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梨》 第1章 她的唇印 三月,梨花缠枝,春光缚情。 矜厘听管家说,谢霁延这几天感染风寒生病了,便趁此机会,献殷勤的去熬了一碗中药,体贴入微的端到书房给他喝。 “霁延叔叔,该喝药啦。是我亲手熬的喔。” 她声音甜软软的,微微翘起的嘴角弧度,像天上可爱的小月牙那般纯真无邪。 可映入谢霁延眼底,分明是狡黠的小狐狸,又在变换花招讨好他。 谢霁延停下签文件的钢笔。 他这两日没去公司,就让秘书把文件都送来家里审批。 他目光幽幽睨向矜厘,隐含谑意“今天怎这么好心,竟会给我熬药?怕不是熬了砒霜?” 矜厘“……” 矜厘维持着灿笑,走近他办公桌,没脸没皮的说“我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心里有多么敬爱你,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比谁都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怎会给你熬砒霜呢?” 说着,她顿了顿,补充“但你要是信不过,我也可以先喝一口。” 语落,她还真的替他试药。 谢霁延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见瓷白的碗壁已留下她一圈浅浅的口红唇印。 “好啦,没毒,快喝吧。药里加了陈皮,不是特别苦。” 她笑吟吟的将药碗递给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触碰了禁忌。 谢霁延没伸手去接,只是让她把药搁在办公桌上。 矜厘感觉到他的疏离,故作委屈咕哝“你是嫌弃我刚才喝过了吗?我记得小时候,我吃剩下的东西,霁延叔叔你都会毫不犹豫的接过去吃完的。这个世界,果然都没一个人真心爱我。” 谢霁延“……” 小时候她寄住在谢家时,他十四岁,她才七岁。 而今,她二十,他二十七,事态能一样么? 况且,她还跟谢家里的侄辈有一纸婚约,等谢泽潜回国,她也该举办订婚宴了,到时也就正式成为他的侄媳了… 思及此,胸腔莫名发堵。 谢霁延没表露太多情愫,他口吻依然淡得像白开水,“别卖可怜。说吧,这么殷勤给我熬药,是又想谈什么事情?” “我是那么肤浅没道义的人吗?你都在生着病,我岂会给你增添工作负担,我真的只是单纯来关心关心你的。” “说得倒好听。”谢霁延冷冷嗤笑,随后却淡定从容的端起瓷碗,错开那圈唇印,把药喝得一滴都不剩。 矜厘愣愣的眨了眨眼睫,似乎等到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做得太出格了。 可那又如何呢? 反正谢泽潜昨晚已在电话里跟她挑明了,说绝不可能跟她结婚的。 因为谢泽潜在国外有个女朋友。 不过正好,她也不喜欢谢泽潜。 她喜欢的是…… 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谢霁延那张清冷寡欲又温润雅俊的容颜,矜厘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紧接着。 在谢霁延视线投过来的刹那。 她蓦然没出息的绯红了脸颊,急急掠走药碗说“我不打扰你了,你注意休息。” “真没事情求我?”谢霁延再度开口,截住她的脚步,“若错过了,可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我……” 矜厘犹豫回头。 她确实有事想求他帮忙。 可刚才自己都把话给说满了,她只能暂时换另一件事。 “我如果想退掉婚约,可以吗?你能不能帮我说服谢爷爷?” “为何想退掉婚约?”谢霁延神情平静的问。 矜厘手指扣紧碗底,诚实回答“因为谢泽潜并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谢家侄辈同龄的都可任你选。” 矜厘好想把药碗掰裂,“我谁都不喜欢。” 她所喜欢的,都不在选择的名单里,叫她任选个吲哚! 谢霁延听此,误以为她是不喜欢谢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眸色忽沉,冷情变卦“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帮你。” 矜厘蓦地生气,口无遮拦怼道“那你刚才还一本正经的给我画饼!我就知道,你最讨厌最坏了!” 谩骂间,她把碗掷回办公桌,夺门而出。 谢霁延“……” 小脾气一上来,连个碗都不愿意帮他拿出去洗了。 看来,得买糖哄。 …… 晚上,十点。 矜厘订好飞往横城的机票,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 却不巧,在走廊碰见谢霁延。 他貌似从外面刚回来,乌黑发梢沾了夜雾,手里拿着一盒精致糖果。 “这么晚,要去哪?” 他声线低沉,生病初愈的脸庞还有些苍白,只是衬得唇色愈发靡艳勾魂。 矜厘自动忽视,语气明显带着点任性和叛逆,连称呼都改了。 她说“小叔你是大海管理员吗?连别人家老婆去哪也要管?” 谢霁延冷不防被创噎。 少顷,才端着严肃的口吻教育“你住在我这里,我自然要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有什么好负责的?”矜厘自我嘲讽,“我命中带煞,别人接近我都会变得不幸,该是担心别人的人身安全才对。”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还是撕不下自己被定义成“克星”这个标签。 谢霁延眸底隐约泛起一丝疼惜,淡淡说“别总讲气话,你若真的命中带煞,那我岂不早被你……” “可你又不是我老公!”矜厘急忙抢断他话匣,也不准他讲晦气话,“大师说我克夫克父克母克整个家族,你跟我又没有任何关系。” 就因为她奶奶听信了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谗言,就狠心的把她丢到乡下一座庵庙里自生自灭。 好在谢爷爷知道了此事,把她接回谢家养着。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她对谢爷爷和谢家,以及谢霁延,是存在感恩之心的。 只是成年之后,她渐渐发现自己对谢霁延起了某种贪念,特别特别的喜欢他。 可又怕真会克死他,便从不敢表白真正心意。 气氛静默了几秒钟。 谢霁延看她眼睛里藏着一股倔性,明明眼尾已潋着潮红,却一直强撑着不允许眼泪涌出来。 他最后只好无奈作罢,迁就于她,“行吧,你喜欢去哪就去哪,我确实无权干涉,也无权管你。” 矜厘攥紧行李箱的拉柄。 谢霁延抬脚往主卧那边走,手里的糖果没拿出去哄她。 他在想,哄了也是别人家的老婆,他何必惹一身骚。 再说,这小白眼狼,真是没心又没肺的,一点都养不熟。 他又何必……如此上心呢? 第2章 误把凤梨看成梨 从繁城坐飞机抵达横城,一个多小时。 此时已凌晨两点,灯火阑珊,行人稀疏。 殷询亲自开车过来机场,接矜厘去影视城的剧组酒店休息。 殷询跟她都是梨花文化传媒公司的编剧,之前原本是某个小说网站的男频大神,但被她撬墙角,掳来一起合伙创办短剧工作室。 除此之外,还有邱柠。 邱柠是企划创立梨花公司的发起人。 矜厘其实最开始是被邱柠先掳来的。 这段渊源,说来话长,大致要追溯到五年前…… 深夜的春风料峭,裹挟几分刺骨寒意,伴随矜厘钻进后车厢。 殷询的副驾,全堆满他小青梅送的玩偶公仔,从来没有人敢去乱碰乱坐。 矜厘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在想,她以后若成功拿下谢霁延的话,也要把谢霁延车库所有车的副驾都塞满玩偶公仔。 这样就专属她一个人的了。 不过,她的幻想显然有些多余。 因为这么久以来,她好像还未见过谢霁延的车有载过其他女人,而且她也应该不可能拿得下他。 “殷神,你的短剧快杀青了吧?” 调整了个最舒适的坐姿后,矜厘手臂支在车座窗沿,神情懒洋洋的寻找话题,填补心底空落落的欠缺感。 先前初次认识殷询,她印象尤其深刻,是在一个鱼龙混杂的作者群里。 大家都喊他殷神。 殷询也早习惯了这个称呼,他匀长的指骨握住方向盘,声线温淡“快了,后天。” 短剧的拍摄周期,一般就十五天左右。 殷询此次写的这部,是底层社畜拥有神豪系统一路装逼打脸的大爽剧。 总共六万字,拍100集,每集两分钟。 只是,对于习惯动辄就写几百万字悬疑小说的他而言,这短短几万字,却更具挑战性,约莫磋磨了他好几个月才完成,毕竟短剧讲究的是更快的节奏和爽点。 不比矜厘,一早就接触过新媒体短篇,创作起来嘎嘎轻松。 她灵感泛滥时,一个月都能写两三部。 而明天上午八点,她新的短剧又要开机了。 所以才连夜赶过来横城。 但真正论起来的话,这只不过是她的第二部短剧而已。 因为梨花公司去年才正式成立。 即使她创作挺快,可制片预算,招募演员,选景……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都需要时间筹备。 譬如现下,她的第三部短剧《疯批王爵强制宠我》就正在筹备当中,主要是差选景这一环。 想到这里,矜厘突然郁闷。 她本来那么殷勤的给谢霁延熬药,就是想拜托谢霁延帮忙去跟帝都殷氏的掌权人殷显,租借他那座惟有百亿身价才可以进入的兰雾庄拍摄几日的。 谁知…… 唉。 真不应该跟他顶撞。 “要是殷神你也是帝都殷氏的,那该多好啊。这样我就不用去求谢霁延了。”矜厘倏忽有感而发。 殷询眸波轻动,嘴角浮起的笑意晦涩不明,“同姓不同命,我没那个福气。” 他似乎话中有话。 矜厘没意会出来,只顾自恹恹说“那等回繁城,我还是得再厚着脸皮去讨好他才行了。 …… 破晓,天空东方裂开一道金痕,管家王叔养的大白鹅,在梨花树下啄食。 谢霁延整夜没睡,伫在书房的窗前,吃了三颗糖。 酸得他牙疼。 他买错口味了,误把凤梨看成梨。 伤神的揉揉眉骨,昨日的药碗还搁在桌上。 王叔一大早就上楼来打扫,要拿去清洗,被他阻止了。 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阻止? 直到鬼使神差的坐进圈椅,拿起一块绣着朵白色梨花的蓝帕。 认真仔细的擦干净碗底的药渣,只留下那抹嫣红的唇印,再视若珍宝的放到古董收藏架上之后。 他才渐渐意识过来,自己是疯了。 上午,八点零八分,吉时。 清风拂过片场香炉,烟雾袅袅缭绕。 主角演员掀开摄影机上的红布,短剧正式开机。 矜厘作为编剧跟组,除了跟演员和导演探讨探讨剧本内容,或修改一下情节,或提些建议,其余的,就是坐在导演旁边,看看演员的情绪演得到不到位。 但不得不说,这些新生演员,演技都挺精湛的,丝毫不逊色有些大牌明星。 特别是这次选的这名男主角,五官非常立体,浅浅的玻璃茶色眼眸,带着东方几分古老神秘的色彩与西方狂獗不羁的混血感。 连名字也很好听,叫陆景絮。 第3章 生日快乐,聂梨熹 在剧组的第二天。 矜厘趁殷询的短剧杀青最后一日,蹿去他那边的剧组探班。 邱柠也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她这阵子,被家里人严令勒去相亲。 矜厘见她今天身上穿着一袭粉雾长裙,笑靥灿烂,桃色生香,便故意调侃她“相得怎么样了?这次是哪家公子哥呀?俊不俊?猛不猛?有没有八块腹肌,床品如何?” “滚你。”邱柠轻抬手肘,轻蹭她腰肢。 倒也不是真生气,就是俩人互闹惯了,从网络到现实,整整五年。 她如实告诉矜厘“这次,是繁城聂家的。” 严峻点来讲,这回,是被长辈强制性联姻,不再放纵着她挑三拣四。 “繁城聂家?”矜厘的手指不自觉拢紧,拢紧,再拢紧。 繁城聂家……是她的家族。 “那,相中了吗?”深深呼吸一口气,她又问。 邱柠漂亮的脸蛋,难得初次泛起陷入爱河的娇红,“勉勉强强吧。” “脸都红了,还勉勉强强?”矜厘很想知道是聂家哪一位,“叫什么名字,替你把把关。” “聂流野。” 矜厘闻言,心口越发窒息。 聂流野是聂家养子。 她奶奶抱养来给她妈妈养的。 很可悲,也很可笑。 把亲孙女丢掉,却去领养别人家的孩子。 真不知老巫婆是在造孽,还是在积德。 指甲掐在掌心,几近要流血,矜厘心情酸涩笑笑“聂流野在我们那边的圈子,没传出过什么劣迹,品行应该可以。” “有你这句,我就放心了。”邱柠或许是真的对聂流野感兴趣,“他看着有点斯文内敛,我还以为他是在装模作样假纯情呢。” 矜厘没再搭腔。 她在心里闷闷的想着,若邱柠到时真的跟聂流野在一起,那她和她之间的友谊,不知会不会因此产生裂痕而变质? “在聊什么?”殷询把矜厘买来的咖啡奶茶分给剧组人员后,适时插入话题。 矜厘欲规避,玩笑回答“说你这么帅,要不下部短剧,就来帮忙演个男主角吧。” 殷询没当真,跟她胡侃“片酬到位,一切都好说。” 扯到下部剧,邱柠想起正经事,又蹭了一下矜厘的腰肢,问“你跟谢霁延讲了没有?他愿不愿意帮忙?” “还没提,他这几天感冒生病,不敢打扰他。等他痊愈了,再和他谈。” “那行吧,这事由你安排。”邱柠伸伸懒腰说。 矜厘点点头。 须臾,却又道出顾虑,“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殷显肯租借吗,他又不差咱们那点小钱。” “总要试一试嘛,不然影视城也搭不出那么宏观的建筑啊。” 《疯批王爵强制宠我》是计划拍成每集十分钟的精品中短剧。 而且剧本里,男主的身份,是至高无上的皇室王爵,住的宫殿恢宏壮观,肯定是要砸重本堆砌出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感,才能让人震撼惊艳。 所以,如果能租借到兰雾庄的话,那这部剧可能都未拍先火了。 毕竟有多少百亿以下身价的人,都未曾能踏进去一睹里边的建筑风景。 还有据说,整座庄园,全部是由智能机器人在管理操控,超级黑科技。 …… 梨花公司总部设在繁城。 殷询这边的短剧一杀青,便和邱柠领着公司团队先回去制作后期。 矜厘跟随剧组熬了几个大夜后,终于扛不住了,倒在酒店房间睡得天昏地暗,谁来敲门也不打开。 等到一条微信提示音将她惊醒,她猛地睁眼。 室内窗帘遮得很严实,小台灯散发浅浅橘光。 她拔掉充电线,拿过手机,屏幕亮起,入眼是3月23日,凌晨3点23分。 矜厘脑海轰隆一响,目光定定愣住。 谢霁延竟精心卡在这个时间细节,给她发来七个字。 【生日快乐,聂梨熹。】 字字宠溺入髓,却又字字诛心剔骨。 他明知她不喜欢过生日,仍年年坚持给她过生日。 也明知她…… 肺腑一阵抽疼,酸楚涨红眼眶,她直接难受的给他摁去电话。 谢霁延此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兴许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失眠,在矜厘出门的这些天里,他都没睡一个安稳觉了。 电话秒响的那瞬,他极快接听。 矜厘的小嗓音染着火药味,生平第一次连名带姓吼他“谢霁延!我身份证名字都已经改了,你为什么还要叫我聂梨熹!你明知我有多厌恶自己的原名,你为什么还要来提醒我!有谁像你这样混蛋恶劣的吗!” “还有你自己都从来不喜欢过生日,为什么还要来给我建立痛苦!我生来都没人要没人喜欢,你给我这种丧门星过什么生日!” 她一口气骂完。 谢霁延沉默,未曾料到,她情绪会如此激烈。 也未曾料到,原来以往每年,她欢天喜地的吹着生日蜡烛,都是装出来的。 “抱歉。”良久,他淡淡溢出这两字。 矜厘心脏骤缩,更加感觉自己每吸一口气,都似在吞刀子。 是她冲动莽撞了。 “对不起。” 稍微冷静下来,她哽咽道歉“我不应该和你乱发脾气,你并没有任何错,是我自己太固执太敏感了。谢谢你祝我生日快乐,霁延叔叔。” 她刚才只是不喜欢他叫她聂梨熹。 谢霁延听出她哭腔,望着落地窗外的残月,终究会疼惜怜悯。 “我只是想,把我自己那份不曾收获过的生日祝福与快乐,全部寄予给你。” “却不知,反而给你造成伤害。” “对不起,阿厘。” “以后,我会先征询你意愿。” 矜厘的左手,暗暗抓紧被子。 谢霁延的喉咙,犹也鲠着一把锋利的刀,割得他血肉寸寸模糊“早点睡吧,等回家来,亲自下厨补偿补偿你。” 矜厘没吱声。 她眼泪已经夺出眼眶。 她开始后悔怒怼谢霁延那番话了。 因为谢霁延不喜欢过生日的性质,与她不同。 他是因为…… 他生日那一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而她却没边没界的跟他无理取闹。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和他无理取闹? 再过不久,她都快要跟谢泽潜订婚了…… 第4章 我现在有技术 生日过后,天气阴晴不定。 两天出太阳,三天降暴雨。 搞得外景的戏不仅要往后延迟,还要忽忙先赶拍内景的场次。 可谓是从开机到即将杀青,这部剧一直处于兵荒马乱的状态。 但导演的心态倒是挺好,跟大家吃饭闲聊,半开玩笑的说,一定是在开机仪式那天拜四方时,矜厘把香炉里的香插歪了。 “咳。” 坐在边上的陆景絮闻言,突然被米饭呛到。 他抽张纸巾捂在嘴边,想起一个细节,施歉说“非常抱歉,开机那日,是我不小心把矜厘老师的香碰歪的。” 矜厘回顾了下,好像确实有此事。 但哪真那么玄,春天本就是多雨的季节。 她嘴角浮起灿意,以玄治玄“遇水则发,肯定是要大卖了,才下这么大的暴雨。” 导演一听,爽朗的哈哈大笑“对对对,遇水则发,四方来财,大爆大卖,哈哈哈……” 凡事多换个角度去看待,就未必都是坏事。 而果然。 暴雨肆虐怠尽后,迎来晴空万里。 杀青这天,艳阳高照,彩霞成绮。 矜厘回到繁城,是晚上了。 含春园主楼的书房亮着灯,矜厘从梨花庭穿过,依稀能透过窗棂,望见谢霁延那道孤冷的身影。 她顿足,行李箱的轱辘声随之安静。 谢霁延居高临下看着她,俊雅的脸庞消瘦了些许,多了几分古代病秧公子的羸弱感。 矜厘咬紧唇,万万没想到,一米八七的大男人,竟能被一场小病折磨得这般憔悴。 “愣在那做什么,上来。”谢霁延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矜厘垂眸,听话迈开脚,往入户大门走。 偏厅有家庭电梯。 她却不乘,硬拎着沉重的行李箱走楼梯上去。 谢霁延站在电梯厅等她,见此景,眸底渐染愠色“你这是在锻炼臂力,还是力气多到没地方使?有电梯不坐,偏走楼梯,是在为我节省两块钱电梯费?” “我……”矜厘在螺旋楼梯中间停住,仰起水灵灵的杏眸,似氤氲着委屈,“我为表诚意,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从横城给你带了满行李箱的美食特产,连电梯诱惑我,我都不坐,就为了一步一个脚步,表达我对你那份天地日月可鉴的敬爱之情,你却还凶我。” “……” 敢情成他的错了? 谢霁延气笑,“你会那么好心给我带特产?怕不是自个嘴馋买来当零食?给我看看都带了些什么。” 明明不是夫妻情侶,吵嘴的语气却总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耐人寻味。 而当他一双大长腿踏落楼阶的那刻,替她拎过行李箱,就明显已经彻底沦陷了。 矜厘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进他书房。 “密码多少?”谢霁延调着行李箱密码锁。 矜厘讷讷报给他“811。” 谢霁延眉宇微不可察轻蹙,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掀开行李箱,果真琳琅满目都是横城的风味特产。 “挺不错,这份诚意,我收下了。” 矜厘“……” 她只是做做样子,他还真收啊? “你……你什么时候也爱吃零食了?” “没说我爱吃。”谢霁延把行李箱合上。 “那你还要收下干嘛?” “留着哄你。” “啊?”他声音极轻,矜厘没注意听清楚。 谢霁延不再讲第二次,“很晚了,先回房去休息吧,明天给你煮好吃的。” “你……你认真的吗?你之前都差点把厨房给烧了,你…你还要玩火啊?” 谢家的男人,都没一个拥有做饭天赋的,却还天天总想着下厨做饭毒害别人。 矜厘小时候尝过一次,真的险险没把自己给交代在了小时候。 “别质疑,我现在有技术。”谢霁延懒佞又正经的说。 矜厘“……” 这一晚,矜厘发梦了。 梦见谢霁延附在她耳边,缠绵的说了一整宿他很有技术…… 第5章 既爽又虐 清晨,矜厘起床推开窗,看见大白鹅在庭院恣态高昂的巡视。 转眼到了傍晚,就变成外焦里嫩的香喷喷烤鹅。 谢霁延临时改意,在梨花庭架起了烧烤炉。 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会把厨房给烧了。 矜厘双手抚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鹅崽,看他跟美食视频里的博主学得有模有样,故意酸讽“你想的倒是周到,这么快就让王叔再买一只来补位。不过,王叔养的大白鹅确实鲜美。” 一口咬下去,脆脆的表皮,裹着浸过梅子汁的嫩肉,真的超级香。 谢霁延将两根大鹅腿都撕切下来给她。 “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每隔三个月,都做烤鹅给你吃。” 鹅的养殖周期,一般就三个月。 他这是开始准备把爪牙伸向小鹅崽了。 矜厘起初没什么意见,但当后来,小鹅崽总是喜欢黏着她,她便不肯让谢霁延把它给烤掉了。 谢霁延只好妥协,说这只小鹅崽就留着给她做宠物。 矜厘到底童心未泯,闻言欢喜的用颜料给小鹅崽染了一抹绿色,取名叫绿豆。 避免混淆。 而自此,俩人的关系也再次回温。 矜厘还是像从前那样,天天小嘴甜软的喊他霁延叔叔…… 谢霁延有多爱听,也就有多虐心。 他不知这样的关系,还能再维持多久? 她终究有一天,还会像上回那样,改口唤他为小叔。 那么,她再也不可能住在他这里,也再不可能每天都跟他说早安晚安。 她的身边,会有谢泽潜…… …… 聂家,大别墅。 餐厅。 窦颖月坐在长形餐桌主位,她是矜厘的奶奶,聂老夫人。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家庭聚餐仪式。 三个儿子和儿媳妇,还有七八个孙儿孙女都在场。 她甚是欣慰,面容增添了两分和蔼慈祥,朝着聂流野问道“乖孙宝,你和邱家千金处得如何了?我听说,她在咱们繁城开了家短剧公司。你没事多去走动走动,接她下下班,看看电影也行,别忽略了人家女孩子的感受。明白不?” “好的奶奶,流野明白。” 聂流野永远一副滴水不漏的言听计从。 “那就好。”窦颖月又夸了两句,“家里就你最让奶奶省心了。” 此话一出,其他孙儿孙女皆暗暗不是滋味。 妯娌们之间也都勾心斗角。 二媳妇尖酸刻薄的笑着说“妈,流野是您从外面领养来的,言行举止自然是要处处谨慎了。不然若是像您这些亲孙儿一样胡作非为,岂不得等着被扫地出门嘛?” 她情商不高,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往外捅。 窦颖月常常能被她气个半死。 可奈何她娘家有权有势,窦颖月听听也就忍了。 大媳妇擅长作和事佬,也懂得讨好聂老夫人。 她瞧窦颖月老脸一沉,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清茶,说“妈,您别生气。流野确实是家中最让人省心的孩子,不像我教子无方。纵着老大天天在外边花天酒地,连公司业务也不帮忙他爸管理。” 她这话很高明,明显是想要让窦颖月给她的大儿子安排个有实权的职位。 只是,窦颖月一向偏心她的宝贝三媳妇黎清虞。 黎清虞即是矜厘的母亲。 她家族落魄的时候,就被窦颖月收养在身边,感情胜过亲生。 所以,大媳妇和二媳妇很是嫉妒。 而黎清虞对窦颖月亦是真的百依百顺的唯诺听从。 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了庵庙,她都不敢违抗一句。 …… 梨花公司。 短剧后期还有大量工作要做。 但这是制作团队负责的事项,矜厘游手好闲的在办公室里摸鱼。 邱柠不让她偷懒,督促说“快多写几本稿子,咱们没古言题材的诶。你想个创意点的,不要跟市面的一样,咱们势必要走在特例独行的最前端。赶紧想梗,不要玩游戏。” 说着,抢走矜厘的手机。 矜厘瘫在小沙发椅,抻抻手臂,日常斗嘴“摊上你这样死缠烂打的读者,可真是我的辐气。辐射的辐。” “滚你!”邱柠凶巴巴的口头禅,“快点写。” 其实话说起来,俩人之所以认识,还要从矜厘十五岁那年在一个新媒体网站写书说起。 那时,她的书在公众号,上首页大图推荐。 写的题材都是狗血土味的豪门千金强势归来复仇的。 既爽又虐。 然后邱柠刚好有关注那个公众号,一下子就被她的黄金三章吸引,付费解锁了一整本。 可故事最后的结局,女主替男主挡了一枪,跟反派双双坠入万丈悬崖死了。 于是邱柠被刀得肝肠寸断,从公众号翻山越岭的跑到本站,稀里哗啦的哭着骂矜厘,还叫她续写第二部把女主复活过来,不然她会天天来骂她! 矜厘委实是被她纠缠到没办法,就顺她的心意续写了第二部。 不曾想。 过没多久。 她竟说她爸妈是开影视公司的,她要买她的影视版权。 矜厘觉得她是骗子,不想再搭理她。 她便又天天契而不舍的给她发信息。 矜厘只好实话说,她不想卖。 因为她当时年龄未符合签约条件,都是软磨硬泡的去求谢霁延给她绑定银行卡的。 而且前提还是她欺瞒谢霁延,说自己是在一个公众号写诗集的情况下,谢霁延才肯帮她的。 所以她怕被谢霁延知道她写的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乱七八糟小说。 虽然后来的后来,也是纸包不住火,有一次被他正正的逮住她在写男女主这酿那酿的高光场面…… 训了整整三天三夜。 唉,往事不堪回首。 矜厘从回忆抽离出来,无奈说“行行行,我赶紧写,你先把手机还给我。” 邱柠这时衣兜里的手机正好作响,便随意把矜厘的手机扔还给她。 矜厘继续游戏,听见邱柠惊讶的说“什么?你现在……在我公司楼下?” 是聂流野打来的。 “啊?去看电影?”她显然有些心跳加速“可我现在有点忙诶。” 她是还没做好准备,“要不,你先上来我办公室坐会?怎么样?” 聂流野声线清润“也好。” 矜厘似有所预感,眸波猛地震荡。 第6章 毁坏矜厘 电梯缓速上升。 手机信号时强时弱。 聂流野切换另个微信号,给一位备注名叫做“戴女士”的发送了条信息。 【我已经过来梨花公司了。】 戴女士秒回【很好,接近她,按计划行事。】 聂流野阅完即焚,神情阴翳莫测。 待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才将银丝边眼镜挂回脸上,掩去几分锋芒戾气,恢复斯文尔雅。 邱柠急忙跑去自己的办公室,用最快的速度补了个妆。 矜厘将小沙发后边的百叶窗帘拉下,尽量不与聂流野碰见面。 虽然聂家所有人都知道她已被谢爷爷收养着,但无人知晓她跟邱柠是好朋友。 更不知她就在梨花公司里。 所以,她不想再扯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和麻烦。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好自己现在的人生。 此时,矜厘是这般与世无争的想着的,直到后来,渐渐发现一个天大的阴谋…… 五分钟后,聂流野被邱柠迎进办公室。 聂流野精心送给她一束剪了刺的柠檬花。 说是聂家花园的柠檬花开得正艳,他亲自一枝一枝的为她修剪的。 邱柠很开心,完全不知道美丽的糖衣里面包裹着砒霜。 她笑容甜甜的跟他说声谢谢,随后略显矜持的先带他参观了一下公司。 这点,甚合聂流野的心意。 他其实压根就不太想和她去看电影。 他不过是为了通过接近她,毁坏矜厘…… 矜厘的办公室门紧闭着。 邱柠以为她在潜心创作,便直接略过,没去揪她出来给聂流野做介绍。 聂流野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的计划还很长。 邱柠只大概跟他说“这间是我好朋友的办公室,她主要负责写剧本这一板块。估计现在又在埋头苦干,就暂时不打扰她啦。下次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 说完,领着他往殷询的办公室那边走。 殷询的办公室门敞开着。 邱柠往里面探望了一眼,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空空无人。 “诶?殷神今天不在诶。那算了,就不介绍了。他们写书的,日常生活都是很无趣的,咱们……还是去看电影吧。” 她不再矜持,非常巧妙自然的过渡衔接到原始话题。 聂流野无任何异言。 他既然选择从她这里入手,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和牺牲。 …… 帝都。 笼罩在夜色中的兰雾庄,显得愈发冷清肃穆。 殷询穿着一身黑西装,手捧一束白菊,伫在威严耸立的山庄牌坊前。 他进不去庄园,只能每年这个时候,趁着夜深人静,买一束菊放在这里。 他似在缅怀祭奠谁,又似在向谁赎罪。 “你是在咒我死吗?还是在做什么把戏?” 突然,自他身后传来一道阴狠暴戾的磁性嗓音。 殷询身形僵滞了下,不必回头瞧,也能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擒紧手上的花束,声线泛着一丝悲凉,说“哥,对不起,我只是来……” “别叫我。”殷显愤恨隐忍的打断他,“拿着你的破花给我滚!以后不许再踏进这里半步!” 连续七年的谷雨时节,都在进入山庄的牌坊出现一束白菊。 殷显今年特意在这里守株待兔逮他。 殷询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我只是来祭奠一下雾染,我别无他意。” “你还有什么脸和资格来祭奠她!”提起林雾染,殷显的双眸几近充血,“我当初就不应该劝爷爷让你认祖归宗!这样雾染也就一辈子都不会认识你这种腌臜人!你这个刽子手!给我滚!” 殷询缄默,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得辩解。 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刽子手……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带林雾染去探望他母亲的话,那林雾染也不会死…… 车停在暗处。 殷询神情落寞的钻进驾驶座,将手中灿烂的白菊放在副驾的一只小熊公仔怀里。 这些玩偶公仔都是林雾染生前送给他的。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仿佛又听到她昔日清软的声音。 她天真可爱的说“阿询,你不要害怕呀,我把我最勇敢的小熊战士送给你,这样晚上就不会做恶梦了。” 那时,他刚认祖归宗回到殷家,跟林雾染同龄,九岁。 她最喜欢穿白色的裙子。 可十九岁那年,她的白裙子被血染成了红裙。 她却还奄奄一息的笑着说“阿询,你别哭呀。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常来看我。不要在我的生日,也不要在我的忌日。你要在谷雨那天来看我,因为我最喜欢谷雨了……” 因为谷雨那天,是殷询认祖归宗的日子,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殷询的日子…… …… 四月芳菲尽,五月蝉声鸣。 矜厘把古言短剧的大纲提炼出来之后,就在家里休息了两日。 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这段时间,谢霁延事务繁忙,经常三天两头要去参加国际商界峰会,好不容易盼到他终于回家,也是等到半夜三更。 “霁延叔叔,你回来啦,饿不饿,我去给你煮宵夜。” 矜厘躺在偏厅沙发,听到动静,连忙噔噔噔的跑到门廊迎接他。 “这么晚,怎还没睡?”谢霁延眉宇微蹙,语气略带训意。 矜厘挠挠后脑勺“我睡不着呀。” 他不在家,房子太空荡了。 而王叔和其他家佣都住在偏楼,离这儿也有点远。 谢霁延把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递给她,反倒说“你是饿了吗?我去给你煮。” “不是,我…我不饿。” 他的西装,隐约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与香气,矜厘将其紧紧捂在胸前,冷不防吸了几丝进肺里,耳根瞬间发热泛红。 谢霁延惘若未闻,径直往厨房走。 “我真的不饿。”矜厘伸手拽住他衣摆,“我只是……只是被一件事搞得睡不着。” 她趁势打个铺垫。 谢霁延也总会吃她这一套,“什么事?” “就是……”矜厘假装难以启齿,“我想要你帮个忙,可以吗?” “先说来听听。”谢霁延这回应得比较谨慎,以免等下一言不合,又闹得不愉快。 矜厘暗暗深呼吸,他衣服上的香水味,真的好好闻。 她心脏剧烈跳动的说“我们公司,要筹拍一部皇室题材的短剧。但目前还差选景未敲定,我想要你……” “想要我帮忙当背景?” “啊?不是,我是想要你帮忙跟殷显租借一下兰雾庄拍摄几天,可以吗?我们不需要太大的场地,就只跟他租借一隅就行了。可不可以?” 第7章 俩人皆失眠 租借兰雾庄? 想法真是天真。 谢霁延唇角勾起浅浅诽意,抬手将领带松解两分,直言“我和殷显交情不深。这件事,很难帮你办到。” 虽然兰雾庄里边也有建造葡萄园酒庄,且每年都会举办名流酒会,但那终究是殷显的私人住处,岂会往外租借? 再说,根据他所知,殷显在庄园内还修了座堪比古代帝陵震撼的陵园。 那样的地方,哪里适合去拍摄。 思及此,谢霁延给她指明另一个方向,“你若真要选景,其实可以去霁城。去年,谢银澜和孟繁宴合作开发一个元宇宙俱乐部项目,各种风格的建筑皆有,完全不亚于兰雾庄。” 谢银澜是谢霁延的宗堂侄。 即谢银澜的父亲跟谢霁延是堂兄弟。 而谢霁延作为叔辈,却比谢银澜还要小上一两岁。 “这个项目,我知道。” 关于元宇宙俱乐部,矜厘早就有查询过,“但它工程浩大,没那么快峻工呢。” “那就自己在影视城搭景。” 谢霁延显然是真的不打算帮她。 矜厘垮了垮小脸“我们也想自己搭景啊,可统筹下来,制作成本太高了。” 谢霁延冷嗤“想制作影视,又舍不得烧钱搞质量,会有谁愿意买账?当现在的观众是吃白砂糖的?” 白砂糖约莫等于傻白甜。 矜厘微微嘟囔“我们只是做个小短剧,哪能像人家那些拍大电影的,上亿上亿的砸呀?除非你愿意投资点啰。” “你的小算盘,打得倒是噼啪响。”谢霁延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抽掉领带,缠在掌心,转而踱上楼。 矜厘抱紧他的西装外套,疾步跟在身后追问“怎么说嘛?行不行?” 她突然发现,拉拢谢霁延投资,貌似也是个不错的计策。 谢霁延步履不停,直截了当“我对你们那个小公司,不感兴趣。” “你……”矜厘好想骂粗,“你真是没远见。短剧现在正处在影视行业的新风口,你都不知道在下沉市场有多受欢迎。你若不懂得趁势投资,将是你的一大损失。” “而且,我们公司规模虽然是小了点,但我们拥有最顶级的制作团队和超级厉害的金牌编剧啊,绝对会让你入股不亏,稳赚不赔的。” “你倒是挺能吹。”谢霁延在二楼厅廊的壁画前停住脚步,回眸瞧她边爬楼梯,边叨了那么多句话都不带喘的,他伸手掠回西装,“自夸也不脸红。”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西装被抽走,矜厘心房蓦地落空,缓了两秒才适应回来,“你若不信,可以让风险评估师去收集数据资料做个分析。” “再谈吧。”谢霁延不知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故意在钓着她。 矜厘心性较急,眼见他把话说得不清不楚就要走进卧室,她再次揪住他衣服说“霁延叔叔,你不给我个痛快,我等下又会被挠得睡不着觉的。” 谢霁延“……” 矜厘全然不知,她此时糯糯的小语气落在他耳里,是有多么娇,多么软,多么的……让他身体僵硬。 “我会好好考虑。” 最后撂下这句,他毅然决然的关上房门,残忍扼掉自己心中那股充满禁忌的蠢蠢欲动。 …… 躺在床上,回顾谢霁延关上门的那份冷情与决绝。 矜厘再次陷入失眠的循环圈里。 她不知谢霁延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大的反应,她就只是揪一下他衣服,又不是第一次揪过,有必要把门关得那么狠嘛,又不是要吃掉他,躲得那么急干什么? 主卧,浴室。 水流声,淅淅沥沥。 谢霁延冲了两遍澡,才勉强将胸腔那抹燥意压下。 若谢泽潜还不回国来把矜厘娶走,他迟早得被她折磨死。 真不知当初为何要抽风揽下这个麻烦活,媳妇又不是他的,还得让他来养着。 “闹心。” 独自低喃了句,他倦怠的走出浴室,从床尾拎起那件被矜厘搂过的西装,塞进被子里。 但没一会,又被他甩扔到沙发去。 而再过一会,又被他狼狈的捡了回来。 如此反复的折腾了几遍之后,他最终觉得自己应该得去精神科挂个号。 俩人皆失眠到天亮。 矜厘一早先爬起来坐在梨花庭的秋千椅上透气。 枝头结满了小小的青梨。 小鹅崽长大了许多,在一片草圃里啄苜蓿草。 谢霁延透过卧室的大阳台望去,按下快捷,偷偷私藏了一张在手机相册里。 他在想,留个纪念也好。 偏偏矜厘不经意抬头,撞见这幕。 他也不慌,反而气定神闲的又拍了一张。 矜厘“?” 矜厘歪了下小脑袋,双颊鼓鼓的瞪他。 谢霁延索性给她来了个七连拍。 “谢霁延!”矜厘终于恼火,又连名带姓吼他“你在偷拍我吗!” 谢霁延假装没听见,返回室内。 矜厘气得咬牙切齿,风风火火的跑上楼,去砸他卧室门“快拿给我看看!有没有把我拍丑!” 她实际在意的是这点。 “放心,很漂亮。”谢霁延打开房门,身上穿着一套休闲家居服,给他矜贵清雅的气质多添了两分慵懒不羁。 矜厘声线压低,“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不给。”谢霁延眸底含着一抹玩味“除非你抢得到。” 他将手机举高。 分明是在仗自己身高的优势,欺负她。 矜厘就算捋直身子,也才到他的下颌处,哪里够得着。 “这样不公平。” 连蹦带跳了几下,依然抢不到,矜厘开始有些气馁,“我不看了。” “反正丑就丑,也不是要嫁给你。” 她嘀咕着。 谢霁延修长的指骨,暗暗加重力道,似要捏碎手机屏。 他手臂渐渐垂放下来。 矜厘却冷不防又发起攻势,猛地去抢手机。 谢霁延被杀个措手不及,鬼使神差的攥住她手腕,狠狠的往前一拽,拽进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里。 矜厘的小心脏跳得差点撞出来。 久久的都忘记反抗和说话。 直到电梯厅那边传来动静。 她听见王叔声音苍劲有力的对谢爷爷说“老爷子,您怎这么早就过来了,厘厘和阿延应该都还没醒呢。” 第8章 下个月滚回家订婚 其实天色刚亮时,王叔就过来主楼打扫卫生了。 他方才一直在二楼的茶厅擦拭桌椅。 矜厘只顾着气冲冲的跑上来敲谢霁延的房门,压根没有注意到。 所以,可以准确的说,从俩人在玩闹抢手机的那一幕起,王叔就目睹了整个过程。 于是这会,看见谢厚征突然无预告的过来含春园巡视,他忙不迭出声替俩人打掩护。 谢厚征常年喜穿新中式长袍,即使两鬓已微微霜白,且岁月也在他那张曾英气俊朗的脸庞刻上了褶子,仍难掩他身上那抹令人钦佩的高风亮节。 他是真正的大慈善家,赈灾救险,扶贫济困,建校助学……救济过的人不计其数。 矜厘对他老人家也是由衷的尊敬和爱戴。 “谢爷爷,您来啦?” 在谢霁延散漫的松开她的手腕之后,矜厘连忙敛起慌乱之色,笑容清甜的迎上前去。 电梯厅转角放置着大型绿植与雕塑品,正好挡住谢厚征的视线,未瞧到俩人在房门口极限拉扯的画面。 他只遥遥听见矜厘清脆的嗓音,行善积德的面容便泛起慈祥,回答“今日天气甚好,爷爷闲得无事,就寻思过来走走,顺便和你俩喝个早茶。应该不忙吧?” “不忙不忙,我这两天正好休假,可以陪爷爷您到处逛逛。”矜厘唇红齿白的说。 “那就好。” 谢厚征在茶厅坐下。 茶厅有扇窗,朝向东方,太阳冉冉升起。 矜厘拿着茶壶,守在窗台的矮几煮茶。 清风拂过,茶香四溢。 家佣陆陆续续端上来茶点,桂花千层糕,花生蒸凤爪,虾仁水晶饺,莲蓉包,反沙香芋…… 全是矜厘爱吃的。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侧耳听着谢厚征对谢霁延说“泽潜那小子,出趟国留学,都忘记自己的祖根在哪了。我催了他多少遍,还不回来先把订婚宴办了。你抽空打个电话给他,他从小都比较听你的,叫他下个月必须滚回来,不然以后都别回来了!谢家也不差他这么一个子孙!” “好。” 谢霁延执起矜厘沏的红袍茶,音色淡淡,品不出情绪。 矜厘心头一沉,咬了口桂花千层糕,无滋无味。 她很想当面请求谢爷爷解除这桩婚约,可谢爷爷对她恩重如山,又极其希望她能成为他的孙儿媳妇,她怕寒了他一片心。 最后,她只能偏执的想,若这辈子注定无法嫁给谢霁延,那嫁给谁也无所谓了。 偏谢爷爷又无意间在她心口扎了一刀,说“阿延,你也差不多可以结婚了。” “之前,我找先生给你算过,算命先生说晚婚更益于你事业发展,但倘若能在二十七岁这年,寻到真命桃花成家立业的话,那么,你的妻子将能旺你百年。” “我最近便琢磨着,看你魏叔的大孙女温柔娴淑,知书达理,又仅小你两岁,应该有共同话题,不防跟她缔个亲?” 他语气问得小心翼翼,不太敢擅自替谢霁延做主。 毕竟谢霁延作为他最小的儿子,当年出生时,是他妻子难产大出血用命换来的,他自然是呵护成瑰宝。 谢霁延的目光,却落在矜厘身上。 她的食指被茶水烫红也不吭声,就那么捂着。 胸腔莫名又浮起燥意,他向谢厚征坦言“我对结婚不感兴趣。您别瞎忙活。” 说着,他瞧了一眼腕表,“我还有工作要去忙,就不陪您了。” 谢厚征的老脸沉着,没说什么。 谢霁延起身,皮鞋尖轻踢一下矜厘的脚踝,为她解围“不是要让我投资你的短剧么?现在带我去你们公司参观参观。” “啊?你……你说真的吗?”惊喜来得太突然了,矜厘有些应接不暇,“可我还要陪爷爷去逛逛啊。” “工作要紧,去吧,爷爷自己和王叔遛哒遛哒。”谢厚征开口。 矜厘克制喜悦,“谢谢爷爷。” …… 副驾,谢霁延的车里。 矜厘才系好安全带,谢霁延就丢一小瓶绿色药膏给她,“把手搽搽。别破皮感染了。” “哦。” 矜厘垂眸,听话拧开瓶盖。 药膏触及肌肤,冰冰凉凉。 她的心情,似乎也随之缓解了许多,忍不住逾越界线问“你真的不打算结婚吗?” “魏叔公的大孙女,我见过,长得还挺漂亮的……” 后面的尾音,在谢霁延凌厉的眼神中低弱了下去。 谢霁延冷笑“然后呢?娶回来和你大眼瞪小眼?” “家里有你都够闹心了。” 他这句,惟有他自己听得见。 矜厘截取他上半句回答“我哪敢对小婶大眼瞪小眼,我又不是那么没礼貌的人。” 她是懂捅刀子的。 谢霁延胸口闷堵,突而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出谢泽潜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矜厘撇见,急切问道“你要干嘛呀?你真要催他回来吗?他在国外都有女朋友了,我不想嫁给他。” “求你了谢霁延,不要叫他回来。” 可说什么也晚了,电话已拨通。 手机连接在车载蓝牙。 谢泽潜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 因时差关系,那边此刻是晚上,他应该和朋友正在酒吧吃喝玩乐。 “喂,小叔,什么事?” 他颓靡雅痞的嗓音,混合着摇滚音乐的重金属质感荡漾在车厢里。 谢霁延眸色沉沉,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暗巨渊,威慑骇人“下个月滚回家订婚!” 第9章 你想挨个试试都可以 世上最悲凉的事,莫过于被自己所暗慕之人,亲手推给另一个男人。 矜厘感觉自己再多待一秒都要窒息了。 谢泽潜在电话的另端哀嚎“小叔,矜厘会克夫,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还这么年轻,可不想被她克死了。你让爷爷把婚约作废了,行不行?” 霁延声音陡然冷寒沁骨,“把你从族谱上剔除了。” “啊不是……小叔……” 来不及解释,通话已被谢霁延切断。 谢泽潜赶紧焦急的回拨过来。 谢霁延没接听,一次一次的摁灭。 谢泽潜彻底慌了,发信息补救。 【我下个月保证回去。】 车厢的气氛越发压抑,矜厘心头苦涩极了,眼睛微微潮湿的转向车窗。 明媚的阳光,非但没有烘干她的眼泪,反而刺得她的眼睛更加疼。 谢霁延目的达成,却也丝毫不好受。 他很想抽根烟,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抽烟的习惯。 随后,只在储物格捣出他那盒买错的凤梨糖,扔了一颗给矜厘。 矜厘自始至终没回眸,随手胡乱抓起撕开,咬进嘴里。 立即。 果酸袭击味蕾,呛得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 她趁机揩掉眼角泪珠,假装是被糖果酸哭的,气呼呼的赖谢霁延“这是什么糖?怎这么酸?害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谢霁延递一方蓝色手帕给她。 “想哭就哭,不必强忍。” 他以为她是被谢泽潜那番话中伤的,殊不知是自己将她惹难过,“等泽潜回来,我替你好好教训他。” 矜厘觉得讽刺“他在国外都有女朋友了,肯定跟他女朋友颠鸾倒凤过了,我才不要!” 谢霁延眉宇蹙深“……有这事?谁告诉你的?” “他自己讲的。” 矜厘捻紧丝绸蓝帕,上面有朵白色梨花,丑丑的,不太规则,正是她两年前绣给谢霁延作为她成年礼的馈礼。 “反正他已经脏了,我不想要。” “那,小五怎么样?”谢霁延忽然说。 矜厘心池一漾,嘴比脑子还快“哪个小五?你吗?” 谢霁延在众亲兄弟当中,正好排行第五。 可矜厘却忽略了,他的那些侄辈里也有个小五。 谢霁延像是自动屏蔽掉她后面那句话,神情寡淡“家里就只有一个小五,还能有哪个小五。改天,叫他过来家里,带你去玩玩。” 厘的一池春水,变成死水。 他不是小五了,他是老五才对。 谢霁延瞧她仍不太开心,又说“如果跟小五试着也不喜欢,到时就换另一个,谢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想挨个试试都可以,我会给你撑腰。” 他这话,有点像纵容古朝公主宠男倌无度的大佞臣。 矜厘心里负气“怎么试?先上床睡一觉,看合不合适吗?” “……” 她的小嘴,真是越来越敢讲。 谢霁延脑壳泛疼的启动跑车,低低训句“当初就不该让你继续写那些没营养的书,现在都懂得运用在日常里怼人了。” 跑车的轰鸣,盖过他声音。 矜厘只听了个七七八八,讽答“您别操心,我再如何运用,也不可能在你身上运用。毕竟你大我整整七岁,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大代沟的,你不可能经受得住我这种零零后的技术。” 谢霁延“……” 怎么感觉,她是对谢厚征要为他找个小两岁的妻子而耿耿于怀着? 不然,这么多年来,也不可能会第一次如此特意强调她与他的年龄差…… 第10章 做个小克星也没什么不好 梨花公司。 最近,聂流野隔三差五都会来约邱柠去吃饭,看展,参加酒宴。 矜厘和谢霁延过来时,恰巧就遇见聂流野的车停在公司大门口,手里捧着一束柠檬花,极为绅士的为邱柠打开副驾车门。 邱柠满眸情意,已逐渐沉沦在他精心编织的甜蜜陷阱中,每天若不闻一闻他亲手裁剪的柠檬花,都感觉浑身难受。 或许,这就是中了爱情的蛊吧? 邱柠觉得自己真的对聂流野上瘾了。 可聂流野很懂玩欲擒故纵那套把戏,每次总会适当的制造一些暧昧小摩擦,却又游刃有余,从不深入。 而日积月累的,邱柠哪能次次遭得住? 她迟早有一天,终会飞蛾扑火般的将全部身心交给他的…… 要她自己主动交。 车子从另一个路口绝尘而去,俩人没看到矜厘和谢霁延。 谢霁延将跑车驶向地下室,才问矜厘“聂流野怎会来这里?” 他曾多次见过矜厘的父亲带着聂流野出席名流酒会,有印象。 “他在追邱柠。”矜厘表情淡淡的解开安全带,下车。 “不过,从联姻的角度来讲,应该是在和邱柠培养感情才对。” 谢霁延乌眸潋起疑色,“那他知道你和邱柠是朋友?” “应该不知道,我没跟他碰过面。” 她之所以尽量回避,主要就是不想让邱柠夹在中间难做人。 毕竟,她作为聂家口诛笔伐的“丧门星”,可是会祸害整个家族的。 而邱柠若嫁给聂流野,那自然就成为聂家的一份子。尽管聂流野是收养的,但既已载入族谱,那也都是聂家人。 所以,倘若被聂家人知道她和邱柠的关系,肯定会小题大做的来教嗦邱柠远离她这个煞星,或者破坏她俩之间的情谊。 “可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遭殃的是他,又不是我。”矜厘提脚,先去按电梯,又补充了句。 她心里有时,是会产生一些疯批想法的。 谢霁延蓦地想起她曾经偷偷写过的那些豪门千金复仇小说,站在她身后忍俊不禁笑了笑。 “嗯,遭殃的是他,若看不爽,那就克死他。反正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不怕。” 矜厘心墙一坍,故意找他语病,“你终于承认我是克星了。之前还那么冠冕堂皇的安慰我,看来你跟他们都是同种性质。” 谢霁延长指拨捻她辫尾,“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做个小克星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就没有坏人敢来接近你。” 他其实是想说,没有男人敢来接近。 …… 电梯在十五楼停住。 团队的同事,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 矜厘低调的带着谢霁延去配音室。 殷询也在这里。 还有陆景絮。 他今天过来录制短剧配音。 因为陆景絮的台词功底很好,音色也不错,所以制作团队一致决定,用陆景絮的原声录制。 “矜厘老师。” 正好录制完一部分,他和配音导演在探讨角色的一些情绪细节,倏忽瞥见矜厘推门进来,他率先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只是,当目光触及到身后的谢霁延时,他泛滥到嘴边的笑容,冷不防凝固了下。 原来,有男朋友了? 或是,新招募的男演员? 由于自小在国外生活,陆景絮对国内的商界名人,并未了解透彻。 矜厘闻声,也跟他打招呼“你好,景絮老师,录完了吗?” “还没,还差四十集。” “那辛苦你喽。结束后,一起吃个饭。” “好。” 陆景絮应完,回到录音棚里。 矜厘去找殷询聊天,至于在聊什么,他也听不见,惟有偶尔假装不经意的抬一下眼眸,看看谢霁延那出类拔萃的身姿与优越长相。 倘若是新招募的演员,那以后,他的资源可能会缩减很多。 至少,在演霸总题材这一块,他可能很难竞争得过他。 不过,如此极品,一日片酬应该不菲吧? 第11章 没事,是月亮潮汐来了 晌午,夏风暖烘,暑气蒸得香樟树上的青蝉,叽哩叽哩的鸣叫。 谢霁延打电话让秘书订了一间私房菜馆。 陆景絮后面才得知,原来人家是大总裁,害他虚惊一场,以为是要来争抢资源的。 短剧届一哥的位置,依旧指日可待。 “谢总,多谢您款待,我敬您一杯。” 想要在影视圈混出名堂,就必须多拉拢人脉或巴结金主大佬,陆景絮深诲这个道理。 于是一入桌,便先给谢霁延敬酒。 谢霁延倒没扫他颜面,只是下午还有行程,就以茶代酒,跟他虚虚碰了下酒杯。 而这不足挂齿的一个小举动,于陆景絮而言,却是莫大的恩赐。 他内心不禁澎湃,猛地仰起头,将整杯烈酒悉数灌尽。 矜厘坐在旁边,吃着精致的车厘子冰淇淋,提醒“景絮老师,酒不能这样灌,伤胃。要小酌慢饮,多吃菜。” “好,谢谢矜厘老师关心。” 陆景絮听话照做,拾筷夹菜。 谢霁延唇弧冷勾,指腹轻磨着茶杯外壁,静静看着矜厘一直只吃着冰凉甜品。 他冷不防学着他们业界客套的叫法,压低嗓音,惟有他与她才听得清,勾惹道“矜厘老师,你的生理期快到了,别吃太多寒性食物。不然会痛经。” “咳咳咳。” 矜厘差点没当场被他这番话呛死。 虽然谢霁延一直都知道她的生理期大概在哪几日,可今天突然抽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是想让她社死吗? 不过幸好大家都没听见,不然……! 想到这里,矜厘气鼓鼓的伸出左手,探到桌底,恶狠狠的拧了一下他大腿。 谢霁延心脏顿抽,反掌覆住她的小手,紧紧擒捏着。 矜厘收迟了一步,想从他掌心抽离,愣是再也抽不出来。 “谢霁延。”她小小声骂他,“你疯啦?” 又没喝酒,是发什么疯? 谢霁延神色不变,稳如泰山的坐着。 “我错了,霁延叔叔。” 矜厘拧拗不过他,最终只能求饶,“我不吃就是了,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爱护我。” 其实谢霁延能这么清楚她的生理期,还得追溯到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 那时正好放暑假,她窝在谢霁延的书房,边吃着冰冻西瓜,边写作业。 写着写着,小腹忽然隐隐作痛。 紧接着没多久,暖流涌动,清凉的夏裙被一抹暗红色染脏,连椅子也沾上血印迹。 她吓得小脸发白,连忙跑去主卧找谢霁延,哭着说“霁延叔叔,我流了好多血,要死了,呜呜呜。” 从七岁就跟谢霁延住在一起,谢霁延早成为了她的主心骨。 谢霁延闻言,也被她吓到,紧张问“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裙子后面。” 她这时才十一岁,身边没有妈妈教她那些作为女孩子该注意的常识。 谢霁延往她背后看去。 她身上穿的是一条浅绿色连衣裙,裙摆及膝,殷红的血,宛如娇艳的玫瑰在绿野上灿烂盛放。 他松了口气,抹掉她的眼泪,“没事,不会死。是月亮潮汐来了。” 他的形容,很唯美,很好听。 矜厘眨了眨眼睫,“月亮潮汐?” “嗯,就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来的月经。不是什么羞耻事。你先去房间换件衣服,我让家佣阿姨去给你买纸。” “哦,好。” 自此,每次来月经,她都很喜欢。 因为……它是月亮潮汐。 是谢霁延对她说的…… ……月亮潮汐。 第12章 矜厘身上一颗痣都没有 … 直到秘书进来汇报工作行程,谢霁延才肯松开矜厘。 他今天已是第二次失控的攥矜厘的手了。 一次比一次强烈。 强烈的想把她占为己有。 可公务在身,饭局未结束,他还是先离席了。 矜厘坐殷询的车回去梨花公司。 她神情恹恹的瘫在后车厢,像墩晒在墙头的液体猫,蔫巴巴的,浑身提不起劲。 “殷神,你天天载别的女生,你小青梅不会吃醋吗?” 隔了片刻,她找个话题转移内心烦闷。 殊不知,反在殷询那颗溃烂不堪的心脏上泼硫酸。 殷询被腐蚀得很疼很疼,仍强颜露出一丝笑容,“不会,她很善解人意。” “那你什么时候带她来给我们看看啊?都没见你带她出来过。” 这么久以来,矜厘只是从殷询口中知悉他有个小青梅的存在,却从未见过他的小青梅。 “她……”殷询嘴唇失去血色,编得险些自己都信以为真,“她比较社恐,不喜欢出门。” “哦,那好吧。”矜厘结束话题,继续咸鱼的瘫着。 殷询瞧了眼后视镜,眸底光影交织,犹如风花裹挟着飞雪般凄美复杂。 他薄唇轻微翕动,似想说些什么,又挣扎的咽回去。 良久,他终究压不住那股煎熬,迟疑开口“厘厘……” “唔?”矜厘鼻音懒洋洋的。 殷询卸下那些让自己喘不过气的沉重盔甲,无所顾忌的询问“今天,谢霁延主要是过来干什么?你求他帮忙去跟殷显谈了吗?” “没有去谈。”矜厘从小挎包里掏出手机,点进梨花app,百无聊赖的刷着自己的第一部土味短剧,“我不打算租借兰雾庄了。” “为何?”殷询瞳孔骤缩,肉眼可见的慌促。 “因为谢霁延跟他交情不深,殷显不可能会租借。我打算把谢霁延拉拢来投资咱们公司,这样咱们就可以筹拍更多精品短剧。” “可……邱柠她,不是坚持想选在兰雾庄拍摄么?” “是啊,但她再坚持也没用,谢霁延又帮不了。” 殷询心头紧了紧,“我知道有一个人,跟殷显交情很深。” “谁?”矜厘提起精神。 “谢银澜。” “谢银澜?”矜厘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和殷显交情很深?” “略有所闻。” 殷询此刻夹含着一些私心,他其实很想借助这个机会,混进去兰雾庄一次,看看林雾染的墓园。 “你可以让谢霁延去跟谢银澜说一声,让谢银澜来开这个口,殷显肯定会答应。” “是吗?”矜厘半信半疑,“那我……到时问问吧。” 至少也得等谢霁延工作忙完回来再谈了。 …… 聂家。 聂流野今天特意带邱柠过来家里,给窦颖月和黎清虞见见。 邱柠的五官长相,并非那种温婉的大家闺秀类型。但很有自己的特色和记忆点,鼻尖的一点小痣极为引人注目。 黎清虞第一眼看到她时,不由自主的就想起自己的女儿矜厘。 她记得矜厘的小脸非常干净无瑕,乃至全身,也一颗痣都没有。 她那时还总说“我们家小梨熹,上辈子肯定是个瑶池仙子,这辈子才会长得这么白白净净。” 可窦颖月打趣说“哎哟哟,是谁家的瓜娃子不长痣啊?哎哟哟,原来是奶奶的宝贝熹熹啊。哎哟哟,真不得了啦,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祸水美人。” 岂知,一语成谶,聂家后来发生诸多事故,加上黎清虞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窦颖月请来大师一算,竟算出矜厘是个丧门星! 自那之后,家族里有哪个人生病不舒服了,或者生意场上不如意了,就都统统跑来跟窦颖月诉苦,将所有倒霉事都怨在聂梨熹头上。 而当时,聂梨熹不过才三岁,什么事也不懂,也什么事都没有做,就要无端承受那么多人的指责。 黎清虞作为她的亲生母亲,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那会儿,自己天天卧病在床,根本无能为力替她做些什么。 后来,窦颖月要把聂梨熹送去庵庙,她也阻止不了,而丈夫也丝毫无动于衷…… 抽回记忆,黎清虞对邱柠温柔笑着,送给她一份见面礼。 是个玉手镯。 价值不菲。 邱柠落落大方收下,“谢谢阿姨。” 说完,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一遍黎清虞的眉眼。 她总觉得黎清虞的眉眼跟谁长得很神似,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等到走出聂家大门,她恍然大悟,是矜厘! 对,是矜厘。 黎清虞的眉眼,和矜厘的眉眼,长得相似极了! 第13章 本机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半夜,繁城下了场暴雨。 将含春园的梨子打落了不少。 矜厘被雷声惊醒,看见雨水汹涌的泼溅到落地窗外的观景阳台。 她倏忽想起谢霁延书房的办公桌正背靠着一扇窗,便急急忙忙起身下床,连家居拖鞋都顾不上穿,就赤着足尖打开房门跑出去。 廊道仅亮着一盏桔色壁灯。 光线昏沉旖旎。 她跑得过急,不知谢霁延恰好从书房走出来,猛地就一头撞了上去。 “谢…谢霁延?”她惊魂未定,舌头打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以为他又得去忙好几天才回家。 “刚到。”谢霁延浅答,目落移落到她脚下,胸腔涌起一股难喻的灼意,燎得他喉咙微微泛燥沙哑,轻训“半夜三更不在房里睡觉,莽莽撞撞的要跑去哪?鞋子也不穿。” “我……”矜厘忘记自己还栽在他怀里,气嘟嘟说“我看雨这么大,就想来帮你关书房的窗嘛。你还训我。早知道我就不管了,让你那些书籍字画都淋湿算了。” “……” 难道听不出来他是在关心她吗? 谢霁延暗暗吸气,及时哄“好,是我不对。回去睡吧,窗我已经关紧了。” “哦。” 他温柔一哄,矜厘瞬间也没了脾气,这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只穿着一条清凉单薄的小睡裙。 而身子却仍紧紧的与他胸膛相贴着,吓得她不禁往后弹跳两步,匆匆的捂住锁骨,仓促的蹿回卧室。 谢霁延全身僵硬,杵在原地,缓解了许久许久…… 矜厘面红耳赤的躲进被窝,心跳如擂鼓,砰砰砰地,比窗外打的雷还要响。 她使劲的捂捂捂,依然无法平复,只好咬咬牙,给谢霁延编辑信息。 【霁延叔叔,你刚才是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谢霁延几乎秒回,兴许也睡不着。 由于是发文字,又隔着个房间,矜厘胆子野了些,不再拐弯抹角。 她手速飞快的敲去一串字【胸,你刚才是不是都看到了?】 谢霁延这次静默了三四秒。 矜厘追问【你看到了对不对?】 【没有。】 谢霁延否认。 【已瞎,什么也没看见。】 矜厘“……”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矜厘暗笑。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晚安!】 【晚安gif】 谢霁延不小心发了一个动态表情包。 是两只小桃喵,盖在同张被子里,亲吻。 矜厘心房震荡【???】 谢霁延没有将动图撤回,而是气定神闲的弥补一句“按错了,晚安。” 两秒的语音条。 矜厘抱着期待点开,最后心里仅存的一丝幻想破灭,难受的把手机扔在床底下。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会喜欢她…… 在床底躺了一夜的手机“……” 本机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本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塞在床底?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雨后空气湿润清新。 矜厘今天赖床到中午十二点。 谢霁延过来敲了两次门,一次叫她吃早餐,一次叫她吃午餐。 “阿厘。” “听见啦。” 矜厘换好衣服,不怎么开心的走出来。 谢霁延西装革履,他的秘书方准提着公文包,站在茶厅那边,估计又要出远门。 “小五下午没课,会过来带你去玩,开我的车去。” 他递一把车钥匙给她。 矜厘兴致索然的接过,“哦。” 谢霁延从她眼中看不到半丝雀跃,又说“我要去霓城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两天就回来。” 他这句,更像是在跟她报备。 矜厘的眼睛一下燃起光芒,“你要去霓城?” “嗯。” “那,谢银澜也去参加吗?” 据她所知,谢家老祖宅就在霓城,谢银澜也在霓城。 “都会去。”谢霁延疑惑看着她“你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谢银澜?阿澜可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谁不知道谢银澜结婚了,“我只是想再拜托你件事,可以吗?” “如果还是想租借兰雾庄,那免谈。” “为什么?谈都还没去谈,你怎知道谈不了呢?” 矜厘应该是生理期真的快要到了,动不动就想发脾气,“我听殷神说,谢银澜跟殷显交情很深,只要谢银澜开口,殷显肯定会答应。” “那怎不让殷询自己去跟殷显谈?”谢霁延唇角泛起冷诽“他和殷显交情更深,你不知道吗?” “啊?什么意思?” “自己意会。” 谢霁延没告诉她明确答案,留下这么一个悬念后,就阔步离开了。 第14章 果然天生带煞 下午,小五如约而至。 他是学数字媒体技术专业的,名字叫谢池蕴。 比矜厘还要小一岁。 但长相非常阳光帅气,在大学校园里,应属风云人物那挂,深受女孩子喜欢。 他特地研究了游玩攻略,带矜厘去繁城最大的梦幻乐园世界玩。 这里除了那些传统的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海盗船等等娱乐项目之外,还有新兴起的密室,剧本杀,轨道鬼屋…… “厘厘,我们去玩轨道鬼屋好吗?”谢池蕴一开局就先挑个恐怖刺激的项目。 矜厘吸着鲜榨果汁,无异议“可以。” 反正她又不怕鬼。 “那你在这里等会,我去买票。” “好。” 矜厘语气轻淡,完全就是敷衍应付的态度。 轨道鬼屋是乘车式的,而屋内场景是裸眼3d全息投影效果,超级震撼逼真。 谢池蕴直接包场,单独跟矜厘身临其境的体验了三十分钟。 “厘厘,你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虽然鬼都是假的,可那些民间中式恐怖元素真的挺吓人。 谢池蕴一个大男生,都被吓得后背冷汗涔涔,开始如坐针毡,有些后悔选择来玩这个项目了,偏偏矜厘情绪稳定,毫无惧色,反而拿起手机津津有味的录像着。 果然天生带煞,才镇不住她。 从鬼屋出来,谢池蕴脸色惨白,越发认为矜厘不是一般女孩。 要不然,怎么可能连惊叫一声都没有。 她简直比鬼还要可怕三分。 “厘厘,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然后送你回家。” 陪矜厘又玩了几个项目,太阳落山,夜色袭来,谢池蕴终于松口气,想尽快结束掉这个令他心惊胆战的“约会”。 矜厘仍然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好。” 谢池蕴在附近搜索了一家火锅城,“海鲜能吃吗?会不会过敏?” 他倒是体贴入微,面面俱到。 矜厘轻轻摇头,“不会过敏,能吃。” “那就好。”谢池蕴露出诚恳的笑容,“我最喜欢吃海鲜了。” 之前跟个小学妹一起用餐,对海鲜过敏,搞得他都有了心理阴影,现在特别注意这一点。 “多沾点芝麻酱,特别好吃。” 鸳鸯锅里热汤沸腾,谢池蕴亲手给矜厘剥了几个虾,放进料碗。 随后借机坦白“厘厘,其实你挺好的。但你毕竟是跟泽潜哥有婚约,我总不能越殂代疱,对吧?今天只是小叔让我带你出来玩一玩,我才过来的。我……” “我明白。”矜厘漫不经心咬着虾,“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玩。我也只是在应付霁延叔叔,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我不会喜欢上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弟弟。” 谢池蕴“……” 他也没那么小吧?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那既然这样,咱们就约定只做朋友好吗?”思绪辗转片刻,谢池蕴斟酌着说“不管你跟泽潜哥的婚事成不成,咱们都只做好朋友,可以吗?” 他明摆是怕她万一跟谢泽潜的婚约告吹,会轮到他头上去。 矜厘总算听明白了,既心酸,又想笑“你放心,我不可能祸害你。我对弟弟的兴趣,真的不大。” 谢池蕴“……” 又亿万点伤害。 但无妨,只要别让他娶她就行,其他都是鸡毛蒜皮,不足为虑。 第15章 君子不夺人所爱 霓城。 国际五星大酒店。 觥筹交错,簪星曳月。 今天的慈善晚宴在这里举行,以拍卖收藏品的形式为公益教育基金募捐。 在场的皆是商界名流权贵。 谢霁延和谢银澜,孟繁宴,陈京裴,殷显坐一桌。 耀眼得让人想尖叫。 可惜五人当中,有三个已婚。 且个个宛如高山松雪,自带结界。 但即使未婚,也无哪个富家千金敢上前攀谈。 谢霁延修长指骨握起水晶杯,浅酌了口葡萄酒,看中一支梨花玉簪,叫在座的几位大佬都别跟他竞价,他打算用520万拿下。 几位大佬表现得兴致缺缺,说“君子不夺人所爱。” 然而,梨花玉簪一开拍,殷显却第一个挑衅的举起竞价牌“521万。” 紧接着。 陈京裴雅痞勾唇“1314万。” 孟繁宴操作更骚“2222万。” 谢银澜不嫌事大“3344万。” 谢霁延“……” 说好的君子不夺人所爱呢?都存心搞他是吧? “你们几个,是不是有点不讲道德?”谢霁延儒雅冷笑,“有必要为一支簪子抢成这样?” “只是助助兴,堂叔莫气。”谢银澜神情懒佞,似有意捉弄,“不过,我看它好像是一支杏花簪,正好跟阿杏挺搭的。而堂叔你还未娶妻,要拿去哄谁?” “谢总,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陈京裴插话,泼冷水嘲讽,“它明明是桃花簪,与我家阿枳更搭才对。” 今年三月终于结婚,他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说话都敢跟谢银澜明目张胆的阴阳怪气了。 孟繁宴凑热闹“它难道不是樱花簪么?” 谢霁延胸腔淤血,“这分明是梨花簪,你们到底是有多眼拙?” 殷显坐在旁边看好戏,看着看着,心口陡然窒疼,不禁涌起一股悲怆。 如果林雾染还在,那他也可以跟他们一样瞎胡闹,故意将梨花指作林雾染最喜欢的玉兰花。 最终,谢霁延以5200万的竞价,将梨花簪拿下。 谢银澜又问他“堂叔,是有心上人了?” “不是。”谢霁延矢口否认,“是弥补给阿厘的生日礼物。” 他今年就只给她做了顿烤鹅,还未送给她一件像样而又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但应该,是最后一次送她生日礼物了。 因为她一旦结婚,他也就不再合适为她做这些。 谢银澜知道矜厘的存在,笑笑不点破,只说“堂叔对自己未来的小侄媳可真上心。阿杏也算是您第一个宗堂侄媳,怎没这等待遇?堂叔到底还是偏心了些。” “……” 这是不争的事实,谢霁延没有辩驳。 他清清嗓音,见殷显踱去外厅抽烟解乏,他适时绕开话题,跟谢银澜提及“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何事?堂叔直言,无须与我客气见外。”谢银澜停住喝酒的动作,“我若力所能及,定帮。” “阿厘想跟殷显租借兰雾庄拍摄短剧,你帮我问问,可否租借一隅。” 他嘴上说免谈,背地里,还是有将她的事放在心上。 谢银澜眉宇微凝,“拍短剧?这恐怕不妥。堂叔您去过兰雾庄,应该也清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 “但……” 他话峰一转,琢磨着说“但既然是堂叔您开口,我自然会尽量帮您问问。” 其实,跟殷显租借兰雾庄,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 至少于谢银澜而言,不算难。 第16章 她不是喜鹊,搭不了 谢池蕴送矜厘回到含春园,已是晚上九点。 今晚整座园林灯火通明,矜厘以为是谢霁延改行程回家了,开心的小跑进去。 却见门廊站着两名高大威猛的保镖。 而客厅里,家佣在王叔的指挥下,细心的煮茶布置点心,恭敬的伺候着一位金枝玉叶。 魏雪泠? 瞧到金枝玉叶的正脸,矜厘脚下一顿,身体不由自主有些僵硬,但还是先礼貌的打招呼“雪泠姐,你怎么过来了?霁延叔叔去霓城了,不在家哦。” 魏雪泠就是谢厚征前两日打算给谢霁延缔亲的对象。 人如其名,肌肤胜雪,气质清泠,自幼受书香熏陶,一颦一笑皆显温婉才情。 她朝矜厘缓缓看过来,坐姿优雅韵致,面若出水芙蓉,细声细语“我知道他不在家。我是过来找你的。” “找我?”矜厘微惑,她虽与魏雪泠见过面,但并未相熟到彼此交心的程度。 魏雪泠点点头,没隐瞒自己的动机,非常坦诚告诉她“谢伯伯让我没事就过来含春园多走动走动。但我毕竟脸薄,又从未与霁延搭过话,委实不知如何主动跟他相处。谢伯伯便让我来找你玩也行,你愿意成为我的闺友吗?厘厘。” 矜厘“……” 这是在变相让她帮她和谢霁延搭桥吗? 抱歉,她不是喜鹊,搭不了。 “雪泠姐,霁延叔叔很好相处,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含春园玩,不必烦忧。” “真的吗?” 厘应这一字,几乎耗尽了所有气力。 无人知晓,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溃散。 就好比枯木逢火,万念坍塌成灰。 “那他平时有什么喜好呢?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最怕就怕情敌要跟你处成闺友。 矜厘心态逐渐麻木“喜好啊?他除了喜欢投资搞钱,闲余时间在家里,就喜欢写写书法,练练国画。” “他也喜欢书法和国画?”魏雪泠的清眸明显荡起涟漪,“我起初以为他会偏好一些极限运动呢,那样肯定与他无法琴瑟和鸣,害我担心许久。” 矜厘淡淡一笑,正寻思着该如何接话时,手机恰巧作响。 是谢霁延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真会挑时间。 矜厘没急于点击接受。 她先征询魏雪泠“雪泠姐,是霁延叔叔打来的,要告诉他,你过来含春园吗?” 魏雪泠摆摆手“别告诉他,我再喝杯茶就要回家了,下次再来玩。” “哦,那好吧。” 矜厘抬脚走向客厅,坐到另一张沙发,接收视频。 慈善晚宴应该是结束了,方准开着车,谢霁延坐在宽敞的后车厢,要去谢家苑过夜。 他低醇的嗓音染着丝微慵懒倦意,注视着矜厘“今天跟小五玩得怎么样?” “还行。”矜厘原本是想向他吐槽一番的,可碍于魏雪泠在场,她违心说“小五心思很细腻,也很会照顾女孩子的感受,跟他相处起来,非常愉快融洽。” “评价这么高?” 谢霁延似笑非笑,语气多少有几分难抑的滋味。 魏雪泠侧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端起耳杯,垂睫轻含了一口茶,掩住眼底激烈起伏的暗潮。 矜厘不想再和他继续聊,“您要是没其他事,那就挂了。” “才逗一句就不开心了?”谢霁延左手捻着一个精致檀木盒,城府沉沉,“小五今天带你去玩什么了?” “玩鬼屋。” “玩鬼屋?”谢霁延目色一黯,“那你今晚,一个人敢睡吗?怕不怕?” 第17章 我守着你睡 谢霁延整句话,应该是要说 ——那你今晚,一个人在家敢睡吗?怕不怕? 但说漏了“在家”两字,便显得越加暧昧狎昵,惹人无限遐想。 魏雪泠葱指拢紧茶杯,面色恬静,仿佛没听见谢霁延和矜厘的对话那般,自始至终保持着一副温柔淑雅的仪容,令人很难看穿她内心的窘迫之境。 矜厘也不会刻意去揣度她心思。 她径自用平常的聊天方式回怼谢霁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倒是小五惊叫得比鬼还要凄厉,你应该打个电话去安抚一下他才对,免得他留下阴影。” “是吗?” “对啊。”矜厘表情有点小神气,“我还拍了视频呢,特别搞笑。” “有多搞笑?传给我看看。” 他似乎对她所记录的事物都感兴趣。 矜厘抿抿嘴唇,率先结束视频通话,将长达五分钟的录像发给他。 过程有些迟缓,视频上的白色小圆圈一直在转。 矜厘退出对话框,没再搭理。 魏雪泠喝完两杯热茶,恰到好处的见缝插针,说“厘厘,我们加个微信吧,有空可以聊聊。” 几乎言落,她就十分自然得体的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名片,让矜厘添加她。 完全不顾矜厘的意愿。 矜厘眉眼低垂,胸口微微苦涩闷堵,被迫和她加为好友。 她很清楚魏雪泠的用意,无非是想一步一步的和她搞好关系,然后争取在谢霁延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最后待时机差不多成熟,便让她把谢霁延的私人微信号推给她。 “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厘厘。看哪天有空,咱们去名媛俱乐部喝下午茶。” 精心的把矜厘的微信名备注为“厘厘小侄媳”后,魏雪泠拿起珠光闪闪的手包,高情商的布好下次见面的局。 她或许,早从谢霁延刚才那句话里,就听出谢霁延对矜厘怀揣着别样的情愫了。 可这仅仅是自己的个人猜测而已,她不想这么快就灰心放弃。 而且,以她的条件,她不信自己掳获不了谢霁延的心。 “好,你慢走,有空聚。” 矜厘随意客套敷衍两句。 王叔赶紧送魏雪泠出门,两名保镖也随在身后离开。 矜厘这才真正放轻松,噔噔噔的跑去楼上。 谢霁延兴许看完录像了,又发来视频通话。 “干嘛啊?”矜厘在衣帽间拿睡裙,准备去泡澡,语气带着点嗔怨。 谢霁延抬手扯扯领带结,一本正经“我想发表几点观后感。” “唔?什么观后感?” “就是鬼屋的全息投影,恐怖,惊悚,血腥。”他语调慢条斯理,说出来的话语,却字字破天荒“所以我决定,今晚跟你通视频到天亮。” “你没事吧?”真是滚大雷了,“我不用睡觉啊?” “我守着你睡,你把手机立床头上。” 矜厘眼角轻搐“……你被鬼附身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非常清醒,听话。” “我干嘛要听啊?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 “就喝一点。” “那你肯定是醉了。” “我没醉。”他的意识比明镜还清晰,“但我如果说,我其实也被吓到了,你跟我通不通?” “啊?什么?你……” 原来说到底,是他自己害怕啊? “那行吧,我把它支在床头。”矜厘最终妥协,踱去电脑桌那边,翻找手机支架。 低眸的那瞬,却没注意到谢霁延唇角轻勾,蕴藏着一丝蔫坏而又魅惑众生的笑意。 第18章 梨花卧榻 调整好手机角度,矜厘暂时将摄像头怼向落地窗阳台。 之后等洗完澡钻进被窝里,才把镜头画面切换过来。 谢霁延这时已在谢家苑。 他坐在一张书案前,闲情雅致的研着墨。 月光流入窗牖,笼于他周身,缥缈朦胧。 矜厘身子侧卧着,轻轻眨了眨眼皮,看他如镜花水月般靡艳蛊惑,却又极致不真实。 她张张嘴,被清水涤净过后的唇瓣娇嫩光泽,氤着淡淡的天然绯色,甚是诱人采撷。 她轻声问“你在写什么字?不用睡吗?” 谢家祖业庞大,主营文房四宝,谢家子弟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几分文雅的书香气。 谢霁延铺开宣纸,眉眼未抬“绘图。” “绘什么图?” “梨花卧榻。” “?” 矜厘清澈的眼睛晕开一层迷雾“梨花卧榻是长什么样子的,给我瞅瞅。” “大致就是一朵梨花卧在床榻之上,自行想象,没什么可瞧的。” 矜厘“……” 一会儿不是让她自己意会,另一会儿就是让她自行想象,是准备加入修仙班吗,整得跟天机似的。 “不给看就不给看,谁稀罕。”矜厘微微赌气,掀起被褥,把自己的脑袋蒙进去。 “脑袋露出来,别闷坏了。”谢霁延搁下毛笔,纸间寥寥几笔的少女轮廓,与矜厘的容颜如出一辙。 矜厘很任性“闷坏也是我自己的事,又不用你赔。我要睡了,你不要吵我。” “好,不吵你。”谢霁延看着视频里,鼓鼓囊囊的一团,且作罢。 他摘下名贵手表,脱掉西装,一颗一颗的解开衬衫纽扣。 矜厘闷了两三分钟,没再听到任何动静,便悄悄掀开被子一角,想看谢霁延在干嘛。 岂料。 入目竟是! 呜呜,好大的胸肌。 “你……你好端端的,脱衣服干嘛啊?” “洗澡。”谢霁延神情温淡,嘴角噙着抹戏谑,不觉得此举比矜厘之前为他试药更出格“也想要看看吗?” “鬼才想要看!” 矜厘再次蒙进被子里。 谢霁延嗤笑,离开手机摄像头范围,关上浴室门,冲澡。 许久。 矜厘不知何时睡着的,谢霁延回到镜头前时,她的小脸一半掩在被子底下,一半露在空气中,而鸦色长睫轻盈的覆在眼睑,模样乖极了。 谢霁延好想戳一戳她脸颊,应该很软。 可惜隔着一块**的冷感屏幕。 “阿厘。”他尝试唤她。 “唔?”矜厘迷迷糊糊回应。 “你喜欢谁?” “……” “……” 回应他的,是一片匀称的呼吸。 谢霁延揉揉太阳穴,再次认为自己已经疯到无药可救。 甚至,原计划是打算在霓城多待一天,想和这边的长辈们叙叙旧的,可经过如此折磨的一夜,翌日天色稍亮,他便迫切的赶回繁城了。 这种滋味,挠心挠肺。 没试过的人,无法体会。 到家时,日出三竿。 小白鹅在庭院悠闲踏步。 矜厘睡过头了,一觉醒来,发现谢霁延早早就断开通话视频,心情瞬间跌入万丈深渊,被荆棘戳得鲜血淋漓。 浑身没劲。 坐在秋千椅呆呆的。 直到思念的声音在耳后传来。 “阿厘。” 她忙不迭转头。 谢霁延站在一株苍翠梨树下,身姿卓越挺拔,气质淡雅清逸,阳光微微耀炤,那双勾魂潋情的桃花眸似蕴藏了世间万物。 风一拂,繁花似锦,灿烂无垠。 他说“我给你带了伴手礼。” 第19章 五千万的伴手礼 矜厘从秋千椅下来,眉开眼笑的走向他“什么伴手礼?好吃的吗?” “不是。” 谢霁延将一个雕工精湛的小檀木盒递给她,“是慈善晚宴送的伴手礼,就随手带回来给你。” 他掩住真正心意,说得轻描淡写。 可尽管如此,矜厘还是双手接过,迫不及待打开。 盒内卧着一枚玉质莹白剔透的梨花簪。 奈何学识浅薄,做不到出口成章,更堆砌不出那些华丽辞藻来形容,只感叹了三个字“好漂亮。” “喜欢吗?” “喜欢。” 凡是他送的,她都喜欢。 只不过—— “去参加慈善晚宴的人,都有这个簪子吗?” “倒也不是。”谢霁延语调云淡风轻,“捐五千万以上,才有。” “……” 所以,这是五千万的伴手礼? “那我一定要天天戴着它。” 给自己做完铺垫,矜厘直接捏起簪子,将及腰的长发,一圈绕过一圈的盘起来。 随后,唇红齿白的问道“好看吗?” “好看。” 他的阿厘,怎样都好看。 矜厘笑得更加开心,早晨郁结在心头的那抹阴霾,瞬间消散“那我去公司喽,晚上回家,炖梨汤给你喝。” 如果他不跟别人结婚,她也不跟别人结婚,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一辈子多好。 可惜,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假设可以模拟。 她未来将会有谢泽潜,或谢池蕴,或谢谁谁谁……但就是不可能会有他谢霁延。 情绪从低迷到高涨再跌至失落,矜厘以为自己越来越感性,等到傍晚,腹部阵阵绞痛,才知是月亮潮汐来临前引起的巨大落差。 她趴在办公室的电脑桌挣扎了一会,指尖按住微信语音,痛苦说“霁延叔叔,我今晚不炖梨汤给你喝了。我生理期到了,肚子疼。” 对话框静悄悄,无回应。 谢霁延还在公司开会议。 金融分析师做了几十页数据ppt,针对未来五个最赚钱的风口行业做出具体的分析和研究。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注重健康养生,未来中医养生绝对是一大趋势,此处可参照甄氏大药堂,百年老字号,目前光在繁城各区就已开了五十多家。” “所以,我相信,近年来新崛起的这家齐恩缘养生堂公司,是个不错的投资对象。它的产品,服务,都得到大部分消费者的一致认可……” 后面,他又讲了些什么,谢霁延已分神,没有认真听下去。 他将矜厘的语音转换为文字。 当目光触及“生理期”几字时,他神色一凝,即刻回复。 【疼得厉害吗?我买点药给你吃。】 【不用,我还在公司,刚喝了点热水。】 【等我十分钟,我过去接你。】 发送完毕,不等矜厘再回话,他熄暗手机屏幕的光,叮嘱身旁的方秘书将分析师的报告整理整理,然后备一份送到他办公室,就让大家先散会了。 “谢总这是有什么急事吗?会议开一半就离席,可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部门经理问方准。 方准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个,你可以亲自去问谢总,我也不太清楚。” 他哪会真的不清楚。 昨夜谢霁延以5200万的天价拍下一支梨花簪,不知震惊了多少人。 连谢厚征都重点关注了此事,想看他到底要把梨花簪送给谁! 第20章 第一次穿他的衣服 从优矜集团到梨花公司,正好十分钟路程。 有一点忘了讲,矜厘现在这个名字,是她当初决定改名时,缠着谢霁延帮她取的。 谢霁延便从他公司的名称里摘了个“矜”,作为她的姓氏。 而至于她的名字厘嘛,或许是与她原名中的“梨”同音,又或许还有另层含义,矜厘就不得而知了。 她此时此刻只知道,谢霁延竟然真的亲自过来接她下班。 甚至还把他的薄绸西装外套披到她肩膀,贴心说“别吹到风着凉了。” 无语。 现在是大热天诶。 而且…… “我只是生理期,又不是在坐月子,怕吹什么风嘛。” 矜厘钻进他的跑车里嘀咕。 至于刚才是如何浑浑噩噩下楼的,她都已经没多大印象了。唯独清晰感应着他残留在外套上的微燎体温,轻轻烫着她的肌肤。 之后,直到含春园,她的反射弧才弹回来。 猛然惊觉,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穿他的衣服! 难怪一进门,王叔会用那样奇怪的眼神在她和谢霁延的身上瞄来瞄去。 肯定是误会些什么了。 不过,幸好谢霁延及时启唇缓解她的窘迫,说“王叔,阿厘腹疼,你去煮些姜茶,给她驱寒。” 他总是能做到收放自如,明明越界了某条红线,却又让人挑不了任何毛病。 “哎好。” 王叔一刻都不敢怠慢,特意去后庭院挖了几株新鲜生姜。 但趁着这个空档,他给谢厚征打了个电话交差“老爷子,您说的那支梨花簪,我瞧见了,就别在厘厘的头发上呢……” …… 喝完姜茶,矜厘额角溢出一层薄薄虚汗,手脚似乎没那么冰凉了。 可谢霁延却极其夸张,又塞了一个雅致的古风暖手炉给她。 “啊这……” 这是每到冬天下雪,她才会翻出来暖手的好不? “你……你四季不分的吗?我的手不冰了,再焐下去,都要热化了。你看,全是汗。” 她踢掉银光闪闪的高跟鞋,抓过一只抱枕,盘腿坐在二楼茶厅的沙发,指着自己额角的汗珠说。 谢霁延情不自禁伸出手,替她拭了拭“那肚子还疼不疼?疼的话,就早点去休息。” “不是很疼了。”夜色尚浅,她还没有困意,“我们聊聊天,好吗?” “聊什么?”谢霁延越来越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时光。 矜厘不假思索“就聊聊投资的事吧,你对我们公司评估得怎么样了?” “待定。” “待定?前景一片大好,你待定?你脑子是不是被驴……” 差点又忍不住骂他,矜厘连忙刹住,深深呼吸,改口“待定的理由是什么?” “看你表现。” “啊?”矜厘双眼茫然,“哪种表现?” “自己磨琢。” 谢霁延又故意卖弄玄机,留着钩子。 矜厘气结“不投就算了,我也不差你那两块钱。全世界又不止你一家风投公司,我干嘛非舔着你。” 说完,她把抱枕往他身上一砸,就怒冲冲的跑进房间。 谢霁延懒笑,声音不紧不慢追在她身后“所以,兰雾庄也不打算租借了,是吗?” 第21章 甜能刺激多巴胺,他喜欢 听到这句,矜厘又从房间折出来,瞪他“你又帮不了忙,还说风凉话干嘛!” “行吧,早知你如此傲气,就不该多嘴帮你问。”谢霁延神情散漫,将她乱踢掉的高跟鞋拎起来,丢到她房间门框,“地上凉,鞋子穿好。” 这个小臭毛病若再不改,他得让人把地板全铺上羊绒地毯了。 矜厘垂下羽睫,探出嫩白足尖,随意勾回鞋子。 接着,在谢霁延抬脚要移去书房之际,她连忙扯住他袖角,“你把话说明白。你真的帮我问兰雾庄的事了?” “求人就这种态度?”谢霁延微微侧眸,目光流连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粉粉的指甲盖里,小小的月牙痕泛着玉般质感,他笑弧加深,“也就我这么惯着你。” 他宠她,溺她,惯她,从不多加掩饰。 矜厘就是仗着这点,才敢如此恃宠而骄。 但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任性妄为,毕竟十三载的感情,不是谁都能比拟的。 否则,魏雪泠也犯不着从她这里先笼络。 “行嘛,我错啦,霁延叔叔。”矜厘特会矫揉造作。 反正小女子能屈能伸,“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种乡野小刁妇计较啦,快告诉我嘛,殷显到底同不同意?” 乡、野、小、刁、妇? 亏她什么形容词都敢往自己上堆,谢霁延唇角糅杂着宠溺“他说会考虑。” 矜厘的眼睛,瞬时像穿梭在梨树间的萤火虫那样盈盈亮起,燃着希望“意思是,这事有盼头?” “嗯。” “那太好了,我要立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邱柠,她肯定会开心到疯叫……” “事成再说。”谢霁延阻止她发信息,“现在只是一半机会。殷显这个人,性情阴晴不定。” “哦,好吧,听你的。”矜厘眉眼浸满笑意,嘴甜甜的又说“那我过几天,给你炖梨解暑啊。” “梨还很青涩,你确定要炖给我喝?” “我会挑最大最饱满的炖嘛。而如果太涩的话,我就多加点冰糖呗。反正我苦谁,也不可能苦了霁延叔叔你的。” “花言巧语。” 谢霁延轻抬手臂,将袖角从她指间扯回,反掐了一下她小耳朵,“我可记住了,炖甜一点。” 甜能刺激多巴胺,他喜欢。 矜厘心跳加速。 谢霁延似乎浑然不觉自己指腹的温度捻在她耳垂,使她有多么敏感。 几乎无异于用嘴辗她,啃她,吻她…… 四日后。 月亮潮汐退尽。 矜厘爬到最高最大的那棵梨树上,精挑细选的摘了一小篮子,抱去厨房给谢霁延炖梨汤。 而谢霁延这两日也恰巧上火,胸腔,喉咙,皆燥得紧。 但究根结底,也怨他自己,谁让他手贱的去掐矜厘的耳朵了。 那夜,险险被折磨掉半条命。 直至今日,他依然久久无法忘怀,矜厘的耳珠,犹如一粒挠人的小小朱砂,穿透骨髓脉络,横冲直撞的栽进他心脏里…… 把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真有本事,聂梨熹。” 薄唇轻溢,清浅的字音,随书房窗口拂进来的晨风飘散,谢霁延执起墨笔,在那幅梨花卧榻图上,题下几个字。 少顷,待墨迹晾干,卷成小管状,小心翼翼放到刻着连理枝的画轴筒里。 …… 大厨房。 矜厘堪堪将青梨洗净削皮,倏忽听见客厅外面,家佣们齐声恭敬说“老先生,早上好。” 是谢爷爷来了。 她一喜,赶紧搁下削皮刀,欲走出去问候,谢厚征却已一脸严肃的踱上了二楼。 矜厘盯着他苍老的背影,止步。 谢厚征这阵子频繁过来含春园巡视,是又要跟谢霁延商议缔亲的事吗? 他就那么希望魏雪泠做他儿媳妇? 而她……难道就不能吗? 揣着失落,矜厘继续迂去炖梨。 片刻,把冰糖密封罐扔回原位,反手拎了一罐盐巴出来…… 谢厚征走进书房,随手将门掩上,隔绝一切声音。 “听王叔说,你把梨花簪送给厘厘了?”他独自觅了一张黄檀木圈椅坐下,语气低沉浑厚,听似在唠嗑家常,实则是在问责。 谢霁延气定神闲的倒腾着行李箱里的零食,一件一件的摆在书案上,“是,有何不妥吗?” “胡闹!简直胡闹!”谢厚征牵动怒意,“厘厘是你未来侄媳,你这样公然送她发簪,简直有悖伦理!” “有悖伦理?”多讽刺,多可笑,“我照顾了她整整十三年,她就快要结婚了,我送她一支发簪,怎就有悖伦理了?” “再者,说得难堪些,男未婚,女未嫁。我既不是她的监护人,又与她无任何血缘关系,何来的有悖伦理一说?” “倒是您,全然不顾阿厘的意愿如何,就擅自决定她的终身大事。您可问过她的感受。” “厘厘和泽潜的婚事,是早在厘厘去庵庙之前,谢聂两家长辈就共同允诺的口头婚约,并非我一人擅作主张!” 谢厚征掷地有声的辩证。 谢霁延冷冷哂笑“可聂家已跟阿厘撇清关系,您何必还要蹚这滩浑水。” “聂家不上道,咱们谢氏总不能跟它一副德性!况且,谢家是百年名门望族,除了谢氏子孙,还能有几家豪门子弟配得上厘厘?我可不放心让她自由去谈恋爱误招惹到凤凰男!更不放心将她嫁到别人家里去受委屈!” “总而言之,这桩婚事,对厘厘就是最好的安排。只有在谢家,才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让她免受那些荒寥的非议!” “但您多少应该也清楚,二嫂并不是那么愿意让泽潜跟阿厘结婚。” 当年,之所以会把矜厘塞到含春园给他照顾,也是他二嫂导的火索。 他依稀记得他二嫂是这样说的—— 她说“青梅竹马听起来固然美好,可泽潜年纪尚幼,一切还是要以学业为重。若让俩人从小到大都天天吃喝住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偷偷做出一些叛逆事,那可不妥。我看这样吧,小叔性格稳重,智慧过人,学习成绩样样优秀,不如就让梨梨住在含春园,这样小叔也能帮忙辅导辅导学业。” 而那时,他本不想接这件麻烦事,可小梨熹一直眼眶红红的望着他。 他不知为何,一下子就心软了。 但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某一处,与她同病相怜吧? 所以才会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难受,见不得她委屈…… 第22章 谢霁延失控了 嗵嗵嗵…… 梨汤炖好了。 整颗的梨肉,剔去梨心,加上红枣枸杞,汤色清澈微金,引人垂涎。 矜厘用竹制托盘,端了两碗上楼。 书房只有谢霁延一个人。 书案堆积着琳琅满目的零食,被他拆开了一盒梨花酥和麻糍,吃了两块。 曾说过要留着哄矜厘的,却哄到自己嘴里去。 矜厘把托盘放置到画轴筒那边的空位,暗暗分辨着碗里的红枣数量,将其中一碗递给他,顺嘴询问“谢爷爷人呢?回去了吗?” “嗯。” 谢霁延神情疏淡,将零食拨到一旁,接过微烫的陶瓷碗,脸上无半丝笑容。 应该是与谢厚征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争执。 矜厘看着另一碗梨汤,搬过来一张圈椅,塞到他身边坐下,又问“你怎么脸黑黑的?和谢爷爷吵架了?” “没有。”谢霁延捏起汤匙,轻轻搅拌,“他一大把年纪,我跟他有什么好吵。” 言语间,他舀一匙尝了口。 遽即,眉心蹙起“怎这么咸?” “咸?怎么可能?”矜厘保持淡定,纯真无害的品尝着自己面前那一碗,“明明很甜呀。是不是你味觉有问题?” 经她这么一反问,谢霁延想起自己刚才吃了块咸麻糍,或许与此有关,便又尝了一口,却依旧咸得呛喉。 “咳咳。” 他轻轻咳嗽,说“你应该把糖加成盐了。” “我哪会把糖加成盐。”矜厘从容狡辩,“我就算再五谷不分,也不至于把盐认成那么大块的冰糖吧?况且,这些梨,我都是放在一起炖的呀。” “那让我尝尝你的。” 他思路变通极快。 矜厘闻言一惊,还来不及作出更多反应,谢霁延就已举起汤匙探入她碗底。 紧接着。 在尝出异样之后,他嘴角的弧度,逐渐一点一点的泛冷“聂梨熹!” 他又唤她原名。 可这回,她却没胆子敢跟他发脾气。 谢霁延今日的心情兴许很糟糕恶劣,自始至终未曾笑过,“故意整我?” 他眸色微愠,声线凉薄。 矜厘试图否认“我……我没有……” “再狡辩一句试试?”他蓦地掐住她下颌,不顾伦理纲常,慢慢的往上抬。 矜厘的小心脏顿时悬到嗓子眼,迎着他腥红灼热的目光,双手下意识抓紧圈椅扶把,嗑嗑巴巴说“我……我……我真的没有……唔!” 咳咳咳…… 谢霁延突然疯批阴翳的撸起一匙咸梨汤喂进她嘴里。 咸到发苦。 “呜呜,对不起,我错了,霁延叔叔……”她眼眶呛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揉碎的春月小桃花,含着滢滢水雾,楚楚可怜的求饶。 谢霁延盯着她饱满娇软的红唇,冷声威胁“若再敢有下次……” 他说到一半敛住,没有道出哪种惩罚。 矜厘咽咽喉咙,“我保证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她不该乱吃醋的。 就算谢霁延要跟魏雪泠缔亲,她都没资格吃醋。 谢霁延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刚才若不强行喂她喝那一口梨汤的话,他险些就要失控的将她按在办公桌上…… 往死里吻。 “先出去吧。”他神色倦怠的放开她,“帮我把门关上。” 他需要独自冷静冷静。 矜厘心口绞疼,不知他内心真正想法,只觉得自己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越发愧疚“对不起,我……我把它喝掉,你不要跟我生气。” 语落,她端起那碗咸梨汤,打算一口灌光。 却被谢霁延一把夺掉,丧失理智的将她从圈椅拽到他腿上,语气浮躁难忍而又极度克制“你存心要搞死我是不是,聂梨熹。” 第23章 我哪敢搞死你呢,小叔 坐姿暧昧交叠,惊人的体温,犹如菟丝攀延全身。 另碗梨汤,不慎碰撞打翻在书案,濡湿矜厘的裙摆,也殃及谢霁延的西装裤管。 可谁也无暇顾及。 谢霁延再次扼住矜厘的下巴,迫她仰头。 矜厘望进他那对蛰伏着深渊野兽的乌眸,呼吸短促紊纷,漂亮的眼睫像蝶翼轻轻颤栗,内心一片兵荒马乱的动荡。 谢霁延没进行下一步举措,只是一直捏掐着她的下巴骨。 很疼。 疼得骨头似要碎裂。 而待痛感袭遍神经枢,矜厘的头脑才逐渐冷静清晰两分。 她苍白着小脸,回味他方才那句话。 “搞死”二字,落入她耳里听来,无非与“克死”同义。 她心底发寒,凉意取代情热,压抑说“我哪敢搞死你呢,小叔。” 又唤他小叔…… 谢霁延唇角漫开苦涩,整个人如同被剥筋抽骨那般乏力的松开手劲,“先出去吧,帮我把门关上。” 他仍是这句话。 却冷淡了不止两个寒冬。 矜厘内疚垂头,慢吞吞从他腿上起身,弱弱的再说了句“对不起……” 房门关上,世界安静。 矜厘去衣帽间重新换了一条长裙,拖起行李箱,走了。 她要去酒店开房住几天,再回来。 谢霁延神情狼狈颓丧的靠在椅背,谢厚征离开书房之前所掷的那番话,句句在他耳廓萦绕。 他说“这个家,还是我在作主!你二嫂就算再不同意,也得同意!但倘若泽潜真在国外做出对不起厘厘的事,我也定会重重收拾他!而若再不济,我只能从霏城陈家或霈城司家为厘厘挑个如意郎君了!” “那她就非得结婚嫁人不可?” 这个问题,被一通来电扰断,魏老爷子邀谢厚征去魏家的高尔夫球场喝茶打球。 谢霁延没有得到答案。 …… 星光连锁酒店。 矜厘在大堂前台办理好登记,恰巧碰见陆景絮也住在这里。 他还留在繁城游玩,未进其他剧组。 且更巧的是,房号就在他隔壁。 “矜厘老师,你怎么来住酒店?”遇到矜厘的那瞬,陆景絮非常诧异,他此时刚好打开房门,要去酒店自助餐厅吃早餐。 矜厘表情淡然,微笑说“最近创作灵感匮乏,换个地方住几日,捋捋思路。” “哦,这样。那吃早餐没?一起去吃?” “吃过了,我放好行李,还要去公司。你去吃吧。” “那行,我们晚点聊。” “好。” 矜厘随意应句,走进套房里。 她其实很早就和陆景絮添加过微信了,但从没聊过天,只有偶尔在朋友圈点点赞。 夜色浓稠,车水马龙,下班高峰。 矜厘的办公室撑到最后一个熄灯。 她看了眼时间,23点29分。 谢霁延发来微信语音,问她“在哪?这么晚还不回家?” 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早晨所发生的矛盾,是一场烟梦。 矜厘心头略沉,编织谎言“在横城古镇,为下下部新剧选景。” “几天回来?” “五天。” 聊天在此留白,谢霁延没再回复。 矜厘反而更加难受,回到酒店将近午夜零点。 陆景絮守在房门口等她“矜厘老师,你怎这么晚下班?累不累?要不要去酒吧放松一下?” 第24章 跟谁刚起床?陆景絮吗? 繁城的酒吧,大多数乌烟瘴气,矜厘不太喜欢去。 她婉转拒绝“不了,现在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那好,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喊你吃早餐。”陆景絮进退有度,脸上笑容温和,不敢强人所难。 他五官虽出色,演技也可圈可点,但初出茅庐,在短剧这行才刚扎稳脚根,还是需要恐固人脉,给自己多拉拉资源。 保不准以后,会成为梨花公司特约钦点的男主演。 那就不愁没戏拍了。 毕竟这些时日,他留在繁城,已将梨花公司的人脉关系,都大概摸索了个透彻。 比如矜厘,虽然是个小编剧,可背靠着百年名门望族的谢氏,产业极其庞大震撼,无法估量。 而邱柠,帝都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父母是影业巨头,她哥在横城也有自己的影视公司,所投资的剧本皆为上亿资金的大荧幕电影制作。 这是他梦寐以求且向往的,他不可能甘心拘于这一方小小鱼池,他终将要纵身一跃化为龙,成为万众瞩目的大影帝! 晨曦。 曙光驱逐黎明前的最后一缕黑暗,阳光堆叠在厚重窗帘外面徘徊。 充满格电量的手机屏幕,跃出陆景絮的微信消息。 【矜厘老师,起床没?我在三楼自助餐厅等你。】 【好,等我五分钟。】 矜厘正在刷牙,单手敲字。 陆景絮秒收到信息,站在布菲台旁边,不由露出灿笑【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先帮你取。】 “一份港式西多士,和一杯热柠茶就好了。” 矜厘漱掉牙膏沫,摁语音小喇叭说。 景絮按照她的需求取餐,不会越尺,也不会疏离,分寸感适中。 矜厘跟他一起用餐挺愉快,话题多数偏向讨论影视行业,也算聊得来,没有冷场。 最后吃完早餐,陆景絮借机说“矜厘老师,我送你去公司吧,我正好要去模特公司找位朋友,顺路。” 矜厘点点头,大方接受,“也好,麻烦你了。” “那我们下楼吧,我车在对面马路的洗车店,现在去取。” 厘未考虑那么多,跟着他一起乘电梯走出酒店大门。 附近没建天桥,想要到对面取车,得穿过红绿灯十字路口。 正好切换人行道绿灯,来来往往的车辆刹住。 斑马线上的路人行色匆匆,矜厘紧步随在陆景絮身后,未注意众多豪车当中,有一辆犹如黑夜幽灵的柯尼塞格,同着它的主人散发着孤傲寒气。 谢霁延双手从最初散漫松驰的状态搭在方向盘,到一寸一寸的曲紧指关节,攥得白玉般的手背浮起青筋。 而雅俊清隽的容颜,更是苍白难堪,像高山松雪再镀了一层冰霜,由内自外的冷戾森寒。 下秒,他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保存证据。 接着,熟稔的拨去电话。 矜厘听到手机铃声,立刻接听。 谢霁延第一句话就问“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矜厘有恃无恐的继续撒谎,“刚起床啊。” “跟谁刚起床?陆景絮吗?” “什么?”恰逢切回红灯,矜厘疾跑了两步,听不太清楚。 等再次询问时,电话那端已传来一阵忙音,被谢霁延挂断了。 但不多时,他在微信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和陆景絮过马路的照片! 矜厘瞬间感觉天昏地暗,整个天都快要塌了…… 第25章 我来者不拒,你也要吗 双脚仿佛生了根,盘枝错节的扎在原地,再也挪不开半步。 陆景絮察觉异常,转头“矜厘老师,怎了?” “没…没事。”矜厘牵强一笑,捏紧泛凉的指尖,“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取车吧。” 洗车店就在前面五十米处,陆景絮应了声好,小跑过去。 盯着他走远,矜厘又垂眸,看了一眼微信对话框。 谢霁延发来冷冷八个字,没有任何标点符号。 【今晚回家解释清楚】 她当即头脑发热,抽癫的破罐破摔回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又不是你老婆。而且谢泽潜都在国外花天酒地,我难道就不能跟陆景絮一起压个马路吗!” 此话一出,屏幕静默,谢霁延那边再无回复。 矜厘差点被自己创窒息。 之后浑浑噩噩的钻进陆景絮的车,回到梨花公司瘫在电脑桌前一蹶不振。 邱柠进来炫聂流野送的翡翠吊坠,说“聂流野的品味跟个老干部似的,却又会说翡翠配美人这种甜酸牙的情话诶。厘厘你给我分析分析,他到底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为了家族利益?” 矜厘此时正在为情所困,蔫蔫开口“自古男人都是想先掌握权势,才再会贪图美色。当然,除了个别恋爱脑另论。但像聂流野这样一丝不苟的人,不可能爱情大于一切。” “那照你这样说,他是为了自身利益,才百般讨好我的啰?” “我仅是发表个人观点。他或许想权势美色两手抓也不一定。”矜厘给出中肯评价。 “那正好,我对他也是半分半分。”邱柠心情反而坦然,“若不是为了咱们的梨花公司,我才不可能跟他联姻。男色在我眼里,顶多慰一时寂寞罢了。谁付真心,谁喂狗!” 矜厘“……” “总之,你给我争口气,趁我爸现在肯给我拨钱,咱们快点大搞特搞,等搞好了,手头资金充裕运转,我就可以一脚踢掉聂流野了。” 如果不是她爸以断掉她的资金流作为要挟,且发动影视圈内的人际关系,让他们别给梨花公司投资的话,她也不至于苦巴巴的接受联姻。 “还有,兰雾庄的事,有没有进展?”邱柠突然拐了话题。 矜厘愧疚难当,如实告知“已经有一点眉目。殷显说会考虑。但我今天和谢霁延吵架了,闹得很难堪不体面,我不知道要怎么再去跟他提这件事了。” “你……你傻啊你,为什么跟他吵架啊?” “脑抽了呗。”矜厘趴到桌上,越想越难受。 邱柠拽住她手臂,拖她起来“你别意志消沉,赶紧打扮打扮去跟他和好。这件事千万不能再拖了,要是再拖下去的话,演员的档期也有冲突。我这次好不容易薅了一名电影学院校花过来作女主角,可别弄泡汤了。我哥都心心念念的想把她给签走呢,那到时可请不起她了。” 她说得很心酸,矜厘也没理由再摆烂。 但有一个问题,她还是想再问“咱们就真的非租借兰雾庄不可吗?” “当然了,若能租借到兰雾庄,那可是咱们的活招牌啊。你都不知道殷氏在帝都的影响力有多大。到时就算咱们躺着,圈内的人也都会绞尽脑汁的给咱们塞钱投资的。你就相信我吧,咱们成败在此一举!赶紧快去哄你的霁延叔叔,嘴巴甜一点哦。” 矜厘无奈叹气,“行吧,我试试。” …… 深夜。 星光淡弱,月色微醺。 矜厘纠结了一天,终于办理退房手续,从酒店收拾好行李,像只小老鼠鬼鬼祟祟的潜回含春园。 谁知,才踏上二楼,黑灯瞎火的茶厅倏忽传来谢霁延冷谑寒戾的嗓音“不是要去压五天?还知道回来?” 他不知坐在这里等多久了,矜厘只觉背脊发凉又心虚。 “我……我哪有说要去压五天?”她没羞没臊的据理力争,“新鲜感尝一次就够了,压太多次也会腻的。” 谢霁延气到不会笑“所以,你这是在间接承认自己昨夜跟陆景絮去酒店开房?” “开了又怎么样?”矜厘仍卯着一股傲气,“我难不成还得为谢泽潜守身如玉吗?我可没那么贞洁烈女,坚贞不渝。他能玩,我也能玩!”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陆景絮这样的男人?” 他坐于暗处,语气出其的冷静,矜厘即使借着窗外月光,也瞧不清他眸底压制着波涛汹涌的情愫。 “我没说喜欢。”关于这一点,她不想撒谎。 谢霁延的理智却逐渐崩塌,且趋向偏激“不喜欢也能上床?那是不是谁都可以?” “是啊!我来者不拒,谁都可以,你也要吗!”矜厘负气冲他吼。 谢霁延反被她吼得一怔,再次像被人狠狠抽掉了主心骨,支离破碎的垮在那里,怎么拼也无法把自己拼完整。 矜厘眼眶憋得通红,甩头跑进房间,扑到床上,扎进被褥里,捏拳捶枕头,肠子都悔青了。 明明是要回来讨好他的,却又搞得无法收场。 今后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这一晚,过得特别漫长煎熬。 谢霁延第一次把自己灌醉,喝了整瓶的烈酒,躺在茶厅沙发不省人事。 翌日被王叔发现时,他已发烧到三十九度,若再迟些,脑子可能都得烧糊了。 矜厘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自责极了。 在他房门口徘徊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霁延叔叔,你好些了吗?烧退了没有?” 谢霁延的卧室很大,房门设置传音器,她喉咙带着哽咽,对着电子屏幕上的小话筒轻声细语的说,谢霁延卧在床上可以听见。 他捡起远程遥控,解开门锁,冷声低斥“还没死,别在门外哭丧,进来。” 矜厘尬尬的摸了下鼻子,像个犯错的小孩,规规矩矩的走进去。 房门自动关闭,落了锁。 她心肝一颤,不由自主紧张,站在门旁,不敢再往里挪一步。 谢霁延似不悦,昳丽清绝的容颜染了一丝愠色,磁性如蛊惑人的嗓音也泛得更冷“杵在那放哨吗,过来。” 第26章 你想以什么身份跟我生活 他额头敷着退烧贴还未撕掉。 性感的薄唇失去两分血色,显得他清玉的面容越发苍白惹怜。 矜厘碎步挪过去,立在床尾,关心询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不渴。”谢霁延撑起身躯,后背倚靠在床头,蚕丝被褥滑至腹部,他睡袍的带子有些松落,宽厚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矜厘触目,急忙转身,耳颊噌噌蒸烧,浮起一层胭脂红。 “害什么羞?又不是没见过。”他意指上次通视频的时候,她就睹过他的胸肌了。 “过来这边坐着,”他腾出床头的一侧空位,顺势将睡袍拢紧,“我有些话,想跟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矜厘没再别扭,听话的绕到床头,乖巧坐下。 他的床也很大,即使这样坐在一起,中间也有半米距离。 “我昨晚思考了很多,觉得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泽潜,也不喜欢谢家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就听我父亲的安排,从霏城陈家或霈城司家为你挑选如意郎君。” “我不要!”矜厘立即抗拒。 “那你要谁?”谢霁延目色幽沉,怒意再次燃起,“是想要陆景絮吗?你可深入了解过他?或知道他是什么家族背景?又或者,他根本就只是想借你换取资源?” “你要知道,我父亲绝不容许吃软饭的男人攀附你!你若只是跟他玩一玩尚可,而要是真的想嫁给他,那我也绝对不允许!” “我又没说要嫁给他!”矜厘很想冷静跟他交谈的,但始终就是一触即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臭脾气,“我这样一辈子跟你在含春园生活,不行吗?” 人心都是贪婪的,哪能甘心无名无份的生活一辈子? 纵使矜厘情愿,谢霁延也不情愿。 他所想要的,是真真切切的拥有她,才心安,才踏实。 “你想以什么身份跟我生活一辈子?是妹妹?是侄女?还是妻子?” “我……” 矜厘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在这紧要关头,偏偏手机作祟,非常不合时宜的响彻起来。 她今早穿着一身休闲运动套装,手机搁在兜里,掏出一看,是魏雪泠打来的微信语音电话。 顿时,心房一阵塌陷,方才的幻想被彻底击了个粉碎。 她不可能永远这样跟谢霁延在含春园生活一辈子。 他终将要结婚娶妻。 瞧她表情僵滞,谢霁延淡淡睐了一眼手机界面,微微蹙眉“何时跟她添了好友?” “你去霓城那天。” 答完,指尖沉甸的划开绿色键。 魏雪泠清柔的音色自屏幕徐徐溢出“厘厘,我刚好路过含春园,给你带些好吃的,你起床没?我能去你房间吗?” “我起床了。”矜厘直接忽略她的问题,“你在客厅是吗?我现在下楼。” “嗯好。”魏雪泠的语气明显淡了些。 通话断开。 谢霁延这才又出声“就添加几天好友而已,就相熟到这种程度了?又是送吃,又是想进你房间?我提醒你一句,最好别给我惹些胭脂水粉过来,也最好别给我介在中间做牵线人。” “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告诫完毕,他腾出手臂,用劲捏掐她的下颚。 似乎掐上瘾了,一点也不再避讳。 矜厘抿抿红唇,心里甜丝丝的“知道了。” 而欲起身离开时,谢霁延却猛地又攥了一下她胳膊。 她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 第27章 不会再碍在这里给你添堵了 “问题还没回答,急着走干什么?” 他胸膛灼烫,高烧的余热还未散尽,缕缕侵袭着矜厘的感官。 矜厘精致瓷白的下颌,恰恰非常巧妙的磕在他锁骨处,而微微昂头时,饱满艳丽的红唇险些擦吻到他喉结。 谢霁延的冷眸潋起不易察觉的情欲,鼻息间皆是她清甜诱人的香气,每摄入一口进肺内,全身血液翻江倒海奔腾,极致想要抛开世俗的道德枷锁,将她禁锢在自己的世界,抵死缠绵! 他艰涩重问一遍“你想以什么身份跟我生活一辈子?是妹妹?是侄女?还是妻子?” 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 可矜厘反而在这一刻犹豫了,如果刚才没有魏雪泠的来电干扰,她可能会十分坚定不移的告诉他,她从头到尾都想做他的妻子。 但不能的……她还是怕自己真会克死他。 “我……”她眸波粼粼,如春日池水涟漪含情,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想……想做你的……妹妹,可以吗?” “妹妹?”意料之外的答案,谢霁延的胸腔像被挖了一口,痛到鲜血汩汩冒出来,熏红他双眼,理智再次告罄,难抑的质问“哪种含义上的妹妹?你该知道,妹妹是个多义词。你想要做我哪种妹妹?” 是能给他暖床填欲壑的,还是……只能止乎于礼的? “就……就哥哥妹妹的那种妹妹啊。”矜厘口是心非的说。 谢霁延呼吸一窒,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当着她的面,捏成碎渣。 “出去吧,我不缺妹妹。”他神情恢复冷欲淡漠。 矜厘呛噎“不缺妹妹?” 统共五个亲生兄弟,他就是老幺,一个亲妹妹都没有,还说不缺妹妹? 且众多同辈里的堂表亲戚,貌似也没有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妹妹,那他是哪来的不缺妹妹? 是偷养在外面的妹妹吗? 胡思乱想到这里,脑筋登时一抽,矜厘又气呼呼说“既然不缺妹妹,还抛选项给我选干什么?故意寻我开心是吗!那行,我到时就接受谢爷爷的安排,嫁得远远的!这样就不会再碍在这里给你添堵了!” 戳人心窝的尾音,在她气愤跑出去的那刻,被房门隔绝。 谢霁延胸腔猛地震痛,痛意撕扯着五脏六腑,使他喉头焦灼枯涸,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咳得面庞惨白,唇色却越发靡丽殷红,如京考书生患了病入膏肓的相思病模样,最后不堪重击的昏倒在床榻,高烧度数再次节节攀升…… 楼下,客厅。 魏雪泠欣赏着摆放在角落的艺术雕刻品,瞧见矜厘下来了,她美眸漾起一丝愁绪,启唇“厘厘,我刚刚听王叔说,霁延发烧生病了,好点没有?你能帮我捎句问候吗?毕竟我冒冒失失的上去他房间也不合适。” “嗯,他好多了,没什么大碍。”矜厘轻淡淡的给她透露些讯息,兴许真的想远走高飞嫁人了吧,语调毫无灵魂“他可能是从出生就落了病根,体质要比常人虚些,每到春夏或秋冬换季,总会有那么的一两次感冒发烧,不用太过担心。” “而至于问候的话,你可以让王叔代为转达。我还要去上班。” 她随意扯个借口。 魏雪泠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你今晚能腾出时间吗?我们去名媛俱乐部玩玩。” “好,七点过后,都有时间。”矜厘没有拂她。 魏雪泠展开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晚上给你发定位,你直接过来。” 说着,她将一袋果酱递给她“带去公司和同事一起吃。然后……” 她意犹未尽,补充“留两罐给霁延吧,听谢伯伯说,他喜欢吃甜品。” 明显是专门带过来给谢霁延吃的。 矜厘内心酸涩交杂,浅浅翘起嘴角,“嗯好。” …… 繁城古寺宁静,祈愿的红绸在风中肆意飞扬。 矜厘没去公司,而是登上一座亭阁,静心凝气的抄着经书。 她偶尔会来寺庙添香抄经,以抵业障。 因为她觉得,百因必有果,或许是自己上一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辈子的命运才会如此多舛。 并且,还要牵连身边的亲人与她一起遭罪。 她真的难辞其咎。 所以若能抄十万经书为最在乎的人抵厄消灾,她就算再苦再累也都情愿。 远处翠山铺染霞光,从晌午到日落黄昏,矜厘抄了整整五个小时,纤嫩的手指磨出小小的水泡,拿绣针一挑,破口处火辣辣的灼痛。 敷了些谢霁延那日给的绿色膏药,才堪堪减轻疼痛感。 魏雪泠掐点发来定位。 她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到寺外打了辆计程车,直接前往名媛俱乐部。 这里顾名思义,就是专为一些豪门富家千金或事业成功女士所提供的娱乐场所。 魏雪泠擅国画喜古筝,便在俱乐部的禅意茶道预定了座位。 而雅兴一起,还可以弹弹曲。 矜厘没有她这般才情,惟有头发盘绕的一支梨花簪,与此景相得益彰,便无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艺。 甚至,她绣朵花都乱七八糟。 魏雪泠捻着玉指给她沏茶,心思细腻,笑问她薄外衫袖口怎沾了墨汁? 她淡然,轻描淡写敷衍“下午在练字,不小心打翻了墨盒。” 魏雪泠娇靥莞尔,“前日,谢伯伯和我爷爷聊起你。说霁延把你纵容得连大学都没毕业,就跑去跟朋友开短剧公司。” 她本应该也要喊谢厚征为谢爷爷的,但因她想嫁给谢霁延,便不愿拉开那么大的差距。 “不过,我还挺羡慕你的。至少可以自由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像我,只能按照父母长辈给我描绘的蓝图生活。” “而且,最让我羡慕的一点,是霁延那么偏袒维护着你。我不禁就在想,那我以后若能跟霁延结婚,肯定也要加倍疼惜你了。” 矜厘“……” 她曾在那些复仇千金的短剧本里设计过多种多样的白莲花,就从没预设过这种一心要加倍对你好的白莲花。 这放进现实,真的很难应付。 矜厘宁愿她发疯撒泼,也不愿她掏心窝。 “哦还有,差点忘记了。”魏雪泠又想起什么,翻开镶红宝石的手拿包,说“我买了对梨花耳环送给你。” 她打开黑色丝绒盒,“刚好跟你的发簪挺搭配的。这是霁延送给你的吗?” “唔对。”矜厘不认为有何好隐瞒,直言“慈善晚宴送的伴手礼,霁延叔叔就顺手带来给我了。” “伴手礼?”魏雪泠应该多少知道内幕,“他这样跟你讲的?” 矜厘喝了口茶,心情已毫无波澜起伏“是啊,他说捐五千万以上才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魏雪泠本想告诉,可念头一转,又打住了,轻笑“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蛮巧的,我爸那天去参加了,也给我带来了一支。我都收藏着没有戴呢。你戴起来比我好看多了。” “是吗?”矜厘没有表现任何失落。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人手一支的大众款。哦不对,是五千万以上的人手一支大众款,又不是独一无二的限量版。 所以没什么好拧拗的,说“雪泠姐你这么美,应该拿出来多戴戴。” 她真心实意的发自肺腑。 魏雪泠的面容却有一瞬难堪,强行维持着自尊,“我就不戴了,我从小有个坏癖,不太喜欢随流从众的东西。” 矜厘明媚动人一笑,“那我跟你恰恰相反,我就喜欢有烟火气的东西。” 她将随流从众转换为烟火气,魏雪泠突然不知为何就感觉自己的格局输了一截,讪讪道“也对,难怪你会讨霁延喜欢。耳环先收好,我去一下洗手间。” 那耳环的玉质上乘,应该也是收藏品。 矜厘没有接收。 魏雪泠也不再勉强。 她到洗手间补妆,尤其是口红,加深了一些,遮掩憔悴狼狈。 这时,有一名富家千金急匆匆走进来,大惊小怪的说“雪泠,你怎么跟那个丧门星交朋友?” “哪个丧门星?”魏雪泠看向洗手台上的镜子,站在她身后的女人,是聂家的千金。 她这才缓慢忆起,矜厘貌似也是聂家人。 “还能有哪个丧门星?就我三婶的女儿聂梨熹啊!你好端端的跟她混在一块干什么,可别给咱们姐妹团带来煞气。” 自从矜厘被谢爷爷带回谢家,聂家人就时刻关注她的成长动静,避免不小心碰撞到她,于是每个聂家人都深知矜厘长大的模样。 漂亮得像个妖精一样骇人,偏又揣着纯真无辜。 魏雪泠拧起口红,觉得有些刺耳,不喜欢听,说“她是我未来小侄媳,你少给她泼脏水。” 她深讳谢厚征和谢霁延禁忌的点,所以她断不可能跟聂家人同仇敌忾。 不然要如何嫁给谢霁延,作谢家的媳妇。 聂画霜简直不可思议“我们可是好姐妹啊,我好心劝你,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 “那厘厘也是你的堂妹吧?你们家丢掉她,难道都不愧疚的吗?我当初怎么就会跟你这种人做好姐妹呢?一点良知都没有,现在还又要来妖言惑众。她在谢家的这十几年,谢家里有哪个出事?家运不是更加兴旺昌隆吗?” “那是因为她还没真正成为谢家孙媳妇。”聂画霜恶狠狠的诅咒“等她一旦载入谢家族谱了,你就等着看她把谢家弄得鸡犬不宁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哼!” 高跟鞋一跺,她气焰嚣张的转身走出洗手间。 却走没几步,突然迎面撞见矜厘如罗刹鬼魅般的站在洗手间门外。 她猛吓了一跳,方寸慌乱之际,左脚不慎绊右脚,重重的在矜厘面前摔了一大跤! 第28章 需要一台除湿器控制 聂画霜这一跤摔得不轻。 光听她那鬼哭狼嚎的痛苦惨叫,以及断裂掉一只高跟鞋的尖墩子便知晓。 魏雪泠惊骇,赶紧走过去搀扶她。 聂画霜痛到五官扭曲,不顾形象的号啕,却不敢当面再骂矜厘,只哭着求魏雪泠“呜呜呜雪泠,快送我去医院,我的腿好像骨折了呜呜呜!” 魏雪泠念及与她姐妹一场,也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她拨打电话,让救护车送她去医院。 矜厘冷眼旁观着,淡淡对魏雪泠说“雪泠姐,非常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我先回家了。” 她刚才只是也想过来洗个手,却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魏雪泠被聂画霜嚎得花枝乱颤,整理整理仪容,善解人意说“这事是画霜自己造成的,你没给我造成任何困扰,不必自责。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到家了就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厘嘴角压弯,勾成小月牙状,声音泛起温度,“那你等下回家,也小心点。” 她忽然明白,谢厚征为何要选魏雪泠作儿媳妇了,确实知书达理,遇事不乱,也明辨是非,是个非常合格的贤内助,定能辅谢霁延。 而反观她,只会一天天的惹谢霁延生气,给他添堵。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含春园,主楼的水晶大灯亮着,王叔还在忙进忙出。 她不禁疑惑“王叔,您怎还没去歇息?都子时了。” 王叔通常子时就作息。 他这会儿正拿着药碗从谢霁延的主卧出来,准备去倒掉药渣,看见矜厘终于回家,叹气道“阿延的高烧反反复复,又不肯去医院,今晚请大药堂那边的医师过来给他输液,我得守着,给他换药瓶。” “烧得那么严重吗?”矜厘心头紧揪,“您先去睡吧,我帮您守着。” 换药瓶这事,她在行。 王叔上年纪了,也熬不了夜的,他说“行,那你进来,我跟你讲等会要先换哪瓶……” 房间里,谢霁延双眸阖着,睡得很沉的样子。 王叔严谨的跟矜厘讲“等这瓶输完,就换这个蓝环小瓶的,最后才输绿环这瓶,千万别混错顺序了。” “好,明白。” 她比任何人都要谨慎,不可能会混错。 王叔没再多言,关紧房门,走了。 矜厘坐到床沿,静静看着谢霁延的睡颜。 他的左手臂搭在软枕,输液针刺入他手背肌肤,透明药液滴答滴答的往他静脉传输。 “对不起,谢霁延。”她音量很弱很弱的说。 谢霁延似没听见,一直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矜厘守了一会,才想起给魏雪泠报平安,之后信息发送完毕,她调静音,不想再受外界打扰。 她想和谢霁延好好的独处一晚。 时间一点一点的熬过去,已输完两瓶药液,外面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矜厘把穿刺器从空瓶拔下,戳进最后绿环那瓶。 谢霁延似乎在这时候悠悠转醒,眸底却无露半分错愕之色,或许早从她踏进房间那刻就知晓了,只不过是苦撑到现在给自己找个更合适的台阶。 “进来多久了?困不困?趴下来歇会,剩下的,我自己看。” 矜厘被他的言辞惊住“我……我不困。” 她就算再困,也是跑回自己房间,怎么可能会趴在他这里睡呢。 “别犟,过来趴会。”谢霁延声线暗哑低沉,隐隐压着愠意。 矜厘僵持着“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哪有自己盯着药瓶的道理。我帮你守完这瓶,就自然会回去睡了。” “既然知道我是病人,还跟我抬杠?就不能让我称心如意一些?” 他多想撕裂这一层让他喘不过气的伪禁忌关系,“况且,只是让你趴在床头歇会,又不是让你跟我睡,害怕什么?” “我哪有害怕。” “那就趴下来,别再惹我生气。” 他之所以会发烧,也是因她而起的,矜厘只好闭嘴去移来一张宽大的椅子,晒在他床边,双臂交横,把脑袋埋进去。 谢霁延如愿以偿,右手捻起一方被褥,盖到她身上。 矜厘今天在古寺抄写了那么多经书,其实身体早就疲倦不堪了,再加上熬到这么晚,几乎趴下没五分钟,就深深跌进梦乡。 至于后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概不清楚。 只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将她抱起来,捂在怀里好久好久…… 久到需要一台除湿器控制。 “唔……”她情难自抑的呜咽了声,十指抵在男人宽厚滚烫的胸膛,毫不矜持的微微拱身,喊出男人的名字,“谢霁延……” 晨光熹微,又是一日晴天。 窗外鸟声啾啾。 矜厘头痛欲裂的醒过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 她昨晚在床头趴着趴着,居然爬到谢霁延的床上,还梦见自己在床上跟谢霁延激烈的这样那样…… 但幸好谢霁延将整张床都让给她睡,自己独坐在床边那张椅上,要不然躺在一起就更加尴尬到抠头皮了。 “对不起,霁延叔叔,我不知道怎么就睡到你床上来了。你……你液输好了吗?” 问话间,她目光落在他手背上。 输液针已经被拔掉了,挂架上还剩半瓶药液,显然是输到一半,谢霁延就失去耐性了。 又或者,是有其他事扰乱了他的心。 他目光如饿狼未餍般,紧紧盯着矜厘轻微红肿的唇瓣,淡淡应声“嗯,输好了。” 高烧确实是退了。 矜厘被他看得脸颊发热,“那我……先回房间了,你好好休息。” 谢霁延没作声。 他长腿交叠着,手臂支在椅子扶把,指骨抵在太阳穴,表情邪佞慵懒。 矜厘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 突然发现他喉咙有一道浅浅的青痕。 她抿了下嘴唇,迟疑问“你……脖子怎么了?怎么青青紫紫的?” “被蚊子叮的。”他语调漫不经心,而又似乎隐含着几分耐人寻味。 矜厘噤声,完全不敢再问是什么品种的蚊子那么歹毒那么厉害,竟能把他叮得那么严重。 她慢吞吞的挪下床,在他面前慢吞吞的穿上鞋,再慢吞吞的走到房门边。 谢霁延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要再对她说。 她想了想,倏忽脑癫的开口“那只蚊子有什么特征呢?我去买瓶杀虫剂,帮你灭了。” 谢霁延“……” 狠起来连自己都要灭? 第29章 我的发簪是不是掉你床上了 王叔凑巧端着早餐上楼。 矜厘没等谢霁延回答,就匆匆钻回房间。 王叔把早餐蔬菜粥摆在茶几,随后收拾药瓶时,看着剩半瓶的药水,皱紧眉头说“怎没输完?厘厘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上心。” 谢霁延一直心不在焉,对王叔的话惘若未闻。 王叔碎碎念完,目光扫向大床。 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枕头也乱丢,床尾一只,地上一只。 不太像谢霁延平常的睡觉风格。 他眉头的川壑皱得更深,转而先去将枕头拾起来归回原位,恰又不经意发现被褥底下遗落着一枚梨花簪! 这是……厘厘昨晚盘在头发上的,怎么会掉在床上? 难道……! 王叔心骇,赶紧绕着床底四周搜寻了一圈,直到没发现其他可疑物品之后,才稍稍松出一口老气。 但过没多久,在瞧见谢霁延喉咙上的淤青时,他的老脸立即又给吓白了。 “阿延,你……”他欲言又止,这种事好像是他管不了的。 唉。 他摇摇头叹息,最后只能明里暗里的告诫一句“玩火需谨慎呐。” 玩火? 这两字,终于驱使谢霁延的胸腔再度焚烧。 昨晚,矜厘确实在跟他玩火。 那张小嘴真能咀,连气都不用喘一下,弄得他多次险险把持不住。 但……不知,她跟陆景絮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 是不是双手也会紧紧的搂着陆景絮的脖子,然后热情似火的主动?让人欲罢不能…… 想到这点,谢霁延眸色忽沉,没多大滋味的吞了一口蔬菜粥。 其实昨晚,是他把矜厘抱上床睡的。 可当环住她腰肢才知道,原来她的腰,竟比平时肉眼所看到的还要纤细娇软。 他便情难自控的掐紧两分。 岂知。 她双臂突然软绵绵的勾攀上他脖颈,而小脑袋一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蹭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需要一台降温机驱燥。 她却反倒像是成了受人欺负的那一方,呜咽着将唇瓣贴上他喉咙,小口小口的致命舔嘬着他…… 技术果真了得。 又吞了一口粥,谢霁延心态扭转,蓦地觉得,她跟陆景絮开过几次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她以后只想天天爬他的床才是真本事。 【霁延叔叔,我的发簪是不是掉你床上了?】 偏在此刻,矜厘勾人心脾的发来信息。 谢霁延喉结轻滚,抬眸望向睡床,蚕丝被褥保持凌乱的状态,他回想起昨夜,她的发簪,是在他被她弄得心火难耐之际,指骨穿过她乌黑细软的发丝,碰落的…… “应该是,自己过来找。”他胸口添燥,指端按住语音,尽量设局让她多多来爬他的床。 “哦。” 半个小时后,矜厘又进来了。 她方才去泡了个花浴澡,身上的香气更加馨馥缠撩。 谢霁延坐在休闲区的沙发,手里拿着本书籍,假意翻阅着。 矜厘独自在他的床上翻来翻去,“奇怪,怎么没有?” 连床垫都快要被她掀起来了,也没见到梨花簪的影子。 “谢霁延,梨花簪不见了。”她显然真的着急了,“怎么办?” 谢霁延听着她的小嗓音隐含哽咽,怕她等下真的哭了,连忙收敛玩心,说“在我这,过来拿。” “你!”矜厘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你干嘛耍我!”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讨回“发簪在哪?还我。” 谢霁延好整以暇的看着书,“在我口袋,自己摸。” 他越来越想诱她越入红色禁区了。 矜厘看他身上的睡袍已换成严谨的西装,以为发簪就搁在他的西装外套口袋,就随意凑过去掏了掏,却掏了一手空气。 她脸颊怒鼓鼓说“也没有啊,你又耍我。” 谢霁延懒佞轻笑,抬起一只手掐掐她脸蛋,蔫坏至极“我有说,在外口袋吗?” 他西装外套内里还有一个暗口袋,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偏要矜厘自己探手进去掏,这多难为情。 “算了,我不要了。” 她以退为进,拔腿欲跑。 心想着,谢霁延肯定会主动拿出来还给她的。 不料,谢霁延反而攥住她手腕,用劲一扯,让她跌坐在沙发上。 随后,将她的小手摁进胸膛,说“昨晚在我身上蹭了那么久,怎不见你也会害羞?” “什……什么?蹭?” 她哪里有那么放荡。 “你少诓我,我哪会蹭你?你在我心中那么神明圣洁,我蹭谁也不可能蹭你啊,我……” 原想跟他好好争论一番的,可当目光再次掠过他喉咙那抹青痕时,她突而就跟皮球那样泄扁了,毫无底气。 她昨晚做的那些羞涩涩的梦,该不会是……真的吧? 谢霁延本要点到为止,不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的,但听她语气似乎对他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眸色倏寒,心头滋味难消,冷冷道“是吗?那够胆别把我当成别的男人,还一直呜咽着叫我名字。” 矜厘全身泛僵“……” 说到底,那只歹毒的蚊子是她自己。 谢霁延挑起她下巴,仍梗着根刺“技术那么好,是谁教的?” 是陆景絮,还是别的谁? “你管我是谁教的。”她难道就不能自学成才吗? “反正不是你教的就对了。” 她大有一副鱼死网破之势,但或许惟有如此,才能继续跟他维持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边界关系。 总之,只要她自己恍坠梦境,就可以厚着脸皮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谢霁延被她硬生生气笑,指甲在她嫩白的手腕内侧,掐了一道细浅的小月牙印,隐忍道“挺行,你真有能耐。以后给你设门禁,八点就得给我回家。我看还有谁能大半夜跑来教你!” “你……你不可理喻!你凭什么限制我几点回家!” “凭我照顾了你整整十三年,4745个日夜,113880个小时!你问我凭什么限制你回家!” 他真的是疯批无疑。 矜厘赌气“那我搬出去好了!反正你也快要娶老婆了!我再和你住下去,也不合适!” “好,”谢霁延松开她,声道冷邪“你敢搬出去,明天也甭想能见到你的梨花公司了。” 他能纵容她去做她想做的一切,也能毁掉她的一切! 第30章 我会成全你,给你多弄几个备胎 他是大资本,拿捏这种初成形的小规模公司,简直易如反掌。 矜厘没道理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她很快收敛脾气,认栽服软。 毕竟还有兰雾庄的事要求他,总不能搞砸了。 “好嘛,我错了。”她轻轻拉扯他衣袖,估计是个天生表演型人格,常能在面红耳赤的斗嘴之后,又切换自如的跟他撒娇认错,却无半丝违和感。 “你想让我几点回家都行,我保证听话。”说着,手指移到他胸口抚了抚,顺势从暗口袋抽回梨花簪,“你感冒刚痊愈,别又动肝火。” 谢霁延眼睛闭了闭,还未多感受一下她指尖抚在他胸口的软意,她负责点起火苗之后,就不管不顾的撤走,任由烈火在他胸腔无限蔓延。 说她一句是纯天然的钓系渣女也不为过。 迟早有一天,定要让她呜咽得比昨晚更厉害! 让她尝尝勾惹他的下场,是要付出多痛的代价! “去拿瓶药膏来,帮我敷敷喉咙。”他要她深刻记住,她留在他身上的这些印记,都是铁铮铮的事实,她甭想赖得掉。 矜厘头皮暗暗发麻,微滞在原地两秒,但又不得不听话照做。 她低垂头颅,咬咬红唇,踱去房间取来药膏,捏根棉签,小心翼翼的将膏药涂到他喉咙上。 她其实好几次都想问他,为何昨晚要放任她胡作非为,不将她推开? 可话悬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 因为她害怕听到答案。 无论哪种答案,她都害怕。 少顷。 敷完药,她趁着这个和谐的气氛,赶紧先询问兰雾庄的事情“对了,殷显考虑得怎么样了?有给你答复吗?” “还没,我晚上问问阿澜。”事情是通过谢银澜交谈的,他没和殷显直接联系。 矜厘露出清甜甜的笑容,“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谢霁延弯唇,目光却落在她软软的唇瓣,一反常态的说“那事成之后,你打算如何回馈我?你应该明白,我是个商人,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尽管只是举手之劳的帮个忙,我也是要收取一定的报酬。可懂?” “我懂。”矜厘认真点点头颅,“我肯定会好好回馈你的,放心。” “用什么回馈?”谢霁延手指碰碰她盘回头发上的梨花簪,诱引她“像昨晚那样吗?” 矜厘睫毛轻颤“我……我怎么敢再亵渎您第二次呢,我最多就是亲自下下厨,给你做做甜食。” “噢差点忘了,”她急速转掉话题“昨天雪泠姐带来好多果酱,特别叮嘱我得留两罐给你尝尝呢,就放在楼下,我去给你拿上来……” 尾音未落尽,眼看谢霁延变了脸色,她忙不迭闭上嘴。 但过没一会,她又咕哝说“其实,昨天跟雪泠姐相处了一下,感觉她的人,还是蛮好的。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明辨是非,通晓大义,你没必要那么不待见人家。” 她之所以会对魏雪泠改观,是因为听到魏雪泠在洗手间和聂画霜说的那番话,心里顿时有点小小的触动。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说话的人,为数不多。 而不管魏雪泠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也依然觉得,她的心眼应该坏不到哪里。 只不过都是因喜欢上谢霁延罢了。 谢霁延压怒冷嗤“区区几罐果酱,就把你收买了?你可真好贿赂。那行,找个时间,约她过来,我如你所愿!” 矜厘“……” 如……如她所愿? 意思是要接受魏雪泠? “哦…” 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般,药膏的盖子怎么拧也拧不紧,她心绞痛一阵,自找罪受的说“那……司家和陈家的联姻对象,你也帮我弄份资料吧,我才好先挑选挑选,免得到时谢泽潜回来给我难堪,我毫无应对之策。” 谢霁延眸中愠色顿盛,几近要咬碎牙“好,我会成全你,给你多弄几个备胎,保你无后顾之忧。” …… 医院,病房。 聂画霜的左脚打上厚厚的石膏,用纱布缠得很臃肿。 她的母亲孟秋裳,即聂家那个情商不高的二媳妇,哭得比她还要惊天动地。 孟秋裳是霁城孟氏家族旁支的,也就是孟繁宴他二堂叔的大女儿。 所以仗着有孟氏这层关系,窦颖月就算再怎么被她气死,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她坐在病床前,抱着聂画霜的脚,悲伤到几度快要昏厥过去的嚎啕大哭着说“我可怜的女儿画霜啊!好好的一双纤纤美腿,肿得跟个大猪蹄似的。” “这可叫我怎么活啊?这双腿,可是我砸了几百万保险的腿啊!这双腿,可是要登上国际舞台表演的腿啊!” “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久,血水全部付之东流了啊!都怪那个丧门星!一碰见就没好事!我怎么会这么命苦啊,让我的女儿画霜遭这样的大罪!啊啊啊啊我的画霜……” “行了行了!”窦颖月坐在旁边的看护椅上,被她哭嚷得心烦,说道“又不是终生残废了,治疗调养两个月即可康复,你嗷得那么惨作甚!” 检查报告显示只是轻微骨折。 孟秋裳却觉得她这番话是在偏袒维护矜厘,骤时跟抽羊癫疯似的大跳脚,吼着说“妈!肉不是从您身上掉的,您当真是不知道心疼呐!” “才摔了这么一下,就要在床上躺两个月!这换作您代入试试,心里能好受舒坦吗!依我看,那个小丧门星估计是羽翼丰满了,现在寻思着要来报复了。这次是先搞画霜,下一次都指不定又会让谁遭殃!” “当初就不应该同意谢厚征把她带回谢家,也不该让她再回到繁城,就应该让她永远呆在那个山旮旯庵庙里!” 孟秋裳的嗓门很尖锐刺耳,黎清虞脸色苍白的站在病房门外,听到这些话,指甲一次又一次的掐入自己的掌心里。 她们的女儿是宝是命,难道她的女儿就不是宝不是命吗? 凭什么任何意外都能扣到矜厘头上。 她当初已经被迫忍痛割舍一次了,还要再逼得她和她的女儿相隔两地吗? 第31章 拉扯也不必天天在床上拉扯 孟秋裳嚷归嚷,也不可能真的跑到谢家找矜厘算账。 况且,这本就是费斯汀格效应,将矜厘视作倒霉因子的主载体和罪魁祸首,从而将这一个刻板印象,根深蒂固的植在观念里。 久而久之,一遇见矜厘就产生心理作用,觉得会变不幸。 故此,在极度的惊慌恐惧包裹之下,便会失措的促使自己引发一连串倒霉事。 但究根结底,其实都是自己的内心在作祟,怨不得别人。 可由于从一开始,矜厘就被某些有心人士盖章定论为“丧门星”,所以,即使聂家人因自身的粗心大意,在日常生活或职场上造成失误与差错,也就都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他们谁都想要一个替罪羊。 而矜厘就恰好是他们心目中完美的“替罪羊”。 含春园的南风,将枝头的梨子催熟了些。 矜厘抱着大白鹅“绿豆”,坐在庭院凉亭的石桌上,一边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字,一边撸着它的羽毛。 谢霁延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看着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 第一集。 冷宫,夜晚。 人物萧憬恕,沈含离。 烛火摇曳,梨花如雪纷飞,床榻双影交叠,萧憬恕狠狠捏着沈含离的下巴,将她压在身下。 萧憬恕(冷戾)在冷宫也穿得这般单薄清透,是又想勾引谁!朕仅一日不来,你便如此水性杨花难耐,竟想方设法给你那个病秧竹马寄情书!信不信朕明日就将他斩首了! 谢霁延“……” 又是写这些没营养的剧本。 “你难道就不能换换套路?”他冷不防出声。 矜厘惊了一颤,一反应过来就立马捂住电脑屏幕,怒呼呼转头,说道“你干嘛偷窥我?” 谢霁延踱到她身旁的软榻坐下,诽笑“你剧本写出来也是要拍给别人看的,我用得着偷窥?” “我不管,反正未经我授权允许,你就是偷窥,别混淆概念。” “那行,我把刚才那段记忆删掉。”他幼稚鬼似的说“满意吗?大小姐。” “这还差不多。”矜厘傲娇回答。 接着,又开始敲字。 谢霁延静静看着她,重拾话题“不过,讲句肺腑之言,你天天搞这种千篇一律的开局,有谁会看?” “什么叫千篇一律的开局?这叫极限拉扯好不好?大把大把的人喜欢看呢,你懂什么!”矜厘立即反驳。 谢霁延仍抒发己见“拉扯也不必天天在床上拉扯。譬如你那部什么发疯千金,开局貌似也是如此戏码,但凡看过一两回的,估计随便用膝盖都能抠出来,而观众应该也会乏味。你若灵感枯竭,不防来跟我讨讨。或许我能给你指点一二,提供新创意也说不定。” “行啊,你说得那么厉害,那现在就当场用膝盖帮我抠一本出来啊。来,键盘给你!” 写过几千万字作品的殷询大神都不敢用这样倨傲的语气跟她讲话,他一个外行人倒是逼逼赖赖的能上天了。 以为创作这块饼那么容易吃吗?还用膝盖就能随随便便抠出来?她特么的抠他个玛丽苏大爷! “算了,忠言逆耳,你既然不思进取,那我也不强求。” 矜厘气笑“你给自己找台阶,倒是找得挺完美。” 俩人之间,兴许还存在着一些不愉快的间隙,才会这样绊嘴。 毕竟他让她亲自去约魏雪泠过来家里,而她则让他帮她弄联姻对象的资料,心里都是彼此不痛快的。 “殷显回复了。”谢霁延骤然收敛桀骜,恢复稳重神色。 他方才过来,主要是想来告诉她这件事情,却碰巧看见她在写剧本,便闹了那么一个小插曲。 “真的吗?”矜厘瞬间雀跃了,“那他怎么说?” “他说可以。”谢霁延语调缓慢,“不过,他有几条规则。” “什么规则?” “就是大概进去兰雾庄拍摄之前,先报备随行的人数,并做好身份登记,以及人脸识别。” 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以及,有两处禁区,不可擅闯,也不能乱拍照片。只能在指定的范畴取景。他到时会给你们张地图。他标红区的地方,你们别乱闯就行。” “好,明白,然后呢?”矜厘心情已经很激动了,“租场地的费用多少?” “费用?”谢霁延觉得她真是天真可爱,“一日上千万,你能租得起?” 矜厘“……没那么夸张吧?” “当然没那么夸张。但这是他的私人住宅,他想定多高就多高,你也不可能奈他何。” 矜厘一听,快垮了,她以为再贵也就是十几万。 “那没戏了?” “倒也不是。”谢霁延重新给了她希望,“他说卖阿澜一个人情,免费提供给你们拍摄。” “真的?”矜厘差点抑制不住想跳过去抱住他,好在理智战胜一切,她选择抱住大白鹅。 大白鹅的鹅脖子被她勒得嘎嘎叫。 谢霁延却又凝重的补充“最后还有一条,也是特别重要的一条。不许殷询随行或探班。殷显知道他就在梨花公司。” “为什么?”矜厘放掉大白鹅,迷茫看向他。 谢霁延亦同样掠着疑色看着她,“我上次就给你提醒过了,你难道没去问殷询?” “我没问。”矜厘多少也能从姓氏上揣测一些联系,可她不想去深掘“这是他个人的隐私,他既然不告诉我们,那就一定有他特别的想法或不得已的苦衷。” “就好比我,也从来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聂家人。所以我不想去挖他的伤口出来撒盐。除非有一天,他自己愿意跟我们讲吧。” “那你将这几条规则,好好记住就行了。”既然如此,谢霁延也不打算告诉她。 厘点点小脑袋,新建一个文档,将规则写下,随后发送给邱柠。 谢霁延沉默一会,又启唇“几月几号进组?确定好日期,提前半个月通知殷显。这是他名片,可以直接联系到他本人。” 他递一张镀金的黑色名片给矜厘。 矜厘激动接过“七月上旬。” “嗯嗓音淡淡,似在琢磨什么“那下周三,我会在家里,你约魏雪泠过来。就说……我有件艺术难题,想向她请教。” 第32章 霁延叔叔,我在那里吃不饱 艺术难题?什么样的艺术难题? 矜厘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翌日,独自在梨花公司办公室烦闷了大半天。 但最终还是给魏雪泠敲去电话。 魏雪泠闻讯,艳丽的丹蔻美甲难掩激动的握紧手机,清秀的音色控制着喜悦“厘厘,你是说真的吗?霁延真的邀我过去含春园?” “嗯,”矜厘从抽屉扒了一罐牛奶饮料嘬着,“他说……有件艺术难题,想向你请教。” “艺术难题?” 关于艺术方面的东西,可太广泛了,魏雪泠提前为自己铺个底,“他想请教哪一门的艺术学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想和你探讨艺术人生吧。” 魏雪泠开心笑了下,“那我这几天,得好好先做一做功课,免得到时给他考倒了,那多羞人。” 瞧,这就是差距。 若换作她,定不会为了迎合谢霁延的喜好,而用心去做各种准备,她通常都是能应付就应付,不能应付就发疯对付。 所以,无论哪个男人,都会想选魏雪泠这样体贴又端庄的金枝玉叶吧? 飞机从梨花公司楼顶轰鸣掠过,谢霁延近期决定选择投资数字化农业项目,此时正赶往霎城的一座小镇。 那座小镇,叫穗安镇。 镇上有一个村,叫承灾村。 村里有座庵庙,叫慈音庵。 是矜厘曾在这里住过四年的地方,他想来看看。 看看她小时候跟他说过的庵庙后门有棵苦楝树。 每到四五月,风一来,满树淡紫色的苦楝花,像漫天繁星一样灿烂。 也想去看看她偷溜去田埂玩的狗尾巴草。 看看她……眼含泪花却依旧坚强的笑着跟他说“奶奶雇的保姆,才陪我住了两个月,就卷款跑了,我只能跟尼姑奶奶相依为命。” “可是,霁延叔叔,我在那里吃不饱,尼姑奶奶也吃不饱,还有菩萨也吃不饱。那里的地都不长庄稼,长出来的稻谷都是空壳子的。” …… 断开通话,矜厘没滋没味的嘬了半罐牛奶,起身去办公室外面活络活络筋骨,恰遇见殷询神色落寞的倚在消防通道的窗口旁边抽烟。 她便上前揶揄他一句“殷神,创作瓶颈了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 见矜厘凑过来,殷询将烟枝往窗口挪,尽量不让烟雾熏到她,说“不是创作瓶颈,是情感瓶颈。” “情感瓶颈?”矜厘困惑,“失恋了?” “不是。”他语气淡涩,接着又猛吸了一口烟。 矜厘看他夹烟的手指好像在发抖,她连忙关心问“你怎么了殷神,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 他双眸明明泛红,却强撑着,“我刚才听邱柠说,殷显已经同意租借兰雾庄了,是吗?” “嗯对,”矜厘如实点头,“但他规则很多,不能擅闯禁区,也不能让无关人员进去探班。” 后面一句,矜厘讲得比较隐晦。 她昨天,其实并没有将殷显最后一条规则,明确的标注上殷询的名字。 因为一旦特别标注,按照邱柠的性格,肯定是要逮着殷询问个透彻的。 所以,她不希望因此给他添造负担与伤害。 再说,他也未必会想去探班…… 刚想到这里,殷询突然打断她的思绪“我能进组吗?去帮你们打打杂也行。” “啊?”若是以往,矜厘肯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但今天,他看起来特别认真。 她在内心暗暗挣扎了一下,才说“殷神,我坦白跟你讲吧,其实殷显特别指名道姓不准你进入兰雾庄。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过节?”殷询眸中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了,“谢谢你提醒我,我不该还抱着幻想。” 烟雾朦胧了他的面庞,清瘦的身躯,伫在窗口灌进来的风中,微微轻颤。 矜厘看着他苍白的唇色,不忍再问。 转身,想将空间腾还给他。 他却蓦地又开腔唤住她,带着两分祈求的意味“厘厘,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矜厘站定,回头。 殷询的烟蒂掉落烫到指尖,也浑然不觉得疼,说“兰雾庄有座兰园,那里种满玉兰花,你能帮我拍几张照片吗?” “这个,恐怕不行。殷显规定了,庄里有两处禁区不可擅闯,也不能乱拍照片。如果兰园就在禁区内,那我是帮不了你的。” “好,我明白了。”他声音孱弱,倚到墙壁,颓丧至极。 那副模样,像撕漫。 指间腥红的烟头,额前凌散的碎发,加上忧郁的容颜,很破碎。 矜厘捏捏手指,终究还是无法忍住“殷神,你实话告诉我,殷显是你哥吗?你以前是不是在兰雾庄住过?” 不然岂会知晓里边有座兰园。 殷询沉默。 矜厘耐心等了几分钟,见他没要回答的迹象,施歉道“抱歉,我不该这么冒昧问你。” 说完,她返回办公室。 殷询停留在原地许久许久。 矜厘也未再奢望能得到他的答案。 她在日落天黑之后,掐在八点准时踏进含春园。 末了,发送实时共享位置向谢霁延报备。 【我到家了,没超时。】 尽管谢霁延并未真正严苛实施,她也仍会作作样子的表现几日。 谢霁延这会儿还在饭局上与相关部门领导商谈项目,没给她回信息。 矜厘也没刻意等他回复。 她随意将手机扔在床上,就踱进浴室去洗澡。 洗了二十分钟左右,出来时,手机多了好几条微信语音消息。 全是殷询发来的。 他说“殷显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以前,也确实在兰雾庄住过。” “但是……” 他声音哽咽,貌似在哭。 “但是,自从林雾染死了之后,我跟他的关系,也彻底决裂了。” “或许,你会想问,林雾染是谁。” “其实林雾染,就是我的小青梅。” “她并非社恐,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世界。所以,我没办法将她带出来给你们见见。” “厘厘,我只是想去兰雾庄看看她的墓园……” “仅此而已。” 第33章 你要把它捡回来,阿厘 如果语言有形状。 矜厘觉得,殷询此时此刻的每一句话,就像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浸染着邪艳靡丽的相思血,一路漫向奈何桥尽头…… 她指尖凉了好几度,犹如扎在寒气蚀骨的冰碴子里,僵滞得连轻轻按住语音回复,都费了很大的气力。 她真的完全不敢想象,他身上居然有这么悲伤的故事。 难怪他神情总是忧忧郁郁,不怎么爱笑。即使笑,也是带着几分厌世的酸涩与凄苦。 而这一切,原来是因他的小青梅,已不在人世间。 “对不起,殷神……” 矜厘不知要该如何安慰,也不知要该如何启口问他的小青梅是怎么死的。 她只能压抑难受的说“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帮到你。毕竟,兰雾庄内部所装置的全是智能高科技,你就算乔装打扮,也不可能蒙混过关。” “再者,殷显本就明文严禁你进入,绝对会严加管控的。” “但……还是先等等情况吧,如果他到时给的地图不包括兰园,我看能不能尽量帮你拍几张。” 她终是不忍心把所有话都说尽。 殷询也明知不可能有任何希望,仍执着的回了一句“好,谢谢你,厘厘。” 矜厘很想哭。 尤其回想起自己之前总没分寸的调侃他和他小青梅,更想哭。 他当时肯定会很难受很难受…… 眼眶被酸楚涨得通红,矜厘懊悔的把小脸埋进枕头,将泪水一点一点的蹭掉。 不多时,浅色的枕巾,慢慢洇开一片暗泽,就像一朵悬在深渊的花,透着无止境的悲寂与怆凉。 谢霁延等到十点才给她发来视频通话。 矜厘已经快要睡着了,听见铃声,胡乱伸手接起来。 谢霁延视觉敏锐的发现到她眼角微微潮红。 他眉宇不禁蹙紧,“哭了?” 矜厘鼻子塞塞,答非所问,“你发视频来干嘛?怕我不在家吗?” 说着,她切换镜头,怼房间内景给他瞧。 担心她不在家是一方面,想看她也是一方面。 谢霁延更侧重于后项。 “告诉我,是不是哭了?”他不会让她逃掉这个话题。 矜厘调整内心情绪,依然嘴硬“我没事瞎哭什么?我刚刚都睡着了,你还来吵我。” “不讲真话是吗?” 他口吻渐冷,明显施加着威胁。 矜厘清楚他的脾性,生怕他的怒火又要殃及梨花公司,便软了语调,全盘托出“我只是心情有点小难受。” “难受什么?” 是因他让她邀魏雪泠来家里而难受吗? 要待到何时才肯松口承认? 矜厘拧拧被子,诚实回答“今晚,殷询都跟我讲了。原来他和殷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想进兰雾庄看看他小青梅的墓园……” 说到这里,她喉咙哽塞了一下,转问“谢霁延,你知道他的小青梅是怎么死的吗?” “殷显为何要这样针对殷询?连墓园都不让他看。” 谢霁延旋即停住松解领带的动作。 聊到底,她是在为其他男人的事情难过。 胸腔压了股躁郁,他长睫低垂,酒店房间的灯光折在身上,一半明,一半暗,很难分辨他眸中情绪是否愠怒。 惟听他嗓音,犹如九天之上飞降下来的雪霜,薄凉说“具体的来龙去脉,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林雾染是被一名精神病人刺死了。” “而出事那天,正好就是殷询带林雾染去精神病院探望他的母亲。所以,殷显才会迁怒殷询,将所有过错都归咎到殷询头上。” 矜厘“!!!” “那,殷显和林雾染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关系……”谢霁延稍稍沉吟,“应该可以说……林雾染既是殷显的青梅,也是殷显的初恋,更是殷显的未婚妻子。他们从小就订了婚约。” “可是,林雾染生前喜欢的人是谁呢?”矜厘抱着枕头,坐起来,“你知道吗,殷询的副驾,堆了好多林雾染送的玩偶娃娃。” “她会不会是因为喜欢殷询,所以殷显才更加痛恨殷询?” “香玉已殒,再议也无果。你好好顾你自己的事,别管他人。” “唔,我知道。”应话间,矜厘留心看了一眼他那边的套房装潢,“你这次去哪个城市?” “霈城。”谢霁延胡诌一个。 到霈城,她不由得就想起司家,心底比灌了铅还要沉,“顺便帮我弄联姻对象的资料吗?我今天可已经帮你约好雪泠姐了,希望你也尽快。” 谢霁延胸口一堵,将领带狠狠扯掉“你办事效率还挺高。” “那当然啊,我可不敢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看谢爷爷的头发都花白了,而你也快步入中年了,我总得帮你……” “步入中年?”谢霁延语气凉飕飕,没给她说完,“我今年才二十七,正血气方刚,你知道吗,聂梨熹。” “我……我知道呀,所以才想尽快争取在今年帮你娶到老婆,免得日后年纪大了,生活情调不和谐。” 谢霁延“……” 如果可以从屏幕穿过去,他此刻定把她那张小嘴给咀麻了。 看她还有没有力气讲风凉话。 “挺行。那日后,就让你看看,我的生活情调,到底和不和谐。” 可别天天嘤嘤的哭。 矜厘没听出弦外音,心门堵塞,“那就先祝你老当益壮,夜夜猛如牛。” 说完,啪的一声,将手机又扔进床底。 视频还未掐断。 谢霁延的嗓音从床底下溢出“镜头怎么黑了?” 矜厘蒙进被窝里,没应声。 “听见没有,聂梨熹。” “你够了谢霁延。”矜厘忍无可忍,“你就那么喜欢我那个破名字吗!” “……” 床底瞬间一阵静默。 静到矜厘以为他关掉视频了。 她垂下手臂,打算把手机捞起来。 谢霁延倏忽淡淡的说“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或许你可能觉得它糟糕透了,可从你出生那天起,它就跟你一样被赋予了生命力。” “你不应该抛弃它,也不该厌恶它。” “因为你就是聂梨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聂梨熹,你要勇敢面对它。” “而不是让它成为一个破布娃娃,像十三年前的你一样,孤伶无主。” “你要把它捡回来,阿厘。” “它才是真正的你。” 第34章 若有灾,就让他来承 生命力? 破布娃娃? 把它捡回来? 仿佛经过谢霁延口中说出来的东西,都是有血有肉的。 这是矜厘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名字,还可以做这样的形容。 可是…… “我不想把它捡回来,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名字挺好的。它也是你帮我翻书阅典起的,同样赋予生命力。我不想丢掉它。” 她更喜欢他取的名字。 谢霁延又何尝不喜欢,只不过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 “没让你丢掉如今的名字。我只是想让你勇敢面对自己最真实的身份。无论是聂梨熹还是矜厘,始终都是你。一点都不糟糕。至少在我的心眼里,自七岁就来到谢家的小梨熹和现在长大的阿厘,都是最美好的。” “所以,别再厌恶排斥它了,好吗?” 手机仍躺在床底,谢霁延温柔的嗓音,像神明揉碎月亮,化作银光闪闪的珠花坠入矜厘的眼睛,使她的眼眶再度不争气的酸涨泛红起来。 而耳畔,不断的萦回着那句 ——至少在我心眼里,自七岁就来到谢家的小梨熹和现在长大的阿厘,都是最美好的…… 她没回应谢霁延,独自暗暗捂在被子里哭到睡着过去。 谢霁延将手机立在一旁,从西装口袋摸出一盒糖果,嚼了两三颗,打发这无比漫长又寂寥的夏夜时间。 他这次终于买对了口味,是青梨的,很甜。 甜得他喉咙发紧,越发思念矜厘的吻…… 清晨,霎城这边飘起濛濛细雨。 方准缓缓将车驶进承灾村,停在慈音庵的正门前。 随后下车,撑开一把黑色伞,绕到后车厢,为谢霁延遮雨。 昔日外墙斑驳的庙堂经过修缮,焕然如新。 掉漆箔的菩萨也重镀了金身,香火旺了些。 谢霁延在庙门旁的捐款功德碑,顿住脚步。 一行行的名字里,他一眼就看到矜厘的名字。 胸口不知为何更疼。 他记得她曾发过誓,永远都不会再来承灾村这个地方,却原来偷偷用另一个名义捐了钱。 “谢总?”瞧谢霁延盯着功德碑失神,方准适时唤了他一声。 谢霁延收回目光,抬脚越过高槛,踏进敞开的庙门。 庵里只有三位尼姑师太,也是照顾过矜厘的那三位尼姑奶奶。 天未亮时,她们就起来敲木鱼诵经了。 谢霁延没过去打扰,只让方准取来几沓现金,放进功德箱,点了三柱香拜菩萨。 菩萨慈眉善目,雍容端庄。 他默默祈福“愿菩萨常照人间,庇佑聂梨熹一生无灾。” 而…… 若有灾,就让他来承。 庙外风雨淅沥飘摇。 谢霁延从后门走出,看见矜厘跟他提起过的那棵苦楝树。 正逢开花时节,淡紫色的小花,簇簇拥拥,果真像漫天繁星一样灿烂。 他在城里,未曾见过这种树。 举起手机,留下纪念。 湿泞的田埂小路,泥土沾上他皮鞋,雨中的狗尾巴草摇来摆去,他伸手揪了一根,挠在掌心,毛茸茸的。 一路跟随在他身后的方准,看不懂他的举动,轻咳了声,说“谢总,这狗尾巴草,好像一般是小孩子才会玩的。” “是吗?”谢霁延反而又多揪了几根,“那带一束回去做标本。” 哄哄家里的小孩…… …… 啊啾。 矜厘冷不防打了两个喷嚏。 今天一大早,邱柠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环催她赶紧去公司开会议。 她猛灌了杯苦咖啡,才勉强让自己提起精神。 邱柠坐在会议桌首席位,微微苦恼又咬牙切齿的说“新招募的男主演临时毁约,跑去拍电视剧了。现在时间这么仓促,要上哪去找个符合王爵形象的演员?总不能所有角色都共用陆景絮一张脸吧?我怕观众看多了会吐槽。毕竟全都是你的剧本。别到时会有闲言闲语。” 矜厘心不在焉的拿着笔,在记事本上划来划去,“可目前,就陆景絮的形象最符合。你要是再花费功夫去海选,那到时,女主演也跑了怎么办?” 这也是邱柠担心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现在就是在苦恼这个问题,我哥昨天又叫我把校花的微信推给他。我都让他先别来打歪主意。” “要不?”她说着,突然破天荒“让聂流野来试试怎么样?” 矜厘嘴角狠狠一抽,“你没中邪吧?人家是聂氏贵公子,怎么可能来给你拍短剧?而且他一板一眼的,也不是演员的料。” “谁说他一板一眼的了?你不知道他眼镜一摘,有多迷死人。” 矜厘“……” 前些天,才跟她说,谁付真心,谁是狗。 今天就被迷得天花乱坠了? “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他也不可能会来拍,你别总做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再说,他可是你未婚夫,你就当真愿意看他和别的女生在戏里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心再大,也不可能大到这么大吧? “好好好,行吧,就定陆景絮了。”邱柠转念想想,是真的无法接受,便改变主意,“你问问他七月份有没有档期?有的话就立刻敲下来。” 厘合上记事本。 “然后,我在想,咱们公司得扩列扩列。”邱柠深思熟虑的说“就也签几名短剧演员吧,这样不用总担心突发情况。” 矜厘闻言,微微无语“谁会愿意长期签咱们这种小公司?” 根基可能随时都会摇晃。 邱柠却不顾那么多,做事全凭脑热,“你就先跟陆景絮谈谈。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对圈内很多事物都不熟,应该需要一个依附。咱们可以开高一点的条件,就捧他作梨花公司的一哥,看他同不同意?” “而且以后,也可以帮他接一些影视资源。并不用只囿在短剧圈里。咱们也是要做大做强的。不可能只专耕在短剧这三分田地。” 短剧就是一时风口,它终有饱和的时候。 她们的目标,要放得更大更远。 “行,我问问。”矜厘赞成她的想法,登进微信,“但签演员一事,也要跟殷神商量商量。” 第35章 跟矜厘一起刻在功德碑上 烟雨如丝,滋润着田野。 谢霁延长身玉立在阡陌上。 稻穗青绿半黄,如矜厘所言,多数空了壳,产量极低。 他昨日已跟相关部门了解过情况,大致是承灾村这里的土壤问题,才导致农作物很难生长。 而放眼眺望,远处大片大片的田地芜荒长草,无人开垦。 村里很多青年都往外发展,不愿留在家乡。 谢霁延垂眸思忖,一只草蜢从稻叶间跳过。 来时的小路,又添了几道返回的脚印。 阳光逐渐消融雨丝。 金线割裂云层筛下来,掉进车窗玻璃,渲染在谢霁延的侧颜,自成鎏金滤镜,沉醉万物。 方准看着导航路线已远离承灾村,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谢总,今早有位师太见您捐了那么多香火钱,说做好事要千古流芳,得把您的名字刻在功德碑上。我寻思着也有道理,便将您的名字告诉她了。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刻在功德碑上? 就庙门那匾功德碑? “也好。”谢霁延眸波轻轻漾动。 能跟矜厘一起刻在功德碑上,也好。 …… 矜厘在微信给陆景絮留了消息。 陆景絮等到下午忙完工作,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回拨电话过来,说“我最近接了一支运动品牌广告,没进组,七月有档期。” “那我先把合约发给你过目一下。”矜厘单手操作鼠标,整理着文档说“另外,梨花公司未来的发展规划,是准备拓展经纪部门,也就是长期签约一些新生演员,你有没有意向签约公司?” “签约公司?”陆景絮心潮澎湃,感觉离目标近了一步,但又恐签了“卖身契”,很多事无法由自己做主。 “签多少年?” “一般都是签十年。”矜厘给了个大致答案,“如果你有意向,可以来梨花公司和邱柠当面谈。我们会尽可能给你最大化的权益保障。” “好,我先考虑考虑。” 他虽然需要人脉为自己拓路,可娱乐圈毕竟水深,他多少也要慎重些。 而且,一旦签了公司,以后的片酬就变分成了。 可若不签…… 光凭他自己,没有专业团队包装和炒作宣传,也很难接触到大制作本子。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就用十年青春与自由搏一搏前程,反正他现在也才二十三。 他经得起风雨。 傍晚。 落日余晖将梨花公司的logo图案映照得金光璀璨。 邱柠又在办公室补妆。 矜厘跟她对接完工作事宜,见状问她“又要去约会?” “不算是约会。”邱柠收起化妆镜,“是聂流野的堂姐摔伤了腿,他让我陪他一起去医院探望探望。” “据说,是遇到什么丧门星,然后摔骨折了。听起来挺滑稽又玄乎的。” 矜厘“……” 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指,唇边捻着抹淡淡苦涩的笑意,试问“你相信这种荒寥事?” 邱柠打开一小瓶香水,往耳后喷了几缕,漫不经心“我倒不是相信,我只是听聂流野说得太悬了。” “他怎么跟你说的?”她想知道,这个聂家养子对她又是怎样的一种看法。 “他说……”邱柠稍微回顾,“他婶婆有个小孙女,天生带煞,会克整个聂氏家族,便自幼被送去庵庙净化煞气。但前几日,突然出现在名媛俱乐部,把他堂姐聂画霜给冲撞骨折了。” 婶婆的小孙女? 矜厘嘴角的弧度泛起嘲讽。 没想到,他居然很会编撰故事…… “然后呢?”难道没提及她名字? “然后就这样不了了之啰。他说聂家人也不敢乱去招惹那个小孙女,就只能让聂画霜自认倒霉了。所以你品品,是不是有点玄?” 这个问题,被一道手机铃声终结。 聂流野说他已经到公司楼下,邱柠便没等矜厘回答,就迫不及待的奔去赴约了。 还说对聂流野的喜欢只是半分半分? 她看她……都快把整颗心都捧出去了。 “流野。”走出大堂旋转门,邱柠立即撒娇的扑进聂流野怀里,“一天没见,就好想你。” “我也是。”聂流野宠溺似的曲起食指,刮刮她鼻尖,却没亲吻她。 邱柠钻进副驾驶,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的。 “我今天换了款新的香水,你闻闻。”她抬起涂过香水的手腕,凑到他鼻前,“好闻吗?” 聂流野作势轻嗅了下,“好闻。” “那……对我没半点想法吗?” 都约过这么多次会了,一次亲吻都没有。 总不能让她自己索取吧? “当然有想法。”聂流野分寸拿捏到位,在她手腕啄了一口,“但我奶奶有诫训,让我不能在婚前欺负你。不然,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吗?” “可就接个吻,也没什么吧?”非要她说得这么直接。 聂流野看她吃不到葡萄的委屈样子,镜片下的鹰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诽“接个吻确实没什么。只是我怕我自己会把控不住的想要更多更多。除非我们能早点结婚,可你又似乎不想那么快嫁给我。” “不是,我……”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他不给她机会解释,“我们多磨合了解一段时间也挺好。这样你才能更加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喜欢你……” 他意犹未尽,倾身俯到她耳边,“无可自拔的喜欢。” 温热的气息,呼入耳蜗里,撩得邱柠心痒无力,情不自禁抱紧他脖子“我也是。咱们待会探望完你堂姐,你今晚就去我那里过夜吧?顺便去商场买些菜,我最近在学烹饪,学会一道梅子酒炖排骨,想做给你尝尝。” 先坠入情网的猎物,只有被吞噬的份。 聂流野将鼻梁骨上的镜框,往上推了推,下颌骨抵在她肩膀,深邃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的落日,潋滟着玩味“好,尝尝你的手艺。” “但……”他话音一转,眸底的诽弄加深,语调却像个老干部一样遵章守纪的说“家风严谨,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邱柠“……” 这是上过男德班的吗,名门闺秀也都没他这么离谱吧? 第36章 深渊底下,全是刀子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邱柠戴好医用口罩,跟随聂流野走进病房。 病房里,孟秋裳也在。 她专门让聂家厨师炖了营养补汤,这会儿,亲自送过来,正一口一口的喂聂画霜喝着。 邱柠撞见此情景,心里的第一直观感受,便是觉得聂家人好温馨。 女儿都这么大了,妈妈还亲手喂汤。 很让人羡慕。 可接下来的一幕,瞬间又颠覆了她的认知。 只见孟秋裳那张用金钱保养出来的富贵脸,蓦然一变,变得尖酸刻薄的瞪向聂流野“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们家画霜的腿肿成猪肘子的吗!” “不是的,二姆。”聂流野心理素质极高,面对这样突其不意的比喻,竟然都没有笑。 他从容不迫的说“是奶奶担心堂姐住在医院无聊,便让我带柠柠过来探望一下,顺便陪堂姐聊聊天,解解闷。” 邱柠身材娇瘦,被聂流野遮挡在身后。 孟秋棠这才注意到她,可语气依旧对聂流野很不善“犯不着你来假慈悲!画霜的腿可是因聂梨熹才摔成这样的!我看到你也一样觉得膈应晦气!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别以为攀附上了帝都高枝,就能改变你那比草芥还要卑微低贱的身世!” “我可告诉你了聂流野,你就是个养子而已!聂家未来的财产也不可能分给你,你少在老夫人面前装得那么斯文规矩!” 她主要是怨窦颖月不先为自家亲孙子联姻。 聂流野神色淡然如初,似在忍辱负重,没有表现出任何阴暗面,只温雅说“非常抱歉,流野给二姆添堵了。” 说完,他压低眼角,转身,揣着副落寞之色,牵住邱柠的手,离开病房。 邱柠心疼极了,全然不知这是他故意想让她看到的效果。 她挽紧他手臂,为他打抱不平“你二姆怎么这样对你啊?又不是你害聂画霜的腿摔伤的,怎么把怨气都撒在你头上?” 聂流野笑容夹杂着苦涩,显得很自卑“可能因为我只是个养子吧。” “养子又怎么了?养子难道就活该低人一等吗?”邱柠愤愤的说“我父母都没介意你的身世,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还好我爸妈没看中她儿子,不然跟她做婆媳可真倒大霉!” 她生起气来,连鼻尖那颗小痣都带着娇俏的怒色。 聂流野内心的某处,莫名有丝丝牵动,但仅一瞬,就立即被他冷血的扼得一干二净了。 他不需要情爱这种东西! 麻烦! 累赘! 碍事! 邱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等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手就可丢。 高级公寓。 邱柠的住处。 最顶层,客厅三面采光玻璃设计,智能自动窗帘一拉开,半座繁城夜景尽收眼底。 邱柠把食材拿进厨房,对聂流野说“你先选部影片看,梅子酒炖排骨需要点时间。” “不用我帮忙吗?”聂流野将眼镜摘下,放在流理台。 邱柠本想说不用,可当目光撞进他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鹰眸时,她话音涌到一半,改道“你会帮忙吗?” 聂流野轻笑,含着宠意“我愿意为你效劳。” 他举止风度儒雅,像一名只效忠于公主的骑士。 邱柠心田灌满蜜意,笑靥灿烂如花,“那好,你帮我洗菜吧。” “好。” 不久。 溢着梅子酒香的炖排骨新鲜出炉。 邱柠倒了两杯葡萄酒。 聂流野喉咙正好干涸,握起高脚杯先浅含了一口,随后才反应过来一样,说“我忘了,等会还要开车回家。” 他一直在设局。 邱柠也有那种心思诱蛊他“那就在这里过夜嘛,你都是成年人了,一晚不回家又没什么。” 聂流野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仍循规蹈矩那般“不过,现在时间尚早,我待会稍微在客厅浅憩两三个小时,或者找个代驾也行。” 听到他此话,邱柠赶紧为他拿定主意,“那你等会就在这里浅憩两三个小时吧,反正你才喝了一口,酒精很快就挥发掉了。我去拿其他饮料给你喝。” “嗯,那听你的。” 他唇角勾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邱柠整个大脑泛滥多巴胺,误以为自己是钓鱼天花板,殊不知自己才是鱼钩上的那条小鱼。 她美滋滋的和聂流野共享完晚餐。 之后,陪聂流野看了半个钟头的悬疑影片,说“流野,我先去洗个澡,你休息一会。” 聂流野淡淡颔首。 邱柠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在衣帽间精心挑选了一条纯欲风睡裙。 她心想,如果穿成这样都诱不了他,那他绝对是性冷淡。 “流野?”洗完澡出来,聂流野貌似已躺在沙发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爬上另一端,企图扰醒他“你睡啦?” “还没。”他只是在闭目养神,鼻息间全是她的沐浴露香气,“你洗好了?” 他微微睁开眼眸,入目一片雪白。 他瞳孔震荡,猛地又闭上,“你怎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吗?” 邱柠瞧他像个坚守戒律的道僧那样惶恐,既心酸又好笑“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是这样穿的呀。不好看吗?” “好看。” “既然好看,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我……”聂流野迟缓开口“我只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私房睡衣,感官有些冲击。” 他隐晦含蓄,又坦言披露。 邱柠越发喜欢这样的他,“那从今天起,你得开始慢慢适应和习惯了。” 说着,她躺到他身侧,主动把脑袋枕在他胸口。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扯他衬衫钮扣。 聂流野按住她的手,没把她推开,也没让她侵入,只说“别乱闹,柠柠,让我好好睡会。” 邱柠闷闷“哦”了一声,明显失落。 下秒。 她想从他怀里爬起来。 聂流野却游刃有余的扣住她后脑勺,另一条手臂箍住她腰肢,适当给她尝尝甜头的轻啃她耳垂“别走,陪我睡一会。” 他睁开眼睛,情深款款的看着她。 邱柠脸颊发烫发红,赫然觉得,就算为他去死也都值得了。 她听话缩进他胸膛,星眸泠泠“流野,我感觉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聂流野抱紧她“这样正好,我也不可能会让你离开。我会缠着你一辈子。像现在这样紧紧缠着。” 邱柠几乎沦陷。 ——沦陷进深渊。 而深渊底下,等着她的,全是刀子。 第37章 他的字画,全是答案 芒种节气,这日恰好是周二,谢霁延提前回来了。 矜厘趴躺在茶厅沙发,翻看着手机日历,心头却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原来已经六月了,谢泽潜说这个月一定会回来的,也不知选在哪一号? 好烦,真不希望他回来。 但此刻更让她烦堵的,是魏雪泠明天就要过来家里和谢霁延探讨艺术人生了。 她不知道要该用哪种姿势面对这一切。 是要厚着脸皮坐在旁边当大灯泡看他们郎情妾意的琴瑟和鸣,还是要闪退到十万八千里远让他们酣畅淋漓的鸳鸯戏水? “在看什么?” 突然,思念了好几日的磁性嗓音自头顶缓缓砸落。 紧接着,沙发软垫轻微下沉。 矜厘还没来得及仰眸,谢霁延已掠着两分舟车劳顿的倦色,压坐到她旁边的空位置。 她遽即调整趴姿,规矩坐端正起来,诚实回答“我……我在看日历,看谢泽潜会在哪一天回国。” 原来,不是在盼他回家…… 谢霁延心口又添了一刀,眸色暗淡了些许,像风卷残云过后的天际空旷虚浮,说“按他的秉性,应该会拖到月末才回来。” 那也是终究要回来的。 矜厘的心情仍然蔫蔫。 谢霁延瞧她小脸无半分喜色,左手擒着几根干枯的狗尾巴草,轻轻挠向她下颌,“开心点。” 矜厘很怕痒,脖子往后缩了缩,问“你从哪里扯来这么多草?” “从田里。”谢霁延将狗尾巴草全塞给她玩,“不开心的时候,挠挠手心,就会开心了。” 这句,是她小时候对他说过的。 她说“我不开心的时候,就用狗尾巴草挠挠手心,就会开心了。” 那曾是她的小玩具。 可如今…… “你好无聊。”矜厘吐槽了他一句,“我现在又不喜欢玩草。” 话真真假假。 “不过,你跑去田里干嘛?” “投资数字农业。”谢霁延一笔掠过。 “哦。” 矜厘垂眸,回应不热烈。 犹如被抽走了灵魂,剩个躯壳。 谢霁延想引她拾回动力,说“但即然你不喜欢再玩草,就还给我吧。” 他作势要取回。 矜厘眼疾手快掩到背后,“不行,我又没说不要。看你千里迢迢从田里扯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把它插在花瓶当装饰好了。” “不必那么勉强。” 谢霁延伸出手臂绕到她身后,故意跟她玩闹,“我自己拿去制作标本。” 见他真要抢夺,矜厘慌忙挪移到沙发角落,紧紧攥着,“给都给了,哪有人像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啊……” 尾音未尽,谢霁延挺拔伟岸的身躯猛然倾覆过来,震得她羽睫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说“你……你干嘛啊?为了几根草……这样大……大动干戈……” 他高挺的鼻梁骨近在咫尺,矜厘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每一缕气息都是滚烫的。 她开始局促不安,手心攥得冒出了汗,声音嗑嗑巴巴,“算……算了,我还……还给你。” 说着,她松开那几根狗尾巴草,欲从他的包围圈中钻走。 却不料,又被谢霁延强制性的按回去。 心率再次失控飙升。 六月天的炽热阳光裹挟着聒噪蝉鸣,声声透进窗牖,扰得她的小心脏一次跳得比一次高。 谢霁延没有再采取其他举动,只是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睛。 可仅是如此,她就已煎熬到不行了,双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抓才好。 直到,他终于坚定不移的开口“我不会出尔反尔,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会倾覆我所能,给你。” 包括他整个人。 “……” 倾覆他所能? 这是情话吗? 矜厘怔怔的,反射弧从白天绕到黑夜,再绕到第二天下午,魏雪泠来到了含春园,她的反射弧也都还没折回来。 恰接近黄昏。 书房的窗景铺染着晚霞,是一天之中最浪漫最迷人的微醺时刻。 不得不说,连天公都在为他们的姻缘作美。 矜厘的心情一跌再跌。 却仍扮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亲自把魏雪泠迎接上楼,说“雪泠姐,你今天真美。霁延叔叔已经在书房等你很久了,快进去吧。” “可我好紧张啊厘厘,你陪我进去。”魏雪泠捂着剧烈起伏的心口说。 她有一半紧张是真的,至于另一半心思,兴许想让矜厘亲眼见证她和谢霁延结为连理吧? 矜厘内心是抗拒的“书房门没关,我会在茶厅给你们煮茶。你就放心进去吧,霁延叔叔很绅士,不会吃人。” “那好,辛苦你了。” 魏雪泠莞尔,端直天鹅颈,一步一步朝着书房走去。 片刻,站在门边,礼貌打声招呼“你好,霁延。” 谢霁延伫在收藏架前,抬起桃花眸,声音清冷“你好,魏小姐。” 一声魏小姐,直接凌迟了魏雪泠那颗悸动的心。 “进来坐。” 他手上拿着一幅画。 魏雪泠面色微微难堪走进去。 然而,还未坐稳。 谢霁延又说“阿厘常在我面前夸你知书达理,通晓大义,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么,我这里有幅字画,想麻烦魏小姐帮我鉴赏鉴赏,可否?” “你言重了,霁延。是哪代的字画?我非常乐意鉴赏。” 她扯开一丝笑容,以为能就此拉近距离。 岂知,当从谢霁延手中接过画作的时候。 她的脸色当场就泛白了“这是?” “这是我手作。”谢霁延直言不讳。 “字也是你亲手题的?”魏雪泠暗暗深呼吸,努力迫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正是。” “所以,你今日特意邀我过来,是为了告诉我……”她胸口发胀发疼,有些说不下去。 谢霁延接下她话茬“我只是不希望,魏小姐你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也更不希望,让我心上人夹在你我之间。” 他说的是心上人…… 魏雪泠难受的闭了闭眼睛,“那我能知道自己是输在哪里吗?是家境?是才学?还是相貌?或者……是年龄?” 关于年龄这项,她其实不认为自己会输的。 毕竟二十五岁,风华正茂,也是风情最摇曳的时候,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矜厘。 可谢霁延的品味,是喜欢成熟,还是喜欢青涩,她压根没摸透。 “魏小姐,你为何如此妄自菲薄?” 谢霁延冷冷哂笑“竟会拿年龄来做选项?每个年龄阶段的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魅力。” “你也曾十八九岁过,阿厘未来也会继续成长。” “但,无论以后阿厘是二十,三十,还是八十,九十,我依然会对她如初。” “而且,你也并非输在家境,才学,相貌,更不是年龄。而是……” 他停顿了一下,字字蚀心“我曾参与过她整个青春,所以,她未来的岁月,我也想参与。你能明白吗?魏小姐。” “我明白了。”魏雪泠心脏阵阵抽痛,输得彻彻底底,“谢谢你愿意亲口告诉我这些。” 说完,她头也不敢回的跑出书房。 矜厘刚煮好茶,正要端去给他们喝,却见魏雪泠匆匆走去按电梯。 她连忙唤住她“雪泠姐,你怎这么快出来了?” 魏雪泠心情无比糟糕透顶,但还是对矜厘说“我跟他无法琴瑟和鸣。” “为什么?” “你自己去问他吧。”魏雪泠笑容苦涩,“他的字画,全是答案。” 第38章 控你?你是不是有被虐倾向 字画? 什么字画? 矜厘把茶端进书房,左顾右看,也没看到什么特殊字画。 便索性直截了当问谢霁延“你就那么不喜欢雪泠姐吗?你刚才拿什么字画膈应到她了?”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谢霁延择题而答,“给我个理由。” 自然的晚风清凉惬意,他慵懒闲散的置于圈椅内,颇有几分纨绔公子的劣根性。 矜厘将茶壶搁下,逐一列举“她喜欢书法和国画,你也喜欢书法和国画,不是有共同话题吗?而且,她还能弹得一手好琴。也精通棋艺。不是正好能在工作之余陪你消遣解闷吗?” “还有,她学识高,学过经济金融管理,在事业上也能够帮衬到你。她几乎样样都会,跟你天造地设……” “那又如何?”谢霁延打断她话音,端起茶壶,慢悠悠斟茶,“她会的东西,我也会。我为何还要再娶个跟我一样的?这样还倒不如跟自己结婚。” “你!”矜厘猛地呛住“你这是什么逻辑?哪有人自己跟自己结婚的啊?” “我只是打个比方。”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她这个问题,包含私心。 谢霁延淡雅品茗“不定性。” “不定性?什么意思?” “就是性格不被定义的那一种,任何时候都能随心所欲。能静能泼能哭能笑能闹。还能控我。” “啊?控你?哪种控法?你是不是有被虐倾向?” “或许吧。” 矜厘“……” 她脑海瞬间浮起一帧帧羞耻画面。 画面中的谢霁延,胸肌撑爆白衬衫,像个祸国殃民的男妖精,眼尾潋滟着邪冶的潮红,被人五花大绑的扔到床上…… 罪孽。 暗吸一口凉气,矜厘赶紧甩掉脑子里的废料,岔开话题,分散注意力“那,联姻对象的资料,你帮我弄好没有?” “弄好了。”茶水入喉,微微涩感,谢霁延指间把玩着空杯,唇角浮起佞笑“但全被我筛掉了。” “什么?”矜厘惊诧,“全被你筛掉了?为什么?” “因为,”他将古代帝王玩弄权术的那副作派,展现得淋漓尽致“我觉得,没有一个适合。” “尤其是霈城司氏,为了争夺财产,分为三派势力,个个尔虞我诈,家族内斗血腥残忍,我担心……” “这样不正好吗?”矜厘抢断他,“让他们先争个头破血流,然后等我一嫁过去,就可以将他们一举克死团灭了,轻轻松松坐拥亿万财产。” “所以,你是想嫁过去?” 他语气陡然森冷幽寒,渗着一丝野兽吞噬猎物的危险。 矜厘脊背发凉,不由自主有些毛骨悚然,改口“我只是说说而已。” 说着,她转移阵线“那陈家呢?” “陈家……”谢霁延放下手中茶杯,又倒了一杯茶,“霏城陈氏,虽家族和睦,百世流芳。但世代子嗣从军从政,除了陈京裴经商以外,个个不是开坦克,战斗机,就是潜水艇。我怕你嫁过去守活寡。” 矜厘“……” “守活寡就守活寡。”她摸摸鼻尖,像在赌气,又很认真“毕竟他们为的是家国大义,那我也总得大爱些。” “这么说,你想嫁去陈家?”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可以留着作个参考。” 她这一次,没有那么干脆利落的否定。 “总之,你先把资料给我。就挑那个开战斗机的。” 第39章 你说什么?你要在含春园住? 开战斗机的,名字叫陈嘉瑟。 年纪与矜厘相仿。 谢霁延面无表情的将整份资料都扔给她,补刀说“忘了跟你讲,他的女神是摇杏,也就是阿澜的妻子。你要承受得住醋意。” “并且,从收集来的资料上看,战斗机才是他的一生所爱。你若坚决选择与他联姻,他最多也是敷衍应付家族长辈,应该不会有真情实感。” “那正好。”矜厘高傲如孔雀,强撑着说“我要的就是这种,能给我很多钱,又不用回家让我履行夫妻义务的。我婚后,定会贤良淑德的全力支持他的飞行梦,让他无所顾虑的翱翔于天际之上,大展雄心抱负。” 谢霁延“……” 好,他记住了。 他到时定会给她很多钱,也不用她履行夫妻义务…… 时光清浅。 这个六月的每一天,矜厘身心过得无比煎熬折磨。 特别是,她自己特意去买了一本老黄历挂在房间,天天撕着。 撕到六月十六日,谢泽潜突然毫无预告的回国了,且一抵达繁城,就立即跑来含春园。 他来得挺不巧,谢霁延又去霎城了,这晚只有矜厘一个人在家里。 窗外没有月亮,星星也寥寥无几。 矜厘恰好坐在客厅沙发吃雪糕,看到他拖着个大行李箱走进来,她手指蓦地一抖,剩半截的雪糕直接栽到地板上。 旁边的家佣见状,即刻上前收拾干净。 矜厘只顾着凶巴巴的瞪向谢泽潜“你来这里干嘛?不怕我克死你吗!” 谢泽潜将行李箱交给王叔,让王叔去三楼给他收拾一间客房后,才回答“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若不是爷爷要罚我去跪三个月祠堂,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含春园和你培养感情吗?你可真会克我,我才刚回国,就要遭如此大劫……” “等等,你说什么?你要在含春园住?”这真是劈大雷了,竟整这出。 “不然呢?难不成赶过来给你送人头啊?”谢泽潜也没好气道。 他长相清俊,比矜厘大两岁,性格却轻浮得紧,一点也不成熟稳重。 而且,一袭乌黑光泽的头发,硬是染成灰白色,像娱乐圈里的男团爱豆,带着几分放浪形骸和玩世不恭。 很会招惹莺莺燕燕的那一类。 所以,若说他在国外有十个女朋友,矜厘也都相信。 可目前不是掰扯这件事的时候。 她心烦气躁说“你征过小叔意见了吗?他知道你过来这里住吗?” “爷爷跟他说了,他知道。” 原来如此…… 原来早就知道谢泽潜这两天回来,才又去出差。 矜厘心灰意冷,垂下眼睫,“那随便你吧,别到时住得出什么事,又怪在我头上就行。” 谢泽潜“……我还没住,你就先咒我,我不怪你要怪谁?” 真没见过心肠这么歹毒的女人! 矜厘冷笑,懒得再跟他扯犊子,“总之,你想住就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她转身走上楼梯。 谢泽潜不服气,追在她身后,“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我可警告你,我在含春园住的这段期间,你最好别对我抱有任何幻想,更不准半夜三更偷偷跑上三楼,我会反锁紧房门的。” “你别搞笑了。”矜厘反唇相讥,“你就算脱个精光,大开着房门,我也不会屑你一眼。” “你!”谢泽潜差点被气死,“你果然在觊觎我的身体,这么快就幻想我脱光了!” 矜厘“……” 这脑回路,简直没得救。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要鸡飞狗跳了。 第40章 你乖点,等我回去 回到卧室,矜厘锁紧门窗。 之后郁气难消的打电话给谢霁延。 谢霁延正和相关部门,以及农业技术团队在探讨土壤酸化的改良方案。 已交流到尾声。 后续工作由合作社处理。 他礼节性的说声先失赔,便捏着手机,去会议室外面接听电话。 而指尖才划开绿键,矜厘微微恼火的小嗓音即刻从屏幕另端荡入耳朵,说“谢泽潜今天回国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而且还同意他住进含春园干嘛!” 感觉若不好好给个说法,她的怒火就要沿着信号基站烧过来了。 谢霁延耐心跟她解释“我也是今晚刚得知,没有故意隐瞒你。” 早知谢泽潜会在中旬回来,他定不会安排这两日来霎城。 “你乖点,等我回去。” “等你回来又有什么用?除了多一个人干瞪眼,又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他又不可能会娶她。 是等他回来坐主桌喝喜酒咩?!!! 想到这一点,矜厘胸口那股郁气更盛,再也跟他聊不下去半个字,索性摁灭通话。 谢霁延凝视着断开的通话时长,沉思了很久,很久,很久…… 翌日。 阳光依旧明媚和煦。 矜厘才起床走下楼,就听见谢泽潜在客厅鬼吼大叫的说“我今天一定要把那只凶物炖了,煮了,炒了,烤了!它居然敢啄我!我非宰了它不可!” “使不得啊泽潜少爷,那鹅可是阿延专门养给厘厘作宠物的,宰不得。”王叔一边给他膝盖上药,一边劝阻他。 谢泽潜闻言,却更加火冒三丈,“原来是她的宠物!难怪一大早就发疯来啄我!果然宠物随主,一样邪门!我今天要是不宰了它以儆效尤,以后岂不得活得跟鳖一样!” “你敢!”大概弄清楚了对话内容,矜厘停驻在楼梯,像巡视城池的女皇陛下,音色染上威胁“你敢动它一根羽毛试试!” 尽管她的宠物是只鹅,但也不是任谁都能宰割。 而且,养了这么久,从来就没听说过它会攻击人,怎么谢泽潜才住进一天,就发生这等破事? “嘎嘎嘎!” 臆想间,大白鹅突然从门廊外面凶猛的扑腾进来,似要来报仇雪恨的,叫声极其暴躁凶残。 矜厘循声望去,发现它走路一瘸一拐的,鹅掌明显受了伤。 “这是怎么回事?”矜厘目光愤怒的扫向谢泽潜,“你打它了吗!” 她似天生对他有一种压制感,谢泽潜迎着她冷魅的眼神,莫名心虚发怵“你……你少冤枉我,我没事打它干什么!它别来啄我都谢天谢地了……你看你看,它又来了!” 鹅的战斗力,丝毫不亚于恶犬。 谢泽潜或许真的被啄得有心理阴影了,一见它气势汹汹的冲进门,就立即吓得魂飞魄散的跳到沙发,哪还敢扬言要把它炖了,煮了,炒了,烤了。 他哭都来不及,连忙推着王叔挡在身前,自曝说“我只不过是错脚踩伤它的鹅掌,有必要这么记仇吗?膝盖都啄破皮了,也不肯放过我!” 都怪自己刚才嘴馋去摘梨子吃,不知道大白鹅就杵在他身后,才酿造了这起事故。 矜厘一听,生气的捏紧拳头,“果然是你弄伤了它的脚!怪不得它会平白无故的攻击人!” “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在你眼里,我难道还不如一只鹅受重视吗?你看它把我膝盖都啄流血了,你好歹关心关心我一下啊!我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未婚夫,你有必要为了一只家禽跟我斗气吗?” 其实,他膝盖破皮流血,是被大白鹅追逐的时候,不小心摔伤的。 但碍于面子,他又不好意思讲出来。 矜厘只觉得讽刺,抬脚走下楼阶说“咱们订婚宴都还没举行,你算哪门子的未婚夫?还有,在我眼里,你确实比不了一只鹅重要。你要是敢再弄伤它,我也不介意去夫留鹅!你不信可以试试!” “你!世上怎么有你这种女人!”谢泽潜气到七窍要生烟,“用蛇蝎美人来形容你真是再贴合不过!你要是有其他女子一半知性温柔优雅,我还可以勉勉强强娶你。”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冲你今天这种去夫留鹅的态度,我保不准两天就得被你搞死了!” “我绝对要告状给爷爷听!并非我不想娶你,而是你自己不想嫁给我的。你到时若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婆,可别怨我……” “你少啰嗦!你要告状就赶紧去告状,别碍在这里影响含春园的空气质量!” “你!你!你!”这简直比她直接说碍在这里污染空气还要刺挠他,因为他还得停下来想一想是什么意思,之后反应过来就是污染空气的意思,更是双重打击。 “你少怂恿我,我偏不去告了!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互相伤害折磨!” “那随便你。”矜厘说完,没再屑他一眼,径直朝着大白鹅走去。 大白鹅此时已经被两名家佣阿姨擒住,曲着鹅脖子嘎嘎乱叫着。 她伸手抱过它,试图安抚,说“绿豆,我去帮你包扎伤口,你别跟疯狗一般见识。” “什么?疯狗?你说谁是疯狗呢!克夫厘!” 待矜厘走远,谢泽潜才敢放胆叫嚣。 矜厘惘若未闻,拿了个医药箱,坐在凉亭,涂点跌打损伤的药,用纱布一圈一圈的帮大白鹅的鹅掌缠绕起来。 大白鹅温驯了许多,趴在石桌任由矜厘捣鼓。 矜厘执起剪刀,剪断多余的纱布。 末了,骤然教嗦它,说“绿豆,你光啄那个疯狗没用,你要懂得对准真正目标,知道吗?” “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目标吗?就是谢霁延懂不懂?” 她说着,竟从手机相册翻出谢霁延的照片,指给它看“就是他,你知道吗?他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同意那个疯狗来这里住,你的脚也就不会瘸了。” “所以,你要咬谢霁延。等他回家,给我狠狠啄死他,知道吗?” 恰巧日夜兼程赶回家听到这番话的谢霁延“……” 第41章 克夫厘?泽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直接把你刻在祠堂牌位上! “啄我?” 谢霁延冷不丁出声。 他喉腔隐约压着一丝很低的笑意,轻惬戏谑“两日不在家,你竟连鹅都会教嗦。这鹅语是攻克到第几级了?沟通听似流畅毫无障碍。” 矜厘登时挺直脊背,机械化转头。 蓝天白云之下,谢霁延与阳光有一种天然的适配度。 点点璀璨金芒熔在他周身,使他乌黑的发梢泛漾着淡淡金泽,且映照在梨花树干上的颀长影子也镀了一层粉金粉金的暖光。 仿佛是那掌管三界光阴的上仙,与光同生,又与光同灭,好看到过分。 矜厘睫翼不由自主的轻轻眨了眨,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又在心里盘旋。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应该要用直升机上的螺旋桨来形容。 是能全方位运转的,又能轰烈起飞的。 所以,如果有人问,喜欢谢霁延大抵是一种什么模样? 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直升机上的螺旋桨,也像自己用手心搓飞的竹蜻蜓,亦像随风飞过绿野的蒲公英…… 可是,对他的喜欢,最终还是得被迫停下。 因为她无法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无所顾忌的自由奔赴,至少在爱情上,她无法。 矜厘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和谢霁延对视了好几十秒,直到被一道噪音搅乱了这份岁月静好。 谢泽潜突然从三楼卧室的观景阳台,喜出望外的大喊“小叔,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咱们今晚一定好好喝两杯,不然我都快闷出芽来了。爷爷不准我踏出含春园半步,真要烦死了。” 才住进一天,就要闷出芽了?可想而知,以前在国外是过得多么恣意浪荡潇洒。 矜厘嫌恶的瞪了他一眼。 谢泽潜遭受到她蔑视的眼神,猛然不痛快道“克夫厘!你这又是什么态度!你是想用眼神杀死我吗!你这个毒心妇!” “克夫厘?”谢霁延闻此,寒眸不悦的往观景阳台一睨,声音冷沉“泽潜!你何时变得这般嘴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直接把你刻在祠堂牌位上!” 他的口吻,不像是在护犊子,更像是在霸气护妻。 谢泽潜脸色浮起一阵苍白,怂怂道“小叔,我只是在跟厘厘……打情骂俏呢,你别较真。” 打情骂俏? 多么刺耳的四个字。 谢霁延微微沉默,将视线转移到矜厘和大白鹅那边,发现大白鹅的鹅蹼缠得跟糯米粽子似的。 他眉宇冷凝,轻问“它怎了?” 矜厘不太想跟他说话“你自己问你的好大侄呗。” 话落间,再度望向阳台,哪里还有谢泽潜的身影。 估计怕被问罪,躲起来了。 谢霁延结合她方才教嗦大白鹅的那番话,再看看大白鹅脚上的伤势,大概也能联想到七七八八,说“是泽潜弄伤的?” “不然还有谁。”矜厘语气淡漠得像昨夜纳凉了一宿的凉开水,需要反复蒸煮,才能回温。 谢霁延眸光下垂,如玉的指骨轻轻折起衬衫袖口,露出一节冷白手腕,伸至矜厘面前,带着两分哄意“来,给你啄。” 第42章 想对我怎么使坏都行 他左手腕内侧有一颗极小极小的小红痣。 像守宫砂一样邪艳靡丽。 矜厘失魂的盯了片刻,而后腮帮鼓鼓囊囊的咕哝“我又不是鹅。” “那给你的鹅啄?”谢霁延存心逗弄她,将手臂往鹅的面前递了递。 矜厘见状,眼底划过一丝惊慌,急忙捂住鹅喙,说“不行,你的肉那么金贵,要是咬坏了,我可赔不起。” 实则,她小心眼得很,她只想要谢霁延给她一个人碰。 谢霁延却继续拿她寻开心,“可刚才,是谁在教嗦大白鹅得狠狠啄死我的?” “是那个……那个丧门星聂梨熹,不关我矜厘的事。”她没脸没皮的推卸责任。 但这是她第一次释怀般的拿自己的名字玩梗,应该是逐渐接受了谢霁延上回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他说—— ——因为你就是聂梨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聂梨熹,你要勇敢面对它。 ——而不是让它成为一个破布娃娃,像十三年前的你一样,孤伶无主。 ——你要把它捡回来,阿厘。 ——它才是真正的你。 她其实都有把他的话听在心里。 只不过,她总是嘴硬,从不肯真真切切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 谢霁延溺宠一笑,顺从她话意“嗯,以后使坏的都是聂梨熹,不是阿厘。但我还是想说,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做你自己,无论是聂梨熹还是矜厘,想对我怎么使坏都行。” 想对他怎么使坏都行? 真的行吗? 矜厘不禁又陷入彷徨。 以致于吃晚餐时,心不在焉的将葡萄酒当成果汁,一杯接过一杯。 谢霁延只不过是去接听个工作电话的功夫,她双颊就已经染上了酡红,似夏日含苞欲放的一朵芙蕖,惹人想采撷又舍不得。 而谢泽潜则喊小五也过来含春园聚餐,堂兄弟俩人坐在长桌对面玩骰子划拳,喝得也醉颠醉颠的。 全然没顾及到矜厘在干什么事情。 谢霁延第一次看她喝醉酒,目光顿沉,叫她上楼去休息。 她仿若未听见,兀自跌跌撞撞的走到客厅,趴睡在沙发,意识混沌说“我是一只鹅,一只会啄人的小鹅……” 此时已临近午夜,家佣都被谢霁延遣散了。 客厅里就只有他和她。 至于餐厅那边,过道中间筑了一道背景墙做半隔断,只听谢泽潜还在怂恿谢池蕴喝酒。 谢霁延稍稍俯身,肆无忌惮的凑到矜厘耳边,压低略显沙哑的性感嗓音诱哄“我抱你回房睡?” 他似乎在征询她意见,可却又不等她回答,就一把霸道的抱起她。 矜厘脑袋昏沉沉的,双手顺着他的动作搂住他脖子。 谢霁延喉结暗滚,手臂圈紧她细软的腰肢,乘电梯上楼。 卧室房门自动关拢。 床头复古的流苏台灯,散发着暧昧缱绻的橘色光线。 这种氛围,很令沾过酒的男女情动。 尤其是谢霁延今夜也喝了不少酒。 他轻轻把矜厘放到床上,正要替她掖被子。 矜厘偏在这刻扯住他袖口,眸里蓄了一泓秋水,清泠泠的,分外娇怜。 她红唇轻启,浅含无辜“你的话还作数吗?” “嗯?”谢霁延一时间没嚼味过来。 矜厘根本是喝断片的状态,眼尾潋滟着潮红“我心里很难受,想啄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谢霁延的左手腕也随即泛起痛楚。 矜厘的牙齿尖尖的,恰在他那颗小红痣的四周留下一圈小牙印。 很像宇宙,裹着太阳。 谢霁延情不自禁闷吭一声,不是因为疼,而是—— 矜厘继而从手腕,咬上他喉结…… 极轻极轻的那种咬。 但更似在拨芯点火。 弄得他…… 好难受…… 好想要的那种难受…… 第43章 他的阿厘,好甜,好甜 矜厘似乎只钟意他的喉结。 且认准一个位置,反复的吮嘬,舔舐,辗咬,啃噬…… 不出意外,明日又得留下淤青。 谢霁延好几次都控制不好力道,狠狠的掐疼她腰窝。 矜厘再次轻嘤出声,有些委屈,却始终像块小磁铁,紧紧吸附在他身上。 谢霁延胸腔燥热难以排解,身躯索性陷进床里,覆压住她。 “阿厘……”他眼眸逐渐染上腥红的情欲,“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矜厘仰起娇红的小脸,眼睛醉朦朦的望着他那双会惹她沦陷的桃花眸,一字一字清晰道“你是谢霁延……” 唔! 后面的音调,遽被急促的呼吸取代。 谢霁延再也无所顾忌的攫住她下巴,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去碰她的嘴角,感觉她没有任何抵触,再一点一点的温柔撬开她唇齿…… 矜厘双手下意识滑到他背部,揪紧他衣服,忍不住叫唤他名字“谢霁延……” “嗯,阿厘……”他彻底失防了,停不下来。 他的阿厘,好甜,好甜…… 白日。 阳光轻燥。 矜厘葱指抚着宿醉过后泛疼的脑壳,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对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瓣沉思了许久。 她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一个很长又很荒唐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私房菜馆嘬了一夜的田螺,嘬得嘴巴又痛又麻。 到现在还隐隐颤疼着。 而在这为止,她仍归咎于梦境。 等至下楼吃早餐,看到谢霁延的嘴唇破皮结了血痂,她整个人突然就蚌住了。 偏偏好死不死的,瘫在沙发睡了一宿的谢泽潜醒来,顶着一袭乱糟糟的灰白色头发,眼神怪异的盯着谢霁延问“小叔,你嘴巴怎么了?” “被鹅啄了。”谢霁延气定神闲,尝过腥甜过后的容颜越加俊雅清隽,后一句话的声音轻得惟有他和矜厘才听得清,“一只会啄人的小鹅。” 谢泽潜忿忿不平“我就说吧!那只凶物真的留不得,居然连小叔都敢啄!” 矜厘没有作声,她现在看谢泽潜那袭灰白色头发都是绿的。 可又如何呢? 他在国外是千真万确有个女朋友的。 昨晚那个女孩还哭哭啼啼的打电话来质问他,为什么要突然跟她分手? 谢泽潜烦躁的敷衍说“我只是跟你玩玩的而已,我在国内有未婚妻,不可能会娶你。懂吗?分手费已经打你账户上了,别再来烦我!” 所以,她为何要守贞呢?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她都恨不得能越辈分当他的小婶…… 谢泽潜骂骂咧咧几句,说还要回房间补觉,而谢池蕴一大早就回学校了,餐厅只剩下矜厘和谢霁延。 矜厘垂下纤浓的长睫,难以启齿的开口“那个……不是我咬的吧?” “你说呢?”谢霁延将问题反抛给她。 矜厘一脸绝望“我……我不记得了,要我怎么说?” 呜呜呜烦死了,再也不喝酒了,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吻是什么感觉。 除了麻跟痛,都体验不到其他愉悦的快感。 谢霁延胸口微堵,“那就这样吧,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你尽兴就行。” 他嘴角之所以会被咬破皮,其实说到底也是他自作自受。 若不是他将她吻得差点喘不过气,矜厘也不可能那么狠的咬他。 这一切,都怪他自己贪婪无厌,不知节制…… 矜厘轻声嘀咕“接吻这么大的事,也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这件事,她可没法故作轻松翻篇。 谢霁延或许洞悉她窘迫的心思,为了避免她变得拘谨无措,便刻意反问她“这事大吗?跟你和陆景絮去酒店开房过夜比起来,算什么事?” 他语气明显含针带刺,刺痛他自己的心,也刺痛矜厘的心“反正你谁都可以,也不必仅对我搞特殊。以后有任何需求,我也可以像其他男人一样满足你……” 泼! 矜厘立即气到手指发抖的拿起面前的牛奶往他俊脸浇去! 第44章 昨晚,就被你弄疯了 牛奶是备给矜厘喝的,不烫,微温。 谢霁延有一瞬定格。 乳白色液体从他高挺的鼻梁骨一路往下,划过薄刃的嘴角,再沿着清绝的下颌线滑至喉结,没入材质绸软的黑色衬衫领口之内。 非但无半分狼狈之态,反而更显欲色。 矜厘表情呆了呆,来不及拔腿跑走,手腕已被谢霁延的大掌箍住。 继而身体往前倾,不受控制的栽进他怀里。 家佣在庭院外面修剪花草,餐厅整面落地玻璃窗浸透进阳光,矜厘伏于他身上,整颗小心脏几乎悬到嗓子眼。 她像只偷腥的小猫,谨慎不安的仰着水灵灵的清眸,委屈般的盯着谢霁延。 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谢霁延硬生生气笑,目光凝着她眼角暗暗敛压的一丝殷红,神情淡雅从容的拿过那一方梨花蓝帕,塞进她手中,冷声“擦干净。” 故事竟这样发展? 她以为他会大发雷霆。 毕竟,这世上,有谁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往他谢霁延的脸上泼牛奶啊。 她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我……我泼完还得帮你擦?我是不用面子的吗!”矜厘犟着一口气。 她和他的相处方式总是如此。 上一秒本已剑拔弩张到极点。 下一秒却又自然轻松的破冰。 但这一切,应归结于谢霁延的次次纵容。 “不擦也行。”谢霁延唇角扬起谑意,语调掠着两分散漫不羁“今天就一直这么抱着。” “什么?” 一直这么抱着还得了。 “你是不是疯了?” “嗯,我疯了。”他声线轻徐压低,呼吸喷溅在她薄薄软软的耳垂,尽是难抑的缠绵情意“昨晚,就被你弄疯了。” 昨晚的她,更像菟丝子,不止缚住他的身和心,还缚住他的魂。 他终于尝到难舍难分是何种滋味。 矜厘红唇翕张,欲再说点什么。 倏忽。 楼上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 紧接着,是谢泽潜聒噪的暴戾声“我今天一定要宰了那只凶物,它居然敢跑去我床上拉屎!” 矜厘闻言,慌忙从谢霁延的怀里挣扎出来。 温软退去,胸膛落空,谢霁延心里不太舒服,只能自个慢悠悠的将脸庞上的奶渍拭净。 谢泽潜没发现俩人在餐厅你侬我侬。 他气势汹汹的钻进大厨房去找厨刀。 矜厘见此,赶紧斥止他“谢泽潜!你要是敢,我也一定把你宰了!” 谢泽潜理智放下刀具,说“你非要养一只这么凶的鹅干什么?我买只小鹦鹉赔给你行不行?这只就不要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 它是谢霁延专门留给她玩耍的,任何一物都替代不了。 “你!”触及到谢霁延阴沉的目光,谢泽潜火气收敛了些,“你这个女人,怎这么固执呢?养只小鹦鹉多好,还能陪你聊天说话。” “我不需要。”矜厘冷绝。 但凡不是谢霁延送的,她都不需要。 谢泽潜睇着她眼尾的胭脂色,哑了哑口,做出妥协“算了算了,我不追究了。只要我住在含春园的这段时间,你能把它拴紧不再啄我就行,你爱怎么养就怎么养。” “但……”他话音一拐,打着商量,“但我们到时若结婚了,你可不能把它带到咱们婚房,我是绝对容忍不了的……” “呵,你想太多了你!”矜厘讥诮,直接怼断他“我可没打算跟你结婚。你不必提心吊胆的,我已经有心仪的对象。我会嫁到霏城去,鹅也会带到霏城去。” “嫁到霏城?”谢泽潜不自觉攥了下拳头,“霏城那么远,你要去霏城嫁给谁啊?” “嫁给陈嘉瑟!”矜厘这句话,更似在故意说给谢霁延听的。 “他会开战斗机,不知比你厉害多少万倍!” 第45章 聂妖精,今晚要不要来吸我?我房门不锁 陈嘉瑟? 谢泽潜对这个名字丝毫不陌生。 他微信有个群,聚集了五湖四海的玩咖。 而陈嘉瑟就在其中,昵称叫开战斗机的阿瑟。 长得确实很帅。 又是簪缨世族子弟,与矜厘绝对匹配。 可,男人天生是占有欲极强的物种,尽管他本身不怎么愿意和矜厘结婚,也无法忍受矜厘拿其他男人来挑衅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叔还在这里看着呢,你居然对我说这种话?跟我去房间,我们好好谈一谈。”言语间,他试图去牵她的手。 矜厘手指微躲。 他牵了个空,语气微躁“我又不吃你。你要是再故意挑衅我的话,我今晚可要搬到你隔壁房间睡了!” “你少威胁我,你就算想搬到我卧室去睡,我也不怕你!” “你!”谢泽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今晚就搬到你房间去睡。正好给爷爷交差,别说我没和你认真培养感情。只要我想履行婚约,你就休想嫁给别的男人。反正我现在也没女朋友了,我会跟你死磕到底!” “随便你。”矜厘料他不敢。 并且,她认为谢霁延也不可能放任他胡作非为的。 岂知,谢霁延竟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矜厘的心,一下子又沉入万丈深谷,索性豁出去了,主动叫家佣阿姨去她房间给谢泽潜打个地铺。 谢泽潜反倒又怂了胆“你晚上该不会谋杀我吧?或者,化成妖精吸我精气?毕竟你跟聂小倩一样是姓聂。” “你是不是聊斋看太多了?”矜厘冷嘲热讽,“我即使会化作妖精,你也没那种让我想吸的欲望。” 她只想吸谢霁延。 “你……”谢泽潜气到磨牙,“很好,你已经成功挑起了我的征服欲。我今晚,就光敞着六块腹肌,让你看看到底有没有想吸的欲望!” 矜厘鄙夷不屑“少搁在这跟我玩那些土味的霸道总裁文学,你还嫩了点。” 她是写剧本的,什么花式没给剧中的男主安排过?还六块腹肌呢?都是古早玛丽苏戏码了。 她现在想看的是…… 目光悄然转移,视线锁在谢霁延那双笔挺修长的腿上,高奢定制的西装裤熨帖有致,隐约勾出的臀肌线,走路英飒带风。 以及那副大胸肌,且连他的小臂线条也格外好看。 甚至,他的每寸肌肤,皆是她的做梦素材。 她做梦都想嗦一口。 只是,此时此刻,谢霁延的情绪太过于平静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谢泽潜搬去她房间睡。 他对她,不过是一晌贪欢。 眸底炽烈的光芒,逐渐淡去。 矜厘心想,那就这样吧,她会尽量尝试着跟谢泽潜培养感情,做他合格的侄媳妇,不再肖想他。 然而,到了晚上。 风云骤变,天空电闪雷鸣,滂沱大雨淹没四方。 谢泽潜真的搬进矜厘的房间。 谢霁延独自在观影室喝酒,看聊斋影片。 看了不知多久,他借着酒意,给矜厘发去语音信息,说“聂妖精,今晚要不要来吸我?我房门不锁。” 第46章 我做的,未必会比其他男人差,我们试试? 梨花公司大楼的logo灯牌,在雨幕中如海底明珠耀眼璀璨。 矜厘收到谢霁延这条语音的时候,刚和公司主创团队开完会议。 她和陆景絮一起走出公司大门。 陆景絮今晚冒着大雨过来和邱柠签订了合同,正式成为梨花公司的签约演员,说要送她回家。 以及邱柠她哥心心念念的那位电影学院校花也来了。 人如其名,长相娴静甜美,颇有一种旧时江南的才女气质。 尤其是今日穿着一袭雪色旗袍,粉饰着淡淡妆容,像一株娇立在雨中池潭边傲然盛放的小姜花,与她的名字相得益彰,姜雨潭。 有司机先将她接走了。 矜厘与她添加完微信,钻进陆景絮的车里,才插上耳机线,点开谢霁延的语音条。 雨水稀里哗啦的黏糊着车窗玻璃,紫金色的闪电伴随着雷鸣,谢霁延低磁的嗓音隐含几分微醺感,如同细细的电流穿入耳膜,袭遍她四肢百骸,最后凝结在她身上最敏感的位置。 使她心脏猛烈一缩,问道“你是不是喝醉酒了?” 不然岂会说这种浑话。 竟叫她去吸他? 真当她是妖精呢? 她原名是叫聂梨熹,可不是叫聂梨吸。 “嗯,喝了半瓶,没醉。”谢霁延秒回。 一般说没醉的,九成都是醉的了。 矜厘联想到他喝光整瓶烈酒发高烧的那次,不禁心有余悸。 “你在哪喝?跟谢泽潜喝吗?”她拨打电话过去。 谢霁延将影片暂停,画面定格在雨夜的一座破庙里,温润如玉的俊雅书生与娇艳妩媚的妖精正在蚀骨缠绵。 他眸波淡淡,不见任何情动,惟有在启唇回答矜厘的刹那,喉结才暗暗滚动了下。 “没跟泽潜喝,我自己一个人在影室,你快回来没?” 他这句话听起来,更像被自家妻子冷落许久的深闺怨夫。 矜厘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似一瓣娇俏的小月牙,挂着甜意“我现在就回去,你等我。” 到含春园时,雨势渐小。 矜厘秉着客套话,问陆景絮要不要进去喝杯热茶。 陆景絮望着眼前的高门大户,光是庭内的风雨连廊就千回百转得让他望尘莫及。 他清雅淡笑,“不了,下回有机会再来吧。你快点进去,别淋到雨感冒了。” “那好,你开车慢点。” 矜厘转身,进了院门,噔噔噔的沿着连廊跑去主楼。 观影室在三楼。 她直接乘电梯上去。 整层都没开灯,只有虚掩的观影室门透出一抹幽亮的光。 她轻轻推进去。 入目便是一幅大荧幕,与一张超宽敞的大沙发。 沙发呈半包围式,牛奶白的颜色,质感软噗噗的,累了可以躺在上面睡。 “谢霁延?” 沙发侧边的靠背有半米高,站在门边望过去,视线被挡住,完全瞧不见谢霁延卧躺在那里。 她掩上门,踱近沙发,细声唤道“你睡着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冗长的寂静。 大抵真的睡了。 矜厘看看茶几上的空酒瓶,替他掖好身上的薄绒毯,再用自己的手背碰碰他额头,感觉体温正常,没有发烧,才松出一口气。 “你好好睡,我回房间了。” 她说着,脚步还未迈开,一道重力突然袭来,精准强势的圈住她腰肢,连扯带拽的将她整个人攥进沙发里。 跌进去的那瞬,矜厘的手肘不小心按压到遥控器。 原本定格的影片又继续进行,电影中的大雨似乎不管怎么浇灌也浇不灭庙里男女的那把心火。 矜厘听见书生和妖精的低喘声在影室不停的萦回荡漾。 她鸦羽色的长睫冷不防轻颤,像受惊的蝴蝶,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趴在谢霁延的胸膛,看着谢霁延冷魅的眼尾,逐渐漫开一丝丝名为情欲的腥红。 “阿厘……”甚至连嗓音都渲染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嘶哑,“今晚,陪我。” 他意犹未尽,或许是在克制“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矜厘闻着他身上醇冽的酒香,骨头不禁一软,心底的火种悄悄焚燃,一点一点的烧灼着咽喉,迫她稀里糊涂应道“好。” 尾音乍落,窗外又划过闪电,雷声盖过电影声,呼吸声,心跳声。 矜厘矜观看了几分钟之后,就开始后悔了。 谢霁延的心思根本没专注在电影上。 他双臂依然紧紧缠着她的腰,体温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要把她融入他身体里一样。 “阿厘……” 他已经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用鼻梁骨轻蹭她耳垂,“好想吻你。” “可以给我吗?” 矜厘全身绷紧,却舍不得推开他“你……你醉了,谢霁延,我……” “我没醉,阿厘。”他薄凉的唇片尝试浅浅的含住她耳珠,“我知道你也很想要,别的男人能为你做的,我也能为你做。” 他谆谆善诱,“并且,我相信,我做的,未必会比其他男人差,我们试试?” 试试? 矜厘今晚的头脑是异常清醒的,她就算再多么想要谢霁延,也不可能逼自己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肆无忌惮的做一只偷腥的猫。 可当谢霁延的吻辗转到她颈间,她倏而就失去一半招架的能力。 “谢霁延,”她锁骨泛起一层薄薄的胭脂粉,“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事吗?” “我知道……”他醉是真,清醒也是真的,“你好甜,阿厘。” 情语呢喃间,唇片覆上她红唇。 矜厘这回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吻。 她情不自禁的抱紧他脖子,阖上眼眸,渐渐沉沦“谢霁延……” 谢霁延低吭一声,单手解开衬衫钮扣,揽起她抵在墙壁,温柔而又恶劣的弄乱她三千青丝…… 薄绒毯从沙发滑落,晨光消弥玻璃窗上的宿雨。 此时天亮。 观影室旖旎狼藉,矜厘蜷缩在谢霁延的怀里睡得格外香沉。 谢霁延食髓知味的吻吻她脸颊,嘴角,下颌。 接着,还要俯低攫取。 倏忽,一道聒噪的叩门声搅断他的好事。 “小叔,你在里面吗?厘厘是不是经常夜不归宿?她昨晚居然没回家,害我白白等了她一晚上!打她电话又关机了。小叔你知道她通常去哪里鬼混吗?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回家呢?” 谢霁延眸色顿沉,捡起薄毯,把矜厘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昨晚除了接吻,也没干其他事,但矜厘的衣裙还是被他弄得乱糟糟的。 他冷着嗓音回谢泽潜,说“她既然不回家,那你就老老实实受着。这桩婚约,容不得你挑刺,只有阿厘挑剔你的份。” 谢泽潜无比憋屈,“可她要是跟别的男人去鬼混,我也得受着吗?不行,她梨花公司的地址在哪,我现在搜索一下,过去找她。” “我今天非得狠狠教育她一番不可,不然以后岂有夫纲可言!” 第47章 只是临时凑合挤一夜的床搭子 影室四壁刷着黑漆,即便白日,室内光线也是一片暗淡昏昧。 尤其熄了星空穹顶,以及唯一的那面环幕玻璃窗,不知何时掩上了厚重的灰兰窗帘,独留内嵌在墙壁暗格的两根灯带散发着浅浅荧光,勉强能辨清怀里人儿的容颜。 而按理说,影室的隔音效果极强,谢泽潜站在外面说话,室内理应不可能听得太见。 但估计昨夜矜厘进来的时候,没有将门板彻底关拢严实,才会让谢泽潜侈侈不休的嗓音钻进门缝,惊醒矜厘的一船清梦。 她不悦的轻蹙黛眉,娇气的从唇齿间溢出一声弱弱嘤咛。 谢霁延察觉动静,即刻抬手虚虚捂住她酡红未褪的耳朵,轻抚“没事,好好睡。”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矜厘得到满满的安全感,小头颅再次主动的往他胸膛里钻了钻。 谢霁延抱紧她后脑勺,身上的衫衬早就不知道褪扔到哪去了,冷白肌理的胸脯全是她乱啃过的青紫痕迹。 于是这刻,倘若谢泽潜推门进来,那么,触目的,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灾难级现场”。 可他似乎缺根筋,只一味的在门外嚷嚷几句,就按照手机导航地图搜索出来的地址,怒冲冲的跑去梨花公司了。 不过,他或许是自幼比较畏惧谢霁延,才不敢冒冒失失的推开这扇门。 确定谢泽潜已离开。 谢霁延翻了个身,又将矜厘压在身下,继续俯头索吻。 矜厘杏眸氤氲着滢滢雾气,心口微微震荡起伏的轻喘问他“你酒还没醒吗?” “醒了。”谢霁延嗓音暗昧低哑,手掌摩挲在细腰间,明显灼热欲点火。 矜厘险些再度沦陷扛不住,说“既然清醒了,你还吻?” 昨夜的事,她只当他酒后失格。 也当抵她前日醉酒勾惹他的孽债。 所以到此为止,算两清了,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出格的对他抱以非分之想。 然而,菟丝一旦缠上树枝,就注定牵扯不清。 谢霁延断然不可能让她撇得干干净净。 他喉咙仍蕴着难抑的情意,甚至暗潮汹涌的深眸里透出几分无辜和幽怨,“怎么?清醒了就不能吻了?” “聂梨熹,你可真霸道不讲理。” “你看我身上哪一处痕迹,不是你昨夜清醒的时候吻的?为何轮到我这,就得次次委屈求全?其他男人也甘心如此吗?睡后一丝温存也不肯给。” “啥?”矜厘如雷贯耳,微微咋舌,“什么叫做睡后?我哪有跟你睡?麻烦你用词严谨点,行不行?” “没有跟我睡?那我们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难道算拼个床?或者只是临时凑合挤一夜的床搭子?” “你可以这么想。”矜厘心直口快的回答。 谢霁延“……” “行吧,”他似无奈的做出妥协,双臂却非常强悍的缠住矜厘的腰肢,一步一步的设陷诱引“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继续和谐的做床搭子,请问矜厘小姐愿意再跟我接个吻吗?” “我们可以试试在彼此都清醒的状态下接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和感觉。要么?” 第48章 被染指过的月中白雪,还能是月中白雪吗? 要么? 多挠心的两个字,连标点符号都像一把带着蜜糖的钩子,轻轻勾扯着矜厘的心门,诱得她意志力再度松动瓦解。 她岂会不想要。 只是,在彼此都清醒的状态下,她又怎敢呢? 她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深到无法自拔。 “我……”她犹豫启唇,薄薄的眼皮轻敛,闪躲意味明显,“我,我不想要了。嘴巴还很疼,再吻下去,也只是疼的感觉,不会舒服。” 说到这里,白皙细致的下颚骤然被抬高,天花板上的星空顶也蓦地亮起。 紧接着,耳畔荡开一道哐响。 只见谢霁延将远程遥控器丢开,收回另一条手臂,探进薄绒毯,圈住她的小软腰。 而满室星光,绮丽绚烂的悬浮沉溺在他眉眼,仿佛浩瀚无垠的宇宙,贮藏着万千温柔,说“哪儿疼了?我昨晚明明吻得很轻。” 轻? 这种鬼话,他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讲出来的? 若不是唇齿间的麻痛感还在提醒自己昨晚的舌战有多激烈,矜厘真就要信以为真了。 她鼻音软软的嘟囔“……您对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都快往死里吻了,还轻呢?总之,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纠缠了。你以后在我心眼里,依然会是那抹圣洁无瑕的月中白雪。我会奉你为神明,敬您如初……” “敬我如初?”仅一瞬,谢霁延眸底的柔情便被可悲取代,他喉间漫开一丝涩意,染得嗓音低沉嘶哑,“你觉得,被染指过的月中白雪,还能是月中白雪吗?” “你我都是成年人了,矜厘。你就算尝够了甜头,想把我踢开换下一家,那能不能先找个实际一点的理由?” “我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并非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你无须把我捧到那么高的神坛,让我世俗的灵魂摇摇欲坠,无处安放。” “况且,外面的野男人鱼龙混杂,也不知身心干不干净,何不找个长期稳定,知根知底的?” “找个长期稳定?知根知底的?”矜厘很难不被他这番话给气笑,“谢霁延,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如果不跟谢泽潜结婚,那就要远嫁到霏城去了。你难道还要我作为人妇后,千里迢迢的跑来跟你苟且吗?或者是你借着出差的机会,去霏城和我暗度陈仓?” “若真如此,那么我告诉你,我完全不需要。我宁守活寡,也不要和你维持这样不三不四又伤风败俗的关系。” “伤风败俗?”谢霁延不爱听这句话,他用力攫取矜厘的下巴,“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何来伤风败俗一说?况且,生理需求,本就是人之常情。你既然不打算和泽潜结婚,也与陈嘉瑟的八字未一撇。那为何不能先跟我这样排遣着?就非得去找别人不可吗!” “你……你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矜厘气呼呼推开他,“我不跟你瞎扯了。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到此为止。” 说着,她从沙发爬起来,双脚踩到地板,捡回自己的鞋子。 也顺手捞起他的衬衫,丢给他“快穿上吧,别等会被家佣阿姨上来打扫房间,撞见了。” 她应付这样的场面,似乎早已炉火纯青,轻车驾熟。 谢霁延浑身不是滋味的抖抖衬衫,口吻冷谑“你之前跟陆景絮过完夜,也是这样给他捡衣服?” “那倒没有。”矜厘依旧不澄清,也不解释,就这么和稀泥着,“以他的做事风格,应该会反过来帮我捡。” 语毕,没转身去瞧谢霁延的表情,就顾自打开影室的门,遣散一室旖旎温存。 第49章 先试婚,一起睡个觉 雨后空气如新。 庭院荷塘涨高了水位,红艳艳的锦鲤在碧叶底下游来窜去,粉嫩嫩的花骨朵招来蜻蜓嬉戏追逐。 矜厘步履轻盈的返回卧室,随手锁紧房门。 观景阳台的落地窗敞着,昨夜脱了壳的金蝉爬上梨树枝条,吱叫声划破长空,给本就炽烈的夏日多添了一分嚣喧。 家佣阿姨倒是体贴,特意将谢泽潜的地铺布置在床底边。 只是朱红色的鸳鸯床褥糟乱得很,目测谢泽潜昨晚躺在这里辗转难眠了一宿。 矜厘懒得理会,给手机充上电,转身迈进浴室。 导航路线在梨花公司终止。 谢泽潜来得太早,公司还没有人来上班,唯有大堂值班的保安告诉他,矜厘昨晚上了一名男演员的车,走了。 而至于去哪儿,便不得而知。 谢泽潜闻此,胸腔陡然积起火气,质问“那个男演员叫什么名字?” 保安照实摇头“是个新面孔,我也不太认识。好像叫陆什么景吧。” 陆什么景巴? 怎有人起这么奇葩的名字。 谢泽潜皱眉,眼睑低垂时,碰巧从明亮干净的大理石地板,瞥见自己灰白色的头发顶着一盆景观绿植的稀碎倒影。 像是扣了一顶大绿帽。 登时叫他气得牙痒痒的,果断趁着这个机会,打电话给三五个富家子弟,约去风月场所寻欢作乐。 玩到日落西山,家佣阿姨们做好了一桌丰盛晚餐,他才掐准时间点,吊儿郎当的浪荡回来。 此刻天色已完全黑透,蟋蟀啾咻啾咻的钻出草丛,月亮悬于西墙角,谢霁延还在优矜集团处理公务。 矜厘独自面对着满桌佳肴,食欲蔫蔫,吃没两三口,便起身上楼。 谢泽潜从门廊阔步走进来,见状,急忙喊住她“克夫厘,你昨晚跑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婆。”矜厘语气淡凉,停在楼梯,轻蔑回眸“再说,我昨晚一直就在家里。你是去哪里找我?” 说到这儿,目光不经意扫向他浅色的衣服领口上面,烙着一枚艳丽的口红印。 她随即冷冷一笑,讥诮“怕不是跑去寻花问柳了吧?” “什么?你昨晚一直在家里?”谢泽潜自动忽略她后面那句讥讽,瞪大瞳孔说“这怎么可能?今天早上,我把主楼所有房间都找遍了,连小叔的房,也去找了。都没看到你的人影,你是去呆在哪里?总不可能跑去睡在鹅舍吧!” 他昨晚搬去矜厘房间睡时,知道谢霁延在三楼影室看电影。 所以当早上找遍二楼所有房间后,他才会跑到影室去询问谢霁延。 只不过,他忘了推门进去看看……不!不可能的!矜厘不可能在影室里面! “还有,你们公司的保安分明告诉我,你昨晚是搭一个男演员的车离开的!别以为能蒙我!” “但是呢,既然你不贞,我也不洁,咱俩就算扯平了。只要你不会把我克死,我多多少少还是愿意娶你的。” “怎么样?今晚不防就先试婚,一起睡个觉?”他背对着大门而站,不知道谢霁延回来了,顾自怂恿着矜厘“睡完要是觉得彼此都合适,咱们也可以先这样谈个三年五载再领证结婚。反正你我年纪都还小,爷爷也不可能真逼得那么急。” 呵。 矜厘暗暗诽笑,本要嗤之以鼻,却突然瞟见谢霁延神情阴阴郁郁的伫立在门廊壁画前,她嘴角妖媚一勾,故意改口“好啊。” 第50章 别一直住在小叔这里了 第50章 别一直住在小叔这里了 青绿的千里江山浮雕壁画,古香古韵。 谢霁延静静站在廊厅那里,宽叶鹤望兰掩住他半边身躯,灯光下的眸色明明暗暗,让人瞧不出真正情绪。 然而矜厘的唇弧,弯弯翘翘的,落入他眼中来看,就像个可爱的小元宝,别提多讨喜了。 可一声“好啊”,却似世间最毒的武器,捅得他心脏溃烂不堪的疼。 是的。 疼。 疼到他意识麻木,眼睁睁看着她和谢泽潜一前一后的走上二楼,并将卧室门反锁得密不透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应该阻止点什么? 但,似乎太迟了,年轻男女,干柴烈火,在锁门的那刻,或许已经扑倒向床了…… 思及这一点,各种翻云覆雨的场景也瞬息在脑海里剧烈交织,绞得他头痛欲裂寝食难安,怎么挥都挥之不去,最后只能闭在书房写字作画消除焦虑。 偏谢泽潜居然好死不死的发来一条短信问他 【小叔,你房间有备安全日用品吗?先借我一盒。】 本就晦暗的眸色,睹完这行小字后,彻底暗如深渊。 他无老婆无女朋友,要备那种东西做什么! 【没有!】 谢霁延果断回复,每笔每划都涌动着戾气 【自己出去买!】 就算有,也不可能借他! 况且尺寸也未必一样!!! 【啊?我衣服都脱了,怎么出去买?行吧行吧,我叫王叔去帮我买。】 谢泽潜一边扒掉上衣,一边敲字。 谢霁延抓皱桌上的字帖,再次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王叔腿痛风,没闲功夫去帮你买这种东西。】 “……” 王叔每天健步如飞,怎突然间就痛风了呢? 谢泽潜没敢继续叨扰,扔下手机,展示着自己那六块腹肌朝向坐在电脑桌旁的矜厘,询问她意见“喂,咱们是先一起去洗澡,还是睡完再一起洗?” 他今天跟朋友喝了不少酒,方才怂恿矜厘先试婚,无非是借酒壮胆。虽也有见色起义的成份存在,但此刻心里还是惊怵居多。 因为矜厘一进房间,就冷着张小脸,用酒精反复擦拭着一枚梨花玉簪,擦得晶莹剔透渗着寒光,感觉今晚要准备用这支簪子刺死他似的,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我没想要和你一起洗澡。”矜厘语气冷漠淡薄,眉眼抬也未抬,目光专注于手中的簪子,态度明显与刚刚在楼下两极分化。 谢泽潜面对着她这张既纯又欲得有攻击性的漂亮脸蛋,内心矛盾挣扎,暂时妥协“那行吧,我先去洗。” 他说着,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找衣服。 矜厘冷瞥他一眼,淡淡补充“你出去隔壁客房洗,别弄脏我的浴室。” “什么?弄脏你的浴室?”谢泽潜听出歧义,停住举动,愤愤咬牙“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嫌我脏吗?我私生活又不糜烂!” <div class="contentadv"> “糜不糜烂,不是由你自己定义的。总之你别用我的浴室就对了。” 谢泽潜气结,解释“迄今为止,我在国外就交了一个女朋友而已,跟她也只发生过三四次,每次都有做好安全措施。然后今天这件衣服上的口红印,是一位女生不小心被别人撞跌到我身上,沾到的,我可没去寻花问柳!我对感情还是挺专一的!” “专一?”矜厘觉得听了个笑话“你若真的专一,怎舍得和你那位女朋友分手?我记得你之前在电话里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娶她,你还要回来干什么?” “我那只是短择!不可能真的娶她!而且我妈也不可能同意我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我跟她最多就只能做做男女朋友的关系。” “那我不也是跟你门不当户不对?” “你怎能一样。”谢泽潜攥起一件睡袍,走近她“爷爷视你如亲孙女,小叔也对你疼爱有加,你即使和聂家断了关系,在繁城,也没有几个比你更金贵了。所以,我们尝试好好相处,只要你别凶我克我,我会投入全部感情喜欢你的。” “我不需要你喜欢。”矜厘直截了当告诉他,“你不必总是张口闭口担心我会克你,我对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那你对谁心动?是那个陆什么景巴吗?他长什么模样?有我帅吗?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再一次告诉你,只要我想跟你结婚,你就甭肖想别的男人。” 他停了一下话音,斟酌半秒,“还有,从明天起,我会接你上下班,你不许再搭其他男人的车了,也不准再夜不归宿。然后找个时间,搬到我那边的房子去,别一直住在小叔这里了。” 主要是做事不方便,连最基本的日用品都没有。 矜厘眸底闪过一丝诽意,清浅的笑容隐含几分狡黠“你确定吗?可别后悔。” 明明是纯良无害的语调,却莫名让谢泽潜头皮发麻,忐忐忑忑说“我当然确定,要不就……就明天搬吧?我相信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开心赞成的。” 矜厘没答应。 她默不作声的撕下一页白纸,拿起梨花簪暴力戳破了一个洞。 尔后才慢慢开腔“忘了告诉你件事,我好像偶尔会梦游哦。你睡觉的时候,得抱紧我,不然,我可能会……” 她故意不讲完整,给他一个无辜的眼神自行体会。 谢泽潜看着她用梨花簪在纸上戳破的洞,脸色煞的一白,微怯道“你说真的?” “当然啊。不信你去问小叔。”矜厘说得有鼻子有眼,“他看过我好几次半夜去院子砍梨树呢。” 谢泽潜“……!!!” 嘭一声! 他二话不说,当即光着膀子,扛起行李箱,逃命似的跑回三楼了! 谢霁延听见动静,从书房走出来,恰睨见谢泽潜的后背,误以为他抱着矜厘旋去三楼,神情骤时沉得更加阴翳,冷戾唤住他“泽潜,给我收敛些!我这里不是酒店可以任你肆意妄为!” 谢泽潜闻声,将行李箱搁在楼梯,苦不堪言的折返下来,说“小叔,我没干坏事啊。厘厘太危险了,我不敢跟她一起睡了。她竟然说她会梦游去砍梨树,小叔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太可怕了她!我真的不要和她结婚了,保命要紧。” 谢霁延“……” 有这种事?他怎不知道?? (本章完) 第51章 他张脸是有多伟大,观众难道不腻? 第51章 他张脸是有多伟大,观众难道不腻? 沉吟数秒,谢霁延下意识回眸望向矜厘的卧室门。 虽不知她玩的是什么小把戏,但能令谢泽潜如此惊慌怂怯,也不失为一条计策。 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佞意,谢霁延唇角克制压了压。 随后故作正色,端起沉稳的口吻胡说八道“梦游不过是件小事,阿厘最多就是出去砍砍树,又不会砍你,有何可怕的?” “……”都去砍树了,还不可怕啊?您不用娶她,也不用和她睡觉,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谢泽潜暗暗腹诽撇嘴,“反正我不管了。” 他豁般的说“不管爷爷再如何相逼,我也绝不会跟她结婚的。她若想远嫁到霏城,或想嫁给那个什么陆紧巴,都让她嫁去好了,我是绝不可能白白拿着自己的命去给她嚯嚯的。” 语毕,大步流星的跨上楼梯,消失在谢霁延的视线中。 谢霁延静滞良久,直到听见三楼传来很大的关门动静,才折去敲矜厘的房门。 门板半敞着,他绅士站在外面,透过门缝轻问“我能进去吗?” 他音色温徐,裹挟几许夜色的暧昧。 矜厘仍坐在电脑桌前擦拭梨花簪,小心脏莫名噗通乱跳。 她强行按捺悸动,拒绝“不能。我快要睡觉了,麻烦你顺手帮我把门关紧,谢谢。” 语气极为疏离,犹隔千山万水,不容靠近。 谢霁延止住念头。 凡是她不愿意的事,他都会遵从她意愿。 譬如今天早上在影室,她不肯再让他亲吻,他便也不会再逾越一寸。 “那你好好休息,咱们明天再谈。”谢泽潜刚才撂的那番话,她应该听见了,他想探探她的想法。 “谈什么?”矜厘又开口“我明早就要出发去帝都了,没空和你谈事情。你现在若有话要说,就编辑微信发给我。” 《疯批王爵强制宠我》快要开机了,她和邱柠以及其他剧组人员要先去兰雾庄做登记。 谢霁延短暂语塞,稍后只瞧他无奈的抬手捏捏眉骨,叹息道“算了,没什么。” 说着,他转开话题“明早几点出发?” “七点,陆景絮会来接我,我们全组都开车去。” 繁城和帝都挨得比较近,开车三四个小时就能到了。 又是陆景絮? 谢霁延眉宇一凝,腹部猛地涌起一股躁意直窜胸腔,像被狠狠的堵了个木质瓶塞,塞得他气血不通,浑身难受至极。 <div class="contentadv"> “怎么是他来接你?” “因为他是这部短剧的男主啊。” “又是男主?演艺圈是没别的男人了?”妒火逐渐朝向失控的趋势发展。 矜厘隐约听出火药味,却不以为然“那倒不是,只是原定的男主角临时毁约了,才让他来救场的。” “哦还有件事,”她恍然大悟,“我好像忘记告诉你,陆景絮现在已经是我们梨花公司的签约演员了。我以后写的短剧本,基本都会让他来演男主。” 谢霁延“……” 谢霁延暗暗咬紧后槽牙,理智快被醋意侵蚀殆尽的说“他那张脸是有多伟大,每部都让他演男主,观众难道不腻?” “有什么腻的呀?他塑造性可强了,绝对能融入角色,成为角色本身。而绝不会让观众一眼看到他就叫他陆景絮。他定能成功演活每一个角色。”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挺高。”谢霁延面无表情的冷诽。 矜厘挪开座椅,起身来到门边,怒目瞪他“我只是实事求是。” 话音落下,她欲关门。 谢霁延伸出右臂,抓住门沿,拦住她动作,说“我明天正好也要去帝都,捎你。” “你也要去帝都?”矜厘小嘴轻扯,“你要去帝都干嘛?” “去兰雾庄做客。” “……” 他分明是临时起意,矜厘忍不住吐槽“你不是说自己跟殷显不太熟吗?去做什么客?反正我不会坐你车去的,我和陆景絮都约好了,不想再改来改去。” “那行吧,帝都见。”他张弛有度,松开手。 矜厘的心脏又剧烈一跳,耳根微微发烧,口是心非道“我忙得很,哪有空和你见。你可千万别来探班。安安静静的去做你的客。” “好,不见就不见,依你的。” 他像是生气了,可语气却缠绵极了。 矜厘搓搓耳朵,关上门,被他最后转身回主卧的那道身影挠得整夜睡不好。 而好不容易熬到凌晨五点堪堪入梦,陆景絮的电话就打来了…… (本章完) 第52章 第一次让男生来含春园 第52章 第一次让男生来含春园 六月尾的凌晨五点,天空东方微露橙橘色。 含春园外面的路灯光线逐渐稀薄。 陆景絮将车停在院墙下,一枝梨条探出墙头,悬着两三颗汁水饱满的梨。 他漫不经心的掀眸瞧了眼,心思却全凝聚在耳边的手机上。 电话大约嘟响七八秒,才被矜厘接听。 她腔调软软的,裹挟着几分慵懒迷糊“喂?怎这么早啊陆景絮老师?我的梦刚刚预热呢。” “非常抱歉矜厘老师,这么早就把你吵醒。”陆景絮的声线染上歉意,略作解释“我昨晚比较早睡,就起得早些。你如果还困的话,那就再多睡一会,我在外面等你。” “啊?你过来了?” “嗯对,我现正在含春园外面。不过没关系,等你睡足了,咱们再出发。我只是待在酒店也无聊,就心想着先出来转转。” 他相信,运气是要靠自己走动吸引的。 况且,这含春园住的主人可是谢霁延,若能走狗屎运傍到他…… 前途定将无可限量。 但。 谢霁延似乎对投资影视方面的兴趣不大。 他应该得不到资本大佬的赏识。 有了这层认知,陆景絮琥珀色的瞳眸失去少许光彩,心不在焉的听矜厘说“那你进来喝杯茶吧,我现在起床收拾收拾。” “没关系,你再睡一会。” 应话的同时,他侧目向含春园的正大门望去。 大门前,镇着两墩石麒麟。 而十米台阶上,两扇高大威严的将军门敞开无阻,不像方才进入含春园牌坊那样,需通过四座保安亭的门卫检查和信息登记。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敢冒昧踏进去。 “我在院外看看风景。”他又补充。 “院外的风景有啥好看的呀?你就别拘谨了,快进来吧,沿着长廊走到主楼,或者让庭院里的阿姨给你带路也行。这个点,她们应该都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