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 第1章 大火 夜深人静。 太守府中除了偶有几声虫鸣,再无人声。 此时已是后半夜,正是人困马乏之时。 本应该睡着的徐韫和谢婉清两人却悄悄坐起身来。 徐韫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照亮了帐子里,也照亮了谢婉清紧张的脸。 谢婉清想到白日里商量好的事,忍不住打退堂鼓:“阿韫,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徐韫丝毫不为之所动,只问:“阿娘,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谢婉清有些磕巴,声音压得极低:“收拾好了。方便带的金银首饰,都带上了。缝在了棉袄里。” 徐韫颔首:“按照计划,你带着红玉悄悄从后门走。后门上那婆子爱吃酒,下午我已经让红玉送过烧鸡去了。这会儿她睡得熟。你们直接用钥匙走。到城门口去,等城门一开,立刻出城!就在城门口等着我!” 说完这话,徐韫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徐韫的丫鬟红玉,已经焦急地等着了。 她身上背着个大大的包袱,这就是她们这两日收拾的行李。 徐韫推了谢婉清一把:“娘,快去。” 谢婉清一愣,下意识抓住徐韫的手:“那你呢?你不是说——” “我还有点事。”徐韫咧嘴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面上全是沉静:“阿娘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等我办完事,就跟你们汇合。” 谢婉清看着女儿,十三岁的女儿面庞尚且稚嫩,即便因为从小没有父亲疼爱,加上因为没有嫡亲兄长,跟着自己不受待见住在道观而早熟,可也好似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色。 她看了看徐韫头上的布条,心里猜到了一些,忍不住劝:“那毕竟是你爹——” “我不会伤害他的。”徐韫笑容不改,承诺保证:“我知道的,我毕竟是他女儿。要尽孝道的。” 听着徐韫这样说,不知怎么的,谢婉清反而更不放心了:“你想做什么?阿韫,咱们一起走吧。娘答应你,咱们不回谢家,去找星火军好不好?” 徐韫却看了一眼红玉。 红玉今年十六了。跟着她们住在道观多年,各种粗活累活都干,力气很大。 她一收到自家小娘子的眼神,立刻就把谢婉清拽住往外拖:“时间不多了,大娘子,就听小娘子的吧!” 这些年,谢婉清她们母女在道观过的什么日子,红玉都看在眼里。 就连这次接谢婉清和徐韫回太守府,还是为了让谢婉清向陈郡谢氏求助。要不就要用徐韫去和手里有人马的朱家联姻! 可那朱家是什么好人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就算了,连书都没读过几本,还克死了三个妻子!如今都四十了! 徐韫和太守徐三郎顶撞,徐三郎大骂徐韫不孝,要看着徐家去死,还用砚台砸了徐韫的头,要不是徐韫命大,只怕当时就被砸死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娘子怎么会说逃走的话?世道这么乱,跑出去难道不危险? 可留在徐家,也跟在虎狼窝没有区别! 红玉想到这里,又拽了一把谢婉清:“大娘子你就清醒些吧。再不走,小娘子就真要被嫁给四十岁的朱家了!” 这么一句话,谢婉清终于跟着红玉走了。 她心里对徐韫是愧疚又心疼——自己虽出自陈郡谢氏,却是旁支的。嫁到了汝阳徐氏来,因为生不出儿子来,又不会迎逢讨好,不得徐三郎喜爱,还因小妾陷害,被送去道观修行多年。连带着徐韫也是住在道观,粗茶淡饭,不曾有过半点世家女的待遇。 就连读书,也是自己教的。 谢婉清心头对自己道:罢了,就这一次,随阿韫去任性一回又如何?总比在府里好。总比嫁去朱家好!自己的阿韫那样优秀,理应配更好的儿郎! 红玉和谢婉清悄悄离开后,徐韫直接就将油灯反手扔回了床榻上! 床榻上堆的全是易燃的布料,油灯一落在上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屋里更是浓烟滚滚,热力陡升! 但即便如此,要真正烧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徐韫头也没回,直接锁门,转头去到作为库房的厢房里,这才出声:“图书馆。” “我在。”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徐韫脑子里响起。 “我可以和你绑定。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徐韫沉静道:“你要给我一块地方,让我放东西。” 冰冷声音道:“图书馆系统,不带储物功能。” 徐韫已经习惯对方的直接和不近人情,直接道:“你说过,我和你绑定,可以用书换取图书馆的藏书阅读权限。你能收书,就能放别的进去。” 冰冷声音重复:“图书馆系统不带储物功能。” 徐韫也不着急:“你收藏过嫁妆单子吗?你有精美首饰图鉴吗?你有绝版竹简吗?这些你都不要吗?” “没有。要。”冰冷声音道。 徐韫笑了笑:“你把我娘嫁妆收进去,我后面会整理成嫁妆单子。而且东西不会存很久,只要嫁妆单子统计完交给你,东西你就立刻扔出来。” “没有这样的先例。”冰冷声音道。 徐韫很有耐心:“没有先例,不代表不合规矩。你可以查一查你们的规定里有没有不许暂时储物的说法。” 一阵“滋滋啦啦”声音响起,片刻后,冰冷声音道:“没有规定不可以。” “没有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徐韫笑容更真切了:“你也可以先试试,然后去问你的上司,他说不可以,你再还给我就行。” 冰冷声音这次回答很快:“可以试试。所有要放进来的东西,请用手触摸。” 徐韫就将谢婉清的嫁妆箱子打开,让图书馆系统将里头的布料,摆件,书籍,甚至连箱子铜盆都一并收走。 看着眼前的东西凭空消失,徐韫却没有半点惊慌——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死了又重新活过来,还回到了十三岁之后,脑子里多了一个自称图书馆系统的人更古怪。 屋里东西都被收走后,徐韫这才不慌不忙地锁门悄悄离开。 当然,她不是要去和谢婉清她们汇合,而是要去干一票更大的—— 徐三郎对她们母女这样苛待,不给他送一份大礼,说不过去啊! 第3章 混乱 谢婉清沉默了一小会。 徐韫知道,谢婉清是不支持自己的。 对于谢婉清来说,徐家是夫家,谢家是娘家,离开这两个家,就意味着她们从今往后再无庇护,也再无家可归。 徐韫轻声唤道:“阿娘——” 她已经做好了再次劝说谢婉清的准备。 谢婉清是个和善而寡断的人。否则也不会明明是谢氏女,还被徐家如此不尊重,甚至还被妾室爬到头上,欺辱苛待。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谢婉清却轻轻地用手盖住了徐韫的手,温声道:“阿韫,是娘没用。如今你长大了,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娘听你的。” 徐韫惊讶得甚至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却被谢婉清搂进怀里:“娘的小阿韫啊……” 后面谢婉清或许有想说的话,但声音太轻了,徐韫根本听不清。 她只感觉到肩膀上渐渐湿润。那种温热的湿意,让人觉得重,却不沉。 红玉都快急死了:“我的两个祖宗,快走吧。被抓回去了,咱们可得掉层皮!” 徐韫和谢婉清赶忙分开,各自抹了一把眼睛后,徐韫对车夫道:“走吧。” 这个车夫也是当年谢婉清的陪嫁之一,倒也信得过。 徐韫吩咐:“直接往北走。不计一切代价,赶路为先。” 车夫丁伯今年都四十好几了,头发都白了,听见这话,咧开没有门牙的嘴笑了:“小娘子坐稳了。今就让小娘子瞧瞧我的本事!” 丁伯一甩鞭子,马就小跑起来。 徐韫她们三个坐在车里,感受着颠簸,却个个都展开了笑颜——颠簸怕什么,再快点才好呢! 走出一段路,谢婉清看着路上都是往城里去的人,不由得忧愁:“世道这么乱,阿韫,咱们在城外,会不会不安全?” “如今进城才不安全呢。”徐韫叹一口气:“不管是流寇,还是军匪,哪个不知城里富庶?” 重生回来,三日后就是石头军突袭破城,继而屠杀全城。 时间紧迫,她根本来不及多做安排,拿出多年积蓄,偷偷安排丁伯买马车,贿赂婆子,偷钥匙复制,准备桐油放火已是极限。 也幸好徐三郎还打算把她嫁给那个什么朱家,这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借口,拉着谢婉清紧急出逃。 否则,徐韫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服谢婉清。 不过,谢婉清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徐韫不慌不忙摸出一包掺了栀子粉的水粉来,让谢婉清和红玉涂在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位置,又把她们头发刮得蓬乱些:“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涂黄了面皮,若遇到什么……咱们就装痨病。拼命咳。咳得旁人不敢近身!” 肺痨这种东西,谁人不怕? 她们三个都是女子,若真遇到匪徒,打不过不说,还容易被抢走或是侵犯,这个时候,扮丑都没用。唯有传染病这种东西,谁遇到都得避让三分! 除了这黄粉之外,徐韫还拿出了一包草药,从马车上拖出小泥炉子,点一块炭,现场就开始用陶罐熬药! 药是让丁伯随便买的,什么作用不要紧,关键是味道大! 等到陶罐子里那点水把药煮开了,整个马车里都是浓烈的药味。 谢婉清和红玉也知道轻重,没有一个嫌弃,甚至还故意凑上去,让自己头发上,衣裳上,全都染上药味! 走出十余里地,太阳已经高悬在头上,徐韫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一些:这回,就算是徐三郎提前反应过来了,也绝不可能追上他们了! 毕竟,徐三郎也想不到,她们逃走了,竟是没往南方去,而是直接北上了! 北边现在战火四起,只听说往外逃的,没听说跑去送命的! 那得多嫌自己活得长啊? 这头,徐韫一行四人匆匆离城,一路北上。 那头,徐家终于将火扑灭,徐三郎冲进书房一看,血都冲到了头顶来——这书房绝对有外人进过! 再结合一想谢婉清母女二人都失踪了,徐三郎眼前一黑,扶着焦黑的柱子才算没倒下去:“竟是出了个家贼!” 徐三郎的小妾荣氏在外头娇娇地喊:“三郎,三郎!你快出来啊!里头危险!” 爱妾的声音让徐三郎缓过来一点,他一锤柱子,咬牙切齿:“立刻派人去追!”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响,上头竟是落下几片碎瓦来,正砸在徐三郎头上! 徐三郎闷哼一声,就这么径直倒下去! 荣氏尖叫着,连忙让人去把徐三郎背出来。 正手忙脚乱呢,外头人来报:“如今城里乱了套!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清云道长算出,汝阳城有一大劫!说明日城会被攻破,到时候人人都有血光之灾!” 徐三郎刚缓过来一点,听见这话捂着头就坐起来了:“放屁!星火军还离得远呢!离咱们汝阳还有三座城!怎么可能过得来!去把清云道长叫来!” 清云道长正是徐韫母子修身养性的道观。 和徐三郎也算交情极好。 徐三郎现在感受就是,不仅出了家贼,至交好友竟还从背后给了自己一刀! 毕竟总不能平白传出这个谣言来!定是清云那老骗子说了什么! 不过,徐三郎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徐韫送给他和清云的大礼——徐三郎为父不慈,清云身为修行之人,却苛待她们母女,在道观里,连饭食供应都不管,还需要谢婉清日日纺纱织布,红玉耕种菜地,才能勉强果腹! 这样两个人,徐韫怎么可能不留给他们一点“惊喜”回报? 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徐三郎更分不出人力来追捕她们了。 至于百姓信不信这个流言,会不会防范——那就不在徐韫的考虑中了。 身逢乱世,她自顾尚且艰难,怎么敢去多管闲事?放出一点风去,便已是极限。 再多的,她是半点也做不了。 汝阳城毕竟还算安定,徐韫四人一路北上,于第三日,终于到了安庆城管辖范围。但也遇到了出行的第一个危机。 马车坏了,天马上就要黑,她们估计今天晚上要被滞留在官道上了。 徐韫心都沉下去。 外头过夜不怕。这三日也没有借宿过,更不敢投客栈,但……她怕的是周围这些人。 第4章 危机 夜晚降临,一切都隐藏在了黑暗中。 而被黑暗隐藏的,似乎还有人性的光明面。 徐韫撩开马车帘子一角往外看,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恶念在蠢蠢欲动。 第一个过来的,是一个拉着孙子的老妇人,老妇人拿着一只破了边的陶碗,过来问丁伯:“行行好吧,给口水喝行不行?大人还能忍一忍,孩子忍不了。” 马车上是带了水的。 但丁伯回绝了:“我们也不多了,你去问问别人吧。” 徐韫拉着红玉和谢婉清,不让她们开口。 好在两人也知道轻重,即便有些恻隐之心,但谁也没贸然开口。 那老妇人即便被回绝了,也不死心:“一口就行,给孩子喝点。” 丁伯有些不耐:“去去去,问别人去!” 说话间,那孩子却冲过来,一把掀了马车门帘,往里头看来—— 丁伯一把将孩子拽开,怒斥:“干什么!” 老妇人也连忙把孩子扯回去,干笑着赔不是:“孩子皮得很,对不住,对不住。” 说完也不好意思再要水,拉扯着孩子往回走,还小声骂了两句。 徐韫心中却不安,撩开车帘问丁伯:“马车还要多久修好?” 丁伯有些为难:“轮子裂了,得想办法换一个新的。” 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里去换新的? 徐韫深吸一口气:“用布缠住,先勉强再走一段行不行?” 丁伯犹豫片刻:“那我试试。可能也撑不了多长一段。” “离开这里就行。前面找个岔路口下官道,走进林子里。”徐韫果断下了决定:“快些走。” 刚才那孩子,已经看到马车里的情景了。 或许是她多想,但她不想冒险。 丁伯跳下马车去裹轮子。 徐韫压低声音:“把紧要的东西都装好,随时准备弃车先走。” 谢婉清有些不大愿意相信世道这么坏:“毕竟还在官道上,不至于——”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丁伯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徐韫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几个人影正在往马车这边靠近,看身形,还都是男人。 怪不得丁伯会出声。 谢婉清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脸上也只觉得火辣辣的。 红玉也是满脸惊怕。 她们之前虽然生活清苦,但也与世隔绝,根本不知外头到底现在乱成了什么样。 红玉甚至忍不住往徐韫身后躲了躲:“小娘子,他们要干什么?” 徐韫叹了一口气:“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谢婉清心中害怕,却也将徐韫拉到自己身边搂着,声音显得有点哆哆嗦嗦:“朗朗乾坤——咱们不怕!” 徐韫有些无言,却也心中一暖。 她从谢婉清的怀里出来,走到了最外头,掀开帘子。 那几个人已经将马车围住了。 徐韫出声:“咳咳咳,你们要钱,还是要东西?咳咳咳——” 短短一句话,她却几乎要将肺都要咳出来。 谢婉清和红玉对视一眼,也都开始小声咳嗽起来。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让来人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其中一人就低声道:“怕什么?搞不好就是装的!” 徐韫一面咳嗽,一面再开口:“你们想要什么,咱们都可以商量,只要不伤害我们就行。” 丁伯更是拿着马鞭守在徐韫的身前,戒备地看着他们几个。 “我们都要。”其中有人开口,语气尽是贪婪和垂涎:“识相点东西拿出来跟我们走!还能过好日子!” 有人“嘿嘿”笑出声:“正好我们几个还没娶媳妇,跟着我们可不亏!” 丁伯出声威吓:“你们敢乱来?!就不怕我们家里人寻来!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出自陈郡谢氏!” 陈郡谢氏,这个名头足够响亮。但凡是个正常生活的人,都应该听说过。 但并没有什么用。这个几人中最先开口那个冷笑一声:“陈郡谢氏?你们要真是陈郡谢氏的人,会让你们几个娘们单独出门?” 这年头,谁不是把自家女人看得紧?! 徐韫就知道他们不会信,当即干脆利索下了马车,还往前走几步,咳嗽道:“我们是生了病出门求医的,我阿爹就在安庆城里!” “马车里有水和食物,还有一点钱,你们想要都可以拿走!马也可以给你们!”她握拳在唇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不许动我们的人!” 丁伯心疼道:“小娘子,外头风大,快进去!不然刚好一点,又回去了!” 徐韫摆摆手,又主动往他们那边走了几步。 这么一路走来,徐韫身上早就被药味熏透了。 这会儿双方靠得如此近,她身上的药味就被风吹过去了。 加上她咳得那么厉害,更有几分说服力。 “你给老子退回去!”不等徐韫再多走两步,对方就已经往后退了。 徐韫心头微松:知道怕就好。 “所有东西都留下,快滚!”不过,人是逃过一劫,东西他们显然还是要的。 徐韫不心疼马车和东西,叫她们下车。 一些重要的东西,徐韫早就和红玉两人装在衣裳里捆在身上了,这会儿看上去便是连包袱都没拿一个。 徐韫拉起谢婉清,压低声音:“快走!” 此时此刻,徐韫还有些后悔,刚才车坏了,她就应该果断弃车。而不是等到现在被动弃车。 即便是走出一段路,徐韫还是能感受到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几人。她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觉得距离差不多远之后,就赶紧低声道:“快跑!” 那些人敢在官道上抢东西,怕不是跟了她们一路!马车上并没有多少值钱东西,他们翻找一遍之后,肯定不会甘心! 小跑出一段路后,徐韫看见一个岔路口,不远处有林子,就赶紧拉着谢婉清她们下了官道,直奔林子而去! 密林里是可能有野兽,但总不会太大,她们好几个人,也不至于太害怕。 好在她们几个在道观里也不是娇生惯养的,这会儿都还算敏捷。就连丁伯,也没拖后腿。 一口气跑到了林子里,徐韫才停下来,她喘着气,靠在树干上,感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谢婉清也是害怕得很,不住往外张望:“他们不会追来吧?” 徐韫苦笑:“一定会追的。马车里除了使用东西,一点值钱东西都没有。他们只怕是早有预谋。” 丁伯年纪大了,又是孤零零一辆马车,难免成为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红玉靠在树干上,喘着气问:“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徐韫看了一眼天上升起来的月亮:“往林子再走一点,认准安庆城的方向走。进了城,会安全很多。” 一行人就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把徐韫当成了主心骨,反而忘了她年纪小——没办法,谁让徐韫表现得如此沉稳冷静? 可没走多久,徐韫就感觉不对劲。她停住了脚步,皱眉:晚上鸟叫声这么多的? 第6章 残酷 然后如法炮制,像刚才那样,趁着那个男人无法分心的时候,直接从背后给了对方一下子。 “噗通”一声,那人直接软了下去。 那女人反应也很快,把人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后,立刻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徐韫。 徐韫主动开口:“我们就是路过这里,只有三个女人,一个老车夫,他们发现我们了,想杀了我们,我看你们人多,能不能帮帮我们?” 她出手救人,并不是因为心善。 而是因为利益交换。 这种事情,对对方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对她们一行来说,是真的能救命! 不然偌大的林子,她不敢确保自己能找到红玉和丁伯。 对方也开了口,“行。不用你说,看到女人被欺负,我们也会帮忙的。” 徐韫因为这句话而微微一愣,但也没有多问,只道了谢,就想赶紧继续去找红玉她们。 对方却显然有一点疑问:“小娘子,你出门都带着瓷枕的?” 徐韫提了提手里的瓷枕,抿了抿嘴唇,信口就来:“我认枕,习惯了随身携带。” 林子里上哪里去找趁手的大石头?徐韫就只能问图书馆要了个瓷枕出来。 这会儿……的确不好解释。 徐韫这个理由,对方也没有继续多问,还提醒了一句:“小心点,他们是山贼,遇到了你就大声喊,我们的人听见了就会过去帮忙的。” 甚至对方还扬了扬手:“你要不要武器?” 徐韫看着对方手里的锄头,一时之间也有点无言。 这个武器……也很别出心裁。 她摇摇头,婉拒了:“不用了,用不惯。” 对方也没坚持。 徐韫赶紧走了。 刚绕过一棵树,就听见后头说话的声音,原来是那人的同伴找来了。 徐韫没有留下来偷听,加快了步伐。 也许是运气好,徐韫很快找到了红玉。 红玉受了伤,但并没有死,被别人救了下来。 救下她的,是那女人的同伴。 看到徐韫,红玉就哭了出来:“小娘子,丁伯他,他……” 徐韫也曾想过这个可能,但并不代表就能接受,她张了张口,眼睛都有些酸涩:“你还记得人在哪吗?” 红玉哭道:“丁伯就没跑,拦着他们来着。我跑了一段路,就听见丁伯惨叫声了——” 徐韫沉默了一瞬,然后过去扶住红玉:“走吧。先和阿娘汇合,然后我去找丁伯。” 红玉伤的是胳膊,不是腿,就是伤口挺深的,一直在流血。 救了红玉的女子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这会儿递过来一瓶药:“这是止血粉,洒在伤口上就行。” 徐韫没接,“我们带了药的,你们也不少人受伤了。刚才多谢你们——” 她从头上拔下自己绾发用的簪子,这是银的:“我们出门也并没有带很多东西,这是银的,也能换点钱——” “不用。”那两个妇人连忙摆手拒绝:“谁看到了都不会不管的。” 另一个也连连点头:“不能要,我们有纪律的。” “纪律”两个字,让徐韫心头又是微微一动。 徐韫心头想到了一个可能。但是她没问。 正要再行试探的时候,谢婉清也被带过来了。 徐韫心头一个“突突”,忙去扶一瘸一拐的谢婉清。 好在对方的人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否则徐韫这会儿就真该绝望了。 但也正因为这个事情,徐韫对她们的印象又好了很多。 谢婉清跟徐韫道:“阿韫,你把咱们首饰都拿出来,要不是她们,我们肯定要遭大罪。说不定还要丢了命。她们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徐韫听明白了谢婉清的意思,也顺势掏出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一名妇人站出来,笑了几声,把徐韫的东西推回来:“害怕个啥?我们不是山匪,都是老百姓,不会抢你们东西,也不会要你们命的。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们现在就走。” 顿了顿,她又提醒了一句:“你们也最好快点走,这些山匪后头还有人。” 说完这话,这妇人还真就招呼自己的同伴们往外走。丝毫停留的意思也没有。 徐韫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妇人应该是领头的人之一,说话很管用。 看着对方这幅做派,徐韫也没有再犹豫:“你们和星火军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谢婉清和红玉。 那妇人更是转过身来,瞬间人也不和善了,多少有点虎视眈眈的意思:“你为啥这样问?想干啥?” 她不是这个反应,徐韫还不会心头一松。 徐韫心头已经确定,对方真是和星火军有关。 她放柔了声音解释:“第一,你们不是这边的人,口音不对。第二,你们晚上在这里都不敢进城,说明你们心虚怕查。” “第三,你们都是女人。还说有纪律。可见是上头还有管你们的人。用女人的,我只听过星火军。” 谢婉清上下打量那妇人,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巧? 那妇人仔仔细细看了徐韫好几眼,乐了:“那你打算咋办?要去告发我们?还是干啥?” 徐韫毫不犹豫,语气坚定:“带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想投奔星火军!” 这话也不知是戳到了对方的什么笑点,那妇人那边的人都笑起来。 那妇人更是道:“你们投奔星火军?为啥?” 她看人还挺准:“你们几个说话就斯斯文文,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是出啥事了?” 旁边有人劝:“邓大娘,万一她们不怀好心呢?要我说,还是绑起来扔在这里。” 被称为邓大娘的那妇人,似乎在犹豫。 徐韫轻声开口:“把我们留在这里,就是让我们去死。不违背你们的纪律吗?还有,你们的敌人应该很快就有援军过来。” 换言之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徐韫又补上一句:“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们绑起来,眼睛蒙上,到了安全地方,再把我们扔下。” 谢婉清有些迟疑: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太……信任对方了? 第8章 震撼 对于从来就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山路的人来说,想要跟上邓大娘她们,简直是酷刑。 徐韫还好,谢婉清和红玉完全是凭着害怕被野兽吃了的恐惧在支撑。 单看两人满头是汗,脸色惨白的样子,就知道两人不好过。 就连徐韫,脚底上也早就磨起了泡,双腿沉重,还口干舌燥,连说话都快腾不出力气了。 可她还是喘着气低声鼓励谢婉清和红玉:“阿娘,红玉,坚持住。” 红玉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但想到狼嚎声,又不得不咬着牙往前走,同时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阿韫,她们真的不会杀我们吗?” 对于这件事情,谢婉清看得很明白,她艰难挪动双腿:“要杀早就杀了,不用等现在。” 徐韫听见这话,笑了笑:“阿娘说得对。不过,如果通不过考验,被扔在这里也是很可能的。” 没错,就是考验。 听到她说要去投奔星火军的时候,这场考验就开始了。 如果她们跟不上,那邓大娘绝对不会把她们带到星火军跟前的。 这几句话说完,徐韫她们三个就没有再多说一句,都埋头继续苦走——没办法,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体力! 太阳已经到了最高空。 不过山林里倒不那么热和晒。 徐韫是第一个没撑住的。 她就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就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等意识清醒,就已经在独轮车上躺着了。 队伍里多了许多生面孔,有男有女,不过女性居多,男子也多为双鬓斑白的老人。 见徐韫醒了,谢婉清喜得红了眼眶:“阿韫,可不敢再吓唬阿娘了。” 刚才徐韫“噗通”一声倒地上,吓得谢婉清差点晕过去。 邓大娘过来看了看,气得跺脚:“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虚成这样?快快快,抬到树荫底下,灌点糖水!” 这会儿见徐韫醒了,邓大娘还虎着脸过来训斥一回:“长嘴不知道说话的?撑不住了还要硬撑?也不怕真死了。” 徐韫笑着道谢:“多谢您。” 刚才还板着脸的邓大娘这会儿就有点绷不住了,砸了咂嘴,半晌“哎”了一声,反而不说话了,转头去跟谢婉清说:“你们两人也去车上坐着吧。别回头又倒了!” 就这么着,徐韫她们三人跟着邓大娘一行,在山林又走了整整五天,饿了吃干馍,渴了喝泉水,这才看到了村庄和人烟。 看见人的时候,谢婉清和红玉都有点激动——连日来除了赶路,她们也一直在担惊受怕。 这村子显然是邓大娘她们的地盘。 刚一出了林子,就有人欢呼着过来接她们,其中许多半大的孩子。 还有人跑回去报信,一面跑一面喊:“邓大娘回来啦!邓大娘回来啦!” 邓大娘也喜气洋洋,先是安排了她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把这些粮食和盐称一下,然后送信喊他们来搬。然后就都回家歇着!歇三天,咱们再出发!” 徐韫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些麻布口袋里,果然是粮食和盐。 邓大娘紧接着就看向了徐韫她们三人:“你们跟我来。” 徐韫她们三人对视了一眼,跟着邓大娘去了。 邓大娘带她们来到村里一处屋子里,屋子里已经有饭菜香气,年轻的妇人从屋里迎出来:“阿娘——” 她脸上笑容在看见徐韫她们三人时变成了惊讶:“她们是——” 一个三四岁小童从屋里跑出来,径直扑向邓大娘:“阿婆~” 邓大娘一把抱起小童,狠狠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铁牛想没想阿婆!” 亲完了才想起跟年轻妇人介绍:“老大媳妇,她们是我路上捡的。你多煮点饭!” 转头又跟徐韫她们笑:“这是我家老大的媳妇儿!你们喊她一声花娘就行。” 花娘腼腆朝着三人一笑。 谢婉清她们连忙跟花娘打招呼,连说麻烦了。 花娘一面说不麻烦,一面为难看向邓大娘:“娘,米不多了。” 邓大娘脸色顿时尴尬。 徐韫连忙道:“我们带了一点钱,就是还得劳烦您去买。” 谢婉清也连忙笑道:“我们吃什么都行。” 邓大娘瞪了一眼花娘:“还不快去做饭!再蒸个鸡蛋!” 这年头,这世道,家里来客人,蒸个鸡蛋就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谢婉清和红玉还不知世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徐韫却知道的,听闻此言,还有点惊讶,也连忙谢绝:“不用不用,留给你家小娃娃吃。” 她们本来就不算什么客人,花娘更是明摆着不舍得招待她们,她们自己还不识趣,就是惹人厌烦了。 邓大娘不耐烦摆手:“你们那样,比我家铁牛还弱了。再说了,不是要给钱!” 徐韫噎了片刻,随后再次诚恳道谢。 邓大娘摆摆手,走了。 花娘虽然不舍得,可婆母发了话,却也只能招待。就是对上徐韫她们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温柔和气了,但也不至于看不过去。 谢婉清有些不安,徐韫拉住了她:“阿娘,我刚病愈,红玉伤还没好,咱们需要养身体。” 邓大娘也是看出这个,才如此吩咐儿媳的。这份好意和恩情,记在心里,将来找机会报答就是。但没有必要一味拒绝,拿自己身体苦熬。伤了根本,将来容易死的早。 谢婉清听徐韫这样说,纵不好意思,也没有再坚持什么,只是一挽袖子:“那我去帮帮忙。” 糙米饭,煮空心菜,一碗蒸鸡蛋,就是一顿极体面的饭。 吃饭时候,邓大娘给孙子舀了两勺蛋羹,就让花娘下去给孙子喂饭,自己一勺也没吃。 谢婉清和她推让两句,邓大娘就不耐烦把眼睛一瞪:“我说你们这些斯文人就是麻烦!你女儿脸都白成那样了,还跟我让啥让?” 虽然被夫家苛待,但谢婉清还真没和这样的人相处过,一时手足无措。 徐韫拿起勺子,将鸡蛋羹分了,笑盈盈朝着邓大娘道谢:“多谢邓大娘子,我阿娘就是不好意思。” 邓大娘看着谢婉清那样,也没说啥,摆摆手:“吃饭吃饭!” 说完就大口扒饭,那是一点也不讲究,完全就只图一个快。 等她吃完了,看着谢婉清斯斯文文那样,想说点啥,但硬生生忍住了:“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办。你们吃完了,让花娘带你们睡觉!” 徐韫应一声,邓大娘就风风火火走了,走出门就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么吃,吃得饱才怪!怪不得看着一阵风都要吹倒了!” 语气倒没有什么鄙夷,就是恨铁不成钢。 虽然邓大娘声音很小,但徐韫耳力好,还是听到了。 吃过饭,花娘带她们进了房间,让她们三人休息,然后就忙活去了。 也是直到这会儿,红玉和谢婉清才有了精力,问徐韫:“他们真会带我们找到星火军吗?” 第9章 计划 听见红玉这话,徐韫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带我们去?我们身份不明。他们肯定怕我们是奸细。” 谢婉清和红玉齐刷刷愣住,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用说出来,她们想说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写到了脸上:那为啥要这么千辛万苦跟上来啊! 徐韫和她们仔细分析:“当时如果不跟着她们走,她们也不会放我们走。要么就把我们绑起来扔到哪里,要么就强迫我们跟着走。那样的话,他们永远不会有信任我们的一天。” 顿了顿,她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眼皮都要黏上了,好似有千斤重一样,在说话,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困倦:“而且,咱们没了马车,进城搞不好还要遇到更大的麻烦,徐家那边……万一找我们呢?现在到了这里,至少暂时是安全的,睡会儿吧。” 说完这话,徐韫就真放任自己把眼睛闭上,瞬间陷入黑暗。 没办法,吃饱了,在本来就累得要死的份上,真的很困倦。 谢婉清忧心忡忡,红玉却把徐韫的话听进去:“大娘子,睡吧。小娘子说没事,肯定就没事!” 那语气,分明就对徐韫有了盲目的信心。 谢婉清最后也睡着了。 三人一直到半夜才睡醒。 还是徐韫下来喝水,不小心把两人给弄醒的——这一路走过来,谁不是咬着牙苦苦支撑呢?现在一躺下,还真就有点起不来的味道。 喝了水,三人都清醒了。 谢婉清压低声音:“要不咱们偷偷跑了吧!” 徐韫被这个馊主意惊到:“人生地不熟,往哪里跑?咱们不仅不能跑,还要留下来帮忙!等熟悉些,世道好些,再请邓大娘出面,帮咱们找个信得过的车夫,送咱们去永兴城。” 永兴城,星火军定都的城。 那里也是最安全的,机会最多的地方! 但现在永兴城还没打下来,所以暂时去不了。 徐韫这么有条有理,谢婉清和红玉顿时放心了。两人都没意识到,她们对徐韫的依赖,是越来越强。 第二日一大早,徐韫就找到了邓大娘:“邓大娘子,我们也想帮忙。” 邓大娘定定看着徐韫,半天没说话。 徐韫温声道:“我们是真心想帮忙。您若怕我们是奸细,就挑不重要的活派给我们。” 邓大娘想了想:“你跟我交个实话,你们到底想干啥?看你们也不是普通人,怎么家里就放心让你们自己出门了?” 徐韫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借口和谎话。 但对上邓大娘的眼睛,她说了实话:“我爹不喜欢我是个女儿,要把我卖了,我娘舍不得,就带着我们跑出来。听说星火军用女人,我们觉得,这边才有我们的活路。邓大娘子,我想好好地活。” 徐韫的眼睛明亮,干净。 邓大娘当时就忍不住想:这么干净一双眼睛,能有啥坏心思呢?能是啥坏人呢? 她叹一口气:“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不敢信你。我也不能把你们送去星火军里头,说实话,我也没那能耐。你看到了,我们其实也不是这边的人,我们这些女人,跟着星火军走,能帮上忙就帮,帮不上,咱们就种地。” “你们三个,实在也不像种地的啊。”邓大娘脱口而出,且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徐韫:所以这才是不想留下我们的原因吧!! 不过徐韫也没打算种地。她重生一次,怎么能不抓住机遇?! 徐韫笑看住邓大娘,声音柔和:“星火军是不是缺粮食?我知道哪里有粮食。不过,我想和他们做一笔生意。” 邓大娘看着徐韫那双仍旧干净明亮的眼睛,总觉得现在和刚才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的。 她甚至很想问一句:你娘知道你是这样的女儿吗? 不过邓大娘还是知道什么事儿重要的,她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传话,成不成就不知道了。” 徐韫点点头:“行,您帮我问问。对了,这些事情我娘不知道,您能不告诉她吗?” 邓大娘就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说完这些,徐韫再一次说起原本的话题:“邓大娘子,给我们派些活吧。我们在这里住着,总不能天天闲着。而且,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们就算出钱,别人也不会乐意的。” 这个“别人”,单指他们家大儿媳妇花娘。 吃了一顿饭,花娘的脸色已经可以说很不好看了。 邓大娘显然听懂了徐韫话里的意思。 但是这个请求,很让她为难:“那你能做点啥?” 去买粮食这些事情,肯定不可能让她们去的。 徐韫早就准备:“我阿娘和红玉都会织布和女红。我虽不会织布女红,但我什么都能做。下地也行。” 邓大娘犹豫了一下,最后道:“那让你娘和红玉去帮忙做夏衣。你……” 看着徐韫那小身板,想起徐韫一言不发直接倒下的样子,邓大娘心里多少有点儿心有余悸,停顿很久后才道:“你跟在我身边打下手吧。” 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怕她们搞什么小动作。 徐韫也明白邓大娘的意思,毫不犹豫答应了。 红玉和谢婉清听说帮忙做针线,换饭吃,两人都是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带出来的钱有限,花一个就少一个。能做活换饭,多好的事! 邓大娘亲自将两人带过去,又让人带带她们——说是带,其实还是监视更多。 交代完了这个,邓大娘就带着徐韫去了库房。 库房里的人看见邓大娘,都有几分恭敬的味道,更让邓大娘核对账目。 对于徐韫这个生面孔,她们好奇地打量,却都不多问。显然都知道徐韫的来历了。 邓大娘点了一遍粮食,又看了一下账目:“不错不错,这次比上次多买到了四百斤。不枉跑这么远。” 徐韫跟在旁边,也扫了一眼。 然后就发现,邓大娘点的数目和账本上的数目……差了二百斤。 再看一眼那账房的自然表情,徐韫明白了:邓大娘不识字,然后……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徐韫在莫管闲事和当场揭发两个选择里,略微犹豫了片刻。 第11章 县城来人 县城来人的时候,是吃过早饭没多久。 来的是一小队运粮兵。 同时还捎来了几封信,是家书。 那队运粮兵见到邓大娘的时候,就立刻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过来,态度也格外恭敬:“这是程小将军送回来的家书。” 邓大娘喜笑颜开,手伸出来,先是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手,这才格外珍惜地接过来,嘴里更是连连说:“好,好,好。” 徐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过邓大娘也没着急看,反而是把那封信郑重放进了怀中,紧接着就和运粮兵说起了正事儿:“这次买到的粮食和盐都在库房里了,你们和谭账房对账就行。另外还做了五十件衣裳,也可以一起拿走。” 运粮兵那个领头的队长连忙道谢:“辛苦邓大娘了。这个月,邓大娘这边又是第一!邓大娘办事一等一的能干,怪不得能养出程小将军这样厉害的人。” 邓大娘摆摆手,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后头去:“这算个啥?至于二郎,毛头小子一个,就是运气好点!” 一番客套之后,运粮兵去交接粮食。 邓大娘也跟着去看了,然后就被徐韫发现了一个事情。 预料之中的发现账目对不上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管是运粮兵队长,还是谭账房,两人的神色都很自然。 如果不是早就看到了账本上的数目,这会儿徐韫光看他们的反应,是绝对猜不出其中还有贪污的事情的。 徐韫目光从两人脸上一滑而过,随后一眼也没有再多看。 不过,她确定自己之前没有戳破这个事情是对的。 人家是联起手来干这个事情的。她忽然撞破,只怕会被灭口…… 等交接完毕,邓大娘亲自送运粮兵到村口,徐韫冷眼看着,发现这些人真是胆子大极了。 运粮兵一走,邓大娘就转回头去找谭账房。 却见谭账房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都是请谭账房帮忙看家书的。 也许是有所求,不管是谁,对谭账房的态度都很恭敬客气。 谭账房在一众村妇里,地位超然。 邓大娘乐呵呵说了几句,谭账房还主动问要不要帮忙念信。 徐韫心中一紧:自己会认字这个事情让谭账房知道了,谭账房可能就觉察自己发现他贪污的事情了。 所以,徐韫干脆主动开口:“邓大娘还有事儿要忙。我娘刚才有事儿想找邓大娘。” 她看向邓大娘。 邓大娘和徐韫对视了一眼,乐呵呵一摆手:“等忙完我再喊上我儿媳一起过来听。” 从谭账房那儿出来,邓大娘便看向了徐韫。 徐韫轻声道:“人太多了,我们不如回家,我帮您念信。” 邓大娘没说什么,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很快就回了家。 花娘也从别人嘴里听说了家书的事,听见门响,就立刻迎出来:“阿娘,是大郎还是二郎的信?” 她满脸期待。 邓大娘看着大儿媳这样,知道她是想丈夫呢,语气当场软和三分:“是二郎。大郎估计最近忙。” 可听见这话,花娘脸上的期待和笑容还是慢慢变成了失落,就连肩膀都垂下去,她低着头应一声:“那我接着去做针线了。” 邓大娘叹了一口气,可也没办法。 随后,邓大娘转头看住徐韫,目光还有点锐利:“现在可以说了?” 情绪转变就……很快。 徐韫拉着邓大娘回了屋,问邓大娘:“邓大娘,你不会认字吧。” 邓大娘本来表情挺严肃,听见这话,一愣,“咋了?” 显然不太明白这个话题代表了什么。 徐韫往茶杯里倒一点水,又伸出食指来沾取一点茶水,轻声道:“那我来教你认字吧。别的不用认,就先从计数认起。” 说实话,徐韫没给人当过老师。 但此时她平静里甚至带着一丝丝冷的语调,徐徐道来,却让人很容易就跟着她的话走。 邓大娘看着徐韫用茶水写下第一个挺复杂的字,看了半天,忽然神色就凝重起来,她甚至一下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徐韫:“谭账房有问题?!” 徐韫没想到邓大娘这么敏感。 虽然邓大娘不认识字,性格也是爽利得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可真是粗中有细。 本来,徐韫是想教会了邓大娘自己认字,然后让邓大娘自己看出账本有问题,可才刚起了头,邓大娘自己就想到关键了。 既然如此,徐韫也没隐瞒:“我看到账本上的数目,和谭账房说的数目不一样。但我毕竟没仔细看,不能肯定。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教您认字,您自己看。” 邓大娘气笑了,一巴掌拍在桌上,瞪徐韫:“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玩这个?咋的?怕我怀疑你?” 徐韫但笑不语,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邓大娘指着徐韫,气得半晌都说不出来一个字。最后一跺脚:“哎呀你人不多大,心眼倒是多得跟马蜂窝一样!” 对于这个比喻,徐韫表示还好,甚至欣然接受:“出门在外,心眼多一点好。那您学不学?” 邓大娘咬牙切齿:“学!我去给你找纸和笔,你给我写下来!我就不信我认不下来!” 那副语气,不像是学认字,倒像是要豁出去老命。 徐韫忽然有点怀疑:总不至于学不会吧?几个字……而已? 不过,提起纸笔,徐韫倒是心中一动,想起了图书馆来。 图书馆每天早晨都会催一下她,只是她无视了。 如果有纸笔的话…… 徐韫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攒一攒积分了? 上次那个一次性的用途,还是挺好用的。而且没有图书馆,她那天还真未必能救谢婉清。 徐韫自认为自己还是很知恩图报的。 因此徐韫露出个温和笑容:“邓大娘,纸笔的话能多给我点吗?我还可以帮你写回信。” 然而此时邓大娘已经皱眉思考谭账房的事情了,非但没留意到这个话,还忽然目光炯炯盯住徐韫,问了一句:“数目对不上,那为啥他们还把粮食接走了——” 话还没说完,邓大娘自己停住了,转而是一股怒火冲上了天灵盖! 第15章 好处 这样一说,邓大娘就深深地看了一眼徐韫。 徐韫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 但是等她要细细分辨的时候,邓大娘的目光就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徐韫微微蹙眉,总觉得自己不是错觉。 她试探问一句:“怎么,这个法子不妥吗?” 邓大娘却乐呵呵一拍大腿:“妥!太妥了!你咋能这么了解二郎!” 徐韫明白为啥刚才那眼神不对了——大约是觉得她太精准把握住了这个二郎的命脉,给惊到了。 于是徐韫道:“但凡看过二郎信的,都能了解二郎。” 那纸上明明白白写着呢! 邓大娘发出了深深地感叹:“还是念过书好啊!念书好!” 第二日,邓大娘就将买粮食的事情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带头。自己留下来,等徐韫做好了真账本,就带着徐韫去县城了。 说是去买点东西,送封信。 谢婉清有些担忧,却被徐韫按住:“邓大娘要有歹心,不会等到现在。而且现在,也是咱们的机会。” 比起自己赶路,徐韫觉得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邓大娘就是那棵大树! 谢婉清还是叮嘱一句:“出门在外,千万小心。” 徐韫应一声。 去往县城,需得走十几里的路。 路上邓大娘没有什么心思和徐韫说话,神色都是凝重的。 徐韫进城之前,轻声说了句:“要是有药铺,咱们再去买一贴药。做个样子。” 这样谭账房的病故就更显得合理了。 邓大娘连连点头:“对对对。” 不知为何,自从谭账房这个事情之后,邓大娘看徐韫的目光就开始格外温和,也开始对徐韫格外信任。 时逢乱世,即便是在星火军的管辖之下,各处也是有些萧条破败的样子。 路上行人都不多。 县城里,兵丁甚至比行人都要多一点。 徐韫悄悄打量,发现街面上铺子也是十不存一,大多数都紧闭着门,还开着的寥寥无几。 邓大娘解释道:“之前打仗,男人基本都被征兵征走了。” “不是咱们,是朝廷。”邓大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基本都死了。” 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上了战场,就只能去当苦力或者前锋军。 说得好听的是前锋军,说难听一点就是送死的! 徐韫听了这话,心头也有些黯然,再看过去,也更有感慨。 邓大娘先带徐韫去了药铺。 徐韫就写了一个方子让邓大娘去抓药,另外自己则是去找掌柜,买了一点成药。 原本她们是有准备的,可都遗落在马车上了。 所以还要重新准备一些。 结果没想到,成药贵得离谱。掌柜报完价格,客客气气问:“客人还买吗?” 徐韫摸了摸袖子里的钱袋子,咬咬牙摸出一粒金珠来,给了掌柜:“您看着配,风寒的,普通伤药都要。” 掌柜摇头:“外伤药都没有。风寒的有。” 徐韫点头:“只有风寒的也行!” 掌柜的就给徐韫配了十几粒丸药。用纸一包,藏在身上倒也不显眼。 邓大娘也抓好药了,提着草纸包的药,看了一眼徐韫。 徐韫坦然把药收起来,一点没因为邓大娘看破她的利用而不好意思。 邓大娘反而笑了,摆摆手:“我没多想。” 徐韫这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从药铺出来,邓大娘带着徐韫去了县衙。 县衙如今有两拨人,一拨是管理地方治安的,一拨是负责收集和运送军资的。 邓大娘两边都有熟人。 看见那个收粮兵队长的时候,徐韫下意识看了一眼邓大娘的后腰。 没看见那一把刀,徐韫放了心。 那队长笑着迎上来打招呼,邓大娘也笑着应对。 徐韫在旁边看着,又对邓大娘佩服一点。 邓大娘一面说话一面晃了好几次手里的药包。 那队长不得不注意到,客套地问了句:“这是谁病了?” 邓大娘点头,愁眉苦脸:“是谭账房。谭账房也不知是不是吹了风,说是头疼,人晕。我给他买点药回去,只盼着他早点好。不然,离了他,我们咋办?” 那队长一听是谭账房,脸上多了几分关切,少了几分敷衍,认真问了两句,还说回头得空去看看。 邓大娘一点异常都没有地应了。 这边寒暄完,邓大娘就去了另外一边。 这次找的是县衙的周县丞,如今没有县令,县丞便是最大的官。 不过他是本地人,倒是没什么架子。 周县丞看见邓大娘也和颜悦色的:“邓大娘子来了?是有事儿还是来买东西的?” 邓大娘主动说起了谭账房:“谭账房病了,瞧着有点不好,我来跟您说一声。另外,还有一件别的事儿。” “他家里人也不在这边……”周县丞皱眉思索片刻,最终也只道:“我写封信给他的家里,让他们尽快来人。只是还得托付给你们照顾。” 周县丞说着这话,倒也没有特别多的担心,只是有些感慨。 相反的,周县丞的目光一直落在徐韫身上。 说完了谭账房的事情,他顺势说起了徐韫:“这位小娘子是?瞧着竟有几分面熟。” 徐韫一愣,下意识也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么一个人。 但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便主动开口:“周县丞许是见过相似之人。但我应当是没见过周县丞的。” 邓大娘也开了口:“说来这孩子也是命苦,她们一家逃难路上遇到了路匪,家里还死了一个人,她们娘俩跑出来,要不是遇到我们,只怕她们两也得死。” 简单介绍一下来历后,邓大娘又道:“她们既然在这边落了脚,还请您给开个户头吧。” 徐韫一听这话,直接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又惊又喜又紧张! 惊的是,邓大娘怎么会这么帮自己。 喜的是这事儿要真成了,她和谢婉清就更安全了!还省了很多事! 紧张的是:能成吗? 周县丞打量了一下徐韫。 徐韫握紧了手指,诚恳行礼:“劳烦周县丞了。” 倒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周县丞看着,忽然问了句:“听你的口音,并不是本地人,你祖籍何处?在何处长大?和陈郡谢氏有什么关系?” 第16章 什么关系 这一刻,徐韫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说实话:“家母和陈郡谢氏有些亲缘,我长得比较随母。” 陈郡谢氏,天下闻名。 周县丞扬起眉头,便要再问。 徐韫不等他问,便主动开口:“不过,已经是非常旁支的血缘,即便我们回到陈郡谢氏,也并不会得到多少庇护。” “我们既然跟着邓大娘子过来,就不会再离开。更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世家大族为何名声那么大?为何被世人忌惮? 无他,一个是族人团结,一个是族中底蕴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外人根本不能撼动。 世家大族的人,通常也以自己的出身而骄傲。 像徐韫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周县丞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曾有一位好友便出自陈郡谢氏,可惜后头立场不同,不再联系。你长得有几分像他,我引他为知己,故而看你也有几分亲切。” 他笑了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咱们这边没有那么多顾虑,只不过祖籍何处要写在户籍上,才多问一句。” 周县丞又看一眼邓大娘:“而且有邓大娘给你做保,我自是信得过。” 说完,周县丞便让人拿户籍册子来,亲自给徐韫写。 还问徐韫户主是谁? 徐韫下意识道:“写我。” 周县丞问过韫是哪个韫后,便写上了徐韫二字。 户籍一式两份,一份收藏在官府,一份发放给户主。 薄薄的纸上,户主徐韫,底下还有谢婉清和徐红玉两个名字。 还有官府的红印章。 徐韫接过这一张薄薄的,看起来甚至有点劣质的纸,有点恍惚。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这张纸有千斤重,她几乎要捧不住。 她甚至眼眶也有点发酸。 邓大娘乐呵呵道:“阿韫以后可要好好养家。户主可不好当。以后每年还要交税哪。” 周县丞也笑道:“正是,咱们现在虽然不拘男女都可以立户,但也是男女要交的税是一样的。你们家三口人,以后光是丁税,都要交不少。” 看着周县丞和邓大娘的笑容,徐韫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上当了? 好像这个户籍吧,的确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艰难。 周县丞又补上一句:“不巧,现在马上就要到这上半年丁税的时候了。” 徐韫看着周县丞的笑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本来还酸涩的眼眶,瞬间就恢复了。 她保持微笑,平静表态:“多谢周县丞提醒。” 徐韫现在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讲话。 尤其是问清楚了丁税数目后。 不过,她也没来得及多想这个事情,因为她得挣钱。 徐韫问周县丞:“咱们现在缺粮食对吧?我如果能找到粮食,官府能给我何许嘉奖?” 本来她是打算无偿供给,换个好名声的。 但现在…… 做人果然还是要实际点。钱拿在手上比较实在,作为一家之主,她还要养家糊口哪! 这回愣住的,就该是周县丞了。 周县丞甚至还起身去把门关上了!还凑过来压低声音:“徐小娘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他眼睛里放出光芒来,甚至忍不住搓了搓手:“有多少粮食?远不远?” 徐韫看着眼前和刚才儒雅斯文模样大相径庭的周县丞,一时震撼。 然后她微微笑了,一个问题也不回答,重复了一遍:“不知我能得到何许嘉奖?” 周县丞深吸一口气,便要开口。 邓大娘先张嘴:“我说周县丞,阿韫看着就是精明的,你还是少说点骗人的话。” 周县丞的话噎在嘴边,怪尴尬。 徐韫也微笑:“周县丞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要知不是要交税了,我说不定都想不起来这事。” 周县丞一扫尴尬,又开始眼睛发光:“不知阿韫是否还能想起更多?” “那就看周县丞能让我想起多少了。”徐韫笑容不改。 邓大娘子在旁边看得着急:“你们俩就不能直接点?拐弯抹角干啥啊?” 徐韫和周县丞:…… 周县丞也算是看出来了,徐韫绝不是好忽悠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他便只能叹了一口气,道:“若能超过一万斤粮食,便可免去你们三年丁税。若超过的部分——” 徐韫轻声道:“超过的部分,不如给我拨一点粮食,一千斤我要十斤即可。若超出一万,我便得一百斤。” 周县丞没想到比自己想得还要得少些,一时之间又深深看了徐韫一眼。 徐韫恢复成乖巧的样子,冲着周县丞行礼:“我们只是想要生存下去罢了。以后还请周县丞多多照拂。” 这个要求不过分,毕竟就算徐韫不提,周县丞也打算这么做的。 这会儿徐韫提,他便温声道:“听你的意思,也有个几万斤粮食,这不是小数目,我会向上头如实禀告的。” 说不得还能给徐韫争取点别的好处。 徐韫又是深深一拜。 周县丞摆摆手,压低声音,略有点急切:“你快快说说,粮食在何处?” 徐韫便说了地名:“不知周县丞可听说过鹿灵山?” 鹿灵山,离安庆城不过数百里。 是一座极大的山脉。 鹿灵山里据说有一头浑身雪白的神鹿,是山神所化,庇护山林。 因此,这座山就被称之为鹿灵山。 不过鹿灵山太过奇峻,山林里野兽众多,所以寻常人轻易不敢进去。 而之所以那里有粮食……全是因为石头军。 石头军就是破了汝阳城的那一拨山匪加流寇组成的军队。 鹿灵山就是石头军的大本营。 他们以抢养战,囤积了许多财富。 其中,汝阳城里抢粮仓抢到的粮食就有将近十万斤。 更不说石头军劫掠其他地方存下的粮食。 徐韫只说了粮食,没提石头军的兵器。 这些东西,就当成是添头送给星火军这边。如此一来,对她们三人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提起鹿灵山,周县丞还真知道。 周县丞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后才道:“鹿灵山里,谁藏了粮食?” 第18章 亲近 邓大娘之前并没有特定的怀疑对象。 谭账房是周县丞介绍进来直接分配的。 所以,邓大娘也害怕周县丞也有参与,故意试探了下。 但现在看周县丞的反应…… 徐韫也觉得不像周县丞。 但她见过太多虚伪之人,所以轻声道:“在二郎的人回来之前,对谁也不可轻信。” 邓大娘想到谭账房那只装满了财富的大箱子,心中一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咱们现在,要装作什么都不知。” 如今信也寄出,药也买了,徐韫和邓大娘就准备回去了。 只不过一大早出门,如今已经将近中午,一直就没歇着,两人都是又渴又饿。 邓大娘和徐韫都没带干粮,只每人带了一竹筒的水,因此邓大娘想了想:“去买点吃的吧。” 一面说着这个话,邓大娘一面看了看徐韫的小身板,不无遗憾地想:徐小娘子什么都好,就是个子不太高,人也不壮。 不过想想徐韫会读书认字,邓大娘心头又释然了:读书人嘛,身体是不太好。都用来长脑子了。 邓大娘买了四个油饼。 说是油饼,其实就是锅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防止面饼粘锅焦糊而已。不过油少,面却用得扎实。又是发过的,看起来更厚实。 一张饼比徐韫脸都大。 当然,也着实不便宜。 如今适逢乱世,粮食更是金贵的东西,至少比平时贵了三倍。 邓大娘也有点心疼,但仍咬咬牙买了。 还买的最好的。 徐韫也想买两张带回去给谢婉清和红玉吃,但被邓大娘拦住了:“咱们两个吃一张,剩下的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徐韫一愣:这是算上了自家三人? 邓大娘撕开一张饼,很公平的一人一半。 徐韫下意识推辞:“不用不用,我再买——” 太贵重了。 尤其是邓大娘一家平日多节省,她是看得出来的。 邓大娘把饼强行塞进徐韫手里,自己狠狠咬了一大口面饼,嚼了几下感觉油香和面香混合在嘴里,忍不住眉目都舒展开来,惬意地笑了:“平时是平时,该省的时候省。别学花娘,忒小气,看着就让人糟心。” “一个月也不来一回,回去总要给铁牛带口好吃的。哄哄娃儿高兴。” “而且,平时省,那是省给前头战士们的。现在,我花自家钱,给自家人吃口好的,咋不行?” “二郎他们去打仗,不就是为了家里人能吃饱穿暖?” “他寄那么多好东西回来,为了啥?” 油饼太香太好吃,邓大娘吃得心满意足。 那架势,徐韫看着都忍不住有点馋了。 天天吃杂粮饭,杂粮面饼,突然看见白面油饼,就算心里再怎么想克制,嘴里的口水都是忍不住往外冒。 最后,徐韫低头也咬了一口。然后就被香得感叹一句:“真好吃。” “多吃点。”邓大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长点肉,你太瘦了。” 徐韫道了谢,心中却盘算回头怎么还回去。 两人吃完了油饼,这才往回赶路。 路上徐韫发现,田地里劳作的人,基本都是老人和女人。几乎没有壮劳力。 她看着看着,心下也有些凄然。 邓大娘或许看出什么来,主动开了口:“以后我喊你阿韫吧?你就喊我一声邓大娘就行,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老这么客气也怪麻烦。” 对于邓大娘释放的善意,徐韫稳稳接住,笑得露出一点白牙:“那再好不过了。我也觉得咱们以后相处时间还多,总这么客气也不好。” “你们母女生活也不容易。”邓大娘感叹一声:“你那个爹,忒不是东西。怎么就把你们扔在道观里了。” 徐韫笑笑,一句话揭过去:“我娘没能生个儿子,也不讨喜。他偏心也正常。” 人心偏了,再有那么几次构陷的事情闹出来,徐三郎就干脆将她们母女送去了道观修心。甚至连谢婉清嫁妆都扣下,打定主意要用吃苦的法子来让谢婉清“明白事理”。 邓大娘听了,往地上“呸”了一口:“这样的人,你将来可别心软,还要孝顺他。” 徐韫看着邓大娘嫉恶如仇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嗯。不孝顺他。以后也不见他了。” 只当爹早就死了就是。 见徐韫听劝,邓大娘神色满意,乐呵呵道:“对对对,就该这样。他不做人,你凭啥孝顺他。你可别听书上那一套,什么父慈子孝的。” 徐韫笑容更加明朗:“书上的道理也不是不管如何都要孝顺父母的。虽人义当父慈子孝,但若父母不慈,子女也不必一味孝顺。” “有书曰:君仁,则臣忠。父慈,则子孝。若君不仁,臣亦不必孝,父不慈,则子亦可不孝。” 邓大娘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书上真这样说?我听他们那些人说——” 徐韫笑着解释:“真这样说。孔子与孟子,都曾说过相似的意思。只不过,后头被人改了许多。父母生怕子女不孝,便只提孝这个字,却不提做父母的也需得慈。做君主的,生怕臣子不忠不义,背叛他自己,便也只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虽笑着,语气却染了几分讥讽:“说来都是私心。” 邓大娘看来像是整个人都被颠覆过一般,但也更加高兴:“书上也这样说,那就太好了。我就说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别人对你不好,你还必须对别人好。那不成傻子了吗?” 徐韫眉眼弯弯:“是,那就成傻子了。” 可惜世上明白人太少,傻子更多。 不过说了这么多,徐韫是对邓大娘更喜爱敬重几分。 两人一路说着话,彼此不仅互相了解不少,也似更添了几分亲近。 回家后,邓大娘将油饼摸出来分,铁牛高兴得不得了,啃着油饼,口水都流到脖子上。 花娘也高兴,不过又有点心疼,邓大娘也没理会。 谢婉清推辞不过,连连道谢,最后脸都有点发红。 红玉悄悄问徐韫:“小娘子,邓大娘子怎么忽然这么大方起来?” 徐韫笑笑:“邓大娘子一直都这么大方,只是以前不熟罢了。” 红玉声音更低了:“我还是觉得,这是她见咱们有用处的缘故。” 第19章 内奸 谭账房被关进了地窖里。 而且地窖就是邓大娘家的地窖。 说白了就是邓大娘不放心,决定亲自看着谭账房。 谭账房倒也挺老实的,虽然垂头丧气,但没有反抗的意思,看见邓大娘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有点儿老鼠看见猫的味,缩着脖子恨不得自己是个鹌鹑。 邓大娘也不为难他,不过也没有再审。 每日甚至吃食都没克扣。 徐韫这头就走马上任,暂代账房一职。 因买粮食的人并没有回来,所以徐韫刚上任,还是挺清闲的。 她抽空默了两本启蒙用的书。成功从系统那里换到了两点积分。 这两点积分着实有些少,徐韫几乎气笑,问图书馆:“这两点积分能换什么?” 图书馆冰冷声音显得格外没有感情:“可以换取初级书的阅读权限。” 这一次,徐韫吸取了教训:“是一次性的,还是永久的?” 图书馆:“宿主兑换的阅读权限为永久,但仅限图书馆范围内阅读,不可借出。” 徐韫抓到了关键词:“所以,图书馆的书是可以借出的?也用积分换?” 图书馆:“当积分总数达到一百,图书馆开启借阅功能,可凭积分借出书籍。三日内归还即可。” 徐韫微微扬眉:“那超过三日呢?” 图书馆:“超过三日会重新扣积分。” 徐韫再问:“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图书馆反问:“宿主想查询什么?” 徐韫沉默片刻:“所有你没说的。” 图书馆:“一共1999条规则,需用时六个时辰,请问宿主是否现在开始?” 徐韫立刻拒绝了。 她又一次清晰感受到图书馆和人的不同。图书馆的死板几乎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变化,死板的存在,她的感受也从新奇变成了无言。 和图书馆但凡说话超过一刻钟,她都感觉自己开始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对方好像是人,但……感觉完全不同。 可这种情况,又莫名让人感觉到安心。 因为死板代表着,对方没有弯弯肠子,没有算计,也不会有背叛。 徐韫转而询问自己现在可以选择阅读的书本有哪些。 下一刻,她就看到那些巨大的高耸入云的书架。 其中,最靠近她的那一座书架前轻薄的云雾散去,从前也看不清楚的书籍名字也看清了。 徐韫挨个儿看过去,发现都是一些没听过的书。 她皱眉,问:“这些书都是做什么的?” 图书馆:“这是启蒙阅读。” 徐韫挨个儿看过去,有些难以抉择,就让图书馆给自己推荐两本。 结果图书馆冷冰冰道:“图书馆不具备推书功能。请宿主自行选择。” 徐韫:…… 最后,她问:“那卖得最多的书是哪两本?” 这一次图书馆回答了:“新华字典,十万个为什么。” 徐韫果断选了这两本书。 书架上这两本书就仿佛被无形的大手从书架上抽出,然后送到徐韫面前。 徐韫先看了新华字典。 一本书刊印数量,必是和需求相关的。书局必须要保证盈利才行。这本书卖最好,肯定是因为很多人都需要。 只不过,书面上“新华字典”四个字,她发现其中有一个字不认识,但她猜是“华”。 在这一刻,她相信了系统说的,这些书都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连用的字都不一样。 徐韫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面前的书。 然后就看到了索引。 花了一点时间和图书馆弄明白索引的意思和用途后,徐韫正式翻开了正文第一页。 然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部书叫“字典”。 沉默了很久之后,徐韫问了一句:“初级书就是启蒙书?” 系统:“初级书适用于4到12岁儿童。” 徐韫:…… 算了,换都换了,看看也无妨。 于是接下来几天,徐韫就利用空闲时间,将《新华字典》给通读了一遍。 读之前,徐韫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读完了,她就发现,自己现在选择这一本书,还真是选对了。其中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对照,就让自己彻底将两种文字给对照关联起来了。 而字典上对于每一个字的解释,应用,更让她受益匪浅。 甚至对于以前读过的书,许多不太理解的地方,也隐隐有了理解。 但最让徐韫惊喜的是,在图书馆内读书,时间并不如外头读书耗费得多! 她问了图书馆,才得知,在图书馆内,时间流速只有外头一半! 这简直让人惊叹! 徐韫简直不敢想,有了这个,自己能用同样的时间,去做多少更多的事! 不过,就在徐韫看完了新华字典后,正准备开始看那厚厚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时,运粮的人回来了。 徐韫一下就忙碌起来。 这一次运粮的队伍,出去了二十五个人,回来只有十三个人。 粮食也不多。 面对这二十个精神萎靡,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的人,徐韫不敢去想她们遇到了什么。 邓大娘脸上却没有意外之色,反而一脸平静,好似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个可能,只道:“其他人先回去歇一歇,吃口热乎饭,香娘你跟我一起清点粮食。” 香娘就是这次带队的大嫂子。 其他人便散了。 香娘疲惫坐下来,看着邓大娘,眼泪就下来了:“差点就被全堵住了。” 邓大娘拍了拍香娘的肩膀,沉声道:“咱们做这件事情第一天就知道,不是每次都能回来的。” 香娘抬手捂住了脸,双肩耸动,泣不成声:“可我觉得,都是我的错。假如我再想周全些——是不是就不会走漏了风声?” 她是真的自责。 损耗将近一半。 钱花了,但粮食却没带回来。 人还死这么多。 邓大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那些没等回家人的人,此时此刻,也在外头低声哭泣了起来。 哭泣声连成一片,如同一张网,拖着人好似要沉入深渊,那种压抑感,根本挣脱不开。 徐韫垂下眼眸,轻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笔。 此时,另一个受伤的小娘子,却不顾自己的伤,冲了进来:“香娘她说谎!她就是内奸!她故意要我们死!” 第20章 责怪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直接把所有人都搞愣了。 不过,最愣的还是香娘,她急切道:“你胡说个啥?” 那小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你!我嫂子都说换条路了!你偏不换!还要走那条老路!” 香娘被这句话说得脸色发白,她垂下头去,眼泪也往下掉。 旁边的人这时候面面相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后又看向了邓大娘。 邓大娘沉着脸,将其他人轰回去:“都回去歇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其他人都轰走了,邓大娘这才看住香娘和那小娘子,让她们把这次出去买粮的经过说一遍。 徐韫也在旁边听着,这一回,才算是知道了她们这群女人有多辛苦才弄回来这些粮食。 其实说是买粮食,倒不如说是拿命去换粮食。 大城池里有粮食,但却限量卖。 所以,她们是几十斤一百斤这样去买回来的。等到了会合的时候再将粮食集中在一起。 这光是这一步,为了买到足够的粮食,一个人至少要去买两次。 而且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否则就有暴露的危险。 基本上城里卖粮食的铺子,她们都要去。 而几乎每一次,都有吃不上饭的人盯上她们这群买粮的女人。 上一次,邓大娘带头,遇到的甚至是一小股的流匪。 而这一次香娘带队,她们更倒霉,遇到的人更多,更团结,几乎将她们围住。 一部分人留下掩护,香娘这才带着人逃了出来。 但代价是那一部分留下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小娘子的嫂嫂就在留下的人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香娘非要走那边!好多人都说上一次刚出了事,这次应该换个地方买粮食,多走点路也不要紧,可她偏偏不肯!” 香娘流着眼泪,垂下头:“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心。” 邓大娘听了半天,也算是明白了。当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香娘,你出门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大意。要换一条路——” 香娘小声解释:“别的地方粮食少,我就是想多买点粮食回去。” 邓大娘看着她那表情,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摆摆手,让那小娘子也先回去,最后就连香娘,也让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邓大娘这才长长叹了一声,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去红了眼眶:“十几条人命啊——” 徐韫也是黯然,不过,她更好奇,到底香娘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她没问出来。 倒是邓大娘像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擦了擦眼睛,主动开了口:“香娘不会是奸细。她男人死得惨,她怎么会去做奸细。” “但她的确是贪心了。”邓大娘又是一声叹:“那条路,不该走的。” 至于背回来的粮食,邓大娘带着徐韫亲自去清点了。 其中好几袋粮食口袋上,徐韫看得清清楚楚,上头有血迹。 这次背回来的粮食,连上一次邓大娘带头背回来的三成都不如。 粮食的成色也不好,不是新粮,是陈粮。 邓大娘皱了眉头,喊来这次去的人:“为啥全是陈粮?” 香娘叹一口气:“不是我们想买陈粮,是只有陈粮了。汝阳城遭了大难,被攻破了城,不少人逃出来,几乎快把粮食买光了。粮食一涨再涨——” 她道:“别说安庆城,麓城,就是再远一点几个城池,如今都挤满了汝阳城里逃出去的人。” “咱们只怕以后很难买到粮食了。” 旁边有人帮腔:“是啊。这次是这样,下次恐怕还会涨。” 徐韫听到汝阳城里逃出去那么多人的时候,就知道估计是自己造的谣起作用了。 虽然大部人不信,可仍旧有许多人逃了出来。 邓大娘很快做了决定:“最近先停了吧。都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第二日,邓大娘又亲自跑了一趟县城。 这一次,徐韫没跟着去。 但邓大娘回来时候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另外几个村里负责买粮的队伍,也是差不多遭遇。出去的人多半都没回来。 徐韫一听这话,皱了眉头:“不应该啊。” 她们这头是香娘贪心了。 那其他几波呢? 邓大娘脸色难看:“只怕是真出了内奸。” 徐韫的心紧了,感觉星火军这边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定—— “不用怕,应当是为了钱。”邓大娘子宽慰徐韫一句:“村里都是女人,也没钱财,不会招来危险的。” 徐韫“嗯”了一声,却难以放心。 晚上时候,邓大娘当着一大家子说了这件事:“如果真有什么事,你们就往地窖躲。” 正说着话呢,好几个人过来找邓大娘。 把邓大娘单独叫走了。 不多时,邓大娘的大嗓门就在门外响起来:“你们咋想的?谁说的这话?!徐小娘子怎么和外头联系?你们是看见了咋的?” 徐韫三人听了这一耳朵,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脸色不好看。 她们作为外来人,在这个当口被怀疑了。 其他人说啥,徐韫她们听不见,但邓大娘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什么就是她们了?你们有证据?” 不知道又说了啥,邓大娘的声音有些发怒:“赶走?!她们孤儿寡母的,让她们上哪里去?!亏你们想得出来!” 随后,邓大娘阴沉着脸回来了。 徐韫她们三个识趣地回了自己屋。 她们一走,花娘就压低声音问:“娘,咋了?” 邓大娘简单说两句:“死这么多人,她们心里不甘心,就疑神疑鬼,现在怀疑到到阿韫她们身上了。要赶走她们。” 花娘“啊”了一声:“这咋可能?她们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咋可能搞鬼?” “最后扯到霉运上了。非要说霉运就是她们带来的。”邓大娘一脸的没好气:“真是没怪的了。” 花娘一时也无言。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徐韫就主动跟邓大娘和花娘提出了辞行。 邓大娘问她们:“你们打算去哪里?” 徐韫摇头:“还没想好,不过再待下去,肯定会惹出事来的。” 邓大娘就算护着她们,但总有邓大娘不在的时候。 这些人失了亲人,心里不知多恨。 邓大娘竟连个犹豫的功夫都没有:“那行,你还跟着我们,咱去县城里住,等二郎。” 第21章 阴谋 徐韫一愣,还真没想到邓大娘竟也要走。 这么一愣的功夫,邓大娘“哈哈”大笑两声:“可不是为了你,而是我在这边本来就是为了运粮。再说了,这里偏僻,谭账房的事情出来,我心里也不得劲。二郎这些宝贝,我放在哪也不放心。还是去县城里,那安全!” 她这样说,徐韫也忍不住一笑。 不管邓大娘承认不承认,徐韫还是轻声道了谢。 邓大娘一摆手。 不过,她们虽决定要走,但谭账房的去留却是个问题。 最后,邓大娘喊来了村里的人商量:“原本我打算扣着人,直到事情查清楚。不过现在,我要去县城里,你们看谭账房怎么处置?” 村里剩下的人其实不多。 也就还剩下四五十人。 放眼望去,小孩和老人还占了一半。 人人脸上都是悲伤和惶然不安。 听说邓大娘要走,她们更是激动起来,甚至有人质问:“邓大娘,你要抛下我们?” 一时之间,还真有那么几分群情激奋的味道。 邓大娘叹一口气:“不是抛下你们,我本来就是过来运粮的,如今这个事情停了,我留在这边也没用。就是其他几个原本跟我过来的人,也要走的。指不定啥时候就要用人,我们也要准备着。” 众人这才想起,邓大娘其实并不是本村人。她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运粮而已。 只是邓大娘太能干,不知不觉就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这才有了被抛下的感觉。 邓大娘再问:“谭账房怎么处置?” 就有人道:“邓大娘你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听你的!” 邓大娘也没犹豫,就让村民们仍旧养着谭账房,对外则宣称谭账房病故。等什么时候她要用人了,再把人带走。 如此一来,事情也算定下。 当天下午,邓大娘就带着人离开了村里。 县城里如今也有许多空房子,随便收拾收拾就能住。 这些房子,多数都是乡绅捐出来的,少数是主人家一家都遭了难,然后县衙这边就收了回来使用。 徐韫仍旧和邓大娘她们娘三在一处。 这让徐韫又安心许多。 只是如今不干活了,徐韫三人彻底没了进项,只能拿出钱来买吃的,贵就不说了,还惹眼。 接下来几日,徐韫虽然不着急,但红玉和谢婉清都有一点数着日子过的味道。 即便徐韫宽慰了好几次,也不管用。 直到这日,邓大娘一脸喜色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阿韫,你上次提的事情有着落了!明日就有人带兵过来!” 徐韫闻言,心头一松,也忍不住翘起嘴角:“那就太好了。” “如今正征人呢,只要身体健壮,能背粮食,跟着跑一趟,一天给二斤粮!”邓大娘乐呵呵地:“我已报名了。到时候也跟着去。” 徐韫看一眼邓大娘的身板,又看了看自己的身板,打消了报名的念头。 她们家三个,没有一个能去挣这二斤粮的。 说完这个好消息,邓大娘又开始惆怅:“就是不知道二郎什么时候回信。” 徐韫算了算时间,觉得应该也快了。 邓大娘喜滋滋地抓着徐韫胳膊拍了又拍:“阿韫,到时候你就在家里等着。如果二郎有信回来,你直接拆开看。给花娘念一念就行!” 对于邓大娘的信任,徐韫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第二日,县城大门敞开,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直奔县衙。 大概也就是四十多人,人人一匹骏马,铠甲铮亮,气势惊人。 徐韫这几日摆了个书信摊子在街上,听见马蹄声,下意识抬头一看,就看了个正着。 尤其是领头那个,一匹黝黑骏马,毛色发亮,马上的将军看着还十分年轻,即便穿着铠甲,也是宽肩窄腰,透出一股年轻人特有的精气神来。 徐韫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心中猜测大概他们就是邓大娘说的,负责这次奇袭鹿灵山的将军。 一群将士呼啸而过。 只余下带起的尘土飞扬了半天。 徐韫用袖子掩住口鼻,等尘土落下去了,这才敢大口呼吸——城里不许纵马还是有必要的。 挂心着邓大娘那边的事儿,徐韫也就收了摊子回家等着。 这事儿本来和徐韫也没什么关系。 但没想到,邓大娘却匆匆来喊徐韫:“快快快,跟我去一趟,那将军要问问你。” 徐韫就只好跟着去了。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各种试探和质问,可没想到,跟着邓大娘一路到了县衙,刚进了屋子,邓大娘就瞪圆了眼睛,对着周县丞旁边那年轻的将领喊了一嗓子:“二郎?!” 二郎?哪个二郎?不会是那个想娶媳妇的二郎吧?徐韫下意识也抬头看了过去。 却见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和一双与邓大娘几乎一模一样,笑呵呵的眼睛。 徐韫一时震住:这为了娶媳妇,竟如此以权谋私?! 然后,就听那年轻将领恭恭敬敬,乐乐呵呵喊了一嗓子:“阿娘。” 徐韫不知说啥好了:还真是啊…… 邓大娘两步就上去了,拽着自己儿子站起来,用手扒得人原地转了个圈,这才喜得出了声:“好好好,没瘦,壮了,壮了。” 说话间,邓大娘还是红了眼眶:“不过晒黑了许多。” 二郎乐呵呵扶着邓大娘坐下,笑:“天天练兵打仗,怎么可能晒不黑?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娘子,怕什么晒黑?!” 震惊的周县丞也缓过神来了:“邓大娘,这就是令郎?!” 邓大娘扯着二郎笑:“是,是我家二郎,骆湛!” 说来有点好笑,虽然徐韫替邓大娘寄了一封信,但那还不是直接寄给骆湛的。而是寄给旁人转交,因为就怕被有心人发现,到时候这封信根本寄不出去。 所以,也是到了这会儿,徐韫才算知道了邓大娘二儿子的大名。 这个名字…… 徐韫抬头,看住这位意气风发,光彩夺目的年轻将军,心下一片复杂:原来是他。 骆湛的名字,她听过不少次。最后一次,是他的死讯。 他死在了建都后第二年的南征之战里。享年二十二。尸骨无存。 与他同去的,还有他麾下两千精锐儿郎。 两千玉节军,无一生还。 玉节,是骆湛的封号。据说是因他本人俊朗,玉树临风,又有才能气节,故得此封号。 第22章 初识 徐韫是真没想到,邓大娘的二郎,那个每封信里都提到娶媳妇的二郎,就是玉节将军骆湛。 一时有点对不上号。 多看了几眼之后,徐韫总算接受现实,转而就是对邓大娘的钦佩:邓大娘竟养出了如此厉害的儿子!可见邓大娘本身,又是多能干的女子! 也许是徐韫看得太多了,骆湛的目光就从邓大娘身上分出来一丝,落到徐韫身上。 不过只是轻轻一瞥,就收了回去。 随后,骆湛扬眉,含笑问邓大娘:“阿娘,这是?” 邓大娘这才忙想起来介绍:“这是阿韫,你喊一声徐小娘子就是。她可是娘的救命恩人!” 徐韫到了嘴边的话就出不去了:什么救命恩人?我听错了? 要说救命恩人,还得邓大娘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怎么邓大娘颠倒着说? 骆湛把徐韫的脸色看得分明,接着深深地看了一眼邓大娘,笑得更灿烂了:“那我们要好好报答人家。阿娘放心,以后我定会好好回报。” 邓大娘对儿子的乖巧表示很满意。 周县丞等了这半天,惊讶也消耗完了,这会儿就是抓心挠肝地想说正事儿了。 眼看着话题跑更远,周县丞连忙开口:“时间不等人,要不咱们先说说鹿灵山的事儿?” 提起鹿灵山,邓大娘和骆湛也就打住了话题。 骆湛看住徐韫,悠悠问:“徐小娘子提的鹿灵山?” 徐韫点点头,将与周县丞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骆湛沉吟片刻,问了一个问题:“既然你与父亲关系不和睦,从小在道观长大,为何又能知道他身边的事?接触到他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没把徐韫问住,却把周县丞给问得冷汗“腾”地一下冒出来! 周县丞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个上头去! 被骆湛这么一问,他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想得竟是那么不周全! 面对骆湛客气地“质问”,徐韫的反应很平静,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虽关系不和睦,但逢年过节,倘若家中有什么大宴会,总要将我们接回去的。” 说到这里,徐韫甚至笑了笑:“我母亲出自陈郡谢氏,他总要用这个身份来炫耀。” 这话一说出来,周县丞和邓大娘最先受不住,频频拿眼睛看徐韫,尤其是邓大娘,脸上的心疼几乎都要满出来。 骆湛思考片刻,才点点头:“但这种事情,也应该不会让你听见才对。” 徐韫仍是平静的:“自然不会是他主动告诉我的,这是我偷听来的。” 骆湛盯住徐韫的眼睛,目光炯炯,快速追问:“偷听的话,也能看到图?” 徐韫沉默片刻,却不曾移开目光。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视。 一个锋锐如刀,一个平静似水。 看似什么也没有,但实际上,却是无形中已交锋了不知多少次。 最终,徐韫缓缓开口:“自然不能。所以,我后头偷偷进了他的书房,偷看到的。” 骆湛一边唇角翘起,使得他的表情充满了讥讽:“哦~原来高门贵女也会偷看偷听。” 如果刚才还可以理解成为是为了确保徐韫没有撒谎,那现在,就纯粹是攻击徐韫了。 忽如其来的攻击让徐韫微微皱了皱眉,心生不悦。 而心底里因为玉节将军和邓大娘带来的某些东西,也缓缓地在骆湛身上退去了。 徐韫开始真正地窥见面前这个年轻将军的本来面目。 嗯,有点令人讨厌。 不等徐韫开口,邓大娘就出声呵斥:“二郎!赔礼道歉!” 骆湛对邓大娘,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邓大娘一说这话,他立刻毫不犹豫收回锋锐目光,扬起无害笑容,诚恳真挚地道歉:“对不住,我一时不小心。” 徐韫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小心说了心底里的真话?还是不小心说出了这样锋锐伤人的话? 但当着邓大娘,她仍是微笑的不计较:“无妨。” 邓大娘满怀歉意:“他就是嘴巴坏,阿韫你别往心里去。” 徐韫笑笑:“没事。” 她就不该因为邓大娘,就对骆湛有什么天然的好感。 周县丞眼看着气氛也有点僵,也开了口:“咱们还是不说这个了,说说鹿灵山的事儿吧。骆将军既然过来了,鹿灵山肯定是要去的。咱们——” “去也不是不行,你得跟着我一起去。”骆湛笑着看住徐韫,语气还有点温和:“你不会不敢去吧?” 徐韫从骆湛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想法:如果有问题,第一个先杀她! 对于这种打算,徐韫怕是不可能怕的,鹿灵山这个事情是上辈子知道的事情,已经印证过了,不可能是假的。 但就这么答应…… 徐韫笑笑,温声反问:“那我跑这一趟,有什么好处?别人去,一天还有二斤粮呢。” 骆湛的表情凝了一瞬。 他想过徐韫会拒绝,想过徐韫会找借口,想过徐韫会讲条件,可他没想过徐韫的条件是二斤粮。 一时之间,骆湛心情十分复杂,但最终他道:“给你四斤!”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骆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徐韫却很满意:“我愿与将军同去。” 四斤粮食不算多,纯粹就是表个态。 不过,对于大头的好处,徐韫还是要确认一遍的:“那原本许诺我的粮食——” 骆湛冷冷地扫了一眼徐韫:“自不会少你一两。” 徐韫笑容诚挚许多:“多谢骆将军的慷慨。另外,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骆湛已逐渐有些失去了耐心:“说!” 邓大娘在旁边使眼色,眼睛都要瞪烂了,骆湛也没看过来,气得邓大娘已经开始琢磨一会儿拿什么打孩子才顺手了。 徐韫不愿再让骆湛心情不好,因此言简意赅:“若在他们宝库中发现书籍竹简一类的东西,全都归我!” 骆湛本来还以为徐韫是要打算狮子大开口了。 结果徐韫却这么说。 听完这句话后,骆湛反而一下放松,不过仍没有答应,随口问了句:“也不当吃,也不当喝,这些书这么重要?” 徐韫觉得,骆湛不该叫骆湛,该叫骆狐狸。 第23章 狐狸 而面对骆狐狸的试探,徐韫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表情诚挚:“实不相瞒,我自幼喜欢读书,对书渴望至极!因此,这些书本对我十分重要!” 骆湛上上下下打量了徐韫好几眼,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他心头讥诮一句“书呆子”后,就很干脆地答应了。 然后又问起鹿灵山的情况。 徐韫当时知道鹿灵山的事情,其实主要也是来自于粮库粮食藏得巧妙的感叹,其他的知道得并不多。 但骆湛问,她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并且还将自己的一些推断也说了。 “鹿灵山很大,咱们要绕过去很难,地形上太吃亏。不过,因为汝阳城的事情,鹿灵山现在人手应该不多——”徐韫看住骆湛:“如果不能一举拿下,很可能我们会被前后夹击。汝阳城离鹿灵山太近了。” 一旦鹿灵山发出求救信号,汝阳城里的石头军就会折返回来营救。 到时候,退路都很可能会被封住。 骆湛嗤笑一声:“打仗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他便让邓大娘回去做饭等着他。还一口气点了三个菜。 邓大娘许久不见儿子,又好气又心软,手举着半天,也只往骆湛胳膊上一拍:“一回来就使唤我!我看我是上辈子欠你的!” 但骂完了,还是带着徐韫快速去买菜买肉去了。 出了县衙,邓大娘又一次替自己儿子道歉:“平时二郎也不这样,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 徐韫笑笑,是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大事,多确认几遍,也应该的。” 讨喜不讨喜另说,徐韫心道:就算是自己换个位置,去当骆湛,自己也是要做差不多的事的。 邓大娘摇摇头:“也不知为啥,全家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异样的。他爹……可文雅了。他大哥憨厚。就这孩子,也不喜欢读书,也不憨厚,成日还皮得很。” 徐韫好奇问了一嘴:“骆伯父也是读书人?” 提起亡故的丈夫,邓大娘脸上满是骄傲:“那可不!我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能嫁给他爹呢!他爹会认字,会念好多书!小时候,大郎和二郎都是他爹教着认字的!” 说到这里,邓大娘不无可惜道:“可惜两人一个爱念书的都没有。他爹也死的早,后头就没机会了。” 她唏嘘道:“别看我家现在的日子还成,往前头几年,是真穷!两个半大的小子,每天光吃饭都要供不上了!” 徐韫想了想骆湛那高挑颀长的样子,就大概能猜出来邓大娘到底耗费了多少粮食了。 她忍不住又一次升起敬佩之情:“那是挺难的。” 买了菜,邓大娘顾不得肉疼花的钱,就兴冲冲对徐韫说:“一会儿一起吃饭!人多热闹!” 说完想起了大儿子来,又是一叹:“就是不知大郎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离家时候,铁牛都还在花娘肚子里。他都还没见过自己儿子呢。” 不只是大郎没见过,其实骆湛也没见过。 所以当骆湛推开院门进来,面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侄儿,就傻了,下意识问了一嘴:“谁家小孩啊?” 邓大娘都气笑了:“还能是谁家的!你们骆家的!得喊你叔叔!” 骆湛这才反应过来铁牛就是自家大哥的亲儿子,自己的亲侄儿。 他忙伸手往身上摸,企图摸出点什么来当见面礼,但很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 骆湛尴尬的抬起手来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最后只能许诺:“叔叔带你去街上买!” 然而铁牛根本不买账,转头跑回花娘身边,躲得只剩两个眼睛露在外面,悄悄打量。 花娘笑着打圆场:“孩子有点认生。” 转头又跟骆湛打听起了自己的丈夫:“二郎,你最近见过大郎没?” 提起自己大哥,骆湛摇摇头,“没见过,他的军队和我这边离得远,一般见不到。不过我托人打听了,阿兄很好,就是运气不好,没捞到什么军功。” 徐韫听到这里,多看一眼骆湛:这人对家里人倒挺会说话。怕花娘嫌弃大哥没本事,就只说运气不好,不愿让花娘觉得是实力不行。 花娘松了一口大气,眼眶有些泛红:“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转头却羡慕地看一眼骆湛身上的铠甲:“二郎这身铠甲,不便宜吧?” 骆湛扯了扯身上铠甲,道:“不花钱,上头发的。阿兄也有呢。” 花娘脸上就带了笑:“值钱不值钱两说,关键有了这一身,真能保命的呀。” 邓大娘喊了一嗓子:“二郎,来烧火!” 骆湛忙去了,去之前特地脱了铠甲。 这身铠甲挺沉的,他一个人还不好脱,还是跟回来的小兵帮忙才脱下来。 花娘见了,又是羡慕得恨不得伸手摸两把那铠甲的样子,还跟小兵打听:“你是谁?怎么跟着我家二郎?” 那小兵是真小,瞅着才十四五的年纪,性格还很沉稳,只答了一句:“我是将军的亲卫。” 徐韫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什么亲卫不亲卫,这么小,身板这么小,能有多好的身手?名义上是亲卫,实际上应该是亲随,专门干点杂活。 都混到身边有人伺候了,骆湛给亲娘烧火却一点不带含糊的,还一脸笑,一看就是打心眼里高兴。 母子两人唠了不少家常,絮絮叨叨地,直到吃饭都没说完。 吃饭时,邓大娘将徐韫三人也请了过去。 徐韫一早就知推脱不过,之前就让红玉去街上买了一斤羊肉。此时就带着过去一起吃饭了。 骆湛还没说话,邓大娘就一巴掌呼过去:“阿韫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你给我客气些!” 徐韫眨眨眼:?这才不到半天,就又升级了?这么快的? 同样懵的还有骆湛:上午不是才说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就成全家的救命恩人了? 谢婉清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纠正:“哪里的事?明明是邓大娘子你救了我们。要不是你,我们只怕那天晚上就得死。” 邓大娘摇头:“不,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那天晚上,要不是阿韫从背后给那人来了一下,我肯定就得死在那儿。她虽然没吱声,但看身形,就是她。还有这一次,要不是阿韫,我不能发现谭账房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花娘还有铁牛就都被害死了。” 第24章 恩情 徐韫还真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到底帮了谁。 所以邓大娘说起来的时候,徐韫是一脸的茫然。 至于后头谭账房的事情,徐韫更觉得不能这么算。 面对邓大娘真心实意的感激之情,徐韫忙道:“只是巧合发现了,邓大娘你别这样说。” 邓大娘夹起一根大鸡腿,放进徐韫的碗里,满面慈爱:“阿韫,以后你就如同我亲女儿一般。” 徐韫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过好在邓大娘似乎也不用她说什么,转头就瞪了一眼自己儿子:“你若敢欺负阿韫,仔细你的皮!” 骆湛看了一眼徐韫,脸上就浮现出个笑容来,他甚至还正了正面色,格外正经地答应下来:“既然都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了,我肯定会好好报答!” 邓大娘这才满意。 不过徐韫总觉得,骆湛那笑容底下,隐藏了点别的什么。 谢婉清和红玉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种气氛下,邓大娘招呼大家动筷子。 花娘赶紧把鸡翅夹过来,塞给铁牛:“快吃。香着呢。” 邓大娘看了花娘一眼,又看一眼铁牛,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转头把另一个鸡腿给了谢婉清后,又把剩下那个翅膀给了骆湛。 还不忘给红玉夹了一大块的鸡肉。 不过骆湛又把那鸡翅膀放进了邓大娘碗里,转头夹走一块鸡骨头,“我在外头什么都吃得上,都吃腻了!” 这顿饭吃下来,倒真让这么久都没见过什么油水的肚子好好满足了一回。 就是真的贵。 徐韫喝了一口鸡汤,心里盘算怎么还这些,越想越有点发愁。 坐山吃空啊! 于是,她就问骆湛了:“怎们什么时候出发?” 骆湛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你倒心急。” 徐韫能不着急么?只有骆湛打了胜仗,拿回来粮食,自家才算是不愁饿死! 她实诚点头:“早点完事,早点放心。” 骆湛却不肯说,只道:“到了出发的时辰,自然会叫你。准备好就成。” 徐韫无言,索性闭嘴。 邓大娘想说什么,骆湛却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军事机密,不可泄漏。这是军规。” 于是邓大娘也不再问。 谢婉清自从知道徐韫要跟着去鹿灵山,就止不住的担心:“要打仗啊?这刀剑无眼的——阿韫你要小心。” 想了想又去翻出个银镯子:“要不咱们去买一身皮甲吧?总能护着点你。” 徐韫按住谢婉清,将银镯子放回去:“阿娘,骆湛很厉害,跟着他,我不会有事的。” 谢婉清迟疑一下,还是压低声音说句心底话:“我瞧着他不是很喜欢咱们,他肯定不会用心护着你。不能指望他。” “他会把我带在身边的。”徐韫也压低声音:“他们怀疑咱们是汝阳城来的奸细,所以他肯定会亲自看住我。他是主帅,轻易不会遇到危险。” 所以跟在骆湛身边,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除非是骆湛要算计她,就是要她去送命。 但……应该不至于。 等谢婉清收拾完包袱,徐韫又把包袱重新清点一遍,拿出了几样不必须的东西:“这趟估计要赶路,东西带多了,不方便。” 而且,真正必须要带的东西,都在图书馆里头藏着呢。 明面上,就带点干粮和一身换洗的衣裳就行了。 徐韫本以为出发也得是第二日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后半夜邓大娘就来敲门了:“走,出发了!” 徐韫被吵醒,飞快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人才精神过来。 背着包袱跟着邓大娘出了大门,这才发现骆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一身轻甲,骑在马上,问徐韫:“会骑马吗?” 徐韫摇头。 骆湛皱了皱眉,看上去有点不耐。 徐韫不想起冲突,假装没看见。 最后骆湛没好气地跳下马:“你跟我同骑。” 徐韫刚想说不必,就看邓大娘一脸无奈出了声:“我勉强会骑,不敢带你一起。这马也不行。” 邓大娘的马是临时从运粮兵那边借过来的,体力和耐力都不如骆湛他们的马好。 徐韫只得跟骆湛同乘。 不得不说,骆湛的马的确是好,载着两个人也跑得比其他的马快。 他们一路出了城,趁着浓黑的夜色一路疾驰。 行出去大概十里路左右,马儿也有些累了,而且进入了山林当中,行军速度也就慢下来。 但骆湛马儿脚力最好,仍旧是和其他人拉出一大截距离。 虽然没脱离大队伍,但也让人看着觉得有点远了。 徐韫等了这么久,见骆湛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便干脆主动开口:“骆将军有什么话想说?” 骆湛等了这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扬眉:“你既这么聪明,为何不猜一猜?” 徐韫:……这人是真的是老狐狸吧? 不过,徐韫是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骆湛。别的不说,光是这荒郊野外的,把她扔这里,她都不一定跑的回去。 于是她沉声开口:“邓大娘的意思,我没当真。而且我此生也不打算嫁人。” 这话说完后,骆湛良久没开口。 如果不是两人在一匹马上,徐韫只需要稍微往后一点点,就能感受到背后人的存在,她还真以为骆湛是没了。 徐韫耐心等了半晌,才听见骆湛冷冰冰的声音:“我娘不会忽然生出这种心思。” 言下之意,就是徐韫她给了邓大娘错觉,才会导致邓大娘生出这种心思! 徐韫真是绷不住气乐了:“我倒觉得,是你的信让邓大娘迫不及待想给你娶妻。” 骆湛的语气依旧是冰冷的:“总之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思,最好打消。我娘这人倔,你别再招她就行。你救过我娘,将来只要合适的情况,我都会帮你。” 言下之意,救命之恩我会报,但别指望我娶你。 徐韫根本不介意,“好啊,骆将军将来在能力范围内帮我一次,这事就一笔勾销,我绝不再提!” 本来也没打算提,可骆湛送上门来要给好处…… 徐韫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道:总不能拒绝吧?那多不近人情啊! 第26章 太聪明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刘副将深深地看了徐韫好几眼。 徐韫感觉到了,但没做出反应,只笑看着骆湛。 骆湛脸上的笑就一点点消退下去,直至只剩下冰冷的锋锐,他开口:“有时候,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 徐韫笑容不改,盯着骆湛锋锐的目光,语气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我从汝阳城来,我对汝阳城是最了解的人。” “用不着你。”骆湛的眼神更冰冷一些,“去背粮食!” 徐韫蹙眉,不明白为何骆湛这么不肯和自己合作。 邓大娘过来一把拉走了徐韫,压低声音:“快走。二郎这回是真为你好!” 徐韫被拽得整个一趔趄,差点跌一跤。 由此可见,邓大娘多着急了。 直到把徐韫拉着走出老远,邓大娘才气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忘了自己啥身份了?” 徐韫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爹是不会留下来守城的。他应该早就逃走了。” 所以不存在什么她带着人去攻打自己亲爹的伦理问题。 就算徐三郎还在,她其实也不在乎。 邓大娘却难得严肃下来:“阿韫,世上的人,最爱嚼舌根。你一个女娘,若是坏了名声,以后就难了。” “嘴皮子两片肉,那是能杀人的。再则,你爹是苛待了你。那汝阳城呢?这叛徒能有啥好下场?阿韫,别犯傻。”邓大娘轻声道:“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这路得一步步走,可不能走歪了。” 徐韫被这话说得微微一愣。 她明白邓大娘的顾虑了。 背叛者,能得好处,可以后却不可能再被任何人重用。 因为谁也不相信背叛者会有忠诚。 徐韫看着邓大娘肃然的模样,最终朝着她深深一拜:“多谢您的提醒,是我心急了。” 邓大娘拉起徐韫:“走吧,背粮去。” 徐韫应一声,跟着邓大娘去背粮,不再多言。但她却留意了寨子里的布局,推算粮仓可能存在的方位。 不过,即便不知道大粮仓的位置,厨房里现有的存粮,也挺壮观。 邓大娘将徐韫的背篓装满,又怕压着了她:“背得动不?” 徐韫咬牙拽着背篓的背带,应一声:“背得动。” 背篓的确没沉到背不动,就是勒得肩膀疼。 邓大娘将自己的背篓也装满,然后就带着徐韫小跑着往外跑去装在独轮车上。 装满了一辆独轮车,就由士兵护送推回营地,然后再空车回来。 跑了两回之后,徐韫重新去找了骆湛:“最靠近厨房这边这个寨门,必定是通往粮仓的路。你派人从这里出去,仔细观察一下草的长势,若有一条线草长得更低矮些,便从那儿一路过去。” “他们厨房粮仓是满的,很有可能最近刚运过粮食回来。要么是从汝阳城运回来的,要么就是从山里粮仓过来的。” “另外,如果从汝阳城运粮过来,他们也必定会送一部分回粮仓去存着。近期走过的路,不会全然没有痕迹。” 徐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完了甚至有点微微的喘。 骆湛看了徐韫一眼,又扫了一眼她的背篓:“行,你跟我去看看。” 说完便往外走。 徐韫在前头带路,骆湛紧跟在旁。 邓大娘则继续去背粮,步伐飞快,一点也不肯耽误时间。 走的过程中,忍不住多看两眼徐韫和骆湛,然后就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徐韫和骆湛从那侧门出来,便看见不远处的断崖。 约莫有二三十步的距离。 四周没有徐韫猜的掩藏的路,倒有一条路,是直接通往断崖的。 骆湛“呵”了一声:“路?” 徐韫四下看了一圈,没被骆湛这话影响,直接就踏上了这条小路。 很快走到断崖边上,徐韫探头往下一看,只看底下云雾缭绕,雾蒙蒙一片。但感觉挺深的,看着看着,就让人有了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徐韫正要后退,却被旁边猛丢下的石头吓了一跳,手心都出了汗。 她气得转头瞪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上来的骆湛。 骆湛表情嘲讽:“这悬崖很深,石头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落地声,说明这就是个断崖。你觉得,粮食会藏在这里?” 徐韫没理会骆湛的嘲讽,只蹙眉思索一个问题:那么这条路是干什么用的? 这条路看样子是常年有人走,还有人修整。总不能土匪们还有心思来这里看风景吧? 徐韫不死心,又一次探出脑袋往悬崖下看。 依然是缥缈的云雾,什么变化也没有。 骆湛有些不耐:“还不死心?” 徐韫没搭理他,捡起一颗小石子,从悬崖边上丢下去。 骆湛冷笑一声,觉得徐韫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黄河不死心。 然后,他就听见了“咚”的一声,再然后又是石子滚动的声音。 都不大,但他听力敏锐,绝不会听错。 徐韫笑了,扭头冲骆湛高高扬眉:“如何?” 骆湛板着脸,又从刚才徐韫丢石子的地方丢了一个下去。不是抛出去的,是垂直丢下去的。 果然又有石子落地滚动的声音。 骆湛寻了个抓手的地方:“我下去看看。估计底下有一块突出的石石台,但在上头不容易被看见。” 他心里明白,徐韫十有八九是蒙对了。 这就是藏粮食的地方。 徐韫怕他有危险,连忙道:“找个绳子,我拉着点你——” 话还没说完,骆湛就已经松了手,人瞬间消失在徐韫眼前! 徐韫吓得连忙探头去看! 骆湛已经落了地,这个石台的确不大,也就三步宽,长倒是挺长的。他举起胳膊,挥了几下,确保上头的徐韫能看见:“去喊人来。” 他已经看见了山洞入口。 徐韫看到骆湛的手,受惊吓而狂跳的心才平复三分,然后跪坐在地上缓了三个呼吸,才彻底平静下来,应了一声后,就转头回去找刘副将。 刘副将听说两人真找到了粮仓,高兴得跟什么似得,对着徐韫就连连夸赞:“徐小娘子真是聪明!太聪明了!跟骆将军简直想到一起去了。骆将军刚才也这么说呢,你就过来了!” 徐韫想着刚才骆湛试了一次就放弃的行为,笑了笑:“是吗?那骆将军挺厉害。” 要换成是他,找得到粮食才怪! 刘副将笑道:“那边发现了寨主的住的山洞,里头听说还有不少书信,徐小娘子去看看,有用的就背回去,没用的就不带了。” 打仗抢到的粮食兵器这些是必须要带走的,其他就属于是不用带的东西,因为占地方,还重,没必要浪费精力在这上头。不当吃不当喝的。 第27章 带不走 徐韫一听这话,顿时就不记挂粮食了! 她毫不犹豫小跑着过去那边。 书啊!那可是书啊! 倒不是徐韫多么爱书如命,纯粹是为了图书馆……的积分。 她已经越来越发现图书馆的用处了。 虽然图书馆冰冷死板,但一个只需要书就能死心塌地帮你的人,哪里找?最关键的是,这些积分都是实打实可以换东西的! 一本《新华字典》,让她彻底期待住图书馆里其他的书。 更不要提图书馆那些玄妙的功能! 一个储物功能,简直就已是神迹! 要想更好的驱策图书馆,就必须要更多的书! 虽然石头军是土匪出身,应该没几个爱看书的,但他们的书也不算少。 其中甚至还有两本孤本。 坏消息是,这些书有点多,她一背篓肯定背不走。 徐韫看着那些书,脑海里喊了一声:“图书馆。” 图书馆:“我在。” 徐韫问他:“书我带不走。你有什么办法?” 图书馆:“我可以直接收取。无需宿主辛苦携带。” 徐韫无言:“这么多书凭空消失,你是嫌我死的早?还是你能等这里人都走了,再收走?” 图书馆:“不能。我和宿主你绑定,只能收取你触摸的物品。” 这么一说,还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徐韫一咬牙:“先收几本!每一本的积分点你报给我!” 接下来,徐韫摸遍了每一本书。 她摸一本,图书馆就报一本的积分。 最后,徐韫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十来本。其中有积分高的,也有对她有益的书。所有上交给图书馆的书,她都是可以无限阅读和借阅的。 但徐韫实在是不敢让图书馆收走太多,十来本,谁也没注意,少了也就少了,太多了,明显不对劲的时候,别人都会注意到。 徐韫可不想被当成什么鬼神异类。 要知道这样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书里,徐韫就用背篓又装了满满一背篓。 装满了之后,她还不死心,又去找了两根麻绳,结结实实捆了两捆书,用手提着。 如果不是体力有限,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提两提! 于是,旁边的人就看着徐韫咬牙背着一背篓的书,手上提着两摞几乎有她半人高的书,颤颤巍巍往外走。 而那些书,竟硬生生地让她装走了一小半! 就这,徐韫走的时候,还是一步三回头,一脸的不舍和遗憾,仿佛丢下的不是书,是她的心肝宝贝命根子似地! 等徐韫走出去了,有个士兵就实打实地感叹:“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爱书的人呢。” 但凡见过徐韫现在这个模样的,都对她添加了一个“爱书如命”的印象。 不过,也都看着徐韫那咬紧牙关,颤巍巍的样子后,忍不住想问一句用不用帮忙。 徐韫都拒绝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是很想要这些书,但她也很清楚,粮食和铁器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而此时,骆湛他们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粮仓,并且开始往外运粮食了。 那些粮食都是二百斤一袋,用麻布口袋装好的! 而且多数都是细粮!小米,谷子,还有麦子! 每个人都在奋力搬运,每个人却都笑开了颜! 这么多粮食,那得吃多久! 就是骆湛他们几个,也是笑容满面。 甚至对徐韫,骆湛都和颜悦色几分:“有了这些粮食,少说能打下三座城!” 徐韫看他一眼,扬眉:“不会是汝阳,兴庆,南淮吧!” 骆湛不笑了,瞪了一眼徐韫,不想搭理她。 徐韫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满意足地去把自己的书跟着一起背回营地。 刘副将倒是看着徐韫的背影,轻声说了句:“这个女娘不简单啊。我觉得,她看穿我们没带任何辎重的事儿了。” 骆湛神色冷淡:“那又如何?她来历不明,可以给好处,你敢用吗?” 刘副将不敢,所以他才惋惜:“如果不是来历问题,她还真可以投军,做个军师都够了。” 骆湛没说话,只是往徐韫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淡淡道:“按照计划,先拿下汝阳。你清点好粮食,除了给我留下一个月的粮,其他必须都安全运回!” 刘副将应一声:“那你不跟你娘说一声?你跟我换了路,不就是为了回去见一见家人?” 骆湛摇头:“不用。” 随后,骆湛带走了俘虏,清点了兵马,带着粮草就悄然离开了。 其他人还没觉察,徐韫也是多心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此事。 不得不说,骆湛他们纪律森严,行动起来迅速而安静,和徐韫上辈子看到过的军队都是不一样的。 徐韫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 但徐韫觉得,骆湛应该很快就能传来捷报。虽然这人不讨喜,但玉节将军的能力,却是不能质疑的。 九万多斤的粮食,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竟只用了一天一夜就搬完了。 此时后续赶来的运粮队也到了。都是马车。 将所有粮食装上车,一众运粮人又飞快往回赶。 谁也没有提睡觉休息的事情,带着这么多粮食,大家心里头高兴之余,就只剩下紧绷担心了——这好比一块大肥鸡在路上走,谁看了不想去咬一口! 尤其是刘副将,眼睛都熬得通红了,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不停地撒出斥候去看各方的情况,唯恐再来一个黄雀。 直到一路回到了自家势力的管辖范围,得到了接应,刘副将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到了自家境内安全地方,刘副将就将来运粮这些妇女遣散了。每个人都得了应得的份额。 分到了粮食的人,个个儿高兴得不行,结伴回家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而这么多人里,徐韫分到的粮食也最多。每一千斤她能拿十斤,如今是九万多斤,她一个人就得了九百多斤粮! 九百多斤! 这是何等巨大的一个数目! 足够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吃两三年的! 还是那种家里七八口人的那种! 一人一天只求混个肚饱,也就吃二两粮。 一斤十六两。 一个八口之家一天也只吃一斤。九百斤,足够吃两年半。 但徐韫她们家就三口人。 还都是女子。女子饭量更小。所以这些粮食,即便是顿顿都吃干的,放开了肚子吃,也至少能吃个三年左右! 第29章 大胜 汝阳城被打下来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徐韫正在读《十万个为什么》。 这本书一问一答的著作方式很新奇。 虽然问的问题简单,可回答却很奇妙。 徐韫甚至看到了地球是圆的一个球体的说法。 天圆地方,这是世人的观念,可这本书上说,他们住的地方叫地球,很大很大一个星球,所以如果只要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最终是可以走回出发点的。 徐韫无比震撼,更难以想象,便喊出了图书馆:“图书馆。” “我在。” “这本书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不是天圆地方吗?” 图书馆用冰冷声音回答:“这是后世印证过的事情。天圆地方只是航空时代没有开启时候的人类认知。” 徐韫不禁对航空时代充满了好奇:“航空时代?既然是后世,那你为何需要收集这些图书?难道没有流传下去吗?” 图书馆:“宿主无需明白。或者有朝一日,宿主权限足够后,可以开启全息模式,亲自看看航空时代。” 徐韫一愣:“全息模式?” 然后下一刻,徐韫就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徐韫。 两个徐韫面面相觑,徐韫面无表情,猜到这大概就是全息模式。 她伸出手去摸了一把,本以为会直接穿过,却没想到摸到了温热的皮肤——甚至“徐韫”还露出个浅浅的微笑来。 图书馆冰冷声音响起:“这就是全息模式。在全息模式下,人类可以足不出户,体验一切。真实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徐韫心中无比震撼,半晌才能张口:“只有我能看到?” 图书馆:“只有宿主能体验。” 徐韫“哦”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让图书馆把面前那个徐韫给弄走了。 然后,久久都不能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是多么激荡满怀。又对未来那个世界,充满了什么样的好奇与期待。 而捷报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 周县丞其实也并没有派人专门通知徐韫,但他派人拿着铜锣在大街小巷上敲,一面敲一面喊:“汝阳城大捷——汝阳城大捷——” 徐韫从那种激荡里回过神来,然后打开门走出去,看到邓大娘她们高兴欢笑,激动无比的样子。 大街上也有人在欢呼。 当然,只是少数。更多人其实是不明白汝阳城大捷意味着什么。 汝阳城大捷,意味着星火军麾下的版图几乎要扩张到南边去。 意味着这边的百姓离边关又远了一些,真的南北冲突爆发的时候,他们这边就可以多一点逃命撤离的时间。 当然如果一直太平,就意味着通过泾水和渭水,以汝阳城为中转,南北货物可以更加快速地流通,物价会降低,百姓们的日子会更好过。 对于汝阳城大捷,徐韫并不奇怪。 骆湛肯定不可能真就只带了几百人去攻打。大概率是和大部队汇合了。 汝阳城里的石头军,说白了就是一群山匪和流民,虽然能依靠城墙守一段时间,但他们实力不行,被打下来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火雷。 不过,上一世,汝阳城却一直没有被星火军攻打过,反而于两个月后被南边的朝廷派兵收复回去。 这一次,徐韫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故,但她隐隐有个感觉:可能和自己有关。 正因为她将粮仓的事情说出去了,星火军拿到了粮食,所以星火军才干脆决定拿下汝阳城。 不,不仅仅是汝阳城,还有安庆城,以及南淮城。 这三座城池互相依托,一起拿下是必然的。 如今汝阳已经拿下,徐韫觉得,恐怕安庆紧接着就会投诚,毕竟现在安庆成几乎已经被星火军包围了三面,除非越过天堑四郎山,从泾水出入。 但四郎山之所以被称之为天堑,那就是因为太过险峻,根本翻不过去! 之前安庆城还能强撑着,估计是觉得南边朝廷很快就会派兵来收复汝阳。现在汝阳暂且没有收复之日了……安庆城要么困死在城内,要么就只有投诚。 徐韫觉得,多半安庆城太守会选投诚。 那么就只剩一个南淮。 但南淮也是最不好打的。南淮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恐怕需要耗费些时间。 不过,玉节将军的实力,徐韫是相信地。 但徐韫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就传来了捷报。 安庆成太守亲自打开城门,迎接星火军入城。同时,南淮也是一样的做法。 三日之内,南朝廷连丢三座大城,彻底丢掉了泾水以北的所有土地!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韫既震惊,又有了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毕竟那是星火军。毕竟那是玉节将军。毕竟他们还有火雷。 徐韫设身处地站在安庆太守和南淮太守的位置想了想,觉得如果换成自己,大概率也会选择投诚。别的不说,南朝廷昏庸混乱,被打得节节败退,甚至从长安迁都到金陵去…… 怎么看将来也打不过星火军。 而且两座城池虽也有自己的兵马,但终究不多。面对有火雷的星火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困守城中,除了全了自己的名声气节,与城中百姓,于自身,于军士们,那都是等死行径。 所以……投诚是最好的选择。 徐韫吐出一口气,脸上绽出笑容来,忽然就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渺小无力!她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极有用的东西! 因了大捷,接下来,城池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邓大娘既高兴,也担心骆湛。怎么说呢,从前见不到听不到,也就不去想那么多。现在见到了,听到了儿子的消息,她就是日也想,夜也想! 不过,很快邓大娘就没工夫想了。 上头派人来查贪污案了。还是姜将军身边的女官,萧折月。 听闻这个名字的时候,徐韫眨了眨眼,心道:竟然是她。 萧折月,姜将军身边的第一女官,直到徐韫死,她都还在好好做着官,很有名。人人都说,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萧折月。 徐韫对萧折月是既向往又羡慕地。 第30章 未来 徐韫跟着邓大娘去了县衙。 周县丞正和一名年轻女娘说话,她身着官服,清瘦却高挑,有一种清冷感。偶然一瞥过来,徐韫想起了夏夜里凉如水的月光。 孟允棠看萧折月的时候,萧折月也在看孟允棠。 两名年轻女娘互相打量。 徐韫报以浅笑。 萧折月却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淡声问周县丞:“这边是邓大娘和徐韫?” 周县丞连连点头,又介绍了萧折月。 邓大娘和徐韫便与萧折月行礼。萧折月是有官职的,而且官职不低,邓大娘和徐韫都是平民,如何不行礼? 萧折月语气始终都是淡然的,带着一丝丝疏离的冷意:“不必多礼,谭账房在何处?” 邓大娘便是回答了谭账房的去处,又说了还有账本等证据。 萧折月中间问了两个问题。 邓大娘回答完之后,便将如何发现贪污的事情说清楚了。 徐韫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萧折月此人十分麻利。那真是一句废话也没有—— 最后,萧折月又请邓大娘同自己带来的亲卫,去将谭账房带回。 邓大娘要带徐韫一同去,却被萧折月一句话将人留下:“徐韫,我有话要问你。” 徐韫对上邓大娘担心的目光,微微一摆手,表示没有事儿,这才看向萧折月:“请问。” 萧折月看着徐韫,缓缓开口:“你是徐荣的女儿。” 徐荣,就是徐三郎的大名。 徐韫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家父徐荣。” “你离开汝阳城,是为何?”萧折月的目光一直在徐韫身上,她这般看人的时候,其实是有几分咄咄逼人的。 徐韫却丝毫退让也无:“我已经说过,是因我与我父不睦,而且清云道长卜卦预言,汝阳城会有大劫难。我与家母对父亲失望之下,又怕遇到祸事,因此便离开了。” “离开时,要放一把火么?”萧折月的目光更加迫人,几乎是要将徐韫剥皮一般的。 周县丞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傻乎乎地看着徐韫,虽然没出声,表情就已经问出来:真的假的? 徐韫心底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说,还是不说? 最终,她选择了实话:“若不如此,我与家母恐怕难以离开。既然你们调查这么多,也应该知晓我父亲要让我嫁人的事。” 萧折月能知道这么多,徐韫也不算意外。 大火的事情掩盖不住。 而且算一算时间,也不难猜到是和她有关。 最关键的是,萧折月代表的不是萧折月,而是星火军两位将领其中之一。 徐韫手指尖蜷进掌心,又缓缓放松,她知道,以后能不能留在北边,就看今日了。 然而萧折月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对这件事情也不予置评,她从容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母族是陈郡谢氏,现在虽然世道有些乱,但我们派人护送你们渡过泾水不成问题。” 陈郡谢氏,很早之前其实就南迁了。 甚至比朝廷南迁还要早一点。 徐韫摇头:“我们想留在北地。” 萧折月唇角勾了勾,这么一笑,她身上的清冷感倒消散不少:“留在北地做什么?” “一展抱负。”徐韫掷地有声。 萧折月上下打量徐韫:“你今年多大?” 徐韫道:“十五。” 萧折月的神色缓和些许:“十五岁,虽到了嫁人的年纪,却着实还是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抱负?觅个如意郎君?还是做女官?” “我想做官。”徐韫看住萧折月,“和你一样。” 萧折月神色又淡下来:“所以你才特地献粮?你可知,我出身兰陵萧氏?而且是萧氏嫡枝。虽然女将中的确有寒门出身,但也很少。你只凭一点粮食,就想做官?” 徐韫摇头,笑了:“用这些换来的官,到底不算光明正大。而且,献粮一事已经了结。我并未要求赐官。” “不算光明正大”几个字在萧折月的舌尖转了一个圈,最后一笑置之:“那你待如何?” 徐韫轻声道:“静待时机。如今战事渐停,各处总要选拔人才治理。说不定就会大开科举。” 萧折月一愣。 她觉得徐韫是有点敢想的。也是有点疯的。 放着讨要官职的好机会不要,竟去妄图什么科举?! 徐韫展颜一笑。明明低了萧折月一头,面容也还稚嫩,可这一刻,她却分明比萧折月还要有气势几分:“星火军既用了女将,女官,为何不能让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 萧折月一时被问住,有些哑然,甚至心中被这句话给震了一下,也不由得心中想了一想:是啊,为何不能?说不定……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清淡的眉都皱起些许:“且不说到底会不会用开科举的办法选拔,只说就算开了,你又如何能保证自己就能中?” 萧折月冷笑一声,不掩讥讽:“徐韫,不要以为自己做了几件事,便真无所不能了。你可知,天下有才者,多如粟米?你凭什么能皎皎而出?” 徐韫声音平静:“不试试怎么知道?” “况且,不走这条路,你们难道真的会让我做官吗?可能会让我做,但绝不会让我做大官。”徐韫笑得张扬:“你们将我查了个清楚,知道我的出身,便不会给我任何太好的机会。只怕我若答应现在做官,将来只会被放在不紧要的位置上,碌碌一生!甚至说不定有朝一日谢家或是徐家要人,给的好处足够多,你们就将我舍出去了。” 萧折月彻底沉默。 这的确是姜将军的原话。她此行,也是被派来试探一下徐韫的。 鹿灵山这个事情,可能就是世家的布局。 要知皇权是皇权,世家是世家。没准徐韫就是南迁世家对这边的一个试探和棋子。只等时机合适…… 所以,姜将军是让她带徐韫回去,也确实打算将徐韫安置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既在眼皮子底下,又让徐韫接触不到任何核心权力,知晓任何秘密。 徐韫缓缓道:“我无家族可依,我无名师可靠,但我徐韫,不想碌碌一生!” 如果只是想偏安一隅,随波逐流,她有很多选择。可如果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被任何人摆布,唯有此路! 第31章 北平 徐韫走出县衙时,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 但是她不敢松懈,挺着背脊若无其事,一路走回家中,直到关上了门,这才一转身靠在门上,任由自己松懈下来。 上头之所以让萧折月过来,查贪污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试探她。 徐韫之所以说起鹿灵山的事情,的确也有早早地让自己在上位者跟前露一回头,让他们有个印象,为将来铺路的意图。 但最重要的,还是找饭吃和投诚。 而且她们一家想要在北地留下来,必须要把身份过了明路。也必须要粮食。 光靠买…… 乱世之下,谁也不知面前站着的到底是畜生还是人。三个弱女子身怀财富,引来的肯定不会是人。 只会是豺狼。 买来的粮食可能被抢走,甚至连钱都被抢走。但如果是官府给的粮食,就就没人敢抢了。 唯有如此,才能让她们三人真正的安全。 光靠邓大娘……说来徐韫都怕自己连累邓大娘。尤其是在知道邓大娘的儿子是骆湛之前。 但,鹿灵山这件事情,有利也有弊。 主动暴露了身份,上头必然会多疑。如果此时要得太多,不仅显得贪婪,更显得别有居心。 世人总是喜爱品行高洁的人。 名士,并不仅仅是有才学才能,最主要也是名声。 爱惜羽毛,打造好名声,这是徐韫必须要做的。她没有家族可傍,背后也无任何势力帮扶,那就必须自己步步为营,从一开头就盘算好。 但太过刻意,又显得太假,更让人厌恶。 所以徐韫才会在对上萧折月的时候,如此谨慎小心,句句斟酌。 萧折月也的确一直都在试探她。只要她稍微不小心,就会被萧折月看破。 好在,她年纪足够小。少年人的张狂,便可让这一切合理。 一个脱离了家族,并且踌蹴满志的少年人,拒绝跟萧折月去到姜皇后身边做一个现成的官,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就能科举高中,一路坦途。 只会让人会心一笑,又摇摇头,从而打消心头的疑虑。 徐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而后轻轻笑了两声。 不过,萧折月这一趟过来,也不是没有带来好消息。 经她透露,徐韫知道现在星火军已经在筹备定都的事情了。 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并不是上一回的定州城。 而是北平城。 定州城和北平城其实也算紧挨着。 甚至,定州比北平城还要靠近中原一带。 但却没有北平城地势平坦。 北平城离雁门关更近,而雁门关外,就是鲜卑。 徐韫起初有些不解,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为何。 北平城位处平原,背靠雁门关,面对南边,左侧是高山,右侧走三百余里地,便有一处海湾。 海湾附近,则有四通八达的水道,可通南方各处。 毕竟,这一处海湾,是几条大河的入海口,若在此处驻扎军营,修码头,既可练兵,又可发展漕运。 唯一不方便的,只是北地严寒,冬季太长,于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但星火军现在所有城池都在北边,最暖和的也就是紧挨着南边的汝阳城。 定州虽然大,更靠近南边,但说实话,四面都是矮山,不靠大河大江,一怕干旱,二交通也不够便利。 徐韫想想,倒觉得北平城更合适建都。 眼下已是秋末,天气渐渐寒冷,今年冬天土冻上之前,估摸着应该就会建都。 北平城离这里,大概有七百里地。若是赶路得快一些,可能三日也能到。 徐韫思索完,就去找了谢婉清:“阿娘,建都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在北平城。那边冷,咱们需得多准备厚衣裳。” 谢婉清闻言,有些惊讶:“北平城?” 她是知道北平城的。谢婉清小时候,世家还没有南迁。 北平这个地方吧…… 谢婉清皱眉:“的确是要准备些皮衣才行。不只是皮衣,还有柴火——真要建都,到了那边再买,恐怕太贵。” 北平太冷,不烧柴取暖只怕要冻死人。但人多……柴火就贵了。 贵还是其次,就怕有钱都买不到。 除此之外,谢婉清还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便眉头皱得更紧。 徐韫思忖片刻:“趁着现在在这边,好带的都买上。然后咱们重新买两匹马,到时候把东西都拉上。” 至于柴火,她觉得没有必要买。主要是运过去的价格也高了。 谢婉清应一声,随后又去找了花娘,将这个事儿也告诉了花娘。 花娘她们倒不怕,毕竟本就是生活在北地的。她听完北平建都的事情,反过来帮谢婉清她们盘算:“羊皮袄子肯定要准备上,还有一样就是菜干,还有咸菜疙瘩,都不能少。冬天一下雪,门都出不去。家里没存这些,咋下饭?” 谢婉清还真没有这个经验,于是跟花娘仔细请教起来。 徐韫则是一面看书,一面等邓大娘回来。 邓大娘回来,却已是天色黑透了。她的脸色不大好。 徐韫听见开门声,就放下书走出去,帮着邓大娘一起把门栓落上,再问一句:“刚才您没回,我们就先吃了。您的饭还在灶上温着。” 邓大娘应一声,也就不进堂屋,直接去了灶房。 灶房里就有桌子,这会儿也不用端出去,直接把温着的饭菜放在灶房桌子上就行。 徐韫也不着急,等邓大娘吃了大半碗,肚子里不饿了,吃饭速度慢下来了,她这才开口问:“怎么了?牵扯很大?” “嗯。”邓大娘应一声,想到今天查出来的事,就把筷子先放下了,脸色很难看:“这才刚要说建都呢,就出这些祸害,将来可怎么办?” 作为百姓,邓大娘除了愤怒,还有的就是绝望。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以为星火军是不一样的,可现在看来,有啥不一样——跟南边的朝廷,没有什么区别。这些手里攥点权的人,都忘了良心。” 说着说着,邓大娘眼眶泛红:“你是不知道,除了二郎他们这样往家里捎钱的,钱基本都被扣下了,然后粮食数目上造假,他们竟然连抚恤钱都贪!” 徐韫也惊得“啊”了一声:“他们怎么敢的?这不是一查一个准?” 第32章 胆大 短暂的惊讶过后,徐韫忽然明白为什么上一回星火军后方会爆发农民起义了。 星火军的理念固然好。 可他们缺人手。 他们没有功夫去治理各地。 于是就出现了类似这种贪污的事情。仗着上头管不了这么多,底下人的人就肆意妄为。 邓大娘忧心忡忡:“阿韫,你说咱们还能过上好日子么?” 徐韫知道邓大娘的担忧是什么。 毕竟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偶然发现了谭账房做假账,贪污了骆湛送回来的钱财,那么这件事情,估计直到邓大娘死都不会知道的。 而这些蛀虫,将来可能还会升官,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去坑害更多的人。 光是想想,都让人感觉恐惧。 面对邓大娘的忧虑,徐韫问了邓大娘一个问题:“那萧女官是怎么处置的?” 邓大娘一愣,下意识回答道:“萧女官直接把人关押起来,说明日午时,要把人当众斩首,且不许家人敛尸。挂在城门上示众,什么时候绳子断了,什么时候拉去乱葬岗埋。” 徐韫微微扬眉,心说倒是手段果决。 不过这个时候,态度果决没什么不好的,相反的这是最好的得民心的办法。 也是最好的震慑手段。 徐韫问:“还有吗?” 邓大娘摇头:“没了。” 徐韫便不说这个事情了,又劝了邓大娘两句:“既然星火军能用这样的雷霆手段,说明他们还是很重视这种事情的。历朝历代,想要断绝这种事几乎不可能。但只要不算多,就不至于过不下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起床后,徐韫就去拜访了萧折月。 虽然时辰还早,但没想到萧折月已经醒了,并且已经梳洗完毕,已在看账。 蛀虫虽除,但这些钱还没完全追回。追回后更要核对数目,然后重新发放给本应拿到这些钱的人。 这才是真正耗费功夫的事。 不过,今日的萧折月,虽然依旧一身清冷,却并没有昨日那种咄咄逼人的攻势:“一大早前来拜见,是有急事?” 徐韫并不打算寒暄:“我是来问问,查到幕后主使了吗?” 昨日邓大娘说了那些人里,官职最高的也不过就是本地的运粮官。 但这种事情,徐韫并不觉得,一个驻守县城的运粮官,就敢做这么大的事情。 而且,连一个谭账房都能得那么多钱—— 萧折月看了一眼徐韫,冷淡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也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徐韫微微一笑:“看来是没查到。不过,我有一计。或许可帮助萧女官。” 萧折月则是反问一句:“你要什么好处?” 徐韫本来还打算委婉一点的。 结果没想到萧折月这么直接。 这下,徐韫还怪不好意思地,但她觉得萧折月真是太贴心了,知道她不好提,就主动说了! 于是,徐韫一面用感激的目光看萧折月,一面小声道:“那个,萧女官也知道,我也没个依靠。如今都是厚着脸皮住在邓大娘家里。” “虽然得点粮食,但也刚够一家人吃饭的。” 徐韫微笑着道:“回头去了北平,邓大娘一大家子团聚了,我们也不好意思继续跟她们住——” 萧折月听懂了。 然后她沉默了。 盯着徐韫看了片刻,直到把徐韫看得微微低下头去,她才出声轻嘲了一句:“不是有凌云之志,看不上小小官职?” 如今倒为了个住处,就甘为驱策了? 徐韫顿时对萧折月改观了。 她也不低头了,也没有不好意思了,挺直了腰板,一脸肃穆:“萧女官这是什么话?我费了心思,要点好处怎么了?” 顿了顿,徐韫更大义凛然道:“而且,这种时候,我有办法,却不站出来,又算得什么读书人!” “读书人——”萧折月神色平静,目光却带了一丝丝的鄙夷,她还微微拉长了尾音:“还是生意人?” 徐韫根本不会觉得难堪——读书人这个身份,只是为了给她自己脸上贴金。笑话,没有好处的事情,谁干啊! 所以徐韫理直气壮道:“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睡觉的。” 萧折月算是看出来了,徐韫脸皮极厚。 她压下心头不喜,冷冷道:“北平城内的屋舍空置许多,本就是要修缮后分给百姓住的。只要是跟着迁都过去的外城百姓,都可以去申请。” 徐韫震惊了:“免费给房子?!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上一回也没听说啊!星火军怎么这么大方! 萧折月错开目光,见不得徐韫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语气更冷淡了:“北平城很大,屋子很多,但百姓少。第一波愿意搬进北平城的百姓,都可以选。之后再去的,就得买了。不过,如今还不知多少人申请,若人多屋少,就得抓阄。” 徐韫听明白了:先到先得! 她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一排精巧整齐的白牙都露出来:“可我现在还没法立刻动身,不知道能不能先给我排上一个?” 不得不说,徐韫笑起来,还是挺讨喜的,本来就生得不错,这样一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喜爱。 但萧折月只觉得无言:“你就不觉得辱没了自己才能?!” 有什么气节可言? 徐韫笑容真挚:“不觉得。能用才能换饭吃,我觉得挺好的。” 要是有一身的才能还得饿肚子,徐韫觉得那不叫高风亮节,叫愚蠢。 萧折月彻底不想和徐韫说话了:道不同,话都不想多说! 她冷冷道:“可。” 徐韫根本不在乎萧折月态度变化,当即乐呵呵说起了自己的计策:“我觉得,他们贪污肯定是有所图的。就看图的是什么。” “谭账房这种,无非就是想要钱财。” “那更上面呢?只是为了钱财吗?我觉得,只怕还有别的祸心。要么是为了抹黑星火军,要么是为了敛财做别的用。” 随着徐韫一句句说出来,萧折月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震惊的。 无他,这和自己出来时候,那对夫妻将领说的话是一样的。 而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竟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若真是包藏祸心,他们定不会轻易暴露。”萧折月压下震惊,喝了一口水后,说了实情:“抓住的这些人,现在都不肯说出更有用的消息。用了重刑也不肯说。” 萧折月看住徐韫,唇角嘲讽一勾:“若你真能办到,京都宅子,地段随你挑。” 第33章 毒计 萧折月这么一松口,徐韫立刻来了精神:地段随我挑!倘若挑个好的地段,然后时机合适的再卖了——那不就净赚一大笔? 不过,徐韫还是很谨慎地问了句:“能写下来吗?” 萧折月身上的清冷疏离被这一句话直接给打破了。 她惊愕地看着徐韫,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长得斯斯文文,也的确是士族出身的少女,会说出这样市侩的话来! 萧折月甚至觉得,徐韫这是在侮辱自己的人品! 她错愕之后,目光更冷:“你怀疑我会骗你?!” 可笑,不过是一栋房子!就算朝廷不给,她萧折月难道也给不起?别说一栋房子,十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可是兰陵萧氏嫡女!难道还会因为这点钱财而去骗人?! 可恶徐韫,竟如此辱人! 不夸张的说,如果萧折月的目光能杀人,徐韫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水晶肉脍! 而面对萧折月有杀气的目光,徐韫一点没害怕,反而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还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信萧女官,是怕到时候底下人敷衍我。没有白纸黑字,没准我连见都不能再见到萧女官了。” “而且,我从小被骗多了。总是要如此,才能安心些。” 徐韫的态度很诚恳。 而且她将所有的问题都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直接就把萧折月说得没脾气了。 不仅没脾气,还一刹那有点心软:从小被骗多了…… 心软的结果就是,萧折月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和愤怒,选择配合一下徐韫。 不过萧折月虽然当着徐韫的面直接提笔写下了承诺,许出去一套房,但她毕竟不傻,没有直接给,而是将那纸用镇纸压着,静候晾干的时候就问起了徐韫的计划。 大有徐韫不能让她满意,她立刻就撕毁这张纸的架势。 到了这个程度,徐韫也很积极:“他们不说,应当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他们害怕。像谭账房这些,你必也用情报换活命的事情威胁过。” 萧折月微微颔首,承认了。 徐韫轻声道:“由此可见,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并不是临时起意贪财而已。能让人宁可死,也不敢说出这个秘密,我想,大约只有家人。” 毕竟,这一来,名声臭了,性命也没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可人人都有在乎的人。 抓住了这一点,就能制服大多数人,并且让他们乖乖听话。 萧折月神色渐渐凝重,她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着自己袖口上的花纹,思路顺着徐韫的话走。 徐韫声音更轻了:“很简单,要让他们开口,咱们派人去救他们。” “伪装成他们的人,去救他们。然后,等他们心里放松的时候,再套话。”徐韫面色平静:“可能会有人意识到是圈套,但不要紧,直接告诉他,其他人没这么聪明,已经说了。如果他不说,我们这边事情失败,到时候,会是什么结果?”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当然,要是有哪个不聪明的……那就更好办了。 萧折月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精妙,眼里的光芒就越盛。 她灼灼地看着徐韫,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升起了破格用她的心思。 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瞬。很快,她的冲动,就被另一种思绪占领:她想看看,若是没有人帮忙,谁也不依靠,徐韫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如此想着,萧折月压下了心头的冲动。 而徐韫则又说起了弊端:“救人这种事情太显眼,我们抓了这么多人,对方一定很快就会觉察。到时候,说不定就会猜到我们的用意。所以一定要快。” 一旦速度慢了,很可能也抓不到幕后之人。 萧折月明白徐韫的意思,当即颔首:“若后面的事情败露,那是我们的问题,与你无关。只要这些人说了有用的东西,这套房就算数。” 徐韫惊讶,甚至表情都有点儿错愕:“难道不是你们采用了我的方法之后,就算数了吗?” 这难道不是出主意的报酬吗?! 要知道,这种事情,其中不管哪一个环节出纰漏,那都是会影响结果的! 她一个出主意的,凭什么要被其他人拖后腿啊! 徐韫觉得这个很不合理,甚至觉得萧折月这就是不想兑现承诺的意思。 情绪激荡之下,徐韫很“不小心”地就把情绪给带到了脸上。 这么近的距离,萧折月当然看得很清楚。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徐韫愤怒的点在哪里。 然后,萧折月沉默了。 沉默当中,徐韫眼睁睁看着萧折月抿了抿嘴唇后,脸上慢慢有点发红。 不过,萧折月这样的身份,羞愧之下承认自己错误是不可能的。徐韫觉得,对方只会恼羞成怒。 所以在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前,徐韫先开了口,语气很不确定:“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 于是,萧折月心头舒了一口气,平静道:“虽没有这样的先例,但你既费了心力,也应如此。” 说完,萧折月便将镇纸移开,拿起那张已经晾干了墨的纸,折了两下后,拿出一张信封,将纸装进信封中,又递给徐韫。 徐韫双手接过,眉开眼笑:“多谢萧女官!” 她这次是真的情绪外露。 毕竟,那可是都城的一套房啊!或许现在还不值钱,可将来一定会非常值钱的!或租或卖,都使得! 萧折月甚至都被徐韫的笑给感染了一下,她也露出个浅淡笑意:“若是怕路上不太平,也可跟我一同回去。” 徐韫这回是真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萧折月。 然后,她拒绝了:“萧女官身上还有要事,我就不拖累萧女官了。” 萧折月那点浅淡的笑意,瞬间冷在了脸上。 她想问为何拒绝,但她的高傲不允许。所以这点憋闷就只能放在心里,越憋越不舒服。 徐韫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情很好,所以很好心解释一句:“其实是我贪生怕死。萧女官作为调查此事的人,必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跟着萧女官,容易遇到危险。” 萧折月这一瞬间的目光变得有点恐怖: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容易死的早! 第34章 计划 徐韫才不管萧折月是什么心情,美滋滋地回了家,打开看了一遍那个字据,这才妥帖地将之收起来。 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谢婉清和红玉。 谢婉清惊讶于徐韫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女儿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得太多太多。 她看着徐云,心底除了惊讶,就是心疼和自责。 心疼徐韫如此殚精竭虑。 自责自己如此无用。 于是,谢婉清看着徐韫,悄然红了眼睛,眼泪都要掉下来。 徐韫顿时头疼:阿娘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哭。 倒是红玉,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单纯就是高兴,高兴得也哭了。 红玉伸手拉住徐韫,“呜呜呜”地哭起来:“阿韫,咱们有家了!咱们真的有家了!有粮食吃,有房子住!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太激动了,红玉的手晃得飞快。 徐韫感觉人都有点儿晕。 两人都在哭,只有徐韫是真头疼。 好不容易从红玉手里挣扎出来,徐韫又去宽慰谢婉清:“阿娘别哭,咱们该高兴才是。” 谢婉清用帕子按去眼角的泪,欣慰又愧疚地笑:“高兴,娘高兴。” 不过,等高兴过后,红玉有些迟疑地问:“那以后,咱们不挨着邓大娘她们住了吗?” 虽然一起相处时间不算长,但红玉是真觉得和邓大娘住一起,特别好! 别的不说,邓大娘这个人吧,她特别地让人安心! 红玉真的打心眼里觉得,和邓大娘住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被红玉这么一问,谢婉清也想起这一茬了,“之前我们与邓大娘已经说好了,回头还做邻居,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妥?而且这个事不告诉她们也不合适。” 可告诉了,接下来又该怎么相处? 徐韫早就想过这个了,她坐在谢婉清旁边,笑盈盈道:“这个宅子,就是咱们和邓大娘她们当邻居的底气。你们别忘了,邓大娘的儿子,可是骆湛。” 那可是玉节将军! 到时候给他分配住宅的时候,难道会给多差的?! 可太好的地段,那是钱能买到的吗? 所以,萧折月这个承诺,才是她们继续和邓大娘当邻居的底气和依仗。 徐韫晃了晃小腿,眼睛笑得眯成一个月牙:“到时候能买,咱们就买,买不起或者买不到,咱们就找萧女官!” “而且,房子多了怕什么?到时候可以出租,每个月都有一笔进项。就算不怎么多,买点柴火总够了吧?” “至于这件事情告诉不告诉邓大娘,我觉得还是说一声。不然,免得邓大娘到时候帮我们操心。” 徐韫看了谢婉清一眼:“另外,阿娘同花娘闲谈的时候,也可以透露一二,就提上一句,我其实有个自幼定下的亲事。” 谢婉清闻言一愣:“为何要这样说?” 徐韫觉得谢婉清其实已经明白了。 但谢婉清觉得,骆湛其实也不错。 毕竟,骆湛年轻有为,长相俊美,而且邓大娘还这么喜欢徐韫…… 怎么看,骆湛似乎都是个极好的结亲对象。 所以谢婉清才不会理解为何她要拒绝。 红玉迟钝些,有些茫然:“阿韫,为何要说谎?” 她也觉得骆湛其实不错的,配徐韫正好! 红玉私心里觉得,郎才女貌这个词,正合适用在徐韫和骆二郎身上! 徐韫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不解目光,轻叹一声,只得细细解释:“骆湛年纪轻轻,如今职位不低,人又长得好,你们觉得,等现在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会不会有人看中骆湛?” 家里有女儿的,眼馋骆湛。 那家里没女儿的,也帮亲戚朋友的女儿眼馋骆湛好不好! 骆湛只是骆湛吗?不,这是一个香饽饽! 谁如果能将骆湛和他们绑定在一起,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或许都不用等到那个时候,现在就已经有无数的眼睛盯着骆湛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就会提! 如果这个时候,她徐韫抢了先——会是什么结果? 抢别人香饽饽,是会被嫉恨的。 好一点的只是嫉恨,那狠一点的,小气一点的,就不只是嫉恨那么简单了。 而偏偏,她徐韫既无背景也无靠山。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快快快,我可以任你们搓圆捏扁! 徐韫这话一出,谢婉清醒过神来了。如今不是在南边,徐韫这个母族谢氏,父族徐氏的身份,那是半点也不算好处! 但骆湛实在是太俊美优秀了。 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谢婉清仍旧不想放弃,她想,或许可以等一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徐韫看穿了谢婉清的想法,又摇摇头:“阿娘,不会有合适的机会。骆湛只会官职越来越高。到了那时,除了世家女或是王公贵族,谁还能与之相配?而且,我如果嫁了人,就不可能再去做女官了。” “到时候,夫家一句不同意,我便只能在家生孩子,养孩子,操持家务。” 徐韫的语气很平静:“我不愿。” 谢婉清满面为难,下意识劝说:“可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徐韫闭了闭眼睛,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说服谢婉清,于是便放弃,只徐徐道:“阿娘,至少我现在不愿。我不想如同货物一般被挑拣,也不想配个徐三郎一般的人。等我做了女官,世上还有许多好男儿任我挑拣。” 最后一句话太过震撼,谢婉清良久都没缓过来。 红玉却很高兴:“对对对,咱们阿韫这样厉害,将来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的!” 徐韫被逗笑,最后再说一句:“邓大娘于咱们有恩,她是极好的人,做亲戚,做朋友,做邻居都使得。但若真成了她的儿媳,未必是好事。骆湛毕竟才是她的亲儿子,她也不可能事事护着我。倒不如留着这个情分,在平日里多依靠她两分。而不是非要成为亲家。” 这世上,多的是嫁到姑姑或是姨妈家的情况。 可那些女子,难道真就一世无忧,顺心如意了吗? 不,多的是最后互不满意,满腹怨言的情况。 谢婉清已经完全陷入了沉思。 第35章 一定要说 谢婉清最大的毛病,就是优柔寡断。 她虽然心里也想明白了,现在这个局面,对徐韫来说的确不适合嫁人议亲,但要她贸贸然去提这个事情,她还是有点犹豫。 徐韫一眼就看出了谢婉清的犹豫,很干脆道:“阿娘忘了小时候对我的教导了吗?” 谢婉清一愣,下意识倾听。 徐韫道:“使人抱着奢望,而利用对方,是小人行径。” 谢婉清又是一愣,反驳道:“我不曾想利用谁。就是这个事情说出去了……” 对徐韫的名声不好。 若是将来徐韫遇到心仪之人,想要成婚了,今日之言,就成了阻碍,很难解释清楚。而且,到时候邓大娘也会觉得被骗。 徐韫叹息,握住谢婉清的手:“阿娘,等邓大娘有了更好地儿媳,她就不会生气今日的谎言,只会明白,这是为了大家都好。所以,这件事情不应成为顾虑。” “阿娘想这么多,也不是很必要。” “相反,邓大娘现在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我们,未必没有想要我做她儿媳妇的原因。” “如果我们不提不拒绝,便是占了便宜。邓大娘付出越多,将来才会越觉得受骗。” “既然我们两家想要交好,就该从一开头划分清楚。不可占半点便宜。” 如此掰开揉碎了一讲,谢婉清纵然心里头还有顾虑,也是一凛:“阿韫说得是,这件事情是我没考虑周道。” 差一点,她就又误了事。 徐韫知道谢婉清的性情,也不会生气,只柔声鼓励:“阿娘,咱们已经不生活在原来的地方了。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总是为将来担心害怕。咱们现在,就活得简单些。” 红玉在旁边听了半晌,到这个时候也跟着劝一句:“是啊,大娘子,咱们现在可不用想那么多啦,没人能欺负咱们啦!” 谢婉清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心里却不似从前,反而是的确感觉到松快几分。 第二日,谢婉清就在做饭时候,“不经意”提起了徐韫的未婚夫。 在谢婉清描述中,她对这位容貌俊美,世家出身,如今在外游学的准女婿十分满意。 而徐韫和对方感情也颇好。 花娘整个人都是震惊地:“阿韫有未婚夫了?!” 谢婉清“啊”了一声,抱歉一笑:“我之前忘记说了。” 花娘不是不知道自己婆母的心思,甚至是她,也接受了徐韫将来可能是弟媳的事情。 这会儿忽然被告知,徐韫绝不可能嫁给骆湛,她还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匆匆应对几句,就连忙去找邓大娘,把这个惊天消息告诉了邓大娘! 邓大娘皱眉,潜意识不相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花娘心情复杂,既觉得邓大娘太喜欢徐韫了,又觉得邓大娘似乎也说得对,最后,她就说了句:“谢大娘子看着不像是在说谎。而且,这个事情也没有必要说谎啊。” 毕竟骆湛长得好看,还有本事,谢婉清是脑子多想不开才看不上骆湛啊! 邓大娘摇头:“如果真有这么个未婚夫,她们为啥不去投奔那头?” 花娘一愣,私心让她下意识反驳:“不是说出门游学了?可能找不到人吧。” 看着邓大娘对徐韫这个态度,花娘觉得,这桩婚事不成,可能也挺好的。 但不管花娘怎么说,邓大娘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只是她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只不过,邓大娘不跟花娘说了,却不代表不和徐韫说。 邓大娘直接来问徐韫了:“听闻你有个未婚夫?” 徐韫低头,“羞涩”笑了笑,怕露馅,她头埋得很低,尽量不和邓大娘对视:“是有个未婚夫。是我阿娘小时候给我定的。” “那你们怎么不去投奔那边?”邓大娘很干脆。 徐韫轻声细语:“他们家如今和我们失了联络。我们当时并不知晓他们家在何处。但将来总要想办法联系上的。” 邓大娘盯着徐韫:“你不是说你想当女官?他们家是南边的吧——” 阵营都对立了!这门婚事还怎么继续? 徐韫含笑:“他现在还在游学,并未在南边朝廷当官,等我们联络上,可以让他和父母搬过来。到时候在这边谋个一官半职——” 见徐韫都想得这么长远了,邓大娘终于闭上了嘴。 但她看着徐韫秀美灵气的脸,心里是不甘心的。 但邓大娘觉得,现在不能再说多了。而且,打心眼里她觉得这桩婚事肯定成不了!反正就是等一等!万一将来有机会…… 于是,最后邓大娘笑了笑,“那敢情好,到时候我也见见他。” 她就不信,还能比二郎好看! 徐韫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让邓大娘相信了,于是也笑了笑,爽快应下:“到时候,我让他亲自来拜年您!” 当然,将来肯定不会有这个机会。 等合适的时候,她可以说收到信,那位未婚夫死在了乱世里。 那么她呢,则是忘不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因此也不想嫁给旁人,就干脆守寡一辈子。 多好的理由。 徐韫觉得很满意。 邓大娘看着徐韫那笑容,心里一窒,不知怎么的,有点心头发酸:这未婚夫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即便说开了这个事情,邓大娘对徐韫她们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 去城门口看热闹的时候,也没忘拉上徐韫她们三口——邓大娘凭借自己的江湖地位和健壮,抢占到了绝佳的观看位置! 一会儿把那几个贪污犯挂城墙上,这个位置能看得一清二楚! 谢婉清不是很想看,但架不住邓大娘和花娘的热情——邓大娘和花娘才不会想到谢婉清是不敢看,她们觉得谢婉清是在客气。 红玉是真想看。 至于徐韫……她早就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其实也不是很想看,但大家都这么热情高涨,她就也跟着过来看热闹。 很快,萧折月就出现在城楼上,她说一句,她旁边的侍从就大声地重复一遍,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将几人犯下的罪过说了一遍后,萧折月很干脆地就吩咐人行刑。 第36章 动员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忽然就有人朝着那些被押出来的贪污犯扔东西。 什么菜叶子鸡蛋?想多了。都是抓地上的土,石头这些东西。 菜叶子那是要留着吃和喂鸡鸭猪的。 至于鸡蛋,那人都还吃不上呢,怎么可能拿来扔仇人? 这些贪污犯当然是罪有应得。 就是连累了押送他们的兵丁——老百姓准头不好,难免误伤。 而且,他们还得保护着点。不然万一让犯人被扔过来的石头砸死了,那成什么了? 百姓们一边扔一边痛骂,更有甚者,一边哭一边扔一边恶狠狠地骂。 周县丞让人去拦了,但根本拦不住。 而那些犯人,有些神色冷漠,好似跟自己没有关系,有些脸上,却也露出了几分后悔和害怕。 那么多犯人里,徐韫就认识一个谭账房。 谭账房就属于是后悔的,他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和任何一个人对视,缩着脖子垂头丧气,还要闪躲那些丢过来的石头,狼狈得不行。 而且,他在地窖里被养了那么久,身上也埋汰得不行——头发都打绺了。 徐韫当然不会同情。她只觉得活该。 有个人差点冲到谭账房面前,是个年轻人,他很激动,近乎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谭账房听到他的质问,身上甚至都颤了一下,然后稍微抬了下头。 那年轻人眼眶通红,面上满是愤怒。 如此情状,徐韫都忍不住的多看两眼,心头猜测这是遭遇了什么。 谭账房只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就飞快又低下头,甚至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那年轻人也被兵丁拖到了后头去。 押送犯人上刑台的路不算长,但像刚才这种情况,还真不少。 甚至有更激动的——那是扑上来就想把犯人往死里砸! 犯人们即将上被送上刑台的时候,忽然出了变故。 不远处的树林里,忽然平地一声雷。 “轰隆”一声巨响不说,甚至脚底下的土地都好似震了几下。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县城太穷太偏僻,有行军路过的情况,但还从来没有在这边发生过什么战斗。 所以,他们听说过火雷,但是没见过火雷,更没见过火雷使用时候的阵仗。 有人甚至大喊一声:“不好了!地龙翻身了!” 然后百姓们就骚乱起来,甚至有赶紧逃跑的——没跑的也看向了那个方向,脸上惊疑不定的。 徐韫知道,这是火雷。更一下就猜到,这是萧折月安排的。 所以她不紧张不害怕,只是看向了萧折月。 然后就看到萧折月脸上的惊慌——就是有点不自然。 徐韫猜,萧折月一定很少撒谎。不然就不会连惊慌里都透出一股心虚。 好在她站在城楼上,离得远,看不太清楚,而且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人群里忽然跳出十几个人来,抢过人抬起来就跑——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那些被推倒在地,或是砸翻在地的兵丁都没反应过来。 等人都跑出一段距离了,才有人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劫法场了!有人劫法场了!”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邓大娘吓了一跳,也气得破口大骂:“救这些缺德人,也不怕被刨了祖坟!” 徐韫感觉,邓大娘已经愤怒到可能下一刻就要冲出去追人了。 但邓大娘并没有,反而邓大娘一把拉住徐韫和谢婉清,就往人群后头躲,往城里跑。 徐韫和谢婉清两人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跟不上。 萧折月则是立刻下令:“追!快追!必须追回来,让他们伏法!” 这一场乱哄哄的闹剧最后的结果是,追回来四个人。 其中谭账房正好就在其中。 至于跑了的——一时半会儿是追不回来了。 为了平复民怨,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萧折月当日便下令,对这四个人立刻执行斩首,并且将尸体挂在城墙上,不允收尸。 谭账房他们这个,本来都觉得自己能活了。可没想到被追回来了。 怎么说呢,虽然原本他们 第37章 恐怖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直到现在,仔细想过之后,徐韫才意识到自己给萧折月出的主意,是不够好的。 至少考虑得不够全面。 其实在这个关头,抓人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民心。 星火军之所以能天下所向,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赢得胜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民心。 以及给了所有人希望。 而这个时候,星火军即将建都,正式立国,和南边的煜朝分庭抗礼。 在最初,星火军只是抗击流寇,还有鲜卑等外族,后来壮大后,才开始和煜朝宣战,从雁门关开始,一路打了过来。 不过,煜朝将都城南迁到金陵,却不是因为星火军,而是因为外族入侵。 煜朝先帝光宣皇帝下的令,他老了,长安城太冷,他早就想去到更为温暖宜人的南方。外族入侵,正好就给了他这么一个合理的机会。 如今的煜朝,在北地星火军的范围内,已被改了称呼,称之为南煜。 星火军建都之后,拟了国号,必是会有一日挥剑南下,对上南煜。 越是如此,越是这个时候,其实星火军就越需要抓住民心。 只有如此,他才能保持住这种势如破竹的状态。 徐韫曾读过一句话,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这句话用在国运上,其实也很合适。百姓为水,得了百姓的助力拥戴,就好比顺水行舟,又快又稳。 而若是失了民心,甚至让百姓生了反心,那就好比遇到惊涛骇浪,一个不小心,那就会被掀翻了船只,整船覆灭。 徐韫通过邓大娘的状态,意识到自己出的主意缺陷有多大。 这样固然能抓住幕后主使,但也失了许多东西。 要知道,事后就算再解释,百姓们也未必会相信。但今日法场被劫——却会让他们惶惶不安,甚至不相信星火军的实力。 想到这个,徐韫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匆匆起身,去找萧折月。 萧折月想没想到这一点,徐韫不确定,但如果最后效果不好,上头怪罪,那一定会有她的不是。 徐韫可不想自己的仕途还没展开,就已经在上头挂上了不好的印象,直接把仕途封死了。 萧折月刚送走了周县丞,能坐下喝一口水,就听闻徐韫过来了。 她放下水杯,让人放徐韫进来。 徐韫进屋后,也没有寒暄的意思,直接道:“今日这样做,我看很多百姓都很担心。” 萧折月面色沉静,她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也很平淡:“这些都是暂时的。等问出有用的东西,就可以把人全部抓回来,为首者,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四个字,让徐韫明白了萧折月的意思。 这一次,的确是对民心有所影响,但比起这一点损失,她更在乎能不能抓到幕后的人。而且,这一点损失,她事后也会想办法修补回来。 萧折月看住徐韫,嘴角似乎翘了一下:“徐小娘子还是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少。之前考虑不算周全,但我既然用,自然就是考虑过的。” 顿了顿,她道:“再失望,也不会比对南煜更失望了。” 相比之下,至少星火军还算靠谱。 徐韫意识到自己被嘲讽了。 但徐韫并没有觉得难堪,反而实打实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因此她郑重地朝着萧折月深深一拜:“多谢萧女官为我解惑。” 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为官者的某些东西。 因为这个,徐韫接下来少不得密切关注这一件事。 事实上,她刚从萧折月那儿出来不久,萧折月就骑马离开了县衙,还出城去了。 显然萧折月这是去和那些劫法场部下汇合了去了。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之前,就会有结果。 果不其然,傍晚的时候,萧折月派出去的人,就抓回来两个逃犯。 这两个逃犯是被打晕了带回来的,但待他们回来后,还没进城,城门口的守卫就敲了锣,声嘶力竭地喊起来:“逃犯抓回来了!” 这一下,百姓们又亢奋起来。 虽然只抓回来两个,但这是一个好消息,更显示出了星火军的厉害。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自动替星火军开脱了:“白日那会儿事发突然,没反应过来也正常。说起来还 第38章 出发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幕后主使这个事情,徐韫没有多问一句。 而是专心地跟邓大娘她们一起收拾家当,准备去北平城。 骆湛派了个亲兵回来,传话的同时,也护送他们去北平城。 星火军最终决定定都北平城。 如今星火军两位大将军,周鼎和姜妙如今已经带领大部队迁往北平城。等到将大军搬过去,便可以宣布正式定都。 这个消息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少留在北方的世家也都开始往北平搬迁而去。 还有不少追随周鼎和姜妙的将士,军师等,也开始让自己家里人搬过去。 所以,邓大娘和徐韫一商量,就决定尽快过去。毕竟听说去得早的给分房子呢! 就算不分,那去得早,房子也便宜点! 谢婉清和红玉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对于一路随军的邓大娘和花娘来说,却是让人兴奋又期待的。 没有什么东西,比颠沛流离好几年之后,终于要迎来安稳的生活更让人欢喜。 最后在邓大娘和花娘的影响下,谢婉清和红玉也被感染了。 至于徐韫——她也是期待又亢奋的。 只不过不是对于安稳生活的期待和亢奋,而是对即将踏入另一种生活,而期待和亢奋。 她有一种感觉:到了北平的那一刻,她就真正的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划清了界限。 然后,踏入另一种人生。 这种感觉,让她甚至夜里都难以入睡,只感觉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在鼓噪叫嚣。 既然睡不着,徐韫就干脆找人聊天:“图书馆。” “我在。”没有任何情绪而显得死板冰冷的声音响起。 徐韫:“你会聊天吗?” 图书馆:“我不会,如果宿主需要,我可以载入聊天模块。” 徐韫不犹豫:“载入。” 等了三个呼吸后,图书馆的声音忽然变了一点点:“你好,徐韫,你可以跟我聊聊天。” 徐韫被这种变化给惊到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图书馆换人了! 但仔细分辨一下后,她就感觉到了,虽然声音变了,好像有抑扬顿挫的变化,语调更活泼,但底子里那种感觉没变。 就是那种……没有真正情绪变化的感觉。 徐韫挺好奇图书馆能聊什么,于是试探道:“你说,我们这次去北平,能顺利吗?” 图书馆:“当然啦!徐韫你一定会顺利的。” 徐韫没忍住,因为那过分活泼的声调而搓了搓胳膊。她忍无可忍道:“你能用之前的声音吗?” 图书馆直接恢复成原本的声音,给人感觉从不着调的小孩变成了沉稳可靠的大叔:“好的,徐韫。” 徐韫舒了一口气:嗯,正常多了。 图书馆:“徐韫,你在担心吗?” 徐韫被问住,在黑暗中,她静静地盯着房梁,很久后才道:“嗯。” 图书馆:“徐韫,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死亡。” 前面半句是真的差点就把徐韫安慰住了。但听完了后半句,她的感动消失了,只剩下无言。 但不久之后,她低声笑了起来。 图书馆:“徐韫,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徐韫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笑意却没有从嘴角消失:“嗯,有你在,也挺好的。” 也许换成一个真正的人,她反而不能坦诚地和对方聊天。但图书馆他……不一样。这种甚至让人感觉有点驴唇不对 第39章 入宅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离开那日,徐韫前去拜别周县丞,感谢周县丞对她的照顾。 若不是周县丞,她们还没有文书,在这边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有。 周县丞也有些感慨:“若不是你误打误撞发现了谭账房贪污,百姓们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这话不假。本来该拿到的抚恤钱,一个也没有不说,辛苦卖命买回来的粮食还被谎报数额…… 要知道,这些去买粮的人,干的是辛苦的卖命活,除了每次能分到的粮食,上头也会按照粮食数额拨下来一定的钱,让她们能有所回报。 这笔钱,也被贪了一大半。 就因为这个,许多还能勉强支撑的家庭,许多都撑不住,病死的,卖儿卖女的,都不在少数。 周县丞也有些羞愧:“说起来,我也是失职。若早些发现——” 徐韫看他实在自责,就宽慰两句:“如今百废待兴,周县丞本来就忙碌,而且谭账房那样的,就连天天跟他相处的人,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如何能轻易觉察?” 说句实话,在这里住了这么快两个月,她觉得周县丞已是很好了。 周县丞惭愧一笑,不过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一眼徐韫,神色柔和许多:“此去虽算不得山高路远,但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北平既被定为都城,将来少不得繁华。” “可繁华之下,难免……徐小娘子一家,还是要多多注意。” 徐韫谢过周县丞,明白周县丞是提醒她,三个女人在外头,总是容易被人盯上的。切莫因为是在都城,就放松了警惕。 周县丞仍是笑,他年岁不算小了,家中小女儿都出嫁了,小孙孙都开始牙牙学语,他看徐韫的目光里,有一些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徐小娘子聪慧,本也不必我多叮嘱。不过,我到底年岁大些,见的人和事多一些,还是想啰嗦两句。” 能说这话,就说明周县丞是真拿她当晚辈看的,徐韫做恭敬聆听状:“您请讲。阿韫一定牢记在心。” 周县丞看着徐韫,轻叹一声:“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小娘子聪慧敏捷,必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他又笑笑:“但也不是一味藏拙,只是根基浅的时候,总是要先扎根站稳才是。凡事不急于一时。” 徐韫听明白了。 她再度拜谢周县丞,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日,徐韫一家和邓大娘一家,在骆湛的亲兵,一个唤作王吉的人护送下,带着三辆驴车,缓缓离开县城,沿着官道,一路前往北平。 三辆驴车,便是她们两家所有的家当。 就这,都还有些东西不得不舍弃,或是送人,或是卖了。 王吉沉默寡言,但行事稳重,也知避嫌,几乎就只负责骑马安排赶路,并不往女眷跟前凑。 徐韫她们五个人挤在驴车上头,屁股底下还垫着包袱,就这么一路奔往北平城。 等走上了大路,徐韫她们就经常看见十几辆车的马车队,而这些人里头,哪怕赶车的仆从,都穿的是细布。 当然,徐韫她们看别人,别人是不可能看她们一眼的。 如今徐韫和谢婉清也穿的是最普通的麻布衣裳,样式也是老百姓穿的样式,和士族穿的那种宽袍大袖,根本就不是一个风格。 反正就一个:徐韫她们看起来特别平凡和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人会多看一眼。 倒是王吉,反而会被多看两眼。 这些车队,多是富商和士族。 最不济,也是个庶族。 这些人一股脑往平城而去,光是看着这些,徐韫觉得自己都快能想象出将来北平城的热闹繁华了。 白日赶路,晚上能住店就住店,不能住店就裹着被子躺在包袱上凑合凑合,就这么的,徐韫她们还走了八日才到北平。 看到官道尽头隐约可见的城楼时,花娘一个激动差点从驴车上站起来:“是不是到了!” 所有人的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个个儿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王吉也露出笑容来:“是,这就是北平城。” 到了北 第40章 相聚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心中柔软,却将这件事情否了:“刚入城,咱们哪里都不熟悉,还是先熟悉熟悉城里再说。” 邓大娘想了想,也觉得徐韫说得有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抢了谁的生意,搞不好就结了仇。还是先看看再说。” 排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队,终于轮到徐韫她们一行。 负责检验文书的小吏检查完了她们的文书后,热情笑道:“若是打算在北平城购买房产的,可去玄武大道上的房管司去,如今房管司有免费屋子,若资历够,便可申请。若资历不够也不要紧,还有一部分是出售的。价格也划算的。” 徐韫重复一遍:“房管司?专门管房屋的?” 小吏热心解释:“对,住宅,商铺的买卖都归房统一管理登记。” 这个房管司,倒很新奇。 徐韫之前只是听说,但从这一刻开始,她是真切感受到了星火军和南煜的不同。 不只是忽然冒出来的房管司。 还有这个小吏的态度。 要知道,南煜的小吏,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若是普通百姓要问个什么,不给点孝敬,那是绝不可能让小吏开口说上半个字的。说不定还要被推搡两下,得一句“滚一边去”。 谢婉清同样也觉得惊奇。 不过谁也没表现出来,只跟着一脸习以为常的邓大娘笑着跟小吏道谢。 王吉低声道:“大将军已准备好了屋子。” 甚至他还看一眼徐韫,又道:“徐小娘子家的宅子,也准备了。” 徐韫有些惊讶。邓大娘却满意:“好好好,总算他细心一回。” 谢婉清和红玉也听见这话了,却有些无措,只看徐韫,用眼神询问徐韫该怎么办。 徐韫回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自己会看着办。 王吉是知道地址的,不过他也闹不清怎么走,问过路后,这才带着所有人往宅子去。 到了宅子,王吉也是呆了一呆。 看着两个区别明显的宅子,他都不敢抬眼看,只对邓大娘道:“到了。” 这两座宅子吧,虽然挨着。但一个是阔气带耳门的大宅子,一个是两扇门加起来跟人家一个耳门差不多大的小宅子。 徐韫甚至怀疑,这个小宅子,怕不是从那个大宅子分出来的一个院子? 邓大娘拉着徐韫就往大门里走:“从前我们两家也是住在一起的,如今也住在一起。” 徐韫并不嫌弃这个小宅子,刚才一路过来,她就知道这个地段是极好的,即便是这个小宅子,其实也算不得小,比平民住的还是好上许多的。 要知道,大部分的百姓,住的都还是茅草顶的屋子。 木顶和瓦顶的宅子是很少的。 但这两个宅子,虽然没法比,但都是瓦屋顶,只怕从前的主人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徐韫看邓大娘如此,就笑道:“咱们先去看看宅子吧?想必骆将军也安排了人,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呢。” 骆湛的确是留了人。 王吉上前去一敲门,门很快就开了,是个十四五的随从,看着很伶俐的样儿,一看见她们这一行人,立刻扬起笑来问:“可是老夫人到了?” 邓大娘劈头就问:“二郎呢?” “大将军还在前线,暂时回不来。”那随从忙解释,而后又介绍自己:“我叫王树,老夫人唤我阿树就行。大将军买我回来,就是为了照顾大郎君和打扫宅子的。老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 邓大娘眉头皱起来:“大郎在家?那人呢?二郎如今真不心疼钱了,还敢买人了!” 在她看来,打扫屋子这些活儿,自己家的人难道不能干了?还要喊别人来干! 呼奴使婢这种事情,邓大娘不仅难以适应,更一想就觉得烧钱——那就得养着人家啊!一天两顿饭不说,一年四季还要管衣裳! 邓大娘往深处一想,简直心头都要滴血了。 不过,她也没太表现出来。 花娘一面想着骆湛如今是阔气发达了,一面着急问:“大郎呢?他在哪儿?” 夫妻已有两年没见,花娘是真想丈夫了。 阿树面上却露出迟疑来,但最终还是指明了:“大郎君在屋里休息。他昨晚一晚没睡,刚刚好不容易入眠……” 言下之意,就是最好不要打扰。 花娘一愣,还来不及细细的琢 第41章 安排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邓大娘哭得几乎喘不上来气,但她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这样,邓大娘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颤抖着,却万分轻柔地掀开了被子一角。 骆源的右腿,从膝盖底下没了。 如今用纱布严严实实地包着,但那纱布里仍旧浸出了一些浅淡的红色来。 邓大娘紧紧攥着那被子,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其实这样的事情,这两年,邓大娘也见过不少的。 但这种事情落到了自己家里,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承受不了,根本就没有习惯和麻木。 徐韫上前去,强行掰开了邓大娘的手指,然后和谢婉清一起把邓大娘扶出去。 出去后,走出一段,屋里应该听不见了,邓大娘蓦然哭嚎出声,也站不住,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去。 徐韫和谢婉清并没有宽慰,只让邓大娘哭。 不等邓大娘发泄出情绪来,花娘就浑浑噩噩过来。 红玉手里还抱着不知所措的铁牛。 铁牛还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些害怕,瑟缩在红玉怀里,快要哭出来。 看见邓大娘哭得人都要缩成一团,花娘也意识到什么,木愣愣地看向屋子,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眼泪还是一滴滴往下掉。 邓大娘踉跄着爬起来,抓住了要往屋里去的花娘,哑着嗓子:“别去看了。” 看了那情景,花娘肯定受不了。 邓大娘强忍着泪水,喘着气:“人活着,就好。” 花娘瘫坐在地上。 徐韫轻叹一声,招手叫来阿树:“大夫怎么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阿树仔细答了:“受伤是十四日之前的事,当时就送回来治了。但八日前大郎君开始发热,大夫开了药,没管用。最后为了保命就只能切了伤腿。” “现在伤口其实已经开始往好的长了,大夫说性命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注意休养。” “就是大郎君每日都说腿疼,尤其到了晚上,他说感觉腿疼。疼得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在地上打滚。” 阿树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用袖子擦一擦眼角。 邓大娘和花娘也跟着落泪。 徐韫叹一口气:“那一般什么时候醒?他知道老夫人要来了么?” 阿树迟疑了一下,最后叹一口气:“知道的,所以大郎君这几日总想寻死。” 徐韫这下也不知说什么了。 邓大娘一听这个,哭都忘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他还要寻死?这是要干啥?!” 其实谁都知道为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残了,以后是个废人了,所以不想拖累家里,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家里人。 徐韫拉了邓大娘一把,越俎代庖吩咐一句:“你让王吉去把东西都搬进来,然后把隔壁屋的钥匙给我。办完了,就去大郎君跟前守着。把屋里的东西都收起来。饭菜什么的不用操心,如果要熬药,就跟我说。我来熬。” 等徐韫吩咐完了,邓大娘也恢复一些冷静,抹了一把脸道:“我亲自去守着他。阿韫,现在这个情况,暂时顾不上你。你先住着,房子的事回头再说。” 徐韫看了花娘一眼:“大娘别想其他的事,我来安排就是了。花嫂子肯定有些受不住,铁牛看了可能也会害怕。我们先把铁牛带去隔壁,等这头情况好些了,再送回来。” 邓大娘连连点头。 然后拉着花娘往屋里去守着儿子。 阿树则是去取了东西过来交给徐韫,不只是钥匙,还有一张纸。 这张纸就是房契。 房契上写的是徐韫两个字。 徐韫微微一愣,问阿树:“怎么是我的名字?” 阿树恭敬道:“这是官府发放的房子,郎君派人帮徐小娘子领了。大将军说了,徐小娘子如果不满意,还可拿着房契去换别的地段的。” 徐韫看一眼房契,忍不住笑了笑:“我很满意。回头我亲自去跟大将军道谢。” 如果房契是骆家的,徐韫肯定是还要想办法再去找个房子的。 不过,没想到骆湛还挺细心。不仅写了她的名字,还让阿树转告了房子的来历,没让 第42章 未来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将粥熬好了送过去之后,徐韫她们没有去过多打扰邓大娘他们。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谁也不希望外人过多的参与。 况且,骆源本身也有些无法接受现实,更不想看见陌生人。 邓大娘强打着精神道了谢,又把铁牛暂且托付给徐韫,只是说了两句,她的眼眶就又红了。 徐韫看着邓大娘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轻声宽慰两句,便带着空碗回去。 回去之后,她们就开始收拾宅子。 这宅子空置了也不知多久,虽然粗略打扫了一番,但依旧哪哪儿看起来都是需要收拾的。 谢婉清负责屋里家具,徐韫扫院子,顺带带铁牛。 红玉则是收拾厨房和杂物房。 前任主人走的时候几乎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只剩下一些大件家具没有带走,所以宅子里床,桌子,柜子都是有的,擦拭干净,铺上自己带来的被褥,就可以入住。 就是一些锅碗瓢盆,还需要回头自己去买来。 三间正屋,最中间的用来做待客厅,左边的谢婉清住,右边暂且空置。 东厢房三间屋是徐韫的,左边那间用来作卧室,另外两间没有隔开的,就做成书房和琴房。 书房是徐韫自己提的,但琴房则是谢婉清提的——抚琴焚香,乃是陶冶情操的事情,士族都喜欢的。 谢婉清认为,她们现在虽然落拓,但别人有的,徐韫也要有。 徐韫没反对,她有图书馆,最好是不同任何人住,这样就不至于发现她的异常。 而且,她要多存书,抄书,将来一个书架未必够用,到时候再把琴房也改成藏书房正好。 至于红玉,就住在了西厢房。 西厢房靠大门那边做了灶房,中间那间用来吃饭,再旁边的一间,就作为她自己的卧室。 这样一安排,倒正好了。 至于空的那间房,谢婉清也有了计划:“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买两台织布机,我和红玉没事的时候,也能织布。” 布织出来,就可以卖钱。 徐韫没有意见,红玉也高兴:“其实我像以前一样,睡小踏就成的。” 作为侍女,红玉一直都是没有自己的卧室的。要么睡外间打地铺,白日把被褥收起来,要么就是干脆在屋里床边踏脚的小踏上裹着被子睡。 徐韫笑了笑,轻声道:“以前在道观,一共就三间屋,不得不委屈你,现在有条件了,自然不用那样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那就是,从汝阳城逃出来之后,名义上,红玉虽然是侍女,但其实和家里人有什么不同? 红玉的手搓了搓,脸上绽放出笑来,仰头在屋里看了一圈:“咱们以后,只剩好日子了。”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谢婉清也看了一圈,神色却是复杂很多,但她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是啊,以后咱们再也不用过从前的日子了。咱们手里有钱,还有房子……” 想到从前那些日子,谢婉清也红了眼眶,说不下去了,她心里自责地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果断些,小时候就带着阿韫走,阿韫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徐韫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眼眶还红的样子,拍了拍怀里已经快睡着的铁牛,笑道:“今天咱们就先收拾成这样,明日接着收拾。把院子里的杂草都拔了,然后再去买点木盆什么的。阿娘,你和红玉商量商量,明日都要买哪些东西。” 谢婉清笑道:“是要仔细看好了,刚搬进来,东西缺得多呢。” 顿了顿,她又道:“明日看看能不能买点肉,刚搬进来,总要温居。这是咱们自己的家,许多东西,该讲究还是得讲究。” 徐韫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过,我明日想去城里各处转转。再去拜访一下熟人。” “熟人?”红玉纳闷:“咱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怎么小娘子就有熟人了?” 不是应该谁也不认识吗? 徐韫笑笑:“是萧女官。” 别忘了,还有宅子呢! 谢婉清迟疑一下:“阿韫,咱们和萧女官之间……会不会让人误会?” < 第43章 勇气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花娘根本拦不住。 至于骆源,他也没想到,自家亲娘还会再来一巴掌,还说这话。 邓大娘看着骆源,眼泪不住往下淌,张口却还是骂:“没了半条腿,就算废人了?你是要人伺候吃还是伺候喝了?还是要人给你换尿片子了?” “你小时候我得伺候你吃伺候你喝还得伺候你拉,我那时候没嫌你,现在也不嫌你!” “别说以后就是个瘸子而已,就算真躺在床上要人伺候了,又有个啥了?!” 邓大娘声音越来越快,眼泪也越掉越快,最后“哐哐哐”用巴掌拍床榻:“可你说这话,就是割我的肉,剜我的心啊!” 最后,邓大娘看住骆源,却忽然软了语气,近乎哀求一般道:“大郎啊,你好好活着,成不成?” 骆源看着邓大娘的眼睛,忽然嚎啕大哭:“可娘啊,我疼啊!我每天都感觉疼得要死啊!我也怕啊!我以后可咋活啊!” 花娘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屋里只剩哭声。 阿叔在外头听着,也跟着抹眼泪。 可等屋里哭声渐渐停了,骆源反而抹了一把脸,抽着气说:“娘,以后我好好活。” 邓大娘一把搂住骆源:“好大郎,别怕,一切还有娘呢!” 花娘也抹泪保证:“大郎,我定不嫌你!铁牛也不嫌你!你是英雄!” 徐韫过来送饭时候,看着邓大娘眼睛虽还红肿着,可到底多了几分精神的样子,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松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让骆大兄养好身体。能从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多难得!” 邓大娘点点头,又叹气:“就怕他自己想不开。到时候心里难受。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最忠厚老实,可也是个闷葫芦,有啥话都不会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顿了顿,她又苦笑一声:“那时候,是我让他们兄弟两都去参军的。那时候我想,战死了,总好过活不下去。可现在,看着他那腿,我心里又后悔……” 徐韫并不知还有这一茬,但她想了一想,把邓大娘拉到一边坐下,说了句大实话:“出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可不去参军,真就能活下来吗?现在,至少人还活着。还有将来。” 邓大娘看着地上的石砖,良久才舒了一口气:“活不下来。鲜卑过来劫掠,女人绑回去做奴隶,男人都杀光。粮食也会被抢走。如果没有星火军,没有火炮,鲜卑人早就把我们都杀了。” 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南煜根本就不想管我们这些老百姓,鲜卑一打过来,南煜皇帝立马就往南边跑了。” 不自救,不参军打仗,今日怕是坟头上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嗯,或许连坟头都没有,还得曝尸荒野! 这样一想,邓大娘心里就平静许多了。但更恨南煜了:“都是那些南煜人搞的!如果不是南煜皇帝那么胆小,如果不是他们就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我家大郎也不会变成这样!” 最后,那些悲痛,全部都变成对南煜皇帝,南煜朝廷的愤恨! 徐韫的手指抠了抠屁股底下的木头,感觉攻打南煜这个事儿拖不过三年。 只怕这边的老百姓,多数都跟邓大娘一个想法。 但他们没错。 的确是南煜先抛弃了他们。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她问邓大娘:“明天我们去添置东西,要不要我们帮你们带什么?” 邓大娘他们也是刚搬进来,东西肯定也缺。而且他们还腾不出手来亲自去买。 对于这个,邓大娘想了想:“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刚来北平,总要出去熟悉熟悉。家里有花娘呢。也让他们两口子说说话。” 于是,第二日,邓大娘还真跟徐韫她们一起出了门。 就是看她双眼红肿加黑眼圈的样子,就知道她昨天晚上必定是没有睡好的。 徐韫甚至都有点儿想劝邓大娘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 但看她强撑着也要要门的样子,想一想,或许出去转转也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别老想着骆源这件事情,会更好些。 几个人要出门,阿树还特地套了车。 是一辆驴车。嗯,车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车,就是一个木条子拼的板车,两边加高了 第44章 采买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摊位其实也分了区的。 比如鸡鸭啊,菜和粮食啊,醋啊这些,放在了一片,陶罐木盆这些大件点的使用器,又放在了另外一片,而且摊位还分了大小。 各处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市场内独有的热闹和喧嚣。 谢婉清从前深居后宅,根本没看过这样热闹的场景。 她左看右看,可以说是目不暇接。 当然,徐韫和邓大娘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邓大娘也是跟谢婉清一样,只觉得热闹,东西多,方便。我 但徐韫看到的,却是北平尹的厉害之处。 一个连小小市场都能规划成如此方便整齐样子的官,治理起北平城来,想来不会差。 也就是说,只要持续下去,北平城将来必然会发展得很好。 徐韫忽然有些手痒了。 她想买商铺,买房。 一个城池越繁华,里头的铺子和宅子就会变得值钱。 一大圈转下来,邓大娘和谢婉清都没忍住买了许多东西。 甚至邓大娘还买了几只鸡! 她提着那一串鸡,满意地笑:“我摸了,都是马上要开始下蛋的鸡,那宅子那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养!那些草籽,都够它们吃的。下了蛋可以自家吃,不下蛋了,还可以杀了吃肉!” 她这样一说,谢婉清都有点儿蠢蠢欲动了,不过也拿不定主意,就看向了徐韫。 徐韫不想事事儿都做决定,便笑道:“阿娘自己决定就行。” 谢婉清犹豫很久,最终也没自己做决定,反而求助地问邓大娘:“邓大嫂,你说我们家能不能养?” 邓大娘也为难:“我没过去看,不知道地方多大。如果地方不大,你就买两只就成。到时候就用舂米舂出来糠喂就行。怕脏就扎个篱笆圈起来养。” 于是谢婉清就买了两只。 徐韫虽然一直假装看别的摊,但实际上注意力一直在这边,看到谢婉清的做法,她心里就悄悄叹了一口气,但转瞬又安慰自己: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慢慢来吧。 接下来,徐韫就干脆做甩手掌柜了。 谢婉清慢慢也习惯了徐韫不参与决断的行为,反正不知道的就问邓大娘,跟邓大娘商量。 倒也买了不少东西:大小几个陶盆,还有木盆,蒸笼,米缸,舂米的石臼……最后还买了一口大水缸。 虽然家里有水一口井,但也要准备一口水缸,不忙的时候就把水打满了,就不用每次用还要去打水。 说起这一口水井,也是徐韫特别满意的地方:要知道,北边不比南边,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水井的,而且水井还分甜水和苦水。 她们家那一口,就是甜水井,不仅能用,还能喝! 昨日她去买菜,就看到路边有人卖水的——家里只有苦水井的,就得去买这种水用来喝和煮饭。没有水井的,就更得买了。 也就是说,她们家要是真穷到一定程度了,每日也可以卖点井水,也能饿不死。 这些个大件都堆在车上还不好拉,于是邓大娘拉着谢婉清,又和几个摊贩一番讨价还价,多付了一点钱,让他们回头收摊后,把东西直接送家里去。 这可把谢婉清给惊住了,等邓大娘和人谈妥了,她看着邓大娘的目光都带着钦佩:“还能这样啊!” 邓大娘凑到谢婉清耳朵边上,气色都好了许多,压低声:“咱们买的东西多,是大主顾,又多给钱,咋不行?你就记住了,咱们是花钱的,他们是挣钱的!有啥都好商量!” 谢婉清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 邓大娘也挺高兴:能教上谢婉清这样的谢氏女,多让人骄傲! 看着谢婉清和邓大娘兴致勃勃还要买的架势,徐韫笑了笑,拉了拉谢婉清的袖子,趁机提出:“阿娘你和大娘继续逛,我去别处看看。再把拜帖送了。” 谢婉清应了,但还是叮嘱一句:“路远就坐车,别心疼钱。” 徐韫离了集市,一路走一路逛一路打听,就到了北 第45章 热情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当徐韫问出这句话后,屋里的中年男人就更热情了:“不知是因为何事想要见北平尹?是想谋官,还是想献策?还是要投诉?” 一连串的词儿,直接就把徐韫给弄得忍不住想沉默。 徐韫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在这边,做官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没有家族背景,没有做过什么厉害的事儿,人家凭什么给自己官职呢! 至于献策……她献什么策?连路都没探熟呢。 徐韫摸出了萧折月留给自己的信:“这是萧折月萧女官留给我的信物。她让我来找北平尹。” 对方立刻就把信接过去了,打开粗略一看,脸上就露出几分惊讶来,随后他就从屋里出来,亲自引着徐韫去了另外的屋子。 然后又给徐韫倒了一杯热水后,才不无遗憾道:“北平尹今日进宫和二位大王议事去了。估计得很久。” 徐韫捧着竹筒做的杯子,神色平静:“那我是要明日再来吗?” 她认为自己很体贴了。毕竟这件事情,可能还需要层层上报,最后请示到萧折月那儿才行。 结果没想到对方和蔼笑道:“不不不,今日我就给徐小娘子办。不知徐小娘子中意什么地段的?可还有别的要求?” 那意思,竟是要尽力满足! 徐韫心中微讶,却很干脆地问:“请问都有哪些地段可选?” 对方明白了徐韫的意思,笑道:“我去取个册子来,徐小娘子可以亲自看看。上面大小,朝向,地段都有记录。” 徐韫礼貌道谢的同时,心中却忍不住感慨:看看,看看!人家萧折月的脸面多好用!骆二郎就不行了!而且萧折月多大方! 很快对方就让随从取来了一个册子,而且还耐心地替徐韫介绍。 徐韫已打听过了,北平城里分了四个区,其中皇宫基本就在正中央,以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条大道直通四大城门。 也由这四条大道,将北平城分割成四个区。 西区主要是商铺和各种的酒肆,茶楼等。 东区是王公贵族,各种衙门居多,当然,也有平民的宅子,不过少。 而南区主要是住宅。 北区除了住宅,还有书院和道观,佛寺。 贡院,也在北区。 现在,徐韫住的宅子是在东区。 徐韫问了句:“东区的宅子,我也能选吗?” 对方一点迟疑也没有:“当然可以,不过大小有限制。徐小娘子家里是三口人,只能选适合三口人住的小宅子。” 他甚至还委婉提了句:“东区的宅子多数修建时候就比较好,不过如今,大多数好的都被挑走了。” 剩下的,就只有太小的,或是方位不好的,太过破旧的。 徐韫点点头:“那我选北区的呢?” 对方有一点意外,不过还是很快道:“北区的宅子剩下倒不少,小娘子可以选。我可以做主,给小娘子稍微大一点的。不过也不能大太多。” 徐韫露出笑容:“那就多谢您了。” 她翻了翻,然后选了一个离贡院最近的宅子。这宅子不算大,比徐韫现在住的只是院子稍微大一点,也只修了西厢房。 对方却觉得徐韫十分会选,连连点头:“这个宅子虽然屋子不多,但地方足够大,小娘子若有钱,再修几间也放得下。” 徐韫笑盈盈道谢,又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家中信奉道教,这里离道观很近,将来去上香祈福很方便。” 对方到这时候,才打听一句:“徐小娘子和萧女官熟识?” 徐韫没有打着萧折月名声做什么的打算,因此很干脆撇清了:“是萧女官见我们母女三人可怜,便给我们指了条路。” 对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那表情仿佛在问:你确定你说的是萧折月? 徐韫面上表情很诚恳,还很感激,看着不像假的。 于是对方的表情有点像被雷劈了的味道。 徐韫明白了,萧折月的名声可能不太好,反正善良心软这一种,肯定和她不沾边。 但谎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能改,所以徐韫顶着对方的目光,又一次认真 第46章 用处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祖孙二人,爷爷名叫陈福,已四十五了,不过身体还算健康,牙齿也没掉光,只掉了两颗大牙。行动也很敏捷。 而那小孙子叫陈苦,今年刚十三,痩得像麻杆一般,却和徐韫一般高,长得也老成,猛一看倒像是十五六,带出去也能唬人。 徐韫听了两人的名字后,就忍不住多看一眼陈福:“怎么给孩子取名叫这个?” 陈福笑了笑:“我爹给我取名陈福,我吃了一辈子苦。我想着,名字叫苦,兴许后头就能享福了。” 徐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就买了两人。 陈福留在北区的状元巷宅子里打扫宅子,修整院子。 而陈苦,以后就跟着徐韫,给徐韫做个随从。 陈福拉着陈苦就给徐韫跪下了,让陈苦给徐韫磕头,又让陈苦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跟着徐韫,忠心办事。 徐韫就带着陈福爷孙两回了状元巷宅子里,让他们今日先打扫宅子,安顿下来,明日再带着家里其他人过来看看。 走的时候,徐韫又去饼铺给两人买了几张大饼,充作他们这两顿的饭,这才离去。 她是不担心陈福爷孙会跑,或是有什么坏心思的。毕竟卖身契在她手里,还在官府备案,若是两人逃了,从此以后便休想再光明正大活一日! 至于坏心思,两人若是做了什么,徐韫一句话,便可将他们卖去做苦力,累死饿死也没人会管上一句。 相反的,他们两人必须得对徐韫忠心,因为他们现在跟徐韫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凡徐韫有个什么不好,他们比徐韫还先倒霉呢! 徐韫回到东区的桂花巷宅子里,就看家中院子里摆满了东西,谢婉清和红玉两人正一样样把东西放到该放的位置上去。 估计这些都是今日谢婉清买的,刚送回来的。 徐韫一面帮着收拾,一面说了自己又得了一套宅子,并且买了陈福爷孙的事情。 红玉没什么,谢婉清却皱眉:“那咱们以后得多养两个人了,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虽然走的时候,她们带走了谢婉清的嫁妆银,但其实也没多少。加上那些首饰,也最多就够她们这几个人坐吃空山三四年而已。 谢婉清不想动那些东西。 毕竟,眼看着徐韫一日日大了。将来总要嫁人的。 谢婉清是真发愁。而且陈苦还是个半大小子——这一年光粮食,就得要不少! 徐韫笑道:“阿娘,最多一年,状元巷的宅子就可租出去了。而且,咱们家人少,我也忙,有阿苦在,不仅能帮忙干活,还能帮忙跑腿。” 谢婉清还能说什么?徐韫人都买了,就算再心疼,她也只能接受这个事情。只能叮嘱一句:“以后还是得节省着点。” 徐韫应一声:“接下来没什么大花销了。” 第二日,徐韫带着谢婉清和红玉过去状元巷认了认门,又让谢婉清带着陈苦出去买点这边要用的一些水盆碗筷锅炉什么的,自己就又出了门。 她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现在的北平城,百废待兴,可谓处处都是机会。 昨日,她去西区买人,路过一家书铺,书铺正在招人。 这对徐韫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工作了! 要知道,徐韫手里有图书馆,将来又想科举,最缺的是什么?那就是书! 而哪里书最多? 一个是世家的藏书楼,一个是国家的藏 第47章 凭什么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本来也才十四岁,脸上还多少带着点稚嫩气息。 她这样温和笑着,更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四人中年纪大点那个,情不自禁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来。 没有女儿的,也想起了家里的妹妹。 这样一个乖巧的,长相精致秀丽的小女娃,不是应该在家里人的娇宠下么?怎么就出来了? 出来就算了,怎么还就要和他们一起应聘了! 那年岁大的就忍不住开口劝一句:“这个事情不是闹着玩的事,这是正经事。” 小女娘家家的,如今要安稳下来了,还是在家呆着,做做饭,做做衣最好。出来找活?那不是闹笑话么? 他甚至忍不住从头到脚打量徐韫一番:这小身板,怕是连一摞书都搬不动吧!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就没客气了。 最年轻那个也板着脸:“是啊,小娘子,这些活儿你可做不来。收书回来还要修复呢,你就算认几个字,又读过几本书?到时候怎么修复?” 徐韫明白了:关心是假,排挤走竞争对手是真。 她也不欲废话,只微笑应对,并不言语。 四人碰了个软钉子,也没辙,悻悻收了目光。 但有徐韫在,四人反而隐隐有了抱团的意思,大有一种“可以不是我,但绝对不能是这个小娘子”的心态。 徐韫见没人来搭话,又进入图书馆看书去。 时间不多,她只想珍惜。 这一次,直到图书馆出声喊她,她才退出来。 这一回,书铺的掌柜来了。 这是个有些年长的人了,胡须花白了一大半,人挺瘦,看上去十分精神矍铄。 他目光平等地从所有人脸上扫过,唯独在徐韫脸上停留的时间要多那么一丝丝。 也仅仅是一丝丝。 老掌柜面上并无多余表情,甚至有些冷冷地:“你们都是来应聘的?” 众人应一声。 老掌柜便在空余的主座上坐下了,又将五人打量了一番:“你们都读过书?跟过什么老师或是读过什么书院不曾?” 其他四个人都很高兴,纷纷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唯有徐韫没有开口:后世管这个叫履历。她还真没有。 这样看来,可能今日这个工作,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抢得过。 但抢不过,也不能放手。 所以徐韫沉吟片刻,等他们住了口后,才出了声:“我不曾跟过什么老师,也没去书院读过书。不过,我从小在道观长大。道观有许多旧经书。许多都破损了,道观还需要修补。” 她笑吟吟看住那老掌柜:“我也学了一点皮毛。” 老掌柜此时终于看过来了:“你会修补?” 徐韫不敢夸大:“只会一点皮毛。” 这个还真不是撒谎。道观里的确是有许多旧的经书,还有许多手札。都是历代观主收罗留下的。而这些经书手札,多数都挺……破旧。 道观就会定期晒和修。 徐韫母子也会帮忙一起做——不做不行啊,道观会不给饭吃的。 所以,徐韫还真会一点皮毛。不过其实实际操作的次数不多。 毕竟那些道长可不会把宝贝们让她瞎弄。她都是给道长们打下手,递东西,熬浆糊,选纸什么的。 但这个就没有必要说了。 徐韫的表情如此坦然和镇定,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就是那种“我其实只是在谦虚”的误会。 老掌柜就产生了误会 第48章 好心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看着宛如邻家和蔼长辈的徐东,毫不犹豫拒绝了:“不去。有话就在这里说。”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到僻静地方直接把她打晕,然后拖去卖了? 世上坏人多着呢! 徐东脸上和蔼的笑容差点没崩住。 尤其是看着徐韫警惕的样子,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郁闷保持住和蔼:“在这里说也行。这个掌柜不是什么好人,他恐怕是想白用你一个月,然后再重新找人。” “而且,就算最后留下你,一千二百钱也很少。我打听过,他们之前那个,许的是一个月二千钱。” “这可少了一半!他就是在欺负你!” 徐东一脸义愤填膺。 徐韫听完了,随意地“哦”了一声,然后就要走。 徐东愣了:“这就完了?” 徐韫便站定,对着徐东拱手一拜,诚心诚意道谢:“多谢您的提醒!” 然后走了。 走了。 徐东傻愣愣看着徐云绕过自己后加快了步伐离去,半晌被愤怒烧红了眼睛: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个插曲并没有让徐韫往心里去。 更没有让她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一千二百钱是少了点。 但那是现在刚开出来的。 而且,现在物价不稳,一千二百钱能买到的东西的确不算多。但等到北平城逐渐安定,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最关键的是,这是徐韫第一次找的工作。 还是如此用得上,对她大有帮助的工作。 两者一结合,钱少一点这件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而且,将来想要抬高身价,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徐韫心里是有数的。对于老掌柜的利用和压价,她也不在意。 人家又不是她爹,凭啥要关心她爱护她? 就是她亲爹,对她不也只有利用么! 所以徐韫想得开,更不会生气,反正她也是一样的利用之心。 回家之后,谢婉清和红玉已经回来了,且把饭做好了。 徐韫第一时间就与她们分享了自己找到了工作这个好消息。 这下,谢婉清是真的又惊又喜:“这可太好了!有了这份工,咱们就算是能立足下来了!” 红玉则跃跃欲试:“小娘子一个人去上工养家太累了,不如我也去找找?” 徐韫回绝了:“现在各处还不够安稳,你们就在家吧。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看。而且眼看要过冬了,冬衣被子都需要缝制,我针线上不行,还得你们来。” 说起这个,谢婉清和红玉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徐韫什么都好,就是针线活这一块,是真不太行。技术学得不怎么样不说,还总是扎到手!看着就让人手疼! 用过了饭,谢婉清就带着徐韫去隔壁探望骆源。 毕竟两家关系很好,房子还是骆湛帮她们弄的,以后更是打算常来往,于情于理,她们都应该过来探望。 当然,骆源现在其实不太愿意见生人,更没有那个精力和她们客套寒暄,所以只是过去送点药材什么的,问两句。 花娘如今专心陪伴丈夫,伺候丈夫,因此也只是出来打了个招呼,就又进屋里去了。 邓大娘则招待她们母女。 客气话三言两语其实就说干净了,邓大娘掏出一封信来:“阿韫——” 徐韫熟练接过,熟练打开,然后开始给邓大娘念信。 还是骆湛写的,还是那一手狗爬一样的字。 内容甚至都差不多。先是报平安,紧接着说想娘想家,最后几句话了,才说了正题:阿树是买来的,好用就留着用,不好用就卖了重新买。宅子主院给娘住,然后阿兄阿嫂挑,再给我准备个,我应该快回来了。 信的最后两句话却是写给徐韫的:徐韫,房子已给,一笔勾销!照顾我娘,另有好处。 徐韫明白骆湛的意思。 第一,房子是骆湛答应徐韫的,所以房子给了,徐韫以后就别再用这个事儿说嘴。 第二,刚来北平,又住在权贵圈子里,骆湛又是那样的身份,恐怕接下来会有许多人来打听试探,或者结交的,邓大娘以前住在乡下,对这些肯定不熟,所以 第49章 不同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看出了邓大娘的忐忑。 她看了一眼谢婉清,轻声道:“离重阳节还有几日,这几日,我娘教教您一些宴会礼仪?” 这一点,还真不用去外头找老师。 谢婉清是谢家女,从小受到的这方面教育就是顶尖的。 谢氏族学,那是免费对谢氏子弟开放的,不仅可以免费上学,就连笔墨纸砚都是统一发放——这也是为何世家总能掌握世上大部分,天下读书人,至少有三分之二之数,出自世家的缘故。 邓大娘有点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粗布衣裳,不自信:“我能学会吗?” 谢婉清含笑道:“怎么就学不会呢?只要用心,肯定都能学会。” 邓大娘这才稍微安心些。 第二日,邓大娘就开始学宴会礼仪,还在谢婉清的指点下,去找绣娘加急做一身衣裳赴宴。 而徐韫则是出门上工。 上工第一天,她没干别的,就在那老掌柜的旁观下,修了一本他们店里被虫蛀了的书。 这书是手抄本,估计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年的岁月。 徐韫明白,这就是为了考验一下她的技术。 不过,这本书没有粘连,字迹什么的都很清晰,也没有缺页什么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被虫啃出来的洞。 要修古籍,第一步就是先选纸。 纸分许多种,麻纸,树皮纸,还有花草纸等等。其中不光是材料不同,做工,厚度都会有区别——林林总总的,至少有二十多种纸,其中最贵的萧公纸,洁白细腻,柔韧性极佳,是世家萧氏的独门技艺。 而徐韫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琳琅满目的纸里选出和书的纸张最相近的纸。 这猛一看很简单,实际上却并不简单。 首先需要徐韫对纸有研究,并且要极佳的视力和触觉。 毕竟两种纸可能看起来纹理颜色都差不多,但上手一摸,就能发现差别很大。 所以,光是第一步,就十分费工夫。 等选好了合适的纸,就要调浆糊。 调浆糊其实也是要技术的,选用何种面粉,多大的火候,怎么搅拌,最后做出来的浆糊也很不同。 等浆糊也准备好了,再将纸裁成合适的大小,就可以开始修补书上的破洞。 如果是没字的地方破了还好,用浆糊细心的刷了之后,用纸糊上去就行。 可如果是有字儿的地方有了洞……有对照的还好,等洞补好,晾干,小心把字添上去就好。可如果是孤本,没有对照的,那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学识了。 不过,徐韫今日是到不了那一步的。书铺也没奢侈到那个地步,敢让一个新手修孤本。 现在这本书,其实便宜卖了就行,费这么大功夫修,其实就是为了考验徐韫。 一本书光是补上所有的洞,就直接花了徐韫一上午的时间。 那老掌柜也跟着看了一上午。 怎么说呢?就是越看越满意。 他甚至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看了一上午,他算是看出来了,徐韫极有耐心,而且也是真有这个本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掌柜对徐韫的态度,已经完全变成了和蔼可亲,看徐韫的目光,就像看孙女似的。 书铺是管饭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好饭菜就是,普普通通,一个蒸馒头,一个凉拌的青菜,另外还有几小勺的蒸蛋就是一顿。 老掌柜坐在徐韫对面,跟徐韫一同吃,吃得差不多了,他道:“从明日就算正式上工了。” 徐韫立刻道谢,然后笑盈盈问一句:“那工钱呢?涨一点?” 一本修复的孤本,也许收来时候就十几个钱,但转手卖,可能就是几个银饼子,甚至金饼子。其中利润,且大呢! 面对徐韫期待的笑脸,老掌柜一少饭放下也不是,吃了也不是,最后无奈摇头:“年轻人,还是不要得寸进尺?” 徐韫放下木勺,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语气却不见任何的心虚怯懦:“什么样的本事,配什么样的价格不是吗?” 老掌柜蹙眉和徐韫对视。 徐韫也不着急,只是面带微笑和老掌柜对视。 这种时候,谁的目光先挪开,谁就输了! 老掌柜缓缓道:“你是女娘,想来 第50章 变通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之前,徐韫上交的书,要么直接就是书,要么就是自己抄的。 可徐韫琢磨了一番,觉得如果都要自己抄,实在是太浪费时间。 现在已深秋了,明年冬日就会下令开科举,明年春日就要正式开始第一次的科举。 满打满算,时间也不到半年了。 虽然第一场考试,只是县城里的县试,但若考不过这个县试,自然就连参加之后所有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又要等上一年。 对于别人来说,一次不中也就罢了。 但对徐韫来说,只有这一次机会。 所以,她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必须抓紧时间看书学习。 没有名师指点,徐韫其实本身就比别人落后一大截的。可现在,她就算想拜师,也没有地方去拜。只能用笨办法,那就是往死里背,看,琢磨。 她没有家族支持,普通能买得起的书也不就是那样。因此,她还必须要图书馆的支持。 所以,她就想了个办法。 那就是,图书馆这么大的本事,在她看书的时候,直接抄录难道不行吗? 图书馆本来是不同意的,说是没有规定。 她费了些功夫,才算是说服了图书馆迂腐的脑子。 但图书馆扣除了一点积分,用来兑换每一本书的扫描费。 徐韫没有意见——只要自己不动手抄,那这些积分,就等于是图书馆白给她的! 白给的东西,嫌弃什么多少? 而且,这些经过她收录的书,她都是可以免费阅读的! 天底下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处! 掉馅饼不说,还是纯肉馅的! 徐韫心头美滋滋,面上费了些功夫才维持住平静,若无其事地下工了。 从西城回宅子,得走半个时辰。 就这,还得走得快点。 不过,北平城里有公车。 这也是今日下工时候,那书铺的小伙计告诉她的。 只有一条线,就是马车围着王宫,在城里不停地经过四大城区环绕。 这公车是官府营运的。 公车就是公共马车的简称。 这样的马车有好些辆,一刻钟一趟,上头赶车的车夫负责收钱——短途一个钱,每跨一个城区,就多加一个钱,最贵也不过四个钱。 徐韫今日就坐了公车。 然后给了三个钱。 马车其实也没快多少——但总能节约一半的时间,而且马车上还有椅子可以坐,这三个钱还是花得很值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坐的人也不多。一辆车就十二个座位,也就坐了一半。 看得出来,也多是家境还不错的人坐。 徐韫坐在马车上,看着马车外头各处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即便考中了,也未必能有什么作为的想法。 北平城里各种的奇思妙想,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公车这种东西,以前谁想过? 不仅如此,公车站牌,还有来左去右的规矩,以及这一条宽阔的马路上,分出了马道,人行道,人行横道等等……这些都是新奇的东西。 却也的确是能让这个城市更加井井有条的好东西。 徐韫想起上辈子听别人说起北平城的形容:北平城和别处都不一样! 是的,都不一样。 没有一处是相同的。但处处比别的地方好。 徐韫一路出神,一路惊叹。 回家以后,谢婉清也正在跟红玉讲公车,把红玉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徐韫看出来了,谢婉清今日和邓大娘出门,也是狠狠涨了一番见识。 她没插话,也坐过去一起听,然后还真听到了好些她还没见过的东西。 比如,大剧院。听说每一日都安排了不同的戏。或是唱曲儿,或是话剧什么的,就是票不好买。 再比如,北平城里要办小学校,专门招收七岁以上儿童进行教导,学费不收,只收一点杂费,比如吃饭费用,书本费用。 不止如此,若是死去的军士家属,甚至连学杂费都免去,由官府承担。 谢婉清感慨:“周大王和姜大王,一定是非常心善的人。他们的确和其他人不同。” 徐韫已是震撼得不行了:“可如今,城里许多孩子,家里都是有死去军属的。供养这么多人免费 第51章 清奇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被这个事情给惊得嘴巴都有点张大了:这么突兀的吗? 谢婉清也十分中肯地给了个评论:“的确是十分无礼。” 说话间,阿树过来请谢婉清和徐韫过去。 说是他们家老夫人相请,有事相商。 徐韫和谢婉清对视一眼,明白了,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一拨送来的人。 然后她们两人就过去了。 邓大娘沉着脸坐在那儿,浑身都是不痛快的气息。 那八个人跪成两排,就这么跪在邓大娘面前,低着头。 整个屋里都有一种风雨将来的压抑感。 徐韫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心里更觉得送礼的人实在是无礼了。 邓大娘主动开了口,开口之前还自己给自己捋了下胸口,顺了顺气:“他们不肯走,说他们如果被送回去,肯定会被打死。” 所以,她再提送回去,那就好像是故意要杀人一样。 邓大娘就和他们僵住了。 她又气得半死,一点不想留这些人,所以最后思来想去,就请了谢婉清她们两人来。 此时此刻,邓大娘已经起身拉着谢婉清坐下,又眼含期待盯着徐韫,简直像盼来了救星。 谢婉清犹豫一下,问了句:“要不先留下,明日再去让那家人领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邓大娘被谢婉清说得迟疑一下,但还是看着徐韫,显然是不愿意,还想看看徐韫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徐韫看了一眼那八个人。 其中两个男的,六个女的。 如果真的把这几个人留下,骆家这头还真就够用了。 显然送礼的人,也是考虑过这些的。 徐韫收回目光,问邓大娘:“可知是谁家送的礼?这样大一份厚礼,必是和骆将军关系极好吧。” 邓大娘没记住对方的名号,回想了半天也说不囫囵,就冷着脸让那几个人自己说。 于是其中一个男仆再一次说起了主人家的名号:“是左翼军大将军王勉身边的头号军师,高优高大人家。高大人十分欣赏骆将军,想着骆将军的家人初来乍到,便送几个人过来使唤帮忙。” 徐韫明白了。 这是拉拢骆湛。 不过,她觉得这个拉拢,多少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或许觉得,邓大娘只是村妇,吓唬吓唬,自然就不敢拒绝。老老实实就用上了。 但不管哪一种,都没有将骆家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 徐韫再问一句:“是高大人亲自吩咐的?” 那男仆道:“高大人在军中,是高小娘子吩咐的。” 徐韫点头,邓大娘拉她也坐下,她就顺势也坐下了,似笑非笑看着那男仆:“也就是说,高大人不知情。那高夫人呢?” 男仆顿了下才道:“高夫人前两年去世了。家中现在是高小娘子做主。” 徐韫再度点头:“高小娘子怎么吩咐的?” 男仆将高小娘子的话重复一遍:“高小娘子让我们来伺候老夫人,帮老夫人办事,务必忠心耿耿,妥帖周全。我们是连着人带卖身契一起送来的。而且我们都是在高家好些年的人了——若我们不能让老夫人满意,便是我们的错。高小姐定会狠狠责罚。” 言下之意,他们都是高家精挑细选送来的,而且是真心相送。 显然,他们这几个人如果被送回去,是真活不了了。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恐惧,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 徐韫看出他们对这位高小娘子的惧怕,大概也猜到了高小娘子的确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 更猜到了高小娘子这么做的目的。 高小娘子吧……可能真是想卖个好给骆湛。 就是手段太粗暴。 徐韫摆摆手:“你们先退出去,我有话和老夫人说。” 八人就麻利地起身,然后出去跪着了。 看着他们整齐地动作,邓大娘却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顺了几下气:刚才他们可不是这么听话的! 但不管怎么听话,邓大娘都不想留下他们。 一共家里现在就三个人,要八个人伺候,像话吗?! 第52章 回礼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道:“让阿树出去一趟,去西城那边,找个牙婆,让牙婆来一趟。” 邓大娘愣了一下,瞬间坐直了身子:“把他们卖了?不直接送回去?” 徐韫笑笑:“他们不是说送回去就活不了吗?而且直接退了别人的礼物,的确也显得不礼貌。” “但是留下人也不合适,所以,不如卖了,换成钱,然后添一点钱进去,买个合适的回礼送去。这样多好,两不相欠。也挑明了自己的底线。”徐韫也趁机提醒一句:“不过,家里只有个阿树的确不妥,大娘还是回头买两个人吧。” “不然再遇到这样的事,还是拉扯不过——” 徐韫说着说着,又有点想笑了。 谢婉清刚好一点,听到这句话也差点又笑出来,于是最后只能瞪一眼徐韫。 不过,邓大娘没笑,她只是无奈和恼怒。 虽然心疼钱,但邓大娘也认为徐韫说得很对,于是邓大娘拍了一下桌,咬牙下了决定:“明日我就去买!阿韫你陪我去!” 徐韫却去不了,她摇摇头:“我得去上工呢。叫我阿娘陪您去吧。” 邓大娘对徐韫这就找了活儿开始挣钱的事情有点惊讶,随后又有点羡慕:“等大郎好些了,我也去找个活干。” 看着邓大娘认真又向往的样子,徐韫把实话咽了回去:怕是以后邓大娘都没有机会去找活儿干挣钱了。玉节将军的娘,找活儿干?谁敢要呢…… 关于这八个的人事,邓大娘一旦下了决断,办起来就快了,先是喊来阿树吩咐了,而后就去张罗饭菜,让谢婉清和徐韫也留下来用饭。 至于那八个人,就让他们跪着了。 邓大娘冷着脸道:“愿意跪着就跪着吧。也不是我喊你们跪的。” 反而那八个人有点慌,甚至还想跟着邓大娘后头劝说。 但被邓大娘一句话打回来:“高家就如此教导你们忤逆我的?” 徐韫看着邓大娘一句话把八个人镇住的样子,有点欣慰:邓大娘学东西还是很快的。 谢婉清有点羡慕地跟过去帮邓大娘做饭。 花娘则是偷偷跑来跟徐韫说话。 说来说去,就是说自己如何辛苦,家里如何需要人手。 徐韫听出了弦外之音,本来想装糊涂,可看着花娘没完没了的样子,她也就只能叹一口气:“花嫂嫂,你有话就直接问吧。” 花娘脸上一僵,还有点发红,眼神也有点飘忽,但最终还是左右看一眼,低声开了口:“阿韫啊,你能不能劝劝我婆母,让她把人留下?” 说着说着,花娘眼眶有点红:“我每日也真是有点累的。” 徐韫看着花娘那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花娘伸手拉住了徐韫的手,语气有些哀求:“阿韫,我知道婆母不想留下。可别人都送了……” 徐韫抽出手:“大娘已经下了决断了,我恐怕没法说动她。” 花娘一下就垂下了头,表情失落:“娘总是这样,别人送的,也不花钱……为啥就不能留下呢?咱们家现在,也不至于心疼那一口饭……” 徐韫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不是一口饭的事儿。东西什么的,留下就留下了,可人还是不一样的。花嫂嫂可以和大娘商量商量,买个可心的人使唤。” 花娘摇头,苦笑了一声:“娘怎么可能舍得呢。而且我们泥腿子,也不配……” 说完这话,她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嘴里也不知低声嘀咕什么。 徐韫站在原地,看着花娘走远了,才去了厨房。 厨房里,邓大娘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和谢婉清说着话,商量明天去哪里。 徐韫进去,看着灶膛前没有人烧火,就坐过去烧火,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徐韫想起了方才花娘的表情。她就问了句:“花嫂嫂每天忙得过来吗?要不让红玉白日过来帮忙打下手吧。” 邓大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哪行?有阿树帮忙就够了。红玉没嫁人呢,也不好照顾个男人啊。而且,花娘忙得过来。” 她自豪道:“以前我怀孕的时候,又要下地,又要做饭洗衣,都能忙得过来。现在老 第53章 公开的秘密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邓大娘懵了。 徐韫和谢婉清对视了一眼,都有了一点不太好的感觉。 那牙婆已经开始告饶上了,但不管多少话,其中就一句有用的:这件事情他不敢牵扯,他想回家,现在就走。 邓大娘皱起眉头,拉着牙婆不让人走:“为啥不敢买?” 牙婆拽着自己被邓大娘薅住的袖子,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把袖子捞回来。 徐韫看到牙婆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忽然就福至心灵:牙婆可能不是犹豫说不说,而是犹豫要不要扯下袖子转头就跑。 但最终牙婆还是没舍得,左看右看了一眼之后,才跟细作接头一般,压低声音说了句:“高小娘子若是知晓我买了她们家的下人,还不得把我赶出北平城去啊!” 邓大娘听了这话就皱起眉头:“这里可是北平城,高家难道不怕王法?” 徐韫和谢婉清也满是狐疑:是啊,这不是星火军的都城么?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啊。 牙婆摆摆手,示意把声音压低一些:“高小娘子的阿娘,曾经救过姜将军,因为这个,高小娘子的阿娘和还没出生的弟弟都死了。两位将军都对高小娘子纵容着呢。” 这下,大家全明白了。 邓大娘脸色铁青,却也明白,这个事情怕是没法善了了。 但她仍然没有要放牙婆走的意思,反而问了句:“那高小娘子为何对骆湛高看一眼?” 牙婆“嗨”地一声直摆手:“这北平城里谁不知道啊!这高小娘子喜欢骆将军呢!将来姜将军肯定会给他们两人赐婚的!” 然后,牙婆又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不过,高小娘子脾气大,骆将军看着是有点不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牙婆想起了刚才那人说这人家姓什么来着? 哦,骆。 牙婆僵住了,悄悄一抬眼睛,对上了邓大娘难看的脸色,只剩下了几声干笑:“哈哈,哈哈,那个,都是传闻,信不得,信不得——” 徐韫点点头:“看来是真的。” 牙婆心如死灰闭上嘴,很想给自己的嘴上来两下,决定以后出门,一定不能再多嘴! 邓大娘此时又震惊又生气,但也没有为难牙婆的意思,只能郁闷地将人放走,然后转头求助徐韫:“阿韫,现在可怎么办?” 徐韫其实也感觉很棘手。 甚至也不想掺合到这件事里头去。 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 这位高小娘子对骆湛如此态度,如果发现自己出主意让邓大娘对付她,她能放过自己吗? 而且,如果高小娘子心愿得偿还好。若不得偿呢? 徐韫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关于高小娘子的消息,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悬了心:高小娘子大概还是没有得偿所愿的。 至少今年和明年都不会得偿所愿。 这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徐韫脑海里闪过的各种念头。 可想得再清楚,当对上邓大娘求助的目光,她还是抿了抿嘴唇,一声叹息。 于是,徐韫就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大娘,这个事儿,我是不想掺进来的。高小娘子这般行事做派,和她对上,我怕是有八条命都不够。” 邓大娘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左右看一眼,拉着徐韫靠到一起,声音也压低了:“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邓大娘知道,徐韫既然说了这话,就是打算跟她说一说的意思,否则,徐韫和谢婉清就该直接找个借口离开。 徐韫也压低声音:“这八个人,卖是卖不掉了。但也不能留下,明日,您亲自去一趟高家,把人退了吧。就说,骆湛不在家,您不敢做任何决定。要送,也请高小娘子等二郎回来之后再送。” 顿了顿,徐韫提醒一句:“她想嫁进骆家,在您面前,还是要收敛些的,您也不用太担心。” “若是她说要让这些人去死——你就说,那是她的事情,和骆家没关系。” 邓大娘有点没底气,踌躇着问:“那……会不会得罪人?回头因为这个事 第54章 疯子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下高小娘子。 然后得到了很多关于高小娘子的传闻。 其中真假当然不能确定。 但有一件事情,徐韫很确定:高小娘子想嫁给骆湛的心情很迫切,也很势在必得。所有接近骆湛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她们都收到了高小娘子的警告和教训,然后迅速收了心思,转而快速嫁了人。 而高小娘子之所以非骆湛不嫁的原因,最开始,是因为高小娘子被骆湛救过。那时,高小娘子和其他人被围困于一座城中,若不是骆湛赶到,高小娘子都未必能活。 从那之后,高小娘子就开始对骆湛迷恋。 但可惜的是,骆湛一直没有回应过这件事。 不过,也没拒绝。 撇开高小娘子的为人处世方面,只说骆湛这种行为,也让人不太赞同。 徐韫打听这些,当然那不是为了八卦。 而是纯粹的为了想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不出意外,高小娘子恐怕也会来警告和教训她了…… 对此,徐韫除了无奈,也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耐心等待。 反正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 徐韫猜得一点没错,当天下午,她就见到了传闻中的高小娘子。 虽然并不知晓高小娘子长什么样,但当高小娘子一上她呆的二楼,她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怎么说呢,高小娘子反正不像是会来卖旧书的人。 徐韫心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松一口气感。 然后,她笑着对上高小娘子带着审视的锐利目光,主动出声招呼:“不知如何称呼小娘子?” “高玉。”高小娘子的眉头已经皱起来。她觉得徐韫长得有点太过好看了。所以她的目光更锐利了。 徐韫却仿佛没觉察到高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面上依旧是温和有礼的微笑:“原来是高小娘子,高小娘子是想卖书,还是买书?” 高玉微微扬起下巴:“你和骆湛是什么关系?算了,我不管你和骆湛是什么关系,你尽快嫁人吧。” 徐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么直接? 她缓缓收了笑容:“高小娘子,你既来找我,就应当知晓,我和骆湛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谁说得清楚。”高玉冷哼一声:“他娘很喜欢你。你和骆家关系太好了。而且,昨日你过去后,骆湛他娘就要卖掉我的人,这个主意肯定是你出的。” 高玉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徐韫:“我不喜欢你。” 徐韫比高玉矮了半个头。所以,高玉气势有点足。 徐韫觉得自己也不喜欢高玉。 或者说,应该没人喜欢高玉这样的人吧? 徐韫笑了笑,她问高玉:“高小娘子,你既然知道邓大娘喜欢我,也肯听我的,那你为何不在我身上学一点经验呢?或者,我也可以帮你说说好话——” 她笑容不断加深,看起来脾气格外好:“而且,我有未婚夫,高小娘子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很喜欢我未婚夫,他很有才华,比骆湛不是强了一星半点——” “没人比骆湛好!”高玉几乎是尖叫着一样打断了徐韫:“骆湛就是天下最好的!” 她死死地盯着徐韫,仿佛徐韫只要反驳,她就扑上来把徐韫掐死。 徐韫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斯文败类,有纯粹的恶人,也有好人,但她印象最深的,是个疯子。那疯子的眼神,她记得很清楚。 高玉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眼神。 徐韫甚至被看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她缓缓道:“是,骆湛是天底下最好的。” 高玉神色缓和下来。 徐韫把剩下半句话说完:“但在我心里,我未婚夫也极好。人各有所爱,高小娘子明白这个道理吧?” 高玉这回没发疯,只是狐疑看着徐韫。 徐韫就扬起笑容,说起了自己未婚夫:“他十分有才,三步成诗都行,而且长相俊美,说话温柔斯文……” 就这样,徐韫洋洋洒洒的夸了那个并不存在的“未婚夫”快半刻钟。 口水都要说干了。 而且还要一直保持那个笑容。 好在,最后高玉信了,她点点头:“你很喜欢你的未婚夫 第55章 制衡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的话音刚落,高玉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你认识萧折月!” 今天上午徐韫打听到的消息:高玉这个人,和萧折月很不对付。几乎是死对头那种。 徐韫微笑:“认识,但也不算太熟。点头之交吧。萧折月还说我来了北平城可以找她叙旧。” 高玉眯起眼睛:“她能给你什么好处?她那个人,一本正经,故作清高——” 那言语之中的鄙夷,都快能够化为实质了。 徐韫便也点头:“多少是有点。不过,她毕竟能给我许多好处……” 高玉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婢女,随后就把婢女身上的钱袋子扔到了桌上:“以后你还是别跟着她了,她给你的,我也能!而且我最不差钱!” 萧折月当然也不差钱了。 但萧折月没有这样花钱的习惯。 所以,徐韫利索点头:“高小娘子所言极是!今天我就回去说好话!” 她拿起钱袋子,数了数,里头整整的五个银饼子。 嗯,可以说五句了! 高玉看着徐韫爱财的样子,鄙夷又痛快,心道萧折月知道这个事情后,还不知多不痛快! 想到萧折月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高玉又让徐韫从邓大娘那儿打听一下骆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张口又许出了五个银饼子。 徐韫的笑容在手上沉甸甸的钱袋子作用下,诚挚多了:“我一定好好打听!” 高玉满意地走了。 她走后,徐韫把银饼子收好,也很满意:这样的冤大头是真不多见,如果不是这人太疯,那还真可以多多骗——啊,不,来往。 小伙计不多时就在门边上探头探脑。 徐韫费了点口水才把小伙计应付过去。 晚上回家,徐韫就听谢婉清说了,说下午邓大娘拉着她,一口气买了五个人。两个年轻婢女,两个年纪大些的,另还有个身材很壮实的女人,专门负责守门。 谢婉清还跟徐韫埋怨:“你当时也应该买两个女人。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方便。” 徐韫当时还真没想到可以这样,一时也只能道:“下次买人,咱们就买女子。” 谢婉清瞪了徐韫一眼:“咱们家哪要得了那么多人!也养不起!” 可现在人都买了,也不可能退了。 于是谢婉清也只能作罢。 最后又重新把话题落到骆家那边:“昨天那事儿,也实在是叫人不痛快。高家……有些没规矩。” 这样的行事,在外头是会被人耻笑的。 徐韫就顺势说了高玉过来找自己的事儿,吓得谢婉清连饭也不让徐韫先吃,就连忙拉着徐韫去跟邓大娘道歉了。 五个银饼子都被谢婉清带过来了。 徐韫对于谢婉清的刚正有些无奈,但也觉得……欣慰。 烂在淤泥里的人,总还是希望身边的人不要烂的。 邓大娘听说高玉扔下五个银饼子,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就给五个银饼子?她也太败家了!” 邓大娘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总之态度十分坚决:“这样的,就是骆湛喜欢,我也不同意!家里有多少钱,能让她这样败的?” 徐韫深感有理。 但她还是觉得高玉有一个好处:“高小娘子出手阔绰,实在是极好的买家!” 邓大娘面无表情坐直了身体,还整理了一下衣上的褶子:“行了,我听着了,你快说吧。多说两句,不然这钱,拿着都不心安啊。”< 第56章 不得闲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徐韫刚上工,就看见了高玉。 高玉一脸要笑不笑:“昨天晚上,萧折月来找我了。” 徐韫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高玉不会是和萧折月确认和自己的关系了吧?然后萧折月否认了…… 恍惚之间,徐韫仿佛已经听见了一把锯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咯吱咯吱”锯脖子的声音。 她咬了咬后槽牙,感觉有点酸。 但徐韫能表现出来吗?她露出个温和笑容:“是吗?说什么了吗?” “她还真护着你。”高玉磨了磨牙,冷哼一声:“她来警告我的。” 徐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神色都不带动一下的:“那回头我要亲自感谢折月。不过,她也是好心,高小娘子应当不会生气吧?” “折月”这个称呼,高玉和徐韫都牙酸了一下。 但徐韫忍住了。 高玉没忍住,她甚至怒了:“你太势力了!” 徐韫浅笑,说了句大实话:“折月对我好,我自然就跟她亲近。人嘛,谁对我好,我就要对谁好的。” 高玉瞬间被牵着走了:“那我若是对你更好呢?” 徐韫笑容温和,语气也温和:“那自然是跟高小娘子更亲近。” 高玉眼珠子一转:“那你想要什么?” 话音都还没落下,她就补上一句:“除了骆湛!” 徐韫对骆湛还真没有半点想法,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别的:“想要地啊。” “地?”高玉愣住了,那表情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徐韫点头:“对啊,地啊。人活着,不就是吃和住嘛。房子折月帮忙拿到了,现在这个地——” 她说着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高玉气壮云霄,一拍桌子:“地就包在我身上!” 徐韫一脸惊喜,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果真?!” 高玉根本就没有冷静的时间,被徐韫情绪带动起来,毫不犹豫应承:“当真!明日就能有好消息!” 徐韫的表情更惊喜了,更感动了,还提上了骆湛:“要是骆湛知道高小娘子这么厉害,肯定很惊讶!” “他会惊讶吗?”高玉顿时就更惊喜了:“会觉得我很贤惠吗?那他家的地呢?我要是一起办了……” 徐韫赶紧打住:“骆湛是有本事的男人,定不喜欢靠女人。” 这事儿真敢让高玉去办,徐韫觉得骆湛回来能一剑攮死她。 高玉若有所思,就连高玉身边的婢女也跟着思索起来。 徐韫微笑:“帮朋友忙,是急朋友所需,但对骆湛,关系又不同。不过骆湛看见高小娘子这样为朋友着想,肯定会觉得高小娘子是好人。” 婢女迷惑抬头看徐韫:真的吗?认识这么一年多了,骆将军真的还不了解我家小娘子吗? 徐韫只当没看见。 反正高玉信了就行。 最后,高玉风风火火就要去找地,临走前问徐韫:“你想买多少?” 徐韫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头,又想了想,又缩回去一根:“十亩吧。” 高玉表情凝固了:“十亩?” 徐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家里穷啊……” 高玉同情地看了徐韫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走出去以后就侧头对婢女说:“这事儿你去办吧,十亩地,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婢女茫然四顾:啊?我?我怎么办? 不过,高玉主仆走了,徐韫总算是能清清静静干自己的事了。 但没多久,老掌柜就背着个手过来了,若有若无地打听:“刚才那是高小娘子?” 徐韫点头承认了:“是。回头我跟高小娘子说,请她不要到这边来找我。毕竟是上工时间。” 老掌柜瞬间压低声音,手也不背了:“高小娘子吧,你还是离远一些。” 徐韫秒懂,连连点头的同时,又保证一句:“我一定不让高小娘子影响咱们书铺!” 老掌柜便没有再说什么。 徐韫却明白了,高玉在北平城里的口碑,实在是差到令人发指。 但她还是摸到了一点儿对付高玉的办法。 高玉这人……还是很单纯的。 上午没什么事儿,下午时候,来了一名年轻人,带着两本古籍来的。 那人一进来,就将布包裹着 第57章 集会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赵牧上下打量徐韫:“怎么,你家里也有人读书?” 徐韫笑了笑:“是。我家也是没落的氏族。” 赵牧顿时就多了几分遇到知音的狂热:“你家也是?你是哪个家族?” 徐韫面不改色:“吴郡徐氏。” 赵牧茫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唇,语气多少透出点尴尬:“不好意思,我没听过……” 徐韫当然不会介意,毕竟她撒谎了,赵牧能听说过才怪呢!不过天底下这种家族很多,谁也不会认真去查。她笑道:“那文人集会能带我去看看吗?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集会呢。” 顿了顿,徐韫又压低声音:“我手里也有几本好书,还想着能不能与人换几本看呢。” 这个买卖,她想了很久了。 从图书馆借书出来的确需要积分,可是!!!能换来更多的书的话,哪怕一次只赚一个积分,那积少成多,也很可观啊! 关键还不用费什么力气,顺带自己还可以先看一遍…… 徐韫想着,脸上的笑容就更温和腼腆了。 这是换书看吗?不,这好比是印书!!! 这两天,她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图书馆的速度。那是真的快!比她看书都还快!真要追求速度的情况下,一目十行都比不上图书馆的复刻速度! 而此时此刻,赵牧也狠狠地心动了。 读书人嘛,最想看的就是自己没看过的书了! 殊不知,他已经掉进了徐韫编织的陷阱里。 不过,赵牧还是有点挣扎的:“可是,集会没有带女子去的先例——” 徐韫一脸严肃:“我听闻陈郡谢氏,从前有个叫谢道韫的,她文采斐然,经常参加文人集会的呀。” 顿了顿,徐韫提起了萧折月:“而且,萧折月这样的,你们也不让她参加吗?” 赵牧迟疑了。 萧折月出身兰陵萧氏,真正的世家大族,现在又是大王身边鼎鼎有名的女官,她若是要来参加,其他人肯定不会反对,说不得还要热烈相迎呢。 那既然这样…… 赵牧打量徐韫:“要不,你试试?” 徐韫当然是立刻应声:“试试!” 不过最近几天没有集会,所以赵牧就和徐韫约定,到时候有了再来告诉她。 徐韫当然不会就这么让赵牧走了,说了北城的地址,让赵牧明日下午去取书,说是借给赵牧看。 赵牧又惊又喜,下意识还问了句:“你就不怕我不肯归还了吗?” 徐韫笑笑:“我观赵牧你器宇轩昂,眉间清正,最有读书人的风骨,必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赵牧感动得快哭了。 徐韫估计自己要是个男的,赵牧都该提和自己义结金兰了。 反正最后赵牧走的时候,已经完全视徐韫为知己了,他觉得徐韫眼光超好。 等赵牧一走,徐韫就去把老掌柜叫来,让他也看了看手札。 老掌柜简直激动坏了,摸着手札那破了三个大洞的书皮,像是摸着家里小妾嫩滑的脸蛋:“好,好,好!” 他还问徐韫:“你能修复吗?” 徐韫点点头:“后面缺损的部分肯定没办法了,但是破损和粘连的,我都能修复。这种纸可以湿蒸一下再揭,还算好揭。” 老掌柜就更满意了。 徐韫将书拿回来,也笑容灿烂:“那提成呢——” 老掌柜笑容一僵。 最后怒道:“少不了你的!” 徐韫满意地去干活。 不过这本书要想修复,需要做的活太多,徐韫干了一下午,也就只做到了第一步:将书拆开,一张张编好码。 下了工,徐韫伸了个懒腰,随后马不停蹄去了北城宅子里,将一本书交给陈福,让陈福明日交给赵牧。 等回了家,红玉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她了。 闻见饭菜香味,徐韫立刻加快了步伐,洗手净面后,就坐到了饭桌前。 谢婉清给徐韫舀了两勺蛋羹,心疼道:“累了一日,快歇一歇。” 徐韫是真饿了,干了一下午活,胳膊和脖子都累极了。 吃过饭,红玉给徐韫准备了热水,徐韫洗了个澡,也顾不上跟谢婉清她们再多说几句,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徐韫又神清气爽去上 第58章 宰羊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谢婉清也是木着脸摇头。 她歪了歪头:“大概……不妨事?”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透着一股子的心虚。 徐韫抹了一把脸:“算了,骆湛都不怕,肯定没事。阿娘,咱们也去买点肉吧。” 听说隔壁几家邻居都要买呢——大户人家不缺这一口吃的,可这羊,是王宫里赏赐下来的! 谢婉清迟钝点点头:“行,行吧。” 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件事。 毕竟,那是大王赏赐啊! 杀羊是现宰,红玉还没见过这种事情,也闹着要去看看。 最后干脆四人都去了,还有个陈苦。 谢婉清没忘了带上钱袋子。 到了隔壁骆家才知道,这羊都未必够分——这么多人,一人一斤,羊都不够分的。 不过,徐韫估摸着看热闹的人多。 杀羊的人是骆湛。 这么冷的天,骆湛就穿了个短打的单衣。 不得不说,骆湛身高腿长,身上全是精肉,穿这么一身,看上去还显得有些壮。 当然,配上骆湛那张脸,非但不显得呆,反而让人眼前一亮。 徐韫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美色嘛,谁不爱呢? 骆湛手里有一把刀。 徐韫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邓大娘当初别在腰上的那一把,寒光闪闪,莫名让人胆寒。总觉得它好像已经不知结果了多少性命,沾染了多少煞气。 羊已经被绑着了。 骆湛扫了人群一眼。 有那么几个跟着家里人来看热闹的小女娘,瞬间脸上红霞乱飞,更捂着嘴,几乎要尖叫出声。 徐韫觉得,高玉明日得知这个消息,不知多懊悔。 说不定就要连夜搬来骆湛隔壁,等着下一次机会。 骆湛很快收回了目光,然后伸出手来按住了羊脖子。 他的手指很长,而且骨节分明,一看就很有力。 徐韫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想:这双手,握笔的话估摸着也很好看。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骆湛已经一刀抹了羊的脖子,然后开始放血。 那小肥羊还抽搐几下,不过骆湛按住了它,它最终还是慢慢地软下去。 徐韫以为骆湛杀羊的动作有点好看——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但让徐韫惊讶的是,骆湛他剥皮技术也很好。 不仅快,还剥得完整均匀。 一刻钟多一点,骆湛一整只羊就剥完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骆湛嘴角噙着一丝笑,眉目间有凌厉的张扬。 邓大娘对骆湛表现很满意,夸得很大声:“不错不错,还是那么熟练。” 紧接着就是分肉,邓大娘家自己留了一半,然后就指着徐韫道:“把后腿给阿韫!” 徐韫连忙摆手:“我们要一块羊肋排就行了。人少吃不了那么多。” 主要是僧多肉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她真敢把后腿拎走,估计刚出骆家大门,就会被人敲晕过去抢个干净。 徐韫悄悄咽口水:不过羊腿肉是真多啊。 骆湛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剁了大半片羊肋骨,还把羊肚子上的瘦肉给添了一块。 徐韫上前就要拎走。 骆湛问了句:“要剁开吗?” 徐韫听见这话也是毫不犹豫:“要!” 她指着肋排比划几下:“一根根分开,然后剁稍微长一点。” 话音一落,骆湛似笑非笑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低头剁排骨了。 徐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时就有一种抱着脑袋跑走的想法——高玉明天会不会追杀她! 高玉会不会且是两说。 但在场的小娘子,没有一个不震惊和羡慕的。 接下来也有小娘子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去照搬一回,但还没开口就被骆湛一眼镇住,根本就说不出来想说的话,然后低头红着脸跑走。 徐韫带着肉准备回家炖的时候,高玉来了。 高玉是带着一头活羊来的。 她过来后一看骆湛那儿一点肉也不剩了,一把就拽住了徐韫,面上带笑:“徐韫,我用这头羊,换你的肉。你换不换?” 高玉的语气是清风一般的温柔。 徐韫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说呢,她觉得只要自己说不换,下一刻高玉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 第59章 凶残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谁也没想到,长得好看的骆湛,会忽然对着一个小女娘说出这样残暴的话来。 从没见过这样情况的人们瞬间呆傻,愣愣地看骆湛,心中对骆湛的美好印象碎了一地。 也有人担忧地看高玉,已经想象出高玉吓哭的情景。 然而。 高玉她没有哭。 她仍然在笑!笑得还更灿烂了! 不知道为啥,看着高玉这个笑脸,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寒气随着尾骨就窜上去了。 高玉看着骆湛,就这么笑着:“骆湛,我会好好和她们相处的。但你这么在意别人,我不开心。” 骆湛搓了搓胳膊,“你不开心就不开心。” 扔下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之后,他提起分羊的刀,转身回去换衣裳。 高玉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顿时掉下来,冷冷地扫了一眼看她的那些人:“看什么?” 前后变脸速度之快,直接就让众人有了一种完全反应不过的感觉。 但等反应过来,几乎没有人迟疑,都纷纷告辞离开。 邓大娘皱了皱眉,不好意思跟人家笑笑,没说什么。 等人散了,邓大娘就客客气气送客:“高小娘子也请回吧。我们要吃饭了。” “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高玉看着邓大娘,表情有点阴郁:“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儿媳妇吗?你觉得我配不上骆湛吗?我替你们想着,不对吗?” 邓大娘皱着眉头,还是不好拉下脸来,就劝:“高小娘子别这样想。二郎对你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这样……何苦呢?” 她本来想说“纠缠”两个字的,但考虑到高玉毕竟是小女娘,她就没说。 但高玉显然不领情,她笑了笑,却也只有嘴角动了动,眼睛纹丝不动:“只有我,配得上骆湛。只有我,对骆湛最真心。他也只能娶我。” 高玉就这么笑着,轻声道:“你最好是帮我哦,骆湛如果娶了别人,我会死的。” 邓大娘面色一变,脱口就骂:“你是不是疯了?” 高玉笑嘻嘻地没说话,带着侍女离开了。 邓大娘气得扭头回去就找到了骆湛,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背上,把刚换完衣裳的骆湛拍得差点趴地上去。 手劲儿之大,直让骆湛龇牙咧嘴倒吸气。 他一步蹦到了离邓大娘老远的地方,手探到背后去揉自己被拍的地方,一面揉一面抱怨:“干啥啊这是,也不怕给我拍死了。” 邓大娘气笑了:“你这么大个人,我还能一巴掌给你拍死了?不对,还不如一巴掌给你拍死呢,你个不省心的,那个高小娘子跟疯婆子一样,你招惹谁不好,招惹她?” 说起高玉,骆湛脸上表情也阴了:“她跟你说啥了?” 邓大娘把高小娘子的话重复一遍,说了两句就又忍不住冲着骆湛胳膊拍了一巴掌。等全部说完,骆湛撩起袖子,胳膊上明晃晃三个红红的巴掌印。 骆湛咬牙:“这个疯婆娘。越来越疯了。” 邓大娘打完了,也愁得慌:“我看她身上是真有点疯劲的。” 谁家好女娘能这样说话! 邓大娘还问:“她爹就不管管?” 骆湛摇头:“高军师对她言听计从。她娘……死得惨。她看着她娘死的。救回来时候也差点死了。高军师管不住她。而且姜将军也纵容她。” 顿了顿,骆湛挠了挠头,烦躁了:“不管她。她也不能强迫我娶她。我不同意,谁也不敢逼我。” 不过,他又补上一句:“反正尽量别和她碰上。躲着点。” 邓大娘明白了:惹不起,躲得起。从这句话就充分说明了高玉的难缠。 一琢磨之后,邓大娘忽然就一跺脚:“坏了!那阿韫咋办啊!” 想想刚才高玉一把拉住了徐韫的样子,邓大娘风风火火就跑出去了:“不行,我得去找阿韫说说这事儿!” 这个高玉她,她不正常啊! 骆湛想了想,也追上去:“我一起去。” 徐韫她们四个人正围着那只活羊看呢——徐韫她们三人就没养过这东西,陈苦也没养过。 所以四个人都不知道该拿这只羊怎么办。 谢婉清迟疑道:“一晚上不吃东西,不至于饿死吧?” 红玉犹豫 第60章 解决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骆湛是真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 但徐韫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只当是真夸她。 接着,就听骆湛面无表情道:“曾经有人要给我说亲,我见了那女娘一面,第二日,那女娘就被推进湖里,又过三日,她家中匆匆给她定了另外一门亲事。” “还有一回,有位女娘爱慕于我,给我送了一枚锦囊,第二日,她的住处发现了两条毒蛇。” 骆湛冷笑一声:“其余的太轻,我都记不得了。这样的人,你也敢接近,还敢与虎谋皮——” “所以我定不会与你有牵扯的!”徐韫毫不犹豫:“只要不牵扯,高小娘子就不会对我下手!所以以后咱们离远些。” 骆湛气笑了:“你是不是贪图高玉的钱!” 徐韫沉默下来。 羊“咩咩”叫了两声,仿佛替徐韫应答。 邓大娘挤到了徐韫面前,着急得不行:“使不得!使不得!” 谢婉清抬起袖子遮起脸:阿韫这也……这也太大胆现实了些! 徐韫实话实说:“我要是不挣这个钱,高玉肯定怀疑我对骆将军有意。我还能活吗?不如老实些,拿钱又安全。” 众人沉默了。 邓大娘看看徐韫,又看看骆湛,想想徐韫的未婚夫,一时也没了话。 谢婉清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最后骆湛嗤也什么都没说,跟谢婉清说了声就告辞走了。 邓大娘看了一眼那头羊:“明日早上我来帮你杀。” 徐韫下意识拒绝:“要不我还是——” “不让二郎过来,我来。”邓大娘看出徐韫想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这话,然后也走了。 谢婉清看着徐韫,好半晌才说了句:“高小娘子的事……” 徐韫面色沉静:“阿娘,我心中有数。” 谢婉清便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吃饭洗漱睡觉,一觉就到了第二天。 邓大娘刚过来,徐韫就得出门上工了。结果还没走出巷子,就遇到了高玉。 看到高玉那一瞬,徐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等听见高玉问了一句“昨日骆湛上你家去做什么?”时,她就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昨日,高玉还真躲在暗处看到了。 她有点理解骆湛为什么对高玉没有个好脸色了。 换成是她,早就想办法跑到高玉再找不到的地方躲着了。 徐韫心中已有准备,脸上很是平静:“过来警告我,离你远点的。他说你不是好人。会给人家里放毒蛇。” 高玉显然没遇见过徐韫这样诚实的,当场就愣住了。 不等高玉说什么,徐韫又认真地问了句:“你会给我家里放毒蛇吗?会把我推水里吗?” 高玉看着徐韫。 徐韫温和又认真。徐韫长得不算十分美,但却五官温和,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也没有。 高玉张了张口,似有些艰难才找到声音:“只要你不跟我抢骆湛,就不会。” “我不跟你抢。”徐韫笑了,点点头,保证一般说道。然后,又对高玉说了句:“你也别太追着骆湛了,会让骆湛讨厌你的。” 高玉更愣了。 没有一个像徐韫这样的人,这样认真跟她保证,又这样去温和提醒。 就像是对友人说话一般。 高玉没有朋友。 可这个时候,她觉得,徐韫有点像。 如果徐韫不问一句:“对了,这么早等着我,是为了警告我吗?” 那就更像了。 反正徐韫这句话让高玉陡然心虚起来。 她甚至下意识选择了撒谎:“当然不是!” 只顿了一下,高玉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地有眉目了!” 旁边的侍女紧紧抓着手里的布袋子,微紧张。 仔细看,那布袋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徐韫听见高玉的话,顿时惊喜起来:“真的?有多少?在哪个位置?贵不贵?” 高玉看着徐韫那高兴的样子,竟然也有点被感染,嘴角都翘了翘,心情也似明朗许多。 她对徐韫道:“有十多亩,你想去看看吗?想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徐韫犹豫了一下:“我想去,但我走不开。得等我放假的时候才行。” 高玉点点头 第61章 文人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要去参加文集那日,特地头天就告了假,当日又早早起来,沐浴更衣。 不是她讲究。 而是这些读书人讲究——不管士族世家还是寒门,只要是读书人,都是最注重这些的。风骨和仪态,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即便徐韫不这么认为,但要混入那个环境里,就不能想着跟人家对着干。 徐韫用一根普通木簪绾了最仙气飘飘的发髻,披散的部分,也是梳得整整齐齐,再穿上宽袍大袖,即便只是细麻布做的,看上去也有了那么几分读书人的感觉。 谢婉清上下看了几回,又将一只精巧的玉簪也给徐韫戴上。 这一下,倒颇有点点睛之笔的味道。 谢婉清后退一步,满意点头。 红玉张口就夸:“咱们小娘子真好看,这北平城里都是排得上的!” 徐韫举起袖子,被红玉夸张的话搞到不敢见人。 不过,然后,徐韫就出发了。 出门遇到骆湛,骆湛骑马出门,看见徐韫这幅打扮,惊了一下,口里的烙饼都差点掉下来。 他还这么没见过这样的徐韫。 倒不是惊艳,只是单纯的震惊。 然后徐韫就听见骆湛问:“你要去会情郎?” 徐韫:……忽然对这张脸有了厌恶之心。长得这么好看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的? 于是徐韫板板正正行了一礼:“参加文人集会而已。读书人嘛,自然注重仪态。” 然后给了骆湛一个“你等莽夫不懂”的眼神让他自行领会,施施然去坐车了。 到了地方,赵牧看到徐韫倒不惊讶,扯了扯自己身上那身只有集会才舍得拿出来穿的衣裳,又一次生出了“我和她真是很相似”的欣喜感。 赵牧和徐韫两人结伴进去,各自交了茶水点心的钱后,找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 与赵牧相熟的人看见赵牧来了,也过来与他打招呼,看见陌生的徐韫,难免好奇:“这位是——” 徐韫便主动行礼,笑着介绍自己:“我姓徐,单名一个韫字,出自吴郡徐氏。” 其他人也纷纷介绍自己,倒没有人拿徐韫的性别说事。 当然,不说是一回事,人家心里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终,留下来跟他们坐到一起说话的,一个也没有。都是客气几句后,就去找别人说话了。 赵牧尴尬地看向徐韫,有点担心徐韫会因此难受。 但徐韫看上去却并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反而依旧兴致勃勃的四下打量,十分好奇且十分安然自得。 感受到赵牧的目光,徐韫收回目光,冲着赵牧笑了笑:“若是你想去和别人说话,不用顾虑我。我在这里坐着看着就好了。” 赵牧顿生豪情:“我在这里陪你!” 于是,徐韫继续到处看,赵牧坐在旁边,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直到有位家中是豪族的曾姓读书人走了过来,好奇打量徐韫和赵牧:“这位小娘子也读过书?” 赵牧连忙介绍:“读过!徐小娘子很厉害的!家中藏书也很多!之前还无偿借给我看过一本!” 因为激动,赵牧的声音不小。 除了面前这位,还有其他几个人也被吸引过来。 “藏书很多”这四个字,简直就像是鱼饵对鱼的吸引力一样。 曾姓读书人笑容不减,自我介绍:“我姓曾,名无羁。我家中也有一些藏书,若有二位没有看过的,也可来看。” 他说的是来看,意 第62章 人怕出名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几乎承担了所有人的注视。 这让习惯把自己往角落里藏一藏的徐韫十分不习惯。 而且,她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去说一说自己的观点。 鞋子里,徐韫的脚指头忍不住蜷缩起来,抠了抠鞋垫子。 但表面上,徐韫是云淡风轻的。她那副淡然一切的样子,颇有些超脱和唬人。 徐韫麻着头皮,微微一笑:“二位将军并非寻常人,他们一直并肩作战,各有分工。我虽未曾见过二位将军,但听了不少他们的事情。” “所以,我斗胆猜测,倒没有什么允许谁参政的事情。姜将军,本就是要参政的。” “至于大王和王后……可能也不会有吧。他们虽是夫妻,但彼此敬重,又将这些事情分得很开,所以,可能咱们会有两位大王呢。” 说到这里,徐韫就算讲完了。 其实吧,这个事儿不是她猜的。 是她早就知道的。 因此,她是一点震惊也没有,也不觉得说出来的话有多耸人听闻。 但她的话,还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好比冰块掉油锅——所有的人反应都炸了锅。 而且,她这句话吧,直接让所有人还都先呆愣了两个呼吸左右,堪比法术。 安静了片刻后,有个人狂喷口水:“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绝无这种可能!绝无这种可能!” 虽然离得老远,但徐韫觉得那唾沫星子也快喷到自己脸上了。 她抬起袖子,稍微遮了下脸。 又默默地往曾无羁身后退了点——这位块头大,挡东西好使。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上。 刹那间,唾沫与袖子齐飞,诸位文人,口中激烈辩论着,手上夸张地比划着,场面十分精彩。 赵牧吞了吞口水:“从前还真没有过这样激烈的场面。” 曾无羁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啥,所以也认命,牢牢地替徐韫挡住所有飞过来的唾沫星子,然后一面挡,自己也一面与人辩论:“为何徐小娘子的话就不对了!言论自由!” “认罪?认什么罪?谁规定徐小娘子这样说就有罪?你倒是把律法给我搬过来!” “二位将军都未曾着急,尔等着什么急?!” 大概是家里有钱不差口吃的,曾无羁不仅块头大,嗓门也大,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一个顶三。 因此舌战群雄,那是半点下风不落。 徐韫听得连连点头,也怪佩服的——以后这曾无羁要是做官,适合去跟敌国谈判,适合做使臣或者谏臣。 这场辩论最后是如何停止的呢? 是因为曾无羁直接解下了自己玉佩拍在了桌上:“尔敢同我一赌?” 于是,群情激奋下,大家纷纷掏出身上值钱物件,当场下注。 最后,徐韫也参与了。 她笑盈盈掏出一个金饼子,放在了自己名字那边。 在场的都是穷书生,看见这么一个黄澄澄金灿灿的饼子,都有点儿看直了:这么有钱?啊,不对,这么有信心? 赵牧看着金饼子,都磕巴了,一个不小心就问出来了:“徐小娘子这么有钱,为何还要在书铺做工?!” 徐韫当然不能告诉他这是必赢的事情,所以自己才这么舍得,把压身的金饼都拿出来。她只能微微一笑,装模作样道:“我家中尚能有些余钱。只是书本不多了,我想多看书,便想了这个法子。” 赵牧听闻,若有所思。 不仅是赵牧,许多家境不大富裕的,也都纷纷陷入沉思。 曾无羁看向徐韫的目光,此时俨然已充满了钦佩:“徐小娘子虽为女子,但却比我见识更多,想得更深,佩服,佩服!” 徐韫感觉自己鞋垫子都快出破洞了。 但她还得继续装:“哪里,哪里,只是听多了二位将军的事,心有所感罢了。” 最后下完赌注,支持徐韫的有五人,其余人都是另外两派的。 其中,大多数人都认为,姜将军是王后,辅佐周将军登基后,终归是要回归后宫的。 另外支持徐韫那两人,徐韫也和他们互相认识了一下,一个叫王之桥,一个叫鲁丰。两人却都是大家族的旁支,而且是同一个老师的弟子。 听闻他们老 第63章 送不送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不怪谢婉清会纠结。 毕竟这羊肉的来历吧…… 徐韫想了一下,最后拍了板:“送吧。骆二郎不吃,其他人未必不吃啊。” 不说别人,花娘是一定要吃的。 羊肉炖好后,徐韫亲自去送。说是一碗,但谢婉清扎扎实实地给盛了一碗肉,另加一陶盆的汤。 这汤可以用来煮疙瘩烫,煮面,或者就着馍馍吃,都很香。 骆湛还没回来,不过,邓大娘倒不嫌这是高玉的羊,发现推辞不过就收了下来,只把碗和盆还给徐韫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包点心。 这是骆湛买给邓大娘和铁牛的。 邓大娘塞进徐韫手里:“晚上念书,饿了就能吃上一口。” 邓大娘满面慈爱:这么大年纪,正是饿得快的时候呢。 徐韫推辞的时候,花娘端着空了的药碗过来了,笑道:“阿韫快收下吧。这点心娘都舍不得给旁人吃呢。不过,北平城的点心,肯定甜!” 邓大娘扭头就板脸骂了句:“怎么不给你吃了?回头给你拿一包!” 再转过头,邓大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强硬地把点心塞进徐韫手里,让徐韫拿回去吃。 徐韫提着点心,都觉得有点烫手。 她也不愿意多留,转头匆匆就回了家。点心也没藏着,拿出来一人分了一块—— 陈苦还没想到自己也能有,又惊又喜,又有点不好意思,伸手一半了,又把手缩回去,在衣裳上蹭干净了,才捧着接过去。 就这,陈苦吃的时候也没舍得吃完,还剩下半块,小心翼翼用帕子包起来,收好了。 徐韫只当没看见,也不打算管。 吃饭时候,谢婉清和徐韫在一个桌子,红玉领着陈苦在厨房。 用红玉的说法,家里既然买了人,她这个老人就要把样子做起来,不然时间长了,就怕底下人不规矩了。 谢婉清也是这个意思。 徐韫喝了两口滚烫的羊肉汤,现在天气冷,滚烫的羊肉汤喝到口中,一路暖进肚子里,一边吹一边喝,再吃两口杂粮的馍馍,也是很香很香。 吃得差不多,徐韫说起了花娘:“我觉得,来北平城之后,花娘似乎更计较了。阿娘以后和花娘打交道时候,莫要太过随意,免得坏了交情。” 谢婉清其实也觉察到了,她叹了一口气:“原本花娘还好,可现在她男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难免多计较几分,正常。” 而且她们知道缘故,也没什么不能包容的。 徐韫轻声道:“就怕时间长了,再闹出其他矛盾。” 谢婉清笑笑:“那咱们也管不了啊。有些话,也不好和邓大娘子说。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外人哪里好说道?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紧接着,谢婉清就岔开了话题,问起徐韫今日出门的事情。 怕吓着谢婉清,徐韫没提自己说的那话,只着重描述了赵牧,曾无羁他们几人和自己交好的事情,又描述了一下集会上众人辩论的风采。 谢婉清都听入神了,最后更是欣慰:“咱们阿韫也有相熟之人了。真好。” 她今日一直担忧,就怕徐韫出去受了委屈,被人欺负排挤。 徐韫含笑:“放心吧阿娘,这是北平城。到底不同的。您有空也多出去走走转转。” 又过了大概七八日,朝中终于发了文,定下了二位大王登基的时间。 一位是大王,另一位,则是女王。 此公文一出,整个北平城里掀起了波浪。 街头巷尾全是议论这件事情的。 背地里,也有不少人说大王周鼎实在是无用,竟被一个女子压在头上。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好事的。 觉得好的,多数都为女子。 从出了这个公文,北平城里,所有女子都是走路带风,喜气洋洋——好似当上女王的是她们一样。 这一切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徐韫也没什么波澜。 倒是高玉跑过来找她了:“我要得封号了。女王要认我做义女,我以后就是郡主了!” 徐韫对这个也不意外,毕竟高玉的经历摆在那儿了,只要姜女王念旧情,就一定不会亏待高玉。 看着高玉那开心劲,徐韫 第64章 如此新奇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高玉反驳道:“若要报恩,我许他万两金不好吗?我是觉得,天底下只有他能保护我!而且我高玉要嫁人,就必须嫁世上最厉害的人!” 徐韫一时无言。 怎么说呢,就很好,很强大。 这个理由,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徐韫硬生生的生出另一种:骆湛要是知道救人会救到高玉这样的,会不会当时直接转身就跑?跑的时候还要抽两鞭马? 徐韫没说话,高玉却觉得徐韫也是被自己给说服了。 她笑道:“我嫁骆湛,我将来可以帮你嫁文臣!等科举选出状元,我帮你!” 徐韫闻言笑了。 高玉兴致勃勃:“怎么样,你也觉得很好吗?” 徐韫实话实说:“我觉得不太好。我有未婚夫了,你忘了?” 高玉还真忘了,但她下一刻摆摆手:“若有好的,换一个也没什么。” 徐韫又一次无言:“那还是算了。” 总觉得高玉不是一般的令人惊奇。 和高玉说话多了,可能都会变成个特异的人,没办法,会被带歪的。 徐韫深深思考了一下跟高玉待在一起对自己名声的影响,最后决定暂时不管。主要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告诉高玉还是少来往,她怕高玉下一刻跳起来掐死她。 但是高玉又一次随意的摆了下手,轻易放弃了自己观点:“算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徐韫顿时生出一股受宠若惊来,甚至想跟高玉说“谢谢啊”。 准备分开的时候,徐韫又一次提醒高玉:“高小娘子,骆湛他不会喜欢赐婚的。” 高玉不耐烦:“知道了!而且你为什么不叫我高玉?” 她紧紧盯着徐韫:“你叫她名字,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徐韫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求生欲立刻催动她改了口:“要不我叫你玉娘?” “玉娘太多了,叫高玉。”高玉似乎高兴点了。 徐韫:“高玉?” 高玉终于是高高兴兴走了。 徐韫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觉得可真累啊。 再一晃眼,就到了登基仪式这一日。 不管真心支持的人有多少,反正这一日,北平城里还是全城喜气洋洋的,甚至许多商铺还带头做起了优惠活动。 什么狂欢三日,六六折扣,满减活动,买一送一—— 这样一搞,老百姓是最高兴的。 邓大娘更是和谢婉清相约去购物,甚至花娘也说要去。 骆源如今伤口好了许多,情绪也稳定下来,只是仍旧不想见人,不想出门,所以就没出来。 至于红玉,也是吵嚷着想去。 徐韫要上工,不能去,而且今日书铺也有优惠活动,徐韫甚至还要帮忙卖书。 骆湛天不见亮就出了门,去等着参加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就在皇宫的朱雀门外巨大的广场上举办。那儿早就搭好了高台,只等这日用。 到时候,两位大王会携手登上高台,接受加冕。 徐韫其实还挺想去看,可惜不能,实在是遗憾。 赵牧和曾无羁一起来约徐韫,说曾无羁已经让他的侍从早早去占地了,但徐韫这头要上工,就说不去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曾无羁干脆让自己另外一个侍从留下来帮忙,又跟老掌柜说了一声后,直接就带着徐韫走了。 曾无羁的人的确是早就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还自带了两条板凳,可以坐着看,也可以用来垫脚。 徐韫充分感受到了有钱的好处,羡慕得直盘算自己还能怎么挣钱。 他们来得晚,因此并没有等多久一会儿,就等到了皇宫朱雀门打开的时候。 当朱雀门朝两边缓缓打开,周皇和姜皇二人乘坐撵车徐徐而出。 撵车只有华盖,四周并无遮拦,因此周皇和姜皇二人端坐其上的姿态被世人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身穿帝服,外衫上是龙纹,两人帝服形制一般,并无区别,就连头上冠冕,也是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体型高大壮硕,一个身量纤细修长。 两人并肩而坐,双手交握,既有亲昵,也有威严无双。 不少百姓都欢呼起来,“星火军, 第65章 华国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所有人都哭着,可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有人率先喊起来:“华国!华国!” 徐韫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曾无羁更是声嘶力竭。 就连赵牧,也喊得嗓子都嘶哑。 山呼海啸,不过如此。 高台之上的两位帝王相视一笑,良久,等到声潮渐弱,这才又一起开口:“今我二人在此立誓,我二人登基为帝,必将终生为国,为民!必让华国成为最强之国,使得四海之内无饥荒,五湖之内皆富壤!” 有人带头鼓掌。 徐韫他们也跟着拼命鼓掌。 再接下来,二位帝王便开始封官封爵。 大部分人徐韫都不认识,听到骆湛的时候,徐韫忍不住就激动起来—— 可当听见“玉节”二字的时候,徐韫却忍不住心头缩了一下:明年冬日,骆湛只能活到明年冬日了。 因为这个,徐韫心头激荡的那些喜悦和豪情,都淡了许多。 而此时,骆湛身上披挂完全,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高呼谢恩后,接过册封的文书和金印。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年轻女娘都忍不住捧着心口,一脸崇拜和痴迷——没办法,真的太威风凛凛了,太让人动心了! 就没有人能抗拒这样一个年轻帅气的将军迷人的风姿。 就连已婚的妇人,也忍不住脸上酡红,眼波迷离,宛如醉酒。 徐韫则想起了一句话:人靠衣裳马靠鞍,古人诚不欺我也! 平日的玉节将军骆湛虽然也英武帅气,可明显没有全幅披挂上后的风采强。 那只是一身铠甲吗? 不,那是光环。能魅惑人心的光环! 这样的光环下,就是只有一分容貌,都能给你美化出五分来! 册封之后,登基大典就算是结束。 两位帝王走下高台,乘坐撵车回宫。 众人直到宫门紧闭,所有官员也都撤离,这才意犹未尽的开始散了。 当然,人们就开始庆贺了。 宫里要大宴三日,民间也有自发的庆贺。别的不说,可能这一日,再穷的人家,都要买点肉美滋滋的吃上一顿。 曾无羁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他却还十分兴奋:“咱们去衙门口看看去。听说今日会颁发新的律法。” 徐韫对这个十分感兴趣:“走!” 听说这一部律法,是两位陛下亲自带着人修订的。 到了衙门口一看,果然是颁了新的律法。 那律法厚厚的好几本组成,有民法,刑法,宪法三部分。 宪法是国法,规定了国家的运行规则。 而刑法针对的就是重罪,比如伤人纵火等。 民法则是民间一些纠纷,通常罪责也并不严重,多以金钱赔偿,或是罚苦役数日,鞭打等作为惩罚。 有人专门负责帮前来询问的百姓翻阅,诵读,解惑。 徐韫听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了,新律法和从前的律法差距很大。非常大。 赵牧和曾无羁发现了,然后赵牧说了句:“变化这么大,我们是不是要买回去熟悉诵读啊。” 徐韫点头:“必须买。” 将来如果想做官,就必须买。 而且徐韫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就是科举很可能会考到这个。 她如此坚决,赵牧和曾无羁当然也就一起下定了决心。 然后,三人合买了一套律法。 这年头书贵,虽然是朝廷在卖,但……也不便宜。 三人都有点儿囊中羞涩——也不是说就 第66章 底线 《都重生了还嫁什么人》全本免费阅读 徐韫没吭声。 红玉过来劝架:“大娘子,阿韫她——” “住口!”谢婉清两个字,就让红玉成功闭上嘴巴,站到一边去,不敢再讲。 怎么说呢,谢婉清这个人吧,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和善,乃至有点优柔寡断的。 可真到了她教育徐韫的时候,那气势就不一样了。 谢婉清看住徐韫:“说啊,你打算拿什么还?” 徐韫轻声道:“高玉给我的好处,我将来会还给高玉。她也不是因为骆湛才帮我的。” 谢婉清根本不信:“那你说是为什么了?” 她还真想不出来,自己家有什么可值得人家高玉高看一眼的! 徐韫小小声:“高玉觉得和我是朋友。” “她觉得和你是朋友?”谢婉清眯起眼睛来,难得凌厉:“那你呢?你拿她当朋友了吗?” 徐韫哑口无言。 这个问题,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乱世里,她学会的,就是利用身边一切。高玉对她是当朋友,而她只是从高玉身上看到了利益。 谢婉清满面失望:“阿韫,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徐韫抬头看谢婉清,被谢婉清眼底的失望狠狠地扎了一下,她避开了谢婉清的目光,轻声道:“阿娘,我觉得我没错。在这个世上,第一要紧的,就是咱们自己要活下去,活得好。” “高玉曾对我动了杀念。我利用她,有什么不可以呢?” 徐韫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疑惑:“阿娘,做好人,就能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把谢婉清也问住了。 是啊,做好人,就能过得好吗? 就连红玉,都忍不住开始想这个问题——其实她觉得徐韫没错。高玉又不傻,她会做这件事情,还不是因为心甘情愿?既然心甘情愿,那又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最终,谢婉清问了徐韫一个问题:“邓大娘子,你也是利用吗?” 徐韫沉默一瞬,而后点点头,轻声承认了:“是。至少最开始是。” 只是后来,相处久了,受了太多邓大娘的恩惠后,这份利用,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感恩和喜爱。 谢婉清垂下眼眸:“反正,这地不能要。我不愿意你和高玉扯上关系。那就是个疯子——” 徐韫听到这里,才明白了谢婉清的担忧。 或许别的理由都不多,唯有这个才是最多最多的。 徐韫叹一口气:“知道了,那明日我去退了。” 谢婉清见徐韫还是听自己的劝,当即松了一口气,而后伸手拉过徐韫:“阿韫,娘不希望你做个恶人。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徐韫点点头,但心里却道:对坏人还要用好人那一套,那就永远赢不了的。对付恶人,你要比他更恶才行。 但这些东西,就没有必要和谢婉清争论了。 第二日,徐韫寻了个时间去找了高玉,将地契还回去:“这个地,我还是不要了。” 高玉疑惑:“是没钱吗?你家这么穷?不过不要紧,我可以——” 徐韫摇头:“不是钱的事。是我想了想,我们之间关系其实没有要好到那个地步,这个人情,我还不起。我不想欠人情。” “那不要紧啊,回头你帮我多在骆湛阿娘跟前说几句好话。”高玉笑吟吟摆摆手,一点不往心里去:“再说了,指望你还人情做什么。你能干啥呀。” 被轻视的感觉并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