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嫁糙汉,炮灰知青下乡赢麻了》 第 1 章 她又活了 盛夏。 蝉鸣一声声叫的人心慌意乱。 青山大队,村东头的小河边更乱。 一个下乡没多久的女知青掉河里了,生死不明,大队长宋光明在短短几分钟内嘴角长了好几个燎泡,让去请大夫的人也迟迟不归。 宋光明又烦躁的吧嗒了几口旱烟。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当初分配知青的时候他就不想要女知青,娇气,干不了什么活,乱七八糟的事儿不少,还容易引得村里汉子光棍们不好好在村里找对象过塌实日子,总想着娶个城里媳妇儿。 他们也不想想这城里姑娘是那么好娶的? 村里娶媳妇儿顶天也就五十块的彩礼再加几斤糖几斤鸡蛋,条件好一些的,再加上几尺的确良的布,这样就能娶个能干、勤快又能生养的顶好婆娘。 那城里姑娘,没有两百块的彩礼和三转一响不可能嫁不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娶回来干什么? 当祖宗供着? 宋光明的三儿媳妇就是个知青,搅得家里鸡犬不宁的城里姑娘,当然这些话按下不能跟外人说,他扭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徐言感觉嘴上的燎泡又多了一个。 围在旁边的人一边偷偷打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徐言,一边议论着。 “不会真死了吧?” “说不定,刚才张桂英不是探了鼻息说没气儿了吗?” “啊?她说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还用听见啊,看她刚才冲大队长使眼色那劲儿就知道,这人八成是没戏了。” “妈,什么叫没戏了?”一个光着脚丫子光着上半身的黑瘦小家伙凑过来问。 “没啥,”女人随口应了一句,反应过来是自己儿子,立马瞪圆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看自己儿子还想往前凑,女人一把捞过他往后退了一步,扬手就往小家伙屁股上招呼了一巴掌,“说了不让你跑过来,你偏不听话,这是小孩子能看的吗?” 小家伙不知道是真被打疼了,还是怕继续挨揍,扯着嗓子就开始嚎,最后被他妈直接夹在胳膊下抱走了。 原本看戏的其他人见没热闹瞧了,就又把视线转回到还没醒的女知青徐言身上。 “看她身上盖的衣服,她这是被人救上来的吧。” “我看也是,不过谁这么大方把这么好的衣服盖在她身上,我以前好像没见有人穿过这衣服,连一个补丁都没有!” “何止没有补丁啊,这分明就是一件新衣服!” “要说这个小徐知青也是可怜,瘦的跟个麻杆儿似的,感觉大点的风都能给她刮跑喽。” “谁说不是,前两天我还看见她蹲在地梗子上拔猪草吃,这得是饿成什么样儿啊,村西头的王二麻子穷成那样都没吃过草,知青点那么多人,就没人分她点吃的?” “就是,我记得小徐知青刚来的时候虽然瘦,但也没这么瘦,怎么才在咱们青山大队待了半年不到,就瘦成这样了……”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直没停,站在旁边的几个知青却脸色难看的一言不发。 尤其是,在中午午休时间支使着徐言去河里捞小鱼改善伙食的两个女知青。 心虚加害怕,让她们的脸色此时看起来比躺在地上的徐言还要惨白。 “她不会……”秦莉抖着嘴唇用气音吐出几个字。 “不会,”周静静虽然也害怕,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又变了变,颇有些恶毒的看着地上的人,“要是……真的死了才好,反正也没人知道。” 徐言就是在这个时间睁眼的。 头还一跳一跳的疼,浑身上下也没哪个地方是舒服的,尤其是嗓子连同整个气腔,因为溺水,更是火辣辣一片烧着疼,但也比不过她脑子里前不久接受到的信息来的震撼。 她是从24年来的。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出门倒垃圾,摔了一跤,当场死亡。 就……很突然。 当时灵魂飘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救护车过来把她的身体带走,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医生对着她离婚多年的父母说了丧讯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没等她纠结完,身体一沉,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她……又活了? 徐言更糊涂了。 不过也没有糊涂更长时间,她就被刚好路过河边的一个人救了,当时迷迷糊糊没看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力气确实挺大的,五根手指头差点儿直接把她那本就细弱的胳膊捏断。 思及至此,徐言抬眼往周围扫了几眼。 四周围着她的人,除了几个看着稍微强壮一点的,其他都很瘦。 太阳越来越烈,蝉鸣声也越来越大。 在徐言往四周看的时候,四周的人也都在盯着她看,原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人群此时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嘴,安静的有些异常。 直到—— 刚才被抓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回来的小家伙问了一句,“妈,你不是说她没戏了吗,她眼珠子怎么动了?” 话一出口,就立即被他妈提起来往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小家伙再次“哇”的一声,嚎出了声。 其他人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看到徐言醒了,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配上她那过于惨白的面孔实在有些瘆人。 是活过来了吧?! 别再是诈尸了。 正好公社诊所的大夫钱勇赶到,钱大夫仔仔细细为徐言号了个脉,说她营养不良,估计是因为低血糖头晕才掉下河的,其他没什么大毛病。 围观人群放心了。 徐言醒了,不管是没死只是昏了,还是死了又活过来了,只要看到她睁眼,宋光明就高兴! 青山大队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村子所处的地理位置是真的好,依山傍水,每年的收成也还行,交的公粮也是周围几个大队里面最多的,虽然家家户户依旧是一天只吃两顿饭,清汤寡水的勒紧裤腰带过活,但还从来没出现过饿死人的情况。 这要是真的饿死一个知青,那甭管这知青是为什么饿死的,明年上面的嘉奖算是没有希望了。 别说嘉奖了,说不定还有惩罚。 虽然这个年代多的是悄无声息就没了的,但下乡知青因为饿的下河摸鱼被淹死,还是影响很大。 好在现在没什么事了。 宋光明又吧嗒着吸了一口旱烟,长长舒了一口气,才指挥着周围几个知青将人带回去。 秦莉和周静静地脸色更差了。 她们两个一直担心徐言会将事情说出去,结果直到回到知青点,徐言不仅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眼睛还一直滴溜溜乱转,活像是溺水溺傻了。 第 2 章 穿书 其实徐言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大概率是穿越了,而且是穿到了一个很穷的农村里面,原主还是个被饿成了营养不良外加低血糖的女知青,但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 女知青? 那不是六零七零年代吗? 徐言皱了皱眉。 她以前也看一些穿越文,女主穿过去之后,总会接收到一些原主留下来的记忆,而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丝毫不属于她的记忆。 就很迷惑。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暂时充当个哑巴,好在带她回去的那些人也都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就先这样吧,徐言想。 谁知道这个念头刚起来没三秒,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知青在她即将跨进门槛的一瞬间,突然伸手拦了她一下。 徐言:??? 再看之前扶了她一路的女知青,还有另外两个男知青,他们只是回头看了她们三个一眼,就扭头进了各自的宿舍。 “是你自己非要大中午去河边捞鱼的,你最好别在其他人面前胡说八道,”拦住徐言的周静静说。 她脸上本来还有些心虚,不过在对上徐言那张瘦的有些脱像还有些木讷的脸,突然又硬气起来。 徐言:??? 徐言虽然还不知道原主掉进河里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从眼前人的态度和部分话语,她心里有了个猜测。 “听见没有?” 见徐言没有应声,周静静皱了皱眉。 徐言沉默的盯着她看了几秒,点了点头。 周静静看她还挺识相,轻声哼了一声,接着又威胁道:“尤其是在肖煜哥面前,要是你真的去跟他告状,我就告诉他你是被个男人救上来的,那个男人还抱了你!” 徐言:“……” 徐言觉得眼前的女知青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救人怎么可能没有身体接触? 而且大清早亡了! 再说,虽然她当时迷迷糊糊的,但还是清楚的记得当时救她的那个人是掐着她的胳膊把她拽上岸的。 压根没有抱!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记得她还没有睁眼的时候就听见那些人在议论她,明显那些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被谁救上来的,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 徐言心里疑惑,但还是没有开口。 周静静可能看她真没有告状的意思,脸上的表情也好了几分,“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在肖煜哥面前多说你的好话!” 肖煜哥?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徐言本来身体就不怎么舒服,女知青后面的话她也没有听太真切,只不过在听到“肖煜”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但仔细想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不过,没等她仔细回忆完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好饿。 继头疼,胸腔疼之后,肚子也饿的疼。 徐言用手按了按肚子,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减轻由饥饿带来的身体不适。 “饿死鬼投胎啊,一天到晚肚子叫,”周静静也听见了这一声响动,本来都抬脚要进门了,又扭头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早上那一大碗粥喝到哪里去了。” 一大碗……粥? 早上? 徐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别说一个成年人了,就算是个小婴儿早上喝一碗粥,现在也得被饿哭,怪不得原主会掉河里。 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秦莉倒是没有像周静静一样冷嘲热讽,看了徐言一眼后,才慢吞吞开口,“中午吃饭你不在,大家怕饭放凉了,就先帮你吃了……” 徐言:“……” 大夏天的,饭放凉了能怎么样? 她都饿到营养不良低血糖了,还需要有人帮她把饭吃了? 她嘴里的脏话都快到嗓子眼儿了,但还是忍了忍。 秦莉话说到一半也有些说不出口了,眼看着徐言脸色越来越差,像是下一秒又要晕倒,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刚才大队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他们几个知青臭骂了一顿,还说要是徐言再被饿晕,秋收分粮的时候就不分给他们知青们。 真要是那样,那哪儿行! 没有粮食是真的会被饿死的! 知青点距离村子更远一点,在村西,是当初大队为了他们单独盖的房子,一共三间屋子。 最旁边是男知青宿舍,中间是厨房,再边上是女知青宿舍。 秦莉走进中间的厨房,厨房西边靠墙放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柜子,柜子里放着村里分的粮食什么的,她手朝着柜子左边摸过去。 还没有摸到东西,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周静静一把扯到了旁边。 “你干什么?”周静静瞪着她。 “我……”秦莉偏头看了还站在院子里的徐言一眼,微微咬了咬唇,“给她吃一点吧,不然我怕她真的……” 真的什么? 真的饿死。 尤其是徐言那在烈日下都白的像是要化了一样的面皮,太瘦了,活像是一副勉强撑着的骨架上挑着一层肉皮。 走路都打摆儿。 “那这些东西也不能动,”周静静也往外面瞥了一眼,脸上挂满不悦,“这是咱们干完苦活回来打牙祭的,不然谁能熬得过农忙,再说了,她可比咱们有钱多了,以前什么没吃过?” “可,”秦莉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周静静直接打断话头。 “可什么可,”周静静看着她,“之前都说过了,这些东西得大家一起分着吃,现在你给她一份,到时候分的时候少一份,把你的那一份儿给她?” 秦莉不说话了。 柜子左侧的这些桃酥、麦乳精还有糖确实是大家一起吃的,乡下的日子苦,他们这些下乡知青确实熬不太住,要不是每天早上能吃点桃酥和糖甜甜嘴儿,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见她沉默,周静静从柜子另一侧扯出一个麻袋,又拿出几块干巴巴的地瓜干,“这些给她吃点就行了。” 徐言:“……” 徐言一直站在外面看她们两个之间拉扯。 虽然从外面的角度看不见那个柜子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但单从两个人的对话当中,她似乎听出来,原主在这个知青点好像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然—— 什么叫大家一起分着吃,你给她一份,到时候把你的那一份儿给她? 她不属于“大家”吗? 不过,现在暂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 饿肚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边,秦莉最后还是舀了少半碗玉米碴子去煮了个玉米碴子粥,视线在扫过徐言那空荡荡的衣襟时,又多蒸了两块地瓜干。 在等饭熟的时候,之前扶着徐言回来的那个女知青从宿舍出来在厨房坐着,一直等到秦莉往外盛粥,才扫了一眼,又回了宿舍。 徐言暂时没空去想她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再不吃东西就真的要被饿晕了。 在秦莉招呼她吃饭的之前,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坐在了桌前,连手都顾不上洗。 不过,在她看到一碗清的都能数清碗底的玉米碴子的粥时,差点没憋住再次冲到嘴边的脏话。 这叫什么魔鬼生活啊! 就是她前世有段时间减肥吃的减肥餐都比这个多…… 话虽这么说,但徐言还是没能等到粥完全晾凉,就迫不及待的端起来喝了一口,喝完又用筷子夹起一旁的地瓜干咬了一大口,才感觉自己叫嚣的胃稍微好了一点。 夏日蝉鸣依旧。 知青点靠近树林子,能听到的声音也更大。 聒噪又不知疲惫。 徐言喝完那算不上粥的一碗粥,虽然还是饿,但最起码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她也没洗碗,又仔仔细细将整个知青点打量了一遍,脑海中还是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 算了,别的不说,至少现在还活着。 就在她打算去将碗洗了,然后再去找那两个女知青套点话出来,就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说说笑笑的朝着知青点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一下子就停到了走在最中间的一个高高瘦瘦,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的男人身上。 第 3 章 记忆融合 男人长得不错,在一众人里面个子最高,虽然皮肤被太阳晒的略黑,但也比其他人要白上几分,微长的头发梳成三七分,对着旁边人笑的时候隐约能看见两个陷进去的酒窝。 徐言看着他对其他女知青笑,心里的不舒服感越来越强烈。 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绪她也说不清,明明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难不成是因为原主? 另一边。 韩肖煜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后也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盯着他们看的徐言,不,准确一点说,是直勾勾盯着韩肖煜的徐言。 瘦的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呆愣愣站在太阳底下,眼睛被强光刺得半眯着,干到起皮的嘴唇在看见来人的瞬间本能的往上抬了抬,扯出个讨好的笑来。 徐言:“……”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咻一下压下嘴角,继续朝着韩肖煜看过去。 韩肖煜脸上的笑在第一眼看见徐言就散了个干净,此时再看见徐言那不加掩饰的目光和笑,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眸子里还有些许嫌弃。 徐言:“……” 徐言视力很好,当然注意到了韩肖煜的表情变化,心里再次疯狂输出脏话,脸上却还是忍着没露出其他表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原本在宿舍里的周静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外面,开口嘲讽了一句。 徐言喜欢韩肖煜在整个知青点不是秘密。 韩肖煜不喜欢徐言也是所有知青心知肚明的事情。 “肖煜哥也是倒霉,一直被这种人缠着,”年纪小一点的女知青梁倩本来还笑意盈盈的,在看见徐言时,表情立刻一变,有些嫌恶的朝那边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另一个比他们早来两年的女知青叶微,拉了拉梁倩的胳膊。 “我就说!”梁倩本来声音就大,被她这一劝,声音更大了,“她都能干出那么丢脸的事情来,还怕别人说?”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还妄想懒蛤蟆吃天鹅肉,”梁倩这句话骂的很难听,声音更是大到别说院子里了,就是院子外面都听的真真的。 韩肖煜听见她的话眉头皱了皱,但也没出声阻止。 其他人也都没说话,看了徐言几眼,又看了韩肖煜几眼,直接去了厨房。 不过徐言依旧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装没听见,还是真的脸皮厚到骂她都不管用了。 其实都不是。 徐言是在盯着韩肖煜的时候突然接收到了一部分原主的记忆,然后就发现自己居然穿进了之前看过的一本年代文里。 她就说“肖煜哥”这个称呼怎么那么耳熟! 他就是那本年代文的男主! 年代小说里的韩肖煜,长相英俊,头脑不凡,虽然暂时被困在乡下过着艰苦的日子,但他不仅有“人见人爱”buff加成,还有做什么成什么的运道。 尤其是在他娶了大队书记的女儿孙佳柔之后,一切就变得更加顺风顺水,他们相爱相惜,共同奋斗,一起度过艰难岁月,最后在1977年高考恢复之后,一起考上了大学,最后又在八零年代下海经商,成了全国有名的富豪。 这本小说就是在讲他们两个在那个时代下的美好纯真爱情和奋斗改变人生的故事。 而她,徐言。 不过是男主众多的狂热追求者中的一个,主要作用就是彰显男主独一无二的男性魅力,和凸现女主在这个年代温柔贤惠又持家有道的优良品德。 俗称,炮灰。 原文中徐言的家庭背景交代的不是很清楚,只说她父母在B市工作,家庭条件挺好的,还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妻子也是厂里的职工,铁饭碗,其他就没有更多了。 但徐言脑海中还有关于原主的一部分记忆,虽然不完整,但也能拼凑出来个大概。 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当初家里已经给她安排了个不错的工作,等到她高中毕业立马就能进厂上班,但她也是在那个时期遇上了韩肖煜。 算是一见钟情。 还没下乡插队的韩肖煜皮肤也白,浓眉大眼,长相周正,在一众男同学里个子最高,冲人笑的时候意外和原主对视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原主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花在那一瞬间全开了。 韩肖煜比她大两岁,但因为上学晚,和原主同一年毕业,家里人口众多,兄弟姐妹四五个,他是老大,条件也不是太好,没什么门路找上城里的工作,只能下乡插队。 被原主知道后,原主也要死要活非要跟着去下乡。 父母不同意,她就闹,甚至最后瞒着家里人去知青办报了名。 但这事不知怎么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厂区大院里议论纷纷,都说徐家的女儿不自爱,不要脸,上赶着贴男方,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教的。 徐父听到差点被气死。 后来还是韩肖煜的父母突然上门提亲,才化解了这一场风波。 没错,原主和韩肖煜订婚了。 就在他们下乡之前。 但这件事是韩家父母的意思,韩肖煜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没表态说自己不愿意,私下却和原主说只是看不惯她因为他被人说闲话,所以才同意父母来提亲。 要是去了乡下,两个人还是清清白白什么关系也没有,原主也不能把这层“帮忙”的关系说出去。 徐言:“……” 回忆到这里徐言直接被气笑了。 别人不知道情况,她一个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书的人能不知道谣言是谁传出去的? 虽然原著作者没详写,但她确定,就是他韩肖煜的妈! 为的是徐家的关系和钱。 而且,书里后期还隐晦的提过几次,徐家因为女儿的事,帮了韩家很多次,还帮韩小弟介绍了工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时按下不提,就说这个韩肖煜,书里把他描写的多好多好,可现实怎么是这么个玩意儿? 还“帮忙”! 帮他个大头鬼! 徐言就不信他能不知道他父母的意图,毕竟原主喜欢他这件事还是他“不小心”说漏嘴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听到了,然后弟弟妹妹又告诉了他父母。 最后才有了这么一出提亲的戏码。 而且,韩肖煜在和原主说到了乡下不能把他们之间未婚夫/妻的关系说出去的时候,还一脸的为了她,他受委屈的表情。 不是,大哥,没能让你参加奥斯卡是奥斯卡的损失。 真的,太会了啊你! 徐言气的回忆不下去了。 原主却高兴的像个傻子。 不,她就是个傻子。 她到死都保守着秘密,甚至深信自己一定能和韩肖煜结婚。 毕竟他们两个人已经当着两家父母,还有其他人的面儿定亲了。 不管韩肖煜怎么说,定亲是事实。 再后来…… 原主如愿以偿跟着韩肖煜下乡。 她父母虽然生她的气,但毕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还是不忍心她受苦,短短半年时间给她邮寄了不少东西过来。 不过原主就是个无脑终极舔狗,为了讨好韩肖煜,她不仅将把那些好东西全给了他,还自我感动的在吃饭的时候尽量少吃一些,把稠的饭都留给韩肖煜。 然后…… 原主自己喝水一样的粥,吃喇嗓子的麸皮,甚至经常吃不饱,只能偶尔去地里挖一点甘草或者其他野菜充饥。 当初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徐言就骂过很多次原主,觉得她脑子有毛病,也好奇这个韩肖煜到底长成什么天仙样,能把人迷成这个样子。 现在见了本人,她觉得一般。 是真的一般。 别说在各种精致爱豆脸层出不穷的24年,就是放在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原主记忆中的哥哥帅呢。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把原主迷的五迷三道的? 更令徐言诧异和不解的是,原主记忆中的事情和书上有很大的出入,书上只说原主为了讨好韩肖煜用自我感动的方式让吃的,但从来没提过原主将爸妈邮寄来的东西都给了韩肖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说徐言还不能完全搞清楚所有细节,但她确信原主的记忆应该比书里面的更加具有可信度。 毕竟书里面主要是为了衬托主角,但原主是真实的在这里活了十八年。 可惜,距离十九岁的生日都没几天了,人就掉河里淹死了。 徐言眸子暗了暗。 见徐言还呆愣愣盯着自己,像是眼睛长他身上了一样,韩肖煜眼里的嫌恶更盛,冷着一张脸拎着手里的东西直接绕过徐言去了厨房。 “真不要脸,”梁倩又冷哼了一声。 在经过徐言身边的时候,故意挤了她一下,徐言本来身体就弱,直接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突然被迫回神的徐言:“……” 她以前看知青点的人欺负原主剧情时,仅仅是觉得“徐言”真的活该。 明明有那么好的父母疼她爱她,可她就能抛弃亲情去追逐虚无缥缈的爱情,真是脑子进水了。 恋爱脑也该受到点惩罚! 但现在,她知道原文有一些描写有出入,而且那个被欺负的人也变成了她…… 她就不能忍了。 她又不是恋爱脑,凭什么受这罪? 第 4 章 包裹 夏日,烈阳,地面也被烤的滚烫。 徐言的手接触到地面不一会儿就被烫的通红一片,她回头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 刚刚进去的那些知青此时正围在一张掉了大半漆的木方桌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徐言不信没有人看见她被人故意挤倒,但此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过来拉她一把。 仿佛她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就这,在原主的回忆里,知青点的知青对她也还行。 因为他们偶尔会在韩肖煜面前夸她,说她好话。 徐言:“……” 打今儿起改名叫徐无语吧! 蝉鸣还不停歇的叫着,上工的时间还没到,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躲在家里午睡,院门大敞着也没有什么人经过。 徐言坐在滚烫的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慢慢站起来。 原主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哪怕是在烈日炎炎的夏日掉进河里没淹死,也够她躺段时间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躺着的时候,她还有东西没要回来呢! 徐言眯了眯眼,眸子里藏着冷意,慢慢朝着热闹的厨房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叶微略显夸张惊讶的声音,“哎!谁的衣服啊……这件衣服,还是新的,怎么扔在地上?” 边说边爱惜的用手拍了拍上面沾着的一点土。 “确实是新的,”梁倩听到她的声音也看了过去,伸手在衣服上摸了摸,“料子好,颜色也稀奇,谁的啊?” 秦莉没说话,周静静往刚进来的徐言身上扫了一眼,也没开口。 “我觉得这个颜色还挺衬我的,”梁倩背对着门口,没看见走进来的徐言,看没人认领,直接一把从叶微手里拿过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你看是不是,大小也合适!” 其实梁倩本来肤色就黑,又在乡下风吹日晒的干了半年农活,更黑了,这种饱和度高的红色外套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皮肤黑还差,是真的灾难。 但现在这个时代,尤其还是在乡下,最多的就是“蓝、黑、灰”三种颜色的粗布,很少有颜色鲜亮的布料。 一来是因为很多人家没钱没票买不起,两三年能做身粗布新衣服就已经算是家底厚实的。 二来,庄稼人得成天在地里侍弄庄稼,颜色深的布料不容易脏,就是脏了也不明显,不像那些浅色布料,说不定还没来得及下地,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就脏了。 因此,就这件红衣裳,不管穿出来是什么样儿,总归还是稀罕。 叶微第一眼看到也觉得这衣服很好看,很想试一试,可惜没来得及说,手里一下子就空了。 她扭头看了梁倩一眼,眼神暗了暗,半晌后,还是跟着奉承了一句,“确实挺合适的。” 倒是没说衬梁倩,不过梁倩一点不在乎,手在衣服上摸了一下又一下,喜欢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甚至还想着下次去城里就穿着这件衣服去。 上次供销社的那个女售货员因为她穿了件打补丁的衣服没给她好脸色看,下次再去,她一定要穿着新衣服去亮瞎她的狗眼,呸,让她再狗眼看人低! 梁倩越想越开心,仿佛自己已经去城里供销社显摆了一圈儿。 压根就忘了问清楚这件衣服到底是谁的。 另一边,几个男知青还围在桌子边,眼巴巴看着韩肖煜将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 在看见糖水罐头的时候,一个个大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韩肖煜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在看见罐头的时候也微微变了变。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能吃饱就已经很奢侈了,更别说像罐头这种精细稀少的零食。 小一点县城的供销社里压根没有,就是在大城市的供销社,糖水罐头也属于紧俏货,基本上刚有货,就会被有门路的人悄悄预订,城里的一些普通家庭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现在他们面前就有一罐! 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装着几块黄橙橙的去核切开的黄桃,泡在甜甜的汁水里面,还没有打开瓶盖,仿佛就已经有了酸酸甜甜的果肉在口中炸开的感觉。 当然,这些知青中的大部分人都没吃过,只不过在书上或者是报纸上看过有人吃完之后描述了一下味道。 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咕咚——” 不大的厨房里能明显听见好几个人往下咽口水的声音。 “肖煜哥,里面还有什么啊?”站在韩肖煜对面的男知青已经忍不住了,急切的探头往包裹里面看。 “往后,往后,别贴着我,热不热啊!” 那个男知青还没看清包裹里面有什么,就被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拐着往后推了推,他虽然急,但好歹没再强硬的往前挤。 韩肖煜没回答他的问题,手伸进去又往外掏了一沓钱和票出来,接着就是桃酥和麦乳精,蜜三刀,香皂什么的,都是知青们平时买不起也不舍得买的吃食和日用品。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最后,是一沓信,上面都写了名字贴了邮票。 可惜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去看到底是谁的信,大家的心思都在那些吃食上面。 虽然都是知青,成日里也自诩比乡下的泥腿子有素质有涵养,此时有人也忍不住手偷偷的往桃酥上面摸了。 往日里虽说也能吃到,但每次都是由叶微分发,大家拿到的分量也都不多,大多还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就没有了。 而且叶微每次分给韩肖煜的量是最多的。 今天有这么多吃食,柜子里藏的那些也没吃完,他稍微多吃一点也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男知青吴时的手就更加坚定的往装着桃酥的油纸包伸过去,只不过,还没撕破油纸摸到里面的桃酥,就被一只瘦白的手挡住了。 吴时顺着手往旁边看了一眼。 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近距离看,她的脸更白,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漆黑一片,死沉沉盯着他,一只手牢牢按在桃酥上面。 “你……你干什么?” 吴时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不小心蹭到了徐言的,他迅速往旁边挪了一步,表情微冷,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一样。 第 5 章 恋爱脑真可怕 徐言没说话,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转向了桌子上的包裹。 其他人本来还等着韩肖煜继续掏东西,听见动静,这才也看见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不仅人过来了,此时她的手还按在一包桃酥上。 有个男知青当即皱了皱眉,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那包桃酥,心里想着一会儿要把被徐言碰过的桃酥做个记号,后期叶微分的时候他可不要这个。 嫌恶心! 梁倩本来还在高高兴兴的试衣服,听见旁边突然没声音了,扭过头来。 “干什么呢?难不成除了糖水罐头外,还有其他没见过的吃食?” 看见突然来厨房的徐言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 “徐言你干什么?” 徐言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接她的话茬。 周静静今天中午出奇的安静,主要是心虚。 她一直怕徐言将刚才落水的事情说出去,尤其是怕她告诉韩肖煜。 韩肖煜虽然不喜欢徐言,有时候还很烦她,但要是知道她和秦莉打着他的名义将徐言骗去河边摸鱼,掉进河里差点淹死,那估计她们也好过不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怕影响她在韩肖煜心里的形象。 和这知青点以及青山大队的很多女同志一样,她也喜欢韩肖煜。 觉得他即挺拔英俊又有才华。 要是她能和韩肖煜结婚,那让她马上去死她也愿意,可惜……前段时间村里有个婆子想给他说门亲,韩肖煜明确表示,最近几年不会考虑对象的事情。 周静静既失望又庆幸。 不过转眼她又想通了,也好,这不就说明暂时谁也没有机会成为韩肖煜的妻子。 但此时,周静静看徐言似乎没有告状的意思,还在他们分东西的时候过去捣乱,她还是没忍住。 “走开,你过来捣什么乱!”周静静说。 边说还边用余光悄悄的看韩肖煜的反应,没从他脸上看到反感的情绪,才稍稍安心。 捣乱? 徐言要是只看了书没有原主的回忆,此时怕也不会在自己还头昏脑胀身体不适的时候凑上来,早就能躲多远躲多远了,偏偏,她有了那些记忆。 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要是记忆不出错的话,韩肖煜现在正往外拿的这些东西,就是原主那远在B市的父母寄过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原主恋爱脑,但她父母也是真疼她,怕她从小娇生惯养来到乡下会饿肚子,自己省吃俭用的把能寄的全寄给了她。 韩肖煜他们今天之所以没有出现在河边,就是去公社那边拿邮寄过来的包裹了。 徐言倒是没想到,让这些人帮忙拿了小半年的包裹,现在这包裹直接改名换姓,成了他们的。 她这个真正的主人不仅分不到一口吃食,饿得头晕眼花拔猪草吃,连过来看看都成了捣乱。 呵—— 原主这舔狗当的真不错! 要不是现在这舔狗变成了她自己,徐言觉得当初看书的时候还是骂轻了。 恋爱脑真可怕! “说你呢,长没长耳朵啊!” 梁倩将那件新衣服脱下来搭在臂弯里,看见徐言还呆愣愣站在桌子边,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甚至还想去拉她。 男知青不好去碰徐言,但女知青就没什么顾忌了。 别看梁倩身量不高,但她的力气比徐言要大得多,此时她一双手带着些力道朝着徐言抓过来。 一旁的叶微像是没想到梁倩会突然动手一样,惊了一下,才伸手去拉梁倩,嘴上也后知后觉的补了一句,“倩倩,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手。” 谁知道平时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的徐言突然往旁边躲了一步,让梁倩的手拉了个空,差点朝后仰倒摔一跤。 不仅如此,徐言还顺便伸手一把将梁倩臂弯里的衣服扯到了自己手里。 梁倩愣了两秒,立马炸了,“徐言你干什么,把衣服拿过来!” 叶微也愣了,没想到徐言会突然动手,眸光不定的看看她,又看看韩肖煜。 “我的衣服,我为什么要给你?”从头到尾没开口的徐言终于张口说了第一句话。 因为前不久才从冰冷的河里被救上来,呛了水,嗓子眼还是火辣辣的疼,所以徐言此时的声音更哑。 不过,就算是嗓子哑也挡不住她语气里的讥讽。 “还有这些,”徐言挑着一边的眉,将视线又挪到了方桌上的那些吃食用品上面,语气淡淡,“不都是我的吗?” “谁说这些……” 梁倩立即就想反驳,但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些东西确实就是徐言的。 他们这个知青点原本有二十一个知青,八个女知青,十三个男知青,其中有两个女知青因为实在熬不住这苦日子,也觉得进城无望,就嫁给了村里人,还有五个男知青也因为年纪到了,没办法娶了村里的女人。 在现时这个环境下,知青只要和村里人结婚,就相当于扎根于农村。 公社不仅会联系知青办把他们的户口彻底转过来,还会给他们批地基盖房子,就算以后真的有回城的机会也回不去了。 所以现在知青点只剩下十四个知青。 六个女知青,八个男知青,除去叶微和三个男知青比她们早了两年过来,其他几个都是一批过来的。 说不上彼此知根知底,但也了解不少。 因此,梁倩也知道徐言家庭条件很不错,家里不仅父母是双职工,就连她哥嫂也都在大厂上班,工资也很高。 不像她们家。 家里五个孩子,她排行第四,不上不下。 上头两个姐姐早就已经嫁人了,也没工作,在婆家过的日子不算好,一个哥哥,哥哥顶替了她妈妈的工作,在食品厂上班,因为经常偷懒耍滑,所以工作三四年了还拿着最低工资,娶了个媳妇,虽然有工作,但钱都给了娘家,还有一个比她小了十多岁的弟弟,今年还在上小学。 家里的日子过得艰难,别说给她邮寄吃食补贴她,能不问她要东西就算好的了。 所以刚开始知道徐言家里有钱,她还会时不时的去讨好徐言,就为了徐言能分一点吃食给她。 可后来,她发现徐言这个人就是个傻子! 第 6 章 你又在闹什么 明明徐言有那么多好吃的,有那么多钱和票,可她自己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全给了韩肖煜。 而且想要讨好她也很简单,只要在韩肖煜面前时不时的说上她几句好话就行了。 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梁倩渐渐也就不在她身边晃悠了,甚至在吃着那些东西的时候开始嫉恨徐言。 徐言话很少,平日里也不怎么和别人交流,除了上工,就是木楞楞的待在一个地方发呆,或者就是围着韩肖煜转。 用梁倩的话来说,她就是根胆小又木讷的木头。 还记得徐言爸妈第一次给她邮寄东西过来的时候,村上的人通知她去公社拿,她也不敢去,最后还是正好要过去拿信的韩肖煜去帮她拿的。 然后她莫名其妙的激动了一整天,刚开始梁倩还以为她是因为她家里给寄了很多吃的才这样,没想到…… 徐言扭脸就把包裹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给了韩肖煜,韩肖煜不要,她就把东西都分给了其他人。 再后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发展成了,韩肖煜他们去公社拿信件,顺便把她的包裹拿回来,再由叶微把东西分成十三份,除了徐言每人一份。 刚开始或许还有人不好意思,到后面就变成了“人家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在乎这个?” 呵—— 原主不在乎,但徐言在乎。 “哦,除了这些之外,我记得,”徐言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之前秦莉和周静静拉扯的那个柜子上,“我记得那个柜子里的一些东西也都是我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速也慢,但落在厨房其他几个知青耳朵里,却犹如巨雷落地。 砸得他们心里难受。 有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重新闭上。 “你放屁!” 周静静最先忍不住了! 就像她之前和秦莉说的那样,她现在的日子就靠着这些甜头坚持着,要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像那两个女知青一样嫁人? 不可能! 她早晚是要回城里的,才不会一辈子待在乡下种地! “你什么好的没吃过,也好意思抢我们的,”周静静红着眼,说着就要去抢徐言手底下的桃酥。 徐言怕自己再次被挤倒,松开手微微往旁边退了一点。 周静静如愿抢到了桃酥。 “就是,”一个男知青也小声跟了一句,“你家那么有钱,你什么好的没吃过,还在乎这个?” “你自己不去拿,我们拿回来你好意思要么……” 徐言被气笑了。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长这么大也见过不少奇葩,但这么多奇葩聚在一起还是非常少见。 没等她开口怼回去,那边的叶微就先一步开口了,还一脸关切,“徐言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刚才倩倩推了你是她不对,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啊。” 大家一听她这话,立即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梁倩身上。 梁倩故意撞倒徐言的时候,他们都进了厨房,但要说都没看见那就是假话。 只是都不想管罢了。 但现在要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吃到东西,才是他们最难受的。 有人甚至对着梁倩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怪你。” 梁倩见所有人都怨恨的看着她,抿了抿嘴唇,眼眶迅速红了,她期期艾艾的看了韩肖煜一眼,“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进厨房,她挡了路……再说了,谁让她老是用那种恶心的视线看肖煜哥。” 见她搬出了韩肖煜,其他人挪开了视线。 徐言没有出声。 她就安安静静地盯着他们。 “实在不行,就让梁倩跟你道歉,”吴时突然说。 “就是,”又一个男知青说,边说还边用余光悄悄去看韩肖煜,“是她撞的你,和我们也没事关系,让她跟你道歉,你别怪我们。” “凭什么?”梁倩又炸了。 她本来就讨厌徐言,她觉得上天不公。 凭什么她这么漂亮人缘好的人有这么一个家庭,而徐言那种脑袋空空,寡言少语,瘦的跟个麻杆儿一样的女人能有那么好的家庭。 凭什么! 现在居然还要她跟她道歉! 梁倩再也忍不了了,推开面前的人朝外跑了出去。 厨房当中迅速安静下来。 叶微视线跟着朝外面转去,几秒后又收回来,看向没什么表情波动的徐言。 “徐言,”叶微叹了口气,叫了徐言一声。 徐言微微挑着眉看向她。 就听见叶微轻柔开口,“我也相信倩倩她不是故意的,要是让你不高兴了,我替她向你道歉,现在乡下的日子这么苦,大家不吃点好的又该怎么熬得下去。” 徐言:“……” 徐言真的服了。 这个叶微还真是个人才。 她又不是他们爹妈,他们能不能熬得下去关她屁事! “我也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东西,”叶微继续道:“为什么还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真的想逼死大家吗?还是说你现在也不在乎在肖煜哥面前的形象了?” 徐言:“……” 徐言想掐人中,想骂脏话。 真就没见过TM这么没脸没皮的东西! 韩肖煜不知怎么从头到尾没开口,只是在叶微说到了他的名字,他才略微抬起眼眸。 微挑的眼睛对上了徐言的视线。 徐言嘴里反驳的话登时就都堵回了嗓子眼里,她心里一惊,尝试着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因为韩肖煜的这个眼神又想把东西送出去。 靠! 这是什么情况? 是因为原主还是——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韩肖煜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算好听,但也和难听搭不上边儿,顶多就算正常,正常的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嗓音。 完全没有书里描述的那样有魅力,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压的徐言抗拒不了的想点头应下。 “你又在闹什么,”韩肖煜皱着眉,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冷意,“要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对我来,别冲着大家。” 第 7 章 气炸了 韩肖煜的话音还没落地,徐言的脑袋就控制不住的往下垂。 这是原主本能的做法。 每次韩肖煜被她缠的有些烦了,就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或者是知青点的女知青们问她借东西她不想借,马上要吵起来了,韩肖煜也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她就会乖乖低着头把自己的东西让出去。 她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折韩肖煜的面子。 因为在她心里他就是她未来的男人,他们已经订婚了,以后还要结婚。 妈妈以前和她说,女人不管在家里怎么闹,在外人面前可不能折了男人的面子。 徐言:“……” 麻了! 无药可救了! 但她可不是原主,想要让她也这么憋屈,这么忍气吞声,她可做不到! 徐言努力想要挺直腰背,指骨都捏的有些发疼了,才堪堪保持和韩肖煜继续对视。 其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家每天上地挣工分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应付你,”韩肖煜继续皱着眉道:“你这么想要这些东西,那我把我的那份给你总行了吧——” “肖煜哥。” 没等韩肖煜话说完,叶微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对上韩肖煜的目光,她柔柔一笑,善解人意的接着道:“你们男人们平日里干的都是力气活,要是因为没吃饱饭干不好活,大队长怕是又……我看,还是把我的那份让给徐言吧,我,我不吃也行。” 最后几个字在她嘴里停了几秒,最后又掷地有声的吐出来,颇有些“委屈我一人,幸福大家伙”的慷慨之意。 果然,知青点的男知青们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愧是总不争不抢为别人着想的叶微! 听她这么说,韩肖煜的表情也微微一怔,看徐言的眼神更冷了。 看看人家。 就徐言这种不懂得谦让,不团结友爱其他同志的,还巴望着他能看上她和她结婚? 笑话。 韩肖煜在心里冷嗤一声,有点后悔当初听了父母的话上门提亲,虽然在他的要求下,徐言并没有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但一想到和她还有这层关系,韩肖煜就感觉心里不舒服。 想要做他的妻子,那一定得是贤良淑德,待人接物谦卑有礼,温婉大方的女人。 就像——大队书记孙国安的女儿,孙佳柔那样。 叶微察觉到韩肖煜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微红着脸,紧张又悄无声息的动了动手指。 “我……我的也可以让给她,”周静静听到叶微的话登时心里一激灵。 这个叶微不会也喜欢肖煜哥吧?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将叶微往后挤了挤,把自己手里刚才抢的桃酥一把塞进了徐言的怀里。 “给你行了吧,肖煜哥一天干的活最多,挣的工分也最多,让他把东西让给你吃,你也好意思能吃得下。” 好意思! 要是能吃人,我把你们都吃了我也好意思! 徐言在心里咆哮。 但她的嘴就是死活张不开,她用力到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也仅仅只能保持着腰背挺直不低头。 靠!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难不成她就算穿书了也只能跟着原剧情走? 不不不,她可不当舔狗! 听到周静静开口,韩肖煜才回神,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徐言的身上,此时见她虽然还高仰着头,但没再无理取闹的继续顶嘴,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但出口的话已经带这些命令的味道,“一会儿分东西给你也分一些,你懂事一些,别再闹了。” 懂事你个锤子! 徐言气的脑瓜子嗡嗡疼。 其他人听到韩肖煜这句话,下意识就想反驳,但一想到要不是他,他们这些东西就会被徐言死皮赖脸要回去,就都噤声了。 分一点就分一点吧,这次的东西看着也比平时的多。 “不知道今天突然抽什么风,耽误大家时间,”吴时嘟囔了一句,“本来还想分完东西休息一会儿呢。” “这还休息个屁,”又一个男知青跟着抱怨,“估计一会儿大队长又要来喊人了,这么热的天,还要下地锄草,这乡下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就是,”不知谁跟了一句,“还尽把草多的地分给咱们,我看这个大队长就是故意整咱们!”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有人趁机抓了几颗水果硬糖往嘴里塞。 就要这么不了了之了? 徐言心里发寒。 虽然她有千言万语要说,还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要回来,但只要对上韩肖煜她就像锯了嘴的葫芦。 就在徐言心里憋的发疼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哟,这就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的素质?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条沟里爬出来的不要脸的赖子呢,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出来,真是长见识了!” 厨房里的人猛然听到外面的声音齐齐一愣,扭头看着外面。 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懒散地斜倚在院子大门的门框边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毛茸茸的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见他们看过来,男人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视线往徐言身上扫了一眼,又往更里面的韩肖煜身上掠过,露出一抹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里面明晃晃全是讥讽。 韩肖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笑什么?” “我?”男人嘴上的狗尾巴草又往上翘了翘,“我笑了吗?” 韩肖煜攥紧了拳头,盯着他。 “哦,那可能是我生性就爱笑吧,”男人丝毫不畏惧韩肖煜,说话的间隙又咧了咧嘴角。 “你——” 韩肖煜瞬间被他激得往前扑了一下,被吴时他们死死拉住了。 “肖煜哥,没必要,”吴时抱着韩肖煜的胳膊,“你和一个没上过学的泥腿子较什么真,没必要,真没必要。” “就是,”周静静先是被韩肖煜突然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赶紧过来劝。 “谁不知道谢琢他就是嫉妒肖煜哥你的才华,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韩哥,冷静一点,大队长上次才说谁要是再打架就扣除公分。” 韩肖煜眼睛里还在冒火,但好歹是被劝住了。 谢琢全程表情没变,还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在门框上,仿佛早就料到他韩肖煜不敢动手一样。 韩肖煜的拳头又硬了。 “谢琢,你来干什么,”吴时挡在韩肖煜前面,恶声恶气的说,“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 “哦,”谢琢还是那副笑模样,“不欢迎我,那欢迎谁?难不成是欢迎和你们一样抢别人东西的……强盗?” 第 8 章 热闹 “你!”韩肖煜直接推开吴时,朝着谢琢冲了过去,“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谢琢还是那副样子。 靠在门框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又往上翘了翘,张口还是挑火的话,“怎么?被人戳穿后恼羞成怒了?”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靠,谢琢,你他妈别以为我们知青点的知青都是泥捏的!” 除了徐言外的其他知青都被他这话刺激的不轻,尤其是吴时,刚才还拉着韩肖煜,此时就属他跑的速度快。 袖子都快撸到肩膀了。 女知青们虽然心里也觉得谢琢的话说的非常过分,但觉得动手真不是明智之举。 尤其马上就到下地干活的时间了,今天要去的那块地就在树林子旁边,那么村里人就一定会经过知青点。 要是被大队长看到就完了! 谁不知道大队长一直就看不顺眼知青点,觉得知青们贪图享乐,还喜欢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要是打架再被逮到…… 这么一想,她们也都快步跟着跑了过去。 徐言:“……” 徐言刚才憋着满肚子话想要说,说不出口,现在人都走了,尝试着开口说了几句话,嘿,又可以说了。 就……让人想发火,但又一时找不到可以发火的对象。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都和韩肖煜有关! 只要在韩肖煜面前她就会被强制按照原书剧情走,不行,还是得试试看能不能挣脱这个破剧情。 她慢慢坐在长条的凳子上。 “咕噜……” 还没想出破解之法,肚子就突然先叫了一声。 也是,刚才就吃了那么点东西,不饿才不正常。 她视线在桌子上那些吃食上面转了一圈,最后又重新站起身,往筷子笼旁边走去。 这个年代的糖水罐头和后世的水果罐头包装差不多,都是玻璃瓶子,也都是不费很大的力气就绝对拧不开的带着一层橡胶密封的铁皮盖子。 徐言在24年吃罐头就是直接找把刀把盖子撬开,简单又省事。 现在也用同样的方法,将菜刀的一角插到盖子下面,再轻轻一撬,就听见“噗嗤”一声,玻璃罐子里面的气体就被放了个干净,接着她没怎么费力就拧开了盖子。 糖水罐头确实挺好吃的。 虽然和后世相比,没那么多花样儿,但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太久没吃到精细食物,还是徐言自己也太久没吃过甜食,其中滋味还真的挺不错。 她没有将糖水和黄桃倒进碗里吃,而是直接端着瓶子一口气将里面的糖水全部喝完,才又找了双干净筷子戳着里面的黄桃吃。 一大瓶糖水罐头吃完,刚才空空荡荡有些疼的胃才终于好受了一些。 她也终于有精力去看外面的那群人。 周静静平时干活儿懒懒散散的,必要的时候速度倒是不慢,在韩肖煜的拳头砸在谢琢脸上之前,冲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肖煜哥,你冷静一点。” “滚!” 韩肖煜本来就窝火,现在被人这么一拦,也顾不上看是谁拉的,一把挥开了周静静的手,冲着谢琢那张脸就落了下去。 不过,他没想到谢琢速度更快,他的头突然朝一侧一偏,韩肖煜的拳头就猛的砸在了谢琢身后的门框上。 皮肉和木头相撞。 木门上的无数尖刺倒插进皮肉。 五根手指头连同关节处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血珠。 吴时和其他几个知青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此时一见韩肖煜手上的血,顿时忍不住了。 这小子是真他妈欠揍! 一个个满脸怒气的扑了上去。 谢琢眸子里也有了一丝狠意,他捏了捏拳头,刚打算还手,余光就瞥见有人过来了,朝着韩肖煜脸伸出去的手瞬间收了回来,但冲着吴时肚子踢过去的脚却没改变方向。 从那人的角度来看,并不能看出来他的动作。 “操!”吴时被踹的一个踉跄,红着眼,也抬脚发狠朝着谢琢的肚子踹过来。 谁知道还没碰到人,眼前的男人突然一扭头倒在了地上。 还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 吴时:“……” 吴时一脚蹬空差点把自己脚崴了。 他还没意识到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到了一声暴喝。 “你们在干什么!” 是大队长宋光明的声音。 顿时,所有人被他的这一声钉在了原地。 “我看你们是要反了天了!” 长期在地里劳动的农民本来就黑,此时宋光明黑着一张脸,显得更加吓人。 周静静、叶微她们被吓得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韩肖煜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地上的谢琢,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滴到地上,瞬间被滚烫的地面吸收干净。 吴时还有另外的几个男知青此时也紧紧闭着嘴不敢说话了。 “之前开大会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打架?”宋光明一双眸子牢牢盯着韩肖煜的脸,“是不是说过要是打架的话会被扣公分?” 韩肖煜抿着唇没吭声。 “你们把我的话当放屁是吧?”宋光明突然提高音量。 女知青们被吓得一激灵,尤其是秦莉,她本来胆子就小,直接被吓哭了。 但在对上大队长扫过来的视线时,又赶忙闭紧了嘴。 四周又只剩下蝉鸣声。 直到远远跟在宋光明身后一起下地的人群快步走上来,才又恢复了“热闹”。 “哎呦!”张婆子突然拉长声音喊了一声,“地上躺的这不是谢老三么?这是被这群知青打死了?我就说这谢家邪乎吧,这谢老三要是没了,他家那两个娃可咋活哟!” “什么?谢老三被知青打死了!” 后面跟过来的人只听见后半段话,此时也急冲冲跑过来看。 “我就说吧,今天日子是真不好,”又一个婶子李爱花说,“先是一个知青掉河里差点淹死,又是谢老三……” “别瞎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男人瞪了一眼,“我看人还活着呢。” “是吗?”李爱花往前挤了挤,从人挤人的缝隙里看着躺在地上的谢琢。 确实没死。 不过,这小子向来是个硬骨头,也滑头,肚子里一堆花花肠子,今天怎么被几个知青打了? 她还想往里挤,不管怎么说,村里人被外人打了,总得有个说法。 很明显青山大队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大队长,这件事你可不能不管,这外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就是,以前这些知青看不起咱们这些乡下人,也就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现在都动起手来了,这还了得!” “我看啊,就是太闲了,要是忙起来就不会打架了。” “大队长,是谢琢先来找我们麻烦的,”吴时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是被谢琢这小子摆了一道! 第 9 章 内伤 “就是,谁不知道谢琢是你们青山大队有名的二流子,明明就是他先跑过来找我们麻烦的!” 周静静也立刻跟上吴时的声音。 宋光明还是铁青着一张脸,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才转向地上的谢琢。 谢琢当即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仿佛被人打的很重。 都出内伤了。 宋光明:“……” 捂错位置了吧,刚不是捂肚子吗? 他就知道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全是装的。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别说这几个知青了,放眼整个青山大队都没几个能让他吃亏的。 但要说谢琢这人坏,也谈不上。 毕竟家里就剩下他和两个侄子了,要是没有点本事,估计一大两小也活不到现在。 只是不知道,今天他这又是再闹哪一出? 吴时:“……” 他妈的。 要不是确信自己那一脚没揣到谢琢身上,此时吴时估计真的觉得自己将人踹坏了,好好的大小伙子咳的撕心裂肺,像是马上人就不行了。 “咳,”宋光明被谢琢咳的也有点嗓子发痒,他跟着干咳了一声。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转到了他身上。 宋光明:“……” “还愣着干什么,李力你去公社诊所把钱大夫找来,”宋光明强忍着还想再咳一声的冲动,指挥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又指了指平时总跟在谢琢屁股后面的赵继生和刘满仓两个人,“去把人扶起来。” 谢琢又咳了两声。 “三哥,差不多得了,”赵继生压低声音,“再装就过了,就你这大体格子……” 谢琢斜眼看了他一眼,终于停了。 其他人刚才都怕他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去了,现在听咳嗽声停了,赶紧找碗给他倒了一点自己准备带去下地喝的水。 “谢谢婶子,”谢琢道谢,却没有接碗。 他捏了一下刘满仓的胳膊,刘满仓立马伸手接过王婶子递过来的碗,“谢谢婶子。” 心里又忍不住吐槽一句,三哥一个大男人屁事儿也真不少。 从小就不愿意碰别人用过的碗筷,也从不和别人同喝一碗水,不管冬夏每天晚上都洗澡不说,就连那两身破衣服都是洗了又洗。 听别的大队插队的知青说这叫……叫,洁癖。 也不知道这毛病能不能治好。 宋光明没注意到谢琢的小动作,看他站起来了,才又开口,“谢琢,吴知青说是你跑来找他们的麻烦的,你无缘无故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谢琢还想咳,但看着刘满仓手里端着的那碗水,还是忍住了,他挣开被赵继生扶着的那只胳膊,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封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信。 “我是过来知青点送信的,”他说。 所有人伸长脖子往他手上看。 “送信?”吴时皱了一下眉,“我们都是自己过去公社拿的,你送什么信?” 其他人也觉得奇怪。 “先不说我送的是谁的信,就说说他们为什么突然朝我动手,”谢琢将话头一转,视线看向了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韩肖煜。 “为什么?” 所有人一怔,瞬间被他的话带跑了关注点。 “因为,”谢琢扯了扯嘴角,“我正好撞上他们抢小徐知青的东西,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他们恼羞成怒……” 村里人还没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青们就先炸开了。 “你胡说什么呢,谁抢东西了?” “就是!不知道你就别乱说!” “你可能不知道情况,”叶微柔柔的开口,语气里满是被人曲解的委屈,“那是徐言自己送给我们的,被你误会了。” “呵——” 谢琢嘲讽的笑了一声,“你确定是送给你们的?” “就是送给我们的,”吴时立即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徐言。” 这句话说出口,吴时又有点后悔,怕徐言乱说什么。 但想到刚才韩肖煜说徐言的时候,徐言还是像往常一样不说话,默许韩肖煜的做法,他又觉得放心了不少。 徐言喜欢韩肖煜,也最听韩肖煜的话,肯定不会乱说的。 这时候,村里人才把目光转向了还坐在厨房的徐言身上。 女知青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远远看着脸上也没什么肉,头发倒是乌黑浓密,因为刚从水里被救上来不久,乱糟糟的也没时间去整理,倒是衬托的她脸更小,眼睛更大。 这个小徐知青也有点太瘦了。 宋光明心里想着。 “看看,看看,这人都饿成什么样子了,”赵继生突然出声打破沉默,“就这,你们还说她主动把东西让给你们吃,你们上辈子是救了她祖宗吗?” 赵继生的话说的很不客气。 知青们的脸色变了又变。 “而且,”谢琢接着他的话,又晃了晃手里的信,“去公社拿东西,只把吃的带回来,把人家父母的信直接扔了,你们也真是好意思啊!” 他这话一说出口,韩肖煜的眼神就微微暗了一下。 “你少血口喷人,谁扔她的信了?” “谁扔的谁心里清楚,”谢琢一边说,一边淡淡往韩肖煜脸上扫,意思不言而喻。 韩肖煜眼神阴翳的瞪了他一眼,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又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状态。 整个人坦荡无比。 真能装。 谢琢眯缝了一下眼睛。 “可能,可能是我们拿东西来的路上,东西太多了,所以掉了,”叶微反驳道。 “这句话也真是挺可笑的,你们其他人的信都没有掉,单单这小徐知青的掉了,你自己觉得离谱不离谱,”谢琢说。 说完又反问了一句,“怎么她的包裹就没掉,还被你们好好带回来了呢?” “你……”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徐言终于从厨房走到了大门口。 她也终于近距离看清了眼前男人的模样。 这个在她从穿过来到现在,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不管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总归还是要谢谢他保住她的这些东西。 头顶的太阳正烈,站在阳光下的人被晒的眼睛半眯着。 他个头很高。 比韩肖煜还高出来半个头。 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他的身高,而是在这个人均吃不饱的社会,他看起来却不过分瘦削,身上虽然穿了一件灰色长袖衬衫,但能感觉到他有肌肉。 腿也长。 还有他的脸! 绕是在大荧幕上见惯了帅哥的徐言,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真帅。 眉骨眼窝错落,显得很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笑得时候有些散漫,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漠疏离。 原主到底是什么眼光啊? 放着这么俊的帅哥不去钓,非要去给韩肖煜当舔狗! 可能是徐言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的时间过长,就见原本没往她这边看的谢琢突然转头看向她。 第 10 章 这还怎么玩 谢琢和徐言两人视线相撞,都愣了一下。 谢琢是没想到这个小徐知青平时总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又不善言辞的样子,他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个子高,人很瘦,来青山大队大半年了也一点没晒黑,衬得站在她旁边的人都跟块儿炭一样,没想到近距离这么看着,她居然意外的长的挺漂亮。 至于徐言。 她只是再次受到了美颜暴击。 颜狗的快乐,暂时没人懂。 “徐言,”周静静见徐言来了,赶紧叫了她一声,“徐言,你自己说,是不是你把东西给我们吃的。” 说完她还略显警告的悄悄瞪了徐言一眼,提醒徐言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 殊不知她这点小动作被在场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徐言听见她的话才堪堪回神,收回目光。 “听见没有,”周静静看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急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徐言“……”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她心里腹诽,但明面上像是被周静静的动作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才有些怯懦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默默的垂下了头。 不就是演戏吗? 她也会。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表现又像是把什么都说了,再问下去,就是知青们不仅抢她的东西,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恐吓威胁她。 知青点的知青们被她这个动作弄的一僵。 大队长宋光明的表情也是一变。 “徐言,你这是什么意思,”周静静被她的反应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听着又急又气。 “当初明明就是你自己主动把东西给我们的,还说我们要是不要,就没有你这个朋友!” 哦? 东西你们倒是要了,但也没拿原主当朋友啊。 徐言心里吐槽,但脸上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就是,徐言,”叶微也没料到徐言会突然这样,刚刚在厨房的时候她还以为,她被韩肖煜说完之后就消气了,没想到…… “我知道你是在生气刚才倩倩不小心把你撞倒的事,”叶微说。 “倩倩?哪个倩倩?” 一个婶子问旁边的另一个婶子。 “还能是哪个,”张婆子突然插嘴道,“就知青点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梁倩呗,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要说这知青点脾气最差的,最看不起人的,也确实是那个梁知青。 “但我也已经代表她很诚恳的跟你道歉了,”叶微叹了口气,看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她身上,她又继续道:“你之前也表示不追究了,现在又……你要是还有气,我重新和你道歉。” 说完,为了显得更有“诚意”还冲徐言鞠了个躬,“对不起。” “要是还不够,我等一下就去找倩倩,让她和你道歉,你看你能不能消气,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把我也推倒一次。” “我只希望你,你能好好和大家说,别再闹了,也别跟着外人一起污蔑抹黑知青点,毕竟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份子。” 外人谢琢,轻轻挑了挑眉。 叶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以说是苦口婆心的很认真在劝了。 效果也挺显著。 但不是对徐言。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倒是已经开始动摇了。 “叶知青,我听明白了,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那个梁知青惹出来的祸。” “就是,你道什么歉,你没有错,错的是梁知青。” 叶微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要我说也是小徐知青扯着不放,不就是摔一跤么,我们乡下人哪个没在地梗子上摔过跤?” “就是,我看她身上也没哪里摔坏啊。” “摔了一跤而已,这些城里人也是娇贵,怪不得让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这么娇惯这可不行。” 莫名其妙开始受到指责的徐言:“……” 都是梁倩的错? 她帮着外人抹黑污蔑知青点? 她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抓着不放,硬逼着一个毫无错处的人道歉? 徐言现在是真觉得这个叶微是个人才。 特比适合在后世做公关方面的工作。 MD 首先这脸皮和演技就无人能敌。 黑的都能凭着她一张嘴洗成白的。 还凭借一己之力愣是把一些人的关注点带跑偏了。 牛啊,姐姐,要不是看过原文,还以为你才是女主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梁倩让徐言摔了一跤,所以她才改口说东西不是送给你们的,是你们抢的?” 宋光明听了半天,终于总结出来了这么一句。 “对,就是这样,”没等叶薇说话,吴时就抢先开口道。 宋光明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一直默不吭声的徐言,问,“小徐知青,是这样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回到了徐言身上。 “我,”徐言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突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韩肖煜。 因为她到嘴边的话又死活说不出了。 徐言:“……” 艹! 麻了! 这个韩肖煜是会什么巫术吗! 就这还玩什么玩,躺平走剧情吧。 站在一旁的谢琢也在看着徐言,此时见她话说到一半,就不断往韩肖煜身上瞥,垂直眼眸挪开了视线。 就知道是这样。 也不知道这个韩肖煜到底哪里吸引她,能让她做到这一步。 她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惦记着韩肖煜。 要是放在以前,谢琢就是闲出屁来也不会管这些闲事。 人家两个人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要是看不惯卷进来多说几句,最后还要被抱怨多管闲事。 但—— 一想到上辈子他被人陷害,诬告他偷了大队的公粮,被抓去在农场做苦工改造了一个月,要不是这个一直闷不吭声的徐知青,他那两个侄子还不一定能活到等他回来呢。 所以,他重生之后就一直默默关注着知青点。 倒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想把人情还了。 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今天中午他睡不着,就溜达着去河边吹风,结果大老远就看见水面扑腾着个人,救上来之后才发现是他关注了挺久的小徐知青。 谢琢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上辈子距离现在太久远了,所以他忘了,还是这个小徐知青只在这辈子才掉进河里的。 不管怎么样,救了她一命,也算是报答了上辈子的恩情了。 这么想着,他瞥了一眼她湿漉漉又单薄的衣服,最后还是专门跑回家翻了他妈结婚时候的衣裳拿过去给她盖上了。 原本打算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但没想到竟然意外的被他撞上了韩肖煜偷偷摸摸扔信的场面。 第 11 章 良心 谢琢和韩肖煜之前就不对付。 一方面可能就是单纯的气场不合,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不怎么喜欢彼此,但毕竟是在一个村,也能维持个表面平和,另一方面……估计就是因为,谢琢的未婚妻刚好就是韩肖煜喜欢的孙佳柔。 两个人暗地里交锋了很多次。 刚开始谢琢还不太明白这个韩肖煜为什么处处要和他比,明明力气没有他大,却在看到他为了多挣点工分扛麻袋时,也非要和别人换活去逞强搬粮食,结果把腰闪了。 按理来说,这个事儿和谢琢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两个人距离半亩多地呢,可在韩肖煜被人扶着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韩肖煜突然扭头瞪了他一眼。 谢琢:“?” 然后那些知青点的其他知青们,不分青红皂白的也跟着瞪了他好几眼。 谢琢:“……” 就他妈挺无语的。 再后来,谢琢终于知道了韩肖煜的那点小心思,然后他就专挑大队书记在的时候干一些重活累活儿,接着看城里来的文弱书生强咬着牙和他比力气。 知青点的知青不知道韩肖煜的意图,还以为他就是单纯的想在书记面前表现一下,挣个面子,不想让村里人把他们知青看扁了,没想到遇上了谢琢这个讨人厌的“搅事精”。 然后一些知青就开始在背地里骂谢琢是个没上过学没素质的乡下泥腿子,还造谣编排他是青山大队的二流子。 可惜,谢琢不在乎这些。 只要能让韩肖煜难受,他就挺开心。 倒不是他对孙佳柔用情多深,单纯就是看不惯韩肖煜这个人。 而且他和孙佳柔,是两家在他们小的时候订的亲,青山大队有上百户人家,他家在南边靠近河,孙家在北边靠近供销社,他们两个人除了偶尔孙佳柔来地里给家里人送饭食,没有私下见过面。 后来谢琢父母去世,孙家的嘴脸就变了。 之前还说等孙佳柔成年了就让两个人结婚,可没想到距离孙佳柔成年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孙家老太太突然去世了。 孙家说要守孝三年,婚事只能一拖再拖。 村里倒是有人饭后嚼舌根,说孙家就是看谢家没人了,只剩一个大小伙子还带两个拖油瓶,所以不想把闺女嫁给谢老三了。 这谢老三今年都二十四了,再等两年都二十六了。 二十六在村里,孩子都该抱三个了。 孙家不着急,这谢老三拖不住,到时候就只能自己去解除婚约。 但这话也就是私底下唠一唠,毕竟以前也还真有守孝三年不见喜的说法。 结不结婚的谢琢以前还会有点想法,那时候他妈妈还在,就爱拿这个事情逗他,说他再过几年都能当爹了,还小孩子脾气喜欢撒娇。 但自从两个哥哥为国捐躯,父母伤心过度相继去世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他之前看书上说,人的成长就在那一瞬间,他还有些不明白,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也失去了可以肆无忌惮撒娇的人。 重活一世,他就更不想了。 因为他知道孙佳柔不可能嫁给他,他还知道孙佳柔以后会嫁给韩肖煜。 至于这个徐言…… 她死了。 不是被淹死的,而是因为长期饿肚子,营养不良,最后被查出来胃里长了个什么东西,谢琢没记太清楚,只记得她死后两个月不到,韩肖煜就和孙佳柔结婚了。 婚礼办的很热闹。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谢琢回神,若有似无的勾起个嘲讽的笑,然后“啧”了一声。 就是他突然的这一声,像是解除了什么咒语,徐言骤然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 “我,”她再一次尝试着开口。 虽然还是感觉很艰难,但好歹能正常的表达出完整的句子了。 “第一次,确实是我把东西分给他们的,”徐言哑着嗓子说。 大门口的太阳依旧很烈,蝉鸣声也很大,但此时所有人都顾不上热还是不热,全在安安静静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没听明白吗?”谢琢突然开口,“她的意思是,除了第一次,其他几次她并没有把东西给他们。” 说完,他眼神古怪的看了徐言一眼。 听了他的解释,人群又开始热闹了。 “徐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韩肖煜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徐言是真的想把那些东西要回去。 “徐言你想害死我们吗?”周静静气的眼眶都红了,“你难道连肖煜哥的话都不听了?” 谁爱听谁听。 我不爱听,所以不想听! 徐言心里腹诽,但因为韩肖煜的原因,她又想低头了。 “你要是真这么生气,我现在就去把梁倩找来,让她给你道歉,”一个男知青说着就往树林子那边跑,一般梁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往那边去。 “真不知道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吴时瞪着徐言,“你突然这么对我们,这么对韩哥,你良心过得去吗?” 徐言:“……” 那我可太过得去了。 不过她没办法开口。 倒是人群后面突然挤过来的李爱花替她开口了,“良心?你这男同志说话还挺有意思的,良心能当饭吃吗?要是能当饭吃的话,小徐知青也不会因为饿去河里摸鱼,掉河里差点淹死。” 掉进河里? 韩肖煜猛然看向徐言,又扭头看向中午留在知青点的其他人。 周静静本来话挺多的,在听到有人提起徐言掉河里的事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此时察觉到韩肖煜的眼神,更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 秦莉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你说谁掉河里了?”叶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看看,这么长时间了,”李爱花说,“居然连小徐知青掉河里差点淹死都不知道,就这你们还说她良心过不去,要我看,良心过不去的应该是你们吧。” 她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脸色也变了。 是啊,同一个院子里住的人因为饿肚子差点淹死,他们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抢人家东西。 “我说这小徐知青怎么来了我们青山大队之后越来越瘦,感情这东西都被你们抢走吃了,呸,真是坏良心啊!” “谁抢了,就是她送给我们的,”吴时红着脸,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韩肖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徐言旁边,一双眸子盯着她,嗓音沉沉,“你掉水里了?” 徐言是真的为原主感到不值。 看看,这就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这么长时间了,要不是有人提起来,他什么都发现不了不说,甚至还逼着她将她的包裹分了。 真的值得吗? 念头刚起,她感觉到心脏因为韩肖煜的关心突然猛烈跳动了一下。 徐言:“……” 抱歉,不该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去理解舔狗。 “为什么突然要去河边摸鱼,”韩肖煜见徐言一直低着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徐言这边还没说话,那边的秦莉就先没憋住,再次被吓哭了。 韩肖煜脸色难看的看过去。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她和周静静了。 “我,不是,是她自己,我什么也没说,”周静静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是她自己想给你熬鱼汤,我就,我就只是告诉她河边可能有鱼,然后她——” “够了!”韩肖煜没让周静静再继续说下去。 徐言喜欢他的事情虽然整个知青点的人都知道,但村里人不知道,现在被周静静这么一说,整个青山大队都知道了。 女知青徐言为了他下河摸鱼差点被淹死,不用想他都知道以后村里人会怎么嚼舌根了。 韩肖煜气的肝疼。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堵在今天发作。 还有徐言,平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居然敢这么和他作对。 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了,他一定要给家里写信,让他父母立即把他和徐言的婚事解了。 到时候就算徐言在拿着那些东西哭着求他,他也一定不会再心软。 第 12 章 反常的三哥 其他人不知道韩肖煜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心里竟然产生了这么多想法,也并没因为周静静的那句话,就去怀疑他和徐言的关系。 毕竟整个知青点平日里似乎都很听韩肖煜的话,所以,大家也只当是徐言为了讨好他,才跑去河边捞鱼。 人群再次炸开了。 “坏良心啊,小徐知青都饿成这样了,还去帮韩知青摸鱼炖汤,你们还好意思抢她父母给邮寄的包裹!” 李爱花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更是比平时的音量大了一倍。 距离她近的人都感觉耳膜被震得疼。 “就是,大队长,你得为小徐知青做主啊,”刘满仓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他本来只是在安安安静看热闹,没想到谢琢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开口。 嗯? 三哥今天有点反常啊! 刘满仓有些诧异。 不过他和赵继生两个人,向来是谢琢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要实在有疑问,也是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再去问他。 因此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照做了。 “小徐知青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大点儿的风都能给刮跑喽!但她心里还想着知青点的知青们,去下河捞鱼,这么善良的同志可不能被欺负了,不然让其他生产大队知道了不得笑话咱们啊。” 刘满仓的话音刚落,赵继生就立马接上。 他的口才比刘满仓的要好上不少,反应也比刘满仓快。 都不需要谢琢示意。 “就是,满仓说得对。” “再说了,今天小徐知青都能因为饿到低血糖栽进水里,谁能保证下次不是直接被饿死,到时候不就是咱们大队饿死人了吗,这要是传出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整,但明显感觉到,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尤其是大队长。 他伸手摸了摸嘴边的燎泡,都是之前在河边以为徐言死了才上火冒出来的。 徐言因为韩肖煜的原因,一直不能开口说话,也就只能站在一旁继续充当个胆小怕事的哑巴,然后悄悄用余光去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在看见谢琢的小动作之后,她又没忍住又往他脸上看了一眼。 长得真帅啊! 谢琢站的不直,浑身透着股懒劲儿,明明刚才吴时并没有碰到他,他还装模作样的把手搭在肚子上,斜靠在身边比他矮了近一个头的人身上。 此时听到赵继生的话,他嘴角挑起,似乎心情很不错。 徐言在原主的记忆当中搜索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两个人之间交集的画面。 甚至谢琢在原主的记忆当中,也就只有个名字,连长相都模糊不清。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这么帮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线再次停留的时间过长,谢琢的目光又朝她扫过来。 两个人视线再次交汇,徐言嘴唇突然动了动。 谢琢一怔。 半晌,他才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舌尖在虎牙上轻舔了一下。 有点儿意思。 以他上辈子加重生这几天对这个女知青的了解,她会因为胆小木讷而不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针对韩肖煜,也会在心里憎恶他狗拿耗子故意挑事儿。 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 他也不在乎。 反正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大概率是不会在和她有任何交集。 但……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刚才居然说谢谢。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 难不成在河里涮了涮,把脑子洗清醒了? 周围的人还在听赵继生细数要是不为徐言做主的后果,并没有看见他们两个这种无声的交流。 “就是,和其他知青比起来,小徐知青平时干活儿也认真,从不偷奸耍滑,实在不应该被这么欺负!” “谁欺负她了,就是她自己主动把东西给我们的,”其他知青反驳道。 “呸,人家都说了只有第一次的是给你们的,后面的你们问她的意思了吗?” “之前还看不起我们,我看你们才是强盗。” “连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坑害,简直不是人!” “徐言,你说句话啊,”眼看着村民的话越来越难听,叶微有些着急了。 可惜徐言一直低着头,假装自己真的是一个哑巴。 “他们都拿了你什么东西?” 宋光明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往日只要他们不打架,其他的事情他都让他们内部自己处理。 但现在事情闹这么大,这么多人看着,他虽然头疼,但也不得不插手解决。 要是村里真死一个知青,那他这个大队长估计也干到头了。 听到宋光明的话,徐言才怯懦懦的抬起头,眼眶有些红,看着挺可怜的。 宋光明原本不耐烦又强硬的语气也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 刚才刘满仓和赵继生两个人说的对,要说这个知青点最听话的,也就眼前的这个女知青了,平日里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多嘴,也不偷懒,倒是个不错的女同志。 “你别害怕,今天有我在这里,没有人能随便欺负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宋光明说。 徐言一愣,当初看书的时候她就了解宋光明不喜欢知青们,所以也不太指望宋光明能出面帮她将东西讨回来。 没想到宋光明居然主动提了,看来宋光明对原主的印象还挺好的。 这么想着,徐言又在韩肖煜的身上扫了一眼,见他没在看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往厨房的位置指了一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话说出口,“就是一些吃食和生活用品。” 徐言的话音刚落,已经有手脚麻利的婶子朝着厨房跑了过去。 “你干什么?” 周静静此时也顾不上韩肖煜还有没有在生气,吃食要紧,她跟着那个婶子一起跑了进去。 不过知青的手脚怎么可能会有长期在乡下干农活的村妇那么利索。 没等她阻止,那个婶子已经将桌子上的东西又重新装回了包裹里,抱出了外面。 “站住,你知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周静静缀在后面喊。 可惜,村里人不懂她说的那个法,只知道这个知青点是大队出钱出人给盖的,而且她还是为了“伸张正义”,不奖励她就算了,还要抓她去坐牢? 笑话。 婶子快步跑回人群聚集的地方,将怀里的东西往徐言那边递了递。 “小徐知青是这些不?” 第 13 章 做主 徐言粗粗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其他人看见杨冬梅怀里抱着的东西都惊了。 “我的乖乖,这些就是小徐知青被抢的东西?” “哎呀呀,我就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张婆子语气夸张的开口道。 “咦,我看这还有带香味的肥皂?上次我闺女结婚我想给她陪嫁,没想到去城里供销社买都没买到,供销社的售货员说是紧俏货,这个点心我没见过。” 一个看着四十出头的女人伸手在包裹里扒拉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 “哎,王嫂子,还有你这个成天往城里供销社跑的人不认识的东西?” 被称做王嫂子的,名字叫王贵兰,男人姓赵,是个木匠,家里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前两年就嫁人了,一个儿子在城里开货车,另一个今年也刚花钱买了个工作,在机械厂上班。 都是顶好的工作。 两个儿子都还没有成家,挣得钱也都在王贵兰手里攥着,算是村里家底子最厚实的人家。 村上有姑娘的人家都属意他们家,但王贵兰这个人眼光高,觉得自己儿子有工作,长得也精神,只有那些城里的姑娘才能配的上。 因为手里有钱,所以她日常跑供销社就跑的勤,别说村里供销社有什么没有什么她一清二楚,就是城里的,她也基本上心里有数。 此时见她对那两块肥皂爱不释手,徐言心里动了一下,有了成算,但现在也不是开口说话的机会,只能以后再说。 其他人听见她这话,也往前凑了凑,倒是没去看肥皂,专盯着面前用油纸和红丝带包着的点心。 嗯,看着就贵。 嗯,也香。 哪怕是隔着油纸都能闻见香味儿。 饶是宋光明家有个当兵的儿子,时不时就忘家里邮寄钱和票的,此时他也瞪大了眼睛。 “这些……”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这些都是小徐知青的?”刘满仓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琢也很惊讶。 没看出来啊,村里瘦的皮包骨差点淹死的女知青,居然是全村上下最富的。 “哎,三哥,”刘满仓朝着谢琢偏偏头,“你这突然心血来潮的帮她出头,不会是为了……” 为了小徐知青手里的这些东西吧? “滚,”谢琢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觑着他,“老子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是啊,”刘满仓回答的毫不犹豫。 谢琢:“……” “滚蛋!” “妈呀,照这么算,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得拿走小徐知青多少东西啊?之前就看见韩知青他们去公社拿东西,就这么大的包裹,一包裹一包裹的往回带。” 李爱花边说,边用手比划。 “你放屁,”吴时实在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之前的哪有这么多,顶多就一些桃酥什么的。” “哟,那你是承认你们吃小徐知青的东西了,”李爱花立马接着他的话反问。 “我,我……”吴时脸涨得通红。 “反正是徐言给我们的,”他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天杀的,这么多吃食,还把人饿成这样,简直造孽啊,”李爱花又嚎了一嗓子,把站在一旁没准备的徐言吓了一个哆嗦。 “大队长,你一定得为小徐知青做主啊!” “就别说吃食了,光这些钱和票也不是小数目,他们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人多,谁都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为可怜的小徐知青讨个公道,宋光明的脑袋都快被吵炸了。 “行了!”他沉声吼道。 人群终于安静了。 “小徐知青,你打算怎么办?”宋光明看着徐言。 “我,我想把自己的东西都要回来,”徐言嗫喏着说,“毕竟这些都是我爸妈省吃俭用寄给我的,他们搜罗这些东西也不容易。” 宋光明点了点头,又对徐言的感官好了一些。 是个好孩子,还惦念着父母的不容易,不像有些人,不管吃多少,都不记好。 尤其是嫁到他们家那个知青。 “行,我今天就给你做主了,”宋光明说着,就看向知青点的其他人,“本来你们的事我允许你们自己解决,但现在明显是你们解决不了,那就只能我来管了。” “韩肖煜,”宋光明叫了韩肖煜一声。 男知青脸上的阴翳在抬头的瞬间就消散尽了,虽然面无表情,但态度好了很多,“大队长您说。” “你们帮小徐知青去公社取东西,确实是好事,”宋光明看着他,“但不经过人家的同意就把人家的东西分了,就是不对的。” “开大会的时候,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不要惹事生非,要互帮互助,更不要打架,你把我的话听到哪里去了?扣工分都挡不住你们出拳出脚是吧?” “明明就是谢琢——”吴时有些不服气的插了一句嘴,不过,还没说完,就被韩肖煜一把拦住了。 宋光明的视线一下子钉到了吴时脸上,他黑着一张脸,看起来极其严肃,“哦?先不说谢琢为什么来知青点,你就说是谁先动手的?” 吴时:“……” 吴时说不出来。 因为是他们先动的手。 看着他心虚的表情,宋光明冷哼一声,声量高了一层,“人家就是来送个信,你们就拳脚相加,这里到底是知青点还是土匪窝?” 吴时还是不服气。 要不是谢琢这个逼来挑衅,他们怎么可能动手? 又怎么可能把事情闹大? 总得来说都是谢琢这个二流子的错! “现在距离上工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宋光明抬手看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又往知青们脸上扫了几眼,“我也长话短说。” 周静静从宋光明说要为徐言做主的时候,她的心就被提到了半空中,指甲无意识的掐进了肉里,掌心被掐破了一层油皮,她也没感觉到。 不会吧? 不会的! 那些东西就是徐言送给他们的,不可能会被要回去吧! 还有这次的东西…… 这个徐言也真是恶毒,明明肖煜哥都说了会分她一份,她为什么还要伙同谢琢把东西要回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恶毒,一点也不在乎大家的感受! 周静静有些神经质的想着,心里恨不得徐言掉进河里直接淹死,她要是淹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但凡徐言知道她心里所想都得冷笑一声。 如你所愿,以前的徐言确实淹死了,不然还有可能继续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现在她这个徐言……可就不会那么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体会。 第 14 章 记录 “知青点的其他人以后要是再敢随便……拿小徐知青的东西,”宋光明斟酌了一下,没说抢这个字,“我就不留情面了,直接送到农场那边去改造。” 韩肖煜紧紧咬着后槽牙。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周围人的视线仿佛化成了尖刀,正在一刀一刀往他的脸上划。 “还有以前那些东西,也尽量在短时间之内还上,”宋光明话是冲着所有知青说的,眼睛依旧只盯着韩肖煜,说完,才看向徐言,“小徐知青,你那边有记录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徐言身上,包括韩肖煜。 徐言又说不出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对原主来说,别说记录了,连每次带回来的东西都没见过几回。 她摇了摇头。 “那这……”宋光明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谢琢突然出声叫了他一声,“大队长!” 在宋光明看过来的时候,谢琢朝他抖了抖手里的信,“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信偷偷丢掉,就是因为这封信里写了,这几次小徐知青包裹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他这话一出,知青点的人脸色又是一变,一个个煞白着一张脸瞪着他。 仿佛此时的谢琢不是人,是掌管着他们生死的恶魔。 “根本就没有什么信,都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一个男知青终于憋不住吼道。 “我们从去公社拿东西到现在,根本就没见过你手里的那封信,所有的东西包括信件都在厨房的桌子上,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觊觎徐言的东西,所以故意编出来的!” 那个男知青情绪很激动,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管逻辑在不在线,后半部分话几乎又是吼出来的。 谢琢也不接他的话茬儿,轻轻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信递给了大队长。 男知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想去大队长手里抢,被黑着脸的大队长瞪了一眼后,才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了回去。 谢琢嘲讽的哼了一声。 立马招来了韩肖煜恶狠狠的视线警告,仿佛下一秒,他就能再次冲过来给他一拳。 谢琢若无其事的冲他一扬嘴角,露出个笑来。 他骨相长得好,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顶着一张俊脸做什么表情都好看,尤其笑的时候,眼睛半眯着,嘴角一抿,颇有些蛊惑人心的味道。 当然,这只是徐言的想法。 韩肖煜快被他这个笑气的冒火了! 他手指蜷缩放在裤缝边,攥的手背绷起青筋,才堪堪压下想要不管不管冲出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这边,宋光明的注意力全在信上,没注意到他俩的动静。 信封里面一共有三页纸,前两页都是一些徐父徐母的家常话,后面一页就是谢琢嘴里的,关于这些邮寄过来的包裹的物品记录。 宋光明没有去看前两页信,只把目光放在最后一页纸上。 越看脸色就越黑。 他几眼扫完后,又把信都交给了徐言。 徐言看清楚后,也才明白大队长的脸色为什么会越来越难看。 徐父徐母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他们就给原主寄了近五百块钱,就这还不算一些票和吃食。 五百块钱,别说村里,都够城里很多家庭几年的开销了。 怪不得,韩肖煜会把信给扔了,这要是不扔的话早晚会是个把柄。 不过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她父母前几次的信里从来没有把这些罗列出来,这次不知道怎么多留了心眼儿,甚至把前几次都一起补上了。 “韩知青,”大队长黑着一张脸叫了韩肖煜一声,态度比之前差了不少。 韩肖煜自从谢琢把信拿出来开始,心就一直悬着,他当然知道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因为徐言的信都是他提前看过之后才拿给她的,前几次信里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他也就扫几眼就给徐言了。 本来这次都不打算看了,后来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完自己家里的信之后,闲着无聊就打算看看徐家父母又说了些什么。 结果就看见了后面的那些记录。 当时他有些慌了。 明明就是徐言自己心甘情愿把东西给他的,而且他之前在城里还帮了她那么大的忙,保住了她的名声,吃她点东西也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这张纸的时候,就是感觉很心慌。 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他当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然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他就把信扔了,但在回知青点的路上,他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还是太鲁莽了,应该带回去烧了的,扔在外面,还是不保险。 本来他都打算等到晚上下工回来就去捡回来烧了,没想到被谢琢捡去了。 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了出来。 韩肖煜气的心肝脾肺肾抽着疼,但却拿他没办法。 “第一次是小徐知青主动给的,就算了,”宋光明冷着一张脸,沉声说,“但这次,还有信里写的那几次的钱票、吃食还有日用品,限你们最短的时间内还给小徐知青。” 信拿在徐言手上,其他知青也想看,但迫于村里人和大队长都在,没敢像以前那样伸手去她手里抢。 “徐言,给我看看,”叶微说。 此时她的声音倒是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温温柔柔。 徐言看了她一眼,把最后一页信递了过去。 其他知青朝着叶微围过去。 “不可能有这么多!”看清上面的数字之后,周静静当即叫出声来。 其他人也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叶微差点腿软直接坐倒在地上。 这么多钱,就是把他们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他们真的拿了徐言这么多钱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前两天才用分到手的钱买的小牛皮鞋,软硬适中,大小合适,花了二十三块钱买的,因为要去公社拿东西,她特意换上的。 她又看了看周静静新做的裤子…… 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哎,这得是拿了小徐知青多少钱啊?人怎么还吓晕啦?” “肯定很多,你看看大队长的表情,再看看知青们的表情,我估计不少!” “没想到小徐知青他们家这么有钱,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来我们青山大队插队,现在城里不是可以花钱买工作么,她父母就没给她买个工作?让她孤身一人跑这么远来……” 第 15 章 三哥的形象 李爱花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说的,又让韩肖煜的心提了起来。 他往徐言那边看了一眼,不确定徐言会不会把他们两个人之前的事情也抖落出来。 他越想越后悔当初去徐家提亲的事,要不是他这人心肠太软,压根就不会惹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几天书记去城里学习了,不在村里,他们家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也没过来,所以应该暂时不知道这个事情,但这事瞒不住,他们迟早会知道。 到时候…… 不能慌,不能慌,韩肖煜一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一边紧抿着唇想办法。 宋光明本来还想说让他们一个月之内把钱还上,但看叶微这样,也只好改口,“三个月的时间,就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要是三个月之后,还没把钱还给小徐知青,我亲手把你们送进农场。” 说完,才指挥着周静静和秦莉还有一个女知青王文文,一起把叶微扶到宿舍去了。 “一会儿等钱大夫来了,也顺便给她看看,”宋光明拧着眉。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活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但这么毒的还真没怎么见过,把人家父母寄来的东西全拿走,把正主饿得皮包骨的。 这小徐知青还是性子太软,守不住东西。 估计也是家里宠着长大的。 宋光明家里也有一个女儿,虽然农村就这条件,但也算是娇宠着长大的,一想到要是她也像这个小徐知青一样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宋光明就心里难受。 不行,养女儿还是得养的娇蛮一些,不然太容易受欺负了。 这么想着,他看徐言的眼神又慈爱了几分。 徐言:“……” 不知为什么,大队长现在的表情有点诡异。 没等她分析清楚宋光明的情绪,宋光明就看着她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开口,大队给你做主。” 徐言:“……” 不过她也不是不懂好歹的人,立刻冲着宋光明笑了笑,“谢谢大队长。” 四周的人还在叽叽喳喳,他们都想知道知青点到底欠了徐言多少东西。 “行了,别在这里墨迹时间了,上工时间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了,”宋光明往儿子给买的手表上看了一眼。 “哎,大队长,他们到底拿了小徐知青多少钱啊?”张婆子挡在宋光明身前问。 “对啊,大队长,你还没说他们到底拿了小徐知青多少东西呢,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宋光明没有回答他们的话,把地上的铁锹和蛇皮袋往手里一拎,横着眉道:“十分钟之内不到地里的,扣两个工分。”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不敢多问了,赶紧收拾东西往地里走。 但嘴上还是在不停的议论。 “你们也是一样,”宋光明看着韩肖煜。 韩肖煜意外的没再开口辩解任何一句话,转身去院子里拿了锄草的农具就往地里走,其他知青看他这样,也赶紧去拿东西,跟着一起走了。 之前去找梁倩的那个男知青在外面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梁倩,他还以为梁倩是跑出来哭了,没想到梁倩居然躲在一个树荫下面偷吃点心。 男知青炸了。 但对着点心……还是没忍住和梁倩一起吃了那一包点心。 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吃呢,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吧。 两个人在外面吃完,男知青才将谢琢跑来知青点挑衅,然后徐言要拿回包裹,还在大队长面前告状的事情说了。 梁倩一下子就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往嘴上抹了一把,就往知青点跑。 刚好遇上韩肖煜他们拿着东西去下地。 “肖煜哥,”梁倩看着韩肖煜,又看看其他人的脸色,虽然还没问结果,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我听说……” 韩肖煜没听她废话,绕过她直接走了。 其他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跟着韩肖煜走了。 只有吴时在经过她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嗓音里都冒着火,“都怪你!” 梁倩还想拉着徐言问一问,但对上大队长的视线,最后没问出口。 她向来害怕宋光明,宋光明最不喜欢的知青也是她,所以对上宋光明的冷脸她也不敢去触霉头,只能拿了自己的锄具快步跟上知青们,找他们问情况。 原本热闹的知青点门口,瞬间就只剩了五个人,安静的有点过分。 见谢琢还站在原地没动,宋光明瞪了他一眼,“怎么,你的工分也不想要了?” 谢琢立马神色一变,捂在肚子上的手往上挪了一点,“大队长,我被他们踹坏了啊,得等着钱大夫过来给我看看,要真是内伤我还得问那些知青们要医药费呢。” 其实他之前就想提这个事情,但看热闹看的起劲,忘了。 宋光明被他的动作和话气笑了,“你小子,别人不了解你,我能不了解你?赶紧收拾东西上工去。” “真的,光明叔,”谢琢大队长也不叫了,直接叫叔,“我真的,刚才被他们踹的可狠了,估计得在家躺两天才行。” “行,”宋光明睨了他一眼,“来,把衣服撩起来,要是我真见着淤青了,别说两天了,就是躺五天都行。” 说着,宋光明就伸手去扯谢琢的衣服。 谢琢哪能真让他看,再说,躺两天也是他随口说的,只是今天下午他有点事情不能去上工。 “哎哎哎,大队长,还有女知青在呢,”谢琢一边往赵继生和刘满仓身后躲,一边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衣服,“大白天的耍流氓啊你。” 宋光明:“……” “去你的,”宋光明本来也没想真的要看,听他这么说,停了动作,“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小子,孩子都抱三个了,就你还成天没个正形儿。” “那我现在也有俩,”谢琢毫无停顿的随口接了他的话茬。 听到他这话,宋光明也想到了他家的情况,倒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行,我今天就陪你等钱大夫过来,”宋光明转了个话头,“他要是说你真的被踹成了内伤,我高低给你做主把医药费给你要回来。” 谢琢:“……” 倒也是没有非要陪着的必要。 “我说叔,”谢琢顿了几秒,朝着宋光明露出个讨好的笑,“你今天为什么就非要盯着我呢,你看看我平时干活儿,哪次不是你让干什么就二话不说去干什么,我也不是那偷懒的人吧?” “对啊,你是从来不偷懒啊,”宋光明点头。 “那你看看,我一个人在这里等钱大夫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谢琢说。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偷懒,所以你今天的举动才很反常,”宋光明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下,然后又往徐言怀里的包裹上看了几眼,“你小子,不会是在打小徐知青包裹的主意吧?” 谢琢:“……” 日! 他以前在青山大队的形象是这样的吗? 第 16 章 善良的傻子 刘满仓和赵继生在谢琢后面挤眉弄眼的。 那表情似乎在说,看吧,三哥,不仅是我俩看出来了你的意图,现在连大队长都心知肚明。 谢琢:“……” “不是,叔,你这是什么话,可不能随随便便诬陷人啊,”谢琢都TM被气笑了,“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啊?可不兴这么毁我名声。” “所以你今天的行为就更反常了,”宋光明看着他,“说吧,你为什么突然对小徐知青的事情这么上心?” “我帮助革命同志不对吗?”谢琢反问。 “伟人语录上说,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我这不是严格按照要求做的吗,能有什么错?”他又补充了一句。 宋光明:“……” 把伟人都搬出来了,宋光明敢说他不对吗? “对是对,但你小子就不是这样的人,”宋光明还有些不甘心,他越想越觉得这小子有事儿,但是什么事情,他也猜不到,诈也诈不出来,“你小子从小到大就嫌麻烦,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儿——” 宋光明话还没说完,刘满仓就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管了我的。” “还有我,”赵继生也跟着开口。 “……你们两个不算,”大队长被噎了一下。 其实徐言也很想知道谢琢为什么会突然帮忙,在原文当中,谢琢这个人描述的篇幅也不多,大多是在和韩肖煜做对比。 韩肖煜高中毕业,文采斐然,而谢琢粗鄙不堪,大字不识。 韩肖煜气度不凡,待人温和有礼,而谢琢这人在他父母在世时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在他父母去世之后,只能扛起生活的重担,但由于为人懒散,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两个侄子也跟着他没少受罪。 后来据说,他还把其中一个侄子卖给了一家没孩子的夫妻,得了一百多块钱,但那个侄子在新家庭受尽虐待。 还有他和孙佳柔的婚事…… 徐言记得原文中说,谢琢因为不满意孙家要为孙老婆子守孝三年的说法,在秋收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忙,把孙佳柔骗出去差点强了,要不是韩肖煜及时赶到,他就得手了。 后来被大队书记孙国安报警抓了。 然后他的戏份就结束了,后面也没有再出现过。 不过…… 她越想越奇怪。 书上说的,和她眼前见到的实在是割裂感太大。 先不说谢琢比韩肖煜长得帅太多了,但整个青山大队的人就跟眼睛有毛病一样,集体觉得韩肖煜帅。 这也就罢了,通过刚才大队长的说辞,她也能判断的出来,谢琢并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懒散,相反,他次次上工不落,所以这次拖着不去,才会让大队长觉得他反常。 他也并不是睁眼瞎,连伟人语录都能张口就来,就算这个语录在现在这个年代,人们或多或少都能背几句,但他居然看懂了徐父徐母写的信…… 不合理。 徐言微皱着眉思索,就被谢琢再次响起的声音拉回现实。 “呵,”谢琢冷笑一声,“我偶尔当个好人不行吗?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知青点欺负人。” “行行行,”宋光明看实在问不出来,终于放弃了,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和他耗着,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要是再不过去,地里的人还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干活儿,他得过去盯着去,“你继续当你的好人吧,下午不用来上工了。” 说完,他也走了,还顺便带走了刘满仓和赵继生两个人。 知青点门口更安静了。 一阵风起,蝉鸣似乎也被吹散了一些。 徐言想将被吹到脸上的头发用手拨一拨,但怀里抱着包裹,两只手都被占了。 她有些难受的想用肩膀蹭一下,还没来得及动作,怀里突然一轻。 一双大手将那个包裹拎了起来,然后就见那双手的主人抬脚进了知青点的院子里。 徐言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赶紧跟上去。 别说,这个帅哥人还怪好嘞! 谢琢在大队长还有村里人面前插科打诨惯了,就像宋光明说的,没个正形儿,此时就他和女知青两个人独处,他原本懒散的动作收敛了不少不说,脸上挂着的笑也没了。 之前有韩肖煜在,徐言开不了口,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那种压力也消失了,徐言看着谢琢,还是再一次郑重的道了谢。 “谢谢你,”徐言说。 女知青皮肤太白,眼睫漆黑翘长,直且挺的鼻梁侧边还有颗小小的痣,明明素面朝天,在这种对比之下,却像是后世那些爱美的女孩子化了妆一样。 此时,她漆黑透亮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谢琢。 “不用,”谢琢避开她的视线,有些生硬的说。 其实不论是现在还是上一辈子,他和女同志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像这种同处一室,周围没有其他人的环境,几乎没有过。 所以现在被徐言的视线盯着,他的动作开始有些不自在,后背都僵了。 生硬吐出两个字之后,谢琢就迫不及待的转身打算离开。 没想到还没迈出厨房,就被身后的徐言又叫住了。 “那个……”徐言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琢,见他停住脚步之后,也不纠结称呼了,赶紧从包裹里拿出一盒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包用油纸包好的桃酥递给他,“不管怎么说,今天要不是你,这些东西也要不回来。” 谢琢垂眸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睫毛太长,窥探不到他的眼神。 徐言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刚才大队长说的那些话,怕他误会,又赶紧补了一句,“拿给孩子们吃吧,东西也不多,甜甜嘴。” 东西不多? 谢琢本来还在心里吐槽自己在青山大队的形象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就被女知青的话扯回了思绪。 在农村,要不是娶媳妇儿或者是过年,没有人家会随随便便花钱去买这些精贵东西来吃。 她居然说东西不多。 怪不得,之前被韩肖煜他们那么欺负。 徐言可不知道谢琢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想了这么多,还觉得她是个善良过头且好欺负的……傻子。 看眼前的人一直没有动作,徐言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 谢琢将视线从吃食移到她的脸上,也没看徐言的眼睛,盯着她鼻侧的小痣,开口,“用不着,以后东西留着自己吃,别再随随便便分给别人了。”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徐言还想叫他,但谢琢走的太快,几步就跨出了知青点的大门,活像是后面有狗撵。 一不小心把自己比作狗的徐言:“……” 第 17 章 以后别再吃草了 谢琢走后,徐言刚打算将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再盘点一遍,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她手一顿,又将包裹系好放在一旁。 恰好这时,一个男人站在院子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小徐知青,大队长他们人呢?” 徐言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回道:“大队长他们去地里上工了。” “那谢三哥呢,”那人继续问,“谢三哥不是受伤了么,他也跟着去了?” 这时徐言才想起来,他就是之前大队长派去找钱大夫的那个人,好像叫李力,“谢琢没去,他回家了。” “啊……这……”李力挠了把头,看了身后还小跑着往这边赶的钱大夫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呢?不是说起都起不来么?这是抬哪里去了?” 钱勇是被李力一路扯过来的,站在知青点的门口弯着腰直喘粗气,头上的汗珠子一颗颗直往地上砸,“赶紧,先带我看人!能让这小子站都站不起来,那得伤的多重啊!” 徐言:“……” 也不知道该说句谣言害人,还是该感叹一句医学奇迹。 你认为的那个伤的很重的人,刚才已经以10公里每小时的步速回家了。 “要不……我带你去他家看看吧,”李力非常心虚,因为刚才他还想赶紧回来继续看热闹,所以他就在钱勇面前稍微夸大了一点实事。 说谢琢被六七个知青围着打,在他们赶过去的的时候谢琢已经躺在地上动不了了,所以大队长让他赶紧来找他。 钱勇在路上其实就有点怀疑,就谢家这三小子,从小心眼儿就多,手脚也利索,他把别人打的站不起来以前还真发生过,但别人把他打的起不来……怎么想都稀奇。 “算了算了,”钱勇挣开李力的手,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我就知道那小子是个不能轻易吃亏的,都能走回家了,还能有什么大毛病?” 李力挠了挠头。 “既然这大老远的来都来了,我就再给小徐知青看看,”钱勇看向徐言,“之前在河边匆忙,一会儿我给你看看需要怎么调理。” 听他这么说,徐言赶紧将人往厨房带。 这个季节没有空调,还是平房,墙体也没多厚,经过太阳一整天的暴晒,厨房也没凉快到哪里去,但至少可以遮阳。 “谢谢钱大夫,”徐言让钱勇在长条板凳上坐好,想去给他倒杯水喝,才意识到她现在所处的年代并没有一次性的纸杯,知青点也没有多余的给别人倒水喝的杯子。 “来,坐吧,别忙活了,”钱勇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指了旁边的凳子。 徐言有些尴尬的坐了回来。 “虽说现在大家的条件都不怎么好,吃饭也只能吃个半饱,但饿成你这样的还是少,你这肠胃要是再不保养,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钱大夫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带来的小箱子里掏出脉枕放在桌子上。 徐言点头。 可不是么,那本书上写原主就是因为长期饿肚子,后面胃部溃烂,还长了肿瘤,这个年代医学条件又不好,所以在韩肖煜他们结婚前夕她就死了。 算算时间,大概是一年以后。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村里和小县城都没有很高端精密的医疗仪器,想去做个检查还得去大城市。 看来只能等到过年的时候,向大队长请个假回家一趟了。 徐言边盘算着,手在胃上按了按,摸到了根根分明的肋骨。 徐言:“……” “左手放上来。” 徐言还在走神当中,听到钱勇敲桌子,她才赶紧将左手搭在了脉枕上。 她虽然长得比很多女同志都高,但骨架却不大,放在桌子上的那只胳膊又白又瘦,不用细看都能很清晰的看清一根根黛青的血管。 造孽啊! 钱勇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直接就将眼前女娃的胳膊给按折了。 “肝火旺盛,胃部已经有糜烂了,还有些器官也有些问题,”钱勇皱着眉头,“一方面是你长期饿肚子,另一方面和你吃的东西也有些关系,我听说你经常在地梗子上拔草吃?” 徐言:“……” 不,不是她,是原主。 “地里的草长的杂,有些草有毒不能吃,”钱勇看着她,眉头拧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还有些草虽然当时吃了没什么,但它里面含有马兜铃酸的成分,对人的肾脏有害,吃多了之后也对人的身体危害很大——” “钱大夫,小徐知青又不是故意吃的,”李力突然插了一句,“还不是饿的。” 钱勇:“……” 他能不知道徐言是因为饿的吗? 但再这么吃下去,没被饿死,也得被其他的病痛折磨死。 “我知道了,谢谢钱大夫,以后我不会再吃了,”徐言本来不想把刚才的事情再提一遍,但就算她不说,最晚明天这件事也会被传开,所以她还是将事情粗略的说了一下。 李力在热闹刚一开场就跑去找人,所以听到徐言的话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钱勇也是,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也多,听完之后只是叮嘱了一句,“以后可别再把东西送人了,你这胃可经受不住以前那样的饥饿了,等会儿我再给你抓点药,你先调理一下看看效果。” 徐言乖乖点头。 等钱勇写完药方,又让徐言明天早上或者今天下午天凉一点再过去拿药,就和李力一起准备走了。 走之前徐言对他谢了好一会儿,又把之前的桃酥拿出来,想要给他和李力两块,但他们都没要。 看徐言是真心实意想给,钱勇又叹了口气,这女娃心眼儿实在是太实诚了,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把东西给别人。 “你自己留着吃,你要多补充营养,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你这个身体要是再饿下去,以后真会出大问题,”钱勇又把之前的叮嘱重复了一遍。 等所有人都走了,徐言将药方子看了一遍,才又继续之前整理包裹的事。 另一边。 谢琢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已经醒了,此时正蹲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沙坑旁边玩土,看见他推开院门进来,两个小家伙登时一惊,赶紧站起来慌慌张张的拍身上的土。 三叔最爱干净了。 “三叔,”迎上谢琢的目光,两个小孩中稍微大一点的那个怯怯的叫了谢琢一声,手还背在身后,不敢让谢琢看见他的小脏手。 另一个不知道是过度紧张,还是没站稳,扑通一下又坐回了地上,大眼睛里顿时蓄了一汪泪珠儿。 谢琢:“……” 他有这么吓人吗? 第 18 章 三哥 三叔 谢琢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摔倒的小侄子扶起来,检查了一下手和胳膊都没事后,才伸手在他衣服上轻轻拍了拍。 两个小孩瞬间没了动作,睁着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盯着他。 “看什么?”谢琢蹲下,手在两个小东西脸上捏了捏,“不就是玩了会儿土,怕什么?” 小孩子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怯生生的开口,“三叔不喜欢脏小孩。” 谢琢:“?” 他说过吗? 谢琢拧着眉仔细想了想,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重生回来,他都没有怎么严苛的要求过两个小侄子,再说了,农村长大的孩子,哪个小时候还没玩过土啊。 就说他小时候…… 哦,他小时候还真没玩过。 嫌脏。 别说小时候,就是现在,那不是也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忙,地里的土和院子里沙坑的那点土比起来,那都没有可比性! “三叔是不喜欢脏小孩,”谢琢刚一开口,就见面前的两个孩子瞬间面色一僵,眼睛就像是装着阀门一样,那泪珠说来就来。 “但是!”谢琢没想到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就把小孩儿直接给吓哭了,赶紧把后面的话补上,“但是,三叔喜欢你们两个,不管你们是不是脏小孩儿,三叔都喜欢你们。” 原以为他这么说两个孩子就不哭了,可当他说完话去给他们擦眼泪的时候,他们哭的更厉害了。 谢琢:“……” “三叔,”其中一个孩子抽抽嗒嗒的看着谢琢,“你要是喜欢我和弟弟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把我们卖了?” 他的话一出口,谢琢的表情就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大宝,是谁说我要卖了你们的?”谢琢问。 “田奶奶,”被称作大宝的孩子还在哭,口齿都有些不清晰,“田奶奶说等三叔结婚了,就会把我和弟弟卖掉,到时候她就是我的奶奶,三叔,我不想要她当我奶奶。” “我也不想,”另一个稍小一点的孩子也哭着说,“田奶奶打人很疼,上一次我看她把黑丫的胳膊都掐红了。” 谢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两个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眼泪婆娑的看着他,不敢再出声了。 谢琢回神。 “放心吧,不会把你们卖了,”谢琢伸手想替他们擦眼泪,但看到自己手上全是土,只能站起身,拉着他们往屋里走,“三叔最喜欢大宝和小宝,以后要是有人再说这样的话,就回来告诉三叔。”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得到谢琢的亲口许诺之后,又开心了,“嗯,大宝也最喜欢三叔。” “小宝也是,最喜欢三叔,”另一个孩子也赶紧跟着表态。 “行,既然都这么喜欢三叔的话,”谢琢往他们两个全是土的身上瞥了一眼,“那一会儿三叔给洗澡的话也一定会乖乖听话吧!” 谢琢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大宝:“……” 小宝:“……” 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三叔不是说不管他们怎么样都喜欢他们吗? 那为什么还要洗澡! 不过,既然三叔都说了,那他们就洗吧,正好可以玩水! 半个小时后,谢琢将两个脸上全是笑的小崽子从房间拎出来,小朋友本来就可爱,虽然异父异母,但毕竟身上都流着谢家的血,还有点相像。 都是一样的双眼皮,大眼睛,一笑就喜欢眯眼,当然,还一样的调皮。 一个澡洗的谢琢头发都湿了。 “太阳晒,下午再去玩,”看他们还想往大太阳底下钻,谢琢出声制止,“去屋里玩会儿,等下午天气凉快一点我带你们去河边摸鱼。” 听到谢琢不让去院子里玩的两个小孩刚有些失望,就听到了三叔的后半句话。 “真的吗?三叔,”大宝高兴的喊了一声。 “真的吗?三叔,”小宝也立即跟上。 “真的,”谢琢有些好笑的看着复读机小宝,“现在太热了,别晒中暑了,要是中暑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两个小孩立即表示一定会乖乖在房间里面等,绝对不会去院子里。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 三叔居然要带他们出去玩! 自从爷爷奶奶突然不见了之后到现在,三叔每天都很忙,除了回来给他们做饭,经常要到很晚才能回来,早上也是很早就出门了,别说带他们出去玩了,能跟他们说话的时间都很少。 田奶奶说这是因为三叔是不喜欢他们,所以才不带他们出去玩。 还说三叔早晚要把他和小宝弟弟卖了,因为三叔要结婚,三婶婶肯定不愿意家里有两个拖油瓶。 大宝不知道拖油瓶是什么瓶。 但大宝很害怕。 怕真的会像田奶奶说的那样,三叔不要他们了。 那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啊,他们不想像黑丫那样天天被田奶奶打。 现在好了,三叔和他们说喜欢他们,不会把他们卖了。 两个小孩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扎进另一间屋子里,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谢琢在门口站着听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到屋里,将一个半大的木桶里的水端出去倒了,才又在院子里重新舀了一盆被太阳晒热的水端进屋子,将自己身上擦洗干净,又将自己的衣服连通两个小孩儿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洗了。 以前活的有多无法无天,现在就知道父母哥哥到底有多宠自己。 谢琢家之前也算是青山大队有名的富户,两个哥哥在外当兵,官职也不算小,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寄票,父亲是大队的会计,母亲也是个能干的,不仅是村里少有的识字的妇女,还把家里家外操持的利利索索,而他,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儿子,自然不用挑起家里的重担。 也算是游手好闲了一段时间。 后来父母哥哥都没了,家也算是散了…… 第一天跟着大队上工的时候,他的手就被铁锹的木把手磨出来了个大血泡,但他愣是一声没吭的跟着干了一天,晚上回家对着油灯一看,那个血泡早就破了,血流的整个手掌都是。 他坐在油灯底下发呆,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两个小孩儿正躲在门口偷偷看他,肚子饿的一直在咕咕叫也不敢出声打扰他。 谢琢这才意识到这个家里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还有哥哥们留下的两个孩子。 以后生活的重担就要扛在他的肩上了。 第 19 章 内伤 将洗好的衣服晒在外面的铁丝上,谢琢也收拾好了情绪。 主要是他还有正事要干,不然之前在知青点门口他也不可能不跟着去上工,一下午时间就锄个草,五个公分呢。 以前的他不需要考虑家里的开销,有口吃的就行,对吃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用他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又好养活,又不好养活,好养活是因为给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嘴,不好养活是他饭量大,不管是二合面的馒头还是粗糠掺着野菜的团子,他一口气能吃五六个。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属于农村少见的人高马大又不过分瘦削的极个别。 身高之前拿大队量地的绳量过,大概,一米八六。 赵继生和刘满仓说绳子不准,他至少得有两米,他俩才是一米八六,谢琢在他们每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滚蛋。 有长两米的人么? 体重没称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长的壮实,这几年因为一直干农活,所以手臂上还有明显的肌肉。 现在…… 现在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虽说家里张嘴等着吃饭的就他们三个,其中两个还只是小崽子,但谢琢想让他们吃的好一点。 上辈子的他只知道埋头在地里刨活,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一年到头分到的粮食和钱也就那么多,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等到两个侄子再长大一点还得上学,到时候各种花销就会压得他喘不上气。 这辈子…… 谢琢快步走回屋里,将屋门关好,才拿出放在枕头底下的一个小匣子。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一定能惊掉眼珠子,只见他打开小匣子,里面放着六七块男士手表,还都是上海牌手表。 一块块擦的锃光瓦亮,一看就是新的。 先不说上海牌手表一块就要一百多块钱,就是这工业票也不是那么好弄的。 通常情况下,只有在国营企业稳定上班的工人才能获得工业票,而且还是定额定量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城里姑娘结婚要三转一响,而村里人嫁女就只收一些钱、糖、布、鸡蛋、细粮就算顶好的了,实在是没那个条件啊。 而现在谢琢不仅有手表,还有六七块! 谢琢将小匣子打开的时间不长,在确定了手表的数量之后,就将匣子重新盖好,又上了锁。 然后他出去拿了一个背篓过来,也没往里面放什么东西垫着,就直接将小匣子放在里面,最后又出门将晒好的一些在山里采的野蘑菇、野木耳盖在上面,才单手拎着背篓往外走。 “三叔!” 大宝和弟弟正在屋里玩之前爷爷给做的木头小马呢,就看见谢琢要出门,跑到屋门口喊了一声。 谢琢转头看他。 “三叔你要出门吗?”大宝殷殷的看着他,明显也想跟着去。 “嗯,去趟城里,”谢琢说,“等回来之后就带着你们去捞鱼。” “好,”大宝听他没忘记要带他们去河边的事,乖乖点头,“我和弟弟会好好听话的。” 虽说将两个五岁的孩子单独放在家里,怎么想都不安全,但谢家没人看孩子,谢琢也不能做什么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 只能将能想到的东西都准备好,尽量让他们在他不能及时赶回来的时候不饿肚子。 之前他也找了人帮忙带孩子。 一天四毛钱,从早上九点陪到晚上他下工回来,后来,他发现那个女人收了他的钱,不仅经常打骂两个孩子,还把他放在家里的十块钱偷了。 偷了就算了,还把这件事赖到了两个还不满四岁的孩子身上。 谢琢气的冒火,但对着女人他下不去手,最后把那个女人她男人揍了一顿。 钱最后也要回来了,但也不敢再把孩子送到外人手里了。 谢琢被大宝的话弄的心里软软的,他大步走过去,在两个孩子头上摸了一下,又往厨房指了指,“允许每人去吃颗糖,不过不能多吃,不然牙要坏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两个小崽子立马高兴的蹦起来,“好,我们肯定不多吃!” 看着他们往厨房跑了,谢琢才又重新快步朝着大门走去。 青山大队有上百户人家,谢家在南边,距离河边很近,但距离去城里的那条路还是挺远的,他步速很快,在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里面的婆子从院子里探头出来看了他一眼。 “老三干什么去啊?” “去城里看病,”谢琢张口就胡诌。 “啊?看什么病?”婆子没听出来他在胡说八道,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挡着太阳,视线在他身上巡逻了一圈儿。 “内伤,”谢琢说,“肉眼看不见,得去城里医院做检查。” “啊?” 那婆子彻底被唬住了,乡下人极少有人会去城里看病,村里就有大夫,要是钱勇都看不好,那基本上就是大病,先不说能不能治好,钱就得花不少。 趁着那个婆子还没想好下一句话要问谢琢什么,谢琢就已经大步走远了。 这看着也没毛病啊? 那婆子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后面没再遇见什么人,天气热,除了每家每户必须要出一个上工的人,其他人都躲在家里,没人会在没什么遮挡的大路上晃荡。 谢琢背着轻飘飘的背篓走了三公里,才遇上同样去城里的人,木匠赵开广。 谢琢往赵木匠的背篓里扫了一眼,“你去卖山货啊赵叔。” 现在国家不允许货物低买高卖投机倒把,但农民自己采摘的一些野山货还有一些自留地里种的菜,倒是管控的不严格,可以去城里或者是集市上卖。 青山大队距离县城不远,所以往城里卖菜的也多。 “不是,这不赵斌拉货回来了么,你贵兰婶子就收拾了一些东西,让我带过去看看他,”赵木匠摆摆手说,说完,又往谢琢身后的背篓里瞧了一眼,“你这是去卖山货?” 谢琢点点头,又开口补了一句,“嗯,卖完这些东西正好有钱去县医院看看。” “看什么?”赵木匠问。 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个看看的意思是要去医院看病。 “我今天被知青点的知青踹了几脚,”看赵木匠还不知道在知青点门口发生的事情,谢琢大概给他讲了一下缘由,又抬手在自己肚子上捂了捂,“到现在还疼,我怀疑是被踹出了内伤,一会儿得去医院检查检查。” 赵木匠虽然也没太明白他这个内伤到底是什么伤,但听到谢琢说要去医院检查,就觉得这伤一定很严重。 不然谢老三也不可能忍疼走这么长时间的路跑去医院花钱! 第 20 章 出来挣钱的三哥 “这些知青也太无法无天了!” “还真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了?平时在村里成天鼻孔朝天也就罢了,对一个院子里住的知青都这么毒!” 赵木匠皱着眉头骂了半天,才又转头往谢琢身上看,“一会儿我陪你去医院,要真的严重,就得让他们赔你医药费。” “不用,不用,”听他这么说,谢琢赶紧拒绝。 他又不是真的被那些知青踹了,也不可能真的去医院。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在知青点门口的时候,他和大队长请假的借口就是自己被踹伤了,虽然没有其他人在场,但他没去上工还被看到进了城,回去也不好交代。 总不能说就是单纯的不想去上工吧。 那大队长还不得追到他家里去骂他? 夏季锄草的时候每家每户最少出一个人上工,这是这几年就定好的规矩,谢家就他一个劳动力,所以他每次都少不了。 “你能行吗?”赵木匠眼含关切地看着他。 “还行,”谢琢手在肚子上揉了一把,“正好卖山货的地方距离医院也近,再说了,你这也不顺路,要是再跟着我绕一圈儿,估计赵斌那边就等不及了。” “那行,我先去他那边,”赵木匠按着他的话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要是今天这东西送不到,回去又得被唠叨。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才互相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这个年代的青平县城和后世的青平县城相比,没有那么繁华,人也没有那么多,马路两旁平房居多,谢琢在交错纵横的小巷子之间来回穿梭,绕了近半个小时,确信自己身后没跟着人,才朝着一个门脸儿很小的木门上敲了敲。 来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他开门看见谢琢,眼睛亮了一下,又伸头出去往四周看了看,没见着其他人,才赶紧将人迎了进来。 “你怎么提前来了?”中年人边走边问,“是不是提前修好了?” 谢琢没回答他的问题,等坐在屋里的凳子上,又喝了一口水,才将放在背篓最底下的小匣子掏出来递给他。 那人估计也没想到他把那么珍贵的东西就直接放在背篓底下,想说句什么,但又着急去看东西,最后什么也没说。 在看见七块手表上的指针都在整整齐齐的绕着表盘转圈,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不错,不错!” “厉害,厉害!” “还得是你小子啊!这都能修好!” 中年人一边拿着表来回的看,一边不住的夸谢琢。 谢琢全程没怎么说话,坐着喝完一杯水,才将背篓里的野山货重新整理了一下,打算走人。 “这么着急?”中年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放下表,去拿早就准备好的钱。 “嗯,”谢琢应了一声,“家里有人等。” 中年人不知道谢琢家里的情况,还以为是他媳妇儿等着他回家,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是个怕媳妇儿的,顾家好啊。” 说着就把钱递了过去。 谢琢也没有特地解释他误会的事,拿着钱数了数,七块表,修一块五十块钱,总共三百块钱,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数完之后他照例拿出五十块钱递给中年男人,“换些糖票,点心票,还有粮票。” 中年男人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每次换票的做法,收下钱,拿出票递给他。 在谢琢准备要走的时候,又拿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小盒子放进他的背篓里,“这次是两块表。” 谢琢点点头,也不多问什么。 既然人家有能力搞到这么多不要钱的瑕疵表,还能在他修好之后卖出去,就证明是有点手段的,再加上谢琢通过上辈子的某些经历,知道这个人是个靠得住,所以暂时在他手底下混口饭吃也不是不行。 总比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干一天,只能勉强糊口强。 谢琢将小盒子收好,才背着背篓往外走,不过就在他马上就要跨出堂屋门的时候,那个中年人又叫住了他,“收音机你会不会修?给你这个数。” 边说,边用手比了个数字。 另一边,青山大队,知青点。 徐言在等着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把包裹又重新拿出来整理了一遍。 包裹里面有三包桃酥,两包蜜三刀,两盒子水果硬糖,两盒大白兔奶糖,两块肥皂,还有两大罐麦乳精,除去之前被她吃完的糖水罐头,还有一件布拉吉,一块碎花布,一块藏青色的布,以及五十块钱和一些粮票。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 原主父母可能就是怕女儿会将东西给韩肖煜,所以才这么准备,但没想到原主压根没守住自己那一份儿。 徐言虽然从来没见过原主的父母,但可能是穿过来的时间短,情绪还会受到原主的影响,所以此时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这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吗? 据她所知,徐家父母虽然每个月的工资不低,她哥哥嫂子也在厂子里上班挣钱,但半年的时间寄这么多东西过来,就算是家底厚实,也遭不住啊。 徐言叹了口气。 徐言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她就开始一个人独居,每年见父母的面都不用五个手指头来数。 虽说有血缘关系,但很多时候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就像她去世的时候那样,他们两个人也只是过来认领了遗体,然后匆匆忙忙安排完后事就走了。 徐言将桌子上的东西还有那个放粮食的柜子里的吃食全部搜罗出来,一起锁进原主带来的一个暗红色手提箱里面。 这才有时间去看女知青宿舍。 女知青宿舍倒是收拾的很干净,但也很简约,简约到除了一张两臂长的没上漆的桌子,两把原木椅子,就只剩下靠墙的一张大通铺了。 炕上铺着六个颜色不一样的床单,是当初刚来的时候周静静提出来的,她说她睡不惯别人的床单,因此女知青们就每个人铺了自己的。 徐言按照原主的记忆,目光在各个颜色的床单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靠窗的那个已经洗到褪色发白,还打着补丁的床单上。 此时,浓烈的太阳正透过窗户照在那个床单上,不用伸手去摸,光用眼睛都能看出来床单被晒的滚烫。 徐言:“……” 第 21 章 床铺 徐言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在书上看过这个片段。 知青们刚来知青点的时候,很多人就找原主套过话,知道她家境很好,也都很巴结她。 于是选铺位的时候,女知青们就主动让了靠墙最暖和的地方给她,是她自己后来非要换位置换到窗户边的。 那个位置原本是叶微的。 因为窗户漏风,叶微不知道怎么就感冒了,当时韩肖煜就让其他身体好一点的女知青和叶微换一下位置,等叶微感冒好了再换回去。 没人是傻子。 叶微身体不好其他人就身体好了? 她还比其他知青早来了两年呢,按理说也该适应这边的天气了! 再说了,等她感冒好了真的能换回来吗? 因为迟迟没人愿意换,韩肖煜的面子也有点过不去了。 他从来青山大队的路上,就自诩是他们这些人的负责人,当时大队的领导们有什么安排也是直接找他说,看没人听他的,让他有些恼火。 但想着大家都还不熟,等熟了之后一定会听他的。 可…… 这次的事情不能不解决,要是解决不好,影响他以后在知青点的威信。 于是,他把视线投向了原主。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看她。 原主高兴坏了,想都没想就直接把位置换给了叶微,还为了在韩肖煜面前博好感,尽心尽力照顾生病的叶微。 没想到几天之后叶微感冒好了,她却由于晚上睡觉不安生,把被子踢了,早上起来就头昏脑胀的。 她也知道自己睡觉喜欢乱动的毛病,再在窗户边睡下去早晚得感冒,想把位置再换回来,但叶微说她已经习惯了那个位置,不想折腾。 原主傻眼了。 不是说好等她感冒好了就换吗? 原主是个实心眼的,吵架也吵不过,她也不敢吵。 韩肖煜很讨厌女知青吵架! 所以原主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睡在那个位置,没提过换位置的事情。 其实这个位置在这种炎炎夏日的晚上还是比较舒服的,但到了中午,太阳直直照在这个铺位,根本没有办法休息。 原主之前也提过想要再买个厚实一些的窗帘挂在窗户上,这样冬天也不冷了,夏天中午也没那么热。 但她的钱早就不属于她来支配了,其他人不同意,她也就没有办法,只能在其他人躺在床上午休的时候去厨房的桌子上趴一会儿。 徐言:“……” 徐言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一转头,就看见叶微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徐言这才想起来,叶微之前晕倒了,被周静静她们扶回来休息。 只是,这晕倒的人什么时候跑外面去了? “你是想逼死我们是吧?”叶微盯了徐言一会儿后突然开口,“是报复吗?” 徐言没听懂她的话。 “就因为我不和你换位置睡?”叶微往她身后的床单上看了一眼,“你要是想换,我现在就和你换。” 徐言:“……” 要是冬天的话,徐言说不定还真的会考虑换到里面去。 但…… 大夏天的一群人挤在一个炕上,虽说女知青都爱干净,每天上完工回来也会擦洗完再睡觉,可是徐言从小到大就没和其他人同铺睡过,现在让她挤在里面睡,她也真的不习惯。 看来看去,也就靠窗的这个位置还可以,至少通风。 见她没有说话,叶微又开口了,“那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这样,你知不知道五百块钱是多大的一笔钱?三个月的时间,你让肖煜哥怎么拿出这么多的钱?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就舍得这么逼他?” 人才啊,人才! 徐言再次忍不住佩服这个叶微。 这要是原主听到她这些话,估计都得内疚到抬不起头来,可惜,她不是那个恋爱脑。 “哦?”徐言冷哼了一声。 “你还知道五百块钱不是小数目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要不然你以前分我钱的时候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呢,有时间了我就去革委会,让他们好好查一下。” “你胡什么呢,”叶微被她的话吓得脸色煞白,“我们家才没有什么千金小姐,我家是根正苗红的贫农。” 后面“贫农”两个字她咬的很用力。 徐言也就是话赶话的随口一说,但看这个叶微心虚的样子,还真有点怀疑。 但她也不打算真的去举报她,没必要,只要他们能把欠她的东西都按时按数还给她,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因为徐言的这句无心之言,叶微没再堵着她说话,又转身出去了。 徐言往她背后扫了一眼,又把视线转向了床铺,太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偏了个角度,光线洒在床单上的面积小了一些,但被照着的地方明晃晃一片,像是要烧着了一样。 从穿过来到现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原主的身体又不好,早就累了。 徐言伸手在床上摸了一把,果然很热。 但她还是将手提箱放在划分出来的属于自己的那块位置上,然后脱鞋上了炕,整个身体尽量靠近墙,躲着太阳。 徐言这一觉睡的很沉,要不是肚子饿,加上旁边一直有说话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她压根就醒不过来。 家里进贼了? 徐言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瞬间睁开眼。 外面的天上还残留着几抹红霞,屋子里光线不甚明亮,有人把屋门大敞着,端着搪瓷脸盆在外面吵闹。 “身后长尾巴了?”周静静站在宿舍门口,怒气冲冲的瞪着梁倩,“把蚊子都放进去,等着晚上喂蚊子是吧!” 说完啪一下把门摔上。 梁倩顿时哐一下把手里的脸盆砸在地上。 扯着嗓子嚷就起来,“你腚上才长尾巴了!我一直忍着没说你,现在你倒是找着来挨骂,今天的事要不是你背着我们让徐言去捞鱼,她能掉进河里么?她要是没掉进河里,会这么生气要把东西要回去?” “你!” 周静静被她的话气的浑身发抖。 “我什么我,”梁倩手插在腰上,“我顶多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不像你,那条河多深,水流多急促,你是想要她的命啊!” “我才没有,”周静静被气急了,朝着梁倩就冲过去,“你再敢血口喷人,我就把你嘴撕烂。” 其他知青原本还在冷眼看着,说实话他们心里也觉得今天的事情就是她们两个挑起来的,所以也就任由她们闹,说不定徐言看到他们的诚意,就不问他们要钱了。 但现在她们两个都动手了,屋子里的徐言还没出来,他们也有些踌躇。 不应该啊。 难道她还没醒? 王文文忍住朝着屋里看过去,因为里面的光线太暗,她用两只手拢着眼睛,贴在玻璃上看过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又空洞的眼睛。 “啊!” 第 22 章 和知青点分家 女知青被吓得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韩肖煜从大门口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被院子里的鸡飞狗跳搞的心里愈加烦躁。 他今天下午在地里想了一下午,但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别说一下子拿出来五百块钱,就是只拿一百,也得从家里人嘴里抠。 更何况弟弟妹妹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吃的也多。 算来算去…… 他又将视线投向女知青宿舍,只要徐言改口说不要这笔钱了,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直到有人看见韩肖煜回来了,才停下手看着他。 韩肖煜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看着我干什么,洗漱完了就做饭去,天都要黑了还吃不吃了?” 其他人听到他这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话,心里一下子就松了。 就是嘛,韩肖煜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他可是徐言喜欢的人。 徐言还真能不看他的面子问他要钱? 说不定这就是她的一种手段,想要韩肖煜多关注她一些。 其他人都散开了,周静静和梁倩两个人还绷着劲儿,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还不松手,”韩肖煜皱着眉看着她们,语气里全是不耐烦,“要不要我把大队长请过来,你们当着他的面再打一架。” 听他这么说,周静静和梁倩顿时一僵,同时松开了手。 叶微下午因为徐言的一句话在厨房猫了一下午,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也没出来,此时见韩肖煜回来了,才起身迎上去。 “身体好些了吗?”韩肖煜看了她一眼问。 “就是有些头晕,”叶微说,“其他没什么大毛病。” 韩肖煜嗯了一声。 见他的视线停在宿舍那边,叶微也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开口说,“睡了一下午,但……” 她没有说主语,但两个人都知道是在说徐言。 “什么?”韩肖煜看她。 “我总觉得她怪怪的,”叶微蹙着眉,“和人说话的态度,还有眼神,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估计是中午掉进河里受刺激了,”韩肖煜说,说完又顿了几秒,才再次开口,“等她情绪稳定了,我找她谈谈。” 叶微指尖在掌心抠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徐言在炕上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午的时候突然穿书了,来到了这个要啥啥没有的七零年代。 睡了一下午,又没有空调,脑袋被热的有些发昏,肚子也一阵一阵的响。 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舒服。 宿舍一直没有人进来,能听见知青们都围在厨房,聊天声和吵闹声混在一起。 徐言又在炕上缓了一会儿,才下炕穿鞋,去手提箱里拿吃的。 一包桃酥里面有十块,摆的整整齐齐用油纸包好,还没拆开就能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徐言坐在原木椅子上,打开一包,才刚吃了三块,就有些腻的吃不下了。 但肚子又饿的难受,她还是硬忍着吃完第四块,才将剩下的重新包起来。 起身往手提箱里装的时候,一扭头发现周静静正瞪着她。 “吃饭!” 周静静说完又啪一下把门摔上。 徐言将箱子收拾好放回原来的位置,起身朝厨房走过去。 她倒不是真想去和他们一起吃饭,而是…… “你说什么?” 韩肖煜皱着眉,盯着进来厨房的徐言,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我说把我的粮食单独分出来,”徐言这次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我自己开火。” 厨房里一片寂静。 “你到底在闹什么?”韩肖煜脸色沉的很厉害。 徐言:“……” 大哥,你是只会这一句台词吗? 回回问在闹什么,真的有点被问烦了。 徐言想回怼,奈何又开不了口,还在原主本能的屈服之下低了头。 “徐言,我知道你今天中午掉进河里受刺激了,”韩肖煜看她这样,语气稍微放软了一点。 “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在这个青山大队,知青点就是咱们这些知青的家,家里的都是兄弟姐妹,一个家想要把日子过好就得互相团结,你怎么就不能包容一些呢?” “再说了,你平时话就少,在这边也是举目无亲,要是没有知青点的人护着,以后被村里人欺负了怎么办?” “尤其是那个谢琢,”说到这个人,韩肖煜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就是青山大队的二流子,成日游手好闲,你和他沾染上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吴时突然插了一句,“我看他就是觊觎你的这些东西。” “反正你好好想想,”韩肖煜看着一直低头站在桌子旁的徐言,“要是想明白了,就别再提什么单独过的话,至于其他的……等你情绪稳定了咱们再聊。” 聊你二大爷! 徐言实在是被韩肖煜的厚脸皮气的不轻。 看来她还是对这个知青点了解的不够透彻,也对他们这群人动不动就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厚脸皮,了解的不够透彻! 就这,还男主? 原文作者真的没事儿吧? 被韩肖煜绑架写的文? 韩肖煜说完,就准备吃饭,下午累了一下午他早饿了,见徐言还站在原地不动,眉头又拧起来,“你还有事?” “嗯,”徐言应了一声。 她忽然发现,在韩肖煜训她或者是命令她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她得费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能稍微反抗一下,往往还张不开嘴反驳,但当韩肖煜问她话的时候,她就没什么压力了。 韩肖煜拧眉看着她。 “我还是要单独分出来过,”徐言忍着不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完,她还想再说一些其他的,但又出不来声音了。 艹?! 不过也算是把最重要的说出来了。 韩肖煜看着徐言,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 “徐言,”叶微看气氛有些僵,下意识就想开口劝徐言,但刚一开口就被韩肖煜打断了。 “分,分给她,”韩肖煜满脸怒气,“以后她爱怎么一个人过就怎么一个人过。” 说完也不管别人,三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就去柜子里把所有粮食拿出来,冲着吴时说,“拿个空麻袋过来。” 第 23 章 爆发 青山大队每年的收成都还算不错,大队长宋光明虽然不喜欢知青点的知青,但也从来没有故意克扣过他们的口粮。 基本上只要按时上工,没有故意很明显的磨洋工,他还是会给相应的工分。 而且,也不像一些村子那样一年只分两次粮,春种一次,秋收一次,青山生产大队一年分四次粮食,春夏秋冬四个时令各分一次。 所以知青点分到粮食的时间也不长,距离今天也就才一周的时间。 但一周的时间,他们这些人已经吃空了一个麻袋。 在原主的记忆当中,除了原主之外,知青点的知青们很少饿肚子。 他们不像村里人那样算着时间吃粮,基本上饿了就得多吃一些,不然就说干不动活,什么,有人问粮食不够吃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钱和粮票吗? 大不了就去城里再买一些不就得了。 怕个鸡毛! 大概是因为这种有人兜底的心理在,所以他们上次春耕分的粮,仅仅只吃了两个月就吃空了所有麻袋,最后小半个月就是用原主的钱去城里买的粮,这才熬到这次分粮。 徐言要是再和他们混在一起吃,到时候要是没粮了,那她是出钱还是不出钱? 要是出钱…… 凭什么她要养着他们? 要是不出钱…… 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堆难缠的麻烦事儿。 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和这群人去纠缠。 所以,还不如刚开始就直接把麻烦的源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谁也别想再占她便宜。 “徐言,你就真的想把事情做这么绝吗?”秦莉站在旁边看着徐言,眼睛红肿一片,估计是下午哭的。 徐言闻言只略微扫了她一眼。 “秦莉你别再和她说了,”周静静一把将秦莉拉到自己身边,“你和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徐言本来还在心里劝自己,别和神经病一般见识。 听到她这句话直接就不想忍了。 不就是发疯吗? 谁不会啊! “你说我铁石心肠?”徐言突然冷笑了一声,视线在所有知青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回到周静静身上,“我要是铁石心肠的话,你,包括你们这一群人,早他妈饿死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已经是我善心大发了!” 周静静没想到徐言会回怼,更没想到一向木讷又寡言少语的人会直接骂脏话。 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其他人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满是疑惑和不可思议。 “我长这么大,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但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着实是大开眼界了,”徐言接着骂。 “还说我做事绝,谁能有你绝啊,我从水里被人救上来,饿的头晕眼花,你把着吃食不让我吃,怎么,是不是还偷偷在心里遗憾我没直接淹死啊?” 周静静被她说中心事,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徐言,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还有你,”徐言没等叶微的话说完,又把目光投向她,“成天装出一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老好人样儿,但最不要脸的就是你。” 叶微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拿着我的东西做人情,你也真是好意思啊,”徐言语气嘲讽,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表情古怪的冲她露出了个假笑。 “哦,中午的时候你说我把自己的东西要回去,就是要逼死大家,正好,现在是你拯救大家伙儿的时间了。” “你什么意思?”叶微虽然不知道徐言要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徐言好像知道些什么。 不,不可能。 她不可能知道! 她刚安慰好自己,就对上了徐言的视线。 徐言看着她,挑了一下眉梢。 那意思仿佛在说,本来都打算放过你了,但你非要再撞上来,现在不好意思喽,我心情不太好。 叶微表情顿时一僵。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啊?”徐言嗤笑一声。 接着她避开叶微的目光,往她脚上的小牛皮鞋上看了一眼,“五百块钱说多确实是一笔巨款,但十几个人分,还有一些被拿去买粮食了,每个人能分到手里的到底有多少,不用我给你算吧。” “但,你脚上这双新鞋就要二三十块,这么多钱,你哪儿来的?” 在徐言往她脚上看的时候,叶微就有些慌了。 此时见其他人真听了徐言的话往她脚上看,她恨不得拿块布把鞋给包起来。 “你们家那么有钱,”徐言没管周围人的视线,继续说,“那是不是我这区区五百块钱不用其他人凑,你一个人就直接全还了呢,到时候知青点的知青们,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比对自己亲祖宗还要好。” 她这句话一说完,能明显感觉到知青们看叶微的眼神更热切了。 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徐言看着他们的表情,眼神更冷。 还真是一群不要脸的寄生虫。 “我没有,”叶微被看的冷汗都下来了,“我怎么可能有钱!” “哦?”徐言没有反驳她的话,直接把视线又投向了旁边的周静静,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周静静本来也在考虑刚才徐言说的话,想着叶微就算不帮其他人还钱,只帮她还了也行啊,没想到就对上了徐言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一愣,然后快速摇头,“是真的。” 徐言直接笑出声了。 叶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煞笔,没想到吧,我看过书。 徐言看着叶微像是再问她为什么知道的表情,在心里又补充着暗骂了一句。 在另一个世界当了几年社畜,本来也算是练就了一身好脾气,对待难伺候又想一出是一出的老板要好脾气,怕丢了工作,对待两面三刀搞背刺的同事也不能打不能骂,怕他下次再给你整个大的,现在到了这里,她什么都没有了。 还怕个什么! 搞啊! 不过说真的,把心里的憋着的气全部骂出来确实挺爽的,感觉灵魂都被净化了。 其他人本来还不太相信徐言的话,但看着叶微和周静静两个人的表情也有些信了。 “叶微,你家真的很有钱啊?”王文文试探着问。 第 24 章 有人可可爱爱 叶微红着眼眶看了徐言一眼,接着看向周围的人,“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她脑袋被水泡了,说的疯话你们也信?” “……” 王文文沉默了几秒,还想开口,就见徐言看着叶微,脸上带着笑,“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和态度哦,不然一会儿我可不能保证我还会说出什么来。” 叶微一噎,眼泪再也憋不住的落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跑了。 “徐言,你还知道什么啊?” 厨房里安静了半天,秦莉小声问。 “我还知道……”徐言听到她的话,笑着看向她。 天将黑未黑,配上她白的仿佛面团捏的面皮和沉黑眼珠子,盯久了有些渗人,“我还知道,你和村东头的……” “徐言!” 眼看徐言真的要把她的事情捅出来,秦莉吓得冷汗一下子湿了夏日单薄的衣衫,猛的抬高音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知青们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视线齐刷刷看向她。 秦莉本来就是没事找事,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徐言还真的知道。 她看着徐言的眼神满是惊惧。 脑子里全是“她怎么知道,她还知道些什么”? 徐言也没在继续说下去。 知青点的厨房房里一片沉寂,半晌,只听见女知青那把还很哑的嗓音响起,“所以,以后少惹我。” 那气势那语气,颇有些“再惹我,就把你们都杀了”的感觉。 没人清楚徐言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当晚,她的那些话连同那个笑,直接吓得女知青们没吃下饭,男知青也没敢再继续说什么,手脚麻利的帮着她把分的粮食装好,就去吃饭了。 今晚的知青点安静的让人胆战心惊。 韩肖煜从徐言放飞自我说脏话骂人开始,就一直没有再开口,一双眸子牢牢盯着徐言。 这样的徐言陌生到他都不敢说认识。 真的是被刺激坏了? 明明今天中午他出门的时候,徐言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也许明天早上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徐言可没什么兴趣去猜他们的心思,她在找到自己的脸盆、牙刷洗漱完,又重新躺回自己的铺位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当着韩肖煜的面就骂出来了,还骂的很顺溜,一点没有被阻止的感觉。 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她这是歪打正着的破了原本的剧情? 她想的认真,没注意到其他人在进宿舍门的时候刻意放低了音量,没敢再摔摔打打。 甚至秦莉在往炕上爬的时候,往周静静身边靠了又靠,距离徐言都快有一人远了。 至于叶微,没人知道她突然跑哪里去了,暂时大家也没心情去找她。 只有徐言在油灯熄灭之前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她之前说叶微的那些话。 当然,要不是她下午睡了一觉有了些精神,也不会突然回忆起来,之前在书上看到叶微的身份。 叶微原名不叫叶微,叫郑澜。 家里条件很不错,书香门第,独生女,爷爷奶奶都是留过洋的知识分子,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没有工作,是个全职太太。 本来是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好家世,但一朝风云变幻,她父亲突然就被打上了“坏分子”的标签,接着被下放到了偏远山区的农场。 叶微一下子感觉天都塌了。 但好在家底丰厚,她爷爷奶奶也有些人脉,找人给她改名换姓,硬是插队到了青山大队。 她来青山大队的时候手里带的钱不少,但就算是被饿得头晕眼花,她也不敢多花一分,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直到原主他们过来,她才趁着原主父母邮寄的钱票,悄悄将自己的钱拿出来花。 至于为什么原文会将她的家世背景介绍的这么详细……就是因为她也是一个重要的配角。 后面等她父亲平反之后,会为韩肖煜提供很多便利。 徐言回忆到这里啧了一声,又是个大冤种。 不过这叶微可比原主聪明且有心眼儿多了,至少中午她那突然被五百块钱的巨款吓晕,演的就挺真的。 就连徐言都没看出端倪。 而且,要不是韩肖煜在农村就和大队书记的女儿孙佳柔结婚了,后期还真不一定呢。 毕竟看原文的时候,就总觉得他俩后期挺暧昧的。 至于秦莉—— 书上说她再过两个月就会和村里的一个男人结婚,因为她妈妈生病急需用钱,她问那家人要了两百块钱的彩礼,急匆匆的就嫁了。 后来,上面下发指令恢复高考,她考上大学后,抛家弃子跑回了城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看她刚才那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心虚表现,还不一定其中有什么事呢。 徐言原本以为下午睡了那么长时间,晚上会失眠睡不着,但没想到,躺了没多长时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 知青点的知青们又一次集体起晚了,大队长站在院门外不耐烦的敲门的时候,一个个才着急忙慌的穿衣服下炕。 虽然大队长特许徐言可以多休息两天再去上工,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社畜,徐言还是在生物钟的影响之下,早早醒了。 不仅如此,她还趁着天气凉爽,去外面小树林那边逛了一圈。 这农村没有受过任何工业污染的空气,就是比后世城里的要清新很多。 一鼻子吸下去,带着夏天特有的温润空气瞬间填满整个肺部,整个人都轻松了。 太舒服了! 山雀在树林子里叽叽喳喳的叫着,露珠在叶子上来回滚动,绿油油的叶子尽情舒展。 徐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转身往回走。 还没走到知青点大门口,就听见大队长正在扯着嗓子骂人,“快一点,快一点,全大队都在等你们,干活干的不行,这起个床还磨磨唧唧的……” 谢琢昨晚没睡好。 两个小崽子第一次跟着他去河边捞鱼,又第一次跟着他将鱼收拾干净串在铁丝上烤,全程兴奋到不行。 虽然最后味道不怎么样。 但小崽子们很高兴。 不仅将鱼吃的干干净净,还闹腾到了很晚才睡。 谢琢难得有耐心陪他们闹,等吹灭油灯闭眼的时候已经夜里三点多了。 他斜斜靠在知青点门口的草垛上,在大队长的叫骂声中,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手指间一直捏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撇下来的向日葵的偏枝。 小小的向日葵上面似乎还带着些晨气的露。 这个画面有些复杂。 一朵小向日葵和一个没精打采的高大男人,怎么看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 徐言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搞得一怔,刚想再重新找个形容词,就见男人突然眼皮一撩,朝她看了过来。 第 25 章 向日葵 谢琢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昨天中午开始,这个姓徐的女知青就时不时会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难不成…… 真的被河水泡坏脑子了? 谢琢又看了徐言一眼,见她视线挪开了,才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向日葵,重新闭上眼。 知青点的知青们终于拿着农具跑了出来,别说吃早饭了,好多人脸都没顾得上洗。 大队长看看他们,又看了看早就穿戴整齐的徐言,怒气更盛。 “看看小徐知青,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晚上在干什么!一个月三十天,你们有半个月都在迟到,下次再这样,每人扣一个工分!” 知青们敢怒不敢言,有人偷偷去瞪徐言。 要换作以前,他们一定会狠狠骂徐言一顿。 你自己起床后不知道叫我们吗? 看我们被大队长骂你舒服了吧! 要是我们下次真的被扣工分,那你就别吃早饭了,正好把饭省下给干重活的人吃! 但现在…… 刚经历昨晚那一出,徐言的话,还有眼神,像是被深深印刻在了他们脑海之中,此时谁都不太敢去招惹她。 唉! 好好的人怎么就被河水冲坏了脑子呢? 徐言没有读心术,因此也不知道面前的知青们脑子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高低得把他们脑子也泡河水里洗一洗。 让他们看看自己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小徐知青啊,”宋光明叫了徐言一声,见她虽然看着精神,但明显身体还是很虚弱,开口道:“你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再跟着下地吧。” “好,”徐言应下,她又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能不干活儿还非要抢着去。 说完,她又朝着宋光明感激的笑了一下,“谢谢大队长,正好我一会儿要去找钱大夫拿药。” 看她乖乖巧巧的,宋光明心情也好了一些,点点头,“行,还是要自己注意,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扭头又看见其他拉着一张脸的知青们,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大清早的已经发过一次火了,他压着脾气扛起铁锹走在前面,招呼了一声,“走吧。” 一大群人呼啦啦就跟着走了。 徐言往他们的背影上扫了几眼,刚准备抬脚往院子里走,余光就瞥见之前被谢琢捏在手里晃的向日葵,此时正插在草垛上。 仿佛麦草垛上稀奇的开出了一朵花一样。 徐言看看花,又回头往人群当中懒懒散散的高大背影上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知青点的院子不大,除了厨房、宿舍外也就一个茅房,徐言没走了两步,就将整个院子逛了遍。 一想到还要和那群人在这个小院里生活至少两年半,徐言就觉得头疼。 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那群知青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要是能早点离开这里就好了。 一个念头突然闯进她的脑海。 但在这个年代,想要下乡很容易,想要回城,那就太难了。 当然,这两年知青回城的政策相比前几年是松动了不少,可惜原主没有一条符合可以调回的条件。 还有一种办法,是通过公社推荐上工农兵大学,也可以回城。 但…… 先不说名额有限,村里不可能推荐知青去上这个大学,就是再过两年高考恢复,到时候工农兵大学生的境地也会变得非常尴尬。 徐言没想过去上工农兵大学,她想要参加高考。 上一辈子,她也是在B市的某个985学校毕业,但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她并没有能够随心所欲的挑选自己喜欢的专业,而是选了热门好就业的专业。 这一辈子,她不想像上辈子那么累。 再说,上辈子她看似是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法去世,但其实是她长时间处在一种高压、紧绷的状态下,身体熬不住猝死的。 那天是她连轴加班,睡眠时间加起来不够四个小时的第三天。 而那种日子她过了好几年。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个年代的高考她以前从来没有了解过,原主在高考之前早就去世了,所以该如何复习,又要去哪里找复习资料就是个大问题。 还有,就算她真的解决了复习资料的问题,想要在这个知青点看书复习,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一大堆。 于是又绕回到了问题的起始点,到底该怎么才能离开知青点? 徐言一边盘算着,一边从手提箱拿出昨晚吃剩下的桃酥,走回厨房烧了一些开水,把桃酥放在碗里用开水泡了吃完,才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往钱大夫家里走。 “三哥,那个小葵花头呢?” 刘满仓和赵继生两个人挤在一起贫了几句,才又一起朝着谢琢靠过来。 见谢琢手里的向日葵没了,刘满仓回头往身后的地上找了一圈儿,没见着,才出声问谢琢。 谢琢打了个哈欠没理他。 “哎,你不会扔了吧?”刘满仓又往地上看了看,“我大清早跑去地里撇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偏枝!” 农村种的向日葵和后世观赏用的向日葵品种不一样。 前者多是食用或者是榨油,茎杆粗壮,叶子宽大,通常可以长得一人高,花头大而饱满,为了让大花头长得好,一般会将同一个茎杆上长出的其他小花头撇去,保证大花头营养充足。 而后者,主要用于观赏,花头不会长得太大,茎杆也趋于细长,一般不会长出偏枝。 “既然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谢琢闻言,斜了刘满仓一眼,“你塞我手里干什么?” “还能是干什么,”刘满仓往四周扫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道:“还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谢琢皱了皱眉。 “我昨天就打听好了,今天孙佳柔从她外婆家回来,书记也开完会不用再去城里了,”刘满仓挤眉弄眼的。 “所以一会儿孙佳柔肯定要来给书记送水,到时候你就把那个小葵花头拿过去送给她。” 谢琢没说话。 “我听隔壁村的知青们说的,”刘满仓压低声音继续道:“女同志就喜欢这种,喜欢男人们送她们花,他们还说这叫,叫,什么蒂克。” “那也没说送这个花吧?”赵继生插了句嘴。 “啧,这个怎么了,”刘满仓不满自己大清早的劳动成果被人贬低,“不算花吗?黄橙橙的多好看,总比路边的野花强吧!” 赵继生:“……那倒也是。” “我说三哥,”刘满仓看谢琢还是那副懒散不上心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急,“你这人生大事,你得用点心啊!” “我妈说,男人过了你这个年纪就没市场了,不能再挑挑拣拣的,得主动出击,不然年龄再一大些,就只能找一些二婚带小孩的……” 妈的。 谢琢直接被气笑了。 第 26 章 小野花儿 接下来一直到地里的这段时间,谢琢就让刘满仓好好明白了一下什么祸从口出。 “哎哎哎,三哥,疼,”刘满仓捂着自己的屁股,“你别总照着一个地方踢啊!” 谢琢不为所动。 抬脚照着刘满仓的屁股又是一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刘满仓被他追着,捂着屁股满大路乱蹿,“你最有市场,最抢手,最迟今年就能结婚!之后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正往地里走的其他人被刘满仓这句话震得差点脚下一滑,摔进地里。 神他妈三年抱俩,五年抱三,搁这许愿呢! 要说别人还真的有点可能,但这谢老三,还真有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儿。 宋光明看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刘满仓吸引了,一个个的到了地头也不下地,站在路上看热闹。 他把肩膀上扛着的铁锹拿下来,猛一下插进地里,吼道:“别再磨磨唧唧的,今天要是锄不完这几块地的草,谁都别想回去吃饭!”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收起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朝着划给自己的那块地走去。 刘满仓还想往谢琢身边凑,换来谢琢的一记眼刀。 “滚蛋!” “不是三哥,你就真不打算做点什么?”刘满仓自动忽略他的白眼。 凑过来蹲在谢琢身边,“我看前两天韩肖煜那小子对孙佳柔殷勤那劲儿,有点不对劲啊。” 谢琢没说话,三两下把面前的草铲下来,放在旁边。 “我看这孙家搞不好就是想反悔,这守孝三年的说法都什么年代的事了,现在还拿出来说,要说他们家真的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那我……” “刘满仓!” 刘满仓说到一半,就被大队长的怒吼直接打断了后面所有的话头。 “我看你小子今天是想挨揍是不?”宋光明瞪着他,“回你的地方去,再往谢琢身边凑,今天就扣你两个工分!” 没人愿意,辛辛苦苦干一天活还被扣工分的。 刘满仓亦是。 不,应该是他妈亦是。 他和赵继生两个人平时也跟着谢琢干点儿“副业”挣点钱,觉得扣工分就扣工分呗,要是真指着这点工分活,他们一家早饿死了。 但他妈在意,要是知道因为这么点小事被扣工分,那不得唠叨死他。 想到这里,刘满仓赶紧站起身,冲着大队长就是满脸讨好的笑,“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这工分可不能扣。” 说完,三两步跨回自己的那块地里。 谢琢锄草的动作没停,但脑子里却想起了上一辈子的今天。 孙佳柔确实像刘满仓说的那样,中午下工吃饭前,过来给书记送了次水,当时—— 孙佳柔送完水之后,也没多待就回家了,隔了十分钟不到,韩肖煜就去和大队长请假说身体不舒服,想要回知青点一趟。 因为上辈子并没有发生昨天的那些事,大队长对韩肖煜的印象也还行,说了他两句就让他走了。 之后谢琢就发现,韩肖煜不舒服回知青点是假,跟上去和孙佳柔说话才是他的目的,当时他还送了孙佳柔一束野花。 孙佳柔笑得挺开心的。 不得不说,这些知青们确实惯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后来孙佳柔是不是因为这么一束花,就和韩肖煜结婚的,谢琢不知道,但总归能收下他的花,还一起说说笑笑走了很长一段路,就证明这个两个人之间多多少少有点什么。 然后,上辈子他从农场改造回来没几天,大队书记就找到他说要解除婚约,他们家孙佳柔是绝对不会嫁给一个小偷的。 呵。 小偷? 说实话,谢琢对孙佳柔是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就更不可能有。 而且作为一个男人,明知道一个女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等着孝期到了之后结婚,多少是有些窝囊。 谢琢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早点去把这个婚约给解了。 夏天的太阳似乎没有咸蛋黄时期,从地平线跳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带着一定灼热的温度,晒的人皮肤发疼。 阳光愈加浓烈,快十点了,大队长才直起腰,拿起旁边的水壶,猛一下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接着,朝地里喊道:“行了,都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吃点东西再接着干。” 大家伙儿早就又累又晒,听他这么一喊,一个个立马站起来就往树荫下面钻。 谢琢拎着自己的水壶往地外面走的时候,看见书记孙国安不知什么时候来地里了,孙佳柔掐着时间点来给他送水。 作为村里出了名的村花,孙佳柔长的确实好看,也符合这个年代人们的审美。 标准的鹅蛋脸,杏仁眼,眉毛浓密,皮肤也白。 此时的她正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布拉吉,脚上一双黑色小牛皮鞋,头戴一顶草帽,整个人洋气的都不像是农村的姑娘。 在她和孙国安说话的时候,很多年轻小伙子都在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她。 “三哥,三哥,”刘满仓冲着谢琢招了招手。 谢琢瞥了他一眼,本来不想过去,但为数不多的几棵树下面都挤满了人,除了刘满仓那边,其他地方已经没有空位了。 谢琢走过去。 “看看这是啥?”刘满仓等到谢琢走近之后,忙拉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蹲在树根边,然后刘满仓就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把紫色的小野花。 “漂亮吧?”刘满仓问。 谢琢皱眉看着他。 伸手将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花推开。 “给,”刘满仓将花强行往谢琢手里塞,“一会儿你就把这花拿去给孙佳柔。” 谢琢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 “哪来的?”赵继生也走了过来,一入眼就是他那人高马大的三哥正蹲在树荫下面捧着一束花。 你还真别说,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三哥有点英俊。 “趁着大队长不注意偷偷在地埂子上拔的,”刘满仓说,说完又扭头去看谢琢,“去啊,三哥,男人就得主动一些,最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送。” “让那些惦记孙佳柔的人早点死了这条心,你们才是订过婚的!” 这次赵继生也赞同刘满仓的话。 “还有,”刘满仓朝着知青点那群知青的方向瞪了一眼,“我刚才还看见韩肖煜也在偷摸拔野花呢,我猜这孙子也是想送给孙佳柔。” 第 27 章 准备退婚 谢琢面无表情的把野花又塞回刘满仓的手里,拧开水壶的盖子喝了一口。 刘满仓对他的这种态度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急切。 尤其是在看到孙佳柔送完水准备回去,而韩肖煜也站起来去和大队长说了几句话,大队长脸色很难看,像是骂了他几句,但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 接着,就看见韩肖煜扯了把衣服,朝着孙佳柔离开的方向走了。 操! 这小子衣服里面一定藏着花! 不然这大热的天,他穿外套干什么?! 刘满仓骂了几句,又扭头着急的看向谢琢,把手里的花一个劲往他怀里塞“去啊,三哥,再不去媳妇儿都要被人抢走了!” 听到刘满仓最后这句话,谢琢脸上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皱着眉,瞪了刘满仓一眼,语气严厉,“瞎说什么呢!” “我怎么就瞎说了?” 刘满仓看着韩肖煜越走越远的背影,急得恨不得自己跑上去代替谢琢把花送给孙佳柔。 “你俩定了亲,那早晚不就是你媳妇儿吗?” “婚事早晚会退,”谢琢说。 说完又仰起头往嘴里灌了一口水,“以后别瞎说。” 退?为什么要退? 刘满仓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三哥,为什么要退啊?” 谢琢没说话。 看他这样,刘满仓又想起了村子里的风言风语,还有孙佳柔她妈陈桂珍阴阳怪气的嘲讽。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现在的谢琢不配娶孙佳柔。 还有更难听的,说,谢琢娶孙佳柔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难不成三哥也是被这些话影响了? 刘满仓越想越气,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往孙国安那边去。 谢琢被他的动作扬了一脸土。 他伸手啪一巴掌拍在刘满仓的小腿上,夏天大家都穿的单薄,谢琢力气大,下手也没个轻重,直接拍的刘满仓嚎了一嗓子。 在其他人听到动静看过来之前,谢琢抓着刘满仓的衣摆,猛一把将人拉着蹲了下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流畅。 只有刘满仓本来就被洗的发白的衣裳不堪其力,愣是被拽下来了一块。 谢琢:“……”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谢琢企图把扽下来的布给刘满仓拼回去。 刘满仓看看自己的衣裳,又看看三哥手里的布。 “没事儿,这件衣服也穿三年了,”刘满仓的注意力又回到孙佳柔的事情上,“三哥你拉我干什么?我去找书记。” 谢琢能不知道他突然搞那逼动作是为了什么? “你找书记干什么?”谢琢看着他。 “我找书记说理去,”刘满仓很气愤,“明明当年是他们家提出来要定亲的,现在搞得好像是你扒着他们不放一样。” “还有孙佳柔,见了你就跟没看见一样,对着韩肖煜那孙子倒是笑得欢,这不就是不守妇道吗?” “别乱说,”听他越说越过分,谢琢出声阻止。 “三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刘满仓叹了口气,“处处为其他人着想可不行,偶尔也得为自己多想想。” 一旁一直没有机会出声的赵继生也跟着点点头。 谢琢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再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刘满仓满是忧愁的叹了口气,“要是真退了这亲,以后难不成真要娶个二婚带孩子的?” 谢琢:“……” 刚来的感动烟消云散。 “滚!” 要不是蹲着不好伸腿,他高低得再给刘满仓来上一脚。 “到底是为什么啊三哥,”刘满仓问,“这亲要是不退,孙家早晚得把孙佳柔嫁给你,到时候大宝和小宝两个小崽子也有人照顾。” 见谢琢没说话,刘满仓再一次叹气,“你这人就是死心眼儿。” 谢琢还是没出声,不过不是因为他赞同刘满仓的话,而是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上一辈子为什么会突然被人诬陷偷大队公粮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为了名正言顺的让他退婚! 看着谢琢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刘满仓止住了话头,看了旁边的赵继生一眼。 三哥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赵继生看了看谢琢,有些疑惑的摇摇头。 不知道。 谢琢没看见他俩的眼神交流,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了赵继生一声。 “三哥,你说,”赵继生赶紧看向他。 “今天下午下工之后,要麻烦婶子替我去书记家走一趟,”谢琢说。 “三哥你是打算?”赵继生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又觉得有些太轻易放过孙家了。 “今晚就退婚,”谢琢说。 说完又把视线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刘满仓,“让淑兰婶子也过来吧,毕竟当初我家下聘给了孙家什么东西,她在场,记得也清楚。” 刘满仓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赵继生扯住了袖子。 另一边。 韩肖煜走到地里人看不见的地方,就将怀里的花小心翼翼的掏出来,然后把厚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才快步追上孙佳柔的脚步。 “佳柔!”韩肖煜在后面喊了一声。 孙佳柔停住脚步看着他,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追上来,才冲着他甜甜蜜蜜的笑了一下,“叫我干什么?” “没什么,”韩肖煜见她笑了,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 “没什么,你叫我?”孙佳柔娇嗔道。 “没什么就不能叫你了?”韩肖煜看着她,见孙佳柔转身就要走,才赶紧把自己手里的花朝着她递过去。 “送你的,”韩肖煜说。 “这是什么?”孙佳柔手指拨动了一下小野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刚才在地里看到的,感觉这个花的颜色很配,你今天的衣裳,”韩肖煜说。 孙佳柔垂头轻轻在花上嗅了嗅。 这种野花都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一般只有一股田地里特有的淡淡苦味。 可孙佳柔觉得自己的鼻子坏了,她竟然从韩肖煜送的花里面闻到了甜味儿。 把花从鼻尖挪开,孙佳柔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韩肖煜,又说了句“谢谢你”,就扭头往前走。 “你喜欢就好,”韩肖煜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快走到知青点门口了,孙佳柔才想起来问他昨天的事情。 昨天孙佳柔不在村里,跟着她妈去她外婆家看刚出生的小表弟了。 今天早上才回来,一回来就听到了村里人在嚼舌根,说知青点的知青们抢了小徐知青的东西。 小徐知青孙佳柔知道,就是那个成天跟在韩肖煜屁股后面跑的哑巴女知青。 存在感挺低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孙佳柔在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不喜欢。 “那件事就是一个误会,”韩肖煜说着,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误会?”孙佳柔看着他。 “嗯,”韩肖煜点点头,“那些东西都是徐言送给我们的,但因为被周静静她们骗去河里捞鱼,结果掉进了河里,之后,徐言心生怨气,所以就……” 第 28 章 想进城 韩肖煜后面的话没有完全说出来,但孙佳柔也懂了他的意思。 因为徐言心里有气,所以故意搞了这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们。 “那你现在……”孙佳柔有些担忧,“我听说知青点欠了她近五百块钱。” 韩肖煜点点头,过了几秒又故作轻松的开口,“没事,这件事我能解决,我在知青点还是有点威信的,到时候和她聊一聊再说。” “说到底,她还是受人蛊惑才这样,”韩肖煜故作迟疑的说。 “谁?”孙佳柔下意识问。 “谢琢呗,”韩肖煜边说边偷偷观察孙佳柔的表情。 见她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本能的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厌恶,才又继续道“他昨天突然跑到知青点来挑事,明明吴时碰都没碰到他,他非说自己被踹出了内伤。” 这件事,孙佳柔当然也听说了。 但和韩肖煜说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村里人说谢琢被韩肖煜为首的六七个知青围攻,估计被踹断了肋骨,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木匠家的贵兰婶子说谢琢伤的很严重,差点都走不到城里的医院。 和她们家有点亲戚关系的阿婆,刚得知她们回家了,就跑来和她妈说,昨天下午看见谢琢去城里医院看病,听说五脏六腑都被踹坏了,很严重。 让她们早做打算,免得以后真的结婚了,还得花钱给他治,那不得拖累死他们佳柔啊。 孙佳柔的妈——陈桂珍,当时就炸了,当即表示要抓紧时间把婚事退了。 孙佳柔当时也被这些话吓的脸色发白,倒不是因为谢琢,而是怕韩肖煜真的把人打坏了。 要是真如村里人所说,那韩肖煜可是要坐牢的! 所以,她刚才一去地里就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谢琢。 见他完好无缺的在地里锄草,才狠狠松了口气。 现在听韩肖煜这么说,对谢琢的厌恶更上一层,“他这样都没人戳穿他吗?” “你也知道大队长对我们知青点的态度,”韩肖煜声音有些闷,接着又似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事儿,反正又不在这里待一辈子,早晚要回城的。” “你……” 因为他这一句要回城,孙佳柔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 当初她就是因为偶然听到韩肖煜和吴时两个人闲聊城里的事情,她才开始注意这个男知青的,后来发现他不仅长的英俊潇洒,还很有才华,对人也温文尔雅。 简直就是孙佳柔梦里的完美男人。 而这个男人之前还和她说过,只要一有回城的机会就带着她一起去。 当时孙佳柔羞得满脸通红,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就带着她一起去? 不过心跳却是前所未有的快! 她想去城里生活,做梦都想。 村里人夸她的时候总说她长的漂亮,说她很会穿衣打扮,说她洋气的都不像是村里人,反倒是和城里的姑娘有得一拼。 孙佳柔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在心里偷偷高兴一会儿,但一会儿之后,就是巨大的失落感。 她并不是真的城里姑娘! 她户口在农村,父母兄弟也在农村,就连以后要嫁的人,都是个要在地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乡下泥腿子。 凭什么? 凭什么她这样的要嫁给谢琢那样的,去给他那两个侄子当“后妈”? 虽然她爸跟她说等到他们结婚,就让谢琢把孩子送走,但她还是不甘心。 “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电影,”韩肖煜说,说到这个他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 “城里的电影院可比农村露天的幕布强多了,也不用提前端着板凳去占座位,都是卖票的,买了哪个座位就是哪个座位,没人能和你抢。” 孙佳柔也不是没去过青平县城,也不是没看过电影,但韩肖煜说的是大城市的电影院。 应该比小县城的要强上许多吧。 见她听的认真,韩肖煜也说的更起劲儿。 “还有,距离我们家不远就是百货大楼,那里面的东西可谓是应有尽有,有青平县城十个供销社那么大呢。” 孙佳柔被他的话逗笑了,“瞎说,哪有那么大的?” “你别不信啊,”韩肖煜也跟着她笑,“等你哪天去看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知青点门口。 “那我……就先进去了?”韩肖煜和大队长请假说自己肚子疼,要回来上个厕所再回地里去,所以也不能把孙佳柔送回家。 孙佳柔没说话。 两个人在大太阳底下对视了一会儿,孙佳柔突然开口道“我想让我妈今天就把我和谢琢的婚事解了。” “啊?啊!”韩肖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孙佳柔说了什么后,脸上的欣喜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真的吗佳柔?”韩肖煜问。 孙佳柔被他的反应惹得脸一阵热,没说话,略点了下头,就立马转身朝着家里跑了。 韩肖煜也没去追,脸上的笑都能晃瞎村里光棍们的眼了。 孙佳柔一口气跑回家的时候,她妈还在和亲戚阿婆站在院子里说话呢。 阿婆语速很快,“谁说不是呢,他这八字都不用找人合就知道硬得很,不然你看看,好好的一大家子就剩下他和两个小的。” 陈桂珍被她说的脸都黑了几分。 “真不是我说,他嫂子,”阿婆说,“佳柔要是嫁过去啊,苦啊,别的不说,就谢老三之前那游手好闲的样儿,啧啧啧……” 阿婆话越说越重,陈桂珍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说到后面孙佳柔刚一进门,就听见她妈手往衣襟下摆上一拍,“我就说这婚事得退,可她爸非说这么退了对佳柔名声不好,我正说呢,这名声重要还是女儿的命重要?” “再说了,村里谁不知道谢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和他退亲,我还能有错?” 陈桂珍声音不小,孙佳柔见对门儿的婶子正探头偷听呢,赶紧把大门关上。 又扭头叫了陈桂珍一声,“妈,你和阿婆有什么事不能去屋里说,站在大门口说这些做什么?” 第 29 章 我就愿意嫁给他 “佳柔,你回来的正好,”陈桂珍急忙走过来拉住她,“谢琢今天去地里了吗?伤的怎么样?” 亲戚阿婆也伸长脖子看着她。 “他没事,”孙佳柔一撇嘴,说道,“我刚才听知青点的人说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碰到他,都是他装的,没事找事。” 陈桂珍脸色变了变,看向王阿婆。 “什么意思啊?”王阿婆呸了一声。 “你们觉得是我专门跑来哄你们?昨天大队大部分人,可是亲眼看到谢琢被知青们打的站不起来,还是刘满仓和赵继生两个人扶起来的。” “没说您骗人,”孙佳柔赶紧开口道:“是那谢琢狡猾,装病骗人。” 王阿婆还想说什么,但孙佳柔没给她机会,她三言两语把韩肖煜和她说的话给她们转述了一遍。 陈桂珍半晌没说话。 后来在送走王阿婆之后,她才对着孙佳柔说,“我去找你爸,这个婚事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我一想到你以后要和谢老三过日子,我这心就拧着疼。” 孙佳柔看陈桂珍这样,眼眶也不由的一红,“妈,你对我真好。” “傻孩子,”陈桂珍伸手摸了摸孙佳柔的脸,就直接去地里找孙国安了。 另一边。 韩肖煜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按下激动的心,朝着知青点的院子里走去。 就像他和孙佳柔说的那样,他觉得他还是要去找徐言聊一聊,徐言以前多听话啊,这次居然接二连三的让他丢面子下不来台。 他都想好了,要是徐言还像昨天那样,他就要写信给他爸妈,要和徐言解除婚约关系。 到时候让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本来当时心软帮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没有感恩的心! 不像佳柔,他不过是给她解答了一下在城里生活的规矩,她就送了他一碗亲手做的面。 韩肖煜已经在脑子里演绎了一遍,一会儿徐言哭着求他别解除婚约的戏码,也想好了一会儿他要和徐言说的话,结果没想到徐言居然不在知青点。 他在厨房转了一圈儿,又去女知青宿舍敲了敲门,见徐言真的不在,才磨磨唧唧的去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已经快晌午了,站在院子里,还能隐约听见下工的人正聊着天往家里赶。 今天怎么下工这么早? 韩肖煜有些奇怪,往厨房柜子上塑料外壳缺了一个角的钟上看了一眼。 确实早了,比平时早了近半个小时。 宋光明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和一把锄头,旱烟杆子别在后腰,和孙国安并排走着。 太阳直直照在头顶,腰背,宋光明觉得自己嘴角又长了个燎泡,火辣辣的疼。 “你就由着你们家婆娘这么闹啊?”往前走了半天,宋光明还是没忍住问道。 孙国安没说话,半天才开口,反问了一句,“要是你们家春娟,你乐意她嫁给谢家三小子?” 宋光明不说话了。 那肯定不行啊! 但这性质不一样,谢家毕竟对孙家有恩啊! 当初要不是谢家的那一笸箩窝窝头,孙国安一家老小早饿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不过这话也就心里想想得了,嘴上就还是别说了。 宋光明扭头朝着身后瞥了一眼,陈桂珍站在人群当中,嗓门大的震天。 “这还人情有还人情的办法,总没人规定我要把闺女搭进去吧。” 尖锐的语调都快盖过讨人厌的蝉鸣了。 “张家嫂子你说句公道话,你也有闺女,你闺女要是一嫁过去就给人孩子当后妈,你愿不愿意?” 这个张家嫂子平时就和陈桂珍走的近,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接上了话茬儿。 “哎哟!我当然不愿意了!再说了,这要是有个大人帮衬一下也行,这……” 张家嫂子的话刺耳又难听。 仿佛是专门朝着谢琢心窝子上去扎。 刘满仓气的脸通红,上去就要和她理论,但被谢琢按着不让去。 “三哥!”刘满仓气的快炸了。 刚才陈桂珍急匆匆的就往谢琢跟前冲,到了他面前就是很直接的一句,“我家佳柔这个月就能和你结婚。” 当时地里的人都惊呆了。 是在做梦吗? 刘满仓都快蹦起来了,然后就听到了陈桂珍的下一句话。 “但有个要求,你得把你那两个侄子送走。” 谢琢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只不过眼神很冷,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下一句话。 他嗤笑了一声,然后提声道:“想解除婚约就直说。” 然后…… 然后陈桂珍虽然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脸色难看了一瞬间,但下一秒,就为谢琢的没有纠缠感到高兴。 地里直接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 以后谢琢和孙佳柔没有任何关系了? 癞蛤蟆终于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倒是宋光明神色复杂的看着谢琢,让他再仔细考虑一下。 毕竟,在整个青山大队所有人的心里,谢琢要是退了这一门亲事,以后就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没什么好想的,”谢琢低垂了一下眼眸,藏住一丝阴翳,“他们会健康快乐的长大。” 他这么一说,宋光明就说不出任何话了。 “三哥,”赵继生也觉得谢琢答应的太快了,但除了叫三哥外,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我去把那两个说闲话的嘴给撕烂,”刘满仓脖子上青筋直冒,仿佛被当众退婚的是他一样,“我管他妈的是不是女人!就算回去被我妈打死!” “要我看啊,谢老三这辈子算是完喽,”村里一个四十多岁也没老婆的男人说,“这么好的婚事说退就退。” “谁说不是呢,这年头哪有姑娘家愿意一结婚就当后妈的啊?” 一个婶子叹了口气说。 “要我看啊,这谢老三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一个一直看谢琢不顺眼的人说,“这辈子就别想娶媳妇儿了。” “……” 村里人叽叽喳喳的当着谢琢的面儿嚼舌根子。 分不清是在幸灾乐祸,还是真的惋惜。 突然就听到了一道突兀的让所有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的声音,“谁说的?我愿意嫁给他!” 第 30 章 退婚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一愣,齐齐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就见知青点的小徐知青和钱大夫的媳妇儿赵桂花正站在不远处。 女知青比旁边的妇女高出来大半截儿,她没穿往常那件打满了补丁的灰布褂子,穿了一件白底红碎花的布拉吉,乌黑浓密的头发绑成两个辫子垂在肩头。 她本来就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天这么一穿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变得……漂亮了。 见所有人都愣怔的看着她。 徐言略微挑了挑眉,然后扯扯唇角,笑盈盈的看着人群中的陈桂珍,像是怕她没听清,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婶子,谁说没人嫁给他啊,我就愿意嫁给他。” “你?” 陈桂珍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明明她很看不上谢琢,前段时间做梦都想把这婚事给退了,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但听到还真有人想跟谢琢,心里又开始不痛快。 她斜眼看了徐言一眼。 “对呀,”徐言对着她就是一笑,“刚我还在和桂花婶子说呢。” “说什么?”陈桂珍边问,边朝徐言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桂花身上扫了一眼。 赵桂花用手挡着太阳,耷拉着眼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桂花婶子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要给我说个对象,”徐言说。 “但我喜欢长得高的,还喜欢身体好的,最好是能比我高一个头,但这青山大队除了谢琢,还真没有这样儿的。” 她说话的时候腰背挺的很直,声音也不小,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把这种事情直铺在阳光底下说有什么不对的。 完全没有姑娘该有的羞涩。 可能是她太过于磊落,大家暂时也没去考虑其他,随着她的话,把视线落在了带着一顶破草帽看不清眼神的谢琢身上。 “你还真别说,”刘满仓嘴快道:“别说整个青山大队了,就是整个青平县都没我三哥这么高,这么壮的!” 语气里满是炫耀。 “但桂花婶子说不行,”徐言摇摇头说。 “为什么不行啊?”刘满仓着急了。 刚才他还气的不行,想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把那些说小话儿的挨个揍一遍,没想到就有人主动出来打了所有人的脸。 看看,谁说没人嫁给他三哥,这不就有一个? 还是个城里的有钱的漂亮知青! 刘满仓气都消了,结果就听到了这句话。 “桂花婶子,”徐言说,说完,赶在刘满仓再开口前继续道:“桂花婶子说谢琢早就订婚了,说不定明年就结婚了。” “所以我没机会了。” 徐言边说边叹了口气,一副可惜了的表情。 其他人仿佛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那一瞬间都觉得谢琢是个订婚订早了的香饽饽。 “但是,”徐言突然话音一转,对着陈桂珍就是个笑脸,“这不是巧了吗?正好就遇上了你们,大老远的我就听到了婶子你说退婚的事呢。” 陈桂珍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明明是她提出来要退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徐言这么一说,她又有些后悔了。 周围其他人:“……” 虽然,但是,他们居然也觉得陈桂珍他们这个婚退的有些仓促了。 “你知道谢琢家是个什么情况吗?你就要嫁给他,”陈桂珍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冷哼一声,“别以为年纪小就能随便乱说话。” 想到谢琢一穷二白,衣服上补丁摞补丁,家里除了两个拖油瓶就没其他人了,陈桂珍心里又舒服了一点。 “原来婶子你是担心这个啊,”徐言闻言故作惊讶的提高了音量。 “那你就放心吧,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脸皮特比薄,我可做不出来那种说话就和放屁一样的事儿。” “再说了,都在一个村里住着,村里人都看着呢,我哪能那么不要脸呢!” 她一句句话说着,明面上像是在说她自己,但村里人哪个听不出来她是在指桑骂槐的骂孙家不要脸呢。 阴阳怪气四个字就快贴脑门上了。 陈桂珍当即脸色一变,孙国安也黑了脸。 “我把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陈桂珍听明白之后,立马扯着嗓子就骂开了,“你说谁不要脸呢?” 这个年代村里人读书识字的很少,骂起人来也粗鄙不堪,口无遮拦。 “谁应声我就是在说谁啊,”女知青嗓子相比昨天好了不少,不哑了,听着脆生生的,还带着笑意。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的话也藏着机锋,还真让人觉得她很乖巧。 陈桂珍一下子被激的,就要往徐言身上扑。 “我撕烂你这小贱人的嘴!” 李爱花和另一个婆子反应过来死死抓着她,才没让她的爪子直接落在徐言脸上。 旁边。 谢琢从徐言出现,到徐言脸不红气不喘的表示不嫁给他遗憾终生,再到徐言明嘲暗讽的骂孙家人,都还处在一种古怪又说不出来的状态里。 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还是说这女知青真的泡坏脑子了? 不对,就算是泡坏了脑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以前的木头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吧! 难不成? 她也重生了? 谢琢眼神有些深,心里百转千回。 但余光瞥见陈桂珍挣开拉扯,往徐言那边冲,他动作比脑子快的快步走过去,把徐言挡在了自己身后。 “陈婶子,”谢琢牢牢抓着陈桂珍的胳膊。 陈桂珍疼得脸都白了。 “松开,谢老三,你想干什么?” 其他人也被这混乱的局面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呢? “谢琢!” 孙国安见自己媳妇儿的胳膊快被谢琢拧下来了,眉毛一横,往前一步就要抓谢琢的手。 但没想到谢琢比他动作更快,在他抓过来之前,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孙国安抓了个空。 陈桂珍被抓着一扯,胳膊像断了一样,疼得她就是一嗓子。 “谢琢!”孙国安气的脸都黑了,眼睛狠狠的瞪着谢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谢琢看了他一眼,“知道。” “知道你还不松手!”孙国安气的脖子上青筋直冒。 两个人的眼神之间仿佛有火花冒出。 刘满仓和赵继生两个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三哥在父母去世之后第一次和村里人起冲突,还是和大队的书记! 为了那个说要嫁给他的女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