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出逃后》 1. 献身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阳春三月,冬日最后一缕寒气已经消散。 祁县虽然气温回暖,但傍晚时的天色还是暗得很快。 刚刚戌时,天就已经黑透,街上也早已没了人影,整个县城都安静得出奇。 明珠站在巷口转角处,不自在地扯了扯已有些短了的衣袖,尽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明姑娘,还愣着做啥,快跟我一并过去。”暗含蛮力的手扯了不由分说拽了明珠一下,将她刚刚理平整的袖子又扯得缩了上去。 虽然只短了一点点,明珠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衣着不整地被拉扯出来,踉跄在光天化日之下。 “汪婆婆,您慢点……”她轻声抗议,不想这么狼狈的状态被别人看见。 那野蛮的婆子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轻轻一瞥,明珠却总觉得从中品出了轻鄙意味。 不等她琢磨清楚,那婆子粗声粗气催促:“明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孩,但是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扭捏不是?你爹可还等着你去救呢。” 最后那句话震得明珠退缩的心重新定了下来。 她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只被汪婆子抓着手腕,快步走往前头那间连朱门木漆都格外崭新的宅子。 宅子大门紧闭,门口甚至没挂上点着烛火的灯笼,沉寂得像无人居住一样。 明珠悄悄握指成拳,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她见王婆子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铁环,在一旁的小板被挪开之前,迅速挂上了谄媚笑容。 “来人是谁?所谓何事?”小厮或许是睡中被惊醒,极不耐烦的声音透过小板传出。 汪婆子声音夹得能腻出旁人的鸡皮疙瘩:“小先生,我是汪婆子,先前刘伯应该有和您说过的。”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 那是汪婆子交代明珠额外备下的“通融费”。 门内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又接上,却还是有些不耐烦,听的明珠心惊胆战,“原来是老刘头说过的,这么迟了才来,我们老爷不一定会见。” 虽然门内的人看不见,汪婆子却还是点头哈腰,好不谄媚:“劳请小先生通融通融,通秉一声。” 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内再有什么动响,许是去院内了,汪婆子这才直起腰来。 她的手在空中虚虚掂了两下,明珠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为难地咬住了下唇,低声道:“汪婆婆,先前给您的已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若是能救出家父,明珠必与父亲一同备上厚礼,感谢婆婆。” 这婆子先前就已经要走了明珠身边八成的银子作为牵线搭桥的报酬,现在事情还没成,就要坐地起价。 明珠虽然有求于她,却也不是真的冤大头,何况她是真的拿不出余钱了,甚至连置办身新衣裳都有心无力,就这么穿着前年过年置办的衣服就来了…… 汪婆子眼睛一眯,审视的眼光从上到下,将明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半晌,才恩赐般哼道:“明姑娘,一会儿见到贵人说话可得仔细着点。我这些粗人,被说两句不放在心上,贵人可不一样。” 她在影射什么,明珠心里清楚,可哪怕攥指成拳,面上却还是乖顺地应是。 家中突逢大难,她没有资格犟。更何况,眼下即将要面对的事,还是她花重金求来的唯一生路…… 明珠只能亲手折断浑身的傲骨,将自己变作案板上称斤贩卖的鱼肉,默默忍受外界的轻贱。 汪婆子大概很享受这种感觉,正打算继续“敲打”这在县城里都颇有名气的美人儿两句,身侧的小门就被轻轻拉开了—— “那谁,快些进来。”小厮在院内低声催促。 汪婆子闻言大喜,正要抢先一步进去,却被小厮直接喝退:“老虔婆,你当我们老爷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也不瞧瞧你那松松垮垮快拖到地上的皮子,呸!” 小厮嫌弃地啐了声,直把汪婆子的脸皮全然扯下来,在地上狠狠碾了两脚。 明珠以为受到了这样的轻贱,汪婆子定然要僵一僵。可完全没有,那老婆子出乎意料地不停弯腰道歉,连连后退,顺手将站在原地的明珠往前推了一把,将她推进了门内。 也不管她是不是差点被门槛绊摔倒了。 明珠迅速看了眼那小厮,年岁不大,却满脸傲气,看着还是有些不耐烦。她低声请托:“劳烦小先生了。” 和汪婆子粗嘎的声音截然不同,明珠的声线清泠,甜而不腻,恍若一抔沁人心脾的甘甜清泉缓缓淌过心间,立刻就能冲淡旁人心中的烦躁。 不知不觉间,小厮软下了眉眼,声音也不自觉轻了下来,变得有礼起来:“姑娘请跟我来。” 他手脚麻利地关上门,将表情莫名有些不好看的汪婆子关在了门外。 若不是场景不合适,看见这一切的明珠真的会笑出声来。 只可惜门一关上,前面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着她,明珠实在无心去关注其他。 那小厮也不再和她多说什么,一路沉默着带明珠穿过同样昏寂的前院,来到亮得格外显眼的院子里。 他站在门前,恭声通秉:“老爷,人到了。” 门被打开,小厮不再往前,只侧身退下,独留明珠一人站在门口,惶然无措。 没人提示她该怎么做,毫无和贵人打交道经验的明珠只能硬着头皮,提步跨进了门内。 门内的光线其实并不如她想象中明亮,不过是因为府内其他地方太过昏暗,才让明珠产生了错觉。 现在真的进来了,才发现烛火昏黄,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整个房间内透着一股影影绰绰的……昏沉。 她一进来,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脚踝,一点点被拖进了窒人的漩涡。 窗边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小叶紫檀香炉,不知点了什么香,袅袅细烟盘旋升起,散逸出厚重的木质沉香。 巨大的屏风横跨整个房间,遮挡了明珠暗暗观察的视线,只能看见,有一道被拉得失了真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之上。 屏风后的人显然侧卧在榻,单手支起上半身,兴许也正透过屏风观察她。 这个念头一起,明珠立刻跪了下来,乖顺地低下头,露出自己柔弱无害的白皙脖颈。 “明珠拜见大人。”她声音柔的能滴出水,带着似有若无的媚意。 明珠伏在地上, 2. 失败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你是来献身救父的?”贵人老爷仍是那慵懒舒缓的节奏,不疾不徐,话语间暗含笑意,莫名令她心口一动。 明珠咬了咬舌间,刺痛唤回了她差点跟着贵人语调跳跃的思绪,才定下神回应:“是的,大人。” 如此难堪的回答,更衬的她方才的意动可笑。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已经零落成泥,再没有资格做那普通的盼春少女了。 明珠麻木地解开了胸前斜穿而下的排扣,露出了内里素藕色的衬衣,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暗沉素色,贴在她的身上,却也柔美起来。 屋内烛火盈盈,火苗跳动时闪烁的光影落在明珠身上,时明时暗间,反衬得她裸露出来的少许肌肤更加莹润泽美,如上好的夜明珠般,散发着细腻的微光。 皮肉如此美丽,倒也少见。 她丝毫不知烛光下的美人玉肌有多动人,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落在旁人眼中,大概是卑贱到了极致,这位大人……兴许也很鄙夷她这样主动贴上来献媚的吧。 但凡她有一点别的办法,都不会走这样注定被瞧不起的途径。 倒不是在影射谁,她只是恨自己亲手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践踏自己的自尊。今晚脱下的衣服,兴许这辈子都捡不回来了…… 这样的绝望念头滋生出无数带刺荆棘,深深扎进她痛到流血的心口,又刺出密密麻麻的崭新伤口。 明珠迅速眨了下眼,才冲散差点就要成型的泪花,没在贵人老爷面前闹出笑话。 衣襟已经完全被解开,内里的衬衣和外衣一样,是明珠非常珍爱的一件旧岁新衣,当年裁了后,只无比珍惜地穿过两次,不料今年又长大了些,倒让这身衣服变得局促了起来。 原先是宽松舒适的内衬,这会儿穿在身上,有些紧巴,贴着皮肉,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材曲线,尤其是胸前的弧度,几乎是勒出了丰盈。 之前穿上的时候,明珠都没发现,单单看过去,竟是这样羞人! 仿佛……仿佛是她故意选了小些的衣裳,穿得妖娆风尘,引诱贵人来了。 明珠羞愤欲死,又低下了头,不敢去想象男人看见这一幕会是如何嗤笑。 她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那位蕴满华贵的大人,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乡下的村妇,明目张胆地引诱她,她兴许只会觉得难看可笑又不耐。 明珠的手搭在了外衣边缘,极缓极缓地拉下外套,心中却预感将有驱逐她的审判降临。 若是真的要被驱逐,她反而期望那冷斥来得快些,在她还没有将外衣彻底褪下之前,虽只余自欺欺人,却也算是留住她可笑的遮羞布了。 如她所想,老爷终于又开口了,却不是她预想的严辞厌恶,反倒是平静和缓的一句:“衣服穿起来吧。” 明珠很难说清楚这一刻,她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得救了”的劫后余生和“失败了”的挫败无措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顺着老爷的要求,将自己亲手解开的盘扣又一个一个扣了起来,重新变成了不太体面但仍留清白的明珠。 做完了这一切,她跪在地上,讷讷无言。 但老爷似乎终于起了些兴致,闲聊般起了新话题:“你只想把家人救出来?” 怎么可能?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日,捕快蛮横将她清瘦的父亲拖拽出院子的景象,忘不了奶奶婶子拼命维护,却被捕快一脚踹翻在地,久久爬不起来的可怜场景。 但最恨的,还是刘员外那独子在冷眼旁观完一切恶行后,漠不在意地恶笑着逗弄她:“十天后,我会派轿子来接你,好好准备,不然你爹,可能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每每想起那一日,她都恨不得拿着刀和那恶霸同归于尽!只是不愿做他的妾,就活该家破人亡么?! “大人,求您,求您惩治那刘家恶霸,民女愿献上秘药方子作为惩恶报答!”明珠拜下身磕了头,才又直起身子。 老爷的话就像明火,只分出一点火星子,就能点燃她满心欲要喷涌而出的愤恨。 “秘药方子?” “民女父亲是一名游医,偶然获得恩师传授秘方,诊治气血不足之症颇有成效,这药就是在邻近的县城里都很有名,不少药商都想出资购买这方子,只是被父亲拒绝了。” 明珠听出老爷似乎有些兴趣,心中激动,绞尽脑汁将自己知道的全全说了出来。 但她高兴的有些早了。说完这些,老爷却没有继续问药方的事,房间里又陷入了沉寂,静得明珠心有惴惴。 是不是她太贪婪了? 她不知道这位大人的明细,是不是提出了让他为难的请求了? 或许这时候要说些好话,给老爷一个台阶下。 可方才觉得汪婆子油嘴滑舌、谄媚的可笑,这会儿却发现,那样见人说人话的能力反而是她所欠缺的。 何时开口,说些什么合适,她在心中推演好几遍,却怎么都不满意。 便只能在漫长的沉默中,低垂着眸子,将视线定在老爷白净崭新的靴边,轻声重复着无趣的祈求:“旁的民女不奢求,只求大人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家人。” 那藏青漳绒云头靴终于动了起来,靠近了她。 老爷走到了她跟前。 靠得近了,那清淡的草木香愈发浓郁了起来,细细品来,竟格外像她爹最爱的白茶毫香,初闻清爽醇香,复品又沉迟悠扬,令人凝神静气。 明珠莫名紧张了起来,不过从她站在巷口时,就已经很局促了,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紧张和先前的都不同。 这紧张,带得她呼吸都慢了下来,浑身的触感都凝聚在那完全笼罩着她的身影之上。 哪怕老爷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她跟前,她也觉得夹杂在两人之间的空气格外浓重些。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许是所有注意力都投在了二人身上,明珠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起来,腿有些别扭,背有些酥痒,连肩膀也想扭一下,把那股浑身的别扭劲都扭开。 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毫不自知地轻微抖了起来,毕竟抑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就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但那静静站在高处俯瞰她的男人,将她所有的细小变化都收进眼底。 明珠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可在男人眼中,她却和一张白纸也没什么区别了,只除了—— “抬起头来。” 男人淡漠清冷的声音从明珠头顶传来。 只除了昏黄灯影下,她一直看不分明的面容。 明珠顿了一瞬,乖乖扬起了脸。 白玉无瑕的透粉美人靥终于完全展露在略有些昏沉的烛光下,当真是天姿清耀、灵眸眼绝,恍若神妃仙子错降人间。 她抬脸的那一瞬,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倒真是人如其名,璀璨如明珠。”男人轻声呢喃,如最亲密的情人低语,却又是纯然的欣赏感叹,不带一丝狎昵轻薄,教明珠滞了呼吸。 < 3. 自救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奇迹并没有发生。 第二日一早,追云就敲响了明珠的房门,终于让明珠听到了他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清亮:“明姑娘,你醒了吗?” 几乎一夜未睡的明珠打开了房门,虽然精神不太好,却还是尽力撑出笑颜。 她眼神快速掠过院子,却只看见仍旧一身玄色的追云。 “小先生,我都收拾好了。”她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大人他……” 追云打断了明珠的未尽之语,看着不善言辞却语速极快:“明姑娘叫我追云就好了,老爷早先叮嘱我送你回去,姑娘要用过早膳再启程吗?不过府内早膳比较粗陋,只有粥饭。” 一句话换了三个思路,明珠一夜未睡的脑袋晕乎乎的,完全跟不上追云的思路,只能总结出来—— 大人并不打算再见她了。 奇迹真的没有发生。 明珠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可她不能再赖在此处,追云是带着逐客令而来的。 何况她也从来就不是既能圆滑又能耍赖的厚脸皮。 “多谢追云小兄弟,既然大人已有夺定,那我还是早些启程,莫要误了你其他的事。”明珠失落地低下了头,很努力才能收住自己缓缓溢出的绝望。 离开这间府邸的大门后,她即将面对怎样的命运,明珠再清楚不过。 她将委身给一个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恶霸为妾,那恶霸还曾亲自布局,将她最亲的亲人抓进了大牢,是她明家的仇人。 可谁能帮她? 在遭逢此难之前,明珠也只是一个被爹爹保护在羽翼下的小姑娘,她根本不知道要去求谁,该怎么求。 若不是得了好心人的点拨,被介绍到了门路丰富的汪婆子跟前,明珠哪里能知道镇上来了一位神秘的贵人老爷? 为了这个机会,她可以说是倾尽了自己的一切。 却还是失败了。 明珠心中惶然,但并不恨大人不愿帮她。因为她知道,虽然她给出的东西是自己心中最珍贵之物,可对大人来说,兴许还是个累赘。 她只恨刘家那恶霸,恨得满口发苦。 那样不把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当人看的恶畜,就算顺了他的心意,也绝对讨不了好。 爹先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要纳妾的要求,就是心疼她,不愿让她掉了火坑。 可她却先害得爹爹下了大牢…… 明珠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她不愿就这样投降,爹爹向来教导她做人要有骨气,若是知道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一定会痛心的! 一想到从来谨慎行医的爹爹居然被扣上了“胡乱用药害死人”的罪名,明珠就气得胸口发疼。 既然无人可求,那她就求自己。 就算拼上这条命,她也要收集证据,赶在十日之期前状告刘家恶霸,和祁县那些只顾搜刮民膏民脂的狗官对簿公堂。 让全县的百姓来审这桩冤案! 明珠下定了决心。 *** 一辆马车出现在了陈家岙村口,刚刚洗完衣服结伴回家的女人们老远就看见了那辆从未见过的马车。 在村里,谁家孩子落水被打了都能被说道半天,更不用说出现了这样气派的马车。 她们扛着衣盆,就驻在原地,紧紧盯着那辆马车,想看看到底是来找谁的。 这马车也没有太吊众人胃口,很快就停在了让所有人都立刻兴奋起来的地方—— 前几天刚被砸过的明家门口。 “难不成是刘员外家的?”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的女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马车,嘴上也不空闲,聊得火热。 “明家那丫头和刘员外儿子成了?” “这么快?”有人夸张地吸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恶意的揣测,“不会是早就想了,只是她老爹不让,这会儿机会难得,赶紧贴上去了吧?” “她英婶,你怎么看出来的?啧,我早就说了,刘员外家条件多好啊,他还就一个儿子,家大业大的还只能留给这个儿子,跟了他有什么不好的呢?明家那丫头脸蛋长得就不是能吃苦的模样。” “害,我也都是瞎猜,不过翠花婶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叫英婶的女人摆了摆手,脸上却全是笃定的自信。 她们热火朝天地揣测着明珠和刘员外独子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今日是不是来接亲的。 却根本不管这样的流言到底是不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能承受的。 …… 毫不知情的明珠在马车停稳后,就准备下车。 可刚一屈膝,昨晚跪伤了的膝盖立刻传来锥心的刺痛。 虽然涂了药,但膝盖的瘀伤不可能这么快消褪,现在正是最痛的时候。 追云从车夫的角色中脱离,率先跳下马车掀开车帘,等着明珠下来。 他就不是那种会体贴不相干的人的性子,即便明珠久久没有出来,他也不催不问,就掀着帘子,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车边等。 明珠实在艰难,无奈求助了他:“追云小兄弟,可以搭把手吗?我的腿实在是疼。” 她提出请求后,追云又变得很妥帖,不知从哪拿出了脚凳,让明珠避免了坐在车板上挪着下车的不雅动作。 下了马车,明珠行动艰难,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小院,才目送追云又驾车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那帮聚精会神盯着她的人眼中,已经不仅仅是洗完衣服的女人了,还有从田里回来的男人,以及不知道从哪里野完回来的小孩。 他们讨论的焦点是,明珠那走路姿势,一看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陈家岙,又扑扇着飞去了隔壁的村子,一直往县城里飞去。 明珠丝毫不知,只在筹备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 第二天一早,天才微亮,明珠就动身了。 她的膝盖还是很痛,但她却像感受不到痛楚一样,一改昨日的一瘸一拐,健步如飞地走在村道上。 其实是痛的,但越痛,越让她心中坚定,让她神思清明。 而且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 那日捕快来抓明家人的时候,张口就是明父用药害死了谁谁谁,又说她爷爷和大伯是包药的共犯,只这么居高临下地“宣判”了一声,就把明家三人全部拖走。 明珠今日就要去隔壁万和镇上找这户人家。 她正巧知道这户人,当初是当家娘子带着他们驼背到只有半人高的老母亲,一起跪在门口求明父去行医。 明父心软,没想到就此沾上了烂泥。 这么多年的药钱几乎没有清算过。 不过这是因为他们当家的没有劳动力,全靠妻子挣点糊口钱,明父当行善积德也就罢了。 但他们家全家脸皮都极厚,求人的时候声泪俱下好不可怜,甚至还会亲手捧上一些铜板,说“所有的钱都给明大夫,只求明大夫救人”。 等明父一心软过去,就又被骗。 上次他们又故技重施,明父本不愿搭理,结果他们不知道怎么学会了耍赖新技,祈求无效后躺在地上哭嚎明父见死不救,把明父半逼着去行医了。 然后就出了这事。 她要用这家人对明父使过的手段,去逼得这家人把真相说出来! …… 陈家岙村就在两个镇子的交界线上,天光大亮的时候,明珠就已经走到了那户人家附近。 这家人倒也奇怪 4. 流言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明珠坐上热心大爷的牛车回陈家岙时,并不知道自己这边发生的闹剧,俱被一人看进眼里。 若她抬头,向身后的茶馆看去,或许有机会看见那对让她无法忘怀的深邃眼眸。 真是难言的巧合,老爷竟然正在茶楼雅间里,约见客人。 那客人除了拇指上戴着的翠碧扳指,剩余的手指全戴着金灿灿的纯金指环,粗短的手指搭在青瓷茶杯上时,让人觉得这清茶也染上了铜臭味。 那人也看见了楼下的闹剧,眼珠一转,了然地“嘿嘿”笑了起来:“好出尘一个美人,容先生有些兴趣?我别院倒是也养了些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李掌柜说笑了,我只是见她敢只身一人来讨公道,有些感慨。”老爷一边摇头,一边手腕轻摇,娴熟优雅地将茶沫全撇了出去。 行云流水的动作赏心悦目,看得李掌柜惊叹不已,“容先生好技艺!也是,先生这般高雅,媚俗女子倒是配不上容先生了。” 见李掌柜的注意力全在“艳”上,老爷嘴角含笑,漫不经心收回话题:“方才他们争论的点倒也新奇,那钟家人只说医师因收不回药钱,就肆意残害他人,却又不敢开门,真是闹剧。” 李掌柜注意力被拉回来,显然对这事也有所耳闻,叹了口气:“唉,这明家……也是倒霉。” 老爷衔了一口清茶,才道:“此话怎讲?” “不瞒先生说,我认识明大夫,还是因为他手里有一价值千金的药方,当时几乎整个县里的药商都去凑热闹,想要买下那方子。” 他意识到自己话题有些拉远了,又扯回来:“总之,明大夫这次遭难,我觉着不止刘家在闹,肯定还有谁想浑水摸鱼,独占他那药方。” 老爷终于展露了一丝兴趣:“什么药方,竟引得多方相争?” “明大夫说就治疗气血不足之症有些效用,可我们私下里传的却是能救精气枯尽之人命脉的神药?”李掌柜皱起了眉,显然也有点想不通。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离奇,大家当时心热得不行,结果最后谁都没买到。” 能救精气枯尽之人命脉? 老爷眼皮轻垂,掩下眼中深思之色。 “这说法前后差这么多,你们事后可有查证过?” 李掌柜“嗐”了声:“怎么没查过,但这就最奇怪了,根本找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反正最后也就是闹了个笑话,此事也就了了。” 他努力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隐隐记得,好像是在明大夫救了一个垂死的病人后,突然就有了这样的传言。” 老爷坐直了身体:“哦?难道是那明大夫隐瞒了药方的功效?李掌柜可还记得病人家住何处?” 李掌柜憨憨一笑:“应当是还记得,不过容先生,先前商定的那批药材……” 老爷放下茶盏,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若是品质足够,优先考虑李掌柜提供的。” 李掌柜喜笑颜开:“容先生大气!不愧是面见过圣上、见过大世面的豪商!先生哪日有空?我亲自带先生去寻那人。” *** 明珠回家收拾完后,开始反思今日的“战况”。 她从未接触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样的手段才能有效,时间又紧急,只能凭一腔孤勇闷头去做。 没想到对方连门都不打开,什么话都不漏,让她第一日无功而返。 她心里揣着这事,晚上都没睡好,一直思考到半夜,有了些思绪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 明珠本坐在房里吃早餐,心里推演着今日的计划,家里的大门却猝不及防被狠狠踹开。 “砰——”地一声巨响过后,明家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彻底与门框分离,“哐当”一下倒进了院子里。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明珠吓了一大跳,筷子掉到地上。 她条件反射弯下腰,从侧门钻进厨房,抓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院子里已经传来打砸的声响了,明珠躲在灶台边上,紧紧握住菜刀的手都在发抖。 她猫着身子,一点一点挪到窗边,终于看清了院中的景象—— 刘家那恶霸又带家丁来打砸了。 家里堆着的柴火全被推倒,爹收纳好的药箱也全被推翻在地,晒干的草药撒了满地,全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伙人一路闯进了正厅,也是明珠刚刚吃早饭的地方。 她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少爷!这早饭还没吃完,人一定是藏起来了!” 随后,明珠最近做噩梦必会出现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去找。” 明珠藏在狭窄的灶台后,祈求着自己不要被发现。 可明家的小院就这么大点,恶霸带来的人多,没几下就把正厅和两间睡房全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明珠,自然就有人冲进厨房。 “叮铃咣铛”的噪音响彻厨房,光听声,就知道厨房被毁得有多严重,比起明父被推倒的药箱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珠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整个人如一根已经被拉到极致的弦,再多一点刺激,就会直接崩断。 她藏身的这地方是视觉盲区,空隙很窄,一般人不会想到能藏在这。 如她所想,打砸完后,什么都没发现的家丁“嘁”了声,不太满意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还是有破坏的声音传来,却不如一开始那么连贯,大概是能砸的都砸的差不多了。 明珠屏着呼吸,竖起耳朵等刘家恶霸不耐烦地叫停。 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 明珠心里着急,却不敢再冒头去观察,就这么缩在夹缝中,害怕到闭上眼睛祈祷那些歹徒能快些离开。 她没发现,身后的窗口出现了一双闪着恶意的眼睛,那眼神,已经落在了她的头顶 5. 救美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失去大门的明家院外已经聚起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 几乎都是明父诊治过的乡亲,甚至还有不少是家里有困难,明父减了药钱,自己搭钱行医的。 这事发生之前,哪个乡亲见了明珠不是笑容热乎?可现在,在明珠的视线里,看到的却全是既想往前凑,在对上她的眼神后又瑟缩的众人。 墙推众人倒。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这样更让明珠认识到这句话的真意了。 恶霸的污蔑还在继续,他得了书童的支援,又抖擞了起来,继续大骂:“还想狡辩?真不把本少爷放在眼里了!” 他似乎越说越气,那书童就像是恶霸少爷肚子里的蛔虫,当即跨出一步,高高扬起手,正准备帮少爷抽这个小贱妇一巴掌,手腕却被抓住,顿在了半空。 是恶霸。 “去去去,还轮不到你动手,少爷话还没问完。”他一把将书童的手挥开,蹲在了明珠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 “快说,那个奸夫是谁,说出来,少爷我去杀了他,这事就算结了。” 他语气凶狠,说出来的话令人胆寒,似乎是一个纯然的恶棍,可在看见明珠脸上吃痛的表情后,却不自觉松了点手上的力道。 明珠却并没有感受到他这稀薄的善意,只听见了他令人发指的言论,她完全无法忍受刘颂之轻贱人命的模样,狠狠“啐”了他一口。 “我呸!你就是个天生的混蛋,杀人?你先把你自己杀了回炉重造一遍吧!” 她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脸色由白转红,已经怒到了极致,却自有一份牡丹怒放之美,竟把刘颂之看迷进去了。 他双眼迷离,完全沉浸在这份难得一见的明艳生动中,傻傻呆在原地,对明珠的话毫无反应,只抬起那只刚刚还捏着她下巴的手,似乎想要抚触她的脸庞。 明珠愤恨地撇过了头,让刘颂之的手触了个空。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她又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的杀伤力显然很强,刘颂之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他重新捏住明珠的下巴,低声吼了起来:“我让你恶心?那你喜欢谁?你想见到谁?是不是那个奸夫!我对你难道还不够真心吗?!” 即便被家丁钳制着无法逃离,明珠也不愿让他再碰自己,趁着刘颂之神情恍惚,她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这一口真下了狠劲,刘颂之痛得跌坐在地,被咬住的那只手连动都不敢动。 血腥味在明珠口中迅速蔓延,但她仍不松口,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刘颂之,近乎冷酷地在心中数着数。 爹曾说过,她是一个小姑娘,若要和旁人直面对抗,一点胜算也没有,只能辅些“旁门左道”来保护自己。 比如手指,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弱点,只要折了对方一根手指,就是钻心的疼,有时候比正面打击敌人的其他身体部位更有效些。 刘颂之一受伤,他带过来的人明显发生了骚乱,却因为少爷的手还被明珠咬着而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个女人直接把少爷的手指咬断,那他们的小命也危险了。 就连钳住明珠的那人都恍了心神,微微松了力道—— 这就是明珠在等的瞬间。 她立刻放开了刘颂之的手,奋力一挣,相当顺利地挣开了家丁,顾不得双肩双手的剧痛,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躺在附近的镰刀而去。 那被挣开的家丁反应没这么快,眼睁睁地看着明珠抓起了镰刀,将刀刃对准了他们。 “从我家里滚出去!”手中有了武器,明珠的声音也终于实了一些。 她胸膛剧烈起伏,满腔浊气难以抒发,但握着镰刀的手却很稳。 比起菜刀,这镰刀反而更趁她的手,毕竟她上山采药的时候比在厨房做饭还多。 “你用刀威胁我?”刘颂之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指,脸上表情充斥着痛苦和不可置信,扭曲得紧,“明珠,我对你还不够真心吗?你背叛我,我也不惩罚你,只要你说出奸夫是谁就行。可你不仅不领情,还伤我、用刀对我?!” 聚在院外的人群也发生了骚动,大家窃窃私语起来,似乎也在为刘颂之鸣不平。 混乱中,明珠的怒火反而内收了起来,她冷然的视线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看得人群又瑟缩了起来,才重新看向几欲癫狂的刘颂之,轻声道: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为一己私欲害我全家遭难,我与你早已不死不休。” 这话虽轻,却如漫漫长夜中唯一一点火光,骤然照亮了众人混沌畏强的懦弱思绪。 他们这才想起来,几天之前,刘颂之到底对那少女一家做了什么恶事。 可良知被唤醒了,胆气却没有。 和刘颂之的恶行一并被想起来的,还有他带着捕快过来的嚣张模样。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拿什么去和刘家这样和县官大人都能有交情的豪强去斗? 不过明珠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刚刚当完“墙头草”的人身上。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今天这个局到底该怎么破,她没有一个帮手,唯有手中这把镰刀能给她一点保护。 不知想到了什么,明珠突然对着刘颂之笑了起来,“刘少爷,你是不是很想我做你的妾啊?” 只用一个从未对刘颂之展露的笑容,就能把这个手上的伤口还没止住血的恶霸又迷得忘了今夕几何。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真以为明珠突然想通了,欣喜若狂道:“你终于想明白了?早知如此,何必和我犟这么久……” 话未说完,刘颂之就被眼前女子的动作给惊住了—— 明珠将镰刀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且并不是吓唬人,她的脖子已经被镰刀印出了血痕。 “兴许我的命在你眼中不值一提,但至少,能让你一辈子无法如愿。”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对刘颂之产生些许威胁的办法。 用刀对着自己的感觉很不好受,她知道这镰刀有多锋利,刚才只是 6. 回府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上了马车,明珠才发现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狼狈。 衣服上全是尘土,领口处全是血迹浸染后的粘腻,肩胛、双臂、膝盖和腿弯全是隐痛。 她甚至不敢靠在马车里,一靠过去,马车的震动就会磕到她背部的伤,引得她太阳穴都抽着疼。 明珠在马车里一路端坐,直到马车再度缓了速度。 马车的震动在慢慢减缓,但她内心的震动却在逐渐扩大—— 她又要见到那位华贵的大人了吗? 这念头一明晰,她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早就僵直得不成样子。哪里是因为后背有伤才一直坐得笔挺,根本就是因为要再见那位引诱失败的大人而紧张焦虑。 车已经完全停了下来,追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明姑娘,到了。” 可明珠却恍若未闻般,仍在车里坐得稳当。 “明姑娘?”追云轻轻询问了一声。 他没有直接掀开车帘,只静静在车外等待明珠做好准备再出来。 明珠的声音隔着厚重的车帘显得有些沉闷:“稍等,我收拾一下。”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只不过是她想要延迟见那位大人的借口罢了。 她从前从不知道,竟然有人是如此光风霁月,叫人一见就……自惭形秽。 那一晚,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抱着卑劣不堪的心思,见到了她此生所见过的最贵气的人。 贵人的涵养很好,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她感觉到自己被轻视。可越是如此,她反而越觉得难堪。 她躲在车厢内,思绪纷飞,想得入了神,竟完全忘了时间。 直到车厢外再度响起追云的声音:“明姑娘,车板上放了一件新买的外衫,若是你有需要的话,先暂时用一用,之后再请裁缝来裁定。” 追云不知怎的,突然又开了窍,想起明珠先前浑身狼狈的模样,贴心地去附近的成衣铺子里迅速挑了件,让她体面些下车。 车里无人应答,却有一只纤细素手探出车帘,将那件外衫收了进去。 今日的天色并不晴朗,马车里密不透光,昏昏暗暗的,明珠心里又揣着事,并没有仔细去看那外套的款式,摸索着随便套了上去,又轻轻拢了一下散乱的长发,便掀开了车帘。 明明身无点翠,粉黛未施,可仅仅是一件桃粉色外衫,就将她衬得艳如桃李,连她尚有些凌乱的发髻,都变得随性生动了起来。 她沉默着让手搭上追云,借力下了马车。 这一幕落在那些暗中窥探的视线中,却变成了“美人的高傲”。 直到大门完全关上,外面偷偷观察的视线全都被挡住,明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成为他人的观察对象了。 明珠方向感还不错,虽然那晚是在黑暗中行走,但她对行走方位大概是有感觉的,因此很快就发现追云带她走的不是那晚走过的路。 “追云,现在是要往哪里去?”陌生的行进路线让明珠有些不安。 “明姑娘,老爷最近不在府中,便先将你安排在客房中休息,等老爷回来再做安排。” 他这话说的很引人遐想,等老爷回来,要安排她做什么? 但明珠不敢多问,既是怕打探贵人行踪惹了厌弃,也是怕过于轻浮,让汪婆子的鄙夷眼神也出现在追云眼中。 她只敢小声问:“真是大人派你来救我的吗?” 追云停了下来,明珠也立刻顿住了脚步,整个人莫名紧张起来。 她紧紧盯着追云的背影,试图从中分析出些什么,却又在追云转过身来时,不自在地错开视线,再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追云。 “是。”追云言简意赅地回答,还不等明珠有所表示,又道,“明姑娘,客房已到,你先在房里稍作休息,郎中稍后便到。”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安排给她的院子门口。 她已错失了可以询问的最好机会,说不清心中是懊悔还是松了口气,明珠安静地跨入了院子。 走进房间,还是她熟悉的空荡。空落落的床板让她意识到,把她带过来确实是突发事件。 这个发现反而让她一直惴惴的心定了下来。 脖子上的血已经凝成块,让她感觉自己被一层脏东西黏上了一样,不爽利。可房间里连面铜镜都没有,明珠没办法打理自己,只能又打开门,想要寻人问一声哪里能打水。 但整个府邸都静悄悄的,像是一座废弃的宅邸,安静得让明珠有些害怕,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有人吗?” 下一瞬,树梢轻动,一抹黑影突然跃至眼前。 “明姑娘有何吩咐?”竟还是追云。 这一幕将明珠完全震住了,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就是想问问,哪里可以打水,我想清理一下……” 追云点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请稍等。” 话音刚落,黑影一闪,他又消失在了明珠眼前。 不多时,就有小厮挑着水桶,出现在了明珠视线中。追云也重新出现,手中还抱着大大小小的脸盆,盆中放着崭新的布匹。 “明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与我说,迟些都给你一并置办了。” 明珠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等他们倒完水,离开院子后,才沉默着坐在了房间里。 她好像闯入了一个不是她该闯入的世界…… 明珠并不是笨蛋。 贵人老爷独特的气质,整座府邸的清冷神秘,以及他身边侍从高强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武功……一切都显示着这位贵人的来历很不一般。 明珠握紧了拳头—— 或许大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无情。 自己孤身求证的挫败,和刘颂之突然发狂带来的惊惧交织着,紧紧缠住她的心,差点就要压垮一直强撑着不敢停下来的少女。 直到这个念头兴起,她终于看到了无尽绝望中,出现了一条通向光明的生路。 明珠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终于确认,这确实是她唯一的出路。 若原先还只是想着将家人救出,那现在,她必须紧紧攀附上这位大人,祈求他出手惩治刘家恶霸,以绝后患。 *** 明珠在这里住了三天,都没有再见到那位大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府中过,也问过追云“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但追云给不了她明确的答案。 明珠倒也没闲着,托追云去家中拿回了父亲那厚厚的成箱脉案,要把当初开给钟家的药方全部整理出来,当做有力物证。 虽然贵人要攀附,但也要做好自己抗争的两手准备。 一直到她脖子上不算严重的伤口都愈合掉痂了,脉案整理了一大半,都没有等到老爷要回来的消息,反而等来了刘颂之闹上门的消息。 刘颂之在门口大闹时,并没有人拿这件事去烦明珠。 是伏案整理好几天,肩颈都僵硬了的少女主动踏出院子散步,路过前院时,听见外面喧闹的声响。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外面路过办喜丧的队伍,没怎么留意。 结果追云突然从旁边某棵树上跳了下来,问她“要不要把门外的杂碎清理了”。 明珠被问愣住了,侧耳倾听,才发现外面那喧闹居然是冲着她来的,“明珠”、“奸夫”之词不绝于耳。 是谁在闹事,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沉下了眉眼,双手紧攥成拳,只一想到刘颂之那恶棍就在外面,就气得胸口都钝痛了起来。 许是这座沉静的府邸给了她底气,明珠居然冷着脸,主动朝着大门而去。 “小先生,请将门打开吧。”门童还是那晚给她开门的小厮,她仍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心境却和那一日完全不同了。 追云静静站在明珠后方,单手按在腰侧,佩剑已半出鞘。 门才刚刚开出一条缝,难以入耳的叫骂声就迫不及待地从这缝中钻了进来:“你这奸夫就是一只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只会藏在暗处当个卑鄙小人!” 居然是刘颂之亲自在阵前叫骂,少说二十个家丁在他身后乱哄哄地附和。 见朱木大门终于有 7. 喂汤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明珠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会正好碰见他回来。 她更没想到的是,在追云提醒她“老爷回来了”后,她竟然主动走到打开大门去迎接他。 被圈进那个令她闻之难忘的草木清香怀抱中后,明珠才真正回过神来。 “伤好了?”清淡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唤回了明珠又陷入莫名不安的思绪。 “啊?”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老爷说的是什么,赶紧回答,“嗯,好的差不多了。” 追云拿过来的药油,不知道添加了什么,让她受伤颇重的膝盖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痊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微微炙烫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耳侧,扰的她僵了身子,站在原地,像个木头。 身侧的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明明两人靠的这样近,但她晕晕乎乎的,总有些分不清现实虚幻的感觉。 男人与她拉开了些距离,那炙烫的气息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缓缓消散。 明珠条件反射般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撞进了那双灿若星辰的鸦黑眸子中。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被放在对方心尖上的错觉,太过专注、太过深邃,让明珠心口一紧,觉得自己承载不起那份专注。 她重新垂下了眼睫,语气轻软:“大人,感谢您派人来救我……” 说到一半,明珠就卡壳了。 这番话,她其实已经酝酿了好几天,从住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起,就已经在思考了。 感谢之辞只是她的抛砖引玉,她主要是想借着这话头,引出她真正想说的。 虽然现在也不是她心中的最佳场合,但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居然这么不争气,一见到真人,竟然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明珠急的嘴唇都抿了起来,方才那若有若无的惧意都忘记了,重新抬眼看着男人,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明珠无以为报,请大人怜惜。” 话音刚落,整个院子倏然安静了下来。 本来站在一边的追云“咻”地一下不知道蹿到哪棵树上去,只留下已经石化的她,和看不出喜怒的老爷。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明珠想要解释,可刚才的话实在是太引人遐想,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解释不明白。 毕竟,她确实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这一次,她终于听清了男人的笑声,他灿灿一笑,像是冰山化雪,身上不甚明显的疏离也一点一点消融干净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要在院子里站着了,先回房休息吧。”他笑着摇头,才扬声道,“追云,送明姑娘回去。” 明珠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男人眼下淡淡的青色后,临时改了将要脱口的话:“大人,请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 老爷回来了,但明珠却更焦虑了。 除了他刚刚回来的那一天,两个人撞个正着,此后两天,老爷都早出晚归,明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眼看着刘颂之说过的“十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明珠的心越来越沉。 老爷这边迟迟没有推进,而她整理出来的脉案又显示,最重要的两次脉案竟不见了踪影! 她自救的路好像又走入了死胡同。 明珠实在没办法了。 第九天时,她一大早递给了追云一张纸条,随后钻进了厨房,借了一口砂锅,开始忙碌起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人都没有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厨房飘散而出的浓郁咸香,闻到的人无不食指大动。 甚至连府上的大厨也眼巴巴地围了过来,隔着长长的案板对着明珠手下的那盅汤望眼欲穿。 明珠看见了大厨的眼神,但实在不好分给对方,因为这是她特意为老爷熬的羹汤,打算以此为由求见老爷。 她本已做好了熬到深夜的准备,没想到今天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 不过酉时末,居然就有人来通报:“老爷回来了,快些端上饭菜来。” 后厨立刻忙了起来,明珠趁机叫住了大厨:“不知庖人可否行个方便,今日这汤,就由我来送给大人。” 大厨蹙起了眉,明珠立刻补上:“若是不嫌弃,其余鲜汤,就送与疱人饮。” 这话正中大厨下怀,他平日没什么爱好,就好一口新鲜的美食,今日明珠做出来的汤实在馋他。更何况,他是亲眼见过明珠试味,知道这汤不会有问题,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姑娘用这碗。”他甚至帮着拿出了平日老爷转用的盛汤碗。 明珠无有不应,等着前面的菜全都送过去了,她才亲手端着那盅汤,走向了老爷的房间。 …… 不知道府里是什么规矩,今夜的路还是和她第一日来时一样,一路上几乎没有点灯,唯有正院透出的光影指引着明珠。 她端着羹汤进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用的差不多了。 男人虽手执竹筷,却沉肃眉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珠脚下轻顿,就这么一下,立刻惊动了看似沉浸在思考中的男人,他冷然抬起了头,在看到门口端着羹汤的少女后,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后放下了筷。 “怎么来了?” 明珠定下心,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终于顺利将心中的推演顺了出来:“民女对大人心存感激,思来想去,便做了份拿手羹汤,献与大人。” 她将羹汤摆上了桌,很有眼色地为老爷舀了一碗还透着热气的鲜汤。 精心熬制的鲜味顺着白色雾气散逸而出,汤色奶白鲜亮,看着就叫人心生喜爱,确实是一道色香俱全的新鲜美食。 汤放在了男人面前,他却没有如明珠所想端起来品尝。 明珠心中惴惴,却还是硬着头皮找话:“大人,我见您最近事务繁忙,便在汤中加了些酸枣仁,有养血安神之效。” 男人起了些兴趣,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你也懂这些?” “说不上懂,只是从前有时会跟着爹爹出门行医,见得多了,一些粗浅的常识便也入了心。” 8. 沉夜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药膏一揉化,男人就放下了明珠的手腕,可残留的体温却还停留在她的皮肤上,久久不愿散去。 明珠不自在地将这只手背到了身后,悄悄抬眼窥了老爷一眼,又极其心虚地移开目光。 “多谢大人。”她低声道谢。 因为涂药的缘故,二人靠的很近,让明珠低下的头几乎拱在男人胸口,她只是不安地动了一下,额头竟然就直接贴了上去。 看起来就像她主动依偎进老爷怀中似的。 在感受到额头的那抹热意后,明珠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猛然往后一仰,想要和老爷分开自证清白,结果后脑勺“砰”地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架子,后冲力引得她重新摔回了男人的怀抱里。 但这下明珠可管不了这动作是不是太引人遐想了,她可怜巴巴地伸手捂住自己撞疼了的脑袋,泪花都冲了上来。 老爷大概也没料到连锁反应会这么大,为了稳住身子,他抬手将引得他晃动了两下的“罪魁祸首”给锢进了怀中,双手顺势掐紧了明珠的细腰。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被烛光照出的影子也紧紧缠绕着打在地上,再分不出彼此。 撞击的痛来得猛烈,但去的也快。虽然痛极时明珠眼前都泛黑了,但那阵过了后,立刻就缓了过来。 也就这时,她才发现腰上那对力道一点不松的大手,正稳稳当当地托着她的腰,几乎将她要抬离地面了! 那种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让明珠有些慌乱,她双脚不自觉蹬了两下。 这轻微的挣扎立刻传导给了男人,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腰间的双手居然还是没有松开来,仍是那样紧紧地扣着,却没有继续加力,让她彻底脱离地面了。 明珠的双脚又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大人……”她有些茫然地开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下的境况。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男人炙烫的呼吸一点一点喷洒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激起了细小的颗粒。 只要再往下低一点,他就能衔走她的唇,侵占她的五感…… 事到临头,明珠才发现自己做下的一切心理预设全是空谈,她只是想好了用什么东西作为筹码,去获得贵人老爷的帮助,但中间这个过程,却一直是她逃避着不愿深想的事。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身子轻轻地颤栗了起来。 但掌控着她的男人发现了。 老爷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在发现对方内心的恐惧之后,他的手就松了力道,缓缓要将手下柔软的腰肢放开。 下一瞬,一对细腻白皙的玉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老爷,求您怜惜。”明珠悄然换了称呼,在她的极力克制下,身子的抖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她微微仰起头,卷翘的睫毛轻轻垂下,整个人宛若一只纯洁的羔羊。 是任谁见了都要心头一动的美丽,只除了…… “你没有准备好。”老爷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明珠的逞强。 果然,这话如什么咒语一般,把明珠全力才压下的紧张全都重新激了出来,让她好不容易又软下的身子重新变得僵直。 老爷的双手彻底放开了她的腰,若不是明珠的手还挂在老爷的脖子上,两个人就又回到原先那守礼的距离了。 她心中有所预感,若是这一次的机会再不把握住,那今晚就彻底没戏了。 明珠一咬牙,眼波流转踮起脚尖,红润的双唇轻轻贴上了男人滑动的喉结—— 只贴了一瞬,立刻又放开来。 “老爷……” 她也不说别的什么,就这么一声声地唤着“老爷”,越叫越渐入佳境,到最后,只一声“老爷”,就叫人酥了脊梁,软了心肠。 终于,在明珠的努力下,那手再度握上了她的腰肢。 明珠以为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心下暗喜,却没看到男人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才揽上她的腰肢。 男人的手掌很大,只一只手就能将她的腰给揽住,掌心透出的热意顺着腰侧缓缓上攀,化作一股让她完全软倒的酥意,浸透她的四肢。 他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抬起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又往上抬了些。 这一次,明珠没有再逃避,她勇敢地和男人对视上,从他翻涌着不明情绪的眼中捕捉到了一分珍稀的笑意 “明珠。”她的名字第一次从男人口中溢出,虽声音压得极低,却正是这份低哑,让他的声线变得愈发性感。 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明珠如坠冰窟:“你可以不用如此。” 明珠趴在老爷怀中,终于看清他笑意背后,那双毫无情动的黑眸,大脑一片空白。 “我……”她嘴唇颤抖,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引.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出可笑的拙戏,明珠就羞愤到想要逃离这里。 可自己腰上的手又如铁索一般,扣得她动弹不得。 “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他双眼平静,却低笑着,语调缱绻,让明珠又想起他们第一晚见面时的那份懒散。 虽是问话,明珠却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任何说不的权力。 但她也只是轻移目光,软言道:“老爷请说。” “配合我,演一出戏,我会帮你达成心中所想。”男人收起了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低下头,轻轻贴在了她的耳边,看起来就像在亲吻她的耳侧一般。 说话间,他鼻息间的热气全然喷洒在了她的耳边,烫的她不自觉挣扎了一下。 男人也顺势放开了对明珠的桎梏,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距离不远也不近,让他身上的清郁草木香正好围拢在明珠身侧。 细闻之下,似乎还有一丝厚重的药材沉香,熟悉的味道让明珠略略放松了下来。 “要演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紧张。”他淡淡道,“只要你装作成功了就可以。” 明珠瞪大了双眼,颊侧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 她这反应很是有趣,明明刚才主动引.诱的是她,现在一谈到这话题又紧张羞涩的还是她。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前后脚出现在她身上,却并不让人觉得她装模作样,反倒是纯情流露,洗涤了她刚才刻意装出来的媚意。 “只需如此便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有趣,还在一本正经地确认。 所以她也不理解,自己问出这句话后,刚才还一脸平静的男人为什么突然握拳抵在自己唇边,轻咳一声,才语意轻快地回答她:“只需如此便可。” 明珠点点头,话说开后,她终于放松了一点下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价值,整颗心都定了下来。 “那我还要做些什么,让这出戏更真实呢?”她摩拳擦掌,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奋进的模样获得了老爷的认可。 老爷也肯定地点点头,还不等明珠高兴,整个人突然被打横抱起,毫无防备地被抱着往床边走去—— “很简单,和我一同就寝。” 老爷给出了第一个任务。 …… 床幔被放下来的时候,明珠整张脸已经快要熟透了,连带着她被里衣包住的脖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粉,整个人热到差点要头顶冒烟。 她抬眼看向站在床边的高大黑影,因为逆着光的缘故,明珠完全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慢条斯理褪下外衫的动作。 明珠往床内又靠了一点。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小,不会被发现,却不知自己一点微小的颤动都逃不过男人的鹰眼。 他笑了起来,语气低暧:“怕了?” 明珠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小声否认:“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男人笑意不减,大约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终于放松了一些,先前的守礼克制已完全不 9. 出狱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了明珠的意料。 “此话当真?”她无比惊喜,又怕是她听错了,赶忙追问。 追云沉吟片刻,给了明珠第二重大惊喜:“夫人若是思念家人,老爷已安排好车马,许夫人今日归家见亲。” 她没想到,老爷居然连她的心情都考虑到了。 被巨大的惊喜裹挟着,明珠脱口而出:“那老爷……” 话才刚起了个头,就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她真是糊涂了,居然还想着老爷有没有可能和她一起回去。 明珠为自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而尴尬,左手放在门框上,改搭为捏,指节都用力到泛白,才能维持住面上的沉静。 她虽然不知道老爷和她演戏的目的是什么,但很清楚对方并没有许她什么特权。 也就是说,她扮演的角色最多是老爷新得的宠妾。 方才她的话,着实是逾矩了。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追云没有听见。 然而追云不仅听见了,甚至还不改直愣本色,说话是一点不带拐弯。 他仍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连头都不曾抬起,直截了当地回答:“老爷并未说几时回府。” 是很平静的语气,让明珠的尴尬越扩越多。 不过幸好,还有可以回家见爹爹的好消息在前,她迅速压下其他情绪,迫切地问: “我想回家见一见爹爹,马车在哪?” 不亲眼看见爹爹,她心就安不下来。 *** 陈家岙村。 自从刘员外的公子托请县衙捕快将明家人抓走,打破这个村子的宁静后,这个村子就沸腾的不行,每天都在讨论这件事。 前几天刘公子二次上门打砸更是将事情推向了新的高峰。 整个事件跌宕起伏的程度,甚至比得上过年搭台的评书先生们口中的戏文故事了。 今日,明家的故事迎来了高潮—— 明家人回来了!!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明家那姑娘现在人在何处,在刘颂之孜孜不倦的闹腾下,不光陈家岙村的人知道,就连邻近几个村的人都有所耳闻。 尤其是那日追云的出场实在是震撼人心,“一力降十会”的惊艳亮相把这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村民全都震住,久久不能忘怀。 能让这样厉害的侠客俯首的“老爷”,到底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这个疑问几乎是所有陈家岙村民心中的疑惑。 明家人回来的动静也并不小,他们当初毫无尊严地被捕快拖走,如今却是风风光光地坐着牛车回来的。 身边甚至还有和那日的侠客打扮极为相近的侍卫护送。 一下就逼停了那些想冲上来看热闹的村民脚步。 这些侍卫……看起来比县衙里的捕快老爷还要威风许多。 捕快也才配了棍,可这些侍卫腰间别的,可是刀呢! 好在将明家三人安顿好了后,那几个黑衣侍卫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在确定他们不会回来后,抓耳挠腮的村民们才朝着明家一拥而上。 “明大夫,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看戏的时候,村民们的默契毋庸置疑,很顺利就推选出一个代表闯入院子,和明父交谈,其余人则围在门口墙头,里三层外三层扒着看热闹。 出乎众人意料,明父看起来并不十分憔悴,虽比不上未下大牢前精神,却也不是被折磨过后的形销骨立。 他衣着整洁,站在院中,只是瘦了许多,神情却还和从前一样宽和。 看得一些大娘心里又酸起了明珠那早逝母亲的“好命”——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女,当年竟然嫁给了十里八乡都颇有名声的明安良。 明家虽然穷,但这个二儿子却实在俊朗! “翠芳婶,多谢各位乡亲父老的关心,我与父兄并无大碍。”俊逸不减当年的明父双手抱拳感谢,诚挚的模样终于唤起了一小部分人的良心。 他们悄悄从第一排往后退了些。 翠芳婶却丝毫不为所动,大着嗓门喜气洋洋道:“明大夫,真是恭喜你啊,虽然你只有明珠一个女儿,但可真是养对了!” 这话终于说到了明安良的心上。 在莫名其妙被衙役放出来,跟着那几个陌生的黑衣人坐上牛车的时候,明安良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在看见自家小院的时候成了真。 刘颂之和他的家丁们踹坏的大门并没有人去修理,仍旧孤苦伶仃地倒在地上,院子里更是一片狼藉,一看就是被打砸过了的。 可即便这时候,明安良压抑的心中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能听到院外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 但最终,迎接他的只有满院的狼藉寂静。 如果不是村民们突然涌入,明安良只怕已经抄起柴刀冲去刘家抢回明珠了。 可现在听翠芳婶话里的意思,刘家那恶霸并没有得逞? 那明珠又去哪里了? “大嘴巴”翠芳婶很快就给明安良解了惑:“明珠攀上了外边来的贵人,才找了门路把你们放出来的哩!” “我们就说,明珠这么如花似玉一张小脸,肯定会有大出息!这不就对上了?” 一声声一句句,听似夸耀,实则字字戳在父女两人的脊梁骨上,说得明安良痛不欲生。 囡囡她…… 明安良心头大恸,几乎要站不稳脚,身形明显晃动了两下。 他顾不得对方抱了什么心思,只想打听明珠现在究竟流落到了何方,却突然听到一道耳熟的男声高声道:“这位大娘,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你怎么知道是人家攀了贵人,而不是明大夫被冤枉了,如今县令大人查明真相,让明大夫归家了呢?” 青年的振振有词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大家全都转头往身后看去,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玉面郎君,手持折扇,阔步走了进来。 “陈公子?”明安良立刻认出了这人,赫然就是前几天三言两语就为明珠解了围的陈穆霖。 “你怎么来了?”明安良迎了上去,态度熟稔,看的村民停下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亲娘咧……这明大夫该不会也有什么门路吧! 那陈穆霖当着所有人的面,抱拳鞠躬,自责道:“明叔,真是对不住,我爹去了扬州,我去苍山县看外公,前几天回来时才听说这事,也没帮上您的忙,只能先给您送些饭菜,再想办法……今早去县衙,听说您一家人都回去了,便立刻赶来了。” “我那饭菜原是你差人送来的?”明安良小小吃了一惊,又赶紧扶起陈穆霖,叹了口气,“唉……好孩子,说哪儿的话,我知道的……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本就与你没关系,你千万不要自责。” 被陈穆霖突然插.入的翠芳婶听了二人的对话,眼珠一转,心中有了判断,又突然活跃了起来。 她笑着抢了话头:“嗐!不管怎么说,今日明大夫回家,就是大喜事一件,明珠又跟了大老爷,明大夫,以后你可就享福咯!” 这翠芳婶平日风评就不大好,最爱说人闲话,尤其是漂亮姑娘的闲话。 从前没让她钻到明家的空子,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简直兴奋的发抖,怎么可能随便放弃。 她这才开了个头,不顾明安良难看的神色正想继续,却突然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女声穿透人潮,暗含震怒冷声质问道: “翠芳婶,我爹要享什么福,让你这么羡慕?” 这始料未及的质问震得翠芳婶直接卡壳,再无赖的人,说坏话被正主逮住,都得心虚一瞬。 众人齐齐转头,又看到那让他们无法忘怀的阔气马车,以及掀了车帘,坐在马车中的明艳少女。 或许真是沾上了一点贵人的气势,明珠衣着鲜亮,冷肃眉眼,竟比他们想象中最尊贵的夫人还要难以接近了! 现场无一人敢回答少女的质问,唯有一人跌跌撞撞冲出了院子。 而少女在看到那身影的第一时间,也再端不住方才的架势,顷刻就流出了眼泪。< 10. 见亲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囡囡……”明安良紧紧握住明珠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这个一向奉行“与人为善”的男人才彻底展露出自己的脆弱。 这是明珠记忆中爹爹第二次哭,第一次是母亲去世的时候,才五岁的她尚且不太明白什么是“死亡”,却被痛哭的爹爹给吓到了。 那之后,明珠就明白了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怕到会让从来都顶天立地的爹爹泪流不止。 而现在,爹爹居然又哭了。 “爹爹,怎的哭成这样,都过去了。”明珠捏着帕子,细心地为明安良擦泪。 大概是刚才把心中的伤痛都哭出来了,明珠现在反而特别冷静。 “囡囡,你这些天……”明安良是想问的,却怕触动女儿心中的伤痛,一开口,又沉默了下来。 明珠没有立刻回答,等到追云送完陈穆霖,重新回到了马车边后,她才放下心,扶着明安良进了房间。 她主动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挑着告诉了明安良,包括她寻了门路,去求老爷救人的事情,只隐下了昨晚和老爷达成的协议。 倒不是她不想隐瞒,而是那些多嘴多舌的村民肯定会想办法让她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她亲自把这个伤疤撕开。 左右……左右老爷离开祁县后,她再告诉爹真相也不迟。 不出她所料,一听完她这些天的经历,她那情绪尚未平缓下来的爹爹更是抑制不住了。 明安良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唯有手臂摆动的幅度显示他正在拭泪。 她听见爹爹克制不住的哽咽声,还有无尽的自我谴责。 他一直声线颤抖着“是爹没用”,已是悲怆到了极致。 明珠也不再多劝,只安静等着爹爹重新恢复平静。 良久,明安良才尽力收拾好了情绪,重新转过来面对明珠。 “方便带我去见那位大人吗?”明安良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明珠十分为难。 她没说话,但表情却透露了一切。 明安良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中郁郁难平。 见爹完全低沉了下来,明珠不想让爹以为那位大人是坏人,便开口劝道:“爹你莫要担心,大人是个极好的人,我并没有受委屈。” “傻孩子,你不知道……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尚且会受不少委屈,何况是你现在这样。”无名无分的…… 明珠以为爹爹担心她以后跟着贵人做妾会受委屈,赶紧解释:“我不会随那位大人离开的,到时候若在这过不下去了,女儿想离开祁县,找个清净的地方重新开始。爹爹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她牵住明安良的衣袖,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摆了摆。 “爹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只是……”明安良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还有些疑惑,“囡囡你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跟着那位大人离开?” 明珠眨了眨眼,还是没忍住,暗示了一下:“爹爹你信我一次,大人心善,我并没有吃亏。” 因为无法将她与老爷之间的约定直接告诉明安良,明珠只能少见地“胡搅蛮缠”一次。 她站起身子娇蛮道:“总之,爹爹你在家等我回来就好。若是那刘家恶霸又打上门来,你只管叫人来城南寻我。” 见明安良还是沉默不言,明珠只能转换话题:“爹爹,那陈公子上次也帮了女儿,那我是不是需要做些什么答谢人家?” “不用,爹爹会帮你一道把这礼回掉。” 明安良忍了一瞬,最终还是没忍住,殷切地看向明珠,“囡囡,你真的不能现在就回来吗?” 他当然知道刘员外一日不从扬州商会回来,就一日没人管得住刘颂之。可放任明珠卷进这样的流言旋涡中,何尝不是另一重危险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乖巧的女儿被别人用恶意揣测,明安良的心头就坠坠地疼。 娥娘……是他无能,没有护好他们的女儿。 想起自己早逝的爱妻,明安良心中的痛扩得更快,蔓延到四肢,隐约觉得自己关节都痛了起来。 明珠没想到这话题这么快又转回到自己身上,赶紧拍了拍明安良:“哎呀,爹你就别急了,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来的。” 她话锋一转,拙劣生硬地又转移了话题:“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咱们先把家里给收拾一下吧,院子里太乱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快步走出了房间,撸起袖子,就开始收拾。 还没收拾几下,就被站在门口追云叫停了:“姑娘,这些琐事不用您亲自动手,我去找些人来。” 明珠还没弯着的腰还没直起来,追云又“咻”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这位小兄弟……”跟着走出房间的明安良正好看见了追云原地起飞的模样,心中惊疑。 他是有听说过有些人可以蕴养内气,但这始终只存在于他的理论中,还未真正见过谁能炼化出内力,全凭自己就能飞檐走壁的。 能收服这样的奇人异士,对方可能……大有来头。 明珠不知道自己爹爹一瞬间闪过多少猜疑,只见怪不怪道:“是不是很厉害?我第一次看到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树上飞来飞去。” 明安良一听,就知道女儿考虑的不如他深。 但他也把不准的猜测,随口说了,反而不好,便隐了下来,应了两句,没让明珠起疑。 …… 不多时,有好几个小子姑娘叽叽喳喳地结伴冲了过来。 “明珠姐姐,有哪些要我们做的?”为首的小子明珠也认识,叫大牛,是村里的孩子王,才八岁,却已经能当半个少年看,去年就帮着家里干农活了。 这会儿农闲,才每天在村里跑着玩。 她只扫了一眼,心中啧啧称奇,惊叹追云怎么能这么精准,把村里干活最好的几个小孩都找了过来。 “男孩把摔 11. 邀请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容瑾握着明珠的手,自然知道她此刻到底有多紧张。 不仅是耳朵红,那手也僵得跟木头桩子一样,硬生生地杵着。 但很快,明珠又放松了下来。 容瑾选中她合作,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 能屈能伸,自我调节极快。 换言之,明珠思绪灵活,同时本性纯良,虽有些怯软,但这样的人往往都很听话,不会擅作主张坏事。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明珠的父亲,也很有眼色。 在容瑾握住明珠手腕的时候,他捕捉到了这个男人一瞬间蹙起的眉头。 但很快,他又展眉舒颜,完全看不出方才一瞬涌出的怒,只当做没看见这一切那样,表情温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容大人自谦了,您对我们的恩情,明某感激不尽。待我打理好家中事宜,定上门拜谢。” 明珠站在容瑾身侧,小声开口:“爹,老爷平日里很忙,你就别给老爷添乱了。” 她本是觉得容瑾应该不想花费多余的心思去处理这些杂事,便不想让爹掺和进来,省的惹了贵人厌烦。 却没想到容瑾居然松口:“无妨,明先生若是想来看阿珠,只管来便是,莫要说什么拜谢,这都是晚辈应当做的。” 他再次强调了“是自己应当做的”,又放低了姿态,自称“晚辈”。 如此谦和,除了当着明安良的面随意去牵他未出阁的女儿,他确实找不出这个青年的态度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说的话真的让他这个当爹的太窝火了! 明安良压下心中升腾的怒气,看了眼羞怯地跟在青年身旁的女儿后,心中又颓然地泄了气。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女儿,一见到人,态度变得连他这个当爹的都陌生了。 …… 等他们进房的时候,追云早已提前一步,在正房的大桌上布好了菜,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明珠是真的饿了,她晨间连早饭都来不及用,就迫不及待叫了马车回家。 刚才又收拾了许久,一闻到饭菜香气,腹中直接擂如鸣鼓。 容瑾和明安良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两人同时出声: “囡囡饿了怎么不说?” “先前没用饭么?” 明珠从没觉得肚子饿是一件尴尬的事情,除了现在。 她抬手覆在自己腹上,尴尬的神色怎么也掩不住,讪讪道:“方才不觉,现在才发现确实饿了。快坐快坐。” 话到最后,有些恼羞成怒了,竟挣开了容瑾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很认真地催促他快些落座。 容瑾第一次见她这么活泼的模样,很是新鲜,顺着她的力道坐了下来。 院外,先前被追云叫过来的孩子们也领了剩下的报酬,还额外多得了一份饭菜,喜气洋洋地跑回家去了。 这饭菜也不知道追云是从哪弄来的,香气特别霸道,孩子们飞跑而过,那饭菜香气就顺着风飘进了过路村民的鼻中。 他们哪里会放过这不寻常之处,赶紧叫住了飞奔的孩子们:“大牛二蛋,你们这香饭哪来的?” 孩子们急着回家,但还是暂停下了脚步,回了句:“是明珠姐姐家里的老爷分给我们的工钱!” 虽然容瑾是半道出现的,但既然牵住了明珠姐姐的手,那肯定就是她的家里人了! 别以为他们是小孩就瞧不起人,小孩懂得也不比大人少哩! 孩子说的无心,听在大人耳中,那可就炸了锅了。 那位神秘的老爷居然出现了! 这几人直接将孩子们围了起来,拍着胸脯诱惑他们:“你们把刚才看到的东西都告诉我,我给你们分馍馍头。” 这对孩子们简直是致命诱惑,从未失手,然而今天…… 大牛小心翼翼地护好怀中的饭菜,大声拒绝:“麻子叔,你们要是想看热闹,就自己去,老爷正在明珠姐姐家里吃饭呢!” 大牛已经懂事了,对麻子拦住他们的问话的心思也摸透了,无非就是想看热闹又怕惹祸,才来拦他们这些小孩当传话筒。 平日里大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赚馍馍头的机会,但今日既已经得了这么好的饭菜,他知道好赖,才不要做那个多嘴多舌的人。 说完,大牛瞅准机会,弯腰低头从他们手下的间隙中一溜而过。 他身后的孩子看到这个操作,也仗着自己身量小,东钻西钻起来,把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几个大人打个措手不及,竟一个孩子都没有抓到。 只能看着孩子们小小的背影捶胸顿足。 不过他们可没这么容易气馁,正事可能就放弃了,但是八卦……他们今天一定要搞个明白! *** 明珠并不知道村里的闲人又盯上了她家,她现在眼里只有这桌饭菜。 人在饿极的时候,真的很难把注意力放在除了吃食以外的东西上,包括她爹和老爷正当着她的面打机锋。 她浅浅观察了一下,确信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整个人都钻进了美食中。 这么多天,她其实都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每日一睁眼就是家中遭遇的劫难,纵使好菜好饭伺候着,她也没有胃口。 现下可算是有心情去享受了。 在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明珠已经安安静静地吃掉了一整碗饭,站起身去盛第二碗了。 明安良这才发现自家闺女在这么短时间里到底吃了多少,又是震惊又是心疼。 等明珠坐回来,他二话不说拾筷夹了一大堆菜堆在明珠碗中,直到再放不下一片菜叶子了,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爹!”明珠根本来不及拒绝,就看见自己的碗被堆得冒了尖。 这……这显得她也太能吃了!爹真是!让别人怎么看她! 这还是她和老爷第一次同桌吃饭! 果然,明珠担心的情况立马发生,容瑾看到她这堪称离谱的碗,低低笑出了声。 虽不带嘲笑意味,却还是让明珠郁闷了起来,在松快的氛围下小声为自己辩驳:“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今日是意外,爹你也太夸张了!” 她悄悄瞪了明安良一眼,为自己逝去的形象而痛心。 也不知道是什么触到了容瑾,他本来短促的笑竟一直留在了脸上,笑声也逐渐抬高,把本来只是一点点郁闷的明珠给笑得不敢动筷吃饭了。 “你们父女感情很好。”半晌,容瑾才停了笑,说了这么一句。 明珠顿了一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夹了 12. 遇刺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用过晚饭后,三人一同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回去的时候,坐的是容瑾自己用的那辆,空间宽敞的多,坐上三人也绰绰有余。 因为容瑾也和他们一起,气氛不可避免有些凝滞,尤其容瑾看起来明显有些倦意,明珠便隐下了内心的激动,也安静坐着。 她沉浸在和爹地团聚的喜悦之中,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只消再与爹爹一起,将扣在他身上的“命案”给洗白,这次劫难的阴云就散了一半,剩下的只要她配合老爷演好戏,相信老爷会帮她解决刘颂之本身带来的威胁的。 她正在心中盘算着,却突然有一只手伸来握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拉得歪了身子。 明珠一头撞进了男人胸膛,是真的一点预料都没有,扎扎实实地一脑袋撞进去,磕得她眼冒金星。 她都还没来得及叫,就听见她爹已经惊呼出声:“囡囡!” 与此同时,马车被迅速逼停,车里三人全都惯性前冲。 才刚扶着车壁稳住身子,就听到马车外传来刀剑相撞之声。 明珠揪紧了手下的衣襟,一口气提到了喉头,梗在那里。 因为刚才,她终于看清在她先前坐着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柄暗标! 若不是容瑾警觉,抢先拉偏了她,不然那暗标扎中的,可就是她的脑袋了! 车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刺客似乎源源不断般,把明珠吓得不轻。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紧张,容瑾低声道:“你与明先生在马车里藏好,去坐下暗格里的贴片护好胸口,尽量趴下不动,我去外面探一探。” 追云的武力值毋庸置疑,但如果对方发狠要打车轮战,战线就会被无限拉长。 容瑾倒是有自保能力,但是明家父女会陷入危险当中。 所以他要出去,和追云一起,尽快结束这场刺杀。 车外刀光剑影,明珠当然害怕,但是她的思绪在这样的高压下反而急速冷静了下来。 虽然害怕消解不了,但是她也不会去给容瑾添乱。 容瑾闪身离开后,她虽然手臂在无意识地颤抖,却迅速握住明安良的臂膀,拉着他一起就地蹲了下来。 同时在昏暗中摸索容瑾刚才说的“暗格”,顺利从里面抓了两片碗口大小的铁片出来。 “爹。”明珠递了一块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护着心口。” 两父女抱头蹲在马车里,猫着身子,尽量让自己低过坐台的高度—— 这样就算有暗器追着他们过来,也要先穿透下边的坐位。 在躲避灾祸的时候,时间往往会变得格外漫长,甚至连五感也会变得格外灵敏。 比如现在,在激烈的刀剑声中,明珠竟然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沉如大鼓,一下一下。 再被她的耳朵捕捉到跳动的声音后,心脏的跳速越变越快,快到如开战的军鼓一般激昂。 这过分猛烈的跳动声让她头皮都开始发麻,整个后背一阵发凉,甚至觉得脊椎都隐痛了起来。 她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之下产生的错觉,很努力地忍耐身上的不舒服,只求安安稳稳待到容瑾和追云解决外面的刺客。 却没想到,后背的惊凉不是错觉,而是预警—— 一只手穿过车帘,抓住了明珠的后颈衣领。 被抓着提起来的那一瞬间,明珠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日被刘颂之的家丁提着后领,从灶台缝隙被硬拖出来的场景。 抓她的人丝毫没有怜惜,几乎是把她勒着提了起来。 只一下,明珠就被勒得快要窒息,不住挣扎了起来。 如此熟悉的抓捕方式让她仿佛回到了那日,情绪也陷入了那日的绝望。 但今天还是和那日有不同。 躲在另一边的明安良偷偷从腰间抽出近半尺长的银针,趁着那偷袭的刺客转头大喊之际,扑出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将粗长的银针迅速扎进了刺客手臂处里。 他是大夫,这银针扎得很讲究,即便是如此极限的情况下,也能极准地扎中麻骨。 那刺客才刚转头报喜,说自己“抓到了”,下一瞬就被明安良的银针扎得半边身子俱麻,手掌也无力松开,让明珠从他手下逃了出来。 明珠扯住衣领大口呼吸,大脑的窒息感还没消散。 明安良又从腰间随身携带的针灸袋中抽出一根差不多长的,想要“趁他病要他命”。 可那刺客也不是吃素的,被动放开明珠的第一瞬,他就想要突破本能痛苦,手在空中无意识抓了两下,想要把她捞回来。 还好明安良这一针扎得够狠,刺客只能眼睁睁看着明珠爬到了对面,变成他一手捞不到的距离。 又看见刚才破坏了他好事的死老头又拿着根针,不知死活地扑过来。 刺客眼也不眨地拔出了手上的大银针,另一只手举起长剑,在明珠惊恐的视线中,穿过车窗直直朝明安良刺来—— “不!!”她惊惧出声。 “叮”地一声,一柄短刀以闪电般的速度飞驰闪现,与那长剑相撞,巨大的力道震得刺客的手腕往外一撇,错了方向。 明珠那口气还没松下,就听到车外传来追云短促的惊呼:“老爷!” 同时,熟悉的闷哼声和冷兵器刺入人体的声音一并响起。 明珠本应该听不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容瑾受伤的声音在她耳中清晰无比,甚至比就在自己眼前的爹用银针扎刺客的动静还要清晰。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容瑾已经赶到了马车边,失了武器的他以手肘做武器,狠狠肘在了闪避不及的刺客脖颈上,又顺势夺了他手中的长剑,反身送入刚刚砍伤他的刺客咽喉。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赘余的停顿都没有,两个刺客转瞬之间被容瑾一并解决。 但明珠却看见了他肩膀处被鲜血洇透的布料,和那几乎要贯穿到腋下的巨长伤口。 在容瑾行动间,活动的肌肉挤出新鲜的血液。 只是看见了,她都觉得自己背部痛了起来。 容瑾不再离开马车周围,给刚才被他打晕 13. 擦身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容瑾受的伤看起来很严重,明珠本想亲自帮他换药。 但回府之后,她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追云全权接替了帮容瑾上药的事宜。 刚才明珠包扎的动作已经称得上标准了,可追云的动作却流畅到仿佛在表演一场技艺。 甚至就连明安良,也只在追云重新包扎完后,给纪衡诊了下脉,别的再也没派上用场。 今天突然遭遇这么惊险的刺杀,明家父女肯定惊魂未定,容瑾很贴心地让他们回去休息。 明安良本就刚从牢中出来,倒确实累了,便跟着追云去为他准备的客房休息。 但明珠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老爷,你受了伤,晚上不能缺了人在旁伺候。”关于这一点,明珠非常坚持。 “晚上有当值的人,有事我叫一声就行了。” “这不一样。”在他面前从不敢高声的明珠第一次坚定拒绝了他,振振有词,“我爹是大夫,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伤,最要精细的是头几天夜里的照料。” 她在脚榻边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容瑾:“老爷,照顾病人这件事,我还挺在行的,放心交给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明珠向来含着三分怯意的眼神灿若星辰,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映得她柔韧的面容熠熠生辉了起来。 容瑾失笑,左右得益的是他,他自然没有拒绝之理,便笑着应了下来。 …… 虽然处理好了伤势,但他身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清理。 容瑾本打算等明珠父女俩都离开后,再叫人打热水来,自己清理一下。现在明珠留了下来,这活儿自然也被她包圆了。 因为血迹干涸后结成的块处理起来比较繁琐,不像普通的污渍,用力些擦就能祛除,需要用足够烫的帕子软化了,才好拭去。且又是在伤口附近,即便包扎好了,也要当心不能扯到伤口,造成二次撕裂。 所以这活儿认真论起来,也不简单。 如果容瑾自己弄的话,大概把那些会让他有异物附着感的杂物祛除了就行。 明珠却精细得多,她唤人送来了刚刚烧开的滚水,稍微兑了些冷水进去,手指轻轻蘸了下,立刻就被烫得缩了回去。 那试水的手指很快就红了起来。 可明珠却没有要继续加冷水的意思,反而将挂在旁边的帕子扔进了热水中,就想伸手进去涤帕子。 容瑾坐在床边,不赞成地开口:“再兑些水,你会烫伤。” 他给明珠上过药,自然知道她的手有多嫩,皮薄的手伸进这样的水里,定然要给烫去层皮,一会儿她给他清理完,再换他给她上药么? 容瑾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但明珠确实在照顾病人这件事情上格外有自己的坚持,她回首莞尔一笑,温声解释道:“老爷莫担心,这水虽烫手,但适应了那热度就行,不会伤着我。” 她也看见了自己那一小截通红的手指,福至心灵,思绪奇异地和容瑾的撞在了一起。 被关怀的小小欣喜轻轻敲了下她柔软的心房,又怯怯藏匿了起来,快到让明珠自己都没太察觉到。 素白的手伸进了不断氤氲白气的热水中,不出容瑾所料,立刻就把她烫得缩回了手。 但明珠并不服输,深呼吸一口,又迅速将手伸了进去,以连容瑾都觉得有些眼花的速度,把被热水泡透的帕子给抓了起来。 首战告捷,明珠一股作气,左右手轮换着捏着帕子,似乎只要她轮换的速度够快,帕子就烫不到她一般。 饶是这样,刚才还白皙如玉的手也已被烫的完全通红。 等手全红透的时候,她的手大概已经烫到麻木,反而适应了过高的温度,顺利拧好了帕子,朝容瑾走了过来。 “老爷,请转一下身。”明珠轻轻唤道。 看明珠沥帕子看入神的容瑾这才如梦初醒般动了一下,顺着她的意思,将自己的伤处转了过来。 再看,还是觉得很惊人。 这么大的贯穿伤,透出的血迹几乎覆盖了他半边身子,可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听到他为这伤口发出过什么声音,除了被砍中时,那一声极低的闷哼。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事,却就发生在她眼前。 明珠心中思绪繁杂,一念百转,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慢,趁着这帕子正烫,整个贴在了血痂最多的地方。 大概是怕烫到他,还低声哄着:“要是烫得痛了,老爷你便稍微忍耐一下吧。” 容瑾本来还一声不吭,听了她这话,反倒低咳出声,震得明珠压在他身上的帕子都移了位。 她赶紧又按了回去,却听男人语调轻快戏言问她:“若我实在忍不住呢?” 明珠一边轻揉结块的污渍,一边分出心神去听容瑾的话。 他这是在开玩笑,但一直以来高深莫测的形象让明珠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戏言,竟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沉默了几瞬,才尝试性开口:“那不然,我再把水兑温些,多擦几次?” 容瑾再度被她这最正经不过的提议给逗笑出声:“且放心吧,这点温度,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当成易碎的瓷人看待,有些新奇,但这感觉也不赖,挺有趣的。 背上的帕子滚烫,即便是他,在刚接触到的时候,都被那温度给激得肌肉紧绷了一瞬。很难想象,她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只会比这帕子更烫的水中的。 很显然,正在为他擦拭的这个女子,并不如他想象中柔弱。 明珠不知道容瑾的想法,她做事的时候很专注,来来回回几趟,很快就将容瑾身上的脏东西全部清理了大半。 被擦拭过的皮肤呼呼冒着热气,一整块红得像是涂了颜料一般,和一旁莹润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容瑾也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对这滚烫的温度仿佛没有感知一般,连抖动都不曾传递给她。 唯有在她转到容瑾面前,准备为他擦拭胸口的脏污时,男人的肩膀却突然动了一下。 明珠还以为是他伤口痛了,赶紧往他肩上看去,但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伤口有二次撕裂的预兆。 她皱 14. 指导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他连帕子都没换,一路强行把那些血痂全部“刮”了下来。 因此虽帕子不热,但他被暴力磋磨过的皮肤却比先前被烫过的还要红。 但他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擦完后帕子一扔,就把衣衫重新穿得整整齐齐,仿佛要出去赴宴一样端庄。 明珠站在原来的位置,突然觉得空气安静得可怕。 明明是她自己要留下来,可无事可做以后,那种和不太熟悉的男子同处一室的尴尬才慢慢冒了出来。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话题,犹豫要不要主动和他说说话、打发下时间的时候,容瑾却转过了身,极其自然地开口:“你的家人已经救出来了,那接下来,你可还有什么打算?” 明珠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容瑾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如实说了:“我想为爹爹讨回公道。” 容瑾顺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唇角微勾,懒懒地“嗯?”了一声。 “爹爹是被扣以胡乱用药害死人的污名入的狱,虽然得老爷援手被救出狱,那污名却还没有洗刷干净,会成为有心之人攻讦爹爹的武器。” 说起这,她又愤愤起来,“况且,我私心里也很怨恨恩将仇报的那家人和草菅人命的……” 最后“官老爷”三个字没说,是因为她的性格让她不会随便一竿子打翻一个群体。 “重要的证据我已经理了大概出来,只是还有最关键的几处,只等明天与爹爹商讨下,应当能齐全了。” 她说的是给钟大善诊治的脉案,先前她怎么都找不到,现在明安良出来了,应该就能找到了。 实在找不到,明安良也能再复刻出来。 容瑾点点头,在明珠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道:“如果再去和钟家对峙,不妨试试先把人引出来,再做打算。对了,到时候让追云和你一起去。” “老爷……你怎么知道?”她完全懵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自己去钟家叫过门。 即便是刚刚,她也没有透露出那家人的姓氏吧? 男人坐在椅子上,即便是需要抬着头才能和明珠的视线对上,却仍旧充斥着上位者的从容。 “那日我正巧在茶馆见客。”他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 明珠不自觉轻挪脚步,将自己藏进了床柱打下来的阴影中—— 那一日她的狼狈……居然都被老爷看了去。 自己做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人当面说出来,她却觉得好生窘迫。 若是那日成功了,那不管过程如何曲折,好歹结果是好的。 但她并没有成功,最后是狼狈离去。 容瑾也开口“指点”了她方法,显然是看不下去她做这样的白用功。 明珠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只是……只是在面对这件事时,没有自己想象中豁达,尤其是被对面的男人看个正着。 他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还是不屑一顾? 明珠越想越要钻进牛角尖去,头都低了下来,显然是窘得不轻。 她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让对面的男人想发现不了都很难。 少女的脸皮,确实比他想的还要薄些。 容瑾单手握拳,抵在唇边,遮住那抹可能会让对面的少女更羞窘的笑意,才平了情绪继续淡声:“虽有些勇莽,但那日诉情时,你做的很不错。” 少女骤然抬起了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喜。 许是也感觉到自己情绪太外放了,她尽力敛下了喜悦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眸,亮比晨光,似在期盼容瑾多说些、再多说些。 像一只求鼓励的猫。 “将事情真相诉诸大白的同时,全程皆未被对方引导情绪,更没有被引着做出过激之事,比之大丈夫也不差了。”他如了少女的愿,将她做的好的部分一一点出。 容瑾没有夸大其词。 当日那钟家娘子可不好对付,她看似只在凄厉诉苦,实则这样重复性的诉苦很容易把对方引入情绪陷阱,进而发生不可控的暴力冲突,乃至演变成强闯民宅都不无可能。 等到那个地步,即便明珠本来理正,也要变理亏了。 明珠自己都没发现,容瑾一边说,她一边在点头,看起来莫名好笑。 她这表现,很容易让说话的人谈性大增,至少此时的容瑾又想到了一点: “不过你若取得了证据,不好直接与钟家对峙,最好是能诱着对方错漏百出了,你一一辩驳后,最后拿出证据,这时才能物尽其用。” 明珠被引着打开了思路:“我若是想要和钟家对簿公堂,在全县百姓的见证下洗刷爹爹的污名,那老爷您教我的这些,是不是要一击毙命来的好?” 容瑾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问:“若你是如此打算,那再去找他们对峙时,要说些什么呢?” 明珠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才不确定道:“那我……直接状告钟大善一家污蔑?” 容瑾的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起来,让明珠本就不太确定的想法越发动摇。 她急速思考,突然灵光一闪:“我得找到钟家的错漏,最好拿捏住他们的把柄是不是?” 钟家莫名攀扯她家,肯定是收了刘家的好处,只要做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容瑾的食指停下了敲击,他目光流露出些许赞赏,肯定道:“既然决定了要对簿公堂,事情本又对你不利,那必然要多处取证,确保对方即便有所依仗,在众目睽睽下也狡辩无能,才能确无错漏。” 明珠的话匣子和思绪一起被彻底打开,甚至忘记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对容瑾隐隐的敬畏,在这样平和交流的氛围中,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等我整理好自己手上的证据,还得想办法找到钟家故意构陷我爹的证据,这样才能彻底扳倒这些恶人,也才能让那些收了刘颂之贿银的老爷们再无可辩驳。” “他们总不至于当着所有百姓的面,颠倒是非吧?” “不错。”容瑾罕见地在短时间内连续肯定了一个人。 明珠虽不知道这样的肯定有多难得,却还是笑弯了眼。 她甚至突然觉得,这位矜贵的大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当下的气氛实在是太过美好,让明珠彻底放松了紧绷。 她本来就是一个有些活泼的姑娘,平日在家里,就很爱和爹爹话家常。从前被明安良带在身边行医时,也常常和病人家属直接聊起来。 这也是她敢直接冲去钟家叫门的原因,胆气底色在那。 “光顾着说我的事,老爷还没对我提过要求呢。”她松下了肩膀,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明媚了。 大概是自己的忧虑得到了指点,她也很乐意投桃报李,把容瑾交代给她的事情做的更好。 这样“知恩图报”在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品质,在容瑾这也不例外。 他真心实意地笑了一瞬,很快又敛了那笑,重新沉静下来。 “你现在就做得很好,继 15. 寻证 《外室出逃后》全本免费阅读 夜里明珠起了两次,为了查看容瑾有没有发热。 在确认他的伤确实没有引发高热后,才打着哈欠,又蹑手蹑脚睡了回去。 夜里黑,她又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太开,自然就没有看见在她起身靠近时,男人警然睁开的双眼。 …… 第二天一早,容瑾起床的动静就惊醒了明珠。 即便夜里没休息好,她也很快就坐了起来,只是精神明显不济。 昨夜未除的衣服也睡得皱皱巴巴,但她没在乎这个,困顿地眨了眨眼睛,醒过神后就站起了身,快步走向床边。 容瑾正打算穿衣服,被明珠看见后,立刻被叫停了:“老爷,你等一下再穿,让我先看看伤口。” 一提起照顾起伤患,明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变得强硬了起来。 她一把夺过容瑾手上的衣物,随手挂到了屏风上,才又返身回来按住他没受伤的那侧肩膀,轻轻掀下了他的里衣。 “纱布要重新换下,昨夜的出血量还是有些偏大了。”她看了眼那纱布的颜色,就能判断出大概。 塌边就摆着药箱,现在正正好起到了用处。 明珠从药箱出找到需要的东西,便开始为他换布。 一整夜过去,纱布不可避免又和伤口粘连住了,在解纱布的时候,一定会把粘住的皮肉给扯动起来。 是只看一眼,就能感同身受的痛。 虽然容瑾并没有表现出痛苦,但明珠还是尽可能轻柔地安抚:“老爷请忍耐一下,我会尽快。” 说是这么说,但为了缩短过程的痛苦,明珠不得不了下“狠手”。 刚开始还能边换边注意他的神色,后半程直接全神贯注地盯着伤口,只有口中还在无意识地轻哄:“不痛哦,忍一下哦……” 容瑾本来不为所动,却被她这奇奇怪怪的哄人语气逗得有些发笑,反而花了更多的力气去忍耐那股笑意。 两人的身影交叠着投在屏风上,给轻轻推开房门,往里面探头探脑的老妪看个正着。 其实早在老妪推门的时候,容瑾就发现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维持着原来的姿态,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 老妪姓莫,正是昨天刚被雇来照顾明珠的嬷嬷。 她一推门,就看见屏风上毫不避人的两道身影,两只手立刻夸张地抬起捂住了眼睛。 却又漏了指缝,将那身影交叠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 耳朵也高度警觉,把明珠的无心之言全部记进心里。 明明现在用不到她,但她就是不走,鬼鬼祟祟躲在门口。 但神奇的是,完全没有人出现去制止她,就这么放任她半掩着躲在门口看戏。 屋内,明珠已经麻利地给容瑾换好了纱布,又帮着他把衣服穿了起来。 昨夜不愿意让她解的腰带,今晨终究是在她手中被系好的。 “老爷,今日可要在府中休息?”她一边系腰带,一边随口问了句。 经过这一次刺杀和昨晚的夜谈,明珠心中对容瑾的距离感不知不觉已经淡了很多,在他面前也终于能放松着正常说话了。 “不了,今日也还有事。” “那要在府中用早餐么?”系完腰带,她又很自然地给容瑾顺了顺胸口衣襟微微的不平。 明明从前从未对别人做过的动作,却像已经在容瑾这做过成千上百次那样熟练,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异样。 容瑾微微顿了一瞬,立刻又拂去了那抹不自然,平静回复:“用了再出门吧。” 明珠点点头,莲布轻移就要唤人传膳。 走出屏风后,却猝然撞见看戏看的太入迷,完全来不及溜走的莫嬷嬷。 “……嬷嬷来了也不说一声?”她轻轻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这老嬷嬷明显是在偷看的行为,却很快又压下不喜,只装作不知道般,“既如此,劳烦嬷嬷去通传声,老爷要用早膳了,记得让他们端清单的吃食来。” “诶诶,好,老奴这就去,这就去。”那莫嬷嬷被抓个正着,也是有些尴尬,闻言忙不迭点着头,一溜烟跑了。 打发走了不太讨喜的老嬷嬷,明珠又转身回了房间,跟在容瑾身边继续问:“老爷今日可要出去多久?” 她一改往常对打探他行踪的避讳,竟直白地问了起来。 容瑾挑了挑眉,终于没继续和她一问一答,“怎么问起这个,我自己也算不准。” 明珠折返去了药箱前,拿起了用剩的纱布,解释道:“这纱布最多能维持六个时辰,过了这时间就要更换,不然对伤口不好。老爷你出门在外,若是有条件,还是让人帮你换了为好。” 她并没有探听其他的意思,一直都是从为伤患考虑的角度出发。 对面的男人这才点点头,接下了她的好意:“你把东西收起来,我出门的时候一并带上。” *** 如他所说,用完了早膳,他就立刻出发了,一点时间也没耽搁。 不用照顾伤患后,明珠终于闲了下来。 莫嬷嬷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心虚,说去传唤了早膳后,就再没见到过她。 不过明珠也完全不在意,甚至为不用应付她而松了口气。 她在椅子上呆坐着放空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振奋起精神,去找她爹了。 …… 容瑾给明安良安排的院子位置很巧妙,就在他的主院和明珠的院子中间。 要不是明珠昨夜主动请辞留下,这院子的位置简直安排进了明安良的心坎里。 明珠到他院门口时,明安良都已经打完一套太极,在院中平复呼吸了。 一看见女儿,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囡囡,这么早就过来了,不多睡会儿?” “你光问我,自己怎么不多睡会儿?”明珠看着明安良,有些不赞成道。 或许在别人眼中,明安良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明珠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精气神比起从前大有不如。 兴许是被昨晚的刺杀吓的,兴许是牢狱之灾害的。 但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被明珠这么一诘问,明安良讪讪一笑,“许是认床了,今日实在是睡不着……明日我定多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