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信(重生)》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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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莺啼燕舞,时时有春风扫过长安城。
朱雀街两旁种了整齐的红棠,有风吹过,不少花瓣被卷到了位于西市的宁安巷中。
巷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急急的爆竹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随着爆竹声结束,一顶精致的喜轿在巷子深处的沈宅门口落了下来。
平日里安静的深巷一下子变得热闹,方才的爆竹声把宋云棠从过往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目光所及是一片暗红,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拨开这红色,等触碰到冰凉的布料时,又微蜷着指尖收了回去。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嫁入安远侯府的日子,那些过往像要让她溺在幽深的水底,绝望又窒息的感觉似要卷土重来。
这样恐慌的情绪很快就被掀开轿帘的喜娘打断,眼前突然亮了许多,不再是压抑的暗色。
宋云棠脑中混乱,心里还带着惴惴不安,周围人声鼎沸,外面或道喜或祝贺的声音顷刻间化作无数只手,然后张牙舞爪地伸向她,企图将她拉回从前的恶梦中去。
喜娘和侍婢将她从轿子中扶了出来,接着带她从沈家的正门走了进去。
仿若是提线木偶一般,宋云棠由着这些人摆布,眼前的道路被遮住了,她自己暂时看不见,只能被他人推着往前走。
明明是选了另一条不一样的路,可到底如同前世一般看不见前路如何,会不会有凶险。
与旁人喜悦轻快地步伐不同,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忐忑。
沈家不像宋府那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以宅中的布局也与宋府大相径庭,反而因为是书香门第,对比宋府的雕梁画栋,以及随处可见郁郁蓊蓊的花草树木,沈家却显得简洁朴素,房屋院落皆不多,连带着花园加起来才堪堪只有宋府的一半。
跨过了第三道门,喜娘终于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宋云棠似乎听见了身边丫鬟小声的惊呼。
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很快就听见周遭的人都在夸赞新郎官。
耳边是喜娘把新郎官的外表吹得天花乱坠的声音,她对着新郎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似乎并未回复一句。
没来由的,宋云棠的心跳乱了起来,因为眼前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她又想起前世成亲那天被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被下了面子的场景,害怕恶梦重演,于是下意识感到惊慌。
直到喜娘把她的手放在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中,宋云棠这才回神,想起对方是祖父和父亲认可的人,又是传闻中的端方君子,自然不会做出安远侯世子那等举动来。
那只干燥的手掌轻轻将她微微濡湿的手握住,像是怕把她弄疼,对方并未用太大的力气。
耳边似有雨滴接二连三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她的眼前蓦然出现一道身影,那人撑着一把青伞缓步走到被雨水浇得狼狈的她跟前。
她已经不记得这位渊清玉絜的沈家公子同她说了什么,只记得这人倾身将伞给了被拒在宋府门外的她,独留她在原地看着被雨水氤氲后,如松竹般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再后来,她于安远候府病逝,再也没能将那柄三十二骨的青伞还给他。
身后乍然又响起一串爆竹声,宋云棠如梦初醒。
喜帕下的人儿暗暗松了口气,是了,她现在嫁的人是沈家的公子沈砚,而不是安远候世子,自己不该如惊弓之鸟一般。
身边的人似乎知道她看不见,于是走得并不快,最后要跨越一道门槛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终是开了口提醒她。
“这处有道门槛,当心。”
传入耳中的声音如山间溪水缓缓流过,不急不躁,温和得就像是静夜中从云上倾泻而下的月华,润泽着万物。
也让她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这声音与那晚雨夜的重合在一起,如今已然隔世。
宋云棠被沈砚带着走进了正堂,拜了天地之后,又被他牵着绕过一道不长不短的游廊,最后拐了个弯走了大约二十丈的路,进了喜房中。
直到沈砚离开,她这才得以喘息。
周遭静了下来,只剩下宋府跟过来的两个陪嫁丫鬟,以及另一个被沈砚特意留下的小丫鬟在房中。
宋云棠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外头的天渐渐变暗,陪嫁丫鬟之一的沁雪见新娘子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于是趁着沈家丫鬟去点蜡烛的间隙,走上前小声问她:“姑娘可是累了,是否要吃点东西?”
宋云棠想说不累,可实际上她此时已经身心疲惫。
想着新郎官还未揭自己的喜帕,她现在吃东西于理不合,从前侯府规矩颇多,成亲那日她饿得不行,偷偷吃了块糕点垫肚子,不成想被婆母知道了,以此来刁难她。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再饿也要忍着,不能让沈家觉得自己坏了规矩,索性强忍着开始痉挛的胃轻轻摇头。
今早还未到卯时,她就被晴雨给叫醒去沐浴,沐浴完就是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进来给她梳妆穿戴。
期间只给她喝了几口清粥和半个包子的时间,因后头上妆后涂了口脂,为了不把口脂给吃了弄花妆容,阿娘如何都不让她继续吃东西,只说到了夫家再吃。
后来又花了足足两个多的时辰,众人才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扮好。
宋云棠不是头一次成亲,所以知道这其中的繁琐。
上一世她为了博个好的前程,硬是去高攀了安远候世子,没想到却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知道对方于她不是良人,还是鬼使神差地将那原本属于堂姐的婚事抢了,最后落得丈夫不爱,婆母厌恶的下场。
而堂姐却与之相反,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从此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死后她才知自己只是话本中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堂姐和太子是其中的主角,她唯一的用处就是抢堂姐的婚事让堂姐名正言顺的嫁给太子。
以及体现自己的夫君对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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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起哄的人是三皇子萧淮,他与沈砚是表亲,这些跟着一起来闹洞房的人大多都是与他交好的世家子弟。
沈砚停在了喜娘的跟前,他偏头看了一眼带着一众纨绔瞎闹的萧淮,不禁有些头疼。
一开始他这表弟接了他成亲的喜帖,说要带一群人来给他撑场面,没想到带来的人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
若是祖父和父亲还在,定然不会由着萧淮这般胡闹。
萧淮大概也知道闹得太过不好,且房中除了他们几个男人还有女眷在场,于是催促着沈砚赶紧把新娘子的头上的喜帕揭了,也不耽误他们洞房。
周围看热闹的几位世家公子也跟着附和,虽然他们素日没正脸瞧过宋府这位四姑娘,但总听人说她自小被娇养这长大,是宋中丞夫妇的掌上明珠,唯一不好的就是被骄纵过了头。
他们几个都对这位四姑娘的长相感到好奇。
之前有传闻说她不想嫁给沈砚,口口声声说着以她的身份嫁来沈家就是低嫁,是沈家高攀她了。
这还是从宋府三姑娘某日在小宴上,一时没管住自己丫鬟的嘴,才让那丫鬟传了出去。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又觉得传言不真。
其实那丫鬟说得也有几分是真的,那日宋云棠确实找了父亲提退亲的事情,只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便重生了,想起前世的种种,临时她又改了口,这才让这个亲事继续。
宋云棠知道不少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可相比前世那样的下场,现在的境况总归是好上不少。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沈砚,不是安远侯世子。
微微低头就能那双皂色的鞋,身前的人似乎并没有被周遭的人影响,一直并未有任何的动作,她在心里数着沈砚什么时候会揭开喜帕。
过了半晌,就连喜娘也忍不住跟着催促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新郎官还是快些揭了喜帕,接下来还要喝合卺酒呢,可别误了时辰!”
沈砚这才动了动,他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少女,想起之前握住她手掌时候,她掌心传来的濡湿,即便是被喜帕遮住了,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这是后悔了?
当日她提退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并非喜欢强人所难,他们二人的婚事是祖辈定下来的,如果宋云棠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只是后来不知她为何又改了主意。
以沈家现在的地位,确实是有些委屈她,也难怪她被他牵着走的这一路,隔着喜帕也能察觉到她情绪不高。
可到了这一步,再来反悔也没有用了,想来她只能认了。
宋云棠自然不知道沈砚的心思,她紧张地等着沈砚解开她的喜帕,听了喜娘的催促,交叠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良久,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喜帕的一角,最后终于带走了一直盖在她头顶上的喜帕。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亮光,这才仰头去看沈砚。
视线顺着大红的喜袍往上看去,是一张面如白玉的脸,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浅色的薄唇,最惊艳的是那双中像是盛了漫天星辰的清眸,让人见了就会忍不住陷进去。
芝兰玉树,温润清雅。
加上上辈子,宋云棠拢共也只见过沈砚两次,她知道对方模样生得很好,但是今晚看来似乎又不一样的感觉。
听说他几年前中了状元的那天,从长安街打马而过,惊动了无数的闺中小姐,纷纷争相前来观看,那掷到他身上的鲜花和香囊差点将他淹没。
从前她总觉得这是夸张的说法,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新郎官这是让新娘子都看呆了。”
被喜娘调侃的声音打断想要继续探究的目光,宋云棠那张特意画得精致的脸上现出一抹红,一双含了秋水的眸子移动间眼波流转,原本就如盛开的芍药般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像是笼一层朦胧的薄纱,似芍药花成精了一般勾魂夺魄。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好几个纨绔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怕呼吸声过大惊到了她一般。
“兄长好福气。”
倒是萧淮先出声打破了这沉静,他的目光在这对新婚夫妇之间转动,最后停留在宋云棠的身上,用带有深意的眼神隐晦地打量了一翻,在沈砚看向他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沈砚发觉宋云棠的手悄悄攥住了身下的裙摆,知道她是紧张,加之又被喜娘当着众人的面调侃,想必心中窘迫,他曾见识过这位四姑娘的骄纵,怕她恼羞成怒,只好对着萧淮等人道:“天色已晚,想必诸位也累了,便请回吧。”
众人新娘也看了,自然是不好再继续打扰人家,只得恋恋不舍地相继离开,有的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新郎新娘,觉得他们二人不管从哪看都称得上是一对璧人。
只剩喜娘还留在屋内,沈砚索性也将人打发走:“夫人跟着张罗了一天,也回去休息吧。”
他声音清润,即便是下逐客令,落在耳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喜娘倒也没有做过多的的停留,只叮嘱他和宋云棠接下来把合卺酒喝了,就算是真正的夫妻。
很快喜房里面就只剩下了伺候的丫鬟和他们二人。
喜烛已经烧了三分之一,沁雪和晴雨依旧安静地立在一旁,只等着主子的吩咐,如果不去注意完全没有存在感。
想起之前想要毁婚的事情被沈砚撞个正着,没想到婚事照旧进行,宋云棠瞬间有些尴尬,面对沈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娘在她出嫁前教她在新婚之夜要说一些令夫君怜惜的话,可是她素来被娇惯了,哪里说得出来哄人的话?
正当她正在脑中搜寻着用词时,沈砚已经拿了一个瓷白的酒杯到了她眼前:“可会喝酒?”
宋云棠抬头看他,还能从对方漆黑的眼瞳中看见懵懂的自己。
前世谢豫将她送去洞房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那间房,更没有同她喝合卺酒,反而在外面醉了一晚。
虽说是第二次成亲,但是合卺酒却是她第一次喝。
她站起身,正要上前接那杯酒,却见沁
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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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光流淌,喜烛还在继续燃烧着。
宋云棠精神紧绷了一整天,早上天未亮就被叫醒,被众丫鬟婆子折腾了大半天,早在进入喜房的时候她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后面喝过粥之后胃舒服了不少,又被跟着沈砚进来的那些人吵着,直接把她的倦意给吵飞了。
今天与沈砚接触之后,再次确定对方不是谢豫那种人,于是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这会儿在床上等沈砚沐浴的时候打起了瞌睡。
净室的水声还没有停下,想起临走前娘亲塞给她的那本书,叮嘱她在圆房前定要看一遍,于是昏昏欲睡中强撑着下了榻,蹑手蹑脚走到装有那本书的涂有红漆的箱子跟前。
转头看了一眼净室的房间,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打开箱子,将被一堆衣裳压在底下的一本封面没有写字的书取了出来,这本书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泛黄的封面一角微微卷起。
她又做贼般往净室的门悄悄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箱子盖好,然后揣着那本书回到了床上。
窝在榻上的一角,宋云棠谨慎地翻开了那书的第一页,入眼的是两个不着寸缕男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扎眼,她前世因为出了那桩事情,宋府急着要把她嫁出去,所以出嫁的时候娘亲并未给她这种书,许是觉得她不需要。
瞌睡去了一半,抖着手又往下翻了翻,后面的也全是这种,而且还颇多不同的动作花样,看得人瞠目结舌。
心跳也随着翻书的动作砰砰直跳,翻完最后一页,她郑重地合上这本书放在一旁,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撇向那本书。
要不再看一眼?
方才的翻第一遍她并没有认真看,估摸着沈砚一时半会儿还没有那么快出来,她咬了咬唇,又捞起被她扔在一边的书。
为了日后不走前世的老路,惹对方的厌烦,她憋了憋气,靠着背又哆嗦着手重新掀开了第一页......
烛火燃了三分之一,净室的门终于是开了。
沈砚出来的时候带着水汽,看到被装饰成喜房的房间时依旧有些不太习惯。
从他听见宋云棠在她父亲的书房说要退婚开始,到今天他们二人成亲,仅仅只过了一个多月。
最开始他还道是宋府那头急着把四姑娘嫁过来,后来才知道是宋云棠自己着急着嫁给他。
总觉得有些反常。
一个月前,萧淮还找了他,提醒他宋云棠与安远侯世子谢豫走得很近,关系大约不一般。
原本也没有什么,大晋朝民风开放,男子与女子之间不同前朝那般严格,谢豫与宋府三姑娘自小青梅竹马,谢豫偶尔会去宋府找对方,除此之外俩人也常常约着一起逛街游湖或者其他。
宋府上下都眼熟谢豫,她这个做堂妹的与之相熟并不奇怪。
坏就坏在安远候是太子一党的人,身为安远候世子的谢豫自然也是太子那边的。
且那日他在书房外听见了宋父质问宋云棠是否对谢豫存了别的心思,对方却沉默了。
如今朝堂表面风平浪静,而背地里却暗潮汹涌,稍有不慎就不会粉身碎骨。
朝中分为几个派系,太子与诸位皇子之间针锋相对,暗地里互相较劲,这也是皇帝默许的。
沈砚的母亲与三皇子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以被人归为了三皇子一党,即使萧淮表面上没有争储的心思,但也依旧逃不过被太子猜忌。
因着宋府四姑娘与自己的表兄有婚约在身,所以萧淮暗中派人盯过几次,最后发现她与谢豫越走越近,这才不得不提醒自己的表兄。
免得成亲之后被对方帮着太子把他给算计了。
单萧淮说得这些都足够让沈砚不得不防着,可他到底不相信以宋父的人品,会养出那样心思深沉的女儿。
耳边烛花突然爆开,回过神来,他朝着拨步床走去。
目光扫向帐子里头的时候却顿住了。
只见少女正散着一头乌发微绻着身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下压着一半鸳鸯锦被,半张脸枕着软枕,两靥薄红,淡粉微翘的双唇此时正紧闭着,俨然是已经熟睡的模样。
按理说成婚后夫妇睡同一张榻上,丈夫睡在里侧,而妻子则要睡在外边,这是为了方便夜里伺候丈夫。
看着躺在里侧睡得正香的宋云棠,想她从前应该是被一群人伺候的,自是理直气壮没把这种规矩当一回事,沈砚没有要将她唤醒的意思。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为了不圆房,而故意趁着他沐浴完之前就先睡了。
沈砚眉头微蹙,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在外边铺好,这才上了床正要躺下,想到如今还是春天,她身上只盖了一点的被子,半夜怕是要被冷醒,只好朝着她那边伸出手,想要替她把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来盖好。
他倾身靠近宋云棠,不经意看见她因为睡觉而微微敞开的衣襟,目光触及到精致锁骨之下白如凝脂的肌肤,隐在衣襟里面浓浓的春色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半隐半现。
手上的动作一滞,沈砚连忙移开目光。
随着鸳鸯锦被遮住春光,他看见她的左手露在被子外面,手中还握着一卷书。
抬手过去把书轻轻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许是被他的动作惊动了,少女嘴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是很快又没有了声音。
小心把书拿了过来,他原本没有好奇的心思,只是要合上的时候陡然看见了被她翻开的那页。
上面□□着身体的男女正以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姿势抱在一起,沈砚的视线并未在上面停留,很久就合上那书放好。
原本不愿意嫁给自己的宋云棠,在睡前看那种书,让此时的沈砚不知作何感想,开始有点看不透她了。
他轻叹了一声,最终放下了帐子,盖着从柜子里抱出来的被子躺下了。
一夜无梦。
翌日天才亮了没多久,宋云棠就被沁雪叫醒了。
以为还在宋府,宋云棠下意识拉过锦被蒙住自己的脸不肯起床,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沁雪姐姐,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在外间伺候沈砚的小厮听了这声音,赶紧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显然大家听到累这个字的时候都误会了什么,以为这对新婚主子昨晚已经圆房了,尤其是小厮青堰,不敢想象素日里清心寡欲的郎君在洞房花烛夜的场景。
沈砚不知道众人的想法,今天要去正堂给母亲敬茶,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母亲还在,她身子不好,却是不能让她久等。
为了不让母亲在那边等他们太久,穿戴好的沈砚转身进了里间,就看见沁雪正站在床边耐着性子哄对方起床。
沁雪好说歹说,锦被里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她这位主子素来被娇惯,每天起床都要她哄许久,最后才会不情不愿地起床,若是惹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她还会使性子不去给宋府那位老祖宗请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会挨上几句夫人的骂。
可如今与在宋府时不一样,姑娘现在已经嫁进了沈家,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尤其是今天还要给婆母敬茶,要是去迟了了,说不定还会给婆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眼见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姑爷走了进来,沁雪心里立刻替宋云棠担心起来,虽说姑爷的脾气看着挺好的,可万一姑爷这回生气了如何是好?
被子里的人儿并不知道沁雪忐忑的心情,迷迷糊糊中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对方哄自己起床的声音,以为是她放弃,索性换了个舒服姿势准备接
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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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早已经等在了正堂,她看着正堂外面那梨树出神,上头的梨花被风吹得簌簌地往下落,树枝上面的芽包已经爆开,吐出嫩绿色的叶子。
就在伺候的丫鬟将她手边凉掉的茶撤下去的时候,沈砚和宋云棠二人携手走了进来。
“见过母亲。”
等他们二人对着卫氏开口请安,她这才缓慢地将目光从那棵上移了过来,最后落在宋云棠的身上。
自从丈夫意外去世之后,卫氏几乎不怎么踏出自己的院子,每日沉浸在失去夫君的彷徨之中,如果不是沈砚娶亲,她断是不愿意走出那座院子,那里有她和夫君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即使是自己的长子要娶亲,她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反倒是在昨天看见与丈夫生得几分像的儿子在这里拜堂,而引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沈砚知道自己的母亲对几年前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一直陷在悲痛总不曾走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灵魂,只剩个壳子,就连他如今携妻来敬茶表现得兴致缺缺,若是落在身边的人眼中,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心中生出不满。
他眼角余光撇向宋云棠,发现她似乎看着坐在主位的母亲在想什么,等过了一会儿丫鬟把茶给她时才回过神接了。
然后心不在焉的给自己的婆母敬茶:“母亲,请喝茶。”
这样的反应在他看来,她大约是对母亲不满意了,她在宋府的时候被双亲呵护长大,自然是受不了母亲的冷落。
大不了以后让她以后少在母亲跟前出现,也让母亲可以喘口气。
宋云棠并不知道她的表现被身旁的男人曲解了,看着座上有些憔悴的夫人,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上辈子她嫁给谢豫直到她死都不曾见沈砚再娶亲,而是在她死后没几年因公殉职,原本已经失去夫君的沈夫人又死了儿子,很快就遭受不住打击病逝,沈家仅剩沈砚的妹妹沈蔷一人,最后嫁了一个混不吝的人,下场是被活活打死。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没有悔婚,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他们都不会死?
“少夫人,别怪我多嘴,你虽然是新嫁娘,但是嫁进了我们沈家,就不再是宋府四姑娘了,今日本该是敬茶的日子,没想到你还让婆母在这里等你,不知道还以为是少夫人故意的。”
这道声音把宋云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偏头往卫氏的身边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打扮像是一等仆妇的妇人正拿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
对方的话明显是很不满今早她起床迟了,所以是要代替卫氏敲打自己吗?
这就是把当时孤苦无依的沈蔷嫁给那个混蛋的人,原本她就不喜欢他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在宋府时就算她误了给老祖宗请安的时辰,老祖宗都不会这么说她。
且婆母也并未说什么,倒是这位孙嬷嬷先开了口,还试图给她扣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对待沈砚客气是一回事,但是对待这位孙嬷嬷她可不会客气,卫氏既然已经接过了她的茶,就是认了她这个儿媳,凭这孙嬷嬷是谁。
她让沁雪扶着自己站了起来,这才拿正眼去看孙嬷嬷,然后歪头状似天真地对着沈砚问道:“这位是?”
明明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但沈砚还是回了她:“她是母亲的陪嫁,一直以来都是她老人家在伺候母亲。”
“这样啊。”
宋云棠点了点头,她走到孙嬷嬷的跟前,一双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地打量起了对方:“郎君不说你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我还以为是沈家的哪位长辈,我在宋府没见过哪个下人可以教训主子的。”
她故意把丫鬟两个咬得很重,分明是故意的。
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夫人没有心情再管家中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孙嬷嬷来管,沈家的下人全部都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没有一个不尊敬她的。
“瞧少夫人说的,我也不过是替夫人感到不平,少夫人听着不高兴尽管朝着我发火,万不能因此迁怒夫人和少爷。”
本以为对方说话这样难听,夫人和公子会替她出头,谁想到他们二人一个盯着外面的梨树看,而另一位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孙嬷嬷本来是要在今天替夫人给这位新过门的儿媳立规矩,顺便旁敲侧击让她要识大体,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的夫君纳妾,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把自己十五岁的女儿推荐给宋云棠,最好是能够直接抬为姨娘。
哪知道宋云棠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只不过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对方就揪着自己不放,她不仅没有树立自己的威严,还反被将了一军。
宋云棠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见了这位孙嬷嬷就不喜,加之她在上一辈子在卫氏死后就赶紧将沈蔷嫁了出去,沈家的大部分家产都入了她的囊中。
她感觉自己的脾气都快压不住了,为了不在沈砚面前表现得太过骄纵蛮横,她只得浅浅一笑:“嬷嬷说得什么话,我年纪轻不懂得,刚才的话说得太多,我确实做得不对,这就给嬷嬷赔个不是。”
别以为就这孙嬷嬷会以退为进,宋云棠在偌大的宋府生活了十六年,被耳濡目染着长大,这招她也会。
说着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正要对着孙嬷嬷一拜,然而才刚微微弯下就被一直手给拦住了,温润的嗓音钻进她的耳中:“她是下人,你是主子,你怎可给她下拜。”
托住她左手臂弯处的手少用了一点力气,就把她带了起来。
宋云棠站直身子后有些怔愣地看了一眼沈砚,见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样对待孙嬷嬷而生气。
就连孙嬷嬷也对他的这的举动感到不解,从前有人不敬重她,他见了都会说上几句,偶尔还会听她的劝说,如果不是卫氏还在,下人都要以为她才是沈砚的生母。
没想到如今娶了妻,对待她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口口声声和他这位新婚夫人一起说她是下人。
孙嬷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脸上挂不住,看了一眼并未打算宽慰她的沈砚,她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少夫人
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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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的速度倒是快,回去之后将昨晚把宋云棠硌着的软枕和被褥让云鹊收了,接着让人去京中有名的锦绣阁置办了新的。
这倒是让沈家的下人对这位少夫人颇有微词,他们还听说了今早少夫人还当着夫人的面让孙嬷嬷下不来台。
很快宋云棠是个刻薄的性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沈家,尤其是受了孙嬷嬷恩惠的那些下人,更是同孙嬷嬷同仇敌忾,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孙嬷嬷的推波助澜。
被编排的主儿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才嫁来的第一天,就得了个不好相与的名声。
与沈砚一起用过早膳之后,见他才坐了一会儿就被青堰叫走,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大晋朝的官员有婚假,会在成亲的时候给三天的假,等第三天带着过门的妻子回门后,才算假期结束。
虽然沈砚这个人看起来温和,但是宋云棠与他还不相熟,所以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总归是有几分不自在。
沈砚一走,宋云棠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她皱着一张小脸,吐了吐舌头,像是舌尖被什么咬了一样:“这是什么茶,喝进嘴里怎么那么苦涩?快把它拿走,换成我娘给我准备的茶叶,我再不要喝这个!”
沁雪和晴雨有些无奈,她们这主子素来在吃喝上面都精细得很,以前房中自己喝的茶都是顶顶好的茶叶,就连宫中的那些贵人都是喝得的。
如果今早不是和姑爷一起用膳,她怕是连吃都不肯吃那些早点。
这会子姑爷一走,就开始嫌弃起沈家的茶来了。
沁雪听话的把茶壶拎走去到了,等换成了从宋府带来的茶叶煮了一壶进来,却见宋云棠进了离间。
绕过一扇画了白梅的屏风,就见晴雨手中拿着一盒半透明的膏药,正在半褪了衣裳的宋云棠身在涂涂抹抹。
只见宋云棠白皙的背部有好些红痕,沁雪没仔细看,只面上一红,喃喃道:“姑爷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姑娘身子娇嫩,怎么下手如此不知道轻重。”
昨夜她和晴雨二人并不知宋云棠和沈砚并未圆房,而且她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沈砚早上叫人换了床上的被褥,难免以为是因为那事才换的,并不知道主子背部的红痕是被硌出来的。
知道沁雪误会了什么,宋云棠红着一张脸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难以启齿道:“我昨夜与郎君并未行夫妻之礼……”
说实话她也不太想与沈砚圆房,她自己有心结,上辈子她遭人算计,差点被谢豫强上,所以心里对做那种事情多少是有了阴影。
昨晚她会看那本避火图,也是因为喝了酒壮胆的缘故。
沁雪和晴雨知道她性子娇纵,只以为是她自己不愿意或者害怕,对着姑爷闹了,而姑爷看起来对她又有几分包容,所以并未强行圆房。
只是一直不圆房的话,夫人那边定然会担心,不过姑娘的性子虽然难缠,但是本性却不坏,兴许相处久了,姑爷会喜欢上也不一定。
“说起这个,你们两个快帮我找找那本书!”
宋云棠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把压箱底的避火图拿出来研读了一番,方才她在云鹊收拾被褥之前还特意去床上找了一遍。
奇怪的是,那本避火图居然不在床上,她以为是昨晚做梦看的,只好悄悄去打开箱子找了找,可她没想到的是也不在箱子里头。
难道还能不翼而飞?
晴雨替她穿好衣服,这才问她:“姑娘先别着急,您先告诉我们是什么样的书,我们才好帮你找。”
这要让她怎么说?
这种书具体说出来多少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她纠结地张了张嘴,见她们二人都等着她说,于是有些羞恼了:“哎呀,就是一本蓝皮的封面没有写字的书!”
再多的她也不愿意说了。
伺候了这位小祖宗这么多年,她们多少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现在这幅样子要是再继续追问下去,很快就会恼羞成怒。
沁雪安抚了她一下:“姑娘别着急,我和晴雨现在就替你找找,这书总不能长翅膀飞了。”
找了半个时辰,她们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见到宋云棠说的蓝皮封面没字的书。
难不成那书真的如沁雪说的那样长了一双翅膀?
昨晚她虽然是喝醉了,但是很确定自己拿了那书在榻上看了好一会儿,现在她都还能回想起书中那些让人脸红的画面。
别真是撞邪了?
另一边的书房,青堰正抱着从喜房书案上拿来的一沓文书放在书房一角的案上。
在还未娶亲之前,公子习惯带一些重要的文书回房查看到深夜,如今那院子里多了一位新的主子,这个习惯便要改掉,所以在早上的时候公子吩咐他把留在那里的文书都带回书房。
此时的沈砚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后头,他的手中是一封刚拆开的密信,看着上面写的内容,他的眉头皱在一起。
里头提到的事情牵扯到了新婚夫人的外家宋府,他对宋云棠并没有什么感情,且上面涉及到的人也与她没有直接的联系,于是不用担心会牵扯到她身上。
信上说有人不想宋府三姑娘嫁给安远侯世子,届时会从中作梗。
那么他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
想起后日是宋云棠回门的日子,那日恰巧是他们府上老祖宗七十的寿辰,这位老祖宗是一品诰命夫人,而宋老爷子又是大晋朝的第一位太傅,为了卖这位太傅的好,想来这次朝中许多的大臣和高门世家都会受邀前去祝贺。
这里头定是少不了安远侯府,到时候人多眼杂,要是想要在宋府生事,搅黄她那位堂姐与安远侯世子的婚事,想要也不是难事。
只是宋云棠如今已经嫁给了他,他怎么能让宋府再为他人所用。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房中响起:“青堰,研磨。”
把手中的信烧了之后,他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正要给那位回信,然而
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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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棠原本想要等着沈砚回来了问他书的下落,然而她坐在床上等到了子时四刻也不见他回来,后面她实在是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躺下睡着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有人替她盖好了被子,想来是沈砚替她盖的,昨晚她睡着的时候身上并未认真的盖被子。
为了不让身边的丫鬟知道那本书的真面目,昨晚亥时末刻的时候她就让沁雪晴雨二人回去休息了,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撑着身子往旁边的位置看了一眼,见上面是空的,伸手摸了一下发现已经是凉掉的衾枕。
用早膳的时候,宋云棠发觉菜色比昨天精致了一些,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沈砚特意吩咐的。
难道是昨天他看出了她有些嫌弃沈家的饭菜?
“姑爷对姑娘真是体贴,今天就让厨房那边把菜做得精细了许多。”
沁雪怕这位小祖宗在沈家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闹到婆母那边去让婆母听了不高兴,出嫁前夫人就提点过她和晴雨,说自己女儿的脾气她清楚得很,都怪他们夫妻二人宠坏了,万不能在沈家也由着她这个脾气,以免遭到婆母的不喜。
昨天姑娘对姑爷要求换了被褥的时候,真是吓得她和沁雪不轻,姑娘在宋府说一不二惯了,要是在沈家也改不了这性子,怕是会吃亏。
幸而姑爷是个温和的性子,没有因此而对姑娘生出怨怼,还应了她的要求。
要是换做那些高门世家的公子,少不得会对姑娘不满。
宋云棠心中还想着书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等吃完了漱口的时候,这才问晴雨:“郎君呢,怎么不见他?”
沁雪听着她娇柔的声音,想着这才第二天姑娘就念着姑爷了,于是面上笑道:“姑爷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这样啊。”
语气里面明显的失落,晴雨以为是沈砚不在的缘故,为了让她开心,便对着她道:“听说咱们院子后头的花园里面有一棵长得极好的山茶花,颜色还是从未见过的粉白相间的颜色,好看极了,姑娘要不去瞧一瞧,也正好消食。”
沈砚不在,找不到机会问他书的事情,宋云棠想着在屋中呆着也无事,索性应了晴雨的提议,很快就让云鹊带着她几个去了花园。
沈家的花园没有宋府的大,但是一草一木却出乎意料的精致,而且里头竟然种了好些奇花异草,这还是她在宋府没见过的。
最让她意外的是晴雨说的那棵山茶花,枝干足足有碗口粗,枝叶如伞盖一样撑开,花朵全开的时候也有一个茶碗那样大。
云鹊见宋云棠手中拈着一朵茶花细看,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于是开口解释:“听说这棵山茶花是公子的太爷在小时候种下的,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竟是这样老了?”
那岂不是比她太奶奶的年纪还要大,宋云棠突然松开这朵茶花,似乎怕碰坏了。
云鹊很是骄傲:“是啊,听孙嬷嬷说,以前公子小时候,每年花开了就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习字,老爷和夫人就在附近的亭子赏花。”
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几年前因为意外去世的工部尚书沈莆,说来也是可惜,如果不是因为沈砚的父亲祖父去世,沈家在京中也算得上是高门。
他祖父是内阁大学士,而父亲是工部尚书,那时候风光得很,沈砚从前也应是京中无忧无虑的少年,与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张扬肆意。
哪知道他们二人在八年前相继去世,沈家在京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无从前风光。
那时候沈砚才十六岁,想到这里,宋云棠突然没有了赏花的兴致。
见宋云棠突然兴致缺缺,云鹊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道:“夫人若是闷了,咱们就去那亭子坐坐,想必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显然她身边的人都误会了她,都以为她是因为沈砚不在身边才会不开心。
在外面宋云棠没必要跟她们解释什么,只跟着云鹊离开了这里前往她说的那个小亭子。
然而快到的时候脚步却停了下来,只见小亭子里面已经有人了。
只见一身月白衣袍的沈砚正坐在亭子中央,他的身前似乎摆着一盘棋局,只是他的对面却没有坐人。
春日的日光透过亭子的帷幔缝隙斑驳地洒他的侧脸,他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带被风微微吹起在侧脸,只见他右手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过了一会儿落在了棋盘上。
宋云棠晃了下神,他是在同自己对弈?
正要提着裙子上前,她才发现亭子中还有一个丫鬟在,那丫鬟穿着一身桃色的衣裙,粉面桃腮,看向沈砚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情意,从她的角度看来小桃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与沈砚挨在一起了。
脚步一顿,她转头问云鹊:“那是谁?”
云鹊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才回答:“这是正院孙嬷嬷的女儿,名叫小桃的。”
未等宋云棠说话,她又奇怪道:“小桃是姑娘院里的丫鬟,这会子不在姑娘身边伺候,怎么跑到公子身边去了。”
她年纪小自是不懂这些,但是沁雪和晴雨在宋府这样的大家族中久了,一看就知道这小桃的心思。
宋云棠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也看出了小桃的意图
晴雨立刻上前对着宋云棠道:“姑娘,可要我去将这小桃带来?”
这样的画面让宋云棠想起前世那位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院子,求她让谢豫给名分的妾室。
前世的种种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耳边响起无数道嘲笑声,说她连夫君都留不住,直到她死都伴随着她,怎么都甩不掉,尽管她不想听,却依旧钻进了她的耳中......
亭子中,沈砚正在思考棋局,并未发现不远处的宋云棠,只是察觉到小桃的靠近时才有了反应。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一脸娇羞的小桃,
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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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在沈砚的对面坐下,见他打乱了方才的棋局,此时正在挑着黑子装到松木制成的罐子里面。
她见状也抬手把上面的白子装进了身边的罐子里,而后才看向沈砚:“听说郎君棋艺高超,京中少有人是郎君的对手,我棋艺不精,望郎君手下留情。”
曾经她听说过沈砚的棋艺厉害之处,就连同大晋中有名的棋圣对弈,也能杀得有来有回,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岁,已然是难有敌手。
京中的贵女虽然自小就要学习琴棋书画,但是侧重的地方在琴和书上面,她从未听说过众多贵女之中有哪一位小姐的棋艺了得。
她自己也不例外,更因为她贪玩的性格,导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即便她小时候经常被祖父硬拉着一起下棋,但棋艺依旧是差得不行。
棋子全部都收拾好了,沈砚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常,以为她说的话是自谦,毕竟她祖父宋太傅的棋艺可是就连圣上都称赞过的。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只见宋云棠手执着一枚白色的棋子,一张小脸纠结在了一起,像是在想着该下那一步。
他还是第一次同姑娘家下棋,且对方的棋艺也实在是差到了极点,与他对弈的人要么是奇招诡谲,要么是出招出其不意的。
唯有宋云棠是唯一一个每一步都在送的,如果不是她这幅冥思苦想的样子,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
双手放在膝上,他的右手还执着一枚黑子,耐心等着宋云棠的下一步,其实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她下一步棋不管下在哪里,都是输。
良久,宋云棠终于动了,只见她把白子放在了棋盘的一角,可是还未等沈砚动作,她又重新拿了起来,皱眉道:“等等,我不下这里。”
闻言沈砚眉梢微挑,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悔棋的情况,心里突然有些后悔问她会不会下棋,只是人已经坐在了对面,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他只好由着对方作弊。
父亲从前总跟他说,下棋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他便心血来潮,想要通过与宋云棠对弈来试探她的深浅,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知道对方是个下棋喜欢耍赖的。
很快宋云棠又重新找了个位置放下白子,这一回她脸上有了欢喜的神色,以为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很好。
沈砚执着黑子落在了宋云棠漏洞百出的棋局里,一下就分出了胜负。
“你输了。”
“不是说了让郎君手下留情吗!”
宋云棠不高兴了,她撅着一张浅粉色的唇,面上露出一点怒意,这才下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败了下来了,从前她跟祖父下的时候可是有来有回的。
少女一张芙蓉面上有些微恼,似乎对身前男子的所作所为生气,可因为她身上有少女独特的娇憨,即使是生气也让人看着觉得可爱,忍不住想要继续欺负她。
沈砚身形一滞,被自己心中生出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他见宋云棠低头捡着棋盘上的白子,嘴里还说着要再来一盘。
“刚才那把不算,咱们再来一局,下一局我一定能赢你!”
这分明是被激起了胜负欲。
他不禁失笑。
这一声浅笑引得宋云棠抬头看了过去,她歪头对上那双笑眸,并没有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感到不好意思,反而不解地问他:“郎君笑什么,是觉得我在夸大其词吗?”
这副模样是真的没有认清自己的水平,以她的水平,恐怕青堰在她跟前都是高手。
沈砚轻咳一声,脸上还有残留着一丝笑意:“夫人的棋艺自成一派。”
这话说得倒是真心,毕竟能把棋下得漏洞百出,恐怕对方赢不了自己的,这么多年来,他只遇到宋云棠这一个。
这京中怕是难找到第二个她这样的。
宋云棠不知道沈砚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得意地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嘴里轻轻哼了一声,绵软的声音也跟着高了一个调:“那是自然,我从前同祖父下棋的时候,祖父都夸我下得好。”
她这副模样换作是别人,沈砚可能觉得娇柔做作,可是她生得好看,所以做起这样的表情也可怜可爱,并未让人看着不舒服。
沈砚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违心道:“宋太傅教出来的,定然不会太差。”
早就知道在宋府的时候,府上的两位老人家很喜欢宋云棠,所以对她极为宠爱,不然他也不会听见她身边伺候她的两个丫鬟,在私下里偷偷喊她小祖宗。
大约宋太傅与他这宝贝孙女下棋的时候,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她开心吧?
那他要不要也让她赢一局?
这样想着,接下来的一局他果真没有认真下,故意给她喂了不少棋。
“我赢了!”
对面的少女方才在上一局的时候一直都绷着一张脸,这回让她赢了,她脸上便也露出了笑容,看着她的笑,他才知道为何诗中会写芙蓉不及美人妆。
沈砚一边收了棋盘上的黑子,一边问她:“还要继续吗?”
心想原来她这么好哄,一开始沈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位只比沈蔷年长两岁的妻子相处,现在他倒是摸出一点她的性子,便打算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相处。
宋云棠收起脸上的笑,她知道自己能赢多半是沈砚让了棋,以他的品性来看,如果继续下的话,大概他会一直给她让棋。
这样多没意思,能赢一把就够了,宋云棠很懂得知足。
她摇了摇头,珠钗上的珍珠流苏也随着轻轻摇晃,看起来很是俏皮,她双手撑着脸颊,一副意兴阑珊:“不玩了,郎君不是说有事要外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倒是没想到宋云棠会问他这事,沈砚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温声回她:“翰林院那边出了点事情,所以我回去了一趟,后来翰林学士解决
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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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
天一大早,大房的周氏就已经带着儿媳开始张罗。
今天是府上老祖宗的寿辰,长安城中大多有头有脸的高门夫人都会前来祝贺,府上一应准备用来待客的东西都要来过问她,这几天简直把她忙得焦头烂额。
偏生二房的裴氏因为前几天嫁女太过不舍,在夜里吹了风不小心病倒了,三房和四方的又是两个不管事的,只知道享福,想要她们帮忙是不能,偌大的宋府只有她和两个儿媳在张罗。
这边给完对牌给儿媳拿去下人领东西之后,才发现最近一直跟在身边学习管家的小女儿不在。
胡乱用了早饭之后,还是没有见到素日喜欢跟在一旁的宋云姝,她对着下头的丫鬟问道:“三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小丫鬟自然是不知道宋云姝为何到现在都没出现,只摇头说不知。
“你去她院里瞧瞧是怎么回事,今日安远侯夫人和世子可是会来,万不能在未来亲家面前失了规矩。”
丫鬟珠儿领命离开后,这时陪房夏嬷嬷才道:“三姑娘怕是知道今日安远侯夫人和世子要来,为了不给夫人丢脸,想必还在房中梳妆打扮呢。”
夏嬷嬷的话倒是让周氏脸上的神色好了不少,她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这丫头好,眼见着她那堂妹都嫁了人,她现在还待字闺中,可不就是让人操心。”
“三姑娘这是有福气呢,有夫人替她做打算,哪里像二房的四姑娘,这么着急忙慌地就嫁了,还嫁去那样的人家。”
周氏揉了揉额头,原先她对于宋云棠比宋云姝先出嫁就不满,觉得很不合规矩,如今想想她嫁去的沈家连安远侯府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心中又对她生出了一点怜惜:“棠丫头也是从小就被二房和老祖宗他们宠坏了,嫁人本该谨慎,他们倒好,棠丫头说要赶紧成亲就真的依了她,日后要是后悔也不能了。”
夏嬷嬷也觉得宋云棠突然说要嫁人这事有点蹊跷,可大家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多嘴,只附和周氏:“夫人说得在理,四姑娘被二爷和二夫人宠坏了,性子也不似咱们三姑娘这般稳重,就怕在那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便要搅得鸡飞狗跳。”
这一招踩一捧一让周氏听着舒服,可一想到那位性子骄纵的侄女,一时之间觉得头疼:“如今咱们宋府还没有要分家的打算,要是棠丫头在那边遇到不顺她心意的事情就闹,到底会牵连到府里的声誉。”
替周氏倒了杯茶,夏嬷嬷道:“只求这位小祖宗在沈家收敛些脾气,否则连累到未出嫁的姊妹就不好了。”
这倒是说到周氏的心坎上了,她其实也是怕宋云棠那边万一出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影响到宋云姝,所以才想在今天老夫人寿辰的时候,趁机与安远候夫人商量女儿与世子二人的婚事,尽快把这婚事定下来。
*
宋云姝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粉正要压住脖子上的红印,只是压了厚厚一层仍旧还能隐约看见一点。
没办法,她只好让贴身丫鬟倚翠重新找了件衣领较高的衣裳换上,想起昨天的事情,她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这件衣裳的领子恰巧能够遮住那一点,倚翠替她穿好衣裳,心中仍旧有些惴惴:“姑娘,昨天的事情幸亏没有人看见,要是被他人知道了,怕是对姑娘的名声有损,我昨儿还听大夫人那边的珠儿说今天要找安远侯夫人商量你和世子的婚事。”
想到昨天被高大的男人强行抱在一起,还咬了她的脖子,宋云姝觉得自己的脸要熟透了,她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咬唇道:“他那样尊贵的身份,自然不会看得上我,我和他总归是没有结果的,只是我娘这么着急我和谢豫的婚事做什么,四妹妹这才嫁人没几天。”
说到宋云棠,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没能撮合成功对方和谢豫,实在是遗憾,不知道四妹妹嫁到沈家之后过得如何。
索性今天她就要回门,到时候她多关心一下对方,也能抵消一点心里的愧疚。
从她和那位纠缠到一起后,时间久了她就慢慢发现她对青梅竹马的谢豫并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事又被两家的长辈默认了,她不想自己嫁过去后悔。
恰巧见四妹妹似乎对自己的这位竹马有些的关注,她知道四妹妹是有一位未婚夫的,但是那位未婚夫的条件如何能比得上谢豫,于是便想着顺水推舟,成全了四妹妹。
她都想好了,要是四妹妹悔婚不愿意嫁给沈砚,她就帮着四妹妹求情,身为姐姐,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跳。
即便是谢豫早已经同她说过非卿不娶,可为了四妹妹,牺牲她一个也没什么,况且四妹妹长得那样好看,说不定嫁过去之后,两个人相处久了,他就会慢慢喜欢上四妹妹了。
虽然一开始她故意给他们二人制造相处机会的时候,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想着自己的亲妹妹以后的幸福,自己也能同殿下在一起,心里的那点失落也慢慢烟消云散了。
见宋云姝在发呆,倚翠以为她还在想着那位殿下的事情,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她:“要是今日姑娘和世子的婚事定了下来,希望姑娘不要再私下同那位见面了,他要是真喜欢姑娘,为何迟迟不愿给姑娘个名分?”
闻言宋云姝沉默不言,她自己心里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图一时的新鲜,或是真的心里有她,不然为什么在看见她与谢豫在一处的时候,会在没人的角落发了狠地抱住她,甚至还强行吻了她......
一想到昨天的画面,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完全没有将倚翠的话听进去。
见她这幅模样,倚翠好声好气道:“姑娘!您不要再去想那位了,以大爷在朝中的地位,咱们还高攀不上,等与世子的婚事定下来,从前跟四姑娘有关的事情便忘了,姑娘还是安心待嫁,莫要再与那位见面了,免得让人瞧见了误会。”
宋云姝听得烦了,只好敷衍她:“好了,我自有分寸,快去将那一套金镶蝴蝶嵌珠宝头面拿来替我戴上。”
刚把头面戴好,周氏打发来的珠儿就到了宋云姝所在的院子。
还未进来就看见宋云棠和倚翠从房中走了出来,她立刻笑着上前问好:“真是巧了,夫人正唤我前来询问姑娘呢,姑娘可用过饭了,夫人那边还念叨着今天姑娘怎么起迟了,定是倚翠姐姐偷懒没有叫姑娘起床。”
宋云姝面上也挂上了浅笑,她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同珠儿说话:“不怪倚翠,是我自己赖床,倚翠叫了我好几次,我娘那边怎么样了,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辰,现在肯定是忙得很。”
珠儿回道:“可不是,幸好有两位少夫人在,不然夫人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就连今早的饭都是随便对付的。”
听珠儿这样说,宋云姝心里多少有些心虚,但是总不能说她是因为脖子上的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才磨蹭了这么久。
“现在可有客人来了?”
“还没有呢,倒是四姑娘携着姑爷回门了,这会子应该才进了大门往二爷的院子去,听说一会儿还要去老夫人那里拜寿呢。”
听她这样说,宋云姝脚下一停,好奇地问:“你可见过新姑爷了,长什么样?”
宋云棠出嫁的时候,宋云姝正在别处同那人纠缠,所以并未见到沈砚,不知道她这位妹夫是何长相。
说起这个,珠儿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她双眼亮晶晶的:“我刚才路过大门的时候,远远瞧见四姑娘带着姑爷在门外正要进来,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神君,再没有这样般配的了,四姑娘那样的模样,依我看只有姑爷才能相配。”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宋云姝,发现对方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以为是自己的话惹了宋云姝不高
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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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棠正因为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感到一阵后怕,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掌包了起来,温热的掌心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就好似在安慰她一般。
沈砚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只是他的面上不显,而是感受到了掌心握住的手传来的凉意,就如同成亲那日一般,也是这样凉。
她的手一直都是这般凉的吗?
他的这个举动也让宋云棠感到意外,她抬头去看身边的沈砚,发现他神色如常,就好像牵她的手是再正常不过。
这一晃神的功夫,宋云姝已经走了上前,她目光往下一滑,恰巧看见宋云棠的手被沈砚握着,她脚步止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继而对着他们道:“四妹妹来得这样早,这两天老祖宗还天天念着你,还说即便你嫁了,随时都能回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俨然把宋云棠当外人了。
感受着沈砚掌心传来的温暖,宋云棠先前的惊惧也被安抚了,她面上带笑,说出的话也是理所应当:“我出嫁那天老祖宗还特意同我说了,要是郎君欺负我了,就回来找她做主。”
这话引来沈砚的侧目,虽然是对着宋云姝说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见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不似作假,后知后觉她这话原来是故意同自己的堂姐炫耀的。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宋老夫人确实同她说了,成亲那天他见过一面这位有些一品诰命在身的老妇人,她在面对宋云棠和别人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送别宋云棠的时候这位老人眼中含泪,然而特意让人请他过去交代几句话的时候,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完全没了和蔼的神色,就好像他是抢走她宝贝的强盗,恨不得将他赶走。
如果这桩婚事不是由宋老爷做主定下来的,大约这位把宋云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夫人定然不会同意她下嫁,说不定还会舍下那张老脸做出悔婚的事情来。
这一对祖孙还真是,怪不得宋云棠是这样一幅性子,大概是随了这位老祖宗。
从她这位堂姐身上就能看出,大约是以前宋云棠还在府上的时候,最讨老祖宗喜欢的就是她。
果不其然,她的话刚说出口,宋云姝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些,不过她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抿嘴笑道:“老祖宗一向对你偏爱有加,从前就想着你能嫁个当门户对的高门大户,虽说四妹妹现在嫁的不尽如人意,老祖宗之前还拿你不愿意成亲的事来说笑,但今日一见妹夫,便知道是个会疼人的。”
这明褒暗贬甚至带着挑拨的话让宋云棠听着不舒服,她这位堂姐素来说话做事八面玲珑,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怎么今天说出的这些话都像是不过脑子似的。
不仅当着她夫君的面贬低对方的家世,还提她不愿意嫁给沈砚的旧事,实在是有些没有规矩,沈砚性子好不与他人计较,但不代表她是个好性儿的。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了:“堂姐慎言,我知道堂姐的未来夫家安远侯府比沈家地位高出不少,但是我们沈家也不差,郎君的祖父曾是内阁大学士,父亲又是工部侍郎,最厉害的是郎君,十八岁就中了状元,日后前途定然是不可估量。”
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她知道朝中六年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晋升,沈砚中了状元进入翰林院到今年刚好是六年,这也是她爹同她说的,以沈砚的能力才学,没多久就要升迁了。
府上的人大多都知道宋云棠护短,而且对于身边亲近的人极为护短,她把沈砚划到了自己人的行列,自然是会第一个就跳出来反驳自己的堂姐。
感到意外的除了宋云姝之外,就是沈砚了,以他对这位小祖宗的了解,以为宋云棠会因为宋云姝的话恼羞成怒,甚至会觉得脸面过不去,没想到还言辞凿凿地反击回去。
就连提起过世的祖父和父亲在朝中的地位时,她的表情也是与有荣焉。
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变得更加温柔,过了一会才拿正眼去看宋云姝,不疾不徐道:“堂姐说得是,能娶到岁岁,是我高攀了。”
岁岁这两个字叫得极为娴熟,想必是两人成亲后沈砚经常这样喊她,由此可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宋云姝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来。
她突然后悔没有极力撮合宋云棠和谢豫,不然也不会碰上今天这样的情况。
不想承认刚才说那话存了故意的心思,然而宋云棠却没有期待中闹起来让沈砚难堪。
眼前的这对夫妻一唱一和,明显让她下不来台,她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失了态,有些无措地看着沈砚道:“抱歉,方才的话是我说得太过了,我只是想岁岁过得好一点。”
这幅样子倒像是他们二人欺负了她一般,宋云棠心里有气,但想着今天是回门和老祖宗的寿辰,她不想自己的好心情被她破坏了,索性轻哼了一声:“三姐姐素来是最注重规矩,今天是老祖宗的寿辰,可别同刚才一样说错话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
宋云姝面上一热,只得点头:“四妹妹教训得是。”
气氛一时之间僵住,一旁的倚翠即使是有心想要替她解围,但她知道宋云棠的性子,且她是下人,也不能随便插话。
幸而周氏那边派了人来催宋云姝过去,这揭过了这一页。
目送着宋云姝走远,宋云棠还未完全消气,她气鼓鼓地看向沈砚:“三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天倒像是中邪了一般说这样的话,我明明没有嫌弃郎君的家世,以前是我不懂事,郎君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因着前世的事情,到底宋云棠还是做不到待宋云姝如从前,这一世她嫁给了沈砚,也存了要成全谢豫的心思,谢豫这么喜欢堂姐,就该和堂姐好好在一起。
至于太子萧翊,他想要娶堂姐,做梦去吧。
宋云姝走了,沈砚也松开了宋云棠的手,他没想到她还特意同他解释,本该生气的人,没想到她比自己更生气,不由觉得好笑,心里这样想着便也笑了出声:“嗯,我信你。”
听见沈砚的轻笑声,宋云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信了吗?
*
进了宋老夫人所在的乐安堂,远远就看见屋子里有的情景,只见宋云姝和周氏一左一右在宋老夫人身边,不知道周氏说了什么引得老人家乐了起来。
而下首坐着三房四房的两个婶娘,再下来就是几个孙子孙女以及孙媳,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一屋子都其乐融融,热闹得很。
除了她娘亲和爹不在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了。
宋云棠在门口站定,她瞄了一眼里头的那群人,转头对着沈砚道:“老祖宗是个很和蔼的,你不用担心。”
和蔼?沈砚闻言往屋内坐在上首的宋老夫人那看了一眼,这是宋府的人才有的待遇,跟他大约没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他并没有要在她面前拆穿老人家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发现异常,他嗯了一声回应。
得到了他的回应,宋云棠便一边笑着喊老祖宗一边走了进去,只是进去的一瞬间却看见除了宋府的人之外的安远侯夫人和谢豫也在。
他们二人坐的位置刚好被一个盆景挡住了,她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进去的时候才看见,见到谢豫的时候双方都脸上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谢
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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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老祖宗之后,没多久就有下人来说外头的客人已经陆续来了,乐安堂是宋老夫人日常起居的地方,这次来祝寿的人当中有不少男客,不好轻易让人进了这院子,所以宋老夫人带着宋云棠等人离开了乐安堂。
大家从乐安堂转移到了宋府中最大的园子里,这处有一个水榭,水榭离宋云棠的院子不远,是平日里她最喜欢来的地方。
水榭建在一个人工湖边上,湖里种了一片莲藕,夏天开满荷花的时候,她就会让晴雨划着一只小舟到荷花深处赏花,只是现在连叶子都还未长出来,湖面上仍旧是光秃秃的一片。
湖边种了不少柳树,如今柳枝已经抽了芽,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嫩绿的小豆子挂在枝条上。
因着是老夫人的寿辰,所以水榭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光是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有几十来号人,幸而这水榭是老太爷建府的时候所建,加上水榭前面的台子,能够容纳下两百多人。
宋云棠才知道宋府与沈家相比起来,简直是太过奢侈,想起日后分家,这么大的宋府,大房硬是没有让其他人留下的意思,直接被他们独占了,二房三方四方全部都搬了出去。
不过这也是两年之后宋云姝当上皇后的事情了。
当下大家都还住在一起。
到了水榭门口,男客和女眷便分开了,女眷坐进水榭里边,男客则在水榭之外湖面上搭建的台子上。
没有了沈砚在身边,宋云棠便想起了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来。
上辈子就是在今天,她被萧翊算计了,差点被谢豫毁了清白,就在她反抗不了绝望的时候,宋云姝和萧翊进来了,本以为自己得救了,然而更让她绝望的事情在后头,一同前来的还有宋府的几位长辈。
她未来得及解释,就被宋云姝抢先一步,直接给她定了罪。
明明宋云姝知道这件事是萧翊一手策划的,却还是将计就计。
她想嫁进安远侯府是一回事,以这样的方式嫁去又是另一回事。
重来一回,她一定不会让太子再得逞,她如今已经嫁给了沈砚,也许没有了她,今天宋云姝和谢豫的亲事能够定下来。
谢豫既然这么喜欢宋云姝,那去娶吧,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现在她这个堂姐已经跟太子好上了,大约心里再没有谢豫这号人。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宋云姝,发现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连杯子里装的是酒都没注意到,不小心喝了一口还呛到了。
前世的时候太子差不多也到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管家来通报太子殿下来了。
众人这回看老祖宗的眼神都羡慕了起来,太子亲自前来给她祝寿,看来陛下很是重视宋府,重视宋太傅。
宋云姝听见太子的时候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也跟着用力。
这些反应都被宋云棠看在了眼里,她眼中闪过一抹微妙的神色,脸上的笑也渐渐褪了下去。
很快就有人带着太子来到了水榭,萧翊的目光划过宋云棠最后落在了宋云姝身上,看着她的眼神晦涩难懂,恰巧与宋云姝对上,后者忙慌张地移开了投向他的目光,他见状勾了勾唇。
真是恶心。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宋云棠脑中只有这这几个字。
她知道太子性格阴鸷狠戾,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反正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没有人给他算计,想来他的计划是落空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萧翊走后没多久,有个面生的丫鬟就在宋云姝耳边说了几句话,很快宋云姝就扶着额头借口说喝醉了,要离席出去透气。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情况,宋云棠猜想宋云姝是要去与萧翊私会,她撑着脸看着宋云姝离去的背影,她担心即便是没有了她,也会有无辜的女子被牵连,她自己遭受过那样的事情,知道会毁掉一个人,所以并不想有人步她的后尘。
于是对着沁雪道:“我想起出嫁前还有件东西落在了我原先的院子,这里这样闷,我正好借机出去透透气。”
说罢她就起身往外走去,走出水榭的时候,正好看见宋云姝消失在另一边的拐角处,忙对着跟着自己的沁雪道:“你在这里等着。”
沁雪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姑娘,还是我同你一道去吧,今天府上人多眼杂的,要是遇到醉了酒的客人,被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宋云棠本来要做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才不想要人跟着,她不高兴道:“哎呀,这里是宋府,且我那院子离这才几步路远,还能出什么事情。”
说完她抬腿就要离开,才走出两步她突然回头,瞪着跟上来的沁雪:“不许跟着,回去晴雨那里!”
沁雪见她一副要生气的摸样,这才败下阵来。
看着沁雪转身,宋云棠立刻往离她出嫁前住的院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一条路是通向一个偏僻的小花园的,走了大约三百多米的时候,这才进了小花园。
此时的府上的人大多都聚集在了水榭那边,本来平日里就鲜少会有人到这边来,今天更显得幽静。
园内花木扶疏,园子最里边有一座假山,宋云棠在拱门边探了个头往花园里扫了一圈,恰巧见到宋云姝被一只手拉进了假山的山洞,那一截墨蓝色的袖子在眼前一晃而过,今天萧翊正是穿了墨蓝色的衣袍。
不知道是不是萧翊太过自信,居然没有带人守着,见状她忙提着裙子悄悄地往假山那边去。
等靠近假山洞口的时候,正巧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宋云棠神色一僵,过了好一会儿,宋云姝的声音才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唔,殿下,你先松开我!”
宋云姝听到丫鬟说萧翊在这边等她,鬼使神差就来了,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对不起谢豫,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来了。
萧翊在她挣扎的时候看见她敞开的领口,脖子上露出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红印,这正是他昨天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不是说等孤吗?听说今天安远侯夫人就要同你母亲将你和谢豫的婚事定下来了?”
宋云姝不想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只是咬着唇不说话。
她咬唇的动作让萧翊想到另一个人,只是那人做起这个动作来更加娇柔可人,顿了一下,他掐着宋云姝的下巴:“嗯?说话。”
“殿下说会求陛下赐婚,是真的吗?”
......
宋云棠靠着假山听了一堆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拉扯的话,就
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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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棠和沈砚没有在小花园中耽搁太久,决定要去找柳念霜的时候她就拉着沈砚小跑出了拱门直接往西院去了。
这一路上宋云棠想了很多,她前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被毁了一辈子,如果那位柳二姑娘今天也同她一般着了道,失败了清白,大概也会重走她前世的老路。
虽然她对于这位柳二姑娘没什么印象,甚至没见过几次面,完全没有交情,但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就当是替自己能够重生积德了。
而且她恨太子,前世害她的三个人当中,她最恨的就是太子,当初不是他算计她,她最坏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只有阻止柳念霜进入西院,就能够让他的计算落空,甚至让宋府和安远侯府成功结上亲。
只是会便宜了谢豫,让他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快到西院的时候,宋云棠突然停了下来,她看着不远处西院的大门,心跳突然加快,前世就是在这里面,她差点被谢豫给......
也是在这里,宋府的长辈都认为她意图勾引谢豫,就连最疼爱她的祖母为了宋府的声誉,不得不让她嫁去安远侯府。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他们只相信自己所见的和宋云姝与萧翊的话,大家都以为她不择手段要嫁给谢豫,没人知道成亲当天,洞房花烛夜只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如果不是陪嫁的沁雪及时发现了她想要自尽,她可能会死得更早。
这件事被谢豫压了下来,除了沁雪和他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右手下意识抚上左手手腕,那里曾经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重生后光滑如新。
身边的人骤然停了下来,沈砚不解地看向她,原本跑得气喘吁吁的宋云棠此时脸色有些苍白,他脚下的步子止住了,感觉到了不对,他只好道:“现在柳二不一定在里面,你去水榭那边,世子这边我去解决。”
宋云棠看了一眼西院,前世她不愿再踏入的恶梦般的地方,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她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她紧紧咬住下唇,过了一会儿突然失神问他:“郎君愿意相信我?”
他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宋云棠,停顿了一瞬,很快就认真地看着她回答道:“我信你。”
宋云棠得到了他的回答,心里某个惶恐不安的地方突然乎得到了安慰,心跳也慢慢平稳下来,她脸上逐渐染上笑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那郎君快去吧,我这就去找柳二姑娘。”
说罢她真的没有再作任何的停留,转身就往水榭的方向走去。
沈砚静静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想了一下她方才的行为,这才抬脚向着西院大门口走去。
西院到水榭有段距离,宋云棠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丫鬟急匆匆往西院的方向去了。
她记得这是府上的一个三等丫鬟,与宋云姝身边的倚翠关系亲密,前世就是这个丫鬟将老祖宗和大伯母几人带去西院的,她立刻将人叫住:“站住!你过来。”
飞萤见状立刻将手中握着的东西藏在了身后,她脸上的慌张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了,想着事情还没有办,她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宋云棠身边行礼:“四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宋云棠假装没有看见她藏在身后的东西,不满道:“你去梨香院那边将晴雨喊来,就说我有急事。”
“这......”
飞荧想着那人交代的事情,她如果办不成,她那在宫里做太监的弟弟就会受到惩罚,只想赶紧把他交代的事情给办了,没想到半路被宋云棠给叫住了,她急得在心里想着怎么推脱。
“怎么,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吗?”
宋云棠觑了飞萤一眼,猜想她手里藏着的东西大约就是令谢豫失控的药,看现在的样子大概是还未下手。
即便是她如今已经嫁了人,但是在宋府仍旧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对待下人没有三姑娘和善的四姑娘。
飞萤不敢去看她,想着世子那边应该不会又问题,这里距离梨香院不远,应该很快就能把四姑娘的事情办好,于是不情不愿地往那边小跑去了。
她盯着飞萤往梨香院去了,这才放下心,晴雨根本不在梨香院,是她故意把对方支开的计俩。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还要去做,她提着裙子忙前往水榭那边寻找。
快到水榭的时候,正巧看见面色不愉的柳念霜,此时她身上穿的蝶恋花百褶裙的一角有一块深色的水渍,她正往这边来,没想到前面给她带路的人却是沁雪。
宋云棠一怔,忙走上前皱眉问道:“沁雪,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沁雪同萧翊有什么关联,但是就怕沁雪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那么事发之后说不定还会找到她身上来。
柳念霜见了宋云棠,知道今天是人家祖母的寿辰,也不好冲着对方发火,只好道:“一个丫鬟斟茶的时候不小心倒在了我的衣裳上,这可是我新作的裙子。”
她本来要去找她那突然不见的丫鬟回去马车上换下这裙子,哪知道正好遇到宋云棠的丫鬟。
这事是宋府不对,宋云棠现在找到了柳念霜,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头一次同人致歉:“实在抱歉,柳二姑娘可知道是哪位丫鬟这样毛手毛脚的,我也好同老祖宗说了让她老人家给你做主。”
想着大好的日子不能在主人家生事,柳念霜便摆了摆手:“算了,这也怪不到你身上,今日客人这样多,丫鬟手忙脚乱的也正常。”
既然对方都不拿着这件事不放,宋云棠只好又搜刮了几句安慰的话安抚了一下柳念霜。
这时沁雪走到宋云棠的身边,低声与她耳语:“是姑爷身边的青堰来传话,让我留意哪位姑娘要独自离席的,我想着此事大约姑娘也知道,所以见到柳二姑娘一个人要离开的时候立刻跟了上前拦住她,我见在西院洒扫的一个丫鬟似乎原本想上前的。”
“他动作竟这般快?”
宋云棠意外沈砚的速度,同时心里佩服他能想到这么多,不过一想到他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又觉得理应如此。
“柳二姑娘,你带着的丫鬟一时找不到,不如先随我去换下这裙子,我出嫁前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
说着她不容分说地走在前头带路,而沁雪则扶着柳念霜跟在后头。
柳念霜其实并不想跟着去的,但是一想到被淋湿
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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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我是哪一边的?”
她想了想,对上沈砚似寒潭般的双眸,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不管是哪边的,只要不是太子那边的就行。”
沈砚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见她不像是在骗他,忍不住思考宋云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改变不愿意嫁给他的想法,明明那天上一刻她还哭着说不愿意嫁他,但是下一刻又说愿意嫁。
他开始有点看不懂她了。
宋云棠靠着舒服的软枕正准备闭目假寐,突然想起宋云姝和萧翊私会的事情,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沈砚:“三姐姐与太子的事情......”
知道她的担忧,沈砚温声道:“太子不会轻易给人抓住把柄,你且放心。”
潜台词就是他不会说出去。
而且说不定还能促成他们两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要替他们两个保住秘密,她嘟起唇道:“最好就是被谢豫发现他们两个偷情,想想就解气。”
这语气听着倒不像是对谢豫有好感的样子,沈砚有些不解:“你讨厌谢豫?”
宋云棠点头,很诚实道:“三个人我都讨厌。”
她倒是直言不讳,沈砚忍不住问她:“他们可曾得罪了你?”
宋云棠轻哼一声:“确实是得罪了我,而且是不能原谅的那种,我这个人可记仇了。”
看着她因为生气鼓起的脸,沈砚失笑。
*
“公子,这是宫里来的信。”
青堰将信放在了案上,然后躬身退出了书房。
沈砚想起回门那天宋云棠在马车上说的话,他发现自从宋云棠嫁给他之后,行为举止似乎和萧淮给他的信上说的不一样。
而且更不像信上说的对谢豫有好感。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那磨人的性格,怪不得她的丫鬟私下唤她一口一个小祖宗。
收回心神,沈砚拆开那封信,上面提到了朝廷官员大举晋升的事情,他一开始没有什么想法,只想继续留在翰林院,远离争储风暴中心,这样才能更好的替萧淮筹谋。
只是他现在的俸禄不多,而宋云棠在沈家的吃穿用度都要顶好的,他做不出“苛待”她的事情来,可要是一直由着她会挥霍下去的话,可能沈家的家产真的养不起她。
他提笔沾了墨汁,盯着晃动的烛火半晌,最终轻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听从吏部尚书也是自己恩师的安排,不再去推脱。
到了子时,青堰敲了书房的门提醒他:“公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闻言沈砚放下手中的笔,透过书房的窗子正好看见外头高悬的月光,今天是他们成亲的第十七天,从第一天开始他们两个似乎有默契一般谁都没有提圆房的事情。
于这一事上他倒是没有什么想法,而宋云棠那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成亲当晚还特意抱着那本书看了,大概是想要圆房的,可是后面又没有提这事,尤其是那书被他不小心带走之后,也似乎忘了要圆房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些日子,他们两个人,一个早睡,一个要忙到深夜,根本无心做那种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回房。
回去的时候罕见地发现屋内的烛火还亮着,他知道宋云棠睡觉有个习惯,一定要将所有的灯灭掉,哪怕是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也不行,如果不是成亲那晚需要一只燃着喜烛,她怕是早就让人灭了。
如今已过了子时,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倒叫他有些意外。
他走到了门口,正要推开门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沁雪的声音:“姑娘,你和姑爷成亲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至今还未圆房,我要怎么同夫人那边交代?”
抬起的手倏地停住,屋子里头主仆俩大概说些私密话,沈砚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道那带着困意的声音很快透过那扇门传了出来:“好啊沁雪,所以你今晚是故意拉着我不让睡觉的是吧,我好困,你就让我睡吧,郎君还没那么快回来......”
后面是缠着沁雪撒娇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都颠三倒四,想来是困极了。
想到平时习惯了早睡的人现在硬是被丫鬟按着不许睡,沈砚下意识唇角牵了起来,他都能想象到宋云棠闭着眼睛同自己的丫鬟撒娇的场景。
沁雪低头看向靠着她闭上眼睛的宋云棠,低声哄她:“姑娘,你不是喜欢夫人的那对赤金石榴镯子吗,夫人说了,等你什么时候同姑爷圆房了,她就什么时候送你。”
似乎被这样的条件给诱惑了,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手镯,宋云棠的困意散了一些,她抬头看向沁雪:“果真?”
“真的!”沁雪就差指天发誓,回门那日夫人还特意拉着她私底下问了姑娘和姑爷二人有无圆房,她如实说了之后,便交代她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二人赶紧圆房。
她观察了半个月,发现姑娘和姑爷似乎都没有圆房的打算,她甚至动了让姑娘醉酒的念头,可是想到姑爷每天晚上都深夜才回房,那个时候大概姑娘已经醉死过去了。
宋云棠不知道沁雪在想什么,一想到前世谢豫强迫她的事情,她就算是在喜欢那对镯子,心里也动摇了,她不想承认是自己不愿意圆房,只得把问题推到沈砚的身上去,她撇了撇嘴:“不是我不想圆房,是郎君回来的太晚了,或许是郎君不想圆房。”
沁雪咋舌,有这么一个美人在身侧,怎么可能有人不心动?
“姑娘,请你对自己自信点,姑爷对着你这张脸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还真是君子中的君子。”看着宋云棠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她自己都蠢蠢欲动,更何况是一个成年男子。
不管沁雪怎么说,宋云棠就是不听,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委屈道:“是啊,郎君是君子,君子一向行事坦荡,自然不会做出那等强迫人的事情来。”
门外站着的沈砚听出了一丝不对的感觉来,他眉头微皱。
难道是从前有人想要强迫宋云棠做那事?
不等他深想,宋云棠温软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比如现在,郎君在的话一定会让我睡觉,不会像沁雪姐姐这样坏心眼,故意不让人睡觉。”
“姑娘!”
沁雪本来还要继续劝她,没想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她转头就见沈砚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砚看了一眼靠在沁雪身上已经阖上双眼的宋云棠,上前吩咐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郎君回来了?”宋云棠听见沈砚说话,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投过来的复杂眼神。
沁雪以为机会来了,立刻对着沈砚道:“那奴婢出去了。”
说完就松开宋云棠离开。
后者脑子一团浆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半睁着眼睛往里间走,然而没走两步就被脚下的杌子绊了一下。
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幸好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摔倒。
宋云棠迷迷糊糊回头看向沈砚,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清醒,她实在是困得不行,说话的声音也软得不像话:“多谢郎君......”
因为已经沐浴过了,她身上仅着了薄薄的单衣,沈砚甚至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温热。
他一低头就看见那张芍药花般的脸,就好像等着人摘下一样。
将目光从她的面上移开,怕她再次被东西绊倒,沈砚只好将她带到了床榻边让她坐下,转身要去净室的时候袖子却被人轻轻地拉住了。
他一回头
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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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宋云棠被人带着进了长公主府中,她觉得宋府在京中已经算是气派的了,没想到张公主府比宋府更甚。
来之前她已经大概了解了长公主,听说她比萧翊年长两岁,因为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帝后对她异常的宠爱,甚至比太子还要受宠,如果她是男儿,哪里还有萧翊当太子的份。
公主府的规格不比王府的小,看起来还比几位王爷的王府精致。
被府上的侍女带着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打马球的场地,她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得先去见过长公主,直到她看见一身骑装的长公主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马上后,她突然松了口气。
并不是不愿意接触长公主,而是因为她与萧翊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大概是恨屋及屋,尤其是看见长公主与萧翊几分相像的样貌,更是心里有些膈应。
场上的贵女有些是她认识的,有些她不认识的,她的目光倏地停留在一道紫色的身影上。
这不是宋云姝又是谁?
宋云姝会骑马的事情她知道的,因为大伯是御林军副将,从小就教过自己的女儿骑马,当时她还在一旁坐着看宋云姝学骑马。
从前她们二人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小时候她们还经常在一处玩,直到后来宋云姝跟谢豫认识后就没怎么凑上前去了。
“岁岁,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慈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宋云棠一转头就看到裴氏坐在一处精致的棚子下,她不再去看场上的人,提着裙子高兴地往裴氏那边一路小跑过去。
裴氏特意在身边给她让了个位置,她伸手捋了捋宋云棠因为奔跑而乱在额头上的碎发:“都成亲的人,怎么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要是让你夫君看了可不好。”
宋云棠倚在裴氏的身边,对着自己娘亲那张端庄的脸撒娇:“郎君不会介意的,娘亲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然长公主邀请我的帖子我也不会接,倒是你,怎么今天也在受邀的范围?”
她这话没有贬低自己女儿的意思,只是现在女儿嫁给了沈砚,沈砚只是一个六品官,长公主如何也不可能邀请六品小官的夫人前参加宴会。
宋云棠听出了裴氏的言外之意,她仰头不满地嘟嘴:“娘亲说得什么话,郎君这样厉害,兴许是长公主知道下次的晋升郎君会往上升好几个品阶,所以这是提前邀请女儿前来见一见。”
她这话也是为了安慰娘亲,不想让人担心,她知道娘亲之前得知她与沈砚的婚事之后很是不满,只是碍于祖父在,只能在私底拿父亲撒气。
“唉。”裴氏叹了口气,她揉了揉女儿的头,怜爱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婚事是你祖父做主定下的,只是没想到沈家后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在沈家的吃穿怕是比咱们府上的差了许多,你的脾气为娘也知道,你既然已经嫁去,便好好过日子,吃住方面有不好的地方也不要跟他闹起来,实在不行娘悄悄给你点银钱花。”
裴氏虽然出身望族,但是小时候在裴家被压抑久了,所以对这个女儿的溺爱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将最好的给她,自从女儿嫁人后,她是天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如果不是丈夫拦着她,恐怕都要上沈家去看望女儿了。
宋云棠想起前世,她嫁给谢豫后娘亲多次想要见她都被安远侯府夫人拦住,到后来她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被卷入党争落得抄家的下场,她求谢豫帮忙却撞见他带回了已经怀孕的外室,好不容易求到宋府让大伯帮忙,却被大伯拒在了大门外。
最遗憾的是她到死都没有见到母亲的一面。
鼻头一酸,她握住裴氏的手,强迫自己露出笑:“娘亲不用担心,虽然在沈家的吃穿是比宋府差了一些,但是郎君对女儿是有求必应,娘亲从前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嫁给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幸好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只要她这一世不去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过好现在的日子,当好自己的沈夫人,大约是不会再重蹈覆辙。
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沈砚出事,幸好现在距离他出意外的时间还早。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宋云棠看着场上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打马球,顺手剥开一瓣柚子,公主府的柚子大约与别处的不一样,看着就很甜,她张口就往嘴里塞了一半。
清甜的汁水很快就包围了舌尖,她的眼睛跟着弯了弯。
右边的脸颊鼓了起来,咽下果肉后见长公主领着宋云姝进了一球,不少贵女激动了起来。
她转头问裴氏:“娘亲,我记得三姐姐从前不会打马球的,她什么时候马球打得这样好了?”
提到宋云姝,裴氏几不可查地皱了眉头:“我也不知,只是三丫头如今跟谢府那位定了亲,还这样抛头露面的似乎不好,我前天还在茶坊看见了她跟个男子纠缠,那男子我看着不像是世子,也许是我看错了。”
顿了一下,裴氏一脸严肃地看着宋云棠:“岁岁,你老实跟娘说,你姐姐是不是在外面......”
那人多半是太子,但是宋云棠不敢与裴氏说,宋云姝与太子的事情只有她和沈砚知道,就连谢豫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不想娘亲卷入其中,只好撒谎道:“三姐姐一向守规矩,除了世子之外哪还有接触什么别的男子,许是娘亲看花了眼。”
既然女儿都这样说,裴氏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场马球打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结束,宋云棠也趁机和裴氏说了许多的贴心话,结束的时候她还很是遗憾,要是再多打一会儿她还能多陪陪娘亲。
马球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移步往公主府的花园里去,裴氏想要自己的女儿趁机多结识一些世家夫人,所以在去的路上找了别家夫人一起,把宋云棠扔在了路上。
宋云棠知道裴氏的用意,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主动结交谁,所以这才导致长这么大,即便是从前经常跟着娘亲参加各种宴会,但是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
她带着晴雨故意走得很慢,时不时还停下来看看路边花丛中的花,很快就与大部队脱节了。
“沈夫人。”
正当她看蜜蜂采蜜看得起劲的时候,骤然听见有人喊她,宋云棠隐去眼中被人打扰的不耐,站直身体往那边看去,就看见萧翊站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脸。
宋云棠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是不舒服,但是碍于对方是太子,身份尊贵,她总不能不理人直接走掉,只好对着对方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萧翊看她的目光不善,她保持着行礼的动作,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腿要僵的时候,才听见对方轻飘飘的免礼两个字传来。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才稳住身体站好。
萧翊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宋云棠正好也不想跟仇人说话,便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不禁想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说明现在已经下朝了,不知道沈砚此时在翰林院做什么,她记得昨晚让他下值之后要给她买西市街边卖的包子。
“姑娘,太子殿下走了。”
晴雨提醒宋云棠,才发现萧翊不知都什么时候离开,不过正合她的意,她
14.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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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曼曼带在身边的丫鬟赶紧过去将人从花丛中捞了出来,这小丫鬟方才在宋云棠身后,并未注意到她伸出来的那只脚。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受罚,只得对着宋云棠道:“奴婢明明看见方才沈夫人绊了姑娘一脚,沈夫人这是想要赖掉吗?”
即便是被雪漫漫的丫鬟指责,宋云棠也不怕,她瞥了这个小丫鬟一眼,装出一脸的无辜:“污蔑朝廷命官夫人的罪你可担不起,你确定真的看见了吗?”
“就是,我们夫人好好的站着,无缘无故去绊雪姑娘做什么,你们是不是看我们夫人好欺负,所以故意自己摔倒栽赃!”沁雪也在一旁帮腔,这样熟练地话术一看就是宋云棠以前没少干这种事情。
她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指认宋云棠的丫鬟打了退堂鼓,因为她确实是没有看见宋云棠是否伸了脚,当时只顾着注意自家姑娘,并未特意去瞧宋云棠主仆这边的动静。
“这,奴婢分明是看见了......”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倒是薛曼曼抬手止住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宋云棠,从前你看人不顺眼就喜欢给人使绊子,现在成亲了还敢继续这幅做派,听说你沈大人是位光风霁月的君子,他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玩意回去吗?”
早就听说了沈砚行事一向温和有礼,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娶宋云棠,毕竟这两个人的性格品行南辕北辙,京中与她认识的贵女都知道宋云棠是个骄纵难缠的主儿。
见宋云棠秀眉微蹙,薛曼曼以为她踩到了她的痛点,继续道:“你以为沈大人知道你真是的性子,还会继续待你一如既往吗?”
宋云棠皱眉并不是被她的话冒犯了,而是在忍笑,毕竟薛曼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在她眼前晃实在是好笑得紧,至于对方说的她喜欢给人使绊子,那也是别人先得罪了她,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一旁的沁雪看不来去,想要挺身而出替宋云棠说话,只是还未站出来就被拦住了,宋云棠就先开了口:“薛姑娘还是收拾一下自己吧,你这幅样子别说在太子跟前出风头,别是给你们薛家和长公主丢脸。”
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薛曼曼,最后故意翘起了唇角,眼中分明就是嘲笑。
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的薛曼曼瞬间血气上涌,眼前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被她气哭,反而自己倒是要先被气哭了,她顾不了那么多,扬手就要往宋云棠的脸上招呼。
宋云棠没想到薛曼曼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眼看着那只手掌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她反应不及,呆在原地。
她从前只知道薛曼曼对待下人不好,一旦做了错事就非打即骂,没想到对方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会对外人动手。
巴掌在离她还有一寸得地方停了下来,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姑娘,这里是公主府,我夫人也不是可以随你处置的下人。”
宋云棠转头,就看见沈砚微沉的脸色,她见状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他身上,仰头对着他怯怯地说道:“我不过是与薛姑娘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就要动手打人,本以为薛姑娘出身名门世家,没想到会动手,简直就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般。”
说完还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仿佛是真的被薛曼曼吓得不轻。
沈砚松开钳住薛曼曼的手,他见宋云棠面色如常,且还能说出这些话来继续气薛曼曼,想来是没有真正被吓到。
他对着她温声道:“没事就好。”
没想到被恶人先告状,薛曼曼被他们二人落了面子,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宋云棠,她气得脸色通红,对着沈砚愤怒道:“是你夫人先把我绊倒在花丛中,你与她是夫妻,自然是只相信她说的,我这就去找长公主评理去!”
说着也顾不得身上凌乱的发髻与沾了花叶的衣裳,就要往花园里去。
本来长公主的邀请的名单中没有宋云棠,是她知道宋云棠低嫁之后,非要想着借这个机会当面羞辱一下她,没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现在这里人不多,不然她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宋云棠哪里能让她真闹到长公主那边去,长公主是薛曼曼的表姐,自然是会偏袒自己的自己的表妹,到时候挨训的肯定是她自己,于是想要开口叫住她。
不过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只见一名小丫鬟急急地往薛曼曼这边走去,很是着急道:“姑娘,奴婢有事情要同你说!”
薛曼曼回头见到了那丫鬟的脸,原本抬起的脚又重新放了回去。
那丫鬟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耳语,才说了几句她的脸色就变了,眼中还隐隐有嫉妒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看向宋云棠,咬着牙道:“不愧是姐妹,一家子都是狐媚子!”
突然被骂狐媚子的宋云感到棠莫名其妙,正要回敬她几句,开始薛曼曼已经快速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很快就跟着那前来报信的丫鬟匆匆往花园的反方向离开了。
宋云棠回身对着沈砚撇嘴道:“郎君不用管她说的话,她以前就是这幅性子,仗着皇后这一层关系没少欺负别的姑娘,刚才如果不是郎君及时赶来,她的巴掌怕是已经落在我脸上了,郎君以后见了她也不要理她,免得沾上晦气。”
但她还是好奇地往薛曼曼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
沈砚原本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跟着收了回去,刚才他见薛曼曼要教训宋云棠,下意识就大步走了上前,替她拦住了那一巴掌。
他也算是有点了解宋云棠的性子,倘若她真的被薛曼曼打了,估计不会管对方是不是皇后的侄女,定会当场报复回去,以他现在身份还不能好好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沈砚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道:“郎君为何会在这里?”
沈砚回她:“驸马有事托我帮忙。”
“什么事情?”
“再过两个月便是陛下的千秋,驸马请我给他画幅画当做贺礼送给陛下。”
说起这个,宋云棠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在这一年皇帝的千秋宴上,驸马就是凭借着一幅画获得皇帝的连连赞赏,就连太子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礼物都被比了下去。
能够得到皇帝这样赞赏,想来沈砚的画技应该是非常的厉害,想来也是,他生于书香世家,精通君子六艺,除此之外还有琴棋书画,这些自然也不会差的。
她突然好奇,仰着一张娇嫩的脸问他:“郎君的画技很好吗?”
沈砚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默了一瞬才回答:“尚可。”
知道他是在谦虚,得到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她开心,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曾经还被同族的一个姊妹笑称是草包,她突然意识到,论门第沈砚确实配不上她自己,但是论学识,她好像更配不上对方......
见身边的少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高兴了,沈砚以为是自己的回答她不满意,便道:“今天路过西市那边,看见街口有卖烧饼,便给你买了几个。”
听见
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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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时候宋云棠突然肚子不舒服起来,她本来没有想那么多,只让沁雪拿了一粒治肚子疼的药丸吃了便躺下睡觉。
哪知道到了半夜的时候胃里越来越不舒服,就连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不舒服,她不是什么能忍的人,于是翻来覆去了好一阵。
没想到惊动了旁边的人,微哑的嗓音传了过来:“怎么了?”
宋云棠躬着身子捂着胃部,用细弱的声音回答:“肚子有些不舒服......”
闻言沈砚的睡意无了,他听见宋云棠细小的呻/吟声,忙起身点了蜡烛。
屋子一下子就被蜡烛照亮,他端着烛台走到床边往床里面看去,只见宋云棠小小的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因为疼痛就连额角都有细细的一层的薄汗,看起来似乎很是不舒服。
他重新将烛台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喊了外头值守的晴雨进来。
“你家姑娘身子不适,去叫外院的李管家到外头喊个大夫来,他知道去哪里能找到。”
晴雨见到在床上疼得蜷缩着身子的宋云棠,面上也跟着着急,宋云棠的身子一向都很好,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她现在的模样着实是吓了她一跳,于是连忙应了出去。
走出院子的时候她有些犯难,现在已经是寅时末刻,尤其是朝廷从去年开始实行了宵禁,这都上不了街,不过方才姑爷说了找李管家,说不定姑爷知道李管家有办法。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在后院的沁雪,她想起晚间的时候宋云棠就说了肚子不舒服,她还特意找了药丸给对方吃下了,不成想到了这半夜又严重了起来。
她匆匆赶到里间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砚拿了帕子替宋云棠擦拭额头的汗珠,看着里边的两个人,她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
探头往床里头看去,沁雪担心地问:“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宋云棠只觉得自己的胃绞得难受,比成亲那天的还要厉害,她一直以来胃都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从成亲那天起,似乎就变得不好了起来。
她现在疼得都快说不了话了,连回沁雪的力气都没。
疼痛之间,她想起了前世,曾经在安远侯府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经常一顿吃一顿不吃,导致后面胃里落下了会时不时疼痛的毛病,到最后她甚至开始呕血。
莫不是她重生之后连带着胃里的毛病也跟着一起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很委屈。
恰巧沈砚探着身子耐心地她擦汗,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者是她实在是痛得厉害,于是双眼被一层薄雾给蒙住了。
耳边传来细细的呜咽声,沈砚手下的动作一顿,垂眸间看见眼下的少女眼中蓄满了眼泪,下一刻,有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了下来。
他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问她:“可是疼得厉害?”
宋云棠细细地抽噎着,听着他清润温和的声音,吸了一下鼻子,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他:“嗯,郎君,大夫什么时候到,真的好疼呀......”
说完她又断断续续地掉着眼泪,眼看着身下的枕头都快被她哭湿了。
对于宋云棠来说哭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她从前就很喜欢在娘亲父亲他们面前哭,一有委屈的时候就会哭,为此她还被老祖宗笑称她是哭包。
不过在除父亲之外的男人面前哭还是第一次,她能在亲人面前哭是因为知道他们爱她才敢肆无忌惮的哭,但是沈砚不是她的亲人,她这样贸然哭成这样,会不会让对方不耐烦?
这样想着她便有意要止住眼泪,但是眼泪是慢慢止住了,却还是在呼吸的时候会抽噎,这让她很是无措。
就在她暗自懊恼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的抚拍,是手的主人在无声的安慰她。
宋云棠一愣,一瞬间忘记了胃里的疼痛,抬眼去看坐在身旁的沈砚。
她眼角还挂着眼泪,眼圈通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沈砚见状,放在她背上的手几不可查地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轻轻拍着她,直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他温声安慰她道:“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再忍耐些。”
宋云棠收回自己的目光,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很快又被疼痛占据了思绪,只是身后的轻拍着她的那只温暖的手一直没有停下。
好像被他这样对待着,胃里也没有那么痛了。
烛火晃了一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晴雨终于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这时候沈砚放下帐子,对着大夫道:“刘大夫,有劳了。”
宋云棠从帐子里面伸出了一只手,晴雨立刻上前将一张帕子盖在了她的手上,沁雪则搬来一张杌子放在床边让刘大夫坐下。
刘大夫道了一声谢便撩开袍子坐了下去,然后抬手搭在宋云棠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细细探查脉象。
沈砚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刘大夫给宋云棠把脉,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外头的虫鸣声异常的热闹。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刘大夫终于收了手。
“如何,可有什么大碍?”沈砚问。
刘大夫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过了一会儿才道:“夫人是金枝玉叶,身子矜贵,想必平日里的吃食较为精细,来的时候老夫问了这位姑娘,说是今天夫人吃了外面买的东西,这就是了,夫人这是一下吃了太多积了食才会导致胃脘痛。”
“胃脘痛?”
沈砚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皱,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宋云棠有这个毛病,她出生在那样的大家族,吃喝短不了她,如何都不像是会得这种病的人。
沁雪和晴雨也是感到奇怪,她们从未见过姑娘有这样的毛病,莫非是嫁到沈家之后才得的?
细想也不对,在沈家的时候,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姑娘的吃食都是按照宋府的来,且姑娘这半个多月来也并未没有不按时用饭。
那这病是从何而来,实在是奇怪。
“可有医治的办法?”沈砚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想或许是因为今天他买给宋云棠
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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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生病之后,宋云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外面的小食了,就连蜜饯饴糖这些都很少吃到,如果不是为了哄她吃药,沈砚怕是连这些东西都不让她吃了,无论她怎么缠着沈砚,就是不许她身边的丫鬟给她买来了吃。
刚吃完药停了几天,她就憋不住,想要趁着沈砚在翰林院上值的时候悄悄出去,但是沁雪和晴雨硬是对着她一顿好说歹说,求着她不要出门,不然沈砚会怪罪她们二人办事不力。
宋云棠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快去让李管家给我被马车,我要出去。”
她说着就提着裙子往院外走去,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吃药,沈砚还不让厨房那边给她做好吃的,所以吃的都是很清淡的菜色,感觉再这样吃下去,下次再回宋府,老祖宗和娘亲一定会觉得她被沈家虐待了。
她步子走得块,连都裙摆被风吹起,她怕被沁雪她们拉着回去,脚下的步子一直没有停下,直直地往大门走去。
然而走到中途的时候,在一处拐角处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她被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而对方却被她直接撞到在地上,她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脸上立刻换了一副生气的表情,还未看清地上的人就恶人先告状,娇嗔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都被你撞伤了,下次再这样看我不罚你。”
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听了她的话缩了缩脖子,害怕地抬头看向她,她显然是被撞得更厉害的那个,脚下的地板是石子铺的,她这一摔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四瓣了,可是眼前站着的少女看着很生气,她便不敢说话。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小桃反应了过来,忙扶起地上的小姑娘,因着她娘的事情对宋云棠颇有微词,所以面色不善道:“少夫人,这是我们姑娘,您好歹是她的嫂子,姑娘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奴婢看你并没有摔倒,倒是我们姑娘摔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这一摔有没有受伤,少夫人何必咄咄逼人。”
小桃唤这位衣着朴素的小姑娘为姑娘?
原来是她那一直没见过面的小姑子沈蔷,宋云棠这回没有心思去听小桃话,她拿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蔷,见她身上穿得衣裳半旧不新,头上戴的珠钗等也是市面上卖的不值钱的材料做的。
此时正用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她,身子瘦弱,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完全不像是曾经大家族中养出来的小姐。
她身边穿着鲜艳的小桃看着都比她更像是沈家的小姐,记得书中说过,小桃和孙嬷嬷联合起来哄骗了许多沈蔷的首饰衣物,导致她自己穿得都没有这对母女的好。
沈家还至于让沈蔷落魄至此,且她身上的气质与沈砚是完全不同,沈砚即便是看着沈家从兴盛到落魄,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依旧是看着矜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与眼前沈蔷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宋云棠看着缩在小桃身后显得很拘谨且害怕的沈蔷,想起后面她被孙嬷嬷随便找个人配了,最后被自己的酒鬼丈夫活活打死,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时候沁雪和晴雨赶到了,晴雨将小桃的话听了去,便想起那次她在花园的小亭子里意图勾引姑爷的事情来。
晴雨瞪向小桃,大声道:“小桃姑娘说得什么话,少夫人即便是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来教训,你什么身份,少夫人又是什么身份,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莫不是觉得你娘是夫人的陪房,就拿自己也当主子了?”
小桃从晴雨身上看见了一些宋云棠的影子,心道不愧是主仆,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正要开口反驳她,结果被宋云棠一个给打断了。
“你就是沈蔷?听说你喜欢逛街,我恰巧正要出去,你陪我一起吧。”
这话一出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被邀请的沈蔷,自从宋云棠嫁进来沈家之后,她就一直听孙嬷嬷和小桃说这个嫂子如何的刻薄难相与,连她一直敬重的孙嬷嬷都敢骂,所以她一直不敢在这个新嫂子面前出现。
听孙嬷嬷说,眼前的新嫂子还称自己身份尊贵,看不上他们沈家,就怕到了她跟前会惹得对方不高兴,是以一直避开她。
这些天她还听说了新嫂子就连兄长都敢使唤,故意不让她的丫鬟伺候她,非要兄长跟个下人一般亲自伺候她。
面对宋云棠听着像是命令的话,她下意识在小桃的身后躲得更严实了,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对方,似乎只要宋云棠声音再大一点,小姑娘就能当场哭出来。
小桃见此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气,她微微仰起头,对上宋云棠有些得意道:“少夫人,我们姑娘可不是你的下人,她不愿意同你一道出去,您还是自己去吧。”
宋云棠瞥了一眼小桃,从沈蔷的反应来看,心想她和孙嬷嬷母女俩定是在沈蔷跟前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当即她对着晴雨使了个眼色。
晴雨会意,立即上前掌掴小桃:“小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同少夫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沈家的小姐。”
这还是宋云棠第一次让自己身边的人动手打人,但是她完全不怕被沈砚知道,她从前在京中的名声就不好,大家都说她骄纵蛮横,她原本就看心思不正的小桃不顺眼,正好趁此机会先收拾她。
后面再找机会同沈砚说,让他换掉小桃,不要她继续在沈蔷身边伺候。
就算是沈砚觉得她是妒妇也好,也要想办法把沈家的这两个蛀虫拔了再说,孙嬷嬷背地里贪了不少沈家的银钱,她现在嫁了进来,吃穿用度都要用好的,在这么让孙嬷嬷贪下去,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紧巴巴的。
小桃如何没想到宋云棠会让人动手,她那张精心养护的脸被晴雨甩了一巴掌,很快就肿了起来。
捂着那半张脸,小桃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少夫人对我有什么不满,让身边的人打我也认了,只是别在姑娘跟前动手,她胆子小,经不住少夫人这般吓,希望少夫人更不要因为我而迁怒姑娘。”
这一招和敬茶那天的孙嬷嬷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沈蔷还小,没有什么心计,竟真的被小桃的话给感动了。
她握住小桃的手颤抖着道:“小桃......”
宋云棠看着沈蔷天真的摸样,不禁摇了摇头,她努力缓和了语气
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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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蔷拗不过不过宋云棠,最后还是让林掌柜给她量身。
看着终于乖乖站定的沈蔷,宋云棠便坐在一旁端在起了茶盏喝茶,只是喝了一口就皱了眉头,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略显嫌弃道:“这是什么茶,喝着怎么这么苦?”
这边正在给沈蔷量身的林掌柜见了,忙赔笑道:“姑娘好久不来了,铺子里新来的伙计不知道姑娘的喜好,所以没有特意给您准备你平日里吃惯的,我这就让人拿去倒了重新煮一壶来。”
这茶还不好吗?
沈蔷听着她们二人对话,有些不敢置信,方才的茶她也喝了一口,那茶汤入口回甘,说实话她从未喝过这样好的茶,就连在黄姐姐家中做客,她偷拿黄大人珍藏的茶叶来招待自己,那茶叶喝起来都没有这家成衣铺子里面的好。
怪不得孙嬷嬷说宋府是个金窝银窝,今天一见果真如此,连府上夫人名下铺子用的茶都是上好的。
那她以后还是离嫂子远些,不然孙嬷嬷说会被她带得眼高于顶,以后嫁去夫家定然会被挑剔。
宋云棠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子在心里怎么想她,只是不甚在意地回林掌柜:“罢了,我将就着喝吧,一会儿还要去逛别的地方,就不在这浪费娘亲的茶叶了,对了,你记得给她做六身夏衣,再给她做两身春衣,颜色鲜艳点的。”
闻言沈蔷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灰扑扑的衣裳,她面上一窘,这身衣服还是去年孙嬷嬷给母亲做新衣剩下的料子做的,被孙嬷嬷拿来给她做了这一身,她现在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喜欢打扮的年纪。
只是孙嬷嬷一直同她说着沈家如何的困难,导致她不得不妥协。
她自从六岁父亲去世后,母亲伤心过度无心管她,她不愿意让母亲烦心,所以大多的时间都是兄长和孙嬷嬷在照顾她的生活,只是兄长与她男女有别,所以很多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同孙嬷嬷说的,又加之兄长如今娶了亲,有了夫人,她就更不能时时前去打扰兄长。
因为会惹得嫂子不高兴,这也是孙嬷嬷提醒她的。
有时候她很庆幸还有孙嬷嬷在,所以那天听说孙嬷嬷被嫂子当场下了面子,她心里也有些气嫂子。
想起孙嬷嬷,她鼓起勇气拒绝宋云棠,只是声音仍旧很低:“不,不用那么多,太浪费了......”
许是声音太小了,宋云棠一时没有听清楚她的声音,她扫了一眼不远处挂着的一排春衣,目光落在其中一件豆绿色的衣裳上,她抬着洗白的手指去:“将那身豆绿色的衣服给她换上。”
林掌柜顺着她指尖看去,然后笑道:“姑娘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说罢朝着那边去取那衣裳。
沈蔷见这阵仗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连连摆手道:“不,不用。”
宋云棠也不管沈蔷愿不愿意,只让外院跟来的丫鬟黄鹂带她去换衣裳。
黄鹂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觉得是少夫人赏识自己,所以很是尽心尽力,她对沈蔷道:“姑娘去吧,少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着半推着她跟在了林掌柜的身后,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沈蔷没法儿,只能跟着去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换上了那豆绿色的衣裳,看着人也没之前那样不起眼,她皮肤原本就白,这绿色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就好像是一块未雕琢的璞玉经过雕琢后慢慢显露出原本的颜色来。
从沈砚的外貌就能看出,沈家人的相貌不会差,沈蔷这张脸要是长开了,想来也会引得不少公子少爷的注意。
想到前世沈蔷被孙嬷嬷随意配了个破落户,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心里又鄙夷了孙嬷嬷一下。
打量了沈蔷一圈,眼中有些满意,发现对方身上了点什么,看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抬手将头上的一只绿宝石栀子花带了流苏的簪子取了下来,然后对着沈蔷道:“你过来。”
沈蔷见她手中拿着那支精致簪子,从最开始见到她头上的这只簪子的时候就被深深的吸引了,自己的头上从未戴过这么好看的簪子,不知道她是何意,但也不敢违背她的话,只好慢慢往她那走去。
到了跟前的时候见宋云棠忽然站起来,以为她要做什么,沈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引来对方的疑惑:“后退什么,好好站着别动。”
听了她的话,沈蔷只好站直身子,看见她对着自己抬起那只拿着簪子的手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儿甜甜的栀子花香,接着感觉自己的头上被什么碰了一下。
“好了,不错。”
近在迟尺的声音响起,沈蔷这才睁开眼睛,然后看见宋云棠的手中拿着的那支栀子花的簪子不见了,似乎反应了过来,抬手就要去摸方才被宋云棠碰过的位置,那里果然簪着不属于自己的珍贵的绿宝石花簪。
这簪子太过贵重,她想要将它拔出来还给对方。
黄鹂猜到了沈蔷的要做什么,立刻道:“姑娘戴着这支簪子真好看,恕奴婢多嘴,姑娘这样的穿戴放在整个京中都没几个小姐能比的。”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赞,沈蔷的耳朵红得快滴出血,已经碰到簪子的手由要拔出来的动作改为了轻抚,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对着宋云棠道:“谢谢嫂子。”
没想到得到了沈蔷的一声谢,宋云棠面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突然想起家中的那几位妹妹朝她要东西的时候很少同她道谢。
她的头上素来都戴着四五支簪子,少了一支簪子也没什么,以前她也随手拔过簪子送给看上了的姊妹们,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姑娘怯怯地跟自己道谢,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用谢我,你是郎君的妹妹,我嫁给了郎君,你自然也是我妹妹。”
之后宋云棠又带着沈蔷逛了半个时辰的街市,最后在泰和桥上的个小摊上一起喝了香饮子,最后才满足地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马车上放了不少的东西,多是些宋云棠买的小玩意,原本她还想让林掌柜处理了沈蔷出门穿的那身衣裳,但是被沈蔷拦住了,这才没有扔掉。
逛了一回街,沈蔷心里对宋云棠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甚至在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精致的豆绿的衣裳时,会想是不是自己把宋云棠想得太过可恶了,对方虽然一开始强迫自己陪着出去,但是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给她买了衣服......
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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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到宋云棠的眼前,在她略显心虚的目光下坐在了她的旁边。
沉默了半晌,他的双眸略过她原本簪着栀子花簪的地方,然后看向她的唇角温声道:“上面沾了东西。”
东西?
宋云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大约指地是她偷吃的证据,于是忙抬手想要拭去嘴角的绿豆糕渣子。
刚才沁雪和晴雨都不在,她才会趁着没人的空隙自己偷偷拿了一块绿豆糕吃,在这之前她已经吃了好几块,后面被她们二人盯着才不敢打给沈砚买的那一碟的主意。
不过让她尴尬的是偷吃还是让沈砚给发现了,她拿着帕子擦拭完嘴角,这才小心翼翼拿眼睛去看沈砚,发现对方的脸色如常,并未生气,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自从她被大夫诊出胃里的毛病之后,沈砚对她平日里的吃食很是严格,不能吃太过寒凉的食物,尤其是绿豆这些制成的。
今天她故意借着给沈砚买吃的机会才顺带吃上了几块,没想到这夹心的绿豆糕做得很是绵密丝滑,最好吃的是中间夹着的玫瑰酱,吃起来甜而不腻,她不禁想多吃几块。
沈砚见她即便是拿着帕子擦拭嘴角的时候,一双眼睛仍旧是盯着桌子上的那碟绿豆糕,他想如果不是他还在这里的话,恐怕她的眼眼珠子都黏到上面去了。
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想若是他笑了,小姑娘一定会恼羞成怒。
许是被桌子上的绿豆糕分了心,宋云棠并未完全擦拭干净,右边的嘴角上还沾了一点。
“这里,还有。”
沈砚看不下去了,直接朝着她抬起了手。
鼻尖嗅到淡淡的松墨香,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指腹突然轻轻拂过她的唇角,带起一阵阵涟漪。
耳旁是沈砚温润的声音:“虽然你爱吃这些,可大夫也交代了不宜吃太多。”
他拭去了最后一点的碎屑,很快就将手收了回去,但是方才碰到她下巴时滑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了指腹,他下意识拈了拈指腹。
宋云棠因为他方才的触碰怔愣住了,直到沈砚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她才回神,盯着他咀嚼的动作,然后期待地问道:“好吃吗,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绿豆糕,就连宋府厨娘做的都比不上。”
说着她又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身前,然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沈砚拿起第二块绿豆糕的手顿了一下,他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女,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了要逗弄她的心思,假装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期待,只轻轻嗯了一声,在宋云棠望穿秋水的眼神中又将第二块绿豆糕送进去了嘴里。
然后第三块,第四块......
还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的眼中染上了一层雾气,一双杏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块绿豆糕。
那模样竟很像宫中卫昭仪养在的西施犬,每当卫昭仪吃东西的时候,它就是乖乖趴在她身前,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卫昭仪。
如果宋云棠身后有尾巴,此时一定也在摇着。
宋云棠不知道他为什么拿着绿豆糕的手突然停住,她虽然很想吃那块绿豆糕,但是被他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实在是难受。
他倒是赶紧吃掉呀!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宋云棠抬头看了一眼沈砚,恰巧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她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再问怎么了,后者这才将目光收了回去。
只是仍未吃手中的绿豆糕。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催促他:“郎君,你还是赶紧吃了吧。”
免得她一直都惦记着,吃完了她就没得惦记了,这东西怪馋人的。
沈砚收回心绪,他看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那块绿豆糕上面的宋云棠,眉梢倏地染上了笑意,怕他再逗下去她真的会哭出来,索性将绿豆糕往她跟前送去:“吃太多腻了,你吃吧。”
见少女眼中有惊喜,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杏眸弯成月牙的形状,他唇角跟着弯了起来。
沈砚有时候觉得她异常挑剔,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容易满足,比如一块绿豆糕她就能开心成这样。
“谢谢郎君。”
宋云棠对着沈砚道了谢,但是并未自己伸手去接,而是倾身往他那边靠近,接着直接张口就着他的手含住了那块绿豆糕,许是前段时间生病习惯了被他喂药喂水,所以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在唇瓣碰到他的指尖时,她似乎感觉到对方僵了一下。
喝了口茶,宋云棠才想起来今天她让晴雨打了小桃,小桃是沈蔷身边的大丫鬟,又是孙嬷嬷的女儿,怕孙嬷嬷恶人先告状,她得先告诉沈砚这件事。
她微微咬了一下下唇,在心里想了一下,这才软着嗓音试探地问道:“今天我让晴雨打了小桃,郎君会生气吗?”
这事沈砚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了倒是有些意外,虽然宋云棠性子骄纵,但是从未见她打骂过下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只是让身边的丫鬟出言教训,或者她嘲讽下人几句,能让她身边的丫鬟动手,想来是小桃得罪狠了她。
沈砚只道:“打了便打了,不过一个下人,你是沈家的少夫人,若是有哪个下人不敬你,你尽管处置,不必同我说。”
小桃上次在亭子做的事情,以及那浮于表面心思已经惹得他不喜,他虽然身为主子,但是却不好管教自己妹妹身边的丫鬟,便只出言说了几句,不曾想她完全没有听进去,依旧没把宋云棠当成未来主母,未将她放在眼里。
见沈砚不似在说假话,宋云棠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她嫁到沈家都两个月了,从那些下人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仍旧是将她当成外人一般,也只有方才沈砚的那句话,才真正将她当成了沈家人。
身边的少女突然不说话,沈砚偏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宋云棠摇了摇头,看着沈砚这张艳绝无双的脸,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没有错,放在整个大晋中,怕也没有哪个男子的相貌能够比得上沈砚,幸好沈家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不高
19.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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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给沈砚拿去修之后,宋云棠便要重新戴一个,她出嫁的时候带了十几个香囊,现在被晴雨全部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任由她挑选。
只是选差不多一个时辰,她都没有心仪的。
又过了一会儿,沁雪急匆匆地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见宋云棠正在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无聊地拨弄着上面摆着的香囊,那香囊上面系了一个小小的铜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沁雪走上前,对着宋云棠小声道:“姑娘,宋府那边出了点事。”
本来这件事她也是无意间得知的,早上她出门去给宋云棠买软糕,正巧碰上了曾经在宋府私交甚好的姐妹,于是两人站在街边叙旧,谁知道这一叙,就从小姐妹的嘴里得知了三姑娘在外面私会外男的事情。
私会外男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三姑娘如今与安远侯世子定了亲,且婚期越来越近,哪里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被人发现她与别的男人在一处。
且发现她与外男私会的是府上的五姑娘,据五姑娘说是二人在逛庙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散了,等五姑娘在寻找三姑娘的时候发现她与旁的男人在一块儿。
五姑娘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安远侯府的人发现那可不得了,所以回府之后立刻去了老祖宗的乐安堂,将自己发现三姑娘与陌生男人私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告诉沁雪这事的丫鬟正是在老祖宗屋内伺候的,所以才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她走时还千万交代沁雪不可告诉她人,没想到沁雪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与宋云棠说了。
宋云棠嘴里吃着绵软香甜的软糕,一边听着沁雪讲宋云姝与男人私会的事情,直到她吃完了一块,漱了口擦了手,这才慢悠悠问:“五妹妹可有瞧见那男人的模样?”
肯定是没有看清楚的,那天老祖宗的寿辰上,大家都是见过太子长相的,如果宋云凝看见了看见了太子,哪里还敢往老祖宗那里说去,估计太子能够直接让她闭嘴。
沁雪回她:“自是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听荷香说现在三姑娘还被关在屋子里面,老夫人说她一天不说出那男的是谁,就一天不放她出来。”
这倒像是老祖宗会做的事情,前世她被太子算计,老祖宗也是将她关在房中一个月,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和谢豫的婚事定了下来,这才解了她的禁足。
莫非是这一次也想同上一世一样,禁足宋云姝也是想逼她说出太子来,再找机会让太子娶了她,至于安远侯府那边说不定会退亲。
可是太子哪里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他与安远侯府不一样,那可是这世上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就算是宋云姝说出了太子,怕老祖宗也只会觉得她失心疯,为了不供出那个男人,而故意拉太子下水。
自从上次她重生之后,就没打算再一次让太子与宋云姝走到一起,才会在老祖宗寿辰那天努力破坏太子的计划,让宋云姝成功与谢豫二人定亲。
好不容易没让太子得逞,这一次她可不能让宋云姝说出私会的人是太子来。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外头的阴天,懒洋洋道:“我想起娘亲房中有一个很是漂亮的香囊,今天闲来无事,便回去一趟吧,算来我与娘亲也有一个月未见,我也想她了。”
沁雪早已习惯了她这般,于是出门去吩咐李管家备好马车。
宋云棠则让晴雨重新准备了一套衣裳换上,晴雨知道她要回娘家,为了不让宋府的人觉得姑娘在沈家过得不好,还特意给她挑选了一套垂丝海棠红的衣裳换上,就连头上的珠钗也多是红色的,这一身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雪肤花貌,娇媚可人。
穿戴好衣物之后,她挑了一柄扇面上绣了蝴蝶恋花的纨扇就出了门。
半个多时辰到了宋府之后,她并未直接前往自己娘亲的院子,而是去了老祖宗的乐安堂。
此时宋老夫人还在气头上,三房和四房的媳妇捡了几个笑话给她听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直到荷香从外头进来禀告说四姑娘回来了,宋老夫人的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原本她一开始还担心以四丫头的性子嫁到沈家,可能会搅得亲家母头疼,甚至会闹得对方家宅不宁,没想到她嫁去两个多月了,沈家竟是风平浪静,哪里像三丫头这样,还未出嫁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果不是她将这个消息死死压着,安远侯府早就派人来质问了。
她立刻吩咐道:“还不快让她进来,外头天气这样闷,别闷坏了四丫头。”
荷香应声出去,才一会儿就见宋云棠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宋老夫人见宋云棠满面红光,看着仍旧和在宋府的摸样差不多,并未见消瘦,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她那个孙女婿在沈家没有亏待自己的宝贝孙女。
宋云棠见了宋老夫人,立刻上前朝她请安,然后娇娇柔柔地开口:“老祖宗,我又来看你了,希望老祖宗不要嫌弃孙女烦。”
一旁的三房媳妇陈氏见婆母好不容易有了笑脸,她再不用绞尽脑汁想笑话逗对方开心,于是道:“怎么会,老祖宗方才还在念叨着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陈氏说了话,宋云棠这才发现她们妯娌二人也在,立刻跟着同她们二人问了好。
让人给宋云棠搬了张绣凳,宋老夫人这才问她:“今日你回宋府可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不信你这丫头会特意回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
宋云棠不能透露出自己来的目的,只是一脸神秘道:“我猜到老祖宗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特意来替老祖宗解闷来了。”
宋老夫人自然不会猜到宋云棠知道宋云姝被禁足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除了大房之外,其他三房完全不知晓,只以为是宋云姝在房中安心待嫁。
她看了一眼宋云棠,勉强信了她的话,想起孙女与孙女婿成亲已经两月有余,便对着她道:“你早日给我生个重孙给解闷才是正事。”
一旁的陈氏听了,跟着笑了
20.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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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宋云姝院子的路上。许多下人来来回回地忙碌着,许是婚期将近,宋云棠甚至看见有丫鬟抱着一捆红绸往她院子的方向去。
一路分花拂柳,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目的地——宋云姝的花溪院。
宋府的院子大多名字都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取的,很多参照了院子的布局或者里头种植的花草树木。
像她的梨香院得名是里头栽了一棵梨树,而宋云姝的则是因为里面种了许多的花草,只留下一条道通向廊前,这才得名花溪院。
平日里开着的院门此时正紧紧地闭着,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许是太过无聊,她们坐在门口檐下的石凳上,其中一个双膝上放着一个竹子编成的小框,里面放了一团杂乱的丝线,此时正在整理着理不清的线团。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婆子忙将膝上的小框放在一旁,站起来拍了拍裙子的下摆,而后才看清逐渐走近的宋云棠主仆三人。
张婆子见是宋云棠,原本板着的脸瞬间现出笑意,微微低下头同她问好:“四姑娘来了,这天气怪闷的,怎么不去老夫人屋里坐坐,还来这里。”
另一个王婆子则忙将宋云棠请到了稍微凉快一点的屋檐下,抽出帕子弯腰扫了扫她方才坐过的地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四姑娘先坐这里,有什么吩咐我们进去传话就是了。”
她们两个都是受了老夫人的吩咐,进出花溪院的人除了老夫人之外,就连大夫人都不能进去,里头的人也不能出来,有什么事情一律都由她们二人经手,除非是老夫人发话,否则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宋云棠看了一眼王婆子坐过的地方,眼中不经意间透出一点嫌弃,但是很快又被掩了过去,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纨扇,娇庸的声音慢慢响起:“我才从老祖宗的屋里出来,瞧着这园子里的春色挺好,便一路逛了来,本想顺道进来瞧瞧三姐姐,没想到三姐姐闭门谢客。”
她的话语中满是失落,加上那落寞的神情,又配上她这张我见犹怜的脸,让眼前两个素来最是强硬的婆子都有些心软了。
只是她们到底是知道宋云棠的性子,怕惹得她不高兴一会儿闹起来,王婆子只靠近她小声道:“四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也是受老夫人命令,特意在这里守着三姑娘,三姑娘大约是犯了什么错,老夫人说了,不管是谁,就算是她娘来也不能放进去,听说是因为......”
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张婆子咳了一声,提醒王婆子点到为止,不能将那不光彩的事情告诉四姑娘,毕竟她已经是外嫁女,谁知道她的心是否还跟宋府是一起的。
听见这一声咳,王婆子果然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得赔笑道:“外头的天气不好,四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看这天气怕是快下雨了。”
宋云棠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拉开了与王婆子之间的距离,然后抬手把手中的纨扇搭在额前,抬头看了一眼迟迟不见太阳的天空,心里也因为王婆子的话生出一股烦闷来。
她转头对上她们二人堆满了笑的脸,面上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二人听从老祖宗的命令没错,可是我要见三姐姐也没错,你们若是不给我开门,我就去老祖宗那说你们两个老货欺负我。”
这话一出,王婆子立刻面露难色,她知道老夫人一向护着四姑娘,即便是她们没有做什么,可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她们的错,定然也会被老夫人责罚。
沁雪看见她们两个脸上有些为难,于是趁机道:“两位妈妈也是秉公办事,府上的人哪个不说妈妈们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哪个不夸妈妈们做事厉害,我们姑娘也常常在老夫人跟前夸两位妈妈,如果不是我们姑娘嫁了,还想跟老夫人讨人呢。
我们姑娘自小就与三姑娘亲近,如今她嫁了人,眼见着三姑娘也要嫁人了,等她去了安远侯府,怕是我们姑娘想再见她也难,两位妈妈就通融通融,悄悄放了我们姑娘进去,我们保证不告诉别人,姑娘念着二位的好,自然会在老夫人跟前多美言几句。”
这一番话下来,尤其是听见沁雪承诺宋云棠会在老夫人跟前美言几句,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都有些心动,谁人不知道四姑娘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她在老夫人面前说的一句能顶她们做的十件好事。
这回换宋云棠不着急了,她站在檐下吹着有些闷热的风,早就知道府上的这些人个个都势力得很,如果不是她嫁了出去,她们两个也不敢拦着她,现在还要沁雪低声下气地说这些话,她们才会有所动容。
最后抵不过诱惑,张婆子还是松口了,她拿出钥匙开了锁,然后推开一扇门道:“那我们只给四姑娘一炷香的时间,请四姑娘快些。”
宋云棠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屋内正在作画的宋云姝不知道是外人进来了,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身边伺候的丫鬟倚翠,她并未抬头,依旧是低头继续画着纸上的人物,柔声道:“我让你找王妈妈要的墨砚她可送来了?”
“三姐姐被关在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娇软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宋云姝手上一个激灵,笔锋一歪,在画上的男人脸上留下一道划痕,仿若被锋利的刀片在脸上划出的血痕。
她的心猛地一跳,想要收起那画来。
只是宋云棠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先她一步走到了案前,目光往案上的那幅画扫了一眼,转而疑惑道:“听说三姐姐昨日与五妹妹逛庙会的途中,偷偷跑去见了一个男人?”
不等宋云姝回答,她歪了头假装思考了一下,又道:“我瞧着这画上的人有些眼熟,看着不像是安远侯世子,倒像是......”她停顿了一下,果然看见了宋云姝的身体因为她的话而僵住了。
她突然抚掌,吓了宋云姝一跳,才继续道:“倒像是太子殿下,莫非昨日与三姐姐私会的人,也是太子殿下?”
宋云姝眼皮一跳,努力镇定下来,强迫自己笑道:“四妹妹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我与太子从未接触过,何来地私会一说?至于这画,是我那手帕交拜托我画的,我不像四妹妹不用精通琴棋书画,你从小就知道我画技较好,所以别人才托我私下画殿下的画像,四妹妹可要替我保密,不然姐姐的名声就要被那起子小人给坏了。”
假装听不懂宋云姝在变着法儿骂她不学无术,宋云棠的手放在了那画上,轻轻一笑:“看姐姐画得这么用心,就连太子殿下的神态都刻画得入木三分,我还以为是太子殿下早就在姐姐的心里扎了根,不然怎么能画得这样传神。”
宋云姝尽量让自己不紧张:“四妹妹误会了,我也是为了能够让好友拿到满意地画,这才差人打听了太子一些事情。”
“是吗?”宋云棠的指尖点在刚才宋云姝歪了的一划上面,“可是我听说不能擅自画太子的画像,否则会被视为窥视皇家天颜,被人发现了是要受罚的,除非......”
宋云姝紧张地握紧了掌心:“除非什么?”
宋云棠这才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向宋云姝,嘴角微翘:“除非三姐姐知道太子不会责怪自己。”
本以为自己
21.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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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下露出那张清隽出尘的脸,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沈砚,宋云棠耳边那些嘈杂的雨声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的那晚,而沈砚此时仿佛是来救她的,她看着他越来越近,心里的那些不安和惶恐,跟着慢慢被抚平。
眼前的景物像是被一层轻纱笼住了,她双目定定地看着自空中倾泻而下的雨珠,直到清润的嗓音伴随着雨声传入耳中,她这才回神。
“发什么呆?”
宋云棠紧紧揪着车帘的手突然一松,对上他那双漆黑的双眸,才露出浅笑:“郎君是才下值吗?”
明明方才他还看见她似乎要哭了出来,此时又像是没事人一般,他目光从她那双含了水光的眸子上移开,嗯了一声,接着道:“见你的丫鬟冒雨下了马车,猜到你定是没有带伞,下来,我与你一同进去。”
说着他一只手将伞往她那边倾斜遮住她露出的半个脑袋,另一只手则朝着她伸了过去。
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正放在身前,宋云棠顿了一下,接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上,被他虎口上的薄茧摩擦了一下,她愣住,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手掌上会有茧子。
她之前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
借着沈砚的力下了马车,她仰头看向他时眼睛弯成了月牙,问:“郎君今日见到我爹了吗,我听我娘亲说他不久就要晋升,到时就是三品大员,也不知道这消息可不可靠。”
沈砚见少女双眼中似乎多了一点光,想起刚才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回了宋府?”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作出那副摸样,但他总觉得同她去了一趟宋府有关,联想到她的堂姐不久之后就要嫁给谢豫,或许跟这事有关。
莫非是她心里真的还有谢豫,才会在宋府见到要嫁给谢豫的堂姐时不开心?
这样的猜测让他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下一刻他便松开了握住宋云棠的手。
今天谢豫来了一趟翰林院,亲自把请帖交到了他的手上,嘴里说虽然安远侯府与沈家一向没什么来往,但是从前与他的夫人相熟,还说他们二人从前如何如何,走之前又将一个绣帕给了他,说是宋云棠以前送给他的,如今她已经嫁人,而自己也要娶她的堂姐,所以把这帕子还给她。
那帕子还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知道是该还给宋云棠,还是该直接扔了。
宋云棠并未察觉到沈砚的异样,只老实地回答他:“是呀,我还去看了三姐姐,她现在正安心在府上待嫁,我看见她的院子都开始挂红绸了,还有一个月才嫁呢,早早地就挂了红绸,看来我们家是真的重视三姐姐和安远侯府的婚事。”
沈砚听完她说的,不禁想他们成婚的时候宋府并未像宋云棠说得这般,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家世不如安远侯府?
他低头看向身边似乎强装出一副喜悦的少女,喉头滚了一下,问:“你可曾后悔?”
面对沈砚突然的问题,宋云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歪了歪头,笑道:“为什么要后悔,郎君这样好,我才不后悔呢!”
她这话说得很是真心,脸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让他烦闷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眼前的少女笑得露出一边的虎牙,给本来娇艳的脸增添了一点娇憨,他从她茶色的眼瞳中看见自己微微错愕的脸。
“郎君?”
身边的人突然加快了步子,差点让宋云棠淋到雨,她不解地快步跟了上去,嘟了嘟嘴不满道:“郎君你等等我,我要被淋湿了!”
男人听见身后的娇呼声,这才慢下了步子,最后停在原地等她。
宋云棠气呼呼地上前,娇嗔道:“郎君说好的遮我回去,怎么还自顾自地走那么快,你看我新买的绣鞋都被雨淋湿了。”
她只顾着抱怨沈砚刚才的举动,并未发现他微红的耳尖。
耳边是少女不停的抱怨声,但是沈砚却没有了之前的烦躁,反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原本冒雨回去拿了伞的沁雪匆匆带着伞出来,却远远看见沈砚和宋云棠一起回来,她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下来,继而调转了方向往回走。
等他们二人回到院中,这才从沈砚的手上接过了那伞,她目光落在他一边被淋透的肩膀上,又看了一眼并没怎么被淋到的宋云棠一眼,偷偷和晴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似乎是要刻意回避他们两个人,晴雨道:“我去厨房让厨娘煮一壶姜茶来。”
沁雪也跟着道:“我去后院让人准备热水。”
宋云棠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个丫鬟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直接往里间进去,准备把脚上这双已经湿掉的绣鞋换了。
然而等她坐下把鞋脱下来的时候,才想到晴雨和沁雪都不在,放鞋的柜子离她还有些距离,她总不能光着脚去拿,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虽然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可到底下了一场雨,她的脚又被湿掉的绣鞋弄湿了,晾久了便觉得有些凉。
直到沈砚在净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出来,看见少女光着两只白玉般的脚垂头丧气地坐在杌子上,被脱下的那双精致的绣鞋正安静地躺在一边,他的目光放在那双小巧的脚上,看着它们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郎君。”宋云棠发现了沈砚,她眼前一亮,软着嗓子道:“能否帮我将那柜子里的鞋子拿出来?”
收回自己的目光,沈砚这才往她的柜子走去,心里却苦笑,他刚才的举动真是过于轻浮了,难道从前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宋云棠毫不客气地指挥着沈砚:“不是这双,要那双绣了牡丹花的,对,就是这双,快拿过来吧。”
柜子里放了十几双精致的绣鞋,什么颜色的都有,沈砚在宋云棠的催促下,拿到了她说的绣了牡丹花的鞋子来。
想起今天在宋府时娘亲说的不能把丈夫当下人使唤,宋云棠抬手就要去接过那双绣鞋,然而沈砚并未给她,而是直接在她的身前半蹲下,放下那双绣鞋,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
22.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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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宋云棠坐在绣凳上,她身前的矮桌上摆十几个花样。
有荷花的,有枇杷的,有葡萄的,还有梅兰菊竹四君子,各种鸟雀,花样之多,让她一时之间犯难了,不知道挑选哪个才好。
上次借口找宋云姝要花样了只是为了见她,她的绣工从来都不好,即便是被娘亲压着学也始终是学不好,可是已经在老祖宗那里夸下了海口,且来到沈家这样久,她还未给婆母送过什么东西,听娘亲说送长辈东西最重要的是心意。
所以想试试,说不定这一次能绣好。
可是她绣的歪七扭八的图案真的能入卫氏的眼吗,万一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敷衍她,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沁雪已经用花绷子将一块上好的绣帕固定好了,看着手中拿着的花绷子,她叹了口,眼看着端午将近,她要是再不开始绣花,继续拖下去怕是连一块都绣不成了。
伸手往桌子上的花样扒拉了几下,她终于还是将兰花的样子拿了起来,因为这个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
沁雪似乎想到什么,提议道:“姑娘,不如趁着这时候,也给姑爷也绣一方帕子?”
给郎君也绣一块帕子?
可是她这绣工怎么拿得出手,就怕到时候郎君看了会笑自己的绣工如此差。
看出了宋云棠脸上的纠结,沁雪笑道:“姑娘的绣工虽说是比得三姑娘,姑爷不是那等会嘲笑姑娘的人,且这是姑娘自己亲手绣的,这样的心意想来姑爷也会领的。”
宋云棠想了一下,最后选了个竹子的花样,道:“既是这样,那便勉为其难给郎君也绣一块好了。”
反正在沈家的日子很是无聊,她权当打发时间了。
沁雪抿嘴笑了一下,知道这位小祖宗就是嘴硬心软,嫁来沈家的这两个多月,她已经看出姑娘对姑爷也没一开始那样拘谨,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每次提到姑爷,偶尔她的脸上会有笑意。
替她穿好了线,沁雪便在一旁坐下,在她不会的地方指点她,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被打发了过去。
到了晚间,或许是绣帕子得了趣儿,宋云棠沐浴完又坐到了绣凳上,借着烛火继续绣那块要给卫氏的帕子,经过白天一天的努力,她已经修好了一朵兰花的花苞,不过期间拆了几次暂且不提。
接下来便是绣全开的兰花。
到了亥时初刻,凉风从打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她穿着雪白的用缎子做的寝衣,外面披了一件浅绿的春衫外套,此时正低头自己学着穿线。
把嫩黄色的线穿好,她又开始绣了起来。
只是沁雪不在,她绣错了一处地方,没办法只好自己拆了重新绣,只是在拆线的时候不小心被锋利的剪刀划伤了。
“嘶!”
怕手指上的血弄脏绣帕,她慌张地放下了绣帕,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屏风。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从外间穿了进来,不是沁雪和晴雨的声音。
是沈砚。
“没什么!”
宋云棠正要将那绣了一半的绣帕藏起来,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转头就看见沈砚走了进来。
男人的目光先是看到她身前桌子上放着的半成品绣帕,最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因为方才那一撞,披在身上的外衣已经掉在了地上,胸前的领口也微微松开了,露出脖子下面一对精致的锁骨。
收回自己的目光,沈砚有些不自然地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睡觉一向都很早,几乎每晚他回来她都睡着了,今晚他虽然稍微早了一些,但也是猜想她这个时候已经睡下,才会放心回来。
宋云棠抬头去看他,她也没想到他今晚会回得早,只捂着自己被划伤的食指闷闷地回答:“方才绣帕子的时候没注意时辰,所以晚了些。”
绣帕子?沈砚想起上次谢豫说还给她的那方帕子,他眉头一皱,那方帕子还在他那里,现在还未还给宋云棠。
看到了少女捂手的动作,他目光一沉,语气也冷了一些:“你的手怎么了?”
感觉到了他不好的语气,宋云棠撇了撇嘴,委屈道:“不小心被剪刀划伤了。”
“手给我。”沈砚上前,声音不似之前的温和:“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这是在质问自己吗?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宋云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对方站定,她才亮出那根被划伤的食指给他看。
只见她白嫩如豆腐的指腹上面有一道细细的口子,有红色的血珠从伤口里面渗了出来。
“我也没想到那把剪刀会这样锋利。”宋云棠感受着指腹上如针扎的疼痛传来,后悔没有让沁雪来帮自己拆线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的委屈,加之她指腹上伤口渗出的血珠越来越多,他到底是心里一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等一下。”
说罢他转身朝着一旁的柜子走去,很快就从柜子里面拿了一瓶金疮药出来走到另一边的小圆桌旁,他坐下之后拔掉了药瓶的木塞,对着还站在原地的宋云棠道:“过来。”
宋云棠磨蹭了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只是因为他方才的语气,加上她指腹上传来细密的疼痛,霎时两只眼睛都起了雾气,双唇也微微嘟起。
等她坐下,沈砚让她摊开了手掌,然后拿干净的帕子蘸水后轻轻洗净了她手上的血珠,清洗完之后又擦干了上面的水珠,这才说话:“那把剪刀是新买的,自然锋利一些,下次再用的时候注意点。”
宋云棠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沈砚这时才发现了她的反常,抬眼去看她,正好看见她眼中含了泪光,神情看着有些生气,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柔声问道:“我弄疼你了?”
宋云棠见他仍旧没有发现她生气的点,轻哼一声,然后用带着鼻音的绵软声音忿忿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郎君一开始就用那样的语气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伤的是你。”
就算是她嘴里说着这些话,可是那只受伤的手还是放在了他的掌心,没有要拿回来的意思,看样子仍是要沈砚继续给她上药。
她这一番话明显是指责他最开始的语气不好,沈砚叹了口气,见少女气得双颊鼓了起来,明明是在生气,可是落在他的眼里却显得娇憨可爱,他只好低
23.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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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初一,宋府大夫人就要上山拜佛,这一日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为了能够让老祖宗解了宋云姝的禁足,便想了个带她上山祈福的理由,为此还特意求到了乐安堂。
进去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了与众姊妹给老祖宗请安的宋云姝,周氏眼中有些意外,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了起来,心道自己还未求情,老祖宗就把宋云姝给放了出来。
离婚期只剩五天的时间,宋云姝被关了十几天,也看着削瘦了一些,她自从被宋云棠威胁之后,晚上会做梦梦到她与谢豫并没有婚约,嫁给谢豫的明明是宋云棠,梦里发生的事情除了宋云棠没有嫁给沈砚之外,其他都和现实一一对上了。
就连老祖宗寿辰那日太子算计谢豫也是,不同的是梦里谢豫确实掉进了太子的圈套中,而且另一个人同样被算计的人不是什么柳家的二姑娘,而是宋云棠。
最后她看着宋云棠与谢豫成亲,而她则嫁给了太子,不久后还成了皇后。
不过这样的美梦没持续多久,成了皇帝的萧翊接二连三纳了许多美貌的妃子,几年后厌倦了她,听从一个妃子的挑唆,意图要将她废了。
梦到这里她便惊醒了,醒来的时候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相信萧翊是这样无情的人,心里迫切地想要去见他,醒来第一时间让倚翠同守在院门口的王妈妈说,她要见老祖宗。
老祖宗并不是真的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毕竟宋云姝也是她的孙女,想要的不过是她的态度,只要她说出她与那男的没什么关系,就轻轻地揭过这一页。
“老祖宗,我娘今日要去护国寺上香,我能否一道前去,不久后我便要出嫁,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同我娘一起去了。”
宋云姝知道母亲每月初一都要去烧香拜佛,而萧翊也有每月初一去护国寺的习惯,她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见他一面。
她这话正中周氏下怀,于是也跟着附和:“我与三丫头也好些日子未见,正好借此机会与她谈谈心。”
周氏的话让宋云姝心里一暖,心中虽然对母亲有愧,但是当下最重要的是见萧翊一面,她这几天的梦像是在给她预示什么一般,见不到他,她的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
即使宋云棠威胁的话犹在耳边,她也要冒险去见他,此时她才知道萧翊在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她可以不要什么名分,只盼他能伸手她出这个泥潭,她不想嫁给谢豫,她想要与他白头偕老。
且梦都是相反的,不是吗?
至于她那个知道她与萧翊之间的事的好妹妹宋云棠,有萧翊这个太子在,只要她告诉萧翊宋云棠的事情,为了保住储君的清誉,他一定会让在这件事情上住口。
并不知道宋云姝心里打的主意,周氏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想到再过几日女儿就要嫁去安远侯府,她心里便有些难过:“好孩子,今天你便陪为娘一块去吧。”
老祖宗倒是没什么意义,想着宋云姝方才已经同她解释了那个男人只是向她问路,二人并不相识,她不管宋云姝说得真假,只要她愿意撇清,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摆了摆手:“去吧,记得替我也上一炷香。”
周氏应下,带着宋云姝出了乐安堂。
母女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马车,这一路周氏问了宋云姝同老祖宗说了什么,她回答的话同给老祖宗说得一样,周氏并未怀疑,又跟她交代了一路嫁去安远侯府应当要留意的事情。
而宋云姝一心牵挂着太子,并未仔细听周氏说的是什么。
马车走了差不多一个是成,最后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石阶通向密林深处,宋云姝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
*
护国寺位于衢清山的半山腰,只有一条石阶能通往山门,因是皇家的寺庙,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会前来。
宋云棠走到一半的时候,抬眼往上看着似乎不到头的石阶,整个人顺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沁雪姐姐,我累了,要不咱们回去吧?”她一边拿着帕子在自己脸颊旁扇风,一边泄气道。
要来上香是她的主意,走到一半要放弃的也是她,沁雪知道这位的脾气,可是听人说这护国寺的平安符很灵,如果不是跟着姑娘,自己哪里有机会能来这里,想着家中一直卧病在床的娘,只能好声好气地哄这位小祖宗:
“姑娘,你再坚持一会儿,咱们就快到了,听说护国寺的师父做的斋饭可好吃了,你难道就不想尝尝吗?”
闻言宋云棠眼睛蓦地亮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吃过斋饭,于是问她:“可是真的?”
晴雨在沁雪眼神示意之下,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之前听林翰林家的小姐说过。”
宋云棠深呼吸了几个来往,想着她从未来过护国寺,说不定她们二人说的是真的。
为了好吃的斋饭,她怎么着也要上去,况且她还想要烧香求佛祖别让宋云姝和谢豫的婚事出什么岔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轻易放弃。
于是她让沁雪和晴雨搀扶着继续往上爬去。
走走停停了半个时辰,最后她终于看见了护国寺的山门,等她进了山门,第一时间不是去烧香,而是带着沁雪二人往休息的地方去了。
她现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顺着方才一个小师傅指引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所谓的后山凉亭。
不巧的是凉亭那边已经有人了。
此时的凉亭中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装扮一看就是护国寺的主持,另一个坐姿端正的人穿着一身雪色的衣袍,所有的头发用白色的发带束了起来,那形如松柏的身姿看着却是眼熟,她上前两步,才看清男人似鬼斧神工雕刻的无暇如玉的侧脸。
“姑爷怎么会在这里?”沁雪也看清了凉亭中的人。
“嘘。”
宋云棠看着凉亭中与主持对弈的男人,疑惑他今天为何没有去翰林院上值,反而出现在这里。
但是看他这一身的装扮,她大约猜到或许同他过世的父亲与祖父有相关。
不想打扰他们二人,她拉着沁雪和晴雨折返了大雄宝殿。
等她们三个离去,住持法缘大师往方才三人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继而回头对上盯着棋局思考的沈砚。
沈砚抬眼去看法缘,一双漆黑地眸子似乎望不见底:“大师分心了。”
法缘却是一笑:“黑子已经穷途末路,此局已定。”
“是吗?”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双指之间夹着一枚黑子,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轻敌是大忌。”
说罢他将黑子在棋局的一处放下,在法缘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淡声道:“法缘住持,你输了。”
半晌,法缘大师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原本被困的黑子杀出了一条路,
24.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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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棠心里一惊,不知道这个时候捂着自己嘴巴的人是谁,反正不会是沈砚,因为他的手掌有薄茧。
这个人手掌并未有什么茧子,她不敢去挣扎,一是怕惊动了前面不远处正在与萧翊私会的宋云姝,而是怕这个人会因为她的反抗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钳制住她的人似乎也没有要对她做不利的事情,正在想着怎么挣脱之际,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气息倒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她下意识反胃。
身后的人也考虑到了宋云棠想的这些,怕她会挣扎弄出一些响动来,要是被太子发现他偷偷跟踪在身后,怕是会怀疑他有什么二心。
悄悄带着宋云棠往后面更深处走去,直到进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确保那边的太子听不见这里的动静,来人这才松开了宋云棠。
没有了桎梏的宋云棠转身就瞪着对方:“世子这是做什么,我已经嫁人了,且你与三姐姐不日也要成婚,你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对面的少女因为生气双眸带了水光,眼位带着一抹嫣红,无形之中勾人又不自知。
谢豫看着她时微微晃神。
他本来是想要瞧瞧一直同太子幽会的女子到底是何面目,没想到正巧撞见宋云棠往那边走,他知道太子的脾性,要是发现了宋云棠跟在身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放弃想要一睹芳容的机会,将宋云棠带走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明明看出宋云棠是迷路了,原本他可以带着她离开后山回去,可是却鬼使神差地把她往更深处的地方带去。
“你可知道私自窥探跟踪太子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谢豫感觉自己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的柔软,面上却是一脸正色。
宋云棠拿着帕子狠狠擦了擦双唇,感觉被谢豫触碰到的地方脏了,她从来就讨厌谢豫的虚伪,也不想领他的情,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太子就算发现了我,难道还要把我杀了吗?世子把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为的什么,还不快把我送回去。”
她料定谢豫并未发现与太子幽会的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否则他哪里还有心情同她在这里瞎扯。
所以她的语气很是不耐。
谢豫并未因为她的话而生气,他从来就知道宋府的四姑娘性子骄纵,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自己又是她未来的姐夫,自然要对她包容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楚楚可人的宋云棠,他突然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便道:“我们现在回去的话定会撞见太子,再等等。”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在她成婚之前,明明他能感觉到她有意无意接近自己,但是自从沈家上门提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连对他的态度也跟着变了。
不久前他还听云姝说沈砚提亲那天,宋云棠在宋伯父的书房哭着说不愿意嫁去沈家,说是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一开始他还觉得宋云棠那段时间老是跟着他,猜想她心仪的人其实是他,所以才会在沈砚上门提亲那天闹着不愿意嫁给对方。
可即便是是真的心仪他,他也没有办法为了宋云棠而抛弃云姝,毕竟他与云姝自小认识,他也习惯了云姝的陪伴,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娶到自己心悦的女子。
他应当高兴的。
只是为何在看见宋云棠的时候,心里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尤其是看见她与沈砚出入成双的时候。
看着急于同自己撇清的少女,他眉头紧皱,心里突然出现一抹失落,他对着宋云棠抬手,在对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时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垂下去的手紧紧握成拳,心底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眼前的少女该是他的......
在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防备后,他面上苦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是云姝的妹妹,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
他方才伸手是因为看见她的发间落了一片不知名的花瓣,想来是方才带着她走的时候沾上的,不知为何,他总是想要去触碰她。
宋云棠睨了他一眼:“即使这样,你便送我回去,若是时间久了我夫君和丫鬟见不到,该担心我了。”
提到沈砚,谢豫倒是有些意外:“沈公子今日不在翰林院当值?”
宋云棠为微微抬起下巴:“今日我要来这里上香,郎君自然是陪我一道来的。”
这当然是假话,但是现在她与谢豫孤男寡女的在一处,她对谢豫还有着前世在西院屋子里的阴影,即便知道他现在没有中药,可到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都说沈公子是个厉害人物,想来不会一直囿于翰林院。”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试探宋云棠,毕竟他们是夫妻,说不定她会知道七月份的官员晋升,沈砚会去哪里,是继续呆在翰林院,还是去别的地方,更有甚者去吏部也未可知。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与吏部的人周旋,为的就是想要知道沈砚的官途,没想到吏部上下嘴巴都严实得紧,如何都撬不开他们的嘴,就连太子亲自去找吏部尚书柳阁老也是被对方敷衍过去了。
尤其是当他查到柳阁老是沈砚的恩师时,更担心他会把自己这个得意学生调进吏部,自己亲自栽培。
如果沈砚去了吏部,想要查当年他爹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
“郎君的事情我怎会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他。”
不知道谢豫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宋云棠第一反应就是对方不安好心,沈砚是三皇子的表哥,三皇子虽说表面上是个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背地里说不定也是党争之中的一个。
太子与三皇子并非一母同胞,私下里或许在防着三皇子。
谢豫和太子是一边的,她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
在药师殿等了许久的沁雪都没等到宋云棠和沈砚一起过来,她着急道:“晴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后山凉亭那看看姑娘是否和姑爷在一起。”
晴雨自是应了,她看着刚进来时上的香已经烧到底,姑娘还未回来,便和沁雪一样担心宋云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快去吧!”
沁雪气喘吁吁地跑到凉亭那边的时候,法缘住持已经离开,只留下沈砚一个人坐在里面,此时他正偏头看着凉亭之外的群山出神。
感觉到了凉亭外有喘气的声音,他回头,眼中却是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你家姑娘呢?”
沁雪边摇头边大口喘着气,神色着急。
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沈砚立刻起身往外面走去:“她现在在哪?”
沁雪缓了
25.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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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宋云棠再不明白为何方才谢豫何为要朝她伸手,她就是白来一次了,心中对他的厌恶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回头看他的眼神中冰冷至极。
谢豫一愣,他从未在宋云棠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她永远也不会原谅。
沈砚在她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的吗?
可当初不想嫁给他的是她,为何现在又做出这幅模样来。
宋云棠虽然想骂谢豫歹毒,她自认为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在老祖宗寿辰那天还间接帮了他,让他成功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定亲。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故意在沈砚出现的时候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动作?
恨不得当场扇他一巴掌,可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解释,沈砚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沈砚奔去,就连差点被脚下灌木丛伸出的树枝绊倒也不在意。
看着毫不犹豫朝着沈砚而去的宋云棠,谢豫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失望。
总觉得同她在一起的不是沈砚,而是他才对?
谢豫一惊,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明明喜欢的人宋云姝,怎么能对宋云棠生出这样的想法。
简直荒唐!
宋云棠一路小跑向沈砚,只是就当离他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本来还在站在原地的男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
“郎君!”
“姑娘小心!”
她心里一急,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杂乱的草,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山上有乱石,她的双手撑着地面,掌心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抬起双手,看见掌心的皮被磨破了,有血渗了出来,当看见左手上面昨晚被沈砚包扎的食指后,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很委屈。
双眼呆滞地盯着掌心,她抬头去看沈砚的逐渐远离的身影,但是很快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匆匆上前的沁雪似乎被她这幅样子吓到了,她从来没见宋云棠这样哭过,显然是很伤心,她伸手要将人扶起来,只是宋云棠不为所动,甚至当她不存在。
沁雪只能重新站起来,立在一旁干着急,她看着不远处停下来的沈砚,又看看身边哭得伤心的宋云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沈砚知道她摔倒了,即使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可是听见后面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转了身,然后快步朝着跌到在地上的人走去。
正沉浸在委屈中的宋云棠骤然发现眼前出现一截雪色的衣袍,她抬头,看着折返回来的沈砚。
她任由着眼框的泪珠掉下来,那模样可怜极了,让人见了会忍不住心疼,不禁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场景。
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半蹲下,眼中的寒意也不见了:“哪里伤着了?”
宋云棠这才摊开出了血的掌心给他看,扁了嘴巴,声音委屈:“郎君,我好疼。”
“先起来。”
沈砚站起来,然后把手递到她跟前。
少女想都没有想,立即用另一只没怎么擦伤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手掌合拢,他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里,感受着那只柔嫩的小手,稍微一用力就将人带了起来。
就在她站起来的一瞬,她这才感觉到膝盖那处似乎也受了伤所以站不直,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跌进了沈砚的怀中。
瞬间被松墨香包围,她慌忙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仰头对上一双眸色幽深的眼睛。
半晌过后,沈砚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转而把她那只受伤的手掌翻了过来,见上面好几出破了皮,血也快要凝固了。
沁雪见他们二人没什么,心里松了口气,忙给沈砚递了帕子过去:“姑爷先用这个擦给姑娘擦一下,我家姑娘从小就怕疼,望姑爷轻一点,我先回去庙里找师父讨一些药来。”
未等他应声,沁雪就直接走掉了。
很快密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宋云棠回头看了一眼原先谢豫站着的地方,发现早已空无一人,她趁着这个机会忙解释:“郎君,我与谢豫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在这里迷路了,正好遇到了他。”
也不管沈砚信不信,反正她是一定要解释清楚,她不能说自己是被谢豫带到这里来的,否则还要说太子与宋云姝见面的事情,她并不想让沈砚知道太多宋云姝与太子的事情,怕他也被卷进去。
听着少女带了鼻音的声音,沈砚仍旧低着头,认真地给她擦拭手掌上的血和脏污,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与谢豫在一起的画面又在脑中出现,想起萧淮说的从前他们二人走得很近,让他不得不多想她是否心里还念着谢豫。
他一怔,自己何时这样在意宋云棠的?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真心嫁给自己,便打算把她当成和沈蔷这个妹妹一般相处。
那他方才心里的郁气又是从何而来?
沈砚的反应落在宋云棠的眼中,让她觉得他并没有相信自己,她急得用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袖:“郎君不信我?”
她的语气中带了些受伤,让沈砚不得不抬眼去看她,只见她哭过的双眸微微泛红,面上的神情带着不安,看着就像是一只被人欺负的兔子。
到底是不忍责怪她,只是问道:“不是说来后山寻我,听沁雪的话,你应该是知道我在凉亭,为何不直接去那找我,反而出现在这里?”
宋云棠怔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沈砚这样聪明,她如何能不知道,方才为了不让他误会编出的谎话顷刻间就被他识破了。
一股无力感从心底生了出来,她微微咬住下唇,接着张了张嘴,在坦白和继续编另一个谎话之间想了一下。
身前的男人似乎对她从来都有足够的耐心,他安静地等着她回答。
良久,宋云棠终是想通了,她如今嫁给了沈砚,便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想起娘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夫妻之间若是不同心,一方对另一方有所隐瞒和保留,即使是有感情在,也不会长久。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软着声音道:“郎君可还记得那日在假山的事情,前段时间三姐姐又与太子私会,差点被五妹妹撞见,我上次回宋府就是因为这件事,我还拿寿宴那天的事情威胁三姐姐,让她不准再生出旁的心思,安心嫁给谢豫,否则就把她和太
26.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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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宋云棠一直在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她慢慢走在沈砚的身后,兴许是因为方才把自己对那三个人的心思和盘托出,即便是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到底她还是有些心虚。
所以在离开后山的时候故意落后了他一步,就连膝盖上的伤也没有同他说,幸而走在前头的沈砚并未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常。
他习惯了宋云棠每次同他一起走的时候会落后半步,方才处理完她手上的伤后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别处还有伤,便自以为她没事了。
到了后山的入口处,宋云棠感觉自己因为疼痛快走不动了,正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叫住沈砚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宋云姝从另一处走了过来。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神情黯淡,没有了往日的端庄,看着倒像是一句行尸走肉。
宋云棠纳闷,平日里她这堂姐再如何也不会作出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来。
她这是与太子谈崩了?
宋云棠见她形容惨淡地从对面走来,似乎并未看见她与沈砚二人,于是忍着痛往前快走了两步,追上沈砚的步伐,顺便一手挽住他的手臂。
她收拾了一下脸上表情,对着迎面走来的宋云姝打招呼:“三姐姐,好巧呀,你是和大伯母一道来上香的吗,你身边的丫鬟倚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本来如同丢了魂的宋云姝听到了熟悉的娇气的声音,她这才抬眸往前方看去,见到宋云棠和沈砚一起出现,二人还形状亲密,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她今天本来想找萧翊要一个结果,想着萧翊之前口口声声说着她是他的,对她占有欲极强,就连她与谢豫定亲之后也生气地惩罚她,让她再等等,一定想办法让她和谢豫之间的亲事成不了。
没想到今天她好不容易主动了一次前来找他,他却说让她安心嫁给谢豫,说什么谢豫与他情同兄弟,他不能做出夺兄弟之爱的事情来。
说亲事既然定了下来,再反悔对她的名声也不好,他不能害了她,他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之前还瞒着谢豫来往的事情,最可笑的是后面他还是没忍住亲了她。
宋云姝那一刻才明白宋云棠为什么那天那样说太子。
她以为自己能够狠心与他决绝,可是临走前当他突然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抱着的时候,她又心软了。
如今嫁给谢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任她如何都不能扭转,只得认命,可是她的心里还放着萧翊,这要她怎么办,只要她的心里还有萧翊一天,她就没有办法与谢豫做那等亲密的事情。
与萧翊分别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谢豫的事情,若是谢豫知道她心里爱慕的是别人,是否会伤心?
下后山的路上,萧翊与谢豫的事情搅得她心乱。
直到遇到宋云棠,她这才回神。
自从那晚做了那样的梦之后,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要是现实中真的如梦中所见的前半段一样就好了,只要宋云棠嫁给谢豫,那么她就能和萧翊在一起。
所以当她看见宋云棠挨着沈砚出现的时候,她会不开心,想起对方还拿太子与她的事情威胁自己,她更觉得自己这个堂妹心机深沉。
沈家是出了名的清名,且是书香世家,如果自己这位光风霁月的妹夫,得知自己的夫人背地里居然是这样一位连堂姐都要威胁的人,他怕是会因此厌恶她。
“四妹妹。”
宋云姝到底是没能说出心中所想,她自认为对宋云棠了解,但是经过上次她威胁自己这件事情之后,不得不用新的目光去审视她。
理智在提醒她不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宋云棠故意挽住沈砚的手臂,其实并不是为了冲宋云姝炫耀,而是她膝盖不舒服,想要借机找沈砚做支撑。
果然借着他的力,她感觉自己的膝盖舒服多了,方才她抓住沈砚的手时,发现他的小臂有些结实,并不像是她那几个文弱的堂哥,便联想到他虎口处的薄茧。
莫非沈砚会武?
可是书中并未提到,不过想想也是,他与自己同样是配角,怎么可能会描写那样详细。
先按下这个猜想不提,宋云棠表面上露出和善的微笑,假装不知道宋云姝其实刚才是与萧翊见面去了,“三姐姐,你一个人在这后山出来可要小心,否则要是同上次那样被五妹妹以为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宋云姝也知道她指的什么,甚至开始怀疑宋云棠是不是也知道今天她跟萧翊见面的事情。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住,觉得宋云棠再如何也不能知道萧翊今天也在护国寺,于是强迫自己笑道:“四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是和倚翠一道出来的,我才放倚翠先走一步,这就碰见了你们。”
宋云棠歪了歪头,似乎信了她的话:“这样啊,那三姐姐也快些回去吧,来这里上香的也不乏有男客,回去的路上莫要被人冲撞了。”
“四妹妹放心。”
说罢宋云姝便越过他们二人往前面走去。
直到宋云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宋云棠仍旧挽住沈砚的手。
“膝盖怎么了?”
温润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宋云棠挽住他的手蓦地一僵,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或许早就知道她的膝盖也受伤了。
宋云棠面上一恼,有些不高兴了:“所以郎君是故意眼睁睁地看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在后面吗?”
也不全是,他也是在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把他当做是支撑的东西之后,才发觉她应该是腿也受了伤。
想起她摔倒的时候膝盖碰到了地面,就知道她大概是膝盖受了伤,只是他想不通以她的性子,居然没有楚楚可怜地同他卖惨。
面对宋云棠的质问,他并未不耐,只是温声道:“抱歉,我才发现,还能走吗?”
他的态度这样好,宋云棠觉得自己再继续生气下去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于是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他,可怜地说:“走不了了,方才走那一段路已经是极限,现在动一下都疼。”
其实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她就是下意识想要跟身边的撒娇,需要沈砚哄她几句。
但是她没有想到,沈砚等她说完之后突然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害得她差点没站稳
27.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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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身前的人身子僵了一下,沈砚这才面色如常地将她的脚掌放在他的膝上,瞥见她圆润的脚趾微蜷,他的目光在浅粉的指甲盖上一瞬,但并未做过多的停顿,很快伸手挽起她的裤腿。
他的动作很是温柔,只是会无意间碰到她雪白滑嫩的肌肤,引得她不经意轻颤了一下。
宋云棠忍着微微的痒意,撑在床上的指尖下意识攥住了身下的被子,才没有下意识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沈砚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寻常,在看见她膝盖上的青黑时,眉头没忍住紧皱在一起,他抬头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问:“痛吗?”
宋云棠从来不会强忍着疼痛,只撇了撇嘴,娇声回他:“自然是疼的,在护国寺的时候还没觉得这样严重,白天在马车上晴雨也给我上过药,没想到那药竟然不管用。”
她开始后悔要去追沈砚了,下次他要是再不管她独自一人离开,她便也不理他好了,不然平白让自己受伤。
看着拿了药膏给她轻轻涂抹的沈砚,因为他的触碰而痛得轻轻呻/吟了一下,她心中有气,便指责他道:“如果不是郎君不等我,我才会受伤的。”
闻言沈砚手上的动作一停,他知道自己当时不该那样,只是想到她和谢豫二人在那种地方,心中那股无名之火便生了起来。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了,掩去眼中因为想起谢豫而生出的戾气,他听着宋云棠抱怨自己,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起来。
后面他也知道是他误会她了,且她还因为他受了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温声道:“是我不对,以后再不会那样了。”
他的话宋云棠自是信的,只是她现在因为膝盖上的疼痛让她生气,所以才会找他发泄,听他这样保证,心里那股气便慢慢消散了。
她反思了一下这两天,觉得自己是不是犯太岁了,不然为何接连两天都受伤了,今天更是狠狠摔了一跤。
果然遇到谢豫和宋云姝两个晦气的人就没好事,看来她得去去晦气才行。
身前的少女半晌都没有说话,沈砚以为是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抬头却见她正睁着一双圆圆地杏眼盯着他身后圆桌上的烛火发呆。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那张脸没有了白天的娇艳,反倒多了几分柔美,就好像是夜间才会盛开的白昙。
幸而她出门少,不然也不知道会被多少少年男子倾心,如果是少年时的他遇到现在地她,或许也会......
他一顿,为自己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感到莫名,从小祖父就告诫他不能贪慕美色,否则迟早会栽在这上头,他也一直谨记祖父的话,并未沾女色,一直到他及冠之后身边都没有伺候的丫鬟,更别说通房。
唯一接触较多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小妹沈蔷,现在多了一个宋云棠。
收回放在她脸上的目光,指尖并未在她圆润的膝盖上做多的停留,轻轻放下她的脚,这才去碰她另一只脚,也和方才这只一样抬到他的膝上放好,这才挽起她的裤腿。
只是这一次的动作在宋云棠没注意的时候快了许多,等他拿起鞋袜要重新给她穿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沈砚已经帮她上好了药。
宋云棠忙阻止他,打了个呵欠道:“不用替我穿了,今日有些累,我想睡了。”
白日里爬了那么长的石阶,加上膝盖受了伤,她早已经疲惫,方才在净室的时候如果不是晴雨提醒她,估计人已经在浴桶里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用带了倦意的嗓音道:“郎君今天想来也累了,也早点睡吧,正好一起。”
换做别人,看见她这幅样子,怕是以为她这话是在邀请,可是沈砚却知道她的性子,她每次困到不行的时候,说的话大约都是没有经过思虑而出的。
本来准备给她上完药打算回去书房处理翰林院的文书,但不知为何,却是听了她的话,放好药瓶之后就去了净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的宋云棠已经睡着了,身上的被子并未盖好,他动作轻微地上了榻,探身过去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回身把床边的蜡烛吹灭了。
许是太久没这样早就寝,他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困意,听着耳边轻浅的呼吸,他感觉更难入睡了,于是坐了起来。
借着廊上的烛光,他在黑夜中看清了旁边躺着的少女,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才给她盖好的被子此时又被踢开了,身上薄薄的寝衣也因为不规矩地睡姿而敞开,露出里面藕荷色寝衣的带子。
习武之人的眼神素来很好,他就连她系在颈边的蝴蝶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半露的肩膀上那一粒小痣也被他看见了。
目光凝滞在那粒小痣上,他呼吸一窒,指尖微动,接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暗自苦笑一声,这才再次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下了床榻。
*
因着宋云棠膝盖受了上的缘故,她好几天都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门,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认真地绣起了帕子。
绣完两张帕子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端阳节,休息了这些天,她膝盖和手上的伤也好了一半了。
平日里她很少去卫氏的院子请安,这也是沈砚默许的,今天过节却不一样,她一早就带着自己绣好的那块帕子去给卫氏请安。
哪知在半路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身后低声喊自己,她一回头,就看见穿着新制的春衣朝着她走来的沈蔷。
沈蔷也是知道今天会见到宋云棠,这才特意穿了她送的衣衫前来,头上特意戴的上次她送的栀子花宝石簪子。
与她脸上的笑容相比,站在她身边的小桃脸色却有些不好,如果不是那日宋云棠让晴雨打她一巴掌的余威还在,她怕是当场就要拉下脸。
自从沈蔷和宋云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不管她如何在沈蔷说宋云棠的各种不好,对方如何都听不进去,如果不是碍于她是下人,指不定会指着沈蔷的鼻子骂蠢货。
骂她一点小恩小惠就被宋云棠收买了。
宋云棠并未将小桃放在眼里,她甚至隐隐期待她们母子二人赶紧作妖,她好寻一个机会把她们二人赶出沈家去,免得日后成为沈家的隐患。
“嫂子也是去给母亲请安吗?”
见宋云棠站在原地等自己,沈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她走去,想起身上的这身衣衫是她给自己买的,她红着一张脸小声同她道谢。
这
28.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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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宋云棠趁着膝盖好上许多,便答应了沈蔷的邀请,去她的屋子坐了坐,闲聊了几句,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说沈蔷在听,没聊几句她觉得没意思借口离开。
最后又让云鹊带着她在沈家闲逛。
“郎君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说去哪了,总不能是端阳节也要去翰林院上值?”
走到一处僻静的阁楼前时,宋云棠觉得有些累了,她回身向跟在身边的云鹊问,沈砚似乎自那晚给她上药之后,就没出现了。
她晚上睡得早,沈砚每晚回来的时间又很晚,在她还未醒来的时候就起了,他白天要在翰林院上值,且最近几日他似乎有些忙,就连晚饭也没有回来与她一起吃。
所以这几日来她竟然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云鹊虽然是沈砚的人,但并不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他的行踪只有青堰才能知道,问她并问不出什么来,她只摇头:“公子一向不会告诉奴婢他的去向,只有他身边的青堰才知道。”
“这样啊。”宋云棠点头,她看向前边阁楼闭上的门,又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云鹊立刻回她:“那是书房,从前老爷和大爷都是在里面办公的,自从他们相继离开后,就变成了公子的书房和藏书的地方。”
既然是沈砚的书房,宋云棠就没有了打算私自进去的意思,她知道一般书房都不是外人随便能进出的地方,比如她爹的书房就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就连娘亲有时候想要进去都是需要爹的首肯。
她带着人就要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脚还未抬起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未回头,就听见了清润的嗓音传来:“你怎么在这?”
宋云棠转身就看见沈砚站在几丈远的地方,他手上握着一张长弓,身上穿着云水蓝地箭袖衣袍,一头墨发用白色的发带绑成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
看着平添了少年气,少了平日里的稳重,多了些她从未见过的张扬,不像是文臣倒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青堰抱着箭筒站在他的身后,额头上还有汗,看样子是刚回来。
宋云棠眼中有好奇,盯着他这幅装扮看了良久,这才问他:“郎君会射箭?”
沈砚还未回她,他身边的青堰倒是先抢了话,他一脸骄傲道:“少夫人不知道吗?我们公子的骑射功夫可是从前京中出了名的,就连圣上也曾当面夸过。”
怪不得他的手上会有茧子,原来是这样。
还在宋府那会儿她出门甚少,所以并不知道他从前是和模样,但也像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大约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青堰说陛下也曾夸过他,她想象不出,他那个时候该是何等的耀眼。
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失落来。
“从前的事情不必再提。”沈砚将手握着的长弓交到青堰的手中,这才走到宋云棠身前。
几日不见宋云棠,沈砚发现宋云棠似乎变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她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刺绣的缘故,他总觉得她沉静了许多。
然而下一刻她一开口,又生生打破了他的臆想,只见她好奇道:“这长弓看着很重的样子,郎君握着不累吗,如果是二哥哥和三哥哥的话,他们肯定是举不动的,郎君骑射这般厉害,想来投壶应当也不差,什么时候教教我,我和姊妹们玩投壶的时候老是输。”
宋云棠围着沈砚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他便安静地听着,一边往书房那边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感觉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看她,似乎在询问她为何没有跟着。
方才云鹊和她说的话她现在还记着,那里是沈砚的书房,她自然是不会凑上去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赖她头上就不好了。
沈砚不解道:“不是说要教你投壶?”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觉得沈砚的执行力很强,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居然现在就要教自己,而且他说这话不就是邀请自己一同进去书房的意思吗?
此时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但是看见男人这一身装束,她又开始跃跃欲试,弯着唇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沈砚看着她头上的浅绿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带空中,带着一股子俏皮,他发现她即便是嫁为人妇,平日里依旧打扮得如还在闺中一般,灵动活泼,身上没有一丝身为人妇呆板的影子。
等人在他跟前站定的时候,他见她一边的发带缠在了簪在鬓边的浅黄色茶花上面。
他指尖微动,对着宋云棠道:“过来一点。”
虽然不明白沈砚为什么让她靠近,但是宋云棠很听话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一尺的距离,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宋云棠悄悄吸了吸鼻子,发现沈砚身上并没有汗味,依旧是淡淡的松墨香。
明明跟在他身边的青堰都出了汗,骑射难道不是需要发力的吗?
沈砚伸手将柔软似丝绸的发带小心从那朵茶花花瓣里抽中,他一低头,就看见宋云棠皱着鼻子,似乎在闻他身上的味道。
这样的小动作不由让他又想起昭仪宫中的那只小狗,他刚垂下的手又抬了起来,然后放在她的发顶摸了摸。
满足地收了手,他才温声道:“好了。”
宋云棠听话得往后退了一步,并未感觉他的动作有多冒昧,只看了看近在迟尺的书房大门,问:“郎君平日里就是在这里办公的吗?”
沈砚嗯了一声,上前推开了房门:“正好你上次让我修的香囊也修好了,进来拿吧。”
他不提这件事情宋云棠都快忘了,听到香囊的时候瞬间就来了精神,她没有丝毫的扭捏,忙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沈家的书房和她爹的书房完全不一样,一进去的左手边就放了一个足足有两丈多宽高一丈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甚至还有一排书架整整齐齐得垒着厚厚的竹简。
她自小就不爱读书看书,就连姊妹们偷偷买来藏在房中看的话本子她也不爱看,她的屋中最多的是美食华服以及妆奁上都放不下的首饰。
所以哪里见过这样多的书,就连祖父的书房都没有这样多的书籍。
说起来,她唯一看得最认真的一本书,大约是成亲那晚看的避火图......
想起自己被族中的人暗自骂草包的事情,她心中破天荒地生出了
29.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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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手上那块绣了牡丹的帕子,宋云棠一脸莫名:“郎君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识得它吗?”
她内心腹诽,就算沈砚看不上她绣的帕子,也不用拿别人的来羞辱自己。
越想越气,她轻哼一声:“我知道我绣工素来不好,郎君手上这块帕子我瞧着像是悉心保管着的,看来郎君很是珍惜,想来帕子的主人在郎君心里同样也很重要。”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酸味,但是沈砚却似有感觉,即便知道她如今正在气头上,可是眼中仍旧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可在她双眼瞪过来的时候又藏了起来。
他猜出她大约是与这帕子没有任何的相干。
虽然嘴上说着气话,但她还是没忍住又往那牡丹上瞧,瞧了几眼后她愈发觉得牡丹花的绣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砚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发现她脸上显现出疑惑的神色,更是肯定了这不是她的帕子。
至于为何谢豫说是她的,大概其中有什么隐情。
他缓声问:“认出来了?”
宋云棠是认出来了,但是更生气了,她瞪向他:“郎君怎么会有三姐姐的帕子,莫不是你从前与她,不对,从前三姐姐才不会随意送手帕给旁的男人,你这帕子到底哪来的?”
沈砚叹了一口气,缓缓将谢豫送请帖顺便还帕子给他事情说了出来。
宋云棠听了这些面上一愣,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她什么时候给谢豫送过帕子这事,这才想起她成亲前三个月与宋云姝谢豫二人去赏雪,但是中途谢豫的手不小心受了伤。
所以她顺手就把这块宋云姝给自己的帕子给了他止血。
她之前是存了那么点小心思,但是要她特意给谢豫绣一方帕子,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帕子是三姑娘的,你也不是特意给他的?”
“自然,我为什么要特意给他,且有三姐姐的珠玉在前,我怕不是自找难堪。”
“既然不是你的,我便让青堰扔了。”这帕子不是宋云棠的,那他也没必要留着,一会儿就让青堰拿去扔掉。
宋云棠看着上面漂亮的牡丹花,有些跃跃欲试道:“给我,扔了怪可惜的。”
沈砚不解,但还是将帕子给了她。
所以到头来,这帕子又回到了她的手里,自从她上次给婆母和沈砚绣帕子之后,她好像从这里得了一点趣儿,觉得绣这些东西似乎也挺好玩的。
以后她无聊了就练习刺绣,说不定不久之后,她的绣工也能跟三姐姐一样厉害呢。
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宋云棠已经没有了要沈砚教她投壶的心思,她道:“郎君,我累了,今天就不学投壶了,我改天再学好吗?”
撒娇的声音一入耳,沈砚就知道她这是懒病犯了,不过他正好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想起后天谢豫与宋府三姑娘成亲的事情,他提醒道:“三姑娘和世子成亲的礼可备了?”
她歪头问他:“三姐姐成亲我还需要送礼的吗?我成亲那天她并未给我送什么。”
他就知道她不懂这些,无奈道:“她是你堂姐,自然不用,可我们要去的是安远侯府,自是要备礼。”
“原来是这样,那夫君要送什么,我们沈家家底不多,随便挑个看得过去的送就行了吧。”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沈砚还以为她素来什么都要最好的,也会在送礼这方向较为严苛,专挑一些珍贵的东西送人,没想到她还考虑到了沈家眼下的处境。
其实沈家倒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穷困潦倒,毕竟从祖辈开始在朝为官,到了祖父那一辈还进了内阁,家底虽然没有他们宋府那样雄厚,可到底不至于连件像样的礼都送不出去。
他略微沉吟,道:“库房里还有一些从前陛下赐给祖父的蒙顶茶叶,母亲和我都不爱品茶,便送这个吧。”
蒙顶茶叶?宋云棠这才想起祖父也曾得到一些,他说是陛下赏赐的,舍不得喝,喝了许久才将那点茶叶喝完。
小时候她还尝过一点,只不过她那会儿还不懂得什么是好茶,所以尝了半天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名贵的茶叶,现在听沈砚提起,倒是让她有些不舍得,不是舍不得这么好的茶叶拿去送人,而是送的对象是安远侯府,就让她有些不高兴。
可能给路边的狗她都不愿意给他们,她觉得他们不配。
发现她似乎有些不满,沈砚知道她素来喝的茶是极好,大约是想着这么好的茶叶送了旁人,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的,于是温声问:“有什么不妥吗?”
这茶叶不是她的,所以沈砚要送什么她自然是插不了手,即使心里再不想给安远侯府送这样好的东西,但也无可奈何。
只闷闷道:“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叶,不过郎君要送就送了吧,反正放在库房中也是白白糟蹋。”
她发誓她并没有拐着弯骂沈砚不识货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忍俊不禁,怕自己笑出声会惹得她更加不高兴,于是忍了笑:“那便送这个,后天记得早点起床。”
*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才一亮宋云棠就被沁雪晴雨两个人拉着起来了。
她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身上还带了起床气,嘴里不满地嘟囔:“起那么早做什么,我要再回去睡会儿。”
沁雪耐心哄她:“姑娘可是忘了今天是三姑娘成亲的日子,昨儿姑爷还吩咐我们要早点将你喊醒,一会儿梳洗完姑娘就不困了。”
提到宋云姝成亲,她瞬间就精神了,她想今天安远侯府肯定很是热闹,可一想到前世她成亲的那天的场景,心中又无端生出了一点胆怯来。
那个地方如今想来,还会令人反胃,本以为重生之后再也不会踏入那种地方,没想到谢豫会邀请她沈砚二人,她又不得不进去。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她还能出来。
其实前世她想过要跟谢豫和离,反正他也不喜欢她,但是她终是没有撑到那天。
“今天是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姑娘应当穿得喜庆些,晴雨,将姑娘那套胭脂紫绣了芍药花的衣裳拿出来!”
沁雪一边给宋云棠挽着复杂的发髻,一边吩咐着晴雨。
若是平
30.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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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最后还是妥协了,让她靠着小憩,怕她中途会因为颠簸而醒来,还特意让车夫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身边的人似乎很放心他,完全是不带任何的戒备的状态。
狭小的车厢内,二人贴得极近,他的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侧脸被她的发髻轻触,带着如丝绸般的触感。
他偏头就能看见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目光在她那羽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上稍作停留,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突然睫毛微动,似小扇子般上下扇了扇。
心尖似乎也有羽毛轻轻扫过,将抬到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到底是按捺住了心里的那股冲动。
君子不趁人之危。
他暗自苦笑,看来君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马车在这个时不知道为何颠了一下,即便是幅度不大,但依旧惊扰了宋云棠。
她身子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面倒去。
沈砚见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扶住她不堪一握的柔软腰肢,听见她细微的娇呼声,他贴着她后腰的手掌一僵,知道她因为这小幅度的晃动而醒了。
等人坐稳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收了回来,低声问:“不睡了?”
宋云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她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要摔倒,惊得睁开了双眼,正好感觉到腰后有只手在扶着自己。
她微微抬眸对上沈砚那张清隽的脸,想起方才贴在后腰上的大掌,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她脸色微红,小声嘟囔道:“才睡了一会儿,被这么一打搅,睡意倒是没有了。”
其实她睡得也不算少,可是担心车夫的驾驶技术不过关,要是还在她睡着的时候再来那么一两次颠簸,自己睡觉又坐得不稳,万一不小心在车上摔了。
那她在沈砚面前的脸就丢尽了。
幸而刚才他扶了一下自己,不然就直直地往前扑去了,回去后她一定要让李管家换一个马车夫,至少得是那种赶马车极为稳当的。
沈砚大约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道:“这一段路确实不好走,马车颠簸在所难免,过了这一段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你且忍一忍。”
似乎是印证他说的话,马车又颠了一下。
这一次宋云棠有了准备,身体并未被颠到晃动,她突然有些怀念宋府的轿子,于是看向沈砚,娇声道:“郎君,要不咱们也买一顶轿子,再雇几个轿夫,虽然轿子比不得马车快,但是不出远门的时候可以坐轿子,可比坐马车稳当舒服。”
提到轿子,沈砚蓦地想起成亲那天,她坐的就是一顶精致的轿子。
他知她从前在宋府,偶尔出门的时候也喜欢坐轿子,只是母亲和妹妹出门都不喜欢坐轿子,这轿子买了多半也就只有她一个用,加上轿夫,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虽说沈家不是买不起一顶轿子,雇不起几个轿夫,但是沈家的家训一直都是以节俭为主。
转念一想自从她嫁来之后,从新婚第一天就要求换掉新置办的床褥枕头,到日常的饮食,皆是按着宋府的标准来,早就违背了祖训。
买一顶轿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且母亲在她嫁来后也特意说过,说她是高门贵女,衣食住行自然是比较精致些,万不能在这上面委屈了她。
即便母亲不说,但他也知道母亲是为了他。
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有些麻烦,可时间一久,她再提这些要求的时候,他心中竟是没有一点的不耐了。
以为沈砚的沉默是在委婉拒绝,宋云棠想起沈家现在处境,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力支撑再买轿子和请轿夫,她突然心里生出一丝愧疚,自己怎么老是把沈家当成宋府一样的阔绰人家。
她抿了抿唇,在沈砚开口前努力说服自己,道:“其实不买也行,坐马车就坐马车,兴许坐久了也就习惯了。”
沈砚以为她又要会同以前那样缠着他,没想到她自己倒是先放弃了。
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看着一脸心痛的宋云棠,有些想笑,但到底是忍住了,他温和道:“无妨,你既然坐不惯马车,回去后便让李叔去置办一顶轿子,日后母亲和妹妹出门也方便。”
随着他的话音结束,少女脸上的表情很快就由阴转晴,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甜了起来:“谢谢郎君!”
这样的道谢他从她嘴里听过许多遍,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时生了开玩笑的心思,便轻笑道:“那要拿什么来谢?”
她怔然,从前她也经常说谢沈砚,但是他从未说过今天这样的话,一直之间宋云棠有些卡壳,才道:“要不我再给你绣一方帕子?不行,前两天才送了你,以前二哥哥三哥哥生辰的时候,我都是送笔墨纸砚的,但是郎君应该不缺这些,且没什么新意......”
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她当了真,还认真地想了起来。
本来想同她说是开玩笑的,可眼下见她这幅认真地神情,他下意识地将到嘴的话的话咽了回去,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眼神愈发温柔。
*
宋府,新娘子宋云姝趴在大房二郎的背上,因为头上盖了喜帕,她那苦瓜似的表情才没有被人得以瞧见。
抓着自己家兄长衣衫的手不禁收紧,二郎宋祁感觉到了小妹这个动作,以为她是紧张,回头出声安慰她:“安远侯府离咱们家就隔了一条街,若是想家了随时都能回来,且谢豫与你青梅竹马,我们都知道他爱慕你,想来你嫁去定会待你很好,若是他敢欺负你,还有二哥三哥在呢。”
是啊,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知道谢豫是喜欢自己的,而且这喜欢随着时间越久就越浓烈,她从前也是喜欢过他的,他们二人算得上是两情相悦,今天也算是水到渠成。
大家都替她感到高兴,她应该也要感到喜悦才是。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
她不同于宋云棠在内的几个妹妹一般动不动就哭,只是想起萧翊绝情的话,以及今天她嫁的人不是自己想嫁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只是才掉了一颗就被她生生止住了。
娘说大喜的日子不能哭,会不吉
31.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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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安远侯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
许是沈家的马车在这一堆精致豪华的牛车马车中显得很是低调朴素,所以一直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几位管家,竟是没有一位想要亲自上前接待的意思。
沈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自然而然地掀了马车的帘子下去,而后让晴雨搬了个脚踏的马凳过来,而后朝着已经探出半个头的宋云棠伸了手。
后者很自然的把白皙的手放在他的大掌上,手腕上带的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借着他的力踩了马凳平稳落地。
旁边有一辆精致的马车落地,瞬间有两位管家笑脸相迎上去,对比之下更是让人看出他们的刻意。
站定之后,她瞥了一眼旁边笑得谄媚的两位管家,面上的神情有些不满,“安远侯府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沈砚倒是觉得司空见惯,或许是因为从前沈家没落之后的遭遇比现在更甚,所以并未将这些人的怠慢放在心上,他顺着宋云棠的视线看去,正好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他很快收回目光,淡然道:“无妨,走吧。”
相比他的平静,宋云棠显然是有气在身上的。
虽然从前她极少出门,可是哪次出门赴宴不是轿子未到就已经有专人专门在大门口候着的,今天被人冷落还是第一次。
她轻哼一声,撇嘴道:“这些个捧高踩低的狗奴才,想来是随了他们的主子。”
这些管家她都是眼熟的,有几个还是前世她在侯府的时候经常打交道的,他们前世见她在侯府不受婆母和夫君的喜欢,对她很是敷衍,甚至还在她病重的时候,把要给她吃的补药都换成次等的。
导致她的病情更加严重,被沁雪知道后还反咬一口,说是她自己身体不中用了,反过来赖库房给的药不好。
真是越想越气。
听到狗奴才三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沈砚失笑,知道她素来是被人捧惯了,大约是因为现在的区别对待而气极,才会骂出这种话来。
这时候站在大门口前的管家之一的周管家认出了这位天仙似的夫人,正是嫁给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的宋老太傅的孙女儿,宋府四姑娘宋云棠。
且还听说她父亲宋御史下个月就要升为御史大夫,虽然是从三品的品阶,但也算是三品大员,这都快要赶上他们侯爷了。
他忙快走了过来,微微弯了腰,本来就不大的一双眼睛此时笑成一条缝,满脸的褶子堆在了一起,同宋云棠说话的语气很是谄媚:“瞧我这老眼昏花,隔得太远了竟没有看见两位,一时没认出是沈大人和沈夫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周管家正是前世反咬她一口最狠的那位,宋云棠笑了,不过是气笑的,她轻蔑地扫了一眼正点头哈腰的人,下巴抬起,脸上的娇矜显露无疑:“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大管家,你们侯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在这日头底下等你们半天吗?堂堂侯府也忒小家子气了点,既然老了眼神不好使就好生在后院呆着,还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您老人家不来迎接,我还以为谢豫给我夫君请帖只是为了逗他玩儿呢!”
说罢将手中的请帖狠狠地扔在了周管家的身上,头一次被客人这样当面羞辱,饶是周管家这样见过世面的也难免窘迫,但碍于对方是宋太傅的孙女,他即使心里在骂宋云棠,可是面上却不显,只得忍气吞声。
他慌忙按住被扔在身前的请帖,继续点头哈腰:“是小的怠慢了二位,小的该打,可今天是世子爷与贵府三姑娘大喜的日子,夫人骂也骂了,也该消气了,小的还请夫人不要因此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一直未出声的沈砚还是头一次见宋云棠教训下人,看着倒是新鲜,他想起敬茶那日孙嬷嬷的挑衅,突然觉得那天的宋云棠相比眼下含蓄了不少。
只是她这幅样子落在他的眼中并没有让他不喜,反而有几分可爱。
不想让周围的人注意这边的情况,沈砚示意青堰把礼交到周管家的手中,听见由远及近的喜乐,他转而缓声对着宋云棠道:“大约是世子接亲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周围还有不少人从马车上下来,宋云棠也不想在外面落个刻薄额名声,觑了一脸讪讪地周管家一眼,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怒气。
那边被管家带着往大门走的黄晗嫣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往这边看来,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在见到沈砚的时候动了一下,眼中的清冷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
只是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宋云棠时,她又恢复了清冷,问身边的人:“那位是?”
在前面领路的管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对容貌极为出色的夫妻,其中男的是曾经名动一时的状元郎,想必这位黄姑娘是认识的,他便道:“那位是沈大人的新婚夫人,宋府四姑娘,名唤云棠。”
宋云棠?
黄晗嫣默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她只知道宋府三姑娘宋云姝,毕竟同样素有才女之称的人,各种宴会上都能相遇。
她们二人私底下还暗暗较量过。
只是这位四姑娘,似乎甚少听说她的事情。
“并未听闻过这位四姑娘。”
“姑娘不识得她也正常,毕竟是个不爱出门的主儿,且又不似她那位堂姐,瞧我这话,如今要改口了,她可不似我们世子夫人有才名在身,听说是个从小被娇惯,不爱读书,只知道享乐的。”
这话里还带着隐隐的羡慕,但是听者眉头却微微一皱。
从前她总觉得沈砚这样的人,只有和他一般学识广博的人才配得上他,不曾想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婉拒了自己。
她心有不甘,在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不去看他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二人正要上台阶,男人似乎低头在与身旁挨着的少女说了什么。
少女原本一直绷着的一张脸这才逐渐露出了笑意,这一笑倒是让周遭都失色,衬得周围的人都黯淡无光。
黄晗嫣目光一顿,好像她又有点理解沈砚为什么会娶宋府这位四姑娘了。
这边的沈家夫妇进了安远侯府的大门
32.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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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礼下来,直到新郎官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谢豫一脚踏出洞房大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想起昨晚收到神秘信件,他即将如愿娶到心上人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了遍身,他反反复复看了那封信几十遍,试图从中找出一丝造假的地方来。
然而信上提到的他们二人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全部都对应上了,就连太子身上带着的,他无意间觉得眼熟的帕子,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那是宋云姝曾经日日带在身上的。
后来说是丢了的那一块。
可第二天他就要娶宋云姝了,总不能前一天晚上反悔,不仅宋府不会答应,就连他父亲安远侯也不会答应的,因为事关两府的脸面。
他没有着人去查那封信是从哪来的,只是看完之后匆匆烧了,然后在书房中静静坐了一晚。
今天一整天,他都忍着心中的怒火,不得不逼着自己强颜欢笑,作出那等春风得意的模样来。
本以为他能撑住,可是当他看见宋云棠和沈砚双双站在一块的时候,许是被这画面刺激到了,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似潮水般漫了过来,瞬间将他淹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甩开了宋云姝。
“世子,侯爷和夫人以及众宾客还等着你回去,莫要让他们等久了。”
谢豫在院子前站了许久,跟在身后的婆子以为是他舍不得新娘子,感慨新婚夫妻感情就是深,但也还是出声提醒谢豫,免得前院的宾客许久不见新郎官,会颇有微词。
闻声谢豫这才重新在脸上挂上笑意,还不忘回头吩咐婆子给新娘准备一些糕点垫肚子,继续扮演深情的新郎官。
带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前院,他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院子里的宾客,最后的目光锁定在宋云棠所在的那一桌上面。
宋云棠本就生得出色,加上今天这一身胭脂紫的衣裳,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快速的找到她。
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瞬,谢豫突然生出有种今天的新娘子不是宋云姝,本该是她才对的错觉。
直到他感觉到一双带有凉意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才收回视线,转而对上坐在她身边长相同样出色的男人身上。
俩人之间的眼神对上,后者朝着他温和一笑,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笑意并未达眼底,相视一笑之后,很快男人又转头贴着宋云棠与她说话。
得到少女的回应,随后眼中的笑意逐渐浮现出来。
谢豫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最后在身后婆子的再次催促之下走向了主桌。
“郎君,我还是觉得谢豫不配喝这样好的茶,安远侯府的茶这样难喝,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来了好不好?”
喝了一口安远侯府的茶之后,宋云棠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她想起方才送出去的上好的蒙顶茶叶,一时之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安远侯府拿这样次的茶叶招呼他们,她如何也不肯同意沈砚把那茶拿来当礼送出去。
真是太亏了。
沈砚把她面前的茶盏拿走,让在身后伺候的丫鬟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想起刚刚谢豫看向宋云棠的眼神,这才淡声道:“沈家与安远侯府素来没什么来往,以后自是不会再有往来的机会。”
这话宋云棠倒是同意,她撑着脸道:“就是可惜了这样好的礼物。”
沈砚轻笑,眸色幽深地看向那道略显僵硬的背影:“这礼物世子定然会喜欢,或许对他来说是惊喜。”
他的话却让宋云棠不解,她看着满脸堆笑的安远侯夫妇,不在意道:“不过是皇帝御赐的茶叶,有什么好惊喜的,安远侯府又不是没被赏赐过。”
身边的人这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想起今天为了哄她说要带她去吃乳酪浇樱桃,于是提醒她:“待会儿别吃太多,若是积了食就不能吃旁的东西了。”
宋云棠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旁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唇边绽出一抹笑意:“安远侯府的吃食比不得宋府的,也不太合我的胃口。”
“你是如何得知?”
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宋云棠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前并未来过安远侯府,又怎么能知道这里头的吃食不好,甚至是不符合她自己的胃口?
都怪她一时高兴忘记了。
懊恼之下,她忙找个理由道:“从前我听老祖宗提过,安远侯夫人曾请老祖宗和大伯母前来做客,老祖宗在吃的方面和我一样挑剔,所以在回去后私底下在我面前抱怨过一回。”
听了她的解释,沈砚并未继续怀疑,而是看着陆续摆上桌的菜色,随意动了几筷子,他在吃食一事上不挑,但许是近些日子来和宋云棠一起吃惯了,吃了几口桌上的菜后,在心里同意了方才宋云棠所说的话。
确实一般。
离开之前,宋云棠瞥见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谢予,心里却是有些着急,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他喝醉了还怎么跟三姐姐圆房啊。
她是恨不得他们二人立刻有夫妻之实,这样看着他们三个人难受,她心里才痛快。
不过三姐姐都嫁过来了,圆房肯定是早晚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谢豫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其实并不爱他,这样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早就替她把这件事办好了。
出了安远侯府的大门,沈砚并未带着上马车,带着宋云棠往长安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走去。
“郎君,我们为何不乘坐马车?”宋云棠本身就是个走几步路会喊累的性子,当下不明白为何沈砚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反而要用走的。
听出了少女语气中的不满,沈砚失笑:“不是说不喜欢坐马车?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正好给你消消食。”
宋云棠撇了撇嘴:“什么嘛,郎君说得好像我在安远侯府吃得很多。”
“嗯,吃得少也没关系,一会儿再多吃些。”
明明她和他一样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听着沈砚清越的笑声,她瞬间恼了:“郎君什么时候也这般戏弄人,真是坏透了,我不走了!”
说着还真的在原地站着不愿走一步。
沈砚见少女似乎真的生气了,只好止住笑低声哄她:“乖,再走个一刻钟的时间,就到那家酒楼了,届时除了乳酪浇樱桃,你若想再吃点什么,都由你。”
宋云棠这才觑了沈砚一眼,强忍着诱惑故作还未消气的样子,硬是压着嘴角不让它翘起来,娇嗔道:“
33.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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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沈砚强行压下心里的情绪,跟着宋云棠一起抬头,正好看见安远侯府方向的上空绽放着烟花。
宋云棠一时之间忘记了正在疼着的双脚,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那边的烟花。
烟花一簇一簇地在漆黑的夜空中开着,沈砚低头就看见它们映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天上的星子掉进了她的眸中,看久了似乎能把人吸引进去。
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在看着自己,宋云棠这才收回,然后对上一双深不见底地眸子。
里面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只是很快又消失不见,逐渐的,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不会儿就超过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宋云棠朝着沈砚伸手,理所应当道:“郎君把灯笼给我吧,不然你背着我会不方便。”
不知为何,她就是笃定沈砚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就好像她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最开始的时候被他惯出来的,让她总是会对他提出各种要求。
这样的行为好像不太好?
破天荒地,宋云棠开始反思自己这样的行为。
良久不见沈砚有反应,她突然泄气了,小声道:“其实不背我也没关系,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眼前的姑娘一脸纠结,在他还未出声的时候就把自己说服了,但是他知道她一向娇贵,说脚疼了大约是真的疼,也许还没有到那种不能走的程度,可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他本可以顺着她的话下台阶,只是她走完这段路,脚多半会更疼了。
心里叹了口气,再次感慨她是真的娇气,他道:“我拿着吧。”
说着走到她身前蹲下,转头看她:“上来。”
盯着眼前宽厚的背,宋云棠偷偷扬起了唇角,然后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想起出嫁的时候,兄长不在,是身为堂哥的二哥哥背着自己出门的,只是二哥哥看着文弱,后背也不似沈砚这样宽厚。
而且还在背着她的时候打趣她,说她有些重。
现在被沈砚稳稳地托着,她心里有些忐忑,被他背着走了几丈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忐忑道:“郎君要是觉得我重,就把我放下来好了,莫要累到郎君了。”
她重吗?
他并未觉得。
沈砚脚下的步子一停,接着又缓步继续往前走。
背后背着的姑娘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也就和他从前背的那把重弓差不多的重量,他温声道:“无事。”
得到了沈砚的回答,宋云棠安静了一会儿,抬头去看那边还在绽放的烟花,看了一会儿又道:“青堰说郎君从前善骑射,什么时候我也能亲眼看郎君骑射?”
他少年时期是什么样子的,她实在是好奇,是不是如同端阳节那天见到的那般。
心中突然有些遗憾,要是她早些出生,或许也会同谢豫和宋云姝一样,和沈砚成为青梅竹马。
并不知道背后的人心里想的什么,沈砚便道:“改日有空了,带你去城郊,听岳父说你还不会骑马,想学吗?”
虽然宋云棠很喜欢看人打马球,也羡慕宋云姝的马骑得很好,可是学骑马要吃苦,她吃不了一点儿苦,小时候第一次被大伯领着和宋云姝一同学骑马,她才坐上去被大伯牵着走了一圈,就开始喊累。
再后来死活都不愿意骑了。
可是听沈砚的意思似乎要亲自教骑马,他的骑射这样厉害,或许跟着他学骑马,也会很容易学会?
可是学骑马真的好累,要不还是放弃?
宋云棠趴在他背上思考了许久,这才咬了咬,下定决心道:“其实我并不喜欢骑马,而且我在这方面没天赋,大约是学不会的,倒是觉得射箭比较有意思,郎君不如教我射箭吧?”
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做心里预设,沈砚失笑,道:“学不会便不学了,左右你不爱出门,学会了大约也不怎么骑。”
他说她不爱出门的时候似乎带上了调侃的语气,宋云棠听出来了,她轻哼一声:“不爱出门才好呢,我娘亲说大家闺秀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出门多麻烦呀,还要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那才是最累的。”
只有她这些都是借口,晋朝的贵女大多都喜欢出门赶赴各种小宴,不爱出门的她反而才是那个异类,她只是不想见到那些人而已,才会拿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明明很多时候,那些贵女们都有些瞧不上自己,但又碍于她是宋府四姑娘而不得不对她强颜欢笑,每每看着她们故作笑脸相迎的时候,她都想问问她们不累吗?
其实她很讨厌这些人的虚伪。
“而且她们大约都看不起我,还在背后说我是精致的草包,最可恶的是还偷偷拿我和有才名的三姐姐来比,说什么都是宋太傅的孙女,怎么一个天一个地,把我当笑话看。”
后面的话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眼下背着自己的人是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就连当世大儒都曾称赞其才学的人。
想来就算沈家落魄了,凭着他这幅相貌和才学,京中大约依旧会有很多姑娘喜欢,如今想来,说什么沈家占了宋府的便宜,其实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才对。
背着她的人沉默地听着,宋云棠听着耳边的虫鸣声,她极小声道:“郎君也许后悔娶了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性子还这样骄纵的人,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有风轻轻吹过,把她这点不自信吹散在了风中。
只是沈砚的耳力素来极好,他有些意外宋云棠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一直觉得她身为宋府四姑娘,本该是骄傲的,因为这样的出身性子娇矜一些也是正常,只没想到似乎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真实的她,或许一直都带着旁人没有察觉的自卑。
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她。
他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娶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和她好好相处的准备,虽然最开始对她的骄
34. 第 34 章
《海棠春信(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柳念霜正在府上的芍药园子里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摆放茶点,她今天请了好些相熟的贵女前来赏花。
本来因为那次在宋府老祖宗的寿宴上宋云棠帮了自己,所以她也请了这位沈夫人,只是听送帖子的婆子说她今天不得空,所以大约是不能前来赴宴了。
且她早就听说过这位是不爱热闹的性子,如果不是必要的宴会,她从来都是能推就推的,大约宋云棠是瞧不上她,这才找了理由推脱了吧。
快到戌时的时候,已经有女眷陆续前来,来得较早的都是与她关系较好的闺中密友,剩下的就是些两家之间必要来往的人情的姑娘。
正同关系最好的手帕交说着话,就见手帕交发出惊讶的声音,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宋云棠正在柳府丫鬟的带路之下款款往这边走来。
她一身淡紫的衣裳穿在身上,鬓边插着一朵浅紫的芍药,配上那张精致的脸,在满园芍药花的映衬之下,就好像是成了精的花妖。
周遭的人看着她缓步走来,差点忘记了呼吸,都说皇宫中那位七公主是人间绝色,可是今天见了宋云棠,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这位甚少见到的宋府四姑娘,每次出现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柳念霜笑着迎了上去,挽了她的手温柔道:“前天送请帖的婆子还说宋妹妹不得空,我还道妹妹嫌弃我们柳府寒碜,才不愿意踏足的。”
她比宋云棠年长一岁,因着素来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子,因着在宋府那次见过,对方还帮了她忙,所以这一见面又比之前热络了不少。
知道柳念霜这是为了化解尴尬,才会这样热情。
宋云棠从前赴宴的时候还未被人这样真诚地对待,一时有些害羞,她双颊微红,面上没了娇矜,只小声道:“是送帖子的婆子听错了,我听说柳姐姐这里有一个芍药花园,我素日最爱的花就是它,便厚着脸皮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柳姐姐。”
在场的小姐中有几位见过宋云棠,如今看到她这幅样子,都觉得见鬼了,从前她们认识的宋云棠,似乎都是用不拿正眼瞧她们的,今天面对柳二姑娘居然还会有羞涩的一面。
柳念霜从前与她见面的机会很少,之前也听过自己的好友说过对宋云棠的印象,只是她接触这位两次,觉得完全和好友说得完全不一样。
她牵着宋云棠落座,浅笑着说道:“怎么会打扰,园子里的花开得这样好,就应该请大家前来欣赏,方不会辜负了它们,你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送你一盆如何?”
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但是想起她的院中只有一棵海棠树,如今海棠花已经谢了,没有了别的花点缀,倒显得有些冷清,只好大方应下,反正她也很喜欢芍药。
于是她牵起了唇角笑着道谢。
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画面落在旁人的眼中,完全颠覆了众人对宋云棠的印象。
当下有贵女小声交流彼此的诧异。
宋云棠仍旧有些不自在,可是有柳念霜在,她也就忍着那些时不时探过来打量的目光,今天她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因为一时的不适就跑了。
柳阁老大约没有那么快下值,她只能继续等在这里,时不时应一下柳念霜和那位名叫苏苒的姑娘。
“宋......沈夫人,我们一会儿要玩联句,你可要参加?”
有人见宋云棠今天这样好说话,于是也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只是她不知道宋云棠最害怕的就是作诗,从前就因为她作的诗很一般,而被一些自恃清高的贵女暗暗鄙夷过。
自此只要听说要举办诗社的小宴,她就再也没参加过,没想到今天还是难逃一劫,她有些为难道:“我不太会作诗,抱歉。”
那位绿衣姑娘听了她的婉拒并未强求,只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做裁判,就听着我们这些人谁想出来的诗句最好,最后评个第一出来。”
这个倒是不为难她,她虽然在作诗方面不行,可是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便点头答应。
得到了宋云棠的应答,那位绿衣姑娘回到了好友的身边,一脸得意:“瞧,她答应了,我就说你们说的都是假的,这沈夫人哪里像你们说得那般难以接近。”
接下来的联句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毕竟也还有和宋云棠一般不爱作诗的,于是和宋云棠一起当起了裁判。
园子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宋云棠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连着诗句,面上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以至于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兴阑珊。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柳府的目的,她靠近柳念霜,悄声问她:“你祖父何时会回来?”
柳念霜不知道她好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但也如实回她:“吏部和内阁的事物繁多,祖父每天回来的时候都天黑了,偶尔还会被陛下留下过夜,加之这几日就要定下晋升的官员有哪些,所以大约会更晚回来。”
那她不是白来一趟了吗?总不能赖在柳府等到柳阁老回来吧。
见宋云棠眉头微皱,柳念霜问她:“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祖父,若是要紧的事情你放心我的话便同我说,我见了他定会替你转告给他,可好?”
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柳念霜,万一被人知道了,一定会在背后编排沈砚,说他还要一个妇人替他做打算。
虽然她自己去找柳阁老,大约也会被柳阁老这样认为......
宋云棠摇了摇头:“柳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说方显得有诚意。”
柳念霜倒也没有纠结这件事,只点头:“既是这般,那我替你留意着,要是祖父哪天不去吏部,我让丫鬟去沈家告诉你。”
其实她也猜到了宋云棠要找柳阁老,大约也是为了朝中官员晋升的事情,因为这两个月以来,往柳府以各种名义送礼的人多得数不胜数,都是些想要打听晋升一事的人。
就连太子殿下也亲自来过一回,不过也和那些人一样无功而返,就连礼物也被退了回去。
祖父还在她跟前抱怨过,经此一事大约太子会在心里记他
35.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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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从柳府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他在宋云棠前脚才离开,后脚就被柳府的小厮请了进去,一同进去的还有半道上遇到的霍小将军霍凌。
他们二人在柳阁老的书房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就连晚饭也是在里头用的,只是他意外的是,柳阁老说在他们来之前,宋云棠已经来过。
还未问宋云棠为何会来找上柳阁老,柳阁老就直说了宋云棠的来意。
他本以为沈砚会生气,谁知道沈砚只是沉默了一瞬,竟未说宋云棠一句不好的话,只说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他多担待。
宋云棠给柳阁老送画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贿赂,他素来不屑做这样的事情,不愿和那些人一样同流合污,换做是其他人,他定然会因此感到厌恶,可做这件事人是宋云棠,他心里竟然讨厌不起来。
满身疲惫地回到他们二人的院子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正房里面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宋云棠睡觉时会特意给他留盏灯,在看到微弱的光线从细纱糊的窗户中漏出来,原本烦躁的心情也逐渐被抚平。
从净室出来的时候,他小心翼翼上了床榻,探身过去习惯给她盖好被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她的手中握着一卷书。
该不会是......
他的呼吸一窒,伸手小心从她的手中抽出那本书,目光扫过她翻开的第一页的内容,才发现正是前几天她在书房借走的长短经。
他还以为她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避火图,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看,原来是这本书,他随意把书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有一瞬,心底似乎有些失望。
见宋云棠睡得正熟,想起她不爱读书,猜到她估计是看着这本书的时候把自己给看睡了。
这书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第一次看地时候也废了不少的功夫,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借口说不好看还回给他了。
想要把蜡烛吹灭,突然听见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烛火给晃醒了,还是被他拿走书时的惊扰了,只听得带着鼻音的嗓音细细传来。
“郎君回来了?”
沈砚回身,见她的双颊因为睡觉的缘故而带着一抹浅浅的胭脂色,许是还未完全清醒,她那双杏眼带着懵懂,此时她撑起了上身,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她身前的领口开了许多,隐约可以窥见到里头的春色。
身形一顿,他眸色暗了下去,低声问:“我吵到你了?”
许是人还未完全清醒,她尚未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轻轻摇了摇头,软着声音回他:“并未,许是被烛火晃的。”
坐在身边的男人突然朝着她靠近,一双深似寒潭地眼眸盯着她,微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中,带着无尽的诱惑:“既然醒了,要不要做点什么?”
丰神俊朗的脸近在咫尺,宋云棠似乎理解了书上所说的秀色可餐这个词,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结巴道:“做,做什么?”
*
翌日宋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可仍旧还能看见她眼底的青黑,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她就想骂一句沈砚。
正常人谁会大半夜地给人讲解什么朝堂纷争,她又不需要进入朝堂,还一讲就讲了将近两个时辰,她最后困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晴雨伺候她梳洗完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沈砚知道她给柳阁老送礼的事情,才会故意大半夜地折腾她?
想起书中描写的沈砚,是不喜欢官场那些阴暗的东西,更不愿意去讨好那些官员,这才会致使和他同期的进士都往高处升了,而他仍旧还在呆在翰林院中,一直被埋没。
可正是这样的君子,死于那场不知是人为还是意外的大火中。
柳阁老确实是收了她的画,但也并未给她任何的承诺,想来是不知道院中的谁和沈砚提了这件事。
吃着早饭,宋云棠思索着一会儿召集院中的人审问是谁把她去柳府见柳阁老的事情透露了出去,谁知道才吃了一口包子,在吃到第二口的时候她就秀眉皱在一起,拿着帕子掩着双唇吐了出来。
晴雨见状拿起一个包子掰开,看见里头的陷之后拧眉对着负责送早饭的丫鬟厉声道:“这包子谁做的,不是说了少夫人不吃菌菇,从前都是没有放的,怎么今天就放了!”
把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忙跪下:“这是新来的负责厨房的吴妈妈让奴婢送来的,奴婢以为吴妈妈知道少夫人不能吃菌菇,所以也没仔细看就送了来。”
“说了多少遍少夫人吃的东西都要格外仔细,要是吃出个好歹来,仔细我揭了你的皮!那吴妈妈如今在哪,看我不好好给她老人家说道说道!”
说着晴雨卷起袖子就要出去,哪知道这边沁雪惊呼道:“姑娘!”
宋云棠没想到自己只吃了一点菌菇就会这样严重,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宋府的时候,娘亲格外紧张她的饮食,丝毫不让她碰一丁点的香菇。
从前她也有过一次因为误食了香菇而脸上身上起了疹子,幸而不严重,所以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可以致命的。
她一阵头晕目眩,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沁雪忙让晴雨去请大夫,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跟我一起扶少夫人去榻上!”
把宋云棠安置在榻上之后,沁雪又去看了外间桌子上面摆的早饭,发现被宋云棠用了小半碗的粥里面也加了香菇,只是混在其他的配料中并不易察觉。
沁雪还是第一次见宋云棠过敏这样严重,急得整个人都在屋内团团转,见有丫鬟进来要收拾桌上的早饭,她立马大声喝道:“不准动桌上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黑心肝的东西要害自己的主子!”
这丫鬟被吓到了,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她探头往里间看去,想要看清楚里头宋云棠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被沁雪给瞪了回去。
屋内能做主的大丫鬟就只剩下她,她一定要稳住所有人,等姑娘醒了再把要害姑娘的人揪出来!
云鹊早在宋云棠身上出现异样的时
36.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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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云棠睡熟之后,沈砚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青堰和云鹊早已在外面等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里间,后又轻轻瞥了一眼他们二人,淡声道:“人呢?”
“已经让晴雨带人压着去了柴房关着了,除了吴妈妈之外,今早所有与吴妈妈接触过的下人也都分开关了起来。”
青堰审人一向颇有手段,沈砚没有急着吩咐青堰去审人,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些年来沈家从未被安插过什么人,更没有出现过伤害主子的事情,这都是因为沈砚在朝中可有可无的地位,那些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就算他在翰林院表现得再出色,只要他们压着,他就翻不了身。
没想到一朝朝廷晋升的事情,就让人开始忌惮他,或许说是忌惮宋云棠身后的宋府和她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
宋太傅不止她一个孙女,倒是裴氏一族的实力不容小觑,听说裴氏家主裴忌已经从青州调任回京中,不久之后就会接替兵部尚书一职。
裴忌与宋云棠的母亲是同胞姊弟,而且二人感情深厚,这一次裴忌大约是要在京中扎根了。
除此之外,今年的春闱中,有两位裴氏子弟成绩出色,其中一名叫裴澜星的在殿试的时候大放异彩,令皇帝都称赞了几句,最后得了个探花。
另一名裴氏子弟虽然没有进前三名,但也在十名之内。
裴氏上任家主还是当世大儒,底下学生无数,许多人想请他出山都没成功,就连皇帝也遣过几次太子亲自前往,都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河东裴氏在晋朝的地位。
所以大约是因为裴氏一族,有人怕他们会暗中帮助自己追查当年父亲的事情,为了不让他有外力的帮助,这是要把他和裴氏之间唯一的联系人,也就是他的夫人给解决了。
他从未想过要借助裴氏的力量,他也不想借宋府的势,即使没有他们,他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还父亲一个公道。
他娶宋云棠,从来不是为了她身后的这些。
只是为了遵守祖父与宋府的约定。
“公子可要亲自去审吴妈妈?”
沈砚站在门口沉思,青堰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好出言询问他。
吴妈妈敢对宋云棠下手,心中定然是有了被抓住的准备,想来是审不出什么来,他略微沉吟道:“你去,若是什么都不肯说,便不用留了,想来她能做这件事已经想好了一死。”
青堰明白了他的意思,领命离开。
云鹊还站在一边等着他的吩咐,跟了少夫人这几个月,发现下人们说的少夫人如何刻薄难伺候都是假,虽说她是娇矜了些,可却也大方,把她伺候高兴了还会赏一些首饰银钱给她,而且不会随意罚下人,顶多就嘴上说几句。
于是时间久了对她的好感也逐渐多了起来,今天吴妈妈差点害死少夫人,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可她也知道吴妈妈和少夫人无冤无仇,不可能下这样的死手,想来背后指使的人更可气。
沈砚突然道:“你和孙嬷嬷说,以后除了夫人院里的事情,其他院子以及前院后院的事情都不用她管,去回禀夫人,就说她年纪大了该回去享福,她若是不愿意的话,便让她自请出去,以后少夫人的吃食由你亲自监管。”
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可是云鹊细细品味,就能明白大约是孙嬷嬷收了吴妈妈的贿赂,才会把吴妈妈调去厨房的。
自夫人管事之后,很多事情夫人默认孙嬷嬷去管,她在沈家的权利也日渐大了起来,她平日里收受贿赂,假公济私的事情其实公子都知道,只是念在她是夫人陪嫁的份上并未与她计较,却没想到这一次差点害死了少夫人。
实在是可恶。
云鹊走后,院中只剩下沈砚一人。
抬头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沈砚心里发沉,如今还未公布晋升的结果,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昨天他见了柳阁老,听着他痛骂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一个多时辰,最后仍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回来的途中,霍凌曾问他,是否真的想好了走这条路。
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宋云棠,如果他决定了这条路,她身为自己的枕边人,或许会因此受到他的牵连,有一瞬间他犹豫了,可是想起祖父和父亲,以及对他殷殷期盼的恩师,他只能点头。
他不会放弃祖父的遗愿,也会尽量,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夜,就有人知道他去了柳府,然后迫不及待地对宋云棠下手。
是他害了她。
到底是他的疏漏,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晴雨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见沈砚站在廊下有些奇怪,问了声好就径直进了屋内。
那药味光是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都能闻见苦味,他想起宋云棠上次因为胃病每次吃药都要人哄半天,如今这药比那还要苦上许多,她还会愿意喝吗?
果不其然,在晴雨进去后没多久,就听见宋云棠细弱地撒娇声从里面传出来,接着就是晴雨低声哄人的声音。
他眉头轻皱,想起早上她躺倒在榻上的场景,忍了忍,却还是重新踏进了屋内。
宋云棠坐在床边,脸色依旧惨白,她紧紧抿着双唇,不让那一勺盛满了浓黑药汁的瓷勺碰一丝一毫。
其实她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些了,这药晴雨还未端进里间,她就闻到了那股子苦味,尤其是看见碗里漆黑的汤药之后,她心里更是害怕得不行。
听见由远及近沉稳的脚步声,宋云棠往那边看去,正好瞧见沈砚进来。
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看着对方:“郎君,这药太苦了,我不要喝!”
娇弱的声音配上她那脆弱的面庞,轻易就能勾起人的同情心,沈砚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走到晴雨的身边,道:“药给我。”
晴雨瞬间如蒙大赦,忙把药碗送到了沈砚的手中,低声交代:“姑爷,刘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效果才好。”
宋云棠瞪向晴雨,后者笑着端了一盆水出去了:“我去给姑娘打水,一会儿姑娘喝完药洗漱。”
说罢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郎君......”
宋云棠想要故技重施,可是话还未说出口,沈砚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瓷勺舀了一勺的药汁,然后放在唇边轻轻吹了
37.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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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棠的心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沈砚复又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她的唇边,这一回不管她怎么撒娇都没有心软,甚至大有她不喝就跟她在这耗着的意思。
撒娇卖痴没有效果,她只得乖乖喝下那苦得要命的药汁,最后忍着反胃的冲动,她忙接过沈砚递来漱口的茶。
“刘大夫是故意给我开这样苦的药?”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皱起,不过也有些心虚,她没想到就吃了那么点菌菇没什么大碍,本以为会和之前那次一样只是身上起红疹,虽然她爱美,但是左右不怎么出门不用见人,也不碍事。
没想到这一次会这样严重,不是说孙嬷嬷从日常采购中捞了不少油水,怎么这菌菇的品质这么好,实在是不像是她的作风。
不过经此一事,大约郎君不会再让孙嬷嬷在后院管事了,她嫁来沈家就听说了婆母不管家,沈家很多的事情都是孙嬷嬷和李管家在管理。
怪不得前世沈家会被孙嬷嬷掏空,为了把孙嬷嬷母女赶走,她不得不以身犯险。
其实早上喝的第一口粥就已经尝出了菌子的味道,不过她当做什么不知道,将计就计。
只是没想到她只想抓住孙嬷嬷的错,却没想到还能带着别的事情,方才郎君的意思是他和自己都已经被人盯上了,所以这吴妈妈是被人收买了来害她性命的。
不过收买吴妈妈的人似乎不太聪明,她不能吃菌菇自然是知道它的味道,一丁点也能尝出来,这一次不过是故意吃下去的。
她与吴妈妈素日无冤无仇,想来是收买吴妈妈的人害怕她,确切的说是忌惮她的娘家宋府,还是她的外祖家河东裴氏一族?
怕的是他们会因为她嫁给了郎君,所以和郎君一起站在三皇子那一边,所以只要她死了,宋府和外祖家就失去了和他之间的联系,就没法和他站一起?
她正想着事情,突然嘴里被塞了一颗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很快就蔓延了整个口腔,她含着蜜饯,惊喜地看向沈砚:“郎君什么时候买的?”
眼前的少女终于不再是皱着,他也跟着舒展了眉头,温声回她:“今早买的,前几日听你说过想吃,便买了。”
宋云棠眨了眨眼,突然感觉那甜甜的味道随着自己的吞咽蔓延到了心里,她弯了弯眼睛:“那郎君喜欢吃什么,改天我出去了也顺道买郎君喜欢吃的给你?”
沈砚想要拒绝的话在看见她明亮的双眸之后又咽了回去,放在膝上的手指点了点膝盖,他不似宋云棠一样喜好甜食,可是心中莫名有些期待她给自己买东西。
沉默了半晌,他才不疾不徐道:“除了甜食,都可以。”
“原来郎君不喜甜食?”
听他嗯了一声,宋云棠有些讶异,她从来不知道,想起那晚在酒楼里,她硬是让沈砚把一整碗冰雪冷元子吃了下去,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他为何不早说?
问责的话到了嘴边,她到底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又笑了笑:“郎君之前给我买的西市那家的烧饼就很好吃,下次郎君也一起尝尝,不甜的。”
她后面还强调了一声,显然是知道他随时给她买过几次,但是一次都未尝过。
因为宋云棠过敏的突然,沈砚本来手上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坐在床边安静听着宋云棠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偶尔回应一两句,直到她打了呵欠要睡下才离开重新回了书房。
青堰早已等在了那里,见到沈砚回来,于是上前禀报:“公子,吴妈妈嘴紧得狠,不过属下从跟在她身边的小红那得知,她儿子上个月成亲,在城北的莲花巷置办了一处宅子,那宅子有三进的院落,早就听说她儿子好赌成性,败光了家产,前几日有人见到他与赵家的一位小厮来往,可要顺着查下去?”
赵家?沈砚敛眉,曾经沈家与赵家之间也算是熟络,只是后来祖父与父亲相继离世后,赵家对沈家的态度就变了,再后来没多久与父亲交好的赵家家主就升任光禄寺少卿。
沈砚一时之间没有回答,曾经他也怀疑过这位平日里和父亲相交甚好的赵叔叔,如今看来,父亲的死或许也和他有关。
“去查赵家。”
“是。”
眼中寒光乍现,沈砚背靠着椅子,原本他还在想着先由哪位大人开始,未料有人主动寻死。
那便从这位撞上来的开始。
*
宋云棠这一过敏,喝了三天的药身上才好了许多,唯一庆幸的是当时虽然看着严重,可并未同之前那般浑身长满了红疹,她素来爱美,要是长了红疹的话,她可能杀了孙嬷嬷和吴妈妈的心都有了。
这边才想到孙嬷嬷,很快就有丫鬟来禀报,说是孙嬷嬷和小桃母女想要求见她。
因为沈砚不让孙嬷嬷再管后院的事情,她这些天一直无所事事,整日里在卫氏的身边晃悠,企图引起卫氏的注意,还旁敲侧击说宋云棠各种不是。
没想到卫氏不仅当不知道,还同她说起小桃也时候找人婚配的事情来。
这可把孙嬷嬷急坏了,她可是盼着小桃能够伺候公子,留在沈家当姨娘的。
索性想着豁出这张老脸亲自前来求少夫人,就算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看在自己婆母的面子上,让公子把小桃收了。
一向拿鼻孔对着沁雪晴雨的孙嬷嬷,这回变得低声下气,讨好道:“沁雪姑娘,我听说少夫人前几天生病了,所以我来瞧瞧她。”
沁雪正要笑着把人打发走,一旁的晴雨却是阴阳怪气了起来:“哟,原来是孙嬷嬷,今日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我们这儿来了,您不是一向不管我们院子的吗,哦不对,您老人家那是太忙了,哪有空来给少夫人请安啊?今天怎么有空了?”
孙嬷嬷素来都是被下人捧习惯了,她如今犯了错不再管后院的事情,下人们依旧待她如常,没想到晴雨这小贱蹄子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自己。
等她日后重新管理后院,看她怎么收拾这小丫头!
即使心里气得要命,恨不得撕烂晴雨的这张笑脸,可她面上仍旧沉得住气,拦下想要替自己说话的女儿,继续笑道:“这不是得空了就赶紧来给少夫人请安,麻烦晴雨姑娘通传一声。”
沁雪不想姑娘落个苛刻的名声,她回以微笑:“嬷嬷既然是特意来的,送不能让您老人家面都没见就回去,眼下少夫人还在小憩,嬷嬷稍等片刻。”
说罢拉着还想继续刺几句孙嬷嬷的晴雨往屋里走去。
晴雨跟在她的身后不满道:“沁雪,你为何对那老妇这样好的脸色,就是她收了吴妈妈的贿赂,间接害了姑娘,我
38. 第 38 章
临近傍晚的时候,宋云棠这才将头从长短经的第二页中抬起来,她揉了揉有些酸累的脖子,想起孙嬷嬷和小桃母女二人还在外头候着。
佯装对着一直候在身边的晴雨娇嗔:“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快请孙嬷嬷进来,让她老人家在日头底下等了这样久怕是不好。”
晴雨这才慢悠悠地领命:“我这就去请她们二人进来。”
只是没想到晴雨才走到房门口,就看见沈砚往这边来,看样子是刚下值回来。
孙嬷嬷见到沈砚回来,眼中闪过一抹精明的光,嘴上喊着公子,然后快速地和小桃对视了一眼,后者接收到了孙嬷嬷的眼神示意,开始酝酿情绪。
晴雨正欲把脚踏出去请孙嬷嬷进来,却看见小桃瞅准姑爷经过,身体开始摇摇晃晃,一脸虚弱似乎要晕倒的模样。
深处宋府这么多年,晴雨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只是她离小桃还有些远,而姑爷正好要经过小桃身边,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只要往他那一靠就能精准地掉进姑爷的怀中去。
眼看着小桃就要得逞了,晴雨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好,没想到宋云棠却在这个时候也出来,她方才听见孙嬷嬷唤沈砚,好奇他为何今日下值之后直接回来院子,猜想他是不是给自己带了什么好吃的。
正好她这三天吃得都是些清淡的食物,嘴巴都淡得发苦了,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往外间走去。
恰逢这时候看见小桃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而沈砚正巧从她的身边经过。
她知晓沈砚的为人,他一向是端方自持的君子,如果看见有人在身旁晕倒,大约是会伸手去扶一把。
可是看小桃这幅架势,大有要倒进他怀中的意思。
眼见着小桃真的如她所想的一样朝着沈砚怀中倒去,宋云棠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哦,对了,是大伯的那位身子骨柔弱似水的姨娘经常对大伯用这一招,大伯也很受用,方姨娘这招屡试不爽,怪不得大伯母经常骂方姨娘是狐媚子。
说不定男人都喜欢这样投怀送抱的。
宋云棠虽是这样想,可到底放在门框上借力的手还是忍不住随着小桃的身子一歪而用了力,泛白的指尖暴露了她紧张的内心。
晴雨在旁边低声骂了什么她也没听见,只一双眼紧紧盯着沈砚,似乎在等着看他如何的反应。
眼见着自己离公子越来越近,小桃虚弱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然而下一刻,那笑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就在她快到触碰到沈砚的时候,对方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往旁边一站,她整个人就那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那地板经过了一下午日头的毒晒,已经变得滚烫,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差点被烫得跳起来,可是她要继续装出虚弱的样子,只得眼中含了泪水抬头可怜地看向立在一旁的沈砚。
眼中隐隐含着哀怨,就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扶着自己。
宋云棠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她松开扶住门框的手,在晴雨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绕到了院中。
沈砚这才注意到了她走了出来,许是她还未好全,脸上仍未恢复从前的红润,加之许是这几天吃得清淡,似乎还瘦了一些,他这些天因为她病了所以并未和她睡在一处,而是自己在书房那边睡的。
只是偶尔在半夜在她睡着的时候回来看一下她。
所以眼下她走起来如弱柳扶风,因为看见小桃摔在地上而眼中有些迷茫,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在枝头被风吹得颤颤巍巍的海棠花,令人心里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他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小桃,大步走到她的身前,替她遮住了前面日头的光,温声问她:“怎么出来了,身上好些了?”
宋云棠眼中的迷茫其实不是因为小桃,而是她明明看着小桃就要得逞,但是沈砚居然能那样快速地反应过来,转而拉开与小桃的距离,小桃竟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实在是厉害。
青堰说郎君骑射曾是京中出了名的佼佼者,所以能轻易躲开小桃,她突然很想看他骑在马上射箭的样子。
眼前的少女似乎在想什么,沈砚耐心地站在身前等着她回答,却听见她喃喃地说了句:“郎君就这样空着手回来吗。”
沈砚怔然,然后失笑道:“等你好全了再给你买糖点,刘大夫说了你现在的饮食需要吃得清淡些。”
宋云棠撇了撇嘴,并未如往常一般缠着他一定要给自己买,而是往旁边走了一步,看向把小桃从地上扶起来的孙嬷嬷。
“孙嬷嬷不是说要来给我请安吗,现在看到我了,没什么事就回去母亲院子伺候吧。”
孙嬷嬷没想到在院子里等了这么久,她话都还未说就被宋云棠轻飘飘地打发走了。
这时候沁雪从里面搬出一张椅子在廊下:“少夫人身子还未痊愈,站久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先坐着吧。”
正好宋云棠也觉得自己看了一下午的书确实有点累了,提着裙子就往回向几阶的石阶上走去,然而才踏上第一个石阶,就感觉头有些晕,她身体轻轻晃了一下,沈砚眼疾手快,瞬间就有一只大掌贴上她的后腰,半揽着她往上走去。
许是身体还未大好的原因,宋云棠的反应比平日里迟钝了一些,等沈砚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才抬眸去看他,然后抿了抿唇,小声道谢。
孙嬷嬷自是把方才他们二人之间自然的亲密看在眼里,她在心狠恨得牙痒痒,暗骂宋云棠不要脸,居然现学现用小桃的招数,和一个下人争风吃醋起来。
后者在椅子上坐好,背靠着椅子,见孙嬷嬷和小桃还在,脸上适时露出疑惑:“怎么还不走,快要晚饭的时间,孙嬷嬷是母亲院中的人,自然要侍奉母亲用饭,赶紧回去吧,免得让母亲等久了。”
沈砚仍旧立在宋云棠的身边一言不发,平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他还以为孙嬷嬷让人在大门口等着自己是有什么事,没想到是想让自己的女儿与自己沾上关系。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他跟在萧身边淮见过许多,当着宋云棠的面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处罚下人的模样,只想等她们回去之后再做处罚,没想到孙嬷嬷居然不想善罢甘休。
她面上带了眼泪,拉着小桃走到石阶下猛地跪下磕头:“老奴知道前几天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害了少夫人,所以特意前来赔罪,少夫人要惩罚老奴不要紧,可看在老女伺候了夫人二十几年的份上,大发慈悲放过小桃吧,小桃性子单纯,希望少夫人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说着小桃也跟着期期艾艾了起来,她柔柔弱弱地看了一眼沈砚,又眼含泪水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宋云棠,即便是心有不甘,却仍是卖力表演:“我娘是一时糊涂才会给吴妈妈行方便,索性少夫人身上也快大好了,并未酿成大错,求少夫人对我和我娘网开一面,奴婢一定做牛做马伺候少爷和少夫人!”
说着重重地磕了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已经可破了,渗出一点血丝,让人瞧着都心疼。
只是小桃说的话为何听着让人不喜欢呢,什么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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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成大错,什么伺候她和郎君,这司马昭之心,不就是想要郎君纳妾想要做他的姨娘吗,难道蒙上这一层遮羞布,就不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了?
宋云棠仰头去看站在身边的男人,想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也有此意,却发现他看着院中的那棵海棠树出神,并未听她们说话。
行吧,孙嬷嬷和小桃的费力演出只有她一个观众。
她素来没什么耐心,加之眼下头还有些晕,便直白道:“孙嬷嬷,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绕,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还要回去床上继续躺着缓一下头晕的症状呢。
孙嬷嬷还以为宋云棠变得好说话了,索性也直说了:“少夫人,小桃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我想着她素日里做事一向细心,又很会照顾人,不如就让她来少夫人的院子里伺候。”
总算是图穷匕见了,宋云棠睨了孙嬷嬷一眼:“这是伺候我呢,还是伺候郎君呢?她若是来了,蔷儿那边不是少了个人?”
孙嬷嬷以为有戏,忙道:“这个少夫人不用担心,老奴在之前已经派了另外一个叫黄鹂的丫鬟前去姑娘身边伺候,那丫鬟机灵得很,姑娘用着似乎也很满意。”
黄鹂?
宋云棠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这才想起是她那次强迫沈蔷陪自己逛街随意指到跟着去伺候的丫鬟,那天黄鹂的表现不错,既是如此她也放心了。
“既然不在蔷儿那伺候了,那就找个看得上的小厮配了出去吧,我这院子里人多得很,不需要她,孙嬷嬷日后也不要再来我这打扰我的清静,若是惹了我不耐,我可不会顾着你的老脸,行了,回去吧。”
没想到她不安常理出牌,孙嬷嬷和小桃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正要反驳,这边一只未出言的沈砚也开口了。
他淡漠地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母女二人,淡声道:“不用给她找,孙嬷嬷年纪也大了,伺候母亲想来逐渐力不从心,念在你伺候母亲这些年,明日去找李管家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带着小桃离开,你的卖身契我会找母亲还给你,日后不得再踏进沈家一步。”
这话不容反驳,孙嬷嬷现在才知道,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少爷,或许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她不敢再说什么,拉着还想继续求情的小桃失就要离去。
小桃却不服,挣脱孙嬷嬷的手,顾不得继续扮演柔弱:“我娘在沈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就想这样随意打发我们?”
宋云棠见她不装了,索性嗤笑一声:“小桃,你娘之前管着前院和后院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打量着母亲不知道,难道还以为能瞒住所有人,她在其中收受了多少贿赂,贪了多少中公银子还需我一项一项说出来吗,趁着我心情好,赶紧滚。”
她前世在安远侯府好歹也管理过中馈,沈家的账本她一眼就能看出哪里不对劲,从前她不说,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发泄的机会,今天这对母女倒好,直接送了上来。
要是她收拾她们,也对不起她们这样的表演。
前有沈砚发话,又有宋云棠威胁,孙嬷嬷再蠢也知道只有离开沈家,才能保住八点贪来的银子,匆忙给他们磕了一个头,拽着不情不愿的小桃就狼狈地出了院子。
宋云棠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装模作样地问沈砚:“郎君,我方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母亲知道为了会不会怪我?”
沈砚看见她嘴角压都压不住地往上翘,眼中也跟着含了笑意:“无妨,若是一味纵容她们,最后只会爬到你的头上去,母亲她也不会怪罪,你放心。”
39. 第 39 章
六月初正是晋朝皇帝的千秋宴,本来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和有爵位在身的王公贵族才能参加,只是不知道为何沈砚的名字赫然也在名单之上,甚至还有宫里得小太监亲自来到沈家通传。
对于那些朝中的官员来说,实在是件罕见的事情。
不过也有人猜是因为沈砚去世的祖父的缘故,皇帝念在沈阁老的面子上,又因为沈砚是晋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所以陛下格外开恩。
也有不屑沈砚身份的人猜想他们能够进宫,全是因为岳丈一家,毕竟这位是宋太傅的孙女婿儿。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猜想都不对,沈砚能够进宫,是七公主求皇帝求来的。
漪兰殿中,七公主萧嬿正端坐在妆镜前,身后两三个宫女正在给她整理发髻和衣裳,她身上穿着水红的襦裙,上面用金线绣了牡丹,脸上的妆容极尽娇妍。
几年前自从她在宫中见过宴一次沈砚之后就念念不忘,本来想要求着母妃让她找父皇给他们赐婚,谁知道母妃让人去找昭仪娘娘一打听,发现沈砚竟是早就有了婚约在身,后来她寻到了出宫的机会,想要亲自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驸马,哪知道对方却拒绝了。
她一时气急,心道做她的驸马有什么不好的,她是宫里最小的公主,除了长公主之外最受父皇的喜欢,母妃也是宠妃,做了她的驸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萧嬿气他不识好歹,但是又总不能强迫他娶自己,毕竟他是去世的沈阁老的孙子,沈阁老对晋朝鞠躬尽瘁,就连父皇在沈阁老死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只要沈砚不愿意,父皇当然不会给他们二人赐婚。
于是她借着各种机会与沈砚偶遇,虽然对方对待自己客气,但也带着淡淡的疏离,并未有不当的举止,以为他们二人相熟久了,他会喜欢上自己。
毕竟她长得也不差,就连父皇都夸她是京中的明珠,且她又是公主,这样的相貌和身份,又是喜欢他的,京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位比她还好的来。
哪知道不管她怎么撩拨,他居然一点也不心动,还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让她自重,简直是气死人了。
她还以为有足够的时间捂化这块寒冰,没想到沈砚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娶了宋太傅的孙女,她倒要看看,沈砚这位从小就被定下娃娃亲的妻子,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比常人多了一个鼻子还是多了一个眼睛。
“去把我那红宝石璎珞取出来给我戴上,还有那一对珍珠耳坠也给我戴上。”
一想到今天或许会见到沈砚的夫人,萧嬿的胜负欲就生了出来,想方设法要把他那位新婚夫人给比下去。
让他瞧一瞧他是多么有眼不识泰山,好好的皇室公主不娶,娶了个放在人堆里就见不到的普通闺阁小姐。
她并未见过宋云棠,以为对方是长相普通,所以甚少出门,昨天她还在薛曼曼听说宋云棠小家子气,言行举止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然她不大瞧得上薛曼曼,她的话素来她也是不信的,毕竟在薛曼曼的嘴里,就没有哪闺阁小姐入得了她的眼,只不过是有位做皇后的姑姑,就眼高于顶,不知道的还以为做皇后的是她。
可对方贬低沈砚的新婚夫人,她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有宫女走了进来:“公主,宴会就要开始了,还请公主前往。”
萧嬿扶了扶珍珠做的耳坠,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身边的两位小宫女立刻上前扶她,顺带整理了她的裙摆。
萧嬿问那宫女:“姑姑,那些夫人们可是也都到了?”
宫女点头:“都到了。”
“那便走吧。”
*
金銮殿内,宋云棠和沈砚坐在末位,她理了理绣了鸢尾花的袖口,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木槿色的裙子,手上拿了一把绣了荷花的团扇,缩在沈砚身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她正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一双眼睛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殿内的情景,许是因为靠近殿门,她总觉得有热气从门口吹了进来。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不禁大了一点。
恰巧这时候萧嬿被几个宫女拥着从殿门外进来,一只脚刚踏进金銮殿,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沈砚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才转移到了正给自己扇着风的宋云棠身上,最后目光从她露出的那截雪白的手腕到了她的脸上。
只是短短的一瞥,萧嬿晃了一下神,暗自咬牙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那边坐下。
只是她那一眼让宋云棠看了不舒服。
不动声色地靠近沈砚,她用扇子挡住一边的脸悄声问他:“郎君,这是哪位公主,我方才怎么觉得她看向我的眼神怪怪的?”
她问的还是委婉了许多,那眼神何止是怪,简直就像是两把刀子,恨不得捅在她的身上,真是可怕。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宋云棠也不是第一次见这样不悦的目光,只是她与这位公主素不相识,甚至都还不如见过一面的长公主,所以她觉得有些莫名。
沈砚大约知道为何皇帝的千秋宴他也在列,大概也是这位七公主的手笔。
这位七公主不知怎么的看上了他,从前他以为拒绝了对方就没事了,不曾想她并未放弃,还想方设法与他见面,他没办法躲开的时候,只能冷脸相待,甚至多次明确自己已经有未婚妻。
没想到萧嬿这样执着,正在他想着怎么在不得罪她的前提下让她死心,恰逢遇到宋云棠突然要赶紧与他成亲,这才避免了被人闲话。
只是如今看她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宋云棠突然靠近,鸢尾花的清香萦绕在鼻间,他低声回她:“那位是七公主,我从前与她有些交集。”
他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与她多说只会让她更加怀疑,还不如少说,避免她和自己闹起来。
这话宋云棠自然是不信的,她快速瞥了一眼在前方落座的萧嬿,狐疑道:“郎君莫不是在骗我,我方才明明看见那七公主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谢豫看三姐姐的那样,她该不会是心悦郎君吧?”
那还挺意外的,没想到沈砚还真的如从前她听说的那样受京中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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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喜欢,看来大家都一样喜欢好看的皮囊,说明祖父的眼光不错。
宋云棠的思维发散得很远,在心里肯定了萧嬿和祖父的眼光。
左右如今她也与沈砚成了亲,那些人再喜欢他也不能有什么了,只能憋在心里,怎么想都是她赚了。
而听到她猜想的沈砚却是一愣,他盯着她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点不高兴来,然而没有。
似乎她人喜欢自己的夫君并不能让她吃醋,心中有些失落,虽然不想要她知道萧嬿曾经纠缠过自己,可是见她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又有些不痛快。
“若我说是呢?”
鬼使神差的,沈砚想知道如果他承认了,她会是何反应。
“什,咳......”
宋云棠才剥开一颗荔枝往嘴里塞,正咬了一口,就听见沈砚这话,她一不小心被口中的荔枝肉噎了一下,胡乱咽下嘴里还剩的一点荔枝肉,拿着帕子掩在唇边压抑着咳了起来。
见她咳得一张脸通红,沈砚心中一紧,忙倒了一杯茶给她,抬起另一手放在她的背后轻轻抚拍,直到她的咳嗽渐渐止住,才温声道:“喝口茶润润嗓子。”
宋云棠咳得双目含泪,她抬眸瞪向罪魁祸首,但是并未自己伸手去接那杯茶,一双蒙了水雾地星眸委屈地看着他。
沈砚会意,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她的唇边,看着她张开涂了胭脂的双唇碰上瓷白的杯口,然后小口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
红色在白色的映衬下无端带了魅惑,沈砚看着她如花瓣的双唇贴着茶杯,喉头不禁上下滚动了一下。
宋云棠喝完抬眼看他,却不期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面蕴含了她看不清的情绪,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紧张,握着扇柄的手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她赶紧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撇了撇嘴:“这宫里的荔枝怎么那么酸,差点没把人酸死,还不如去年岭南进贡的那批。”
沈砚不知道她是忘记了他说的话还是因为什么,居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他捏了一颗荔枝,缓声道:“今年多雨水,所以岭南的荔枝产量与品质并未有去年好。”
不知是否错觉,她听到沈砚提到雨水多的时候,似乎语气变了一些,并不似从前那般温和。
不过金銮殿上这样多的人,或许是她听错了。
她往萧嬿那边看去,果然见对方慌忙把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然后欲盖弥彰地拿起杯子,结果发现喝进去的是酒之后咳了几声,生气得对着身边伺候的宫人骂了几句,那宫人又谄媚地给她换了一杯茶。
突然之间有些同情被萧嬿喜欢的沈砚,她转头对着沈砚小声道:“郎君方才说七公主心悦你,被她喜欢上,那还挺惨的吧?”
沈砚听着她的话,心中有些无奈,看来眼前的人是真的不在意他与七公主的过往。
这时候有个给他倒茶的宫女,趁着宋云棠低头吃糕点的时候,用极轻的声音道:“沈大人,我们公主要约你在华明湖见面,还请大人赴约。”
40. 第 40 章
宋云棠并没有听见方才宫女对沈砚说的话,她瞥见坐在不远处的自家娘亲给父亲剥了一颗鲜红的荔枝,于是她也兴致勃勃地挑了一颗又外表看着又大又红的荔枝,小心翼翼地剥了起来。
只是在这过程中她似乎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盯着,在剥开荔枝皮的中途抬头状似无意地扫了金銮殿内的场景,正好对上一位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的人身上,那人身着四品的官服,年纪看着接近四十的样子。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宋云棠不喜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可大庭广众下她又不能拿眼睛瞪人,只得不着痕迹地朝对方翻了个含蓄地白眼,这才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砚正在想着萧嬿为何要约自己,突然眼前出现一只白如凝脂的手,葱白的两根手指之间还捏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荔枝,他一偏头,正好对上弯成月牙的眸子,里头好像闪着晶莹的光。
很快眼睛的主人就娇声催促道:“郎君快把它吃了,这可是我亲自给你剥的。”
头一次给人剥荔枝,宋云棠见沈砚盯着荔枝没有任何的动作,心中就有些着急,她想着平日里他照顾自己良多,现在亲自给他剥一颗荔枝算是回报,眼前的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没见她为了剥这颗荔枝指甲都泛红了吗?
妻子喂夫君吃东西,本来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看来是件极为亲密的事情,可是沈砚并未从宋云棠的眼中看见任何旖旎的情绪。
大约她是给自己剥着玩的。
不过这对她来说确实极为难得的,听说她在宋府的时候,即使是和老祖宗或者岳母一起吃东西,大多时候都是后面两位在照顾她。
足以见得她真的是从小就被长辈宠爱到大,想来她今天是第一次给人剥荔枝。
就算她没有任何的心思,却也是特别的。
沈砚伸手接过荔枝,低声同她道谢,然后放进了口中,不知为何,这荔枝明明带了酸味,可当他咬到果肉的时候,渗出的汁水却是甜的。
他从来不爱吃甜的东西,可这颗荔枝却比想象中的好吃。
宋云棠眼含期待地问他:“好吃吗?”
半晌,沈砚咽下口中的果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嗯了一声。
“那郎君替我把这些荔枝都剥了吧。”
本以为她会继续给自己剥,没想到她挑了五六颗荔枝往他跟前一推,理直气壮地吩咐他。
沈砚低头看向眼前堆着被她精挑细选来的荔枝,面上失笑,他应该猜到的。
怕沈砚不愿意,宋云棠伸出指甲给他看,只见她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以及指甲盖上微微泛红,那道红色很是显眼。
看来她真的被宋府养得太娇气了些。
之前他嫌弃她娇气,可是眼下看见她白皙的手上拿那抹红色,心里竟然是有些心疼。
到底是应了她,但却问她:“不是说酸,怎么还要吃?”
闻言宋云棠道:“荔枝这种东西寻常人家很难有机会吃到,去年我们宋府也才得到圣上赐下的一点,我跟着祖父沾光,如今能进宫吃到,不管味道如何,自然都是要借机多吃几颗。”
她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夫家只是普通人家的事实,可是今天看到那些高门世家以及王公大臣,想到他们随时能吃到寻常人家吃不到的水果,心里便生出了小小的落差来。
今年能有幸吃到荔枝,明年就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了。
她面上闪过的一瞬失落,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被沈砚捕捉到了。
不等他说话,外头的宫人就高声唱到皇帝携皇后前来。
宋云棠连忙整理自己的衣裳站起来,她坐久了一下子起来有些头晕,在她快要往旁边倾斜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当心。”温润的声音在耳边提醒她。
两人站好之后,帝后正好走了进来,直到他们在上首落座,众人才得以重新坐下。
接下来就是各位皇子给皇帝献礼,都是些珍奇玩意,太子送给皇帝的更是东海难得的夜明珠,足足有婴儿拳头那般,据说夜晚的时候放在漆黑的屋子里能亮如白昼,甚至能看见里头有龙的影子在游曳。
不过现在是大白天,这样的奇观也只有晚上的时候能欣赏。
本以为太子的礼物最得圣心,没想到长公主府的礼物是一幅复原的前朝大师谢亭光的画作。
晋朝皇帝一向喜欢舞文弄墨,尤其喜欢画画,最崇敬的一位画家是前朝的谢亭光,他收集了许多谢亭光的真迹,唯有最出色的一幅画作被战火殃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半张纸。
为此他多次在众人前提到遗憾二字。
没想到驸马竟然找人重新按照谢亭光的真迹,完美复原了他的那幅画作,如果不是墨迹还是新的,他还以为是谢亭光本人的真迹。
听说驸马特意找人画的,皇帝龙颜大悦,给长公主府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宋云棠却是不高兴了,她拿起扇子挡住脸,凑到沈砚的身边小声道:“这幅画明明郎君画的,倒是白白便宜了长公主夫妇。”
语气里多是为他打抱不平。
少女嘟着一张嘴,一脸的愤愤不平。
沈砚见状眉眼染了笑意:“没有驸马给的真迹,我也无法复原,且陛下他不会管这画是谁画的,他只看献这幅画的是谁。”
过程是谁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皇帝从来都是这样的。
“那画这幅画的人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大约是吧。”
其实沈砚并没有在意这功劳是驸马的,毕竟他现在没有出风头的必要,树大招风的道理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明白了。
宫中的宴会与在府上的不同之处在于多了个乐舞表演,宋云棠对于这些表演并没有兴趣,她又偷偷瞄一眼之前那位奇怪的大人,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两位姑娘有些奇怪,明明是姐妹,可一位打扮得略显朴素,而另一位则打扮得很是精致。
她好奇地问沈砚:“那位大人是谁?”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瞬间带上了凉意,他淡声道:“那位是光禄寺少卿赵大人,从前与我父亲是同僚。”
甚至在父亲与祖父还未离世的时候,经常与沈家有来往,后来沈家没落,渐渐的就不再往来。
宋云棠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总觉这位赵大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善,而且坐在他身边的两位女眷也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其中那位打扮朴素的姑娘不小心把茶水倒到了另一位的身上,另一位眼看着就要发火了,但是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很快她就对着宫女说了什么,接着让宫女带着她离去。
不多时,那位冒失的姑娘也跟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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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宋云棠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拿着扇子扇了几下,最终对着沈砚道:“郎君,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沈砚不放心她一个人,就喊了伺候的宫女跟着她出去。
出了金銮殿,宋云棠直奔旁边的偏殿,来的时候已经有宫女特意和她说了,这边的偏殿是用来给女眷换衣物或者整理鬓发的。
她握着团扇站在门口,无视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悄悄把耳朵贴在一扇门边上,正好听见里头传来两道声音。
“姐姐故意把茶倒在我身上是想让我在太子殿下跟前出丑吗,这可是爹爹特意花了重金给我买的锦缎,要是脏了姐姐可赔不起,难道姐姐是嫉妒爹爹对我好才故意的?”
“妹妹是不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你一定是嫉妒我姨娘和我抢了爹爹的宠爱,没想到姐姐平日里看起来老实,确实嫉妒心这样强的人。”
这句话之后没有了声音,但是宋云棠已经从中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那位赵大人竟然把庶女带进宫中,还这样偏心庶女和妾室。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耐心听下去,想着出来了,不如趁机躲懒,等宴会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再回去。
她悄悄离开了偏殿,对着跟着她一道出来的宫女道:“请问姑姑,这里有哪处地方凉快一些的?”
这宫女知道她是宋太傅的孙女,于是不敢怠慢她,想了一下很快就回答:“华明湖边上有个高台,平日里鲜少会有人,站在那里还能把整个湖面的风景都看在眼底,夫人若是想去透气,那里正好。”
这倒是让宋云棠来了兴致,她让宫女带路前往,本来想要寻个宫女去金銮殿中告诉沈砚一声,许是因为今天是皇帝千秋的缘故,大部分的宫女都行色匆匆,完全没有空给她带话。
索性华明湖离这里不远,她去那略坐坐就回来,想来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上了那处高台,她选了视角极好的地方坐下,四周的帷幔被风吹起,许是建在临水的地方,这台子确实凉爽。
她趴在栏杆上往华明湖那边看去,此时湖面上长满了莲叶,接天莲叶绵延伸向远方,如果莲花开了,大约又是另一幅景象。
正当她快要舒服得打瞌睡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她一转头,就看见萧翊进来。
他怎么会在这?
宋云棠几不可查地皱了没,但是很快就站起来给他请安。
萧翊知道她在这里,他是特意来的。
他盯着宋云棠那张脸,不咸不淡道:“沈夫人好兴致。”
“太子殿下也是出来透气的?既然殿下来了,臣妇便不打扰了。”
不想和萧翊在同一个地方,且这里除了守在外面的宫女之外,再无旁的人。
想不了那么多,她不想引起什么误会就要离开。
萧翊将目光从宋云棠的脸上移开,他看向一处,沉声道:“夫人不看看那边的美景吗?”
他什么意思?
宋云棠止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一男一女站在一棵高大的柳树下。
女的从穿着可以看出是萧嬿。
而另一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是沈砚。
萧翊见宋云棠愣神,笑道:“看来沈大人和七妹之间似乎余情未了呢。”
宋云棠一时没拿稳扇子,手中的团扇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