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不殆录》 相关设定 《距离》 一晋尺=25.8cm 一丈=258cm 六尺一步155cm 三百步一里=465米 《高度》 一汉尺=23.75cm 一丈=237.5cm 《面积》 一亩=60平方丈 =60*2.58米*2.58米 =400平方米 =4公亩 一顷=百亩 《重量》 一两=14g 一斤十六两=223g 一钧三十斤=6.7公斤 一石四钧=26.8公斤 一斗=2.7公斤 一斛十斗,同一石 《历法》 农历计时,文中季节变化与其一致 《南朝不殆录》相关设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章 少年胜北 《南朝不殆录》全本免费阅读 三国鼎立,战火纷飞,羯贼横行,民不聊生,岭南却还保留了一片净土。 太清三年,腊月的一个午后。 少年甩镫下马,掸了掸身上尘土。进屋急趋两步,恭敬地向端坐堂中,正在闲聊的两位老人拱手作揖道:“阿爷、阿嫲,孩儿有礼。” 又向侧坐一旁静听的妇人行礼道,“阿母好。” 妇人和两位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老者笑眯眯地开口道:“小北,骑术又有长进啦。现在绕着庄子跑完三圈,只需一个时辰便回了么。” 少年挺起胸膛,略带得色,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妇人问道:“小北,今日的课业如何了?” 少年立刻拉下了脸,妇人继续道:“你阿父才出门一月有余,课业就已经懈怠了,这当如何是好?” 少年小声嘀咕道:“阿父在家时,还会讲解些故事,带我骑马射箭,现在每天课业只有抄写经史,太无趣了些。晓叔也不在,我就只能跑跑马,都没人一起耍。” 妇人正要再唠叨训诫,老者已撸须笑道:“小北,快去认真把课业完成了,阿爷给你讲汉末三国分立的故事。” 少年喜道:”多谢阿爷,那今日我要听诸葛丞相六出祁山,对决司马宣帝的故事。“ 妇人嗔怪道:”你这孩子,做课业还要哄着,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 老者大笑道,”无妨,你阿父当年也甚是顽劣,不爱读书。现在还不是既能舞文弄墨,又善骑马射箭,说得上文武两道皆通了。“ 正当一家人说话间,一人风尘仆仆冲进正堂,匆匆向老人行礼后,大声道:”阿嫂,快安排杀猪做饭。阿哥今日归来,陪同贵客登门,晚食需得好好准备。“ 大户人家做事自有规矩,妇人听了也不慌乱,先向两位老人告退,随即召集僮仆健妇,吩咐安排任务:手脚伶俐的去塘中捞两条石鲤,摸一筐山坑螺;健壮有力的挑一头肥猪,捆起杀了放血;巧手婢女则去摘些新鲜蔬菜。 趁着母亲督办酒馔,少年也赶紧溜回房间,补起拖欠的课业。 待到完成得七七八八,已是日向西山,少年才和来人说上话,”晓叔,你这一去就是月余,我阿父可还安好?” 来人年约三旬不到,摆出个苦脸道:”你阿父好得很,就是折腾得我们可惨。” 看了看天色,来人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一起去迎客如何?就不知你可跟得上,莫要半途摔个跟斗。” 少年大怒:”晓叔休要看不起人,尽拿一年前的糗事膈应我。” 来人做个鬼脸,和少年出门上马一路而去。 时间尚有充裕,两人并辔缓行,少年好奇问道:“晓叔,阿父和你带了千余人去,每天都忙些什么呢?” “咳,先是整编。把那群庄客和蛮子们打散,分出什伍,百人一队,五百人一幢,选出伍长什长队长幢主一干首领。你阿父为军主,辖三幢十五队,叔父我当了个军副。” “嘻嘻,恭喜晓叔统帅千军,感觉很威风吧?“ “切,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威风的。每日操队列、**金鼓、辨旗帜,枯燥得紧。只有和张家三兄弟带来的那群人,每五日可以干场架,还算有点意思。” “千**团战啊,晓叔威武。” ”又不像以前村间斗殴一拥而上,抄上家伙乱打一气。必须排好队列,持长杆沾灰而战,有军正官监督判定胜负,还要点评战术优劣和战果多少的。“ “那多没趣,感觉就是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的对殴啊。” “无趣归无趣,上了真实战阵,可能就是如此吧……”,晓叔若有所思,道:“一刀砍来,一**去,看哪边的阵列不乱,整齐划一,坚持到对方崩溃就胜了。” “都靠兵卒厮杀,那要猛将干什么?我听阿爷讲前朝故事,可都是一将万夫莫敌。” “强将手下无弱兵呀。我是没有万人敌的本事,小北,说不定你就是未来的不败名将呢,哈哈。” “晓叔你又取笑人,这习惯可真不好。” 谈笑间已到村口,远远可见有三骑正向着此地驰来。 两人催马迎上前去,里许路程转瞬即至,晓叔下马躬身,高声道:“恭迎将军!” 少年也有样学样地下马迎候,却忍不住抬头偷眼打量。 来骑小跑到跟前,戛然止步。 只见左侧一骑的马上之人在头顶随便扎了根带子,系住茅草般的乱发,身着两档衫。虽是岭南,入了腊月也带着寒意,此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只见他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上筋肉虬结,皮肤布满一圈圈水癣,还有数道可怖疤痕。长着满脸络腮胡子,双目含赤,面相凶恶,就像阿爷故事里讲的猛张飞。 侯胜北暗中给此人起了个”凶汉“的外号。 右侧一骑是个三旬短髭男子,看到少年后,眉头微微一皱,向正中一骑道:”禀将军,这是小儿,性情颇为顽劣。” 正中一骑开口,声如金石铿锵 :”原来是侯贤弟的令郎,果然少年俊杰,但不知姓名?” 短髭男子正要回话,只见少年作揖不变,直起身来朗声道,“父名安都,字成师。小子姓侯,名胜北,取必胜于北朝之意!” 正中一骑微愕,旋即颔首道:”好名字,安都果然有壮志雄心,必能与吾共成大事。” 这名男子向着侯胜北微微一笑,挥鞭一指左侧,“此是周文育,字景德。” 又以鞭梢自指道:“吾姓陈,名霸先,字兴国。” 侯胜北跟着侯晓在前引路,一边暗忖,这名男子想必就是阿父和晓叔举众投奔的贵人了,只不知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刚才匆忙一瞥之间,但见他年纪已然不轻,头戴皮弁,鬓发间半花白,天庭饱满隆起,鼻正口方,颇有威严。 既称将军,想必是朝廷的统军大将。陈霸先,字兴国,嘿嘿,名字确是威风凛凛得很。 他小儿一个,于朝廷大事所知有限,多想也是无用,心思不由转向阿父接下来如果要考较课业,自己该当如何应对的问题。 五人一路无话,不一刻即将到达侯家宅院。 只听那名为陈霸先的男子轻噫一声,勒马止步道:”侯贤弟,你这宅院选址甚好,依山傍水,居高临下,也算是个小小的易守难攻之地了。” 观看片刻,少许又道:“这宅院也是布局严谨、古朴庄重,门上有望楼,四角有角楼,与北朝坞堡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没有器械相助,等闲百余人怕是奈何不得这庄子。吾也是来了岭南,才见到这等建筑。江南的宅院与之相比,好比娇柔女子与粗壮汉子,偏于孱弱了。” 侯胜北只知自家的宅院背靠大山,建在山脚一处凸出的高台上,高台下有条小河流过,宅院建得四四方方围成一圈。 每日里进进出出上坡下坡,却是从来不曾听到有过如此点评。心想此人可能确实懂些门道,不禁暗生敬佩。 就听父亲一声呵斥道:”速去通知你阿爷。振远将军、西江督护、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监始兴郡事陈公霸先来访。让阿爷准备出门迎接,我 第2章 十问十答 《南朝不殆录》全本免费阅读 乡间宴席,自然没有什么女乐歌舞助兴,宾主闲谈而已。 侯文捍举杯祝道:”将军威名赫赫,战功累累,平李贲、李天宝、元景仲等如探囊取物,老拙早有耳闻。此次义助衡州欧阳頠,擒斩逆贼兰裕,实为我始兴郡民之福。“ 陈霸先举杯回敬道:”伯父过奖,若不是助了欧阳頠,他又岂会荐举侯贤弟出仕,使我能得遇贤乔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且饮此杯。“ 侯文捍举杯再祝:”将军不仅高义,而且用兵如神。数年前仅凭三千兵马,就解了广州城数万之围,天子听闻亦多有嘉奖。功成后又义释猛士,换来今日的虎罴之士相辅。“ 周文育正啃着猪头皮,听闻此言举起酒杯猛灌一口,没好气地道:”是是是,我和老杜就是被主公以三千兵马,打败了几万人的‘猛士’,就是我俩成就了主公用兵如神的威名。“ 陈霸先指着周文育,大笑道:”伯父,你看这厮,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最是听不得人说起此事。“ 周文育觉着耳杯喝得不过瘾,拿起瓢樽就是几口,抱怨道:”我们说是有几万人,其实一大半是凑热闹的老百姓。老杜和我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老杜他哥和小卢督护他弟一个城北一个城南,几万人散开一大圈,就被主公挨个收拾了呗。“ 侯胜北毕竟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好奇,也不管是否揭了周文育的伤疤,问道:”广州城那么大,就算绕上一圈也是很辛苦的吧。何况还要收拾你们那么多人,怎么说那也是几万人,就算是几万头猪,也不好抓呀。“ ”不得无礼!“侯安都训斥儿子,赶紧起身致歉道:”小儿口无遮拦,请周将军大**量,原谅则个。“ ”没什么啦。”周文育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说道:”我们又不是真的想**,就是小卢督护死得太冤,想逮住那两个皇帝家的坏小子出口气而已。” 他灌了口酒,两只眼睛好像更红了:”老杜他哥不知道被哪里飞来的一箭射**。大家本来就没有拼命死战之心,稍微打打也就降伏了。那群凑热闹的百姓跑得更是飞快,亏他们一开始还群情激愤,说念着老卢督护的恩情,要不惜性命讨个公道,我呸。“ 降的降,跑的跑啊。侯胜北心想,怪不得三千能破数万,原来普通百姓上了战场这般靠不住。 他瞅瞅周文育,原来这凶汉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一根筋,还是能屈能伸的嘛。 周文育打开了话匣子,两口酒下去,继续说道:”不过一个坏小子吓怕了,没活过那年冬天。另一个耍了钱跑回了越州,听说这次和老皇帝困在一起,估计多半也没什么好结果,嘿嘿。“ 陈霸先皱了下眉头道:”文育,天子宽仁厚德。**之举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死罪。你和僧明举兵围了州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最后也没要了你们的脑袋。多半是因为小卢督护的冤死,至尊心中已有悔意,不想再流更多的血,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逝者已逝,你嘴上就积点德吧。“ 周文育用一块南瓜塞住嘴巴,嘟囔道:”也是。老杜他哥都**,我还能坐在这里,好酒好菜吃着喝着,有啥好抱怨的。“ 说着周文育忽然高兴起来:”老杜已经在山上喝了一个月的风,我果然还是比他强多了。“ 陈霸先苦笑道:”文育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各位真是见笑了。“ 侯文捍捻须道:”周将军天真烂漫,赤子本性。“ 侯文都淡淡补充道:”正因如此,周将军所以战场上不惧刀斧箭矢,一往无前。“ 侯文捍再举杯敬陈霸先,问道:”不知在陈将军眼里,我这小儿又如何呢?“ 陈霸先毫不犹疑地答道:”侯贤弟质直尚信,可托大事。“ ”何以见此?“ ”告知伯父也无妨。吾之上官,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不欲我北伐,任谭世元为曲江令掣我于后,又暗通南康蔡路养阻我于前。我麾下仅有五千兵马,而叛贼侯景拥兵十万之众,此举乃是以卵击石之事。” “哦,局势竟是如此不利?” “吾与侯贤弟见面相谈时,据实以告。当此险恶局面,侯贤弟并无丝毫犹豫退却之意,慨然率众应之。千余丁壮,应是侯氏举族动员的人数了吧。事若不谐,数代的积蓄毁于一旦不说,且恐有家族覆灭之险。如此倾家共赴国难的豪义,霸先怎不敢托之以心腹,事成之后,富贵共享之?” 陈霸先一口气说完,慷慨激昂之情溢于言表。 “好,好。”侯文捍击案赞道,“小儿得遇明主,终于做对了决定。” “父亲,索虏在北朝肆虐也就罢了。此次羯贼祸乱我南朝江山,孩儿不能坐视不理,这是于公。”侯安都平静道:”于私,过了这个年,孩儿便已三旬。子曰三十而立,岭南人始终不入朝堂诸公、门阀世家的眼界。陈将军雄才大略以战功崛起,孩儿愿追随其后,风云龙虎,看能否闯出一片天地。” 言罢一饮而尽杯中酒,出席跪拜稽首道:“安都此心一片,无怨无悔,请主公明鉴。” 侯晓见状,也急忙出席跪下。 侯胜北一阵迷糊,平时不怎么饮酒的阿父,怎么突然干掉了一杯。好好说着话,怎么就冲出去跪下磕头了? 他赶紧跟在父叔的后面跪下,反正自己辈分小,又经常罚跪,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陈霸先推案而起,道:“侯贤弟这是作甚,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不然,安都新投主公,不敢交浅言深。必先效忠结君臣之义,才可畅所欲言。“ 陈霸先若有所思,道:”安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既如此,起来说话。“ 侯安都起身道:”既定君臣名分,安都当为主公言无不尽。我有十问,主公可敢答否?“ ”有何不敢?“ ”一问、大义在我方否?“ ”今都城覆没,主上蒙尘,君辱臣死,谁敢爱命!羯贼作乱,蔡路养不识义之所在,阻我讨贼之路,天下有目共睹。大义在我,将士以顺讨逆,必然奋勇争先。蔡路养倒行逆施,军势一旦受挫,必当作鸟兽散。“ “二问、方今天时如何?” “气候适宜,并无暴暑酷寒,雨水连绵,大雪封路之虞。十月秋粮已收,时值农闲之际,至春耕尚有时日,士卒可全力以战。而叛军正忙于收拾中枢和三吴之地,应对各路勤王之师,无暇顾及此处。我军只需专心对付当面之敌即可。” “三问、地利在我方否?” ”上月我已遣杜僧明、胡颖率众两千,占据大庾岭。蔡路养不能阻我兵出岭南矣。翻过大庾岭之后,两山相夹,沿豫章水,行百五十里行至南康,方有平原展开军势之地。蔡路养倚仗军力,必欲于此地待我。受地势所限,敌军难以绕后袭我。只需沿途巩固,我军后路无忧,待到开阔之地,便可并力向前一战。“ ”四问、广州刺史曲江侯萧勃能制主公否?“ ”萧勃遣人说什么’侯景骁雄,天下无敌,君以区区之众,将何所之?未若保此太山,自求多福。’岂知若是被叛军得逞,岭南一地如何能独善其身?萧勃胸无大志,只求自保,政令难出广州城,如何能制我。“ ”五问、主公忧曲江令谭世元掣肘否?“ ”区区一县而已,况谭世元新任,根基浅薄。侯氏、张氏世为郡著姓,盘根错节,岂会听命于他。安都你曾为始兴郡主簿,掌机要文书,谭世元内通蔡路养的书信,未曾发出先至我案头,此人无能为矣。“ ”六问、蔡路养乃名将否?“ “蔡路养何许人也,不过南康一酋豪,麾下无有名之将。(^-^)我陈霸先征战多年,武有杜僧明、周文育勇胜虎罴,文有杜棱、赵知礼笔走龙蛇,徐度为我出谋划策,胡颖助我协调诸将,欧阳頠结为外援。而今又有侯氏兄弟、张氏兄弟相助,我军人才济济,远非蔡路养能及。” ”七问、主公惧蔡路养的两万大军否?“ “何惧之有。南康一郡之地,如何征召得起两万大军?蔡 第3章 逝去传说 《南朝不殆录》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清晨,侯胜北早早起床,按例给阿爷阿嫲请安。 阿爷笑眯眯的,让他今天不用一早去和父母请安,这正合了侯胜北的心意。和阿父昨天见面后,思念之心也没那么浓了,反倒能躲一阵是一阵,就怕被父亲揪住考较课业。 匆匆用过朝食,侯胜北去为他那匹小矮马打理早饭。 晚上的那顿夜草有下人安排,早上这顿和饭后散步,向来都是他亲力亲为。因为父亲告诉他,马只有花时间去照顾,才会培养起和主人的感情。马和主人有深厚的感情,见到主人有危险,才会拼死相助。而后父亲补了一句,人其实也一样。 侯胜北喂完马,牵着来到门前河边,想要饮马洗刷。却见一个人正在河里扑腾,一个人靠着树看着,可不正是周文育和陈霸先? 只见河里那人仰面肚腹朝天,双脚踢水,手臂偶尔划动一下,就能前进一大截。比普通人用正常姿势游水,速度还快了许多。 腊月水寒,周文育却游得好不惬意自在。他貌似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又似仗着皮糙肉厚,完全不怕撞上水中的石头,看样子一口气能游出几里路。侯胜北也是自小在河里玩水,水性比同龄人好上许多,还是自叹弗如。 好在他还算知道礼节,向岸上的陈霸先躬身道:”主公昨夜歇息得可好,用过朝食了否?“ 陈霸先奇道:”你也叫我主公?“ 侯胜北其实是分不清楚怎么称呼才合适。 陈霸先的一串官衔,按制武将十品二十四班,一百二十五个将军号,振远将军位列十三班,位列中游。 侯胜北只知道二十四班的镇、卫、骠骑、车骑四将军,二十三班的四中、四征将军,二十二班的八镇将军、二十一班的八安将军、二十班的四平、四翊将军等几个位列武人顶点的重号将军,现今更扩到四十四班,二百四十个将军号,他哪里可能记得住振远这种杂号将军。 文官则是分为九品十八班,郡守位列十班上下,也就是中等而已。南朝二十三州三百五十郡,高要郡排在多少来着? 这么一想,阿父和晓叔投奔的这位主公,貌似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嘛。 还好侯胜北有几分急智,故作从容道:”我父既已效忠,侯氏一族自然就是您的下属,小子也该称您为主公才是。“ 陈霸先看他小孩一个,努力装出成熟的样子,故意摆出一副严肃庄容问道:”言之有理。那么请问小郎君青春几何啊?” “大同七年生人,再几天过了年,就十岁了。”(注1) “原来如此。”陈霸先想了想,没想出来谁家孩子也是这一年出生。(^-^)只好没话找话,“那是属酉鸡了,比我儿陈昌还小四岁,他是属巳蛇的。“ 陈霸先想起就是眼前这个小孩出生的那年,交州土豪李贲发起叛乱,赶走了朝廷委任的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声势浩大,自称越帝。 新州刺史卢子雄,也就是周文育所说的小卢督护和高州刺史孙冏奉旨讨伐,受广州刺史萧暎和交州刺史萧谘节制。 彼时正是春草萌芽,瘴疠肆虐的季节,军至合浦,将士染病减员大半,不战自溃。退回广州的卢子雄和孙冏被萧暎和萧谘**,下旨赐死。这才有了杜僧明、周文育发动民众**广州城,为卢、孙二人洗刷冤屈一事。 萧暎虽然做出这等事,却是自己的恩主。自己时任交州司马,平定了反乱,收了周文育和杜僧明。之后驰御楼船,直跨沧海,避开陆路瘴气,前往交州讨伐李贲。(注2) 大海茫茫生死未卜,临出发前,拜托老友沈恪带着妻子章要儿和儿子陈昌回老家吴兴。陈昌那时候不到十岁,和面前这个小孩差不多一样的年纪。 陈霸先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 自己一直忙于军政,没什么机会和陈昌亲子对话,都不知道怎么和小孩聊天。还好眼前有一个忠实部下可以顶缸,于是指着河里道:”文育他属牛,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水性就有现在这么好。据说与群儿聚戏,众莫能及也。“ ”主公你唤我?“周文育水中一个挺身,跳起五六尺高,翻身来到岸上。 ”无事。“陈霸先摆摆手,突然又想到一个可以救场的话题:”文育他有一段时间在陈庆之麾下,据说两人关系很是不错。“ ”陈庆之,我朝军神?就是那个‘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的陈庆之吗?“ 果然这句话一下子提起了侯胜北的兴趣。 凶汉居然见过活生生的陈庆之,近百年来号称用兵第一的神将。 难道他就是七千白袍军之一? 侯胜北顿时觉得周文育长得没那么凶悍了。不对,就应该是这个模样,这样的七千人,才有可能创下败三十万大军、克三十二城、四十七战全胜的奇迹吧。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 ”老子是十三年前才跟着陈庆之混的。不是什么白袍军,也幸亏不是,那帮人都死光了。“ 周文育擦着身上的水,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 里。 ”要是他们的水性个个都有老子那么好,大概能多活下来几个,跟着老头跑回来吧。“ ”老子跟着的,不是什么不败军神、无敌神将。是一个经历了彻底失败,全军覆没的老头。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而已。“ 周文育吐出口中的草,像是要把郁闷苦涩也一起吐掉。 侯胜北不禁莫名涌起一阵悲伤的情绪。当一位百战百胜,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化解的军神,在遭遇到不可抵挡的力量,麾下尽数死去的惨败时,内心会是多么的绝望,自信又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呢? 少年侯胜北无法想象那个场景,换了自己,肯定会彻底崩溃,一蹶不振了吧。 可能世间绝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的。 他带着一丝希望,问道:”周叔,给我讲讲你见过的陈庆之呗。“ 陈霸先对这个话题也颇感兴趣,于是三个人找了片草地坐下闲谈。 冬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周文育慢慢陷入当年的回忆: **爹周荟和陈庆之是同郡人,两人关系一直很好。陈庆之表奏干爹任前军军主,我也就跟着在他手下当了个小军官。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当时陈庆之已经老了,五十出头的岁数,和你阿爷大概差不多。 不过他本来成名就晚,四十出头才带兵打仗。身子骨弱的很,走几步就咳嗽。不能骑马,更别说开弓射箭,平时只能拄个拐,慢慢地走路。(注3) 外貌嘛,没什么出奇的,一副看起来就是弱弱的表情。不过看人的眼神有点特别,不是那种虎虎生威,一瞪眼就会透出杀气的眼神,比如说主公你这种。 对,就是这样。主公你不要这么瞪着我好不好。 被陈庆之看着的时候,像是被温水泡着,暖洋洋挺舒服的感觉。**爹战死的那次,我受了九处伤,差点把命丢了。他就这么看着我,既不像怜悯,也不像愧疚。 **,就是他只给了干爹和我五百人,去慰劳几千个蛮人。蛮人想要抓了干爹投奔北朝,被我们发现,一天之内接战十余次。 干爹战**,我抢回他的尸体,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来。陈庆之却装得好像和自己没关系一样,就呆呆地看着干爹的尸体,看着我,不说一句安慰的话。 不过很奇怪,干爹死在他一道命令之下,我居然没有一丝一毫怨恨的念头。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淌着血没干,滴滴答答流在官衙地板上,他也不在乎。 被他看了一会,好像伤口也不怎么疼了,大概是麻木了吧。 我想,青蛙大概也会被他用这种温吞水一样的眼神,活活泡死的吧。 毕竟这个人的肩膀上扛着的,是都督诸淮、南司北司、西豫、豫各州诸军事。南朝那么长的一整条防线,他顶在最前线,天天面对着北方随时可能冲过来的十万铁蹄和蛮将,还要和背后那些奸猾的老狐狸们勾心斗角比算计。 稍微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了一座城一个郡,丢了几万儿郎、十几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一步行错,就可能会引发一溃千里,无力回天,无法可救的**之祸。 哪有人能够扛着那么大的压力,保证做对每一件事情的判断呢 第4章 宝录初成 《南朝不殆录》全本免费阅读 现在摆在侯胜北眼前的,不是遥远未来的兵临绝境,是他马上就要面对的一个困境。 午后时分,张偲、张仁、张偕三兄弟前来迎接。他们的祖父张宝生五十年前任始兴郡守,其后这一支宗族就落户到了四十里外的背坑村。侯张两家都是郡内豪族,没少明争暗斗过。 张氏有一旁支的家主张纂与宗主不睦,带人投奔了侯氏,这也成为双方多次争执械斗的原因之一,毕竟数十人丁不是一个小数目,人口是否繁茂决定了宗族实力甚至存亡。 送别陈霸先、周文育之后,侯胜北就被父亲叫去,考较起这一个月以来的课业进展。 《骑马都格》还好,经常骑着小矮马溜达,是自己上心喜欢的事物,理论印证实践并无半分为难。还能够说出一些门道,父亲频频颔首。 《马射谱》、《马槊谱》因他年纪还小,身量尚未长开,不能开弓使槊。阿父说等长大了,按部就班再学即可。雕衢与白刃同晖,翠毛与红尘俱动,足使武夫愤气,观者冲冠。嘿嘿,这序做得真好。 经史抄写也勉强能拿得出手,昨日补了一个下午,好歹赶了十几篇出来。 书法是侯胜北从小练起,就算偷懒一个月,字也不会变得难看到哪里去。就是墨迹有点新,放了一整天虽然干是干了,多半瞒不过阿父,瞧着脸色有点不豫,还好没说什么。 经史背诵就有点糟糕了,侯胜北虽然脑子灵活,可还没到抄写一遍就能过目不忘的天才程度。 《千字文》,背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日月……下面的呢,不会了? 这可是至尊专门命人编写,教导诸王启蒙练字的教材。周兴嗣知道吗?员外散骑侍郎,人家一个晚上,就能把一千个杂乱无序的字,编制成合辙押韵,对仗工整,读着朗朗上口,还颇有意义的章句。 这篇文章是能流传千古的,说不定千百年之后的孩子都要学习。(^-^)只是要求你照着背诵而已,这么简单也做不到?亏得为父还担心,你成天学习子曰诗云,是否会太过无聊,想方设法弄来一套,真真令人失望。 换一个,《礼记》。 坐如尸,立如斋。你做到了吗?你看看自己,站都没个站相。 站直了我来问你,”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下清。”的下一句是什么? ”昏定而晨省”,原来你还是知道的嘛。那怎么今晨,没见你来向我和你母请安? 什么,是阿爷叫你不要来的。还敢顶嘴,真是反了你。 下一个,《汉书》。 等等,你讲的汜水关温酒斩华雄、虎牢关三英战吕布有这场战事?貂蝉又是谁家女子。内容像是《三国志》但似是而非,莫不是想糊弄为父不成? 什么,又是阿爷和你讲的。你这小儿,凡事往阿爷身上一推,就当为父不能收拾你了,想挨家法是吗。 小北,你年纪也大了,为父不打你,和你好好地讲道理如何。 远的就不去说了,本朝的陆云公和你一样也是九岁的时候,就能读《汉书》。还有八岁做文章的丘迟,七岁谈玄赋诗的庾家兄弟,七岁读《老》《庄》的刘昭,七岁通《孝经》《论语》的伏挺……这些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后来都有了出息,你须好好向他们看齐才是。 《孙子兵法》你会背?为父偏不考这个。 《孙子算经》,来,第一题: 今有丁九万八千七百六十六,凡二十五丁出一兵,问兵几何? 嗯,三千九百五十人,大数是对了,除之不尽的部分也须保留,此题不能算你全对。 再来,下面这题只是刚才那道题反了一反,稍微一想就可明白,很是简单。 今有丁一千五百万,出兵四十万,问几丁科一兵? 你问本朝有没有一千五百万丁?没有,一半都未必有。 那题目数字搞那么大干什么,你管人家怎么出题的。 再说了,本朝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口,北朝的丁口只怕还远超此数。要是北方一统,举国之力出兵百万,那都是有可能的。 你小子别东拉西扯拖延时间,速速算迄,结果报来! …… 好在只要咬牙承受,每次总是能熬过去的。 不考较课业的阿父,完全就是另外一副模样。虽然侯安都现在不会再把儿子骑在肩上,漫山遍野地疯跑,却可以父子并肩同行,披着夕阳,悠然说些闲话。 “小北,昨晚宴请陈将军,是否惊到你了?” “还好。开始确实有点吃惊,从不曾见过阿父这样说话。” “呵呵,平日里当然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但如果希望得到重用,就必须要充分展露忠心和能力。特别是我们这些新投主公之人,要比旧人加倍努力,才能得到认可和机会。” “阿父,你是不是说话太不给人留颜面了,陈霸先要是器量狭小,只怕会记恨在心。” “那他也就不配做我的主公,我也不会说这些话了,侯 氏一族更不可能把前途押在他的身上。” “阿父我不是很懂,陈霸先论职位不过是一介郡守,杂号将军,你为什么要投奔他呢?” “因为世家门阀看不起岭南人,觉得我们都是下品寒门,甚至不入品流。在他们手下,即便再怎么立功,也别想得到提拔重用。陈将军出身和我们类似,能到现在这个位置,都是依靠自身努力获得的战功,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阿父为什么选择现在这个时机投奔他呢?” “羯贼,就是那个侯景——不过他实际的蛮姓是侯骨,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姓。起兵作乱把江南祸害了个遍。如果任由此人得了南朝江山,岭南以后就再无宁日了,所以不能坐视不理。” 侯安都冷笑了一声,补充道:”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此人把江南的门阀世家一扫而空,十去**。只要跟着陈将军打赢了叛军,今后掌权的就未必是那些高门清流了。我们岭南人只要立下功劳,同样可以跻身朝堂中枢,这是百年难得的机会。” “我懂了,阿父加油,也要注意保重身体。” “好的,为父现在只有你一子,以后要是有了弟弟妹妹,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们。” “我会有弟弟妹妹吗?太好了,要怎么才会有呢?” “说不定过几个月就有了。你是怎么有的,弟弟妹妹们也是怎么有的。” “阿父你等于没说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的。” “问你阿母去。” “我问过阿母,一会儿说我是捡来的,一会儿又说是肚子里跑出来的。问题我怎么进到阿母肚子里去的,还是不明白啊。” “等你长大变成男人,就明白了。” “那要长到多大,才能算是男人呢?” “你这问法好像有点奇怪。《礼记》云: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你还是十岁的幼年,应该好好学习。到二十岁,为父给你举办冠礼,就算男人了,只不过还是弱男子。像为父我三十岁称为壮年,有了家室,才算是真正的男人。” “阿父,你是十年前成家有的我。弱男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家室,与《礼》不符啊。” “小兔崽子,前面没揍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回去家法伺候。” “阿父我不敢了,饶恕则个。” ----------------- 次日,父亲和晓叔巡视乡里,安抚乡亲,分发钱粮,忙得连晌食都没空回家吃。 后日,父亲和晓叔要出发了,这一次全家都来相送。 ”小北,你过来。“侯安都出门前,把儿子叫到跟前,让侯胜北挺直了腰杆,靠到门框上。 侯安都掏出短刀,划下了一道痕迹,看了看道:”嗯,差不多六尺二寸。想必下次见面会更高了。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吃饭,按时睡觉起床。“ 阿父说着每个父亲都会叮嘱儿子的话,虽是老生常谈,侯胜北还是用力点头答应。 ”等到打赢此战,就给阿母和你写信,勿念。“侯安都翻身上马,接住儿子递上的水囊,俯身摸了摸他的头发,拨转马头离去。 侯胜北站在门口,望着阿父的身影逐渐远 第5章 南康之战前篇 《南朝不殆录》全本免费阅读 过完正月,刚进入二月没多久,一位人物造访了侯家,是阿父派回来的信使。 那天是侯胜北接待的此人,当时他正牵着小矮马,准备出门遛弯。只见一骑来势迅猛地冲上山坡,在自家门口一个急停,再差一点就要直接撞进大门。 侯胜北也不知此人是行事莽撞,还是对骑术充满信心。 马上之人东张西望,像是在确认什么,见到他之后,问道:“敢问是侯将军府上吗?” 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说话仿佛比较吃力。 “侯将军?” 侯胜北想了想,住在这附近,姓侯又称得上“将军”,大概也只有自家阿父了,于是回答道:“这里是侯安都家,我乃其子侯胜北。” “那就对了。”此人利索地翻身下马:“原来你就是侯将军的小郎君。我奉命前来送信,能劳烦通禀一下么?” 侯胜北见此人跳下马后,身量比阿父还略高一些,生得骨骼壮大,肩宽膀阔,手长脚大。因为腰腹没什么肉,所以不显肥胖臃肿。 面貌长得也还算清秀,颌下无须,应该不到二十岁。 正打量着,此人转身从马上取东西。 侯胜北一开始以为是信件。 谁知他先是从马鞍后的鸟翅环上,抽出一把形似短矛的兵器挂在腰间。再摘下弓箭袋,斜背到身后。最后竟然一下子把竖在得胜钩上的大槊抽了出来,提在手上。 转瞬之间,除了没有顶盔戴甲,此人已经是全副武装。 侯胜北吓了一大跳,他可没见过这么无礼的怪人。对方取出家伙,刚才要是突然动手,自己大概已经没命了吧。 少年有些愤怒,大声喊道:“哪有手持兵刃进人家门的道理。你说是来送信的,信件在哪里呢?” 来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从怀中取出信件递给侯胜北,讪讪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劳驾你先把信递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到可以进去了,你再通知一声好吗?” 侯胜北心里还在扑腾,嘴上逞强道:”我才没被吓到呢,你等着。” 门口站着这么个怪人,虽然有点不放心,还好看起来能讲道理。信件既已拿到,侯胜北吩咐两个下人看好大门,自己入内禀报阿爷。 侯文捍展开信件略看一看,向侯母和侯夫人说道:“南康之战胜了,安都无事,还收了一员小将。” 转向侯胜北道:“小北,你去把那人接进来,他要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你阿父信里说了,来**你三岁,让你以兄长待之。” 什么,大我三岁就长得那么高?侯胜北有点不信。等到他过几年长成,那不得有多么高大健壮,阿父要自己视其为兄长,那就叫他大壮哥吧。 他心里这么想,表面恭恭敬敬道:“是,胜北必当以兄长待之。请问来人如何称呼?” “他姓萧,名摩诃。快去迎进来,安排房间住下。你阿父的信里讲述了南康之战的经过,我们看完了就给你。” 就这样,侯家多了一位临时新成员。十三岁的兰陵人,萧摩诃。(注1) “萧大哥。”还没混熟之前,侯胜北没敢乱叫起的外号:“你真的只有十三岁?” “千真万确。” “以前没怎么在这片地方见过你,萧大哥不是这儿的人吧。” “祖籍确实不是,不过我小时候,家父任始兴郡丞,就跟着来这里居住了。” “我阿父任始兴郡主簿,我们应该见过才对。萧大哥以你这身板,往一群孩童里一站,那可绝对是鹤立鸡群,我怎么就没一点印象呢?” “因为没几年父亲过世,我就离开始兴郡去投奔了姑丈,最近这几年一直跟着他。” “抱歉,我还是先看信吧。” “请便。侯将军说了,信里篇幅有限,他又只能描述自己那一块的战场,让我把经历的战斗过程也一并告知于你。” 于是侯胜北读着阿父的信,听着萧摩诃的讲述,一点一点还原了南康之战的经过。 正月,陈霸先兵发始兴。 翻过大庾岭,每日只行三十里,沿章水行军五日,将出南野。 第三日,斥候来报前方平原有大军屯驻,数量约二万人。此外依山沿水,筑有城垒四座,左右各二,扼住开阔地的后方两侧。 陈霸先召开军议,这是北上平叛的第一战,敌军人数又是两倍于我,再加上旧部和新军首次协同作战,诸将大多态度谨慎保守。 陈霸先环视一圈,轻松一笑道:”蔡路养若是据城固守,我军要攻下还要费一番功夫。如今依仗人数倾巢而出,正是一举破敌的良机!” 一句话奠定了军议的基调。 副将胡颖任广州西江督护,又是陈霸先同郡,于军中资历最长,开口说道:”敌军多为流民草寇,论锋锐、论持久皆不及我军,可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交战摧之。” 周文育高声叫道:”愿领精锐千人,为主公破敌万军。” 诸将也纷纷挺 身请战,军帐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陈霸先见军心可用,命谋主徐度说明本战的基本方略: 其一、我军先锋阻塞中路,吸引敌军来攻,须死战不退,破坏敌军阵形。 其二、我军两翼突进,务必快速击破当面之敌,再从左右两侧夹击**先锋的中路敌军。 其三、先锋、左右两翼均分为前后两阵,依次进兵。 其四、陈霸先率亲卫为总预备队。 其五、欧阳内史的援军作为疑兵,震慑敌军不敢贸然投入全部力量。 说罢征求诸将意见。 侯安都之前一直静听,此时出列道:”末将有一点补充,不知可否。” 陈霸先示意战前军议,可畅所欲言。 侯安都说道:”蔡路养修建城垒,无非是担心我军翻山沿河袭击其后路。土城多半不会驻扎精锐防守,待两军开战,其注意力被前方战局吸引,可考虑派别动队袭取。我部岭南健儿擅长翻山越岭,正可担当此任。” 侯安都拱手道:“得手之后于城上摇动旗帜,击鼓呐喊,溃敌士气,可助我军一举破敌。” 陈霸先颔首道:”此计甚好,安都你便率领这支队伍如何?” 侯安都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中路必是一场苦战,末将不敢求任前部先锋,愿为后阵。” 诸将再无其他异议,根据上述计划,与蔡路养的决战排兵布阵如下: 周文育选精锐一千人为先锋,拨给铠甲利刃。 杜僧明率一千五百人为左翼。 胡颖率一千五百人为右翼。 侯安都率一千人为周文育后援,另分侯晓五百人袭左侧土城。 张偲率五百人为杜僧明后援,张偕率五百人为胡颖后援,另分张仁五百人袭右侧土城。 始兴内史欧阳頠率郡兵二千人来助,屯于岭上多张旗帜,以做疑兵。 陈霸先自率亲卫一千人为中军。 全军共计一万人。 此战的要点,在于先锋在受到数倍之敌的**之时,能够顶住不退。周文育军中猛将,部下皆为精锐,理所当然地承担了这一任务。 然而即便加上侯安都的后援也不过两千人,要拖住近万人的敌军,两部需拼死一战。 左右两翼的攻击必须快速迅猛,击破当面敌军之后,立刻转向攻击中路,解除先锋部队的压力。杜僧明勇将,胡颖宿将,是军中最为合适的人选。后阵的张氏兄弟如见敌军露出颓势,即可加入攻击。 南康郡治需要留兵驻守,土城的守军不会超过千人,分散到四城的兵力更为单薄。别动队小心隐蔽行军,乘其不备一举登城。夺城之后无需急着**和扫清残敌,优先动摇敌军士气。 敌军一旦溃退,不能给其喘息重整的机会。各军分路追击,军令不至,不得停止追击,务必彻底击溃蔡路养! 军议已定,担任先锋大将,责任最重的周文育毫无压力。 一会儿拍拍杜僧明肩膀道:“老杜,这次轮到我来做先锋,不好意思了。” 一会儿和侯安都道:“成师,要是看我部撑不住,可别急着来救啊,我只是戏耍敌军而已。” 又勾住侯晓脖子:“小子,等打完了,我们再喝一顿,你可别战**。” 别人可没他那么粗的神经,但笑而已。 记室参军赵知礼挥笔,写成军令文书发给诸将,各自整军备战不提。 次日,陈霸先兵出南野,左翼布阵小南山、右翼布阵画眉垇、中军于蜈蚣岭扎下大营,与对面的近两万大军对峙。 后日清晨,全军出营列阵,敌军随之迎上,两军相隔五百步站定,大战一触即发。 “萧大哥,当时你是属于哪一部啊?” “我是先锋。” “好厉害,真乃大壮士也。”赞了一句,侯胜北津津有味地继续读父亲的信。 少许,我军擂鼓进兵,先锋千人向前二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