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死对头的鹦鹉后天天骂他王八蛋》
1. 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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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金乌低垂,斜阳尽染密林。
雷劫之后,是高达百丈的火焰,猎猎燃烧,熊熊不断。
羲灵浑身浴血,蜷缩在烈火中,双目紧闭,青鸾羽翼护满周身。
一缕火星飞溅,落在青色羽翅上,羲灵在滔天剧痛中,睁开双眼。
眼前火浪不断翻涌,热气灼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她想要起身,却疼得使不出一丝力气。
才承受下四十九道天雷,就算是有通天灵力的神人,也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更不论,她被至亲之人调换气运,经脉受损,伤及心肺,又从千尺高空坠落,筋骨几乎尽断。
若非她的青鸾真身及时显化,伸出羽翼垫护身下,她今日怎还能活下?
“羲灵,羲灵。”
羲灵循声回头,见一瘦弱身影跪在身侧,是她在学宫中的同窗。
“羊滢,你怎么来了……”羲灵声音虚弱。
“雷劫过后,我见你迟迟未出来,心中担忧,便闯了进来。”
那张苍白无比的面颊上,眼眶绯红,溢满关切。火苗爬上羊滢的衣袍,近乎就要将她羸弱的身形吞噬。
羊滢抬起视线,去看她身后的那双羽翼。
凤鸟族王女,真身乃是青鸾,一身羽毛漂亮昳丽,稀世少有,翅面在日光照耀下,会如粼粼水面,散发出曜曜清辉。
可如今,萦绕在翅膀周围的光晕,全都消散得无踪,上面布满黑色窟窿,血水淋漓涓流。
倘若羲灵渡劫成功,当会重塑肉身,幻化出新的羽翼。
然而,她此刻满身血污,额心流血,裙袍污秽狼狈,哪里有半点飞升的迹象?
羊滢视落在羲灵面颊上,那张炽艳明媚的面容,一向眉眼轻弯,清灵含笑,此刻却覆满冰霜。
“羲灵,你怎么了?”
羲灵难以开口,百骸剧痛,灵力倒流,嗓子犹如被火烫过,微微发出一个字节,便引起一片火辣辣的疼感。
她刚承下雷劫,是渡劫成功了,却为何并未飞升?
因她被所谓挚友,调换了气运——
灵族生来有灵,一生修炼,只为增臻灵力,以求大道飞升。可万千灵族,有多少能飞升成仙?
唯有佼佼者,才能步入成仙前的化境期。
而羲灵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一个。
只要突破化境瓶颈,渡过九重天的雷劫考验,便可顺利飞升。
雷劫将至,她本在闭关休养,可昨日却收到了羽民国王子黎诏的玉简传音,称其妹黎琴可能遭遇不测。
羲灵与黎琴自幼相识,少时一起玩乐,亲密无间,待年岁稍长,又一同来到明泽学宫学习术法。
二人平素一同修炼,情似手足,可谓推心置腹,形影不离。
故而黎琴或遭遇妖兽围困、行踪不明的消息传来,羲灵没有犹豫,立刻出关寻找。
她与黎诏沿着线索,一路来到学宫外禁地,此处被学宫勒令禁止众弟子入内,参天密林掩映下,蛰伏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黎琴的行踪正是断在森林入口,四周散布着古兽作乱的痕迹。
她心乱如麻,不顾危险,深入禁地,经过一夜一日的寻找,却一无所获。
等惊觉,已至腹地深处,又与黎诏走失,四周只有参天密林,无尽绵延。
恰在此时,“轰隆——”一声,天空电闪雷鸣。
原本一碧万顷的天空,忽然黑云翻涌,一只金色大圆陡然生出,雷龙遨游于圆盘之间,道道金光漫射而出。
此乃雷劫降世的预兆。
羲灵倒吸凉气,她入林子后,遭遇古兽袭击,九死一生方从野兽口下脱身,身上已负大小伤口。
今日并非渡劫的绝佳时机,可天雷已降,岂能躲避?唯有硬抗。
雷龙吸取四方雷电,逐渐粗壮,咆哮着,如同天道在示威,自万丈高空落下,以不可阻挡之势,重重鞭笞在羲灵身上。
她嘴角渗出鲜血,感觉筋骨一寸寸断开。
一道、两道、三道……她都悉数承下。
可就当最后一道雷龙要落下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侧。
雷风凌冽,那人一身雪裙迎风鼓荡,分明是圣女一般的高洁姿容,此刻周身却浮起一圈妖艳光芒。
正是黎琴。
“黎诏与我说,以你之天赋,不日可渡劫成仙,我本不信,却没想到你真有这般本事。”
“可羲灵王女,你今日注定成不了仙了……”
黎琴语调轻扬,轻笑施咒,袖摆随风荡漾开来,涌出无数灵力光点,汇聚成一根根红线,映照她唇瓣也泛出奇异血色。
“我所有谋划,为的就是今日。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已经在你身上种下暗咒,此咒法无形、无迹、亦不可察觉、却可调换你我气运。”
为何今日羲灵的雷劫,会毫无预兆地降临?
这一刻,答案昭然若揭。
便是有人以禁术引天劫。
曾经温柔唤她小妹之人,眼中旧日温情一扫而空,只余冷漠与怨毒。
风声呼啸,羲灵心中也是雷声嗡鸣。
在她下方的林地中,突然显出一个金色圆形罗盘阵法,数不清的咒文随罗盘转动,荡开磅礴灵气涟漪。
赤金光芒,亮彻天穹。
在羲灵未察觉时,她已成阵中人。
黎琴抬手咬破拇指,单手结印,以血为引,画出一只秘符,数不清的红线光点,像是毒蛇缠绕而来。
她所引阵法,乃是调换气运的欺天禁术。
试问,这世间如何才能彻底摧毁一人?
那便是夺去她最在乎的东西,抹杀她的心血,否定她的存在,再将属于她的一切占为己有。
“羲灵,以你之劫,换我飞升。”
“今日,你必死。”
“此时,此刻。”
那血线团团袭来,被羲灵躲过,见没有囚住她,立刻化为十二柄长剑,围绕在她身侧。
羲灵才承下四十八道天雷,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抬手起阵来应对,下一刻,肩头剧痛袭来。
一柄从暗处飞来的玄铁冷剑,狠狠洞穿了她的肩头。
三尺青峰长剑,像是一块彻骨寒冰,冷得她伤口剧烈收缩。
羲灵震荡的视野中,出现一道黑光,幻化而出青年的身影,那人一袭紫色暗金云纹长袍,笼罩在雷光中,俯眼凝望,丰姿俊秀。
他缓缓抬起手,经由他丢掷出的那柄飞剑,受到主人感召,在伤口处剜动,发出隐隐铮鸣声。
黎诏将她的反应尽收入眼底,笑道:“羲灵王女如此信任吾妹,只可惜情意错付,所信非人。便如尔父,想要重塑你我两族关系,结两族之好,更撮合你我二人联姻,以这把宝剑作为信物,可我羽民国万年前与凤鸟本是同宗,实力所差无几,凭什么非得久居尔族之下,听尔统治?“
“四洲翼族、朝云王城,从前听命于凤鸟族,此后都当尽归我羽民国,当由我们替神主管辖天空领地。”
“一切,便从王女今日身死开始。”
话音毕,长剑出!
冷剑听到传召,从她肩头抽出。血水淋漓喷涌的刹那,天边最后一道雷龙,也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
雷电流窜全身,羲灵抗下最后一道雷电,可肉身并未重塑。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人飞升。
她自千尺高空坠落,强烈风声在耳,衣袂随风飘扬,看着天地间所有灵气,在这一刻,齐齐朝着另一方向汇聚,飞向那道漂浮于空中的雪白身影。
黎琴被灵力缓缓包围住,仙人金光,柔和圣洁。
二人于高处,俯看羲灵陨落,足间轻点虚空,乘风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停留。
在他们离去后,天降雷火,烈焰焚林。
羲灵摔落在地,痛楚席卷周身,大火吞噬着视野,泪水自眼眶溢出。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斑驳模糊。
耳畔边,还有旧日廊下的风铃声,少时她与黎琴牵手,看檐下铃铛轻撞,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孩童们笑闹声,仿佛永远不会散去。
可承受住四十九道雷劫的是她;从前怕承担不起凤鸟王女之名,日夜苦学,不曾废止过一日修炼的,也是她。
凭什么旁人夺她气运,便可飞升?
巨大疼楚将她往深渊拽去,羲灵能感受到自己意识在一点点消退,口中汩汩吐出鲜血。
在意识濒临消退的边缘,她忍着剧痛,在烈火中睁开了双眼。
随之而来的,是胜过雷劫千倍的痛楚。
那双她曾经无比爱惜的羽翼,被野火烧得枯黄,显出丑陋的颜色。
羲灵咬牙含泪,撑着地面,一点点、慢慢地,从地上匍匐爬起来。
她抬起头,在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强忍的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泪珠伴着血痕,溅落在地。
“羊滢……”
“羲灵,我带你走。”羊滢伸手来搀扶住她。
可羲灵心知,她那无比单薄的修为,在这座火海铸成的炼狱前,渺小如蝼蚁,要想带自己离开这里,何其的
2. 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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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诏笑容凝固,目光落在那只黑鸟身上,终于从那烧焦的羽翅中,辨别出一丝鹦鹉的模样。
他心下焦躁,又不敢发作,抑制住脸颊微抽的肌肉,含笑回道:“的确是只鹦鹉,灰舌长了一身灰色羽毛,远看如同乌鸦,故而被我调侃为乌鸦。”
黎诏走近一步,朝谢玄玉伸出手。
“此鸟我调.教了许久,便是为了今日作礼物送给妹妹,没想到它偷溜出来,实在顽皮,方才是一时心急嘴快口误了,倒叫谢兄见笑,望谢兄将它交还给我。”
这一声谢兄,听着着实拉近了二人距离,然而面前人眉梢轻蹙,并未动作。
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兄。”
黎诏回头望去,见黎琴自空中飞来。
少女白衣胜雪,衣袂飞扬,足间轻盈落地,停在他身边。
黎诏给她使了个眼色,黎琴触及他的目光,顺势望向对面郎君手中那只鹦鹉。
一瞬间,她便明白兄长的意思。
是让她从对方手中,夺下那只鹦鹉。
黎琴面带微笑,负在身后持剑的手,在暗处轻掐一个诀,望着眼前人。
谢玄玉,这位神主义子,战神之后,年纪轻轻已掌剑道大乘,是迄今最年轻步入仙道的少君,被称为天纵的奇才,万里无一。
饶是在强者林立的明泽仙宫,其剑术灵力亦是同辈弟子中的第一。
自然相应的,此人极狂、极傲,行事拽狂,平素少有事或者物能入他眼。
不过那是之前,今日之后,这六界的史书将重新书写。
最年轻突破化境飞升之人的名号,当属于她黎琴。
那些从羲灵处夺来的灵力,起初还不听管教,在经过自己驯服后,已经没了脾气,只能乖乖地流淌在她体内,听她处置,如暖流一般熨帖她的五脏六腑。
犹记得,羲灵初入明泽学宫,便与谢玄玉针锋相对,二人曾为抢夺任务和宝器,从天上打到过地下。
谢玄玉剑道第一,而羲灵在符咒上无人可敌,纵使尚未成仙,也可凭借青鸾真身,与之偶尔一敌。
眼下自己夺了羲灵的灵力,修为在原来之上大大提升,更进一层,比起谢玄玉,焉能差到哪里去?
也不知,自己今日能否与谢玄玉一战?
黎琴指尖汇聚火焰,方要抬手,却见谢玄玉侧过眸,一股冷风猛地袭来,黎琴踉跄一连后退数步,手捂住心口,以剑撑地,才止住后退。
“阿琴!”黎诏及时出手将人扶住。
黎琴大口喘息着,腹中气血翻涌,口喉发痒,一股阴冷凉意遍及四肢。
这一份凉意从何而来?
是她已然成仙,自己的招式在他面前,宛如小儿挥剑戏耍,只一阵风便可轻易化解。
她微抬目光,自然而然,看到了男子身侧悬挂的那柄宝剑。
三尺长剑,套以鱼鳞纹乌黑剑鞘,其上遍布血迹,浮动迷离金光。
唯有古兽之血,才是金色。
近来四洲大陆不得太平,常有古兽作乱,践踏灵族领地,闹得人心惶惶。
眼前人剑上血迹,明显是新的,他应当是才斩杀了古兽归来,可就连学宫几位上仙长老面对古兽也得掂量一番,他竟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对方的实力,究竟有多深?
自己分明夺了羲灵的灵力,怎会一点也探查不出来?
黎琴搭在剑上的手微微收紧,心头震颤之余,一道清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竟不知我亲手养的鹦鹉,何时摇身变成了二王子的灵宠?二王子要拿我的灵宠,去赠予令妹?”
林内的气氛,仿佛凝滞了。
黎诏神色难看至极,愣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凭空出现在林中的邪祟死鸟,会是谢玄玉的灵宠?
黎诏斟酌话语,在他张口解释,对方已然带着那鹦鹉离去,身形消散于林中,不顾一丝情面。
在他走后,这四周的空气,似乎终于流动起来。
黎诏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谢玄玉此人,不可轻易得罪,饶是我等贵嗣,在他面前,也是要落一头。”
若是此人身世不一般便算了,这学宫中多得各灵族送来混日子的贵嗣,偏偏此人一心向道,于道行之上,亦是佼佼第一等。
黎琴手捂着心口:“方才阿兄好端端,为何会与谢玄玉对上?难道是那鹦鹉与羲灵有关?”
黎长呼出一口气:“我追踪羲灵,出了火海,就见一道金光朝那鹦鹉飞去,当时也不敢确认是她,只想着捉来一看,不想那是谢玄玉的灵宠。”
他顿了顿:“若羲灵真附身于那鹦鹉中,以谢玄玉之修为,不至于察觉不出来。”
黎诏眉间皱痕加深:“你我且再搜一搜。”
只是,他看着周围葱郁的密林。
他二人寻了这般久,都未曾寻到羲灵的下落。
那最大的可能,羲灵早已在雷劫中,灰飞烟灭了……
“啪啦。”
林中大火仍在焚烧,群山没入夕阳残照之中。
林间风大,吹卷人衣袂飞扬,羲灵被人护于掌心中,与他穿行在林间,羽毛在风中飞卷,身后人有所察觉,以手作挡。
她精疲力竭,睁不开眼帘,却又不得不强撑着一口气。
片刻之前,她以凤鸟族的秘咒,作附身术,附身了这只鹦鹉。
凤鸟乃翼族之首,可号令百鸟。故而她可轻而易举进入这具鹦鹉的躯体,与此鸟神魂相处,融于无形,隐藏于其中。
若非如此,怎会在黎诏黎琴眼皮子底下逃脱?
眼下,小鹦鹉原来的几缕蓝色魂魄,虚弱得蜷缩成一团,安睡在躯壳一角中。
在林中时它惨遭雷火,羽翅烧焦,伤势惨重,性命垂危。
是自己的到来,为它续了一命。
只是,这般秘术能悄无声息骗过黎诏,还能继续瞒得过谢玄玉?
“谢玄玉”这个名字一出,她全身都微微紧绷。
学宫人尽皆知,她与这位玄玉少君不睦。
二人的初见,便始于一次学宫任务的强夺,此后为了宝器法物,频频对上,大打出手。
甚至曾有过,二人从天上打至海底,从西洲打到东洲大陆,战至昏天黑地。
但哪怕羲灵再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谢玄玉此人,的确极强。
在修为之上,他对众人的睥睨,不分高低的。
仙界强者林立,人皆幕强,谢玄玉身边自然不乏倾慕追随之人,只是除了修道,世间万物皆入不了他的眼,其人矜傲不凡,清冷疏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林中,或许是太过熟悉彼此,当他的身形出现在自己身侧,羲灵便认出了他的气息。
他却在看到鹦鹉的第一眼,说世间竟然有这等丑陋的邪物,半晌才辨认出,那是他的灵宠。
羲灵忍不住想,这当真是他豢养的小鸟,作为主人怎么会如此不上心?
偏偏,她在最狼狈潦倒的时候,被谢玄玉捡了回去。
故而她不敢睡,不能昏迷,只能全身紧绷,尽量放轻呼吸,生怕露出一点疏漏,就叫对方察觉到异样。
男子身上气息随风拂来,分明清冽,却让羲灵倍感不适。
她动了动翅膀,动作间牵引到烧焦的羽翅,头顶声音响起:“莫要乱动。”
随即有另一道声音传来:“主人,此鸟三番两次出逃,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是将它救下好生养着,可它却想着出逃,这次遭雷劈,便是它命中一劫,何必还要再捡回去?”
说话的声音,出自谢玄玉腰间的那柄佩剑。
天地有灵,万物都可生出灵识。
这一把上等宝剑,得灵气滋养,自然也早早开了灵智。
“没有价值的东西,主人你可是从来不留,要我说,这样子眼看是不能活了,不如现在就将它丢下去,任它自生自灭。”
羲灵心中警觉,黎诏和黎琴未曾走远,自己若在此处扔下,那二人难保不会追寻到她。
谢玄玉却未置可否。
剑灵吵极了,半晌得不到回应,再次嚷嚷,下一刻,被谢玄玉毫不留情地屏蔽掉。
恰在此刻,四周的风小了下去,前方出现了金色结界,结界在确认身份无误后,放他们进入了学宫。
夜空下的屋子,寂静无声。
“老大,你回来了喵!”
一只黑猫矫健地从院内奔出,窜上半人高的矮墙。
谢玄玉作为首席弟子,得能在学宫独开一处院子作为寝舍,只不过此处实在偏僻,卧于山脚下,依群山而居,远离诸多学殿。
院中不大,院子一角辟有竹子,一阵风来,竹林摇动作响,涛声徐徐。
黑猫支起身子,在墙壁上投下身影:“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晚,喵?”
谢玄玉随手关上柴扉,懒洋洋道:“学宫外山下的灵域有古兽作乱,几位长老前去镇压,人手不够,唤我去帮忙。”
黑猫抬爪,接过谢玄玉递来的长剑,背在身后,和谢玄玉一同往屋内走去,又看到他掌中那只小鹦鹉,双目放光,伸手示意谢玄玉将鹦鹉递来。
“这不是先前跑出去的鹦鹉吗,已经走丢好几日了,你怎将它找回来了,在哪里找到的?”
“学宫外,那片禁林。”
黑猫惊奇:“禁林?今日午后,我看禁地方向电闪雷鸣,像是有人在渡劫,是谁?”
“羲灵。”谢玄玉话音冷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黑猫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却巨大:“羲灵?那个总找老大麻烦的小青鸾?”
“她处处和老大作对,总和老大抢任务,老大的朋友不是说,此女嚣张跋扈,处处欺凌同窗,横行霸道惯了,若真让这样的人渡劫飞升,日后指不定狂成什么样子!”
说到激动处,黑猫用力一拍爪,他掌中羲灵突遭重重一击,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
羲灵睁开眼睛,见黑猫一撩爪子,龇出两颗尖利的牙齿,面色狰狞。
“总之老大不喜欢那个女人是应该的。”
羲灵大为不解,她何曾欺凌过同窗?
反倒是曾经为了救下被欺凌的师妹,与几位师兄师姐对上,关系一下闹得极僵。
学宫中大多数人,分明都极喜欢她。
她咳嗽不止,黑猫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连忙探出爪子,轻抚羲灵的翅膀。
黑猫与谢玄玉一同入屋,几步上桌,替他将宝剑放在墙上挂好,又道:“老大,你今晚还得出去接活,我来给鹦鹉包扎吧。”
羲灵未等到谢玄玉开口,神志昏昏,只听着那一人一猫远远交谈,接着他脚步声逐渐远去,羲灵方才慢慢睁开眼睛。
至于黑猫,说是来给她上药,下手却没轻没重,笨拙地缠绕纱布,爪子扣着羲灵的翅膀胡乱缠绕,最后将羲灵包扎成一团。
羲灵倒在茶几上,挣扎了几下,黑猫已一溜烟跳下桌,跟随谢玄玉的步伐,进入了书架后隐藏的一间密室。
在黑猫进去后,密室的门消散于无形。
一片寂静中,茶几上的小鹦鹉久久未动,月色萦绕于它周身。
良久,在确定外面不会有人出来后,它才支起身子爬起来。
小鹦鹉艰难挪动一双爪子,来到案几上摆放的一只镜前。
水镜中倒映出一张被烧焦面容,面目全非,颜色丑陋,只余下小鹦鹉一双圆润双目。
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良久,眼中有晶莹泪珠汇聚。
小鹦鹉抬起羽翅,在泪珠要落下前,狠狠地擦去眼泪。
好丑。
镜子中的鹦鹉,像极了她曾经无比爱惜的那具青鸾真身,她曾给那对翅膀日日梳羽,却被雷火洞穿出一个一个鲜血淋漓的洞口。
黎琴。
羲灵默念这个名字,一颗心犹如落进滚沸热水中。
自小一同长大的挚友,她待之如手足,为其不顾生死,对方却早在暗中谋划夺取她的灵力,想着怎么将自己一击毙命。
怎么会不恨呢?
她不信,近三万年的相处,黎琴不清楚自己最在乎什么,可她就是要将这个残忍地夺去。
可黎琴凭什么飞升,有什么资格飞升?
不属于自己东西,就算黎琴暂时偷了,也驾驭不了。
她会把自己的一切夺回来。
而自己遭此大难,父王母后尚且不知情,假使自己行踪不明的消息传回去,父王母后定然忧心。
小鹦鹉双目绯红,宛如泣血,握紧爪子,用羽翅擦泪,硬是不让一滴泪落下,很快从颓丧中打起精神,开始低下头梳羽。
待羽毛梳平整后,它咕噜转动双眸,开始打量四周。
这间屋室十分整洁,室内清幽,书架上饕餮状香炉轻吐竹香,青色的云烟随风摇曳,十二连枝铜灯点着幽光,影落墙上,似星光游走,余下书架上规整地摆放着修炼典籍,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羲灵却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
这间居室的布局,与小鸟他们的天
3.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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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幽寒,瀑布流泻声从密室深处传来,以一种寂静的方式回荡在暗室之中。
谢玄玉离去前的眼神历历在目,羲灵扭过头,目光锁定在那只盛满丹药的器皿上。
此地不宜久留,黎明之前,她要变回人形。
小鹦鹉敏锐的双目闪出锐芒,抖擞羽翅,双腿蓄力,铆足劲往架子飞去。
“啪!”
猫公先一步伸爪,将小鹦鹉擒拿住。
羲灵鸟喙撞在架子上,扭过脖子,视线撞入一双浅绿色眼眸中。
若说他们鸟类有什么天敌,那猫必定算一个,饶是鸟类灵族修炼幻化作人形,面对原身是猫的灵修,亦然落下风。
六界之中,生生相克,便是如此。
但那是对小鸟而言,羲灵可是大鸟,真身展翅足足有千丈长,自然无所畏惧。
只不过,眼下身份骤转,这只黑猫俨然化身成庞然巨兽,洒下来的阴影,几乎是隐天蔽日。
那双如绿松石般的双眸中,倒映出她小小的鸟面,气息浓郁喷薄。
“老大说你有灵智了?”
黑猫将脑袋凑过来,转了转眸子打量她:“还是傻傻的,不像呀?”
小鹦鹉被它长长的胡须扎得难受,双翅挣扎着要从猫爪子缝隙中溜走,下一瞬,被猫加重的力道握住。
猫公恼怒:“不许乱跑,老大对你很好!你乖乖在这里养伤,下次乱飞出去,可没这么走运能活下来了!”
它单爪擒着羲灵,一个箭步跳下架子,将小鹦鹉塞进铁笼里。
小鹦鹉啾啾反抗。
猫公:“你好好待在里面,我出去喂小犬。”
羲灵心忖:什么小犬需要你一只猫去喂?
猫公像是察觉到羲灵的心声,锐利目光透过笼子间栏杆望来:“那小犬病了,需要猫照顾。不只是它,你还有我,都是老大好心救下的,不要不识好歹。”
说完,猫公一撩爪,露出凶相:“等你伤势痊愈,你想走老大不会管你,但现在不许偷跑出去!老大不在,我就是老大!再跑我把你吃掉喵!”
它威胁完,小鹦鹉果然不敢再嚷嚷。
然而在他背过身后,小鹦鹉微微侧过身子,将爪子从缝隙中探出去。
猫公似早有预料,飞奔到一旁柜子里取来一张符咒。
“啪”的一声,符咒贴上笼子刹那间,馥郁的浅蓝色光芒从符咒上流出,将笼子团团围住。
小鹦鹉以头去撞,那些光芒化成屏障,一下将小鹦鹉弹回笼中。
这下,是真的一点也逃不出去了。
猫公左爪搭在右爪上,欣赏着小鹦鹉恼怒的神态,姿态慵懒:“这是老大制的咒,你一只笨鸟怎么可能逃脱得掉?你安心在里面休息吧,等明天早上,本猫自然会帮你解除。”
它舔了舔爪子,又跳下桌去。
羲灵目送猫公离去,抬起头看一眼笼上符咒,心念微动,后退一步,抬起翅膀施咒。
几丝灵力汇聚在翅尖,朝着蓝色屏障冲去。
屏障晃荡,出现水波一样的纹路,眼看破出一条裂缝,可很快,再次合上。
羲灵不甘心,汇聚灵力,谁料这次灵力甚至连笼子都没出得去,屏障依旧纹丝不动。
这笼子上贴的符咒本是再简单不过,但对于一只灵力低微小鹦鹉,想要解除属实难如登天。
小鹦鹉面颊轻靠上铁栏杆,望向架子,那只丹药罐子分明近在咫尺,却如何也够不到。
小鹦鹉哆嗦身子,似乎还想再试,突然一团黑布从外面落下来,将笼子四面八方的完全笼罩住,四下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了。
猫公的声音在笼外响起。
“老大果然说的没错,你们小鸟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
“快睡觉,老大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羲灵啾啾叫了几声,唤它回来,猫公充耳不闻,扬长而去。
羲灵长叹一口气,眼下的情形,她做再多也是徒劳,反倒一次次破咒,将身上才恢复的一点体力又耗尽。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蓄精养锐,待明早出笼,趁猫公不备,再夺丹药。
羲灵抬头,看向鸟笼顶部,一个扑翅,双足落在站棍上。
这间屋子的气场与她格格不入,她无法安心,只能站着睡觉,保持警惕。
若是夜里有何突发情况,她也能立马反应过来。
小鹦鹉警惕地闭上了眼眸,到这一刻,鸟笼中动静终于安静下来。
灯火晦暗,寂静的夜中偶尔传来一声两声的犬吠。夜幕漆黑,夜色越发深了。
“醒醒,醒醒。”
羲灵听到有声音在喊她,睁开眼,恰好一片光亮跃入眼帘,让她眯了眯眼,定睛一瞧,天光已挑破黑暗,窗外天色大亮。
遮在鸟笼上的黑布已被拿走,鸟笼的门,也已打开。
她甩了甩头,脑中困意登时一消而散。
猫公正背对着她,在桌边手忙脚乱掇拾着什么。
羲灵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到鸟笼外,见猫公未有反应,连忙将另一只爪子从笼子拔出来,正要偷溜出笼,黑猫一下转过头来,眸光将羲灵锁定,小鹦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脚收回。
而猫公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中,正捧着一只小小的瓷碟。
“来吃饭了。”
羲灵不愿意过去,环顾四周,才发现环境骤变,已然不在密室中。
猫公等得不耐烦,敲了敲碗碟,羲灵在猫公的注视下,挪动步伐过去。
然而室内未有那人的气息,羲灵嗅了嗅,看向猫公,斟酌道:“老大呢?”
“你会喊老大了?”猫公惊奇,“老大还没回来。”
小鹦鹉啾了一声,听猫公的话,乖乖走到鸟盆子前。
猫公道:“吃吧,我给你倒碗水。”
羲灵望着食盆,这时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喂!”
羲灵循声抬头望去,才发现这屋内竟还有一只鸟:是一只体态娇小的翢翢,瞧着一只手可握。
翢翢上古有之,到如今数量屈指可数,究其原因,便是这类鸟不太聪敏,在野外几乎难以存活。
此鸟头重尾短,喝水时重心不稳,必定会翻,需要同族鸟类帮它衔着尾巴,方能低头喝水。
其聪慧程度,可见一斑。
而免检这只翢翢公鸟,通体雪白,脸有腮红,玉雪可爱,双爪踩在站棍上,自高处俯视而下,头顶羽冠随风摇晃,口中叽喳不停,显然已有灵识。
公鸟神色倨傲,动了动爪子,示意羲灵来自己身边。
羲灵立在原地不动,公鸟:“喂!”
正在准备鸟食的猫公,闻声转过头来:“卧龙!”
公鸟立马打了一个哆嗦。
羲灵眨了眨眼,怎么会有人给小鸟取这个名字,那自己这具身子叫什么?
猫公磨刀霍霍:“不许再欺负凤雏了,你总和它抢食,之前就这样赶走了它,今日你再不安分,我可会告诉老大。”
真坏。
羲灵心想,难怪此前小鹦鹉会出逃。
但她眼下没空搭理翢翢,转而望向自己眼前摆放的一碟谷粮,低下鸟喙,去啄鸟食。
自成人形后,羲灵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鸟食,但眼下不得不先恢复体力,如此才有力气从猫公手里逃脱。羲灵接受得很快。
猫公抬起爪子,轻抚小鹦鹉圆润的脑袋:“这可是老大亲手做的。”
羲灵猛地一噎,咳嗽不止。
“怎么了?”猫公不解,见小鹦鹉双翅掐住脖子,似被噎住,忙端来水盆。
羲灵面色涨红,匆忙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卧龙道:“老大为你做饭,你是不是很感动?”
羲灵大口喘息着,盯着那碟子谷物。
卧龙:“怎么不吃了,不吃给我吃?”
羲灵只失神一刻,继续埋头啄食。现在不是纠结吃不吃嗟来之食的时候,孰轻孰重,她羲灵还是分得清的。
卧龙在一旁见羲灵横扫食盆,也加快了啄食的动作,要在此事上比一个高低。
待吃完后,猫公上前来,为两只鸟收拾碟子。
在它转身去池子边洗碟子时,卧龙悄无声息来到羲灵身侧,将脑袋凑过来:“我上次欺负你,你真哭了?”
羲灵心烦意乱,正想着怎么进昨日那间密室找丹药呢,哪有空鸟它,避开它到一旁。
卧龙再次凑过来,阴阳怪调:“我才是老大最喜欢的小鸟,你以为老大喜欢你?怎么可能!不然你怎么会在走丢好几日后,老大才去找你?”
羲灵又侧开一个角度,将后背对着他。
卧龙叽叽喳喳没完,在诸多鸟语中,羲灵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一句。
“凤雏,你和学宫里那只小青鸾一样,让老大看了生厌。”
羲灵扭头:“什么?”
卧龙见她终于有反应了,撸了撸翅膀,鼓起全身羽毛,准备出击。
“对啊,你原来的羽毛颜色,和那小青鸾一样,都是浅绿色,老大不喜欢小青鸾,也肯定不喜欢你,尤其你现在又变成这副丑兮兮的样子——啊!”
话说到一半,被小鹦鹉恶狠狠地掐断。
卧龙从前欺凌小鹦鹉欺负惯了,以为这次她也会逆来顺受,谁料小鹦鹉忽然暴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用力掐住自己的脖颈,发疯一般乱捶。
卧龙被摁在地上拔毛,凄声尖叫,捂着屁股四处逃窜,可那小鹦鹉如此狠毒,将它一路锤打,直到逼到角落,也依旧不肯收手。
“痛痛痛……你这只疯鸟……”
他们族类数量凋敝,本就稀少,又因生得讨喜,在翼族颇受欢迎,可今日居然被一只鹦鹉拳脚相踢,锤到半空,又被捶到地上?!
自己只是说了一下它翅膀丑陋,为何反应这么大!
“喵!”
门外猫公听到动静,往这里飞奔来。
伴随着门打开,还有一人的气息出现。羲
4.情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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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公正与谢玄玉交谈,便听内室传来“扑通”一声响。
猫公耳朵一炸,本能地拱起身子,奔入内屋,寻找声音的来源。
天光清朗,初升的日光斜照进屋内,将家具照得透亮。
室内静谧极了,不见有人作乱的痕迹,只有几扇敞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当哐当”作响,轻拍着窗台。
头顶传来一阵凉意,猫公抬头看去。
小鹦鹉正飞在半空,奋力挥动着双翅。
它羽冠摇动,身形摇摆,与猫公对视后,从屋顶慢慢降落,最后单爪踩在猫公身上。
猫公松一口气,反手将小鹦鹉擒入怀中。
“刚才听到扑通一声,我还以为家里进野兽了,原来是你。这里你不许进。”
小鹦鹉耸肩摆动翅膀,望向它身后男子。
谢玄玉没多看一眼,径自去墙上取剑。
出了内屋,猫公提着卧龙的笼子,放在桌上,叮嘱道:“好好看家,我送老大去上学。”
羲灵站在窗台上,目送二人远去,猫公的声音越来越远:“老大,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羲灵想,难怪从前,清晨上学总看到谢玄玉身边跟着一只黑猫,到傍晚时分,那只黑猫再次出现,如影随形一般。
而方才情形,真是险之又险。
谢玄玉进来后,虽只淡扫来一眼,但那眼神也让羲灵尾椎骨升起一股麻意。
好在自己及时变回鹦鹉,不至于被当场暴露。
之前他的种种表现、对鹦鹉说的话,应当是未察觉到异样,那想来,她服下灵丹后,功力进涨,他更无可能察觉。
不过她的经脉在雷劫中大大受损,若一日不得痊愈,一日难以修炼。
就如一只漏了的碗,就算恢复再多的灵力,只能短暂留存,终究兜不住,全都漏走。
她估量了一下腹中的灵力,只能维持半天人形。
但这够用了。
“喂!”
羲灵循声看向笼子,黑布之下,传来卧龙的声音:“你个狐媚子小鸟,坏东西,尽会耍一些坏手段,把猫公蛊惑就算了,老大也被你蒙蔽了,等我出来,一定揭穿你的阴谋诡计!”
羲灵宛若未闻,抖抖翅膀,腋下伤口还是生疼。
“喂,你要去哪!”
卧龙像是听到了她挥动翅膀的声音:“回来!你又要出逃?”
“你别走啊!你要走了,老大肯定觉得我欺负你把你赶走了!”卧龙声音慌乱,急得在笼子中跳脚。
“小凤!快回来哇——”
羲灵已经出了屋室,掠翅往院门飞去。
就在快要出院门时,一道蓝色的屏障突然显现,蓝色的符文跳跃着,迸溅出灵力,将她阻绝在结界内。
这屏障内外符咒特殊,外人想闯进来十分困难,里面人想破开,却并不算什么难事。
羲灵掐咒,青色的光芒自翅膀尖飞出,屏障立马在虚空撕开一道口子。
在院内那只小犬震惊的目光中,小鹦鹉掠翅远去。
清风徐来,她的羽毛鼓起,宛如蓬松的一团云,振翅划过一排排高耸的殿宇。
她身下的学宫广场,已有不少弟子在练剑。
明泽仙宫,坐落于翼望原野,乃四洲最大的学宫,依云傍雾,群山环绕。
在四洲灵族的仰望中,这座仙宫犹如天空之城,殿宇高达千尺,屋檐振翅高飞,巨栋凌空,金碧辉煌,难以穷尽的巍峨雄焕……
入此学宫,难入登天。
唯有脱颖而出者,才能入内,要么是天赋不浅的年轻灵修,要么是四大灵洲送进来的各族贵嗣。
羲灵穿过一座座宫殿,翅间回旋清风,荡起屋檐下悬挂的一串铁马檐铃。
前方出现了弟子们所住寝殿的轮廓。
学宫赋予各位长老座下的首席弟子的特权:便是可以在学宫中独辟一座小院。
只是羲灵怕与朋友们往来不方便,故而没有搬出去独住,但也能独享有一座寝殿。
清晨,准备去学殿上课的女修们,正围在寝舍外交谈。
鸟鸣声啾啾中,无人注意到一只黑色的小鸟,飞速地穿行在树梢间。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黎琴渡劫成功,霞光普照万里,还有十二仙鹤前来开道,万鸟朝贺,场面属实壮观,可惜当时围满了人,我挤也挤不进去。”
“黎琴不过三万两千岁,是年轻一辈最快飞升的女仙,假以时日,成神也未可知。只是不知羲灵作何感想?她本就自傲,能否受住这等打击?”
“是啊,我还以为她会先一步飞升呢!毕竟从前都是羲灵压黎琴一头,谁曾想黎琴深藏不露?她二人共同拜入苍琼上神座下,这首席弟子的名号,只怕要拱手相让了。”
“话说羲灵哪里去了?黎琴飞升她应该会出关贺喜才是?”
“黎琴说她还在闭关修炼,让大家不要去打扰她。今早黎琴和她兄长已经回去,听说羽民国要开盛典,来恭贺黎琴飞升,也不知到时候学宫哪些人会收到请帖……”
落在树枝上的小鹦鹉,将众人的交谈尽收入耳中,气得炸毛,翅膀膨化。
她幻化作人形,自空中落下。
“羲灵,你回来啦!”
众人纷纷望过来,见到羲灵,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围上来。
“羲灵,你衣服怎么破了,这是去哪里了?我们刚刚还在说你。”
“你和黎琴关系好,怎么不告诉我们,黎琴也步入了化境期?”
“再多修炼修炼,你的天赋极高,迟早也会飞升的。”
羲灵怒极,欲将黎琴黎诏罪行托出,才张口,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爬上脖颈,将她喉咙紧紧锁住,不许她发出一个字节。
不对。
她再次张口,喉咙上力道加重,竟是呼吸困难,犹如溺水一般。
对于被偷换气运一事,她根本开不了口,像是被施了咒法,封住了口舌。
然而她说其他的话,却没有不适。
缄口术?
这个念头一出,羲灵心像被烫了一下,道:“你们先去上课,我还有事。”
“哎,你去哪?”众女呼喊。
那道青色的身影瞬移,裙尾荡漾开褶花,一个眨眼,已然不见。
富丽堂皇的寝殿,以金砖铺地,从外看典雅清幽,实则里面却杂乱无章,犹如小鸟的巢穴。
这里,正是羲灵的寝居——
茶具、棋盘,屏风、古琴,随意地堆在一块,金玉宝石匣子就大剌剌地敞开丢在地上,宝剑法器也东一个西一个,陈设冗杂,毫无章法而言。
殿内地上,摆放着一圈一圈的书册,正中央的羲灵赤足跪着,青裙铺地,正快速翻看着典籍。
殿内没有点灯,只一束光自头顶铜胎鎏金宝顶筛落而下,照着她精致秾丽的面容,分明是炽艳无比面庞,却因神色显得冷若冰霜。
羲灵抬起一本书册送到眼前,望着书上的文字,澄澈的眼眸中波光晃动。
“缄口术。取对方心头血,注入灵咒,可得十二朱杀丝,能封缄人口,使得口舌难言,无法诉自己冤屈与遭遇,亦不能宣之于笔下……”
那日在林中时,黎琴伏击自己,抬手施咒,袖中便有朱红细线飞出,将自己团团围住……
这书上一个个字,宛如化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狠狠刺入羲灵的眼中。
果真是符合黎琴缜密的作风,连这都留了后手。
她是怕一时失败,让自己逃脱,所以要封了自己的口,让自己无法向人倾诉遭遇,独自将所有恨意饮下吗?
犹记得,黎琴和自己说,她在炼一味丹药,就差一味凤鸟一族的心头血,若是炼成,修为可一日千里。
黎琴的灵力到达瓶颈,已数年没有精进,她说这话时,目中露出希翼光芒,双手合十。
“你我认识三万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求这一碗心头血。”
在她祈求的目光中,羲灵将刀尖对准了心口。
羲灵望着书册上的文字,扣着书册边缘的手指发白,抬起头,光亮从头顶洒下来,笼罩在她周身。
“缄口术,能封缄人之口,使得口舌难言,无法诉说自己冤屈与遭遇,亦不能宣之于笔下。”
“此术无解,唯有寻得施咒之人,剜其筋骨,杀之。”
书上的话语一遍遍,在耳畔回响。
剜其筋骨,杀之。
杀。
她咬牙,眼中浮动赤红薄怒。
“小青鸾!小青鸾!”
一道声音将羲灵思绪拉回,是从杂物堆里传来的。
羲灵爬过去,胡乱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只木琴的下面找到了玉简,将它捡起来。
隔了两日,她的玉简上已有许多条没有查看的留音,除却好友的,剩下十几条都来自父王母后。
羲灵将玉简
5.喋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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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灵快步到门前,将门打开,年轻男子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他见到她,敲门的动作一顿。
石榴树打下光影,他的容颜半边藏匿在黑暗中,露出另半边却是温雅如玉。
朝璟唇角噙笑,神色温柔:“羲灵。”
羲灵将门敞开,示意朝璟入内。
室内乱糟糟的,一片狼藉,犹如土匪过境。
羲灵有些不好意思,道:“父王说,你和阿照寻了我足足两日,想必辛苦极了,实在谢谢你们。”
她见朝璟低下头,要为她收拾地上书籍,连忙道:“哎!这里不用你收拾,我来就好!”
朝璟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车熟路地为她捡起地上的书籍,摆放到一旁的书架上。
“你我从小生活在一起,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鸟族的巢穴,你和阿照的寝殿都乱极了,我帮你们收拾过多少回?至于寻你,那是小事,若我和阿照失踪,只怕你也会来寻我们的,不是吗?”
他掸了掸册子上的灰:“下一次你就算闭关,也要及时回你父王的消息,万一当真遇到什么危险,我与你哥哥也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羲灵轻声道了一句:“好。”
这一声,却让朝璟转眸看来,注视她良久:“羲灵,你有心事。”
羲灵抬起头,见朝璟朝自己走来,停在身侧,微微低头:“你从小到大,一有心事,语调便会压低两分,怎么了,和我说说。”
他目光轻柔,阳光照得他脸上容貌清晰可见,宛如一只玉润的白瓷。
“我本是你父王捡来的孤儿,若非你父王收养,岂能久活至今?你我虽无血缘,却胜似兄妹,不能因为后来我从朝云王城搬走,你就对我有所疏远。”
他顿了顿,“在我心中,你父王才是我真正的父亲。你便是我的亲妹妹。”
朝璟从前与羲灵生活在一起。
那时,他还不叫朝璟,叫羲璟,是父王在一次巡视天空领地,从流坡山下杂草堆中捡回来的孩子。
前两万年,他在凤鸟族长大,与自己、羲照,乃至黎诏、黎琴都关系极好,一同生活,一同学习。
相比羲灵独中意符咒的修炼,他的天赋体现在各个方面,几乎没有短板,随着年岁渐长,他身上属于神之子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听闻神主曾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几万年前不知所踪,在东洲丢失的。而朝璟被捡到的地方,正属于东洲。
于是在朝璟两万岁那年,父王带着朝璟去见了神主。那时,朝璟才见到自己真正的父亲,上古十二真神之一的朝洛,其从混沌中诞生,经历过古荒战乱,到如今诸神陨落的陨落,沉睡的沉睡,灵力凋敝的凋敝,只剩下朝洛实力依旧强盛。
朝洛开新纪元,统管四大灵州,为诸神之首,被尊称为一声“神主”。
相比之下,凤鸟王的身份便黯然失色许多,也怎么都得避嫌的。
从那以后,朝璟与凤鸟族的联系渐渐少了。
直到羲灵和堂哥羲照,一同入明泽仙宫,得与朝璟同窗,才重拾了联系,朝璟也一直借着自己,与父王私下往来。
而对于自己,朝璟从小便格外包容,跟在他和羲照身后,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至于他的修为,已渡雷劫成仙。
羲灵注视着他:“朝璟,我想要除掉一个人。”
朝璟道:“谁欺负你了?”
羲灵受制于缄口术,说不出一点前因后果。
朝璟问:“那几个在学宫霸凌学妹,与你对上的师兄师姐?”
羲灵摇头。
朝璟:“那是谢玄玉?”
羲灵猛地摇头。
朝璟神色凝重,一个一个询问,到最后斟酌着说出两个他也不信的名字:“黎诏、黎琴。”
这一次,羲灵没有摇头。
朝璟蹙眉:“他们欺负你?你与黎琴不是素来最要好?你昨日不在,我去问黎琴,她说你正在闭关修炼,让我们不要打扰你,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她又怎会突然飞升?”
他略一思忖:“你要杀了他们,与这个有关?”
见羲灵只一双水眸望着自己,眼中清波汇聚,却几番欲言又止。
朝璟语调轻柔,又问了几句,羲灵皆没有回答。
他无奈,只得道:“你不愿意说,那自有你的道理,我不会过多询问,可以想办法帮你欺负回去,不过不能无缘无故杀了他们。”
羲灵袖摆之下的手握紧,那缄口术不允许她透露一丝一毫,哪怕她想抬手指着自己的嗓子,想告诉他自己开不了口,手腕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重重压制。
无论她用什么办法,只要想要倾诉这段事,缄口术都会提前掐断她一切行为。
想必黎诏黎琴在羽民国,很快就会收到自己没有殒命的消息,到那时,必定会穷尽一切办法,来斩草除根。
以她现在的法力,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击杀黎琴,也无法诉说被调换气运之事,为自己申冤。
在短时间内,这便是个死局。
朝璟轻叹,笑道:“你们关系从前那样好,这次有小矛盾,也不会弄到要打要杀的地步吧?那下次,我看到他们,帮你揍他们一顿,好吗?”
也的确,没有确切的理由,他怎么会无端去杀人?
朝璟的处境困难,是在夹缝中求生,神主膝下不止他一个孩子,他来得最晚,也依旧不受重视,羲灵不想让他因为自己招惹上麻烦。
朝璟看一眼殿外,说:“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出去,为几日后入神宵秘境准备。”
“神宵秘境?”
“是,你不知晓?”朝璟疑惑,“几位长老几日前决定,开神宵秘境,这次试炼第一人,会获得一个神级治疗宝器,我本以为是你在闭关,不打算参加这试炼,看样子是黎琴没有告诉你?”
黎琴的确没有告诉过她。
但朝璟的话语,将她眼睛一下点亮。
“真是神级的治疗宝器?”
就如同灵修按照修为实力划分,宝器也是:神——仙——普通法宝。
“是,是上古先神留下的宝器。受伤者用之,能治愈经脉,不只如此,还能强健骨骼,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大增强修为。这神宵秘境,几千年才开一次,通关者的奖励自然极其丰厚。”
她眼下的经脉状态,就如同一只漏了的碗,亟需修补,但寻常的治愈宝器,再如何也填补不了那个巨大的缺漏。
倘若羲灵从头修补筋骨,再次修炼,需要数万年的光阴,羲灵不怕从头再来。
但这一切本就不是她的错,凭什么由她承受代价?
而这神级的宝器,蕴藏着洪荒古力,若能得到,如何修补坏死经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朝璟看到,在自己这话落下后,羲灵脸色一下放霁。
小鸟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万事万物都影响不了他们乐观的心性。
朝璟笑道:“你想去?”
羲灵点头。
但以羲灵眼下的状态,怎么得到试炼第一,还是一个问题。
朝璟见她眉间轻笼,道:“神级的宝器,到底只是宝器,只有辅助作用,以后我会给你找更好的。这世间最珍贵无上的宝物,是能授予人成神之道的,羲灵,凤鸟族始祖女神留下的秘籍,你可曾听过?”
羲媱神女,是凤鸟族始祖女神。
其陨落前,留下了一道秘籍,记载着她毕生所学,注入自己最后一丝灵识,日后为她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唯有过其考验者,秘籍才会显现。为的就是在危难时救凤鸟族于水火。
“若你能得此秘籍,承神女衣钵,成仙成神不在话下。”
“可始祖女神的秘籍已失落万年,饶是我父王,也未曾有机缘得到,或许只是一个传闻。”
“传闻未必不会为真,若真有这秘籍,神女必定早在暗中注意到你。羲灵,你真可以好好寻一寻。”
朝璟语调郑重。
羲灵看着他:“好,我会好好查一查典籍。”
朝璟笑了笑,“我先去上课,今日你便好
6.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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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殿离谢玄玉的小院,也有一段路程。
一人一鹦鹉穿行在林间,走到半路,突然狂风大作,天降雷雨。
羲灵躲进谢玄玉的袖摆中,仍在思考着秘境之事。
显然,从谢玄玉刚刚的话可以听出,他绝无可能放弃这次试炼。这可是神级的宝物,哪怕对步入仙阶的灵修,也大有裨益。
从前自己和谢玄玉为了强夺宝器屡次对上,但这一次不同。
她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宝器。
可不得不承认,眼下实力悬殊太大。
难道要去和谢玄玉商量,让他将宝器给自己,自己拿别的东西和他交换?
这个念头一出,小鹦鹉哆嗦了一下。
她如何也拉不下那个脸。更何况,谢玄玉有何理由答应自己?
小鹦鹉眉头紧蹙。
正想着,迎面风小了许多,前方已出现小院的轮廓。
猫公蹲在门前,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老大,你们终于回来了!”
羲灵迫不及待飞出谢玄玉袖摆,一出去,便被大雨淋了个透。
谢玄玉提住羲灵的后颈,进屋后将她扔到桌上,吩咐猫公道:“它淋湿了,打碗水来给它洗一洗。”
谢玄玉说完便去了内间。
猫公照办,火速打来一碗热水,让羲灵过来洗澡。
羲灵甩了甩羽毛上雨水,走过去,正要将爪子踏入水碗中,忽扭头对卧龙和猫公道:“不许看。”
卧龙鼓起脸颊:“你穿衣裳了吗?和你平时有什么区别?还不许看。”
他眼里泪珠未消,自羲灵白日飞出屋后,处在担惊受怕中,哭了整整一日。
卧龙从未见过这样坏的小鸟,口中尽是歹毒话语,做的尽是霸道举动。
羲灵道:“我穿没穿衣裳,不妨碍你不许偷看我!”
她说罢,抖擞身上雨水,尽数溅在卧龙身上,卧龙在笼中逃窜,最后躲在一角,只能将后背对着她。
小鹦鹉哼了一声,跳进水碗里,舀水清洗全身。
对于她们小鸟,一碗水足够沐浴。
羲灵用沾水的翅膀,依次擦拭羽冠、鸟喙、尾巴,再用翅尖揉揉脸蛋,待洗完后,又使唤猫公,拿来水镜石摆在自己面前,对着镜子开始修鸟喙。
“猫公,猫公,我好了。”
小鹦鹉抬起翅膀,示意猫公给她再擦擦腋下。
猫公道:“你为什么总是偷溜出去?”
羲灵回道:“外面好玩呀。”
她左右摇摆尾巴,看着水镜石中的自己,洗去一身尘埃后,镜子中小鹦鹉好像也没那么丑了,心情总算愉悦几分,口中不由发出“哩啾”的轻快叫声。
恰在此时,内间有人走出来。
小鹦鹉立马“扑通”一声倒在桌上。
谢玄玉出来,就见本来还在活蹦乱跳的的小鹦鹉,像耗子见了猫一般,闭紧双眼,两爪朝天,晕倒在地上。
“老大,它在骗你!”卧龙翅膀拍打笼子栏杆。
谢玄淡垂眼帘:“我知道。”
卧龙等着谢玄玉发难小鹦鹉,然而半天,谢玄玉也未有动作。
然后呢?不应该有点表示吗?
猫公跳上桌来:“凤雏为什么这样,你还不清楚吗?都是因为你总欺负它,害它出逃!明明凤雏第一次被带回来,对老大还是好好的!”
卧龙脸蛋涨红,挥动翅膀。
猫公走到羲灵身边,抬起两只爪子,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放进另一只小笼子里。
羲灵身形僵硬,举在半空的爪子已是酸软至极,这会才慢慢放下来。
身后传来一猫一人交谈。
“老大,你昨日一夜未曾歇息,今晨又早早出去上课,等会还要出门吗?过几日就是秘境试炼了,要好好休息。”
“等会我便出去,夜里早点回来。”
羲灵竖起耳朵倾听,却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一下猜出是谁,如芒在背一般,身子紧绷成一线。
过了会,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动静。
羲灵侧过身子,余光瞥去。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子长身玉立在桌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羲灵想要凑近一点。
卧龙道:“你看什么呢!”
羲灵一个激灵,又背过身去。
这时,身后窸窣声突然停下,那人起身,脚步声靠近。
笼子被他转了一个圈,羲灵便正好撞入那双眼睛中。
谢玄玉蹲下身来,玉白面容挨着鸟笼栏杆,放大于她眼前,昏黄光影勾染他的目光。
“你痊愈之后,想何时走便何时走,凤雏,我不会多管你。但不管如何,你得先养好伤。”
他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声音温柔清和,便是那句“凤雏”由他口中说出,也尤为的悦耳好听,完全不复在学宫众人面前的冷淡。
羲灵抬起眸子,那人的上眼帘上,缀着一颗细细的黑痣,极其小,只有他半垂眼帘,在如此近距离,才能看清,像是一只小小的蝴蝶停留在其上。
夜间烛光在他眼里摇曳一亮一暗,当他看着你认真说话时,忽然会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羲灵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玄玉。
夏风从细缝中入窗,羲灵的心一晃,回神后,立马侧开眼。
接着,笼子门被打开,一团软绵之物被塞了进来,笼中空间骤小,将羲灵一下逼到了角落。
羲灵掠翅飞起,低下头看清楚塞进来的是何物,不由睁大眼睛。方才他在那桌边,便是给自己做这个小被子?
谢玄玉挑了挑眉梢。
一旁笼子里的卧龙,手扶着栏杆:“我的呢,我的呢?”
谢玄玉起身,拿起一旁桌上的剑,指腹将面罩勾起,喉结微动:“猫公,晚上有雨,记得把我养的花草搬进来。”
猫公点头应下。
卧龙翘首以盼:“老大,我呢?”
谢玄玉没扫他一眼,身形“扑”的一声,化为青烟消散于屋中。
卧龙:“……”
他幽怨地转过头,见羲灵目不转睛盯着小被子,道:“怎么了?老大就是这么好,看你睡不安稳,给你弄了个舒适的窝,你要是不想睡,拿过来给我睡。”
“我的确不想睡!”羲灵支支吾吾、下意识反驳。
她又看了那小被子一眼,哼了一声,飞上笼中站棍。
试问天底下,谁会住死对头做的窝呢?
怎么谢玄玉对学宫里其他同窗冷若冰霜,私下对猫公和小鹦鹉这么好?
她俯视着那床小被子,倨傲地扬起下巴,久久未动。
不过他方才和自己说话的神情,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那个念头又浮上心头:所以,要不要试着去和谢玄玉商量条件,交换得到治愈法宝?
试炼就在几日之后,事态紧急,由不得她再犹豫不决,得尽快做决定。
小鹦鹉拧眉沉思。
窗外雨骤然下大了,猫公将几株花草搬进来,冷风裹着细雨从外飘进来,寒气团团袭来,小鹦鹉抱着翅膀哆嗦一下。
好冷。
她羽毛也沾了几分雨丝,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寒气侵入肌肤。
羲灵目光落在那小被子上,良久之后,终是从站棍上飞下去,钻进了被中。
一夜细雨敲窗,羲灵连梦中都在想试炼的事,次日醒来,屋内一片寂静,日光投下花影在鸟笼之上。
她从被子中爬出来,询问卧龙,才知道猫公和谢玄玉已经出去上学。
卧龙一边回话一边吃鸟食,道:“这是老大走之前做的。”
羲灵可没工夫吃,她想了一夜,已经做好决定。
时间紧迫,得赶紧去学宫。
卧龙一抬头就见羲灵要飞走,如临大敌,跟着飞起:“你去哪!”
然而那小鹦鹉抖擞了一下羽翅,“嗖”的一声不见,卧龙去追,被院外的屏障重重击回,险些摔在地上。
日过巳时,早课已经开始。
连绵起伏的群山外,覆有一层结界,这里是学宫划分给弟子们上灵弓课的场地。
此时此刻,茂密森林里,半人高的草木下,却蹲着两道鬼祟的身影,正在窃窃私语,宛若小鸟啁啾。
“羲灵,你真要去找谢玄玉?”
“对,我有话与他说,需要你去帮我喊他出来,他和其他弟子们在林里上灵弓课。”
“那你自己去说呗,喊我干什么?”
羲照说完,正要起身,被羲灵一下拉回草丛里。
林间光影筛落,照得她双目曜曜:“不许走,你得陪着我一同进去。谢玄玉身边都是男孩子,我一个人过去喊他出来,岂非太招人耳目?”
羲照反笑:“那就我去?拜托,谁都知道我是你堂兄,我去无缘无故喊谢玄玉,大家都知道是你有话和他说。”
羲灵咬牙:“那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羲照眯了眯眼。
片刻后,两只脑袋从树梢后探出来。
羲照道:“你我分头寻找。”
羲灵道:“不行,不要分头。”
羲照不耐烦:“行了,你若看到谢玄玉,用玉简给我发个位置,我就瞬移到你身边,帮你喊他出来可以吗?”
这话落地,羲
7.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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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盘皎洁。
山脚下,小院屋中,一道小巧圆润的身影坐在窗台上,乃是小鹦鹉抱胸而坐。
猫公的声音后传来:“怎么了,你今日出去玩,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小鹦鹉怒目盯着虚空,气得面部膨化,全身羽毛竖起。
卧龙道:“我猫大哥和你说话呢!回话!”
羲灵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卧龙。
卧龙小心挪动步子到窗台边,被关两天终于重获自由,精神异常亢奋,啾啾道:“你已经有灵识了,怎么还学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教你!”
见小鹦鹉闭口不言,卧龙道:“小笨鸟,听好了,要对老大有礼貌,老大给你倒茶做饭,你要说谢谢,老大给你梳毛,你要撒娇说喜欢……”
羲灵嫌它吵,耳朵一动,有人脚步声靠近了。
羲灵转过面,卧龙触及到她目光,后背发麻,突然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嘴巴,他想张口说什么,却不受控制。
卧龙回过头,瞧见谢玄玉从内间走出来,眼睛发亮,高兴地挥动翅膀,飞到空中,大喊道——
“王八蛋!王八蛋!”
卧龙大惊失色,再张口:“不是,老大、大王八蛋,你听我解释……”
羲灵:“你好粗鲁啊。”
正在做家务的猫公停下手中动作,卧龙嘴巴稳定输出:“老大、大王八蛋,老大王八蛋、王八蛋老大、老王大八蛋……”
卧龙面色涨红,急忙躲到角落里。
至于羲灵,施完法又背过身去,她现在的灵力对付不了旁人,治一个小鸟还是绰绰有余的。
猫公见小鹦鹉生气,走过去对谢玄玉道:“定然是卧龙又惹凤雏了!”
卧龙委屈得不得了,又不敢开口,一开口,到嘴的“老大”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一人一猫一翢翢,望着小鹦鹉的背影。
猫公道:“老大,凤雏生气了,你快去哄一哄。”
谢玄玉:“怎么哄?”
猫公矫健地爬上谢玄玉肩膀,“就是去哄哄呀,说些好听的话,小鸟就是这样心情好一阵坏一阵,和那小青鸾一样,说不定你夸一句她就开心了。”
“什么小青鸾!”小鹦鹉气急败坏,转过身来。
猫公不明所以:“我说的是老大学宫里的同窗,又不是说你!”
小鹦鹉呈攻击状态,掠翅飞来,爪子直挠猫公:“那也不许说!不许说!”
可那点力道对猫公来说,就像挠痒痒似的,小鹦鹉被一下揉进怀里,想要反抗,反而被猫公抱得更紧。
羲灵从猫公爪子缝隙里钻出脑袋,眯了眯眼。
显然,和谢玄玉交换条件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偏偏,她成了死对头的灵宠,一百个人摆在她的位置上,有一百个人觉得耻辱。
但不可否认,这也是天赐的良机——
毕竟,还能有什么更好机会,比此时更适合观察谢玄玉呢?
只要找到谢玄玉的死穴,她就能扭转局势。
羲灵对自己的新计划很是满意:在进秘境前,观察谢玄玉的一言一行,找出他的致命弱点。
羲灵飞出猫公的爪子,落到高处的站棍上,从这个角度,谢玄玉的所作所为,逃不过小鸟敏锐的眼睛。
今日下学得早,他却还未曾出去,反倒从书架上取来几本典籍。
羲灵哼哼:再装,不是说,下学了从不看书的吗?
屋内寂静,仙灯幽幽燃烧,偶尔响起人指腹轻翻书本发出的纸张声,伴随着窗外时短时长的蝉鸣声。
羲灵心中恶念暴起:难怪你从前每次课业考试都考得那般好,果然说下课不学了,都是假装的,骗那些同窗。
满嘴谎话,实在可恶。
还好,我下课也偷偷学。
羲灵抖擞身子,一个俯冲而下,谢玄玉抬头,小鸟朝自己飞来,将自己手上书册踢翻到桌上,“不许看,不许看!”
它扭过头来,神情傲娇:“陪我说话!”
小鹦鹉摇动身子,不经意用脸颊蹭了一下他指骨,接着,浑身一定,好似僵住。
小鹦鹉回神道:“不许看书,陪我说话。”
谢玄玉并未回应,继续拿起书,羲灵跳上他右肩,定睛一看书上内容,眼皮一阵狂跳。
这上面记载的,皆是些禁文法咒条目,被四洲所禁。
谢玄玉居然偷偷修禁术。
好啊,被她抓住了。
还好,她平时也没少修禁术。
羲灵蹲在他肩膀上,与他一同看起来。
谢玄玉搭在桌上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趴在他腕骨边正在打盹的小卧龙清醒,就见小鹦鹉不知何时落在了谢玄玉肩膀上。
卧龙登时占有欲暴涨,对谢玄玉道:“摸老子,摸老子。”
羲灵用嘴叼着谢玄玉的衣襟:“不许看书,陪我玩,陪我玩。”
谢玄玉对两只鸟都不为所动,卧龙正要讥嘲凤雏一番。
却见小鹦鹉拿脑袋去蹭他颈窝,撒娇道:“快陪我玩嘛,不要再看书了。”
卧龙惊呆,这怎么玩?
果然,这一次谢玄玉叹息一声,放下了书,抬手揉它脑袋,引得小鹦鹉发出了轻快的啾啾声。
谢玄玉起身,将小鹦鹉放上站棍。
门口猫公闻声,伸了个懒腰,看一眼屋外月色:“老大是准备出去了?”
羲灵哪能放过这次机会,“我也要去!”
卧龙道:“你一个鹦鹉能干什么,老大是不会带你去的。”
谢玄玉将小鹦鹉从衣襟上拿下来,漫不经心道:“你好好陪猫公看家。”
小鹦鹉听到这话,眼眶周围浮起一层绯红,泪珠落下腮面。
它探出翅膀,再次抱住谢玄玉的脖颈,“可老大,我就想要陪你去。”
卧龙正喝着水呢,口中水一喷,猫公舔爪的动作猛地一停,抬起头来,抬头便见谢玄玉无奈又不得不去哄它。
卧龙心里不是滋味,“我之前也让老大带我出去,老大一个眼神也没搭理我。”
猫公附和点头:“是啊太危险了。”
谢玄玉抚摸着鹦鹉脑袋,眉眼缀着清光,“凤雏,下来。”
小鹦鹉黑琉璃般的眸子,里面盛满委屈。
屋内静默了一瞬,下一刻,一阵冷风回旋,那道修长身影消散不见,连带着小鹦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卧龙震惊,与猫公对望,大眼瞪小眼。
不是说好,不能去的呢?
“……”
海面风大,月光在海面游走,泛起粼粼波光。
羲灵抱着谢玄玉的脖颈,与他一同御剑飞行在海面上,不让自己被海风吹跑。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俊容,要不学宫中人怎么总说谢玄玉得老天眷顾?
这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好看,连落在他脸上的疏落月色,都显得格外柔和,衬得人肌肤如玉石,散发淡淡清辉,目似朗星,高鼻薄唇,处处好看到极致。
但羲灵对他可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方才自己殷勤邀宠,乃不得已而为之,她深以为耻。
但卧薪尝胆,蛰伏以待,为的都是日后。
不会有人知道自己这段屈辱经历的。
小鹦鹉握紧了小爪子。
二人穿行在海上,谢玄玉指腹拂开悬赏单子,单子上画着地图,浮现一道光点,指引着方向。
也是此刻,羲灵才看清单子上任务的内容。
风卷海浪,拍打着岛屿岸边,谢玄玉自空中落下,就被小鹦鹉扒开自己的耳朵,啾啾道:“谢玄玉,快走,快走,你个疯子,你怎么打得过?”
单子上写着:东海胡射岛屿,有古兽行迹,杀之得金丹,报酬三十万灵石。
便是步入仙阶后期的几位学宫长老,遇上古兽也要掂量一番,谢玄玉疯了,才接连杀三只古兽的单子。
谢玄玉抬起指腹,抵住她的鸟喙:“噤声。”
脚下的土地延伸进一片幽暗之地,古森林高达千丈的,山峦起伏的轮廓,掩映在星空下,犹如一直蛰伏着的巨兽。
那片幽暗的森林深处,依稀之间,浮现几道墨光。
“轰隆——”
忽然间,那几只野兽的竖瞳变得血红,整个脚下土地开始震动。
谢玄玉将小鹦鹉从衣襟上拽下来,道一句“待在这里”,一个瞬移不见。
羲灵在原地猛地拍打着翅膀,想要跟上,周身却被一个灵力罩笼住,限制她在原地。
岛屿外海浪翻腾,海水几番倒灌,那山巅深处搏斗异常激烈。
当最后一只巨兽被一剑击穿身体,自半空陨落,剑的白光如同长虹,刺穿半边天,无数火球从天空降落,力量震撼大地。
“吼——”猛兽的吼声从山巅之上传来,一阵一阵,撕裂人的耳膜,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啪”的一声,羲灵周身的防护罩破灭。
小鹦鹉心一紧,抬起翅膀,通过身上的灵契感知对方,松一口气。
谢玄玉还活着。
她朝着野兽坠落的方位飞去,到这一刻,心头由衷的震撼袭来。
他在学宫展露的实力分明有所保留。谢玄玉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平日到底隐藏了多少?
自己说要找他的死穴缺点,这人还有缺点吗?
海浪拍岸,他立在海岸边,被海风吹拂,身形修长挺立,乌黑发丝轻贴面颊。
在他脚下沙地上,瘫着三只奄奄一息的牛身古兽,兽眸冒着红光,里面含着滔天的恨意。
谢玄玉将腰间长剑缓缓拔出,眼中不见丝毫波动,一剑封喉。
大片赤金色的鲜血溅了出来,谢玄玉下意识避开,还是不可不免沾染到了一些,金色鲜血滴滴答答,滑过他玉白的面颊。
他眉心蹙起,抬起指腹,慢慢擦拭血迹。
古兽已死,幻化出一枚金丹,落在他掌心。
已经处理了两只,还剩下一只。
谢玄玉持着剑,朝着最后一只走去,血沿着剑尖滴滴答答砸在地面上,倒映在那只古兽的眸子中,它全身金色鳞片震动,发出哀怨之声。
羲灵问道:“它在说话,在说什么?
8.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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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鸟秘籍》第十条:为什么小鸟总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你?因为这时它会感觉自己很伟大。
夜已经很深了,猫与翢翢都睡去。
小院屋中,谢玄玉视线从册子上抬起,落在了屋子高处的站棍上。小鹦鹉眼瞳漆黑,依旧精神抖擞,正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养鸟秘籍》第十三条:小鸟总盯着你,只是为了观察你?
不不,那是因为喜欢你!毕竟,谁会一直盯着讨厌的人呢,小鸟也是这样!
谢玄玉合上了册子。
羲灵眯了眯眼,视线和脑袋随他动作而动,不知道那本册子上写了什么,但想必是歪门邪道。
不过经历了今晚的事后,她倒是想知道,谢玄玉为何如此反感自己?
猫公曾无意间说,自己在学宫横行霸道,嚣张跋扈,处处欺凌人。
可自己当真没有欺凌过同窗,反倒谢玄玉,她听羲照说过,他私下在学宫收保护费。
但谢玄玉渡化恶灵,放走古兽,又照顾灵宠,分明还算心善。
这样的人会在学宫,压榨同窗,收取保护费?
只怕会对这等行为深恶痛绝。
那他若听到,她羲灵在学宫欺负别人,会是何感受?
羲灵换位思考,定然是厌恶不已。
他对自己的反感,是否起源于此呢?
夏风从窗外吹来,案上的书册随风翻卷。窗外天色逐渐从漆黑变为墨蓝,又变为蔚蓝。
午后,羲照与羲灵在森林中一处空闲的练武场练剑。
“后日就要进秘境试炼了,你准备得怎么样?”羲照甩了甩手上的长剑,朝着羲灵手中剑砍去。
两道长剑碰撞,迸溅出冷星。
“谢玄玉那臭小子,哪来的底气,敢当那么多人脸,下你面子?还好我为你扳回一局,咱们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他顿了顿:“这可是你父王教会我的道理。”
羲灵道:“我父王说的?他一被人欺负就掉眼泪,听说他以前在学宫上学时,都是边哭边和人打架的。”
羲照:“……”
他使出浑身解数砍去,不想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四两拨千斤,一个巧妙地化解他的招式,就将他的剑挑落,逼得他连连后退。
剑落地,插进泥地里,剑柄还在颤抖。
羲照转身看到小妹挑衅的骄傲神色,气得口中骂出鸟语啾啾。
他道了一句“不练了”,走到台边坐下,全然忘记自己方才那句“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
羲灵到他身边坐下,羲照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就是看谢玄玉不爽,此人作恶多端,你可知晓?他在学宫中拉帮结派,广收保护费,抢占任务,挤压同门生存空间,简直可耻!这种人你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是了,这就是羲灵此前听过,谢玄玉收保护费的版本。
她问道:“哥哥,你亲眼见过吗?”
“没有,但他的几个学宫走狗,经常帮别人做课后作业,还有帮做学分任务,打扫卫生、接送上下学、修理破损宝剑,下课去饭堂打饭占座、乃至帮写情书等等,业务十分广泛,为赚取保护费,无所不用其极!”羲照咬牙切齿。
羲灵:“……”
“当然了,也打架。”
“总之,你和他不对付是应该的。我来学宫就是给你当伴读,也为帮你父王照看你,你可不要与这等不三不四的男人走太近哦。”
羲灵抬头:“什么伴读?父王送你进来,是让你好好修炼的。”
羲照眺望森林,目光悠远:“上课的时间到了,我该回寝殿睡觉了。”
话语才落,羲照已遁地瞬移离去。
羲灵叹息一声,羲照初来学宫也并非这般不学无术,是发现怎么学都是同级倒数前十,后来索性不学了,排名都没有退一下,便日日糊弄起来。
羲灵跳下比试台,正要往林子外走,只瞧见林中几道影子晃动,似箭一般闪过。
羲灵定睛细看,正是谢玄玉的几个狐朋狗友。
往往这几个人出现,谢玄玉也会在其中。
她一个掐诀,四周青烟升起,很快,变成一只黑色的小鹦鹉。
小鹦鹉掠翅往回走,她早晨出门时候,谢玄玉分明还在家的。
天晴云淡,石榴树投下一片绿荫。
树下木摇椅随风轻轻摇晃,青色锦袍的男子卧在上方,仿若睡了过去,他脸颊上盖着一本《养鸟秘籍》,露出干净清冽的下巴线条,手则懒洋洋垂在一侧。
小鹦鹉从外飞进来,成功降落在他腹部上,脚踩了一下,忽然收回,叹道:“好硬。”
羲灵甩了甩爪子,继续踩着他腹部,爬上他的胸膛。
他的手边散落着一只玉简,绿光闪烁,有人在传音。
男子慌乱声音传来:“老大,老大,快来帮忙!”
羲灵眨眨眼,怎么这些狐朋狗友私下喊谢玄玉也是“老大”?
“救命哇,老大,我们被揍了!”
“对方带了十个人来,老大,救命!”
那只修长的手从椅柄上抬起,在身边摸索到玉简,送到唇瓣边,缓缓道:“下次打不过,你们不要在外面喊我的名号。”
“老大,快来啊,我们两个人抵不住了,被人踩在地上——啊痛痛痛!”
传音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玉简内另一人声音嚣张:“你们收保护费,不是很厉害吗?还说保护学宫里弟子,知道这内门谁说了算吗?”
谢玄玉坐起身来,小鹦鹉没站稳从他胸膛滑下,被谢玄玉提起后颈,一同出了院子。
沿着打斗的痕迹深入林中,路上散落着血迹。
林子深处,宗沅俯趴在地,给谢玄玉传音完,便觉头皮传来锐痛,被人提起脑袋,入目便是一双阴鸷的眸子。
紫衣男子抬手,指着身后另一口鼻流血瘫软在地的男子,道:“你二人想要为他打抱不平?你们有这个能力吗,你们算什么东西,至今还是外门弟子,便敢对上我?知道我父亲是谁?”
后方弟子立刻有人道:“这是十三大仙门,东洲长孙家的少公子,身份高贵,岂容你等得罪?”
“你们这些下灵洲来的灵类,果真是粗鄙蠢笨,今日我们动手教训,都嫌脏了手。”
只是话音刚落,身后林中树叶飞卷,似有一股磅礴法力涌来。
众人转身,被隔空一掌击中腹部,背撞到树上,口吐鲜血,连张口都张不开来。
众修痛苦难言,抬起头,一道竹青色的身影出现在林间,身形清俊挺拔,甚至手中的长剑都未曾出鞘,被林间光影照出凛冽寒光。
是谢玄玉!
“老大,老大!”
“老大,你来了!”
林中地上二人震惊片刻,终于回过神来。
谢玄玉走过去,提小鸟一般将两人提起来,转头看向面前从地上爬起来的众灵修。
谢玄玉冷声道:“还在这里干什么?”
林中人顿时作鸟兽散。
羲灵张牙舞爪,朝着那几人背影,发出啾啾怒声,转过头来,见谢玄玉的两个友人,皆鼻青脸肿,全身负伤,属实是战况惨烈。
那被欺凌的弟子,缓缓支起身子,虚弱地上前来,朝着三人拜谢。
“多谢谢兄、宗兄、苍兄。我方入学宫不久,便遇上了这遭事,那些人听闻我是下灵洲来的,家中又略有一些薄财,便总驱使我干活,处处凌辱我,今日也是不得已才请宗兄、苍兄相助,不想害两位恩公这般狼狈。”
被点到名的宗浣与苍星洲,连忙摆手,“小事,小事。”
对方抬起手,掌心上幻化出一鼓囊囊的袋子。
“还望日后宗兄和苍兄多多照料,这点灵石您二人收下。”
他抬起头,试探性看一眼谢玄玉:“谢兄若是日后有需要灵石的地方,或者武器上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家在四大灵洲开设了几间炼剑铺子。”
羲灵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想起来了,这人说是略有薄财,可哪里是开了几间铺子?其家产业遍布四大灵洲,那最大的武器行便是他诸家开的。
只是灵修到底以实力说话,纵家产丰厚,在弱肉强食的灵修界,没有实力,便护不住。
宗浣道:“你放心吧,既收了你这保护费,日后我们便会罩着你。”
苍星洲又补充道:“对,无论是帮你写功课、还是护送上下学,下课打饭,我们收了你的灵石,你就尽管差遣我们。”
二人扯开笑容,嘴里都是血险些兜不住。
对面人应下,道了一身“多谢”,又看一眼谢玄玉,像生怕谢玄玉反悔,瘸着腿连忙走了。
谢玄玉眉心微蹙,“下次不要再接这种活了。”
宗沅道:“可老大你心软,说是不接,每次遇到这种事求上门,还是会出手相救。就像你在学宫里救下我。”
谢玄玉道:“从那以后,你就像恶鬼一样缠上了我。”
宗沅:“……”
“总之老大,他们都是主动给保护费,求我等庇护,也并非我们强迫,不是吗?”
谢玄玉接过灵石袋子,掂了下重量。
羲灵在一旁竖起耳朵,一听便知不少不少,袋子打开后再看,一个个色泽更是通透,皆是纯净上品灵石。
谢玄玉看向苍星洲:“你母亲身子如何,最近好点了吗?”
苍星洲摇了摇头。
谢玄玉道:“这些灵石你拿着,给你母亲治病,剩下的,你们再去分给学宫中其他需要的人,不够找我补贴。”
羲灵转头看着他,此人总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可私下做的事,却分明柔软至极。
他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坏。
宗沅擦完口鼻血迹,清点灵石数量,一边道:“对了,羊滢是不是很久没来找过我们了?”
苍星洲道:“是,她被几位师姐排挤,请我们相助,但近来好久没找过我们了。”
“她家里人不许她入学宫,断了她的开销,老大一个月前让我去给她送点灵石,总不能真让她从学宫退学,但她没有收。”
话语落,小鹦鹉从谢玄玉肩膀上飞起。
羊滢,是她在学宫的同窗。
她第一次见到羊滢,彼时她正被几位师姐师兄按溺在泥地里,只因他们听说她真身小羊,缺了一只耳朵,想看看这位瓷娃娃般样貌的女郎,露出缺陷是何丑陋模样。
羲灵哪里看得过去这等事,一挑七直接对上几位师兄师姐,最后压着他们,给小羊道歉。
事后,因寻衅滋事,被师尊罚跪戒律堂。
但若问羲灵是否后悔,那自然不后悔。
她竟不知,羊滢和谢玄玉还有过私下往来,还被谢玄玉帮助过?
羲灵贴着谢玄玉耳朵,说了一句“我要出去玩会”,接着便掠起了翅膀,飞离谢玄玉的肩膀。
她要去找羊滢证实此事。
宗沅道:“老大今日实在辛苦了,要养一后山的灵宠,还得资助同窗。”
宗沅跟上谢玄玉的步伐:“对了老大,这次秘境试炼的规则出来了,你知道了吗?规定是两两组队入秘境。我可以和老大一组吗?我也体验一下躺赢的感觉。”
谢玄玉置若罔闻,对二人道:“去我院子里把伤口处理一下。”
眼看到了谢玄玉的山下小院,却见院前出现一道女子的身影。
宗沅一下认出来人:“羊滢,我们正要找你。”
女子转过身来,肌肤白皙,眉目精致,只是过于纤细柔弱,就仿佛上等瓷器,精致却易碎。
宗沅:“你近来怎么没有找我们,那些师兄师姐可还在欺负你?”
羊滢摇摇头,“没有,好多了。多谢宗师兄,我今日来,是为了羲灵的事。”
“羲灵?”宗与苍星洲对视一眼,“我记得,她不是和欺负你的那群人走得很近吗?她又欺负你?”
羊滢摆手:“没有,羲灵从未欺负过我,宗师兄哪里听来的?这些日子,我一直未来找你们,便是羲灵帮了我。自她教训过那些师兄后,我便再没被欺负过。”
“但从几日前,羲灵从学宫外禁地回来,便十分古怪。”
宗沅道:“她去禁地做甚?”
“我也不知,当时我以为她在历劫,入林子后却见她倒在熊熊烈火之中,真身羽翼被烧伤,我被她送出林子,回到学宫,才知看错了,原是黎琴在历劫,可我问黎琴,说羲灵一夜未归,她却分毫不担心,反倒让我别胡思乱想。”
“我听说禁地中有恶鬼邪祟,缠绕上人便摆脱不了,我这几日白天夜晚都难寻羲灵行踪,用玉简问她,她也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
宗沅听说完,压低声音:“万一她这几日,只是比较忙,一时忘了回你呢。”
“但我每次和她玉简
9.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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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发间香气浓郁,一来便缠绕上他的鼻尖,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怎么也逃不开,将他的呼吸层层套住。
她道:“试炼的奖励,我有重用,你我已是同辈之中佼佼者,与其大打出手,不如合作,这袋灵石聊表合作诚意,不知你可否答应?”
“我为何要同意?”
“我没有要你同意,我是和你商量。”
她轻咬“商量”二字,神色认真无比:“商量着你若没有组好队,便考虑考虑我,也不知多少灵石能够打动你,能劳烦你陪我几日?”
他低下头,看到她乌灵的眸球溢满光亮。
对于这个屡次与自己对上的凤鸟族公主,他的印象便是一个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麻烦精,身边总跟随着各种各样的倾慕者,享受着被众星拱月的感觉,与那群自诩仙门望族出身、仗势欺人的灵修没有区别。
可眼下,那双望着他的眼睛一点也不倨傲,她也未做过外人所说欺凌人的恶事。
谢玄玉第一次这样近的打量她。
“为什么?”他开口问。
“我不能多说,总之我要得到治愈宝器,你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你若是想要别的东西,法宝还是灵丹,与我说,我都可以与你交换。”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谢玄玉接过,随意翻看了两页,挑眉看向她。
羲灵道:“此秘术册子我珍藏多年,记载着上古秘术,有许多已经失传,每一套练习后皆有奇效,我一直不曾示与旁人,”
她语调轻扬:“谢玄玉,这个给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灵石、宝器、灵丹、乃至先人留下的秘术册子,她都摆了出来,诚意可谓十足。
羲灵在等着回应,院内人也在等着。
躲在门后的两人一猫屏住呼吸,其中一人道:“老大和凤鸟族公主在说什么,靠得这样近?猫公,你耳朵灵,快听听。”
“小青鸾拿灵石,好像说要买我们老大。”
“买……什么?”说话者声音颤抖。
“买老大陪她几天几夜。”
“几天几夜?”
猫公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朝着羲灵的背影一通隔空乱抓:“对,小青鸾还递给了老大一本秘术册子,说要和他一同修秘术,这册子她平时不给人看的。”
什么秘术,要两个人一起修?
宗沅看猫公如此确定,心中鼓声大作。
几天几夜一起练秘术呢,不是说好的死对头呢?
但老大为什么还在和小青鸾说话,看上去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啊?
宗沅头皮发麻,回头看一眼苍星洲,发现对方额顶出了一片细汗。
猫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本来院外设有屏障,我就听得不太清。”
那边二人立在花树下,一高挑挺拔,一窈窕清灵,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在,必然要说一声般配,可这二人站在一起越是和谐,便越是诡异。
谢玄玉没有回答,望着面前人。
羲灵余光感觉到门后几人视线,颇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道:“这是秘籍的上半册,下半册在我那里,事成之后,定然给你,你要还是不要?”
谢玄玉道:“考虑考虑。”
考虑?这有何考虑的,谢玄玉,你还给我装。
羲灵靠近一步,伸手要回册子,道:“不要给我,我去找旁人。”
谢玄玉问道:“你想与我一起进秘境?”
羲灵指尖轻轻蜷起,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心头发烫。
这话由她自己说出,和被再问一遍,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羲灵点头,嗯了一声。
谢玄玉道:“可以。”
“当真?”羲灵眼中浮起光亮,没料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将手上那袋灵石塞到对面人怀里,“这个给你。”
她又变出一袋,“这个也给你!”
“谢玄玉,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院外人兴高采烈,院内人脸上则阴云密布。
猫公脸黑:“那小青鸾怎么这么高兴?感觉都快变成小鸟围着主人飞了。”
“老大不会答应了吧?”
“就为了几块灵石?”
那凤鸟族公主眉眼缀着喜悦,走之前,还给老大挥手,裙摆扬起的弧度都昭示着开心,众人瞠目结舌。
等羲灵走后,两人一猫连忙围上去。
卧龙后知后觉,从屋内飞出来:“你们说什么,老大要和小青鸾在一起了!”
猫公给了卧龙一爪子,“胡说什么呢,是那小青鸾要与老大进秘境,用灵石买老大几日。”
宗沅以为自己听错了:“进秘境?”
谢玄玉蹙眉:“不然呢?”
“没、没什么……”宗沅松一口气,后脚跟着他进屋,“不过老大怎么会答应羲灵?连我都未有机会和老大组队。她用何法子叫老大答应的?”
宗沅屏息以待,却听谢玄玉缓缓开口:“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实在,太多了。
两麻袋极品灵石,十个极品宝器,还有一本秘宝册子,事成之后皆翻倍。
是,是了,宗沅牵强地扯下嘴角,看着眼前姿态慵懒,拿起鸟食喂食翢翢的男子。
他们老大谢玄玉,可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仙君,他手头拮据,又要养家,又得照顾一山的灵宠,偶尔还得接济同窗。
光后山上,那几只灵兽,外表看似是小山羊,其实是古兽幻化而来的,如同销金窟一般,每日需要谢玄玉花大量灵石供养着。
现在有人送灵石上门,焉有不收的道理?
宗沅抱胸看着地上三麻袋灵石,“不过,小公主灵石是从何处来的?他父王给她的零用这么多?”
至于羲灵的灵石,从何而来这么多,可以说上个几天几夜。
除了她父王给的一小部分,大多都是自己攒的。
其中来钱最快的方式,那便是卖羽毛。
青鸾大鸟一身羽毛昳丽,在光下色泽潋滟,如水面波光粼粼,若做成衣裳,可以防水防火,更能在情急时,幻化成抵御敌人的火墙。
若非自然脱落的,羲灵也绝对不舍得卖。
羲灵回到寝殿,心情愉悦,也没想到谢玄玉这么快就答应,连带着将自己卖羽毛好不容易攒下灵石送人的不舍都冲淡了许多。
自己本还留有后路,打算变成小鹦鹉去劝说一番,眼下倒省却了这一部分。
羲灵开始准备入秘境要带的东西。
这次试炼规则,限制极多,每人限制带十件物品,不允许带法力强大的杀器,也不允许带高武的法宝,只允许带自己制的符篆,到时候进入秘境,更像是原始搏斗。
对羲灵而言,灵丹肯定是要带足的,不然便会灵力不支,当众变回鹦鹉。
她挑挑拣拣,选了一圈,十件物品有一半是灵丹,此外便是带上了自己制的最满意的符篆,都是自己未被偷换气运前制作的,蕴含着强大的灵力。
羲灵拍拍手,看着自己的包裹,也不知谢玄玉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她幻化成小鹦鹉,正准备回去看一看,也是此刻,这具躯体感受到了传召,是主人在召唤灵宠归家。
“凤雏,你真是玩野了,还知道回家!”
羲灵一回来,卧龙就开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羲灵置若罔闻,飞到桌边。
谢玄玉人不在外屋,包袱却已经收好,打开来,里面摆放着一把剑、几块饼,此外便没了,一个法宝也没带。
这就够了?就连剑瞧着也不是非常特别。
猫公跳上桌,道:“老大说,这把剑看着简单,但打架却极帅,到时候进秘境,外面的人可都能看到秘境里人的一举一动呢。”
羲灵哼了一声,他不带宝器,是觉得用最简单的方法获胜,最能耍帅是吧?
猫公将包袱重新打包好,放到架子上,叹息道:“老大不在,后日就得我一个猫照顾后山那群大兽了,愁啊。”
卧龙来到羲灵身边,嘴里叼着一只竹球,“看,这是老大给我买的玩具,你有吗?”<
10.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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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鹦鹉的身形完全定住,迈出的一只爪子僵硬如雕塑。
这样尴尬的情形下,羲灵清晰地感觉到,后背滑下了一滴冷汗。
四周的空气有一丝凝固。一人一鹦鹉,便这样互相对视着,谁也没先动。
最后,还是小鹦鹉撑不住,身形晃了一下。
它顺势展开翅膀,朝着门帘边男子飞去。
“老大,老大。”声音尤为乖巧。
小鹦鹉降落在他肩膀上,歪头注视:“老大什么时候出来的?”
谢玄玉:“在你说,让他们打死我的时候。”
羲灵:“……”
谢玄玉抬手,将小鹦鹉从肩膀上拿下来,指尖拨开它两只爪子,不想小鹦鹉反抱住他指尖,歪头用脑袋轻蹭他的掌心,开口声音甜甜的,“那来得好巧呀。”
这便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有意借撒娇掩盖罪行。
谢玄玉黑瞳里闪着晦暗的光。
羲灵埋首于他掌心,万分耻辱涌上心头。
等着,谢玄玉,等本鸟熬过最后一段时间,此后绝不会听你摆布。
猫公走进来,瞧见这一幕,问:“老大怎么了?”
谢玄玉淡声:“凤雏的灵智,开得太快。”
“这是好事呀,说明凤雏聪明。”
猫公跳上桌子,“凤雏以前总是腼腆害羞,现在还会和老大撒娇,但瞧着也不像是换了个魂,就是小动物开灵智,性子转变了而已,老大不必在意。”
羲灵心想,当然不可能给你瞧出异样,这可是凤鸟族传下来的独门秘术。
谢玄玉却道:“再快也不至于这样。”
猫公低头去看,小鹦鹉分明傻乎乎的,还在继续轻蹭他掌心,俨然一副鸟类兽性未消的样子。
好在这时,谢玄玉的玉简再次传来动静,及时解救了羲灵。
猫公帮他接通,一道清灵的女声跳了出来。
“玄玉少君,是我。”
猫公全身毛发炸起。羲灵轻蹭他掌心的动作一停,这女子的嗓音绵柔,极其好听,十分耳熟。
谢玄玉神色丝毫未变,看猫公一眼,猫公立马明白,要将玉简关上。
“你先听我说完,我借我父亲的玉听给你传消息,你明日入秘境,可有合适的人选?想来以我的修为,绝对不会拖你后腿,能否与你一同……”
“不用。”谢玄玉语调淡淡。
猫公等不及插嘴道:“不要再打扰我主人了,你上次让人给主人送信,主人也退回去,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你也不要再用各种方式,想办法接近主人喵,主人看在你父亲面上,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哦。”
话语落,对面已先将玉简掐断。
猫公哼了一声,“性格还挺傲呢。”
羲灵走到猫公身边,好奇问道:“是谁?”
“不该你们小鸟知道的不要问。”
猫公眼中露出恶光:“学宫里这样的灵修太多,总想要和老大攀上关系,大多别有居心,男的女的,老大一个也不想搭理的。
这个羲灵倒是能理解,她身边也不乏这些有意讨好之辈,有时候怎么礼貌地拒绝,也是一件让人头大的事。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熟悉,然羲灵想破脑袋,也对不上是谁的。
想来,应该是学宫中哪个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却没有深交过女孩子的。
羲灵没兴趣去打听谢玄玉这方面的事。
明日便要开秘境了,今日诸位长老还要召集弟子们,详细讲解秘境的规则与事项。
羲灵自然要去,只是谢玄玉不走,她也不能先离开。
果然等到了巳时,谢玄玉起身出门,羲灵也紧随其后飞出去。
走之前,她怕猫公担心,特意去和猫公说了一句,“我出去玩会。”
猫公不许,伸出爪子抱住它。
羲灵回头,轻轻在小猫的额头落下一个吻,顿时感觉身上的束缚松了。
猫公摇着尾巴道:“要是所有小鸟都像你一样可爱就好了,尤其是你们鸟族的小青鸾,简直是个麻烦精。”
小鹦鹉本来心情极好,听到后半句,猛地在小猫脑门上踹了一爪,转身气呼呼地掠翅飞走。
猫公不明所以:“我说错话了吗?”
小鸟掠过森林,天穹洒下光辉,覆盖一座座山崖尖。
而此刻,在四大洲的最东方,朝晖升起的地方,日光也布满了羽民国的领土。
羽民国公主的寝宫,沐浴在朝晖之下,从外看便像是一只巨大的鸟族巢穴,由树枝与树叶交错构成,每一根树枝都是数十人合抱之粗,树枝上缠绕着金色羽毛,流转出金色的清光,四周云气环绕。
这一座宫殿,乃是仿凤鸟族公主寝宫所建。
一个个执戟仗剑的侍卫,此刻正护立在寝宫门口,大气不敢喘一下。
“阿琴,你冷静一点。”
殿内,黎诏将手搭在身前女子的肩膀上,看着坐于梳妆镜前的她。
“妹妹,你在担心什么?羲灵还活着,那就再杀她一次,没什么好怕的。”
黎诏说得轻松,可身前人的面颊,却被不安与不甘侵染,已维持不住素来的体面,显出几分难得的慌乱来。
黎诏将她手中那根长长的簪子抽出,看到她掌心被簪子挑破流血,笑道:“阿琴,从三日前你得知羲灵没葬身于禁地,你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父王母后给你举办的庆祝大典上也屡次出错。这是怎么了?从前那个总是冷静的黎琴,哪里去了?”
黎琴长吸一口气,看着镜中面目苍白的自己。
“阿琴,你得冷静下来。你处事周全,给羲灵下了缄口术,没有人会知道那日林子里发生了什么。”
“我很冷静,哥哥。”
可镜中,她那颤抖的指尖分明出卖了她。
黎诏见她这般,微微低下头,在她耳畔低声道:“阿琴,你迟迟不敢回学宫,是怕见到羲灵?可你有何可怕的,现在出现了一个意外,羲灵没有死透,却也半死不活,你我将这样的玩弄致死,不更有乐趣吗?”
黎琴搭在桌上的手,被男子的手覆盖住。
如此亲密之举,俨然超过了兄妹的界限。
黎诏唇附在她耳畔,循循善诱一般:“便如蛊雕一族,吃人前,总会将捕捉的猎物好生折磨一番,看着它挣扎,七窍流血殆尽才算满足,再不急不慢地将猎物吃掉,如此不更有趣吗?你从小便处处低羲灵一头,现在报复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要害怕呢?”
这话落下,黎琴急促的呼吸终于慢慢缓下来,“是,哥哥说的是。”
黎诏唇角勾起,抬手为她将碎发拂到耳后。
“我叫羽民国准备了如此盛大的典礼,为你庆贺,妹妹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黎琴睫毛轻轻颤抖:“就如同此前说好的,我会渡一半羲灵的灵力给哥哥。”
“你能这么懂事那太好了,不枉费我羽民国收留你,将你养大。”
是了,黎琴与黎诏并非亲生兄妹。
黎琴父亲与母亲当年乃是凤鸟王座下两员大将,皆是蛊雕族后代。
可蛊雕生性贪婪,爱食人心,其表面上是体恤下属、爱护百姓,私下却做出吞食灵修,残害族人的残忍之举,在凤鸟王发现后,被下令处死。
那时,他们小女儿已经过百岁,亲眼目睹父母曝尸街头的凄惨情状。
她被仆从送到羽民国,自那时起,黎琴心中便种下了复仇的种子。
她为了改头换面,毁去了原本的容貌,更是剜去了蛊雕的兽身,得以和其他羽民国人一样,只维持一个人形真身,如此,外人再也看不出她原本的样子。
可这么多年来,她跟着杀父杀母仇人的孩子一同长大,心中的恨意怎么会不强烈呢?
黎诏看着那镜中双眼睛,笑道:“我是提出要除去羲灵,可妹妹你想出的调换气运之法,诛羲灵之心,那才是真的狠毒。妹妹为父母报仇之决心,令我自愧不如。”
那“父母”二字一出,黎琴的眼中一瞬间凝结起恨意。
果然,这把火烧了起来。
她素手反握住黎诏的手,道:“哥哥说的是,我有何可惧怕的?羲灵能逃过一次,还能逃过第二次?我会亲手杀了她,就在秘境之中。”
黎琴看着自己双目泛红。
明日一早,她便和黎诏在神霄秘境开启前回去。
男子笑着道了一声“好”,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二人的身影被拉成,掩映在阴影中。
曜日高照,次日清晨,一只云霄金舟以仙鹤开道,驶出了羽民王城,往明泽仙宫方向飞去。
而此时,明泽仙宫,虽未到秘境开启的时辰,学殿前的广场上已聚满了弟子。
众人抬望眼,广场上方,有一只圆形的球状巨物,球内紫电环绕,便正是神霄秘境。
秘境投下巨大的阴影,入口处云烟袅袅,叫人看不清楚秘境内究竟是何情形。
广场议论声沸沸扬扬,众人除了在猜测秘境内场景,便是在议论各自组队的对象。
在正式进入秘境前,所有人的组队情况皆是保密。
长老们此举颇有深意,是防止有些队伍,因为实力较弱,在没入秘境前便被人盯上,以至于一入秘境,便成为众矢之的。
即便如此,有些人还是不可避免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肥肉。
羲照走在台阶上,便觉无数道火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像盯着猎物一样。
他怒道:“看什么,不许看!”
玉简传来声音,是他的队友,今日特地和他走远,不被外人察觉。
那弟子颤颤巍巍道:“羲照大哥,我怎么感觉我们一进去,便会被这群人撕碎?”
羲照叹道:“这不是一种感觉,是事实。”
“……”
若无意外,这几千人中,羲照应该会是头几位出局的。
秘境获胜的规则,也很简单:弟子们争取在其中活到最后,便算胜出。
在此期间,大家可以互相出手,若是其中一方被重伤,便会被踢出秘境,试炼就此告终,身处秘境中人能感受到伤势的痛苦,但出了秘境,并不会被留下实际的伤害。
羲照再次提醒对方,他们要贯彻的战略。
“等进去后,我们就找到一处躲起来。”
“知道,秘境会掉落很多宝物,我们待的时间越长,得到积分越多,出来能兑换的奖励也越是丰厚。”
当然了,干掉秘境中的人越多,积分涨得越快。
羲照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点数的:“听说,学宫几万年来,诸多先辈也无人能通过其中的隐藏关卡,你我还是老老实实找处地方躲起来。等到大家杀到最后,你我再坐收渔翁之利。”
简而言之,这秘境里放大了弱肉强食的本能,所有人在里面充当杀人者与逃亡者。
可秘境没有结束的时限,要么等到是里面众弟子,搏杀到只剩最后一组。要么便是能触发到隐藏的三关关卡,爆出丰厚的奖励。
这显然不是羲照一个倒数第十该考虑的。
他的第一要义,便是多苟点时长,多赚点积分。
羲照没有什么擅长,唯有一身土遁术炉火纯青,最适合在这种场景下逃窜。
四周声音嘈嘈,议论着谁与谁组队。
“你们说,谢玄玉这次和谁组队。”
“这有何好奇的?要么一个人,要么便是宗沅或者苍星洲,不过大概率是一人,他不喜欢与人结对,这次也定然是单打独斗了。”
“是吗,学宫中也有步入仙阶的师兄师姐,若两个对上一个他,谢玄玉未必能占上风。”
“我倒是好奇羲灵,昨日长老院透出来消息,说羲灵和一个男修组了队。”
羲照没想到听热闹听到自家身上,脑中的弦“叮”的一下紧绷。
“男修?”
“对,男修。”众人转头看向他,“你是羲灵的哥哥,不知道?”
羲照当真不知,立马拿玉简给羲灵发消息。
下一刻,广场上响起一片骚乱:“来了!来了!”
羲照道:“谁来了?”
他随着身边众人齐齐抬头,天尽头出现了一只云霄金舟,快速穿梭在云雾之中,周身散发着金光,如一把利剑刺开云雾。
金舟前,更有仙鹤踩着七彩仙光引路,来人排场之大,令弟子们纷纷惊呼。
“是黎琴和黎诏!”
云霄金舟停了下来,黎琴与黎诏自空中落下。
二人足尖才抵地面,便有人殷勤地围上去。
黎诏穿梭在其中,听到众人对黎琴的恭维声,笑着在黎琴耳畔道:“你从前被羲灵压一头,今日可算风光?”
黎琴嘴角弧度上扬,抬头看向广场一侧的高台,那里是
11.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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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内部,天空漏开一条巨大的口子,一道道光影闪过,降落在秘境的不同方位,待所有灵修都已进入,口子再次合上。
众人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长老们为他们准备的玉盘。
不过几息之间,玉盘上那象征着试炼者生命体征的幽光,已一连灭了几十道。
又是“啪嗒”,几道幽光暗淡下去,灵修皆屏住呼吸。
长老们的叮嘱,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进去后,先去山谷腹地。那里有给你们补给,还有一些特殊的灵器,能帮助你们在秘境中存活。”
众人浑身的血燥热起来,一个个开始往掉落宝器之地奔去。
谢玄玉穿梭于山谷中,简单叮嘱身后人:“前面就到山谷腹地,记得,只拿最上品的补给。”
身后人未曾回答,谢玄玉转头,见她目不转睛盯着下方林间的一道闪过的影子。
羲灵回头道:“明白。”
前方翠林如海,苍黛凝重,连绵起伏的山脉,如同蜿蜒盘踞的蟒蛇。
有队伍比他们快上几十步,谢玄玉一个瞬移,先一步到补给堆边上,抬起手正要拿走上品补给包。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是从羲灵的方位传来的。
谢玄玉眉心微蹙,迅速在空中回身,但见一道浓烟散开,被攻击的不是羲灵,而是她身后的两人,黎琴黎诏。
秘境才开启,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强夺补给,羲灵却从袖摆中抽出一只符篆,抬手召唤出一只金色的笼子,将黎琴黎诏二人团团困住。
笼中赤红的火苗一丝丝窜出来,笼中二人神色阴郁,立马做出反应,要破开阵法。
羲灵手掌朝着虚空一握。
接着,“轰”的一声,金色笼子飞速穿过群山,在众人的视野中,化成一块小小的黑点,眨眼间,便被送出万里之远。
羲灵俏眉微微挑起,优雅地收回手。
众人:“……???”
秘境外,被早早踢出试炼的众修,皆看到这一幕。
虽然早已知小师妹精通阵法,符篆之术了得,但亲眼所见,还是令人惊叹。
“哎呀,没料到啊,师妹怎么开场就开了个大的。”
可正常人入秘境,这个时候都会想着拿了补给包,便立马躲起来。
是这二人太狂,完全不在乎当活靶子是吧?
“倒是这黎琴,不应该啊,已经飞升成仙,怎么说也能稳占上风,怎么被一道符篆就给困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显然,在这场试炼开始,黎诏黎琴就落入了明显的下风。
补给包数量就这么多,二人被送到万里之外,等挣脱出笼再回来,还能捞到什么好东西?
秘境众人被动静吸引去注意力,等回过神来,才想起第一要紧的事,可上等补给包已被羲灵和谢玄玉挑走,那二人身影扬长而去。
“轰隆隆——”
天空隐隐有落雨的趋势,顷刻间乌云密布。
这秘境里一切都尤为邪门,雨丝沾湿在人身上,灵力都好像渐渐衰微了下去。
那山巅尽头,有一道风暴朝着这里袭来!
众人抢夺完补给包,道:“此地不宜久留,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雨!”
大雨在林间肆虐,林间深处,一处不起眼的小洞,有二人正在避雨。
羲灵进来后,抖擞一下身上的雨珠,衣裙瞬间变得干爽,她转身在石头上坐下,见谢玄玉立在洞穴口,看着外面的雨雾。
秘境中气候极端诡异,尤其是这雨雾,瞧着能冲刷走人身上的灵力。
羲灵偷偷捞过一颗丹药,放入口中,提醒自己切记切记,灵力一定要省着用,否则灵力耗尽,自己给死对头当灵宠的事暴露,还有没有脸见人了?
谢玄玉回身,似有话对自己说。
羲灵搭在裙上的手微微蜷了一下,虽然达成了短暂同盟,但进秘境前,二人除了略聊了一两句,便再无别的交谈。
今日早上二人见面,更是连招呼都懒得互相打一下。
他开口,话语被喧嚣的雨声盖住。
羲灵只得微微倾身,将耳朵凑过去,他低下头,发上有一滴雨丝落下,“啪嗒”一声,溅落在羲灵耳垂上。
又是这股潮湿温热的气息,让人感觉痒极了。
他开口,声音冷淡:“我记得进秘境前说好,你我开场后不管其他,先去拿最上品的补给。”
这是在暗指,她不按团队的计划行动。
可当时羲灵的杀身敌人就在眼前,若不拷打一下,怎么过意得去?
“一些私人恩怨,若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定然也会动手。且我也吸引了其他灵修的注意力,给你争取了时间,顺利拿到补给包。你拿我的灵石,就不许说我了哦……”
羲灵说到一半,想到外面指不定有人在看他们,立马收回了话语。
按照谢玄玉的冷傲性格,事情脱离控制,想必看她不爽极了。
可他拿人灵石办事,就得有个办事的态度呀。
羲灵刚教训完人,倒是心情愉悦,低头检查随身携带的符篆。
她也真没想到,黎琴面对自己之前制的符篆,竟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那是否自己无须成仙,只要拿到治愈宝器,恢复大半经脉,便可放手一搏击杀她?
这时,她身上的玉简闪烁起了绿光。
羲灵将玉简打开,羲照暴跳如雷的声音立马响起。
“你和谢玄玉在哪?”
羲灵握着玉简的手一顿,“我们在山上。”
羲照的声音传来:“坏鸟,还敢骗我?我已经看到你了。”
面前的林子亮起一道光,羲照与他的队友淋着雨,浑身沾湿,朝着洞穴奔来。
羲照一进来,先恶狠狠剜羲灵一眼,又对谢玄玉冷哼一声。
谢玄玉倒是唇角微勾:“羲照兄。”
羲照古怪看他一眼。
这人真是太知道怎么让人不爽了。
山洞里的空间,随着二人的到来,立马感觉少了一半。
羲灵挪了挪身子,给二人让出一点位置,指尖微蜷,正犹豫着要不要和谢玄玉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一只头伸入她与谢玄玉之间,挡住了羲灵的目光。
羲照生硬地挤入二人之间。
“……”
谢玄玉偏过头,羲照立马扭头,挡住他的视线:“看她干什么,臭小子,不许看,看我!”
羲灵:“……”
三人就这样并肩而坐,气氛尴尬至极,本来没有什么,被他说得,却多了些似是而非的意味。
大雨冲刷着林间,洞穴内静悄悄的,只回荡着雨滴落下声。
“你们不做点什么吗?”羲照问。
玉盘上显示:目前羲灵这组的积分,从抢到补给之后,便没有变过。
羲照今日趁着众人被羲灵吸引去注意力,也趁机捞了一只极品的补给包。
眼下,他们两支队伍,排名就紧挨在一起。
羲照问完,左右两人依旧不为所动,倒是心有灵犀似的约好不搭理他,气氛诡异至极。
眼下,一个目光轻渺,望着山洞外雨幕,一个则低头,漫不经心玩着自己发辫上的羽毛。
“难道你们就打算这样坐到最后?”
谢玄玉“嗯”了一声,语调懒散。
羲灵抬头望着外,“呀”了一声,“谢玄玉,外面雨好像小了一点。”
谢玄玉道:“是小了。”
羲照疑惑地抬头望去,外面大雨滂沱,分明比之前更加湍急。
这时候,她倒和谢玄玉亲昵起来了。
羲灵拍拍裙子,起身道:“那我们出去吧。”
谢玄玉起身,随之一同出山洞。
这便是明晃晃睁眼说瞎话,一同针对羲照了。
“说清楚,什么意思?”
羲灵在雨中转身,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不能和你说,总之我们另有计划,你好好躲雨哦,外面的雨水会冲走你身上灵力。”
“站住!”羲照起身。
可那二人哪里还管自己,从补给包中拿出防水罩,罩在头顶,便转身往森林深处去了。
身边的队友脑袋凑过来,问羲照:“他们干什么去?”
羲照道:“别管那么多,跟上。”
羲照心中早有计划,他缠着羲灵,看似不许她和谢玄玉来往,实则借这二人保护自己才为真。
学宫人都知道,自己是羲灵的哥哥,现在跟着羲灵身后。那他们惹了羲照,就是惹了羲灵,惹了羲灵,就是惹了谢玄玉。
谁不要小命啦,敢当着羲灵和谢玄玉面砍死自己?
他就不信了,这二人还能迟迟不开张?
然而一日之后,羲灵谢玄玉一组,积分仍旧未变,除去已经掉出秘境的团队,这二人的积分稳居最后。
外面几位长老,也关注着秘境中一举一动。
“这二人为何避开人群,独自深入蛮荒森林腹地?”
“二人从进林之后,便未曾动手,已前面之人拉开巨大的分差,就算能待到最后,只怕也未必能赶得上头名。”
“这二人仿若是寻找什么?”
“莫非是,秘境的隐藏关卡?”
话语落,引得众位长老一片交头接耳。
神宵秘境乃几位古神所创,蕴含着古奥之力,几万年来也未曾有人通过隐藏的
12.灼热
它们快来了。
它们是谁?是即将突破圆盘飞出的一群“异物”,气息强大,灵力滔天,还未曾显形,就已让这林间的气压骤降。
羲灵耳听四方,眼观八路,伸手探入斜挎腰间的小袋,指尖攥住一张符篆,紧张地屏住呼吸。
头顶圆盘向四方扩大,他们脚下也出现一只逆向转动的圆盘。
在所有人未曾察觉的时候,已成为阵中之人,而众人分毫未曾察觉到古怪,还在高声议论着盘中灵力何等充沛,不过在其中待了稍许,体内修为就翻了一倍。
可羲灵对咒术了解,这绝对不是什么阵法,而是一道封印,封着后面的怪物。
盘外风声大作,树林摇晃,一副山雨欲来之势,盘内空气却仿若凝滞,安静得几乎诡异。
越来越多的灵修,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来。
羲灵眼中浮起一丝寒光,这圆盘做足了噱头,却迟迟未打开,像是要等人聚齐了一起杀。
也是在此时,圆盘封印开启了。
异物掉出来的一刻,谢玄玉与羲灵同时出手,可紧接着,不约而同皱起眉梢。
“哐当”一声,一只四羊青铜炼气鼎,从封印中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林中静默了一瞬,灵修们看清楚掉落的是何物时,情绪一下高涨。
“四羊青铜炼气鼎?散发着红光,是神级宝器?”
“神级?可没看错?”
“千真万确,就是隐藏关卡?只要找到便掉落宝器了?”
羲灵眉心直跳,怎么会?
蛰伏在林中的众人,一时间全都扑了上来。
可头顶动静还没完,“哐当哐当”,又是几十件神级宝器,不带重样地掉下来:千机伞、明光珠、九霄混元鼎……
太多了,太多了,都堆积成小山了。
林中掠起飞鸟,外圈的人听到了情况,纷纷朝此处奔来。
这里可都是神级的宝器。
他们从前连见都没有机会见过,今日却触发掉落了这么多?
一支支队伍,着实是看红了眼。
不对,不对,羲灵悬在半空,注视着下方众人的为了争夺宝器而大打出手,凝聚识海,去辨别那些器物。
这些根本不是宝器!
“砰!”的一声巨响,宝器爆开,尘屑飞扬!
羲灵被谢玄玉拉开一步,猛地后退。
下方林地里,宝物摇身一变,变成了食人鸟,成群结队扑来,如同罩顶乌云,顷刻,天地间颜色大变,森林光线骤然暗淡。
谁能料到,众人前一刻互相残杀、拼命护下的宝器,后一刻就变为了夺人命的恶鬼。
变数来得如此之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食人鸟张开血盆大口,展翅飞来,将人从地上提起,生生咬断他们脖子,一个个灵修如断了线的傀儡,便被从高空落地,鲜血飞溅。
“快逃!”
圆盘却突然开始转动,边缘出现一道屏障,将所有人隔绝在内,不许出逃。
这屏障耐心策划了良久,终于骗进来了足够的人,怎么可能放任他们逃走?
今日,这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这才是神宵秘境第一关,要教给众门生的:戒贪欲,戒无度,戒刚强残暴,戒随波无断。
欲念太重,会反噬其身。
食人鸟周身散发着幽暗黑光,眼中闪烁危险光芒,狠狠扑杀一个一个的灵修。
灵修们被踢出秘境,一个个痛苦倒地,蜷缩起身子,伤势是假,但钻心的疼痛是真的。
而在一片食人鸟的乌黑包围圈中,有两道身影始终不曾去夺过宝器。
羲灵浮在空中,轻轻喘息着,手上的剑上沾满乌黑的血,脚下已堆满了人与鸟的尸首。
太多了,根本杀不完,这些邪物源源不断从头顶的阵法门中飞出来,犹如蝗虫过境。
一只食人鸟突然转向朝着羲灵飞来,直取她的两只眼珠。
羲灵睁开眼,瞳孔中窜起幽暗火苗,食人鸟触及她的目光,黑色的眼瞳急剧收缩,全身羽毛炸开,叫声尖利如一把利刃刺破空气。
它转身欲逃,可是还是迟了。
下一刻,被羲灵一剑洞穿。
但杀了一个,又源源不断跳出来数十个
若野兽斩杀不尽,当以何法破局?
羲灵在意识之海中回顾过往所学,一瞬间便找到了答案——
她抬手扔出一道符篆,单手结印,纵横着赤色纹路的法阵显露,她五指张开,对准了那群食人鸟。
她要侵入这群灵兽意志,让他们互搏至死。
羲灵正要施法,结果身侧一道身形晃过。
她的注意力被打断,连带着阵法也有裂开的迹象。
见谢玄玉似要出手,她连忙道:“你光靠杀,根本杀不干净。”
“是吗?”谢玄玉玄袍猎猎,脊背挺直如一杆银枪,随着他拔剑,身形瞬移,一道寒霜般清光掠过林间,所有的食人鸟齐齐落地。
羲灵倒吸了一口气,可接着,又有大批食人鸟飞出来。
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羲灵手中的阵法上,抬手接过法阵,朝头顶的缺口堵去。
羲灵气极:“你拿我阵法去堵缺口干嘛?”
谢玄玉问道:“不堵缺口,你怎么杀尽它们?”
羲灵自有办法,谁能想到他借力打力?
眼看谢玄玉封印住缺口后,就要将剩下的食人鸟解决。
羲灵连忙双手起咒,身后青鸾羽翼突然展开,顷刻万树倾倒。
“青鸾之身,可号令众鸟。”
她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间,谢玄玉将长剑别在身后,在空中回头看向她。
羲灵闭上眼,裙摆随风摇动,声音不疾不徐:“尔等听我之令。”
远处无数的食人鸟,似被一根根无形线牵引,齐齐在空中定住。
“破!”
她掌心合拢的一瞬,“砰砰砰”声音响彻林间,食人鸟像是遭到了重击,接连在空中爆破。
谢玄玉眼中压着暗暗的不悦。
羲灵抢在他前面解决了所有食人鸟,回以明媚一笑。
全场鸦雀无声,众修劫后余生,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他们面前,食人鸟的尸体焚烧着,化作一道道赤色的金光,最后变成了一件法宝,朝着羲灵二人飞去。
“我没看错,这关的奖励一个神级的治愈宝器?”
众人睁大眼睛:“秘境试炼第一的奖励,就是神级治愈宝器啊,现在两个人已经把奖励打到手了?那这还有什么比下去的必要吗?”
羲灵望着掌心上的治愈宝器,唇角微微扬起。
谢玄玉看了一眼宝器,没多说什么,朝着下方飞去。这人好似生来便与人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尸首堆里,羲照匍匐地爬出来,和队友大口大口喘着气。
也得亏他出自凤鸟族,留了个心眼,探查到那些宝器有异样,连忙拉着队友便先土遁藏匿起来,作壁上观,可还是避免不了被波及。
羲照道:“还剩下多少灵修了?”
“昨日五千,今早一千,经过方才,只剩下了三百。”
羲照的队友已是热泪盈眶,“大哥,我就知道跟着你没错。”
“那羲灵和谢玄玉呢?”
羲照拿起玉盘,那二人的排名一路飙升,势如破竹一般,顷刻间便从倒数几名,来到了前几位。
“刚刚殒命在这里的的灵修,都算到了二人的身上。”
“不过,他们还有一个榜单遥遥落后。”
队友点了点玉盘上孔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隐藏一榜单,点开后,上面跳跃着“最合拍道友榜”六字。
羲灵与谢玄玉的组合,便在垫底的几名里。
羲照满意极了,划到最上方,看到自己和队友的排名名列前茅,一旁飞速跳跃着秘境外弟子发来的符文。
“偷感绝佳的一对道友,一路苟到现在。”
“呦,羲照怎么还看自己排名呢?笑一个。”羲照脸上笑容顿时收起。
“排名这么高,莫不是羲照给自己投灵石了?”
羲照冷笑一声,从地上起身,示意身边人跟上前方的一男一女。
那二人依旧没有搭理对方。
“最合拍道友榜”上,议论不绝:“这对瞧着剑拔弩张的样子,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打,打得激烈一点才好。”
“这二人方才针锋相对,各打各的,但凡一起合作,我怎么至于被食人鸟叼走了?”
“不过看着挺般配的。”
这话一出,立马百条符文跳出:“看着般配没用,得打得般配,不是吗?”
“谢玄玉的手臂好像受伤了,羲灵没发现吗?”
这条符文一出,玉盘一静,众人的反应体现在二人下跌到最末的排名上。
少女步伐轻快地走着,浅金色的裙摆擦过林间草木,她随手摘下一朵花,装点着自己身上斜挎的小袋,侧过身,才发觉谢玄玉左侧袖摆被烧坏了一角,因她走在他右侧,之前并未察觉。
羲灵脑海中闪过,食人鸟爆破化为火球时画面,谢玄玉就在其中。
是那时候受的伤吗?
她脚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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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住。
“哗啦啦”天空乌云密布,又开始飘雨。
前方有一处山洞,谢玄玉进去后,在石头上坐下,开始检查补给包。
羲照与队友进来后,却未曾见到羲灵。
“看见她了吗?”
“没有。”
谢玄玉淡垂眼睫,将被烧伤的手臂放在膝盖上,随手变幻出一只匕首,开始清理伤口。
他挑开伤口四周已经与血肉黏腻在一起的肌肤,羲照看着只觉触目惊心。
青鸾火苗极其强势,可不是谁都能抵得住的。但谢玄玉处理起来,眉心都没蹙一下。
羲照正要拿出玉简,问羲灵在何处,但见远方浓雾中,传来“啾啾”声,一只身形圆润的小鸟出现,它羽翅艳丽,娇小可爱,寻常小鹦鹉一般大,俨然一只缩小版的青鸾鸟。
小青鸾口中叼着几根草叶,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头上,接着少女的身形幻化而出,双脚缓缓落地。
她用石头将草药捣碎出汁,接着回来到男子身边,道:“谢玄玉。”
谢玄玉没有回话,自顾自处理着伤势,她便在他身侧坐下,“你过来点。”
谢玄玉抬头:“何事?”
羲灵握住的右手臂,“我给你包扎。”
她突然倾身,谢玄玉背抵上洞穴,手微微抽出,被她再次握住手腕:“你伤口在流血,是被我的青鸾火苗烧伤的,实在不好意思,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我自己可以来。”
他语音冷淡,抽回手臂,少女一下摁住他的肩膀,靠近道:“虽然秘境中受伤,出去后不会有大碍,但青鸾火苗若不及时用特殊的草药处理,你会有烧心焚骨之痛。”
且,她顿了顿,“你一路流血,气味指不定把什么东西引来,若不想惹上麻烦,就让我处理伤势。”
谢玄玉碎发潮湿,透过沾满水雾的眼帘,望向眼前人。
羲灵低下头,取下发辫上的一根羽毛,浸染药汁,来为他上药。
她动作轻柔,发间因为沾了水,香气浓郁地流出。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石块上,溅落在谢玄玉衣袍上,那股湿漉漉的黏腻感,像极了她俯身而来,缠绕上他鼻尖的那股香气,带来的感觉。
羲灵察觉到他的不适,自己何尝不觉难捱?
她从来没和男孩子靠得这样近,身后羲照的目光如刺芒一般,快要洞穿她的后背。
面前人淡挑眼帘,望着她。
那双眼睛生得出离的漂亮,弧度温柔,眸色潋滟,眼尾像下钩子一样,轻轻就能勾住人心似的,哪怕眼中没有任何情愫,也让你由衷地惊艳,在面对他时,脑中下意识一片空白。
这人生得昳丽,可周身气质疏离,就像是雪山上的一捧雪
他的呼吸擦过羲灵的额间,羲灵眼睫微微一跳,努力屏息不被他影响,待上完药后,又拿出树叶,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我才不是关心你哦。是因为你是我的队友,受伤了会拖我后腿。”
她的声音轻绵温和,就像春夜的雨水。
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玉盘上“最合拍道友榜”议论纷纷。
羲照慢慢挪动步子,朝着二人走去,试探性地将身子要挤进去。
玉盘上符文顿时爆开数千条:“滚开!”
“别挡道。”
羲照组合排名,一路从“最佳合拍道友榜”狂降。
羲照连忙后退,排名止住下跌的趋势。他向前一步,排名再次猛掉,他后退连连,排名竟然上升了几名,一路退到山洞最里面,排名重回前排。
“对,待在你最合适的地方,不许回来。”
众人发符文的手都快撺出火星子。
“小师妹你都帮谢玄玉上药了,不是说好以前最讨厌他吗?”
“哇哦,这还不是关心?”
“大家等等,怎么这二人靠近一点,你们就狂投灵石?不是说好打的般配最重要吗?”
可随之而来的,是羲灵谢玄玉一组猛地飙升。
雨丝弥漫,水雾飘散,将二人的身影慢慢笼住。
“记得不要碰水。”
她给他包扎好,叮嘱了这么一句,微微抬起视线,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只落在他下巴上,却见他脖颈处沾着泥点。
羲灵拿羽毛,轻轻地为他拂去泥泞,便看见那喉结,在自己羽毛的拂动下,轻轻滚动了一下。
刹那间,她指尖发热,将羽毛慢慢收回。
雨声细密绵长,打在树叶上,啪嗒啪嗒,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声。
她抬起头,便对上谢玄玉投来的灼热目光。
13.麻烦
一点无心之举,羲灵无别的想法,但此刻,那动作的意味好似被一下放大。
她心头微烫,很快回神,面若无事一般,问道:“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吗?”
“没有了。”
羲灵正要把上药羽毛收回,却瞥见谢玄玉另一只手腕内侧,分明还有些许烧伤的痕迹。
她又用羽毛沾染了点药汁,来给他上药,身前发辫扫过谢玄玉的手背,勾起他手背细微的痒意。
谢玄玉侧过身避开她。羲灵上药的动作一顿。
自己分明只是好心,可他却潜意识躲避,显然是对她有所抗拒。
“我只是想给你包扎一下。”
羲灵在他身边坐下,索性也不包扎了,将羽毛伸出洞穴,让大雨冲刷上面的药汁。
羲灵越回想他方才的动作越生气:“谢玄玉,你很讨厌我吗?”
“学宫里大多数人,分明都极其喜欢我,当你与大多数人不同时,你就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的原因。”
她说完,又坏心地将那根羽毛在雨水中甩了甩,顿时雨珠四溅,有几滴落朝他身上飞去。
谢玄看一眼落在自己手背上圆润水珠,缓缓抬起眸。
少女从今日杀完食人鸟后,就憋着一口气。
许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给外人听,她从补给包中拿出一道符篆,顷刻一道结界出现笼罩住二人,如此便可隔绝外人的窥视。
她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很了不起吗,以为你是神主义子,身份高贵,便眼高于顶,总是看不起所有人,我最讨厌你们那群把仙门世家身份挂在嘴边的灵修。”
“没有。”谢玄玉蹙眉回道。
他似乎懒得与她解释,到底没说什么。
少女见他不回应,是真的气得跺了跺脚,吵起来就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根本没有欺负同窗,也没有伤害别人,最开始我与那群师兄师姐走得近,没想到他们会欺凌人。你是觉得我与他们一伙,本心极坏?不然为什么我帮你包扎,你表现得那么厌恶。”
羲灵根本没想到他们惹了这么多事。
“你认为我欺负小羊,可我分明帮了小羊,甚至,此前我也觉得你仗势欺人,后来才弄清楚,你私下还会接济同窗。”
谢玄玉轻愣。
山洞外雨停了,羲灵胸口起伏,双眸清亮:“你放心,总之我不会拖你一点后腿,到试炼结束,你我便一拍两散。”
羲灵快步走出山洞,迎面清风拂来,终于将一直想说的话全盘托出,心情舒爽极了。
自己还是脾气很好的小鸟了,不然早就变回真身,对着谢玄玉一顿猛啄。
死对头就是死对头,这辈子都和解不了的。
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羲灵余光微瞥,看到谢玄玉从山洞内走出,羲照和队友紧随其后,她走在最前面。
脚下的土地渐渐从森林变成平原,再变成荒野,一路杂草荒芜,他们始终未曾再说一言。
神宵秘境,玄奥莫测,众灵修在其中,得应对飘忽不定的极端天气,随时可能触发的怪物潮,以及时不时跳出来的古阵法陷阱,可与此同时,境内景色亦是万千,无数奇观浓缩在这一方天地中。
天边燃烧着绚丽的火烧云,这一刻天空显得格外近。
谢玄玉的目光,慢慢落到前方那一道身影上。
有一点,她的确没有说错,在学宫她与那群人凑得近,他的确心有误会,含了偏见。直到入秘境前,方才改观。
但今日她变成小鸟,去林中采来草药,拿着羽毛给他上药,动作极其轻柔,也是谢玄玉未曾预料的。
队友大多数时候是累赘,他单打独斗惯了,不习惯有人靠近,偏偏羲灵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他眼睫低垂,看着左手臂,那里树叶覆盖着伤口,已没有半点不适,少女包扎得极其认真,最后还系上一个蝴蝶状的小结。
前方,一群小鸟吵吵闹闹,正围在她身边,她口中哼着小曲与小鸟们逗乐,步伐轻快极了,裙摆随风微扬,抬手幻化出几十只蝴蝶,蓝紫色的光芒闪烁,引得小鸟们吵得更厉害。
她全然好似没被方才的事影响。
“你此前出手开阵法,会同时幻化出蝴蝶,为什么喜欢蝴蝶?”
谢玄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羲灵一边走,一边回过身子,眨了眨眼看着他。
这是谢玄玉第一次和她攀谈修炼外的事。
羲灵道:“因为好看,蝴蝶只存活一个春末,一个夏天,我想让它们活久一点,便在法术的时候顺便变幻出蝴蝶,看到它们心情也会好很多。”
羲灵不想透露太多心声,转身继续往前走,裙摆划过枯黄的花杆
脚下是枯枝败叶,这里是一片枯萎的花海,花朵枯败,花杆偃倒了一片,入目荒凉无比。
可接着,那些枯萎的花朵间,忽然升起了数不清的光芒,一只只蓝金色的蝴蝶,从花丛间翩跹飞出。
羲灵停下脚步。
原本脚下枯萎的花枝,也好像被注入了灵力,全都活了过来,枝条重新抽出,花杆慢慢挺直,花束败了又开。
羲灵的眼睛被蝴蝶映亮,意识到什么,回过首来。
谢玄玉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到她在看自己,问道:“怎么了?”
荒野平原怎么会无端生出蝴蝶,枯败的花海怎么会突然重开?羲灵又不是傻子。
天地茫茫,蝴蝶飞过,划过一段清光。
羲灵微扬下巴:“谢玄玉,你是在和我道歉吗?”
谢玄玉道:“我变给自己看的。”
还敢嘴硬,羲灵哼了一声。
蝴蝶飞上她的衣裙,将她的裙袍染得透亮,羲灵转了个圈,蝴蝶和小鸟绕着她转圈,其中一只小鸟脱离大部队,朝着谢玄玉飞来。
他抬起指尖,小鸟成功降落,朝着他啾啾了一下,谢玄玉抬手轻抚。
羲灵看着他的动作,忽问:“你很喜欢小鸟吗?”
他摸了摸小鸟的羽冠,道:“不喜欢。”
羲灵心想这人好奇怪,怎么总是口是心非,明明给小鹦鹉又是买宝石,又是做小窝,怎还说不喜欢小鸟吗?
要不是自己真当过他的小鸟,或许就信了。
看在眼前的蝴蝶花海,想必耗费他不少灵力,羲灵懒得揭穿。
“不过,谢玄玉,我可没有原谅你。”羲灵道。
她忽然不再往前,朝着谢玄玉走去。
二人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羲照就看到少女到了谢玄玉身边,她踮起脚尖,抬手让男子微低面颊听她说话,谢玄玉竟也照做,二人便这样靠在一起,少女浅金色的裙摆有一角拂上男子玄黑的衣袍。
羲照恨不能腋下生翅,飞过去听一听。
羲灵在谢玄玉耳畔边道:“你还宰了我两袋灵石,一本秘术册子,必须帮我拿下秘境第一。”
秘境外人关注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羲灵只能凑到他耳畔,对他耳语。
谢玄玉俯眼望着她。
她松开他的手臂,继续去看蝴蝶花海。
良久,身后人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像风吹过的夏夜清波,泠泠好听。
羲灵道:“对,这才是道歉该有的态度。”
谢玄玉看她这样,想那《养鸟秘籍》说的没错,小鸟果然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羲照在后方,问身边队友道:“什么意思?谢玄玉在哄我妹妹吗?”
身边人偷偷瞥一眼前方,不敢直言。
这哪里是哄?放在别的男子那里,就孔雀开屏了,不过想来以那二人的关系,还不至于这种地步。
入夜时分,四周起了雾气,四人进入了一片林子,准备稍作休整,今日的第一关对羲灵和谢玄玉都有一定程度上灵力消耗。
二人在林间支起篝火,面对面而坐,他们按照上一关掉落的秘境山河图指示来到了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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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商量着,明早再寻第二关。
谢玄玉抬手灭掉篝火,林间光线骤然一暗,但很快又被羲灵点亮。
谢玄玉蹙眉:“怎么了?”
羲灵道:“点着篝火,我才能安心休息。”
“昨夜没有点,你不也好好的吗?”
羲灵昨夜根本一夜未曾安眠。小鸟天性使然,会在天黑时入睡,羲灵害怕,自己放下戒备安眠,在谢玄玉面前变回鹦鹉怎么办?
谢玄玉道:“不灭篝火,林中其他野兽便知你我在此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若不放心,便上树休息去。”
话语落,他再次灭掉篝火光亮。
下一瞬,羲灵抬手,篝火再次点起,照亮二人的面庞。
谢玄玉再灭,羲灵再亮。
谢玄玉又灭,羲灵再点。
如此来回往复数次,篝火骤灭骤亮,林间也随之明亮时昏。
跟随着二人、躲在暗处的十几只队伍,也被照得一会暗一会亮,不明所以互相大眼瞪小眼。
“……”
“谢玄玉和羲灵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感觉两人有点中邪了,看着好吓人。”
在羲灵又一次点亮篝火后,连忙道:“谢玄玉,你给我住手。”
羲灵转身,对身后叽叽喳喳吵闹的小鸟们,龇牙道:“你们再多嘴呢。”
谢玄玉道:“他们说什么?”
羲灵冷笑:“他们你觉得我是个麻烦精,你是这样觉得吗?”
二人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谢玄玉道:“你也知道夜里在这种林子不能点篝火。你到树上休息,我在下面守着你,可以吗?”
羲灵属实没料到,他现在还会提出为自己守夜。
放在以前当然可以,但她现在睡着了放松警惕,真的会变成鹦鹉的呀。
到时候动静传来,谢玄玉耳聪目明,第一时间就能发觉。
羲灵双手抱着膝盖,与谢玄玉对视,不肯退让。
半晌,羲灵道:“那我上树休息了,你在下面守着我哦。”
谢玄玉闭了闭眼。羲灵拍拍身上杂草,要上树前回头,“夜里不许抬头,我可是会变成很可怕的大鸟的。”
谢玄玉不为所动,那目光似在说,看看有多可怕。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羲灵换了个思路。
“扑”的一声,她幻化成一只小鸟,小鹦鹉般大小,却是缩小版青鸾的样貌。
她扭头,“啾啾”了一声,林间响起一片窸窣树叶声,随即飞出几十只小鸟,环绕在她身边,护送着小青鸾飞到当中最高的一棵树上,变成一道鸟墙,挡住谢玄玉的视线。
“你们围在我身边,夜里有什么动静都不许散开。”
树上,羲灵挥动着翅膀,对周围小鸟们道。
“明白明白啾,老大你放心吧,保证一点也不让那男的看见啾啾。”
羲灵这才满意,透过细缝朝下望了一眼,谢玄玉在树干边坐下,靠坐着,好似真的在为她守夜。
羲灵被小鸟们包围着,终于放松下来。
她靠着树干,闭上了眼帘。
半夜,有风徐徐吹来,“老大,老大,快醒醒!”
羲灵睁开眼,第一件事低头,见自己没有变成小鹦鹉,松一口气,听小鸟们让她看下方,连忙低头,森林里浓雾掩映后,有一道鬼魅一般的身影悄然出现。
第一关隐藏关卡后,掉落了地图上,指示第二关便在此处。
夜晚迷雾慢慢升腾,四周的景象亦然变幻,树木逐渐消失,下方土地赫然浮现出一块沼泽地。
第二关已然出现。
羲灵的心一沉,正要去唤谢玄玉,却惊觉灵力耗尽。
羲灵赶忙去找身上灵丹,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扑通”一声,小鹦鹉的身形已经变出。
要紧的是,灵丹也从翅膀上掉了下去。
下方传来了谢玄玉的声音,“羲灵。”
14.神女
下方再次传来呼唤声,羲灵道:“谢玄玉,我在的。”
她对其中一只鸟道:“下去帮我把小袋叼上来。”
“没问题。”
小雀得令,舒展翅膀,往下飞去,不多时,将小袋子叼上来。
羲灵服下灵丹,顿时变回原身,不敢怠慢,连忙从高树上下去。
双脚落在地面的一刻,谢玄玉转身看过来。
羲灵浑身紧绷:“怎么了?”
他瞳如漆黑夜色,似含着凌冽冷刀,羲灵浑身发寒,强装镇定与他一双眼睛对视。
雾气蚕食她身上的灵力,却也能遮蔽了人的视线,谢玄玉当时未必就看见自己了。
那张微微狭长的眼睛轻眯,羲灵心提到了嗓子尖,问道:“你看到我了?”
“看到了。”
这话一出,羲灵心一下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住。
谢玄玉走近一步:“你这幅神情什么意思?”
羲灵无措地来回抚摸身前斜跨小包的袋子,穿成死对头的鹦鹉,乃是奇耻大辱,更不论自己当小鹦鹉时,还用脸蛋蹭他手指,迫于生活,反复邀宠讨好,她抬不起头来。
羲灵声音打颤:“你真看到我鹦鹉的样子了?”
谢玄玉神色复杂,眉宇噙着一丝不耐,像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话。
羲灵道:“看到了吗?”
那双长眉之下,双眸中一片暗色,在她这话落地后,眼神越发不虞,“对,我看到了。”
“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英勇霸气,绝世无敌,开天辟地第一女真君,羲灵王女,凤鸟公主,真的很英武。”
“所以大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羲灵脸上慌乱一瞬间全无,什么英武?她说的明明是鹦鹉。
谢玄玉抱胸懒洋洋靠在树干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直起身道:“你再不走,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羲灵回神,快步跟上前方人,眼中绽放灵光,“谢玄玉,你刚刚夸我了呀,话还挺好听的,再夸一句。”
谢玄玉实在懒得理她,快步朝前走去。
羲灵长松一口气。
谢玄玉道:“树林开始消失的时候,我就在下面喊你了,你睡得很熟,再晚一会,你就要和那群树还有小鸟一同消失了。”
羲灵微微诧异,环顾四周,连片树林消失不见,只剩下几棵枯树被月色勾勒出阴冷残影,几只乌鸦停栖在树枝上,周围是一片泥泞沼泽,蛰伏在飘忽不定浓雾之中。
跟在二人身后的灵修们,进入迷雾沼泽,小心翼翼走着。
“这地方太邪门,像是妖鬼藏身之地,连空气闻着都好似酸的。”
众人方走进来,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滴触碰到身上,激起一片冷汗战栗,迅速地将身上灵力都给吸走。
“嘘!别说话!”
两侧的枯树间有怪物在走动,巨大的身影被月色拉长,脚步声沙沙,众人置身其中不过片刻,已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放松警惕,脚下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有人低下头,往沼泽里看去。
“这下面,下面……”
沼泽之下,竟是一张一张死去之人的面庞,那些尸首被水泡得浮肿,面目狰狞可怖,甚有几人眼睛还睁着,眼球鼓起,白骨森森,令人一眼便起的恶寒。
水里人身上佩戴着灵剑、四周散落的也都是一些法宝宝物,皆是灵修。
“不过是神宵秘境化成的幻象,没什么好怕的。”
羲灵的目光从水中人抬起,对自己说道。
身前人道:“跟紧点,不要走散了。”
羲灵走近了点,抬手感知了一下腹内的灵力,治愈宝器她与谢玄玉商量过,她已先用下,然而筋脉恢复需要时间,最快也得四五日,同时补给包中的灵丹,最多只能撑三日,只怕经脉恢复前,自己便要灵力耗尽。
“随时可能变回鹦鹉”的阴影,笼罩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羲灵低下头,在她翻看灵图时,谢玄玉的耳畔边,有白色雾气慢慢汇聚,一只妖鬼悄无声息出现。
对方声含蛊惑:“杀了你身边的那个女灵修,她只会给你拖后腿,跟着我们,我们给你带路,走出迷雾沼泽……”
妖鬼的声音骤然尖利,被冷剑洞穿胸膛,心口迅速地收缩坍塌。
谢玄玉收回冷剑,看着妖鬼化为一团雾气。
然而鬼魅的话语,只存于谢玄玉耳畔,并不能为羲灵所听。
羲灵环视一圈道:“这边小鸟带不了路,它们都没了气息,只是一些死了的小鸟躯壳。灵图上显示,往北走一直走,便能离开这处迷雾沼泽。”
“尽快往北走,今日结束这一关。”谢玄玉道。
二人起身离开地面,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羲灵回首,旁边的沼泽地,伸出一只巨大的鬼手,本是要攻击羲灵刚刚所站的地方。
羲灵心有余悸,看到那鬼手没捉到她,又转而去攻击旁人,很快便将一灵修拽入沼泽地中,顿时引起一片惊叫。
玉盘上的幽光,很快又灭了几道。
羲灵忍住心头的悚然,转身跟上前方人。
这关消耗巨大,须得穿过重重迷雾,又得分出心思应对随时可能从沼泽里出现的鬼手,同时天空又开始下雨,比起以往,更黏腻、更冰冷,如利刃一般落在人身上,带来刮骨一般的疼感。
二人向北,一路斩杀鬼怪无数。
走了半路,却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谢玄玉俯眼凝望,道:“你发现不对了吗?”
羲灵道:“水位在上升,我们来的地方已经淹了一大半。”
沼泽在上升,关卡用雨水冲尽他们的灵力,是在限制他们的时间,逼他们快速通关,否则下方的那片沼泽,便是他们的归宿。
大雨滂沱,二人身上的防水罩被削得越来越薄。
羲照的传音在此时传来:“你们在哪?”
羲灵打开玉简,羲照道:“我刚刚变回鹏鸟真身,往上面飞去看了看,那雨水打在身上,和下刀子一样……”
她正要将方位告知,忽觉手腕一紧,转过身来,看清楚眼前景象,瞳孔剧烈一缩。
“轰隆隆——”
洪水袭来,波浪翻涌。
防水罩被波浪一拍,顷刻四分五裂,二人被水流冲开。
羲灵后仰,跌入滚滚波浪之中,水面之上江流纵横,水面之下是一片寂静,视野所及昏暗无比。
羲灵口中吐出气泡,甩了甩脑袋,逼自己清醒过来。
她努力挥动双臂,往上游去。
脚腕处却传来一股力量,羲灵回首,有水草缠绕上她的脚脖,她立刻变幻出匕首去割,却在靠近的刹那,水草中化成一颗死亡灵修的头颅,眼中泛着绿光,骤然凑近。
“你们逃不出去的!”
羲灵憋气,隔断野草转身,另一灵修凑到面前,“雨会连下数日,你们身上的全部灵力都会被冲刷干净!”
“你们凭什么觉得能度过这片死亡沼泽?靠着意志,还是本能?”
“这片水域,没有仙气笼罩的,长老们没有告诉过你们,真的会丧生此处吗?快回去,仙气正在消散,在那之前,你们还有机会逃走!”
“哗啦啦!”羲灵被一只手臂拉出了水面。
她口中吐出水,看着眼前人。
谢玄玉碎发潮湿,问道:“你没事吧?”
羲灵摇了摇头,将口中水全都咳出,抬起头,天快亮了,晨光被薄雾筛得熹微,而四野茫茫一片,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水,宛如一座水做的囚笼中。
“这里的仙气在消退。”谢玄玉的目光锐利,“长老们的灵力送不到这里来。”
要么现在选择退出秘境,要么选择待下来,可一旦通不了关,沼泽中死去灵修便会是他们二人的下场。
玉盘上,更多的光亮暗淡了下去。
羲灵道:“先往仙气浓郁的地方去。”
二人起身离开,而此刻水面百丈之下,一处昏暗的洞穴,有人正藏身其中。
穴口布下了一道结界,将一切隔绝在外。
黎诏手缓缓放上洞门口,结界的纹路立马显露出来,如水波一样的触感,实在是柔和。
可谁能想到,结界之外,洪水滔天?
他唇角微微上扬:“还是妹妹你想的周全,进秘境前,特地让明业长老调动了神宵之力,现在我们要想想,怎么将羲灵引到那一块没有仙气庇护的地方。”
黎诏听不到她的回音,转过身来,见少女一袭白衣席地而坐,自进秘境后,她一路被人追袭,白衣沾血,浑身狼狈。
黎诏见到她目光虚无望着眼前的洞口:“你想收手?”
黎琴回神:“没有。”
“是吗,可我何其了解,你分明在犹豫,不然隔了这么久,你还不对羲灵动手,你在等什么?”
黎琴的目光微微闪烁。
“你当她好友,可她未必真心只待你一人,她对谁都一样,你还不明白吗?”
黎诏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安插在学宫的眼线说,羲灵进秘境前见了羊滢,送了一只耳珰给她,为什么,你能猜到吗?”
黎琴抬起头,眼中一瞬间凝结冷意。
“因为羊滢左耳听不见,若戴了耳珰,耳珰摇动,羊滢便知道有人在对她左耳说话,你看,羲灵心思这么细腻,对谁都一样,不独独你一个。你背叛了她,还觉得她会原谅你?”
黎琴终于扶着洞穴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
几滴鲜血落在白皙的手背上,白愈白,红愈红,今日身上大小伤口,都是拜羲灵所赐。
“羊滢还没有出去?”
“还在呢,羲灵帮她找了个好队友,得以一直在秘境存活到现在。”
玉盘上那象征羲灵生命体征的幽光摇曳,倒映在黎琴的眼眸中,她眼里是一片疾风骤雨:“那就一起死好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羲灵抱住一颗浮木,在水中浮浮沉沉,根本找不到出口。
谢玄玉道:“灵图上显示,此关的出口,便是下一关的入口,我以五行之力感知过,那里是一片火海。”
羲灵长吁一口气,这一关都过得如此艰难,到下一关还有灵力可用吗?
她道:“若是有什么办法,能一下通两关便好了,这雨水为什么总是在下?”
二人抬头望向天际,半晌无言,羲灵与他对望一眼,道:“你也想去上面看一看。”
“是,不过越往上,雨越尖利似刀。若是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着去探一番便好了。”
所有人都在想着找到出口,二人倒是想着怎么去上面看一看。
恰在此刻,玉简来了传音。
羲灵将玉简打开,听到了羊滢的声音。
“羲灵,你在哪里?我已经到你说的地方了,你怎么还没有来?”
羲灵思绪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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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羲灵从没给让羊滢去何地方,羊滢怎会收到传音的?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当羲灵从她口中听到,她身处何方位时,连忙从水中起身,朝着那处飞去。
那个地方,她与谢玄玉才经过,那里根本没有灵力环绕,羊滢若待在那处,定会被湍急的水冲走!
谁会引羊滢去那里?一个名字浮上心头,羲灵眼中浸起杀意。
水面汹涌,波涛滚滚。
羲灵竭尽全力朝那里赶去,谢玄玉一个瞬移来到她身边,蹙眉道:“你去哪里?”
羲灵道:“我去寻人,你在这里等我便是,不必跟上。”
青鸾的真身幻化而出,振翅穿过雨幕,她双眼巡睃着,在茫茫水面上搜寻,很快锁定了一浮在枯木上的黑点。
水面不停地拍打在羊滢,那浮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翻倒。
“羲灵!”羊滢看到了她。
羲灵俯冲而下,在水浪即将吞噬羊滢前,施法将羊滢送出了这里。
同一时间,一只飞刃从暗处飞来,羲灵侧身躲过,认出那是黎琴的武器。
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见一只浮动紫火的灵球直朝自己双目袭来。
是剜目珠!
珠子散发着灼热火光,一路周围的空气都在滋滋作响,羲灵闭上双眼,感觉到那珠子堪堪擦过自己的眼帘。
连续两个暗器,她都侧身躲过,身子因为翻腾,一下靠近水面。
下一刻,水面猛然炸开,“轰隆”一声,一只水做的鬼手伸出,将羲灵拽进了水中!
水面“咕噜噜”冒泡,那鬼手一下消失无踪,再没有了一丝踪迹。
“羲灵!”
秘境之外全场哗然。
“小师妹呢?刚刚那刀刃从哪里凭空飞出的?谁要伤她,这边可没有仙力庇护,真的会死在水里的!”
“玉盘上的光灭了下去,她没有出秘境!”
“那谢玄玉呢?我方才看到那鬼手出现时候,他影子掠过也冲了下去,他也不见了?可玉盘上的光还亮着。”
出了这样大的事,长老们焉能让试炼继续下去,神色凝重,纷纷让秘境中学员赶紧退出。
水面翻腾,水下是尘嚣远去。
羲灵被鬼手拽着往下坠去,那些水底死去灵修的面庞,都幻化成了绿光,逐渐远去。
光亮越来越远,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夺取走羲灵的呼吸,她的灵力也在变为青鸾鸟时几乎殆尽。
眼帘阖上前,她好似看到了水面上有一道身影朝着她游来。
“羲灵。”
不知坠了多久,羲灵身上来自鬼手束缚骤然被人抽走,她身子落了地,意识昏暗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喊她。
羲灵怎么也睁不开眼,全身好似散架一般,水堵在嗓子尖,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人伸出一只脚,轻轻踢了踢她,羲灵肚子挨了一脚,又吐出更多的水。
那人蹲下身,呼吸近了,“瞧着和她爱哭鬼父亲一个样,她的女儿真能继承王位吗?”
说话的是一道女声。
父亲。
她的父王母后已经失去一个孩子在海底了,不能再失去一个。
羲灵缓缓睁开了眼帘,四周刺眼的光亮映入眼中,她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接着将手缓缓移开,入目是一张女子艳丽的面庞。
羲灵从地上撑起身子,长发披散在前,环顾四周,这里不是水底,更像是一处鸟的巢穴,浮在巨大的书卷之上,地上清波晃荡,这是一处幻境。
羲灵抬起手掌,自己还活着。
“你是谁?”她问道。
浅绯色衣裙的女子直起身,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是我将你从水鬼手上救了下来,带你意识进入了这片幻境,你不认识我?”
羲灵摇摇头,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郎,一身长裙曳地,青丝挽成圆润发髻,簪着各种羽毛、佩戴红色宝石珠簪、衬得人鲜妍清丽。
她从地面爬起来,环视这处巢穴,确认无疑,此人是鸟族之人。
而面前人,她只是往她身边一站,便能感知到她身上磅礴的神力。
一个鸟族人、拥有神力、且唤羲灵的父王为“爱哭鬼”……
父亲与她说过,年少时有一次,他遭遇伏击昏迷,迷蒙之中,便觉陷入一幻境。
梦中如梦似幻,有一人轻轻踢了他一下,让他醒一醒,见他醒不过来,气得跺脚骂他:“起来,没用的爱哭鬼。”
那是父王透露过,唯一一次,可能遇到羲媱神女的机缘。
羲媱神女,乃是凤鸟族始祖女神,又或者说,是四洲灵族的始祖女神。
其父亲生于烈火,是天地间第一个神,然而在他的统治之下,四洲民不聊生。
是羲媱神女,不满父亲的统治,以一支穿云箭射下父亲的头颅,结束了其父的统治。
听闻,羲媱神女陨落前,流传于世的一道秘籍,记载着她毕生所学,注入自己最后一丝灵识。
唯有过其考验者,秘籍才会显现。
羲灵父王一直以来,都觉得是他那次没能挣脱意识的束缚,导致未能通过神女的考验。
错过此机缘一次,此后数万年,再也没有过第二次。
这是凤鸟族秘辛,不能为外人所知。
而眼下,一个凤鸟族的女神,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羲灵屏息问道:“你是,羲媱神女?”
15.斩薇
“是我。”
羲灵抬起头,望着王座上的女子。
四洲翼族以凤鸟族为尊,实则是以羲媱神女为尊,视神女为精神图腾。
便是当今统治四洲的神主,在上古时期,面对羲媱神女,也得退居一旁,为神女让道。
羲媱道:“你父年轻时,我曾幻化秘境救过他一次,可他未曾醒来,倒是没想到,几万年后,我又选中了他的女儿。”
羲媱神女声音轻渺悠远,若来自远古。
“羲灵,我关注你很久了,在你三千岁那年,你与你兄长被海兽卷进水中,我便注意了你。”
羲灵的神色因为“兄长”而微凝。
“你兄长为了救你,溺死在海里,你却活了下来,你的父王母后不曾因此怪罪过你,你却难以释怀,是不是?”
“所以你拼命弥补,日夜苦练,不曾断过一日修炼,只为求早日独当一面,为你父王分忧。”
神女的话语极轻,却像一把无形的刀,慢慢揭开她心底深处的秘密,那些已经结痂不能示人的伤口,再次被残忍地剥开。
“后来,你来明泽仙宫,与你的家人分离,聚少离多,你还有一个妹妹,与你父王母后朝夕相处,你面上从来不提,却十分羡慕,甚至觉得父母偶尔爱你的妹妹,比爱你更多。”
“没有。”羲灵打断。
她的眼睛轻颤,“是我主动提出来仙宫,这些我早就预想过,我比妹妹年长许多,可我爱她,也爱我的父王母后。”
羲媱神女凝望着她,话锋一转:“可,你被调换了气运。”
“被至亲至爱之人。”
羲媱道:“你需要有人为你平反,需要有人为你张口,需要他为你鸣冤,被至信之人夺去不好受吧?你习惯了将一切都藏在心里,表现得满不在乎。会伪装才是强者,羲灵,你比你的父亲强太多了。”
她化作了一缕青烟,围绕上羲灵,双臂轻轻攀上她,“在你历经雷劫被调换气运,我就应该出现了。”
但她没有。
羲灵感受着她的气息,耳畔回荡着她的声音:“因为那时我还不敢确定,你的本心如何,今日看你舍身救你那位友人,我才确信可以选中你。”
羲媱神女残存于世的最后一抹神识,为她挑选能继承遗志的继承人,需要满足三个要求:
一为,天赋卓绝,灵心慧性。
二为,心性坚韧,求道志坚。
三为,心道纯洁,本心至善。
可自上古以来,符合要求的翼族人屈指可数,便是羲灵的父王,也折在了“坚韧”二字之上。
“所以,神女选中了我?”
羲媱眼眸倒映着她的面庞,伸出手,掌心浮现一把灵弓。
紫色的弓身,覆盖着华丽的紫色羽毛,其上灵力涌动,她示意羲灵接过,羲灵轻轻一拨,力量流泻而出,直达心田。
那一刻,她好似感受到了洪荒古力。
“这是我陨落前,打造的最后一把弓,从未示人。”
羲灵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斩薇。”
这世间最渺小的是微尘,最庞大的也是微尘。
那这世间最厉害的兵器是什么?
是能斩断世间一切的微尘的武器,令寸草难复生,令天地颜色颓变,令世间陷入荒芜。
斩薇斩薇,一动可以惊天地。
羲灵轻抚弓身,紫色的灵力倒映在她面颊上,如水波一般流动。
羲媱看着她的动作:“此弓蕴藏着我昔日神力,唯有你达到我的要求,它才会真正属于你,翼族之大,鸟兽之多,总有比你更合适的继承人。若你无法驾驭它,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再寻旁人。”
羲媱以为少女听罢,定会做那小辈抱拳之状道谢,却不想她开口,道:“此前万年,凤鸟族都未曾听过神女现世,如今神女却选中我,那想必,这万年来唯有我才能叫神女满意?”
她眼中光亮灼灼,“我会叫神女对我刮目相看,彻底放心将此弓交给我。”
羲媱道:“你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吗?”
“我要你,”她停下,看着羲灵良久,“成神。”
羲灵的神色定了一刻,“成神?”
何为神?神与仙力泾渭分明,隔着一条天堑,神的力量源于宇,源于宙……得天道的认可。
上古时期,众神出世,羲媱神女推翻其父的统治,此后众神混战,大洲各族陷入了一段时期的战乱,到后来战争结束,诸神陨落的陨落,沉睡的沉睡,只剩下几位真神还活着。
纵使诸神灵力凋敝,“神”之一字,依旧遥不可及,近数万年已无仙人飞升。
“自我陨落后,凤鸟族便再没有出现过一个神,羲灵,我想你做到,可以吗?”
羲媱望着眼前人,回应她的,是少女回身一步,拨开灵弓,从搭弓到展臂,动作一气呵成,指尖掐住灵箭的箭尾,眯眼对准了幻境。
持弓而立,灵力涌动!
“哗啦”一声,那箭射出幻境,搅动境外水浪激流翻涌,掀起滔天波澜!
她只是搭弓试了一箭,可分明已至斩薇弓的第三境。
“我自幼苦练灵弓,成仙化神亦我毕生所求,自当竭我所能,掌握这斩薇弓七境,不会让神女久等。”
她眸色湛亮,没有丝毫退却。
羲媱轻撩眼皮,未置可否。
“哐当”一声巨响,幻境承受了一击,左右晃荡。
羲媱皱眉,看一眼幻境外,道:“有人在找你,将弓收起,你该走了。”
羲灵闭上眼睛,抬手刚要在额心掐诀离开,忽睁开眼道:“还有一事,我需求助神女。”
羲媱似猜到她心中所想:“是你体内的缄口术?”
“是,缄口术乃上古秘术,这段时间我一直被束缚,无法向众人吐露心声,若是我无端发难黎琴,只怕招来旁人口舌,不知神女可有办法助我?”
“我确有一人可以解你的困惑。”
在羲灵询问前,羲媱神女已抬手,掌中浮现一丝蓝色的魂魄,变幻出一道高深莫测的身影。
浓雾消散,此人浮于浓雾之中,一张面庞冷沉清隽,气度高雅,通身是不容侵犯的威严。
“此乃戒律真神,掌刑罚,断天事。”
羲媱道:“帮我一个忙,我的后人。”
戒律真神居高临下俯视道:“你的后人?”
他的眸光扫来,羲灵只是触及到他的视线,便觉识海一暗,整个人被拖入一处昏暗之地,四周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她立在审判高台中,一双眼睛出现在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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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审视着她,仿佛要洞穿她身上的一切。
短短一刻,审判台骤然消失。羲灵的意识剥离,一下回到幻境。
戒律真神收回了视线,声音高渺如来自天际,“她被调换气运,是欺天之术。”
羲媱道:“明辞,帮帮她。”
被唤为“明辞”的男子,面容清冷,目光淬着一层寒冰。
戒律真神与羲媱神女一同陨落,羲灵却不知二人最后一缕魂魄在同一处。
戒律真神的魂魄,化进了一小圆盘,俨然审判台的样子,落入羲媱的手心。
羲媱神女道:“需要之时,将此圆盘拿出,祭出阵法,戒律真神会现身,开天地审判台,你若有冤屈,凡参与的人,都会受到该有的惩戒。”
“有罪之人,从无遗漏,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放过。”
那圆盘落入掌心,羲灵心中被缄口之术笼罩数日的阴影,终于透进来一丝光亮。
得戒律真神的一丝魂魄,只要出了秘境,便能审判黎琴与黎诏,所有参与的人,都会遭遇惩罚。
从始至终,皆由戒律真神主掌审判,甚至不用脏羲灵的手。
羲媱神女看似高冷不近人情,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她从幻境之中退了出去。
水底漆黑,伸手难见五指,羲灵将圆盘与存着羲媱神女意识的册子收入小袋中,挥动手臂向上方游去。
四周气压极低,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
她的哥哥便是死在了水里,她实在害怕漆黑的水底。
她努力朝着上方游去,长发在水里散开,海藻一般铺在身后。
却在此时,水底传来巨浪翻涌之声。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越来越近,仿佛在积攒着力量,就要爆发。
“哗啦啦”,一条水波做成的龙嘶吼,朝着她的地方急速地飞来,羲灵想要躲开,周边的水域却被生生劈开。
水底撼动,水浪翻涌!
羲灵的身体两侧,涌起千仞高墙一般的巨浪,她头顶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羲灵抬起头,江面之上,一人独立于高处,谢玄玉玄袍在风中猎猎,任水浪滔天,不影响他分毫,犹如这片水域的主人。
沾水碎发拂过他的眸子,他微微抬手,水龙化为长剑,重回到手心。
那招剑化水龙,令江河倾倒,水浪破碎!
羲灵身后羽翼生出,振翅飞出水面,来到他身边,谢玄玉目光依旧冷淡,似乎方才一剑劈开水域拉她出来的不是他。
他打量她一眼:“你身上的灵力变了?”
羲灵道:“变了吗?我以前的灵力是什么样的?你很关心我?”
谢玄玉扫她一眼,没有作声,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穹。
“这里的天空有问题,你我想办法打通这片天穹,破开两关。”
既然下面出口难寻,那就从上面找。
谢玄玉秉持速战速决的态度,正要让她停在原地,自己上去先看一看,却觉身边人后退一步。
少女手中幻化出一把紫色长弓,拉弓搭箭,眼眸轻眯,注视天穹,手拢弓箭,弧如满月。
当磅礴的神力一出,谢玄玉眼尾微勾。
秘境内外,众人皆惊。
一个仙阶之下的灵修,如何能使出神力?
16.轻触
万象无极阵,由羲灵独创,置身法阵中的人,意识会被锁住,灵力会被束缚。
英招触碰到法阵的一刻,它眼前蓦然一黑,整个人被拉入了一片幻境之中。
幻境内时间流速比现实慢上许多,等英招摆脱幻境,回过神来,谢玄玉的剑也朝他刺来。
谢玄玉的眼睛,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英招这才惊觉,眼前人一双眼,是独属于渊龙族的眼睛,能探视一切深渊。
却也是这世间最深的深渊!
难怪,他被英招看到,却不会化为水!
谢玄玉手搭上英招的肩膀,如此近的距离,巨兽一个反扑就能将他拍碎。
然而下一刻,围绕在他们身边,千万滴雨水变成利剑,从四面八方的狠狠刺入英招的腰腹中!
那玄袍掩映下,男子肌肉匀称的手臂,爆发惊人力量,生生摁住巨兽,将它压入下方法阵。
阵法中跳跃出一只巨大的金色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将英招吞入了腹中。
整片天穹,都为这一股惊人力量撼动,隐隐地震颤。
天地间寂静了下来,下一刻,法阵爆破为水,消散无形。
透明水珠溅落在谢玄玉脸上,被纤长的指骨优雅地擦去。
羲灵听着动静,道:“结束了?”
“结束了。”
羲灵听罢,抬手去解发后的白绫,许是因为看不见,手胡乱地去解白绫,不想将头发与白绫缠绕在一起,越解越绕,又用力扯了扯,非但没解开,反倒缠得更紧。
羲灵头皮被扯得生疼,两根细眉蹙起,接着便觉男子的手,搭上了她的指尖。
他的呼吸从后方柔柔拂来,令羲灵后脊微僵。
他指尖温度传递而来,到达她掌心,传递来一股麻意,羲灵指尖微微蜷起。
想到外面的人定然在看着他们举止,羲灵催促道:“可以快一点吗?”
谢玄玉淡声道:“你打了个死结,很难解。”
他解得极慢,身上清冽的气息缠绕上她衣袂,包裹住她,碾过她周身的防线,令羲灵整个人不自在。
羲灵只得耐心等待,感受着他指尖穿于发间,慢慢将发丝抽出,竟没有弄疼她一丝一毫。
白绫从羲灵眼前消失,光亮重新跃入眼中时,羲灵一下侧身,二人之间距离重新拉开,她身上不适感也顿时一扫而空。
只是这样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动作,自然也收入谢玄玉收入了眼中。
他神色无波看她一眼,手上白绫散为无形。
处理完了英招,剩下还需处理的,便是眼前这片天穹。
谢玄玉的剑朝着苍穹攻击去,同时羲灵抬起手掌,牵引斩薇箭发力。
“咔嚓”,是苍穹的裂开的声音,裂痕如蜘蛛网一般蜿蜒。
羲灵抬起头,凝望着眼前天空:“我一直觉得古怪,这里雨水酸酸的,鬼水翻腾,荒草不生,倒是像一个古兽的身体……”
就连天穹偶尔震动,也像是野兽的身体在翕动。
羲灵转头看向身边人,谢玄玉道:“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
二人击碎天空,幽湛深邃的穹顶,在这一瞬间,竟然如同一块巨大的镜子坍塌爆破,千万只碎片突然飞溅。
羲灵从碎片与碎片之间飞出,在虚空回首望去,刚刚的关卡果真身处一巨狗状的古兽“混沌”身体中。
随着天穹破开,灵力维持的古兽身形也轰然坍塌。
“砰砰砰!”
一阵爆破声响,不止第二关,连带着古兽体内的第三关也破开来!
秘境外修士,看着这一幕,皆热血沸腾,
神宵秘境的关卡,由上古几位神设置的,原来不用循规蹈矩,另辟蹊径,也能破除。
这方法虽然粗暴,可便是简单,只要灵力够强,就能直接打穿!
那二人从秘境中出来了,众弟子乌泱泱一般如潮水都围过去。
羲灵。
高台之下,黎琴在看着那一男一女,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几位长老亦从座位上起身,朝着那二人走去。
满场沸腾,黎琴却心如火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羲灵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从鬼水沼泽活了下来?她不是最害怕水的吗?
听说她不只打通了关卡,同时获得第二关第三关掉落的神级法宝,甚至击落英招,秘境还附赠额外奖励。
黎琴指甲深深地钻入掌心,鲜血顺着掌心滑落尤为察觉。
众灵修源源不断朝着高台涌去,摩肩擦踵,黎琴被挤到了一旁。
她仍抬着头,隔着茫茫人海,高台之上的那道身影,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突然俯眼望来。
只一眼,二人便目光遥遥相接。
羲灵看到了她,眼中灵光灼亮,颊边笑涡越发明显,朝着人群展臂,用力挥手。
那手上戴着的宝珠耀目,如一根尖利的针,狠狠地刺入黎琴眼中。
人声鼎沸中,黎琴忽然笑了。
等着,羲灵。
学宫的广场两侧,栖息在树梢中的小鸟飞腾起来,交头接耳,谈着广场上的事。
不出几日,凤鸟族王女在学宫大杀四方的事迹,又要传遍整个鸟族。
在这时,羲照挤进羲灵身边,朝着众人挥手,回头对羲灵道:“你们二人竟然打爆了两关!”
羲灵极其享受这种时刻,鸣鸣自得,“对啊!”
她的手探入斜跨小袋,那里存放戒律真神魂魄的小圆台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再等等,再耐心一点,羲灵在心中劝着自己。
要等人多一点,整个台子再搭大一点,学宫中所有人都来,到那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召唤戒律真神。
这时,宗沅和苍星洲也挤了过来,到谢玄玉身边,道:“老大厉害,竟直接打爆两关,这奖励也太丰厚了……”
“对啊,原定就有两个治愈宝器,现在又在隐藏关掉落治愈宝器,第二第三关各自掉落神级杀器,还有英招附赠的小兽,几滴那道友榜,老大你和羲灵,直接冲到了前面。”
宗沅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羲灵听到自己的名字,朝宗沅看过来,宗沅身子一定,立马想到此前和谢玄玉传音,对方叮嘱自己,羲灵就是第二个老大的话。
此情此景,他竟不知怎么称呼羲灵好:“羲灵老大,不是,老二,也不对……”
羲灵眯眼,宗沅立马道:“王女好!”
羲灵眉眼轻弯:“下次见到我,还要打招呼哦。”
宗沅:“……”
羲灵转头,问羲照:“对了,阿兄此次排名如何?”
“还算不错,捞到了不少掉落的法宝。”
羲照在最后时刻,才被英招变成水,踢出了秘境,但一出来就迎接了众人目光洗礼,当然鄙夷居多,却也风光无比。
不过最令羲照满意的,还是那“最合拍道友榜”的奖励,乃是一东海莹光珠,闪闪发光,小鸟最是喜欢。
羲灵听他说完,连忙道:“这个榜单,我和谢玄玉排在多少?”
若是羲灵早知道这个榜单,自己在秘境,就算装装样子,定然也要和谢玄玉好好演一场,拿到第一的。
“你们是第一啊,第一奖励是一件霓裳霞衣,还有一个灵珠妙树,可以结灵石,掉落宝珠。”
这是道友榜单的奖励,以安慰的成分居多。
羲灵看到那霓裳霞衣,却眼睛都亮了,跑过去一个伸臂,探入衣中,顿时周身金光大亮。
至于灵珠妙树盆栽,羲灵大方送给谢玄玉,“你缺灵石,这个送给你,贴补家用。”
谢玄玉:“……”
他垂眸冷淡看一眼手上的小盆栽,没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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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灵则反复观赏着身上的霞衣,那霞衣化作雾气,浸入了她身上,让她原本的衣裙,如描上一层金边。
“真好看呀,以后有什么大场合,我穿着霓裳霞衣,这样所有人就知道,哇,羲灵王女要出场了!”
她说完,抬头看到两道身影走来,众人恭敬的让开一条路。
羲灵看清来人,连忙随着众人行礼:“师尊。”
一男一女并肩走来,男子头束金冠,神色雍容,乃是谢玄玉的师尊,祝衡上神,他身侧红衣女子,举止高雅,飘然出尘,面容不见丝毫衰老痕迹,则是羲灵的师尊,苍琼上神。
这二人亦是道侣。
比起仙阶的几位长老,方才这两位上神,高坐高台上,看着秘境内发生的一切,可沉稳太多了。
谢玄玉对祝衡上神作礼:“师尊。”
羲灵亦朝着苍琼垂首:“师尊。”
苍琼上神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羲灵,你在秘境中的表现极佳,的确配得上这一次试炼第一。”
羲灵笑道:“多谢师尊夸赞。”
“只是,”苍琼话锋一转,眼中浮起冷色,“你与黎琴在秘境前,到底起了什么争执?以至于大打出手,你还要令学宫其同窗,处处刁难她,为你解恨?”
话语不悦,分毫不掩饰,“解恨”二字,格外刺耳。
羲灵没有直接回答,手探入斜跨袋中,轻轻抚摸里面装着的小圆盘,此时此刻,广场上聚满同窗与各族灵修。
等了这么久,人快到齐,也该轮到戒律真神出场了。
她的指尖在暗处掐了一个诀,却在此刻,一道女声响起:“等等。”
众人循声望去,黎琴白衣胜雪,缓步走了进来。
诸位长老望向她:“何事?”
黎琴缓缓走到高台之下,双膝“扑通”跪下。
便是这一声,让四周都静了下去。
黎琴将宝剑放在身边地上,“还望诸位长老为我做主!”
苍琼微微皱眉:“你有何话,站起来说。”
“这段时日,学生饱受欺凌,苦不堪言,受尽委屈,今日见诸位长老在此,才鼓足勇气,向长老们吐露实情。”
她口中那句“饱受欺凌”一出,立马令有些人,想到了她无端与羲灵关系破碎上。
苍琼上神道:“有何委屈,但说无妨,若是属实,学宫自当为你做主。”
黎琴这才道:“徒儿多年来,在修炼之道上屡屡碰壁,一直难以突破瓶颈,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欠缺,可原来被羲灵调换了气运!”
“什么?气运?”
“这如何调换的,黎琴在说羲灵调换气运?怎么可能!”
这话一出,立刻掀起了嘈杂议论声。
羲灵平静注视着黎琴。
黎琴目如泣血:“徒儿从前,预收以为自己灵根不佳,所以苦心修炼,可直到前段时日,渡雷劫时,才知自己难以飞升,是因为被一人换了气运!”
她缓缓抬起头来,那张清冷苍白的面庞上,眼中浮满泪珠,两颊沾着泥土,别添几分倔强。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羲灵。
黎琴踉跄起身,抬起手掌,放在另一只手的腕骨上,立刻出现一道金色无形的细线。
羲灵低下头,看到那无形金线,勾缠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此金线就是调换气运的佐证。被调换气运双方,可以用金线感知对方,彼此命运相生交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被羲灵吸血,被偷去了所有修炼心血。”
羲灵听出来了,唇角微微上扬,这是要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将她自己所做的丑事泼到自己身上?
她是觉得自己中了缄口术,无法为自己申冤,便真的百口莫辩吗?
长老蹙眉道:“羲灵,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望向羲灵,等着她开口。
17.有异
既然黎琴敢当众这样污蔑羲灵,以她缜密的性格,想必留有后手。
羲灵不为所动,等着她亮出底牌。
她身后的羲照,挤开众人,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那点资质,值得我妹妹夺你气运?黎琴你疯了不是?”
黎琴的神色分毫没有被这句话影响,一身单薄雪裙,衬得脸颊冷白。
“既然我的资质平庸,那羲灵为何还要觊觎它,将它夺走?”
“今日她夺我气运,换我二人命格,后日是不是便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吗?”
她声音微哽:“羲灵,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对我实施了禁术?”
“那一日我渡雷劫,你是不是为了杀我,在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的陷阱!”
话语落的一瞬,羲灵体内缄口术发作,无形的朱杀丝缠绕上她的脖颈,一点点抽走她腹中的气息,不允许她开口回答一句话。
满场寂静,皆等着羲灵回答。
“羲灵,你说,是不是?!”
黎琴再次逼问,眼中泪珠夺眶而出:“你害我变成如今模样,抢走我的灵力,占去我的一切,令众人奚落我,百般针对我!”
羲灵注视着那双眼睛,她曾抚摸着夸赞漂亮,可此刻里面浸满恶毒。
缄口术在掐她的脖颈,逼着她给出与内心相反的回答。
在场所有人目光皆落在羲灵身上,那张面容无动于衷,神色越发冷淡,甚至有些淡漠,仿佛只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黎琴后退一步,见她不回应,袖中变出一物。
那是一只水镜石。
镜中清楚了记录下了,黎琴渡劫时,另一道暗影飞出,是如何开出夺命的法阵,要夺黎琴的命数。
镜中画面一出,掀起轩然大波。
试问明泽仙宫,谁有这个本事,能够施展这种禁术?
放在符篆、阵法一术,向来第一的羲灵身上,完全可能做到!
“是你吗,羲灵?”
数不清的语句从各个方向,飘落到羲灵的耳中。
长老们震惊的、与她素来不和师兄师姐嘲讽的、师尊怀疑的,众人不敢置信的……
“羲灵小师妹不像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残忍之举?”
“可那水镜石中所记录的景象,千真万确假不了,难道黎琴还能凭空生出这一段景象不成?”
“羲灵开口呀,若是有冤、或是另有隐情,赶紧给自己辩解!”
羲灵漠然看着黎琴,只是这副神情,又被众人解读出了许多来。
黎琴的身后,走出了几位执戟仗剑的羽民国人。
黎诏来到黎诏身边:“今日便揭穿这凤鸟族王女的虚伪面目,请诸位见证,为我羽民国公主讨一份公道!”
“什么羽民国,你们鸟人还敢来讨要公道!”羲照骂道。
“放尊重点!”
那句“鸟人”,引得羽民国几位侍卫不满,当场拔出长剑,此情此景,凤鸟族的灵修哪里还能袖手旁观,立马围上去,与黎诏几人扭打在一起。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哥哥!”羲灵的声音响起。
羲照回头,见高台上方羲灵红唇微启:“回来。”
羲照这才骂骂咧咧松开黎诏,“鸟人,给我等着!”
骚乱停了下来,黎诏目光狠厉,抬手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衣襟。
黎琴仍在与羲灵对视。
浓烈的恨意弥漫在心头,她想到即将手刃仇人,全身血液都叫嚣着,兴奋无比。
这万年来,她压抑的仇恨、妒忌、不甘、想要得到她认可,却又难以抑制对她厌恶……各种情绪在心中交织。
这份感情,她亲手搭建,如今又亲手摧毁,看着它支离破碎。
怎么能不恨呢?自己被羲灵夺走了一切,被夺去了父母。
那现在,她就要杀了凤鸟王的女儿,让羲灵死在自己手里。
她也只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众位长老看向苍琼上神:“苍琼上神,这到底是你座下两位徒弟的事,当由你来决断。”
苍琼神色复杂,“黎琴,你可有人证?”
黎琴愣了一瞬,道:“师尊何其偏爱羲灵,水镜石只记录真实情景,不可能作假,师尊既已看到,为何还要询问人证?”
苍琼看她泪珠闪烁,身子轻轻一震。
“且,我的兄长便是人证。”
黎诏走出一步,“是了,那日我妹妹收到羲灵遇到危险求助的传音,立马入禁地寻找羲灵,不想雷劫提前到来,又遭到羲灵算计,九死一生方才逃脱。”
话语说完,几位学宫中师兄师姐,纷纷为黎琴作证。
“当时我们与黎琴在一起,她的确收到了羲灵的传音。”
苍琼拧眉看向羲灵,“你呢,羲灵,可有话要说?可有人证?”
羲灵没有回答,这几个灵修,便是和她在学宫不合对上的那几个。
她看向黎琴手中的水镜石。
水镜石一向只记录真实发生的事,为何今日会展现错误画面?
是因为气运被调换,体现在水镜石中,她羲灵就成了算计人的那个,对吧?
至于她的人证——
羊滢因为秘境中仙气撤走,受到鬼水沼泽波及,受伤先回了寝舍。除了她,学宫没有人可以为她证明。
黎琴道:“还望长老即刻决断,惩治羲灵!”
苍琼上神转过身来,目光微寒:“羲灵!”
一旁的谢玄玉忽然开口,“羲灵渡雷劫那日,弟子便在林中。”
他话语一出,在场人皆敏锐捕捉到了关键的语句。
什么叫,羲灵渡雷劫?
黎琴的神色紧绷。
谢玄玉何许人等?
祝衡上神座下首席弟子,明泽仙宫年轻一辈第一人,在天然幕强的灵界,自然颇得诸位弟子的敬仰,只是性格桀骜,一向不参与学宫中事,今日却突然开口,那众人必定是要听一听的。
只怕,他知道些许内情。
长老道:“你看到了什么?”
祝衡上神道:“玄玉,你说,渡雷劫的是羲灵?”
谢玄玉道:“那日弟子入禁地,撞见黎琴兄妹,在林中搜罗着什么人,倒也奇怪,此前亲眼看到是羲灵渡雷劫,飞升成仙的反倒是黎琴,今日听调换气运一说,一下便明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羲灵察觉到他投来深深的一眼,心颤了一下,不知他是否会往那被黎琴追杀的鹦鹉身上想,但一时也顾不上此事。
黎琴道:“少君偏袒羲灵,与羲灵一同进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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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捆绑在一处,话语有几分可信?也不知羲灵是如何迷惑了少君,让少君对着水镜石记录的画面,还能颠倒黑白?”
“住口。”祝衡上神打断,自己座下弟子,岂容外人诋毁。
黎琴扬起头,看见谢玄玉点漆般的眸子中浮起冰冷笑意,眉梢勾染上不悦,黎琴被那眼神看得后背发麻,知晓自己定然是惹毛这位少君。
但她不得不继续:“旁人千言万语,抵不过羲灵一句话,她若有冤,自然早就为自己辩白,可为何迟迟不开口?”
“羲灵,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要说的!”
是了,从头到尾,羲灵都没有开口为自己辩白一句。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寻常人不得急着撇清干系,可羲灵为何久久不言?
到底是沉得出气,不屑辩白,还是说,当真做了恶事,被质问得说不上话来?
漫长的沉默,人群滋生出了异样的情绪。
然而众人看不到,羲灵体内的朱杀丝,如蛔虫在她身上游走,慢慢攀爬上她握着圆盘的手,阻断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羲灵的喉咙口升起一股血腥之气,指尖被束缚得轻轻颤抖。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长老们不解的,师尊疑惑的,羲照焦急的……
羲灵突然张口,满场嘈杂声静了下去。
“我的确,想要杀死黎琴——”
全场一片哗然!
谁也想不到,那素来待人和煦,对谁都明媚含笑的羲灵师妹,竟会做出残害同窗之举!
“不过。”她突然再次开口,声音传遍广场。
少女忽然笑了:“并非黎琴口中之事,而是因为,她夺我命格在先!”
黎琴的耳畔嗡鸣,如何也想不到,羲灵竟能挣脱那缄口术!
却见羲灵后退一步,早有准备的羽民国侍卫们,飞身猛扑而来,手中变幻出一条蟒蛇般粗壮的锁链,要当场将她锁住,却不想,她根本不是要逃脱,而是从斜跨袋中拿出一物!
一只墨色的圆盘从她掌心飞出!
她低下身,手掌着地,迅速祭出一道盘桓复杂纹路的圆盘。
迷雾乍起,长老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
羽民国侍卫们持剑,奔入迷雾,可接着,一股滔天的法力涌来,被猛地震出,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整片土地都在震动,像是一股力量自远古传来,在积聚着,等待着爆发。
众人只觉心都被迷雾攥住,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清身边人,议论着羲灵是不是要逃脱。
那圆盘折射出蓝光,当全场看清,迷雾后出现的那道身影时,齐齐定住。
一股无形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告诉了众人,那是谁。
戒律真神!
掌刑罚、管天事的戒律真神,凡是世间之事,错与对,善与恶,皆逃不出他的眼睛。
已经陨落数万年的真神,重新现世!
在羲灵的阵法传召之下!
浓雾散去,戒律真身幻象高达千仞,平等地睥睨众生,如在俯看蝼蚁。
在他身前,少女金色的衣袂飞扬,声音坚定清亮,响彻天地。
“今日今时,戒律真神在此!”
“为我羲灵鸣冤,还我被调换气运!”
“天地审判台,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