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 1. 这剧本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砰——!” 响亮的踹门声在耳边炸开。 结实的木门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碎成齑粉。 裴朝朝被这声音惊醒。 她被关在柴房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点月光从门口透进来,能瞧见门口站了个人。 因为背着月光,所以只能瞧见他身形的轮廓,宽肩窄腰,身姿笔挺。 与此同时。 裴朝朝脑海中响起好几道声音—— 【命簿上写了,裴朝朝在十六岁这年,魔修屠村,她爹为了保命,把她送给魔族少主当药人!】 【那她要完蛋了,接下来就要狠狠被折磨到死了吧?】 【啊,诸位,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又听不见。】 【再说了,她现在在凡间历劫呢,记忆和法力都被封住了,这命数都是为了针对她写的,她怎么可能渡劫成功!】 【渡劫失败就直接魂飞魄散了,她根本没法活着回仙界,还怕她找咱们算账不成?】 …… 议论声一句接着一句在脑子里响,有点聒噪。 裴朝朝听见这些话,倒也不恼,反倒笑了笑。 她是九重天上的朝露仙子,身份还算尊贵,不过结仇众多。前段时间因为被几位神君和魔君一起追杀,她走投无路,情急之下跳了轮回道。 这一跳,就被封住记忆和法力,投生成了个凡人。 于是她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活了整整十六年—— 天生眼盲,先天心疾,爹不疼娘不爱,生活困苦。 她以为自己所经历的都是真实。 直到昨晚,她被一缕灵息唤醒了记忆。 这灵息是她跳轮回道前偷偷留在天界的,和她神魂相连,会在危急时刻唤醒她神魂。 因此,她恢复记忆后,能借这缕灵息窥见天界的场景。 她听见仙人们的议论声,也感知到了自己命簿上的内容。 那时候,她才猛然发现,她人间这一世,本就是虚幻! 她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神仙们的恶作剧! 天上的神仙们想对付她,却无法插手人间事,于是就在她凡间这一世的命簿上做了手脚,加上了重重劫数,现在正看她笑话。 这些劫数,将从她十六岁这年,正式开始。 眼下,就是她命簿之中,劫数开始的时候。 按照命簿上写的,现在踹门的这人,是魔族少主江独。 他受了重伤,是来剜她血肉入药疗伤的,之后会把她手脚筋挑断、舌头割了,拴上锁链,像牵条狗一样带走。 裴朝朝:挺荒谬的。 她小幅度抬了抬头,往门口“看”去。 她这一世是天生眼盲,所以眼睛被白色绸布覆起来。 一抬头,月光就落在她脸上,虽暗淡,却也能清晰照出她面容来—— 皮肤因病有些苍白,月光下,有种透明感。鼻梁小巧,嘴唇丰润。 虽看不见绸布下的眼睛,却也能看出这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纯净明澈如朝露。 门口的江独见状,脚步微顿。 他突然“呀”了声,没头没尾笑了声:“可惜了。” 裴朝朝闻言,歪了歪头,回了句:“可惜什么?” 江独走到她面前。 因为夜里冷,所以裴朝朝这会儿正抱着膝盖,缩在柴房角落的草垛里。 江独顺势蹲下身,回答她:“可惜你这张脸。” 他抽出佩刀,用刀背轻轻拍了下她的脸:“一会儿我取血,会避开你脸下刀子的。” 即使蹲在她面前,和她齐平,他身上却仍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裴朝朝问:“你在夸我好看吗?” 江独坦然地“嗯”了声:“不过——好看也要当药人。” 裴朝朝恢复记忆后,试着用过法术,但法力却还被封印着,唯一能支配的只有留在仙界的那缕灵息。 不过也亏恢复了记忆,她还能念仙咒。 她念了仙咒,恢复了一点视力。 也不算恢复视力。 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东西,但是脑海中却能有画面。 这种情况下,眼睛看不看得见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此时她也能瞧见江独的模样,是偏野性肆意的少年人长相,很出挑。 他现在一身血,脸上也有点血迹,却不显狼狈,反而衬他气质,有种大开大合的锋锐感。 裴朝朝笑了下:“你需要药人?” 她问:“为什么呢。因为你要死了吗。” 裴朝朝身上有种人畜无害的纯净感,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也像是在关心人。 江独搓了搓指尖的血迹,没说话。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分辨她究竟是真关心他,还是在嘲讽他。 虽然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嘲讽,他都要把她当药人用。 不过他活了这么大,还没人敢嘲讽他—— 他脾气不好,让他不高兴的人,就直接送去见阎王。 江独微微一笑。 心想, 如果她刚才那话是嘲讽,他会让她后悔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子里又恢复安静。 但裴朝朝脑子里热闹得很,她听见天界那些人又开始议论: 【笑死了,要死的是你吧裴朝朝!到底怎么敢这么说话的?】 【她一直有点小聪明,现在应该是在拖延时间吧。】 【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她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 【快割她肉取她血啊!我等不及看她被虐了!】 …… 裴朝朝听着天界众人的议论,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她这命劫,若是能渡过,就能回到天界继续做神仙。 若是渡不过,就神魂俱灭。 封印了记忆和法力,来经历这样的命本,确实很难不死。 但谁能想得到,她不仅恢复了记忆,还提前知道了命簿上的内容呢。 她弯了弯唇,饶有兴味地想—— 她可不会按照既定的命数走,所以仙界那些人,注定是看不见她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样子了。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那边江独看见她笑。 他隐隐直觉她这笑容不对劲,但她那张脸实在人畜无害,实在很难把这笑解读出“不怀好意”的意思。 江独有些拿不准。 他不喜欢这种飘忽感,如果面前换做是别人,他这时候就该一脚踹人脸上,让人好好说话了。 但裴朝朝…… 江独看着这张脸,竟诡异地生出个念头:不忍心让她那么狼狈。 他要她做药人,要取血剜肉,都准备绕开她的脸下刀子。 于是他一时间倒没想起要往她脸上踹, 只是把刀锋往她手臂上压了压:“你笑什么?” 裴朝朝没有说话,她手腕挪了挪,然后反手用指尖捏住刀背。 动作间,手指被刀刃划破了,一点血色从苍白的指尖溢出。 她却始终没有预料中的慌乱无措。 江独有点诧异,心说她怎么能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呢? 她看起来这么羸弱,甚至还眼瞎,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弄死她,她凭什么不害怕呢。 一点不忿感升起来,他持刀的手略微用力,青筋鼓出来,绕在手臂上:“问你话呢,说话。” 裴朝这时候,才似乎听出他语气里压着的不悦。 她没回答他,而是有点无奈地笑笑。 随即,她捏着刀背,把刀往自己这儿拉了一点:“过来些。” 江独就顺势朝她靠近了一点。 然而刚靠近了一点,他动作倏然停住。 裴朝朝轻声问:“怎么了?” 江独蹲在原地盯着她,表情变来变去,像调色盘一样。 半晌,他笑骂了句,戾气十足:“你算个什么东西,叫我靠近我就靠近?我凭什么听你的?” 裴朝朝听笑了。 她心说,这个江独,长得倒是很漂亮,但怎么像条暴躁疯.狗一样? 只是她心中虽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却纯粹干净,看不出什么嘲讽的意味,只像是听见了令她高兴的话。 江独心里更不高兴了。 他颐气指使:“闭嘴!你过来!” 凭什么他靠过去?她把他当狗使唤呢? 他使唤她一句,她能乖乖过来吗?过来干什么,被他下刀子取血? 他这边正思忖着。 那边裴朝朝听了他的话,似乎有点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江独嗤笑一声,心说,看吧。 她心里知道要当药人,离他远点还来不及呢,会乖乖过来就有鬼了! 然而这念头刚落下, 下一秒, 裴朝朝就微微倾过身,朝他这里靠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得极近,却又克制了分寸,保留了一点距离。 她身上的气味也在这瞬围拢过来,像是花木间朝露蒸发后的气味,干净柔和。 江独指尖一抖,本能展现出性格里的攻击性:“叫你过来你就过来?行,这么听话,那一会儿取你血你也别躲。” 他话这么说,持刀的手却暂时没动,似乎在等她反应。 不过裴朝朝刚才就被刀刃划破指尖了。 她手指这会儿还捏着刀尖,距离一拉近,手掌心也顺势被刀锋划破一刀血口。 伤口不太深,但已经开始往外汩汩涌血。 血珠子滴滴答答往下落,浸润衣衫一角。 她松了松手,不轻不重笑了声:“嗯?这不是已经在取血了吗。” 仿佛取点血,抑或当个药人,于她来说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这语气,甚至像是取不取血的不重要,能帮到他,她就很开心了。 江独:“……” 江独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见过很多人,在这样的情境下,或是哆哆嗦嗦求饶,或是佯装镇定拖延时间。但眼前这人,他竟是完全搞不明白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太荒谬了,她总不能真的这么乐于助人吧?她又不是菩萨! 心里那种异样感翻腾得更厉害了。 也就是这时候,裴朝朝抬起手来。 她一根指尖抵住他唇:“不过是一点血而已,你需要的话,我当然会给你。” 她说着,手指微微用力按了下他唇珠,于是血液就顺势落入他唇间。 一股清甜在唇齿间蔓延,不像腥涩的血,反倒像晨间朝露。 江独呼吸一顿,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搅得有点空白。 他身体下意识绷紧,一时甚至不知道该先注意唇间的触感,还是嘴里的甜味。 他垂下眼,再一次打量裴朝朝。 白色绸布搭在她鼻梁上,所以看不见她眼睛,却依旧能从她脸上读出人畜无害来。 他却忍不住想, 或许她是在伪装呢? 做出一幅出柔顺听话的样子,甚至主动取血,只为了降低他的戒心,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走? 总不能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于是直接乖乖就范了吧。 这时候, 天界众人瞧着这幕,也忍不住出声议论,声音落进裴朝朝脑海里: 【她干什么?这就乖乖就范了?这么怂。】 【是想着听话一点或许能少受点苦吧,乖乖喂血,喂完江独就会放走她了。】 【可惜她不知道命簿早都写好了,乖乖就范也没用,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带走当药人的。】 裴朝朝没理会脑中这些声音。 她小幅度抬了抬头,凑到江独耳边,补全刚才那句话:“就是不知道,我的血你能不能受得住?” 声音很小。 神仙们看人历劫,需要借助上古神器昆仑镜。 然而昆 2. 谁家这么寻人啊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拿着江独的腰牌,当即就感应到了他同门们的具体位置—— 就在隔壁镇上,乘牛车过去大约一个时辰。 然而裴朝朝却没立刻动身。 她现在虽说已经可以“看”见了,但仙界那些人还盯着她。 为了避免他们察觉到她恢复记忆,从而给她使绊子,所以她还要继续装瞎。 瞎子可认不得从村里去镇上那么远的路,更不会赶牛车。 她捏着腰牌,准备想个别的法子过去。 然而手指捏紧的一瞬,却感觉到那腰牌突然开始发烫! 她手心还有伤,被这样灼了下,一阵痛意窜上天灵盖,本能地要松手。 可就在这时,手中的腰牌却开始颤动起来。 她见状,忍着痛把手指按上去。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江独同门的位置。 这一回却感应到他们正在往这边来。 他们似乎用了缩地术,不过几息间,就已经到了村里,正在往柴房这来。 裴朝朝:? 归元宗的人为什么会过来? 虽说她本来就准备去找他们,但现在她连糊弄他们的瞎话都还没编完,他们就先过来了。 这就多少有点措不及防了。 裴朝朝觉得奇怪,但还没来得思索,就听见柴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柴房门早就被江独踹坏了,所以只要微微抬头,就能毫无阻隔地看见外面的情况。 裴朝朝在柴房角落里,这是个视觉死角,外面的人看不见她,但她能看见外面。 就见月光下,几个修士正走过来。 他们身上穿着白色衣袍,腰间系着天青色丝绸束带,制式和江独身上的这件一样。 只要再走几步,他们就能进到柴房里了。 到时候他们就能看见角落里的裴朝朝和江独。 江独被一刀穿心,而她还醒着,不仅醒着,还捏着江独的腰牌。 这多说不过去。 裴朝朝心想。 她想到这,当机立断地把腰牌往旁边一抛,开始装晕。 于是外边的修士们一进来,就瞧见这场景—— 屋子里满地木屑,血淌了满地,而角落里倒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被一刀穿心,身下血泊都快淌到门口了,墙上也喷溅的都是血迹。 赫然是江独。 江独旁边还有个姑娘,身上也溅上不少血,侧身蜷在草垛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修士们见状,都愣了下。 半晌才有人说话:“这……怎么会这样?江独怎么——” 这人话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了。 他转眼看向后面的一个修士,结结巴巴说:“大师兄,这……这……” 大师兄? 那修士半晌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裴朝朝听见这话,却突然想到刚才天界神仙们说: 琼光君为了拿回天铁,也跳下轮回道,投生成了归元宗的大师兄。 神仙们在命簿中给她写了好几道情劫,十分苦情,虐身又虐心。 其中有一道情劫,就是和那归元宗大师兄的。 按照命簿上写的,她被江独带回归元宗后,又被归元宗长老关进地牢,每日被剜肉取血,后来她会被那大师兄救出来,并且因此爱上大师兄。 只可惜对方都冷心冷情,不仅不会爱上她,而且按照命簿上写的,她最终会死在这位大师兄手上。 被他毫不留情地一剑穿心。 裴朝朝:“……” 裴朝朝之前还觉得这剧情挺离谱的。 但如果这位大师兄就是琼光君,现在再想想,裴朝朝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合理。 因为她抢走了天铁。 天铁认主,已经融进她神魂里了,如果琼光君想要拿回天铁,必须亲手打散她的魂魄。 她起初还在想,琼光君下来这一趟,都被封住记忆了,该怎么把天铁拿回去。 但如果他就是这位大师兄,是她的情劫之一,那不管他有没有记忆,反正最后他会亲手把她杀死。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杀她,她都会魂飞魄散,他都能拿回天铁。 裴朝朝这边正思忖着。 那边,那位大师兄已经走到裴朝朝身前。 他走路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动静。 裴朝朝这时候有点庆幸自己眼瞎了。 她眼睛上覆了白绸,别人瞧不见她眼睛,而她念了仙咒,也不靠眼睛视物。 但如果她不瞎,那现在躺在这装晕就得闭着眼睛,根本看不见周围环境了。 她等那位大师兄走近了,也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黑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剑眉星目,瞳孔深黑,皮肤又很白,和黑眸黑发碰撞出强烈的对比。 他气质很冷,整个人像一块冰,光是出现在这,就好像能把周围的空气全都冻住。 裴朝朝:“……” 还真是琼光君。 这就是琼光君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裴朝朝觉得有点意思。 她视线落在他心口。 所谓情根,就是心脏。 拿到情根有两种法子,一种简单粗暴,直接挖出琼光君的心脏就好, 另一种迂回一些,骗琼光君的感情,让他爱慕她。 裴朝朝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准备先接近他,然后找个机会把他心脏剖出来。 结果现在人家直接成了她的情劫,按照命簿里写的,还得把她一剑穿心呢。 我要剖你心,你要把我一剑穿心, 嗯,怎么不算双向奔赴呢。 这时候, 琼光君也在打量裴朝朝—— 她蜷缩在草垛上,头发有点乱了,只露出小半张脸,但也相当漂亮,看起来人畜无害。 即使她现在手上脸上都沾着血,却依旧能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像晶莹剔透的露水。 他看见她胸腔还有微弱起伏,道:“她没死。” 他声音和他的气质极为相符,像冬日浮冰一样,有种强烈的冷冽感。 后面几个修士闻言,有人去探江独的气息。 还有人低声说:“大师兄,今晚的事情太诡异了,我们一感应到魔气就赶来了,可村子里的人都死完了。” 那人分析道: “这说明我们感应到魔气的时候,魔修已经屠完村了! “他们屠村的时候一点魔气都没外泄出来,这怎么可能呢?而且江独也在这,还被一刀穿心了,要不要把这姑娘带回去?等她醒来问问来龙去脉。” 裴朝朝闻言,心说,屠村的时候魔气没外泄,是因为江独修为高,他用法术掩藏了魔气啊。 她想到这,突然明白过来归元宗的人为什么会在这—— 她捅死江独后,掩藏魔气的法术就无法运转了。 江独的腰牌是归元宗的东西,感应到魔气才会开始发烫,也是这个时候归元宗的人感应到魔气,然后缩地过来。 命簿中没有这一段,也算是她改变命数带来的连锁反应了。 裴朝朝心下稍定。 而那边琼光君闻言,并未回答。 他手隔着衣袖落在她手腕上,指尖凝出一点灵力,开始查探她气息。 这是在检查她气息,确认她是不是妖邪。 隔着一层衣袖,倒是很难感觉到皮肤的温度了,但脉搏却一下下微弱跳动,似乎和他指尖血管的搏动融在一处。 琼光君默数着她的脉搏,心里本能般地生出个念头来, 像是她神魂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有点想要剖开她的皮肤,将她的神魂一并拉扯出来,再打散。 ——这是一种伤害欲。 鬼使神差地,他指尖微微用力,压住她手腕上那根蓝色的血管。 这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只要划破这里的皮肤,她就可能会死。 裴朝朝被压着手腕,虽然不疼,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手腕微动,反手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她手心伤口还在淌血,一点血就顺着动作蹭在他掌心。 温热的,湿漉漉的,带点痒意。 琼光君回过神来。 他蜷了下手指,垂目看她:“不装了?” 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 他手指搭在她脉搏上,应该刚才从她心跳次数上就已经察觉到她在装晕。 裴朝朝这时候也搞清了状况,于是就不装晕了。 她脸上表情很是无辜,低声说:“别杀我。” 她一边说,一边又用指尖在他掌心划了几下。 这动作很轻,轻到甚至有些轻佻了,调.情似的,触感像是羽毛拂过。 琼光君隔着袖子捏住她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他再垂下眼看她。 她眼睛被白绸覆住,瞧不见眼神,嘴唇却无措咬紧,留下一点齿痕。 这样一幅模样,看起来很可怜。 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在讨好,在哀求,小心翼翼地,就像被逼入绝境的小动物一样。 琼光君脑中掠过这样一个想法。 然而与此同时, 他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个画面。 画面里也是她的脸,只不过她眼睛上没覆白绸。 画面里的她置身漫天云霞间,浑身带血,笑得很漂亮,琥珀色的眼里似盛有流光。 有种能蛊惑人心的危险感。 和眼前所见的这种可怜兮兮、人畜无害的感觉撞击出强烈的反差。 脑中这画面来得毫无理由,却莫名有些熟悉,就好像他曾经认识她。 甚至于,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提醒他,要他对她戒备些、警惕些。 真奇怪。 可他以前从未见过她。 琼光君掐着她的手腕,有那么一瞬,想把她搭在鼻梁上那根白绸拉下来,瞧一瞧她的眼睛是不是和脑中那画面里的一样,是琥珀色的。 他压住这念头,原本想问她为什么装晕, 结果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不杀你。” 裴朝朝却好像听不明白他的话,手不停挣扎。 她挣脱开他的钳制,然后又开始胡乱摸索, 在触碰到他手背的时候,又讨好似的,小心翼翼地碰他:“别杀我。” 血顺着手上伤口淌下来,滴滴答答渗入两人指缝间,竟也给人一种密不可分的错觉。 琼光君能分辨出她是不是装晕,但分辨不出她现在这幅神智不清的样子是不是装的。 他本能戒备她,但又很难从她这张可怜兮兮的脸上看出什么危险感来。 他一时间没动作,下意识放软声音问:“刚才为什么装晕?” 他话落,却感觉到她身体又颤抖起来,紧接着她手忙脚乱地摸索起来,抓住他袖子:“别杀我。” 她脸上染了血迹,更显苍白,覆在眼睛上的白绸落上一点湿润的液体,好像是哭了,一幅被吓坏了的样子。 嘴里也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三个字。 琼光君就算想问话也没法问。 她手捏着袖子乱揉,或许是因为眼瞎,迫切地想要探知外界,所以她揉了一会袖子后,又抬手往上摸索。 这一下,手直接落在他脸上。 她似乎在辨认摸到了什么,手在他侧脸抹蹭过,从他脸颊到唇角抹开一大片血色艳痕。 琼光君眼睫抖了一下,随即再一次捏住她的手。 他一时间没说话。 他素日里冷冰冰的,身上也是有些压迫感在的。 归元宗的人都知道这大师兄不好接近,且有些洁癖,现在看见他被裴朝朝抓着,手上脸上都被蹭了不少血。 大家都有点惶恐 3. 琼光君什么时候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客栈里很安全,脑中也没了吵人的议论声, 床很软,裴朝朝睡了个好觉。 然而到了黎明时分,裴朝朝被外面一阵动静惊醒。 她的房间在客栈二楼,临着街市,打开窗就能俯瞰街上的行人。 动静就是从楼下街道上传来的。 这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颇有些气势汹汹。 伴着这脚步声,还有模糊的人声,听不大清楚在说什么。 裴朝朝往窗边看了眼,发现是窗户没关紧。 她揉了下额角,从床上起来,摸到窗边,准备把窗户关紧。 然而就在手落在窗沿的那刻,她顺势往下看了眼,就看见—— 下面正疾走着的那人,竟是江独! 现在天光还很暗,屋里屋外的东西都隐没在暗色里,影影绰绰的只能看见个模糊轮廓。 但江独身型挺拔,气质张扬乖戾,他拎着刀站在那,也只需要看见个轮廓就能认出来。 他身后还有个归元宗弟子追着, 现在离得近了,能隐约听清那人在劝江独:“师弟,你倒是说呀,你要找的那人长什么样?我帮你一起找!” 裴朝朝:“……?” 此时, 天界众人也从昆仑镜的画面里捕捉到江独的身影,顿时又来劲了: 【看见江独了,他真没死!他在找裴朝朝?】 【裴朝朝这回真完了。】 裴朝朝之前暂且掐断了和灵息的链接,倒是听不见神仙们的议论声。 但她还记得要装瞎,于是这会儿也只是在心里骂了句爹,脸上表情如常。 她就像没看见江独一样,若无其事地把窗户关上了。 紧接着,她摸索着,慢慢出了门。 【她要去哪?逃跑吗?】 【不能吧,她不是眼瞎吗?刚才明显没看见江独啊。】 【就是逃跑吧!她可能听见江独的声音了。】 天界的人看着裴朝朝的举动,都有点疑惑,目光牢牢抓在她身上。 然而却见—— 裴朝朝穿过走廊,到了琼光君房间门口,然后摸索着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天界众人:?? 不是,您去琼光君房间又是要做什么?! 昆仑镜能转播画面和声音,但视角就像是旁人在看裴朝朝,隔着一定的距离。 若裴朝朝和人说悄悄话,神仙们是听不见的。包括她她捅江独刀子之前,和江独说的那几句耳语。 加上她后来又在琼光君面前装疯,到现在,神仙们都觉得她是被吓出失心疯来了。 他们甚至觉得裴朝朝捅江独的那一刀,也是因为当时已经被吓疯了,神智不清的举措。 那她现在进琼光君的房间……? 神仙们看着这幕,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去,都有点心梗了,就怕她再跑去把琼光君也捅个对穿。 如果裴朝朝知道神仙们的想法,肯定会欢快地说:是的,我就是去捅人的。 就算恢复了记忆,但法力也还是被封印住了,她现在就是凡人病躯,打不过江独。 最好的法子就是趁着江独找到她之前,离开归元宗的队伍。 但就这样放弃剖琼光君心脏的机会,裴朝朝又不甘心。 她把匕首藏在袖子,又往房间里走了两步。 琼光君还在休息,裴朝朝把床帐撩开了一点点。 不得不说,琼光君的睡相很好。 裴朝朝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室内暗光把他脸上线条氤氲得柔和了些,不如清醒时那样冷锐,却仍清冷矜贵,像用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 裴朝朝一只手藏着匕首,另一只手上伤口刚勉强愈合。 她将手抬起来,悬空落在琼光君心口。 琼光君似乎没有转醒的意思。 裴朝朝却没有把手落下去,仍是悬空着,往上挪了点,停在他脖颈上方。 琼光君仍旧呼吸均匀。 然而被衾中的手指却动了下。 他睡眠浅,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在这里装睡,只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然而她的手先是悬空落在他心口上方,然后又挪到他脖颈上方,依旧是悬空的,没有碰到他。 然后她就不动了。 琼光君五感灵敏,即使两人之间仍有些距离,他却依旧能闻见她身上的气息—— 她回来后沐浴过,还换了干净衣裳,身上的气息干净温和。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起来,很难判断她的手究竟在那停了多久。 好像很久,又好像没多久。 她要干什么? 琼光君忍不住想, 她还疯着吗,还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又或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她只是在摸索,所以手才一直都没有落下来? 就在此时, 她的手猝然落下来。 天界众人见状,一口气提起来: 【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要掐死琼光君吗?】 然而裴朝朝却没有掐琼光君的脖子。 只见她指尖落在他脖颈间,只停了一瞬,然后顺着往上,掠过他喉结和下巴。 【?】 【命簿里写她会对琼光君一见钟情,她现在提早和琼光君有了交流,应该是提早一见钟情了?】 命簿上只写命数的大转折和大节点,诸如日常吃了什么、和什么人说话这样的小事是不可能一笔笔全都详细写出来的。 即使裴朝朝捅了江独,但她还是跟着归元宗的队伍走了,也算是殊途同归, 故而神仙们虽担心,却也不认为裴朝朝能偏离命数太多。 【对对对,她肯定提早爱上琼光君了。】 【那她现在是在勾引琼光君吗?怎么都失心疯了还记得这些,不知廉耻!】 【她在天界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感情骗子,琼光君不会被她勾引到吧——】 【不可能,她现在都成凡人了。】 这一边,裴朝朝不知道仙界已经炸开锅了, 她手往上点了点。 动作很轻,带起连绵痒意。 琼光君眼睫轻轻抖了下。 裴朝朝注意到,心想,这人果然是在装睡。 她弯了弯唇,又若无其事地将手向上移,动作间掐了把指尖,把上面刚愈合的伤口又撕开一点。 紧接着,指尖就落在他唇畔。 一点点血迹顺着动作,落在他下唇,带上些危险的美感。 血液只是温热,但被她的手点在唇上,却好似淌了火,有些灼人。 琼光君睁开眼。 而她却仿若浑然不知他醒了,又把指尖往他唇间探了探。 琼光君忍无可忍,往旁边偏了下头:“干什么?” 约莫是刚醒来,声音还有点哑。 裴朝朝心说您怎么不继续装睡呢。 再多装一小会儿,我就能把血喂进你嘴里了。 琼光君也被封了法力,现在就算修仙也仍是凡驱,受不住她的血。 血一喂进去,会被定身一会儿,她就能趁着这时间剖心了。 裴朝朝觉得有点遗憾。 她顿了下,然后弯弯唇,做出一幅惊喜的表情:“是你。” 毕竟她是个“瞎子”,瞎子看不见,只能靠着听声音认人。 这样简单一个表情一句话,直接就让人觉得,这是盲女误闯了别人房间,正伸手探索。 琼光君掀了下眼皮子,目光从她眼睛上的白绸掠过。 他想, 她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床上还躺着个人。 顿了 4. 退一万步来讲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气氛在这一瞬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可同时,空气里却像有根无形的弦绷紧起来。 屋子里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裴朝朝身上。 但裴朝朝对这些视线恍若未觉。 她尽职地扮演着一个瞎子,脸色苍白,表情茫然,手也攥紧了琼光君的衣袖。 琼光君问:“怕什么?” 他不习惯和旁人太亲近,被措不及防抓住衣袖,原本想抽出来。 然而话音刚落,垂眼就瞧见她那副无措模样。 琼光君顿了下。 他心道,也是。 一个刚被屠了全村的盲女,现在又在陌生的环境里,连神智都未必彻底清醒了。 她像惊弓之鸟,江独突然踹门,她害怕也是正常。 被吓坏了,却会往他身后藏。 会紧紧抓住他袖子。 他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下,按住了抽手的冲动。 任由她攥着袖子,他低声说:“别怕。” 琼光君淡薄冷锐,从没说过哄人的话,即使现在安抚她,也只是有些生硬地向她解释:“刚才是我师弟。” 声音也冷冷淡淡的。 裴朝朝听见这话,情绪好像缓和了一点。 她松了松手,怯怯道:“对不起仙长,我、我听那声音有点陌生,所以一时有点害怕……” 话音未落。 门口的江独直接听笑了:“陌生?” 他把自己手指捏得嘎吱作响,像是气得不轻,随后拔高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再听听,陌生吗?” 裴朝朝:“……” 裴朝朝微微抬头。 她看着江独,突然之间计上心头。 于是她弯了弯唇,露出一点笑意来。 白绸覆着她眼睛,瞧不见她全脸,却依然能看出这笑容柔软纯净。 她看起来毫无恶意,甚至有点友善。 琼光君将她护在身后,因为背对着她,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 所以这笑就只有江独和门口另一个归元宗弟子看见了。 那归元宗弟子被她这笑容晃花了眼,晕乎乎地想—— 她可真好看, 哪怕只看她一眼,都能让人生出无限保护欲来。 怪不得就连大师兄那样冷淡的人,也会为她包扎,更是破天荒地出声安抚她。 而那厢江独看见这笑,满腔怒火直冲肺腑,烧得他肝胆俱裂,心说—— 摆出这个表情,她又想干什么?! 他脸色森然,忍无可忍,直接大步走上去,抬手就要拽裴朝朝。 与此同时, 琼光君微微抬手,拦住江独。 他微微侧身,将裴朝朝挡得严实了些,冷淡问江独:“做什么?” 江独勃然大怒:“不会吧季慎之,你不会信了她的鬼话吧?她害怕?她害怕个屁!” 季慎之是琼光君的名字。 在天界时,众神尊称他为琼光君。 就像裴朝朝一样,在天界的时候,大部分神仙即使心里再不喜欢她,当着她面却还要尊称她一声“朝露仙子。” 如今下凡, 倒是无人管季慎之叫琼光君了,但是也很少有人叫他名字, 外面的人要尊称他一声仙长,归元宗的人得尊称他一声大师兄。 不过江独性格暴烈,盛怒之下,别说是尊称了,他能直接和琼光君动手。 他这会儿倒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是看着裴朝朝那张脸,觉得心烦,恨不得直接揭穿她的真面目,说出她一刀把他捅了个对穿的事,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丢脸。 他修为甚高,而她就是个瞎子,谁能信她捅他刀子啊? 更何况他和季慎之本来就不是一道的人,没什么说的必要。 顿了顿,他只神色森然道:“别挡我,我——” 话音未落。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袖口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话音猝然顿住。 他猛然抬眼,就看见裴朝朝从琼光君身后探出头来。 是她在扯她袖子。 哈。 江独瞪着她,难以置信,心想: 她还敢扯他袖子! 她怎么还敢扯他袖子?! 紧接着,就听见她说:“不陌生。” 她歪了歪头,声线柔软,语带惊喜:“我想起来了,你是昨晚那人。” 然而这对于江独来说,就是火上浇油了。 他反手抓住她手腕,直接把人从琼光君身后给拽出来,怒极反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行,你记得就好。” “你跟我出来!”他作势把她往外拉。 然而刚一动, 另一边,琼光君就拉住裴朝朝另一边衣袖,把人拽回来:“江独,松手!” 裴朝朝两只胳膊被分别拽着。 一边琼光君拉着她,不让她被拉走。 另一边江独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 他还扯着她,但却突然感觉到她手动了下。 江独以为她要挣扎,心说死到临头知道怕了? 他捏紧他手腕,刚要开口嘲讽她两句,好让她知道捅他刀子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然而下一秒,却感觉到她手腕用巧劲翻转过来。 紧接着,她反扣住他的手。 极具强.迫性的姿势在一瞬之间扭转,变成牵手似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而她衣袖有点长,垂落下来,将他们手上动作掩住。 于是这略显亲昵的举动又变得很隐秘。 分明他们就在琼光君身侧,分明琼光君就拉着她另一只手腕。 挨得这样近,可是琼光君却看不见衣袖交迭下他们的姿势。 江独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满腔的怒火在这一瞬好像被按下了休止键。 不是不怒了,只是脑子突然空白,连生气都短暂地忘了。 他有点僵硬地扭动脖子,回头看裴朝朝,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然而裴朝朝却没在看他。 裴朝朝这时候正和另一边的琼光君说话,她怯怯地笑:“没事的仙长。” 她掩在袖子下的手也轻轻捏了捏琼光君的指尖:“他是仙长的师弟,那一定也和仙长你一样,都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 这动作很像是在安抚。 琼光君顿了顿。 她刚才被吓成那样,现在却还记得要叫他放心吗? 她的皮肤很光滑,体温也温温热热,指尖轻轻捏过,有点绵软的痒意。 对于琼光君来说,这感觉有些陌生。 他想把手收回来,于是松了松手,然而她却先一步把手抽走了。 他手里就骤然一空。 那边江独听见裴朝朝的话,一时间多看了她两眼,不知道她究竟又要玩哪一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又感觉到她手动了下。 这一次,借着衣袖遮掩,她手指轻飘飘在他手心写下一句话。 江独觉得手心有点痒。 他按下捏住她手指的冲动,将这句话默读出来:你也不想你的魔修身份被发现吧。 这句话,火上浇油。 江独气得一瞬间甩开手:“你——!” 裴朝朝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心,对他的怒火恍若未觉,轻轻笑:“江仙长不准备带我出去了吗?” 江独脸色变了又变,和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而裴朝朝不等他再出声,又快速接话,语气愉快:“正好。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她朝着琼光君那转了转身:“季仙长刚才不是问我昨夜之事吗?” 琼光君颔首:“想起来了?” 裴朝朝说:“都想起来了。昨夜江仙长……” 她说到这。 那边江独突然抓住她手腕。 宽大的衣袖遮盖住他们的动作,于是在琼光君的眼皮子底下,他掰开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她掌心写:“不许说。” 光是写了几个字,裴朝朝就已经感觉到他的怒火了。 她看了他一眼,少年人眉眼锋利,很是养眼,只是阴着脸,一看就压着怒火。 裴朝朝饶有兴味地想, 她喜欢这样。 她就喜欢看乖张暴戾的人敢怒不敢言。 她弯了弯唇,在他掌心写:“好啊。” 她慢吞吞写:“帮我留在你们队伍里,或者进归元宗,我就不说。” 江独默读出这句话,然后看了她一眼。 他心里咀嚼这句话,然后冷笑一声。 留在队伍里? 好!好!好! 他还愁找不到机会报仇,现在她要留在队伍里,那再好不过了。 他掐了把指尖,在她掌中写:“好。” 那边裴朝朝收到他的答复,把手收了回去。 刚才看见江独的那瞬间,她就想到这招了。< 5. 真这么想的?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说话的声音是很小的。 然而她这话却像往江独脑袋上当头敲了一棒。 江独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冷笑一声,拉近两人的距离,目光定在她脸上。 她表情无辜又暗含无奈,看不出半点在诡辩的样子。 然而江独现在一看见她这模样,就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觉得她就是在诡辩。 他恨不得把她的嘴给撕了,心想她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心思怎么就七弯八绕,歹毒得很? 编起瞎话来连脸色都不变一下,惯会拿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唬人! 她已经拿这幅样子骗过他一回,现在顶着这表情鬼话连篇,是想再骗他放她一马? 她是以为他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江独想到这,觉得自己看破了她的心思。 他心头怒火竟诡异地平息了一点,手虚虚搭在她脖子上,半晌,喉头溢出声轻笑来。 这笑声十分短促,却颇有些危险。 像戏耍猎物的猎人,有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他比裴朝朝高出许多,这样的姿势之下,裴朝朝一只手不得不撑在他胸膛。 他闷笑时,自胸腔生出来的微弱震颤,就隔着衣物传达到她掌心,有些麻痒。 裴朝朝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于是出声问:“仙长?” 江独说:“其实我刚才想让你死得体面一些,比如说找根绳子让你自己吊死。” 裴朝朝问:“现在呢?” 江独略略俯首,直视她的脸。 她依旧是那样无害的表情,但江独心想,他不会再被她蒙骗了。 所以她的诡辩注定没有用。 不过,他不妨听一听她要怎么诡辩。 说的这种没道理的屁话,她自己能圆回来吗? 他才是掌控着她生死的人,而现在她落到他手上,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笨拙求生了。 看着猎物挣扎一番,先给予希望,再亲手扼杀, 就这样拿捏她,好像更有趣一些。 他想到这,内心诡异地升起一点平和,还有一点兴味。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你说说我错哪了,要是让我觉得没道理——”他眨眨眼:“那我就直接掐死你。” 与此同时,落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 手背上青筋却随着动作凸起得更加明显,力量感十足。 在外人的角度看来,修长有力的手掐着纤细的脖颈,几乎是再动一动就要拧断裴朝朝脖子! 【啊啊啊啊啊——!】 【江独脾气那么差,不会一个不小心,用点力就把裴朝朝的脖子拧断吧!】 天界不少神仙看见这一幕,甚至身临其境能感受到那种危险感。 即使不喜欢裴朝朝,但一颗心也跟随着画面提到嗓子眼! 【谁要裴朝朝非要这么说话?激怒江独有什么好处?她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再说不出像样的话,江独真的会掐死她吧……】 【她还能编出什么啊?看她前面那几句话,后面不管接什么都没法让江独满意的好吗?】 【我不敢继续看了。】 【倒也不是不想她死,但是她不按照命簿写的死法死,琼光君的天铁怎么拿回来?】 江独的手虽然收紧了,却没有掐到裴朝朝说不出话的程度。 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只是抬手点了点他的手指,轻轻喘气:“你吓到我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 可她心跳甚至都没有乱一点。 江独手掌贴着她的脖子,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能感觉到她规律的脉搏。 掌心血脉跳动与她的脉搏交融,好似有一瞬灵魂交融般的共感。 江独觉得掌心好像被烫了一下,但他没有松手:“是吗?我看你一点都不怕。” “我是说那天晚上你吓到我了,”裴朝朝语气温和,偷换概念:“魔修来屠村的时候我已经很害怕了,你又拿着刀过来,说什么取血剜肉,我当时被你吓得没理智了,才拿刀子捅你……” 她循循善诱地总结:“如果不是你吓到我,我不会失去理智,我不失去理智,就不会拿刀捅你。” 江独:? 江独几乎要听笑了,心说她一刀把他捅穿,还成他的错了? 他神色危险,指尖按住她侧颈血管。 然而就在这时,裴朝朝微微仰头。 她叹息道:“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生这么大的气。” 江独指尖微顿。 两人现在距离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 江独略略低着头,能看清她覆目的白绸上有一点水渍,像是哭了;只要再稍稍俯一俯身,他的鼻尖就几乎要贴上她鼻尖了。同样的,他的手紧贴着她的脖颈,只要收紧手掌就能掐断。 于是他目光不自觉掠过她脖颈, 很细,很直,皮肤苍白到有点透明,能隐约看见下面细细的青色血管。 是啊。 他毫不费力就能折断她的脖颈,她或许都来不及出声挣扎。 这比折断一根木头还要容易。 他指尖有点泛痒,想要顺着心意直接将她掐死。 然而该死的是,他的手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和他对着干,不仅没掐死她,反倒松了松,鬼使神差落在她覆目的白缎子上。 指尖隔着缎子按住她眼角,触碰到缎子上那点温热泪渍。 他动作顿了下,随即重重按了下:“哭?不许哭!你先往我身上捅的刀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裴朝朝眼睛被他按得有点不舒服。 她微微偏头,避开他的手:“你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能哭吗?” 江独一顿。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左看右看,想从她脸上瞧出一点端倪来—— 他总觉得她这样就是故意想勾起他的恻隐之心。 但她那话说得振振有词,要真按照她的话思考,也有因果可循。 心绪莫名其妙被她牵住,思绪都像被劈成两半。 江独有点恼怒,心说她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他对此一清二楚,难道还要上当吗? 他有点烦躁地合掌,却又感受到指尖刚沾上的那点潮湿泪意…… 又过半晌, 他终于还是咬了钩,阴着脸问:“真这么想的?如果不是我吓到你,你不会捅我刀子?” 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江独想, 要是她真是这么想的,也不算全无道理,就留她一命。 ……日后再换个别的法子报复回来。 【?】 【怎么回事?不杀了?】 【手都从她脖子上放下来了,江独心软了。】 【吓死我了,真的太刺.激了。】 【……不过江独怎么连这都信?】 【裴朝朝说得也挺有道理的,江独要是不招她,她也不至于捅他。】 细碎的议论中,有个小散仙忍不住说。 她其实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神仙们对朝露仙子的恶意这样深,深到连事实也不顾了,就好像裴朝朝做什么都是错的。 然而这话刚落,又被更汹涌的恶意压下去: 【裴朝朝的鬼话听听就行。】 【就是。别被她骗了。】 那边厢,裴朝朝听不见神仙们议论,她听见江独问的话,垂头思索一下。 然后她摇头:“不是。” 江独:? 江独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 荒谬,太荒谬了。 他心底那点怒火蹦跶着,但这会儿他整个人已经有些麻木了。 于是那点火气就压在了肺腑,他冷着脸问:“那是什么?耍我玩?” 话音刚落。 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与此同时, 裴朝朝摊开手掌,掌心里是被撕碎的符纸。 这是琼光君走前留给她的传讯符,说是如果有意外,可以撕碎。 届时就会有归元宗弟子回来。 江独修为甚高,身份也尊贵,从小到大骄横暴戾,是唯我独尊的性格。 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所以他平时需要动脑的时候也不多。 但他只是脑子转得慢,不是没脑子。 裴朝朝怎么可能觉得几句拙劣的瞎话能糊弄过他。 她把细碎符纸扔掉,冲江独笑了下, 然后声音温和地回答他:“也不是,只是拖延点时 6. 他早该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百十里的路程被缩地阵缩于足下, 从客栈楼下的熙攘街市,到荒无人烟的山林,也不过只走了一点距离。 周围光景变换,裴朝朝装作似无所觉,像瞎子一样抬手摸索。 直到手触碰到旁边的树干,她才明知故问:“我们现在是进山里了吗?” 江独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那归元宗弟子应道:“是的,裴姑娘。” 这里就是那妖物的老巢。 那妖物很狡猾,和归元宗的人打了个两败俱伤,然后施法扭曲空间逃走了。 琼光君也受了重伤,但在空间扭曲时,他用灵力锁住那妖物,然后和它一起消失了。 这妖物能隐匿气息,归元宗的人感应不到它和琼光君的位置,这林子又大,就只能分头找。 刚才裴朝朝撕传讯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分头找琼光君和那大妖了。 那弟子给裴朝朝简短说了下情况,然后往林子深处看了眼: “裴姑娘,这里还算安全,我布个结界,你在结界外等我们出来吧。” 裴朝朝闻言,心说那怎么行。 琼光君都受伤了,她来得正是时候。 于是她摇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弟子闻言,连连摇头:“裴姑娘,里面很危险。” 他劝道:“你这样柔弱,又没有修为,若是遇上危险,我或许没余力护你周全。” 裴朝朝朝江独的方向偏偏头:“还有江仙长呀。” 她语气亲昵:“江仙长修为这么高,又对我颇为照顾,定然可以护我周全吧?” 照顾? 江独胸腔中溢出声冷笑来,心说我现在还没拧断你的脖子,就已经是对你颇为照顾的表现了。 从刚才到现在,他火气一直压在心里。 压着压着,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麻木了。 麻木到什么程度呢? 他暂时没力气发火了,连话都懒得说。 于是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冷脸盯着她。 像是想她由此感觉到他的不满。 气氛在这一瞬变得有点剑拔弩张。 裴朝朝似乎察觉到他在看她。 她按了按眼睛上的白绸,弯唇朝着他笑了下:“江仙长?” 这是一个相当友好的笑容。 直接把那点剑拔弩张的氛围戳得粉碎—— 她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他阴沉的脸色! 江独看着她眼睛上的白绸,猛然意识到这点。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他强行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语气暴躁:“闭嘴,往前走!” 进山! 让她死! 裴朝朝闻言,对那弟子含笑道:“你瞧,江仙长答应了。” 江独听见她这语气,加快脚步往山里走去。 大步流星,看起来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 裴朝朝就亦步亦趋跟着,还不忘装瞎,一边走,一边伸手往前摸索。 走了一段后, 眼见着周围的妖气越来越重,那弟子忍不住劝:“裴姑娘,你进山是有什么事吗?这里真的很危险,你要是有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办了。” 裴朝朝摇头:“你没法帮我。” 那弟子问:“何意?” 裴朝朝腼腆一笑:“我是来找——” 她原本想说来找琼光君,然而突然想起人间没有琼光君,人间只有季慎之。 她顿了顿:“我是来找季仙长的。” 她循循善诱:“你也知道,我体质特殊,血能入药。季仙长如今受了伤,我理当报恩呀。” 话音一落, 江独和那弟子脚步皆是一顿,然后同时朝她看过来。 两人神态各异,心里想法也不同。 那弟子心里想的是: 裴姑娘性格单纯,知恩图报,还这么舍己为人,谁能不怜爱她呢! 江独心里想的是: 装,接着装! 报恩? 哈。这是他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江独也真的忍不住嗤笑出声:“去给季慎之当药人?用自己的血给他疗伤?” 裴朝朝点头应道:“如果他受了重伤的话。” 江独真是恨不得撕烂她这张尽是瞎话的嘴。 他忍不住要说话,但余光瞥见那归元宗弟子在旁边。 他顿了顿,然后微微俯身,用只有他和裴朝朝能听见的音量反驳:“你说的鬼话你自己信不信?你当时也喂了我血,然后反手捅了我一刀。” 裴朝朝听见他这话,但无意解释。 她闭着嘴,淡笑着一言不发。 江独目光在她那幅纯善面孔上停留。 他心下飞快地划过个念头, 想知道她去找季慎之究竟要干什么。 总不至于真是报恩。 她这种人,应该只会恩将仇报。 他语气森森:“你把他支开,我带你去找季慎之。” 反正他也要去找那妖物。 而季慎之现在应该和那妖物在一起。 裴朝朝歪了歪头,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她把旁边那归元宗弟子支开。 她声音很小:“如果他走了,那就剩下我和你两个人了。” 她指了指自己脖子,笑意渐深:“你要趁机杀了我吗?” 话是这么问的。 但她语气不咸不淡,并没有什么戒备感或警惕感,甚至有种闲适感。 江独忍不住掐了把指尖。 从遇见裴朝朝开始,他的情绪就没平稳过,不是在暴怒就是在暴怒的路上。 然而裴朝朝呢? 她的语气从始至终是一样的柔软亲昵,现在也依旧是这样的语气。 就连他掐着她脖子的时候,她的心跳也依旧平稳。 她根本不怕。 这幅姿态,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正俯瞰他,蔑视他。 江独意识到这点,心里无法抑制地生出些不忿来。 这感觉和之前那种暴怒又不太一样。 想一劳永逸撕碎她,又想拽着她一同沉入情绪失控的深渊。 他下颌线绷紧,张嘴要说话。 然而裴朝朝却先一步出声,编了个理由,把那弟子支开了。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她和江独两人。 嘴上问着:你不会把人支开要杀我吧。 实际上又根本不是个惧怕的姿态,还先把人支开,这就多少有点挑衅的味道了。 江独那股趋近于麻木的怒气,终于再一次被点燃:“你什么意思?挑衅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吧?!” 裴朝朝语气无奈:“别误会。” 她温和解释:“你说带我去找季仙长,一定是有法子找到他的位置。不过,想来是一些魔修的法子。” 她指了指自己:“这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当然要快点支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语气太温和,只是随意解释两句,看起来都像是对他拥有无限耐心。 甚至于,她的语气和面貌实在太过纯善,太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江独甚至生出一点隐秘的……亲昵感。 她是这里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而他好像也是这里,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人。 江独指尖有点麻,他压下这一闪而过的念头,皮笑肉不笑:“那又不怕我趁机杀你了?” 裴朝朝笑容依旧纯善:“怎么会呢。” 她放软声音,语气几近蛊惑:“你不是那种喜欢胜之不武的人,对吗?” 她用这种语气夸人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哪怕知道她这幅姿态是砒霜外面裹了层糖衣,有毒, 但江独还是莫名其妙地“嗯”了声。 他挪开眼生硬道:“一会再杀你,先找季慎之。” 江独确实是用魔族的法子找那大妖,他在手上割了道口子,用血里魔气做引,直接引那妖物再一次扭转空间。 扭转空间的同时,他们就会被传送到那妖物所在之处。 江独的血落地的一瞬, 四周的景物也开始飞速扭曲,像融化了一样,甚至于地面都开始震颤。 不过须臾,再一次物换星移! 裴朝朝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山间破庙里。 天色暗沉沉,风里都带着腥味,地上好似还垒起无数骷髅白骨。 她正准备再仔细观察下周围环境, 然而还不等挪步,就听见稍远些的地方传来声尖锐嚎叫! 她循声望去, 就见一只庞大妖物正张嘴咆哮。 那妖物身侧,琼光君正提剑与之缠斗。 他一身白衣染血,已有些落了下风。 而此时的琼光君也注意到周遭变故,飞快朝着裴朝朝那方向看了眼。 只一眼,就远远看见裴朝朝的身影。 她站在满地白骨之中,很羸弱,好像被妖风一吹就要散了,像转瞬即逝的朝露。 琼光君出招动作慢了一瞬—— 她为什么来这? 也就是这时,大妖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妖力! 它用妖力震开琼光君,然后飞速抽身,朝着裴朝朝和江独冲来! 准确说, 它是冲着江独去的。 它被江独血里的魔气引诱,想要活吞江独。 裴朝朝不想被波及,于是着往后退了点。 她找了棵大树,准备在树后躲一下。 绕到树后的时候, 江独已经和大妖打起来了。 那大妖修为强悍,但先前和琼光君缠斗许久,虽处于上风,但实力依旧被削弱不少。 现在和江独交手,就有点落下风了。 不过江独心口的伤没完全愈合,所以也没讨到多少好。 他招招朝着那妖物的丹田攻打。 裴朝朝在树后看着,觉得江独这趟应该是来拿这妖物的妖核的。 妖核是好东西。 尤其是这样修为的妖物的妖核,光是拿在手里,就能震慑到 7. 谁要我对他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会回头救人了?】 【这地方危险,她要是不救江独,自己也没法顺利下山。】 【这地方确实危险,我还以为她跟上来纯粹是找死的。】 【我也是,本来想看看她的惨样,结果最后就她一个人毫发无损。】 有神仙感慨道。 裴朝朝投生成凡人的这些年,生活困苦,为了讨生活,即使眼盲也总跟着村里人上山采药,然后拿去集市上换钱。 所以她会走山路、认灵草也并不奇怪,神仙们没太在意这事。 比起她采了灵草回头救江独,显然,神仙们更在意她这一路安然无恙的事—— 她怎么就能安然无恙呢?! 神仙们气得牙痒痒, 然而这一路发生的事都很合理,神仙们最终也只能遗憾感叹: 【太荒谬了,她运气怎么这么好?】 【你也说了是运气,这次侥幸,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该她倒霉了!】 如果裴朝朝听见这些话,肯定会说,这哪是运气呢。 这是她一早就算好了。 然而现在裴朝朝并不知道神仙们都说了什么, 她耐心蹲在江独身边,拿着灵草的手按在他唇畔。 江独一直没张嘴,她就一直没把手挪开。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好像无声对峙一样。 江独正注视她。 他眉眼染血,视线也被血氤氲得有点模糊, 即使眼前裴朝朝笑得纯善,但这笑沾染上血色,莫名有种脆弱与邪气共存的矛盾感。 他目光有些阴翳,却又多了点复杂意味,这样看着她,像在审视。 裴朝朝觉得很有意思。 她有意逗他,装作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为什么不吃这些灵草?” “怕有毒吗?”她自问自答,撕了一小片灵草叶子,塞进自己嘴里:“没有毒。” 说完,她又朝着江独温和一笑,再次撕了片灵草叶子,喂到他唇边。 江独:“……” 江独挪开眼。 他想,她的伪装无懈可击,任谁看了都觉得温和善良。 即使看她再多眼,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表里不一的痕迹。 她拿灵草回来给他治伤,的确是他没料想到的。 但刚才那点微妙的受宠若惊感,最终还是被他对她的戒备感给压了下去。 他实在难以置信她是什么好人,嘶哑冷嘲:“又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想帮帮你,一定要有目的吗?”裴朝朝歪了歪头,声线蛊惑:“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需要你帮?我又不是要死了,没有你的灵草也能活。”江独几乎要听笑了,忍不住道:“而且不把你往坏了想,难道我还得把你往好了想?好人能反手捅我心窝子?好人能威胁……唔!” 他话音未落,突然闷哼一声,然后瞪住裴朝朝—— 刚才裴朝朝趁他说话,直接把灵草往他嘴里一塞。 紧接着,纤白手指探进他口腔,直接压住他舌根和喉咙,逼迫他咽下那灵草。 他呼吸不畅,被压着喉咙忍不住咳嗽,咳嗽间被迫咽下灵草,难以抑制地干呕了几下。 锋利锐气的眉眼也被逼出泪光,眼尾晕红一片,水光混着血迹,竟生生给他乖戾的模样里添上几分脆弱感。 像把虚张声势的,战损的刃。 他这样瞪着裴朝朝,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裴朝朝手指又在他舌根按了下,确定他把那灵草咽下去,声线亲昵:“我不太喜欢别人拒绝我。” 她慢条斯理把手收回来,无奈笑道:“而且我采药很辛苦。” 语气是很温和。 然而这份人畜无害的温和下,一点危险与恶劣悄然冒头。 江独盯着裴朝朝的脸,一开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向来是不可一世的性子,从来没有这样受制于人过,几乎是怔住两秒,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他胸腔不停起伏,心口未愈的伤早裂开了,现在随着呼吸悄然冒血,扯着疼。 眼尾被怒火晕上猩红,他理智直接崩盘! 感觉到裴朝朝正抽出手指,他动作先于思考,直接咬住她指尖! 牙齿狠狠碾在她手指骨肉上。 裴朝朝“嘶”了声。 她虎口掐住他下颌,指尖用力,反顶住他的牙尖:“要喝我的血吗?” 手指已经在被咬破的边缘了。 即使现在抽出来,一定也能看见深深的牙印。 但她声音还很平稳,在江独耳边悄悄道:“喝我的血会被暂时定身,不怕我趁机再捅你一刀?” 江独松了松嘴。 忽略了自己咬人的幼稚举动,他瞪着裴朝朝。 哪怕知道她是个瞎子看不见,但他还是死死瞪着她。 如果不是他现在重伤,灵力耗尽,他真的会直接杀了她! 他犬齿尖尖的。 松开嘴后,裴朝朝指尖在他犬齿尖上点了下。 她觉得江独当真像条漂亮的暴躁疯狗。 他现在这样看着她,好像想要随时扑上来,用尖锐的利齿咬断她脖子。 裴朝朝把手收回来。 江独得了空,开始狂吠:“我杀了你。” 裴朝朝说:“可我帮了你。” “如果没有我,你灵力耗尽倒在这,之后如果来了什么妖怪怎么办?随便一个小妖怪都能杀了你。我采灵草帮你恢复灵力,是我救了你,”她循循善诱:“你要杀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吃了灵草,体内的灵力确实开始恢复了。 因为灵力加速恢复,身上的伤也开始缓慢愈合。 江独力气恢复,捡起刀打量她:“救命恩人?你差点杀了我怎么不提?” 裴朝朝说:“真的不能怪我。” 她叹气:“你要把我抓去当药人,如果我当时不反击,我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吗?我当时是真的很害怕。” 刀已经横到她脖子前。 江独没出声。 他想, 确实,如果当时他这样带走她,她就没法好好站在这了。 他会把她带回归元宗,为了避免她暴露他身份,或许还会割去她的舌头,卸去她的四肢。 他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她这样人畜无害的一张脸下面,是这样一张恶劣面目。 裴朝朝推开脖子前的刀:“就算我捅你一刀,又救你一命,一笔勾销,好吗?” 她说这话时笑意柔软。 像是在讲道理,像是在求和,像是在服软。 但江独心里觉得,都不是。 她根本没有怕过。即使他现在把刀往前推,她还是有别的办法逃脱。 她只是在用这样柔软的、平静的一面哄着他玩,像戏弄他一样,仿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喜怒的神明。 先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再一次萌出新芽—— 她的情绪到底会不会失控? 她情绪失控时会是什么样的,会和他一样歇斯底里吗? 他注视着她,然后顺着她的力道收了刀,冷笑:“行。” 裴朝朝直接无视他的语气,欣慰夸赞:“好讲道理。” 这姿态有点像主人在夸赞逐渐被驯服的疯犬。 江独没察觉出来。 他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心说讲什么道理? 他们魔修为非作歹,做事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只是他突然发现,他确实没那么想杀掉她了。 或许比起让她就这样死了,他更想看一看她失控的样子? * 裴朝朝和江独在庙前耽搁了一会,琼光君至今都没找过来,只能说明他暂时没有行动能力。 或许是晕过去了。 裴朝朝没忘记此行目的, 等江独恢复了一点灵力,她问:“你刚才看见季仙长了吗?我眼睛看不见,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江独听见这话,突然想起,她来这好像就是为了找季慎之。 嘴里还泛着灵草余味,那股有点酸有点涩的气味从喉头反到舌根:“怎么,给我采药不会是为了让我带你去找季慎之吧?” 江独勉强和她达成共识,不再对她喊打喊杀,但和她说话时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裴朝朝哄他:“当然不是,给你采药只是想帮帮你。” 江独垂眼看着她。 她脸上笑意真诚,好似确实如她所说,她想帮他。 他对她本能戒备, 但这一回,他鬼使神差地没去剖析她这话究竟真不真, 只是脑中飞快划过个念头—— 她哄人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江独捏了下指尖,盯着她没说话。 就在裴朝朝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见他说:“行,我带你去。” 裴朝朝温声道:“那多谢你。” 江独听见她这话,冷笑道:“谢我什么?你以为我想带你去?只是怕你趁机拿着妖核跑了。” 他现在伤重,若要疗伤,则需要运转灵力流经全身。 如果妖核拿在他手里,就会被动地被他疗伤的灵力激出妖力,打在他身上。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扛不住妖力的反噬。 所以疗完伤之前,妖核只能放在裴朝朝手里。 裴朝朝也知道妖核特性。 她闻言,没提归还妖核的事,准备在江独疗完伤前就把事情做完。 她只恍然大悟似的点头,然后纤白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想陪我去,其实可以用灵力锁住我。我没修为, 8. 而我与她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这次是真的错愕了。 她甚至预料到琼光君身上有灵力护体,要用妖核补刀, 这回本该万无一失,但琼光君伤成这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除非…… 裴朝朝脑子转得快, 她小幅度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然后快速和自己留在天界的那缕灵息恢复了链接。 下一秒, 神仙们的声音即时涌入脑海—— 【吓死我了,怎么感觉她在看我们?她明明是个瞎子!】 【做贼心虚吧,我刚才也吓一跳……但仔细想想她就算不是瞎子,也不可能在看我们。】 【是啊,她记忆都被封住了。】 【罢了。好在琼光君醒了,不枉我动转生阵。】 【我觉得您有点草木皆兵了,琼光君就算不醒来也不会怎么样,但动转生阵这事……您差点就触犯天规了。】 …… 声音十分嘈杂,能听出来天界这会儿也炸开锅了。 裴朝朝从零碎话语中拼凑出事情全貌—— 神仙们至今仍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知她刚才是要用妖核给琼光君补刀。 他们以为她如命簿中一样,对琼光君一见钟情。 但命簿之中的她爱上琼光君以后,每一次想帮琼光君都会帮倒忙,每一次想救琼光君都会添麻烦,像个克星。 现在琼光君状态不好,有神仙怕她像命簿上写的一样,靠近琼光君帮倒忙,直接把重伤的琼光君克死。 于是他们动了转生阵。 裴朝朝:“……” 裴朝朝都快听笑了。 转生阵中存放着每一位历劫神仙的封印,有神仙动了琼光君的封印,又很快将封印复位。 封印只是松动了一下就被复位,倒是不至于让琼光君恢复记忆和神力,但松动的那一下散逸出的星点神力,足够让琼光君的状态快速好转,苏醒过来了。 只差临门一脚。 裴朝朝觉得自己该生气,但她却忍不住玩味—— 天界这些人就这么害怕? 甚至都不知道她刚才是准备剖琼光君的心,就冒着触犯天规的风险动转生阵了。 裴朝朝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这太有意思了。 礼尚往来,他们坏了她的事,裴朝朝觉得自己也该给他们回赠一份大礼。 比如弄坏昆仑镜,又或者给他们找点别的麻烦,好让他们再害怕一些,也省得在这碍她的事。 裴朝朝思绪运转,同时偏了偏头。 她发现之前那个白发男人无声无息消失了。 就好像从来没来过这。 她的手被琼光君反扣住,手被他包在掌中,妖核就变成了被她一个人握在手里。 于是她没再念仙咒,不过也没把手从琼光君掌中抽出来。 她一动不动,就维持着这个姿势。 是琼光君先收回手,出声道:“裴姑娘。” 他声音冷冽,与周身冷锐的气质很是相符,总容易让人想起万年不化的冷硬寒冰,令人心生敬畏。 仿佛只是和他站在一起,和他说几句话,就会被冻住。 裴朝朝却不像别人一样对他敬畏。 她语气很亲昵,惊喜道:“你醒了!” 琼光君:“……嗯。” 他问裴朝朝:“你怎么在这?” 裴朝朝腼腆笑笑:“我听说你受伤了,想来帮你,你之前也说了,我是药人体质。” 她这样柔弱,却说要帮他? 琼光君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 大妖咆哮,大地震颤。 而漫天妖风中,满地白骨里,她就安静站在那,柔弱易碎。 危险与脆弱,组成这样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那股难以抑制的伤害欲又一次冒出头来。 心跳鼓噪,血液奔腾,带来奇异的战栗感,连指尖也开始泛痒,想彻底摧折这份柔弱,却又矛盾地想小心呵护,怕无意间磕碰撞碎。 而这样的念头, 不管是伤害还是保护,似乎都只对她一人。 手上还有伤,他指尖抵住掌心,用力按压。 伤口被撕开,血流得更加汹涌,琼光君却面无表情:“无需如此。” 裴朝朝固执道:“要的。” 琼光君声音疏淡:“为何?” 裴朝朝歪了歪头:“仙长问我为什么?” 她柔声问:“你刚才没听见吗?你刚才听见了吧。” 说的是他睁开眼前,她说的那句话:我对他一见钟情。 裴朝朝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我刚才说,我对仙长你一见钟情。” 她把话说得坦荡:“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想要帮你。” 毫无半点拐弯抹角的意思。 琼光君一时间没说话。 指尖再一次按上伤口,血滴滴答答顺着掌心淌落。 因为没人说话,空气有片刻的寂静。 裴朝朝的脑袋里却很热闹。 神仙们七嘴八舌: 【还要不要脸了?不知羞!】 【她怎么这么能倒贴,琼光君一句话都不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 【肯定的,琼光君哪看得上她啊。】 【我记得命簿里也有这段,写她和琼光君表露心意,然后琼光君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裴朝朝听着,也想起命簿里的内容。 命簿里,她向琼光君表露心意后,琼光君非常冷漠地说:你我殊途,绝无可能。 拒绝得干脆冷硬,非常符合琼光君的性子。 裴朝朝并不在意琼光君怎么回复,她刚才那么说,只是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 不过现在这样很有意思。 琼光君会像命簿里一样回答吗? 她唇角微弯,笑意渐深,很期待。 琼光君垂下眼,就对上她满脸纯粹笑意。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 很奇怪,他和大妖交手,明明受了很重的伤昏死过去。但刚才身体里却好像多出一股灵力,就是那股灵力促使他醒过来。 随着那股灵力充盈身体,他脑中也再次蹦出个画面。 画面里,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笑意蛊惑,冲他扬起手,手里拿着个泛着神光的法器,对他道:“我抢来的东西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你想要?那就从我这再抢回去。” 这画面很短促,就停在她说话的这一刻,危险狡黠。 琼光君被封了记忆,不知道这是曾经在天界时的记忆碎片,只知道画面里的她,与他所见的人畜无害相悖,却与初见她那夜,脑中蹦出那画面里的她重合。 【琼光君一直都不说话,在想怎么拒绝她吗?】 【要我说,这种心意就放在心里算了,说出来大家都很难堪。】 裴朝朝听着神仙们的话,也饶有兴味地拱火:“仙长在想如何拒绝我?” 琼光君注视着她。 归元宗也曾有不少女弟子倾心于他,但鲜少有人像她这样直白地表露心迹,即使是有,他拒绝得也简单干脆。 他知道拒绝的时候该说什么话。 然而他却抬起手。 随即,手指落在她覆目的白绸上,掌心血迹沾上去,把绸布染脏。 然后他指尖一动,直接将那白绸取下来:“不是。” 【?】 【我听错了吗?他说不是?不是在想如何拒绝她?】 【不应该啊!】 神仙们几乎是眼前一黑,再一次恍惚了—— 这可是琼光君, 9. 为什么擦手?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三人没在破庙这耽搁太久。 现在大妖已除,任务就算完成了。 裴朝朝等琼光君粗略疗过伤后,就跟着他和江独找到归元宗的队伍,然后一行人启程回了宗门。 归元宗地处整片大陆最北边, 裴朝朝一行人现在在大陆南部,离归元宗很远,即使用了缩地术,回程也要花上几天。 抵达宗门时,已是三日后。 因为是修仙大宗,归元宗弟子很多,所以占地非常大,建在巍峨群山之上。 山脚下接壤的则是几座繁华城镇,居民凡人居多,都受归元宗庇护。 江独到山脚下就离了队,借口要在镇上采买东西。 裴朝朝觉得他是和魔修接头去了。 上山后, 队伍里其余人也各自回居所休整了。 琼光君则带着裴朝朝去登名。 登名处与戒律堂、药房、藏书阁这些建筑同在一处,平时人来人往,很热闹。 琼光君是大师兄,气质容貌都十分出挑,走到哪都很是显眼。 故而两人刚到地方,就有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 不少弟子迎上来打招呼:“大师兄!” 琼光君微微颔首。 归元宗的人都知道他性子极冷,平日说话也言简意骇,所以也并不攀谈,打完招呼就准备各做各的事去了。 然而刚一抬头,却瞧见—— 琼光君身侧还跟着个女子! 这女子身上未着归元宗的弟子袍服,能看出不是归元宗的人。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嫩生生的,眼睛虽被白色绸布覆住了,却依旧能瞧出她面部轮廓优越,嘴唇莹润,美得人畜无害,毫无攻击性。 她听见这么多人声,似乎有点害怕,抬手拽住琼光君的袖子。 琼光君微微一顿,倒也没把袖子抽出来,任由她抓着。 众人看见这幕,都有点恍惚,第一反应是—— 这姑娘是怎么有胆子抓大师兄袖子的? 再抬眼看琼光君的脸色。 他向来表情不多,所以更显得气质冰冷,哪怕他并不像江独那样凶戾,待人态度也很正常,但依旧没什么人敢靠他太近。 毕竟他周身气压太低,站他旁边,有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 众人吞了口唾沫,心说这姑娘抗压能力也是很强的。 即使琼光君没甩开她,即使她眼睛看不见,但站在琼光君身边,难道没有压抑感吗? 众人这边神色各异地腹诽着。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琼光君开口了:“这里都是归元宗的人,往后就是你师姐师兄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生硬的安抚:“……别怕。” 他语气很正常,和寻常说话时没什么区别。 然而周围人面面相觑,感觉受到了冲击—— 大师哥什么时候会宽慰人了?! 怪不得这姑娘不觉得压抑,因为大师兄会哄着她啊! 这边众人正恍惚着。 那边裴朝朝脑子里听见神仙们说—— 【哈哈哈归元宗这群人的表情和我一样!】 【虽然我也很震惊,但看见别人比我更震惊,我舒服了。】 【可是琼光君真的很不对劲,不会对裴朝朝有意思吧?裴朝朝在天界的时候就很喜欢玩弄别人感情!】 【不至于,她只是看起来太可怜了,琼光君顶多是可怜她。】 【就是就是,这可是琼光君,动情?不可能的。】 …… 裴朝朝无视掉脑子里的声音。 她抓琼光君袖子的手松开了。 琼光君以为她会一直抓着他袖子,没料想到她自己先松手了。 他垂目看了她一眼。 谁料,此时裴朝朝正好仰起头。 她朝他露出个信赖的笑,声音小到几乎要靠口型辨认:“不怕啦。我相信你。” 琼光君一顿。 半晌,他挪开眼:“走吧,去登名。” 他往前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突然有个弟子小跑过来:“季师兄,几位长老叫你过去。” 琼光君闻言,脚步微顿。 他先看了裴朝朝一眼,然后才和那弟子道:“我要陪她去登名。” “长老们说有急事相商,”那弟子道:“不如由我陪这位姑娘登名?” 琼光君迟疑了一下。 “既然有急事,仙长就先过去吧,”裴朝朝不等他说话,微微一笑,十分善解人意:“我已经不怕了。” 她话都这么说了。 琼光君就点点头:“那好。” 他把那弟子叫过来,淡声道:“一玉,带她去登名。” 裴朝朝这样的身份,进来归元宗,只能当个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每天要干很多活, 但她这样羸弱,眼睛也看不见…… 琼光君思绪极为难得地飘了下。 他对一玉补了句:“给她选个闲职。” 这话一落。 一玉也震撼了,心说大师哥什么时候还乐意管闲事了? 若换作平时,大师哥是绝对不会多嘱咐这一句的。 他侧目看了眼裴朝朝,觉得或许是这姑娘与大师哥关系不一般。 他压下心中惊讶道:“是,师兄。” 琼光君这才离开。 一玉偷偷问裴朝朝:“你和大师哥是什么关系呀?” 琼光君没走远。 他修为很高,五感敏锐,能听见很远之外的动静。 听见一玉这话,他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下。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鬼使神差地, 他想起裴朝朝那天在庙后对他说的话。 她当时直白明确地说,她对他一见钟情。 另一边。 裴朝朝知道琼光君没走远。 她弯了弯唇,给出答案:“他是我的恩人。” 这是一个很客观的答案。 客观就意味着,看客无法从中捕捉到任何感情色彩。 一玉心里嘀咕,是恩人不假,但哪有恩人做到这个地步的? 也不见大师兄对别人这样啊。 裴朝朝没再说话。 她听见琼光君离开的脚步声,笑意渐深—— 是恩人。 多么精准又不带私情的形容。 毕竟她对他表明心意时,也没让他回应她,不是吗? 如果渴望听见些别的, 那就请再主动对我做出一些,超出恩人范围的回应吧。 * 裴朝朝跟着一玉来到登名处。 因为现在不是公开招弟子的时候,所以这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只有前面桌案后坐了个人。 这人穿着深蓝色衣袍,乌黑的头发用白玉簪松松挽起来,皮肤几乎要与头上的白玉簪一样白了。 通过身量,能看出是个年轻男人。 他在桌上铺了一桌子草药,正低头摆弄着,听见有人进登名处也没抬头。 再走近一些,就能闻见一股药香味。 目光往下,还能看见他坐在轮椅上。 这时候, 一玉出声了,对那人道:“白长老。” 他简单行了个礼:“您怎么在登名处?” 白长老这才抬了抬头。 他一张脸漂亮到有些阴柔,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也没回答一玉的问题,笑意礼貌却疏离:“要登名么?自便。” 这人身上有种独属于世家子弟的高傲, 这种感觉,像是先和人拉开很远的距离,然后再往这距离感里加一点礼貌。 一玉一边帮裴朝朝登名,一边低声给裴朝朝介绍—— 这位白长老名叫白辞,是修真世家白家的大公子,身体不好,但医术造诣极高,被归元宗请来做客卿长老。 10. 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这话说得不能更直白了。 还从来没有人把话说得像这样直白过。 温和的声音像把软刃,直接把世家子浮于表面的礼貌击碎,露出后面明晃晃的高傲。 白辞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是没料想到会有人这么说话,有些措手不及。 人间以修士为尊,修士们又唯几个世家和修仙大宗马首是瞻。 白家是修真界的绝对权贵,白辞是白家大公子,身份贵重程度更甚于凡间宗室子弟。 他不需要看得起任何人,只需要高高在上俯视,在恰到好处时露出一点敷衍的礼貌。 甚至不用将话说得难听,只要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点倨傲,就足够羞辱人,却也没人敢点破,没人敢破坏微妙的平衡。 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 裴朝朝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 她像找到了新玩具,歪了歪头:“是吗?白长老?” 分明是在逼问, 但她的语气柔软又无辜,显得她像是单纯在好奇。 这时候。 一玉受不了这氛围,抢先道:“不是的裴姑娘——” 他顿了顿,打圆场:“不对,你都是归元宗的人了,我该叫你裴师妹了,哈哈!师妹你多虑了,白长老刚才只是在擦手上的药渣,然后……然后手帕不小心掉了。” 裴朝朝点点头,像是信了:“这样吗?” 一玉见状松了口气,忍不住想,这裴姑娘还真是…… 白长老这样说话,倒也看不出她不开心,甚至她给出的回应都像是在关心白长老。 又是给白长老安神草,又是帮白长老捞帕子,连最后问的那话,语气也柔软温和极了,像是生怕自己让白长老不高兴了。 不管怎么看,裴姑娘都纯净温和极了。 但怎么又偏偏每句话都像软刀子一样,精准扎在人痛点上呢? 一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思忖着, 然而下一秒, 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又一下提上来了—— 就听见裴朝朝问白辞:“白长老,是这样吗?” 一玉两眼一黑,觉得自己要撅过去了。 他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下一秒, 白辞说话了,语气里有微不可查的嘲讽:“你说呢?” 裴朝朝微微一笑:“我觉得是的。” 她把手帕折好,微微欺身:“那请长老将手帕收好,别再掉了。” 她手落在白辞身前,故意要把帕子放在离他近的地方膈应人。 白辞抬了下下巴, 他指尖微动,凝出一点灵力,要隔空推开她的手。 嘴唇也动了动,想说:脏了,扔掉。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 甚至连那点灵力都还没挨到裴朝朝的手, 就见裴朝朝动作先停住了。 白辞动作随之一顿,掀起眼皮看她。 裴朝朝直起了身子。 她攥着帕子想了想:“擦了药渣的帕子应该脏了,我忘了问。白长老想拿回去,还是扔掉?” 这时候又有分寸得要命,倒把白辞搞得愣了下。 完全难以预料她的行为。 他淡淡道:“扔了吧。” 好像突然被顺毛了。 裴朝朝真的很喜欢看他情绪起起伏伏。 她闻言,拿着手帕说:“既然白长老不要了,那我就拿走了。” 白辞:? 他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咳嗽起来。 他眼尾晕开薄红,嗓子有点嘶哑:“拿走?” 裴朝朝看着他这反应,玩心被满足,非常满意。 她把手帕收进袖子里:“嗯,它很贵,我没有用过料子这么好的帕子。” 假的。 她只是突然觉得,比起把手帕还给白辞,她留下帕子会更让他如鲠在喉。 白辞果然很如鲠在喉。 他太阳穴跳了两下,气得又咳起来,血腥味冲到喉咙口。 抬起眼,却正对上她人畜无害的笑意, 有极短的一瞬,好像被她的笑晃了眼。 白辞突然有点恼羞成怒。 他指尖有点麻,胸腔上下起伏。 想说点什么宣泄情绪,口不择言也好,咒骂她也好, 说一些从未从他高傲的唇中吐出过的难听词汇,说她低劣、下等,怎么配拿他的东西? 说什么都行。 但这些话压得舌根都发涩了,却也无法对她说出来。 他下意识想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却又觉得移开眼自己就输了。 白辞并不是那种会无意义赌气的人,但此刻却迎难而上似的盯着她的脸,压下指尖麻意,拿起笔。 笔尖点在旁边的杂役职务表上。 表上列着招杂役的职务, 其中一条,就是帮白辞晾草药。 他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手却执笔, 随即,笔尖一划,墨痕覆盖住“晾药材”这一职位—— 清闲职位没了。 一玉看着职位被划掉,觉得有点遗憾, 他知道这位白长老性格高傲古怪,想说点什么帮裴朝朝挽回一下这职位。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白辞滑动轮椅离开了。 一玉挠挠头。 他看向裴朝朝,语气里有点歉意:“师妹,白长老他……” 裴朝朝本来就没打算要白辞身边的那个位置。 她指了指耳朵,声线柔软:“我听见了,他走了。有采草药的职位么?” 一玉点头:“有的。” 裴朝朝说:“那帮我选个采药的活吧,我之前每天都和村里人上山采药,很熟练。” 她话音一落, 就听见脑子里神仙们说起话了—— 【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就完全不和白辞接触了啊!】 【琼光君把她药人的身份瞒住了,现在白辞都不知道她的血能入药。】 琼光君把裴朝朝带回来前吩咐过众人,不要把她药人的体质说出去,以免有心之人对她产生歪心思。 【是的,她要是和白辞有点接触,说不定还可能会被发现药人体质的事,现在嘛……】 【要不是她被封了记忆,又不可能知道命簿的内容,我都要怀疑她是因为想远离白辞所以故意膈应他的了!】 裴朝朝听着,弯了弯唇。 是啊, 是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成分。 她心说, 但不是为了远离白辞。 只是为了推神仙们一把罢了。 现在越来越偏离命簿中原定的走向了。 很着急吧? 着急的话,就快点想办法把我的命运往回掰吧。 我还等着借机给你们回份大礼呢。 * 一玉帮裴朝朝选完职位,又带她领了弟子袍服和腰牌,最后把她送回寝舍。 他犹豫了一下,没回自己那,而是去了后山瀑布前。 季慎之常在后山的瀑布前练剑, 一玉一到后山,果然见季慎之在练剑。 不远处瀑布飞流直下,却有水滴聚于季慎之剑锋,随着他剑势游弋。 分明是柔软的水,在他剑下却宛如冷硬的冰锥。 一玉站在旁边,不敢上前打扰。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 11. 被拆穿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没过一会。 江独顺着腰牌感应到的位置,找到裴朝朝的住处。 他踹开门,就看见裴朝朝坐在床边—— 这屋子装潢简陋,只有桌子和床,甚至没有椅子。 裴朝朝身上裹着被单,指尖一下下在腰牌上轻点,似乎在数时间, 手指被玉色腰牌衬得纤白漂亮,像珍贵的瓷器,与周围陈旧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异样的恬静美感。 听见动静,她莞尔道:“来得好快,还没到一刻钟。” 口吻似有夸赞,又像诱哄, 有点像在夸一条听话的狗。 江独隐约觉得这语气不对劲,但没细想。 看见裴朝朝全须全尾,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接着,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没好气道:“你这也没缺胳膊少腿啊,没事你叫我来干什么?逗我玩?” 话音一落, 就见裴朝朝微微偏头。 江独觉得自己已经有点了解裴朝朝,见她这样,就觉得她肯定在现编叫他来的理由。 江独心说你最好编点好听的。 他脾气差,她如果下一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他真的会生气—— 虽然现在已经在生气了。 他盯住裴朝朝,心里漫无目的地推测她下一句会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她真诚道:“冷。” 江独愣了两秒:“啊?” 裴朝朝解释道:“叫你来是因为我很冷。” 没编那些乱七八糟的瞎话,反而是直接说了实话,一时间倒是让江独有点无措。 “……冷?”他顿了下,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叫我过来?” 裴朝朝叹气:“怎么能是小事呢。” 她语气可怜兮兮:“我一没有修为,二没有衣物御寒,在这种温度下呆太久会冻死的。” 江独都快听笑了:“冻死?谁要你非要留在归元宗?来之前你怎么不想想?这么高的山,没点修为能呆在这吗?” 意识到裴朝朝毫无修为,他这才注意到她身体在微微发抖,嘲讽道:“为了季慎之命都不要了,笑死。” 裴朝朝敷衍他:“嗯嗯。” 江独见她这反应,却莫名有点不快,感觉自己并不想听见这答案。 真为了季慎之连命都不要了? 也不反驳他一句? 他心情不妙:“那你叫我过来干嘛,给你取暖?” 其实裴朝朝的困境很好解决, 她甚至不需要往身上加衣服,只要他给她输一点灵力,她身体就能快速回温,并且在接下来几天里都不会觉得寒冷。 裴朝朝不置可否,甚至没说话。 她只是往手里哈了口气。 江独却暴躁起来,十分不耐烦地抬起手,掌心直接攥住她手指。 就感觉到她手的温度很冷,像冰一样。 他的不爽几乎要写在脸上:“怎么,被我说中了,真是叫我来帮你取暖的?你为了季慎之来的,这时候怎么不叫他来,反而想起我了?” 他继续冷嘲:“我看你脑子是冻坏了,也不想想我们两个什么关系。你之前捅我一刀我还记得呢,我巴不得你冻死。” 这话就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裴朝朝若有所思。 在弄到琼光君的情根之前,她还要在凡间呆上一阵子。 她不介意顺手把江独调.教成一条听话又有用的狗—— 此前她甚至都没想要驯服他,他却已经在变得听话了。 她太知道怎么操控别人的情感了。 于是此时,她也不恼,反而笑意温和,语气略显困惑:“是啊,为什么我不找季仙长,反而第一念头是先找你呢。” 这话像反问,话中却刻意留白很多, 给足了别人想象空间的同时,又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江独看着她,心跳在这刹那莫名有些失衡。 他别过眼去,喉结小幅度滚动一下,哼笑道:“我哪知道。” 裴朝朝说:“好冷。” 江独指尖按在她手背,语气略显暴躁:“冷就少说两句。” 他指尖聚起一点灵力,将灵力往她身体里送。 语气虽不好,但动作很和缓。 裴朝朝是毫无修行根基的凡人,如果灵力输得太急,会导致她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所以即使只用给她输送一点灵力,也需要慢慢地送。 随着灵力一点点汇入身体,流入经脉, 裴朝朝已经冻得发僵的身体慢慢能感受到温度了。 最先感受到热意的是手背,因为被手背被江独的指尖按着。 他体温偏高,肌肤互相挨着,很亲密,温度也顺势传递。 两人间有片刻的安静。 这时候, 裴朝朝低笑着点破:“你这样,我都不知道你是想我死,还是不想我死了。” 她话音一落,江独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输灵力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他几乎是立刻要把手收回来:“我当然是想——” 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裴朝朝就反扣住他的手,两人手指相扣,姿势比刚才还要亲密。 她不等江独说完话,先出声道:“我很开心。” 江独的话和情绪都被打断,只能顺着她的话,干巴巴问:“开心什么?” 裴朝朝道:“很开心你来找我了,还不计前嫌,给我输灵力。” 她直接给他戴高帽:“这次是你救了我,就像那天晚上季仙长把我从村里带走一样。” 先是拆穿他,惹得他恼羞成怒,等负面情绪到极致时,又立马给他一颗甜枣。 江独这时候确实有点愣住了。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好像产生了某种质变。 他顿了下,有点说不出现在的感觉,别扭嗤笑:“这就把季慎之和我相提并论了?那我看你这一见钟情也不值几个钱。” 裴朝朝不置可否。 她微微仰头,主动和他拉近距离,语气亲昵蛊惑:“嗯,你和他一样救了我,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两人手还相扣着,距离又突然拉近,好像只要再低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鼻尖。 江独无法抑制,心跳得有点厉害。 他顿了顿,想要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近,有道人声也传进来:“裴姑娘?” 这是季慎之的声音。 屋门还没关,能看见他已经进了院子,马上要走到屋子门口了。 虽然裴朝朝和江独这会儿正好在季慎之的视觉死角,但现在再叫江独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屋子里装潢简陋,也没地方能藏人。 裴朝朝反应很快,抓着江独的那只手一用力,直接把人往后一推。 她本来就坐在床边,于是这下就直接把江独推到了床上。 她另只手把床幔一拉,掩住江独身影。 与此同时,季慎之也走到屋门口。 裴朝朝身子坐直,左手还抓着江独。 于是现在的姿势就是她左手背在身后,连带着左边一小半身体和肩膀都被床幔遮住。 她就着这姿势,将头扭向门口,装瞎:“是季仙长吗?仙长怎么来找我了?” 她语气是惯有的温和带笑, 但从她脸上无法窥见高兴或者惊喜的表情。 季慎之抿了下唇:“给你拿护身符。”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言简意骇:“采药时带着,可避免摔倒。” 裴朝朝闻言,莞尔笑道:“啊,那多谢仙长,放在桌上就好。” 她把他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却像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失落—— 感情么,不就是要用一些不安来激化吗。 她确实向他表明心意了,但可没想着要靠真诚换琼光君的感情。 表明心意之后的忽冷忽热才是重头。 会让琼光君在不安中不停揣摩她的心思,揣测她究竟还喜不喜欢他。 这才能将他逼疯,将他彻底操控。 她温和笑着:“仙长还有什么事吗?” 这话就有点冷淡了。 床帐后的江独听见,无声嗤笑,心说他就知道。 她这种人,就算是真对季慎之一见钟情,那这一见钟情也根本不值几个钱。 对季慎之另眼相待,不过就是因为季慎之救了她。 现在他也帮了她一回, 12. 你藏在她床帐里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一时间满室皆寂, 连神仙们都安静了片刻。 裴朝朝按了下覆在眼睛上的白绸,饶有兴致地观察两人的表情, 分明此刻江独和琼光君的表情都算不上好,气氛也很僵硬,她却觉得有趣,轻轻笑出声来。 这笑声轻柔又短促,放在平时,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但现在确实打破了满屋的死寂。 这时候, 神仙们也回过神来: 【她疯了吗?她在笑什么啊?!】 【我死都想不到她会把床帐撩开,现在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都火烧眉毛了她怎么还笑啊!】 【就是啊,这不是引火烧身吗,纯纯犯蠢。】 裴朝朝轻轻耸肩。 她无视神仙们的话,语气自然地火上浇油:“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说完,她朝着琼光君的方向偏了偏头,像是在问他。 琼光君目光挪到她脸上, 就看见她面无异色,语气也纯粹,似乎只是在认真询问。 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对外界的感知也迟钝一些吗? 看不到气氛的僵硬,也感知不到他的情绪。 他突然有一瞬想,如果她能看见就好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想让她感知到他的情绪。 这念头像藤蔓疯长。 于是琼光君微微抿唇,没有回应她。 裴朝朝见状,觉得差不多了。 于是她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凑近他,茫然道:“仙长?” 她叹了口气:“你问我身后是什么,我就给你看了,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想理我吗?” 这话一落, 琼光君呼吸微滞。 她刚才撩开床帐,只是因为他问她身后是什么? 他淡淡垂眸,看见她攥住他袖子的手—— 她问话也是问他,没有问江独。 几个念头掠过, 琼光君心里那些惊涛骇浪般涌动的暗流竟在这一刻,蓦地平息了。 他微微侧目看了眼江独,然后又把视线落回裴朝朝身上。 他喉结动了下,不会哄人,但尽量把声音放得温和,准备开口和她说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 那边的江独脸色已经黑透了,阴阳怪气抢白道:“他那是不想理你的样子吗?” 江独很不喜欢裴朝朝刚才那么说话, 就好像季慎之想看她身后是什么她就给看,季慎之要是不想看,那就不会有撩床帐这事。 他堂堂魔族少主,在她这里怎么像个不值钱的物件?! 他火冒三丈,原本想质问裴朝朝把他当什么,凭什么这么说话? 结果还没来得及质问呢,就看见季慎之扫过来的那眼神—— 分明是在炫耀! 在炫耀裴朝朝的态度! 江独顿时勃然大怒,心想季慎之平时看着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结果对裴朝朝就是又带她回归元宗,又给她送护身符, 当初裴朝朝对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也没见他答应啊,怕不是在欲擒故纵吧? 这一边, 琼光君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说:“他说得对。” 他看着裴朝朝,低声道:“没有不想理你。” 这话一落, 江独直接给气笑了,心说要不要脸啊?! 他又看向裴朝朝,就发现她还扯着季慎之的袖子,顿时觉得万分刺眼。 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动了动唇,阴阳怪气地就要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裴朝朝往他这边偏了偏头。 江独的话就卡在喉咙口。 说来也是奇怪,她是盲人,分明绝无可能看见他, 然而她转头的那一刻,江独就下意识挪开目光,不想让她发现他刚一直在看她。 裴朝朝不动声色笑了下:“那你呢?” 江独把视线挪回来,再次落在她脸上。 她神态松泛,语气也很温和。 江独知道这是她的假面。 以前每次看见她这样,他就觉得她虚伪,恨不得把她这嘴脸撕碎,然而这一次,她这模样确实如同甘甜朝露,直接把他心里那股子火气浇灭了大半。 心跳有点过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情绪起伏太大, 他咳了一声,依旧冷着脸:“我什么?” 裴朝朝雨露均沾:“你刚才为什么也不说话?不开心吗?” 还知道转头来问他是不是不开心,说明她还是在意他情绪的! 江独想着,唇角弯起个随意的弧度。 他抬了抬下巴,姿态骄傲,视线懒懒散散瞥着琼光君。 与此同时, 裴朝朝把攥着琼光君袖子的手收回来。 琼光君感觉手腕上压着的重量一空,手跟着动了下,似乎想把自己的袖子送到她手里, 然而此时,裴朝朝因为松了手,所以和他的距离已经拉开了,又因为正和江独说话,所以整个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一下子无视了他,把注意力聚焦在了江独身上。 琼光君动作一顿,最终没有继续伸手。 一种强烈的空虚感顺着手腕爬上心口,他几乎无法自控地想, 为什么同样的话,她问过他了,还要再问江独? 她不是喜欢他吗? 不是说他和江独不一样吗? 这时候。 他察觉到江独的视线, 紧接着一抬眼,就对上江独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琼光君太阳穴猛跳了下,又想起在破庙里,江独用灵力绳牵裴朝朝手腕的事—— 表面上做出一幅不喜欢裴朝朝的乖戾样子,和她针锋相对,但事实上呢? 不仅过来找她,还藏在她床帐里,廉耻都不要了。 琼光君指尖猝然捏住刚被裴朝朝抓皱的袖口, 他无意识地用力,把那片衣料揉了个皱上加皱,整个人气压骤然降低。 见他情绪不高,江独的兴致就高了。 他朝着季慎之灿烂一笑:“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琼光君头一回有种气到要发笑的感觉。 他垂眼看裴朝朝,瞳孔黑得吓人:“裴姑娘,下回不要什么人都放进屋子里。” 他声音低低的,冷冷的,宛如寒冰:“即使是归元宗内,也有心怀不轨之徒。” 这话意有所指。 裴朝朝表面困惑无辜,实则拱火:“仙长是说江独吗?” 江独气得站起来,砰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盯着琼光君:“你在这阴阳怪——” 他说到这,话音微顿。 看着琼光君黑沉的脸色,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嗤笑出声:“不会吧,你是不请自来的吗?你不会也以为我是不请自来的吧?” 季慎之能这么说,就代表他是不请自来的。 江独心说我可是被裴朝朝叫过来的,和你能一样吗? 他心情突然就美妙起来了。 像是完全忘了之前收到裴朝朝语音的时候,还因为她的语气有点像使唤仆人而感到不高兴。 他可不像有些人,连当仆人都没资格! 琼光君盯着江独,目光冷意弥漫,一言不发。 江独抬了抬下巴,笑意乖张,伸手点了点裴朝朝的腰牌:“我可是被她叫过来……” 他话音未落。 裴朝朝轻轻咳了声:“别吵呀,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江独冷笑一声:“有些人自己不请自来,还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请自来。要说心怀不轨,也该是不请自来的人心怀不轨吧?谁知道来干什么的。” 他说到这,看见裴朝朝手里的护身符。 她左手攥着季慎之送的护身符,右手是江独送的护身符。 江独见状,微微俯身,手捏起季慎之送的护身符一角,然后用力把符纸从她手里往外扯。 他一边扯,一边说:“心怀不轨之人送的东西还是别用的好。” 他话说到这, 琼光君忍无可忍,手中蓄起一点灵力,隔空打开江独的手,冷声道:“你问过她要哪个了吗?” 另一边江独见状, 眼疾手快,在灵力击到他手臂前一刹,直接反手用灵力抵挡。 按理说这样的招式,直接用灵力抵御住即可,然而江独本身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乖戾性格,所以挡住那道灵力后也没收手,而是强势反击过去! 于是两人灵力在半空相撞,谁也不让谁,有种风雨欲来、势如破竹之势! 谁也没有收手,两道灵力此消彼长,互不相让地较劲, 但两人修为都不低,很难僵持着,不过一小会后,不知道谁先出的手,竟是直接打起来了!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从屋子里打到院子里,也都默契地避开了裴朝朝。 裴朝朝歪了歪头,心说你们这样打也打不死人,但胜在精彩。 她看得津津有味,却还尽职地装瞎,脸上十分迷茫,似乎不知道突然间叮铃哐啷的是什么动静。 神仙们也很迷茫。 【不是,刚才是谁说裴朝朝引火烧身来着?我怎么觉得这把火根本没烧到她啊??】 【我他爹的大为震撼,裴朝朝无事发生,反而是琼光君和江独打得要死要活……】 【活了几千年了,第一次见琼光君这样,不会真对裴朝朝动心了吧?】 神仙们议论起来。 有些对裴朝朝成见并不深的低声道: 【也不是不可能……】 13. 我在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没想过还会碰见他。 她偏了偏头,语气茫然:“……你是谁?” 她表现得像从未见过他,毕竟她是个“瞎子”,不该认出眼前之人。 她还蹲在山崖边,脚尖再往前挪一点就会直接踩空, 现在她扭过头看这白发男人,一只手还垂落在崖下,指尖抵在洗髓草上。 这姿势,但凡身体有点不稳就很容易坠下万丈山崖。 裴朝朝身上揣了好几张护身符,对此倒是不太担心,她更好奇这男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 多少有点以不变应万变的意思了,她问完话,就维持着这姿势,等他回答。 然而没听见那男人答话,却先感觉到身后有阵微风拂过。 那人控制着风,风很轻柔,却又带点强势,不由分说推着她的后背,把她从崖边往里推了推。 紧接着,裴朝朝被推回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这个位置,即使身形不稳,也不至于坠下山崖。 两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了一点。 这时候,男人才温声说:“我叫薄夜。” 能有分.身的人,修为至少已经在合体期已上了。 人间修士会根据修为划分等级,合体期再往后就是大乘期,过了大乘期,就该渡劫飞升成仙了。合体期的修士已是绝对的强者,放眼人间也没几个。 修为越高的修士往往越高傲,除了名字外,都有称号在外,与人交谈时,会先报出自己的称号—— 在他们眼里,弱者都是蝼蚁,没资格知道他们的名讳。 然而这人却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十分平和, 她问他是谁,他没有报称号,而是报了自己的名字以示尊重。 裴朝朝无声默念了下他的名字。 这时候, 天界神仙们已经议论开了: 【原来他就是琼光君在凡间的师父?怪不得那天会出现在破庙里!】 人间众人皆知,归元宗有个长老,被尊称为太清道君。 太清道君修为深不可测,但深居简出,非常神秘,甚至无人知道他年岁几何,只知道他收了个弟子,叫季慎之。 季慎之在宗中地位非凡,也是因为他是太清道君唯一的弟子,不过就连归元宗里,也有大部分人没见过太清道君,更是很少有人知道太清道君的名字。 在裴朝朝的劫数开始前,神仙们很少看昆仑镜,所以不知道琼光君师父的长相。就连知道太清道君叫薄夜,也是因为命簿上有记载。 【他已经到渡劫期了,随时可以飞升,为什么迟迟不应劫?】 修士到了渡劫期后,可以选择突破渡劫期,这行为就叫应劫。 届时会有天劫落下,捱过天劫,即可飞升成仙。 裴朝朝已经切断了和天界灵息间的链接,所以听不见神仙们说话。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听过薄夜这个名字,于是维持着迷茫的表情。 薄夜笑了笑:“我们之前见过。” 裴朝朝闻言,仰起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我看不见。” 她说:“对你的声音也没什么印象。” 薄夜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一侧脸颊上有很浅的梨涡。 他站在原地没动,她也蹲在原地没动,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定格住。 不过看她仰起头,他就轻轻蹲下身。 即使她好像看不见,他却依旧以平视的姿态和她对话:“嗯,之前见面我没有说话。” 他没提及之前是在哪见过,也避免她回忆起当时场景。 当时她按着他的唇瓣,对他说一见钟情。 或许当时是她小孩子玩心大发,又或许是想要对季慎之或江独剖白心意,却不知道对面站着人。 不管当时是哪一种情况,薄夜想得很周全,直接没有提及,避免了她现在面对他觉得尴尬的可能性。 裴朝朝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相反,她觉得很有趣,不过他没有提之前的事,她也就当不知道。 她顺着他的话,莞尔道:“之前不说话,那现在为什么又说话了?” 明明是带点挑刺意味的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配上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和纯善神态,就像单纯因为疑惑而发问。 薄夜一顿,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 片刻后,他温声解释:“那株洗髓草是我种的。” 裴朝朝闻言,倒是没回话,身体微微倾斜,又探到悬崖边。 她伸手摸了摸那株洗髓草的叶子。 薄夜语气带着淡淡笑意:“它今天刚成熟,你来得很巧。” 他说着,指尖悄无声息动了下,这次没再控制山风把她往回推,而是悄无声息用灵力在她身后撑起一道屏障,即使她摔下去也会被屏障接住。 裴朝朝轻轻掐了下洗髓草的根茎。 洗髓草的根茎上布满了细细的灵刺,像她这样毫无修为的人,若要采摘,双手必然会被扎得皮肉溃烂,鲜血淋漓。 她收回手:“所以你是来摘洗髓草的,刚才出声问话,是想着如果我不要,你就摘走?” 薄夜嗯了声:“是的。” 他看她收手,于是用灵力隔空将那洗髓草采下。 洗髓草根茎上密密麻麻的灵刺随之枯萎,变成干枯的小刺,虽没了攻击性,但依旧扎手。 薄夜隔着袖子,将它收入手中。 与此同时。 裴朝朝捏着耳尖,有点委屈道:“我还没说不要。” 她来找这株草,只是为了给天界下套,所以下完套后就准备收手走人。 确实没打算要采下它。 不过看见薄夜这样, 她又生了点心思逗弄,低下头委屈道:“不过本来就是你种的草,即使我想要,也不该是我的。” 薄夜手上动作微顿。 他垂目看裴朝朝,语气温和:“想要的话,就送给你。” 裴朝朝闻言,又抬起头来:“真的吗?洗髓草很珍贵,你种它应该花了很多心思。” 她的眼睛被绸布覆盖着,瞧不见眼神,却能感觉她在期待,局促地捏着手。 薄夜看见她指尖上有被洗髓草灵刺扎出来的痕迹。 没见血,但有点发红。 他用灵力把洗髓草根茎上已经枯萎的软刺剔除,然后微微前倾,把洗髓草放进她手中,笑了笑:“不会扎手了。” 裴朝朝手里被塞了株洗髓草,指尖用力压上去,只感觉到根茎平滑的触感。 她觉得薄夜像在哄小孩。 莫名地,她想到一位故人—— 天上的幽山帝君。 裴朝朝本体是朝露,吸收了幽山帝君的一缕神力,才生了灵魂。 幽山帝君给她塑人身,亲手养育她,对她分外纵容,也因此,裴朝朝在天界时身份十分尊贵。 幽山帝君极为温和,与薄夜很像,全天界的神仙都对他多有敬重, 但只有裴朝朝知道,打碎他性格里的温和后,会露出近乎疯魔的晦暗底色。 不过…… 幽山帝君已陨落有数百年之久。 裴朝朝思绪难得飘了一下。 这时候, 薄夜已经起身,见裴朝朝还揣着草药蹲在那里。 他朝她伸出手,身上淡淡的香气随着动作时隐时现,闻起来干净柔和,容易让人联想起厚厚的积雪:“我拉你起来?” 裴朝朝没有动。 因为薄夜俯身拉她,所以两人距离很近,他有一缕头发垂落下来,发色无暇,如山巅皑皑积雪。 裴朝朝突然就想, 薄夜与幽山帝君的性格这样相似,如果染上颜色,也会像幽山帝君那样,由洁白转向晦暗吗? 她弯弯唇,没有把手给薄夜,而是低着头,刻意揭开他回避的事:“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我想起来了,你是破庙里——” 说到这,她又故意顿住。 知道他不提这事是怕她尴尬,于是她就装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变得有点尴尬。 薄夜听她主动提起这事,有点诧异。 他垂眼看她,见她耳朵尖有点微微发红,似乎在尴尬,于是心里又了然了。 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他避开那个话题,温和地说:“你鼻子很灵。” 原本要拉她起来,但她一直没有把手给他,所以薄夜那只手还停在她面前。 他下意识想要按一下她那个梨涡,动作像是哄小孩时会做的,不过指尖落在她颊边一指处时,却又很有分 14. 措不及防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猜到他们打完大概率会找过来, 但裴朝朝还是做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摊开的指尖上红痕未消,是被植物刺出来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又羸弱。 江独看着她,心说当然是怕你遇见危险死外面。 这念头是下意识蹦出来的, 不过江独很快反应过来,又觉得可笑极了,心想他难不成还怕她死了吗? 他答应不杀她,可她要真死了,他该喜闻乐见。 她不像表面那样纯善,他看不透她,但也知道她恶劣得很,捅了他一刀子,还三番两次愚弄他。 血痕落在雪白指尖,很显眼,让人下意识觉得烦躁。 江独皱了下眉,挪开眼不答反问:“我还没问你自己跑这来干什么呢。” 裴朝朝无辜道:“你们突然打起来,动静很大,我很害怕就出来了。” 江独不信她害怕。 看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他冷笑道:“又没打你你怕什么?” 话音刚落,裴朝朝还没接话, 琼光君就出声道:“……抱歉。” 琼光君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表达歉意也言简意骇, 若不是知道他本就是个冷硬如冰的性格,这样说话会让人误以为他毫无歉意。 裴朝朝向他的方向扭头。 如果换在以前,她肯定会软着声线说句没关系, 但这次她却没立刻回话,于是空气里有短暂的安静,气氛隐约有些怪异。 琼光君无端有点惴惴不安, 这感觉像踩在深渊边,是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但细微到难以察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他不动声色,用深黑的眼瞳注视裴朝朝,片刻后又出声问:“手受伤了?” 裴朝朝不言,心说琼光君这样的冷硬性子,现在倒学会没话找话了。 空气里堪称诡异的寂静对于琼光君来说是折磨,但裴朝朝很享受—— 享受像这样顿刀子割肉似的折磨人,操控别人的情绪。 于是她又沉默了一会。 等感觉把琼光君的心态玩得差不多了,她才把手收回来,慢吞吞摇头:“只是有点红了,没受伤。” “反倒是你,”她问琼光君:“你受伤了吗?” 她微微抬脸对着琼光君, 虽瞧不见眼睛,却也能从表情和声音里听出一点关切来。 江独见状, 心里那点无名火烧得旺盛,心想凭什么她只问季慎之不问他? 他胳膊被划了好大一道伤口,急着来找她,没来得及用灵力疗伤,只撕了片袖子草草包扎。 就因为季慎之问她受没受伤,语气比较关切? 江独看了眼季慎之,心里更不爽了,心说真是好深的城府! 平时端着大师兄架子,惜字如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又主动找话。 就会在裴朝朝面前装体贴,博好感! 江独没忍住,冷嘲道:“他先动的手,他能受什么伤?” 裴朝朝白着脸低声道:“可我闻到了血腥味。” 江独都听笑了。 他捏紧拳头,按着自己伤口,心说血腥味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 那一边, 琼光君闻言,蓦地松了口气,心想她刚才不说话,应该是因为闻到血腥味,被吓到了。 他想起初见她那夜, 魔修屠村,他找到她时,她已经被吓得有点失心疯了。 她胆子小,现在被吓到了,还记得问他是否受伤。 琼光君手心被江独伤到,划出一条血口子,现在已经结痂。 他蹭了下那道血口,明知她看不见,却还是朝她摊开掌心,声音不自觉放柔:“手心受了点小伤,已经结痂了,不碍事。” 裴朝朝知道琼光君只受了点小伤,因为琼光君衣服上没什么血迹, 反观江独,袖口被撕掉一块布料,衣袖上还有血迹,想来是胳膊受伤了,撕衣袖草草包扎了下。 怎么看都是江独受伤更重。 但谁要她是个“瞎子”呢? 裴朝朝微微弯唇,故意无视江独,对琼光君道:“别骗我,好重的血腥味。” 她抬了抬手:“盲人听力很好,我听出你把手伸在我面前了,结没结痂我摸一摸就能感觉到。能给我摸一摸吗?” 琼光君一顿。 目光掠过她指尖红痕,那股伤害欲又一次涌上来, 灵魂里似乎有个念头,叫嚣着要把她指尖泛红的皮肉撕开,要看她葱白的指尖涌出血珠,无焦距的眼里涌出泪珠, 然而又有另一股念头舍不得吓到她一点。 像是灵魂在撕扯,连他手心的伤口都泛起细细幻痛。 他压着这样古怪的念头,低声道:“好。” 裴朝朝得了首肯,于是把手往他掌心探去。 指尖碰到琼光君掌心伤口。 这时候。 江独见状,忍无可忍:“你鼻子有问题吗?我受的伤,血腥味从我身上发出来的,你给他看伤干什么?” 【啊?】 【江独这性格怎么会主动说自己受伤啊?!】 江独性格暴烈如火,最是骄傲要面子,平时受了伤也会硬撑,在人前装出一副我没事我很强的样子。 神仙们看着这幕,都有点震惊了。 而这时候, 江独说完话,看见裴朝朝指尖还落在季慎之掌心,觉得刺眼极了, 他直接抬手把裴朝朝往自己这拉。 裴朝朝被他拉得一踉跄。 那一边, 琼光君眼疾手快,掌心收拢,抓住她的手拉了一把,帮她稳住身子。 掌心刚结痂的伤因此撕裂,血沾到裴朝朝指尖, 这痛感不剧烈却很尖锐,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颤栗,头皮发麻,连血液都开始奔腾。 琼光君呼吸乱了一下,没松开她的手。 裴朝朝一只手被琼光君抓着,另一只手被江独攥着。 她做出一副无辜且茫然的表情,心想该先给谁一点甜头呢? 要不给琼光君吧。 毕竟她更需要琼光君的情根。 她想着,往琼光君那转了转头,身体也往他那凑了点。 却因为另一只手被江独拉着,没法完全到琼光君身边去。 琼光君抬眼看着江独:“松手。” 江独不松,反而抓得更紧,又把人往自己这扯了扯:“你怎么不先松开?” 琼光君声音冷冽:“她不想被你抓着。” 这话直击痛点。 裴朝朝的动作看起来,确实不想被江独抓着,并且一直在往琼光君那靠近。 江独有点破防,忍不住质问裴朝朝:“为什么非要撇开我去他那,不是说我和他一样吗?” 裴朝朝顿了下, 她是要用危机感去催化琼光君的感情,但每个阶段给出的危机也要适度。 江独连这都说出来了,倒是在她的计划外。 到底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漂亮归漂亮,但肚子里不是很能藏事。 裴朝朝心想。 不过她很快又舔舔唇,充满兴味地去看琼光君的表情。 琼光君这时候脸色更沉了,周身气压很冷, 一双黑眸看着她:“一样?” 一样一见钟情?还是一样喜欢江独? 她觉得冷,于是用腰牌叫江独去找她,而他是不请自来的那个。 不是说不一样吗? 被刻意压下去的念头翻涌出来, 舌根有点泛酸,他沉声问:“你觉得他和我哪里一样?” 他抓着裴朝朝的手有点松了。 裴朝朝心里快速思索对策,稍稍用力,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 原本就没站稳,另一只手还被江独拉着,于是这样一抽手,她身形微微晃了下。 手下意识往前探,本能想找东西扶一下。 然而就在手伸出去那刻,她指尖触碰到一片……衣角? 裴朝朝手微顿, 下一秒,鼻息间若有若无掠过一阵淡淡香气,宛若冬日白雪。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 薄夜没走。 薄夜只是隐身了,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看了这一场闹剧。 看来他真的有点在 15. 发疯到底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说完话,就把目光从薄夜所在的方向收回来了。 她看不见他,但她知道,在刚才的某一瞬里,薄夜肯定和她对上了视线。 真有趣。 裴朝朝充满恶意地想。 她不喜欢有人置身事外看她的戏,就把薄夜也扯进这场闹剧中, 只是看不见他的表情,有点遗憾。 裴朝朝又把注意力转回琼光君身上。 琼光君原本在给她擦眼泪,听见她那话,手微微顿了下。 裴朝朝就借机扭了下头,直接避开琼光君的手。 她一扭头,姿势就成了面对着江独。 江独刚被她的态度冲击得忘记生气,脑子还没转过来,这会儿正无措着。 看见她扭头来,下意识出声道:“看我干嘛?” 语气凶戾乖张,就是他平时和人说话的语气,只不过里面多了点僵硬。 裴朝朝神色很淡:“没看你,也看不见。” 她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算和江独针锋相对,说话时也是虚伪柔软,但现在这样子,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和情绪,莫名给人一种了无生气的感觉。 她状态不对。 江独看着她,突然觉得心口有点闷。 明明平时张口闭口都在刺她,说的话比刚才尖锐几百倍,但这时候,江独就很后悔刚才那么凶地和她说话。 目光对上她眼睛。 她瞳孔颜色浅,像澄澈的琥珀珠子,很漂亮,但却空洞无神。 明知她看不见,但江独却生出点怯意,他挪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干巴巴道:“哦。” 江独性格唯我独尊,没有和人道歉的经验,于是蹲下身,凑近她低声解释:“我这人说话就这样,刚那个语气不是凶你。” 裴朝朝安静了很久,然后轻声问:“不是凶我?”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了无生机, 江独这条疯犬竟都不自觉地开始小心翼翼,身上那股凶戾一收再收。 他嗯了声:“真不是。” 裴朝朝看着他。 想驯服这条疯犬,光一来一回打棒子给甜枣是不够的, 她要成为他所有情绪的来源,不管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 她眨了下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她思索着现在该挑动他哪个情绪,然后朝着他靠近了些。 一瞬之间,她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压过去。 是很干净柔和的气味,却宛若藤蔓缠绕,江独呼吸下意识放轻,心脏狂跳。 他突然很想说点什么缓解下这种陌生的紧张感。 然而这时,裴朝朝突然笑了:“为什么不凶我?” 这笑意是她惯有的,柔软而纯净,但现在她眼睛上的绸缎被摘去,露出那双微微狭长的凤眼,于是她周身那种人畜无害的气质就好像有点变质,里面多了点邪恶的味道。 她离江独很近,这个角度,琼光君和薄夜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无法瞧见她的表情。 她声音也很小,近乎是在说唇语了,就算周围的修行人五感灵敏,也无法得知她说了什么。 只有江独能听见她又补了句:“是因为刚才我说喜欢温柔的,所以你想表现得温柔些吗?” 她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江独刚缓过来,就又听她这么说,他先愣了一瞬,下一秒,脑中就是轰的一声。 什么叫她喜欢温柔的,他就想表现得温柔点? 他有吗? 他只是看她哭成那样太可怜了—— 江独竟少见地生出点窘迫来,这是一种近似于恼羞成怒的感觉,其中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情绪,他垂目盯着裴朝朝,却瞥见她淡笑着的邪恶表情,一时间,又想质问她刚才是不是故意装疯,故意装出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是了,她刚才就是装的,只有现在露出的这一点恶劣底色,才是她身上唯一真实的地方! 江独骤然间反应过来,他突然间觉得荒谬无比,气得想要发笑, 她只是换了个新面具,却把他唬住了, 她用更可怜的面目操控着他,叫他心软,叫他想尽量表现得温柔。 至于他为什么要表现得温柔…… 江独现在火气蹿上来了,身体的防御本能警醒着他,叫他不许再继续往下想。 再往下想,很多东西或许就会失控,拉着他坠入她设好的圈套。 他人在发怒边缘,垂目看着她:“你——!” 他想说一些重话,然而话刚说到这,裴朝朝就抬起头来。 她脸上那点惯有的笑已然消失,又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当真是委屈极了。 江独话头又一下顿住了。 他头都大了,明白裴朝朝是在操控他情绪,但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重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江独这时候都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裴朝朝的气了, 他深呼吸,盯着她,胸腔上下起伏。 然后就看见裴朝朝又弯了弯嘴角,用丰润漂亮的唇,朝着他做了个口型—— 她无声说:“真贱。” 被捅了一刀子,还不忍心杀她,真贱。 明知道她是什么货色,还一次次上当,真贱。 简单两个字,像在他心头怒火中倒了一把油,那把火轰然烧起来,直把江独烧了个头晕目眩! 他怒极反笑,发现自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独目光几乎都在喷火,剜了裴朝朝一眼。 好好好! 贱是吧? 他以后再找她,才是真的犯贱!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裴朝朝刚才决定挑动的那个情绪,就是暴怒。 她太擅长操控人的情绪,江独现在这样本就在她的预料中。 不过她还是感到很兴奋—— 只是点破他在犯贱,就已经能让他暴怒成这样了吗? 那等他忍不住来找她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能更贱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她没有出声挽留, 既然眼下已经给了他们冲击,就冲击到底,让情绪落到最低谷。 届时哪怕只给一点微末甜头,这点甜都会被成倍放大。 现在还剩下琼光君。 裴朝朝掐了下指尖,压下那种兴奋到战栗的感觉,脸上表情又回到那副淡淡的样子。 她和江独交流的时间实际上很短,也就几个呼吸间。 琼光君五感灵敏,却没听见裴朝朝和江独说了什么,见只看见江独突然暴怒离开。 他皱了下眉,难得心里情绪有些混乱。 知道裴朝朝状态很差,眼下这情形,倒也也没心思再思索裴朝朝刚说不喜欢他了、喜欢温柔包容的,是气话还是真话。 他将怪异情绪压住,淡淡出声劝慰:“刚才——” 裴朝朝没打算和他解释和江独间发生的事。 她打断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我回去了。” 琼光君话音停住。 他性格冷,和裴朝朝之间,主动的人其实一直都是裴朝朝。 她先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柔软而温和,现在突如其来冷下来,才叫人恍然意识到,其实两人之间的氛围没那么舒服,也没什么话可说。 琼光君有点不习惯。 裴朝朝已经往回走了。 琼光君一顿,抬脚跟上去,是要送她回去,但是没出声,一如既往地冷冽。 不过他不出声,裴朝朝就出声了。 她脚步停下来:“仙长为什么跟着我?” 裴朝朝一张脸生得极为漂亮,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给人一种人畜无害感,却唯有一双眼睛带几分邪气,露在外面,会让她看起来不像蒙着眼睛时那样绝对纯善。 琼光君和江独不一样, 她暂时不打算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很恶劣。 于是她把潮湿的白绸覆回眼睛上,然后才回过头面对琼光君:“真的好生奇怪。我没有叫仙长来给我送符,仙长却自己来了,我也没有叫仙长送我回去,仙长却跟着我。” 她故意把话说得很尖锐,攻击性很强,但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表情实在无辜,就显得她像在真诚发问:“仙长很喜欢做这种不请自来的事情吗?” 这些话像无形的刺,扎得琼光君不太舒服。 他不喜欢她这样说话,脸色冷下来,但对着她这样无辜的表情,也无法责怪,只有心里那股破坏欲似乎冲上顶峰。 想要撕碎她,想要看她哭,想要搅碎她的灵魂。 < 16. 她年纪小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和薄夜离得很近。 她看不见他,但从那张渐渐隐形的符就能判断出,她现在大概站在薄夜的侧前方。 此时,琼光君视线的落点在她和薄夜之间。 裴朝朝见状,突然来了兴致—— 琼光君看见那张没完全隐去的符了吗?发现薄夜了吗? 知道这场闹剧被别人看了全程吗? 那薄夜呢? 刚才那一瞬间,有和琼光君隔空对上视线吗? 裴朝朝不知道薄夜的具体身份,但他能随意出入药山,应该是归元宗内的人;以薄夜的修为,想来是归元宗的某位长老。 既然可能是长老一类的人物,那琼光君应该认识。 裴朝朝把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想到他们或许认识,忍不住觉得兴奋。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琼光君发现不了旁边有个隐身的人,于是微微侧身,确保自己没挡住那张还没完全隐形的符。 然而她刚一动, 琼光君的目光就随着她动了下。 好像刚才就只是在看她。 是她想错了?其实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张符? 裴朝朝轻轻皱了下眉,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但现在不想错过拱火的机会。 她歪了歪头,还是多问了句:“看见了吗?” 琼光君脸色阴沉得可怕。 漫天符纸还打着旋往下落,想无视都难,纷纷扬扬像下雪一样,提醒着他,她根本不需要他给的东西。 因为不需要,所以可以当着他的面随意扔掉。 琼光君性格又冷又傲,现在被她贬得一文不值,明明已经很生气,打定主意就到此为止。 他和她的关系正如她和一玉说的那样,施恩者与受恩者,他不该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往后也不该再理她—— 理她做什么呢? 她不需要他搭理她,他又何必像个不值钱的货色一样贴上去,然后被她弃如敝履? 就像这些被她随手扔掉的符纸一样。 琼光君已经想得很清楚,但听见她问话,还是扫视了下周围。 他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情绪上下起伏,纷乱得很,倒是耗得他没余力注意周围环境。 若换做以前,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有一张符不对劲,但这会儿倒是破天荒地没察觉到。 这时候,那张符已经彻底隐形了,所以放眼四周,只能看见其他零碎飘落的符。 琼光君没忍住,还是回答她的话,甚至说话时下意识压住火气,放柔声音:“看见什么?” 说完话,他又皱了下眉。 有那么一瞬,他联想到被驯服的狗, 分明已经怒气磅礴,但只要主人一说话,就能把所有情绪抛去脑后,下意识遵从指令。 琼光君诧异于自己会想到这样一个形容,目光又落在裴朝朝脸上,看见她表情依旧人畜无害。 ……算了。 琼光君突然有点泄气了,心说或许她是无意的呢。 或许她并不知道,她说的话做的事,是在践踏他的心意和傲骨。 她只是问了句话,琼光君就给自己找了个原谅她的理由。 他看着她,这次没再挪开眼,心里竟隐约生出点不可名状的期待—— 她只要随意回一句话,把刚才的话题带过去,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以当作她没说那些折人傲骨的伤人话。 可以当作她没像扔垃圾一样扔他送的符。 另一边。 裴朝朝看着琼光君,心说果然是她想错了。 琼光君并没注意到那张符,也没察觉到薄夜在这。 她觉得有点遗憾,但也不准备继续拱火。 她把琼光君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发现他面色有些缓和,就猜到他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裴朝朝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她太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了—— 只要说一点好听的话,就能立刻将关系缓和下来。 不过可惜了。 她现在准备把关系降到冰点。 毕竟她的目的就是得到琼光君的情根,掏心不成,就只能换个法子,玩一玩爱情游戏。 但她不喜欢伏低做小、用真心感化别人,她还是喜欢高高在上,操控对方的所有情绪,让猎物一步步跳进圈套。 先把关系打入低谷,攀升起来才更快。 她轻轻耸肩,朝琼光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琼光君一顿。 他莫名有些紧张,甚至无意识地将呼吸放慢放轻,等她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见她指了指洋洋洒洒飘落的符:“还能看见什么呀?这些。” 她表情仍旧人畜无害,说这话时语气带笑,就好像是和熟稔之人调笑,听起来亲昵而柔软。 单听这话倒不会有什么感觉,然而放在现在这语境里—— 琼光君几乎要气笑了。 他小心翼翼等了半天,等来她这么一句话,觉得荒谬极了,心说这是要我看清楚你是怎么糟贱我心意的? 他盯住裴朝朝,头一回被气得口不择言:“裴姑娘,知道你不需要我送的东西,但也不必当着我的面扔。” 手掌收拢在身侧,掌心伤口被握拳的力道挤压得再次裂开,不停淌血,但琼光君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他将指骨捏得咔嚓作响,平时性格冷硬、说话言简意骇的人,现在却忍不住又咬牙切齿补了句:“很没礼貌。” 天界神仙们见状,震惊道: 【琼光君好生气啊。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哈哈哈哈,我就说他不喜欢裴朝朝吧!要是喜欢,怎么会骂她没礼貌啊?】 【就算之前有好感,现在也不会喜欢了啊!裴朝朝有点不知好歹了。】 【我刚看归元宗下通告,说后天就开始测灵根。看这情况,测灵根的时候在水晶球上动一动手脚,让归元宗以为她是妖邪,琼光君肯定就会要追杀她了吧!这命数不就掰回来了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琼光君追杀她了。不过她求饶的话,琼光君不会心软吧?】 【不可能,琼光君一身傲骨,这么一来肯定都有点烦她了,她再怎么卑微求饶也没用。】 如果裴朝朝听见神仙们的话,一定会想—— 所谓傲骨,不就是用来打碎的吗? 她现在就已经在摧折琼光君的傲骨了,把关系弄僵,如果想要缓和,就必须有人先低头。 她不会低头,所以会让琼光君先低头, 会让他主动匍匐在她面前,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傲骨一寸寸折断。 她极为擅长操控感情,丝毫不担心会玩脱。 现在看着琼光君阴沉的脸色,她毫无负担地装瞎,假作看不见,甚至像是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怒气,朝着琼光君温和道:“让仙长觉得我没礼貌了,抱歉。” 琼光君听着她如常的语气,恍惚间觉得自己喉咙口都有血腥味了。 其实裴朝朝从来都不是没礼貌的人。 相反,她非常有礼貌,客客气气的,她一直都是如此。 刚才怒极了,口不择言说她没礼貌,只是想她为扔了他送的东西这行为道歉。 但听见她道歉,琼光君心里烦闷不减反增。 他哪里是想听她道歉? 道歉一百句也没有用,他只是想她不要像这样扔他送的东西,而她从心底里不珍视。 琼光君深呼吸,艰难地按着怒火,没说话。 那一边, 裴朝朝看着琼光君这反应,觉得他比她预期中的要淡定一点。 她这次虽做得不算过分,但是碰了他的逆鳞,琼光君这样的天之骄子,平生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捧着他,捧出他一副冷硬傲骨来,头一回被践踏自尊,他该勃然大怒的。现在他虽应激了,却还能勉强压住怒气。 她心说,下次可以做得再过分点。 然而她面上依旧像是感知不到他的情绪,道完歉又行了个礼:“我先走了。” 她以前也不会和他行礼,现在这样做,姿态略显生涩笨拙,明显是遵从他口中的“礼貌”。 琼光君见状,怄得眼睛都有点微红—— 现在又做出礼数周全的样子,那刚才又为什么当着他的面扔符? 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天真?! 他平生头一次情绪像这样大起大落,和坐了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被压下的火气变本加厉地蹿上来,隐隐有点暴怒的趋势,烧得他心口都有点灼痛。 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喉咙口的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没出声挽留。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能看见空中飘散的黄符。 因为一直有微风,符纸落在地上,就又被风卷到空中,让人一抬眼就能看见。 火气终于压不住 17. 她会觉得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测灵根这天,裴朝朝慢吞吞来到测灵根的地方。 这是宗中一处山谷,水晶球就坐落在这山谷里,因为今天全宗弟子都要测灵根,所以这里人格外多。 现在还没开始测灵根,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裴朝朝觉得有点吵,她四处看了看,想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 然而一转眼,就瞧见江独站在不远处。 江独气质独特,很乖戾,即使身上穿着归元宗的弟子袍,却仍能让人从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他的身影。 弟子袍分明是素净的白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一种锋锐气,像开过锋的沾血利刃。 他这时候正被一群弟子簇拥着。 周围人在奉承他:“江师弟,你的资质在咱们宗中可是数一数二,这得仙缘者必定是你!” 江独懒散抬了下眉:“是么?” 他是魔族少主,身份已经足够高贵,根本不在意得不得仙缘,所以有点漫不经心,像是根本没仔细听周围人说了什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甚至没有落在周围人身上,反倒是状似随意地往远处扫了下。 紧接着,江独就从远处人群中看见裴朝朝的身影。 他目光条件反射似的顿住, 然而下一秒,就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要收回来。 与此同时。 裴朝朝微微偏了下头。 江独这角度,原本只能看见她小半边侧脸,她这样一偏头,就能看见她大半张脸。 好像隔着人海,她要朝着他这里望过来似的。 江独原本要收回来的视线再一次停住。 心跳过载,他有一瞬连呼吸都变得局促,竟诡异地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她发现他在看她了吗? 前天刚不欢而散,明明很生气,现在却又要和她对上视线。 她会觉得他贱吗?她不会以为他看了她很久吧? 他喉结上下动了下,思忖着该装作没看见她收回视线,还是等她彻底转过脸时,气势汹汹地瞪回去。 这边江独思绪杂乱,连手指都下意识掐紧了。 那边裴朝朝却姿态松泛。 她故意朝着他的方向侧头,但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虚晃一枪,逗逗他。 刚刚把关系推到底谷,她并不打算这么快让关系回温。 于是她又装一无所觉,把头转了回去,顺便抬手扯了扯眼睛上的白绸。 这动作把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她覆目的白绸上。 所有人注意到她这装束,都能看出她是个盲女。 这一边, 江独注意到她这动作,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捏紧的手指。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股子火气蹿上来,几乎是被自己气笑了—— 对啊,她一个盲女,根本看不见,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江独这么想着,心里那股火气又莫名变得有点酸溜溜的,心里又不平衡起来。 他情绪忽上忽下,但她可能连他在这都不知道,凭什么啊? 这时候。 旁边溜须拍马的弟子们发现他脸色阴晴变换个不停,也都反应过来他没在听他们讲话, 于是众人又都朝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裴朝朝所在的人群中。 有人开口问:“江师弟,你在看什么啊?” 江独咬牙切齿:“人。” 他脸色阴沉到极点,语气不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仇家。 旁边人闻言,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人群中的裴朝朝。 有人迟疑开口:“师弟,你在看那个瞎子吗?就是季师兄带回来的那个。” 瞎子不是个太尊重的称呼。 换做寻常,这些人会换个好听点的词,比如盲女什么的,但现在众人揣摩江独的反应,都觉得他不太喜欢裴朝朝。 但现在这节骨眼上,众人都觉得江独就是得仙缘者,想着奉承一二,到时候从他手里捞点好处,这会儿认为江独讨厌裴朝朝,自然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本以为江独脸色会好一些, 然而这话刚落,就见江独的脸色更差了。 不知道是瞎子这词不太好听,还是季慎之的名字刺耳,江独火气腾一下又蹿上来。 他看着刚才说话那人,不耐道:“我不看她,难不成是在看你吗?” 那人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点头:“是是,师弟在看她!” 他余光偷偷瞥江独,心里发怵,想着做点什么找补,于是灵光一闪,直接抬手施了道灵力。 下一秒,那灵力如绳索般蹿出去,径直绑住裴朝朝的手腕。 裴朝朝刚才逗完江独,把头转回去后就没再注意他那方向,现在突然就措不及防感觉到手腕一紧。 紧接着,一股拉力把她连拖带拽扯到江独身边! 她踉跄了一下,听见头顶上有人说话:“你就是季师兄带回来的瞎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测灵根的,你一个毫无根骨的村姑也敢来?” 很尖锐的嘲讽。 天界也有不少神仙或多或少用这样的语气议论过她,但她还在天界时,身份尊贵,从未有人敢这样当面挖苦她。 下凡历劫后,虽也靠着链接天界的灵息听见神仙们嘲讽她,但也都不是当面的。 像现在这样被指着鼻子讽刺,还是头一回。 裴朝朝不生气,只觉得新奇,她站稳身子,无辜笑道:“我为何不能来?” 这话一出。 众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样波澜不惊地回应。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用灵力把裴朝朝拽过来的那人原本想靠挖苦她讨好江独,让江独开心开心,结果这会也很无措。 他下意识想看看江独的脸色。 然而还不等他扭头, 裴朝朝就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不是所有弟子都要来测灵根吗?我也是归元宗的弟子。” 周围人挖苦裴朝朝,原本是为了讨好江独,也算不得真心想挖苦。 然而听见这话,倒真的有些不悦了,心说季慎之看你可怜把你带回来当个杂役弟子,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正儿八经的归元宗弟子相提并论了? 一个毫无根骨的瞎子的罢了!凭什么? 有人出声道:“可你毫无根骨,还眼瞎,测了有什么用?难不成还妄想靠这逆天改命?” 这些人原本是想看她憋屈难堪, 不过两三句话,反倒是他们自己先憋屈上了。 裴朝朝捏了下指尖,低垂眉眼忍住笑意:“就因为是瞎子,所以才更想改变命运啊。” 她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有时候觉得 18. 阴暗爬行罢了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另一边,薄夜来议事殿看测灵根。 测灵根时,归元宗弟子和长老们并不身处同一空间, 弟子们在山谷里的水晶球前,长老们则是在议事殿里,用灵力观看测灵根的全过程。 只不过,长老们进议事殿都要签到,弟子们能从腰牌上看见签到簿, 薄夜的名号“太清道君”出现在签到簿上时,弟子们虽看不见他,但也知道他来看测灵根了。 议事殿里人很多, 观看测灵根的不光有归元宗本宗的长老,还有些外宗的长老。 薄夜一向安静,进殿签到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然而他身上威压强烈,即使有意压制,也还是让殿内所有人偏头看过来。 薄夜向来深居简出,就连归元宗大部分弟子都没见过他,外宗之人,见过他的就更少了, 殿中的外宗长老们虽看他眼生,但都感受到他周身威压,心里不由得一凛,随即从签到簿上看见薄夜的名号。 知道薄夜名字的人少之又少,但“太清道君”这名号却如雷贯耳。 众人看见他名号,一时间倒是没人敢先出声了。 归元宗的长老们倒是都见过薄夜,只不过没想过他会来看测灵根,皆是一愣。 于是一瞬之间,众人不约而同噤了声,殿中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里。 殿中只有琼光君表情如常,他朝着薄夜行了个礼:“师尊。” 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样,说话言简意骇,脸上表情也不多, 和薄夜说话时,语气里难得有些师徒间的熟稔,但仍旧给人强烈的冷感,一开口,压迫感扑面而来,把原本就安静的大殿都冻得更是死寂。 薄夜一如既往包容,也不觉得季慎之失礼:“没去山谷里?” 季慎之也是得仙缘者,他拜入归元宗那日,宗中的大水晶球为他亮起过一次, 所以眼下,他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去测灵根的归元宗弟子。 季慎之嗯了声。 薄夜也没多问,他笑了下,气质温和得像冬日白雪:“不去也好,那就一起在这看测灵根。” 大殿中央有个用灵力结成的水幕,这水幕悬浮在半空中,实时播放着山谷里的画面和声音。 现在还没开始测灵根,山谷里有点乱,还有点吵。 不过或许是因为裴朝朝眼睛上覆了根白绸,即使画面中人山人海,薄夜仍旧一眼捕捉到她的身影。 这时候。 琼光君的目光也落在裴朝朝身上。 隔着水幕,能看见她正和一群人说话,江独也站在人群中。 江独出挑,是在人群中能让人一眼看见的,裴朝朝也出挑,同样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这两人站在一起,总给人一种般配的错觉。 琼光君视线停在她身上,看见她丰润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 水幕转播过来的声音太嘈杂了,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一股烦躁感涌上来。 她在和江独说话吗? 不是前天才和江独也闹翻了吗?把江独气得拂袖而去。 为什么现在她又和江独站在一起?和好了? 琼光君并不是个念头很多的人,甚至大部分时间里,他思维都十分清净。 但现在,一个又一个疑问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感到焦躁万分,却又无法抑制。 是她先找江独说话的吗? 就像给她送护身符那天,他是不请自来,江独却是被她叫来的。 琼光君想到这里,心说,可她这两天根本没找过我。 他觉得有点牙酸,反复深呼吸起来,却又忍不住想用灵力聚焦到裴朝朝身上,听听她在说什么。 然而刚要用灵力, 目光一转,却看见薄夜视线也在裴朝朝周身停了一下。 裴朝朝和江独站在一起,就是双倍出挑,其实现在议事殿里一大半的人都在看裴朝朝和江独。 薄夜视线落在裴朝朝身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和周围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琼光君下意识觉得有点怪异。 他是个很敏锐的人,平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当下就能立刻察觉出来。 但这一丁点怪异感实在太过微妙,微妙到甚至找不到个准确的词来形容。 他掐了下指尖,压下思绪,用灵力将自己意念聚焦在了裴朝朝身上。 紧接着, 就听见裴朝朝说:“太清道君是谁?” 那一边, 裴朝朝放眼四周,也没瞧见任何一位长老的影子。 她旁边有个人闻言,惊讶道:“太清道君你都不知道?太清道君是我们归元宗最厉害的长老!” 还有人说:“他平时深居简出,今天居然来议事殿看测灵根,莫非是为了收徒?” 裴朝朝听见这话,就知晓今日长老们和弟子并非同处一个空间。 她只是随口一问,这时候就又顺嘴敷衍道:“是吗?那也不知道今天谁会那么幸运,被他收为弟子。” 这时候。 议事殿里,薄夜隔着水幕,听见她这话,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莫名地,琼光君心里怪异感更甚,他转眼看薄夜:“师尊笑什么?” 他语气仍旧冷硬,和平时听不出什么差别,只是细听之下,能察觉他语速比平时快一点。 薄夜侧目看他,笑意未收,很是温和:“没什么。” 琼光君思绪一直以来很清楚,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薄夜这话。 得到回答后,思维却非但没变得清晰起来,反而越发模糊了。 他难得地觉得荒谬,就好像每次看见裴朝朝这个人,他念头就变得杂乱起来。 就在这时, 又听见水幕那端,裴朝朝身边那群人说话了。 有人回答裴朝朝:“太清道君多半会收得仙缘者为弟子吧。他到现在就收了季师兄这一个弟子,季师兄也是得仙缘者。” 还有人看了眼裴朝朝:“总之,你就别想了。以你的条件,恐怕没有长老会看上你。” 这些人刚听见裴朝朝那番话,有点心软,倒是没再嘲讽她,但是语气里含着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居高临下。 裴朝朝倒是一点也没生气。 这水晶球就是她诱导神仙们弄亮的,目的就是报复天界,等她把手放在水晶球上的时候,水晶球自然也会有反应—— 只不过,反应可能会有点大,有点出人意料。 她原本只是期待把手放上水晶球那刻,报复达成,神仙们的反应。 现在看着归元宗这些弟子们,她发觉自己也很期待这些人的反应。 会错愕吗?意外?还是恐惧? 裴朝朝找到乐趣,佯装失落:“哎,我也知道没有长老会看上我。像我这样没根骨的人,修仙改命终归是幻想吧。”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周围人又心软了,出声道:“哎呀,也没那么严重,不是大师兄带你回来的吗?你找找大师兄,说不定他有办法帮你修行,以大师兄的能耐,随便给你点法宝和秘籍,帮你成为内门弟子都有可能。” 这话一落,裴朝朝猛然抬头。 她眼睛蒙着,瞧不见她眼神,却能感觉到她很期待。 水幕那端, 琼光君看见她这模样,心脏重重一跳,好像莫名也生出点期待来, 可这期待却也不全是期待,反而乱七八糟,里面甚至掺杂了一点细微的扭曲。 他盯着裴朝朝漂亮的唇瓣,又想起那样她是怎样用无辜的表情和语气,说着践踏他傲骨的话。 她这样想修仙,会转过头求他么。 只要她哄一哄他—— 琼光君想到这里,念头倏然一顿,又觉得有点怄得慌, 明明都被她弄得这样生气了,结果现在又期待她来找他,哪怕只是说一句好听的话,甚至哪怕只是她主动来找他说句话,他都会觉得一切都好说。 不应该这样的。 她都说了那样的话了,他们不应该再有交集,他甚至都不该再关注她。 可是眼神就是无法抑制地,隔着水幕,追着她的身影,心底对裴朝朝那股天然的伤害欲也隐隐约约又萌生出来。 琼光君觉得自己要疯了。 以前不曾发现,但只要见到裴朝朝,那种病态又极端的渴望就难以压制, 渴望和她再无交集,又能多和她说上两句话,渴望伤害她,又渴望保护她, 明明每个念头都极为矛盾、相悖,它们拉扯着在他脑中,此消彼长,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 他手指下意识攥紧。 掌心还有伤口,是那天和她闹翻时就有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用灵力疗伤,任由它留在掌心。 这伤口被指尖一压,又裂开来,有点刺痛,却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兴奋,指尖碰到发烫的血,好似心跳也跟着沸腾。 与此同时。 裴朝朝那边,江独在人群中,听见琼光君的名字,又看见裴朝朝这副期待的样子。 一股子酸意就蹿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恶狠狠脱口而出:“干什么,真想找他?我死了是吗?你不会找我?!” 他话 19. 乱成一锅粥了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侧头的这瞬,余光瞥见江独也转头朝议事殿看过去。 江独应该也感知到神仙玉上其中一股灵力来自于琼光君, 他神色愈发阴沉,按了下指骨,随即掌心合拢了点。 下一秒, 一股灵力从他掌心蓄起,似是要朝着议事殿那方向打回去。 这招用了七八分实力,灵力光是蓄在掌中,还未打出去,就已经带起一阵强烈的威压,将周围人都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裴朝朝也被这威压压得有点胸闷。 但不同于周围众人的无措,她姿态依旧松泛,甚至唇角还轻轻弯了下—— 她这人一向是这样,喜欢一切意料之外,厌烦一切一眼就能猜到发展的事物。 现在江独要和琼光君打起来,她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升温, 她蜷了蜷手指,将那种兴奋的战栗感压下去。 动作间,她指尖再一次蹭过神仙玉。 然而紧接着,她就感觉到神仙玉上,琼光君的灵力收了回去。 随之扑面而来的是另一股强烈的威压。 这股威压来自于琼光君,和江独的威压有所不同。 江独身上这股威压是由极强的杀意催生出来的,像山雨欲来的前奏,阴沉沉的。 琼光君这股威压,则带着一股抵挡的力量,似乎不准备攻击江独,但仍威势十足、蓄势待发。 这又像是打不起来了。 也是。 琼光君性格冰冷寡淡,行事作风也像冰块一样,棱角分明又被动刻板,会遵守规则。 今日这种场合,他刚才那招即使落在神仙玉上,也没有惊动太多人,现在更不可能和江独打起来了。 裴朝朝心里想着,指尖不动声色感受着这两股力量。 却又从琼光君那股威压中,感受到了些暗藏的扭曲与病态。 看来琼光君心情不太好,甚至有点焦躁,卡在一个半疯不疯的临界点。 如果再刺激刺激他呢? 会疯吗? 虽说就算发疯,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也很难和江独打起来, 可裴朝朝这时候反倒不觉得无趣了,她饶有兴味地捏了捏指尖。 * 另一边,议事殿里。 琼光君在感受到江独威压的那一刻,也迅速收掉落在神仙玉上的招式,蓄灵力准备格挡。 他灵力从神仙玉上收回的那一刻, 旁边的薄夜也收回手,把灵力收了回来。 琼光君察觉到,于是侧目看薄夜。 他已经知道刚才薄夜是有意制止他,但还是忍不住问:“师尊为何制止?” 那一边, 薄夜闻言,温和笑道:“无需多想。不管对面是谁,我都会制止你。” 他语气坦然,像在包容理解一个极端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毫无灵根,胆子也小,你灵力这样强劲,毁神仙玉会吓到她。” 薄夜口中的“这孩子”自然是裴朝朝。 但琼光君闻言,却呼吸微微滞了下。 那种隐约的不对劲感盘踞不散。 他并不多疑,更不屑揣测旁人心思,可是这一刻,他又难以抑制地揣测, 薄夜提起裴朝朝时,为何语气有些亲昵? 平心而论,薄夜提起她时,语气像长辈对待喜爱的小辈,带点纵容与怜惜。 薄夜与裴朝朝的身份是师长与小辈,这样的语气也很是合理。 但琼光君并未安心,反倒更焦躁,杂念也变本加厉涌上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对劲,却无法克制。手中所蓄的灵力也跟随情绪波动,分明是用来抵挡江独攻击的招式,却含了点极端而病态的攻击性。 * 另一边。 裴朝朝感知着琼光君威压中暗藏的那些情绪, 正思忖着怎么刺激一下琼光君,就感觉到江独这边要动手了。 那股充满杀意的威压加强再加强, 一瞬之间,连山谷中的鸦雀都飞散了,空气里像有根无形的弦,被人扯着,绷紧再绷紧! 冲突一触即发! 然而电光火石间, 裴朝朝手故意动了下。 她手还落在江独掌心,指尖轻轻贴在神仙玉上,现在指尖微微用力,作势要把神仙玉往外拿。 这厢江独正要动手,身体紧绷着,连带着手掌也下意识合紧, 所以那枚神仙玉被半握在他掌心。 裴朝朝这一下力气不大,没把神仙玉从他掌中抽出来,反倒是指尖不小心挤到他掌中。 掌根被蹭了下,江独要攻击的动作下意停住。 然而他周身戾气并未收敛,也没说话,只是目光微转,看向裴朝朝。 裴朝朝脸上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唇畔笑意腼腆纯净,像是一点也没感知到现在紧绷的氛围。 她心思动得快, 刚才想明白了琼光君的性格,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江独打起来,就不盼着他们打架了—— 因为就算打不起来,江独出了招,场面也会被弄得鸡飞狗跳,今天的测灵根会不会取消也说不准。 为了促成今天的测灵根,她也算花了心思,不希望出太大的岔子。 于是她动了动指尖,打断江独的攻击,没让他继续动手。 随即,见江独看过来,她又将手指抽出来,指了指神仙玉,问:“不是说要给我吗?怎么握这么紧?” 她声音并不大, 然而现在不管是议事殿里还是山谷里都安静极了,所以哪怕裴朝朝声音很小,也依旧引人关注。 众人见状,心说她到底是凡人,怕不是太迟钝,根本感知不到现在的气氛有多紧张! 否则她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打断江独,还理直气壮问这种话?! 江独身上的威压分明骇人极了! 那厢,江独感觉到她把手指抽走,眼睫微微动了下。 明明神仙玉还在手里,但她的指尖抽离,却让他错觉掌中空荡荡的。 随即,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周身气压倏地更低了。 现在还没拿到东西呢,就做出这幅模样,理直气壮的,好像他合该把什么好东西都捧给她。 她把他当什么? 任她予取予求的狗? 他一瞬之间改了主意,冷声嗤笑:“我是说了要给你,但——” 说到这,他话音顿了顿,垂下眼,就看见裴朝朝脸上略带期待的神情。 于是未尽的、恶毒的话,一下又在喉咙口卡住了—— 但我说了就代表我要给吗? 我又不是真贱,凭什么要给你? 是你。 是你口口声声说我贱,贬低我,激怒我,现在又为什么觉得我会将这样珍贵的法宝给你? 他话卡在嘴边,视线顿了下,紧接着又看见裴朝朝笑着摊开手掌。 她白皙的掌心落在他面前,示意他把那块神仙玉放进她掌心。 这姿态有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像神龛之上脆弱又尊贵的神明,理所当然地接受信徒的供奉与献礼。 江独心里愈发怨毒地想, 可她是个瞎子,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她怎么配在他面前露出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心里这样想着,他却又矛盾地、无法抑制地,生出想要臣服的念头。 想卑躬屈膝地向眼前的“神明”献礼,想让高高在上的脆弱神明只能看见他,只收他一个人的礼物。 这是很荒谬的念头。 江独察觉到这想法,又狠狠用尖牙咬了下舌根,强迫自己清醒点。 他心中念头拉扯,戾气反复暴涨,连带着周身威压不减反增,已经到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程度! 周围人感受到他威压的变化,全都小心翼翼屏息,表情各异地盯住江独。 江独性格暴戾,生气起来直接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上到天王老子,下到柔弱女子, 现在江独应该很生气,这位裴姑娘还伸手朝他要东西,怕不是…… 众人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摇摇头,心想裴朝朝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一群人还没来得及给裴朝朝想出个足够凄惨的下场, 下一秒,就看见江独松了松手掌。 与此同时。 江独身上那股威压感好像也滞涩了一瞬,紧接着,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像在一场迅速且无声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空气里紧绷的弦好像也在这一刻倏然松开了。 众人:?? 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更丰富了,都带点难以置信。 人群中,就只有裴朝朝还面色如常。 她像个真正的瞎子,像是没看见周围人的面色,也不知道短短几个眨眼间,气氛松松紧紧反复了好几次。 她只是摊开手掌,做出个有点困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江独还没把神仙玉递给她:“反悔了吗?” 江独已经没心思去回击琼光君了。 他看着她纯善如常的面容,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好笑,和她这些交锋里,歇斯底里的永远是他自己。 明明也知道她是个多恶劣的人,但知道了也没用。 他想再挣扎一番,再对她说一些恶毒的话,或者转头就走,抑或是对她发泄一下不满, 但是身体比脑子更快,听见她问话,他的手直接往前伸,将那块神仙玉放在她掌心。 只有脸色还臭得要命,想让自己看起来输得没那么狼狈,他梗着脖子嘴硬:“笑话,我会反悔?我看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反悔吧,别拿了我的东西,还要跑去别人那要这要那。” 他几乎已经明说了:不许去找季慎之要东西。 裴朝朝听在耳朵里,觉得挺有意思。 虽然看不见琼光君,但她知道,琼光君在看她。 她秉性恶劣,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再刺激刺激琼光君,而眼下正是刺激琼光君的好时候。 于是她歪了歪头,捏紧了神仙玉,又冲着江独笑了下。 这笑意纯净又漂亮,毫无攻击性,像清晨澄澈朝露。 分明是人畜无害的笑意,但江独却从中看出了点邪恶的味道。 他呼吸骤然一顿—— 之前她装出歇斯底里的样子,然后迅速变脸,笑着骂他真贱。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 现在呢? 又是这样的表情,又要骂他贱了吗?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心脏竟跳个不停,耳膜都鼓噪起来,浑身肌肉应激似的绷紧。 他还从来没这样失态过,心底又生出点懊恼来。 为什么要犯贱把东西送给她呢? 他情绪都跟着混乱起来,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应对措施,只遵从本能地抬起手,要去捂她嘴巴,生怕捂得晚了,她再用轻轻柔柔的语调骂他贱。 然而手刚贴近她的脸, 下一秒, 她扣住他的手腕,温和笑说:“好乖。” 江独动作一滞。 大脑在这一瞬彻底宕机了一秒,声音又低又涩:“乖?” ……她没有说他贱? 裴朝朝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蛊惑道:“我叫你给我法器,你就给我了。这么乖,我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江独睫毛颤动了下,之前脸上的凶戾被愕然取代,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被压到谷底的情绪被她一句话又拔高到山顶,正向的情绪被成倍放大,他突然觉得甜蜜。 他和她离得有些近,她说话间温热的鼻息落在他手腕,却好像烧得他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裴朝朝说完这话,又和他拉开距离,这一次声音稍微大了点,确保能落进琼光君耳朵里。 她声线柔软,对江独说:“再说了,哪里有什么别人呢?宗中我只认识你和季慎之,你和他不一样,我哪一次有事情不是找你?……我不会去找他的。” 这声音也确实落进了琼光君耳朵里。 声音有点模糊,琼光君却觉得清晰刺耳极了,差点把他理智都彻底撕碎。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强烈的怒气从何而来,但他连指尖都发着热,发着颤。 另一边。 江独听见裴朝朝的话,心里那些对裴朝朝的怨气一瞬之间散了大半, 他莫名有种打了胜仗的喜悦感,转头朝着议事殿的方向望过去。 江独从来不掩饰情绪,他知道琼光君还看着,这会神情几乎能称得上是挑衅。 隔着空间,隔着水幕,琼光君对上他的视线。 岌岌可危,宛如将断的弦似的理智又崩断一点,他眉眼更加沉郁。 这时候。 江独收回目光,抬了抬下巴:“这倒是。” 他话不知道是说给裴朝朝听,还是说给琼光君听:“他和我哪能一样,他知道你——” 他话说到这,突然顿了顿。 随即,他声音放低,低到像在和裴朝朝说悄悄话。 声音几乎是气音,但语气依旧强硬,带点少年平时独有的凶戾语调:“知道你喜欢像我这样……乖的吗。” 这是很别扭的语气, 像是一头恶犬头一次作出摇尾乞怜的姿态,既想讨好自己的主人,得到些甜头,又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这样卑微的姿态。 这话一出, 琼光君只听见前面半句,后面江独的耳语听不见, 但能感觉到他话中带着耀武扬威的炫耀味道,甚至后面低声和裴朝朝说话时,那种暧昧的亲昵感。 琼光君理智终于轰然倒塌。 他几乎是盛怒的,直接拎起剑,周围长老们被他的举动吓到,不少人出声叫他。 然而他头一回没有顾及场合,直接拎着剑出了议事殿。 * 另一边。 裴朝朝说完那话,觉得应该也把琼光君刺激得差不多了。 总归以琼光君性格,那种冷硬和规则感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刺激他也就是磨一磨他心态,这样的场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江独打起来。 裴朝朝心里有数,知道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恶趣味也得到了满足,于是有些懒怠。 她不想呆在人群里,于是回身想挤出去。 江独见她要走,于是抬脚要跟上去。 裴朝朝偏了偏头:“我想安静一下,一会就回来,你能不能先别跟着我?” 江独脚步一顿,又感到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就要拒绝,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又想到她刚才笑着说他特别,说他乖的模样。 他被那一幕蛊惑到, 哪怕乖这个字很像是在夸一条狗,细细品味甚至有些轻蔑与冒犯,但他此刻却希望她再用那样柔软的语气和他说话,给他更多的愉悦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