裳也都干干净净地叠起来了。 田瑞泰的父亲是一个铁匠,有次同母亲出城去赶集卖货,竟没再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姐弟二人是由祖父养大的,好在家中还算殷实,倒也不至于十分吃苦。姐弟二人与祖父十分亲密,每年祖父的祭日姐姐都会回来上坟,顺便给弟弟拆洗一番。 祖父死后,姐姐抚养田瑞泰,一来而去耽误了婚期。田瑞泰从军后,认识了现在的姐夫,为人仗义而精明,相能堂堂,一起出车去过他的家中喝水,见他家境虽一般,却和美,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热情地杀鸡烙饼炒鸡蛋招待他,小妹妹也忽闪着大眼睛羞羞地叫他哥哥。田瑞泰喜欢他们那个家,姐夫原本有亲事,谁知未婚妻竟跟她的姐夫私奔了,剩下他成了笑料。 田瑞泰有意把姐夫带回家,姐夫又不是傻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况且田瑞莲是城里长大的姑娘,不比乡下丫头风吹日晒的,人白净不说,模样儿还俊俏,待人接物更是落落大方。姐夫回去便央了媒人来提亲,姐姐也没嫌姐夫是乡下人,成亲后,竟十分恩爱。公婆还年轻能干,并不挑剔她不会干农活,况且只有一个儿子,也不会有妯娌间的眼红计较。田瑞莲只在家绣花,扫扫地,做做饭,彩云小尾巴一样跟着嫂子出来进去学活计。田瑞莲的针线活儿不是吹的,绣品坊里抢着要。她做姑娘时就是靠绣花赚姐弟二人的饭食——倒不是缺这几个钱,不能坐吃山空的意思。 那年秋天,地里活儿不忙了,田瑞莲丢下女儿,挺着大肚子带了彩云进城去,她是去给田瑞泰拆洗被卧绵衣,得住两天,彩云是去帮忙的——她的月份大了,顺便采购一些姑娘家的爱物儿——她冬天就要出嫁了。 姑嫂二人慢慢地走着,一路上说说笑笑。祸从天降,几个鬼方人逼了过来,姑嫂哪里跑得过马!田瑞莲叫彩云快跑,彩云不肯,路边有个土崖,彩云把田瑞莲托上去,自己已来不及脱身。田瑞莲逃出命来,彩云被鬼方人糟蹋了。 田瑞泰闻讯前去探望时,恰逢男方去退亲,彩云一心寻死。田瑞莲好言相劝,男方却口出不逊,田瑞泰痛骂了男方,义薄云天地拍胸口应了亲事。谁知这年冬天,田家老宅子被鬼方人付之一炬,亲事便搁下了。 盖一所房子并不是容易的事,亲事一扔就是好几年,彩云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再等了,就算没有房子,也必须嫁过去,有田瑞莲在,这门亲必须成。 吃过晚饭,三人守着灯围桌闲坐,“泰哥儿,听说你们灶上有个女人?京里来的?” 田瑞泰知道姐姐的意思,无奈笑道:“姐姐,人家是探花郎的夫人,能写会算,又年轻又俊,还会挣钱,能看上我?况且,保爷看她跟眼珠子一样!别乱说,招祸!” “保爷?就是跟着王爷那个?他不是那啥嘛!” “啥也不耽误喜欢女人!况且顾将军、朱副将、莫参将好几个屋都空着呢,都不算老,都想要要续弦呢!能轮到我?” “姐姐,别瞎想,这话传出去作祸!别着急,等我把房子盖起来就成亲!”田瑞泰的话并没有打消彩云的疑心。田瑞莲找到丈夫,他眼珠子一转,便出了一个主意。从那以后,田瑞莲把孩子留到乡下,进城与丈夫团团聚。他们在离王府不远的地方租了一所小房子,丈夫托人导到狄平,把妹妹塞进王府当差,一个月赚两吊钱。王府里添了好几个小男孩,都是守关的将军送过来请王爷教养的,其实就是为取得信任而送来的质子罢了,为了照料这些孩子,确实得添几个细心的丫鬟。 王爷讨厌女人,不允许丫鬟随便进正院,恰好这几天流连很忙,轻易也不出正孩院儿。好几天后彩云才见到流连——略有些失望,第一,流连并没有穿金戴银,身上穿的是白圆领窄袖长袍,腰间束的不是汗巾,而是一条金扣头镶玉细腰带,黑纱帽包住头,一根头发也没露出来。用一支木簪插住,大脚,要不是胸鼓鼓的,谁能分得出男女!哪有一点儿风流袅娜的意思。第二,她做事也,风风火火,雷厉风行,跟男人说话高声大气地,寸步不让。有次别的丫鬟偷懒,娇声要男人帮忙,当场遭她骂了,“既然进府来做工,钱跟男人挣得一样多,活儿也要做得一样多!这里没有女人干不了的重活,干得了干,干不了别充数。要撒娇,滚回去寻个男人嫁了,别在这里现眼!我好容易才求得男女同工同酬吗!别的地方有这等好事吗?”所有的女人都噤若寒蝉,她们都知道,别的府里女人的活计并不少,工钱却只有男人的一半,甚至不到。 这样凶悍的女人,很难想象探花郎是怎么忍着没休妻的。彩云跟嫂子闲聊,绘声绘色学流连骂人。田瑞莲也算开了眼,“这样凶的女人,怎么嫁出去的?估计是探花郎被她欺负怕了,不敢休妻!” “可不呗!嫂子,你是没见,她干活儿倒是麻利,切咸菜嚓嚓嚓嚓,那些男的耍心眼儿,自己切萝卜,叫她切芥菜疙瘩,她啥也不说就切了。” “哦~难怪她骂人呢!像她这样就得跟男人一样挣钱。本来嘛,干一样的活儿就得挣一样的钱,男人也没啥了不起的!不就……唉,女人做成这个样儿,才算不白活,痛快!” “嫂子,我要把你这话告诉我哥说……”瑞莲笑着拍了彩云一巴掌,“去一边儿去!你哥才不在乎这个呢!” 第二十三章 顾将军亲自将唯一的儿子送过来。孩子才七八岁,虽不算大,也可以开始学习了。顾夫人死得早,顾将军便亲自抚养儿子,屋里连个通房也没有,一方面是因为边境没女人,另一方面确实是怕别人不肯好好善待这个孩子。 顾将军是草根出身,凭真本事一步步走出来的,人情事务方面比较通透,明白一旦牵扯到利益,就有了利害关系。凭一个后娘怎么善良,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为自己的孩子筹谋,所以狠着心身边儿连一个女人也没有。这一点儿倒是与信王不谋而合。不过,他与信王略有些不同,信王是被女人弄怕了,厌恨女人,他还是比较喜欢女人的。 顾少爷一见流连,大感兴趣,好奇地围着她团团转。流连的那个孩子倘若能成,也有这么大了,况且这个男孩十分漂亮,胆子也大,流连便坐下与他聊得有来有去,几个大男人站在一边儿,被他们俩的傻话逗得哈哈大笑。 顾将军心里痒痒的,贸然开口笑道:“柳娘子,我这儿子还没有大名,不如你帮他取一个。” 流连倒没多想,顾姓的霸道总裁多得是,虽然一个比一个变态,不过名字都很好听,灵机一动,恶作剧道:“顾姓,叫顾北辰、顾晏城、顾景琛都很好听。”可惜这个笑话太冷了,没人领会她的幽默。顾将军寻思了一会儿,“北辰就算了,王爷的嫡长子叫北辰还罢了,我的儿子,还是算了吧!晏城和景琛都不错,用哪个呢?” 狄平接口道:“晏城太大了,什么样的事值得大宴全城?他还小呢!”顾将军点点头,“唔,那就叫景琛吧。好听!一听就很有学问的样子。柳娘子……果然兰心蕙质!儿子,不如你磕个头认她做干娘吧!”流连忙推辞,顾景琛早跪下去叫干娘了。 顾将军其实想说柳娘子不愧是探花郎的夫人,猛想到探花郎是她的伤心事,才玩笑说要儿子认她做干娘,谁知话音儿还没落地,儿子就把干娘认下了。流连拉起他,回屋取过来一个赤金项圈。顾将军哪里肯收,扎煞着手直拦,流连硬给顾景琛戴上了。 晚上,流连独自哭了半夜,想她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想她曾经的爱侣和温暖的家。 顾将军睡在前院狄平的隔壁。狄平并不急着回屋,严肃道:“顾将军,孩子睡了务必过来喝一杯!我有正经话要跟你说。” 顾将军哄睡了儿子,来了狄平屋里。狄平已经换了寝衣,正坐着自斟自饮。顾将军陪他喝了几杯,狄平低声道:“顾将军,你是王爷看重的人,有些事,我不能不提醒你,那个女人动不得。” “为什么!保爷,能……?” 狄平淡淡一笑,“自然不能!王爷呢?顾将军你是聪明人,真看不出来?” 顾将军的背上渗出汗来,“怎么会?陛下怎么可能允许王爷迎娶再醮之妇!” “所以呢?”顾将军额上冷汗流过鬓角,滴落下来。王爷是什么人,就算不能娶进来,就会放她去嫁别人?笑话!现在不就把她圈在府里不放嘛,她又能蹦跶出什么花儿来! 回想一下,王爷似乎对这个女人确实不同。顾将军忽然想起来一件旧事,低声道:“狄侯,据说王爷一见这个女人,就……不是真的吧?是别人污陷王爷!” 狄平不置可否,脸定定的,顾将军明白,这是真的,感激狄平,抱拳道:“谢狄侯!日后狄侯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顾某定不惜肝脑涂地!”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狄平给顾将军斟满酒,“顾将军,你我兄弟都是为王爷效力,咱们辛苦半天,为啥?要是因为一个女人生了嫌隙,那可就太冤了!顾将军,吃菜。” 顾将军第二天私下要把项圈还给流连,流连不接。顾将军满怀歉意道:“柳娘子,昨天本是一句戏言,谁知狗子竟当真磕头了。你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干儿子会夺你的孩子的福的,甚至以后就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了!”流连不知道还有这个讲究,接过项圈,“还有这个讲究吗?” 顾将军道:“你连这个都不懂吗?心真是太大了!”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顾将军进了正屋。王爷和保才狄平都在,狄平抬眼看看他,酸溜溜道:“顾将军,我还以为你看上柳娘子了,要给儿子找个后娘呢!”顾将军心中感激狄平给自己搭桥,不动声色道:“年轻人不知道轻重,亲儿子都没生一个,就敢认干儿子!真的个傻大姐儿!家里老人儿都没教过她吗?可惜,就是年轻了点儿,再老上十五六岁,就配得上俺老顾了!” 第二十五章 最近流连忙了许多。信王把这一批质子全都收了做干儿子,跟着他吃饭,流连气坏了——她的工作量大了许多,本来只要做三四个人的早晚餐——信王和保才中午多不在,狄平为避嫌也就不过来了,如今早中晚都排得满满的不说,人还多了许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再加上习武,劳动量大,做多少就没个够吃的时候,常常是流连谔然盯着桌上的空盘子,孩子们无语地盯着她。 只有两个人打下手是不够的,流连提出强烈抗议,她提议给孩子们设个小厨房。孩子们强烈反对,他们又不傻:王爷肯定不可能放这个女人去小厨房。流连为了防止自己过劳死,提出开一个培训班,小孩子们就吃学员们做的菜。信王欣然应允:这群孩子太能吵吵了,他的头早就疼了。 流连想着趁机摆脱正院的差事,信王也是鸡贼,没门儿,倘若跟孩子们吃一锅饭,岂不是乱了尊卑上下!流连差点儿骂出来,跟大头兵吃下锅饭你不在乎拳卑,跟干儿子们吃炒盘儿,倒乱了上下!简直不要脸,没法子,人在矮檐下。 顾景琛放学后常跑过来,流连常预备一些可口的小点心。今天下边儿送来一些山楂海棠石榴,还有几个最后的黄桃儿。这几天是秋老虎,流连把石花菜熬出胶来,把水果切成丁儿,弄得花花绿绿的。顾景琛大喜,端出来显摆。 信王恰好在院里乘凉,他突然双眉紧锁蹲下来,几乎不能支持,气息微弱,“景琛,本王旧疾犯了,需要吃一碗酸酸甜甜五色水果羹解毒……”景琛忙把碗递过去,自己跑去替他找解药。流连从没听说过如此怪异的病,过来一看,信王早把顾景琛的果冻吃完,得意地把碗递给她,“毒尚未清,再来一碗解药!”流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他居然连小孩子的零食都骗! 流连想要什么食材只需说句话即可,她曾要过牛奶,不过没有,大梁朝不流行吃牛奶。恰好,有一头牛犊死了,兵土们便把奶挤了送过来。流连煮了,都说好喝,只有信王一人拉稀,拉得厉害,流连眼珠一咕噜,冒出个坏主意。 信王吃了一碗药,军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王爷也不太在意,毕竟秋天就是容易腹泻。 牛奶天天送,信王天天拉。信王终于疑心是牛奶的原因,撤了,流连早有准备,牛奶馒头又白又喧香甜可口,奶豆腐吃着也不错。一连拉了一个月,信王拉怕了,连门儿也不敢出,生怕飞流直下时找不到茅厕。信王怀疑是流连捣鬼,问题是别人谁都没事儿,他甚至与保才换了卧室,不顶用,依然拉,换成大灶上的饭菜,也不顶用。信王索性躲出来几天,狄平带人更换了他所有的用具,不顶用。信王几乎敢确定毛病出在流连身上,问题是她是怎么把毒精确地下给自己的? 流连爽死了,看见他草木皆兵的样子就开心。流连知道他一肚子疑心,偏出来在他跟前乱晃。现在流连被严令必须在正屋吃饭,这有啥,看着他疑神疑鬼,只敢吃流连夹过的菜。流连本来一顿吃半个大馒头,就为不让信王吃自己掰开的一半,硬是吃了一整个。下次王爷学乖了,抢先掰开分她一半,流连下次就改蒸小馒头,一个一大口,叫他掰!信王不厌其烦地掰了一顿饭,感觉不能这样了下去了:主食还是小事儿,流连吃得清淡,不喜肉食,很少夹,更讨厌别人夹到她碗里,常拔拉到一边儿不吃,在信王的逼视下,不得不吃,往往要发牢骚。流连一天守着食物,不是这是那,挑着拣着随便吃。信王一介武夫,跟她一样吃青菜,迟早得饿死!好在手底下人多,遍访贤达,有与鬼方人打交道多的,知道乳糖不耐受这回事儿——毕竟牛奶是鬼方人的日常食品,了解地更深入。流连惊讶地睁大眼,“天啊,还有这回事儿吗?太神奇了!”演技太差,毫无可信度可言。信王有气没处撒,险些厥过去,满心以为这个臭娘皮总能老实几天,事实证明他还是不了解流连。 害信王拉了这么多天,流连赶紧做了好吃的给他补补,鹿肉、羊肉、狗肉、泥鳅、黑豆,韭菜,再加上人参枸杞茯苓……小样儿!补不死你!可怜的信王,牙疼、舌疮再加上便秘,一晚上硬撅撅火烧火燎地睡不着。军医严令不许他再进补。流连也怕给他补大发了,他再拿自己泻火,那可就糟糕了,便顺势收了手。 流连不是个深沉的人,诡计得逞,乐得喜笑颜开,恨不能高歌一曲以资庆贺,信王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抓住把柄,只好忍着。 放州冷得早,才入九月,天上就飘了几片雪花,流连端进来一个小铜炉放在桌上。炉上是一个小铜壶,擦得锃光瓦亮,壶里水滚开。 信王正埋头写什么,只用笔杆点了点旁边茶壶。流连倒去残茶,问信王泡什么茶,信王头也没往起抬,“随便吧,都行。”流连打开茶柜,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一个玻璃瓶,古代,玻璃可不是便宜货,不跟现在似的,一个啤酒瓶儿卖一毛,收废品的还不乐意,里面是一瓶苦丁茶,坏主意涌上心头,忙夹了三根儿,觉得不解气,又加了两根儿,回过身见信王依旧埋头忙自己的,乐呵呵地,冲入开水,略等片刻,倒出一杯金澄澄的茶水送过去。信王却不肯接,上下打量了流连一番,面无表情道:“你替本王试一下。”流连稳住心神,陪着笑道:“太烫了,火上还坐着锅呢,不能老等着呢。” 信王皮笑肉不笑道:“不怕,一个锅坏了也无妨,先替本王试试这茶有没有毒。”流连有点儿慌,心想,莫非他看见我放苦丁茶了,没见他抬头啊,应该没看见吧,硬着头皮端起茶,垂死挣扎道:“我怎么能用王爷的茶杯呢,我去拿我的茶杯……” “不用,喝吧!”信王冷冷地盯着流连。流连知道露馅了,勉强端着,不肯往嘴里送。信王端过茶杯,把茶水泼到地上,重倒了一杯放到她手里。流连欲哭无泪,这一杯颜色更浓一些,肯定更苦。 两人正相持不下,保才撩帘子进来,解下斗篷,笑道:“雪下得大了,地上都白了。”看不明白二人在干什么,问道:“怎么了?” 流连不敢说什么,信王淡淡地说:“没什么,叫柳娘子替本王试茶罢了。”保才不太信,他想得多了些,他以为信王又在调戏她,便替她解围,接过茶杯,“我来替王爷试好了,她又不常泡茶,哪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口味。”说着喝了一口。 第二十六章 保才一口喝下去,这杯茶竟苦得他怀疑人生,他看见信王眼中闪过一抹同情,再看流连羞愧地低着头,保才忽然明白过来,是流连算计王爷被抓了现形,而不是王爷调戏她被撞破,勉强咽下去,说了句还有事儿便溜了。流连可怜兮兮地看向信王,希望他高抬贵手。 信王好容易才抓住她的尾巴,虽然被她看得心荡神迷,依旧强撑着拉硬弓。流连苦着脸接过茶,磨磨蹭蹭不肯往嘴里送,信王看着有趣,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就饶过你。”流连吃了一惊,忙把苦丁茶送进嘴里,虽然故意泼撒了许多,到底还是喝进去一些,苦得舌头都木了,咧着嘴哈气,却见信王又倒满杯,流连急了,“不是尝了吗?还要干吗?” 信王奸笑道“我看你一饮而尽,想是渴了,再赐你一杯。”说着还示威一样摇一摇茶壶,里面还有水咣当。流连苦怕了,这个死变态,只怕喝了这杯还有下一杯,要不……其实王爷长得很不错,自己也不算太吃亏。流连满眼嫌弃地把他的脸拨拉过去,心想蜻蜓点水一般地把嘴唇往上蹭一下,先支应过去再说。 流连所有的对付男人的经验来自两任丈夫,正经夫妻,想亲多少亲不了?她耍赖也是闺房情趣,别有一番滋味,自然由着她赖,可是信王,光棍儿熬了这么多年,真刀实枪地抄家伙上都不解渴,能让她蹭一下就跑? 信王的吻极具侵略性,流连好容易才挣开,满面通红地跑出去。信王不意今天收获如此丰厚,独自回味着女人甜美柔软的唇。茶杯上淡淡的唇印,似乎还散发着女人的香味,信王凑过去印在唇印上,小小喝了一点点,后悔不该轻易放那个女人走,没想到这样苦,别说亲一下,亲两下、三下她都划算。 保才回来,见信王满面含笑,好似偷了油的老鼠一样,知道他沾到便宜了,便没说什么。 接下来,流连避猫鼠一般躲着信王,老老实实地没敢掏坏。 只下了薄薄的一点儿雪,天又回暖了。秋季是放州最美的季节。吃过早饭,流连正要往前边走,保才叫她,原来是下边的人进上来些水果,一筐晚熟的脆枣,一筐南来的香蕉,一筐柑橘,一筐菠萝,这是古代,不同于现代,都是极其难得的奢侈食品。 信王正拿了香蕉吃,流连的坏主意又来了,忙洗了一盘红枣殷勤地送上去。信王其实不喜欢红枣,不过,这红枣是美人亲手洗的,他必须赏脸,拈了一颗送入口中。 信王脸上神情怪异,他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竟好似吃了屎一般。保才关切地问怎么了,信王指了指盘子,流连拈起一颗枣咬了一口,装傻道“是不是吃到虫儿了?都怪我,没细看。” “不是虫子,是一种怪味儿!特别难吃!” “没有怪味儿啊,这么甜,你们尝尝。”流连说着把枣子拿给两个正吃菠萝的侍卫,都说甜,又脆又甜绝无怪味儿,流连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保才疑心是香蕉有问题,剥开一支尝了尝,很正常,软糯香美,哪有什么怪味儿。信王百思不得其解,鼓起勇气又吃了一支香蕉,确实很好吃,没有怪味儿。他满腹狐疑,见流连端着枣子吃得开心,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就是那支香蕉恰好有问题。 流连心怀鬼胎,怕别人吃香蕉时吃一颗枣儿,王爷就知道是自己捣的鬼了,便作出一副极喜欢吃枣儿的样子,信王果然命人把枣儿全送到流连屋里,流连推辞了几句,暗暗松了口气。信王招呼她吃柑橘吃菠萝,流连没客气,她本就是个爱吃水果的人,都吃了点儿才去前边儿授课。 秋天野果成熟,信王想从中生发些钱出来,过年好松快些,晚饭后,叫了流连进来商量。 流连听保才说了野果的种类,多是些海棠、林檎、李子、柿子、猕猴桃,山核桃野板栗可以直接卖,柿子不用管,可以做柿饼和柿醋,有人会。 流连想了想,“有糖吗?” 保才点头道“有,多得是!放州出甜萝卜,可以制糖,雪花白糖。” 流连眼亮了,“有糖就好说,果干果酱果酒都很好卖,价钱也不错,剩下的边角料晒干了还能当饲料。” “你会做吗?”保才关切地问她。“我只用小锅做过,没大批量的做过,不敢保证准能成。”流连老老实实地说。 “没事儿,试着来,大不了白费点雪花糖,咱们又不缺人手,干什么不是干呢!” “果干好说,果酱往哪儿盛呢?总不能用大酒坛子吧?” 信王微微一笑,“本王有一个瓷窑,你不知道吗?盛黄豆酱的小瓷坛还剩下几万个呢,够不够?” 原来初建王府时,取土烧砖,发现了高岭土,服劳役的流人中有个人烧过窑,识得,禀报上去,建个窑试了试,成色极好。放州产黄豆,做出的豆酱极好卖,酱有大坛大篓的,也有小坛的。小坛子豆绿色,十分精致,有装一斤的,有装二斤的,销路极好。 果干需要的场地大,工具多,价钱还不如果酱高,索性今年只做果酱。人多干事儿比较麻利,很快就盘起大灶,野果用一个圆筒刀戳去核,碾碎放入锅中煮一个时辰,再移入双层锅中加糖煮两个时辰,装坛即可,流连很快就试出最佳比例,加多少水多少糖都有了标准,又砌了几个灶,很快就把几万个小坛子用光了。信王大喜,下令先装大瓮,等烧出小坛子再分装。 果酱的销路极好,卖了一万多吊钱,刨去成本,赚了足有七八千吊。剩下的估计还能装三万多坛,还能赚差不多五千吊钱。果酱又酸又甜,比别处搀了冬瓜的不知好吃多少,一炮打响,各地客商都议定明年还来。 第二十七章 信王以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好说,谁知流连比泥鳅还滑,根本捉不住。流连吃了亏,自然汲取教训,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信王单独相处。 王府的四角有四座暸望哨台,西北角的一座,可以看见流连授课的那个院子。敞开的窗子里,流连讲课时神采飞扬,自信而专注,全落在信王眼中,他看痴了。 学员们都要上手实操的,十几个油锅一起烧,窗户实在不能糊,好在火足够多,不冷。今天学做砂锅炖菜,打点好锅,学员们围在一起闲聊,就有好吹牛的,开始说自己在家乡时,姑娘们哭着喊着要嫁他…… “多少?” “什么多少?” “姑娘啊!哭着喊着要嫁你的姑娘。”戳牛皮的人问。 吹牛者没想到到还有这一问,胡乱编了几个,反正也没人回老家去查证。 田瑞泰也在这里凑热闹,贼头贼脑的凑过去,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低声问道“都是瞎子?” 吹牛的人没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呢!”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鸟雀。信王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心中恼火,这个女人在他面前从没这样笑过,虽然他一心要哄她开心,她非但不肯领情,还躲得远远的。信王很努力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只是这个杯弓蛇影的女人,连正脸儿都不肯让他好好看一看,话也极少,随时都做好逃跑的准备,生怕他会兽性大发一样。 休沐这一天,保才吃过早饭照例出门。流连随口问他去哪里,保才随口告诉她去查看草料。流连随口问草料是什么草,带我去看看行不行,根本不指望他答应,谁知保才一口答应。流连险些高兴疯了,跑回屋换了一件宝蓝圆领窄袖男袍,连腰带都顾不上束好,便跑出来,保才微微一笑,带了她乘马车出去。 流连很适合穿男装,头发全部梳起来,罩上纱帽,再加上身形挺拔高挑,雌雄难辩,别有一番风味。 检查草料场一向是少有的轻松享受。草长得好不好,草打得够不够,一望即知。草料场盛产野味,野兔、黄羊、鹌鹑、山鸡、蘑菇都是等闲,虫草熊掌苁蓉才是拿得出手的东西。草头儿拿出几根锦鸡尾羽,流连喜坏了,保才可不是好糊弄的,他从车上提下果酱、果酒和一筐菠萝一筐柑橘。草头儿苦着脸命人把猞猁皮黄羊皮肉苁蓉往车上装,保才依旧逼视着他,草头儿无奈地进去取了一个小木盒,保才打开看看,不满道“就这么点儿,你赶紧把老婆接来,别把钱往无底洞里瞎扔了。”草头儿尴尬极了,陪笑道“没有,没有!” 保才横了他一眼,“没有?没有东西会这么少!” “小年,今年是小年!明年说不定能多一些!” “少来!这个位置多少人红着眼盯着呢?为什么派你来,你心里没数儿?王爷今年钱紧得很!咱们不替王爷分忧,指望谁去?”草头儿挠挠鼻子,又进屋去拿出一把鹿筋和四只熊掌,一张熊皮,两张狐皮。保才道“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果然打着埋伏呢!” 草头儿涎脸道“我本来想留给我老婆做个皮祆的。” 保才也没与他多计较,又装了一车干蘑菇木耳才罢休。流连陪着保才检查草垛,保才一时兴起,问流连想不想学骑马,草头儿驯了一匹走马,跑得极稳。 骑马其实没什么难的,关键胆子得大,流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况且前世也会骑摩托,因此很快就能跑起来了,保才驱马相跟,天蓝草短风清气爽,真是个好天气,流连一肚子浊气烦恼皆随风散去。 一个人眺望并辔缓行归来的两个人,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一对狗男女,大白天都不避人,跑那么远谁知道干什么去了,瞧那对不要脸的膝盖,都快碰到一起了,绝对是故意的!…… 保才看见信王,忙催马过来。信王勉强收拾起嘴脸,“我怕你心软斗不过这几个猾贼,过来看看,还好吧?”信王强压妒火,保才无语了。流连过来,翻身下马,站都站不稳了,踉跄几步,顺手扯住保才。保才忙扶着她缓行几步,笑道“初骑马都是这样的,不妨事,习惯就好!”信王嫉妒地面目全非,恨不能上去推开保才,自己扶住流连。 草料场的人都是信王心腹,自然尽力整治出一桌野味,信王也放下架子,宾主尽欢,痛痛快快喝了几杯。流连被信王搞坏了心情,返城时坐在车里缄口不言,信王与她同乘马车,流连抱膝假寐。 保才骑了信王的马跟在车旁。信王多喝了几杯,坐在对面的女人装傻充楞,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信王见了太多的女人,表面贤德淑良,背地里为上位不择手段,这个女人恰恰相反,表面上不拘小节,跟谁都谈笑风生,背地里对他却避如蛇蝎,倘若二人身份相当,她一定敢把自己赶下马车。 回到王府,流连一下车就溜走了,信王坐下来,有心腹送上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从流连倒的脏土里找到的,上面写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流连闲暇时很少做女红,多是在写关于烹饪的书,偶尔用炭笔画一幅工笔画,很少有这样凄凉哀婉的文字。属下很尽心地回禀,“王爷,这明月夜短松冈会不会是定的时间地点?” 信王叹了口气,“她出得去吗?”下属很慎重地摇摇头,“很难!” “好了,不用再查了,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柳娘子每次与仁王欢好,都会喝醉,无一次例外,可是没见她喝过酒啊,别的都无异常。” “好了,把人都撤回来吧,不用查了” 第二十八章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信王贵为亲王,文武双全,才貌俱佳,虽有个五阎王的浑名,并不影响闺秀们对他的倾慕,想方设法与他谛给良缘,只是他被女人弄怕了,避如蛇蝎,哪怕落个萎阳的恶名也在所不惜。流连恨他恨得牙痒,能祸害他绝对会抓住机会。偏信王就放不下这个女人,一次次原谅她,自己安慰自己是我对不起她在先,难怪她记恨。最令他恼火的是她只信任保才,也罢了,保才是好人,又不会有啥嫌疑,也能理解。可是那些来学厨的粗人,她照样交好,但凡是个好的,能被送来学厨?她都不嫌弃,合着就是对自己不假辞色冷若冰霜。听得底下有脚步声,信王抽身离开。 大白胖子田瑞泰好奇信王在哨台上看什么,信王离去后,他上去看了看。田瑞泰傻了,信王眺望的方向,流连正举了一只萝卜,指指点点说什么。田瑞泰头上冒汗了,他做贼一般溜下来,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脑子有点儿懵。有人爱慕柳娘子,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是这个人是王爷,那就太出人意料了。他一直纳闷儿保才对她的态度,他常想若自己是保才,一定把她娶过来,就算干不成什么正经事儿,搂在怀里也是一桩美事儿。因为保才的残缺,田瑞泰一直存着一个傻念头,总想着万一呢,保才是个仁厚君子,不会强迫她的,说不定她有一天想通了,不再守节……总归是痴心妄想。他争不过保才,遑论信王。想起见她第一面时,狄平的警告,田瑞泰苦笑一声,竟是金玉良言,自己本不该痴心妄想,好在没有孟浪,否则…… 田瑞泰火速成亲,他告诉每一个人,自己本想把房子盖起来,风风光光成亲的,哪有那么容易,只是委屈彩云了,婚后还得自己操劳盖房子。众人都接了他的喜糖,夸他娶了个贤良的娘子,流连也不例外,脸上并无异色,嗔他为什么不提前说,礼都没机会送。田瑞泰忍痛陪笑,“大家各有职守,不能擅离,等休沐时,请大家过去坐坐,只是房屋简陋,别嫌弃!” 流连等闲是出不去的。保才并不去凑热闹,只送了一副银镯,王爷赏了一支赤金并蒂莲钗,狄平陪着流连去的,流连送了一个正红的凤穿牡丹缎子尺头。彩云含羞过来敬酒,流连和大家一起起哄捉弄新娘,乐得哈哈大笑。 天一天天冷起来,入了腊月,没有雪灾,边境还算安定。鬼方人去避风向阳的地方猫冬,没来进犯边境,信王和保才都闲下来了。底下的人陆续送了年礼过来,很多野味,流连有的忙了。 克勤克俭兄弟俩和苏氏在年前赶过来,流连牵了苏氏的手,潸然泪下。兄弟俩暂住在正院东厢房,苏氏带了蕙儿跟流连住一起。哄睡了孩子,两个人倚在床上深谈。苏氏告诉了流连许多京中的见闻,忽然想起什么,问流连,“狄平和他的娘子和离了,你知道吗?如今慎言又嫁了,是给翰林院的一个编修做填房,好在没孩子。” 流连摇摇头,“慎言好长时间没来信了,狄平也从没提起过,人怎么样?”流连只知道慎言不肯来放州,要狄平回京,狄平不肯改换门庭,两人一直僵持着。 苏氏摇摇头,“不了解,公主跟他不熟,三十多,个子不高,长得比狄平差远了!”流连叹口气,他们这些做侍卫的,只能死跟一个人,换了主子没人肯信任的。苏氏也跟着叹了口气,“你怎么进王府了?你不是恨死他了吗?” 流连异常恼火,把事情跟苏氏说了一遍,苏氏若有所思,“傻妹子,你是不是错怪他了?你把灶上得罪了,不怕他们寻仇?在王府里倒是安全。”流连更恼火了,“这王八蛋,明知道会得罪人,做什么找我?我累个贼死,一文钱都没挣到,还被算计进来!” 苏氏笑道“我看他对你真是动了真心了,其实信王人不坏,他以前就寄住在公主府,……” “少来!要不是因为他,我何必喝避子汤?不喝避子汤,哪能林珩回来十多天,我都怀不上孩子!这个狗东西!就算林珩不是他害死的,我也不可能原谅他!况且,他一个王爷,再不得宠,也不可能会娶一个寡妇,要我没名没份地跟着他,他也配!再逼我,我就干脆嫁保才,他总不至于跟保才抢吧!” 苏氏拍了拍流连的手,“保才倒是个好的,值得托付一生,只可惜……” 流连低头垂泪,苏氏无语了,流连的倔强,并不是最佳选择,却是她最后的坚守。苏氏叹道“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不至于这么尴尬,便是不嫁也有个由头儿,难怪你恨他。”苏氏能理解流连,信王以为限制了她的自由,她就别无选择,只能屈服,其实他早已触碰到了流连的底线,现代人最看重的东西就是自由。信王的手段不是不管用,倘是别人恐怕早已屈从,偏偏是流连,滑不流丢,没处下手,流连不稀罕他的富贵荣华,即使为奴也安之若素,并不设法脱离奴藉。真的很容易,只要她肯钻进信王的被窝里,搂着脖子撒个娇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或者飞几个媚眼儿过来,王爷不给她脱藉,她就不许他亲近,哪个男人敌得过心仪的美人儿撒娇撒痴,信王也是男人,心急火燎地等着上当呢,偏偏流连硬是不上道儿! 苏氏道“你知道吗?临走前,驸马抱了抱我,跟我说对不起,这些年忽视我了!去他妈的!他才知道对不起我?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总算他还有良心,放我一条生路,我也是倒了大霉,嫁了这么个玩意儿!妻不妻妾不妾的,好容易才逃出来吗!” 流连倚在苏氏肩头笑道“你总算有自由了,我还不知道哪天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第二十九章 信王很快就向苏氏求助。 苏氏并不拿乔,微笑道“五爷,你知道柳氏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吗?她最喜欢什么?最恨什么!” 这难不倒信王,“她性子烈,看不得别人受苦,急公好义,最喜欢琢磨烧菜……” 苏氏笑着打断他的话,“错!她最看重自由!你这样圈着她,无异于为渊驱鱼,适得其反,只会让她更恨你!” “什么!哪个女人不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林探花未必就许她天天瞎逛去!” “可是林珩带她从家乡进京,许她扮成男子四处游玩,许她出头露面赚钱,林珩许她自由自在,才有后面的两情相悦,生死相随!” 苏氏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信王认为这一定是柳娘子企图通过苏氏逃出他的掌控,这个狡猾的女人一定算到他会向苏氏求教,本来嘛,他和苏氏在公主府就认识,这没什么难猜的。她想要什么都好说,金银绫罗珍玩古董,啥都好说,就算是王妃之位也能设法,偏要一个空虚缥缈的自由,这哪行,她泥鳅一般,只要一撒手就没影了!会不会是她不愿意与别人共侍一夫?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氏叹口气,这道题超纲了,难怪他不会做。同为穿越者,她为朋友尽力了。 派出去调查的人全回来了。 斥候把情报汇总呈上,信王惊讶地发现,柳娘子不仅在嫁林珩前与一个衙差有瓜葛,而且在圆房前就与林珩暗通款曲,再加上林珩死后还与仁王不清不楚的——难道俩人耳鬃厮磨半个月,就为的是探讨人生!她根本就不是个贞节烈女!信王太愤怒了,她喜欢书生,他已经文质彬彬很久了,他虽是武人,并不意味着他文不行,他自幼便文武双修。更让他愤怒的是她可以接受仁王那个伪君子,难道他还比不过一个瘸子!下属呈上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厚厚一叠纸,一半是画,一半是信,“这些东西仁王藏得极严实,很有可能是林娘子写给林探花的。”信王一张张翻看着,画的技艺一般,不过风格多诙谐幽默,倒也有趣。信,写的都是大白话,唠唠叨叨的,跟她的珩郎说的都是一些琐屑小事儿,谁说她坏话被她当面怼了,办了什么礼品送谁了,放在铺子里的钱生了多少利钱,什么菜怎么做更好吃,哪个铺子的点心不好吃……蛛爬体的字毫无骨力不说,居然还是炭笔写的!炭笔写的不说,居然还是横行的!有天理吗?她到底是怎么迷住探花郎的?就这还好意思拒绝自己!自己在文才方面可能比林珩略差一点儿,比她总要好得多吧!莫非她懂媚术,迷了林珩的心窍! 信王放下信,打开下边儿的一把扇子,上面写着“有主儿”三个隶书大字,笔力饱满,墨黑字端,啧啧啧!翻过来,中间赫然一个巨大的“滚”字,信王的心漏跳了一拍,细看却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倒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不像女人的口气。 别的女人送情郎不是帕子就是香囊,信王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确实不懂风情,两个人的闺房私语既无山盟也无海誓,不知道林探花怎么就被迷住心窍了。 材料很多,信王越看脸色越难看,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情况属实吗?” 斥候目光坚定地点头,“全部有人证!属下当时也不敢信,深查下去,柳娘子的孩子确实是仁王设法打落的!至于原因……也许林娘子知道。” 信王摇摇头,“她不知道。她一直当仁王是好人!”信王越想越心惊,“能查出来他与溃堤之乱有关吗?” 斥侯抱拳低头,“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查到有用的东西。” 信王思索了一会儿,“再给你加两个人,即刻返京,趁过年多走动,爷不能白吃这个亏!” 斥侯欲言又止。 “说!” “爷,这件事儿只怕很难查到实据。而且,丢失了这些书信,已经打草惊蛇了……” 信王略冷静了些,摆摆手,靠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会儿,“好吧,你在家里安安生生过个年。这件事很重要,明年尽力查证。去吧,回去好好歇歇。” “是!” 信王若有所思地轻抚着流连的书信,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柳娘子在林珩死后献身仁王,不过是为求庇佑,到底还是留了一条命。信王却明白,某实她留在京里并不是难事儿,毕竟她与那件事儿毫不相干,林珩又死了,没人会死盯着她,仁王权倾朝野,免除她的流放之刑易如反掌,她成为流人才是怪事儿。 仁王一向仁厚,柳娘子当他是好人,这不奇怪。不过信王也是皇室子孙,自然知道他仁厚面具下的真面目。柳娘子在途中几次寻死,可见与林珩确是夫妻情深。那么她与仁王到底有没有私情?所有证据都证明他二人之间绝不清白,仁王并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宠幸过的女人,怎么可能随便放手!那她来放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虽有仁王的令牌,却与仁王在放州的探子毫无联系,她对自己桌上的军情探报毫无兴趣,她对自己又是敬而远之,虽然算计过自己几次,也不过是泄愤罢了,无关痛痒!她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愤恨,背地里常加油添醋说自己的坏话,不过,这值个屁?值当仁王放她过来——毕竟老大费了那么大劲才把她弄到手。 信王想得头疼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这个女人是个磨人的妖精,第一次见面就勾得自己把持不住不说,老大装了多少年正人君子也差点儿在她身上破功。 信王把信匣藏到书箱深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那是她与别人的夫妻情深。 第三十章 保才和狄平翻看着全部情报,保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信王点点头。狄平低声道“难道仁王与礼王有勾结?为什么!就为一个女人不成?他是怎么结识柳娘子的?从什么时候与这个女人有私情的?柳娘子与林珩一直都是恩爱夫妻,林夫人给了林珩一个贵妾,柳娘子一直捣鬼不接敬茶,后来干脆送回老家了,难道她远远看仁王一眼就与他有了私情不成?说不通!” “不关柳娘子的事!只是林珩死后,柳娘子在仁王的别苑里住了十多天,仁王天天过去!……”保才抚额问道“老河沿之乱,不仅断送了王爷的前程,还要了林探花的性命。我与林探花几乎天天见,他从没苛待劳役,绝对是死于倾轧,原来是仁王的手笔!好手段!只是仁王什么时候认识柳娘子的?还动了情?” 信王头靠在椅子上,扶额淡淡道“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保才道“你不怕要了她的命吗!” 信王蓦地睁开眼,坐直身子,冷冷道“我想她更想知道真相!难道一直让她感念老大保住了她的性命不成!” 狄平若有所思,说“我听慎言说过,林夫人在京里一直奔走申冤,想为林探花翻案,会不会是仁王怕事情败露,才不敢把她留在身边的!” 保才接着道“她在坟地一心寻死,留的遗言是要烧化后与林探花合葬。我救下她后,她把上吊时穿的嫁衣放入骨灰坛中。进了放州后,有一个富商,与她是旧相识,他想要用一个人换她,许了一千两银子买通我,她执意不肯,把那人灌醉后摸黑走的,应该是仁王跟她说了什么,她才听信谗言,一心报仇!” “保哥,那个富商的事你从没说过!” 保才低头不语。 “好吧,谁去问!” 狄平忙道“我缺胳膊短腿的,万一她寻死,我可拉不住!” 保才干咳了几声,红头涨脸,道“我着了风寒,得赶紧找军医抓一副药发发汗。哎呦,头疼地更厉害了!”说了竟捂着头走了。 信王横了他的背影一眼,转头看向狄平,狄平见势不好,拄着柺赶紧溜。 没法子,只能亲自上了。信王想起流连的脾气,也是憷头,骂两句无所谓,打两下也不怕,权当是挠痒痒了,关键她万念倶灰下会不会寻死!她可不是惺惺作态! 信王把情报挑拣了一下,只留下有关仁王的一部分——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背地里调查她。 令人唤过来流连。流连一见屋里就他一个,顿时警惕起来,如同刺猬一般乍开全身的刺。信王心中苦笑,把情报推到她面前。冬季天短,屋里有点儿昏暗,信王吹旺火折子点起蜡烛。流连凑到灯下看,虽然有几个繁体字不太认识,但是大意能明白,不待看完,流连便跌坐在椅子上。许久,她期期艾艾地抬头,未开口,突然捂着嘴跑了出去。 门外,流连吐得天昏地暗。 流连吐完后踉踉跄跄回了自己的屋里,信王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过了一会,信王暗道不好,流连回屋有一会儿了,为什么还不点灯?他掀开后窗跳出去,还好,屋门没上闩。 月亮还没有出来,屋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吹旺了火折子,点亮蜡烛,昏黄的灯光下流连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信王过去将她抱到床上。探探鼻息,十个微弱,知道她是急火攻心,便解开她的腰带,扶她靠在自己肩头,猛拍她的后背。流连就倚着他的肩,身上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信王贪婪地闻着。流连悠悠醒转咳了一声,信王忙扶着她的脖子轻轻将她放在枕上,流连垂下眼睑,轻声道谢。一直以来,流连与他说话要么恶声恶气,要么阴阳怪气,要么干脆装聋做哑,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与他好声好气说话。 流连直勾勾地盯着帐顶。 信王怕她钻牛角尖,温言开解道“你不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一朵花开得美开得香,都没有错,肆意攀折才是罪过!”流连本来心中正翻搅,她觉得是自己给林珩引来杀身之祸,信王的话恰恰解了她的心结。流连闭上眼,泪从眼角大股地流下。信王掏出自己的帕子覆在流连的脸上,在帕子的掩护下,流连侧过身捂住脸嚎啕大哭。 信王耐心等待着,没有劝她。 许久,流连丝亳没有要停的意思,浑身上下汗湿透了,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信王怕她再厥过去,强行把她扯起来。流连低头哽咽着,信王拿过手帕轻拭她的脸,流连微微侧头躲开他的手。信王无奈地收回手。 等流连平息下来,信王静静问道“你与仁王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知不知道他何时动了心的?” 流连低下头,“这重要吗?” “不太重要!”信王长长叹了一声,“不过,我也是受害者,他们当时未必没想要我的性命,只不过力所不能及罢了。仁王为人谨小慎微,很难从他那里找到证据,只能想法子从时间上找到从中间穿针引线的人,……” “林珩院试后,我们去游玩,无意中得罪了人,受到报复,仁王的替我们解了围。后来槐安侯宴请举子们认识了。后来又受邀游湖,进京后,也没有太多的交集,爷爷不许我们与皇子走得太近,……” “就是说还是有交集!嘁,京里这么多皇子,你见过几个?” 流连抬起头来,目光茫然。 “你知不知道他何时对你有了企图?” 流连低头不语。 信王冷笑一声,“明白了,很早,是在槐安侯那里吗?” 流连辩解道“我也不太敢确定。我一直都很小心,连话都没跟他说几句,而且他主要是在拉拢林珩,我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的美人儿,总不至于他看了我两三眼,就五迷三道地要陷害林珩吧!” “你不懂!老大这个人,看似忠厚,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不择手段弄到手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一章 流连靠在板壁上,直勾勾地盯着昏黄的烛火。信王夹了几块木炭放入火盆中,吹了几下,火苗燃起跳跃着,影子忽长忽短地摇着。 信王坐到流连床上,流连垂下眼睑,“多谢王爷,我没事了,天不早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为什么来放州,难道留在仁王身边儿不好吗?还是你早就对他心存疑虑?”信王没理会她的逐客令,单刀直入问道。 流连沉默了良久,终于艰难开口,“我从没怀疑过他,只是林珩蒙冤,我想要替他翻案,有这个能力且肯帮我的的人又有谁呢?我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除了我自己,别的还有什么能打动仁王!可惜,……既然价钱谈不拢,就没必要搭上一辈子了!” “所以,你每次都先把自己灌醉?”流连难堪地低头不语。倘若是别人拿出这套说辞,信王一定不信,可是从流连嘴里说出来,就好似那么正当,就好像是炒煳了一盘菜,虽然很惋惜,也不过就是惋惜那么一下罢了。明明是一回事儿她就硬揪住自己不放。她要是肯把自己献上来,替林珩报仇,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儿。越想越恼火,信王酸溜溜道“嘁!做仁王的爱宠不好吗?总比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做流人好得多吧!” “我有手有脚,自己养活自己亳无问题,为什么要钻进笼子里,况且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何如到放州做一个流人!起码自由!” 流连理直气壮,信王无语,像这种事儿,按惯例,不都得哭得梨花带雨,再表白一番自己身不由己的苦楚吗?然后,男人再宽宏大量地原谅,女人再半推半就……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信王想起苏氏的话,知道这个女人没撒谎,一时无语,“难为你了。” 沉默良久,流连吞吞吐吐问他道“我们与仁王无冤无仇的,他真的会这样下死手吗?”流连怎么想,怎么觉得难以置信,想想仁王对自己既迷恋又爱重,怎么也不像凶手。 信王气坏了,流连聪明地闭上嘴。信王扭回头,无语长叹,幽幽道“世人都道仁王仁厚宽宏,其实皇室子弟哪个敢仁厚宽宏!我住在公主府,偶尔进一次宫,即使如此,也有好几次险些遗毒手。皇家没有兄弟,都是仇敌,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有一盆好花儿,观之闻之嗅之,恨不能偷走,跟主人百般交好,意在沛公。但是,他绝不会去杀了主人将花据为己有,更不会派人烧了房子做出一副仗义相救的样子,骗这朵花主动以身相许!” “礼王要争皇位,所以不择手段陷害你。仁王是为了什么,他又做不得皇帝,帮谁不行?帮礼王能有什么好处?礼王性情暴虐诡诈,不是个好相与的,扶他上位,他能容得下仁王?没道理!” 仁王扭头看看百思不得其解的流连,她疑惑地很认真,便抬手揉揉她的头。 “傻瓜,他哪里是在帮老三,他是拿老三当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是一只慈善的黄雀!他虽与皇位无缘,他还有儿子!从礼法上来说,承重孙可比庶子名正言顺多了!” 突然间一切都豁然开朗,流连拨亓他的手,一个现代人很难理解嫡庶之差,更难想象兄弟八九个之间的内斗。仁王的贤名遍布天下,救济赈灾更是急公好义,他是皇帝的得力助手,权倾朝野,原来一直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我可以为王爷做些什么?” 信王侧过身去看着她,“你应该这么说,臣妾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力,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流连皱了皱鼻子,“太肉麻了!我说不出来!”信王一时兴起,蹬掉便鞋,跟流连并排靠在板壁上。 流连虽与他结成同盟,可是于男女之事方面,毫无想法。“你,你,你,做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太困了,就在你这儿将就一宿吧!”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打了个哈欠。 “这这这不合适!会影响王爷的清誉!” “咋不合适了?只要你不往外说,谁会知道!要不,一起?”信王笑得贱兮兮的。 流连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榻,结结巴巴道“我下去喝口水,你你你先睡……” 信王得意地脱了外袍,扯过流连的被子盖上。啊!香喷喷软绵绵的,太舒服了,这要是脱光了搂个美人儿在怀里,这个牢食王爷当不当有什么关系! 流连住的这个屋子是个三间的敞间儿,门开在中间,北边儿是一张螺甸四柱板壁厢床,窗下是一张窄五斗抽屉柜,南边儿窗下是一张带抽屉的供桌,对面靠西墙一张罗汉榻,靠南墙是一排衣柜。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收拾地清爽利落。茶盘在榻桌上摆着,流连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倒了杯冷茶,腊月的天气,凉得她直咧嘴,也不敢抱怨。信王道“我要喝热茶,你给我烧壶开水。”流连添了几块炭把火吹旺,水很快就烧开了,流连给自己冲了一杯红枣玫瑰红糖姜茶,搁一边儿晾着,给信王兑了杯热的送过去。信王并不接茶,任由她端着茶盘,贼溜溜的双眼在她的脸上胸脯上游走着,“这个茶喝了提神醒脑,还怎么睡觉!你泡得什么茶?我要尝尝!”流连只好给他倒过来半杯,他端过去一饮而尽,“唔!好喝,我尝尝你那杯,枣儿肯定比我这杯多!”话是这么说,手中的茶杯却不肯往茶盘上放。流连无奈,忍气吞声把自己的茶杯端过来——很明显他是故意的,流连的小小洁癖他是知道的。 信王得意地用流连的茶杯转圈儿喝,“你这杯果然更好喝,枣儿多,甜!”流连恶心坏了,心里把这个混蛋翻来覆去骂了个透,面上纹丝不露。 “真好喝!我怎么喝光了!你再泡一杯好了,我还要喝!” 夜深人静,这个家伙存心没事儿找事儿。一直以来,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流连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保持最远的距离,信王在不激怒她的情况下力求拉近二人的距离。流连不寻死,信王不用强。相对而言,信王深得其趣,就象猫戏鼠一般,看着流连绞尽脑汁诡计百出,他随时可以啊呜一口,可他就不下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二章 既然结成了同盟,流连总得尽力而为。仁王激起了她的愤怒,她不能允许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人骗得团团转,更不能允许林珩因为自己枉送性命。她能做的事并不多,但她会把能做的事尽力做好。 流连整理出了一些赚钱的方法和改善生活的方法。 三个人都在正厅里,围着火盆喝茶,面色都不算好,想来是年底下了,烦心事儿多。信王招呼她坐。流连没坐,只把这几张纸递给信王。“别的我也不懂,只能尽力帮王爷赚几个钱,再就是调配好饮食,让兵士们更强壮一些。”说完就告辞了。 不得不承认。流连赚饯的法子确实很不错,果酱果干花草茶干果瓜子,开春都要计划起来,还要大力养鸡鸭猪羊等畜禽。信王把流连的计划书递给保才,苦笑道“法子不错!她还要大力开荒种田,真是生怕我死得慢。”保才将计划书递给狄平,笑道“她哪懂这些。不过这些赚钱的法子都不错!”狄平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不错是不错,上哪里找那么多可靠的人去?咱搭台子别人唱戏!算了,还是说咱们的吧。” 三个人头疼的是年怎么过,到处都要钱,偏偏信王手里缺得就是钱。狄平干笑一声,“不行就放一批私盐吧,机密些,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明年多种些糖萝卜,我看那个果子酱的生意不错,漫山的野果,动动手就是钱”正说着,流连端进来一口大铜锅,流连把锅坐在火盆上,笑道“外面下起雪珠子了,排骨炖萝卜,搪寒!” 信王笑道“费心了!外边儿大灶上吃什么?” “他们吃脊骨炖萝卜,脊骨上的肉更多。”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排骨,不过流连的话极有技巧。“还有鲜菠菜和白菜,肚仁、肠子,等吃得差不多了,最后往锅里一下,热热地喝一碗汤,保证舒服!”正说着流连的小徒弟端上来一大托盘小菜,另一个端着碗筷。小菜是泡椒藕片、糖蒜、泡白菜心、酱瓜、韭菜花拌豆腐、腌桔梗。流连照例先尝了所有的菜。锅里的油撇去了大半,排骨和萝卜翻滚着,散发着香美的味道。这么熨贴的菜不喝一盅,真的太浪费了。 信王稍喝了几口,这么家常温暖的情景让他感怀,他不缺荣华富贵,可他就想要这样寻常的日子,就算偶尔一次也好,偏偏就有人来煞风景。长随进来禀报,营中大灶上管事的来领钱粮。 信王怒了,保才劝他,狄平也放下筷子骂道“狗东西!偏偏这会儿来!生怕老子吃一顿舒心的饭不成!”见流连满目疑惑,“大灶上一个月比一个月开支大,饭菜也不见强!越整治越厉害!”流连了然,灵机一动,“再办一个大灶不就好了?”狄平苦笑道“多办一个不过是多一起子蛀虫。过不了几天就被拉下水了!” 其中的关窍流连一想就明白,便笑道“那就叫他们竞争,两家各自结算,分个上下出来,淘汰一家。” 信王的眼亮了,“说说看!” “挑几个人,再办一个大灶,两家竞争,让兵士们选一家!” “你是说要他们打擂台吗?很难的!新手哪哪都不摸门,怎么敌得过老手?还不是白给!”狄平皱眉道。 “试试看!”信王若有所思。 “王爷,这几个老家伙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装模作样地好几天,过后还不是照旧!”狄平道。 “平儿,此法甚妙,可以试一试。你牵头儿弄起来。” “王爷,……好吧。年前就办起来吗?” 信王略一思忖,“对。” 狄平道“上次跟着柳娘子办席的那群人就不错,挑几个出来即可。” 信王看了看流连,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柳娘子,你知道私自屯田是什么罪过吗?” “什么?”流连惊讶地瞪大了眼,“开荒种田,犯什么罪了!” 保才微微一笑,“这是大忌!犯不得!” 流连眼珠转了转,“是吗?那么这样,兵士们垦出荒地,地归国有,租给农民种,收租!这样总行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不成?” 信王目光牢牢粘在流连身上。流连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平时被圈在屋里,一副死样活气的懒散样子,一旦许她出去放风儿或者她谋算正经事儿的时候,精神奕奕,跟她出法子祸害自己时一模一样。 流连说完走了,信王傻傻地看着门的方向,他深切地觉得把流连圈起来太正确了,这个女人在谁手里都是个祸害,大祸害!必须牢攥在手里!保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狄平唤了他一声,信王由衷骂了一声,“这个女人是怎么生成的!鬼主意一套一套的!” 三个人都仿佛看到了放州金灿灿的未来。一般来说,金银财宝美舍肥田就是财富,但是从国家层面而言,人口才是真正财富。流连的主意不愁吸引不来人。 “可以让兵士们把家眷接来,安家落户。咱们放州要繁华富庶不难!”狄平兴奋道。 大灶上的人恨坏了,再立一个灶头他们是不怕的——凭他是谁,还有个拉不下马的?大不了多个人分肥罢了!偏偏是这个女人。倒不是收拾不住一个女人,而是这个女人出来进去老有人跟着,没有下手的机会——信王拨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给流连,形影不离,再加上狄平,狄平身体虽有残缺,脑子可没有。 有人有材料,盘几个大灶台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年底下了,油水总是要厚一些,况且兵士们对大灶上那起子人都憋着一肚子火,再加上流连上次办宴席出了大风头,谁不想来尝尝鲜儿?因此新灶一炮而红。 旧灶上的那起子人急了。新灶吸引了九成的人,很多人宁可多跑二里地,也要跑到新灶上吃饭。旧灶上的人跑出去死拦硬拽才圈住几个人。灶头儿急了,不用多说,过了年,自己就不用干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三章 灶头儿觉得有一把绳索系在自己脖子上,越收越紧。他不能坐以待毙。 新灶虽然只是一个席棚,可是安保极严,米面油盐每天入库,发酵的面有专人值守不说,居然还贴着封条,最棘手的是每一项工作都有专人负责,这就有点儿不太好办了,根本没有下蛆的缝儿。 新灶上的人大都有残疾。放州是边州,留他们吃一份儿菲薄的钱粮,如今有了正经职守,跟全乎人吃一样的钱粮,他们怎能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况且,谁没受过灶上的气,心中都憋着一口气,防他们比防贼还严紧。 流连的花样比老灶头多得多,她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要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把饭菜做可口是本等,既吃这一碗饭,就别嫌麻烦!一般来说,东西想要做的好吃,就不能偷懒,大锅饭也是如此。 同样是熬白菜,旧灶上是用油炝葱,下肉片,煸一下,下白菜豆腐添水熬出来,加盐酱调味儿最后加漂汤油。新灶上就是先把白菜汆水,然后用油煸肉片,炒出油,捞出肉,把豆腐过油,再舀一半油不用,剩下的油煸葱姜蒜,烹入酱油,放白菜翻炒几下,加水,开锅后加入肉片和豆腐,往往还要加一把海带丝和几根胡萝卜配色,加盐调味儿,临出锅再用热油沏葱花,点醋。醋不为酸,只为增香。油盐酱醋啥都没多用,比旧灶上平常多做了两锅,还是吃得精光。区区一个熬白菜尚且如此,别的就更别说了。同样的白馒头,加点儿油盐儿蒸花卷儿,同样的谷面,发酵用油烙熟后切大块,不用放糖就甜丝丝的,同样的豆渣,用油加山火炒过后,竟是抢手的小菜儿。同样的熬大米粥,搀上大麦仁儿居然也没人嫌偷工减料! 灶头慌了,他也可以不厌其烦地粗菜细作,问题是他不愿意,那样一来太麻烦了,起码得再加五六个人,哪一个不得用钱打发?他叫人把萝卜片剁了包大包子,一股脑儿把份例中的肉全放进去,油汪汪菜多肉少的大包子吸引过来几个馋嘴的兵士,灶头儿强忍心疼,自掏腰包贴钱买肉,才把这些人留住。 狄平喜坏了,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同样的份例,这边儿有富余,看旧灶上那些王八旦怎么贪! 旧灶上的横下一条心,就算是赔钱也不能认输,否则的话明年就连灶台边儿也摸不着了。 快到饭点了,流连里里外外察看一番葱花大饼基本烙好,只等切了,白米饭已撤火,略焖一会儿更香软,大锅烩菜再略滚几滚,热油一浇就算齐活,负责打饭的人也把自己拾掇得利利索索——流连要求打饭的人不能邋里邋遢,必须要要换一套衣服,并且只要漂亮小伙儿,一切都好,放下心来。 狄平坐在高处坐镇,很满意。 忽然,一大群人闹哄哄地闯进来,狄平皱起眉。倒也没什么,旧灶上的人来跟新灶上的人比武。狄平正要呵斥来人,流连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挺身而出,“好啊!正想跟您讨教一番呢!一直瞎忙,捯不出空儿来,您想察考什么,让我好好儿跟您学学。” 人越围越多,灶头说“也就是玩玩儿,给兄弟们助助兴。听说柳娘子刀功了得,来讨教一二!” 流连险些笑出来,心说你是真不知死!流连的刀是下过苦工的,前世在食堂实习时,每天少说也要切上百斤土豆,每一根都细细的,既为练功,也为熬性子。 跟从的人放过来两盆咸菜,鸡贼的是,一盆大萝卜,一盆芥菜疙瘩,很明显芥菜疙瘩是给自己预备的,流连哪肯吃这个亏,叫人先端下去洗洗,“您太小心下,我们这儿还没个咸菜吗?” 灶头儿暗恨,笑道“本来就是要送们的,知道你们没这个。” 灶头儿打的主意不能算错,他想流连也不过是个馋人,吃东西讲究,喜欢烧菜罢了,所以会做几个菜,也不过是女人的的小聪明。但是一个少奶奶不可能去亲自下手操持一大家子的饭食,所以刀工肯定是谈不到的。灶头儿的刀工也不算强,但是他是正经切过菜的,才学着上灶时,他一天切菜大概比这个小娘皮一年切的都多,现在虽然不亲自下手了,技艺可没丢。 灶头儿果然麻利,刀剁得案板当当响。流连忙而不乱,也没见她费劲儿,竟一骑绝尘而去!每一刀都极轻巧,绝不多费一丝力气,嚓嚓嚓…… 灶头不过刚刚切了一半,流连已经切完了,甚至还剥了几个芥菜疙瘩的皮,笑道“我最喜欢芥菜皮,用醋一拌,比肉都好吃!”流连并没有放刀,慢条斯理摆弄那些咸菜皮。灶头儿羞愤欲死,他不知道怎么下台,一不小心,刀蹭掉了一块皮,血涌出来。 流连催他去包扎,拿起刀替他切完剩下的咸菜。不比不知道,流连切的不仅快,而且细。灶头强撑着告辞,流连笑道“您这把刀太重了,用着费劲儿,不如换一把轻巧的,咱们改天再比!” 围观的人不待灶头儿走远,哄笑起来。太解气了,这可比直接明晃晃打脸有趣多了,改天还要比!兵士们七嘴八舌议论着,都不忙着打饭——饭就在那儿,还能跑了不成!狄平站起来,“先吃饭,改天有工夫再比,两边儿灶上打擂台!只比切菜有什么意思?别的也要比一比!”将士们欢呼走来,谁都不傻,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旧灶一手遮天的日子过去了! 消息传到灶头的耳中,他明白自己绝不能输,贴钱也得赢。菜中不仅有肉,肉比份例都多!明晃晃的大块红烧肉,一人一碗!怎么不比新灶上的熬白菜香!流连很聪明地避风头,并没有跟进,而是进行了缩减,菜更比平时素了几分。兵士们肉吃饱了,过来这边儿溜溜缝儿,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四章 闪过年儿,天略暖一些,新食堂开始动工,而且不止一处。兵士们的份例减了,因为肉吃得太多,好多人都窜稀,王爷发了怒,减了钱粮,重新定了饭食标准。标准虽比以前低了,钱可没少花,因为现在的标准是要实打实吃到嘴里的。新灶上逼得紧,旧灶上哪敢捣鬼,只能咬牙往下撑。 灶头儿恨毒了流连,可是她出来进去都有侍卫跟着,而且随着新灶上活计渐入正轨,她都不天天过去了。灶头儿买通了几个人去新灶找事儿,险些被兵士们揍死。如今兵士们滑头得很,哪个灶上的菜好就上哪个灶上吃。 流连气坏了,她尽心尽力地筹谋,毫无保留地授徒,不为别的,就为以好换好,他看在自己尽力效劳的份儿上,高抬贵手,放自己滚蛋,谁知竟是枉费心机兵士们的伙食费降了,伙食比以前强了,不要钱的蔬菜吃上了,自养的大肥猪能杀了吃肉了,嫩公鸡肥鸭偶尔也能来一顿,……这样富足的日子,兵士们以前想都不敢想,他还要怎样!她不过是想出去踏青,看看满山谷的桃李林檎山楂梨花,再看看金黄的油菜花海,出去看看风景怎么了!又不是干别的去!况且是跟着保才,又没有别人!瞧他那个死样子,黑着脸,叫保才给她折几枝花回来。 流连的小暴脾气,能受这个!她转而要求去街上逛逛。 “不行!没有侍卫。缺什么,我叫人送来!” 流连火大了,哪个王八蛋逛街带侍卫?她又不是他的老婆,休想限制她的自由!真是给他脸了,自从合作以后,他限制她自由的欲望空前高涨,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不成! “谁都有休沐,凭什么我就不能歇一天,出去逛逛!” “外面有的,什么府里没有?非得出去看!” 流连存心恶心他,“外边儿男人多,我就为看男人!” 信王才不跟她生闲气,“我不是男人?你要怎么看!” 流连拿出她两辈子最好的修养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破口大骂,愤然离去——再吵下去,就是打情骂俏了! 她回到屋里愤怒地锤着桌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并绝食示威。 王府厨房里的厨子手艺学了有七八成,普通场面都能应付,今天有点头大,狄平命人送来一盆欢蹦乱跳的小鱼,黑黢黢的,小鱼还没有泥鳅个子大,神奇地是,背上有根大刺,一捏居然会喳喳叫。厨子没弄过这个,去请流连。 流连,厨子啊,怎么能让她见到这个!流连觉得绝食的计划其实也不那么要紧,可以改期。她亲自下手把小鱼儿片出肉来,先拿鱼骨吊汤,再把鱼略腌入味,配上雪菜烧了一碗咸菜豆瓣,一碗红烧昂嗤鱼,一碗豆苗鱼汤,恰好保才和狄平都回来了。狄平吃过了,保才却是误了饭点儿,听了长随转告流连留的话,过来尝鲜儿。 刚摆出来,流连挟了一块豆瓣肉还没送到嘴里,信王拉着脸过来了,保才和狄平忙请他坐,二人哪知道流连居然干得出背着信王吃独食的事,还被抓了个现行。 信王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流连老脸通红,埋进米饭碗里不好意思接腔,就这么略一迟疑的工夫,三个男人风扫残云将鱼吃光,连汤都没留。 信王得意地瞟了一眼流连,假模假式地哎呀一声,说怎么把柳娘子的菜吃完了,快把本王的菜端来给柳娘子下饭。剩菜整整齐齐地没动过,侍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把红烧肉放到她面前。在信王的虎视眈眈之下,流连只好挟了吃。 信王冷哼了一声,心里舒服了一些,心说我还对付不了你!嘴里却问道“为什么不给本王上这个小鱼儿?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还不够鲜美!”狄平忙流连她解围,陪着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时令鲜物儿一般不随便上,怕的是上头要时没有,戓者节令不对风味不佳怪罪下来,所以干脆不吃鲜儿,这是御厨的保命之术,倒也不算是柳娘子存私!” “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时鲜只管上,不时不食的道理本王懂!怎么可能因为一盘菜怪罪人呢!去掉这条戒律,明天再多抓些小鱼来,柳娘子肯定还有别的做法,大伙儿都尝尝!恰好平儿的生日快到了,咱们好好替他贺一贺,柳娘子一向聪慧,最会别出心裁,就把事儿交给你办,可好!”尽管流连心里把他骂得花瓜一般,脸上却全是笑,她与狄平共事最多,狄平甚是尊重她,二人合作地极其愉快,给狄平办生日宴流连自然会尽心尽力,但是在信王府里办事儿时她不捣蛋,却是极难受的,流连为难地纠结着。 信王最喜欢看流连纠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猜测她会冒什么坏水儿。 狄平不过是信王的贴身侍卫,就算信王替他办寿,好好整治一桌酒菜,与知己好友坐下来好好乐呵乐呵也就是了。但是,流连怎么肯把寿宴办得如此平平无奇,这样平平无奇的寿宴能夹带什么私货,必须把场面哄起来,人多多的,越多越乱越容易出事儿…… “王爷,王府落成还没办过暖房宴呢,底下的人急得很,一心儿地要孝敬王爷,摸不着门儿!不如趁机大办一场,顺便也叫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过来开开眼,叫侍卫们来接待,万一跟哪位小姐瞅对眼儿了,也是一桩美事儿!” 别看流连说得好听,信王一听就明白,她这是想给自己拉郎配。信王自己就是根黄金棍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权势有权势,要富贵有富贵,进得府来,上无公婆掣肘,下无儿女牵累,中间也没有妾侍分宠,比哪个侍卫不招人稀罕!多少大姑娘馋得口水滴滴的,摸不着机会!倘若放她们进府来,不定出多少妖蛾子呢!这个该死的女人,不好好收拾一顿不行了,敢把自己往别人怀里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五章 很遗憾安保工作由保才负责,不过还好,最终信王还是答应了请女客,不枉流连转着眼珠东拉西扯找理由。流连从书上见过许多女子强嫁男子的情节,无不是打着仗义相救的幌子,这座王府里水池、岔路、空屋子全都有,她相信古代的女子,绝不会比现代的笨,最好是一个又丑又凶又有心计的硬讹上信王,那乐子可就大了! 流连暗搓搓地等着看好戏,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她进库房挑选食材。保才正在库里,两人闲聊了几句,保才先走了。这个库房里的东西很杂,是来不及分类存储的各色杂物,暂时堆在这里,没什么值钱的。库里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可以照见人的全身,流连过去摇头侧脑摆了几个姿势,一时兴起抄起一根儿拐杖跳了一段现代舞。舞自然跳得极拙劣,好在流连根本没打算给别人看。 流连搬着一筐干海货走了,远处架子后闪出一个人。信王想挑几个别致的摆件,送人用,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他拿起那柄拐杖看了看,疙瘩鲁酥的,也没什么出奇的,不知道流连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举动。地上还有几筐干货,知道流连还会过来,信王做贼一般悄悄溜走了。 一直以来,流连其实是一个简单的人,她的苦心谋划,在信王等人的眼中,跟个笑话差不多。其实稍微多想一下就知道,信王有一千个理由不与未婚的姑娘们接触,倒是想接触才要费点儿心思。但是她自己,信王不仅可以趁她喝多了沾点儿便宜,还可以装醉了沾她点儿便宜——有酒背锅,简直不要太方便了,信王有一千多个见到她的正当理由。 流连坚辞决不肯替他出面招呼女客们,谁说都不行。这是王府第一次正式亮相,只要流连应了,以后她就算是与王府绑定了,王爷再在人前与她略有那么点儿暧昧……信王气坏了,这个坏蛋滑不溜丢的,居然拒绝了! 宴会办得盛大圆满,极其成功。保才招待男客,信王请了苏氏替他招待女客,流连负责宴会。王爷陪着寿星在厅里接受诸人拜贺。王府的宴席自然很丰盛,流连的徒弟们学到了真手艺,都憋着要露一手呢,其实就算是就着咸菜啃窝头喝凉水,马屁精们也能写出一篇窝窝赋,用金糁玉屑来形容。 流连一直盯到最后一道汤,累坏了,好多年都没这么过瘾了,看看,这才叫专业!客人们吃过后还有服侍的人呢,男客那边儿端茶倒水引路上菜的是军中的小官儿,女客这边儿人少,是信王的那些干儿子们。这些人也算是客人,也得好好招待一番,厨房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趁着中间这点儿闲空,流连回屋去喝水,顺便换换被汗湿透的衣服。 流连回了屋,脑子里依旧嗡嗡响,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打开衣柜,脱下汗湿的衣裳。 忽然脑后一阵冷风袭来,脖子被一只胳膊牢牢锁死。流连大惊,拼命想呼救,哪里出得了声,她奋力抓挠身后的人,胳膊锁得更紧了一些,混乱中碰翻了桌子,前面的喧闹渐渐模糊了。 前厅里是放州最显贵的人,比外面雅静些。信王亲自做陪,谈笑周旋中,他听到后院的动静,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从后窗翻出去,贵客们惊得目瞪口呆。 后院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诸人忙扔下筷子往后院儿跑。刺客不敢恋战,破窗而出,信王没顾上追他,从地上抱起流连顺手扯下床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院里涌进来的人有习武的,一拥而上将刺客擒住,众人从窗口只看见信王抱了一个茧一样的女人,长长的黑发披散着。 保才匆匆赶来,信王已坐在床边,剩下的半边床帐遮住流连,隔开了所有人的目光。信王轻轻挥了挥手,“收网!” 保才略迟疑了一下,“王爷,会不会略仓促了一些?还没收集到足够的证据……” 信王冷笑道“本王抓一个人还需要证据吗?先抓起来,一审问证据就有了!敢动本王的人,真是活腻了!” 流连依旧晕迷不醒,信王一阵后怕,轻抚她的面庞。流连浑浑沉沉中本能地往温暖中靠去。 抓捕惊动了所有人,客人们匆匆告辞,剩下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胡乱塞了几口,兴奋地等待下文,信王第一次发威,无论是否与自己有关,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流连不知道怎么睁开眼。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没丢掉性命,自然不能算坏事儿,问题是该怎么面对旁边儿这个男人呢?救命之恩,就算是不以身相谢,也该说几句甜言蜜语表示感谢吧!倘是别人还罢了,怎么偏偏是他呢,一旦给了他好脸儿,以后指定打蛇随棍儿上,再也不能冷脸相对吗?算了,还是装昏迷吧,省得尴尬。 信王看着流连的脸由苍白渐转粉红,耳朵更是通红,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乱转,怎么不知道她是在装晕,偏不拆穿——她醒过来哪还能允许自己坐在她床畔呢! 信王的唇轻轻蹭蹭流连的耳垂忽然起了一阵坏心思,忍笑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醒呢?定是心脉受阻,还是帮你推拿一番吧!”说着还作势去揭流连身上缠的床帐,流连大惊,忙睁眼按住,嘴里忙不迭地道谢。信王瞧着流连雪白的膀子,哪里还能忍得住,眼通红,哑声道“你身上阳气不足,我给你渡一口生气可好?”不由分说堵住了流连的嘴。 躲是没地方躲的,流连几乎要气哭了。信王贪婪地吮着流连的气息,鼻尖在她的肩窝里蹭着,男性气息危险地弥漫在身畔。流连弱弱道“你答应过的,要我心甘情愿的……” “救命之恩,不应该以身相谢吗?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信王伏身胡乱吻着流连的脖子和下巴。 流连推开他,信王轻抚着流连的肩头,“好吧!君子绝不能挟恩图报,我等你亲口说情愿。”信王不打算用强,都亲上了,她还能跑到哪儿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六章 流连吓坏了。 一开始有信王在旁边捣乱,没来得及害怕,渐渐地,回过味儿来她才开始害怕,心有余悸地从梦中惊醒过来。信王站起来,破天荒地流连拉着他的衣角,怯怯地欲说还休。信王知道她就是嘴硬,其实胆子并不大,柔声道“我不走,只是喝口茶。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流连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不过不觉得饿,胸口堵得厉害。 流连日常很会作妖,倔强而独立,巾帼不让须眉,伶牙俐齿地不好惹,这还是第一次显露柔弱的一面。信王默默地陪着她。流连这个人很怪,人多的时候跟谁都能聊,私底下却跟哑巴差不多,能说俩字儿绝不说仨。换成别的妇人,碰上这种事儿,总得跟人絮叨几天,她倒好,绝口不提。一下午几乎没说话,信王拿出礼贤下士的耐心,找话题与她闲谈,结果她不耐烦地说你不累吗?歇一会吧!信王烧鸡大窝脖,尴尬地闭嘴,严重怀疑她是个河蚌转生,心想多好的一张脸,美中不足偏偏长了嘴。 干坐着没什么意思,信王命人把琴送过来,抚给她听。流连在琴声中静静睡去,很快又满头大汗地惊坐起来。信王将她拥在怀中,轻拍她的背。流连冷静下来,讪讪地推开他,低头不语,耳垂通红。信王从没见过她的忸怩小女儿态,心中痒痒的,只想去揪揪她的耳朵,扭她的脸,拥入怀中好好呵护,看着她开心地笑,男女之事却似乎与她无半分相关,明明做梦都想的事情,临头却舍不得下手了!信王笑自己脓包。 信王迎娶过三个王妃,性情各异,哪一个都不像她这么难拿。明明像清水般一眼能看到底,偏偏像深海般变幻莫测。 侍卫送过来酒菜,流连吃了几口。酒是米酒,甜甜的略带酸味,甚是合囗。流连知道自己的酒量很渣,不肯喝醉,只喝了一碗便放下了。男人灌醉女人的意图,二人都心知肚明,流连不肯喝醉意味着不想给他机会,信王同样心知肚明。 流连不爱喝酒,也不懂酒,她不知道这酒的厉害。平时信王和保才狄平常以此酒解渴,三五碗是常事儿,并不会醉。说到底她还是太粗心了这个酒,三人从来都只在晚上喝,当时确实不显山不露水,但回屋后,后劲儿上来,睡得死狗一般。流连以为一碗总能禁得住!信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流连努力捕捉信王的话语,整个人似乎要漂起来一般。 信王借着酒意问她为什么不肯接纳自己。流连真的醉了,没有扯什么冠冕堂皇的节烈、报仇,她挥手不耐烦道“你都把我关在笼子里了,还要我爱你,想屁吃呢!” “外面有好多人想要你的命,太危险了。不能放你出去,我一撒手,你肯定就没影了!”信王也喝多了。 流连理直气壮道“你凭什么把我圈起来,也就是没链子,否则跟狗有什么区别!我还不如狗呢!狗还牵出去遛呢……” “我是喜欢你!……” “呸!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 流连像死狗一样睡了一夜,醒来屋里干净清爽,翠翠和苏氏守在旁边。 “姐姐,你醒了?”?翠翠急切的面容映入眼帘,流连有点儿头疼,昨晚断片了,“翠翠,你什么时候来的?” “姐姐,我是早上来的,屋子是我收拾的。苏娘子也过来有一会儿了!” “早上?”流连狐疑地看看身上的吊带睡裙,裸露的地方有可疑的痕迹,禽兽!趁人之危!流连从来就不信什么酒后乱性,酒不背这个锅,就是趁虛而入的禽兽。其实流连冤枉他了,信王确实给她换了衣服,虽然不能说老老实实地秋毫不犯,但是他还真没干这最后一件正经事儿,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春风一度,是两情相悦地久天长。 翠翠去给流连端饭,苏氏开解了流连几句。其实流连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招来杀身之祸,更多还是把责任推到信王身上——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哪至于得罪人呢!苏氏更了解带兵的不易,比流连更能体谅信王,倒替他辩解了几句,话不投机,流连不想跟苏氏抬闲杠,心里骂着信王,吃过饭,拿了替换的衣裳跳窗户进温泉池去洗浴。这个温泉池是信王的,只有保才和信王二人用,狄平都是到前面池子去洗。保才和信王忙得很,哪有闲工夫泡温泉,流连便揽下了打扫这屋子的活计,常常溜进去享用一番。温泉屋在流连住的屋子背后,与正院儿西屋有走廊相连。走廊在后院儿,跳窗进去十分方便。流连惬意地把自己泡入温暖的泉水里,这是她在这牢笼一般的王府中,为数不多的享受。 刺客的嘴十分硬,口口声声与流连有奸情,是她把自己藏在屋里的,二人为琐事起了纷争,自己一怒下才失手的,并要与她对质。偷偷潜入王府杀人,是死罪,但是潜入王府与下人通奸,说出大天来也犯不了死罪。他不怕流连否认,这种事儿无中也能生出有来,只要自己咬死了,那就是有奸情。别的人犯嘴也都很硬,没人肯承认贪腐,毕竟贪污军费不比其他,一旦认了很可能会掉脑袋。 信王冷笑两声,吩咐人割掉他惹祸的根苗。刺客见狱卒拿了一套精巧的刀钩过来,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蹬开要替他脱裤子的人,厉声哀告求饶。信王伸出食指摇一摇,止住了狱卒,“本王的耐心有限,没空陪着你玩儿!你老实交代,本王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给你个痛快的,否则的话……”刺客忙不迭地把知道的一切都交待了。再严密的组织,一旦打开缺口,被彻底摧毁其实也不难。狄平拄着双拐过来,请王爷下去歇歇。信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也好,你们也熬了一宿了,早点儿审出来,我只要口供不要别的!”都是人精,讯问室里阴风惨惨,哀号连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七章 信王觉得自己快臭死了,本来天就热,昨天流连又是汗又是泪弄了他一身,再加上在臭哄哄的讯问室中熏了半天,实在要不得了。 信王拿了一套里衣,顾不得日色尚未过午,先洗洗再说,总不能闲着温泉池塘臭着自己吧!信王跳入池中,惬意地哈了一声。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流连用的皂团的香味。信王不止一次闻到过这种香味,今天格外浓些。 信王睁开眼四下打量,那皂团就放在池边,信王其实知道流连偷偷在这里洗澡,不过他没说什么,自己要洗澡时,稍留心一下便可以避开,流连也识趣地从不在晚上进来。信王拾起皂团往身上擦着,这个女人自己用的皂团香喷嘻的确实更好用。信王自己用的皂团臭哄哄的,虽然也洗得干净身子,到底不如这个,曾经他拿了许多名贵香料出来,要流连做一批香皂团。谁知这个捣蛋鬼把香料都贪污了,做出的皂团一点儿也不香。信王也懒得与她计较,好在臭皂不臭身子,便将就用着。信王出来上上下下往身上搓着,无意中看见池子对面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循着脚印看过去,屏风后面有一双脚,信王猫腰细看一番,虽是大脚,脚腕却细细的,小腿洁白纤长,惶恐不安地无处躲藏。信王哪知道今日有此艳福,差点儿乐出声来,不过他倒底什么也没说,勿勿洗净身上的泡沫,只拣起落在屏风脚边的内衣,并没有理会屏风的后面。 流连紧张地心险些跳出来,这是信王的浴池,凭她怎么狡辩,只怕也说不清。 信王上了楼隐在窗后,果然见流连披散着头发从窗子里爬出来,鬼鬼祟祟溜回屋了。信王拣到的是一只穿过的裹胸,混着流连的体香和淡淡的汗酸,信王凑到鼻尖深深地嗅了一下。 信王回了议事厅中,长随送上茶来。信王随手放下内衣,倒了一杯茶,眼珠子一转就是个坏主意,吩咐道“叫厨房里烧一碗姜汤,你给柳娘子送过去,告诉她天虽热也万不可着凉!”长随应了自去厨房交待。 保才撩帘子进来,信王见他面有喜色,忙替他斟了一杯茶。保才抓起茶一饮而尽,头上的汗随着流出来了。保才抬袖子蹭了一下,见桌边扔着一方雪白的帕子,便伸手拿过来。信王来不及拦,只哎呀一声惊叫。 保才诧异地打开“手帕”,哪里是手帕,竟是女人的裹胸。保才脸红地险些滴出血来,烫着了一般把裹胸扔出去。信王笑得贱兮兮的拾起裹胸凑到鼻下嗅了一下。 “王爷,灶头家里抄出来给刺史和县今送的礼单,抓不抓?” “太好了!抓!这一年的窝囊气没白受!”信王兴奋地捶了桌子一下,“狗东西们!保哥,抓紧抄家,别让他们把东西都转移了!” 保才只灌了几口凉茶水,急急忙忙又走了。信王把裹胸盖住脸无声地笑着。这个女人,凭她怎么能蹦哒,也跳不出自己的手心,从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女人,信王觉得他所有的妻妾的反骨加在一起,不如这个女人多。 流连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老姜汤。苏氏早走了,翠翠不知道其中的曲折,识趣地夸奖了信王几句,流连也不好意思细说,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翠翠放下梳子,挑了一支钗子,“姐姐,用这支白玉的吧,别老用木钗子了!” “不年不节的,况且我打扮给谁看!这一脑袋长头发,热死了,我恨不能剃个光头!” 翠翠无语许久,艰难道“姐姐,我知道你和姑爷情深意重,可是你也得替自己想想。难得信王肯包涵你,有他护着才没人敢算计,你到底在执拗什么?难道你真的想要做节妇吗?”翠翠凭自己对流连的了解,知道她所谓的守节不过是拒绝男人的推辞罢了。翠翠很清楚地知道,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还没有孩子拖累,手里还颇有几个钱,如果没有大家族庇护,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男人的猎杀,想要清清白白的独自过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等着被别人算计,不如自己挑一个。相对而言,信王的身份地位最高。 “姐姐,要说保爷呢,真是没得挑,女子能嫁这样的男人,也是好福气!只是保爷到底不全乎,要是有孩子,嫁他倒也不错。可是你又没孩子,保爷又不肯跟王爷争!姐姐,你……” 流连沉默了一会儿,只叹了口气,并不想多说什么。“姐姐,就算你想替姑爷报仇,这天底下,能帮你的也就是王爷了,何不……” “翠儿,他是王爷,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婆!现在不过看我有趣,逗着我玩罢了!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他娶一个寡妇做王妃,也不可能空着王妃的位子,到时候,我何以自处!就算我不与王妃争,王妃便不与我争吗?我拿什么争?宠爱吗?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一旦得手,能新鲜几天?等我生了孩子,就是庶长子,有几个庶长子能平安长大?就算我护地住他,凭什么我的孩子就得低人一等!” “姐姐……” “就这么混着过吧,哪天他腻了,自然会撵我滚蛋,反正他又不是讨不着老婆,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翠翠呆了,没想到流连洞若观火,将未来都看得清清楚楚。想想也对,确实没有一个王妃容得下她这样的侍妾既得王爷的宠爱,又与王爷的心腹交好,还有持家的能力不说,自己颇能挣钱,再有儿子傍身的话,……翠翠打了个寒颤,流连从来都不是个肯老老实实吃亏的人,区区一个王妃罢了,鹿死谁手真不一定!王妃不找碴还则罢了,流连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流连总会生下孩子,翠翠相信流连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定会为孩子扫清一切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八章 林昆奉命把翠翠送回去。 林昆被狄平收入麾下,前途无量,十分看重王爷交待的任务。翠翠把流连跟她说的话详细复述了一遍。林昆无语,“翠儿,我以后就算发达了,也不娶小老婆。真的,我起誓,倘若我起外心,就叫天雷轰了我!” 翠翠看了看他,“好吧!我信你!”林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锞子递给翠翠,“收起来,前几天我差事办得好,狄侯赏的!翠儿,我挣的银子都是你的,你只管花,别委屈自己!别老给我做衣裳了,穿不过来!”说着他壮着胆子抓住翠翠的手。翠翠并没有挣脱,林昆心里吃了蜜似的。 林昆一五一十向信王回禀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信王挥退林昆,陷入沉思。流连要的很简单,信王想要的一样简单!两情相悦似乎很容易,问题是然后呢!就算她肯委屈自己做个妾侍,自己拒绝得了父皇的赐婚吗?她抵挡得住后宅的阴私手段吗?如果她回击,会不会变得面目狰狞,……一时间,他几乎冲动地要放流连离开,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会溜得无影无踪不说,还会把她的笑脸送给别的男人,做美味的饭菜给别的男人吃,信王就觉得不甘心,这个女人肯定知道这番话会传入自己耳中,才故意危言竦听,难道自己还护不住一个女人吗?大下了多带她出去玩几次,哄她开心不就好了。 虽然打定主意要带流连出去放放风,信王还是要先一本正经的劝诫她一番,本来嘛,谁家正经夫人一天到处乱窜,就算穿身男装,也不合规矩。女人嘛,就得安安生生的呆在后院儿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是本王宽仁,容许你胡闹,换一个脾气不好的,腿给你打折了…… 流连要是肯听这种话,日头怕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她毫不客气地喷了回去,信王看着这个大放厥词的悍妇,双手叉腰口沫横飞,几乎要被气死!狠狠捶了下桌子,“大梁多少贵女,贞淑娴静,欲入王府伺候本王,……” “你娶呗!难道我会拦着你不成!有光不沾王八蛋!活该你打光棍儿……” 旁边站着的长随恨不能把耳朵割下来,好好的脑袋光溜溜地多好看,为什么非得支楞出这么两片耳朵碍事!两个低着头研究着脚下的方砖。流连不服不忿地拿指头点着信王的鼻尖,两个长随恨不能变成铺地的方砖,就算会被千人踩万人踏,总比在这俩活爹旁边不受罪!唉,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信王的确英明神勇,但就吵架而言,他不是流连的对手,一方面是缺乏煅炼,另一方面先天条件略差一点儿。换成田瑞泰,绝不至于输得这样惨田瑞泰和流连嗑闲嘴儿,吵得有来有去,不分胜负,绝不会生气。信王就不行,一落下风居然就生气了。吵架,最忌动气,上来就动真格的,这种人不适合吵架! 流连本来憋着几肚子气,发散出来后一下子神清气爽,怕把信王气死,非常仁义地住了嘴。 信王太窝火了,这个女人他一只手可以打三个,偏又一指头也捅不得,只能吵这样舒肝解郁的架!信王看不起吵架,有什么用!从小到大他遭遇的都是实打实的阴谋与算计,谁会与他吵无关痛痒的架! 信王略有点伤感,“本王把你纵坏了,好歹不分!” “扯你妈的淡,老娘不缺吃不缺穿,稀罕做奴才!别人月月领薪水,我给你教出来多少个伙夫,他们都有能挣七八吊的了,我呢!你给我开过一个铜子儿吗?”还真是这样,信王从心里没把流连当做奴才,也知道她不缺钱,所以竟忽略这桩小事儿了。 信王吩咐备马,两个长随如逢大赦,飞一般跑出去,流连也想趁机溜走,免得吵输了的男人从别的方面找场子。信王绕过桌子,扯住了流连的腕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流连忙陪笑告辞,信王不理会她拙劣的借口,脸上喜怒难辨,“我带你去看看你的薪俸,看看值不值!” “不用,不用!为王爷效劳是草民的荣幸,谈钱就庸俗了!” “是吗?”原来这个女人不止会骂人,也会哄人,瞎话听着就是顺耳。信王把流连拉入怀中,胡子拉碴的嘴凑过来。 流连大吃一惊,歪着头躲得远远的,“去看看也行!孩子们如今都能独挡一面,不用老看着了!” 信王也没强她,只携了她的手往外走。流连想拉开二人的距离,信王冷冷瞥她一眼,目光危险地滑过她的领口。流连大惊,老老实实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上的侍卫长随识趣地低下头,不看那双惹人遐思的手。 长随只牵了一匹马。信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长随低着头松了口气。流连强烈抗议,信王不与她斗口,翻身上马,顺手把她拽上去。流连后悔刚才不应该逞口舌之能,这个王八蛋心眼儿小得很,口头上吃了亏总会想法子从别处找补,最后还是自己比较吃亏。 一骑双人从街道上掠过,行人纷纷侧目。流连不敢乱动,一来怕掉下去,二来怕他搂得更紧,只要她老老实实地,他也不毛手毛脚,她要是乱动,他也会在乱中搂住一些不该搂的部位,比如胸部,光溜溜地,搂不住,只好用手抓。 流连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带到新码头。管事跑过来过来招呼,信王问了几句关于工程进度的事,管事的虽然满头汗,回答地倒是井井有条。信王马鞭子敲着手,随意走进灶房。灶房里干干净净的,有切菜的有揉面的有烧火的,各司其职。 信王瞟了一眼流连,见她露出满意的微笑,得意洋洋地高声问跑过来的灶头“晌午吃什么?” 灶头略有残疾,一瘸一拐地跑不快,他先满面堆笑地给王爷见了礼,又亲亲热热地喊了流连一声师父。“回王爷,今儿晌午,菜是肉片熬豆角,蒸茄子泥儿,小葱儿拌黄瓜,一人一个咸鸡蛋,饭是大米捞饭,一人一个夹肉油旋饼,米汤管够!绿豆汤熬出来了,就等着前边儿歇工时担过去。瓮里都是晾凉的熟水。” 信王满意地点点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十九章 灶头儿对流连充满感激。本来他的一辈子已经完了,虽有一份钱粮,不至于饿死,也不过是饿不死罢了。直到遇到流连,这个女人都已经是奴籍了,依旧神气活现,从不肯低头。传授技艺时,甚至从未重视过他,因为他不出色,也没有降低要求,因为他有两只手,别说他了,有独手的学徒,也被她在胳膊上绑了个树杈,一手摁菜一手拿刀,不能比别人慢太多。正是她的一视同仁,给了他们极大的勇气,没人再好意思拿残疾和功勋来说事儿,因为她会毫不客气地说,缺根腿很了不起吗?切菜用腿吗!咱们这是勤行!有功劳了不起吗?哪个兵士没立过功?有多少连性命都丢了,你好歹还留着命在呢!想偷懒的给我滚蛋! 灶头儿尽力把大灶办好,不贪不占,星星点点一个月少说也有三两吊钱的油水,再加上薪俸,一年足有一百吊的进帐。孩子老婆都从老家接来了,儿子送去上私塾,老婆跟着干些择菜刷锅的活儿,一个月也能拿两吊钱,家里不用开伙,里外里又省两三吊,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儿了。 “碗统一蒸过吗?” “那是自然!这是硬规矩!消毒嘛!我可拿着当事了!您还真别说,按柳娘子的规矩来,闹肚子的就是少,少多了!” “有什么困难直接说!” “回王爷,困难倒也没啥,就是菜不太够,如今嘴都刁得很,鸡蛋和肉不稀罕了,开始想青菜了。菜农送来的菜可不便宜,王爷,咱要是自己种的话,一个人一个月少说也能再省二百钱!” “噢!好说!还有别的吗?” “别的?”灶头摸了摸头,福至心灵,“王爷,我有俩儿子,都在私塾里念书。那先生实在平常,连算术都不教!我寻思着,光学那些之乎者也有啥用,以后当兵也用不上,……”信王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流连跟在他身后,不期信王突然停住脚,险些撞上去。信王指着面前的建筑问她,“这房子可抵得你的薪俸?”流连细看了一会儿,隐约辨出这房子就在自己买的那块地基上。房子是两层,进深很大,后边儿有一个小小的长条儿院子,可以进得去马车。 流连进去看了一番,很满意,前店后仓,楼上住人,不愁租不出去。她一向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况且是信王的便宜,更不会沾。 “太好了!花了多少银子,我来出好了!” 信王淡淡道“没多少!抵你的薪俸好了!”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的薪俸哪里抵得过!亲兄弟明算帐,我不能平白占你的便宜!” 信王将她抵在墙上,“要报答我吗?你可以……” 流连见他目光迷离,怕他精虫上脑,自己敌不过,便一本正经看向他后方,“哇⊙?⊙!仙女!好漂亮!” 信王却不上当,嘴唇蹭着她的耳垂,悄声道“声东击西之计不管用,不如改用美人计!”流连抬脚狠狠跺下去,“谁说不管用!” 信王吃痛,略一分神,流连趁机推开他。信王有一个针对流连恶毒计划先诱使她心动,等她死心塌地的时候,再冷落她,只有她真的洗心革面痛哭流涕才略赏她一点儿宠爱。小样儿,还收拾不了你!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完美,不可谓不解气,问题是第一步就卡住了。信王只好宽慰自己来日方长! 流连不肯上马,信王便牵了马陪她慢慢地走。信王高大俊美,流连长身玉立,再加上鞍鞯鲜明的骏马,所有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信王见惯这种场面,和蔼可亲地回应所有的问候。一街两巷哄动了,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挤过来与王爷打招呼。想想吧,那可是王爷,还笑咪咪的,看一眼这辈子就不算白活!最令人羡慕的还是一个卖桃儿的,这个老头儿奸得很,把他做幌子的一枝桃儿献给王爷。谁不知道他的桃儿酸得要死,除了害口的孕妇,傻子才会买,谁知竟得了王爷旁边美人儿的青眼,王爷大手一挥,一车酸桃儿算是找到主儿了。 流连快要气死了,只恨不能踹他几脚,面上还得挤出笑来,假模假式地陪他与民同乐。信王就喜欢看流连既恼火又无奈的憋屈样子,心中暗爽,笑得越发亲切了,甚至摸了摸旁边一个胖小子的头,把不知谁塞到他手里的李子赏了他。李子酸得人直咧嘴,不过,胖小子还是坚持吃完了,不是谁都能吃到王爷赏的李子的! 好容易受完罪,流连一溜烟跑了,信王心情舒畅,不意流连溜得这样快,没来得及问问她还想去哪里,略有点儿遗憾。不过,她还能老躲着不成,总有机会的。 流连不给他为难自己的机会。流连找保才填单子领了雪花糖,又领了小罐子和蜡,要了三个人。这个时代没有橡胶垫儿,密封是个难题,流连只能摸索着找法子。 老头儿一共三棵黄桃树,结不了几筐黄桃儿,全送过来了。黄桃个儿不大,显然肥水不足,也难怪,卖不上价钱的东西,主人不刨了它已经很仁义了,也就是它长在不碍事儿的边边角角里,正经种果树的园子里,谁种它! 老头儿简直太满意了,他偷偷抬了一个子儿的价,王府里并无异议,就那么结了账。第二天他送桃来,甚至还管了他一顿饭,白米饭管饱,菜里油水足得很,还有几大片肉,另外还有一个茶鸡蛋,这一顿饭在外边儿,花十五个孑儿也没地方找去!昨天跟在王爷旁边的那个人,果然是妇人,这妇人还给他包了十几个油旋饼放在筐子里。老头儿感激涕零,这是什么好运气,桃卖了钱不说,还进王府开了眼,进王府开了眼不说,还吃了一顿饱饭,吃了饱饭不说,还拿了十几个好烧饼,叫家里那个不开眼的老婆子看看,也就是她命好,嫁了这样一个好老头儿,旁的土鳌老头儿,有这一步好运?老头儿暗下决心今年给那三棵酸桃儿多上一车子粪,争取明年多结点儿果子。谁知道哪片儿云彩有雨,这不比多种一亩地强!这是随手儿的营生,费什么工了,白捡两吊多钱,够他和老婆子一人儿做一件里外三新的厚祆了!流连送走老陶,叮嘱他明年还把酸桃儿送来。老陶依依惜别,王妃娘娘真是个好人,观音似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章 有老陶在先,许多不好卖的酸果子送到王府,流连全部收下,水涨船高,酸果也不比甜果子便宜多少了。果坊正式开张,满城张贴告示,许多人提了野果来换钱。居然真的换出钱来!人们赚钱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打狼似的人们闹哄哄地进了山捡钱!就有聪明的摆开茶水摊,吃食摊,不比摘果子少赚。还有更聪明的,把野果子从农人手里收来,连夜送进城,赚个脚钱。 十天后,流连试着打开一罐黄桃,还好,没坏。流连用冰镇过,端给信王。信王素来不喜甜食,更不喜酸果子,不过他还是赏脸吃了两口。果子软糯酸甜,金黄鲜亮,甚是勾人。 流连扳着指头算了一下成本,笑道“运到京里,这一罐子卖五百文不贵吧!随便一罐赚三百文!就是果子太少了!” 狄平端起碗把汁喝了,见信王和保才都不说话,便笑道“账算得不错!问题是从放州进京,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怕它等不到进京就坏了!” 流连道“只要口上的蜡封不坏,放一年都没问题!至于耐不耐得住运输,试试就知道!” 信王见流连一本正经,别的不说,这一个女人一说到赚钱就两眼放光,反正赚了也是自己的,怎么也不亏,便吩咐道“就让送寿礼的车队带上一筐,行不行,一试便知。” 流连点点头,“好!运输问题好说,不行就再想别的法子。只是果子太少了,当务之急,还是得自己种一批。” 保才不紧不慢开了口,“要说种果树,倒是比种粮更有出息,而且不引人注意。我尝着这酸桃做出的果干和果酱比甜桃做的不难吃!很开胃。倒是可以种几百亩。” “几百亩?”流连皱起了眉头。“保才,几百亩太少了!能挣几个钱?” 狄平道“大姐,种过地吗?你知道一亩地种多少棵树吗?你知道一棵树摘多少果子吗?几百亩!可不是几百斤!” “王爷,”流连不想跟狄平斗口,“一亩地就算能收五千斤,一罐要七斤四两果子,一筐四罐,算六十斤,一亩地还出不了一百筐,几百亩不过才两三万筐,别说京里有二十万户人家,便是放州城里这三四万户都不一定够!这东西过年的时候送礼能行不!光这一项得多少!大梁有多少人家,一户人家买一罐,得多少?不往大了铺摊子,能挣下钱吗?” 信王的眼亮了,这东西吃着不错,看着也好看,算是个稀罕物件儿,而且家家户户都买得起,定能一炮而红。不算细账不知道,竟如此挣钱,而且不显山不漏水,可比贩私盐体面多了!最关键的,他可以借运输这个东西的名义养一支庞大的马队,有人、有马、有钱,哼哼!就算是不赚钱都值! 保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与信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狄平还要抬杠,保才踢了他一脚,岔开话题。流连接着说“而且这个东西很费人工,百姓可以赚个辛苦钱,过年多买几斤肉,咱们的猪鸡也能卖个好价钱不是吗?”狄平睁大了眼,好像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信王,见信王只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忽然心下豁然,咽了口唾沫,“江源头有一片沙地,好在都能浇得上,种麦子容易倒,又怕淹,种果树倒是合适,足足有三十多万亩,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找!” 流连喜出望外,使劲儿点头,笑道“够了!够了!其实没必要全部自己种,只要打开销路,多少也卖得掉!咱们也可以从农人手里收,只要赚钱,不愁没人种!咱们还可以育果树苗子卖,那个也很赚钱!” “你会吗?”狄平忍不住抬了个杠。“放州城里找不到一个会育苗的人吗?还是狄侯会被这件小事儿难住!”流连不服气地呛了他几句。 “好,好,好!姑奶奶,你一句话给我找了这么多活儿!除非晚上弄俩好菜慰劳慰劳我,否则果园和树苗你休想到手!” 信王看着流连和狄平斗嘴走了神,第一次见到她真正高兴起来的样子,虽然她很少唉声叹气,但也很少能这样意气风发。信王心中一动,也许自己确实不应该把她圈在后宅,鹰就应该在天空翱翔,如果自由能换来这样明朗的笑容,也不是不可以。 “好了,好了,别吵了!柳娘子,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哦!真的!王爷,不如你下令放州女子禁止缠足!”信王没想到会是这个,一时沉吟,流连怕他不认账,忙道“王爷,女子不缠足的话,什么都能干得了,抵个男子用,以后也可以给咱们作工!你看府里那几个大脚婆子,不比男人差吧!还比男人干净!又听话!” “好!我答应你!”流连心下一喜,终于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减免了一点点苦楚!狄平抗了她一下,悄声问道“你怎么不要求恢复自由身呢?”流连楞了一下,忙看向信王,信王微微一笑,双手一摊。 “太晚了!” 流连恼得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信王怅然看着竹帘,心想你为什么不说一定要做信王正妃呢!就算你说以后不允许王府里有别的女人,我也会答应的!男子汉,说话一定算话,答应就会办到的!为什么偏偏不肯说呢!还好,没要求恢复自由,好险! 流连的主意,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阳光透进来。做为皇子,他明白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多重要!流连的法子不仅可以让百姓赚几个手工钱,种、收、做、卖都要人手,罐子、筐子、蜡、糖都能养一大批人,一业兴百业兴,外来的客商不吃吗?不住吗?再不济,上山砍一捆柴都能多卖几文钱!百姓生活殷实了,别处困苦的百姓自会投来,苦寒之地也会变成锦绣花花世界。 保才拱手道“恭喜王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一章 信王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恼火地站在窗前,盯着流连的窗户。她遇刺时窗户被撞坏了,搬到楼上住了以后没往下搬。这么热的天,窗关得死死的。流连的胆子不大,一只虫子也能吓得吱哇乱跳,偏偏就是不怕他,也不能老让顾景琛抓虫子吓唬她吧!怎么生个法子好好吓吓她呢,最好是吓得她不敢自己一个人住,到时候,…… 信王知道许多专门吓唬人的阴私之术,为得就是不被别人轻易吓住,如今反其道而行,可见艺多不压身,学什么都有用。想想她被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扑入自己怀中,太爽了! 信王是个干实事儿的人,不拖沓。很快,流连就被院里的诡异动静吸引出来了。她的窗户被拍得啪啪响,院里分明空无一人,却有咳嗽声。流连乍着胆子打了个灯笼下去看了看,一只草鞋踽踽而至,流连“嗷”了一声撒腿就跑。 正院里守夜的人拿了灯笼往后院去察看。信王被惊动了下来。 流连抵死不肯进他房中暂坐,信王只好陪她坐在正厅。屋子里灯火通明,流连抱着肩坐在椅子上直哆嗦。信王恨不能变出一只豆虫扔过去,太可惜了。 长随进来回禀,后院察遍了,并无人。流连哪敢回去,信王体贴道“你先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找人来驱邪!”众人离去,屋里静得可怕,流连哪里敢睡,诡异的咳嗽又咔咔咔响起来。 守夜的长随又去察看,信王作势往外走,流连的魂都吓掉了,抓住他的衣角,满目祈求,信王心里乐开花了,强忍住笑,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不要怕。怎么能不怕,流连的头埋在他怀中不敢抬。 长随什么都没找到,咳嗽声虽然止了,流连依然不敢松开他。信王扶她到榻上,“乖,不怕!我在呢!”四周静下来,咳嗽声又起,流连吓得捂住耳朵,几乎要哭出来了。值夜的长随飞跑到后院。 折腾了半夜,什么也没找到。流连缩在榻角,双手抱腿,头枕着膝盖似睡非睡。信王躺在旁边看着她,略有点后悔。一方面,流连吓成这样,他心疼坏了,再一方面,流连只是吓坏了,不是吓傻了,并不会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美人在怀却什么都不能干,亲一下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隔着衣服拍两下后脊梁能顶屁用,不解饥不解渴的!干看着吃不到,这是什么非人的折磨呀!如果用强,费这劲干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所以他紧闭住眼,不让自己看流连,可是流连身上的香味,使劲儿往他鼻子里钻。 好容易捱到天亮,洗漱过后,见流连直打晃,脸蜡黄,眼底一片乌青,信王劝她去补个觉,流连惦记着果坊的事儿,吃过饭便走了。信王后悔不该折腾她,白天忙一天晚上连个觉也睡不成,铁人也顶不住。 晚上,流连心有余悸地缩在床角。屋子里灯火通明,窗户被拍得嘭嘭响,流连捂着耳朵直哆嗦,忽听有人拍门,流连吓得尖叫起来,好在拍门的是个人。流连扑过去抽开门闩,放他进来。 “你怎么连鞋都没穿?快回去别冻着!” 流连纳闷儿地看着信王把一套衣服放到她枕边,“你拿衣服来做什么?”信王抚了一下她的脸,温声道“你身上阳气弱,才会邪祟乱侵。这是我穿过的衣服,有男子气,辟邪!还有这根桃枝,也是辟邪的!好了,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流连根本睡不着,她半点儿也不放心他在自己身旁。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出点什么事儿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况且他又有恶劣的前科。 流连躲在床角蜷成一团,背对着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忽然外面又传来咳嗽声,流连嗖一下扑入他怀中。信王贴贴她的脸,悄声道“不怕,我在呢!院里有人,鬼也抓得住!” 外面又平静下来,流连试图从挣脱他的双臂,信王舍不得撒手,哀怨道“哪有你这样的,用完了就不认人,多抱一下都不肯!”流连一时语塞。信王寻着流连的唇深吻下去,得不到回应,便蛮横地撬开她的牙关,贪婪地吮吸着她口中的滋味。当他伏在她身上时,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流连到底还是推开了他。她今天恰逢经期。信王差点被气死,费了这么大劲,九九八十一难,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来个这!他这儿都欲火焚身了,来个这!这不祸害人嘛! 外面值守侍卫大声回禀“王爷,找到了,原来是一只刺猬,在水道眼里钻着叫呢!”——信王怕流连被吓出个好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是自己捣鬼,只好借侍卫之囗说出来? “原来是刺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流连略松了一口气,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多谢王爷,我没事,您回去吧!外边儿有侍卫,我不怕的……”说着窗户砰地一声,流连尖叫一声扑入信王怀中。 一只蝙蝠撞破窗纸跌落在地,昏头胀脑地挣扎着飞起,在屋里惊惶地四下乱撞。信王打开门,用鸡毛掸子把这个倒霉家伙撵出去。流连绷得紧紧的神经略松了一些,不过心有余悸,没再坚持赶他走。她实在太困了,熬不住睡了过去。 信王用手抚开她紧皱的眉头,不明白自己中了什么邪!怎么就舍不下她。这个倔强的女人究竟在坚持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不要,多少名门贵女绞尽脑汁要与自己产生联系,就算做不成正妃,做个侧妃也好。 他的底线一降再降,低到了尘埃。魂牵梦萦地扰乱他,让他抓心挠肝地求之而不得的那个人,就躺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她要得很简单,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要的也简单,心心相印,生生世世。他们可以做世上最恩爱的夫妻,信王浮想联翩,嘴边含着最甜的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二章 流连生长在红旗下,接受的是正经的唯物主义的教育,虽然一时被吓到了,回过神后,开始复盘,很快就发现了疑点。信王表现得太镇定了,诚然他是武人,杀气重,不惧怪力乱神,可是他未免太镇定了一些,就仿佛胸有成竹一般。而且保才始终没出现,太不正常了,说出大天来,保才也是侍卫,没理由不出来看看,那么大的动静他会听不到,他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流连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双草鞋,她敢肯定不是风吹的 顾景琛闲暇时喜欢守着流连,一来流连这里有许多好吃的,二来流连怜他年幼无母,很照顾他。 流连在院里坐着捅莲芯,顾景琛抓了一只水牛,照例先吓了流连一回,自己在流连旁边玩。顾景琛会一些精致的淘气,他找了一根线套住水牛,又用纸叠了一只小车,用草赶着水牛拉车,车上载着一颗莲子。信王和侍卫被逗得哈哈笑,流连也被逗得开心不已,忽然她心中一动,有点儿明白草鞋是怎么回事儿了,应该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扯着草鞋在动,也许是老鼠。既然可以人工制造,那么肯定是有人存心吓唬她。是谁呢?她狠狠瞪了信王一眼。其实流连猜得差不多,不过不是老鼠扯着草鞋,老鼠跑得太快了而且不好逮。其实是鞋里栓了一只癞蛤蟆,鞋底挖洞探出腿去,鞋就会慢慢走了,就是专门吓唬人的把戏。 想明白后,流连对信王的态度急转直下。信王不知道自己怎么露的马脚,试图淡化此事。流连可不会轻易原谅他。 休沐这日流连正陪着顾景琛下五子棋,听他唠叨两个姐夫提亲的趣事。信王很少来后院,他后面没跟着人, “琛儿,前面儿切西瓜呢,快过去吃!”顾景琛扔下棋子跑去吃瓜了,信王坐下来继续,流连却不想理他,借口吃瓜想溜,信王扯住她的腕子。流连甩不开他的手,翻脸冷冰冰道“王爷,请自重!” 信王哪肯松手,好容易才亲上嘴,一松手就前功尽弃了,“又怎么了,谁惹你了!我帮你出气!” 流连翻了个白眼,不想答理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松手,你他妈松手……” 信王知道糊弄不过去了,讪笑道“生气啦?以后不吓你了,别生气……” 流连气更大了,抬脚便踢,信王也不是个肯吃亏的,躲开她的攻击,将人搂得更紧了。流连气狠狠地踩了他几脚,信王装模作样地吸溜了几下,悄声道“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你妈个蛋!士可杀不可辱!松手!”说着竟张口去咬。 信王咧嘴道“你看你,怎么属狗呢!疼,疼疼疼!” 流连松开嘴,先往地上啐了一口,绷着脸不理他。 信王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足够低了,凭她是谁,也得感动万分,投入他的怀中,偏眼前这位,软硬不吃,死活不上道,愁死人了。 “先放开,有事儿说事儿!” “不放!有本事你还咬!” 流连懒得多说什么,好歹也是个王爷,跟个无赖似的死缠烂打,跟他纠缠,跌份儿! 保才匆匆而至——别的侍卫都不肯来煞风景。保才其实也不想做这个不速之客,奈何情况紧急,讨厌的敌军来捣乱,耽误不得。 狄平焦急地等在正厅,屋中还有两个风尘仆仆的斥候,狼吞虎咽吃着东西,见信王进来,忙行礼,信王摆摆手“免礼,先吃。”狄平把情况简述了一遍,纳闷道“很奇怪,鬼方人几乎没有夏天来袭扰的先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斥候咽下食物,灌下去一杯水,“来的这两千人几乎都是青壮男子,没跟着妇孺老幼!” 鬼方人以游牧为生,夏季正是牲畜抓膘的季节,秋天储存草料,这些事儿关乎着来年的生计,都忙得不可开交。倒是冬春难熬,常成群搭伙来放州抢掠,尤其是春天,青黄不接时,劫掠是他们挣扎生存的必要手段。 狄平道“西北、正西、西南方向都没有异动!只北边儿这两千来人,能顶个屁用!” “会不会有伏兵!”保才皱着眉头。 信王若有所思地摇一摇头,一马平川的地方,往哪儿伏。果然狄平道“应该没有,所有的暸望哨都没发现。如今北边儿根本不许种高梁,谷子也不过才二尺高,藏不住人的!” 信王站起来紧紧腰带,“我带人去看看,保哥你带一千人在马山接应,平儿守家!” “还是王爷在马山吧!我带人去迎敌。”保才若有所思道,“万一沈家有什么异动,王爷可以压制住!” 信王点点头,“老三这个狗东西,忙着纂位,他还有闲工夫来跟我打擂台?” 保才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狄平道“放州有王爷镇守,鬼方人不敢乱动。放州安然,京里就安然,没有战事,怎么浑水摸鱼!鬼方人不乱动,怎么跟朝廷要钱呢!不过也得防着沈家下黑手!” 狄平点点头,“保叔说得对!沈家只手遮天惯了,有王爷在这儿确实碍手碍脚。不过,两三千人就想算计王爷,未免太托大了!以防万一,还是我带人接应吧,王爷在城里坐镇即可!” “不用。你到底行动不便,守家好了。” “王爷,我带着克勤去,有事儿叫他上也一样的!” 信王笑了一下,“克勤也十六了,该让他去见见世面了!我带他去历练一下!平儿守家!”说着他指了指后院,“看好家!”狄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信王和保才点起兵马,前去迎敌,狄平坐着马车四下巡视。流连很想趁乱开溜,但是门上的侍卫抵死不让她出去,说出大天来也不顶用。凭她说得天花乱坠,想出门,免谈!很快,顾景琛被送进来,寸步不离跟着她,苏氏也被送进府里来躲避,侍卫恭恭敬敬地问她还有谁放心不下,都可以来府中躲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三章 狄平很快就发现他们误判了形势,敌人的目标不是袭扰,而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是放州城。他当机立断扯起城门。 来敌足有千人之众,潜藏在城东一带,因为都是化装,所以没有什么长兵器,这也足够糟心了,好在信王一向谨慎,留了五百多人守家。狄平不敢把兵都派到东门,召集了所有能动的人来守城。 苏氏留下照看小孩子们,大一点儿的都上了城墙。流连也义不容辞地去了伙房。伙房设在一处高崖上,这里有一眼清泉,但是没有住户,因为全是石头没有土,信王命人修整平,设了暸望哨。 灶上人不多,五十个饼铛一溜儿排开,流连忙着擀饼,忙得浑身汗漓漓的。好在不缺家伙,烧了好几锅鸡蛋汤、绿豆汤、紫苏熟水。有人担着担子先把大饼卷肉担走。狄平被人推过来,他气定神闲,笑呵呵道“饼烙得不错,还有汤?真好!以前打仗都是吃炒面,哪能吃得上这个!兵士们吃得饱饱的,杀敌都有劲儿!” 流连其实心中慌得一匹。狄平夸奖过了众人,悄悄问流连“面够吃吗?不行我派几个人磨面。起码得再坚持两顿。王爷很快会过来接应的,不要怕。” 流连强撑道“我不怕,就是忙不过,全是缺胳膊短腿的,能不能动员几个有力气的青壮妇人过来帮忙?” 狄平略带歉意,青壮妇人忙着运石头和护理伤兵,送饭送水,甚至上城墙上守护,不过他还是答应下来,派侍卫去找寻几个能擀面的妇人。 忽然有人高声喝喊“敌兵上来了!”却见足有上百黑衣人从悬崖下往上爬。这些伙头军都是经历过战场的,迅速抄起勺子铁铲劈头盖脸打过去。流连举起手边一把铁锹把一个刚冒头的黑衣人拍下去。狄平也抄起长杆捅下去一个。第一轮进攻被打退了! 狄平坐在崖边皱起眉头,底下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往上爬,上边儿的人已没几个能站住的了。最近的兵也没能过来援助,这里本来是最安全的地方,缺口居然会从这里打开。 狄平对流连招招手,流连蹲下去,狄平手扶住她的肩,“如果这里守不住,你就从这里跳下去,这群禽兽,落到他们手里,会生不如死!” 流连点点头,知道了最终的结局,她心里倒安定了。忽然她灵机一动,提桶装了蛋花汤浇下去,敌人惨叫着跌落谷底。所有能动的人都学着她的样子,把滚汤热油泼下去,底下惨叫连连,上面的人赢得了一息喘息之机。 援兵终于到了。居高临下,敌军几无还手之力,流连跌坐在狄平身边,几乎要散架了。 信王匆匆赶来,流连委屈地几乎要哭出来,想她上辈子,干得最坏的事儿,也不过是去农民伯伯的地里拨几棵花生。别的女人还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呢,流连几乎从不在背后议论别人。这一生,杀人的事儿都干出来了,倒霉催的,全怪这个男人。 信王心有余悸将她拥入怀中,流连心一松,晕过去了。 信王焦急地想唤醒她,狄平扯了扯他的袍子角儿,拿起一根烧火棍抱在臂弯比划了一下。信王恍然大悟,抱起流连往回送。 城外厮杀地正酣,城墙上的人却闲下来了,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信王放下流连,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信王知道她是被吓坏了——惨烈的战争给人的冲击远比装神弄鬼更猛,索性在她身边躺下歇一歇。 战斗很快结束了,保才和狄平忙着打扫战场,识趣地没来打搅。 流连太累了,晕过去后其实是睡熟了。信王看了她一会儿,也乐呵呵地睡下。 矇眬中,流连觉得身边有人,她一个人睡习惯了,抬起脚将旁边这个人踹下去。信王睡得正好,腰正好磕在脚踏上,疼得他直学蛐蛐儿叫唤。信王气坏了,高声叫骂起来,流连讪讪地遮住头,信王用拳头比划了几下,到底还是没下手,扯开被子看着她通红的脸,没忍住亲了一下。 战场打扫干净,审问过战俘,保才替信王写了奏折。信王拿起来看了看,“证据充分吗?只有口供恐怕不行,沈家在放州经营了几十年,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保才道“沈家和鬼方人里应外和总是事实吧!” 信王摇摇头,“这些人不是沈家正规军,到了京里肯定翻供,只要他们咬死是百姓,反咬我们杀良冒功,意图陷害沈家,我们如何辩解?” “那我们就眼睁睁吃这个哑巴亏?总得参他一本吧!” “这样,参他坐视不救,贻误军机!这个总是没跑的!” 保才点点头,鼻子里长出一口冷气,“平儿说城中有内应,怎么排察?” “保哥,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算能攻下城,也很难守得长久!况且没有长兵器,也不一定能攻下城来!难道就为给我送功劳不成?” 保才看了他几眼,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崖边的黑衣人有两个活口,据他们交待,任务是劫持一个女子,呵,太荒唐了!” “是柳娘子吗?”信王脱口而出。保才尴尬地点点头,“王爷,这话靠不住。柳娘子虽然很会挖空心思做菜,也很会赚钱,但她从不关心我们的武力配置,再说了,她连门也出不去,能得到什么有用情报!应该就是为了转移视线。从哪方面儿说,她都不值得费三百死士来换。” 不能说保才说得没道理,但是有一句话他不赞成,他心里说,我就舍得拿三百死士来换,但是他没说。“保哥,如果他们说得是真的呢?背后会是谁呢!” 保才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是仁王殿下!他怎么会和礼王搅在一起!”越想越心惊,“礼王怎么可能是仁王的对手?” 信王冷哼一声,“我如果能把沈家拉下马,等于削了老三的一条胳膊,如果不行,他可以趁机跟沈家示好,扩充自己的势力。我和老三斗得你死我活,他坐收渔利,一箭双雕的好打算!除了老大,也没别人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四章 流连闲不住。这几天果干果酱的营生住了,她没了出门的借口,信王和保才忙得连热饭都顾不上吃一口,自然更没空带她出去。小厨房伺候的人基本上出徒了,流连也不好总过去讨厌,便守着茶炉炖一些甜品和汤。 信王喝了她炖的私房汤,依然得寸进尺絮叨着抱怨,流连以前不肯做这些费工的东西,只拿一些火功菜应付他。 长随来传话,有客人,要茶和点心。流连泡了茶,拣了几样精巧的点心,送了进去。 信王在上首坐着,狄平陪着客人坐在下边。流连放下茶点,来客冲她深施一礼。流连吓了一跳,忙回礼,心说您也太客气了!转身要走,来客却牵住她的手臂,笑呵呵地看着她。 流连最讨厌别人跟她拉拉扯扯的,不由竖起眉毛。客人是个清瘦的少年,长身玉立,齿白唇红,这么漂亮的小伙儿,流连也不好意思张嘴就骂。拂开他的手,小伙儿奓开胳膊拦住她的去路,摇头晃脑只是笑。流连细看,小伙子面似敷粉容貌昳丽,星眉朗目,虽然不认识却实实在在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中一动,“你是?琰哥儿?” “嗬!总算想起来了!这可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狄平取笑道。流连抓住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踮起脚儿摸摸他的头,“琰哥儿,你长得这样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比你大哥长得还好!你娘好吗?珊姐儿呢?你娶亲没有?” 琰哥儿把流连扶到榻上坐下,蹲下来道,“姐姐,家里都好!店铺都赎回来了!我娘还好!珊姐儿去年成亲了,是我舅妈娘家侄子,虽是庶子,倒是上进,一向考得起,夫妻十分恩爱!” 流连擦去眼泪,“那就好,你呢?娶得哪家姑娘?快坐,蹲着多累!你怎么来这倒霉地方了?” “姐姐!我尚未娶亲。我中了,选了做这里的县令?” “什么!倒霉催得!我不是给你们留了两三万银子吗?怎么不拿出来活动活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来头?” “姐姐,如果不拿银子铺路,我怎么能进考场呢!这地方容易出成绩,挺好的!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净瞎说!到底还是连累到你了!” “姐姐,别这么说,那也是我的父亲!我无能,没能助大哥一臂之力……”琰哥儿低头道。 信王玩味地看着叔嫂二人,他以为林珩已经过去了,谁知流连只不过是将他深埋心底,在他面前,她连假装忘记都做不到。不想听他二人的家长里短,信王招了狄平一起走了。 听信王的脚步声渐远,琰哥儿攥住流连的手,“姐姐,仁王殿下要我带你回去,他跟我说……” “琰哥儿,仁王才是害死你大哥的幕后主谋,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你也不要跟他的人有任何接触!仁王所图甚大,一定要离他远一些!” “怎么会!姐姐,真的吗?仁王为什么针对大哥?”林琰惊得目瞪口呆。 流连难堪地低下头,“你问王爷吧,他那里有证据。”琰哥儿狐疑地点点头。 信王把证据给林琰看了。琰哥儿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 “王爷,仁王殿下为什么这么做?他又没可能登基!” 信王淡淡一笑,“可是他有儿子,嫡长子!长房长孙,不比庶子贵重!”琰哥儿出了一身冷汗。信王盯着他,“至于你嫂子,他百般图谋,所以他不可能真的信重你,更不可能提拔你,你要想清楚!” 林琰拭去头上的汗,深施一礼,“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信王笑道“好说!当好你的县令即可!” 天闷得厉害。流连洗过澡,依然热得无法入睡。正房的楼上有高廊通向远处,可以抄近到城墙上,不过浮桥整天拉起来,信王和保才轻易不从这儿走。流连披散着头发沿着游廊走,略有点儿风带来丝丝凉意。流连最喜在这个六角亭内纳凉,没人惊扰,她可以胡思乱想放空自己。夜幕低垂,一钩弯月时隐时现。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流连忙躲了出去。来的是信王和保才,二人负手迎风闲谈。 夜渐渐深了,风吹透了流连的薄纱衣裤,她耐心地听着亭子里的动静。终于,脚步声橐橐远去,流连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回了屋才蹑手蹑脚往回走。亭子里流连被跘了一跤,险些跌倒,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 信王无赖道“你扑我怀里做甚?难道你想勾引我不成!想来你是情愿的了?”说着欺身上来挤住流连。流连干笑道“情愿什么?王爷怎么还没睡觉?” “佳人有约,如此良辰美景,睡觉岂不是可惜了!” “噢!那我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信王并不理会她的狡辩,抵在她身上,情意绵绵道“你不是在等我吗?这个地方还有谁能来呢?就是嘴硬!”说着便吻下来。流连大惊,侧首躲过,身体被硬梆邦地顶住,流连怕刺激到他,身子不敢乱扭。信王压着她向槛外倒去,流连下意识地攀住信王的脖子。信王轻笑道“你搂住我的脖子做甚!若是情愿便吭一声!”流连赌气撒开手,向后仰去。信王将她扯回来幽怨道“你就会跟我耍横,仗着我喜欢你百般欺负我!我的腰到现在还疼呢!你摸摸!”流连伸手摸了下他的腰,什么也没有,信王牵过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腰上。流连心想这是什么姿势?太暧昧了!便要抽回来手,信王按住她的手。 流连这个人,死鸭子嘴硬,信王知道,怕是一辈子都等不到她主动投怀送抱,反正王爷的尊贵在她面前也不值什么,索性就弃了。信王高挺的鼻子蹭着她的脸,流连被他吻得骨软筋酥。信王不再纠结于情愿二字,打横抱起已丧失抵抗力的对手。 忽听噔噔噔脚步声传来,保才不敢抬头看这香艳的场景,低头禀道“王爷,紧急军情!”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流连闲不住。这几天果干果酱的营生住了,她没了出门的借口,信王和保才忙得连热饭都顾不上吃一口,自然更没空带她出去。小厨房伺候的人基本上出徒了,流连也不好总过去讨厌,便守着茶炉炖一些甜品和汤。 信王喝了她炖的私房汤,依然得寸进尺絮叨着抱怨,流连以前不肯做这些费工的东西,只拿一些火功菜应付他。 长随来传话,有客人,要茶和点心。流连泡了茶,拣了几样精巧的点心,送了进去。 信王在上首坐着,狄平陪着客人坐在下边。流连放下茶点,来客冲她深施一礼。流连吓了一跳,忙回礼,心说您也太客气了!转身要走,来客却牵住她的手臂,笑呵呵地看着她。 流连最讨厌别人跟她拉拉扯扯的,不由竖起眉毛。客人是个清瘦的少年,长身玉立,齿白唇红,这么漂亮的小伙儿,流连也不好意思张嘴就骂。拂开他的手,小伙儿奓开胳膊拦住她的去路,摇头晃脑只是笑。流连细看,小伙子面似敷粉容貌昳丽,星眉朗目,虽然不认识却实实在在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中一动,“你是?琰哥儿?” “嗬!总算想起来了!这可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狄平取笑道。流连抓住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踮起脚儿摸摸他的头,“琰哥儿,你长得这样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比你大哥长得还好!你娘好吗?珊姐儿呢?你娶亲没有?” 琰哥儿把流连扶到榻上坐下,蹲下来道,“姐姐,家里都好!店铺都赎回来了!我娘还好!珊姐儿去年成亲了,是我舅妈娘家侄子,虽是庶子,倒是上进,一向考得起,夫妻十分恩爱!” 流连擦去眼泪,“那就好,你呢?娶得哪家姑娘?快坐,蹲着多累!你怎么来这倒霉地方了?” “姐姐!我尚未娶亲。我中了,选了做这里的县令?” “什么!倒霉催得!我不是给你们留了两三万银子吗?怎么不拿出来活动活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来头?” “姐姐,如果不拿银子铺路,我怎么能进考场呢!这地方容易出成绩,挺好的!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净瞎说!到底还是连累到你了!” “姐姐,别这么说,那也是我的父亲!我无能,没能助大哥一臂之力……”琰哥儿低头道。 信王玩味地看着叔嫂二人,他以为林珩已经过去了,谁知流连只不过是将他深埋心底,在他面前,她连假装忘记都做不到。不想听他二人的家长里短,信王招了狄平一起走了。 听信王的脚步声渐远,琰哥儿攥住流连的手,“姐姐,仁王殿下要我带你回去,他跟我说……” “琰哥儿,仁王才是害死你大哥的幕后主谋,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你也不要跟他的人有任何接触!仁王所图甚大,一定要离他远一些!” “怎么会!姐姐,真的吗?仁王为什么针对大哥?”林琰惊得目瞪口呆。 流连难堪地低下头,“你问王爷吧,他那里有证据。”琰哥儿狐疑地点点头。 信王把证据给林琰看了。琰哥儿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 “王爷,仁王殿下为什么这么做?他又没可能登基!” 信王淡淡一笑,“可是他有儿子,嫡长子!长房长孙,不比庶子贵重!”琰哥儿出了一身冷汗。信王盯着他,“至于你嫂子,他百般图谋,所以他不可能真的信重你,更不可能提拔你,你要想清楚!” 林琰拭去头上的汗,深施一礼,“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信王笑道“好说!当好你的县令即可!” 天闷得厉害。流连洗过澡,依然热得无法入睡。正房的楼上有高廊通向远处,可以抄近到城墙上,不过浮桥整天拉起来,信王和保才轻易不从这儿走。流连披散着头发沿着游廊走,略有点儿风带来丝丝凉意。流连最喜在这个六角亭内纳凉,没人惊扰,她可以胡思乱想放空自己。夜幕低垂,一钩弯月时隐时现。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流连忙躲了出去。来的是信王和保才,二人负手迎风闲谈。 夜渐渐深了,风吹透了流连的薄纱衣裤,她耐心地听着亭子里的动静。终于,脚步声橐橐远去,流连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们回了屋才蹑手蹑脚往回走。亭子里流连被跘了一跤,险些跌倒,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 信王无赖道“你扑我怀里做甚?难道你想勾引我不成!想来你是情愿的了?”说着欺身上来挤住流连。流连干笑道“情愿什么?王爷怎么还没睡觉?” “佳人有约,如此良辰美景,睡觉岂不是可惜了!” “噢!那我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信王并不理会她的狡辩,抵在她身上,情意绵绵道“你不是在等我吗?这个地方还有谁能来呢?就是嘴硬!”说着便吻下来。流连大惊,侧首躲过,身体被硬梆邦地顶住,流连怕刺激到他,身子不敢乱扭。信王压着她向槛外倒去,流连下意识地攀住信王的脖子。信王轻笑道“你搂住我的脖子做甚!若是情愿便吭一声!”流连赌气撒开手,向后仰去。信王将她扯回来幽怨道“你就会跟我耍横,仗着我喜欢你百般欺负我!我的腰到现在还疼呢!你摸摸!”流连伸手摸了下他的腰,什么也没有,信王牵过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腰上。流连心想这是什么姿势?太暧昧了!便要抽回来手,信王按住她的手。 流连这个人,死鸭子嘴硬,信王知道,怕是一辈子都等不到她主动投怀送抱,反正王爷的尊贵在她面前也不值什么,索性就弃了。信王高挺的鼻子蹭着她的脸,流连被他吻得骨软筋酥。信王不再纠结于情愿二字,打横抱起已丧失抵抗力的对手。 忽听噔噔噔脚步声传来,保才不敢抬头看这香艳的场景,低头禀道“王爷,紧急军情!”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五章 信王处理完事情,流连的门关得死死的。信王小声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死,反正是没回音,信王也不好意思大声叫,他丢不起这个人,堂堂的王爷,怎能被女人拒之门外!其实他一脚就可以把门踹开,不过他有心病,任凭流连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总归他决不使用武力,敢说他不宽宏大量,打死再说。 天气热得人发狂,又潮又闷。流连浑身上下汗透了,车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信王给她修了个小小的水车,可以直接把温泉水车到楼上的浴桶里,她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放心大胆洗。 流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巾走出净房。 信王坐失良机,十分地懊恼。恰好藕塘里正在打花,管事儿的献宝一样奉上一枝并蒂莲。信王对于花花草草的并不感冒,但是流连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为博美人一笑,也爱屋及乌了。 并蒂莲自是罕见,信王献宝一般插好瓶,送到流连屋里。他没有叫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流连独自住在楼上,从未有人打扰。信王派了两个婆子伺候,她不要,她讨厌别人进自己的屋子,动自己的东西,她情愿自己打扫收拾。因为清净,她常常忘记闩门。 流连听见门响了,敢不打招呼就进屋的也没别人。她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道有人,自顾自往前走,只要及时穿上衣裳,她才不会承认被看到了,死无对证! 信王眼睁睁看着她装傻,这个女人擅长装傻。倘是别的女人,定会惊叫一声,要死要活,别人做好做歹硬捱给他。 流连的衣裳就在床上,看着衣裳她陷入沉思——该用什么方式在不拿掉浴巾的情况下,把衣裳穿上呢?刚刚为什么不尖叫一声,把他赶出去呢?就算他要强行负责,也不是不能拒绝,现在可怎么好呢!流连尴尬地背都红了。 信王看着她几欲滴血的耳朵,脑子嗡地一声,咽下口水,他再也不想假模假式地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上去扯下了裹着流连的浴巾,胡乱问“今日,定是情愿的了!”流连照例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情愿什么?”其实她应该想到信王吃了两次瘪,对那个“情愿什么”应该有了应对之策,只是她犯懒,一招不慎,输得一败涂地,后来几十年,信王坚持是流连不穿衣裳勾引他,心甘情愿与他成了好事。 流连问“情愿什么?” “什么”尚未出口,信王便堵住了她的嘴?这个女人最具战斗力的便是这张嘴,信王扬长避短,快马加鞭跑完全程。 流连恼火地锤了汗涔涔的男人两拳,“哪个许你上来的?太过份了!” 信王装傻道“你亲口说的情愿!怎么不认帐了呢!我可没强迫你!” “我说得是情愿什么?” “噢?那你为什么不说完呢?太耽误事儿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样吧,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他大义凛然道,说着把流连翻到身上邪笑道“我在下边儿,让你睡一次好了!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流连又羞又气,只不肯,嬲不过他的歪缠,敷衍道“好了!好了!其实你长得这么俊。也不算太吃亏,我认了!”这哪行呢,堂堂的王爷怎么会让别人吃亏,被他歪缠地没法子,流连只好哄他“情愿的!其实我也是情愿的!” “真的?”信王眼亮了! “真的!真的!”流连无奈。 信王放下来流连,一翻身压过来,“大哥!你又要做什么?”流连有点儿无奈,这个男人太不做人了。 信王笑得邪,“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一次怎么够!”流连无语,还能这样?胡同赶驴——两头堵。太狡猾了! 闷了许久的大雨终于下来了。惊雷炸响,流连下意识抱住身上的男人。信王受到了鼓励,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窗外,雨无休无止地下着,檐口的水鞭子一样。流连招架不住,只好求饶。信王兴致勃勃地把她抱进净房。他曾娶过三位王妃,也有过服侍的通房,却从不曾这么勇猛过。一下子,在这个女人身上受的鸟气和费的心思,全值了!他心满意足地搓洗着连手指都懒得动的女人,没再捣乱。可惜她累坏了,否则,洗个鸳鸯浴该是多么美,这女人又白又嫩,搂怀里太舒服了。 流连累坏了,小睡一觉。黄昏时分她醒过来,却见信王正情意绵绵地盯着她,一只手给她打扇。流连翻了个身,信王凑上来拥住她,嘴唇轻轻蹭她的耳朵。流连素来最怕痒,忍不住笑了,强装出来的恼火也烟销云散,很难拒绝这个火一样的男人,流连推开这张不安份的嘴。侧首道“我要把丑话说到前头,……” “不用你说,我发誓,今生今世只疼你一个,再不会有别人了!倘若再纳别个,叫雷劈了我!” 流连转过头来审视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如果你厌了,不喜欢了,请放我走,孩子我也要带走,最起码女儿我要带走!” 流连感觉到脖子下的胳膊硬起来了,“我就这么不可信吗!我叫人即刻准备,你我大婚,王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可以吗?”流连不是不相信他的诚意,只是他的婚姻哪里能由他做主! 流连翻过身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父皇能同意吗?”信王轻吁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原来你什么都明白!如果你不执著王妃的名份,我许你一生一世。你的孩子也会是世子。如果你定要这个名份,容我点儿时间,给你找个新的身份,可好?” 流连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不好!凭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冒别人的名!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有一天厌了就分开好了,不需要硬栓在一起,相看两生厌!” 信王觉得身上的血都凉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六章 春宵苦短。 早晨,信王轻快地下了楼,一脸餍足后的神清气爽。东厢门口有几个来搬东西的婆子,齐齐施礼,互相交换着八卦的眼神,大早晨从一个单身女人屋里出来,要是不知道俩人干了些什么,那得纯洁成什么样! 一个眼皮子比较活的婆子开口道“恭喜王爷!” 太有眼力劲儿了!信王褪下手上的金扳指随手扔给婆子。别的婆子赶紧也七嘴八舌恭喜王爷,信王乐得吃了蜜一般,“好!好!好!赏!全都有赏!”说着扬声对屋里迎出来的保才道“王府里上上下下全部赏三个月的月钱!晌午加菜赶得及吗?” “赶得及!赶得及!”有嘴快的婆子道,今日王爷欢喜得紧,略放肆也不致于讨人厌。 保才的脸白了,低头道“赶得及。” “晌午加四个菜!”婆子们兴奋地叽喳了几声,至于流连一个二婚头能不能嫁入王府,其实并不重要。如果这桩婚事能成,那么她们将见证一桩传奇,如果不能成,也没什么,肉吃进肚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一个婆子又羡又妒,“这人还是得年轻漂亮,王爷都能勾到手!”没人接腔,她讪讪地住口。保才面如寒霜盯着她,神色不善,婆子打了个寒颤,搬起东西走了。 顾景琛卖弄他新得的学问,给每个人看手相,口诵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使牛六斗开店,七斗穿绸八斗穿缎,九斗一簸箕不做也能过去。 斗是收敛的,簸箕是扬洒的,流连一个斗都没有,想来命运不会好。顾景琛慨然道“林娘,等我大了,给你养老!” 信王逗他道“琛儿,十个斗如何?”说着伸手让他看。顾景琛半信半疑,“哪里会有十个斗的。欸,真是十个!难怪你做王爷呢!我才八个斗!” …… 入夜时分,信王依旧赖在流连屋里。流连不知道自己赶他走时的语调,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撒娇的味道,她柔软的拒绝更像半推半就。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在旁边,睡眠改善了很多,不会在深夜再被恶梦惊醒。流连明白自己与他二人没有未来,除非她能放弃自我,与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明白人未必不能干一点儿傻事儿,她决定闭眼任性一回,贪婪地沉浸在这个男人的柔情蜜意中,不要什么天长地久。 流连的回应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信王纳过三个王妃,屋中伺候的通房也有好几个,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欢爱。女人与男人如此不同!如此有趣!难怪男人都要讨老婆!信王想用婚姻拴住流连,从没有人像她一样让他患得患失,挂肚牵肠。 流连不肯做侧妃。她只要他的真心,只要与他做心贴心的夫妻,她可以不要那个王妃之位。 信王感动坏了! 流连喜欢自由,他大手一挥,好说!反正他几乎天天都要出去查看防务,叫她扮做小厮好了——反正她最讨厌满头珠翠盛妆华服端坐扯淡。信王怀疑她不求王妃之位,就是为了逃脱此事? 流连马骑得越来越好,四处跑跑颠颠,她乐在其中。 一行人没在哨所吃饭,信王笑道“喜不喜欢坐船?带你去个好地方,晚瓜刚开始熟,你尝尝甜不甜!”流连的眼亮了。 信王翻身下马,伸手将她抱下来?流连会下马,下得很利索,挡不住这个男人要表现他的男子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二人的亲密关系,流连自然更不怕别人知道,安心享受着他的殷勤。 两个侍卫牵了马沿河走,其余人跟着上了船。船夫是个老兵,笑呵呵的,“王爷,瓜还没敢卖。昨天黄昏时摘了几个好瓜吊井里了,就等你老来尝个鲜儿呢!爷,这茬瓜正赶上七月七,能卖个好价钱!只是雨水多,不如上一茬甜!甜瓜长得好,甜掉牙!” 保才问了他几句,船夫对答如流。自从采用流连的管理方式后,每个承包人都很用心。 瓜吃着很好,沙而甜,多汁清凉,甜瓜吃着更好。吹着河边清凉的小风,真是享受。流连蹲在小河边洗了洗脸,甩着手上的水珠向后走去。河边这所砖石房子是新近盖的,瓜园的人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周围平平整整,铺了砖。瓦被雨水洗成了黑色。瓜地无边无际,沿河的柳树上夏蝉高鸣,厨房里传出炸鱼的香味。 流连信步闲逛,房子的背后是灰色的,抹着一层水泥。流连大惊失色,疯了般扑过去上下寻找,她以为这里一定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她来的方向。 信王赶过来时,流连痛哭流涕地捶着墙,上下摸索着,绝望地叫着“开开!开开!”似乎在寻找一扇不存在的门。 信王过去察看,流连不认识他似的,拼命挣开,只要去摸那粗糙的灰墙。信王一手刀将她砍晕,抱着迅速离去。 保才抽出宝剑四下察看。瓜地的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保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除了这堵灰色的墙,他留下几个侍卫继续搜查,绑了这几个管事带回城。几个管事惶恐不安地猜测着自己的命运,想不透好好的一个人,吃瓜时还有说有笑,怎么会突然中了邪。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审出来的他们拿瓜送人情换烧鸡,大约是他们干得所有坏事了,那值个屁。保才沉默半晌,把信王拉到一边,小声说问题应该不在他们的身上,道理太简单了,那么多人在一起,很难专门针对一人施法,有那能力,针对流连何如针对王爷。王爷出事儿,放州必乱! 流连醒转后呆楞楞的,信王沉默着。他让所有人都离去,审视着流连,直到流连不耐烦地推开他。 “好些了吗?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流连烦躁不安地转过身去捂住耳朵。信王将她扳过来,流连张牙舞爪了几下,叫道“烦死了!你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不行吗?” 信王扶住她的肩,强她抬头,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 “流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春宵苦短。 早晨,信王轻快地下了楼,一脸餍足后的神清气爽。东厢门口有几个来搬东西的婆子,齐齐施礼,互相交换着八卦的眼神,大早晨从一个单身女人屋里出来,要是不知道俩人干了些什么,那得纯洁成什么样! 一个眼皮子比较活的婆子开口道“恭喜王爷!” 太有眼力劲儿了!信王褪下手上的金扳指随手扔给婆子。别的婆子赶紧也七嘴八舌恭喜王爷,信王乐得吃了蜜一般,“好!好!好!赏!全都有赏!”说着扬声对屋里迎出来的保才道“王府里上上下下全部赏三个月的月钱!晌午加菜赶得及吗?” “赶得及!赶得及!”有嘴快的婆子道,今日王爷欢喜得紧,略放肆也不致于讨人厌。 保才的脸白了,低头道“赶得及。” “晌午加四个菜!”婆子们兴奋地叽喳了几声,至于流连一个二婚头能不能嫁入王府,其实并不重要。如果这桩婚事能成,那么她们将见证一桩传奇,如果不能成,也没什么,肉吃进肚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一个婆子又羡又妒,“这人还是得年轻漂亮,王爷都能勾到手!”没人接腔,她讪讪地住口。保才面如寒霜盯着她,神色不善,婆子打了个寒颤,搬起东西走了。 顾景琛卖弄他新得的学问,给每个人看手相,口诵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使牛六斗开店,七斗穿绸八斗穿缎,九斗一簸箕不做也能过去。 斗是收敛的,簸箕是扬洒的,流连一个斗都没有,想来命运不会好。顾景琛慨然道“林娘,等我大了,给你养老!” 信王逗他道“琛儿,十个斗如何?”说着伸手让他看。顾景琛半信半疑,“哪里会有十个斗的。欸,真是十个!难怪你做王爷呢!我才八个斗!” …… 入夜时分,信王依旧赖在流连屋里。流连不知道自己赶他走时的语调,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撒娇的味道,她柔软的拒绝更像半推半就。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在旁边,睡眠改善了很多,不会在深夜再被恶梦惊醒。流连明白自己与他二人没有未来,除非她能放弃自我,与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明白人未必不能干一点儿傻事儿,她决定闭眼任性一回,贪婪地沉浸在这个男人的柔情蜜意中,不要什么天长地久。 流连的回应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信王纳过三个王妃,屋中伺候的通房也有好几个,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欢爱。女人与男人如此不同!如此有趣!难怪男人都要讨老婆!信王想用婚姻拴住流连,从没有人像她一样让他患得患失,挂肚牵肠。 流连不肯做侧妃。她只要他的真心,只要与他做心贴心的夫妻,她可以不要那个王妃之位。 信王感动坏了! 流连喜欢自由,他大手一挥,好说!反正他几乎天天都要出去查看防务,叫她扮做小厮好了——反正她最讨厌满头珠翠盛妆华服端坐扯淡。信王怀疑她不求王妃之位,就是为了逃脱此事? 流连马骑得越来越好,四处跑跑颠颠,她乐在其中。 一行人没在哨所吃饭,信王笑道“喜不喜欢坐船?带你去个好地方,晚瓜刚开始熟,你尝尝甜不甜!”流连的眼亮了。 信王翻身下马,伸手将她抱下来?流连会下马,下得很利索,挡不住这个男人要表现他的男子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二人的亲密关系,流连自然更不怕别人知道,安心享受着他的殷勤。 两个侍卫牵了马沿河走,其余人跟着上了船。船夫是个老兵,笑呵呵的,“王爷,瓜还没敢卖。昨天黄昏时摘了几个好瓜吊井里了,就等你老来尝个鲜儿呢!爷,这茬瓜正赶上七月七,能卖个好价钱!只是雨水多,不如上一茬甜!甜瓜长得好,甜掉牙!” 保才问了他几句,船夫对答如流。自从采用流连的管理方式后,每个承包人都很用心。 瓜吃着很好,沙而甜,多汁清凉,甜瓜吃着更好。吹着河边清凉的小风,真是享受。流连蹲在小河边洗了洗脸,甩着手上的水珠向后走去。河边这所砖石房子是新近盖的,瓜园的人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周围平平整整,铺了砖。瓦被雨水洗成了黑色。瓜地无边无际,沿河的柳树上夏蝉高鸣,厨房里传出炸鱼的香味。 流连信步闲逛,房子的背后是灰色的,抹着一层水泥。流连大惊失色,疯了般扑过去上下寻找,她以为这里一定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她来的方向。 信王赶过来时,流连痛哭流涕地捶着墙,上下摸索着,绝望地叫着“开开!开开!”似乎在寻找一扇不存在的门。 信王过去察看,流连不认识他似的,拼命挣开,只要去摸那粗糙的灰墙。信王一手刀将她砍晕,抱着迅速离去。 保才抽出宝剑四下察看。瓜地的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保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除了这堵灰色的墙,他留下几个侍卫继续搜查,绑了这几个管事带回城。几个管事惶恐不安地猜测着自己的命运,想不透好好的一个人,吃瓜时还有说有笑,怎么会突然中了邪。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审出来的他们拿瓜送人情换烧鸡,大约是他们干得所有坏事了,那值个屁。保才沉默半晌,把信王拉到一边,小声说问题应该不在他们的身上,道理太简单了,那么多人在一起,很难专门针对一人施法,有那能力,针对流连何如针对王爷。王爷出事儿,放州必乱! 流连醒转后呆楞楞的,信王沉默着。他让所有人都离去,审视着流连,直到流连不耐烦地推开他。 “好些了吗?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流连烦躁不安地转过身去捂住耳朵。信王将她扳过来,流连张牙舞爪了几下,叫道“烦死了!你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不行吗?” 信王扶住她的肩,强她抬头,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 “流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五章 信王处理完事情,流连的门关得死死的。信王小声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死,反正是没回音,信王也不好意思大声叫,他丢不起这个人,堂堂的王爷,怎能被女人拒之门外!其实他一脚就可以把门踹开,不过他有心病,任凭流连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总归他决不使用武力,敢说他不宽宏大量,打死再说。 天气热得人发狂,又潮又闷。流连浑身上下汗透了,车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信王给她修了个小小的水车,可以直接把温泉水车到楼上的浴桶里,她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放心大胆洗。 流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巾走出净房。 信王坐失良机,十分地懊恼。恰好藕塘里正在打花,管事儿的献宝一样奉上一枝并蒂莲。信王对于花花草草的并不感冒,但是流连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为博美人一笑,也爱屋及乌了。 并蒂莲自是罕见,信王献宝一般插好瓶,送到流连屋里。他没有叫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流连独自住在楼上,从未有人打扰。信王派了两个婆子伺候,她不要,她讨厌别人进自己的屋子,动自己的东西,她情愿自己打扫收拾。因为清净,她常常忘记闩门。 流连听见门响了,敢不打招呼就进屋的也没别人。她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道有人,自顾自往前走,只要及时穿上衣裳,她才不会承认被看到了,死无对证! 信王眼睁睁看着她装傻,这个女人擅长装傻。倘是别的女人,定会惊叫一声,要死要活,别人做好做歹硬捱给他。 流连的衣裳就在床上,看着衣裳她陷入沉思——该用什么方式在不拿掉浴巾的情况下,把衣裳穿上呢?刚刚为什么不尖叫一声,把他赶出去呢?就算他要强行负责,也不是不能拒绝,现在可怎么好呢!流连尴尬地背都红了。 信王看着她几欲滴血的耳朵,脑子嗡地一声,咽下口水,他再也不想假模假式地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上去扯下了裹着流连的浴巾,胡乱问“今日,定是情愿的了!”流连照例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情愿什么?”其实她应该想到信王吃了两次瘪,对那个“情愿什么”应该有了应对之策,只是她犯懒,一招不慎,输得一败涂地,后来几十年,信王坚持是流连不穿衣裳勾引他,心甘情愿与他成了好事。 流连问“情愿什么?” “什么”尚未出口,信王便堵住了她的嘴?这个女人最具战斗力的便是这张嘴,信王扬长避短,快马加鞭跑完全程。 流连恼火地锤了汗涔涔的男人两拳,“哪个许你上来的?太过份了!” 信王装傻道“你亲口说的情愿!怎么不认帐了呢!我可没强迫你!” “我说得是情愿什么?” “噢?那你为什么不说完呢?太耽误事儿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样吧,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他大义凛然道,说着把流连翻到身上邪笑道“我在下边儿,让你睡一次好了!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流连又羞又气,只不肯,嬲不过他的歪缠,敷衍道“好了!好了!其实你长得这么俊。也不算太吃亏,我认了!”这哪行呢,堂堂的王爷怎么会让别人吃亏,被他歪缠地没法子,流连只好哄他“情愿的!其实我也是情愿的!” “真的?”信王眼亮了! “真的!真的!”流连无奈。 信王放下来流连,一翻身压过来,“大哥!你又要做什么?”流连有点儿无奈,这个男人太不做人了。 信王笑得邪,“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一次怎么够!”流连无语,还能这样?胡同赶驴——两头堵。太狡猾了! 闷了许久的大雨终于下来了。惊雷炸响,流连下意识抱住身上的男人。信王受到了鼓励,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窗外,雨无休无止地下着,檐口的水鞭子一样。流连招架不住,只好求饶。信王兴致勃勃地把她抱进净房。他曾娶过三位王妃,也有过服侍的通房,却从不曾这么勇猛过。一下子,在这个女人身上受的鸟气和费的心思,全值了!他心满意足地搓洗着连手指都懒得动的女人,没再捣乱。可惜她累坏了,否则,洗个鸳鸯浴该是多么美,这女人又白又嫩,搂怀里太舒服了。 流连累坏了,小睡一觉。黄昏时分她醒过来,却见信王正情意绵绵地盯着她,一只手给她打扇。流连翻了个身,信王凑上来拥住她,嘴唇轻轻蹭她的耳朵。流连素来最怕痒,忍不住笑了,强装出来的恼火也烟销云散,很难拒绝这个火一样的男人,流连推开这张不安份的嘴。侧首道“我要把丑话说到前头,……” “不用你说,我发誓,今生今世只疼你一个,再不会有别人了!倘若再纳别个,叫雷劈了我!” 流连转过头来审视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如果你厌了,不喜欢了,请放我走,孩子我也要带走,最起码女儿我要带走!” 流连感觉到脖子下的胳膊硬起来了,“我就这么不可信吗!我叫人即刻准备,你我大婚,王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可以吗?”流连不是不相信他的诚意,只是他的婚姻哪里能由他做主! 流连翻过身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父皇能同意吗?”信王轻吁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原来你什么都明白!如果你不执著王妃的名份,我许你一生一世。你的孩子也会是世子。如果你定要这个名份,容我点儿时间,给你找个新的身份,可好?” 流连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不好!凭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冒别人的名!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有一天厌了就分开好了,不需要硬栓在一起,相看两生厌!” 信王觉得身上的血都凉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五章 信王处理完事情,流连的门关得死死的。信王小声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死,反正是没回音,信王也不好意思大声叫,他丢不起这个人,堂堂的王爷,怎能被女人拒之门外!其实他一脚就可以把门踹开,不过他有心病,任凭流连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总归他决不使用武力,敢说他不宽宏大量,打死再说。 天气热得人发狂,又潮又闷。流连浑身上下汗透了,车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信王给她修了个小小的水车,可以直接把温泉水车到楼上的浴桶里,她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放心大胆洗。 流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巾走出净房。 信王坐失良机,十分地懊恼。恰好藕塘里正在打花,管事儿的献宝一样奉上一枝并蒂莲。信王对于花花草草的并不感冒,但是流连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为博美人一笑,也爱屋及乌了。 并蒂莲自是罕见,信王献宝一般插好瓶,送到流连屋里。他没有叫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流连独自住在楼上,从未有人打扰。信王派了两个婆子伺候,她不要,她讨厌别人进自己的屋子,动自己的东西,她情愿自己打扫收拾。因为清净,她常常忘记闩门。 流连听见门响了,敢不打招呼就进屋的也没别人。她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道有人,自顾自往前走,只要及时穿上衣裳,她才不会承认被看到了,死无对证! 信王眼睁睁看着她装傻,这个女人擅长装傻。倘是别的女人,定会惊叫一声,要死要活,别人做好做歹硬捱给他。 流连的衣裳就在床上,看着衣裳她陷入沉思——该用什么方式在不拿掉浴巾的情况下,把衣裳穿上呢?刚刚为什么不尖叫一声,把他赶出去呢?就算他要强行负责,也不是不能拒绝,现在可怎么好呢!流连尴尬地背都红了。 信王看着她几欲滴血的耳朵,脑子嗡地一声,咽下口水,他再也不想假模假式地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上去扯下了裹着流连的浴巾,胡乱问“今日,定是情愿的了!”流连照例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情愿什么?”其实她应该想到信王吃了两次瘪,对那个“情愿什么”应该有了应对之策,只是她犯懒,一招不慎,输得一败涂地,后来几十年,信王坚持是流连不穿衣裳勾引他,心甘情愿与他成了好事。 流连问“情愿什么?” “什么”尚未出口,信王便堵住了她的嘴?这个女人最具战斗力的便是这张嘴,信王扬长避短,快马加鞭跑完全程。 流连恼火地锤了汗涔涔的男人两拳,“哪个许你上来的?太过份了!” 信王装傻道“你亲口说的情愿!怎么不认帐了呢!我可没强迫你!” “我说得是情愿什么?” “噢?那你为什么不说完呢?太耽误事儿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样吧,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他大义凛然道,说着把流连翻到身上邪笑道“我在下边儿,让你睡一次好了!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流连又羞又气,只不肯,嬲不过他的歪缠,敷衍道“好了!好了!其实你长得这么俊。也不算太吃亏,我认了!”这哪行呢,堂堂的王爷怎么会让别人吃亏,被他歪缠地没法子,流连只好哄他“情愿的!其实我也是情愿的!” “真的?”信王眼亮了! “真的!真的!”流连无奈。 信王放下来流连,一翻身压过来,“大哥!你又要做什么?”流连有点儿无奈,这个男人太不做人了。 信王笑得邪,“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一次怎么够!”流连无语,还能这样?胡同赶驴——两头堵。太狡猾了! 闷了许久的大雨终于下来了。惊雷炸响,流连下意识抱住身上的男人。信王受到了鼓励,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窗外,雨无休无止地下着,檐口的水鞭子一样。流连招架不住,只好求饶。信王兴致勃勃地把她抱进净房。他曾娶过三位王妃,也有过服侍的通房,却从不曾这么勇猛过。一下子,在这个女人身上受的鸟气和费的心思,全值了!他心满意足地搓洗着连手指都懒得动的女人,没再捣乱。可惜她累坏了,否则,洗个鸳鸯浴该是多么美,这女人又白又嫩,搂怀里太舒服了。 流连累坏了,小睡一觉。黄昏时分她醒过来,却见信王正情意绵绵地盯着她,一只手给她打扇。流连翻了个身,信王凑上来拥住她,嘴唇轻轻蹭她的耳朵。流连素来最怕痒,忍不住笑了,强装出来的恼火也烟销云散,很难拒绝这个火一样的男人,流连推开这张不安份的嘴。侧首道“我要把丑话说到前头,……” “不用你说,我发誓,今生今世只疼你一个,再不会有别人了!倘若再纳别个,叫雷劈了我!” 流连转过头来审视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如果你厌了,不喜欢了,请放我走,孩子我也要带走,最起码女儿我要带走!” 流连感觉到脖子下的胳膊硬起来了,“我就这么不可信吗!我叫人即刻准备,你我大婚,王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可以吗?”流连不是不相信他的诚意,只是他的婚姻哪里能由他做主! 流连翻过身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父皇能同意吗?”信王轻吁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原来你什么都明白!如果你不执著王妃的名份,我许你一生一世。你的孩子也会是世子。如果你定要这个名份,容我点儿时间,给你找个新的身份,可好?” 流连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不好!凭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冒别人的名!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有一天厌了就分开好了,不需要硬栓在一起,相看两生厌!” 信王觉得身上的血都凉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信王处理完事情,流连的门关得死死的。信王小声叫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装死,反正是没回音,信王也不好意思大声叫,他丢不起这个人,堂堂的王爷,怎能被女人拒之门外!其实他一脚就可以把门踹开,不过他有心病,任凭流连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总归他决不使用武力,敢说他不宽宏大量,打死再说。 天气热得人发狂,又潮又闷。流连浑身上下汗透了,车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信王给她修了个小小的水车,可以直接把温泉水车到楼上的浴桶里,她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放心大胆洗。 流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裹着浴巾走出净房。 信王坐失良机,十分地懊恼。恰好藕塘里正在打花,管事儿的献宝一样奉上一枝并蒂莲。信王对于花花草草的并不感冒,但是流连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为博美人一笑,也爱屋及乌了。 并蒂莲自是罕见,信王献宝一般插好瓶,送到流连屋里。他没有叫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流连独自住在楼上,从未有人打扰。信王派了两个婆子伺候,她不要,她讨厌别人进自己的屋子,动自己的东西,她情愿自己打扫收拾。因为清净,她常常忘记闩门。 流连听见门响了,敢不打招呼就进屋的也没别人。她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道有人,自顾自往前走,只要及时穿上衣裳,她才不会承认被看到了,死无对证! 信王眼睁睁看着她装傻,这个女人擅长装傻。倘是别的女人,定会惊叫一声,要死要活,别人做好做歹硬捱给他。 流连的衣裳就在床上,看着衣裳她陷入沉思——该用什么方式在不拿掉浴巾的情况下,把衣裳穿上呢?刚刚为什么不尖叫一声,把他赶出去呢?就算他要强行负责,也不是不能拒绝,现在可怎么好呢!流连尴尬地背都红了。 信王看着她几欲滴血的耳朵,脑子嗡地一声,咽下口水,他再也不想假模假式地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他上去扯下了裹着流连的浴巾,胡乱问“今日,定是情愿的了!”流连照例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情愿什么?”其实她应该想到信王吃了两次瘪,对那个“情愿什么”应该有了应对之策,只是她犯懒,一招不慎,输得一败涂地,后来几十年,信王坚持是流连不穿衣裳勾引他,心甘情愿与他成了好事。 流连问“情愿什么?” “什么”尚未出口,信王便堵住了她的嘴?这个女人最具战斗力的便是这张嘴,信王扬长避短,快马加鞭跑完全程。 流连恼火地锤了汗涔涔的男人两拳,“哪个许你上来的?太过份了!” 信王装傻道“你亲口说的情愿!怎么不认帐了呢!我可没强迫你!” “我说得是情愿什么?” “噢?那你为什么不说完呢?太耽误事儿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样吧,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他大义凛然道,说着把流连翻到身上邪笑道“我在下边儿,让你睡一次好了!不能白占你的便宜!” 流连又羞又气,只不肯,嬲不过他的歪缠,敷衍道“好了!好了!其实你长得这么俊。也不算太吃亏,我认了!”这哪行呢,堂堂的王爷怎么会让别人吃亏,被他歪缠地没法子,流连只好哄他“情愿的!其实我也是情愿的!” “真的?”信王眼亮了! “真的!真的!”流连无奈。 信王放下来流连,一翻身压过来,“大哥!你又要做什么?”流连有点儿无奈,这个男人太不做人了。 信王笑得邪,“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一次怎么够!”流连无语,还能这样?胡同赶驴——两头堵。太狡猾了! 闷了许久的大雨终于下来了。惊雷炸响,流连下意识抱住身上的男人。信王受到了鼓励,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窗外,雨无休无止地下着,檐口的水鞭子一样。流连招架不住,只好求饶。信王兴致勃勃地把她抱进净房。他曾娶过三位王妃,也有过服侍的通房,却从不曾这么勇猛过。一下子,在这个女人身上受的鸟气和费的心思,全值了!他心满意足地搓洗着连手指都懒得动的女人,没再捣乱。可惜她累坏了,否则,洗个鸳鸯浴该是多么美,这女人又白又嫩,搂怀里太舒服了。 流连累坏了,小睡一觉。黄昏时分她醒过来,却见信王正情意绵绵地盯着她,一只手给她打扇。流连翻了个身,信王凑上来拥住她,嘴唇轻轻蹭她的耳朵。流连素来最怕痒,忍不住笑了,强装出来的恼火也烟销云散,很难拒绝这个火一样的男人,流连推开这张不安份的嘴。侧首道“我要把丑话说到前头,……” “不用你说,我发誓,今生今世只疼你一个,再不会有别人了!倘若再纳别个,叫雷劈了我!” 流连转过头来审视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如果你厌了,不喜欢了,请放我走,孩子我也要带走,最起码女儿我要带走!” 流连感觉到脖子下的胳膊硬起来了,“我就这么不可信吗!我叫人即刻准备,你我大婚,王府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可以吗?”流连不是不相信他的诚意,只是他的婚姻哪里能由他做主! 流连翻过身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父皇能同意吗?”信王轻吁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原来你什么都明白!如果你不执著王妃的名份,我许你一生一世。你的孩子也会是世子。如果你定要这个名份,容我点儿时间,给你找个新的身份,可好?” 流连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不好!凭什么要我一次又一次冒别人的名!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有一天厌了就分开好了,不需要硬栓在一起,相看两生厌!” 信王觉得身上的血都凉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六章 春宵苦短。 早晨,信王轻快地下了楼,一脸餍足后的神清气爽。东厢门口有几个来搬东西的婆子,齐齐施礼,互相交换着八卦的眼神,大早晨从一个单身女人屋里出来,要是不知道俩人干了些什么,那得纯洁成什么样! 一个眼皮子比较活的婆子开口道“恭喜王爷!” 太有眼力劲儿了!信王褪下手上的金扳指随手扔给婆子。别的婆子赶紧也七嘴八舌恭喜王爷,信王乐得吃了蜜一般,“好!好!好!赏!全都有赏!”说着扬声对屋里迎出来的保才道“王府里上上下下全部赏三个月的月钱!晌午加菜赶得及吗?” “赶得及!赶得及!”有嘴快的婆子道,今日王爷欢喜得紧,略放肆也不致于讨人厌。 保才的脸白了,低头道“赶得及。” “晌午加四个菜!”婆子们兴奋地叽喳了几声,至于流连一个二婚头能不能嫁入王府,其实并不重要。如果这桩婚事能成,那么她们将见证一桩传奇,如果不能成,也没什么,肉吃进肚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一个婆子又羡又妒,“这人还是得年轻漂亮,王爷都能勾到手!”没人接腔,她讪讪地住口。保才面如寒霜盯着她,神色不善,婆子打了个寒颤,搬起东西走了。 顾景琛卖弄他新得的学问,给每个人看手相,口诵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使牛六斗开店,七斗穿绸八斗穿缎,九斗一簸箕不做也能过去。 斗是收敛的,簸箕是扬洒的,流连一个斗都没有,想来命运不会好。顾景琛慨然道“林娘,等我大了,给你养老!” 信王逗他道“琛儿,十个斗如何?”说着伸手让他看。顾景琛半信半疑,“哪里会有十个斗的。欸,真是十个!难怪你做王爷呢!我才八个斗!” …… 入夜时分,信王依旧赖在流连屋里。流连不知道自己赶他走时的语调,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撒娇的味道,她柔软的拒绝更像半推半就。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在旁边,睡眠改善了很多,不会在深夜再被恶梦惊醒。流连明白自己与他二人没有未来,除非她能放弃自我,与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明白人未必不能干一点儿傻事儿,她决定闭眼任性一回,贪婪地沉浸在这个男人的柔情蜜意中,不要什么天长地久。 流连的回应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信王纳过三个王妃,屋中伺候的通房也有好几个,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欢爱。女人与男人如此不同!如此有趣!难怪男人都要讨老婆!信王想用婚姻拴住流连,从没有人像她一样让他患得患失,挂肚牵肠。 流连不肯做侧妃。她只要他的真心,只要与他做心贴心的夫妻,她可以不要那个王妃之位。 信王感动坏了! 流连喜欢自由,他大手一挥,好说!反正他几乎天天都要出去查看防务,叫她扮做小厮好了——反正她最讨厌满头珠翠盛妆华服端坐扯淡。信王怀疑她不求王妃之位,就是为了逃脱此事? 流连马骑得越来越好,四处跑跑颠颠,她乐在其中。 一行人没在哨所吃饭,信王笑道“喜不喜欢坐船?带你去个好地方,晚瓜刚开始熟,你尝尝甜不甜!”流连的眼亮了。 信王翻身下马,伸手将她抱下来?流连会下马,下得很利索,挡不住这个男人要表现他的男子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二人的亲密关系,流连自然更不怕别人知道,安心享受着他的殷勤。 两个侍卫牵了马沿河走,其余人跟着上了船。船夫是个老兵,笑呵呵的,“王爷,瓜还没敢卖。昨天黄昏时摘了几个好瓜吊井里了,就等你老来尝个鲜儿呢!爷,这茬瓜正赶上七月七,能卖个好价钱!只是雨水多,不如上一茬甜!甜瓜长得好,甜掉牙!” 保才问了他几句,船夫对答如流。自从采用流连的管理方式后,每个承包人都很用心。 瓜吃着很好,沙而甜,多汁清凉,甜瓜吃着更好。吹着河边清凉的小风,真是享受。流连蹲在小河边洗了洗脸,甩着手上的水珠向后走去。河边这所砖石房子是新近盖的,瓜园的人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周围平平整整,铺了砖。瓦被雨水洗成了黑色。瓜地无边无际,沿河的柳树上夏蝉高鸣,厨房里传出炸鱼的香味。 流连信步闲逛,房子的背后是灰色的,抹着一层水泥。流连大惊失色,疯了般扑过去上下寻找,她以为这里一定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她来的方向。 信王赶过来时,流连痛哭流涕地捶着墙,上下摸索着,绝望地叫着“开开!开开!”似乎在寻找一扇不存在的门。 信王过去察看,流连不认识他似的,拼命挣开,只要去摸那粗糙的灰墙。信王一手刀将她砍晕,抱着迅速离去。 保才抽出宝剑四下察看。瓜地的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保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除了这堵灰色的墙,他留下几个侍卫继续搜查,绑了这几个管事带回城。几个管事惶恐不安地猜测着自己的命运,想不透好好的一个人,吃瓜时还有说有笑,怎么会突然中了邪。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审出来的他们拿瓜送人情换烧鸡,大约是他们干得所有坏事了,那值个屁。保才沉默半晌,把信王拉到一边,小声说问题应该不在他们的身上,道理太简单了,那么多人在一起,很难专门针对一人施法,有那能力,针对流连何如针对王爷。王爷出事儿,放州必乱! 流连醒转后呆楞楞的,信王沉默着。他让所有人都离去,审视着流连,直到流连不耐烦地推开他。 “好些了吗?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流连烦躁不安地转过身去捂住耳朵。信王将她扳过来,流连张牙舞爪了几下,叫道“烦死了!你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不行吗?” 信王扶住她的肩,强她抬头,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 “流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七章 冯夫人看见流连,眼中险些冒出火来,勉强让坐。流连有点儿心虚,斜签着身子把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陪着笑问坐在冯夫人旁边的狗少儿,“大少爷,忙什么呢!” 狗少儿抬起来头来,呆滞如木的双眼中闪出一丝亮光,“柳姐姐,你说我爹是不是当了县令还是我爹?” 流连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小子只是陷入了哲思,便笑咪咪道“是啊,别说县令了,就是当了尚书,也还是你的爹爹啊!” “可是自古至今的尚书那么多,我爹算哪一个呢?”狗少儿喃喃道,满脸的迷茫。流连暗暗松了一口气,“自然算是做了阿宝爹爹的那一个呀!别的尚书是别人的爹!阿宝,你看你爹爹做爹做得十分出色,让你引以为傲,你也要努力做一个好儿子,让你爹以你为傲才好!”不管怎么说,劝孩子学好儿总不至于出差错。 “鸾姐姐,那我得做多大官才行啊?我连字也写不好……” “嗳,兄弟,你说错了!谁都是一步步来的。别你看你姐夫考了个案首,想当年他还尿过炕呢!你爹爹也是多年苦读才有今日的扬眉吐气,不信你问你爹去!” 林珩横了流连一眼。 旁边的林夫人也看出巧儿来,便抚了狗少儿的头道“儿啊,你爹当年为读书是很吃苦的,三更灯火五更鸡,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信你问问林姐夫,每天读几个时辰书!” 林珩淡淡笑道“我每天读六个时辰书!兄弟你这样的,基础本就差,禀赋又不是十分好,怕是每天要读七个时辰才能赶上!” “对对对!”流连忙点头附和,“你的功课落的太多了,不在背地里用功不成!” 傻小子不服气道“别人都在玩,没人用功学的!” “傻孩子,那些人一辈子都是当仆役的,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就算是仆役,识字的能做账房先生,不仅挣钱多,东家也得高看一眼,娶媳妇也能挑个俊的!”冯夫人道。 “母亲,有人不识字也过得很好,还会逮蛐蛐呢!”冯夫人无语了,转头看向流连。 林珩淡淡哂道“他多大,你多大?你现在也学会逮蛐蛐了,到他那个年纪你肯定会的更多!这还不能说明识字比不识字更好吗?” 狗少儿若有所思,林珩又给他加了一把火,“你爹爹从小用功,现在是一个好爹,等你有了儿子却没个功名,怎么当一个好爹呢?怎么面对你的儿子呢?怎么劝你儿子读书呢?我家庶弟,跟你一样的身份,才八岁,过了节就要去梧桐书院读书了!” “那不一样,你们的爹死了,就算不得县令的儿子了,才要跟穷人一样吃苦的!”狗少儿不服气地反驳。林珩抬手制止了欲开口的冯夫人,“可我爹爹活着时,我兄弟是县令儿子啊,五岁开始识字,其实他还有我这个嫡兄呢,比你更有理由偷懒,可他不肯,定要自己挣个功名!你又没有兄长,日后依赖谁去?好兄弟,你母亲心慈面软,舍不得逼你用功,你却不可因此荒废!” “林姐夫,先生好凶,我学不会他就打手板,……” “那是先生太笨了,根本不会教!”林珩斩钉截铁道,“只有不会教的先生,哪有教不会学生,连因材施教都不懂,要他做甚,换一个!这世上的好先生车载斗量!” 冯夫人忙附和道“对对对,你爹正留心给你寻访好先生呢!决不能委屈我的乖宝儿!”说着话转头向流连道“绣鸾,今天有好大的河螃蟹,一起尝尝。亲戚间还是要多走动走动。从打你三嫂出嫁后,我这屋里空落落的,今天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你三嫂从京里捎信来,一心儿只惦记你呢!”说着冯夫人用帕子搌了搌眼角,让人带了狗少儿下去洗脸。 流连曾听冯梅音提起过,她是在上房屋里长大的,最受冯夫人宠爱,看来不假。 林珩淡淡地道“冯夫人,少爷身边的下人得换一换了,岂能任由下人引逗他玩物丧志?” 冯夫人叹了口气,“道理都懂,可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哪里舍得拘紧他呢!” “不如让宝儿兄弟多跟冯老爷亲近亲近,功课之余,学些世故人情也好。”冯夫人的眼亮了一下,这个宝儿的娘十分受宠,这么多年,竟能霸住这唯一的儿子不撒手。 “林公子所言有理,其实我也知道这男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只是狠不心来……” “当娘的总是一片慈母心肠,生怕孩子吃一点儿苦,其实大可不必,难道伯父还会苛待宝儿吗?”流连笑着说道,冯夫人也用帕孑捂了嘴呵呵地笑,林珩和流连对视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黄昏时分,冯县令便服来访,喝了一杯茶,盛赞几句,然后请老太爷荐个西席。 老太爷给他推荐了一个昔日同窗,束脩虽高了些,教学实在是把好手,正经学问之外,猫猫狗狗花花草草虫虫鸟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宝儿惊为天人,引为知己,敬仰之情如东海流水般滔滔不绝,学问有了长进不说,接人待物谈吐应对居然跟个人似的。冯夫人派人送了两匹花色素雅的妆花缎子尺头,县令派人送过二斤好茶叶,还常请老太爷过府闲谈,甚至还点评了几句流连所画的平面图,老太爷顺口请县令给题个匾,县令推辞了几句也应了。 一天的云彩散了,工程又开始了,蒋姨娘管后勤,快乐地忙碌着。林夫人穿了新的褙子很满意,木鱼敲得更有力了;林珩和琰哥儿穿了新的缎袍也很开心;老太爷虽然嫌弃新袍子颜色太浅,料子扎人,花色庸俗,但也很给脸地穿上了,甚至还穿着去走亲访友,然后很开心地拿了一个荷青的提花缎尺头给流连,要她给自己和珊姐儿各做一身儿,流连险些晕过去。这些天,她连二门儿也没出过,厨房也没进过,每天只在老太爷的书房里的大案上裁剪缝缀,老太爷在旁边儿喝茶闲谈,林珩在老太爷的卧室用功苦读。多么美好的日子啊,岁月静好,别人求之不得,流连欲哭无泪。好容易做完针线营生,老太爷让她给抄个东西,流连怀疑其中有诈,因为老头儿眼根本不花,写几个字比流连切葱花还简单,果然老狐狸语重心长告诫流连一定要把字练出来,还给她定下了作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十八章 老太爷是个铁腕人物,他既然决定要煞一煞流连的性子,就决不会半途而废。流连算是踢到铁板上了,这个老头儿看着和颜悦色通情达理,其实老奸巨猾她要是偷懒不好好练字,老太爷也并不恼,叫她坐在旁边,把她的每个蛛体字给细细分析一下缺点,再演示一下。就书法一道而言,流连只能算小白,老头儿绝对是大咖,这样一来不要紧,本来偷懒偷了二十分钟,老头儿俩钟头讲不完,流连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频频点头,做出一副好学不倦的狗屁样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有一丝轻慢懈怠,好在只要流连肯用心,老头儿翻看一遍后,并不挑剔,拣几个写得好的画个小红圈儿,再鼓励几句也就放她走了。 后花园有座六角塔楼,历来是林家读书藏书之地,林家几辈人都在那里读书,费心搜罗的各色图书文具都在那里。塔高五层,底层足有六十多平越往上越小,顶层也有三十多平方。底层只一张矮几,几个蒲团,茶炉水瓶而已。二层沿墙全是书架,中间一张大案,是林珩曰常读书之所,三层四层则是满满的樟木书箱,樟木特有的香味和墨的味道混在一起,五层供了魁星,林珩天天上去更换供果。每天林珩都将整个塔楼打扫擦抹一遍,并不用别人帮忙。 不过流连不是别人。 “你我夫妻一体,可以替为夫分担一些!”林珩傲娇道,流连差点儿把鼻子气歪,非常不识抬举地敬谢不敏。流连火大了,自从穿越过来后,就没过几天舒心日子,被老狐狸阴也就罢了,居然这个毛儿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也要蹬鼻子上脸。 流连坐在大案的另一边,捺着性儿写了一篇字,实在太枯燥了,换了张纸,画了几个小王八,还好,画技精进了不少。抬眼看看,林珩手拿书卷,闲闲的,流连眼珠子转了转,搬了凳子坐在他旁边,讨好地摇了摇林珩的胳膊,甜蜜蜜道“官人,……”林珩不语,淡淡的不理她,流连想了想,强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珩郎,你我夫妻一体,为妻不擅书法,不如珩郎替我分担一二。明天我替珩郎扫塔,可好?” 林珩毫不犹豫,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流连不肯死心,继续甜言蜜语忽悠傻小子道“你我本是一体,说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便是我的,为妻委实笨了些,不过有你在,要写几个字,难道你会不肯帮我吗?我又不用跟外人暗通什么书信,因此为妻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林珩想了想,深以为然,左手提起笔来唰唰唰写了几张。流连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一手。林珩得意地挑了挑眉,笑得像个偷到油的小老鼠。这个把戏没能瞒过老太爷,不过老头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珩一眼,索性把批仿的工作交给了林珩,多年后,流连还记林珩苦着脸左手写字,然后换右手画几个红圈儿的情景,只是物是人非,空遗满腹酸楚。 流连的字始终没什么起色,勉强算工整而已,日常还是用林珩给她的木匠笔,炭笔字就好多了,虽然时常也免不了缺胳膊短腿,不过大体也认得清。流连大言不惭道炭笔更省纸,写得快,林珩无语,只是写了一篇蝇头小楷,自己端详了一阵,点了点头。流连翻了翻白眼,想着以后在书法一道上要让这小子多关照,因此到底没敢再放阙词。 老太爷交给她几本账册,没有多说什么。账册是往年的,只是记录了各个商队人吃马喂的各种开销。林老太爷在任上时,家里有好几支商队,这才是林家的财富密码,是林家人不做贪官的底气。这比写字有趣多了,流连饶有兴致地翻着,还用炭笔做了许多标记。很快流连交给老太爷一份报告,具体分析了几支商队在开销方面的差距和各地的物产差异,老太爷满意地拈着胡须点点头。接着老头儿又给了她几本薄薄的账册,却是各种商品的采购价格,不过却没有出售的价格。流连明白这是第二场考试,便细细核算了每种商品的成本,包括运费、损耗、包装、关税等等。老太爷很满意,原来林家还留了两支商队,老头儿打算叫流连接手。这些仕宦人家,平时说起做生意来,全都敬而远之,生怕被铜锈污了清白,其实背地里都留着手呢!老太爷不理流连的酸话,笑道“做官的人难道不要吃饭吗?自己想法子生发,总好过去搜刮百姓?做了官,只要不贪,总不会太差!我林家几辈子没出过贪官,家声清白,这便是决窍。我看你还算精明,只要你把好内宅,珩哥儿日后的仕途便有了五六分的稳当,你可能明白?”流连点点头。 这天,流连用炭笔画着花样子——给蒋姨娘画的,要给珊姐儿做衣服。流连细细地画着——不同于常见的花草鸟蝶,流连画的是海底世界,各种螺贝海星珊瑚小鱼,错落有致,倒也有趣。流连正掐了一点儿素糕擦去没画好的地方,不防后边有人拿起了画稿,老太爷细细端详着被流连擦过的地方,“这样写字可不行,太容易被纂改了。”流连忙道,“我记帐用墨笔,只是画样子时用炭笔。”老太爷拿起流连的炭笔看了看,并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几天,老太爷拿了几支芦苇杆子削成的笔,要流连试试。流连不用试,准知道好用不了,便趁机聪明地提出了改进方法——用鹅毛做笔。费了许多工夫,几次改进果然效果好了许多,老太爷难得地开怀大笑,“你这法子不错,只是略费鹅了些。”流连只憨憨陪笑,并不多言,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写钢笔字了——流连曾买过字帖练过的,虽然现在没有一只好用的钢笔,聊胜于无,回想前世,真是往事如烟。 人有了忙碌的事情,时间便过得快了。早晨,水缸里已经开始结厚厚的冰了,天已十分短,饭改成了两顿,早晨也不用早起。后花园的工程停下来了,仅留了几个人平整地面,不用流连操心。 商队运回来许多海货、皮草、药材,流连戴了帷帽,跟着林珩出来进去清点发卖,都十分妥贴。收益很不错,老太爷和林夫人都很满意,给商队诸人发了薪水,让他们回家好好歇歇,过个安稳年。 很快,入了腊月,过年的一应杂事就落到流连身上了。古人过年比现代人郑重多了,好在有人有钱,有旧年的规矩,也不是多么烦难的事,流连把一切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 翠翠忸忸怩怩向流连借首饰,原来有个亲戚家的表姐出嫁,给她捎信儿。翠翠不缺鲜亮的衣裳,缺能镇住场面首饰,自己虽有两朵金花短簪,到底太轻了些,压不住场面。 朱妈正在流连房里——流连常问她往年过年的琐琐碎碎,老太爷索性把她派来让流连用了。朱妈嗤儿地一声笑了,“傻闺女,别犯傻气了,只怕你家小姐也翻不清里边的弯弯绕,过来让我跟你说。”翠翠很乖巧的端了一杯热茶,扶她坐在热炕上,自己也依着流连坐下。流连放下手中的账册,把炕桌上的蜜枣往朱妈跟前推了推。 朱妈拈了一颗送入口中,笑嘻嘻道“老奴失礼了,大少奶奶千万莫怪,翠翠,我不是不让你戴大少奶奶的簪子,大少奶奶肯定会借给你的,总得让你在亲戚间出个风头,拔个头份儿不是!傻孩子,这个风头出不得!你表姐家要你提前过去,让你去陪你姐姐最后一宿,你要不要给你姐姐添妆?你盘起头来,就等于告诉别人你成年了,你的金簪子十有八九可就留不住了。为啥这么说呢,倘若有人拔下来说你这簪子真好不如给你姐姐添妆吧,你怎么办?是吃了这个哑巴亏还是说这是我借的?他们在你有难时,都不肯拿几两银子替你赎身,现在知道跟你是亲戚了?别犯傻,梳俩小揪揪儿,只戴绢花儿,万不敢梳髻,更不敢戴值钱的东西,你那珍珠手链子、银镯子都不许戴!拿一盒胭脂给她添妆,再拿个荷包装几十文钱填箱就成。想出风头,戴你家小姐那个赤金镶玉的项圈,就说是小姐借给你壮门面的,十二两的赤金项圈,跟那一两多的簪子可不一样,谁敢摘你的?”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翠翠点点头,流连也点点头,“成,听朱妈妈的,你那镯子也值二两银子呢,真让人捋了下去,俩月的工钱没了!胭脂粉箱子里都有,你一样拿一盒,再把项圈拿出来,显摆显摆去!”翠翠兴奋地点点头,很快取了来,还把衣裳穿了来请朱妈妈点评。 朱妈妈看了流连一眼,然后啧啧称赞,流连看着翠翠,无语,翠翠穿着新做的粉红绫子绵袄儿,翠蓝妆花缎子裙,正红的妆花薄绵褙子,正踌躇话该怎么说,林珩在外面咳了一声,搴帘进来,哑然失笑道“翠姑娘,难不成是明天要出嫁?”翠翠低了头,满面通红。流连忙道“太艳了,怕是新娘子也没这么鲜亮!换了吧,有一件儿新衣裳就行,祆儿穿白的吧!”翠翠讪讪地下去了。 朱妈妈见她出去了,才对流连道“好家伙,这么好的料子,亏少奶奶奶也舍得!多少人家的姑娘的嫁衣也没这么华丽!” 流连只叹了口气,没接腔,问林珩什么事,林珩没什么事,叫她去前边吃饭罢了,先走了。翠翠换了一件半新的白绫小绵袄和一条半新的暗绿挑花裙子,外面依然罩了那件艳丽无比的红褙子。朱妈妈没再挑剔,“这就很好了,太华丽了招人恨,说不定会有人故意使坏,给你弄脏了才算!”翠翠点点头,回屋换了衣裳,扶了流连往前面去。 吃过午饭不久,翠翠打扮好,流连吩咐老孙送她去。天很短,加上阴天,屋里晦暗下来,朱妈妈添好火,告辞了。流连去前边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儿,便关了大门,回了西屋。地炕烧得很热,屋里暖暖的,流连脱掉大衣裳,散了裤脚,换上拖鞋,卸下了钗环,通了通头发,编了一条松松的辫子,进里边儿洗了脸,烫了烫脚,舒服多了。房子设计得很好,很方便。流连坐在妆台前,泡了一杯茯苓玫瑰红枣茶,起身解开小袄,换了白缎子吊带寝衣,外面套了一件浅牙黄的薄绵长袍子。流连的个子高高的,长长的衣裙跟人相得益彰。 这寝衣是流连亲手裁剪亲手做的,不太合规矩,好在只是睡衣,不必理会旁人的意见。滑软的寝衣加舒适的绵拖,面前一杯冒着气的热茶,恍惚是前世的光景,流连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一点点难得的放松。 流连放下茶杯,熄掉烛台,仅留了一个小小的蜡烛头儿,脱掉长袍,搴帏而入。流连坐在床边,照例伏身过去够自己的被子,亳不提防中,竟被一双胳膊紧紧搂住。流连险些吓死过去,幸亏那人及时堵住了她的嘴,否则她的尖叫声一定会惊动所有人。 屋里仅剩一支烛,透过重帏只能看见一个昏黄的光团,并不能看清床上来人的面目,不过不用看,仅凭气息也能辨别来者何人。 流连有点儿恼火,两世为人,《西厢记》还是第一次唱。 “你疯了吗?差点儿被你吓死!赶紧回去吧,天儿不早了!一天天的,也不干点儿正经事儿!”流连装傻道。 “娘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儿吗?”林珩笑嘻嘻地用鼻尖轻轻蹭着流连的肩头,深吸一口气道“好香!穿成这样是不是存心勾引为夫?” 流连有点儿不好意思,假模假式地半推半就道“这样不好吧,于礼不合,爷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少扯淡,你什么时候把礼法放在眼里过?爷爷十五便娶妻了,我都十六了。你莫不是心里还想着别人?”流连自然是要否认的,也不好意思再拉大旗扯虎皮了,况且,对这个男人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烛火跳了几下,熄掉了。林珩汗津津的,流连爱怜地帮他擦了擦。林珩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流连枕着他的手臂,心中一片安然。 许久,男孩子艰难开口了,“如今你我是真正的夫妻了,总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流连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强装镇定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石桥的乡下丫头吗?我又不曾隐瞒!” “你不是!”林珩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话。 流连心里毛了,勉强笑道“大哥,你把我吃干抺净就翻脸不认人可不行!” “你不是柳叶儿,不是我大梁国人!甚至都不是人!”第一次,流连起了杀心,好在林珩接着说迹“你是不是妖精我都不怕,但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流连听出他语气里满满的委屈,有点儿汗颜。“我都不怕你是妖精,豁出命去与你交欢,就是想要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的!……” 流连火大了,“你才妖精呢,你全家都是妖精!”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流连略一思忖,“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真的柳叶儿的?”流连一向很谨慎,却还是被他识破,心中也颇好奇,估计他没什么恶意,索性打开窗户说亮话。 “是我先问你的,必须你先说!你要是说实话,我就告诉你!”男孩子依然傲娇,流连叹了囗气把自己的来历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林珩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流连头埋在他怀中,痛痛快快地落了几滴泪。 “现在该你说了。” 林珩却只是不说,东拉西扯地不往正题上说。流连哪肯罢休,毕竟此事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能不重视,问得更紧了。 林珩无奈,轻轻刮了刮流连的鼻子,“你这个人,说你笨你再也不肯服气!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流连无奈,只好亲了这臭小子一下,强忍住恶寒,娇滴滴道“珩郎,你说嘛!”林珩很满意地捏?流连的下巴,翻身上去,“你这个人,说你笨你还不乐意,我问你,你是哪里人?我在哪里读书,你就没往一起联想过吗?”林珩说完很得意地轻吻流连的脸都颊。 仿佛一道光照过来,流连豁然开朗林珩在梧桐书院读书,梧桐书院在石桥镇外,柳叶儿也在女塾读过书,女塾的先生是书院里掌院的夫人,女塾就在书院西跨院,林珩跟柳叶儿认识简直太正常了。只是流连穿越过来后再没去上过学,当局者迷。流连恼火地往下推林珩,林珩哪肯下来,笑嘻嘻道,“你遭雷殛后,我还去探望过你呢,你不记得了吗?” 流连闷闷道“我当时心里乱死了,哪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呢!难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还滴水不漏地拿我当猴耍!” “哪有!知道是你嫁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有别的想法。可是你和她差别太大了,我没法不起疑心。” “那是,我是三十岁的成年人,读过十几年书,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见识自然不同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儿。”流连懒懒道,却不料林珩噌一下坐起来,“三十岁?你三十岁,你……”少年心有不甘愤愤不平地嚷道。 流连得意地笑了笑。 “大婶儿,老牛吃嫩草一定很爽吧!”一想到面前这个人跟自己的母亲年纪差不多,林珩万念俱灰。 “大叔,你足足比我大一千岁呢!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吧!”说着流连竖起一根食指示威一般地晃了晃。 林珩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便伸手打落了这根食指,负气扭过身去?流连伏在他身上,“珩郎,现在有俩人,一个表面看是十四五岁,内里是个成年妇人;一个表面看是个成年妇人,内心却是个小孩子,你要哪个?” 林珩回过身来,用手臂环住了流连的腰,“看着是个妇人,内心是个小孩子,那不就是个傻子吗?我自然是要你了,你再不济,也比傻子强吧!”林珩很得意地把流连拥入怀中。流连竟无言以对。 林珩轻抚着怀中的人,心底一片满足。流连定了定心神,想起一件事来,“你老实说跟柳叶儿是怎么回事儿,在书院里不好好读书,竟然私定终身去了!” “没有,我去梧桐书院读书,因为人小成绩好,常被石桥的孩子欺负,许多孩子都不愿意和我玩,叶子不仅和我一起玩,还省下点心给我。”林珩怅然若失。流连轻轻将脸贴在林珩胸前,“我生下来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福利院跟养济院差不多——从小我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招人喜欢——福利院里的孩子大都有残疾或治不好的病,像我这样的不多。每次我跟院长出去办事回来,大伙儿都会孤立我好几天。”流连深有同感,“我就没有一个那么好的朋友,倒是有一个后去的小子,他的爹是个瞎子,四处唱曲儿讨钱,他的娘是个傻子,他爹死后才入院,他比别人有见识许多,团结起许多孩子专门针对我,那会儿我好希望自己变个残疾,跟大家一样!”想起那段噩梦般的日子,流连叹了口气。 “后来呢?” “后来大家都上学了——我们不管男女都要读书的,我和他一个班,成绩比他好许多,他才没脸欺负我,我结交了许多正常人家的孩子做朋友,而他没什么人喜欢。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他长得还没我高,又黒又瘦,居然想要跟我谈恋爱,我说请您滚您母亲的蛋!太解气了!后来我学厨师,技术好赚钱多,自己按揭了房子,他学修车也不好好学,一天天跟个二流子一样在街上瞎混,我结婚时,他的礼钱都是跟哑巴借的,席上喝多了自己哭,嫌别人看不起他!其实大家都一样,都得靠自己白手起家,哑巴人勤快又忠厚,娶了院里的一个瘸子,两口子也按揭了房子呢!” “接揭是什么意思,是借贷吗?”林珩好奇道,“差不多吧,就是借钱买了房,然后每个月还钱,直到连本带利还完。” 林珩点点头,吞吞吐吐问道“你为什么自己买房子呢,难道你的官人连房都没有吗?还是你们那里的风俗如此?” “我们讲究男女平等,男女都可以买房子,不过男人没房子很难讨到老婆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一章 听流连说不是女人养家,林珩略松了一口气,至于什么男女平等由她去吧。“咦,你这么能干的一个人,怎么找了一个没房的男人呢?是贪图他的美色吗?” “哪跟哪啊!我买房子时还不认识我丈夫呢!他的房子不如我的房子新,也不如我那儿清净,所以才住在我那边儿的。其实他的房子比我的值钱,他有一套小房子是父母留给他的,还有一套是自己按揭买的。我们结婚后,闹时疫,饭店里不能正常开业,我挣不到钱了,他怕我忧心,便把他那套大的房子卖了,把我剩下的贷款还了,剩下的钱让我拿着零花,” 流连夸奖前夫,林珩无语,“那个男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流连道“他在市政府工住,办公室主任,管单位里一切与公事有关的琐事。”流连其实并不十分了解林恒的工作内容,便把自己知道的跟林珩描述了一遍,“噢,典史!”林珩终于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高兴——他的前程绝不止典史,他不希望自己被流连曾经的丈夫比下去,尽管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典史也是从七品,为什么会娶一个厨娘呢?难道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他容貌十分丑陋?” “瞎说什么呢?他们要宴请别人,选了我们的饭店,我是主厨,自然要与他商议菜色酒水等等,一来二去熟了,他便抱了一束玫瑰来追求我。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光明正大结了婚的。”其实林恒是二婚,当时已离异多年,不过流连不打算细说,反正死无对证,就别自降身份了——毕竟这个时代头婚跟二婚有本质的区别。见林珩仍是满腹疑虑,流连耐心道“有次做牛头鼎,我放材料有点拿不定主意,他便说客人多是本地农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客人十有八九口重,他觉得我还算聪明,便自己来提亲。我们那里不太讲究身份,只要男女二人彼此心仪即可!”越说越让人摸不着头脑,越不明白越要听,二人喁喁至天亮。 昨夜不知何时下起鹅毛大雪,地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雪被。林珩抄起竹帚扫出一条小路,回了自己屋里。流连忙出来填了火,雪还在下,倒不是十分冷,雪花很快盖住了刚扫出的小径,后边院里修文夫妇也有了动静,修文扯着嗓子喊修武起床扫雪。流连出来站在门口,见兄弟俩急急地跑过去,甚至顾不上跟流连打招呼。林珩已经扫出一条小径往东边儿院里去了。流连也不好干站看,便起身走到前边,老孙在老太爷院里清理雪,头上冒着腾腾热气。流连拿出一两银子吩咐老孙买羊肉去,这种天气太应该弄个锅子驱驱寒,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这种吃法,没事儿,流连吩咐柴妈汆羊肉丸子,汤里煮些豆腐菜叶,热腾腾的,所有人都很满意。林珩揩去脸上的汗,商量晚饭就吃羊肉包子。老太爷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点点头道“扫雪怪累的,让底下人也跟着吃包子吧。”朱妈妈点点头出去了。 下午翠翠回来了,跟朱妈猜的差不多,翠翠闷闷的。 午后雪止了,风嗖嗖地,地上残存的雪糁子都冻硬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翠翠照例去烧地炕,怔怔地坐着,凝视着跳动的火焰,眼中滴下泪来。 流连没有多说什么,人总不能靠别人宽慰,朱妈妈终归心软,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掰开揉碎把其中的道理给她讲。翠翠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一时接受不了现实而已。 雪化得差不多了,乡下看坟的进城来送糕面豆腐年鸡年猪顺便买年货,车上捎了一个姑娘,个子不小,干瘦,低着头不说话。 翠翠是个好事儿的,很快就跑回来告诉流连,这姑娘一脸大疤,丑的没法儿看,还是个耸肩儿——耸肩儿不同于罗锅,虽然都是直不起腰来,估计是要进府当差的。 果然老太爷叫她过去。 原来林家的祭田舍了一大块出来,聚了一些逃荒的人家,慢慢地成了一个村庄。这姑娘就是这个村庄的人,小时候从炕上掉下来碰翻了水壶,烫坏了脸,摔坏了背,居然活下来了。爹娘都殁后,跟着哥嫂过活。因为长得丑,彩礼又要得重,一直嫁不出去,眼看过了年就二十了,嫂子便把她许给一个私屠做小,收了十六两银子。她不肯,便寻了死。屠户的老婆因不能生养,才要买个小的,见此情形便要退亲,嫂子不肯,要打发她出门,姑娘没了活路,一心寻死,看坟的看不过去,把她带了出来。 “少奶奶,这姑娘很是能干,几个侄子侄女都是她带大的,话也不多,人品没得挑,也干净,针线做得好。哪不是行善呢,少奶奶伸出手拉一把,她起了誓,愿意一辈子不嫁男人,自梳!”流连见老太爷面有不忍,知道老头儿动了善念,便点点头应了下来。看坟的大喜,将姑娘叫进来,“蝉儿,你算是碰上好人了,快谢谢少奶奶。” “谢谢少奶奶!”姑娘声音嘶哑,低着头,耳后一道暗红的勒痕尚未消退。流连心下不忍,柔声对这个姑娘说道“好了,在咱们家只要老老实实干活,别的都好说,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切不可再干糊涂事了!” “是,少奶奶!”那姑娘并不多言,态度依旧冷硬。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老太爷问道。 “我叫蝉儿,属鼠的,今年二十,八月初五生的。”那姑娘依然不肯抬头,话回得恭恭敬敬。 老太爷并没有计较她话中的冷意,笑道“八月的老鼠得吃得喝,好命数!只是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另取一个可好?” “我就跟秋天的蝉儿一样命薄,改了也好!”那姑娘道,态度软下来一点点。 “叫玉婵怎么样?跟你的蝉儿不一样,是月亮的意思,秋天的月色最好,从初五往后,一天比一天亮,你也会越过越好!” “谢老爷,给我取这么好听的名字!”姑娘微微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疤,面容更加骇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二章 一个女孩子是没有资格签卖身契约的,除非全家死尽,族中长辈死光,玉婵得等兄嫂来跟林家签卖身契,可她实在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了。流连便让她去打扫学文兄弟住的院子后面的披间,拿了一张小炕桌,两个藤箱给她。 第二天,流连大大地后悔了,倒不是这个玉婵做什么妖了——这女孩子老实地近乎傻,因为还没签身契,抵死不过来吃饭。老太爷找了个由头叫她干了些活计,就这也不行,姑娘说知道老太爷的好意,只是没签身契,她就不该吃林家的饭,后来还是林夫人拿了一盘子佛前的素供,她才接受了。 第二天那哥嫂来了,一过招流连完败!那哥哥还罢了,那嫂子竟是个滚刀肉。流连自幼独立,既不怕事,也不惹事,能在以男人为主的勤行打出一片天地,虽不敢比阿庆嫂,也算是人情练达了,奈何这位嫂子绝不可以以常理计,左来左挡,右来右挡,几番交锋,流连落荒而逃。 那嫂子一口咬定了二十两银子,流连让她干脆去抢好了,做什么还饶个人。那嫂子便大叹苦经,一个姑娘从小养到大,哪一年只花销一两银子,要不是知道林府慈善,为着小姑子日后不受苦,绝不可能只要这么点儿。流连刚说姑娘也不是白吃饭的,嫂子便说可不呗,在家时侄子全是她带的,少奶奶日后有了孩子,洗洗涮涮的准干净,抱孩子最有耐心了,而且长成这样,出来进去的爷们儿绝不分心!流连还要挑毛病,嫂子总能预判她的预判,满脸疤都能夸出花来,一文都不让。流连不是出不起银子,气不忿而已,一来二去说戗了,流连愤然离去。 女人坐在外院的会客厅,得意地喝了一口茶老家贼还怕你个小家雀不成! “差不多得了,十五两也不少了,真要抻崩了,别人家可不一定肯出这么大的价钱。” “闭嘴!你知道个屁!一会儿别乱张嘴!” 流连气咻咻地回了自己院儿里,把战况复述一遍,朱妈和翠翠险些笑死! “少奶奶,这人还打算要吗?” “不要了,叫这个泼妇滚蛋!”话虽这样说,流连到底心下不忍。朱妈见状,说道“要不我去看看,这种人不顾颜面,拿死了少奶奶仁善,您哪是她的对手,走,翠儿,咱俩给你家小姐出这口恶气!少奶奶最多出多少银子!” “你看着办吧!不能让这个臭娘们太得意了!” “好嘞,绝不能让这泼妇把您拿捏了!当冤大头可不是行善!” 朱妈的穿着虽然简素,料子却不一般,加上通身的气派,那嫂子忙站起来问好。朱妈并不多言,淡淡道“你们就是蝉儿姑娘的兄嫂吧?来,去跟我把你家姑娘领走,我家少奶奶慈善,饭钱就不管你们要了!翠姑娘,带这位嫂子进去!”说着冲哥哥点点头,“我们府的内宅是不许外男进的,我去叫门房来陪你坐一会儿。”说着话转身往外走,那嫂子有点儿慌,忙扯了朱妈的衣裳,“姐姐,怎么的少奶奶是嫌贵吗?价钱好说的,不瞒你说,我这个小姑子啥都会干,一身力气!” “行了,别费话了!还啥都会干!会干啥,会择燕窝吗?会泡海货吗?会炖参汤吗?玫瑰茶用开水泡还是温水泡?菊花茶呢?少奶奶的绣花鞋跐了泥是扔了还是刷刷,怎么刷?会掐个谷穗会洗个尿褯子就叫啥也会干了?我们府里又不用锄不用耪,要那一身力气干什么?打架去吗?”翠翠冷冷道。 那嫂子真急了,“要不就依少奶奶的,只要能让姑娘伺候个仁善的主子,我不说什么钱多钱少呢!” 朱妈妈暖心地拍了拍这位嫂子,“晚了,我家夫人发了话了,说她那边儿不用未婚的姑娘,好好的姑娘不嫁人,做孽!叫领回去嫁人呢!老太爷那里还把我打发到少奶奶院里当差呢,根本不缺人!” 嫂子的汗下来了,那哥哥也站起来,“她不肯嫁人的!” 翠翠呛道“那是!”朱妈笑得更是和善,“谁愿意做小呢,况且又不是什么体面人家,你多出点儿嫁妆,给她寻个贫寒些的好后生,想来她也肯的!”这是废话,他俩要肯这么干,根本不用多出嫁妆! 那嫂子心里刀剜一般,忍痛道,“既然嫌贵,十四两亦可……十两十两!”朱妈正色道“关键是府里现在不缺人。别废话了,跟我走吧!”说完转身往外走。等到了玉婵住的屋子里,身价已降到八两,朱妈只不松嘴。 玉婵木呆呆地站起来,并没有跟她嫂子搭话,朱妈指了指炕上的被褥,“这辅盖是我家少奶奶的陪嫁,织锦的面儿,比缎子贵多了,里外三新,少说也值七八两锒子,拿五两银子吧,别的茶壶茶碗什么的,总也值一两银子,少奶奶怜惜她,白送了!” 那嫂子恨得扭了玉婵一把,放赖道“谁家买了人不给一套铺盖呢?没听说要钱的!” 朱妈冷道“真要是买下了,这铺盖就赏她了,可如今你家姑娘不是我家买的,你怎么敢硬讹我们府里一套铺盖呢!” “姐姐,她一个乡下丫头哪里受用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既是府里仁慈赏下的,说不得……” “闭嘴!”翠翠威风凛凛地怒喝道“我们家少奶奶仁慈就该让你登鼻子上脸地欺侮吗?不服气咱们到县里找太爷论论理去!” “论论就论论!丨谁让你们拿这么好的东西给她的!不会拿套旧的叫她将就一宿吗!”妇人气急败坏地拧着玉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怎么见被窝就往里钻!”。玉婵只略躲了躲,也不敢叫苦! 朱妈怒了,“蝉儿她嫂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昨天她还不是我家买的人,就算说不认识,那也是老家来的,怎么能拿下人用过的铺盖糊弄呢?” “姐姐,既然你家少奶奶把她当客待,哪有收客人铺盖钱的,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们是哪一门子客?不是我小看你,这套铺盖,你拿上七八两银子未必做得出来!就说这个被子里边是足足五斤清水好绵,你说值多少?本来我家少奶奶怜惜她是个青年姑娘,专门从嫁妆里挑了一套好的,既然我们少奶奶的好心换不来好,又何必存这个好心呢!” 那嫂子快哭了,赔五两银子固然肉痛,领姑娘回去才更麻烦,一天半天哪儿打发得出去,万一再寻了死,自己家的声名可就完了——儿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想到这里,嫂子活吃了小姑子的心都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三章 嫂子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大概从这个小姑子身上发不了财了,只好放下身段,搀了朱妈的胳膊往外走。屋里虽没有燃火盆,但是炕烧得热,再加上屋子小,倒不冷,出来叫冷风一激,脑子清醒了不少。 “姐姐!”那嫂子笑得甜蜜,“要不您带我去求求老太爷,我家姑娘委实是不肯嫁人,也没人肯娶,至于身价,看着赏就行,谁家还能指望着卖姑娘发财不成?” “老太爷?”朱妈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嫂子一番,并未出言讥刺,“老太爷如今不管这些闲事儿,别说老太爷,就是夫人也不理俗务,府里盖房子,商队发卖货物,家里一应帐目全是少奶奶在管。少爷少奶奶用了两房家人,还有刚才那个丫头,就这老太爷还把我送过去叫少奶奶使唤,生怕劳碌了她呢!” “是是是,姐姐你是少奶奶得用的人,再加一个人也能给您老替替手儿不是!我家这个你也见了,保险老实听话,要是留下还能不念您老的好?我跟她说,让她好好伺候您老!” “唉!谁让我是个好事儿的人呢!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替你去向少奶奶求个情。不是我说你,妹子,你太贪心了,谁家买丫头花二十两?你打算要多少?” “那就按说好的八两吧……” 朱妈把袖子一甩,“你们家这样的八两能买仨!谁跟你说好八两的?你自己说得吧,谁答应你了?” “姐姐咋还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八两去了那铺盖钱就剩三两了,实在是太少了,头几天,邻村一个十五的丫头还卖了五两呢!” “五两是五两的货色,是你家这样的?咱不废话,你叫了我一声姐姐,不能让你白叫,三两银子我给你办办,不行你赶紧领人走!” “行行行!全靠姐姐你成全了!”那嫂子无奈地陪笑道。 流连正抓耳挠腮地坐在炕上看孙家妯娌俩剪纸,见朱妈进来不由眼一亮,问道“怎么样?” 朱妈得意道“三两!”说完斜签着屁股坐在炕上,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贱么,十五两不肯,三两求着我!我叫她在后院等信儿呢!” 这个时代人不值钱,十几岁的丫头小子一般五两银子,看情况上下也能差半两银子,七八岁的小厮丫头,要是没有尿炕之类的毛病,也能卖上三两银子。流连心情沉重,闷闷的。鉴颜辨色,朱妈笑道“少奶奶也别心下不忍,这对禽兽兄嫂,来签身契,连姑娘的衣裳被窝全没带来,什么东西!咱们府里不干伤天害理的事,要不一文钱她也别想到手!” 俊莲推了朱妈一把,“大娘,还是赶紧打发他们走吧,要不还得管他们晌午饭!” 朱妈一口茶喷到了地上,笑得倒仰。 身契签了,都印下指印,那嫂子愤恨不平地夹起炕上的铺盖,朱妈怒了,大声喝令她放下,嫂子放刁,道“嫂子,你当面跟我讲好的,刨了这铺盖的五两,姑娘算三两,要不我家好好的大姑娘只卖三两银子?”朱妈哪里肯吃她这一套,大声吵了起来!翠翠非常聪明地去把流连搬了来。 流连喝止了二人,看看缩在墙角的玉婵,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嫂子半天,摆手止了意欲申诉的朱妈,冷冷道“你搬走这铺盖也行,但是必须写一个声明,从此与玉婵姑娘再无关系,不得再以亲戚行往,不得探视,一切嫁娶生死与你们无关!否则就到衙门里,请县太爷给断断这个案子!” 嫂子满口答应了,哥哥跟着修文去签契了,嫂子看了一眼小姑子,假惺惺道“蝉儿,你看你非得犟着不嫁人,……”玉婵并不理会,疯了一般扒下身上的衣裳,往她嫂子身上扔去。 流连忙脱下禙子捂住了赤裸了全身的姑娘,玉婵伏在炕席上失声痛哭。所有人都不忍再看下去,纷纷退出去,流连吩咐翠翠去拿一套自己的衣裳。嫂子满脸尴尬地想要走,流连却示意她捡起地上的鞋和裹脚布,冷冷道“如今玉婵姑娘连一根布丝也没要你家的,日后敢来搅扰,我必不与你善罢干休!” 朱妈扯住了翠翠,歉然道“少奶奶的衣裳不是缎子就是绸子,她穿了咋干活?我跟她身量差不多,还有几件年轻时的旧衣裳,压在箱子里也没用,给她穿了算了!”翠翠倒也没再坚持,朱妈说得确实有理。 说是旧衣裳,只是朱妈夫妻二人一向得用,料子都不比主子的差多少,花色不那么艳罢了。提了一大包袱过来,那嫂子眼睁睁地看着,咽了一下口水,见二人不想理自己,便酸溜溜造“到底是府上有钱,当个下人也这么发财,旧衣裳一包袱一包袱地往外扔!” 朱妈止了脚步,怼道“那是自然!主要是我们少奶奶衣裳料子太好了,让玉婵穿上干粗话不合适,要不怎么会用我个下人显摆!”说着伸手扯开包袱叫那嫂子看,“你看这条衬裤,细纨的,厚吧!这条蓝裙子,绢的,这条绿的,绸子的!这俩祆子,都是绫子的!别看这、褙子不鲜明,耐脏!”说着看了看愤恨不已的嫂子,“这不快过年了吗,玉婵姑娘光着身子进的府,哪一位主子不得赏她一件衣裳,再加上过年的份例。两包袱只怕也盛不下!快把你家那衣裳拿回去抹袼褙吧,只怕纳成底子也不结实!” 嫂子恨透了,扭过头去不理她俩,见自家男人过来便跟上了,修文将他们送到大门外,淡淡道“天儿不早了,就不虚留你们了,晌午下人们吃羊肉包子,怕你们吃不惯!”说完竟转身去了,并不给他们说不嫌羊肉膻的机会。 嫂子恨道“吃个羊肉包子什么了不起的?吃羊肉就不是下人了吗?”哥哥叹了口气,“那小子刚说,府里年底一人赏一吊钱,算是一整年的辛苦钱,正月里替另打赏,蝉儿一个月一吊钱,也会按整月算的!出了十五,她手里少说也得有三四吊钱!” “什么!”嫂子的心似乎被青梅汁浸透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女人几乎要反悔了!男人扯住了跳脚大骂的女人,摇摇头往前走了。 嫂子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四章 烛光静静地照着屋子,林珩默默注视着对面流连面前放着一盘萝卜,切成大大小小的块,流连歪着头细心地雕着,不时惋惜地啧舌叹息。林珩知道这些萝卜花今天晚上渍一晚,明天早晨就会被吃掉,可流连仍不厌其烦地忙着。她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这刀不行,不如我原先那套好用,这灯也不行,老跳!” “慢慢来,多练习练习就好了。”流连却不肯承认是自己手潮了,“工欲善其事……知道吧!” 林珩不认为自己替她打造的这套刀有什么问题——这是林珩送流连的新婚礼物,是流连画出图来,林珩找人打制的,淡金的,花光了他的全部私蓄。 “你这么长时间没刻过,手肯定不如以前有准儿!” “手艺!知道什么是手艺吗?你有几天不写字难道就不会写了!不是我吹,我那套刀好几千呢,是世界上最好的刀!”说着将手中的心里美萝卜磕了一下,手中出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轻嗅一下,双手捧给林珩,“官银,发发送给你!”林珩乐呵呵地接过萝卜花,深嗅一下,飞个媚眼儿道“好香!” 耳鬓厮磨的时候固然甜蜜,日常却乐不抵苦,二人再沒机会再在一处,甚至独处的时候也不多,老头儿怕孙子耽误学业,常常在晚上考较他的功课。婆婆更是防贼一般,生怕两人弄出点儿什么事儿,派给流连许多必须出门的活计,常常好几天连一句私话也说不得,只能趁着吃饭时飞几个媚眼儿。还不到饭时,林珩竟走了过来,翠翠很识趣地去添火。林珩却是跟流连要钱,买一块田黄。田黄流连只知道那是用来刻章的,别的并不懂,一听说要二十多两银子,不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位大少爷也太不知道人间疾苦了,自己也就能克扣几个菜钱,二十多两是好弄的吗?抱怨了几句,可是看看倔强地扭着头的男孩,到底还是心疼,没法子,从私蓄里取了六个五两锭子,林珩却不肯接,流连怕伤了他的心,只好好言相劝,傲娇的男孩才道“我是不会从你手里拿银子的!哼!你把它们搁桌上。”流连强忍笑将荷包放在桌角。林珩拿过钱,红着脸道,“我会还你的!”见流连一本正经地的假模假式的样子,恨得扯过来亲一口。翠翠正掀帘子进来,忙捂眼转身,禀道“夫人着人传话来,余家三房添了个小少爷,后天过满月,小姐和姑爷带余小姐去贺喜,带一百个鸡蛋,五斤挂面,五斤红糖,一个尺头,再给余小姐备两份礼。” 流连常庆幸多亏有份例,省了多少心,可是总有没先例的事,因此她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流连前世除了工作,几乎没操过什么心,连家务也不怎么做——丈夫把做家务当做一种放松,流连怎么舍得剥夺他的这种享受呢!流连上下班都晚,除了关窗户和晾衣服以外,别的都没操过心。关于秋月的礼物应该怎么送,流连犯了难低了怕丢了府里的人,高了自己心里过不去——秋月跟她的关系略好了一点儿,也就是不跟宛儿一样专门针对她罢了,还不足以让流连花自家的钱给她脸上贴金。 林珩自然是没主意的——大男人怎么能管这种小事!翠翠也没有好主意,请了朱妈来,也嘬牙花子,“少奶奶,余小姐应该提前预备了针线活计的,毕竟她是亲姑姑,咱们再给她拿一样就行,拿什么呢?贵不得,贱不得,还得出彩才行,……要不就拿一坛子海棠果酱吧!是个罕物儿,就说是余小姐亲手做的” 流连去请夫人示下,林夫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只说了拣个好看的瓷坛子。古时不同现在,糖是很珍贵的,果酱更不用说,既珍贵又稀罕,海棠果酱酸甜开胃,买都没地方买。 流连出来顺脚拐进两位表小姐住的院子。秋月正坐在窗下刺绣,屋里的一切都半新不旧,颜色晦暗,衬得这位小姐也老了,流连笑了笑道“秋月妹妹,明天去你家,夫人让拿一坛果子酱,你去挑一坛可好?” 秋月忙拉流连坐下,自己去倒了茶来,陪坐在一旁,笑道“嫂子随便拿一个就好,都是拿银子都没处买的好东西,嫂子,喝口茶暖暖。”流连端了茶喝了一口,秋月低了头,“多谢嫂子替我费心,我自己绣了几个肚兜,嫂子看看,喜欢的话,我给嫂子绣几个。”说着把一叠绣品放在她手里,流连翻看了一下,左不过是些喜鹊登眉,宝瓶富贵之类的喜庆图案,便夸了几句好,正待起身告辞,秋月吞吞吐吐道“嫂子进了门半年多了吧?过了年嫂子就十五了,说起来我比嫂子还大两岁呢。” 流连有点儿意外,见秋月低头扭着汗巾的角儿,便叫翠翠去挑一坛果酱来,自己正色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秋月见四下无人,忍了羞耻,吞吞吐吐道“过了年我就十七了,嫂子和表哥夫妻恩爱……” “你看上谁了,直说!别绕弯子,我没空儿跟你猜谜玩儿!” 秋月脸红过耳,“许家的瑜哥儿,我们自幼便认识,他愿意娶我做正房娘子,明天回家,说不定会碰见……”流连纳闷儿这位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跟外面的人勾搭上的。见流连并无异色,秋月松了一口气,“可是姨母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流连想起来了,“咸带鱼”!不由脱口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你怎么看上他了?” 秋月惨然道“嫂子,哪能人人都似你这般好命?许家虽是商人家,总好过做妾吧!” 流连低下头,“我还以为你除了林珩谁也不嫁呢!” “为什么,我要做妾?谁问过我的想法吗?难道我就不配堂堂正正做一个正妻吗?商人家又怎样,我做官家小姐做得够够的了!” 流连点点头,“我能做什么?媒人吗?我与许家不熟!你姨母也不可能听我的!” “嫂子的娘是许家的姑娘,跟姨母是亲家,只怕她嫌麻烦,不肯揽事……” 流连点点头,这个媒人找得不错,“我帮你去求她,你可要想清楚,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儿!”秋月惨然道“我马上就十七了,还有的选吗?好歹他不计较嫁妆多少,总好过做妾吧!” 在余家赴宴,流连经受了众人挑剔的目光。不过众人更关注的焦点却在秋月身上。秋月并不理会那些或明或暗的探询,落落大方地照应着流连,亲姑嫂一般。宴罢告辞时,许多人聚在一起等马车,大家开心地逗几个新媳妇。林珩并不在乎别人打趣,听流连抱怨耳饰太重了,便体贴地帮她摘下来,装进自己随身的荷包里,还拿手帮她轻揉耳垂,众人都住了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珩并不怕羞,一本正经地帮流连将碎发掖到耳后,还对秋月说“你嫂子最惫赖不过,平时就嫌累赘不愿意带,结果一带耳坠子耳朵眼儿便又红又肿,妺妹你却不可学她,惹人笑话!” 秋月只抿嘴笑,并不接茬。 趁着送年礼,流连求许氏做媒。能给林夫人添堵,许氏简直太乐意了。 许氏盘算了一番,余家虽落魄了,可是余秋月却是在林家长大的,识文断字,能写会画,模样儿俊俏,妆奁虽薄,好在许家不差钱,也算一门好亲了。便趁着给流连回礼,来做大媒了。许氏在这方面颇精明,先跟余家讨了准信儿,把名帖换了,才来的林府。 林夫人恼了,把流连叫过去臭骂了一通。流连哪里肯吃这一套,自从跟林珩有了肌肤之亲,也只好把林夫人当婆婆看了,虽然不再暗地里使坏,可也不肯明明白白吃这个亏,几句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大不中留什么的一说出来,夫人更恼了,见儿子急慌慌地赶来,怒气攻心,几乎要背过气去了,将二人臭骂了一顿。二人低头弓腰站着挨骂,趁人不注意,林珩偷偷勾住了流连的指头,流连满心甜蜜,强忍住笑,忽略了耳边的骂声。 夫人骂累了,头痛地要裂开一般,进去躺着了,林珩扯了流连贼一般溜出来。 林珩亲昵地点了点流连的鼻子,“说,是不是你捣的鬼?”流连怎么肯承认,狡辩了几句,见哄不过他,索性老了脸,扯了林珩的领口,“你是不是舍不得你这个好妹妹,告诉你,老娘可没有容人之量,我一人伺候得了你!不用别人帮忙!敢给我整这个花花事儿,小心你的狗头!” 林珩长这么大,没受过这么粗鲁的威胁,只觉又酸又辣十分过瘾,便附在流连耳边悄声道,“什么老娘老娘的,是新娘!说说看,我要真纳个妾,你能怎么样?”流连将他揪得更紧了些,悄声恨恨道,“那就叫你净身出户!”顿了顿见林珩果然要嘲笑她,“你搞清楚点儿,是先净身再出户!”笑容僵在脸上,林珩撅起了嘴,抱怨道“哪有你这样凶悍的老婆!我要休了你!”流连道“那也得先净身再说!”林珩只好认输,“好好好!怕了怕了!我发誓今生今世绝不纳妾,不吃母鸡,不骑母马,也不许那雌蚊子咬我一口!” 林珩的誓发得这样重,不回赠几句实在说不过去,流连老脸通红,正待回赠几句甜言蜜语,却听见后面有重重的脚步声,来人干咳了一声,“少爷!少奶奶!不好了,秋月姑娘和夫人哭起来了!” 流连冲他扮了个鬼脸儿。当二人携手而至时,林夫人和秋月哭得正痛,两人只好松开手尴尬地侍立一旁。林珩是故意的,他无声地抗拒着母亲的安排。 宛儿酸溜溜锐声道“表哥你带她过来干什么?生怕气不死姑姑不成?” 林珩直接无视她,温声劝慰道“秋月妹妹,别难过了,倘你不喜许家,拒了便是!你嫂子事前并不知道柳家太太要来做媒的事儿,她要是事先知道,肯定会帮你拦了的!” 秋月回过头来,满面啼痕,哽咽道“哥哥,我没怪嫂子,是我娘家那边儿的哥嫂答应了这门亲事,怕姨母有什么话说,才央了柳太太上门做说客!他们把事儿都做完了才来知会姨母一声,分明是欺我们无用,……” 看着秋月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流连怕林珩头脑一冲动,胸脯一拍唱一出英雄救美。 “妹妹你也别太难过!也许表兄有他的考量,无论如何他是你的亲兄长,肯定是会为你考虑的,秋月妹妹你也要多体谅表兄!”此言一出,秋月哭得更悲了。 林夫人有意要留下秋月给林珩,并着意培养她,秋月也愿意嫁给林珩,哪怕是做个平妻。可这事儿还没挑明,林珩与流连尚未圆房就纳妾说不过去,况且一个白衣,还在孝中。余家不想等了,给秋月寻的人家满说得过去——也就是许家有钱不计较嫁妆多少,稀罕秋月这样闺秀,机不可失,余家跟许家换了帖子,要放定了,才假模假式地央求林夫人过去,其实就是通知她一声。林夫人多年用心培养一下子落了空,有苦无处诉你总不能要求外甥女放着现成的太太不做,等着做个没影儿的平妻吧!她严重怀疑流连从中捣鬼,可是流连不肯承认,儿子也不知好歹,跟流连串通一气儿欺瞒她不说,俩人还拉着手儿,林夫人一时悲从中来,哭得更痛了。 放定很顺利,两边的孩子都不小了,既然对了眼儿,就赶紧定下来吧。男方要找个出色的柔顺的懂事的,女方要找个不计较嫁妆的,双方一拍即和,恨不能立时成亲。 “咸带鱼”长了些肉,看起来顺眼了许多。他高傲地昂着头,不理流连,流连撇撇嘴也不去理他。流连深知今天这场合自己最好隐形,因此只低头喝茶,不肯多说一个字,林夫人绷着脸不理人,许是因为亲家门第不高,算不得体面亲事,那哥嫂也不好张扬,倒是许氏两边张罗,撮合大家说说笑笑,忙得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开心坏了。 双方议定明年三月成亲。 流连叹了口气,走到后边儿去看秋月。秋月拉住流连的手,悄声道谢。流连心里苦苦的,坐在她身旁。 秋月的嫂子想把秋月接回来备嫁,林夫人不肯放人,险些吵起来。流连闻声出去,听了几句,知道是自己的婆婆不讲理,不肯放秋月,也知道秋月在娘家没好日子过,便出声劝秋月的嫂子,“表嫂,姑娘该出门子了,是该回来住了,只是嫂子你刚添了宝宝,忙死了,能抽出时间教导秋月吗?况且家里孩子多,秋月能安安生生绣嫁衣吗?倒不如让她跟着你姨母,那里到底清静些。”表弟媳的面子驳不得,秋月的哥嫂也只好点头。 回家的路上,林夫人冷冷地向流连道谢,流连淡淡道“母亲这么多年悉心教导,早已把秋月当成女儿了,秋月自然也是能多陪您一天就多陪您一天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六章 时间过得飞快,祭罢了灶,各处打扫干净,预备好了过年的吃食,把上下诸人的新衣服发下去,月钱和赏钱也提前放了。流连合上帐本,松了一口气,记得小时候非常喜欢过年,谁知道竟如此烦琐,看来还是做个小孩子,无知无识无忧无虑更幸福,就跟珊姐儿似的。林珩悄悄地在她身旁坐下,翠翠很识趣地出去了。 流连翻看着他递给自己的东西,盒子里放了一块黄红相间灿烂油润的石头,十分漂亮,欣然把玩一番,林珩拿过来蘸了印泥在纸上印了一下,却是流连女史几个字。流连不解,“哪儿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刻的,喜欢吗?送给你做年礼。” 流连很感动,“谢谢你!”林珩并不答话,只鼓起腮帮子索吻,流连乐了,轻叩他的脸,林珩扑出一口气来,索性扭头亲亲流连笑出来的小梨涡,悄声问道,“你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如此香艳?” “香艳?哪里香艳了!很正经的名字好不好?我们院里收到的孩子,不能确定姓名的,就指一个常见的姓,我那一年的全姓刘,那会儿是夏天,荷花开得正盛,报纸上多是歌颂荷花的诗文,便择了一个菡字。谁知去报户口时,院长发现刘菡与留汉同音,怕叫这个名字带给我困扰——以后小朋友间生了气,肯定会说你妈要不留汉还没你呢,临时变主意,改成刘莲,结果她说的时候打了个嗑巴,登记户口的警察写成了刘流连,还夸这个名字好听,院长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将错就错叫了流连。香艳吗?” 林珩悄声道“不香不香!很正经的名字。你把这个章收收藏好,当私章用,就说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万一哪天我失口叫了你的本名,也能遮掩过去!”流连心里暖暖的,轻轻亲了他一下。事实证明林珩的顾虑是对的,当有人质疑林珩为什么叫流连连儿时,二人只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听错了,质疑者也从“流连女史”中找到了答案,只打趣他俩的闺房情趣几句。 林珩得寸进尺,“我的年礼呢?” “我不是给你做新衣裳了嘛!还有鞋!” “那不算!每个人都有!要独一份儿的!” 流连没预备礼物,又不想拿等闲的东西敷衍他,只好告饶,林珩幽怨道“就知道你没把我放心上!”说着又鼓起这个腮帮子凑到流连嘴边,流连没法子,只好亲了这个腮帮子一下,见他的脸上印了自己的唇印,忙拿帕子给他擦,林珩却趁机抢走了这只帕子。 流连傻傻地楞了一会儿。 晚上,林珩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奇怪的斗方一圈粉色的玫瑰围成一个心形,里面是两个躬身亲吻的娃娃,穿着大红的新衣,旁边有一枚鲜红的印章流连女史。林珩乐不可支,摸了摸娃娃的小胖脸,悄声道“丑死了,你才长得这么丑!”然后珍而重之地将画收藏起来。 相比流连的日子,绣鸾的甜蜜也不遑多让智王对绣鸾无比宠爱,虽然两个侧妃不好相与,但是王妃很好,常召她过去闲谈,和颜悦色,处处提点她。 绣鸾现在叫柳叶儿,王爷并没给她赐名,王妃也没有,王妃淡淡道“贵妃礼服上才能绣鸾,你的一个侍妾叫绣鸾,是怕人不知道你觊觎大宝,满天下宣扬吗?倘若还是民女,凭她绣龙还是绣凤,便是龙凤呈祥也使得,在王府还是避讳些吧!”王爷无奈,因为王妃说得很有道理。绣鸾并没有郁闷很久,因为在府里,几乎没有用名字的机会,王妃叫她柳庶妃,丫鬟老妈子则恭恭敬敬称她为“庶妃娘娘”。庶妃也就是听着好听,并不能上玉牒,当然不如侧妃尊贵,可是绣鸾也很满足,她期盼自己早日生下一个孩子,最好是儿子——虽然王妃说男孩女孩都好,但她还是希望先生一个儿子,这样就能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讨个封号,做侧妃了,侧妃是要上玉牒的,虽比不上王妃尊贵,也是正儿八经皇家人了,儿子争气的话,老了不愁做个老封君。 她住在花园里的惜柳居,房子小小的三间,雕梁画栋玲珑典雅。屋里燃着大大的铜火盆,绣鸾痴痴地看着火炭一点点黯淡下来,变成灰。外面冰天雪地没有什么可玩的,年根儿下了,王爷与王妃进宫去了,两个侧妃与她不睦,绣鸾自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不过才半年多,绣鸾或者说是柳叶儿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回想在娘家与另一片柳叶如影随形的日子,竟恍如隔世。 雪后初雾,明朗的光透过雪白的新窗纸,百灵进来回禀,“老爷和三爷三少奶奶来了。”绣鸾忙迎出去,本来好好的,见了亲人竟心酸地落下泪来。下人们奉上茶来,便识趣地退下去。瑞骞端起小几上绣鸾的杯子,细细抚过粉紫色的梅花和虬曲花板杯柄,笑道“这样精巧的物件儿,也就是她才舍得给你吧?” 绣鸾吸了吸鼻子,“叶子如今过得好吗?”柳老爷道“很好,送年礼回家的人回来说,如今她管家,甚得老太爷和珩哥儿的欢心,她婆婆养的那两个女孩子,有一个跟你舅舅家的瑜哥儿定下亲事了。鸾儿,既嫁了,便是成人了,学学叶子,别老跟个孩子似的!你哭哭啼啼的,传到王妃耳朵里,岂不让娘娘多心?你看看叶子,在咱们家住了那么长时间,何时哭过?听话,欢欢喜喜的!” “公爹,绣鸾不过是见了家里人一时感怀罢了,哪里不如柳叶了?”冯氏笑了笑,“柳叶那是无人可依,要有亲人的话,末必不对了亲人哭!怎么能拿她和妹妹比呢?”说着拍拍绣鸾的胳膊,“妹妹,有动静了吗?” 绣鸾低下头,梅音道“那可得抓紧了,等王爷的新鲜劲儿过去,可就难了。我给你带了一匣子丸药,你记得吃,无论如何,先怀上再说,倘是个男胎,……”梅音热切地拍拍绣鸾,不知怎么的,绣鸾竟一阵阵发寒。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七章 晚上,绣鸾依偎在智王的怀里,智王轻抚她雪白如玉的香肩,“鸾儿,年下了,我得有好几天不能来你屋里了,府里人多事杂,乱哄哄的,你别出去乱闯,安安生生地在屋里呆着,喝茶、吃点心、打牌都使得,等忙过年节我再来陪你,可好?”绣鸾知道他们是嫌弃自己的商女身份,不愿让自己见人,不过她不敢说什么,她不能不识大体,不能不柔婉乖顺,她只能牢牢抓住眼前这个男人。 “我的鸾儿真乖!”智王有点儿不好意思——刚接受了人家敬献的大笔银子,眨眼间就不许人家的女儿见人,连王爷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鸾儿,等杏花开的时节我带你去踏青可好?北山的杏林极美,盛开时竟是一片香雪海,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只咱们俩人去,在山上住几天,吃几天素斋,可好?”绣鸾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林府在守孝,因此年过得十分冷清,正月里也没去拜客,客人来的也不多。如今府里年轻人多,凑在一起闹嚷嚷的,流连受够了围棋的苦,本来就不是多聪明的人,哪能把珍贵的脑细胞浪费在这上面,便出了一个坏主意还是对奕,只要五子成一线即赢,不论横斜均可,这一下把林珩打懵了,他原来的种种套路非但无益,反而成了羁绊,还不等他谋篇布局好,流连已经赢了,甚至有一次流连只用了九颗子,林珩气急败坏地把棋子扔得到处都是,流连把他赶走了,拉着修武杀得火热。林珩气得吃不下饭,流连也不去劝他——身份暴露后,流连开始放飞自我,不再装贤良淑德了。老太爷想给他出口气,他不信林珩敌不过流连这个臭棋蒌子,这两人的棋都是他教的,他太了解了,安慰了孙子几句,谁知道一上手照样折戟,这激起了他老人家的胜负欲,他不信自己竟然会输,老少二人下着下着,就会隔着棋盘口沫横飞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老头儿当然赢了,但他觉得丢人,自己居然还要别人放水,还不如输了呢! 智王府里不一样,虽说不是得宠的王爷,那也是王爷,府门大开,人来客往,穿梭不绝,这一切都与绣鸾无关,她闷坐在屋里,默默地看着窗棂的影子从西挪到东,粉紫梅花杯里的茶水冷透了还没有往嘴里送。远处隐隐的丝竹声,喧嚣声,听不清说得什么,只是笑声刺耳,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天刚擦黑,绣鸾没有胃口,无情无绪地蒙头躺下,忽听赵百灵欢快道“王爷,您怎么有空儿来咱们这里了?”绣鸾又惊又喜地露出头来,醉醺醺的智王轻轻摁住了绣鸾的手,玉山倾颓倒在她身侧,笑嘻嘻地看着被窝里的美人儿,从怀里掏出一对白玉长簪,在她眼前晃了晃,绣鸾接到手里细看了看,比柳叶的玉质更好一些,不由地眉开眼笑。 智王轻轻点了点绣鸾的小翘鼻子,“吃饭没有?”绣鸾支支唔唔地说吃了,智王将她从被窝里扯出来,“那就陪本王用点儿,本王还饿着呢!”绣鸾脆生生地笑弯了眉眼,回嘴道“你都喝醉了还没吃饭吗?”智王无奈道“跟他们吃酒比使牛耕地还累三分,想想就倒胃口,哪里吃得下?”说着话转头冲站在一旁的丫鬟说“丫头,去传一桌客饭过来,我陪着你家小姐用点儿。”赵百灵俏生生地应了声是,笑道“我给小姐预备了银耳百合莲子羹,炖得烂烂的,给您放点儿冰糖,王爷先喝一碗养养胃,可好?”智王摆摆手,淡淡地沉声道“不用了,我吃不下,你给我泡一碗我刚带来的七宝茶即可,赶紧叫人传饭去吧,你家小姐还饿着呢!”说着话贴心地扶住绣鸾,弯腰拿起拖鞋,帮绣鸾套上。 绣鸾笑道“王爷害口渴吗?我这里有山楂膏子,给王爷化一碗?”智王点点头,“我要喝凉凉的,消消火。”绣鸾便拿了自己的杯子,从汤瓶里倾了半杯凉开水,放了一勺蜜一勺山楂膏子,轻轻地搅匀。智王接过来一饮而尽,觉得肚里舒服了好多,将杯递给绣鸾,想再来一杯,绣鸾却摇摇头,娇声道“不行,会伤胃的!”王爷挥手让下人退下,亲手夹了虾丸放入沸滚的汤锅中,笑道“鸾儿你这个主意确实好,来客没有不盛赞的!来你尝尝这虾丸嫩不嫩,想吃什么我给你煮。”智王十分兴奋,今年用绣鸾说的法子待客,用精铜打造了一批奇形怪状的连灶铜锅,在桌上现煮现吃,谁知十分出彩,关键还便宜,比往年省了六七成,吃得还舒服,早有不常出来走动的王叔捎话要来尝尝呢,皇上十分疼爱这个仅存的弟弟,老王爷也懂事避嫌,平常请都请不来。送进宫去一个锅,皇上吃得频频点头,皇后娘娘赏下来一对白玉长簪,十六个茶饼,两匹锦缎和一个剔红百子圆漆盒,里面有个隔儿,一边是满满的红枣,一边是满满的栗子。 绣鸾吃得兴致勃勃的,智王只陪坐喝茶,“鸾儿,改天王叔过来吃饭,你有什么新样花头没有?王叔嘴最馋了。”绣鸾想了想,“把猪肉剁成馅子,把鸡蛋打匀,舀到勺子里摊成饺子皮大小的饼儿,趁蛋液未凝,放上馅儿,将饼儿一边儿翻过来盖住另一边儿,压紧如饺子一般,煮在锅里细嫩鲜美,便是没牙也吃得动的!”智王爱怜地摸摸绣鸾的头,“可怜见的,如此嘴刁,竟没有饿死!”绣鸾笑着打落了他的手,“我的主意还多着呢,改天一样一样做给王爷吃可好!王爷,我设个小厨房行不行?” 智王放下手,“不行,府里的事得听王妃的,你设了小厨房,别人呢?让王妃如何管?都去设小厨房,成何体统?你看看京里谁家如此?你有什么新想法,吩咐厨娘照做就是,不用自己下手吧?难道你在家里都是自己下手做吗?”绣鸾低下头,红了脸讪讪道“好吧,有事儿我就跟王爷说,王爷吩咐厨房里好了!”智王冷了脸,“难道那些做死的奴才敢慢待你不成?” 绣鸾垂下眼睑,智王拍拍她的肩头,“好了,我知道了!马上换人,鸾儿乖,不生气,以后这些事跟我说,我替你出气!”绣鸾长长的睫毛忽扇了几下,“王爷,还是算了吧,厨房里也许是太忙了,顾不上我这儿也是有的,打得血淋淋的,还不得把仇记我身上?那我以后的日子岂不更难过?” “我有分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八章 王爷常年吃着五子衍宗丸,可是尚无所出。仁王府里的嫡长子都十三了,随父进宫朝贺,说话行事进退有度,甚肖其父,其他兄弟的孩子虽吵闹得父皇头疼,却也别有一番趣味。别人家或多或少或嫡或庶都有孩子,只自己和老五膝下空空,说不着急是假的——老五一心上阵厮杀,不懂风情,先后迎进府三个王妃,死了一对儿半,风传老五不举,第三位王妃更是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赐死后,老五就干脆光着棍子不肯娶了,自己怎么能跟他为伍呢! 皇上儿子多,个个变着法儿讨好他,有老五垫底儿,自己虽不是那个低头挨骂的人,可也冒不出尖儿来,虽然今年额外得了皇后的赐礼——除了例赏,皇后娘娘每年都会额外赏赐最得皇上欢心的儿子,今年还是第一次得呢!可是不过是一顿饭,即便得了皇上青睐,又能值个屁!如今太子不得圣心,被废不过是迟早的事,可就算废了太子,那个位子难道就会因为皇上一顿饭吃得舒服就落在自己头上吗? 绣鸾还真是自己的福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改变,普通常见的食材竟也如此诱人。锅送出去许多,人情总能落下几份——王妃这些年绞尽脑汁也没有得到什么人情。这些朝臣一个个滑不溜丢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真金白银是买不动的!一个个惯会装模作样,吃也行喝也行,吃饱喝足该干正事儿了,全装听不懂,太孙子了!身份所限,王爷不能无限度的折节下交,他仅有的俸禄远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笼络人心可不是说说就行的事。王妃娘家是清流,她的爹更是文坛领袖人物,可是于智王的野心而言,几乎可以算是毫无禆益,虽然文人最会锦上添花,可以帮他把疤吹成花,可是说到底还得有实绩才行,一想到这个智王就自馁老大虽说瘸了,可是行事一向妥贴,是父皇的得力助手;二皇子有太子之名;三哥母家是武将世家,镇守一方,背地里招兵买马,分明是硬要扶他上位;老六的外祖父是三朝重臣,哪一个朝臣敢不给他面子?老七的娘是异国公主,不足为虑,老八和老九年纪虽小,母亲出身低微,可是极得父皇和太后娘娘宠爱,就连老五,虽说不得父皇青眼,也不得太后喜爱,更没有母家倚仗,可他也在军中历练多年,总有几个自己的心腹党羽,比自己这几枝笔杆子顶用!自己有什么?除了样貌和脾气和善还有什么?为了落个和善美名,忍了多少窝囊气!要不还能怎么办呢?论贤名比不过老大,论受宠比不过双胞胎老八老九,论母亲家世更是马尾儿栓豆腐,至于实打实的权力还是算了,就连死了的娘也远不如老五的,老五的娘出身寒微,虽说是个村姑,却是父皇心尖子上的人,死了多少爷了,父皇都念念在心,往往因她而宽宥老五,否则就凭老五那个戳祸头,早死好几回了,而自己的娘,……,算了说这伤心事做什么呢! 智王一向是礼王的附庸,去寻林家的晦气也是礼王授意的,林家老老实实地不敢反抗,自己趁机得了个美人儿,还得了一个专会搂钱的好耙子,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一时失神,直到绣鸾摇他的胳膊才从遐思中惊醒,绣鸾眉眼生动娇嗔道“王爷想什么呢?妾身说话您都听不见!” “没什么,我在想改天王叔来吃饭的事呢!你吃好了?你尝尝这七宝茶看喜不喜欢,这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除了锦缎,我全给你拿过来了,不要分给侧妃,免得有炫耀之嫌,惹人忌恨,记得私底下向王妃道谢!”绣鸾点点头。 “王爷,我想吃酸辣黄芽菜心,就是把黄芽菜芯,用白醋和芥末白糖腌的小菜,很解腻的!” “好,明天让一个厨娘过来,你只管吩咐就是!”智王牵了她的手,如斯良夜,美人如画,却不能留宿,王爷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哄小娃娃一样,智王轻轻拍着绣鸾,像拍个小娃娃一样,绣鸾枕着男人的臂弯,抓着他的衣襟。绣鸾希望他留下来,可她不能说,说也是白说,不如不说。良久,智王恋恋不舍地抽出胳膊,将绣鸾的手放入被中,轻轻地放下床帏,悄悄地走了,黑暗中绣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流连已经躺下了,辗转未眠,今天翠翠请了假去亲戚家吃酒,不回来了,傍晚林珩用水浇湿了门轴,要流连留门儿,要干什么显尔易见,倒把流连弄了个大红脸。已是戌时,人还没来,流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忽然被人用手凉醒,流连甩开这双冰一样的爪子,“你怎么来了?” “大婶儿,不是吧!要不我还是走好了!”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外头怪冷的。”林珩撩被子钻进去,报复地紧抱住流连,流连激伶伶就清醒了,嫌弃道“今夕何夕,得此凉人?”致敬聊斋林珩笑嘻嘻道“给你个教训,还敢欺负老公吗?再不听话,我到院里再冻冻去!”流连无语。 林珩抱着流连亲热了一会儿,悄声问道“今天怎么肯答应了?是把你自己当年礼送我了吗?” 流连恼火道“滚蛋!” 林珩不服气,“那你还不是给我留门了!以前为什么不肯呢?” 流连有点儿不好意思,“今天不是翠翠不在嘛!” “少打马虎眼,你那个翠翠,帮你要杀人放火也不眨眼,巴不得咱俩在一起呢,老实说!” “好吧好吧,今天比较安全,不会怀孕。”见林珩眼瞪得老大,便细细解说了一番。林珩强捺下心中的欢喜,“真的吗?那我们岂不是……靠谱吗?我可不要你冒险,我是要跟你做长久夫妻的,” “不是绝对靠谱,不过一次半次大约没事吧!”林珩兴奋地抱着流连,无比快乐!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五十九章 日子过得很快,过完了年,收拾起各种只在过年时动用的家伙,刷洗干净,该装箱装箱,该装筐装筐,赌具棋盘和许多小玩意儿也都收起来。打发走商队——今年修文跟商队走了——林珩身边只剩下修武。修武不如修文心细,因此,书房里许多琐屑小事落在流连身上。 天一天天暖起来,地炕不用烧了,火盆也不用烧了,林珩收拾起东西又去了藏书楼用功苦读,前边院子又恢复了寂静。 流连打发老太爷和珊姐儿出了门,便吩咐玉婵提了一桶水送去后边儿。很少见的,林珩不在,流连将屋子打扫了一遍——修武常偷懒叫媳妇替他打扫,老太爷很严肃地跟流连谈了这个问题,流连虽然觉得老爷子未免有点儿小题大作,林珩如今不过是个秀才,书房里能有什么机密公文?不过流连没有多说什么,规矩确实应该从一开始就立好,从此以后,打扫书房这桩营生落在流连肩上,别人也不能随便进出书房,包括翠翠,送东西都只送到书房门口。 窗台上流连用水仙盆养了几盆水蒜——用高粱蔑儿把剥好的蒜瓣串起来养在水里,开始时林珩嘀嘀咕咕吐槽,不过吃了一盘蒜苗儿炒鸡蛋以后便识趣地闭了嘴。流连取出蒜瓣把水仙盆洗干净,又安置好蒜瓣,注入新水,忽听得一阵脚步声,知道是林珩,便没有回头。 林珩的个子又长了一些,从后面抱住流连,下颌很轻易就搁在流连的肩头。他冲流连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做什么呢?是不是在等我呢?”流连无语,用指甲蘸水弹了他一脸,“干什么去了?不老老实实在家?”林珩轻轻亲了她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流连手里,流连捏了捏,硬梆梆的,好奇地扯开一看,却是六个白花花的锭子,奇道“哪儿来的?” 林珩故作深沉地不语,流连很乖巧地亲了亲他,娇滴滴道“脑公,好脑公,告诉我嘛!我也要去赚小钱钱!”林珩却不嫌她肉麻,道“猜!” 流连道“打劫!”林珩不理她,只抓了抓她腰间的痒痒肉,流连素来最怕痒,忙改口道“贩私盐!”林珩无语,作势又要抓她的痒痒肉,流连告饶,“那肯定是打造兵器了!”林珩道“是不是不给我定个死罪你不甘心!”说着又将她搂紧一些,流连头靠在他肩上,故作认真道“既不曾打劫,又没去贩私盐,也没有打造私兵,别的哪还有来钱快的路子?噢,我知道了,卖身!你一定是去卖身了!”林珩准知道她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早有准备,一把扯回欲逃的流连,面对面抱紧,假装要发怒,流连假模假式给他顺气,“告诉我嘛,我学会了也去赚小钱钱,好不好!” 林珩笑了,笑得坏坏的,凑近流连的耳朵,小声道“卖身去了!”流连语塞,见林珩笑得得意,恨恨地捶他几下,粉面通红道“老师高深,弟子才疏学浅,学不会,告辞!”林珩却不肯撒手,“嗳,要想会跟着师傅睡!教不会你岂不堕了为师一世英名?勤能补拙,为师倾囊相授,定能让你学有所成!”流连又羞又恼,一向自负嘴皮子利索,很少输地这样尴尬,讪讪地将脸藏在林珩胸前,再不接着,林珩大获全胜,心舒气畅,哪肯轻易放过这只小刺猬,捧起流连的小脸儿,吻得她意乱情迷。 不知过了多久,林珩才松开流连,凝视着她酡红的双颊,心里是无尽的满足,轻轻牵起流连的手,对低垂粉颈的可人儿道“我把你讲的化蝶、白蛇、珍珠汗衫的故事写成唱本卖了,改天你还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流连低低地嗯了一声。林珩笑道“开心吗?老公会挣钱了?”流连小声抱怨道“家里又不缺钱,我也没跟你要过钱,这么辛苦做什么?”林珩傲然挺立道“不一样,我赚钱养你应当应份的,这钱你花的理直气壮!” “那你没给婆婆和爷爷一些,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吗!”流连惴惴道,心里有小小的期盼,林珩轻轻摇了摇她的鼻子,“他们要是知道我卖文赚钱会气死的!再者这是你讲的故事,娘子,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我用的名字叫忘返境人,喜欢吗?”流连开心地点点头儿,邓臂挂在林珩肩头,兴奋地吻了自己的小男人,咯咯咯地笑着跑下楼了。 林珩抚着自己的脸颊,目送自己的小娇妻,心里竟比吃了蜜还甜。 午饭十分丰盛,蜜汁火方,雪衣豆沙、糖醋里脊、甜辣木耳肉丝、菇怀明珠、甜酸素鳝,果料八宝饭、桂花山药泥……最妙的是一碗冰糖银耳羹和碧绿的豆泥巧妙和成一个八卦。修武苦着脸,抱怨道“怎么都是甜的?就这个鸳鸯蛋不甜,偏又不下饭,叫人怎么吃呢?”林珩的心里比这一桌菜还甜,夹了一瓣鸳鸯蛋尝了尝,又给流连夹了一瓣,“你尝尝看,是不是有点儿甜的?”流连面不改色吃下去,点头道“确实略甜了些,想是盐放少了,不过还好!”珊姐儿吵着要吃八宝饭,岔开了话题,老太爷道“春食甘不错,可是只用甜甘厚味也容易伤脾胃,有两三个甜菜即可!”流连点点头,瞟了林珩一眼,林珩一本正经把菇怀明珠的肉丸吃掉,笑道“原来是鸡肉的,爷爷,这个圆子和素鳝丝配在一起可不可以叫龙凤呈祥?”老头儿点点头,“珩哥儿媳妇,明天做来试试,做成咸口的。” 除了林珩,别人吃得都不太满意,尤其是糖饼端上来以后,连珊姐儿都觉得太甜腻了,林珩一本正经地谈着春季食甘的问题替流连开脱,流连则满脸诚挚地回应,并就荤素搭配发表了意见,意思是今天的菜吃不坏脾胃。说不过这两口子,众人吃饱了狗粮,放下筷子离席而去,林珩挑了挑眉,飞了个媚眼儿,也起身离席。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章 春雨润泽大地,金黄的连翘尚未开败,粉白的山杏次第盛开。暖暖的艳阳下,风拂过人的脸颊,软软的。 绣鸾穿着柳黄的夹袄和杏子红的长裙,杏子红的褙子,乌油油的头发并没有挽髻,只把两侧的头发拢至脑后,用浅紫的缎带扎在一起,头上戴着一副紫晶串花头面,前边是紫晶串成的发网,一溜儿紫晶小花儿,后边儿是一朵紫晶大花压发,穿了一支紫晶簪,下边儿是长长的紫晶流苏,夹在长长的乌发中,智王的眼都舍不得眨一下,这个清新俏皮的小美人让满坡盛放的杏花失了颜色。 绣鸾不擅长走路,智王打横抱起她,绣鸾双臂环住他的颈子,满心甜蜜。随从的侍卫不敢来煞风景,在不远的地方铺了毡条,放下两个食盒和一个酒坛。智王便抱了绣鸾过来。 绣鸾倒了一碗酒捧给智王,智王尝了一口,却是热热的桂花稠酒,甜中略带酸,一饮而尽,绣鸾忙给他又满上,掀开食盒,上边儿是一个攒盒,盛着雕花梅球、紫苏梅、桔饼、金糕、酱瓜丁,一碟卷好的春饼,另一个食盒里是切好的烧鸭腿肉和酱牛肉,另有一碟荠菜水晶饺儿一碟艾窝窝,智王不由食指大动,笑道“你费心了!”绣鸾得意道“王爷不嫌太简陋吗?其实食物根本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喜欢的就是好的!我们乡下人也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王爷不要嫌弃!” 智王见她嘴里谦虚着,脸上却都满是得意的笑容,声音甜甜糯糯的,又娇又俏,心里早就醉了,别说这些东西还算可口,就是给他个糠菜饼子,他也能吃出菜蔬的天然清味,绣鸾递给他苇杆小叉子时,他却抓住她的腕子,扯了过来,绣鸾顺势坐在他怀里,倚在他的肩头。智王拿起小叉子叉了一颗雕花梅球送入她嘴里,笑问道“甜吗?”绣鸾点点头道“甜的!” “不可能,我尝尝!”说着竟俯身去噙绣鸾口中的梅子,绣鸾吓了一跳,笑得花枝乱颤。 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智王与小美人儿携手并肩目送夕阳西坠,绣鸾倚在智王的肩头,起了一些诸如生生世世的傻念头。下山时高恪背起脚痛的绣鸾。绣鸾脸贴在他的背上,幸福装满了她小小的心,“王爷,你以后还会背别人吗?” “不会,本王只背过你一人,以后就算是有了世子也不背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生的孩子!不过,没有你的允许,我也决不背他们!”高恪微笑着扭头道,绣鸾含羞轻轻捶他,“我哪有那么悍妒!是你自己说的不背别人的!” “好好好!今生今世我只背我的鸾儿!” 绣鸾累坏了晚饭只草草吃了几口,便要往炕上扑,智王不许,吩咐人赶紧打洗脚水来。绣鸾却赖皮地不肯脱鞋,智王挑眉问道“要不本王帮你洗?” 绣鸾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本是调笑,谁知高恪竟蹲下扯开了绣鸾的裹脚布,捉住她的小脚儿按入盆中,绣鸾大惊,躲是躲不过了,红着脸看男人一手一只搓洗她的脚,再一只只擦干。高恪扔掉擦脚布,顺手刮刮她的小鼻子,拍拍手,做出一个要抱孩子的姿势,绣鸾傻楞楞地伸出胳膊,高恪掐住腋窝将她抱起来,嘴中抱怨道“哎哟,我的老腰!” 绣鸾傻了一般,见高恪并不去洗漱,弱弱道“王爷不洗洗吗?洗洗睡得舒服。”高恪侧身调笑道“不洗莫非就不舒服了吗?”绣鸾空白的大脑略回了一点点血,羞道“臭死了,还是洗洗吧!” “臭吗?不臭啊!不信你闻闻!”说着把脚扳过来放在绣鸾的鼻前。绣鸾忙向旁边儿滚去,只是这么小的炕,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早春的夜是宁静的,没有鸣虫聒噪,也没有山风袭扰,心满意足的高恪,听着绣鸾甜睡的鼻息声,第一次渴望做一个山野村夫,自己去耕田,妻子坐在盛放的梨树下,旁边摆好了可口的饭菜,边等待他回来边绣一块帕子,不用理会朝堂纷争,更不用筹谋算计。 阳光洒满炕,绣鸾被惊醒,高恪正拍她的屁股,“起床了,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绣鸾翻了个身,赖道“这回晒不到了!”高恪险些笑死,宠溺道“起来吧,今天礼王妃带世子过来,你先起来梳梳头。”说着将绣鸾扯出被窝,绣鸾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王妃又不会见我,打扮给谁看呢?” “礼王妃不是那种轻薄的,咱们住在礼王的别院里,总不能不跟主人见面吧!乖!听话!” 礼王妃果然不是轻薄的,不仅见了绣鸾,还从头上拔下一支攒珠贝片玉兰头花梨木簪亲手赏了下来,绣鸾又惊又喜,偷偷看了智王一眼,小心翼翼双手接过。王妃淡淡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既来了,多住几天。”绣鸾小声应了声是,智王拉她坐在下首,与礼王妃闲谈了几句,才告辞。 绣鸾兴奋地摇着智王的手,满眼星星,“王爷,王妃好有气度!世子也漂亮!”智王嗤地笑了,满怀同情地揉揉她的头,“宝贝儿,一个贝壳簪子就把你收买了?你是没见过玉的还是没见过金的?” 绣鸾不服气地撅起嘴,“可是王妃说话好温柔!看着就贵气!王妃不过是怕路上辛苦才戴木簪的,我大嫂最不喜欢金簪子,在拣妆盒里扔着都不戴,叶子给她打金饰她都不愿意要,嫌沉!”一时嘴快,绣鸾有点儿后悔,知道自己闯了祸,怯怯地看着智王,智王拍拍她的肩,“无妨,既是姐妹,提起也无妨,只是名字再不可弄错!”绣鸾忙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王爷,倘若有一日我长嫂的妹夫中了,她妹妹说不定会跟着他进京,我跟她认不认呢?” 智王思忖了一会儿,“倘若你们姐妹同在京城,应该互相扶持才对吧!不过,你的嘴却是要紧些,不要说错话!” 绣鸾深深地点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一章 二月初八,是个大日子,林夫人照例去宝林寺上香。除了宛儿秋月,林珩和流连也随侍。 林夫人和秋月宛儿坐了家里的车,林珩流连带着诸多供品坐了租的马车。好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林珩自不肯白白放过。流连悄悄地问他“这样不好吧?拜佛,总得虔诚些吧?佛祖会不会怪?”林珩狡黠笑道“今日求得是诸事顺遂平安吉祥,我心里最想的就是和你在一起,佛祖怎么会怪?佛祖都会给咱们打掩护的!” 林珩受流连的影响,诡辩之能颇有长进。流连本是豁达大度之人,既有阅历又不失童真,风情知趣,跟林珩这样规行矩步长大的孩子简直绝配。再严的规矩也不可能泯灭一个人天性中的逆反,流连既能陪林珩干坏事,也能把控事情的走向,不至于闯出祸来。 宛儿是愤怒的,她发现了林珩和流连的奸情,可是姨妈虽然痛骂了一顿,却并没有因此休掉流连,宛儿知道她的顾虑所在,不顾一切告到老太爷跟前。老太爷满怀悲悯地看了这个傻丫头一会儿,答应她一定彻查此事,然后此事就石沉大海了。 秋月订婚后开朗了许多,绘声绘色给流连通报了一番,二人笑了一会儿,此事就算了,流连并没有去寻宛儿的晦气。宛儿却不肯善罢甘休,她一定要抓住流连的狐狸尾巴,然后在大庭广众下搞臭她,将她逐出林家!她打起精神死盯着流连。 林珩是个拎得清的,不管私下里跟流连如何亲密,公众面前却十分安份,绝不肯让流连的名声受一丝污损,因此,流连和秋月手挽手走在前边,他跟在后边。宛儿也走在后边,偷偷觑着林珩,见他只盯着与秋月私语的流连,并不理会走在身侧的自己,心里似被一万只毒蚁噬咬。 几个年轻人马马虎虎上了香,许了愿拜过佛,不耐烦听冗长的宣卷,溜出去了。秋月偷偷告诉流连“咸带鱼”约她见面。流连倒不意外,早知道那小子不安分,肯定会趁机偷香窃玉,也没说什么,秋月却要她陪着。流连不想当电灯泡,秋月坚持不撒手,林珩虽恼火,也跟了过来! 活了两辈子,流连还是第一次参与别人淡恋爱,兴致颇高,倒也没什么,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俩人也弄不出什么花活,“咸带鱼”连手儿也不敢拉一下,讨好地对流连笑,林珩将流连拉到一旁,挡在她面前,“咸带鱼”笑得更亲热了,掏出一副碧玉镯子献给林珩,林珩从鼻子里喷出两股冷气,鼻子是鼻子眼不是眼问道“给我的?”说了还嫌弃似的上下翻看着。“咸带鱼”吃了一惊,又不敢反驳,苦着脸陪笑点头儿,流连看不下去了,捶了林珩一下,“好了,别逗瑜表哥了!”林珩也憋不住笑了,将镯子递与流连,流连扯起秋月的手,替她戴上,端详了一番,回头笑着说道“真漂亮,瑜表哥费了大劲才找到的吧!” 流连非但没给他拆台,还给他架梯子,“咸带鱼”简直感激涕零,忙附和道“可不,我托姑父从京里捎来的,咱们槐安,哪有这样好成色的玉!”见秋月粉面低垂,似乎能滴出血来,风吹动浅碧色的衣裙,弱柳轻舞一般,心里痒痒的。 林珩携了流连的手站在湖边,并肩伫立。流连见四下无人注意,迅速亲了一下林珩的脸,林珩勉强绷住,手环住了流连的腰,拥了她向假山处走去。远处的宛儿牙都快咬碎了,醋海翻波,今天如果不给流连点儿颜色看看,她会被自己的妒火烧死。见林珩与流连扔下秋月向僻静处走,她知道他俩干不出好事来,便飞一般跑去林夫人身旁,耳语一番,扶了林夫人从另一条路抄了过去。 转过假山,林夫人楞了,竹林旁的木椅上,柳家的何氏老太太正拉着流连的手,满目慈祥地笑着,旁边儿是抱着孩子的瑞宏夫妇,瑞宏抱着孩子,林珩撅着嘴啾啾啾地学小鸟叫逗孩子,玉琢出来一样的胖娃娃被逗得咯咯笑,简直不要太其乐融融。林夫人楞了一下,急步向前走,秋月正站在小湖边垂柳树下,许氏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旁边是她那哈巴狗一般的侄子,满面笑意盯着羞红了脸的秋月。这场景,哪有什么失礼之处。大梁风俗,订了婚的未婚男女,也是可以见面的,讲究的人家会让兄嫂或者别的长辈陪着,这当然一般是女家,男家无所渭了,也许带个从人,也有找兄弟朋友做伴的,胆子大的独自前往,也没人太过于计较,像“咸带鱼”这样有姑妈跟着的,简直太守礼了。 许氏看见林夫人,忙松了秋月的手,喜孜孜地迎上来招呼她,还让“咸带鱼”上前见礼。瑞宏夫妇也过来见礼。林夫人纵有万般不情愿,也只好强忍着让何氏拉了她的手叙寒温,捏着鼻子给何氏老太太见礼。老太太忙放开流连的手,起身扶住林夫人,亲亲热热地管她叫“亲家母”,她也只好与亲家母坐下,扯一些没营养的闲话,流连看着不情不愿的婆婆,想起前世的几句戏词亲家母呀,你坐下,咱们说说心里话! 亲家母呀,都坐下,咱们随便拉一拉! 太贴切了! 流连强忍笑意侍立一旁。许氏拉了秋月过来,笑咪咪的,“也不知道亲家怎么调理的姑娘,太可人疼了!我娘家的这个傻小子,前世积福了,能娶这么好个媳妇!鸾儿,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婆婆!看你婆婆把你女婿养得多好!”流连正走神儿,没来得及答话,林珩扭了她一下,笑着说道“岳母大人谬赞,不敢当!拙荆颇得母亲欢心,晨兢夕厉,当家立计,奉命惟谨,洒扫庭除,躬壮井臼,是岳母教养有方!” 许氏听不懂林珩的话,拿不准他的意思,不过教养有方知道是夸自己呢,估计头里也不是坏话,大约是在夸柳叶,便笑道,“还是跟亲家母长了见识,在家的时候,又懒又笨,快把我愁死了!多亏了亲家母肯包涵,不嫌鸾儿笨!亲家母呀,我定了妙香斋的一等素席,不如一起吧!他家的千丝豆腐和酱烧面筋可是一绝!” “不了,我是修行的人,一碗斋菜即可!” 何氏老太太忙道“亲家母不必如此执意,小孩子们嘴馋,只吃斋菜如何吃得饱,咱们不为吃饭,轻易不见,多盘桓盘桓才是!”林太太看了看老太太轻抚流连的手,回道“那就让珩哥儿两口子替我陪您多聊一会儿吧,我是为听经来的,今日是莲净大师宣卷,万万不能错过的!我过来就为跟您打个招呼,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再听一会儿!恕我无状,先告辞了,宛儿,来扶我过去!留步,留步!”说着扶了宛儿扬长而去。 宛儿满腹委屈,虽然没捉成奸,但她真的很想尝尝妙香斋的素席,他家的七宝素烩和香油炸的小面果子一向出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二章 转眼已到清明时节。本地风俗清明上坟在春分后到清明前,哪一天都行,也不烧纸上香,更不哭坟,只把一些五色纸花插在坟上。 纸花样式不拘,一般剪成拉花夹在谷秸上,也有剪成花粘在柳树头上,总之以鲜艳热闹为原则,女人们各逞巧技,争奇斗艳。 老太爷亲自下乡上坟,林珩夫妇随侍,琰哥儿和珊姐儿也跟着。流连从车窗往外看。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小风儿徐徐地吹着,麦苗已返青不过还不能成浪,沿路花明柳媚,低矮的墙头儿挡不住盛放的桃花李花梨花,熙熙攘攘的蜂儿忙碌着,在屋里猫了一个冬天的老人换上轻薄的夹衣,坐在路边欣赏来来去去的车马行人,孩子们更是满坡遍野撒欢儿。 半路上,车停在一个茶摊旁,大家都下来舒散一下。老太爷要了开水,泡上自己带的茶,没要店家卖的面茶,却要了几碗店里打算自己吃的小米粥。只要肯出钱,店家自然没意见,还殷勤地端过来一盘子拿羊角葱拌的咸萝卜丝,放了香油的。 流连要了两碟店家预备的卤煮炸豆腐角儿和茶鸡蛋,拿出预备好的路食。她预备了葱油饼和豆沙馅儿粳米发糕,还有卷着冷荤的春饼儿,见旁边卖馅儿饼的摊子还算干净,又要了几个韭菜馅儿饼。 店家的粥真不错,又香又软,还放了切碎的菠菜,流连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吃法,米香和菜蔬的天然清气浑然一体,不由点头夸好,店家很高兴地攀谈,“你们城里人希罕这个,俺们乡下人倒不觉得有啥,你老这是上坟去?改天回来还过来,我给你老预备荠荠菜粥,比菠菜粥更好喝!” 林珩吃得快,扔下碗四下溜达去了。流连把蛋黄搅在粥里,哄珊姐儿吃了半个馅儿饼,打发她吃饱了才吃。林珩拿了几枝野桃花回来,珊姐儿高兴地拍手,林珩配上柳枝编了个花环放在她头上,又跟珊姐儿窃窃私语一阵,把另一个圈儿扣到流连头上。流连不理他们的捉弄,戴着圈儿兀自吃饭。 回到车上,流连扯着林珩就要捶,林珩忙讨饶,献宝一般送给她一小段略粗的柳枝。流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把树枝上下翻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林珩轻轻骂了句笨蛋,将柳枝拧了几下,抽出白芯儿,只留一个完整的树皮筒儿。流连恍悟,柳笛,这是柳笛!放嘴里吹了吹,却不出声。林珩扯过柳笛,将两头儿往扁了捏一下,刮掉一层外皮。流连再吹,很神奇地,竟毫不费力就吹响了,而且两头儿吹出的声音都不一样。林珩看着流连又惊又喜的样子,心里吃了蜜一般甜。 “你连这个都没见过吗?” 流连小声道“没有,我们院里就没有柳树,路旁多是法国梧桐和杨树,只有有水的大公园里才会有垂柳。”林珩抚了抚小可怜儿的头,侧首贴着她的额头,“你天天窝在家一定闷坏了,等我进京赶考时想法子带你去,让你到处看看,好不好?”流连倚在他的肩头没说话,林珩将柳笛衔在口中,吹出了悠扬的曲调,流连像躺在摇篮里一样,甜甜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咯噔一下停住,看坟的老秋声音响汪汪地跟老太爷寒喧。流连忙坐正,整了一下衣裳,林珩帮她正了正发簪,才起身下车,流连跟着跳下车。 老秋领着一家人迎接众人。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窗纸也是新糊的,雪也似的白。院中两株花红开得正盛,比梨花更像雪。 老秋乐呵呵地,“老爷,预备了荠荠菜的小米粥,萝卜馅儿的大包子,韭菜炒鸡蛋,香椿头拌豆腐,美不美家乡水,您老别嫌弃,好歹吃一口!” 老太爷笑咪咪地,“不忙,略歇歇再吃饭。秋子,听说你添了个孙子?” 老秋憨憨一笑,“老大家二月里添的,还没出月子,等摆酒时,请您老来赏个脸?” “好说!”老太爷说着任由老秋扶了他进屋。林珩看着人收拾下了车上的东西。流连把食盒里剩的食物给院里来看热闹的小孩子分了分,娃娃们拿到这么稀罕的吃食,太兴奋了,尤其是豆沙馅粳米发糕,真是美味。老秋家的两个大一点儿的女孩儿,带着珊姐儿去玩。 看坟的老秋不是下人。 老秋的辈分儿小,年龄比老太爷小十来岁,虽然早已出了服,但是关系还是很亲密。老太爷把捎来的礼物给了老秋,虽然不过是几盒点心蜜饯和冰糖,但是老秋还是很感动,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 老秋以酿酒为业,酒糟喂猪,家中很是殷实。林家仅有一百多亩祭田,由老秋种着,除了祭祀外,每年给林府三十石粮,剩下的就作为酬劳答谢看坟人的辛勤看护。老秋把提前看好的几蓬柳树头砍回来,林珩和琰哥儿用花丝把纸花绑在柳枝上,黄的粉的红的,绿的叶子,紫的花芯五色灿烂,满树繁华。流连很快掌握了决窍,剪得又快又好。老秋陪老太爷在旁边喝茶,扳着手指算应该剪多少。 除了纸花,谷秸夹的拉花是每个坟都要插的。谷秸是老秋精心挑好的,粗而且长,叶子都留着。老秋媳妇边剪边唠叨剪纸花的种种禁忌谷秸的叶子不能揪光,否则家中出光棍儿,也不能不揪,否则会娶邋遢媳妇,最好留顶上三四片叶子,尖儿也不能掐,否则后人长不高,彩纸不能比谷秸长,否则后人会怕老婆。一般自家的坟头上插四枝,旁系的坟上插一枝,谁家坟头上热闹,说明谁家的人手旺,因此常有做弊多插的…… 吃过早饭,老秋领着孩子们过来帮着抱东西。坟离得极近,一路上,极目远望,到处都是纸花迎风招摇,看起来兴致勃勃的,哪有坟头应有的凄凉和哀愁呢? 摆开供品,老太爷领着诸人磕了头,林珩领着流连和琰哥儿和珊姐儿,给父亲磕了头。气氛一时很沉重,琰哥儿伏在地上痛哭起来,珊姐儿也不知所措地哭起来。流连抱起珊姐儿小声哄着。老太爷拉起琰哥儿,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哭。 老秋帮着林珩插上纸花,给每个坟头都添了土。 供品是不能拿回家的。每个人都要吃一点儿,剩一点儿给鸟。据说吃了供品能让小儿胆子大,不生恐怖。林珩将供品散了,与流连分食了一个苜蓿包子。包子是老秋预备的,清素美味。老太爷也吃了一角黄糜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三章 绣鸾这些日子不好过。 徐侧妃和董侧妃本与她不过是面子情,当着王爷的面,假模假式地装一装姐妹情深,如今连装也几乎装不下去了。 徐侧妃自恃长在深宫,王妃在她看来也是等闲,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一个侧妃。本就不受宠,不过三个女人谁也不得宠,相对而言,王爷歇在她屋里的时候还略多几晚,谁知柳氏打破了这个平衡。再说什么雨露均沾也枉然——谁也不瞎,王爷眼里的爱意,藏不住! 董侧妃是书香门第教育出来的淑女,与王妃气味相投,本来这种商户之女,她是看不到眼里去的,更何况无名无份的,就是个玩意儿罢了,王爷稀罕她时,忍几天,腻了自然就扔一旁了。 王妃是替王爷主持中馈的,不偏不倚地管理着后院,不会让哪一个受委屈的,只是王妃事多,总有顾及不到之时,更何况姐妹之间,言来语去,免不了磕绊一下,一点儿包涵都没有,怎么处?谁家容得下这种搅事精!如果芝麻点儿大的委屈都要跟王爷诉一诉,那王爷什么也别干了。绣鸾只能懂事地闭住嘴,人就像开过的花一般,不复暄妍明媚。 并没有谁去打她或者骂她,甚至连重话也没有。三个女人都不曾享受过美好的爱情,可是当别人的爱情摆在面前时,她们还是识别了出来,并且迅速结成了同盟,甚至都不必用眼神交流一番。绣鸾哪里见识过这样险恶的人心,不动声色就将人踩在脚下徐侧妃轻轻一声“柳叶儿”,清清楚楚,像锋利的刀,剥下了她的面皮。怕什么来什么,董侧妃的丫头兴致勃勃地的,说柳叶儿出全了,可以在花园里宴客,董侧妃则提醒她注意避忌柳庶妃的名讳。主仆二人的私语并不避人,绣鸾低了头走了另一条路,甚至都不敢上去跟这主仆打招呼。 绣鸾见识过的最险恶的人心,也不过是故意让人来看柳叶儿的大脚,可是柳叶儿不怕出丑,三哥也不嫌她脚大。绣鸾却不行,听见“柳叶儿”这两个字,几乎羞愤欲死,偏偏遇到的所有的下人,都有意或无意高声谈论着关于柳树的话题。 后花园中有一个小小的湖,沿岸是垂柳间碧桃,阳春三月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绣鸾躲在屋里,不敢去看那万千绿绦,随风轻舞。 高恪察觉到了绣鸾的异样,几番追问,绣鸾才吞吞吐吐说了几句,智王沉下了脸,他太明白这些猫腻了,摸了摸她的头,“傻子,这么点儿事儿你就愁成这样了?” 早上请安时,王爷背着手踱了进来,王妃忙带着三人行礼,王爷满面含笑,让众人坐下,说了几句闲话,众人又惊又喜,满怀爱慕地盯着王爷。原来王爷要请三王爷过府来钓鱼,因不是大宴宾朋,只是自家兄弟小聚,既不用太过拘礼,也能找些乐子。 小湖里波光潋滟,清晨的阳光跳跃在细细的波纹上。几个人跟在王爷身后,叽叽喳喳地,众人指点着这里可以抚琴,那里摆张大案做画。徐侧妃兴奋道,在柳树下摆个小几,我要和朱侧妃好好杀几盘,王爷也笑着允了,董侧妃的丫头笑着凑趣儿,“如今柳叶儿出全了,……”王爷的目光刀一样,倒霉的丫头讪讪地住了嘴,扑嗵跪下,请王爷饶恕。 王爷不语,看向身后的绣鸾。绣鸾恨不能让人把她拉下去打死,好好出一口恶气,但是她还是低垂双睫,故作大度道“不妨事的,我本就叫柳叶儿,还能禁了人们提说柳树叶子吗?”王爷看向王妃,淡淡道“王妃就是这样替我打理后宅的?” 王妃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没想到王爷会较这个真儿绣鸾虽没有封号,名字也不是一个下人可以随便叫的,更何况在众人面前叫了她的全名。 “来人,拉下去杖责三十!” 王爷背着手看向远处,冷冷道,“王妃真是仁善!”董侧妃慌了,忙跪下替她求情,王爷甚至头也不肯回,董侧妃的脸火烧一般。 王妃看了绣鸾一眼。 绣鸾无奈,怯怯道“王爷,还是算了吧,不值当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警戒一番即可……” “糊涂!经此一事,她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不想法子对付你?万一鼓动董侧妃替她出头,你的小命还保得住吗?本王的后宅可还有安宁之日?” 王爷扯了这样大一面旗,王妃知道这个人保不住了,“王爷,她是董侧妃的陪嫁,不能用私刑,就逐出府吧!” 王爷不置可否,沉声吩咐贴身的管事,“你带人去看一下她的东西,如果没有违禁的东西,就立时逐出去吧!” 那丫鬟和董侧妃都绝望地倒在地上。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自然是丫鬟出面联络疏通,这本不值什么,可要找存心碴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管家很快带人回来了,违禁品不仅有,而且还多!王爷看了看那些明显不是丫鬟所能有的饰品、银票、和男子里衣,冷哼一声,“送去官府!”说完扫视了一遍鹌鹑一般低头无语的人,淡淡道“董侧妃,好好整顿你的院子,半年时间可够?” 董侧妃哪敢多说一个字,只伏在地下不动,“希望半年后,你的丫鬟们能知进退,懂礼数。送董侧妃回院里,下钥!” “王妃,柳庶妃年纪小,又生长在乡野间,许多事都不明白,该教她的,清王妃多费点儿心,别让她老是傻乎乎的,吃亏沾光都分不清!”王妃忙应是,“妾身疏忽了,王爷见谅。” 王爷嗯了一声,并不多话,对绣鸾道“柳叶儿,你以后在屋里好生学习,没事儿不要出来乱跑,今年不用给王妃请安了,再惹出乱子,休说什么年少无知,一样禁足下钥!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问王妃去!”绣鸾心中太畅快了,忙施了一礼,点头应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四章 绣鸾焦急地等着高恪,坐卧难安,但是只空等,白白熬了一夜。正补觉,听得靴子声橐橐而至,一骨碌爬起来,扑进来人的怀里,王爷点点她的小鼻子,任由她紧紧抱着自己,笑兮兮的。绣鸾心头一热,几乎哭出来,王爷附耳低语道“今天晚上轮到你了,记得等我!” 绣鸾头埋着,不肯理他。王爷拍拍她的头,疾步离去。 夜已经深了,赵百灵几次来问要不要插大门,绣鸾不死心,倚在熏笼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似梦似醒之间,听得帘子响,王爷带着一身寒气,摘了斗笠。 绣鸾摸了摸王爷的手,冰凉,不由嗔道“这么冷的天,还过来干嘛?不知道打把伞吗?弄得身上潮漉漉的!”说着掀开熏笼,往火盆里夹了几块炭。王爷脱下潮冷的衣裳,换上绣鸾搭在熏笼上烤的暖烘烘的寝衣,拉过绣鸾坐在腿上,调笑道“小没良心的,爷还不是想着来看看你!” 绣鸾扭着身子躲他冰凉的手,哪里躲得开,只好小声讨饶。橘红的薄绵寝衣松开,露出里面的水蓝色的细带子吊带裙。高恪好奇地解开绣鸾的袍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怎么想的,难道丈人家竟穷到这种地步了吗?”绣鸾又羞又气,捶了他两下,依偎在他怀里,狡黠道“那该怎么办呢?你给我两个尺头,我做两件整衣裳。” “不行!为夫更穷,顾得了外裳顾不了里衣,苦了娘子了,将就些,为夫不嫌弃你就是了!”说着话解脱了绣鸾的外袍,胡乱亲吻绣鸾雪白的肩头。 一宿无话。 凌晨,绣鸾被摇醒,见高恪已结束停当,不由诧异。高恪弯腰扶住她的肩头,“记得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来过,让你院儿里的人把嘴闭紧!晚上该插门就插门,我来了会叫门的!”绣鸾不明白为什么二人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过她选择相信高恪,便点点头,高恪拍拍她的脸,笑道“再睡一会儿吧,今年都不用去请安了。” 绣鸾睡不着了,听着王爷轻疾的脚步声远去,独自呆呆地出神。 白天,她借口找花样子,回了娘家。柳老爷不在,绣鸾叫人请了瑞骞过来,把事情跟三哥夫妇讲了一遍。不等瑞骞说话,梅音推了绣鸾一下,笑道“傻妹妹,王爷是在护着你呢!你想,如果只禁足董侧妃,那你不成了众矢之的,别人要算计你,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何如把你拘在屋里,更安生。至于晚上偷偷的,还不是怕别人嫉恨你,别人有什么话说,他好回嘴。好妹妹,啥也别说,早点儿怀个孩子是正经的!等你生了孩子,封个侧妃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你!”绣鸾见瑞弿也只是点头,明白三嫂的话不差,便拿了几个新鲜的花样子,挑了几络丝线回去了。 王妃看了绣鸾拿来的花样子和丝线,淡淡地夸奖了几句,话题一转居然说董侧妃擅画,想要仕么花样都不难。绣鸾忙小心回话,说等她见了王爷一定替董姐姐求情,本来嘛,又不是姐姐的过错,王爷气头上,罚得太重了! 王妃露出几丝笑纹,又与她闲谈几句,说了几句姐妹和睦的话。令人给她拿了一百张玉版宣和一块上好的松烟墨。 果然,几天后的一次家庭小聚中,绣鸾替董侧妃求情,说了许多姐妹应该和睦的话。王爷大发雷霆,砸烂了手中的茶杯,闯了祸的绣鸾一溜烟儿跑了,并没有给王爷发落她时机。 晚上,王爷要跟她算帐,绣鸾讨好地摇着他的手臂,笑道“我又惹不起别人,只好惹王爷了!别人都有靠山,我只能靠王爷!”高恪满意地摇摇她的小鼻子,“总算你还识数!不过,下不为例!” 日子静静地过下去,绣鸾每天忙着写字刺绣,几乎不出门,自然远离了流言蜚语。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柳叶儿为什么宁愿躲在屋里。 除了必须去王妃屋里的日子,高恪总是幽会一般半夜来凌晨走。不仅冷落了董侧妃,徐侧妃的院子也再没踏足过一步。徐侧妃用了许多手段,总是白费,高恪瞎了一般看不见她。明面上,王爷只进王妃的屋,不仅堵了府里人的嘴,外人的嘴一样堵得结结实实。 徐侧妃真的慌了万一柳叶儿这个小贱人弄出个孩子来,那可真就完了。 徐贵妃召智王进宫。智王只带了王妃,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让徐侧妃随行。 徐贵妃是宫里位份最高的,自从皇后薨逝后,皇上再没立后,让徐贵妃统摄六宫事宜,除了没有阖宫请安,就是皇后一般了。 “恪儿,今日怎么没见莹莹呢?” “禀娘娘,徐氏不过是侧妃而已,怎么敢让她来亵渎贵妃娘娘?以前是儿子不懂事,如今母妃统摄六宫,不能让人拿儿子说事,给母妃脸上抹黑!”智王自幼养在徐贵妃名下,但是贵妃到底不是皇后,只有年节的朝参大典时,侧妃才能进宫请安,还是在院里行礼,非诏不得觐见。 徐贵妃无语了。 董家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可他们张不开嘴。求放人?侧妃纵容丫鬟侮辱别的侍妾,娘家人没法儿替她说话。要求王爷雨露均沾,明明王爷冷落了所有姫妾,徐贵妃都受了无妄之灾,王爷一心要先生个嫡子。求王妃,别逗了,就算王妃容得下别人先生庶子,自然也是柳氏最好拿捏,轮不到董侧妃!而且明面上王爷冷落了所有侍妾,谁敢找死点破王爷与柳氏幽会的事!既然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除非请圣旨了。 王妃哑巴吃黄莲,王爷每次来都是单纯睡觉,她又不好使什么手段出来,跟妾室争庞。她明白自己大约是生不出嫡子的,相较而言,她最不希望徐侧妃生养现在徐贵妃势大,想要休弃自己并不难,倒是柳氏,翻不出什么浪来…… 绣鸾的日子竟安生下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五章 天一天天热起来,荷角尖尖的,蜻蜓和蝴蝶飞过来,又飞走了。绣鸾穿着浅碧色的长裙,与智王伫立问渔轩,共同看那傻傻的蝴蝶。 小小的风吹过来,惊扰了蝴蝶的春梦,翩翩追逐着飞远了。浮萍聚在一起,肥胖的锦鲤贪婪地唼喋着,智王撒了一把鱼食下去,更多的鱼从远处飞奔过来,参拜一般,钻来钻去。 绣鸾知道应该尽快生一个孩子固宠,但是她私心希望孩子别急着来,她与王爷如此亲密,最好谁都别来打扰。 流连也很烦恼。林珩乍尝滋味,自然着迷。这本来没什么,就算弄出孩子来,他也不会不承认。问题是林珩是要走仕途的,是要在行止上下功夫的,不能留这样大的把柄给别人攻讦,就像现代社会的贪官,很喜欢讲廉洁一样,一天到晚把孝挂在嘴边的人,怎么能在守孝时……对吧!管不了小老百姓生,还管不了官员吗?老太爷很严肃地把此事的厉害关系跟流连讲了,倒把流连弄了个大红脸。 林珩听了流连的抱怨,并不以为然,“怎么克制?爷爷老了,你去问问他年轻时克制了吗?”流连恼火地要踢他,小船儿歪了歪,吓得她面色苍白,尖叫起来。林珩将她扯入怀里,拍拍她的背。流连惊魂甫定,要推开林珩,林珩哪里肯放,小声抱怨道“没良心的!世上哪里还有我这么好的丈夫?当时你哭着喊着要嫁我,现在就嫌我烦了,那个安全期的法子,难道不是你教我吗?分明是你贪恋我的美色,存心勾引!” 流连好笑,“大叔,你还用勾引?是谁偷偷摸摸往我屋里钻的?赶都赶不走,好吧!” “少嘴硬,你见我第一面,就发誓非我不嫁!” “大叔,说话要有根据,敢造谣,让大老爷抓你打板子!” “在石桥,端午赛龙舟,你见了我,跟柳老三说,得夫如此,夫复何求!有没有?为夫命运多舛,到底还是被你得手了!”林珩下巴正搁在流连的肩头,得意道。 流连诧异道,“你真的听见了?”林珩想起当时的情况就恼火,“哼!何止听见,还看见他给你插簪子了!与为夫第一次见面,就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也就是为夫我!换一个人试试,不把你沉了潭才怪。” 流连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犟嘴“那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你要给我补功课,是你先想方设法接近我,又在端午时色诱我……” 她这样颠倒黑白,林珩懒得多言,闷哼了两声,将流连抱得更紧了一些,悄声道“我是你今生见的第一个男人,注定是要嫁我的!也许你这一世,就是寻我来的!是前世约定的吗?你果然守诺!”流连枕在他的肩头,向后圈住他的脖子,“官人,你见我第一次就许了我帮我写功课的,果然守诺!” …… 陪流连给父亲上了坟,在霍家吃过了饭,又看了刘妈新添的小儿子,天色已不早,返城的小船里,依旧两情缱绻。林珩很珍惜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便是依偎在一起,手也要拉着。 一进大门,林夫人的人等在门里。 纤云与外人私相授受,被林夫人的人抓了个正着,两个人被绑了关进柴房。林夫人指着一包东西,嘴里说着自己如今不管家事了,你们看着处理,可是满面寒霜,哪有一点儿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流连叹了口气。 包袱里是一包散碎银子,总有十来两的样子,还有两条旧绢布裙子,一个红缎斗篷,半个白绫子尺头,无论算是偷盗还是私相授受,亦或是私情,纤云都完了,逐出林家只怕是最好的结局了。“母亲,纤云并不是爷爷的妾室,不能用林家的家规惩诫吧?” “珩哥儿,你看着办,林家迟早得由你撑起来!”林夫人脸色凛然。 流连轻轻扯了扯林珩的衣服,林珩会意,先告退了。行至无人处,林珩握住流连的手,“此事你不要多言,多说多错,一切有我,你不要插手!”流连本就怀疑林夫人针对老太爷,意在夺管家权,见林珩维护自己,知他也是如此想,松了一口气。只是此事甚是挠头,从宽自然是管家无方,从严就算是把老太爷得罪苦了!就此处置了纤云,又违背了她的良心。问老太爷讨主意?别开玩笑了! 林珩牵了流连的手,“先去柴房看看。” 那男人是一个见过的小贩,瘦小干枯,很难让人将他与私情联系在一起。他惊惶不安地望着来人,林珩冷冷地注视着他。 “说吧,你和纤云什么关系?”流连淡淡道。 “少奶奶,我是云儿的哥哥,亲哥哥!家里又添了个儿子,云儿高兴,拿了两件儿旧衣裳叫撕尿布用,实不曾盗窃!” 纤云的说法跟男人差不多。东西都是她自己的。大家子里,私相授受是犯大忌的。她完全可以禀明老太爷,光明正大地去见自家哥哥的!依老太爷的性子,少说也得给二两银子,高兴了,赏十两也不是不可能的!流连心中一动,看了林珩一眼,林珩会意,两人出来。 流连悄声说,“去看看纤云的东西。” 老太爷院里的人都满脸晦气。朱妈妈带了二人到纤云屋里。流连摸了摸桌上的灰尘,“朱妈妈,这个屋子平时谁打扫,如此懈怠!” 朱妈妈回道“她自己打扫,等闲没人进她的屋子。” 流连点点头,打开箱笼一看,多是空的,便是不空也只是一些旧绵衣和被褥罢了!朱妈妈的汗一下子下来了。流连心下明白,便不多言,拉林珩去了老太爷屋里。 老太爷站在大案旁写字。谁也不敢打扰,流连抻脖子觑了一眼,却是一个大大的静字。 老太爷搁下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朱妈妈抢着回道“老爷,云姑娘的箱笼里,值钱的衣裳首饰全都没了!看来她是早就存心要出去的!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东西弄出去的!” 老太爷淡淡道“哪有千日防贼的,她那点儿东西,借口去买东西,随便就送出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六章 “你们俩怎么看?”老太爷挥手斥退了朱妈,不动声色地看向面前两个小人。 两个人哼哼唧唧地说不出个整话。林珩吞吞吐吐道“按家规,无论偷盗,私相授受得送官的,若是通奸……”盗窃主家财物的,一旦被出首,是要流放到防州去的。 流连心中吐槽,可是实在没法儿替纤云求情,倒不是平常她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不好,主要是没法子劝老头儿大度,像纤云这种人,出路不多,要想有名份,除非携资嫁个穷人——这很难,即使她愿意也很少能接触到;要么做达官贵人的侍妾,想要一个名份几乎是不可能的。像纤云这样,虽然老太爷年纪大了些,也没名份,可是上头也没有主母辖治,要算不错的了。 “明天去踏访一下,是不是兄妹也好分别,……”正说着,见流连要张嘴,林珩赶忙将她拨拉到身后,“送官吧!” 老头儿未置可否,“珩哥儿媳妇,你的意思呢?” 不等流连张口,林珩拦在了前头,“爷爷,她又未曾处置过此种事,能有什么意见?” “爷爷,纤云年纪大了,还没有个能倚靠的一男半女,……”流连语结,找不出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又不能质问老头儿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许人家自己出去找路子吗? “妇人之仁!”林珩沉下脸,斥道,“我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呢!”林珩攥住了流连的胳膊,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闭嘴。 “爷爷,纤云又不曾过明路,打发她出去一了百了,何必硬要拣个绿帽子戴呢?” “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以后还怎么整肃下人?”林珩使劲儿瞪这个专会闯祸的糟心媳妇。 “官人,第一爷爷从未曾纳她做妾,第二她也不是咱们府里的丫鬟,第三,爷爷当初収留她,是希望让她脱离苦海的,不是为了把她流放到防州。是纤云自己打错了主意,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呢!爷爷一向仁善,赔贴点嫁妆让她体体面面嫁出去比什么不好?偏要自作聪明,不过是拿准了爷爷不忍心下辣手惩治她罢了!” 老太爷被她讴笑了,心中的阴云被风儿吹散了。他瞅瞅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媳,狡猾地笑了笑,“珩哥儿,上天有好生之德。就依你媳妇说得办吧!你俩去给她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让她有个好归宿!也是她给我做义女的好处!我贴上一百两银子。你俩下去办吧!”流连看看坐在椅子上奸笑的老狐狸,笑容凝固在脸上,怕他再加码,忙溜了。 行至无人处,林珩恨恨地弹了流连两个脑崩儿,流连撒娇地摇着他的手,“官人~” “少来,你去跟母亲回话!” 流连慌了,忙拦住他,“珩郎,好珩郎!脑公!” 林珩任由她摇着自己,故意绷着脸,头仰的高高的。 流连见四下无人,忙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林珩绷不住了,扯住她的耳朵摇了摇,“你刚才多英雄!现在怎么了?要当狗熊吗?” 流连有求于他,只能把笑全堆在脸上,抱着他的胳膊,谄媚地冲他飞媚眼儿,“官人,母亲骂人好凶的,人家好怕怕,呣~官人,难道你不肯帮人家吗……”林珩被她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捏了嗓子道“伦家也好怕怕!”说着还模仿戏台上的小旦,使了个兰花指点了点流连的鼻子,然后踩着莲花小碎步往东边院里去了。 林夫人固然是个古板的,她不过是要给管家的媳妇一些颜色看,顺便把给她撑腰的公爹的脸踩跐到泥里,但要说让林氏门楣蒙羞,她是不肯的,因为林家到底是他儿子的。无论纤云受不受严惩,老太爷的脸反正是丢了,再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掩饰!因此林珩并没有费多大劲儿就说服了她。 “像这样的女人,谁家肯要?良不良莠不莠的!这不是给你出难题吗?”林夫人心疼儿子,“我叫人帮你打听着,好歹把她打发走,只是正经人家谁要这种女人?” 林珩陪着母亲闲谈了一会儿,甚至还和颜悦色跟宛儿说了几句话,林夫人满目慈爱地看着。 纤云的婚事不好办,能不计较她出身的贫寒之人,她嫌粗俗鄙陋,她识文断字,琴棋书画皆通,少说也得一个秀才才能与她唱和,问题是她看得上秀才,秀才看不上她。林珩倒是认识几个穷秀才,不过他不敢去做媒,怕挨揍! 纤云倒拽上了,流连问她有没有中意之人,她吞吞吐吐的再没有个痛快话,流连强捺着性儿与她周旋,听她把自己打扮成个误入风尘的贞节烈女,知恩图报舍不得离开老太爷,愿意伺候老太爷一辈子,然后遁入空门清净一生……” “小姐,纤云姑娘既有此心,不如从了她的志吧!”翠翠撇着嘴嘲讽道。流连懒得跟她们打镲,正色道“纤云姑娘的志气我也知道,只是你老太爷不忍耽误你的青春年华,况且又不曾有个一男半女,难免老来凄凉。既然姑娘也没个心仪之人,不如去叫官媒来吧!翠翠,……” “大少奶奶,”纤云急了,忙道“只是我身份低贱,怕人家看不上……” 翠翠冷哼一声,“你说说看,成不成的,总得替你问一声!” 纤云睃了流连一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大少爷有个善画的同窗,我十分仰慕他的才华,要是能得他指点……” 流连不知道她说得是谁,林珩诧异道,“莫非是徐兄?徐兄善画,而且不拘小节,只怕能不计较她的出身也未可知!” 徐秀才断弦许久,家里有个女儿,尚未出嫁,只要寻个知情识趣的美人儿,红袖添香,只是家中贫寒,因此高不成低不就,耽搁至今。 徐秀才身上没有酸腐气,倒是颇有几分名士的狷狂,跟纤云坐在一起喝了杯茶,慨然允了纳她为妾。纤云一直仰慕他的才华,虽然不能做他名正言顺的夫人,倒也算喜出望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七章 后花园翻盖一新。 流连连眼珠都不用转,四下贴了招子,让众人当面竞价,房子很容易就租出去了,价钱很不错。至于中间的两溜儿敞棚,除了长租的,零散的摊位,三个铜子儿一天,一个摊位三尺宽,零零碎碎的,每天总也能进一二百个子儿,全家的菜钱绰绰有余。流连很想下手开一个买卖,林珩只白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流连也知道此事行不通,没敢坚持。 修建时吸引了许多难民小孩子,竣工后无处可去,流连出了个主意让孩子们跑腿送货,一宗活计一个子儿。买东西的人试了试,确实轻省,很满意,卖东西的人只要能多卖货,也不计较这一个子儿,小孩子们也很满意,背个筐跑得十分欢,一天挣个二三十子儿没问题,别说热烧饼吃得起,夹几片肉也不是不可以。县令也很满意——只要流民不闹事儿,多增加人口是政绩,而小孩子们能靠自己吃饱穿暖,一个个把这份工作看得性命一般珍贵,怎肯捣蛋。县令赏了几匹黑色素缎子,给孩子们统一做了号坎,制定了规章,派了一个衙役过来管理连带收税。小孩子们落地生根,一样娶妻生子,家就在槐安,这是后话。 县令给市场题匾仁善里。市场渐渐步入正轨,蒋姨娘出面料理杂务,流连倒是清静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流连嫁过来三年了。 除孝是一件大事,不过也没什么烦难的。流连一直以为守孝是三年,谁知竟是二十七个月。 三周年请回神主。 五月廿六圆房,新房就安在流连住的那个院里,屋里粉刷一新,流连盛妆起来,一整天呆坐在床上,听着外面闹嚷嚷的。并没有大宴宾朋,只是叫了一个堂会,家人邻舍娱乐一番罢了。天渐渐要黑了,外边儿鼓乐喧天,朱妈妈燃起红烛,又出去了。林珩进来一屁股坐下,“去去,给为夫腾个地儿!男左女右知道不?你坐到西边儿去!”流连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往西挪了挪。 朱妈妈端一个小小的新柳条笸箩进来,笑嘻嘻地抓了里面的红枣栗子糖果往床上扔,口中念念有词“一把栗子一把枣,明年生个大胖小……” 撒罢帐,朱妈妈又端了一碗饺子站在面前,林珩毫不害羞,夹了就往流连嘴里塞,连声问“生不生,生不生……” 喝罢合卺酒,林珩把这一对小瓢儿依旧合成一个葫芦,用红绳系牢。流连被折腾了一天,水米末曾打牙,早已饥肠碌碌,林珩拿了一只合欢饼,分给了流连一半,又夹了一瓣鸳鸯蛋咬了一口,剩下得塞入流连口中。流连看他忙忙碌碌地吃了每个菜一口再喂自己一口,想拿筷子自己吃,但是筷子在林珩那一边儿,而且绑着大红花结,懒得伸手去够,便任由他捣蛋。 最后上了一碗长面,林珩照例吃了第一口,喝了汤才往流连嘴里喂。流连想拿筷子,却被林珩打落了手,只好任他摆布,张开嘴吃现成的。 胡乱吃罢了,二人依旧坐在床上。下人撤了酒席,朱妈妈托了一把剪刀过来,解开上面绑的花结,剪了二人一绺头发,缠在一起。林珩接过来放入荷包中。 朱妈妈将剪刀放入笸箩中,笑咪咪地放下床帐。 勉强等到朱妈妈拽上屋门,林珩急不可耐地吹熄红烛,扯过流连…… 天快亮时,林珩才放她稍睡一会儿,流连早被他折腾得骨软筋酥了,刚闭上眼就睡过去7。 日上三竿时,流连被摇醒,见林珩衣帽整齐地站在床下,忙爬起来梳洗。林珩帮她穿衣裳,趁机挨挨捏捏地占便宜。流连浑身酸疼,腿哆嗦地站不稳,恨得去打这只咸猪手,哪里打得着呢! 流连愁着喜帕上没有落红,难过婆婆那一关,谁知林珩从抽屉里拿出预备好的喜帕,流连惊喜地问他什么时候预备的,林珩得意极了,“昨天杀鸡宰鹅的,哪里弄不到一点儿,还能让你今天犯愁?” 后来流连知道自己被林珩算计了谁吃第一口饭,谁一辈子当家做主,谁吹蜡烛谁先死。林珩躺在流连腿上,得意道“别人做的菜我吃不惯,你先死了我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再说了,欺负你一辈子,总得让你趁一回愿吧,你可以假装哭,骂我你个狠心的贼呀,怎么撇下我先走了,……”两个人笑成一团前两天族中有丧事,林珩学族婶哭丧,惟妙惟肖。流连看着不远处的合欢树,神思悠远。 合欢树静静地站着,浓翠的叶子上似笼了绯红的轻纱,朱碧摇曵,美得如同梦一般不真实。 流连前世上网时,常在一些痛诉婆媳不和的文章后留言劝分,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宁愿受委屈也不离婚了。二人如今真是蜜里调油,老太爷只要她不影响孙子的学业,并不多言,但是林夫人就不行了,横竖都看不上她,从她走路的姿势到处理事务的态度,从她说话的语气到她买的东西,从她的墨墨和默默到她的翠翠和玉婵,进行了全方位无差别攻击。攻击的方式十分单一,就是冷嘲热讽,顶多踢墨墨和默默两脚,偏又踢不住,翠翠和玉婵没事儿也不去东边儿,来来去去就流连躲不过去。 流连并不怕她,要是搁在现代,有个这样的同事非整她个六门到底不可,不怕她不识人心险恶。可是看林珩左右为难的样子,流连又实在不忍心太针锋相对,让他为难,只好在婆婆面前低下头强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婆婆闹事儿的的目的是要掌管小夫妻俩的生活和把宛儿嫁过来。问题是这两件事,别说流连不肯让步,林珩也咬住了牙绝不松口。 林夫人悲哀地发现,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被媳妇哄得团团转,在她这里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宛儿多好的一个姑娘,模样性格比柳氏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是儿子偏偏鬼迷了心窍,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想到儿子居然会被那样一个女人拿得死死的,林夫人悲从中来,伏在菩萨面前失声痛哭。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八章 秋天,林珩就要去府城参加乡试。流连捺着气儿生怕婆婆作妖。果然婆婆发话了,林珩去考试没人伺候,宛儿一向稳重,不如把宛儿纳了吧,…… 流连头都大了。 林珩拒绝了,毫不客气。 林夫人天天找借囗把儿子叫来,林珩绝不独自前往,总是携流连的手同往。流连装傻充楞盯着旁边儿蠢蠢欲动的宛儿,宛儿脸皮再厚也做不出当流连的面与林珩调情的事。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宛儿奉命给林珩送东西,问题是林珩与流连形影不离——如今流连诸事不管,只照料林珩的饮食起居,怎容她来嘘寒问暖。 东边儿院里一次次作妖,老太爷终于不忍了。既然宛儿要出面照顾林珩,那不妨考试一番,看看她到底合不合适。宛儿喜出望外,她见过流连的字和针线活计,知道自己稳赢。 第一试题,进府赴试应该带些什么东西。宛儿搦管疾书,真不是吹牛,宛儿的字秀丽端媚,跟流连的蛛爬体有相当大的区别。 问题是宛儿没出过门,跟两世为人的流连如何比!她大概估摸衣食住行写了一篇儿,看看流连还在低头奋笔疾书,心里有点儿慌,绞尽脑汁又补了一些茶壶茶碗。 流连写的就详细多了,笔墨被褥衣服用具路菜小泥炉以及木炭和一些应急药品,干姜、红糖,每一样都在后面注明了数量和样式。两个答案放在一起,高下立现,流连预备的东西就算是错过了宿头也能对付几天,偶尔淋雨受寒也能马上煮点姜糖水喝了驱寒,林夫人无话可说。 第二项比做饭泡茶。宛儿哪做过这些,手忙脚乱地。流连不慌不忙地点火,用小折刀切了一点点腊肉煮进小铜锅里,又切了几片姜,开锅后掰了几个干烧饼进去,又扔了一把菜叶子,端下锅顺手烧了一壶水。没有碗,三只大大的小勺,三个人可以就着锅吃。勺儿是流连早就预备好的,这样就可以不用带碗了。蒋姨娘拿起勺看了看,点头道“这个好,倒是可以省出一大块地方。” 老太爷拿勺儿尝了尝,虽不算十分好吃,但是连汤带水的吃下去肯定舒服,路途中诸事将就,这就算不错了,比宛儿的清水挂面强了不知多少倍。宛儿勉强道就上菜就吃得下了,路上可以买些现成菜。蒋姨娘适时嗤地一声笑了,并不多说什么。宛儿脸都红了——买得到别的东西谁还肯吃白水挂面? 宛儿不服气,要比琴棋书画,命人去拿她的琵琶,流连淡淡道我不会这个,这一局你赢了。宛儿得意洋洋地还要比棋艺,林珩冷冷道“我去赴考,哪有闲工夫对弈,不比也罢!”老太爷点点头。 还要比书法,林珩黑了脸,冷哼道“一个女人,又不必与外人应酬唱和,字写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就算有事一定要写,我写不成吗?”宛儿瞠目结舌,无话反驳,又不能抬杠。 最后比画,宛儿见过流连画的样子,就那么回事儿,不比自己画得好,因此宛儿信心满满能赢这一局。流连的针线营生拿不出手,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老太爷并没要她们比描花样,随口要珊姐儿出个题目。珊姐儿在等被吓跑的墨墨和默默,总也等不到,十分懊恼,道“大概是出不来了!” 这算什么题目! 宛儿又羞又恼,怒道“这怎么画?分明是难为人!”流连并不答言,拈起笔画了一幅,寥寥几笔,活灵活现一个乌龟,从鸟笼子里伸出头。林珩扑嗤一声乐了,拿过流连的铅笔也画了一张,却是一个小男孩,无奈地盯着小洞里的黄鳝,旁边扔着棍子钓线,黄鳝狡猾而得意。老太爷一时技痒,辅开一张纸,画了一个老乞丐,愁容满面,鹑衣百结,手里捏着针线,正端详一只补过的鞋,另一只鞋露着大脚趾。蒋姨娘也凑趣儿,画了一只愁眉苦脸的蛤蟆,坐在井底,仰望青天。 每一幅画都很贴题。 宛儿还要比女红针黹,流连不耐烦道“当家的主母,每天有多少事要操心管理下人、教养儿女、操心丈夫、交际应酬、生发家业,哪一项不比针线营生要紧?我手笨,针线营生靠着翠翠呢!”流连言下之意很明显,只有做小妾的才需要用这些技能讨好男人,自己能管好家即可。最妙的是,别看翠翠年纪小,针线营生却是拔尖儿的,对流连忠心耿耿,而且跟着流连习练得能文能武,十分能干,再加上她牙伶齿俐,落落大方,模样也俊俏,真要是给林珩纳妾,从流连的角度来看,翠翠明显比宛儿合适。不过翠翠是不愿意做妾的,哪怕林珩这么优秀的人,她只对流连赤胆忠心,几乎不肯跟林珩打任何交道,倘流连不在跟前,翠翠决不出现在林珩面前,这一点就算流连也很钦佩。 宛儿怀疑流连内涵自己不如翠翠,又羞又恼,顿足离去。 下人们指指点点争着哪幅画最好,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凭心而论,自然是老太爷画技最好,但是老太爷却拿了流连的画,频频点头,赞道“此画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难为你心思奇巧!孩子,你这画算是什么风格呢?” 林珩抢着回答道“爷爷,这叫漫画,漫不经心随手画就。仿的是石刻风格,简洁明了,以线条传神,以风趣见长。”老太爷略一沉吟,他怀疑这是孙子枯坐无聊弄出来的精致把戏,就像他把纸筒画了脸谱,套在十指上,一个人就能唱一出戏一样。不过他并没有耽误学业,老头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拿起流连用的铅笔看了了,“嗐,原来是木工笔,送我那儿两支。” 林夫人暂时消停了几天。 老孙赶车载夫妻二人进府城应试。槐安距离府城不过才一百多里地,起个大早一天也就到了。 三人寻了一个近便的旅舍,花了五两银子,找了一个安静的小偏院。流连精心照料林珩,想方设法调配可口的饭食。 林珩安坐桌旁,双手交叉闭着眼。流连趴在桌上看着他,静静地不说话。林珩牵过她的手,“娘子,如果我这次中不了,你会不会难过?” 流连知道他难免考试紧张,安慰他道“珩郎,你已经比同龄人好很多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放轻松些。”林珩苦笑一声,将脸埋入流连手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六十九章 林珩进考场去了。 流连在旅舍慌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老孙实在是受不了了,劝她出去拜拜神佛。流连不迷信,她只信事在人为,从不曾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但是流连去拜了,不仅拜了还许了愿,布施了银子,不为别的,把烦恼的事情上交给神佛,虽然可能没什么效用,但是是可以缓解一下眼下焦虑。 第三场考完,接回了几乎虚脱的林珩,流连也好像经历过一场酷刑一般,整整提了九天的心总算落进腔子里,不管考得结果如何,总算眼前这一关过了。 夫妇二人顾不上吃饭,倒头睡去。 第二天,林珩懒懒地趴在炕上,要流连浑身上下捶着。其实流连也浑身酸疼,不过她还是坚持帮林珩上上下下捶着。林珩絮絮叨叨地跟她讲一些考场里的佚事。 老孙熬好了粥,过来请二人吃饭。林珩扶着腰蹭到外间。饭是很普通的小米粥,自备的路菜,买的油饼。林珩喝了一口粥,舒服地长吁一口气,笑道“总算吃上饭了,你不知道今年都不供炉子了,幸亏你预备的那个小炉子和炭,要不我可就遭老罪了!还有人带的炒米,半天轮不到用火,饿急了,只能那么干嚼,茶水也供应不上!我的那个小炉子,多少人眼红!” 老孙插嘴道“那得好多人闹肚子吧!贡院的井三四年没人用,只怕水都是臭的!” 林珩点点头,“幸亏我带的水够喝!好多人没预备水,等不来茶水,只好喝水缸里的生水,幸亏爷爷有经验,也多亏娘子心细,总算没受大罪!我就吃干粮,听人骂包子是馊的!就这也不够分!我把干粮烩了吃,还有菜就着,倒是没闹肚子。” 流连剥了一个咸鸭蛋放到林珩碗里。 放榜总得半月以后了。林珩好容易得了自由,暂时也不用上劲攻读,自不肯轻易回家。打发老孙回家报信,自己留下来等放榜。 如今林珩个子拔起来了,流连再没法穿他的衣服,穿了女装满世界乱蹿又有诸多不方便,正发愁呢,林珩邪魅一笑,从书箱里掏出一件月白袍子,帮流连穿上,不长不短正合适。流连又惊又喜,因为临走时婆婆一次又一次检察行李,流连哪敢带自己穿的男装。 二人出了笼的小鸟儿一般,绕着府城飞了一圈。古代的城市真没什么看头,还抵不过现代一个县城繁华。虽不如现代新造的仿古城镇漂亮,胜在原汁原味不曾魔改。林珩一路上指指点点跟她讲其中的种种分别,流连只剩频频点头了。 甜蜜的时光过得好快,沉浸在爱河里的两个小人儿,恍然发现时间已过半。府城逛膩了,戏也变得聒噪了起来。城西有个善福寺,寺外有一棵古老的银杏和一棵古老的紫藤,祈求姻缘很灵验。 照例烧过香,二人求了福袋,林珩写了二人的八字,愿生生世世为夫妻,志志诚诚地抛到树上,相视一笑。其实跟别的痴男怨女差不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很幸福。寺外叫买的叫卖的比城里还要繁华。好容易挤到一个清静点的地方,林珩要解手,自己去了。 流连被一个摆残局的吸引了,一时手痒,拿了一个大铜板赌了一局,明明看着赢面儿很大的局,竟连输三把。倒不是心疼这三个大铜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正要再来一局,林珩拍她,叫她走,流连哪里肯走,叫林珩替自己上。林珩道不耐烦道“走吧!这种残局无解的,怎么能叫你赢了!”摆残局的老头子不乐意了,拈着翘在嘴边的几根小黑胡,“小秀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这个局是有解的!你解不开是你的事儿,未必别人也解不开!”林珩自负聪敏,又年轻气盛的,怎么受得了这个,掏出一把铜子儿放下,老头儿迅速摆好残局。 流连的水平基本属于臭棋篓子,也就是知道马走日象飞田,林珩的水平高些,除了知道马走日象飞田,还知道炮翻山车走一溜烟,至于别的——林老太爷只讲究下围棋,可以磨性子,这么厮杀对垒能磨个屁! 林珩端详了一会,不理会旁边起哄的人,并没有急于出手。林珩这边儿一个车一个砲,对方两个炮两个卒。林珩这边儿将军是很容易的,但是林珩却不去将军,而是把士支起来,任由对方排布,并不去将,而是拐出老帅,老头儿见状拱拱手,拿出赢流连的三个铜板,放入林珩的钱堆里,林珩便将钱收起来。老头儿拿过棋袋,笑道“小相公,既有雅兴何不来一局?”林珩拱拱手,笑着说道“小生不善弈,不过是哄我家贤弟开心罢了,不搅扰仁兄了!告辞!” 行至无人处,流连急忙问林珩,“刚才赢了没有,那老头儿怎么把钱退回来了?认识你?”林珩叹了口气,点了流连两指头,“早晚我要被你气死的!这些人惹不得的!多半是以解残局为名,开赌局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以后见了躲远些!” “那你还赢人家干什么?”流连不服气,林珩抚额,“贤弟,我是在替你出气好不好!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忽然有人撞了二人一下,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起来,推推搡搡的,林珩将流连护在身后。林珩并不想惹事,奈何来人就是专为惹事的。流连,扳下一根小树冲进去批头盖脸打下去。 林珩虽是书生,却不文弱,林老爷子因为家里人丁艰难,很注意熬炼他的身体,虽然没练成什么好把式,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唬人,再加上身手敏捷,夫妇二人且战且退,倒也没吃大亏。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车上跳下一个壮汉,挺刀相助,将几个流氓赶跑了。 林珩整整衣冠,施礼道谢。壮汉摆摆手道,“无妨,要谢就谢我家主人,是我家主人要我出手相帮阁下的。”林珩忙转身冲车上深施一礼。车里一个中年男人擎帘颌首,“贤弟太客气了,路见不平罢了,区区小事,何须挂怀!愚兄不良于行,就不下车了,贤弟住哪里,何不同行?”林珩婉拒了几句,那壮汉粗声粗气道“小相公也太小心了些,我家主人不过是担心那些人再来寻你们兄弟二人的晦气罢了,难道还会跟你们要车钱不成吗?”说着不由分说将林珩推到车上,林珩怕他对流连上手,忙将流连拉上车。 坐在车上的中年男子,却是个瘸子,秀雅善谈,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客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章 二人形容狼狈,林珩一只眼青了,流连的脸上被抓了一道,血痕长长的。林珩用净布蘸了烈酒帮她擦,蛰得流连直吸溜。林珩抱怨道“下次不许你上手,万一伤了你怎么好?应该不会留疤吧!这群混蛋,又不是女人,怎么下手抓脸呢?”流连不服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谁说女人就会抓人!很多女侠都是斩奸锄恶,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不好!”林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流连煮了鸡蛋帮林珩敷脸上的青痕,笑道“打虎亲兄弟!今天得亏我机灵,要不你非得吃大亏不可!”林珩懒得睁眼,轻哼了一声,“今天要不是你,也许打不起来也未可知!” “你看你,人要忠厚,多看看优点!你应该夸我在生死关头,大义凛然,不畏强暴,与夫君并肩作战,共进退!” “好好好,兄弟!不如你我二人结拜可好!” “好啊!好啊!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流连也不遑多让。林珩无语地摇摇头。 第二天,两个人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林珩还好一点,流连用力过猛,呲牙裂嘴走路都费劲,哼哼唧唧躺着犯贫。林珩很喜欢跟流连嗑牙打嘴仗,流连很风趣,脑子转得快,总能让人解颐一笑。 昨日的那个壮汉送来一束莲蓬和一盒菱角并一张请帖,请林珩二人到槐安侯府游湖。见林珩婉拒,那壮汉笑道“小相公不必推辞,其实是府台大人宴请赴试的学子,我家主人不过是个陪客,我家主人命小人顺路把帖子捎过来的,是专为请您兄弟二人共同赴宴的。我家主人与小相公一见如故,渴想再见畅谈一番,还请小相公务必不要见外!”帖子其实是给流连的。府台大人不会给流连下请帖,。 对方如此盛情,林珩也只能点头答应。官场上的讲究很多,稍不注意便会有站队的嫌疑,而贸然站队和站错队是很要命的事,甚至有可能会葬送一个人的政治生命。温庭筠就有悔读南华第二篇的叹息,李商隐一辈子因为党争而郁郁不得志,林老太爷浸淫官场多年,明白其中的利害,因此林珩深知爱惜羽毛。不过府台大人宴请赴试学子,旨在是与本地学子打好关系,不过是一种情感投资罢了,各地均如此,倒不至于犯什么嫌疑。大家更心照不宣的是府台大人宴请的全是中了的。虽然还不知道名次,林珩也明白自己大约是中了。 夜已深了,府衙里灯火通明,一个锦衣男子坐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淡淡道“就这样吧,年轻人毛躁,得好好挫磨一下才堪用。” 槐安侯府果然堂皇,后花园里有一个湖,活水。湖很小,上下水的渠都是石头砌筑而成,两边种满了花树。 流连没带出客的衣服,也没带首饰,索性还是穿了男装。虽然穿着男装,不过管家还是派人把她送到女宾这边。几个华服丽妆的少女散坐在亭子里。侯夫人迎上来,楞了一拿帕子掩口一笑,倒把流连闹了个大红脸。原来流连和林珩在城里闲逛时,见一个墙头伸出的树枝上结的枣子红艳可爱,样子更是奇特,葫芦形的,仿佛一个缩头缩脑的小猴子藏在叶子里。一时兴起,林珩为博美人一笑,竟然蹿上墙头做了一件有辱斯文的事情。倒霉的是主人家夫妇二人正站在树下吩咐事情,下人们便追了出来。林珩拉了流连仓皇逃走,转了个弯又一本正经返回来,与抓贼的人擦肩而过。不过没能骗过跟出来的主人夫妇,因为主人看清了林珩的脸。主人并没有揭穿他们,饶有兴味地目送二人离去。侯夫人便是当时看好戏的女主人,而流连还穿着那套唯一的男装。 侯夫人陪流连坐下,促侠地把一盘鲜枣推到她面前,“小公子,请尝尝我们府里的枣子可口不,今天早晨才摘的呢!”流连很镇定地坫起一颗送到口中,假模假式地点头赞许,“不愧是侯府,连枣子都如此与众不同!夫人,这枣子的小细腰儿,是一颗颗拿线勒出来的吗?”侯夫人也是个妙人儿,忍着不笑,一本正经应付道“是啊,下人们费了好几天的工夫呢,好在连夜赶工做出来了,没误了今天请客。” …… 侯夫人真舍不得流连,可她是女主人,不得不抛下她去跟无趣的人交际,真是满腹遗憾。别的小姐们哪里知道流连的好,况且都顾着偷看新举子,谁稀罕一个假男人。 女宾这边一圈竹篱围着,中间一个两丈见方的鱼池,各色金鱼在假山和荷叶下钻来钻去。流连摘了一个嫩莲蓬,剥莲子解闷儿。 酒席自然十分丰盛,只是流连觉察到了来自小姐们的隐隐约约的敌意,甫一落坐,侯夫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小姐们都相中了一个新举子,猜猜看是哪个?”流连轻哂,“不会是小生吧?” 侯夫人笑道“可惜我家没个适龄姑娘,否则我一定扣下你做女婿。” “夫人,小生已然婚配了!夫人这样好的丈母娘,竟然当面错过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一桌是已婚的妇人,多是陪女孩子来的,大都已不年轻,平日里端庄惯了,饶是如此也被逗得前仰后合。 一个干瘦矮黑的妇人叹息一声说道“难得你婆婆还肯放你跟着出来走动走动,等闲的是不能的!等你生养了,想跟着出门怕是就难了!”旁的人也都笑不出来了,互相看了看,都垂下眼睑,侯夫人忙提起筷子请大家吃菜。 流连怅然回去之后,婆婆肯定还会为纳妾的事跟自己打擂台。旁边一个年轻姣好的妇人见流连发楞,猜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拍了拍流连的胳膊,“傻妹子,还没有嫡子呢吧,就这事儿就能堵住你婆婆的嘴,咬死了不松口,看谁敢硬往你房里塞人!”别的人也七嘴八舌开解流连,给她出主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一章 有人来请流连,说是林珩喝多了。男人们只顾高谈阔论,酒喝得多,菜吃得少,席已半残,人散得差不多了,林珩伏在桌上。 那日的锦衣男子端坐一旁,浅笑蔼然,对流连道“林贤弟今日高兴,多喝了一杯,小公子莫怪!烦劳小公子扶醉人归吧!”流连寒喧了几句,架了林珩往外走。 好在离得不远,流连打发走了马车,叫了一碗蜂蜜凉水回到屋里,却见刚刚还烂醉如泥的林珩已坐了起来,忙上去扶住他。 林珩接过凉水一饮而尽,吁了一口气,笑道“舒服!”流连奇道“你不是喝醉了吗?”林珩靠在她身上,淡淡道“我装的,小傻瓜!”沉默了一会儿,林珩怅然道“许多人纷纷奉迎府台大人和槐安侯,丑态百出!我只好装醉!不醉不行啊!”说着苦笑一声。 流连心下了然,也不多话。林珩头枕双手,怔怔地望着屋顶,流连静静陪坐在他身侧。 良久,流连觉得有些话有必要提前说清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连已爱上了这个美好的少年,但是流连这种人,天然缺乏信任别人的能力,很难无条件地放任自己沉溺,甚至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可以放弃爱。看情形林珩大约是中了,明年进京赶考,少年进士,以后到外地从政,纳妾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流连再没法子自欺欺人地装鸵鸟了。 “珩郎,你明年进京,一旦中了,授官外放,总不至于让你光着棍儿吧!我是不可能接受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的!”想到很有可能的分离也许就在明年的春天,流连的心几乎要碎了。 林珩的手掌轻轻覆在流连的颊侧,大拇指抚着她的下巴,“你想做什么?和离吗?为什么总想着逃呢?难道你会怕抢不过别的女人?我会帮你的,决不许她们欺负你,可好?” 流连泫然欲泣,低头藏住落泪的双眼,哑声道“我笨,争不过别人。”林珩手似乎长眼了一般,拭去了流连的泪滴。 “我爹爹以前认识一个姑娘,家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纸笔店,根本不可能嫁入林家的,但是爹爹就是痴迷,没法子,议定了做妾,原想着等娘进门后,有了身孕不方便时再抬进来,日期都议定了,谁知她竟被几个强人玷污了,那姑娘是个性子烈的,自己寻了短见!” 流连打了个寒噤,寒毛都竖起来了,虽然不喜欢婆婆,但还是替她说了句公道话,“这事儿也不一定是你娘干的,总不能硬让她受这无妄之灾吧!你爹爹末免也太无情了些!” 林珩苦笑一声,“那姑娘衣不蔽体吊死在舅舅家门口,是不是她还重要吗!从那以后,我爹爹再没进过我娘的房门!中了以后外放,奶奶把她送到爹爹任上,连大门都进不去!……” 林珩抬起流连的下巴,盯着她的眼,“我爹爹单身一个人赴任,单身一个人过了七八年。我也可以的!就算娘要强留你在家,我也绝不纳妾!我一定想法子带你走,实在不行就带上爷爷和娘一起走,总之,一生一世就是你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林珩装醉逃席,奇怪的是流连没喝几杯,头却也晕晕的,竟也醉了似的,想来是这酒的后劲儿有点儿大。 第二天一早,那中年秀士便来造访了,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林珩迅速脱掉长袍子钻入被窝中,流连迎了出来。 落座后,流连满怀歉意对来人道“客居局促,诸事不备,连杯茶都没有,仁兄见谅!” “小公子太客气了!林贤弟好些了吗!” “劳兄惦记,好多了!还没请教兄台贵姓呢!” “小公子真客气,鄙姓高!” “嗬!高兄才是真客气!皇家就姓高,国姓!” “林贤弟还没起吗?” “没呢,昨晚闹腾了一夜!刚睡着!慢待高兄了!”林珩昨晚确实折腾了大半夜,流连倒也没说瞎话,至于怎么折腾的,流连也没细说,脸有点儿红。 “都怪愚兄。这是一包茶叶,给林贤弟泡杯茶解酒。明天,愚兄请你们到东湖赏荷,赏兄一个脸,替林贤弟贺喜,可好?” 只能好,流连也看出这个中年男人身份不凡,犯不着得罪。 喜报果然来了,林珩一向自许甚高,谁知竟是第九十八名,险些郁闷死——今年取了一百人。就好象一个学霸,永远是头三名,突然考了个倒数第三,真不如落榜痛快些。 东湖离城十多里地,是槐安侯的食邑,更是著名赏莲胜地。 东湖水面开阔,碧叶连天。有下人迎来,请他们夫妇二人上了一只画舫。 船上只有侯爷夫妇和高先生,皆是男装。侯夫人拉了流连的手闲聊,十分亲热,高先生更是与林珩谈笑风生。 流连讨厌这种应酬,硬着头皮应付了一阵,拿了一块蜜瓜,假作看风景,坐到甲板上。林珩端了一大杯酒,坐在流连身后。两人静静地背靠背坐着,船舱里三个人眼里皆是艳羡。 流连采了只荷叶梗来吸酒,林珩见状大喜,抢过来试了下又被流连抢走。夫妇二人头抵着头抢着吸,一大杯酒很快就见了底。林珩采了一只荷叶当伞举着给流连遮挡阳光,流连则用指甲叩着酒杯低低唱一支小曲儿给他听。 没人上去打扰他们。 侯夫人看了看自己那沉缅酒色的丈夫,心中怨他不知情趣。高先生夹了一片雪白的藕,并没有往嘴里送,出神地盯着看。槐安侯看看甲板那一对神仙眷侣,酸溜溜地哂道“只羡鸳鸯不羡仙,不羡仙!好个知情识趣的小娘子!祝他们永结同心,恩爱到白头。”没人接他的话茬。 良久,侯夫人幽幽道“林家出痴情男子,闺中人谁不知道林老夫人有福,嫁了个好丈夫,诸事不用操心,一辈子有人宠着。都说老林没闺女,把老婆当闺女养的,这个小林倒是颇有乃祖之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二章 流连的顾虑果然正确,林夫人生怕宛儿砸在手里,开始加劲儿逼林珩。林珩咬死不行,就说要先生了嫡子再说,现在又不曾放外任,不需要纳妾。老太爷也发话,房里人多了会影响林珩用功。林夫人奈何不了那爷孙二人,压力全给了流连,流连自不肯松嘴,凭她怎么吓唬都不行,就是没有容人之量,就是嫉妒,怎么地吧! 林夫人绝不会轻易认输,命人请了许太太来。流连吓得麻了爪,忙去给林珩报信。林珩又恼火又好笑,想了想,悄声道“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告诉你一个应付的好法子,保险一劳永逸!就算柳家把她送过来也不怕!” 流连气红了眼——倘若柳家替他纳妾的话,是没法子拒绝的,就算老太爷出面也不行。毕竟柳家是她名义上的娘家,娘家送个人来,那是在帮她!流连抵不过这个社会法则,脸色灰败,哽咽一声,“要不我干脆……” 林珩拗住她的胳膊,狠声打断流连的话,问她“干脆什么?”见流连吃痛,满眼是泪,忙松了手,捧着她的脸,淡淡道“就算柳家硬把她塞进来,我也不会要。你也不用怕,大不了送到庵堂里,让她为母亲祈福好了!”流连怔怔地看着他,伏在他的胸前低泣起来。林珩轻拍她耸动的双肩,下巴轻蹭她的额头,柔声问道“还怕吗!好妹妹?” 流连哪好意思再说什么,满面通红,脸埋在林珩怀里。林珩强她抬起头,吻去她颊上残余的泪珠,正色道“以后再敢胡说,就把你拴起来,免得你乱跑!”流连忙送上樱唇,堵住了小情郎的嘴,太会说了,把人的心都搞乱了。 许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林珩,调笑道“还没叫好哥哥呢!叫一声我听听。” 许太太还是很给力的,与林夫人交手竟不落下风,左来左挡,右来右挡。几番交锋,终于,林夫人祭起了无子的大旗,许太太满脸纯洁无知的懵懂,“这不是才圆房三四个月吗?难道你进门四个月就生下了珩哥儿不成?” 林夫人没法,只好生起病来,林珩夫妇二人殷勤探问,林夫人娘家亲哥嫂郑老爷夫妇来探病,劝林珩纳个妾冲喜。林珩坚决不肯同意郑老爷夫妇提议。郑夫人本就不喜小姑子,尽到了面子情,推说屋里的太闷,叫流连扶了她出去透气去了。 老爷摆出了舅舅的架子。林珩陪着笑道“再纳一个也好,柳氏一门心思要买个人,舍到庵堂里替母亲祈福,偏偏家里一大摊子家务腾不出去手,又怕我分心影响了学业,竟还没买到。宛儿一向视母亲如同生母,肯定比别人虔敬!也是我做儿子的一点孝心!” 藏在屏风后头的宛儿大惊失色,几乎要冲出来当面谢绝。林夫人兄妹二人面面相觑。林珩出去后宛儿拉着林夫人的手哭得直跺脚。 秋月也来探病,见状拉了宛儿到西屋里。秋月生了女儿后调养地甚好,人也丰腴了一些,再加上衣饰艳丽,跟从前那个瘦怯怯的瑟缩样子不可同日而语。宛儿本就看不起她,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出丑,甩开了秋月的手,气哼哼地背过去坐着。秋月轻轻一哂,并不劝她,自去欣赏花几上的文竹。 总的来说,秋月不如宛儿得林夫人宠爱,但是秋月其实比宛儿聪明得多。两人固然都是林夫人教养大的,但是秋月并不是绝对信服林夫人,很简单林夫人的婚姻状况相比流连而言,可以说惨败。秋月虽然也在背地里说流连的坏话,但是她并没有一味排挤流连,反而偷偷地与流连交好,模仿她。嫁到许家后,并不一味清高,也不跟婆婆抢夺管家权,用心帮丈夫经营,博得了阖家上下的喜爱。本来几个小姑子跟她还唧唧歪歪的,但是秋月拿出嫂子的派头,并不计较,将她们订亲成亲的场面弄得十分体面,每一文钱都花在了刀刃上。许家求娶她本是为的虚名,发现她颇具实用价值后,简直惊喜,秋月更是放出手段,将丈夫拿得死死的,虽然头胎生的女儿,一家人还是把她们母女当成宝。 秋月如今春风得意,自然看不起宛儿。宛儿蠢头蠢脑的,别说林珩不喜欢她,不肯纳她,就算是纳了她,她也斗不过柳氏,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呢?难道她看不出来林珩无意于她吗?没有宠爱,做妾的意义在哪里?别看柳氏对下人宽厚,换成妾室试试,她要肯以好换好就见鬼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秋月只是来看笑话的。 宛儿极愤怒。她不信林珩不喜欢她一点点。明明自己最得夫人宠爱,从小林珩也更喜欢跟她玩。可惜自己爹娘死得早,家里败落了,做不得林家的冢妇。宛儿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柳氏不守妇道,多事揽权,既不会打扮也不温顺,怎么就把林珩迷得死死的,难道她会妖法不成?得想法子破了她的妖术,只要自己进了门,有林夫人撑腰,还怕对付不了她?只要自己抢先生下长子,正室不正室的,有个屁用!只是林珩如今被她迷了心窍,万一真把自己送进庵堂怎么办?万一那个妖女不许林珩接回自己怎么办?不嫁林珩嫁哪个呢?难道要跟秋月一样嫁个商人家不成?那可太丢人了!还是林珩好一些,等他放外任时,自己跟了去伺候,别人还不是得把自己当夫人奉承…… 秋月到流连那里闲谈,试探了一下她对宛儿的态度,流连冷笑一声,“现在她是郑家的小姐,夫人的娘家人,自然是贵客,进了门就由不得她了!没听说谁家把妾室当客待!” 顺着流连的话,秋月劝了宛儿一番,并不是心疼宛儿,是给流连帮忙的意思,只是宛儿王八吃秤砣一般,哪是她劝得了的。 宛儿总算如愿以偿进了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三章 纳妾是不需要什么仪式的,不过酒席还是要的——总归是喜事。流连只叫弄了几个青菜豆腐支应一下,连个荤腥也没有,别说体面,日常所吃都不如。林夫人知道儿媳窝着火呢,并不计较,宛儿也吃得兴高采烈。 敬茶时出事儿了,宛儿打翻了茶碗,流连被烫得吱哇乱叫,拂袖而去,林珩骂了句蠢货,也追了过去。宛儿和林夫人面面相觑,宛儿委屈道“不是我打翻的,她故意的!”林夫人安慰她几句,可是流连再不肯出来接她的茶。宛儿跪得无聊,求救地望向姑母。林夫人示意她先起来,低声吩咐她再端了茶去卧室,一定要敬给流连。 翠翠和玉婵挡了宛儿,翠翠的话尖酸刻薄,玉婵的话温婉客气。二人平时并不十分和睦,有些面和心不和,此时竟联起手来挡了宛儿的路,不许她进门,也算难得。宛儿尴尬地站在流连的卧室门外,进退两难,玉婵笑得脸十分狰狞,语气却甜美温柔,不同于翠翠的声高气大,“郑姑娘,大少奶奶烫伤了,您也太粗心了些。大少爷正给大少奶奶上药呢!大少爷正在气头上呢,您现在进去怕是会挨大少爷骂呢!”宛儿冷笑了两声,既然柳氏给脸不兜着,也就没必要再低声下气装孙子了。 按道理,宛儿的新房应该在流连的院里的厢房,但是流连断然拒绝她进自己的院孑,就说她是母亲的亲女儿一般,不能让她受委屈,还是住原来的院子就挺好。不过流连连根草棍儿也没给她添置,婆婆几次说找人把屋子粉刷裱糊一番,流连也今日推明日,到底没管,林夫人只好拿出体己银子给宛儿打了几只钗子,做了几件衣裳。 林珩放下身段百般哄慰,流连还是没一点好声气给他。宛儿进了门三天,林珩脚都不曾踏入她的屋子半步。林夫人命人将林珩叫过来训斥了一顿,林珩大怒,将宛儿责骂了一顿。以前宛儿没话找话跟林珩搭讪,林珩还肯支唔几句,有时也从她手里接杯茶,甚至还夸赞几句她的活计,没想到进了门,想要说句话倒费劲了,林珩黑着脸要她守妾室的本分,宛儿气得倒仰,恨死了流连。 林夫人心舒意畅,病也好了,便说是宛儿带来的喜气,不用她去庵堂里念经祈福了,流连冷笑了几声,并不多言。整个冬天流连和林珩都不开心,家里下人们噤若寒蝉,生怕撞到他们的气头上,做了替死鬼,家里原本温馨平和的气氛荡然无存,连年也过得无有滋味。 宛儿在林珩那里碰了几次壁,并不灰心,来日方长,柳氏总有怀孕的时候,总有空子可钻。 林夫人本是想让宛儿伺候林珩进京的,但是林珩坚决不同意,林夫人说要留下流连服侍老太爷,林珩便要带了林夫人和老太爷进京去,林夫人这一辈子几乎没出过远门,哪肯离开生活惯了的地方,要林珩带宛儿一起去,林珩冷笑一声竟答应了。宛儿心里打鼓,以替林珩在母亲面前尽孝为由,竟没有敢答应。 林珩此次进京,翠翠自然是要带的,其实流连也很想带上玉婵,玉婵年纪比翠翠大,人非常稳妥,不言不语的,其实十分要强,相比较而言,翠翠就像个娇妹妹一般,虽然也忠心也伶俐,但有点儿爱掐尖儿,除了流连没人能降住她,因为有流连宠着,有点儿散漫,常仗势欺负玉婵,生怕玉婵得了流连的宠爱,而玉婵却不跟她计较,有时流连私下安抚她,她也只是憨笑着不计较,并不趁机告状,流连分派的活计,有不懂的地方,自己闷着一股劲儿,总得弄懂才算,虽不如翠翠伶俐,凭着一股子犟劲儿,活计却也十分出色。流连很想把她培养成内宅的大管家,只是自己现在这个小家,还不值当用管家。流连把玉婵托付给老太爷,请老太爷帮忙调教。老太爷慨然应允,凭他老人家的学识,教个内宅管家,小意思。 蒋姨娘将一串钥匙放在流连面前她在京里有一套陪嫁的小宅子。蒋姨娘红了眼圈儿,拉住她的手悄声道“住自己的宅子总比租房子自在些!我已去信叫人把房子粉刷裱糊一番,一应的家具器物都是全的。那个房子的位置还不错。此去,无论中与不中,都在京里安心住下来,家里有我呢!”流连感激地握住蒋姨娘的手,落下泪来。 行李精减了又精减,还是装了十几个席篓。老太爷拿了一千两银子给流连,吩咐她道“倘若侥幸中了,总要打点安置的,万一不中,就安心在京里读三年书,等下一科,不要来回在路上折腾了!” 择了一个吉日,老孙赶了一辆车,又雇了一个长行的马车,只带了翠翠和修武,一行人上路了。家里人送到城外,老太爷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满怀伤感,落下泪来。 车中人自然也伤怀,不过那点儿离愁别绪很快就消散在沿途自由的风中。林珩见流连出笼的小鸟一样兴奋,心怀大慰。流连从车窗里往外看,问题多得数不请,林珩拥着她,从她肩头向外望去,并不多言,静静地陪着她看。 老孙长于行路,打尖住店安排得十分妥贴。行路是件辛苦的事,枯燥且乏味,走两个时辰叫马歇一歇,拿出小泥炉烧壶水喝,人也下车疏散一下筋骨,然后接着捱下一段行程。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竟也到了京城了。 按地址找到蒋姨娘的房子,卸下行李,歇了两天,打发走老孙,流连才开始安置东西。蒋姨娘的房子只小小的三间,两进而已。前院儿住着看房人夫妇,好在西厢房是两个门,翠翠和修武一人一间,东厢房一个屋子是厨房,另一个屋子放柴炭杂物。正房三间一明两暗,东屋是炕西屋是床,因天尚寒,夫妇二人便住东屋,西屋做了书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四章 春闱在即,流连不敢让林珩分心,带了翠翠去了柳家。临进京以前,没人提起那一万两银子的事,流连也识趣地没提,连自己的银子一同寄在柳家,等进京再支用。老太爷给的一千两银子只花了不到五十两,剩下的林珩一并交给了流连。 柳家不做票号买卖,只是春天要回去收丝,如此一来倒方便,还能省却给票号的脚钱。票号里来人交割清,柳家并没有一味苦留流连吃饭,柳老爷责怪了流连几句胆大不谨慎,到底不许她自觅车回去,派了瑞骞送她。 第二天,冯氏带着大笔礼物上门。冯氏替绣鸾捎信儿,约她明日去西山石佛寺上香。 流连摸了摸绣鸾捎给她的尺头,颜色清淡是她喜欢的类型,知道是绣鸾费了心挑选的——一般这种名贵的布料以繁华和鲜艳为主。 石佛寺环境清幽。此时正值庙会,山上游人如织。流连上过香后被知客僧人引入一个小小的偏院。客堂里绣鸾奔出来抱住流连的胳膊。流连眼圈儿红了,绣鸾哽咽道“叶子,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这一天……”二人携手走进客堂,有人奉上茶来,绣鸾命人好生招待翠翠。 三四年不见,绣鸾变得丰润鲜艳,橙红的织金云缎褙子衬得她面如桃花。绣鸾急不可耐地倾诉着,流连皱起了眉头,“鸾儿,你在王府里就没个能说话的人吗?” 绣鸾嘴唇哆嗦着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勉强道“没有,除了王爷,没人会跟我闲谈,一个个生怕污了她们的身份!别叫鸾儿,叫我柳庶妃即可……” “不是说好了做侧妃吗?庶妃什么鬼?” “你傻了吗?我一个商人之女,能伺候王爷已是侥天之幸,怎么敢肖想侧妃之位!除非……”绣鸾说不下去了,转口问流连,“叶子,你怎么还没生呢?我三嫂生的儿子都会走了。” 流连不想说自己避孕之事,那太惊世骇俗了些,含糊道“我们圆房还不到一年,不着急!”绣鸾凄然道“王爷宿在我那里最多,三四年了还是没动静……” “这种事儿急不得,顺其自然最好,你年纪还小,别急!长姐婚后十年才生下静姝,现在又怀孕了,还不知道男女呢!” “叶子,你有没有法子帮帮我?……”绣鸾难堪地低下头。 “妹妹,”流连知道不能再叫她鸾儿,不想叫她柳庶妃,“你应该知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法子,别焦虑,欲速则不达!……”流连说不下去了,很明显是男方有问题,但是不能乱说——这个时代没有这种认知。 绣鸾凄然道“幸好王爷还没有嫌弃我,没纳新人进门,那两位侧妃的屋子,王爷半年都不进一次,……”流连知道她怕失宠,想通过生育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只是自己确实无能为力,除了宽解她几句,也做不了别的。 绣鸾在深宅大院里拘久了,好容易才能出来透口气,只是限于身份并不能畅意游玩,能与流连说说心里话已是意外之喜。日头略偏西时,有人上来提醒绣鸾该动身回府了。流连送绣鸾上了轿车,心情沉重,懒得去游玩,叫了翠翠也回城去了。路上,翠翠满是艳羡,跟流连唠叨着绣鸾的排场?流连神思幽远,淡淡道“天天圈在王府里,跟关在金丝笼里的鸟儿一般,你能受得了?” 翠翠思忖了一会儿,“肯定受不了!小姐,你呢?”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小姐,我自小野腔无调惯了,受不了拘束,你怎么也受不了拘束呢?也就是姑爷肯纵着小姐,换一个人再不肯的!” 流连无言以对,索性扭头看向车外。“你看看外面这么多人,哪个不想自由自在呢?谁会喜欢被关在屋子里呢?” 接下来的日子,流连把自己关在家里,陪林珩苦读。二月初九,林珩下场了。 流连在外面望眼欲穿。在林珩面前,流连总是掩藏自己的情绪,生怕影响他,剩下她自己以后,流连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二人竟已是休戚与共了。 流连在外面竟比林珩在里面还煎熬。翠翠和修武面面相觑——流连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修武几乎有点儿兴灾乐祸,“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林珩心中有底,又憋了一口气,倒比她还镇定些。不过看到流连几欲虚脱的样子时,林珩还是抱怨了几句,流连长吁一口气头埋在他怀里,连嘴也没犟。 流连就是流连,如果她老老实实不作妖,林珩会感到无聊的!果然,流连竟异想天开要开一个饭馆。林珩忙带她出去游玩。谁知流连死心眼子,看着满眼的游人,馋得直流口水,指指画画在这个杏花林旁开个面摊,那个垂柳树下开了小吃摊子,至不济卖茶水也好,随随便便就能赚出一年的开销。 蒋姨娘的房子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挨着一个粮库,每天来来去去的脚夫不计其数,虽有几个卖饭食的摊子,只是味道一言难尽。在流连巧舌如簧的劝说下,林珩也昏了头,竟答应下来。 流连允诺林珩,一旦老方夫妇二人自己熟练了,名气打出去后,自己就收手,回来开个专教授手艺的学校。老方是蒋姨娘留下的看门人,原本常出去打零工,林珩他们一来,不敢去了,如今能有这么个巧宗儿,也算意外之喜。 流连开门第一炮干得是牛肉板面,因为香料不全,做了删减,但是也足够吸引人了。摊子旁边竖了一块牌子,秘方传授,仅需五吊钱。什么叫红火,这就叫红火,别说来吃面的人有多少,来学手艺的人都排着队!林珩的脸都白了,看着兴致勃勃数钱的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流连趁热打铁,租了一个院子,请他做校长,林珩冷哼了几声,到底还是答应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五章 林珩有点儿后悔,不该松口,如今针大的窟窿眼儿竟灌进斗大的风来,有心叫她收了摊子,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兴头,看着她兴致勃勃的开心样子,林珩也只好哑巴吃黄连,只要她不到大街上当老板娘,一切都可以忍。无聊时,陪着流连授徒,倒听出兴味来了,没想到区区一个面,竟也有许多讲究拉面、板面、焖面、烩面、腌肉面、凉面、冷面各有巧妙,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还有种种蒸饺、包子、烧卖、煎饺、馅饼、水煎包儿、水晶饺,凉皮、凉粉、凉虾总之都是些市面上不常见的品类。学校一炮而红,林珩看着堆在面前的铜钱都傻了怪不得她不贪那一万银子呢,敢情她赚一万银子真不难! 林珩中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也许是这几天陪着流连数钱,把高中的喜悦透支出去了。流连兴奋地跳脚,林珩唇角微扬,淡淡笑道“做官太太很拘束的,你不嫌弃吗?”很多年以后,流连才明白林珩淡淡的忧伤从何而来,只是物是人非徒留无限哀凉。 三月十五殿试,林珩点了探花。巨大的喜悦冲击着这一对小夫妻。接下来的跨马游街是一场全城狂欢,百万的百姓,男男女女拥上街头,争相目睹新晋天之骄子。 流连租的院子是个二层楼,流连从窗子里往下看,那么多披红挂彩的进士,谁也不如林珩漂亮。 流连冲他打个呼哨,抛下一个荷包,林珩稳稳地接住,从中掏出一颗梅子,塞入口中。路旁的年轻姑娘们受了鼓舞,荷包鲜花雨点一般向他砸去。流连从楼上奔下来,跑到林珩马前,林珩不假思索将她拉上马。 这等风流韵事自然传得很快。琼林宴上,当着几百文武进士,皇上饶有兴趣地问他,林珩不动声色地回禀,说是自己太兴奋,失了分寸,请皇上降罪。皇后替他开解,说是年轻的小夫妻,恩爱,一时忘形也是有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揭过不题。 高高的揽月楼上,仁王陪着皇上和皇后闲谈,天家父子难得这样家常温馨。瘦削的老皇上极目远眺,审视着他脚下喧嚣的都城。 林珩进了翰林院,应名是做编修,其实是学习。每天除了应卯就是赴宴。朝中左相赵通右相沈璞,两派都在招兵买马,拉拢新进士。流连恨透了这种应酬,穿得衣帽整齐,人五人六地去暴殄没滋没味的山珍海味,简直…… 每次回到家,流连都要骂林珩一顿解解气!林珩耷拉着脑袋不敢犟嘴,因为他也觉得与其赴这种费心费脑的宴席,真不如使牛耕几亩地舒服。林珩小声嘟囔道“你会使牛吗?你除了会吃还能干什么?你连牛都不敢牵……”见流连正愤怒地逼视他,忙加重语气道“那也比我强,百无一用是书生!碰到荒年肯定先饿死我,你不一样,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流连还是气儿不顺,“那群官太太,一个比一个会恶心人,专门拿我说事儿,我自己凭手艺赚钱怎么了?难道她们自己没有铺子吗?还有偷偷放高利贷的呢!这种脏钱都赚,有什么脸说我,怎么张得开那张嘴!……” 林珩忙抚慰愤怒不已的妻子,哂道“她们除了会当太太,别的还会干什么?你除了不会当太太,别的什么不会!她们那是嫉妒,小时候不受裹脚的苦,长大了还能享大脚的好处!郎君还这么优秀,简直天理难容!娘子,不如生个孩子吧,就有借口不去应付这些烦心事儿了,……” 流连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是学校现在正赚钱呢!关了岂不是太可惜了,真正要手艺的菜一样也没拿出来呢!刚加了烤肉炸鸡煎饼什么的,来学的人多得很,……” 林珩帮她把碎发捋到耳后,轻声道“我又没有不许你出去,怀了孩子也不妨碍你开馆授徒,我的俸禄那么薄,还指望你养我呢!” “哪个男人会有那么大的肚子呢!”流连低了头,小声道。流连在学校一直是男装示人。虽然常有学员提抗议,架不住流连是真有手艺,给他们亮一手,再加上翠翠跳出来将男人的封建思想臭喷一顿,一般也就应付过去了。 “把修武给你用,我暂时不用人,叫人把玉婵送过来。”林珩虽然入了翰林院,不过现在还是学习状态,每天就是整理往年的公文典籍,没有正经差事,加上离家近,修武确实可以借给流连用两年。 流连倚在林珩的肩头,抚了他的脸悄声道“这几年难为你了,过得跟光棍儿差不多!”林珩哼了一声,“光棍儿没个念想,索性光着就光着好了,我每天美人在怀,还得素着,你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吗?” 流连怀孕了,林珩开始婉拒所有的应酬。树欲静而风不止,左相和右相斗得正酣,再加上几个争储君之位的皇子,很难清静。 左相赵通比较务实,右相沈璞却是个圆通的。赵通是农家出身,家里有两个待嫁的姑娘,爽朗大气,落落大方,不拿腔做调的,与流连一见如故,甚是谈得来,竟做成闺蜜了,三人常着男装,做伴儿出去瞎蹓跶。 沈璞是世家子弟,只是家中早已败落,少年进士,入赘孟府。没有儿子,只生了五个姑娘。孟家如今只剩了一个五小姐,想来是打算招个赘婿的,高不成低不就,至今尚未定亲。 右相看中了林珩,政治上站队没有比联姻更牢靠的了!只是林珩宣示了自己婚姻。右相本不在乎,不过是一个乡下的糟糠罢了,找借口休了也不难。林珩高调秀恩爱,满朝文武皆知,倒让他没法开口了。这本来没什么,可是五小姐面子上过不去,恨上了流连,常在大庭广众下让她难堪。孟府是有老底子的,亲戚多是显贵,说酸话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来来去去不过是讥讽流连脚大和抛头露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六章 赵府的两位小姐谨言和慎言是一对双胞胎。赵相当年进京赴考时家中已经有了五个儿子,喜讯传回家中时,这一双女儿恰好刚呱呱坠地。夫人把五个儿子留在老家,带了女儿进京与丈夫团聚,五个儿子是后来才接进京去的。 谨言和慎言极得父母宠爱。谨言是仁王妃亲自做媒,许给了自己的亲侄子,慎言许的人叫狄平,是清嘉大长公主的亲外孙,自幼父母双亡,由昭烈公主抚养长大,如今跟着五皇子在北境平叛。狄府的主子只剩了一个狄平,镇远侯的爵位迟早是狄平袭。偶像剧中的理想老公往往是父母双亡家财万贯,只是不知这位狄公子长得好不好,要是个漂亮小伙儿的话,那可真是理想照进现实了。 流连是个贪舒服的人,加上林珩也是个疼老婆的,就在学校的二楼收拾出一大间屋子,专给流连休息。屋子自然非常漂亮,流连倚在美人榻上,跟斜倚在对面榻上的赵氏双姝闲谈。赵氏姐妹很喜欢流连这里,简直比在家里还自在。 谨言和慎言喜欢流连,常来消遣可以理解。孟五小姐也常来就让人无法理解了。孟贞娘来了流连不敢不接待,这位小姐又不擅长社交,既不喜寒暄客套,又听不懂言外之意,脑子笨不说,酸话还特别多,撵又不敢撵,留又不想留,流连被她气得牙疼。倘若跟赵氏姐妹碰在一起,简直是灾难。两位相爷不和,两家的小姐自然不睦。问题是流连可以捺着性儿敷衍这尊神,左相的千金可不怕右相的小姐,而旦看不过流连窝窝囊囊的样子,要替她出头,于是开战先唇枪舌剑一番,然后你推我搡几下,这些高门贵女的招数也不比乡野村妇高明,来来去去不过是拉袖子扯头发,一个人肯定干不过两个,伺候的丫鬟自然不能看着自家小姐吃亏,七手八脚下了场,可怜茶壶茶碗花瓶遭了殃,将流连的小安乐窝弄得一片狼藉。 流连扶着肚子也不敢上去拉,只敢躲在角落里干巴巴地劝大家住手。谁听她的! 终于两边儿娇喘嘘嘘地住了手,互相指着鼻子放了几句狠话。孟贞娘涵养差,愤然拂?而去,赵家家教好,两位小姐命人把屋子收拾好,重新梳洗过才走。幸亏两边儿都是受过教育的大家小姐,有分寸,没挠脸,到底是城里人,比乡下人强多了! 好在第二天没人来兴师问罪,不知道是小姐们回家没告状,还是相爷们嫌丢人不肯替她们出头。流连松了一口气。 第三天赵氏姐妹送来了两套精美的茶具,然后孟家五小姐送来了两个花瓶,更是名贵。流连心中哀嚎,生怕再来一套全武行,忙叫人送点心上来。 流连叫人砌了个烤炉,还在摸索实验,已经能烤出千层酥皮点心了。赵氏姐妹赞不绝口,孟贞娘不肯跟她们坐在一起,负气告辞,流连忙叫翠翠包了一盒豆沙荷花酥送过来,笑道“如今这个还没开始卖呢,孟小姐尝个稀罕。”贞娘冷冷道“我最不喜甜食,不过既是你一片心意,我收下便是!”流连忙陪笑道“我也是瞎弄的,改天试试看能不能做成咸味的,到时候再请您尝!”孟小姐居然很赏脸地笑了一下,“也好!” 回屋里闲聊几句,谨言低了头脸通红,忸怩道“林夫人,能不能这种点心先不要教人做?”流连奇道“为什么?”谨言欲言又止,推了慎言一把。慎言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茶,“韩府的老太君快过六十大寿了,姐姐想在老太太跟前争个脸。仁王妃肯定也会去的,如果这点心能得了她们的赞赏,到时候一鸣惊人,于你也有好处不是!” 流连略一思忖,慎言说得很有道理,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又想了想,“老太太都六十了,不如我想法子弄个软点儿的东西?” “行行行!劳你费心了!定不会让你白忙的!” 两人如此上道儿,流连喜欢,忙谦虚道“先别忙着谢我,不一定准能成!” 慎言由衷叹道“林夫人,你如此聪敏,难怪探花郎把你看得眼珠子一样,我要是男子,一定非你不娶,倘你嫁与别人,我就孤独终老,绝不跟别人将就!” 流连被她逗笑了,“我也只是于炊爨一道略通些,女红针指便一塌糊涂,林珩说我写的字是蛛爬体!” 姐妹二人被逗得格格笑,谨言安慰满脸郁闷的流连,“行行会,盖不上被!我觉得你这个最实惠!我娘拘着我们绣花,我爹爹便说锦上添花的事,有什么要紧的,学会管家才是正经的!” …… 流连前世喜欢做烘焙,很想复刻出蛋糕,绝对大火,只是这个烤炉温度不好控制,很浪费了些鸡蛋白糖和面粉。打蛋器做出来了,虽然比不得电动的好用,也勉强能甲,用手把弓子一扯,蹭蹭转,费了大力,居然把蛋液打发了。模具是铜皮的。奶油好说,牛奶虽不是十分流行的饮料,但是也不难买,加上白醋煮开,滤出奶油,打发也不难。 韩府的寿筵上,老太君未过门的长孙媳献上一个大大的糕儿,松软香甜还则罢了,关键是漂亮大大糕儿用奶油膏子抹得雪白光滑,糕面儿上是一朵大红的牡丹边儿上围了一圈黄瓜皮削出的绿叶,谨言轻舒玉腕,拿一柄银刀轻轻切开,用小碟子盛了亲自奉与老太君。老太太哪儿吃过这个,大喜,当场褪下一只翡翠镯子,套在谨言的腕上。命分与众人,尝过的人没有不称赞的,一来是凑趣儿,二来这糕儿确实好吃,众人打听这糕儿的名字,谨言早有准备,算不得随口胡诌,说这糕儿叫软香寿糕,寓意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谨言出了大风头,自然不肯亏待了流连,慷慨地谢了流连一百两银子。流连很兴奋地跟林珩显摆,很少见地,林珩发了脾气。 流连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一向好脾气的小男人,发起火来也很可怕,流连被吓得愣住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七章 林珩语气严肃,韩府的老太君是大皇子的岳母,你帮谨言逢迎韩府的老太君,等于宣告天下我站大皇子这边儿!京里如今派系倾轧得厉害,无论站哪一边儿,都会得罪另一边儿的!而且,这个口子一开,京里这么多权贵,能拒绝哪一个?…… 流连没想过此事后果如此严重,头上冒冷汗了,“我想着一来帮谨言一把,二来能让这蛋糕一炮而红,于买卖也有莫大好处!”思忖良久,咬牙道“要不我把买卖收了吧!免得给你惹事!” 林珩揉了揉流连的头发,轻笑道“小财迷,不用了!大皇子是陛下最得力的助手,是个低头实干的人,并没有像三皇子一样,一心去夺太子的储君之位,也许是我多虑了!你知道吗,大皇子就是那位高兄,不良于行,因此不能承继大统,可惜了!” 流连心有余悸,怅然道“是啊,太可惜了。”沉默良久,“以后再也不做了!”林珩捏着她的下巴摇了摇,“太晚了!大皇子的丈母娘吃得,太子的丈母娘吃不得?太子的丈母娘吃得,三皇子的丈母娘吃不得?为夫一个穷翰林吃得,还有谁吃不得?你把价钱定得高高的,叫他们谁也吃不起!” “珩郎,何必当这个破官呢!一天天不够恼火的!你看你自从当了官都没怎么笑过!要不干脆辞了官去开个书院,当教书先生好了,凭你的才华随随便便就能桃李满天下!”林珩无语长叹。 流连把生日蛋糕的价钱定成了一百两,不讲价!最少要提前三天预定,就这来定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流连咬死了一天只做一单,凭来人怎么磨,绝不松口。 渐渐的,流连显怀了,天气又热,不耐烦坐着马车跑来跑去,索性把手艺教给翠翠。翠翠激动地险些晕过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流连教授的各种手艺她都学会了,不仅她,修武如今都能假模假式授徒了。可那些都是什么手艺,稍微用点儿心就能模仿出七八成,这是什么?没人能摸出一点儿门道的绝密! 翠翠战战競競地学了,其实没那么难,加上她本是个巧的,一向要强,因此竟比流连做得还精美。流连发了财,手里撒漫,翠翠和修武的工钱提到了十两。这在京里几乎是头一份了。翠翠时常能得点儿赏钱,修武还有抽头可以拿,收入不比翠翠低。流连教授的每一个吃食,都要求学生必须上手实践,做出来的东西除了学生自己吃还能卖不少钱,每一百文提三文给修武。 财帛动人心,不假。流连准知道这个独门手艺保不了多长时间,肯定会有人来算计。果不其然,贞娘带着人上门了。流连看见她就眼黑,算计自己的老公不成,居然还要来算计自己的手艺! 在商言商,一百两银子一个的东西,想学会,一千两银子的学费不多吧?不多!一点儿都不多!但是贞娘不这么认为,就地还钱,硬把价钱落到五百两,而且马上把白花花银子摆出来。流连非常恼火,但她惹不起贞娘,不过要她咽下这口鸟气,是不可能的! 来学徒的男子是贞娘的车夫,高大俊美,和善周到,言谈举止颇有规矩。流连强忍着一肚子恼火,让他把烤炉和各种用具量了个遍。第二天让他跟着翠翠学。这小子是个聪明的,很用心,两天就学了个七七八八。流连夸了他几句,不等他放下筛子,给翠翠使了个眼色,翠翠挽袖子将面糊翻拌均匀,倒入烤盘中,任由他刮匀,震去气泡,放入烤炉,完美!成品非常好,裱花的手艺还需要再多练。流连拍了拍他的肩,赞了几句。 事儿透着那么怪,贵元在流连这里做得非常好,回去就是不行,一点儿都不松软。回来请教,流连又让他上手做,打蛋筛面完全让他自己操作,流连用手指沾了一点儿面糊,“贵元,你看,这个尖儿要能稍微勾下来一点点,这样出来的口感最好!面一定要筛进去,万不敢直接倒!”翠翠迅速将面糊翻拌均匀,贵元拿过来烤盘,刮匀面糊震去气泡,完美! 怪了,回去还是不行,做出来跟死饼子差不多,味儿倒也不差,甚至更甜一些,可是这管什么,谁会花一百两银子吃一个死饼子呢!再回来,流连依然和颜悦色,提醒他鸡蛋一定要新鲜,然后又让耿贵元做了一天白工。 回去一上手,还是不行! 贞娘绷不住劲儿了,备厚礼请流连来指教。还是那套流程,震面糊时,耿贵元几乎敢断定这次能成功,果然,烤出来暄软香美,与死饼子不可同日而语。 就是傻子也明白,流连藏了一手。贞娘不甘心,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儿,浪费了这么多鸡蛋白糖最后就得个死饼子!相府里不缺这几个鸡蛋,主要是丢不起这个人。她恨恨地逼视着流连,“你要多少银子才肯说出其中的诀窍?” 流连淡淡地伸出一根雪白的指头,闲闲道“一千两……”贞娘怒了,“你怎么不去抢!”流连瞟了她一眼,接着才冷冷道“金子!”贵元拦住怒火冲天的贞娘,流连示威一般挺了挺肚子,扶着翠翠往外走。没人敢拦,贞娘目眦欲裂,但她不敢造次。 “好吧!银子我出,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贞娘对流连的背影道。 流连回过头来,冷冷一笑,接过银票数了数,对翠翠点点头,自己扶了腰扬长而去。孟贞娘目露凶光,盯着翠翠恨恨道“这是我娘留给我压箱底的钱,再敢捣鬼,信不信我杀了你们!”翠翠微微一笑,“贵元,和面糊时手务必上下翻拌,绝不可以划圈儿。”说完也扬长而去。 沈贵元恍悟,“原来如此!难怪她每次都要替我拌面糊,我还以为她是怕我沾一手面糊,不方便做后面的事呢!好狡猾!” “我要杀了她们!这个臭娘们儿!”耿贵元拦住了无能狂怒的孟贞娘,“贞娘,她不说破,估计我们一辈子也破不了这个迷。”贞娘哭倒在贵元怀里,“贵元哥,我是不是特别傻!谁都敢作弄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八章 中午,老太太的堂屋摆了一张大圆桌子,许氏不舒服,头疼就没过来,其余许老太爷、老太太、柳老爷、瑞宏夫妇、良姐儿母女、柳叶儿和绣鸾团团坐了,席间谈笑风声,吃得十分畅快。 饭后,瑞宏留下来陪着老舅爷闲谈,奉贤扯了柳叶儿回屋。流连知道十有八九奉贤是看上何家了,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实在很难对一个初中生有什么想法——个子都没长开呢,喉结也没有,男性魅力值实在无从谈起。谁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难道老公要亲自养不成? “你是怎么个想法?祖母的娘家门风清正,子孙们都有出息,家境颇殷实,他家小五上学,指望将来中个秀才,免了田赋徭役,小五一向好学向上,先生很看好他。你俩年龄也相仿,你十四,他十五,虽是乡下人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了,你可不能错过这门亲!” “长姐,这也太快了点吧,我连他长得是黑还是白都没看清呢!总不能……” “行了!”奉贤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小五的确不如骞哥儿好看,可是骞哥儿你别想了,不成的,他三月里就要娶了!龚剑云家孩子都快生了,都没缘分!小七,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万不可意气行事。你不知道,当年祖父早死,祖母一个人拉扯着公爹日子实在难过,多亏了何老太爷多番周济,只要我公爹在一日,何家就是上宾,就是你姐夫跟何家也亲热,倘若你嫌乡下冷清,要进城也好说,开个铺子也是小事儿,货源不用担心,养家糊口不费事儿!” “长姐,我连他的脾气秉性一点儿也不摸边儿,谁知道……”流连服了,这个姐姐到底当惯了家,正经事上颇有决断,自己竟说不过她。 “好了,我知道怎么说了,你先去歇会儿吧,我去回祖母的话!” 眼看着奉贤要拉郎配,流连急了,“长姐,婚姻大事,急不得啊!你容我想想,成不?” “傻瓜子,等你想好了,黄花菜都凉了!咱们先把这个占住,怎么也不可能今天点了头,明天就定,后天就娶,跟香香似的!放心吧,祖母挑中的人,品行不会太差!” 奉贤是个麻利的,她拉了丈夫去回禀了公爹,柳老爷拈须不语,奉贤忙找补到“公爹,小七没人能倚靠,家世品性咱们都能替她决断,可到底日子是她过的,将来以后夫妻能不能和睦,谁又能说得准呢?倘若夫妻不和美,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趣儿?我想,让她细了解一下表弟,未尝不可,也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不过是守着祖母聊聊天,吃吃东西罢了,也不算逾矩!” 柳老爷点点头,道“宏哥儿,扶你媳妇儿回去歇歇吧,路上小心一些。”夫妻二人告退,柳老爷进了母亲的屋里,兄妹二人正面对面倚着靠枕闲谈,见他进来,忙坐了起来,柳老爷守着母亲坐下,“舅舅,您歪着,咱们都不是外人,还用拘着?”何老太爷依言斜倚在靠枕上,其实奉贤的话他听得七七八八,心里早已拿好主意了。对于柳叶儿,老头儿还是很满意的,应对有礼进退有度,小小的厨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出了名的小无赖被她调教得干干净净,勤快懂事,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将来会是男人的好内助,孩子的好妈妈。遇见事儿敢下手,遇见人儿会说话,跟老五那个榆木疙瘩脑袋太合适了!别人许是会嫌她凶悍主意大,老五不会,老五最喜欢爽朗大气能说会道的女孩子——别看他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得想法子把她娶过来。 “礼哥儿,多少年没去乡下住住了?难得你今年空闲几天,初五村里唱戏,套上车,带着你娘和鸾姐儿去乡下住几天,看看戏。以后小五少不得来搅扰你娘,还要你多看顾他呢!”老、头儿一本正经的说着没营养的客气话。 “舅舅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小五既在县学上学,守着他们哥儿仨呢,自然互相扶持,在学里没人敢欺负他,回来,还不跟自己家一样吗?”说着话转向母亲问道“娘,您老想不想初五回乡下瞧戏去?您老要想去,我初四送您,住两宿,您跟我舅舅好好唠唠。” “成,我也多少年没回去过了,怪想的。以前常领着你住姥姥家,一晃这么多年,你都当爷爷了。” “可不,不知道怎么过的,一晃眼就是几十年。我还记得那会儿三哥领着我玩儿水,回来舅舅那顿好打,连我都没放过,挨了好几下!” 柳老爷感慨道“我也看看三哥去,跟三哥好好唠唠!” “好,说定了!你们家马好车也好,我就不上城接你们了。行了,天儿不早了,我去瞅瞅五子去。他乍一走,我还真是没着没落的,去看看他在学里过得惯不!不坐了,叫柱儿套车,再磨蹭怕是要出不了城了!” “舅舅,你怕我家里没地方让你住吗?”柳老爷说着话蹲下替何老太爷把鞋穿上,“人老了就跟那家雀似的,天一黑就得回窝!”说着话扶了柳老爷的手往外走。 何老太爷见着孙子,顾不得闲扯,开门见山道“五儿,跟爷说实话,你相中了你宏大表哥的小姨子没有?要是相得中,爷想法子把她给你娶了!” 少年脸红了,忸怩了一会,勇敢道“成!全凭爷爷做主!” “孩子,那丫头是个主意大的,辣着呢,将来会欺负老公也说不定呢,你再想想! “爷,我让着她些就是了!她没爹没娘的,不刚强了岂不被人欺负死?况且,我看她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 “孩儿,听爷的,没事儿多去你姑奶奶那坐坐,多跟那姑娘拉拉话儿,嘴儿甜些,让着她些!”说着话取出半个锭子递给孙子,“拿着,去买几个话本儿,学学人家怎么说话哄人的。” 爷孙俩又嘀咕了半天,眼看太阳要落了,老头儿才满意地出城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七十九章 时间过得飞快,去乡下住了几天,流连完全没感觉。何家极力殷勤款待,老老少少许多女人出来进去地来看她,眼里透着好奇的刺探之意,这让她十分恼火,完全就是被展览的感觉。何家人带她参观了小五未来的新房,高大轩敞的五间房子,并不华丽,但是用材还是很扎实的,那人还指指画画告诉她,这儿预备再盖三间厢房,那几预备再添一棵梧桐,就差直接问她喜不喜欢你这新家。流连完全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些人对她毫无尊重之意。 瑞骞成亲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冯家有一个客人,委托柳老爷招待。绣鸾扯着柳叶儿去偷看这来客,俩人还兴致勃勃地讨论客人的容貌衣饰,两个傻乎乎的丫头片子还不知道她们的人生即将发生极大的改变,几乎可以说翻天覆地。 这天太阳极好,没有风,暖暖的。流连陪奉贤坐在窗下,仰头任阳光洒遍全身。福慧咚咚咚地跑过来,扑到柳叶儿身上,流连轻轻抚了抚她娇嫩的小脸,逗她玩儿。福慧极喜欢柳叶儿,因为这个姑姑比家里那个姑姑更会哄人玩,从不嫌弃她会碰歪了鬓花或者弄脏了衣裳,也不会这个不行那个不许。 奶妈喘吁吁地追进来,“哎呀妈呀,小祖宗,累死我得了!”玉兰现在成了丫鬟头儿,贴身服侍奉贤,见状忙端了个小杌子递与那奶妈。奶妈也不虚客气,告了罪便坐下,上上下下锤着身上,“大少奶奶,这天气这么好,不知怎么的,骨头缝儿里冒冷气,又酸又疼的,明天是十五不是?要是十五开始闹天儿,怕是下半个月都没好天气了!” 奉贤的身子已经显出笨了,她闭着眼仰着头沐浴着阳光,闲闲道“老天爷的事,谁说得准?” 玉兰道“麦子开始返青了,正是开始要水了,菠菜油菜都该要水了,春雨贵如油呢!” 众人没拾她的话茬儿,奶妈笑笑,说道“大少奶奶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小少爷!大小姐,你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福慧从流连膝溜下来,扯着奉贤的衣裳,“牵弟弟,扯弟弟,踏碎瓦儿不着地!”奉贤乐呵呵的摸摸福慧的头,笑道“借你吉言!” 玉兰端了两碗馄饨过来,请大家用点心,奶妈先喂了福慧,也借光把剩下的也吃了。玉兰收了碗下去。翠翠过来问流连,“小姐,白菜心儿腌上了,豆腐炸好了,羊肉丸子也炸出来了,萝卜片也切了,海带丝也泡好了,要不要开始炖?” “炖去吧,米饭焖上,鲫鱼炸一下,把菠菜焯水,拌粉丝吃,挟几片芥末白菜墩儿,拔两根儿羊角葱炒个鸡蛋,今天姐夫跟咱们吃,多做点儿!”翠翠点点头儿,下去了。 奶妈叹道“真不敢相信,这才几个月,翠翠就出落成大姑娘了!这些菜她都做得了?” “做得了!一教就会,聪明得很!” 奶妈又闲谈几句,背了福慧回去了。她一走,奉贤的脸“呱嗒”一下落下来,“玉兰去帮翠翠做饭去吧!小七,咱们屋里歇着吧,外边儿到底还是凉!” 流连扶她上炕坐了,倒了一碗紫苏茶给她。“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 奉贤眼直直的,“小七,你说我怀这个孩子,二房里会高兴吗?我怎么心里一点儿也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流连一点儿也不擅长宅斗这一套,奉贤看不明白的事儿,她更抓瞎,想了一会,“你是怀疑他们算计你?你不是说这仨丫鬟还算老实吗?东西不是我就是姐夫亲自出去买的,饭菜汤基本都是我带着翠翠做的,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干爹都开出单子了,那两个丫鬟整天呆在后院,外边人面儿都不许见,轻易连二门也不让出,香也不焚,药也不吃,出门总有人陪着,按说没什么空子啊!他们还能怎么找缝儿下蛆?总不至于福慧也算计你吧,奶妈就吃了半碗剩饭,连你的衣裳角儿都没碰着,能有什么事儿?” 奉贤怔怔的,“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毛咕咕的,算了,这些事儿你也不懂,等我跟你姐夫说吧。我总觉得有事儿!福慧的奶妈是杜家的人,并不是陪房,她是良姐儿当年的大丫鬟,比良姐儿先嫁人。生了孩子两年后来咱家当奶妈。这好几年工夫,来我院儿里闲谈的次数不如这几天多,不会光为带福慧玩儿的!” 正说着,瑞宏进来了,奉贤便把自己担忧跟瑞宏说了。瑞宏想了一会儿,问奉贤,“她每次都说些什么,你细说说!”奉贤便把每次谈的话细述一遍。一方面奉贤记忆力确实好,另一个原因是奶妈的话实在没有新意就是从各方面论证奉贤怀的是男孩。倘若这话别人说,不过是下人对管家少奶奶的奉承话罢了,但是从二房里人嘴里说出来,总让人心存疑虑。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是小七将你护得太严实了,他们没处下手。多说些生男孩的话,哄得你我得意了,万一生个女孩,我不中意,与你生闲气,岂不是有机可乘!就算你我不纠结男女,须知登高跌重,你的脸上也无光!总之,就不能让你我舒心!就是小七,她们还弄了只癞蛤蟆来恶心她!也就是瑜哥儿太不争气,否则的话,必定想法子引开她,再来算计你!咱们子嗣这么艰难,不应该让我陪着你吗?硬说有小七在,不方便,今年就要考了,多用功!左拦右挡就是不许我告假!叶子,这个孩子多亏你了,你的好处,姐夫记下了,绝不能让那个老虔婆算计了你!凭他许家,还敢肖想你,翠翠他家也配不上!倘若何家你也不中意,我帮你推掉就是了!不过,叶子,何家的确不错,小五子人也正派,只是乡下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看起来不如城里人光鲜!” 流连点点头,“多谢姐夫!” “谢我干嘛?是你姐姐愿意让你寻个中意的,一辈子夫妻和美,跟我俩似的,哈哈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八十章 流连正吃早饭,绣鸾捧着一大枝初绽的杏花,贼头贼脑来寻柳叶儿,“叶子,怎么还没吃完饭?翠翠,给我盛碗粥,我也吃一口!” 流连看看她,看看那娇艳杏花儿,“忙什么呢?饭也顾不上吃?太太今天没拘着你做女工?” “她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顾不上!你知道吗,林家老爷没了!”流连并不知道林家老爷是谁,所以对有还是没有这个人并无什么感怀。 “一会儿咱们园子里摘花儿去!去不去?去吧去吧,整天钻在屋子里,不闷吗?二嫂的铺子里新来了檀色口脂,涂上唇不干不裂,最适合春天用了,玉丹粉也有,桃花粉也有,去看看吧!” “大小姐,我出去没人管,你可行?你不怕你母亲骂人,我可怕!别给我找事了,你母亲不亲口跟我说,我是不敢陪着你出去的!要不你跟二嫂子说说,让她带咱们出去也行!” “得了得了,好容易我娘不在,你就不能让我松快松快!” 流连打了“咸带鱼”惹恼了柳太太,曾经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友好关系彻底破裂了。慑于柳老爷母子的压力,她不敢对流连有什么言三语四,却牢牢拘死了绣鸾,不许她与柳叶儿交往。绣鸾几番抗议也不顶用,太太甚至以换掉她的贴身大丫鬟威胁她,无奈绣鸾只好安份下来,老老实实在家做女红,预备嫁妆,趁太太不注意时溜过来玩一会儿。翠翠和玉兰常跟着流连预备饭菜,也渐渐中用了,瑞宏接手了采购工作,因此流连现在十分清闲,常出去溜达。柳家住着的那位客人,容貌俊美,虽然穿得不过是普通的绸缎衣裳,骨子里却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气质,身上安享尊荣的富贵气和谦卑周全之气交织在一起,有点让人猜不透他的身份。 绣鸾一眼便沦陷了。她常找借口进园子里创造美好的邂逅,客人温厚的笑容如同和熙的阳光一般,让人愉悦。淡粉的杏花决绝地开满每一个枝桠,云蒸霞蔚一般。 流连陪着绣鸾站在树下,繁华深处,身着淡蓝锦袍的男子,徐徐走来,美得好像一个梦。绣鸾痴痴望着他,忘记了一切。流连从没觉得自己如此不合时宜,恨不能插翅飞去或者幻化成含苞的一朵桃花,闭上自己的眼。 流连跟奉贤讲了这件事情,奉贤叹息了一声,“傻丫头!那人是个富贵的,二十多了,家里怎么能没有娘子,瞎起什么劲!难道做妾去吗?林家老爷殁了,老太爷一下子病倒了!太太的心活了!哼!你什么话也别乱说!唉,本来林家是咱们城里最显贵的,这一下子……记得少说话!改天小五儿就来了,你怎么个意思?给个准话儿,我好替你应付!叶儿,何家真不错,是个稳稳当当过日子的人家!” “长姐,太太给提说个人儿,我把人揍了,转天儿就应了老太太给提说的人儿,这不是在打太太的脸吗?你公爹也不能老在家里住着,老太太年纪又大了!倘若有一天你婆婆当了家,我还怎么往下住?还得住好几年呢?你婆婆不得把气往你身上撒?实在是应不得!”流连绞尽脑汁,没想到自己拉大旗扯虎皮的本事能有这么大,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傻丫头,这么周到会替别人着想,千万别当家,要不累死你!”说着话恨恨地戳了她一指头。“有事儿多想自己,狗肉贴不到羊身上!尤其是大户人家,脸上笑嘻嘻的,内里哪个不是乌眼鸡似的!谁会替你着想?遇到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还好点儿!遇个老二那样的你又能怎么样!杜氏还有娘家撑腰呢,还不是由着红杏儿把孩子怀了!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去看看,何家老太爷对你十分中意,让你相看他,你好歹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说不定你俩能说到一块儿呢。你姐夫也说小五人品不错呢!” “嗯!”没想到大家伙儿还是一心要把这人硬塞给他,无语!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