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人家是圣母！》 1. 天才村1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明月，不行，它在我肚子里动！我做不到剖腹，我真的做不到！”稻草上的女子恐惧地挣扎着。 魔女莉莉丝却细眉一竖：“妳都感觉到胎动了，不现在把鬼胎剖出来，难道要后面娩出来？” “我会死的，魇之幻境里不能使用愈合术，你把我的肚子剖开我会死的！”女子花容失色，苦苦摁着莉莉丝的手，丝毫看不出名门大派掌门之女的风范。 “我说了我会救妳！”莉莉丝脾气不好，此刻简直厌烦透顶。 无论是魔法大陆还是这里，她最鄙视的就是这些温室里的世家子了！ “你是凡人，要怎么救我？明月，我爹爹是天医阁阁主，夫婿是第一剑仙，你若是杀了我，他们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把你挫骨扬灰。”女子既胆怯又气焰嚣张。 付誉见状，拉住红发女巫：“妹妹，我们不多勉强为好。” 莉莉丝啧了一声：“徐如意，相信我们是妳最好的选择。” 天医阁少宫主徐如意不言。她从筑基到金丹后期，一路顺风顺水，哪有如此狼狈的时刻？早知道就不来这个古怪得要死的幻境了！都怪仇星！都怪她都怪她！ 还有眼前的三人组，两介散修才堪堪金丹，竟敢带着一个凡人进来！ 神经！ 徐如意打定主意不能让这些人害死自己，蜷缩着摇了摇头。 【啊哦，玩家当前的表现很不好！B级人物徐如意对您产生恶感，名声-5。】 【当前名声值-10004（遗臭无穷）。】 莉莉丝对播报充耳不闻，打心眼里觉得无所谓。她是穿越来的，原主名声差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负一万的名声，她背负这么多，虱子多了不怕痒。 废话，在乎外界评价的话还怎么当拽天拽地的反派！ 但莉莉丝嘴硬是嘴硬，也不是没想过靠继承的便宜宗门刷点名声。可她一连试了十几个徒子，系统都提示“您选择的对象名声为负，不可为您增加名声”。 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为了找到解决办法，花三天三夜通读了书架上所有的书，这才把这个世界搞明白。 原来，她被迫继承的“妙来派”在修仙界里还有一个雅致的别称——魔宗。 莉莉丝：呵呵，说好的圣母改造系统呢？ 整个门派都声名狼藉，她凭什么当个好鸟？老本行罢了！当反派罢了！硬撑罢了！ 苏醒了，猎杀时刻！ 在莉莉丝愤懑之际，渺远的某处传来歌声。她转头看向窗外——天要亮了。 “娃娃长大——妈妈有福呀——” “生个大胖——娃娃——妈妈有福呀——” “一个——两个——生呀——生呀——” “妈妈——有福呀——” 又来了…… 从天机阁接取任务以后，莉莉丝一行人便踏入这个“魇之幻境”。方踏入，她们就莫名其妙地上了大红木轿，被分别抬到三间婚房，然后应当地风俗“磨性子”，顶着大红盖头跪了一整晚。 那一晚，这首儿歌响了135遍。 135遍…… 莉莉丝给付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抱起她，三人飞快地离开这间婚房——村中妇人是有意将她们分开的，万一发现这四个外来者在这里开会，绝对免不了一场恶战。 “少宗主，验证了那座庙有问题，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姐姐付强身体素质了得，飞得奇快，呼吸还很沉稳。 “线索断了。没能成功把她肚子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莉莉丝有点晕人，面色苍白地抓住自己的交通工具，“但里面一定是活的，十有八九有自己的意识。” 妹妹付誉则神色凝重：“禀少宗主，徒子猜想这一魇之幻境是随着日子推移愈来愈凶险的。我们昨天按照您的指示没有进寺庙，避免了被寄生，魇鬼定不会放过我们。” “我知道，不然我要剖这个鬼胎干什么？”莉莉丝晕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我们还得见她一次，问问这鬼胎的来龙去脉。” 莉莉丝话音刚落，身旁的付家姐妹齐齐压低身形躲藏起来。她适时闭嘴，经过几天的磨合，三个人的默契坚不可摧——她知道，怪物要出来了。 将明未明的街道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匍匐而过的声音，沉闷的，正一下一下断断续续地忽远忽近着。 莉莉丝很乖巧地摒弃了五感，她现在是个凡人，轻易窥探只会招来注意。付誉凭着单水灵根的隐秘天赋，极快地透过地上的积水照了一眼来物……她的呼吸骤停了。 关键时刻，莉莉丝冰冷苍白的手覆盖住她的眼睛，隔绝了一切。 付誉在抖。 她在莉莉丝的手心之下不受控制地颤抖。 莉莉丝抽出另一只手，握住付誉的手背，扣摁在自己的心脏上。 咚——咚——咚—— 枯燥的、缓慢的、毫无变化的收缩，宣告这颗心脏遗世独立地搏动着，永不恐惧，永不退缩。 付誉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 说来也奇怪，这少宗主是七日之前被大师姐掳来的。 彼时大师姐只说了两句话：“前任少宗主身亡，她来继位。在她同意之前看好她，别让她跑出来。” 一介凡人被钦定为下一任宗主，多么荒诞，妙来派竟穷途末路到后继无人。 然而经过几日相处，她确信了，这少宗主的胆识远在她们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怪物离开。旭日初升，天光席卷这座村庄。 “不好，妇人要来检查了，我们快走。”莉莉丝催促二人，“付誉，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付誉的面容古怪，背后升起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她张了张口，最终只道：“我不能说。我说不出来。” 莉莉丝也不逼问，她到了自己的婚房，发现夜晚闭死的房门已经可以打开。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晚上付家姐妹会来接她。 魔女坐在房间里，从储物戒里拿出天灵根，又拿出几张符纸，极快地画了一些中级火魔法符。顷刻之间天灵根就没“电”了，她只好拿出最后剩的8个上品灵石，给灵根充上“电”。 这个方法是她在读《无境大陆通史》又或者《修仙妳必须知道的100件事》的时候读到的：雷灵根修士若将灵根看作一块巨大的电池（注：即积蓄雷电之池），每一次使用雷咒便是从电池中放出雷电，故而渡劫之时可吸收天雷来充能。 她读完以后大受启发，直接把身体里的极品天灵根挖了出来——反正原主灵脉俱碎，留着也没用。 莉莉丝笃定，徐如意肚子里是一个活体，并且以寄生的方式吸取母体的能量，所以在出生之前大概率会一直都是血肉之躯。 只要是生命就怕火，以这个鬼胎为核心的“魇之幻境”极大可能不耐火。 她把符咒都收回储物戒，平整地躺在床上，等待妇人们的到访。 诡异的是，日上三竿了，妇人们都没有像昨天一样来折腾她。莉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凡人的身体让她久违地拥有基本需求，连熬两个晚上已经达到极限。 傍晚时分，付强才从窗户外翻进来，将莉莉丝摇醒。 莉莉丝强装清明：“花生什么树了。” 付誉：…… 付强：…… “来新人了。”付强压低声音道。 莉莉丝揉着惺忪的睡眼，往窗外看去——满地红纸，和她们来的那一晚一样。 她很快反应过来：“妳是说，有新的修士进来了？”按照流程，如果有人进入了魇之幻境，第一天会被当作下嫁的新娘，由一座诡异的红轿抬着入村。 “是。下午的时候我和付誉趁乱在周边探索过：这座村庄向北、往山上走是我们昨日看见的寺庙，向东不远有一 2. 天才村2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丝狼狈地擦着鼻血，却感觉手上的触感越来越湿润，借着烛光，她发现手掌手指的伤口处有一种淡红色粘液。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付家姐妹的声音：“少主小心！” 下一瞬间，刀剑的声音骤然而止，仿佛门外的人凭空消失。 莉莉丝的指节无意识地抽动，心中闪过一种预感——是圈套。 她从余光瞥见四周皆没有异动，只剩下一个选择……她缓缓地抬头，天旋地转的视界中出现了一位老妇人。 这诡异的老妇人身着绣着瑞鸟的红嫁衣，衣摆处向外隆起，显出鼓鼓囊囊的模样。她正以四肢反曲的样子倒吊在横梁处，乍看去仿佛一只人面蜘蛛。 “新娘子可不能乱跑。”见终于被发现，老妇人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肉龈。她纵身从横梁上跃下，风撩起大红喜服的衣摆，使烛光映亮衣服下的皮肉。 莉莉丝看到了……眼睛深处飞快地涌出鲜血，随即两颗三颗地滚落血泪。只是一瞬，她满脸血痕，几乎失明。 心惊肉跳的一瞥仍然残留在眼睛里：密密麻麻的新生婴儿的眼，杂乱无章地长在老妇人的肚皮上；遍布橘皮纹的肌肤盖在眼与眼的缝隙处，像一滩沼泽里冒出的气泡；而那些被挤在水肿皮肤之间的瞳孔，竟像是数不清的昆虫复眼。 那些眼睛在和她“对视”。 仇星嘴唇惨白，下意识想要起身，玄钉却没入皮肉，钻心蚀骨。 “不要再挣扎了，这玄铁骨钉……”老妇人笑了一下，再度露出血淋淋的牙龈，“是从那些修士身上拿来的好宝贝。” 她扶着肚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莉莉丝，猩红的舌头反复舔着嘴唇。 莉莉丝心情不算太好…… 眼前的女子不是鬼物的对手，付强付誉此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可能再来帮忙了。 她又一次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老妇人俯身在莉莉丝的上方嗅闻，红色的粘液从她的肚皮处滴落。须臾，她口齿模糊、声带嘶哑地质问：“你——怎么没有怀孕？” 她说完，红嫁衣里竟然响起了争先恐后的呼唤：“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莉莉丝被鬼物的声音创害，呕出一口，不知是血还是胃液。 仇星再度往前扯了扯，玄钉搅动起软骨，在皮下顶出起伏的形状。 “祖母。”她痛得声线颤抖，“这个女孩是无辜的。” 被唤“祖母”的老妇人脖子转了180度，直直拧折。她扯开嘴角，在松垮的脸皮上撑出颓然的走势，似是慈爱又似是贪婪地看着仇星，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呼吸声。 不知道什么在她的喉咙里翕动。 莉莉丝静止不动，警惕地聆听着一人一鬼的对话。她们几人进入幻境时，均没有见过这个鬼物。现在这是幻境的剧情，还是……事实？ “你急什么！嫁到这个村庄的女人，哪个不是母凭儿贵了？除了你妈那个贱婢——”老妇人似是气极，整具身体抽动起来，“都怪那个贱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 “母亲她没错！” “她错就错在生下了你！若你妈没有逃走，没有害死光宗，若她愿意给张大生个男娃，我们家早就飞黄腾达了，怎么会断了香火？你和你妈都该死！”老妇人阴毒地看着她，须臾又虚伪地笑了起来，“好在现在一切都要回到正轨……” 莉莉丝听到了心跳声……无数参差不齐的心跳声正离自己越来越近，像某种如影随形的恶毒诅咒。 也正是此时她确定了，这二人的身份并非幻境的剧情，而是真实存在的。 下一秒，那女子闷哼一声，温热的血液溅到莉莉丝的脸上——她扯下了自己的双手。 女子往前走了两步，挡在莉莉丝的身前。 “不肖子！”老夫人嘶吼，向前一扑，“赔钱货！” 羌羌两声，神剑出鞘，一瞬间房间内的空气都冷了两度。仇星念诀将剑插入自己的手腕，又冰封伤口使剑固定住，这便要应战。 “快走。”她说。 仇星后踏一步，借力飞身，使出第二式“凝霜”，剑身在昏黄的烛火下生生亮起两分冰蓝的光，犹如暗夜里的狼瞳闪烁。 铮——剑锋砍在老妇人的血肉中，却如砍在坚硬甲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老妇人竟丝毫不为所动，反手一抓，手握剑刃便拉着仇星过来。 “你走，我制不住她。”仇星并没有恐惧，仿佛半步踏入死亡的不是她。 莉莉丝站了起来，火红的卷发由于散乱从发圈中滑落，洋洋洒洒地流淌在她的肩头。 她启唇，带着一点鄙夷：“妳这人真是好奇怪。” “虽我不曾认识道友，但今日你来救我，是我欠了你一命。一命抵一命，你走便是。”仇星使出第三式“弱水”，成功将剑从老妇人手中脱出。 莉莉丝语带讥诮，红发在周身簇拥出一种邪恶：“妳那副想要牺牲自己的样子是干什么？我没有求妳救我，不要自作多情——很恶心。” 仇星的第三式顿了顿，给了老妇人可乘之机，后者趁着空当向莉莉丝扑去。 魇伥的神智不高，但拥有直觉。这个多话的少年给它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仇星感到快要灵耗过度，咬紧后牙使出第五式“冰绡”。 冷冽的剑气从剑锋散开，随即如融雪消散。一瞬，周遭寂静无声，连火烛的声音也不曾有。 在万籁消弥中，妇人的双手齐齐而断。 仇星力竭而跪，大口大口喘着气，仍然挡在莉莉丝的面前。 “太懦弱了，妳。”魔女睁开满是血斑的眼，“像妳这样毫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蝼蚁一般，不知力量为何。” 靠着这一招式，莉莉丝终于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七日之前斩碎她灵脉的圣母女主角——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仇星。 那极寒的一剑，于无声之处消融万物，也从内到外地震碎了她的灵脉。那日她刚刚穿越，一头雾水、技不如人，灵脉断就断了，她倒也不甚在意。 但她厌恶至极：这人执剑时悲伤、怜悯、同情的眼神，和此时此刻令人作呕的英雌主义。 这样的神情她在别处见过，来自那个……虚伪又悲悯的神女，一个与生俱来带着神祝的圣母，她的宿敌。 她们都是这样的人，一面高喊着爱与正义，一面用那张慈悲的脸洗涤罪恶。 ……哈。 再弱小不过。 莉莉丝终于动了，身形翩然如蝶，每一动都像翅在水中点出一圈氤氲。 “无上的月之魔女啊，信徒向妳祷告……”她脸上干涸的血痕再次变为流动的红液，从下颌处淅淅沥沥地落下，砸在她脚下展开的巨大魔法阵上。 魔女闭着双眼，一轮皎皎血月在她的眼睑之下升起。 “我将为妳献上一切 3. 天才村3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仇星半只身子护着莉莉丝，谨慎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两人挨得极近。 实在是莉莉丝吓到仇星了。击杀老妇人以后，她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凑近时能看到面容下跳动的青筋。红光熄灭以后，有那么一两秒，莉莉丝听不见她的呼唤，直直栽倒下来。 仇星知道凡人展神通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下意识认为她逆天改命犹如折寿。 现在二人决定先去寺庙查探情况，根据莉莉丝的情报，这里有鬼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仇星朝她点点头，推开喜房的门。 吱——呀—— 随着老朽的木门被向外推开，门外两位妇人的头向内旋转。 眼前的妇人了无生气，沉默又麻木地盯着二人，目光带着令人不舒服的粘腻和阴冷。 莉莉丝从仇星的背后探出，往院子里扫视了一番，确定付誉付强不在院子里。 三人相处时间不长，但莉莉丝已经十分了解付家姐妹：若非步入险境，二人绝不会抛下她而去。 仇星准备踏出房门，身体绷得很紧。 “这只是两具尸体。”莉莉斯说，像一种安抚，“尸体是不会动的。” 她研习过38年的亡灵魔法，对尸体的气息再熟悉不过。眼前的妇人并没有灵魂，矗立着的不过是腐朽的空壳，仿佛老妇人的死亡也带走了她们的生命。 仇星没有放松警惕，臂弯穿过莉莉丝的后背，试探性地带她飞了出去。 莉莉丝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头，正冷冷地注视她们的后背。她玩心大起，挣开仇星的桎梏，一会跑到左边，一会跑到右边。妇人也抻着脖子，不动眼珠地盯着她活泼的身影。 “道友……”仇星出声了。 “怎么了？”莉莉丝还在逗鬼物玩儿。 “魇鬼死去，幻境却没有解除，妳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妳在说什么傻话，谁和妳说我们杀了魇鬼。”莉莉丝玩够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天机阁发布试炼时都会推演，卦象显示这一方魇的魇鬼修为不会超过金丹后期，不然也不会当作金丹级试炼。”仇星蹙眉。 老妇人显然已经结婴，若她不是魇鬼，那魇鬼的实力恐怕会难以想象。 “妳是笨蛋吗？”莉莉丝翻了个白眼，“要形成魇之幻境，除了要有绝望和怨气，还要有极其强烈的不甘和执念。妳的祖母显然算不上什么当鬼的好料子。” “为什么？”仇星那素来平静的声音第一次略微上扬。 莉莉丝拿出了发带，一边束头发一边说：“因为她是受害者。” 仇星敛眸……是受害者，不应当更有不甘和执念吗？ 莉莉丝没有继续解释，只等扎好头发，直直踹了院门一脚，木门应声而开。 来时弯弯绕绕的村中小路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径道。而径道两边，排列着两行整整齐齐的土瓦房。 莉莉丝大剌剌踏步而出，不忘鄙视地看仇星一眼：“这就是妳弱的原因，妳根本搞不清自己的对手到底是谁。” 后者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就在仇星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咔哒一声，她听到了背后妇人抻断脖子的声音。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两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她们。 前方雾气茫茫，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走。仇星不知什么时候又挡在了前面，半边护着莉莉丝，反手握住她的小臂。 在魇之幻境中，修士不能轻易地放出自己的神识。幻境里的瘴气同普通瘴气不一样，若是神识被污染，修士只能面临被鬼怪化的结局。 “仇星，妳记得妳妈妈住哪儿吗？”莉莉丝的声音突兀响起。 仇星顿了一顿，声音却听不出情绪：“原来你认识我。” 就在莉莉丝开口以后，两旁的房屋不再像之前那般安静阴森，屋内渐响起嘈杂又模糊的声音。 “是啊，第一宗门季年堂的二师姐，鼎鼎有名，我这种凡人都听过妳。”莉莉丝的语调有些古怪，不知道说给谁听，“妳应该是这个村子里出来的、最厉害的修士了吧，妳母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仇星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她问：“你知道我母亲的事？” 莉莉丝很想说猜也能猜出来妳的童年不怎么幸福，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的对话似乎是对房屋产生了某种影响，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 仇星停住脚步。 莉莉丝在走神，咚得一下磕到对方的后背上。磕到了，什么都磕只会让她青一块紫一块。 “妳撞我干什么？”魔女恼火，向前伸出身子，声音顿时息了下去。 每一栋房屋的窗前都缓缓地、缓缓地走来一位妇人。她们一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撑着腰，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就连脸上似是愤怒又似是忮忌的神色都如出一辙。 她们齐齐注视着路中央的二人，缄默不语，唯有目光分量似千斤。 “仇星，恐怕妳真的得好好想想，妳们家到底在哪里了。”莉莉丝揉着鼻子。 仇星的神色有些许不自然：“魇鬼不是我的母亲。” 莉莉丝奇怪地瞥她一眼：“这不重要，而是，据妳祖母所言，妳的母亲在人人母凭儿贵的幻境中生下了妳，她在这个幻境中是特殊的，其住所一定会有线索。” 妇人越来越多，恻恻地凝视着，脸上开始浮现笑容。她们手捧蜡烛，安静地站在屋子的阴影之下，面貌半明半暗，显得皮肤几近于灰，散发着沉沉的将死气息。 莉莉丝感到古怪：什么时候……这些已死的尸体又拥有了“将死气息”？ 她盯着那些蜡烛看了一会，若有所思。 仇星很快摇头：“我不知道祖母住在哪里。” “……彳亍。”莉莉丝嫌弃地伸出手，“灵石，妳总有吧？” “有。” “好，没时间解释了，抱我！顺便把妳的钱……灵石都交出来。” 那些房屋仿佛有意识，载着里面如塑像的妇女，缓缓地向内挤压，要断了前方的路。 “她们的肚子在动。”仇星低声提醒。 “我知道，妳只管跑，给我争取点时间。”莉莉丝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仇星的身上，左手拿着天灵根，右手拿着魔杖，正在努力地把灵根做成魔杖的能源石。 不得不说，这个叫什么“命运轮盘”的系统任务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原本没有魔杖，她很难使用一些构筑复杂的高级魔法，胜率还真不好说。 现在嘛……这个幻境对她而言如同纸糊的一般，只要她想，牺牲一些小代价，随时都可以将这里夷为平地。魔女的力量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仇星稳稳地抱着莉莉 4. 天才村4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吃过一次亏，已经给自己套了几层增益，现在几乎感受不到鬼物的精神污染。 “你要验证什么？”仇星小臂拖住莉莉丝的屁股，使她能更稳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两日前，我的门徒在这条街上看到一个怪物，那怪物硕大无比，照理来说无处藏身。但过去这么久了它都没有露面，妳觉得会是什么原因？”莉莉丝又掏出一把上品灵石，给仇星套了几层增益。 第一宗门真不是吹的，光一个仇星就好有钱，她有些嫉妒地想。 早晚有一天偷妳们金库。 有钱人仇星没发觉似有若无的敌意，思忖片刻，迟疑道：“怪物会躲在某处，或者……我不明白，但听起来你觉得祖母就是那个怪物？” “道友真敏锐。”莉莉丝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脸，“那么，仇星道友，若是一会妳没有死，不妨想想为什么这些妇人都是尸体。” 这头话音未落，老妇人便一脚踏入村道。诡异的歌声从渺远处飘来，在月光下充斥着街道。 “妈妈有福呀——” “生个大胖——小子——妈妈有福呀——” “一个——两个——生呀——生呀——” “娃娃长大——妈妈有福呀——” 两侧房屋内的妇人，在歌声中变得面目模糊——原本的眼睛处只剩下两孔凹陷，而嘴巴被一层皮盖住，此时正如水波起伏。 她们像是在唱歌。 无声地唱着渺远的歌。 纸人般的剪影捧着一根蜡烛，而烛芯，缓缓亮起了火光。 道路中的鬼胎尸体瞬间散成飞灰，纷扬成燃烧的碎片。老妇人也险些维持不住人型，肚内的眼睛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牵扯出无数条挂着红色粘液的脐带。 仇星原地跳起，抬手便是行云流水的第二式，将一根脐带直直削了下来。 她将莉莉丝抱得很稳，声音也不曾起伏：“歌声会削弱鬼物的力量。” 莉莉丝伏在仇星的肩头，闻言痴痴笑了一声：“只是现在罢了。歌声结束以后，真正的怪物便会显形，这点时间是给我们逃命用的。” 褪去伪装的鬼物曾让付誉恐惧到失神，绝不是软柿子。 此时老妇人托着肚子，脸皮已经像蜡般融化。肚皮上连接的脐带分成三路围堵仇星，后者在后空翻中挽了一诀剑花，争取到脱身契机。 莉莉丝向两侧的妇人们扔火球，每一个都恰好只擦过她们的肚子。 “你在做什么？”仇星感知到背后的动静。 “找人。”莉莉丝以凡人之身施咒消耗极大，身体不适下惜字如金。她从来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做好连发134枚火球的准备。 而仇星这头，凝霜一击刚拖慢老妇人的步伐，便见后者的人皮已经从头顶流淌下来，残缺处膨出巨大的人肉泡泡。 仇星反手刺向那越来越鼓胀的真皮层，老妇人用仅剩的下半张脸笑着。 她说：“不肖子。” 她又说：“赔钱货。” 刺啦—— 剑尖从滑腻的人皮上刮落，竟硬生生地帮老妇人剖开了这层束缚，刹那间更多的人肉抨弹出来。 仇星被近距离的冲击震得一抖，正是这一抖，连带莉莉丝的魔杖偏移原先目标。 火球擦过另一位妇人的肩膀，映亮了她微微颤动的腹部——和人皮下隐隐约约的痛苦表情。 莉莉丝心情有些复杂：自己的注定倒霉固然失意，她人的轻易成功却更令我揪心。 这就是天道关系户吗，这修仙系统不削能玩？ 魔女没好气地从仇星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反手拉她，厉声道：“跑！” 仇星下意识顺从，和她一起飞奔至矮房前。 莉莉丝正想凝起传送门，原本夜间无法打开的门却自己开了。她皱了皱眉，将剑修公报私仇地踹进去，自己却在门口转身，再次面对老妇人。 鬼物蠕动着腿，很快啪唧一声砸落地面，身体融化成泥泞状。 “你的真身在哪？”莉莉丝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鬼物。 鬼物没有应答，喉间发出诡异的翕动声。她的腹下钻出一条硕大的脐带，势要勒死这不知死活的红发女巫。 莉莉丝将魔杖擦出蓝火，迎着脐带狠狠捅了进去，并一路割下。脐带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卵。 虫卵正要喷射，那红发女巫却后退一步进了矮房，用房门隔绝了所有的攻击。 老妇人见状，用脐带在地上爬行，向窗口蠕动过来，却不料莉莉丝抢先一步熄灭妇人手中的火烛。 刹那间，歌声停止，周遭的妇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窗边。 窗外的老妇人怨毒地看了她一眼，用耷拉的胸口匐地，缓慢地爬向远处。 而屋内，冰雕般的“妇人”颤动着，肤色回归正常，痛苦的脸上也慢慢拥有了面目，竟显出徐如意的容颜来！ “天医阁徐少宫主，又见面了。”莉莉丝累坏了，没架子地坐到地上。 徐如意惊魂未定地捧着蜡烛，神色恍惚，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 仇星大走两步至她身边，拧眉道：“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 莉莉丝累了就犯懒，睨过一眼算是回应，自顾自地从储物戒里取了点东西吃。 一旁地徐如意喜极而泣，甚至顾不上肩膀的烧伤：“我、我回来了？你们怎么在这？天啊，仇星？你总算来了！” “徐少宫主。”仇星拱手行礼，又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莉莉丝，“方才这位道友为了摆脱鬼物，想到借你的容身之处暂避。” 徐如意很是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仇星，你可是仅次于季哥哥的天才修士，怎么能听命于一介凡人呢？” 仇星嘴角抽搐，想说她可不是什么凡人。 徐如意又急切问道：“你找到魇鬼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仇星刚想回答，便听到懒洋洋的声音：“妳不会觉得，杀死魇鬼出幻境，妳肚子里的鬼胎就不用剖了吧？” “关你什么事？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徐如意发现势单力薄的人变成了莉莉丝，说话也不免硬气。 莉莉丝嗤笑一声：“在妳把鬼胎剖出来之前，魇鬼是不会死的。而且，如果没剖开妳的肚子就把魇鬼杀死，魇鬼会从妳肚子里爬出来。” 仇星想到脐带里的虫卵：“你觉得鬼胎就是魇鬼的孩子，所以你刚刚冒险剖开脐带，就是想借此确认魇鬼的真身？” “不完全是。”莉莉丝嚼着小面包，又喝了点水，语气不冷不热。 “你什么态度！”徐如意先前吃了亏，现在愈发气势汹汹，“没看到我们在和你说话吗？” 见红发女修不答，徐如意恼怒地拍她的手腕。 啪嗒一声，面包掉落在地上。 莉莉丝顿了顿，终于抬眸，翠绿的眼眸在暗处反射着令人不安的荧光。 徐如意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向后瑟缩半步。 “妳这么想听我说话，好啊，那我就说给妳听。”莉莉丝起身，难得愤怒，说话便更不留情面，“妳堂堂天医阁掌门之女怎么连小小幻境都搞不定，被人陷害到这副样子——对了，我还听说妳有未婚夫？呵……男人向来视妻子为自己的所有物，而妳和他尚未结仪便怀上魇鬼的孩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可怜哪，真是可怜，妳的爱情和实力一样脆弱，只能到我面前来撒气。” 徐如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近乎歇斯底里地怒斥：“你、你怎么……你在胡诌些什么，给我闭嘴！闭嘴！！！” “妳什么态度？”莉莉丝颇为愉悦地笑着，“没看到我在和妳说话吗？” 仇星向前一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讨论怎么出去。” 徐如意看到有人护着自己，神色稍霁。 【啊哦，B级角色徐 5. 天才村5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很近了，少宫主发出的求救位置就在此方三百米，稍作整顿，十五分钟后彻查幻境入口。”一位身着绿袍的男子手握罗盘，眉目犀利。 “大师兄，阁主向天机阁买了三则消息，其中一则显示季年堂二师姐仇星也在幻境内。”另一绿袍男子拱手道。 名唤大师兄的人正是天医阁阁主之子——徐承心，徐如意的继兄。 他接过天机阁的飞书羽，眉头微拧：季年堂的人也在里面，难道此事只是一桩计谋？ 徐承心面上不显，用神识激活飞书羽。 【传闻】 寡妇村位于七煞谷附近，原为常见的凡人村落。地处偏僻且壮年缺失，村人生活极为贫困。 三百多年前，此地以修仙天才频频出世而扬名。有修士坐镇，村中的日子好过起来，自更名为“天才村”。 最初短短一百年，由此出生了一百零五位筑基成功的修士。 到目前为止，天机阁登记在册的，已有五百三十二位，无一例外，全为男修。 徐承心略微拧眉，环顾了村庄的大小。 太奇怪了…… 这只是一座不大的村落，每百年出生的婴孩不过两百个，五百三十二位，意味着几乎每一个婴孩都长成了修士，而且，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女孩出生。 他额上的冷汗滑落，翻开第三支飞书羽。 【怪谈】 五年前，天才村再没有天才诞生，壮丁也不见踪影，只留下满村的寡妇。 三年前，村子里的村妇也彻底消失。 一年前，有商队途经此处，称“好像有人在唱歌”。 十五日前，身怀六甲的村妇替生了风寒的丈夫打更，迷路误入。 据村妇所言，这里没有人，也没有歌声，但她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呼喊。 她说，有很多女人在喊：“……跑！快跑！！！” 徐承心的脖子似是被冷气拂过，一片瓦檐在他的目光下直直摔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 “光凭我们自己很难找到魇鬼，我们需要借助妇人们的力量。”莉莉丝说得很云淡风轻，却犹如一记重磅炸弹。 “太荒谬了，你是说，借助鬼物的力量？”徐如意激动得额头暴上青筋，“这怎么可能呢？这样的做法闻所未闻！鬼物就是鬼物，和人不一样，它们的话不能信。” “妇人们能和魇鬼作对，这难道不奇怪吗？就好像她们是幻境的第二个主人。她们的反抗意识已经说明了一切，鬼和人之间真的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吗？依我看，有些人活得趋炎附势、软弱无能，还没有这些鬼物来得勇敢。”莉莉丝翘起二郎腿，颇为吊儿郎当。 仇星适时发声：“我同意道友的看法……” “仇星！”徐如意吵嚷。 “根据天机阁的秘闻来看，十五日前迷路于此的打更妇人提着灯笼，这和徐少宫主捧着烛火吻合。那妇人同样没听见歌声，只听到了呼救。她明明是凡人，也触发了幻境，却不知为何能平安离开。如果这个幻境有第二个主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烛火唤醒了她们，而她们救了人。”仇星不顾大小姐的眼刀，径直说了下去。 “那位妇人不会正好还怀着孕吧？”莉莉丝调笑。 对面二人皆沉默。 “真给我说中了啊？”莉莉丝佯装吃惊，脸上挂着欠扁的笑容。 【咦，B级角色徐如意对您产生初次好印象，名声+5。】 【当前名声值-9833（人所不齿）。】 然而被播报的B级角色本人只是轻哼一声：“你肯定也看过秘闻了。” 莉莉丝嘴角抽搐。 爹的，最烦傲娇又慕强的人。 魔女体力见底，趁机撂挑子：“我不和笨蛋讲话，我要睡觉了。” “你睡得着觉？你这个时间点你睡得着觉？”徐如意上前就要抓她。 仇星拦住天医阁少宫主：“她是凡人，不睡会死的。” 剑修看得出魔女的疲惫，却不能说不奇怪：她没有灵泽却能秒杀元婴境的鬼物，这是一件颇为诡异的事。 在无境大陆，没有已筑基者能够隐藏自己的灵泽。 因为灵根是出生那一刻便被天道赠予的礼物，是天道一部分。灵泽之所以叫作灵泽，就是因为它是“天择之子”的标志，不受修士自己的控制。 这女子没有灵泽，可显然也不是凡人。 仇星凝望莉莉丝，恬静时的她有一张羊羔般柔软的面容，与素日高高在上的模样极为不同。 就是这样的人…… 在无境大陆的天择之子里，论智慧，恐怕只有天山圣徒女拓天能与之比肩；论实力……自己胜不了她。就连剑仙季折之站在她面前，鹿死谁手都未可知。 这样的人若是散修，各大门派要争得挤破了头；若已有门派，定是掌门亲传。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 莉莉丝的意识逐渐下沉，坠入一片湖泊之中，湖面上映着硕大的血月。 这里是她的意识深处。 她看着夜空，三颗北星的南端，有一抹光亮闪烁——片刻之后又坠入黑暗。 她安静地等待着，倏地，湖泊上方闪过颀长的黑影，在遮天蔽日的晦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很早就在等你了。”莉莉丝温柔地微笑，碧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如同一块洗净的宝石。 她单手掏向黑影，只摸到一片虚空，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她微弯指节，扭曲黑影所在的时空，使对方拦腰折断！ 无数的幻境碎片飞出，其中两片划破了魔女的脸。 …… 付强睁大双眼，扩散的瞳孔与黑暗相连。 在静谧中，她恍若僵尸皮肤灰败。那寸短的头发在月光下发青，而头皮下，正有什么在蠕动。 …… 付誉捧着一碗水，眉头紧蹙：“这就是妳说的送子神药？” 她顿了顿，一饮而尽，很快，小腹之中传来一声心跳。 …… 魔女不为所动，仍旧嫣嫣地笑着：“不用拿我的手下威胁我，我很快就来取你的贱命。” —— 莉莉丝苏醒了，日上三竿，刺目的阳光却被前方人挡得结结实实。 仇星察觉她的动静，转过身来。 “妳们不去搜集线索，在这里杵着干什么？”莉莉丝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此刻颇没好气。 仇星张了 6. 天才村6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我又没让妳上，妳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莉莉丝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徐如意。 徐少宫主知道自己嘴不过她，当即把矛盾转移给仇星：“她不懂事就算了，妳堂堂无境第一女剑修也要跟着胡闹吗？” 仇星本想启唇说些什么，却在女巫轻佻的斜睨中缄默下来。 一剑斩化神，这种期望她并非第一次听，盼着她从美誉芳名处跌落的人常常会这么赞颂她，或者说，捧杀。时至今日她已分不得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但…… 仇星看着红发女修嘴角啜笑的样子，嘴唇无意识地抿了抿。 “疯子！两个疯子！”徐如意化身桌面清扫大师，猛地将零零碎碎拂到地上，“你们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这个幻境明显不正常，无境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魇，你们为什么不聪明一点去找有能力解决的人？逞强有意思吗，仇星？” 莉莉丝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火上浇油一般：“说到底，我们怎么做和妳有什么关系？” 徐如意平日里在天医阁横行惯了，从来没有人以这种忤逆姿态和她说话，一时间怒气上涌，即将发作。 莉莉丝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押犯人似的将天医阁少宫主压在墙上：“妳要是没有疯掉，就冷静下来听我说。” “干什么！放手！你敢这么对我？放手，我要宰了你！”徐如意使不上劲，已经开始调动灵力。 莉莉丝俯身靠近她：“人只有在语言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时，才会使用肢体去支配她人。现在妳肯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徐如意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中断了运气——她能感受到汹涌而恐怖的杀意，对方真的想杀她！ 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威压？一个凡人…… 魔女松开她，眸色冰冷：“妳不喜欢被我支配的感觉，就该明白我们的选择不能被妳支配。无论我要怎么使用自己的生命，妳没有理由愤怒。” 徐少宫主气闷到极点，一时间脸上姹紫嫣红：“少说大话了，在幻境之中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可能性，你以为你只代表你自己吗？太自私了！妳知不知道胡来会害人害己？” 莉莉丝嘲讽地轻呵：“那为什么是我们胡闹，而不是妳虚伪？平日里张口闭口自称天医阁少宫主，遇到危险就丢盔弃甲回去找母父，妳没有断奶吗？只会拿名声和荣誉狐假虎威，知不知道尸位素餐四个字怎么写？” “你说什么？短命种也敢如此嚣张，给我道歉！”徐如意勃然大怒，手上已见兵器。 【叮叮，B级人物对您进行公开贬斥，名声-25。】 【当前名声值-9858（人所不齿）。】 魔女没有动，只是颇为可怜地看着她：“妳洋洋自得地相信妳的生命比我们的金贵也好，愿意活在虚假的权力感之中是妳的事。我只问妳一句，也请作为天医阁掌门继承人的妳摸着道心回答我——妳这么愤怒，是真心觉得我的想法错得离谱，还是害怕自己在幻境里落单？” 鸦雀无声，只有徐如意的粗重呼吸清晰可闻，起伏的胸腔证明愤怒不是作假。 但这个问题问住了她，她答不上来。 修仙的追求之一便是消弭对无常的恐惧，因为恐惧是死亡的化身。 恐惧者谋求安全，难以忍受任何风险。所以恐惧者盲目，会尚未听完她人的见解，便驳斥其主张。 恐惧、盲目、逃避、狭隘都是修仙的大忌，严重时可损道心，没有任何一个修士愿意在这上面说谎。 天之骄子的怒火就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堵死了。 莉莉丝知道，徐如意的想法也不算错。大宗门的仙塾之师普遍出生于末法纪元，她们明白灵气稀薄之苦，因此行事十分保守。徐如意这样耳濡目染的世家子，遇到危险自然倾向于回去摇人。 奇怪的人反而是仇星，她分明也在仙门中长大，听的是同一种规训，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很惜命。 莉莉丝非要通关这个幻境，是因为两个手下还被魇鬼控制着，但仇星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就像一柄剑，莉莉丝指哪里，剑闷头而上，不问原因。 莉莉丝看着仇星，仇星也看莉莉丝。 可人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人的好奇心、爱、恨、恐惧、忮忌、渴望和厌倦都不会凭空出现或者消失。人不会没有原因地做事。 这几天里，徐如意的每一次态度变化都有系统播报，仇星却没有，就好像她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莉莉丝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没有问。没有问系统，也不会问仇星。 除了“知道”，人有许多的工具可以看见这个世界。 莉莉丝并不会依赖系统，她成为魔女的一路以来就没有依赖过任何存在。 更不用说这个系统假仁假义，借着救世的旗号要把她改造成所谓的圣母，她是一个字也不信。 她早晚有一天要拆了这个系统，再顺藤摸瓜找到做系统的人，把他就地斩杀。 魔女理完思绪，轻笑了一声：“徐少主，妳一直觉得我们无异于送死，可有什么理由？” 徐如意冷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莉莉丝抽出魔杖，绿宝石般的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力：“如果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为妳做一场手术，既不会让妳死，也能帮你取出鬼胎。” 徐如意蹙眉。 她不是真的草包，在天医阁长大的前两百年她跟着仙师四处学习，被称为医修界的天纵奇才。正因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在魇之幻境里被开膛破肚的风险有多大——伤口无法愈合，修士几乎不可能活着出去。 思及此，医修满脸抗拒：“你都说了妇人会和我换体，我凭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莉莉丝不答。 魇鬼已经明白再多的障眼法都没有用，它要和这些人鱼死网破。但她没有办法把这些说出来，她无法撇开自己的意识深处解释这一切。 半响，她才说：“信与不信决定在妳，但是，下一次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说罢，魔女不欲再花时间争辩，绕着房子找线索，最终 7. 天才村7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徐如意退了半步。 后者神色十分不自然，似乎想靠近窗台，却又恐惧进入老妇人的攻击范围。 仇星已然贪狼剑出鞘，呼吸很沉。 “现在我们怎么办？喂……”徐如意戳了戳莉莉丝，大气也不敢喘，“凡人，你不是很聪明吗，快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介凡人。”莉莉丝甩锅甩得毫不愧疚，“让仇星出去大战鬼物，我们俩溜。” 高大女子看她一眼，将佩剑横于身前：“好。” “等等等等，这么仗义，你不要命啦？”徐如意一把抓住仇星，“它狂化了，我们仨摞一块都不一定打得过！” “这么怕死那妳先跑，我们晚点来找妳。”莉莉丝抽出魔杖。 “我堂堂天医阁少宫主，还要你救吗！”徐如意头皮都硬了，“我是不会离开你们的，我们三个人的羁绊坚不可摧！” 刚才徐如意也不光在生气，还是或多或少在思考。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这个凡人虽然造型奇特了一些、说话难听了一些，脾气刚烈了一些、实力差劲了一些，但是说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道理的——自己既然身为新兴一代的领头人物、天医阁的未来掌门、第一剑仙的未婚妻，她不能遇到困难就退缩。 她不想这么没骨气，这不优雅，也不漂亮。 莉莉丝略微惊讶，但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条猩红的脐带高高扬起，猛地一下抽向三人。 徐如意狼狈地甩出法宝挡下这一击。 仇星看到满身破绽的莉莉丝，就地一滚，将对方抱入怀里。 莉莉丝闻到了血的味道。她不明白。 老妇人阴阴地笑着，两边的唇角吊得奇高，将中间的唇瓣完全撕裂。 莉莉丝抽出魔杖：“我会做一个传送阵，出去以后再往前走就是河岸，那里是妇人的领地，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传送阵？你前几个晚上不会就是这么跑出来找我的吧？”徐如意躲避得十分仓皇，但总算松了一口气。 莉莉丝没有回应，就要起手。 徐如意突然高声：“等我一会！等我一会！” 莉莉丝倒数：“快点，三、二……” “喂喂喂，没人管本少主死活吗？！” “一！” 语罢，墙上浮现七彩的流光。 徐如意一个转身，擦着老妇人的边拿走了桌上的鬼烛，一气呵成、吱哇乱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传送门。 莉莉丝的鼻尖仍旧萦绕着血腥味，她知道没落在自己身上的伤肯定落在了别人身上。 仇星看到她颤动的眼睫，忽然感到心跳不安：“你会一起来的，对吗？” 莉莉丝说不出谎，就干脆沉默下来。 说实话，她甚至不知道仇星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明明她们并没有认识多久。 该死的修仙系统，圣母女主角聪明成这样了还不削，不削反派能玩？ 她胡思乱想，眼睛就更不要对视。 仇星看到对方越发扑朔的睫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抿唇，握剑的手又紧了紧：“那好，我陪你。” “不。”莉莉丝终于能发声，慢慢抬起绿得发白的眼眸。 仇星不知道她否定的是哪一句话，想要动作，却看到白雾般的气流将自己包裹。 魔女一脚将不听话的剑修踹进传送门。 妳当我漂浮咒白练的啊？！ 莉莉丝动作极快，完成连招之后将橡木之杖激活成魔法扫帚，从房门中冲飞出去。 “我原以为……那极品冰灵根的小娘才是主菜……”鬼物显然是故意放她支开其余二人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无极天灵根……” “真可怜，都被打成这样了，话都说不利索。”莉莉丝飞得忽高忽低，消耗着鬼物的体力。 面上不显，但她的心里浮现一丝奇怪——无极天灵根可不是谁都知道的东西。 如果仇星知道还合理一些，毕竟季年堂和妙来派世代为仇，作为二师姐耳濡目染也正常。这玩意儿就连徐如意能不能知道，都得看她未婚夫会不会和她说，可见鬼物的识货不是什么巧合。 鬼物打断了魔女的思考：“呵呵……就算找到了这层幻境，你也找不到我，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莉莉丝暗骂一声，从扫帚的顶端发出一颗火球，准头极差。 还是太不方便了，她想。 杀千刀的系统一开始就给她-9999的名声，要她升级才解锁新奖励，导致她新手大佬入满级村，非常不爽！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创造这个系统的人给毙了，魔女再一次下定决心。 数万只苍蝇从鬼物的喉咙中钻出，形成密密麻麻的黑雾。 莉莉丝疾速降落，在泥土上紧急刹住，并反手将扫帚甩成魔杖，对着虫群使用风火魔法。 鬼物匍匐着，在虫群的掩护下愈发逼近。 莉莉丝的周身燃起红光，在黑雾中如同唯一明亮的火种，直冲鬼物而去。 太慢了，鬼物垂着涎液，可以轻松预料到她的轨迹。 而下一秒，那红发少年闪现于它的身前，将一根软木直直捅进它的肚子。 莉莉丝做冒险者时习惯把匕首在猎物的体内转半圈，此时也下意识地转了半圈魔杖，抽出时牵连数道红色的粘稠虫液。 她又后跳一步，飞舞的红色肉.柱打在地上，正是她跳起前的站位。 鬼物愈发失去神智，数十道连着眼睛的肉.条向她飞来，彻底将她围堵。 莉莉丝躲避不及就要发动血月，倏地感到腰上一紧，后背像靠上了什么硬物。 魔女还没来得及条件反射，耳畔传来轻语：“我。” 和人一样冷的声音。 仇星抱着她后退，几个飞踏从包围中挣脱出来。 徐如意也在一旁现身：“喂凡人，你竟敢一个人逞英雄，还有没有把本少主放在眼里？” 莉莉丝看着她们，被一种名为感人的氛围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小鬼物竟敢伤人，给本少主纳命来！”徐如意手腕反转，弹出三根银针，照着莉莉丝捅下的地方射入。 不过须臾，鬼物的肉条被斩落几根。不料这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它的肚内传来越来越响的低语。 莉莉丝拍了拍仇星：“接近它。” 仇星使出弱水式，凭借诡谲的剑路从干扰中突破，给莉莉丝争取到时间。 女巫化木为剑，尝试从鬼物的肚子里剜出什么，却被某种硬物阻挡。 “你想剖出鬼胎来救她？”仇星的眼眸颤了颤。 “也不是，解除幻境需要剖出所有的鬼胎。”莉莉丝拒绝圣母给自己泼漂白剂。 “为什么？”这是仇星第二次问出这句话。 莉莉丝默。 她知道对方在问什么。 但她真不明白怎么有人能躺赢还要公公爹爹地问这么多。 魔女几次张口，还是觉得难堪，她不擅长坦白。 但想着二人去而折返，她还是从嗓子里挤出了答案：“鬼物会为了保护鬼胎使出全力，留在这里只会让我们都陷入危险。” 所以想支开妳们。 “那你就不危险了吗？”仇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 莉莉丝不明白，甚至有些厌烦。 仇星的痛苦和徐如意的愤怒一样，都是对她人的投射。她们的情绪都来得几乎莫名其妙、不讲道理，因为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着她人照镜子。 不同的是，莉莉丝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徐如意的心理弱点，但关于仇星，她不知道。 她吃不消这种人。 “你们别聊天了，本少主快累死了！”徐如意拿出秘宝哐哐往外丢。 那鬼物完全褪下人皮，肉身变得膨胀，甚至有三人高，速度和力量都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仇星闪避不及，眼看着鬼物就要削下莉莉丝的肩膀，她错身半步，让鬼物削去自己四分之一的大臂。 莉莉丝抿了抿唇，终于没有憋住心里话：“我真不明白。我对妳又不算好。” 自己只不过是顺手救她而已，甚至本来就要杀掉鬼物，救人只是附带的。这种程度的卖好颇有几分划算的味道，但这人竟蠢到一次一次舍身相护。 莉莉丝不相信有人甘愿为了她人而死，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奇怪的家伙总是存在的。 这头仇星忍着剧痛，又将徐如意那头的火力又吸引来一些。 莉莉丝想不通，索性不纠结了，专心致志投入战斗：“放我下来，我没办法剜出鬼胎，只有妳使出‘冰绡’才可以，我来辅助。” 仇星点头，在稍远的地方放下她，魔女转手升起土墙将鬼物围困。 “你怎么有土灵根？”徐如意对此咋舌，“你不会真是个赤脚医生吧。” “少废话。”莉莉丝将土墙中灌满水。 “还有水灵根？你是什么怪物，多灵根者怎么可能没灵泽，喂，你到底什么境界了？”徐如意愤懑地使着杀招，感觉自己被骗了一路。 【叮叮， 8. 天才村8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双目赤红、柳眉倒竖，昏暗灯光下竟掐住自己的脖颈。 “蝼蚁罢了，还真想……占你姑奶奶的……意识？”她癫狂地笑着，眼尾、口角流下古怪的淡红色粘液。 喉腔内昆虫正振翅鼓动，断断续续组成模糊又冗长的人言：“你……究竟是……谁……” 莉莉丝大笑，窒息下也笑得肩膀耸动。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献上一切成为魔女，便是求一个逆因篡果的通天之能。 她早已不是肉体凡胎，更准确地说，她的灵魂沟通天地、不死不灭。只要她想，她可以毁灭这天地间任何一方世界，这也是圣母改造系统找到她的原因。 没有任何鬼物能比她更邪恶，它们都只能沦为永恒血月下的黯淡囚星。 邪生蝇感到一种隐秘的恐慌，它恍若看到什么正从这人的躯壳内升起，诡谲和隐秘随之在周身絮语和升腾。无形之中万因万果一瞬齐发，浩瀚的贪嗔顷刻将它吞噬。 它永远不会想到，脆弱又渺小的人类身躯在过去任它生杀予夺，此时此刻却成了它的坟冢。 莉莉丝拢了拢衣衫，抹去脸上的粘液，将披散的红发再度束起。 她轻轻哼着歌，梦呓一般：“事情麻烦了一些，不过好像知道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呢。仇星啊仇星，像妳这样追求爱和正义的人，可曾看清过妳守护的这片土地？” —— “仇星，本少主命令你——啊！！！”徐如意慌里慌张地丢出琉璃锁，将焦尸控在原地，“你快想想办法，我们要死了，我们真的要死了！！！该死的，她不是说这里没有危险吗，为什么这些妇人都变成了焦尸，还想攻击我们？” 仇星先前被鬼物卸了左肩，如今只能用并不习惯的右手使剑，威力稍不如前。 “徐少主，你为什么要来呢。”剑修垂下眼睑，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赵阁主向来疼爱你，不舍你入幻境。” 徐如意一个闪身躲开焦尸的袭击，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如今连任人搓圆捏扁的天下第一圣女都变得尖牙利嘴起来，她忽然再找不到出气筒。 仇星用剑背将另一具焦尸拍下水，不依不饶地撕开那层遮羞布：“我和季折之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我既无法夺走你作为天医阁未来掌门的荣光，也代替不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你是他的未婚妻，将来更要成为天地同证、永结同心的道侣，没有必要和我过不去。” 终于只有二人独处，再没有别的时机比现在说出来更合适。 徐如意听完却恍若被人打了一耳光，厉声道：“谁允许你和我这么说话的？有这心思费口舌，不如想想我们怎么出去。修仙界第一女剑修又怎样，女子就是不适合修剑。你比季哥哥年长，年年参加大比却年年都输。他要是在这儿，定不会让局面变成这样！” 仇星垂眸，到底没有再说话，一剑一剑地将焦尸赶入水里。 徐如意也冷气压地配合，时不时丢出两个法宝。 漫长地拉锯后，所有的焦尸都落入水里，在其中变得肿胀破碎，以至河冰下显出鱼一般的暗影来。 仇星使出第一式凛冬，将河面冰封。 徐如意踩着冰面，又看了仇星一眼，高扬声音：“看来啊，有些东西就是让人践踏的贱命。” 大多焦尸已经放弃了挣扎，向河底坠去，但其中一具竟然执拗地拍打着冰层，甚至用头撞击冰间裂缝。 仇星俯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哎呀。”懒散又邪恶的女声从后方响起，“我不在的时候都过得还不错嘛。” 仇星恍若未闻，继续和冰面下的焦尸四目相对。 倒是徐如意小跑着，狠狠打了莉莉丝一拳：“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我以为你真的被鬼物吃掉了！” 莉莉丝一根手指吊着形容模糊的鬼胎，吓得徐少主猛地后退。 魔女恶作剧成功，嫣嫣地笑了：“我呢，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妳们想先听哪一个？” “无论哪一个都一样不是吗。”仇星并不回头，“谁能证明你是你自己，还是被同化的鬼物呢。” 徐如意拧眉：仇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抬杠，心里有气似的，看谁都不爽，简直钢齿铜牙小白兔。 莉莉丝慢慢走向冰层上的剑修：“看来妳想先听好消息了。好消息就是，我已经知道如何找到魇鬼。” 仇星终于转过身，死气沉沉地和莉莉丝对视。 魔女笑得颇为娇艳：“坏消息就是，要有人进入妇人们的意识深处，再从中找到魇鬼的弱点。合久必分，它们缠斗太久，灵魂早已融合。不过，妳知道的，我没有那么不聪明。”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仇星听懂了。 她没有那么不聪明，当然不会顶着被天医阁追杀的风险害死徐如意，所以徐如意不会进去。 她也同样没有那么不聪明，自然不可能把后背交给发现自己身份的敌人，所以她不会和自己一起涉险。 如果有人要牺牲，仇星会是唯一的人选。 这是一笔买卖，十分划算——徐如意要是死在了幻境里，仇星就算活着回到季年堂，也无法面对徐如意的父亲赵绝一。而这里实力最强的人是莉莉丝，有她的保护，徐如意根本死不掉。 “喂喂喂，怎么现在都不问本少主意见了？”拖油瓶本人毫无察觉，正准备上前，却被陡然的变故吓得停在原地。 仇星脚下的冰层倏地断裂！ 莉莉丝顺势抱住下坠的人，动作轻缓地摸上她裸露在外的、因自己受伤的大臂。 不可思议的治愈力量从冰冷的指间流出，不过须臾便将惨烈的伤口缝补如初。 幻境里修士的伤口无法愈合，但血月的赐福不受限制。因为血月是仅次于辉光的无形之术，属于神的范畴。可以说，在被血月认可的魔女眼中，这种程度的幻境等于纸扎的。 “只是顺手。”魔女很轻地补充。 仇星想转过头，背后的人却松开了拥抱。 漫入视野的是无边的水色。 她没有一点抵抗。 也没有哪怕一刻怀疑对方说谎。 湖面映射出一轮诡谲的血月，而红发少年手中的鬼婴已然化成血水，淋淋地从她的指尖滴落。 鬼婴可以充当发动血月的祭品，帮助她救人或者打开更深层幻境的入口，可惜的是其中的力量只够使用一次。 魔女看着平静的湖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宁愿去死，连挣扎都没有。 这样……弱小的人。 后面的徐如意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捏着住腰间的保命金身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要是想杀妳，那东西拦不住我。”莉莉丝背对着医修，很少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我想妳们已经捡到了打更人的灯笼，说明她最后在妇人们的保护下随河水离开，这也是仇星知道我能带妳出去的原因。不过很可惜，彼时魇鬼虚弱才让妇人夺了主权，今天它为了不犯这个错误，已经将妇人的尸和魂统统限制在这里，她们没有力量了。” “现在只有我可以剖出鬼胎，也只有我可以救妳。” 徐如意的指尖冒出细密的汗，颤声道：“你、你算计我？什么时候？亏我和仇星来救你，你怎么、怎么这么恶毒！” 莉莉丝转过身，面向徐如意。她走一步，对方退一步。就这么一步一步，素来高高在上的掌门千金被一介凡人逼入崩溃。 魔女赤发碧眼，犹如鬼魅：“我的脸上……有写过求妳救我么？” 徐如意手抖如筛糠，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你疯了，真的疯了，知不知道得罪天医阁有什么下场？” 莉莉丝扬起下颚，眼尾一点泪痣在此情此景显得分外刺目。 她读了三天三夜的书，无境大大小小门派都已烂熟于心。比魔宗更像地狱的七煞谷她了解，比魔宗更加虚伪的季年堂她清楚，比魔宗更为恃强凌弱的天医阁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知道。我说过了，‘下次不是这个价’。”莉莉丝食指点在虚空处，“我帮妳剖出鬼胎，作为交换，妳交出全部的灵石。” 徐如意气得发抖。 从小到大她都是众人的目光所向，是大能们称赞认可的杰出后辈，是徐氏天医和血灵芝的继承人，更是父亲赵绝一的掌上明珠和未婚夫季折之的青梅竹马。 她是命运的宠儿，神的眷顾与生俱来，使她顺风顺水，从不知挫折为何。 徐如意仍在发抖，恼怒将她心中富足的安全感烧得沸腾。 她摘下食指的储物戒，脖子上的筋肉随着呼吸一鼓一张：“好，你要真的想要，就自己来拿罢！” 莉莉丝不耐烦地轻啧，只一瞬，便将耀武扬威的医修摁在地上，用两指掐着她的颈动脉，微微发力。她就是这样，喜欢在第一回合打败对方。 徐如意疯狂地挣扎着，几乎大惊失色。 好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她都是金丹后期了，对上仇星都不至于完全来不及抵抗。 明明只要一刻，甚至一瞬间，自己就能拿出法宝封印对方的灵力，但就连这样的一瞬间都没有……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莉莉丝从身下人的手中夺过储物戒，终于松开了她。 徐如意起身就要反击，却在看清后愣住了：“……你流了好多血。” 莉莉丝无所谓地抹去嘴角到脖子的鲜血，血多到抹不干劲，看上去就像晕开了。 身为凡人却一直使用魔法的后遗症已经显现，极品天灵根充当媒介也不能免除。 魔女看不见自己，还挑衅地抬了抬下颌：“妳蠢得事到如今还担心我？” 徐如意看着分明胜了却凄惨到仿佛输家的人，心中莫名爽快了些。 她情绪一松，嘴又变得坚硬：“一点钱而已，你想拿就拿走好了，我不爽的只是你的态度，再怎么说你确实帮了本少主几次。不过这可是第一坊钱掌门亲手打造的高阶储物戒，对我滴血认主过的，没有我帮忙你根本打不开。” 莉莉丝：？ 莉莉丝：我恨妳们这些富二代。 红发少年气得发笑，魔杖擦过戒指，内置的结界骤然失效。她大摇大摆地掏出一大把灵石，左手倒右手地收进了仇星的储物戒——没还，说了不还就是 9. 天才村9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河岸上只剩下莉莉丝一个人，她站在狼藉里，两只手都血淋淋的。 周围太安静，安静到她觉得有些不爽利，只好踢了一脚泥土。 “没意思……”她吹着风，风声将她的抱怨剪得支离破碎。 或许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她一直没有独处过，骤然只剩自己一人，她竟觉得内心空无。 明明过去的几百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莉莉丝蹲下身，和沉浮的焦尸对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很荒唐。 那么多的人都被当作女巫处死，到最后连成为魔女的自己也不能幸免，可到了异世界，这样的命运仍在上演。 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有没有那么可怜。 “妳们和我一样，都为时代所不容。”女巫火焰般的头发与脸上的血迹映衬，显得那么诡异却又相得益彰，“智慧让我成为了女巫，妳们呢，也一样吗？睁开眼睛也让妳们变成了鬼物吗？” 没有人回答她，她站在冰面上，冷得呼吸不上来。 敲诈了这么两大笔钱，想做的事都有了启动条件，但她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莉莉丝忽然觉得很累。她不知道为什么。 有时候，她觉得无境大陆的人和魔法大陆的人没什么不同，庸庸碌碌几十载，有着数不清的欲望和理想，投身、死去、功成、名就。 她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或甘之如饴，或乐此不疲。 付家两姐妹背负着血海深仇，徐如意做着攀上神坛的春秋大梦，至于仇星…… 仇星…… 她对仇星说不上是嫉妒还是讨厌。 这个剑修让她想起了自己昔日的宿敌，那个生来就注定要继承“日之神子”之位的人类始祖之后——夏娃。 莉莉丝初见她时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日之神女，夏娃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恶贯满盈的月之魔女。 她们联手杀了叛逃的大教皇，默契无双。但史诗里只有神女一个人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自己偷走了辉光秘卷吧。 也就是偷走秘卷的晚上，月朗星稀，修女的金发被染得发银。她眨着宝蓝色的眼睛告诉自己，她叫伊芙。 即使这样莉莉丝也没有发现，这和神子夏娃的名字一模一样。 或许邪恶的魔女发现了，但她愿意不知道。 她们曾经那么好。 仇星和夏娃一样，从出生起就浸润上苍的垂青，贫瘠得只剩下正义的精神世界里塞满了神带来的光明和美好，使其无所恐惧，死到临头也有力气关心别人。 莉莉丝不明白，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她是六岁被砍断手脚弃于山上的女婴，十二岁害母亲被异教徒烧死的不详，一百多岁时令人闻风丧胆的月之魔女，最后寿终正寝死于火刑来平息众怒的扫把星。 她从回忆里站起来，还是孤零零的。 想要打开通往迷梦的路径，必须献祭与因果有关的“神之造物”来发动血月，血月可以勾连时空。 但无形之术就和其它的通灵术一样，若想和“神”沟通，必须要有献祭的引子——与“神”有关的信物。 第一个鬼胎用掉了，第二个鬼胎也用掉了。现在她有且只有一样，她的寿命。 她是唯一一个活着的无形之术的载体，是爬到了魔法顶端的魔女。换句话说，她是无所不能之神的血肉之身。 她的寿命就是神存在的尺度，是她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生命。只有生命。 只有最宝贵的生命，才能成为像她这样不为明天而活之人拥有的最大筹码。 无需顾忌、不求未来，只要舍弃所有生还的可能性，命运就会偏向她这一边，这就是她的真理。 生命是一场伟大的奇迹，也是她最伟大的豪赌。 她从没有输。也不会。 “不过还真是令我惊讶，小小两个鬼胎竟然也拥有‘信仰之力’，够得上神之造物的门槛。这座村庄真是有意思，村民们为了造神……都献祭了什么呢。”莉莉丝似笑非笑。 她已经听过许多桩这样的秘闻，却仍然没有一次不感到荒唐。 魔女知道自己的寿命无多，非到万不得已不准备再度使用血月。 毕竟仇星也不算愚蠢，作为一颗棋子应该不至于死在里面。 莉莉丝终于笑了笑，准备看看这人在里面混得怎么样了，轻盈地坠向河水。她触及河底，那些焦尸也争先恐后地向她游来。 先前徐如意身上有鬼胎，她们就想帮人弄出来；如今莉莉丝吞噬了魇鬼的本体，她们便流露出恐惧又哀怨的情感，想接近又分明不敢。 魔女知道妇人和魇鬼的灵魂已经融合，恰好她自己吞下魇鬼的意识，满足魂阵的条件。 她指尖微动，在自己和她们之间勾起魂线。在意识共享中，她看到了妇人们意识深处，里面正是仇星和徐如意。 奇怪，没有付强付誉。 莉莉丝皱眉，在河底扫视着。 付家姐妹拿了她的火魔法符，在魇鬼没有起杀心的情况下不会遇到致命威胁，且战且退下肯定会来到河边，为什么此刻不在妇人们的意识深处？ 魔女心下存疑，但也没有过多纠结。 焦尸缓缓地向河中心的女巫聚拢，远远看去密密麻麻的魂线如同一个巨大的发光水母。 在诡异的气氛中，莉莉丝操控魂线传音：“我知道这个魇没有完全闭合是因为妳们，妳们一直在和魇鬼抗争。但魇鬼终死，妳们也会随着瘴气逸散而枯亡。” “妳们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或许对于死亡不再恐惧，又或许妳们不想死，我并不知道。” “但我愿意帮妳们。” 大多焦尸悬浮在河水中，等待着她的后文，看起来就像密密麻麻的黑暗包围着中心的一点红色。 只有一个例外，是先前一直敲击冰面的亡灵。她径直冲向莉莉丝，执拗地想要毁灭这点光亮。 莉莉丝小指绕圈，将那焦尸的魂线又缠紧了几分，迫使其停在原地。 她一改往日的散漫，神色平静得有几分陌生：“我知道放走那名打更人消耗了妳们太多魂力，以至于幻境完 10. 天才村10·旧世界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付强在漆黑中站起身，闷哼一声，将脱臼的半臂装上。模糊的记忆回笼，她懊恼地摸着自己寸短的头发。 当时她和妹妹付誉拦着守门妇人，却不知为何那妇人浑身抽搐，片刻后竟活脱脱像换了一个人！妇人大声呼救着，让她们快跑。正是犹豫之间，门口堵满了人，那架势分明是奔她俩而来。为了不拖累少宗主，她们决定引开这些鬼物，兜兜转转跑到河边，最后为了躲避妇人只好躲进水里。 付强四处搜寻，确认佩剑失踪，少主给的火符咒也不见了。 “有人吗？”寸头剑修摸索到一扇门，拍出砰砰声，“有人在外面吗？” “王家媳妇，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咱们几个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体谅体谅，我也不是为难你，你说哪家不是日子难过，怎么就你不听自家男人的话呢？你家小女儿明明都谈了个不错的婚事，你可倒好，跑到男方家里胡说八道。”门外不知谁在说。 看来她沉入另一层幻境了，扮演着“王家媳妇”。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种幻境依托的是某人生前的记忆，有其自身的因果。 付誉叹息一声，继续大力拍门：“妳们是诚心想让我病死吗？在阴风阵阵的庙里待一晚上，第二日不是风寒就是高烧，妳们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害死我？” “哎唷，我哪儿敢呀？不是你那当家的发话，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动手。”门外的人忙不迭撇清关系，生怕做了坏人，“我看呐，尽早给你男人认个错、服个软，这事儿就过去了。男人嘛，就吃女人这一套。也难得你们当家的身体好，你都没听呐，隔壁王二小，养了三条蛇在家里，前天被那么一咬，扔下一家老小撒手人寰啦！还有刘麻子，为了那一口，房子和地都卖了，刘家媳妇现在带着儿子在喝西北风！你说说，我们村里还有几个家没散的，你就偷着乐吧！” 付强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闷着一口气。这幻境和妇人们有关，当时她们并非无端发难，自己这是中了套了。 “话我带到了，我先回去了啊！”门外的人走远几步，又折返回来，“不是我说，你家里五个丫头，嫁出去给人当媳妇都能收不少彩礼，可比儿子省心多了。外面多少户看到生了女娃都是活活溺死，也就是我们寡妇村仁道，把她们好吃好穿养大，你就听了劝罢。” 付强当即怒冲头顶：“妳什么意思？” “嗨，我这不是说媒说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自个儿胡说。那成，我先走了哈。”门外的人远去，这次没有再回头。 付强脱了湿哒哒的外衣，开始猛烈撞击起破门来，但原本摇摇欲坠的大门诡异地固若金汤，怎么折腾都没有丝毫松动。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碰了一下河底唯一一具完好的男尸，就勾连上王家媳妇的记忆。 如果付誉或者少宗主在就好了，她们比自己聪明太多。 想到这里，付强摇头苦笑：也不知道妹妹和少宗主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被鬼物伤到。 付强心知按照记忆的因果，自己如今很难出去，只好强制自己保持清醒。没有时间的体感，就数着自己的脚步。 但……逼仄的、重复的昏暗正在一点点收紧，供奉台上的观音像似乎在看着她。 付誉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摒弃邪物的干扰。 五千六百八十八…… 这个方法有用，我能感受到邪物很不安。 一万两千七百九十五…… 水声，耳边有水声。起先很小，现在却好像越来越响。 一万五千零九十八…… 我知道了，不能抬头，抬起头就全完了，不能抬头。 一万七千四百零八…… 那水声，滴得很有规律，它在，干什么？ 两万两千整…… 它是不是，在模仿我的脚步？ 两万八千九百六十六…… 那是个，那是个，怪物。它是，它是…… 三万六千…… 六千…… 多少来着？ 游离间，付强感到喉咙处极为灼痛，瞳孔涣散地摸索着。 她要……她要……对，她好痛苦，她……她不想再痛苦了。 付强缓缓地、缓缓地在黑暗中抬起头。 她看着虚空，苍白龟裂的嘴唇吐出声若蚊蚋的祈祷。 “菩萨啊，让俺生下一个男娃吧……让苦日子都结束吧……”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付誉捧着一碗水，眉头紧蹙：“这就是妳说的送子神药？” “你是我最亲的妹，俺能骗你？”妇人用满是茧子的双手握住她的十指，心疼地避开她的瘀伤，“咱俩同病相怜，从嫁过来就受这村里人的气，一晃这都多少年了。如今俺是生下了个争气的男娃，姑婆也不说要卖孩子了，我男人也觉得祖坟冒青烟。儿子将来要成个有头脸的人物，一家子人都乐得高兴，准备把家里三个丫头都留下来伺候他，长大了再嫁给富贵人家，用彩礼钱给他打点仕途。不管怎么说，男人不碰那玩意儿，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咧。” “我还是觉得玄乎，妳再把那天的事情好好和我说一说，还有什么细节瞒着我没有？妳真的没看到那菩萨长什么样子？”付誉将浑浊的水碗推得稍远了些。 “王家媳妇，干嘛呢？你男人喊你回去！”一面貌黝黑的妇女挑 11.天才村11·旧世界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焦尸被魂丝捆住，先前的自爆技能还在冷却，暂时无法进一步自残。 莉莉丝深深呼吸，等扎心的疼痛平复后，用魂线侵入了这具刺头焦尸的意识深处。 魔女不知道这个疯子在乎什么，没有关系，进入焦尸的意识深处好好搜寻，总能找到有用的讯息。 因为人都有欲望和弱点。 而且莉莉丝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魇鬼的记忆里会有季年堂的面孔，或许妇人们的意识深处会有答案。 焦尸的意识深处散落着许多的记忆残片，不少因死亡太久变得破碎又朦胧，魔女在其中来回穿梭，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线索。 她耐心尽失，随手选了一块焦尸死前不久的碎片进入。 —— 女子身着紧袖长裤的道服，袖口绣着隐秘的鎏金“杀”字。有只三花猫扒在在她的肩上，似乎说了什么，她不记得。 一人一猫意气风发地踏步入村，迎面撞见村妇。后者大惊失色，忙撵着她走。 她拦住村妇，劝道：“婶子，妳就别赶我了，我不是外人，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我娘就是王白氏。” 村妇狐疑又防备地看着她，经不住她巧舌如簧，同意了她进村。 —— 回忆碎片看似稀松平常，却让莉莉丝神色都阴冷了下来：小小一个村落，竟牵扯到这么多门派。 先不说修仙界第一大派季年堂怎么会在三百年前就和魇鬼“邪生蝇”扯上关系，就说女子肩膀上的三花猫，这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灵宠。 十几日前莉莉丝刚刚穿越，就是这猫从季年堂的重重包围下掳走她，逼迫她新任妙来派少宗主。它明明自称妙来派的大师姐，但女子绝不是妙来派的人，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魔女难得皱着眉，牵着魂丝在女子的神经中游走，寻找更早之前的记忆。 —— “说！那盲女后来被你们卖去了哪儿？不说我卸了你！”女子将男人踹倒在地，暴怒地揪起他的衣领，“你说不说？” “大人息怒啊，小的、小的就是个听吩咐的，哪敢问上面的意思。”男人哎哟哎哟地叫疼。 “怎么，我内门弟子的名号不好用了是吧，信不信我将你押回水牢好好审！”女子颇为狠辣，直接抽出匕首，装作要扎下。 “大人！！！当日将那盲女带走的可正是内门的人啊！！！小的，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男人痛哭流涕，嚷嚷着求饶。 三花猫跳下窗台，尾巴不耐烦地扫动：“他说的真话。恐怕不只是带走，将妳们姐妹二人分开的也是你们七煞谷内门的人。” “妳什么意思？妳是说我和小妹走散不是意外？不是我、不是我把她弄丢的？”女子眼中的世界开始模糊和颤抖，“妳是说我认贼作父三百年，不、知、真、凶？” “妳先沉住气，我们出去再说。”三花猫瞥了一眼男人，示意明显。 —— 回忆又断了，莉莉丝一脸冷漠。 七煞谷，《无境大陆通史》中描绘其为“亡命之徒的聚集地”，凡是加入者各个视人命为草芥、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这么一个地方，三花猫为什么要勾结其徒子？她们调查的盲女，和天才村的魇鬼有什么关系？ 噢…… 莉莉丝食指点唇，顿了一下。 女子自称从小在天才村长大，而天才村恰恰好好就在七煞谷附近。 某天，女子出了村庄，却不知怎么和妹妹走散了，使得眼盲的妹妹被七煞谷的人拐.卖，她自己则被七煞谷收养，三百年后成了颇有权威的内门弟子。 真有意思，姐妹二人失散，下落却都与七煞谷有关，这是巧合吗？还是一开始就有人做局？ 三花猫，妳知道些什么，又想通过这个查什么呢？ 修仙界的魁首季年堂、臭名昭著的魔宗妙来派、无所不用其极的邪道之都七煞谷，妳们到底是下棋人，还是棋子呢？ 莉莉丝还想往记忆深处探索，却被一阵邪气震得脱离了出来。她通过魂丝找到了刺头焦尸连结的幻境，赫然看到了仇星。 “她选择进入妳的幻境吗？”莉莉丝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合理。 幻境里，仇星已经完全违背了原本的故事，让上门说亲的媒婆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与此同时，焦尸陷入痛苦，皮肤大片大片地剥离溶解。 仇星的反抗行为扰动了魇鬼预设的因果，如今整个幻境都基于魇鬼的绝望和执念存在，女人们和它抗争太久、连结得太深，一点点的违背都会造到巨大反噬。 莉莉丝只是利用血月吞下了魇鬼的魂魄，相当于代替它成为魇的主人，却没办法干涉魇预设的因果——故事必须符合魇鬼原初的执念，违者将遭到反噬，直到魇崩溃。 “妳让我也进去，我不能让妳死。”莉莉丝发现了这个焦尸的不平凡，便不会坐视不理。 眼前这女子牵扯良多，甚至可能与三花猫有不浅的关系，她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这女子是一个极好的入手点。 “呵……呵……”焦尸竟然发笑。 莉莉丝的面部由不悦轻微地抽搐。 周围的焦尸都陆续通过冰洞回到岸上，而这个刺头却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她是故意的。 如果女子死亡，而死前把仇星困在自己的记忆幻境中，那她转世时会将仇星一并带出魇。 这就是她的目的，她没有想要活着。 “我想救妳，但我不想威胁妳同意。”莉莉丝扯魂线的手松了松。 女子撇开头，颇不领情。 魔女有时候一个人闯荡修真界也挺无助的。 在魔法世界里她是最狂妄的存在，到了这里却总能遇见比她更叛逆的刺头。 她叹了口气。 “我知道妳妹妹被魇鬼藏在哪里，妳可以救更多的人，不止仇星。”莉莉丝继续诱.哄。 焦尸静静地漂浮着，没有理会她，但魂线动了动。 幻境中，仇星正顶着下颌淤青，轻轻握住一位瘦弱少女的手：“我没事，一点都不疼。妳不是说想逃出去吗？我做你的眼睛，我们逃出去。” 哈。原来是这样……是为了盲女。 所有的线索都被串联起来：彼时七煞谷女子功成名就，成为颇有威望的内门徒子，却非要以身犯险、故地重游，最后连性命也折在这里；而仇星现在正是修仙界万众夺目的天之骄子，也失了魂似的一门心思往里闯。 这一家人，真当是像。 是的，一家人。 除了是家人，还有什么解释呢？ 鬼物怒斥仇星的母亲生下了她，但一个拥有禁术的、再也没有生出女婴的村庄，怎么会容许她的降世？ 所以仇星绝不可能是在村庄里诞生的，她是出逃的盲女的孩子。 一个盲女如何 12.天才村12·旧世界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付誉攮着一兜半烂的野菜，边摘便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哎，要我说呀，现在姐几个的日子都好过起来了，但谁也没见过菩萨显灵，就靠王白氏那张嘴瞎编。” “张家媳妇，咱知道你被冤枉以后怀不上孩子，心里边不舒坦。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神水有没有用大家伙可都看在眼里，王白氏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她腿边的妇女接话道，浮肿的眼睛一眯，就扔下一把无用的毛豆壳。 “难为妳还记得，当年要不是妳诬陷我，还敲锣打鼓地说我是妖婆，我能被村长打得滑胎？我心情不爽利是谁的错？”付誉面不改色地套着话，“如今倒好，谁家没有一两个争气的男娃，唯独我家只有光杆司令，今年还想讨妾呐。” “你这是怎么说话！你心情不爽利还要赖我？你就是看人王白氏的儿子有出息了，你眼红！”妇人摔了一抔烂豆角，“再说了，又不是只有我看到妳的眼睛里有虫、指甲里也有虫，好多人都看到了，这能怪我么？” 付誉前不久刚完成上一幕的因果，冷不丁被传送到这个时间点来，还没有消化完新的线索，这一下沉默住了。 妇人却以为她无理，愈发得意：“哎哟哟，人家如今是母凭子归，和咱不一样了！现在谁人见到不说一声王白氏？咱心知肚明，大家伙都是给她儿子三分面儿！啧啧啧，要我说这王白氏的肚子可真够争气，修仙界哪里是我们这种土鳖去得的，可人儿子就是本事大，就是能带着一家老小吃香喝辣，紫微星显灵被七煞谷那些天老爷看上了，以后挣的花的可都是灵石！” “七煞谷？那个，杀人放火的七煞谷？”付誉摘菜的手都停了，眉头紧拧。 “什么杀人放火，呸呸呸，天老爷你也敢编排，疯婆娘一个，和你说话成晦气。我豆角摘完了，家里孩子还等着喂奶，先走了啊。” 付誉心中郁着气，发不出来。 她明白幻境的故事不是随机呈现的，是魇的一部分。这一幕幕既是死尸们内心最不平的执念，也是魇形成的原因。 张家媳妇因为听信好友的劝诫喝下“神水”，却不料转头就被村民动私刑，直到滑胎而终生不得再孕。就这样，张家媳妇成为这个村庄中唯一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 如今，她面对昔日好友的意气风发，会有怎么样的心理感受呢…… 付誉辟谷许久，烂菜叶摘不干净，一时间围裙上清清浊浊分不真切。 ———— 付强看到了魇鬼的真身以后，不觉得进入幻境的人能有办法杀死它。 现在唯一能报以希望的，便是救徐如意的援兵。 但……天医阁的人，真的希望她活着吗？ “王白氏！王白氏！看我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媒婆嗓门洪亮，声先人到。 付强将人堵在门口：“什么事，小点声说，别打扰我姑娘。” “张家要娶小妾的事儿你可知道了？我把话那么一说，人家就看上你小女儿啦！都是一个村的，来回照顾方便。更别说你小女儿眼盲，干不了农活的婆娘没几个人家愿意要，现在可好啦，都解决了！”媒婆市侩的面容如花苞绽放，却又油滑地凑近了压低声音，“村里都知道她想和那相好的私奔，虽然最后那相好的被张家找人活活打死了，她没跑成，但这种丑闻在前，你姑娘难嫁。张家人也是看在你和张家媳妇多年交情的份上，打算亲上加亲呐。” 付强被一水的强盗逻辑听得火气直冒，反手就要给对方吃一个闭门羹。 “诶诶诶，我知道你家今非昔比，你儿子出息了你眼光高，看不上张大。但难道上路的盘缠能凭空变出来？人家天老爷动动手指头，就把我们一辈子挣不得的灵石花完了，妳儿子兜里没点东西可怎么办呀？”媒婆深谙对方的软肋，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的腌臜心思说出花来，“张大年纪是不小了，配你姑娘属实不好听，但人家有家底啊！谁不知道他因为跛脚四处求医，竟意外找来了‘飞升秘方’，前几年倒买倒卖的把村民的口袋都掏给干净了！” 付强气得发笑：“多少的彩礼能让妳这么说话？” 媒婆却以为此时有门，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放心，少不了你们家的，张大给这个数——” 付强看不懂媒婆的手势。 “一个金锭！”媒婆的眼睛都在放光。 付强恶心地感受到高昂语气里的狂热和恶意，手比脑子更快地关上了门。 “一个金锭你看不上？！谁家能挣一个金锭啊？一个金锭在外面都能换一块极品灵石，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蠢啊！” 付强忽而感到小腹一痛，剧烈的绞肉感令她不得不蜷起身体，像虫子一般缩在一起。她的耳膜发出嗡鸣声，连带着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模糊。 她知道，原本的因果中，王白氏答应了。现在她正在违背因果，自然而然要承受逆行的压力。 付强的意识分崩离析间，“她”缓缓站起身来，打开了大门。 “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仍带着“她”前三十六年惯用的讨好：“瞎说甚麽，俺同意！俺谢谢你，也谢谢张大一家，真是太好咧，家里正愁拿不出这个书费。” —— 莉莉丝坐在红轿上，耳膜被轿外的唢呐震得生疼。 前些日子，王白氏因废物儿子筹不到学费卖了女儿。 张大迫切地想娶这个眼盲又貌美的十五岁女子为妾，将婚期定在不日后，一转眼日子就到了。 期间莉莉丝和仇星来回商量，最终说服她在新婚当夜趁乱逃跑，这也是莉莉丝觉得最贴近真相的时间。 魔女倏地眉头一皱：和魇鬼心绪相连之后，她时不时地感受到魇的周围有几只苍蝇。 她掐指运算，再次更改魇的入口——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打破。 来者一袭浅绿色道袍，大臂系着着一条白缎，不出意外正是天医阁的人。 为了救徐如意可真是兴师动众……又虚情假意。 莉莉丝冷笑。 天医阁阁主若是真宠爱徐如意，怎么可能让她都练到金丹了、心态却连筑基修士都不如。 门派内争暗斗哪个不需要满身心眼？棋差半步则满盘皆属。 而老狐狸竟蠢到把自己的女儿养成草包，让她的眼皮子浅成这样。 除非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让她继承天医阁。 也是，哪有比一个嚣张跋扈、只知狐假虎威的人更软的柿子？ 徐如意若是她再不从受宠爱的美梦中醒过来，被抽筋扒皮也不令人意外。 莉莉丝揉着眉头……比这几个小虫子更让她烦的是仇星，这人真不愧是被指名道姓的天地第一圣母女主 13.天才村13·星月篇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在众人的目光下扶着轿夫落地，白色的眼眸在晴朗夜色里如同两轮人间的月亮。 她分明看不见仇星，目光却安静又准确地落向仇星所在。 她一步一步走，月朗星稀，恍若踏光而来。 仇星久久地注视着来人，转瞬的时光被专注拉得很长。慢到仇星将会永远记得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解开婚姻的绳索，如何一步一步踏下红木金珠的囚笼。 她是如此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像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却又太远太远。 因为她们早已说好，仇星来拖延时间，对方就会有足够多的时间逃离。 她会逃到那些人再也抓不回她的天涯海角，从此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便此去一别，经年不见。 没关系。仇星垂眸。 见过这一面就够了。 她对自己说—— 有见过她的模样就够了。 而盲女面容恬静，却出人意料地身形一转，从发包中抽出一根磨得锋利的发簪，直直扎向王光宗的肩膀。 人质当即痛呼出声，惹得轿夫都往前动了两步。 莉莉丝避开了关键器官，这一刀不算伤筋动骨，饶是如此，面上狠辣十足、不显心软。 她高声震慑：“你们退后，否则我卸了他这条胳膊。” “三娘五妹，你们就别闹了。光宗可是要进仙门的人，伤了他的身体是多大的罪啊！”领头的轿夫苦着脸，心知这下难交差。 仇星也抚上她的肩膀，困惑的眸子在黑暗中颤动，泛着一点浅淡的水光。 莉莉丝本来不想看她的，也想了很多遍不要看她。 但魔女还是回过了脸…… 她看到仇星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们的呼吸在这一面中交错，连理的命运愈缠愈乱，解不开。 莉莉丝什么也没对她说，仇星也缄默。 今天的月亮那么高，那么明亮。 一个盲女本不该看见的……但月亮还是照在了她的身上。 柔弱的盲女不再犹豫了，挟持着王光宗后撤：“你们退！再犹犹豫豫的我就把他推下山，今夜一个人都别活！” 轿夫们面面相觑，只好退了些许。领头的压低声问：“你们去看看溜腿子走到哪儿了，快扶着王白氏上来。” 莉莉丝边走边退，眼盲却不影响她执拗，她非要带着仇星走。 她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地狱里。 故事本来也没有这么写。 退到有密林遮掩的地方，莉莉丝将盖头蒙在王光宗的脸上：“数一百个数后自己扯下来，不要乱走，喊人来救你，他们不会不管。” 王光宗却扯住了她的衣袖，半是责怪半是委屈地说：“你要是走了，我的盘缠怎么办？” “没有盘缠就不会修仙的话，你干脆去死吧，少活一百年窝囊。”莉莉丝说，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 “不许走！你走了我没有盘缠，你还不如把我杀了！”王光宗憋了一路的怒气终于爆发，趁着这个机会摘下蒙眼的盖头，就要扑向二人。 却不料，他刚迈出脚，结结实实踩在一块隐蔽的苔藓上，失力向泥路坠去。 莉莉丝没有分给他一点关注，牵起仇星的手向山上奔去。 仇星很想问眼前的人是不是故意的，几次启唇，询问的欲念却消解在注视之中。 她怔怔又长久地注视着，目光追随着对方在月光下汗湿的额发，那几缕柔顺的青丝在夜风中如同摆动的风铃，荡出一圈又一圈自由的弧度。 仇星的眼眸被月色点缀，其中倒映着所有她想要知道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一切都模糊了，只有牵着她的人是放慢的、一幕一幕绵延的，就连其颤动的眼睫都在夜色中清晰又分明。 她不受控制地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 那是一条不可断的纽带，密无可分系着她，将她也带出恐怖的牢笼。 此时此刻，或是在她诞生之前，一切早已命中注定，永永远远。 永永远远。 行进到开阔处，山下的状况灼了仇星的眼，她拉着莉莉丝停了下来。 “村里起火了。”她说。 盲女却似乎毫不意外，安静地和她一起站在熊熊燃烧的景色之前。 手牵手，像两个同仇敌忾的罪犯，不知悔改。 紧握的手泛着浅淡的红，不知是血色，还是火光。 仇星牵住她的指节紧了紧。 “谢谢你。”她说。 莉莉丝不知道她到底在对谁道谢，只好缄默。 她不该回头的，但那一刻，她忽然很想看到仇星的表情。 她有分不清了…… 极安静的夜色中只能听到风声，失明且连声音也没有时，魔女感到一点恍惚。 她早已死过一回，孤绝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正是这时，小腹处的血肉在轻轻弹跳，那是一种很轻、很柔软的弹跳。 只是那么轻盈的振动，却驱散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赤裸的孤寂和冰冷的死亡中她感受到…… 一个…… 她的掌心抚上，安静地听着。 她听到了。 在自己的心脏之下，紧紧依附着的奇迹。 一个…… 生命。 女子恍如大梦初醒，喃喃呓语：“原来是这种感觉……” 仇星俯下身想要询问，却见月色朦胧中，先前下手狠辣又勇敢决绝的女子在颤抖。 那张过分恬静的面容上，只有眼眸失控。 几年后的仇星会忽而明白，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掉眼泪。 莉莉丝别过脸，向丛林更深处奔去。 剑修没有问，只是跟上。 村庄的细节和景色都在消退和模糊，这一次却不是幻觉，而是目标地的预示。 仇星苦笑了一下：“我们为什么不往山下跑呢？” 莉莉丝没有回头：“那样的结局太幸福，妳和她都会想一直逃下去，永远迷失在这里。” 剑修展颜，笑容却愈加寂寞。 “仇星，过去的悲伤只能消磨人的意志。”莉莉丝已经恢复视力，步伐越来越快，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神色。 “我宁可悲伤。”仇星说，声音很轻。 我不想忘记。 莉莉丝没有回话。 仇星陷入回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其实我刚被季年堂收养的时候，掌门和师叔便说了英雄不问出处，叫我莫要追究前尘往事。” “但同门的人总说我是爹娘都不要的孤孩，每每考核也只有我 14.天才村14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幻境中，付誉扮演的张家媳妇不算热络地递过两杯水，安静地等着王白氏的两位女儿先开口。 干练的三娘先推开了茶具，直奔主题：“不必了，我们前来不是为了喝茶。” “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付誉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婚事都谈好了不是么。” “我不想嫁。”盲女五妹开口了，拿出那块金锭，“婶子，这个村子也对不住你，你和我们一起跑吧。” “真有意思，偷了金条还不把嘴闭紧，你们两个小丫头就不怕我到处嚷嚷？”付誉的手指轻轻摩挲杯缘。 “若张大娶了我，你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不会。”盲女心如明镜。 付誉挑了挑眉：“妳们要我做什么？” “三日后，我娘会在五妹成婚当夜上山。”三娘抬眼，微微吊梢的眼眸有三分凌厉，“等王家没有人，你将牛羊放跑以后，放一把大火。” 付誉因二人的胆大高看一眼，却不动声色继续考验：“我又怎么相信妳们不会出卖我？若是妳们计划失败，转头告发我以保全自身，到时候受惩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们没得选。是我想相信你。”盲女将整块金锭推出，“如果你不帮忙，到时候我们也会跑，只是结局多了几分听天由命。” “做与不做决定在你。”三娘牵起盲女的手，准备扶她离开，“如果你愿意，出去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去远方的小镇盘个小店，我们姐妹二人给你养老。” 付誉拿过那块金锭，面容平静无波，看不出在想什么。 “婶子，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以前我爹想把我卖给路过的商户做童养妾，是妳和娘一起把我藏了起来。”盲女端起杯，将白水一口饮尽，“婶子，我知道妳心肠好，从小就疼我。我也知道，妳从来没有怨我娘。” “婶子，我相信你。” —— 付强接过王光宗的录仙榜，看着落款盖章的鎏金色“杀”字，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七煞谷虽不择手段，也并不避讳使用旁门左道，但毕竟是近千年才崛起的新兴门派，收的尽是真正的野路子和平民，不可能学会天才村里这么阴这么规整的炼灵术。 它不是幕后真凶，那这些诡谲就是有人泄露给七煞谷。 是谁？季年堂季合道？天医阁赵绝一？□□童芊芊？还是最麻烦的……天山圣子女拓天？ 无境大陆这盘棋，真是越下越大…… 师姆，徒子一个人看不明白。 妳走以后，我什么也看不明白。 妙来死了太多太多人了，师姆。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有守住。 付强收起录仙榜，看着窗外纷飞的红纸，叹息一声。 妇人的怨念侵占她的身体之后，事件准确无误地按照既定的因果发生。她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容易被幻境影响。 但幻阵终归是执念和瘴气的结合，定然有结合得不好的地方，那个断裂的地方便是出口。 只要能找到出口，她就能脱离魇鬼的掌控。 修士挑着煤灯走到街上，闭眼感受瘴气的流动。 今天是王白氏第五个女儿王来娣的大婚，村里人都在张家喝酒吃席，不大的街上冷清得有些空旷。 朦胧昏黑间，跑来一个瘦高的身影。 “王白氏，王白氏！不好了！”溜腿子边跑边喊，上气不接下气，“你两个女儿……要杀了光宗！你快去……快去拦着……” 付誉大步流星靠近：“哪两个女儿？她们在哪里？” “三娘和五妹，她们疯了，她们……她们要逃婚！”溜腿子抬手招呼她，“轿子都停了，快快快……” 付强提着煤油灯，跟随溜腿子上山。她闷着头攀登，时间流逝得慢如煎熬。 还没等迈上下一块泥石，带路的溜腿子惊呼一声。 付强越过他上前，看见一具裹满泥泞的尸体，几乎赤.裸地横陈在两片灌丛间。 嗡的一声，她如遭棒喝，喉咙被窒息感勒得发紧。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付强感到恍惚，不知今日是今日，还是她跪在尸体前那日。 有些事能习惯，有些事哪怕再发生一次，当事人也接受不能。 她至今也不能。 修士往昔依旧地狼狈跪下，绝望又颤抖摸索尸体的心跳、脉搏。 没有……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却仍旧感到眼睛干涩到发痛。 她已经看不清楚，与泥水融为一体的到底是麻衣，还是纯白的徒子服。 她几乎止不住颤动地去拂尸体脸上的泥土。 她一面擦，一面挤出撕裂的气音。 没人听见她说什么。 若付誉在这里，她会知道，这个几乎崩溃的剑修说—— 被一剑捅穿……多疼呀…… “杀人了！‘ta’们把‘ta’杀了！”溜腿子连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可怎么办？” 付强还是情难自已，轻轻伏在尸体的肩上。泪水从右眼流到左眼，像悲伤在双眼之间呼吸。 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它体内蠕动。它正在尸变，需要一个新的宿体。 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但也知道，此时就是幻阵的空隙。正是因为幻境在此时最薄弱，所以魇鬼在此时最狡猾。 如今的路只有两条，被魇鬼寄生，或者，逆行去杀它的真身。 妙来的徒子不做软骨头，这里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你不用使这些下三滥。”付强抹去泪水，手指的污泥也被擦到脸上，“我还没疯。” 眼里的情感却涌动得失常。 溜腿子看到这一幕简直快要晕过去。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苍老佝偻的身躯颤颤巍巍地将尸体拽上自己干瘪的肩膀。 “……你把‘ta''带下山安置吧，把‘ta’带回家，别让‘ta’一个人孤零零的。”溜腿子站在阴影里，身形模糊，像是在做最后挣扎。 付强没有回头，又蹒跚往前迈步。 尸体里的魇鬼分身沉不住气，提前钻了出来，咬破她的脖颈钻进去。 付强没有在乎，一步一步攀上那似远又近的庙宇。 她只是心痛。 她没有疯。 —— 付誉置身满山火海中，通天的热气和火光将她的面容照得几分妖异。她在另一条下山的路安静地等着，安静得仿佛身后的危险只是一种景色。 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救火，却被火势隔得很远。 她为张家烧了三十五年的火，已经可以熟练地在生与死之间烧出一片墙。 两位少年宛若两只轻盈的蝶，裙服翩飞间向她奔来，手牵手的模样正如她和王白氏年轻时在田间撒野。 “婶子，我们来了！”三娘也少见地激动起来，“走吧。” 付誉将金锭塞回她的手里 15.天才村16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终于斡旋成功，让有着血海深仇的三人都坐了下来。 仇星本能地想坐到她身边，只是刚迈开腿，付家姐妹便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包圆位置，钳子般夹击着。 无境大陆第一女剑修沉默，再沉默，只好坐下离三人都颇远的位置。 连椅子都是晃的，不知道是筑造的人小心眼，还是水平有限。 莉莉丝知道时间不多，现在需要相互补齐信息，找到有用的线索。 四人依次说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付誉梳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一开始，村夫们染上一种药粉，为了吸食药粉有人卖掉土地和房屋，有人卖掉女儿，弄得整个村子民不聊生。随着吸食的剂量越来越大，他们很快死亡，留下数量众多的寡妇。但王家媳妇并不是，她的丈夫还没死。王家原本有五个女儿，彼时已经被丈夫卖了两个，三女儿才四岁，王家男人就想将她卖到青楼。王家媳妇舍不得，被关在了寺庙以示惩戒。她知道自己又怀上了孩子，便不断地许愿，希望不要再生出女儿。愿力唤醒了魇鬼，使她顺利地生下了一胎男婴。” 付强点点头，稍作补充：“那男婴颇为神异，传闻中半岁便能说话，还有些许预知之能。王白氏的丈夫以为这是福报，迷信之下息了卖女儿的心思。王光宗长大以后参加了凡间的灵根测试，以次品天灵根的结果被七煞谷选中。” “次品天灵根？”莉莉丝挑了挑眉。 怎么好像这片大陆里最厉害的灵根满地跑？ 付强点头：“没错。录仙榜颁发以后，王家村夫喜极而中风，没过多久便离世了。从此疼女儿的王白氏也转了性子，押宝似的盼望王光宗成才，决定将十四岁的幺女王来娣嫁给张家老头。彩礼为一锭金，这在天才村是一笔天价，足够王光宗投奔仙门。值得一提的是，王来娣原本有心上人，在不久前还同他私奔过，但她被张家老头找人捉了回来，心上人也被活活打死。” 莉莉丝瞥一眼仇星，后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魔女思考片刻，算是宽慰又算是解释：“彼时王白氏浸淫邪术十数年，真正的神魂早就受损，行事荒唐并非她本意。” 付誉冷飕飕地瞪了一眼仇星，不管她怎么想，继续说道：“但幺女王来娣不愿顺从，她联合王招儿——也就是王三娘——逃婚。她们在新婚当夜挟持王光宗，后将他打晕弃于山上。彼时张家老头的妻子受其邀请，在王家的牲畜棚放了一把火扰乱视听，王家姐妹最后成功逃离。” 莉莉丝听完摇头，在付强凝聚的土圆桌上写下人物关系。 “也许……最后没有人逃出这个村庄。”她将焦尸的事情大致说了，“三娘百年以后故地重游，而幺妹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她是为了打听妹妹的下落才来，更有可能……王五娘的下落就是这里。” 付誉付强都神色一凝。 比起莉莉丝仇星这种独生女，有胞亲的她们更能感同身受。 莉莉丝左右见徐如意还没出来，便将话题延了延：“妳们二人又如何猜到阵眼就在山上？” 付誉料到此问，对答如流：“河底的完整尸体只有两具，王光宗和张家妻子。而尸体三百年不腐的原因，要么是保存条件得天独厚，要么涉及到邪术。如果尸体不腐是因为邪术，那么张家妻子死前一定和王光宗在一起，因为她对魇鬼来说微不足道，秘术的对象是王光宗。事发当夜王光宗在山上，我只要上山就能重现因果。” 莉莉丝玩味地看了一眼付誉，后者神色淡定地回望过来。 她笑了下。 “怎么？”一直留意她的仇星出声。 莉莉丝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却也被付誉的聪敏愉悦到。这小姑娘要是把心眼用在正道上，确实是个省心料子。 付誉的死亡场景里有三个人，一定会有三个。 莉莉丝当过八十年的黑教皇，她很清楚除了受术者、施术者和祭品，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信徒。 第三个在场者也是整个幻境最奇怪的存在。 那个老妇人。 成为魇伥的鬼物必须在魇形成的时候还活着，可她那时恐怕都五百多岁了，一个凡人。 还有原本的张家媳妇为什么要上山，又怎么和老妇人碰上的，这都非常奇怪。 但付誉跳过了这些，她是故意不说的。 付誉被莉莉丝笑得心慌，扯了一下付强：“姐，妳呢？” 付强神色略微窘迫：“我没想那么多。因为魇鬼想阻止我上山，我便上来了。” 众人默。不愧是妳。 莉莉丝笑了笑：“妳们进入的梦境和我们进入的不太一样，照理来说魇鬼不会轻易放妳们出来才是。” 付誉兴趣马上来了：“是的，幻境刚好结束时，魇鬼准备趁机杀了我。我有所戒备但还是来不及抵挡，不料少主之前给我的火符咒开始燃烧，鬼物也消失了。那正好是最后一张符，只能说万幸。” 付强也说：“我也一样。” 莉莉丝面上不显，实则略感到奇怪。她想起那个诡异的系统播报，让她保护好门徒。 这也在系统的计算里吗？ 众人讨论之际，一阵低沉的话音从诵经大殿传来。 “在哪里——在哪里——” “在哪里？”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鞋跟踩地的声音传来，嗒……嗒…… 16.天才村16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终于斡旋成功，让有着血海深仇的三人都坐了下来。 仇星本能地想坐到她身边，只是刚迈开腿，付家姐妹便门神似的一左一右包圆位置，钳子般夹击着。 无境大陆第一女剑修沉默，再沉默，只好坐下离三人都颇远的位置。 连椅子都是晃的，不知道是筑造的人小心眼，还是水平有限。 莉莉丝知道时间不多，现在需要相互补齐信息，找到有用的线索。 四人依次说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付誉梳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一开始，村夫们染上一种药粉，为了吸食药粉有人卖掉土地和房屋，有人卖掉女儿，弄得整个村子民不聊生。随着吸食的剂量越来越大，他们很快死亡，留下数量众多的寡妇。但王家媳妇并不是，她的丈夫还没死。王家原本有五个女儿，彼时已经被丈夫卖了两个，三女儿才四岁，王家男人就想将她卖到青楼。王家媳妇舍不得，被关在了寺庙以示惩戒。她知道自己又怀上了孩子，便不断地许愿，希望不要再生出女儿。愿力唤醒了魇鬼，使她顺利地生下了一胎男婴。” 付强点点头，稍作补充：“那男婴颇为神异，传闻中半岁便能说话，还有些许预知之能。王白氏的丈夫以为这是福报，迷信之下息了卖女儿的心思。王光宗长大以后参加了凡间的灵根测试，以次品天灵根的结果被七煞谷选中。” “次品天灵根？”莉莉丝挑了挑眉。 怎么好像这片大陆里最厉害的灵根满地跑？ 付强点头：“没错。录仙榜颁发以后，王家村夫喜极而中风，没过多久便离世了。从此疼女儿的王白氏也转了性子，押宝似的盼望王光宗成才，决定将十四岁的幺女王来娣嫁给张家老头。彩礼为一锭金，这在天才村是一笔天价，足够王光宗投奔仙门。值得一提的是，王来娣原本有心上人，在不久前还同他私奔过，但她被张家老头找人捉了回来，心上人也被活活打死。” 莉莉丝瞥一眼仇星，后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魔女思考片刻，算是宽慰又算是解释：“彼时王白氏浸淫邪术十数年，真正的神魂早就受损，行事荒唐并非她本意。” 付誉冷飕飕地瞪了一眼仇星，不管她怎么想，继续说道：“但幺女王来娣不愿顺从，她联合王招儿——也就是王三娘——逃婚。她们在新婚当夜挟持王光宗，后将他打晕弃于山上。彼时张家老头的妻子受其邀请，在王家的牲畜棚放了一把火扰乱视听，王家姐妹最后成功逃离。” 莉莉丝听完摇头，在付强凝聚的土圆桌上写下人物关系。 “也许……最后没有人逃出这个村庄。”她将焦尸的事情大致说了，“三娘百年以后故地重游，而幺妹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她是为了打听妹妹的下落才来，更有可能……王五娘的下落就是这里。” 付誉付强都神色一凝。 比起莉莉丝仇星这种独生女，有胞亲的她们更能感同身受。 莉莉丝左右见徐如意还没出来，便将话题延了延：“妳们二人又如何猜到阵眼就在山上？” 付誉料到此问，对答如流：“河底的完整尸体只有两具，王光宗和张家妻子。而尸体三百年不腐的原因，要么是保存条件得天独厚，要么涉及到邪术。如果尸体不腐是因为邪术，那么张家妻子死前一定和王光宗在一起，因为她对魇鬼来说微不足道，秘术的对象是王光宗。事发当夜王光宗在山上，我只要上山就能重现因果。” 莉莉丝玩味地看了一眼付誉，后者神色淡定地回望过来。 她笑了下。 “怎么？”一直留意她的仇星出声。 莉莉丝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却也被付誉的聪敏愉悦到。这小姑娘要是把心眼用在正道上，确实是个省心料子。 付誉的死亡场景里有三个人，一定会有三个。 莉莉丝当过八十年的黑教皇，她很清楚除了受术者、施术者和祭品，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信徒。 第三个在场者也是整个幻境最奇怪的存在。 那个老妇人。 成为魇伥的鬼物必须在魇形成的时候还活着，可她那时恐怕都五百多岁了，一个凡人。 还有原本的张家媳妇为什么要上山，又怎么和老妇人碰上的，这都非常奇怪。 但付誉跳过了这些，她是故意不说的。 付誉被莉莉丝笑得心慌，扯了一下付强：“姐，妳呢？” 付强神色略微窘迫：“我没想那么多。因为魇鬼想阻止我上山，我便上来了。” 众人默。不愧是妳。 莉莉丝笑了笑：“妳们进入的梦境和我们进入的不太一样，照理来说魇鬼不会轻易放妳们出来才是。” 付誉兴趣马上来了：“是的，幻境刚好结束时，魇鬼准备趁机杀了我。我有所戒备但还是来不及抵挡，不料少主之前给我的火符咒开始燃烧，鬼物也消失了。那正好是最后一张符，只能说万幸。” 付强也说：“我也一样。” 莉莉丝面上不显，实则略感到奇怪。她想起那个诡异的系统播报，让她保护好门徒。 这也在系统的计算里吗？ 众人讨论之际，一阵低沉的话音从诵经大殿传来。 “在哪里——在哪里——” “在哪里？”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鞋跟踩地的声音传来，嗒……嗒…… 17.天才村17·新世界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徐如意感觉周身都被水浸泡着，触感温热而朦胧，使她好几次都睁不开眼睛。 “徐如意。”恼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被呼唤的人轻哼一声，想要再次睡去。 “徐如意，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如把灵魂卖给我吧？” 医修骤然睁开眼睛，随即一头跌入水里，被温热的汤水灌了满口。 她扑腾几下，勉强使自己的头从水面探出，猛烈咳嗽起来。 幸好她曾经为了在天择大比中赢过仇星，苦苦钻研水性许多载。 虽然只是因为变异冰灵根的资料太少了，不得不从女拓天那里借水灵根的秘法来看。 徐如意抹了把脸，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她现在身处一个灌满水的大缸里，暗红色的缸缘十分粗糙且厚实，轻易无法打破。 她扒着缸边朝外看，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五个类似的水缸，再多的便看不见了。 徐如意向下沉，想蹬一脚好借力翻越，却不料脚底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滚烫，让她没有防备地尖叫出声。 “是小红豆吗？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左侧的方向传来温柔的女声。 徐如意下意识回答：“是谁？” “我是清秋，来，上来，姐陪你说说话，说说话就不怕了。”那人应道。 徐如意将信将疑地撑起半身，原先空荡的水缸上方已经浮现一颗头。 清秋弯起月牙一样的眼睛，语气轻柔：“小红豆，姐姐在这里。” 徐如意沉吟片刻，试探地问：“清秋姐，我们会怎么样？” 清秋的笑容消散了些许：“水没有这么快热，还要一会，小红豆不怕。” 还不等她回答，更远的地方陆陆续续传来哭声。 “好烫，好烫，我的炉子已经热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小丫，会过去的……”清秋细长的眉蹙起，竟也像要哭出泪来。 徐如意这下反应过来——她们要被人活烹了。 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几回重伤的天医阁少宫主登时怒从心起，试图运转灵力，却发现丹田处空空荡荡的。 徐如意听说过这种情况，她现在进入了更深层的幻境，连身份也不属于自己了。 她面色难看，却被清秋误解成害怕，后者自己也热得汗嗒嗒的，但还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小红豆……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远处的缸中传来尖叫：“好热，好热！我不想死！啊啊啊啊！我不想死！” 马上有人回应：“我也不想死……呜呜呜……娘死的时候叮嘱我要活下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很快，哭嚎声此起彼伏，恐惧将濒死的灵魂连成一片。 徐如意被吵得心烦，忍不住厉声喝止：“别哭了！不想死就想办法！” 清秋被吓了一跳，惴惴地看着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不想死就活，想办法活！”徐如意气吞山河地重复了一遍。 “哪有这么容易，小红豆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你最凶了！呜呜呜……” “对啊，就算现在不被吃掉……呜呜……村子里早就没有食物了，他们不会让放过我们的。” “为什么大家都逃不出村子，为什么……呜呜呜，娘，您保佑保佑小梅吧，小梅不想死，娘……” “都别哭了，我来想办法，别哭了！”徐如意用素来清脆的声音破开黏糊的哀嚎。 她深呼吸好几次，豁出去般再度沉底，狠狠地蹬了一下。 剧痛传来，她发誓听到了自己的皮肉发出的滋滋声。 徐如意一下扒住水缸的边缘，忍住硌肚子的痛感。 她的命好苦，她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地回到天医阁，沐浴焚香品茗抚琴。 都怪仇星，都怪明月！ 如果她不想打败仇星就不会来这个幻境，如果她不来这个幻境就不会遇到明月，如果她不遇到明月就不会想证明自己，如果她不想证明自己现在已经舒舒服服地回到了天医阁…… 胡思乱想中，大小姐爆发了惊人的潜能，将这具瘦弱得没有二两肉的身体慢慢地翻了出来，最终狠狠砸落地上。 或许也是运气好，因小红豆过于瘦小，给她挑陶缸的人没有选一个特别高的。 徐如意正爬起来，祠堂的门却被粗鲁地推开了：“老实点！你们在做什么？” 她面色一变，忙弓起身体。 “是小……”有人就要说。 “小姑娘们都害怕，这才哭喊得重了些。”清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大伯，辛苦你看门了。” 清秋的大伯抖了抖胡子，察觉地上的水渍，皱着眉头就要靠近。 徐如意看到清秋的陶缸旁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心跳越来越快。 怎么办？ 她浑身都是湿的，怎么跑都有水迹可循，万一被抓住…… 关键时刻，一道凄婉的求救插入：“阿叔公，小梅不想死，你和爹爹说说吧，别把小梅吃掉……小梅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那男人不耐烦地吼了回去：“住嘴！你娘死的时候都没这么多话！要不是你们招惹邪异，村子怎么会鬼打墙？现在因为你们全村都要饿死，还有什么办法？” “钱叔，你放阿芳出去吧，阿芳会种地，还会养鸡，等开春了大家一定能吃上喷香的稻米，阿芳还有用，阿芳有用……” “钱叔，祝娣也什么都会……” 男人脸上的烦躁愈演愈烈，脸面像一个烧红的锅。最终怒火沸腾顶起了锅盖，他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徐如意猫着的身子终于放松了，神色紧张地看过清秋、小梅、阿芳和祝娣的陶缸，还有已经没声的小丫所处的角落。 “小红豆，快回来。”清秋被蒸得晕乎，手一松又跌回水里，好一会才又撑着身体上来，“我们跑不出村子，被抓住的话阿伯他们一定会折磨你……” 徐如意气得踢了一脚沉甸甸的水缸，那陶缸却纹丝不动。 她咬着大拇指，似是下了狠心。 “不。”她说。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阴冷的样子和莉莉丝有多像。 徐如意极快地奔到鳞次栉比的牌位前，将那些牌位拂落一边，吭哧吭哧搬动红木桌。 天医阁少宫主简直将这辈子没干的体力活都干了，还生怕发出额外的噪音。 “小红豆……”清秋的意识开始迷离，就要堕入水里。 徐如意站上桌子，一只手撑在陶缸边缘，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她闭目，探过身子抓住清秋的手 18.天才村18·新世界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徐如意呲牙咧嘴地走在雪地上，心里将仇星和明月都骂出花了。 先前情况紧急，烫伤和手上的破口都没感觉，现在后知后觉地发痛。 她的命好苦！ 还好已是冬天，烫伤的灼热感没那么难挨。 她踉跄地在一屋矮房前坐下，闭眼回忆起在梦里看见的一切。 明月说的没错，第三夜的时候妇人们察觉她怀上了鬼胎，想要和她换体。 神魂纠缠间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大火…… 斗败魇鬼的那天，一切都陷入红色。 徐如意因寒冷又掖紧黄布，咒骂着幻境的限制。 如果她手上有鬼烛……有那个重要无比的道具，村子里的鬼打墙根本不构成麻烦。 此时魇鬼邪生蝇已经被四百多年的饲养喂饱，进入蛹期，作为领地的村子自然会被结界封锁。 这群畜生竟然能想出吃人。 徐如意打了个喷嚏。 好冷。 日薄西山了，夜晚很快降临，她会更冷。 “贡品碎了！”遥遥传来一声惊呼，“有贱货跑了！” 徐如意看着手上的瓦罐碎片，约莫猜到了什么是“贡品”，不由得嗤笑。 认贼作父，不知真凶。 为虎作伥，魂憎面恶。 魇鬼是起因没错，但这些村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杀人凶手。 她决定找个地方先猫着，当即从身后矮屋的窗户翻入。陶缸碎片被攥得很紧，压在红肿的伤口上，使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小红豆……？”床上模糊的一团发出声若蚊蚋的呼唤。 徐如意的心吊得越来越高。 “小红豆……是小红豆吗？”那妇人似是在哭，传出来的话音每句都虚弱得像遗言，“让阿娘看看……” 徐如意考虑了一下，蹑手蹑脚地靠近。 只要有诈，她会第一时间用床布捂嘴，再割开那人的喉咙。 只要有诈…… 但是没有。 妇人在昏暗的床头露出惨白的面孔，毫无血色的嘴唇因照顾不周而干裂，盖着床单的小腹处隆起巨大的一团。 行医多年的徐如意知道她生不下来。 这就是祭品吗？ “小红豆，小囡。”她说。 她哆嗦着去摸徐如意的面孔，那双干涩的眼睛想要流泪，却什么都没有流出来。 “小红豆，快走吧……他们会来家里找你的。”气若游丝的妇人满含热意地看着她，像要燃尽她最后一点生命。 徐如意幼年丧母，几乎没有被这种目光注视过，霎时间感到一股迈不动脚的沉重。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她听到自己问。 妇人竟然还笑了一下—— “傻红豆，哪里不是这样呢？”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沉下来，抽走屋内的光亮。 徐如意像一尊雕像，哪里都沉重得要命。 “凭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嘴里传出一声很低的反问。 就是这一刹那，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个早衰的女人……她恨她，所以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来了。 父亲说的没错，那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总是说着空无的大道理，说什么，要爱世人。 她恨她抛下自己，恨她从未尽过母亲的职责。 她是如此恨她…… 但也正是临终前，她说—— “如意啊如意，妳要爱世人。” 徐如意无数次梦回那刻，清晰地听到自己问：“凭什么？” 那时候床上的人早已没有呼吸，伴生的血灵芝缓慢地失去光泽。 幼嫩的新株会于自己的身体生长。 历代徐氏天医都是早衰的蠢货，她说过。 和你一样蠢。 有这样的母亲在前，徐如意对爹爹发过誓，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生命。 她本来就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 于是她站在这个大限将至的女人面前，无法遏制地恐惧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要毫无意义地死去？ 这些女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是任人宰割的受害者。 没有力量就要去死吗，自己也要像她们一样毫无尊严地被吃掉吗？ 不能反抗吗？ 窗外跑来举着火把的村夫，他怒不可遏地呼朋唤友，丑恶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中犹如罗刹。 人群攒动，发出嘈杂的声音，但徐如意好似没听见。 她看到床边那根火烛，因使用过久附着许多乳白色的眼泪。 她知道这个幻境的结局是村庄失火。 瘦小的女孩一把抄起那根蜡烛，头也不回地奔离这个矮房。 如果注定了，那些无法反抗的结局是死亡，那么…… 就让她在死亡前，拖上那些比鬼丑恶的人…… 一起坠入地狱！！ 她知道一个地方还有火源，而那些村夫不会找人把守。 她几乎毫无阻碍地走上搜寻队伍的反方向，赤脚踏进狼藉一片的祠堂里。 一阵奇异的肉香飘来，在冰冻的天地间扑向她。 徐如意将蜡烛的芯放在陶缸的底下借火，而后，毫不犹豫地引燃了悬挂的帘布。 她又跑出祠堂，跟着记忆里那女子的步伐点燃一个又一个的房屋。 远处的吵嚷声越来越大，有呼救，有哭泣，有愤怒，但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滔天的火光中她感受到手脚上的烫伤越来越灼热，但她仍旧机械地引燃着一切能引燃的东西。 愤怒将她的理智冲得七零八碎。 所有能走动的人都在救火，但村里只有三个水井，因冬季枯水几乎舀不上来什么。 火势越来越大，心急如焚的村夫终于找到罪魁祸首。 他一把抓住这副柴骨头，狠狠将她掼到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徐如意缓缓地咧开嘴，混合着唾液的血将牙齿染得红白不接。 头部敲击带来的尖啸中，她幻听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徐如意，妳现在真的有点像一个门派的少宗主了。” “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妳就去做吧。” “不过，如果撑不住了，可以大喊我的名字，我会来救你的。” “万不得已的时候，把灵魂卖给我吧？” 很可惜……明月……我已经不用…… 村夫落下一拳，那瘦小的女孩却还在笑。 他古怪地直起身，灼痛才后知后觉传来—— 火烛一直抵着他蓬松的棉服。 他大叫着，急急忙忙在地上打滚。 她动弹不得，笑声却越来越大，在暗夜中未死却已成厉鬼。 不合时宜的狂笑带来缺氧的感觉，目光所及之处都发出耀眼的橙红色的光，在夜空下美得眩目。 啊啊……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19.天才村19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面对即将挣脱的鬼物，不假思索地转头飞奔：“跑！都跑！没人打得过！” 鬼物几乎疯狂地向外挤着，上眼皮已经和眼珠脱离，露出里面同样惨白的血丝。 它用整个巨大的身体将小小的门框塞满，肢体盘根错节，像一盘已经腐烂的鳗鱼。 付誉率先反应过来，拉着甚至有些茫然的付强往门外跑。 仇星快追了几步，看着颇为吃力的莉莉丝，轻声问她：“要……” “要！”莉莉丝都不听对方的下半句，已经十分顺从地勾上了她的脖颈。 仇星的心口涌上复杂的情绪，只好下意识地抱紧怀中人。 沉甸甸的分量压住了所有尚未明朗的念头。 四人从出口鱼贯而出，同一时间，庞大的鬼物成功从诵经大殿挣脱出来，欺身于寺庙的大门，发出啪嗒一声。 莉莉丝拍着仇星的肩，没有开口，指着山下。 后者了然，率先跑在前头。付家姐妹见状，也闷头跟上。 付强知道是自己不分场合的拔剑连累了众人，因羞愧将头压得很低。 等跑到看不见寺庙时，莉莉丝才开口：“不用放在心上，很多时候反击才是正确的。妳没有做错，下次还要这样。” 付强没有预料到突然的安慰，眼眶一酸，顿时显得那不对称的大小眼更加明显。 师姆还在人世的时候，自己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都只会得到一句“妳没有错”。 但这句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很久……快五十年了。 付誉看出姐姐的恍惚，出言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轨：“少主，那是什么？” 莉莉丝看了一眼自己的仇星，下意识地抿唇。 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没有犹豫很久，将真相说了出来。 “那是王五娘。” 魔女说完，听到仇星的呼吸很明显地错了一拍，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肩，哄小孩一般。 仇星忍了又忍，似乎是有点受不了，才轻声说：“我没事。” 魔女看了看她的神色，半信半疑地接受了。 做冒险者的时候，她熟练掌握了安抚坐骑的一百种方法，以至后来征服了最高傲的魔法使，两个！ 她有把握能让仇星保持理智。 “王五娘不是先天失明？”付誉开始思考，“所以她只能听到声音？” “是。”莉莉丝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王三姐最后死在了幻境里，说明她当时找见了王五娘，却没有办法带她走，否则不会拼到连命都没了。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她鞭长莫及的，那就是魇鬼所在的……” “寺庙！”付誉恍然大悟，“王五娘一直被困在寺庙里！” “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付强死鱼一般寡淡的眉目皱起来。 “因为她想要逃。”付誉近乎无情地回答了这个残忍的问题。 魇伥被同化成鬼物时，会被瘴气放大心中执念。 付誉继续说：“她越是无法逃离，就越想要逃离，希望自己的手脚能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远到超出困住她的这一方四角囚笼。” 就像三百年前那夜满月，有人甘愿赌上一切，只为了和她一起博取自由。 于是瘴气蔓延的时候，魇鬼剥夺了她成事或落败的自由，以一种畸形的方式实现了她的愿望。 但，若是自由，她恐怕早就得到了……她在找什么呢？ 莉莉丝远眺山间，寺庙的上空正有一缕愈发浓厚的黑烟。 是时候去找徐如意了。 魔女清了清嗓子：“幻境发生了一些异变，我们要速战速决。妳们听好了——魇鬼是寄生类的鬼虫，要结束幻境，必须同时杀死虫母和虫子。虫母，是魇鬼本身；虫子，是天才村里所有的虫胎。” “将虫子杀死至八成时，我和仇星会动身前往寺庙。” “仇星和我的体力很重要，所以妳们二人要尽可能地吊住鬼物。” 四人都是实打实的修士，脚力和凡人不能比，说话间已经接近村庄了。 莉莉丝说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尽管会是一场恶战，但我们并不算两眼摸黑——魇鬼曾被杀死过一次。” 一直沉默的仇星几乎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妳一直告诉徐如意，如果不拿掉鬼胎，就算魇鬼死了也会从她的肚子里出来。我们所见的所有妇人都有身孕，她们是魇鬼的宿体，照理来说魇鬼根本不会死，魇也不可能生成。所以，在看到焦尸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她们以这种方式死去，后来才明白——她们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冰灵根修士的声音和人一样冷：“所以……妇人们和魇鬼是一起死亡的，或者说，曾有一场大火，既烧死了妇人、又烧死了魇鬼，对吗？” “是的。我们必须在村子里放一把大火。”魔女指向村中最显眼的祠堂，“数到一万个数，所有人在那里集合。” 仇星低垂的眼总算抬起来一些。 至少这次她说的是，我们。 四人没有机会继续讨论，村庄的入口近在咫尺，远远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盘踞着。 莉莉丝拍了拍仇星，让自己换了一个面对面拥抱的姿势，好让手部能够稳定活动。 她靠在剑修的肩头，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下我就是再不愿意，也把后背交给你咯，二师姐。” 付强付誉顿时眼神复杂，目光甚至称得上控诉。 莉莉丝拿出了各式各样的恢复药剂，一人丢了几大瓶。 前一刻她丢过药剂，后一刻鬼物的脐带便抽在地上，轰隆一声将土地都打得开裂。 “直接冲进村庄，我们分头跑，”魔女说完塞了满嘴干粮，因为太干还灌了大半瓶体力药剂。 她以凡人之身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现在几乎在体力透支的边缘，拿符纸的手都在抖。 仇星动作极快，在第二下脐带的鞭挞到来之前已经找到了一处矮房躲藏。 “仇星，我能拜托妳一件事吗？”莉莉丝靠在剑修的肩上，发着气音。 仇星偏过头，发丝和她碰在一起。 “如果我一会晕过去了，就请妳……把我打醒吧。”莉莉丝笑了一下。 仇星想要看她。 20.天才村20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仇星没能躲太久，她们躲在死角的这一会，鬼物的注意力完全被付家姐妹吸引走，几个吐息后那边也陷入危机。 她甩了甩抱着莉莉丝而酸软的手，又踏入妇人们的视线之下。 莉莉丝刚做好新的十张符纸，在力竭之前掏出魔法药剂灌了两口，因吃力好几次没能咽下去，还失手摔落了盛药剂的竹筒。 她剧烈地咳嗽着。 仇星被她咳得心都高悬起来，一分神，鬼物在拐角缝隙中看到二人，当即狂热地冲刺过来。 “找到了——找到了！！！” 莉莉丝捂着自己的嘴巴，想将咳嗽声闷入手心。 但她没能忍住，反呕出一口鲜血。 仇星翻转手腕，以剑护背，扛下了抽过来的一条脐带。 莉莉丝还要从戒指里摸出几张符纸，就听到仇星的声音：“够了吧……我可以替你。” 那拥有至高美名的四海第一女剑修将剑回正，于空中飞踏一脚，利落无比地劈开了一具癫狂的焦尸。 她再一次说：“我可以替你。” 莉莉丝略微撑起身子，看向近在咫尺的面孔。 一颗血珠窝在她的唇角，因这一动直至滚落下来。 “仇星，妳知道这个魇里最可怖的鬼物是什么吗？”她问，像之前许多次一样，带着答案。 剑修不言。 “是妳的心魔。”魔女没有允许她回避，“以妳的身手，妳的祖母就算有一万根玄铁钉都不可能将妳伤成那样。” 她将脸贴到对方冰冷的耳侧，几乎虔诚地闭上了眼。 “我的命有一半在妳手里。妳要允许我为此牺牲。” 仇星张了张口，却感受到喉间越来越刺痛。 “我相信妳，我也相信妳相信我。”莉莉丝拍了拍她的肩，像每一次安慰她，“快到时间了，我们去汇合。” 仇星低声应了，只好低声应了。 莉莉丝拿出最后的十张符，弯了弯眼睛。 仇星且战且退，一心多用下乍然还没感觉出来，等她回过神时，怀中的人失温得几乎和她的剑一样冷。 那张羊羔般的脸上结了层晶莹的薄霜，随着时间慢慢发黑，透露出一种古怪的不详。 “道友，道友？” 红发少年仍旧闭着眼，安静得失去了往日耀武扬威的生命力。 仇星的手不受控制地颤动了，违背她名扬天下的利落果决。 “我相信妳。” “我也相信妳相信我。” “妳一定要叫醒我。” 一句句话语犹如催命咒，阴魂不散地缠绕着纷乱的思绪。 仇星化剑气为利刃，一记横扫破开鬼物包围，冲出时终于空出手去摸怀中人的脖颈。 她渡了些许温和的灵气过去，引领灵气修复对方体内的经脉。 因此立刻感受到了这具身躯里，除了凡人经脉之外，还有破碎的灵脉。 她是有过灵脉的。 仇星的心也骤然跌掉谷底，一阵一阵发寒。 她都说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感觉。 要怎么唤醒她？再刺一剑吗？ 距离祠堂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付誉从拐角突然闪身。 “她怎么了？”鬼精的术士立刻发现了异样。 仇星闷闷地回答：“晕了。” “妳什么意思？”付誉当即有些着急，“少主让妳保护她是相信妳，妳……” 付强从另一个方向狂奔而来，推了付誉一把：“快进去，王五娘来了！” 付誉只好熄火，和仇星一起躲进祠堂。 仇星将莉莉丝手中所有的符咒递给二人，发干的喉咙越来越痛：“她说这是高级离火符，每一张可以燃烧一炷香，总有二十五张……” “一炷香的时间里要烧死近六具尸体？”付誉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我们没有退路。” “不妨一试。” 仇星和付强同时反驳。 天才剑修顿了顿，又说：“我会帮忙。” “嘘！来了。”付强警惕地背着墙站立。 “在祠堂！” “嘻嘻嘻！” “在祠堂！！” “在祠堂！！！” 门外模模糊糊地传来“妇人们”充满恶意的声音。 三人都紧张得出了汗，退到祠堂背面的高窗附近，一有突变将立刻飞出。 就在无声无息中，一只巨大的眼球从那扇高窗中探来，贪婪地看着屋内的一切。 付誉被吓得一激灵，还好早早咬着自己的手腕，这才没有叫。 付家姐妹又一点一点往前门退…… 咚！咚！ 两根脐带狠狠拍着大门。 老妇人守在前门！ 一下腹背受敌，三人紧绷到极限。 正在此时，仇星的手链突兀地摇晃起来，流苏相撞发出的轻微敲击声回荡在空旷的祠堂内。 “铃铃——” 师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用魂灯呼唤她？！ 窗外的巨眼倏地眦开，随即彻底蒙上了眼皮。 一声响彻天际的吼叫爆发，王五娘几乎发狂地拍打着祠堂屋顶，顷刻摧毁一角。 “再不出去就被活埋了。”付誉催着付强将祠堂的墙壁融开。 墙上缓慢出现一个小洞，大门却更快被攻破，满身粘液的鬼物猛地扑倒仇星。 天才剑修向旁一滚，左臂因为拧转不受控制地松了，没能及时护住怀抱的人。 她以剑撑地，看到鬼物对昏死过去的红发少年露出血盆大口…… —— 你怎么把我丢下了？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所有人都把我丢下了…… 村子发生怪事的第一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在金秋之前砸死了所有的庄稼。 盼着这点收成过年的人家全都没有了存粮，今年冬天来得格外的早。 还有几户家里只剩老人，早早地被冻死了。 那时候还没有谁要吃人…… 但很快大家发现了村里有邪祟，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村子。 等到了第四个月，大雪袭来，那些老汉便全都疯了…… 娘亲生下了弟弟以后就被吃掉了，弟弟被放在祠堂，阿叔公说他会长大的。 分肉汤那天我没有去。 本来我也吃不上肉。 但我没有去不是因为这个…… 娘亲，我活不过开春了。 我也要被吃掉了。 因为我没有用。 小红豆，怎么就你跑了呢？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把我丢下了？ 你怎么……不带我一起？ 莉莉丝在混沌意识中醒来，几次想睁开眼皮，重得没能成功。 一股 21.天才村·终章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仇星看着莉莉丝发青的嘴唇，一句“你难道不怪我”几乎就要脱口问出。 紧急时刻剑修化气为剑，使出了天山圣殿开山神女独创的第三式“伤寒”，令鬼物意识迷离的同时，也令寒气击中了红发少年的心脏。 那足够疼痛，能使她醒来。 墙边，付强已经将融开一个可通人的洞口，付誉拍了拍手示意。 王五娘因这点异动侧头，分辨着众人的方位。 莉莉丝将魔杖甩成扫帚，飞身向洞外冲去。 随着视野的开阔，她慢慢看全了名为王五娘的鬼物…… 那鬼怪通体有二十尺余，除了脸面没有任何凡人的特征。其光滑的手脚以极为奇异的方式蔓延着，如同剥了鳞的白蟒。 它听到了风声，挥舞起惨白的手臂向莉莉丝抽来。 莉莉丝顺势化木为剑，极长的剑刃直直插进那根柔弱无骨的阴湿人肢。她握紧着剑柄，将自己吊在空中。 王五娘顿时嘶吼起来，愤怒地甩动着手臂。 鱼贯而出的修士三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都被揪紧。 仇星就要抽剑飞身，付誉别了她一下，摇了摇头。 只见那虚弱不已的少年死死攥住剑柄，似乎在念着什么。 三人仰头，看着被挥舞的巨大手臂时不时遮住刺目的太阳，逆着光映照出可怖的模样。 “找……”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到……” 仇星最先反应过来，翻手握剑抵挡了“王白氏”的突然抽击。 那张模糊一片的面容缓缓裂开道疑似嘴的豁口。 “了……” 刹那间，人肉飞溅，以其为中心爆裂开数不清的血液和血肉。 付誉面色一变：“我见过……我见过……” 那是进入幻境的第二日凌晨，她在日光熹微中看到…… 散落各地的血肉不约而同地长出了新的器官：一只眼睛和成千上万根卷曲的毛发， 在众人的惊愕中，它们蠕动着毛发向这里移动！ 付誉退了两步，当即拉着姐姐后撤狂奔。 肉团继续缓缓裂开豁口，露出其中黑紫色的虫卵，下一刻，透明的虫卵爆炸，飞出的猩红色粘液在空中拉开一道道丝线。 仇星看着被粘液封锁的前路，小心地提防着。 “用火符！”一道清越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各自奔逃的三人同时举头，正见那少年的身影在太阳中穿梭。 她们看到了……一团鲜艳的火焰。 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被火焰染上奇异的红色，在阳光下如同发光的宝石，亮得愈演愈烈。 仇星看得久了些，没注意到向她飞来的黑色蝇虫。 眼前的粘液开始燃烧，发出阵阵浓烟。 飞蝇避之不及地逃开了，正从她面前掠过。 仇星抬眸。 粘液的尽头站着付誉。 她的目光和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一样冷，只有手中燃烧着的符纸有些许温度。 仇星没来得及道谢，付誉的面容又消失在错落的房屋间。 村中开始飘起奇异的肉香，引得矮房中的尸体缓缓动了起来，纷纷向外出走。 仇星避开的同时，向着那三十尺的庞然大物跃了几步，紧紧看着其上不起眼的黑点。 倏地，鬼物爆发出冗长的嘶鸣，如同赴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心一紧，朝着那黑点飞身。 在闪烁的太阳中，那颗黑点直至坠落下来。 莉莉丝骤然失重，想施咒起风，使劲太久的手臂却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来得及套一层护心咒。 她闭了闭目，身体猛地一下砸落，预想的剧痛却没有传来。 魔女睁开眼，绿得发白的瞳仁里倒映出三分蓝色。 仇星换了个姿势抱她，任骨折的右手垂落。 莉莉丝张了张口，终于什么冷嘲热讽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修士踏着神剑掠过狼藉一片的村庄，在上空将一切都收进眼底。 付强付誉已然点燃大半的鬼尸，巧借勾连了村庄的红色粘液将这股猛火烧得各处蔓延。 莉莉丝也不说自己晕剑了，浑身大汗地坐下来。 “去寺庙？”剑修问。 “去。”女巫回答。 兜兜转转一大圈，二人再度完成最初的计划——前往“赐福之地”。 “铃铃——” “铃铃——” 微不可察的声音闷着响在周围。 莉莉丝就要伸手摸仇星的袖子，陷入混乱的王五娘先一步找准了目标。 它猛地向前飞跃，撑开了四肢，在空中长出一节一节的白肉。 “妳们季年堂的杀人手段挺脏的。”魔女自愧弗如，再度拿出魔杖化为的木制西洋剑。 仇星也皱着眉。 先不说连系着魂灯的魂玉在幻境中作用十分有限，幻境中所有的通讯仪都无法使用，能够传递讯息的物什只有以心头血为媒介的魂灯和魂玉，亦或者季年堂内门弟子才能获得的同心铃。 魂玉只有在佩戴者重伤或者濒死时才会向宗门传回求救，先前她受祖母重伤已经闪烁过一次。 但宗门为何先前都没有用同心铃确认她是否安好，偏偏用在两次危急时分呢？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是吗？ 仇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许怪异，却又觉得自己多想。 季年堂收养了成为孤儿的她，待她筑基便收作掌门亲传，网罗天财地宝助她破境，万般玄妙倾囊相授——宗门待她至情至深，她怎么能忘了这滔天的恩情呢？ 仇星默了默，只当没有听见。 莉莉丝自顾自地休息着，几次掐指尖，迫使自己清醒一些。 她越来越累了，回到妙来岛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这次，就算意识深处里那个入侵者再打她，她也不要做系统任务了。 鬼物越飞越近，她却困得紧张不起，只握紧了剑…… 仇星侧身，将寒气凝为实体…… 付强付誉分了将最后两张符纸，等着向复活的尸体补刀…… 顷刻，无垠的山野蔓延开艳丽的颜色，高悬的太阳闪烁着，将这篇曾欣欣向荣的土地照得褪色。 矮房渐渐化作纷飞的黄沙和皲裂的尘土地，无人耕作的农田被杂草铺满，而其中穿梭着模模糊糊的人影。 起先她们还似有若无，但随着幻境越来越旧、越来越朦胧，她们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王五娘”和“王白氏”的皮囊一瞬间瘪下去，发出叽里咕噜的融化声。 那些妇人们的模样更明确了。 她们在这片幻境中以一种眼睛难以跟随的速度穿梭，于茫茫土地上形成四散的人流，一遍又一遍地复刻着这条生命轨迹。 消失，又出现，不知疲倦，周而复返。 终于在一次她们点燃了寺庙以后，喧闹的村庄一下子安静下来。 134名女子手拉着手，在村中形成一个圆圈。 远远看去，如同一座以凡人身躯击杀神秘鬼怪的纪念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火势蔓延得越来越猛烈，渐渐点燃她们的身躯。 她们笑容愈加坦然，不知谁起头，这个圆环开始舞蹈。 唯有一具格格不入的焦尸在一旁站着，有些呆愣地看着上空。 莉莉丝将她逐渐愈合的容貌收入眼中，那是一张相心合一的脸。 王三娘没有动，也没有害怕，只是站着，就仿佛在听谁说话。 “仇星，都结束了。”莉莉斯说，更像自言自语。 “妳叫仇星吗？” 恍惚中有人在剑修的耳边笑问。 “长成好孩子啦。” 仇星感受到肩膀被什么拍了拍，轻轻的，好像错觉。 “希望妳喜欢这个名字。” “对不……” 就如同真正的幻想，话音在最令人期待的地方戛然而止。 仇星几乎立刻就去看莉莉丝，想知道是否有人能证明这段对话真实存在。 莉莉丝瞧见她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很抱歉，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她说。 剑修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那是属于妳的礼物。”她又说，“如果妳感受到它是存在的，那它就是真实的。” 剑修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在风中站着，脊背挺得很直。 幻境一点一点碎裂，展露出这篇村庄真实的模样，妇人的魂灵也渐渐消失。 莉莉丝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片刻后，她看向剑修：“和魔修合力除魇，被人知道应该挺麻烦的吧？” 魔女笑得很自然，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成千上万次。 仇星看着她轻松的样子，心头的隐痛越来越重。 “再会了，仇星。”莉莉丝纵身一跳，消失在纷乱的幻境碎片中。 像几日前的满月夜一样，仇星只看到了她飞舞的长发。 在山的另一头，徐如意终于从废墟中伸出一只淤青斑驳的手。 手臂的肌肉绷起，一点一点拖出了焦黑的头发和她满是脓疮的面容—— 她瞳仁无光地盯着外界，瞳孔几乎顶到上眼睑的边缘，露出大片的下眼白。 她终于将自己的上半身从废墟中挖出来，紧攥鬼烛的手一松。 她成功了，她烧死了魇鬼。 哈——哈—— 是她烧死的魇鬼！ 是她！ 是她亲手烧死了那个贱种！ 是她是她！ 她无声地大笑，透露出一种非人的狂热。 半响，她终于笑不动了，仰面躺倒，用力地闭着眼睛。 一袭青衣掠过废墟又折返回来：“少宫主，少宫主你怎么样？” 徐如意撑起眼皮，半响没有说话。 “少宫主先在此处不要动，我这就去叫无夭仙君。”青衣修士说。 徐如意抓住她，一开口，声音粗得对方吓了一跳：“季哥哥也来了？” 女子点头：“那是自然，除了掌门和大师兄，最担心少宫主的人就是无夭仙君。听说少宫主进了此方魇幻，无夭仙君完成历练便来了，在此已等了三日，当真是忧心少宫主之极。” 徐如意慢慢抬起手臂捂住了脸。 “别让他来。” 青衣修士顿时没反应过来：“少宫主你说什么？” “我说……别让他来……” “别让他看我现在的样子……” —— 付强在山洞里放下莉莉丝：出声唤醒她：“少主，我们已经到了。” 付誉在地上画出四周的地形，紧张地咬起指甲。 “少主？”付强见莉莉丝没醒，又唤她一声。 莉莉丝迟缓地起身，又看了看二人，拿出了魔鞭。 “少主，依我所见，若要避开天医阁和季年堂的人……” 啪！ 呼啸声袭过，一条清晰的鞭伤出现在付誉的后背，打得她衣开肉绽。 “这一鞭，是因为你对我说谎。”莉莉丝的人在轻微地摇晃，执鞭的手却很稳。 她高抬腕臂，就要再落下一鞭。 付强错身上前硬挨，鞭身刮擦右耳，顷刻留下可怖的血痕。 “妳们倒是感情深。”莉莉丝嗤笑。 “妳做什么？”付誉紧张地下意识去摸剑。 “算账。”莉莉丝平静道。 付誉听罢却不再摸剑了，微微垂首：“现在尚未脱困，外面都是季年堂的人……” 莉莉丝并不准备回到妙来以后再作处罚，她将要做的事需要这姐妹二人的帮助，若其有异心，则后患无穷。 她戏谑地看着付誉：“妳不是一早就知道会如此吗，难道没有做好准备？” “是……谨听少主责罚。”付誉抿了抿唇，半跪下来行礼。 付强仍旧保持着护卫的姿势，疑惑地问道：“少主，舍妹做了什么使妳如此生气？” 莉莉丝抬了抬下颌：“她自己说。” “我不该以天机阁悬赏的名头骗少宗主前来。”付誉垂着头，两侧的鬓发拨到前头略微遮住了视线。 “不，不是这个原因。”莉莉丝拿着鞭站定她身前。 “我不该草率地相信天机阁的推算……” “不，付誉，这也不重要。”莉莉丝再次打断她。 付誉困惑地抬起头，看到鞭子离脸极近，瑟缩了一下。 魔女语调尖锐： “妳怀疑我对妙来不忠心，想借这方魇幻逼我与仇星为敌、与季年堂为敌，从而不得不成为妙来派的人，这是一个不错的算盘。妳不相信我，便以谎言毁灭我对你的信任，这是第二处错。” 她抬手抽下第三鞭，这一次瞄准的却是付强。 “不！”付誉察觉到挥鞭的方向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这一鞭，是因妳分不清孰轻孰重，将季年堂的秘辛放于妙来之徒的生命之前。” 付誉不敢起身，伸手拉住了付强的袖子。 付强没有回头，连声道：“没事……没事……” 莉莉丝不为所动，无情道：“如若我再发现妳的小心思，我不会罚妳。妳如何算计她人，我便会如何算计她。我向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妳所暗谋的，我将不择手段地以千百倍归还。妳不明白她人生命的珍贵，我便会剥夺对妳而言的珍贵之物。明白了吗？” 付誉几乎要起身，付强却牵住了她紧攥自己袖子的手。 “是，谨遵少主命令。”付强也半跪下来行礼。 付誉感到舌根蔓延起丝丝点点的苦味。 大师姐选定的人难道就能手眼通天地带妙来走出诅咒吗？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接受这个所谓的少宗主？明明妙来派的历任宗主都不是这么上任的。 师姆已经死了许多年了，三花师姐根本不是师姆。她老糊涂了，不明白现在的妙来派今非昔比。 这个亦正亦邪的家伙根本无法受任何拘束，而妙来大厦将倾，她们要如何将身家性命全都寄托给这样的亡命之徒？ 但付强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同付仁永远留在瘴气里的那一天一样。 付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莉莉丝收起鞭子，向洞穴深处走了几步。 “少主要做什么？”付强出声。 “都起来吧，跟上。”莉莉丝继续往前走。 付誉忙上前扶起付强。 “先说说，在幻境里，张家媳妇是怎么死的？” —— “季哥哥。”徐如意下意识地低了头，意识到后才强迫自己抬起来。 “为何戴着幕篱？”季折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就要触碰到黑纱。 徐如意后撤半步，强打精神道：“如意可是第一次进元婴境的魇，季哥哥不夸夸如意吗？” “只要情哥哥夸，不要亲哥哥夸啊？”徐承心打趣从林中走出来，“没良心的丫头，可找了妳十几天。” “胡说什么呢徐承心！”徐如意亮出自己的拳头。 “没大没小，哎，伤心啊——”徐承心勾搭上季折之的肩膀，“她不听话，我就和你说了。老头子说，小妹刚从魇里出来，要她先回天医阁让回春堂好好看看，不和你回季年堂了。俗话说的，小别胜新婚。” “徐承心！” “好好好我不说了……” 徐如意紧绷的心终于在吵吵闹闹的气氛中放松下来，她一直忍不住笑，在众人的环包之下向接她的天船走去。 但愈是一切如常，一个挥之不去的疑惑就愈发突兀。 在幻境里，她同意了和王三娘一起调查天才村的秘辛。 一日夜里，她在寺庙深处看到了被锁链扣住四肢的王五娘。 王三娘崩溃之下竟有些不管不顾，差点害她们被魇鬼发现。 彼时，王三娘背上的弯月双刀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王五娘却说，那个声音她听过。 她说，她还听到了一种奇异的铃声。 —— 莉莉丝饶有兴趣地摸着嘴唇：“妳确定没有看错，张家媳妇在纵火以后，看到了跛脚丈夫往山上走？” “是。”付誉回忆起事情经过，“在此之前，那跛脚男人总会神神秘秘出门，他回来以后村中吸食‘长生药’的村民都会闭门不出。” “他在外面同什么人在打交道？”莉莉丝问。 “徒子不知，所以失火当夜跟着他上了山，这才正好撞见王白氏要复活王光宗。” 莉莉丝并不意外。 在一个有“神”的地方，她曾意外凭“神迹”实现了愿望，得知那个神愿意回应她的祈祷。 当人被不可承受的痛苦摧毁，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消除痛苦。 除了再度祈神，王白氏还能怎么做呢？ 付誉继续说：“王白氏听闻王光宗在争执中不幸坠山，找到他的尸首以后驮到了寺前祈福。这时她看见了我，她说神需要一个活祭。我有所防备但被还是被邪术所害，秘法将要要完成时，有一个神秘人用刀扎死了王光宗，导致秘法失败。” “张家媳妇便因此同时死了？” “是的，但是……我看到了那个神秘人的脸。” “是跛脚男人。” “是张家男人。” 莉莉丝和付誉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他要杀死王光宗，一开始我想不明白，但后来听姐姐说王光宗上了七煞谷的录仙榜，我便清楚了。”付誉说到关键处，语气都兴奋起来，“这个魇是一个蛊盅。” “蛊盅？这是什么？”莉莉丝少有不知道的东西，颇为好奇。 付誉解释自己的猜想：“如果将虫子都放在一个盅里，撕杀到最后的虫子一定具有最强大的力量。这个魇最初就是以此为目的被创造的，所有出生的婴孩都能够修仙，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出生的是魔兽。” 在无境大陆，常年受瘴气困扰的土地里有一批逐渐适应的野兽，它们学会了如何将瘴气引入体内，从而产生魔丹。 与人不同，野兽通常未开心智，野兽的道便是天性与本能，只要有一个领悟了魔道的野兽，所有的子嗣都会保留这种天性，因此所有的魔兽一生下来都会有魔根。 “我怀疑修真界里，有人想炼出一个强大无比又通人性的‘人兽’。”付誉说出最终结论。 “但不可能是七煞谷的人。”付强搓了搓脑门，感觉烧得慌，“她们不懂炼灵，没那个传承。” “所以王光宗被杀了。”付强点头，对有人指出重点很满意，“历经三百多年，最终炼成的天灵根却被七煞谷吸纳，丧心病狂的幕后黑手绝不会姑息，索性杀了王光宗，免得肥水流到外人田。” 莉莉丝被这一套成语听得眼冒金星，揉了揉太阳穴。 真受不了妳们修真界，好复杂…… 走到山洞深处，三人听到了发闷的水声。 “少主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付强有话直问。 “不，与其说是我带妳们来，不如说是我不能避着妳们，所以干脆让妳们看了……” 莉莉丝抬手，脚下的土岩嗡地碎裂，露出底下的流水，一团透明的形状正在河中若隐若现。 付家姐妹顿时警戒起来。 莉莉丝从储物戒中拿出提灯，放在一旁。她伸手下去，将东西“捞”了上来。 那是一张好似人皮的东西。 不…… 那是一个活物。 人皮扭动起来，在地上拍打出一片的水渍。 莉莉丝指着不见五指的暗 22.月圆之夜1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王三娘彻底安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她本该是最毫不犹豫的人，却在仇恨的万丈深渊前停下了脚步。 与其她人不同，她赴死的时候并未受到邪术的束缚，连诅咒都不曾有。 是五妹变成了鬼物。 那个永远衔着笑容的女子，枯瘦如柴的，被锁在阴湿的地下牢笼里，只一眼就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时候五妹已经鲜少能说出完整的话，好半天才认出自己。 第一句便是：姐，妳杀了我吧…… 若邪生蝇不死，被寄生的傀儡不会死。在那一刻，她决心要杀死这只下贱的鬼虫。 “妳知道我最怨的是什么吗？”王三娘语气平静，好似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在我找到鬼虫的时候，一条脐带勒住了我的颈脖。” “原来她在三百多年前就变成了鬼虫的傀儡，苟延残喘至今。” 没有人挑明，却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三娘口中的“她”是王白氏。 王三娘忽而激动起来：“我怨过，明明都是她的孩子，她愿意为了王光宗变成鬼怪，却摇身一变成为杀死小妹和我的帮凶……我更怨的是，明明烧死了鬼虫，我却死于她的脐带之下，没来得及和小妹告别……” 付强的声音强硬地穿入：“不，不是如此，我踏入过王白氏的心梦！彼时王家男人要卖掉妳，她不忍接二连三地卖女儿，为此挨了一顿毒打。” 莉莉丝拂手制止，才道：“王白氏纵然糊涂，但那并非她的本愿，使她逐渐偏心的是这个吃人的村庄。况且，死后的她既是傀儡，荒唐已然不作数了。如若要恨，不妨去恨真正的始作俑者。” “我已经不想去恨了……”王五娘的声音很疲惫，“幻境结束的时候，小妹告诉我，她只希望我舒心。” 魔女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留过她，但她与王白氏一样，神魂离散得太早，救不回来。她同我说，她最高兴的时刻，是与妳一起奔逃。在那一天，那一个晚上，她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她说，活过那一刻便觉得值得，从此再无遗憾了。” 王三娘彻底缄默下来。 “无妨，便放妳们入轮回……”魔女就要松开魂线。 “我要留下来！”一道脆生的女音响起，“仙人，你要带我们报仇，可见害我们的并不是鬼怪。我要为清秋姐姐报仇，我要为小梅、小丫、阿芳和祝娣报仇。仙人，我没能救下她们，如果学法术能够为她们报仇，那我不要轮回。” “我也要留下来，我想学法术，我不要再被人欺负了！”一道更稚嫩的女音响起。 随后是更多声的…… “我不入轮回。” 莉莉丝有些意外地站在她们面前，恍惚透过软烂的人皮看到一张张充满生机的面容，就仿佛她们勇敢赴死时仍旧笑着。 除了王三娘，竟没有一个人想离开。 王三娘并没有被激昂的气氛打动，压下女子们的躁动：“妳分明是需要我们才救我们，若真的为我们着想，为何不觉得轮回更好？” “不错，我确实需要妳们。”莉莉丝笑了笑，承认得很干脆，“但是三娘，妳有没有想过，就算入了轮回，女子依然难逃凄苦的命运，妳的妹妹或许仍要经历惨无人道的折磨。如果妳明白，妳便会认同，仇恨令人痛苦，但仇恨不能被遗忘。自由是死者的愿望，生者为其所生。” 王三娘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异常艰涩：“如果能让小妹下辈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我要妳许诺，妳会改变……” 她说着说着，忽而像被卡住喉咙。 改变什么呢？ 普天之下的人间苦痛如长河延绵不绝，她一个人、她们这些人又能做什么呢？ 蚍蜉撼树，飞蛾扑火。 莉莉丝将指甲嵌入眉心，在额间取下一滴血。 “我许诺——” 这颗血珠在暗黑中越来越亮，骤然砸落，化开一个复杂的阵法。 “无上的月之魔女啊，请聆听信徒的祷告。” “信徒愿以无尽的寿数为祭，求妳赐予万物新生。” “请予不安的亡灵以慰藉，予迷路的羔羊以指引，予颠倒的真理以公正，予虚假的前夜以光明。” “请妳无视谎言与幻象，看见绝望者的眼睛，在那里播种爱和信仰。” 受到召唤的阵法急剧扩散，眨眼间吞噬所有人皮。下一秒，猩红色的血肉在刺目的光芒中分裂，贪婪地感受着新生。 付誉付强连忙后退，睁大眼睛看着发生的荒诞。 在她们眼前展现的，是一个比炼灵更诡谲的禁术，还有一个披着人皮的不可知存在…… 硕大的血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膨胀生起，粉碎了桎梏它的山石。 在幽幽的红光下，魔女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碧绿的瞳仁流淌着奇幻的琉璃色。 “我允诺——”她说。 “于我所及之处，将还清白者清白、扶正义者正义、平苦难者苦难。女子将不必受羞辱磋磨而有耻，不必因胎身含孽而不求仙途，不必因天道不公而死。” “我允诺——”她再一次说，在血月撕裂天地的动静里仍旧清晰可闻。 “神的国度里子民拥有幸福的权利。” 血月越升越高，吞噬了真正的太阳，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上百根魂丝骤然散开，直直插.入抽搐的血肉中，输送着浅淡的荧光。 莉莉丝却几乎一动不动。 付誉脸色惨白，来自水灵根的预感催促她做些什么。 她鼓起勇气靠近，看到阵法中心的人猛地呕出一团血块。 几乎比肩神明的红发少年颤抖着，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付誉看到她的七窍各自流下一行鲜血。 她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心，掌心向下从河中取了些什么。 红光越来越甚，血肉却不再抽搐了，继而生出一层暗灰色的鳞片。 月光照耀下，一位位女子慢慢直起身体，露出与原先的自己有七分相似、却美得令人头晕目眩的容颜。 付誉因恐惧僵直了身体…… 只见原本是双腿的地方，长着硕大的鱼尾。 付强更快地回身，上前扶住失力的红发少年。 莉莉丝攀 23.月圆之夜2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黑袍人端起茶盏吹了吹，没皮没骨地坐着。 “天机者，本座好声好气与你交易，你竟连半点尊重之心都不曾有，莫欺人太甚！”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一甩拂尘，双眼微眯。 黑袍人爽朗地大笑，一张年轻的面孔可谓丰神俊朗。 “天机者——”男人咬牙。 青年阖上茶盏，发出脆生生的瓷音：“您老贵为大宗掌门，何故如此生气？且不说只有您与其他几个老头有这个能耐捂玄机，我便是占破天机也想不通，第一女修也好、徐氏天医传人也罢，怎一个两个都杳无音讯，揣着那块留光石不是丢了就是不给，真把我天机阁当杂役了吗？” 男人的胡须抖动，半响面上云开雨霁：“看来是本座教管不周，没了留光石，便是天机阁也无法厘清魇中的来龙去脉，是本座为难了天机者，本座以茶代酒——” 黑袍人好整以暇地枕着头，如瀑的青丝尽数披散，一点规矩也无。 “但本座听闻，这天才村一案不只有俩小辈掺和，天机阁可将此事禀告于您？”男人话音一转，言下之意竟是要刨根问底。 这一问颇为狡诈，若回答不知，便是天机阁欺上瞒下、顾问不周；若是回答知晓，今日便一定要说出个名堂来。 黑袍人笑了笑，并不接茬：“本尊敬重寻津掌门，才与您老在这儿坐上两个时辰。但天机阁的事务，您也要过问的话，未免手也伸得太长了些。” 竟递了一个软钉子！ 中年男人握盏，平复了两个呼吸才未摔杯。 他撑起一个笑，颇有皮动肉不动的阴湿：“看来是我等老了，小辈的事连过问都不得，看来本座还是早日回宗，莫惹嫌一身还遭他人看了笑话。” 黑袍人甚至翘起二郎腿，不甚在意地伸手：“请。” 男人愤闷起身，拂袖而去。 待人走茶凉，黑袍人才以极其靡懒的姿势躺下来，一双丹凤眼半阖不闭。 这些老狐狸打些难听算盘也不是一天两天，左右修真界一半姓季、一半姓赵，剩下的没名没姓看人吃肉自己喝汤，稀里糊涂的又是几百年。 但卦象发生了变化…… 黑袍人摸着春凳的木制扶手，思绪飘得有一搭没一搭。 仇星这人向来刚正不阿，揭了榜便会交还留光石，恨不得将魇里的一切都昭告天下，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什么宗门腌臜。 徐如意虽然是个草包，但近几年想出风头得紧，瞎猫碰上死耗子地镀上这么大一块金，不可能不拿来做文章。 如今这一个两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怪异非常。 还有几个无名小卒……噢，无名小卒。 黑袍人翻开手边的花名册，细细寻找起来。 有了，问心观，付强、付誉。 黑袍人皱起眉。 问心观是解娇娥的宗门，她向来装的老实本分，连解语楼这么大的家业被亲兄弟霸占也一声不吭，难道是在暗地里谋划什么？ 纤长的手指翻着翻着，忽地将花名册合上。 “好无聊。” “没意思。”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青年一脚将茶几踹翻，心中的郁气不得散发，又将茶盏踩碾得粉碎。 啊……好想念…… 指甲没入掌心，印出一片血痕。 快来吧，快来吧…… 黑袍人狂笑起来，神志不清地在地上匍匐，扎了一身的细碎瓷末。 到底是谁，要陪我下棋？ 谁要被杀掉？ 哈哈哈……好想念……好想念…… 死亡的感觉啊—— —— “山姥，山姥！”付誉从妙来岛的入海河口钻出来，第一句话便是喊人。 付强闷声扒住河岸，长途跋涉使她有些过累，这一下竟使不上劲。 背后传来一阵推力，众人配合着，好半天将浑身湿透的红发少年托上来。 付强卸下背上的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水中的……呃……鱼……女子们。 付誉紧忙将莉莉丝口中的息水珠拿出来，又快速地拍着她的背，好让她尽快适应。 息水珠虽然能让人在水中呼吸，但若使用时间过长，上岸时呼吸到真正的空气容易迷醉，让昏迷的人更难醒来！ “山姥！死人了！管不管啊！”付誉一边拍，一边心急如焚。 一路上暗流颇多，她们几次遇险，还差点被追来的季年堂修士找到，折腾之下怀中的人有时候都没气了。 倒不是说心疼这个便宜少主，而是对方刚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她要是就这么轻易地陨了，一了百了死无对证，她们要怎么办啊！ 妙来已经山雨欲来、摇摇欲坠，再经不起一点讨伐了。 思及此，术士卯足了劲，准备喊破喉咙：“山——” “来了来了，妳们两个一点都不心疼我这把老骨头。”一位颇有年岁的大妈踏着河水走来，充满皱纹的脸上有九分威严与一分慈爱。 “山姥快救救她。”付誉都不管身上脏，拉着女人靠近，“她要死了！” 山姥疑怪，紧着去摸少年的脉，这一摸神色又几分凝重。 “怎么样？”话不多的付强也焦急地问来问去。 大妈看向河里沉浮的怪物，又蹙着眉挑起眼皮：“这新少主能耐可不小……寿数已尽，无力回天。她已是将死之身，逆天改命的下场皆是如此。历任掌门都这般身陨，老朽一介小妖又能做什么？” 付誉脸色灰败，付强也心脏发闷。 二人身后的鱼群更是神色忡忡。 “我去求徐如意，她有血灵珠，她一定能……”付誉紧了紧衣冠，竟不像作势。 “妹。”付强拉住她。 事情走到这一步，众人都未曾预料到，所以每一个举动都在众人的意想之外。 连最了解付誉的付强都有些许差异，她一度以为付誉要反了这新少主。 虽然妙来不讲究君君臣臣，也不崇尚以权压人；但既是掌权者，必得徒子三分尊敬。 故每次付誉不满，都让付强知道她根本不把新少宗主放在眼里。 她有机会杀了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一路上有太多这样的机会。 但是她没有。 尽管付强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妹妹在慢慢接受这 24.月圆之夜3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天亮了，今天是平安夜，没有人死去。] “仇星”依次翻开卡片。 [【长老】对【女巫】使用了【火种】。] [【女巫】受到了她人的治疗，生命值回升中，预计在7个回合后死去。] [【火种】受到了消耗，预计在4个回合后熄灭。] 【火种】模型发出光芒，显示出其镌刻的符文。 【火种】：好人阵营胜利的根基，请全力引导棋子与卡牌探索火种的秘密。若火种熄灭，好人角色不论是否存活，视作游戏失败。剩余燃烧时长：4回合。 [现在是【匣中之物】的回合。] 观棋的众人发出哄笑。 其中一人甚至面色带喜：“六千年以前，你的棋子费尽心思偷走火种，却没想到如今成了你的催命符。四面楚歌的棋子，危如累卵的布局，这步俗手更使你伤筋动骨，糊涂啊糊涂，创生卡牌可不比燃起火种要容易得多？” 牢笼中的存在轻嗤：“那也不比你们，自称造物主却罔顾人命。” “你！” 匣中之物将所有手牌摊开，声音仍旧沉着：“弃置所有手牌，更换为一张【命运之轮】。” [【匣中之物】弃置所有手牌（五张以上），【命运之轮】卡已生成，请匣中之物发动系统权限。] 牢笼中的存在动了动，发出锁链的磕碰声：“补偿【女巫】因系统冲突而失去的奖励，开启经营支线。” —— 莉莉丝沉浮于一片柔和的光晕中，浑身说不出的舒展。 无垠的朦胧色彩中立着一方空白，突兀而显眼。 不知为什么，对魔女来说，它就像山间的糖果屋、洞穴里的恶龙宝藏，充满了诱惑力。 莉莉丝向它伸出手，周身流转的彩光倏地捆缚臂膀。 “妳确定要看吗，这世界的真相……”浑厚的声音宛如九天之上传来，莉莉丝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她挣动两下，无意识地朝向那方空白摆动，竟给她挣开了。 魔女每踏一步，周遭便昏暗一分，先是彩光褪去，再是由白光消逝，到最后只剩中心的空白方块仍旧明亮。 暗无天日的黢黑中，魔女站到了方块面前。 “妳真的准备好了吗？”那道声音不依不饶。 莉莉丝再靠近了些，看见波纹在方块中显现。 这是一面镜子。 方块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依稀倒映出一位女子。 不是莉莉丝，倒像她见过的一个人。 魔女还要上前去细看，镜中人的脸也放大了…… 她没有五官。 砰！ 一声枪击撕裂了黑暗，莉莉丝睁开了眼。 【恭喜妳完成圣母养成计划第一章“天才的命运”，奖励结算中！】 【本次任务您成为了134位（E-）级角色的恩人，名声指数*1.5，名声+3015。】 【识别到您成为（D+）级角色王三娘的少主，该角色名声为负，不可为您增加名声。】 【错误……系统错误……重新统计中……】 【恭喜！（A+）级角色对您产生初级印象，名声+8！】 【恭喜！（A+）级角色对您初次认可，名声+24！】 【恭喜……恭恭恭恭喜……】 【（A+）级角色将您视作至交，名声+80。】 【共计名声+3223，任务奖励已发放：黑羔羊卵*1。】 【当前名声-6640（腥闻在上）。】 【功德系统已解锁。】 【本次结算期内，宿主共拯救（E-）级角色134名，拯救等级3级；（D+）级角色1名，拯救等级2级；（B-）级角色1名，拯救等级4级，（A+）级角色1名，拯救等级1级。】 【共计功德+3225，当前功德值-6774（十恶不赦）。】 【请宿主早日解锁进阶功能，转功德为气运，跻身天道之子，令众人目睹妳的绝代风华！】 【支线已开启！经历幻境，妳感受到生命的珍贵，决心担负起妙来派少宗主的责任，带领门派走向复兴，惠及天下人。】 【任务1：重建宿舍，安顿好妳的门徒。（0/3）】 【任务奖励：游戏提示*1。】 莉莉丝被狂轰滥炸的系统消息冲得头晕眼花，好一会才消化完全部消息。 这系统也是奇怪，幻境结束的时候不结算，偏偏拖到现在她醒了才结算。 E级角色134名，毫无疑问是她带回来的村女。 D级角色，应当是王三娘。 B级和A级都不用想，肯定是徐如意和仇星。 说不通……在幻境里的时候，徐如意的好感变来变去，名声系统也与时俱进，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仇星。一朝播报，仇星赠送的名声从头响到尾，就像之前被堵住了似的。 莉莉丝觉得这个系统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她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凡人，明白这个系统有一个致命的古怪…… “少主醒了。”山姥侧过脸对扫撒徒子说。 徒子点头，忙小跑着去找付家姐妹。 莉莉丝回过神来，撑起身子。 山姥扶了她一下，冷硬的面容柔和些许：“少主不必紧张，妳已经脱险了。” 付家姐妹前后脚踏了进来，想来根本没走远。 “少主。”付强行礼。 付誉也跟着行了一个。 莉莉丝环顾四周，觉得少了什么，便问：“三花师姐呢？” 众人面面相觑，偏偏没人回答。 莉莉丝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不免内心嘀咕。 王三娘都带回来了，那只猫居然不在？ 它不会知道她的大收获，故意躲着呢吧？ 付誉看着她走神，轻咳两声：“少主，天才村的人已经全部带回来了，现在都在妙来河等着。” 莉莉丝应了声，掀被下床。 付家姐妹跟随她离开，迈出门前，付誉回头看向年迈的女人。 山姥站在床边，满脸的褶子似乎又多了一些。 她是妙来岛上的山神，亦或者山精，没有人清楚，也无甚差别。 如果所谓的火种与她的寿命关联，便不难理解一个与大地同寿的山神为何年复一年地老去。 但……妙来岛似乎隐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远比火种更深的秘密。 水灵根以一种隐晦的直觉告诉她，她们所知道的，远比真相少得多。 待最后一个徒子也离开了 25.月圆之夜4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付强登时喘不上气：“妳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师姆没死？” 付誉咽了好几次津液，才压下心中萌生的那一点希望：“不是，妳别这么想。” 付强却什么也听不进似的：“师姆是不是还活着？她是不是骗我们的？我就知道，师姆神机妙算，怎会算漏季年堂那些……” “付强！”付誉重重地摇晃着剑修的肩膀，“师姆要是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们？” 付强回答不上来，只梗直身体：“师姆肯定有她的难言之隐，我们可以主动找师姆……” “找啊！”付誉劝不过，发狠地锤了她一拳，“妳去找！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这一拳锤到了付强的鞭伤，她闷哼一声。 付誉张了张口，又在气头上，只好闪开目光。 气氛骤然冷冽起来。 莉莉丝思忖片刻，也决定装聋作哑，沉默间众人走到河水中游。 “仙……少主，少主！”有人在河中心挥手。 莉莉丝快步靠近，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少主。”她像是十分不习惯这个称呼，光是叫了两声，面颊就泛起细腻的红晕，“我叫李红豆，红豆生南国的红豆。三娘姐姐说妳们下山一定会途径这里，让我来接妳。” “接我们？”莉莉丝饶有兴致地挑眉。 “是的，她让娘亲婶婶还有其她姐妹先去避光了。”李红豆快速地讲清楚来龙去脉。 莉莉丝点头，人鱼确实会有畏光的习性，待实力增长之后才能无拘无束地曝露于阳光之下。 李红豆非常骄傲地扬起了下颚：“我已经适应鱼尾了，如若不嫌弃，就让我带少主前去吧！” 莉莉丝继续点头，看向付誉，后者十分利落地拿出息水珠交给她。 在红豆的邀请中，魔女牵住她的手，周身没入水里。 氤氲一片的水下世界里，人鱼少年轻盈得仿佛能一揽摘月，以极快的速度游动着。 莉莉丝攀着李红豆的肩膀，胸口猝不及防硌到尖锐突起的蝴蝶骨。 门徒……好像有些瘦，她模模糊糊地想着。 或许其她女孩儿也没什么肉，回头要让宗门中的扫撒徒子下山采买些鱼苗，好养大了让她们多吃些。 李红豆到底是十多岁的女孩，迫切想在心中的神仙面前表现自己：“少主，三娘姐姐十分聪明，她说我们现在能发出特殊的声音，用这种声音沟通彼此，外人就听不懂了。她在栖息的地方设置了一个结界，只有我们的声音才能找到入口并且打开结界，十分安全。” 莉莉丝走神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妳是说，妳们能用其她人听不见的声音沟通，还能决定谁能进入栖息地？” “是的！” 魔女茅塞顿开，一阵发麻的触感冲向额头。 这不就和邪生蝇的魇一样吗？可以随意筛选进入的修士，还会用童谣传递讯息。 如果利用这种特性，她们就是会成为妙来最锐利的眼睛。这片水域覆盖的地方就是她们的领域，她们可以随时召集同伴来以多敌少，还可以利用结界困住入侵者。 不止如此，她们将为妙来带来巨大的帮助…… 李红豆沉浸在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里，没感受到背上人的心不在焉，她加速摆动鱼尾向眼前的大石头撞去。 预想的灾难没有发生，二人的周身恍如被一层薄膜抚过一遍，云开水落间，露出参天蔽日的林木。 李红豆在池塘中探出头，颇为自豪地摆尾巴：“大家快来，少主来了！” 坐在石岩上歇息的三俩女子跳入水里：“她们在捉鱼，我去叫她们！” 莉莉丝借机爬上岸，掐咒拂去身上的水。 人鱼女子们动作很快，没一会河面便布满了身影。 魔女看着这一张张充满期待的面容，一瞬间有些恍惚。 许久之前她也曾同许多女人聚居过，有些是猎户，有些是裁缝，有些是冒险者，有些是云游巫医……那时候日子很平淡，平淡到后来她都不曾记得有过这样的日子。 如今乍然回忆起来，她甚至能从中里提取出“和睦”这样不属于她的字眼。 莉莉丝庄重地拜下身去，将额头伏于手背：“我因估量不周，连累妳们变成如今的样子，是我的失职。” 女子们大惊，叠声地要她起来。王三娘更是直接翻身上岸，托住莉莉丝的肩膀。 莉莉丝纹丝不动：“我向妳们保证，假以时日，我会让妳们和真正的人无异。” 王三娘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莉莉丝扶起来。 “妳是少主，无需对我们说一句歉。”她遵循七煞谷教导三百多年，早已养成铁血习性。 莉莉丝看向她，又看向底下神色各异的面孔。 “仙人，能重活一世我已经十分感激，你给了我机会和女儿团聚，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李秀丽泪流满面，经过苦难的磨练，她对悲伤异常敏感。 “娘，不是仙人，是少主！”李红豆羞愤地甩了一下尾巴。 刚刚三娘师姐强调了好多次呢！ 此话一出，周围就有人笑了。 陆陆续续有女子上前，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李红豆一跃上岸，完完整整地还了一个大礼：“少主，一路过来我们都好好想过了。虽然现在的模样有些与众不同，要说没有惊吓那肯定是假的，但您愿意带着我们这些粗人修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就算转世轮回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机遇。况且，如果我们要学习仙人之姿，面天地崩裂而不改色，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过是天道给予的小小考研罢。您且宽心，教我们如何化形才是。” 莉莉丝抿唇，一贯冷血的心在赤诚的目光下竟然有些化冻，让她搓了搓自己泛起的鸡皮疙瘩。 虽然她不曾有什么尊卑观念，因此从不觉得伏下身姿道歉有什么所谓，但并不是每次道歉都能够获得笑容或者谅解。 她们拥有了不起的力量。 莉莉丝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话的，但她如此不擅长被原谅。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总在做一些自己十分不擅长的事。 魔女僵硬地起身，从徐如意的储物戒中拿出近四百块灵石，交给李红豆。 缓了缓，她才开口：“这是最普通的灵石，虽然妙来岛的中心布满灵气，整个修仙界都没有比这里灵气充裕的地方，但灵气之于凡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引气入体十分困难。彼时妳们因魂魄不全，我无法直接为妳们重塑肉身，不得已借了河鱼的灵性，故妳们中的大多数都可能是水灵根。每日入梦前，将三块灵石摆于周身，跟着心法吐息，想象与自己最为契合的元素，等妳们全部成功地引气入体，我会以邪生蝇的魂魄作祭，补全妳们的魂灵，届时妳们可以重塑肉身。” 她又转向王三娘：“三娘，教导她们引气入体的事就先委托于妳，不日我会另派徒子前来。” 后者点了点头。 莉莉丝将魂丝缠绕在每个人的小指上，片刻后将魂丝化为虚无：“如若遇到危险，魂丝会自动反扯呼唤我，若有机会与野兽搏斗，也请放开胆子去历练。” 李红豆动作十分麻利，已经开始像施赈灾粥一般每人怒发三大灵石，不一会儿大半人都手握玉一般泛着灵泽的宝物。 她们有的抱在怀里，有的稀奇地左看右看，有的脸上还有些许不敢置信。 明明几天前，她们还身处地狱，现在的生活却充满了盼头。 修仙，这在过去于她们而言是多么渺远的词语，她们一辈子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机遇。 只因愿意以凡人之身与鬼物相搏，便得到了一个与天道掰腕的机会，何其瑰丽，何其造化弄人。 “引气入体这事不可拖。”莉莉丝又重复了一遍，“不日妳们会真正成为妙来派的一份子，我会引见外界的修士给妳们——到时候，妳们才算真正的迈入修仙界，或许还会提前见到……老仇人。” —— 莉莉丝处理完所有的事，被付家姐妹接着回寝殿继续疗养。 她蹬了鞋就软塌塌地缩进床里，累得昏天黑地。 “对了，付誉，我也有事交给妳。”魔女阖上眼前又惊坐起，“明日开始，妳下山去凡间张贴公告 26.月圆之夜5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山姥一手提灯，昏黄色的光自下而上地照着，在夜色中平添三分诡秘。 莉莉丝对视见恐怖很耐受，静静地跟在人身后，反倒是她更像走路没声的女鬼。 山姥兀地出声，开始讲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土地没有瘴气，没有魇，也没有妙来。一切都发生于荒古纪元之前，比史书有所记载的要早得多。” 莉莉丝读过这段。 无境史总共被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荒古纪元、灾俭纪元、末法纪元和神祉纪元。 传说天地未开、一片混沌时，修仙界与现在大不相同。 但妙来宗和季年堂恩怨了快八千年，各种人证物证都被在厮杀之下化为尘土。没有人知道旧世界是什么样子，那段历史被称作荒古。 妙来的罪诏书最早能追溯到这个时期。 “那时候有一名奇女子诞生于妙来，她为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山姥手中的油灯晃了晃，影子随之变幻起模样，“……明求越。” 莉莉丝也知道这段，她化名为明月，正是因为妙来的历任宗主都姓明。 “天祖屠了洛氏满门，后来残党奔逃，创立了季年堂，妙来派和季年堂的恩怨便从此开始，绵绵延延几千年。”山姥带着她在神树前站定，指向天上，“而她屠洛氏男丁一万五千六百余的理由很简单——” “她看不惯这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莉莉丝听得不甚明白，眼里却闪过赞赏。 好狠辣的女子！ “她屠门当日，天降异象，传说世人皆见天神临世，称她为魔女。” 莉莉丝看星辰的目光滞留了一瞬。 “也正是那一日，天祖的仙途走到了尽头，有人说她渡劫身陨，有人说她白日飞升，总之世人再也不曾见过她。老朽不知真相如何，恐怕这天下，除了宗主，再无第二人知晓。” 山姥停顿的时间很长，她们明明已经站止了，她却没有要将口中的神物拿给她看的意思。 莉莉丝隐隐约约地感到，她要说出一个秘密。 “但老朽知道连宗主也不知道的事。”山姥微微直起佝偻的肩颈，在昏黄色的光中露出自己的面容，“天祖有两个女儿，其一被后人称作始祖女娲，渐渐无人知其真名；其二便是妙来派的高祖，名唤建安。高祖没有辜负求越天尊对她的期待，为妙来派建成了千年和平，后人为她在史书上写下谥号。” 山姥定定地看着红发少年，嘴唇上的皱纹隆起，就好像裹不住要冲出来的话语。 或许是气氛过于凝重，魔女冥冥受到一种感应。 眼前人的嘴型被放慢数十倍，让她能清晰地看到皮肉被话语抻直又揉皱。 “第四任宗主称她为，普罗米修斯。” 莉莉丝感到一口气没上来，那口气压着喉咙直直落下去，带走了唇舌间所有的水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什么是……普罗米修斯？” 山姥颤颤巍巍地转向神树，抚摸着其上粗糙的树皮，如同爱抚放在心尖上的稚童。 “第四任宗主是个疯子，总要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那本书也早就失传了，大概……是被季年堂的无赖一把火烧了罢？” 莉莉丝站在她的背后，手脚发冷。 哪怕历经荒谬的穿越和复生，她也不曾为任何事焦急，更不觉得有任何事紧要。就如前生度过的每一天，她鲜少将事物记挂于心。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身体发冷。 因为普罗米修斯这个名字她听过。 魔法大陆曾有一段南北教廷分庭抗礼的时期，而亡灵塔就建在两个教廷的分界线上。在这段时间里，莉莉丝阅览了大量来自双方的经典，包括神话集和圣经。 普罗米修斯是来自南教廷神话的人，更准确地说，他被南教廷视作一个高于凡人的英雄。 神话神话，自然是关于神明的故事，这对莉莉丝来说十分无趣。 如此不公平的世界，怎么会有神明在管理呢？ 神明是偏心的吗？神明会偏心吗？ 故此莉莉丝翻神话集翻得兴致缺缺，连印象未有多少。 她只知道，神话写，普罗米修斯因不忍人间疾苦，从太阳神那里盗走了火种，并送给人类。 这给人类带来了光明，而他因此而受到至高神的处罚，被绑在一个高山上，每日遭受各种折磨。 写下这个名字的人极有可能听过这个故事，她会不会是比自己更早的穿越者，还是说，她也是从魔法大陆穿越来的？ 莉莉丝看着山姥，一贯沉着的心脏也扑通扑通跳起来。 苍老又魁梧的大妈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从树心中取出了什么：“没错，高祖从季年堂偷来了一个东西……” 她慢慢转向魔女，褶皱纵横的脸被油灯照得凹凸不平，独显浑浊的眼睛分外明亮。 山姥打开双手，在她的掌心里，有一个舞动的光球。 “我们叫它，希望。” 那颗圆球散发出奇异的光辉，球心的中央有数根飞舞的光线，轨迹毫无规律，比任何一种术法都要玄秘莫测。 莉莉丝眨去被强光照射而泛起的泪雾，有些痴迷地看着这点光芒。 她喜欢魔法，可以说，她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玄妙。 “变幻”二字短促，却能够让人穷极一生去追求。 她的心为此好奇个不停，而这分外“人类”。 她可以肯定，这个光团蕴含的奥秘超过了她没能完全掌握的无形之术·辉光。 这是一个比血月更为违规的神造之物。 山姥捧着火种上前，肃穆的神色庄重万分：“它伴随妙来极盛而衰，与妙来的命运深深联系。我代替妙来的主人保管这团火种六千年，直到五十年前……妳可曾听闻，付强付誉还有一个姐妹？” 莉莉丝仔细回想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曾。付家姐妹也未告诉我。” “宗门的二师姐本不是付强，而是她的妹妹、付誉的姐姐，付仁。”山姥陷入追忆，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多了几分酸楚，“当年宗主十分高兴，认为妙来后继有人，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不仅仅是宗主，我还有几个镇山长老无一不这么觉得。” “她是一个天才？” “本不是，她曾注定了要早夭。十二岁之前，宗主带她寻医问药，所有的医修都说她活不下来，那时候付强和付誉每天晚上都要在老朽的神树下哭……” 27.月圆之夜6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不要……不要！ 徐如意疯狂地挣动着，汗水和泪水含混着打湿颈项。 但她的恐惧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反而贪婪地压榨着她体内的水分，将整件衣裳濡湿得透色。 奇怪，她不是都回到天医阁了吗？她不是从天才村里逃了出来吗？ 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在黑暗之中响起，由远及近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徐如意认得这个声音…… 鬼烛呢？鬼烛呢？！鬼烛是那些村妇用精血浇灌出来的，它能够克制这个魇的魇鬼……她的鬼烛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伴随着重声，如同有人每一步都蹋两下脚。 束缚着她的鬼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将她越缚越紧。 徐如意紧张到有些缺氧，几乎快要没有知觉。 脚步声消失了，仿佛危险已经平息。 周遭安静得过分，徐如意只能听到经脉中的血一阵一阵地击打耳膜。 她脱险……了吧？ “铃——” 天骄之子微微张开嘴唇，想要制止这个夺命的铃声。 “铃铃——” 清脆而动听的声响于静谧中兀起。 徐如意认得，她怎么会不认得这个声音。 这是她在长生的三百年里一直引以为傲的表彰，表彰她的出身不凡、身世卓越。 “找……找……找……” 那道脚步声再次响起，断断续续的，与刚才截然不同。 人在紧张到的极点的时候竟然会麻木，徐如意忽而止住颤抖，从密密麻麻的鬼手中抬起脸。 “找——到了！！！”断去四肢的王三娘猛地扑向她，双眼空洞一片。 徐如意看见自己的脖颈飙出如柱的血液，她吓得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铃铛。 她抽搐一下，骤然睁开双眼。 从噩梦中惊醒的徐如意气喘不平，右手压在左手手腕上，手中正攥着个物什。 “来人！来人！”她虚脱地大喊。 她必须得见到些真实存在的人…… “少主，桃花在。”一位少年推门而入，被眼前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少主可是睡得不好？回春堂送来的安神香，桃花早早给您点上了，是不是做这支香的人没有做好？” 徐如意死死盯着这个扫撒徒子，看她自然无比地走到熏球前，将安神香灭了。 “谁允许你点的？”她面色难看得可怕，让桃花瑟缩了一下。 都知道这个少宫主脾气不好，她常年寄居季年堂也就罢了，天高皇帝远，左右折腾不到她们这些扫撒徒子上来。这一朝大病，她的脾气似乎更坏了，听说还要在天医阁常住，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外门徒子。 当大宗门的千金真好，什么都不会还能心比天高。 桃花低眉顺眼的时候还由衷地羡慕了一番。 都说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就是这个胸无半点墨的草包少宫主了，有一个修真最富的老爹，有一个英俊又不凡的剑仙未婚夫，她能有什么烦恼啊？ 要是自己也能变成这样的人就好了，到时候她要每天睁眼就数钱，买各种漂亮衣裳，羡慕死那些在练武场又皮肉青紫又浑身汗臭的内门弟子。 徐如意只见桃花像锯了嘴似的，觉得对闷葫芦发火没意思，将人打发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耳边响着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幻觉与真实将她的感受割裂得七零八碎。 “别响了！别响了！” 她大喊着将所有的床品踹到地下，柔顺的长发披散一身，像个疯子。 她终于忍受不住，将季年堂的手链从腕上薅下，胡乱丢向一个地方。 被幻听的嗡鸣声大发慈悲地停止了，她缩进床角，神经质地用额头磕着床柱。 “不是我发出的……不是我……” “你嫉妒我幸福……” “你嫉妒我幸福……” 在徐如意大做噩梦的夜晚，莉莉丝却因系统任务加班加点、通宵没睡。 她最后一次研墨，研深了加水，水多了又开始研墨。 终于研好，一笔下去却把宣纸写破了。 什么难用玩意儿。 文盲魔女再一次想念起自己的第二只使魔，要是能从它身上拔一根羽毛来写就好了。 王三娘坐在春凳上，困得瞌睡也没舍得躺。过去在七煞谷，偷懒会被鞭笞十二打骨鞭。 一旁的付家姐妹是修士，不怕自家少主的熬鹰式折磨，但一晚上聊下来，面色变得很难看。 莉莉丝实在写不好，干脆不写了，拿出已干的狗爬字记录，开始诵读。 “也就是说，妙来派的开山掌门明求越于约莫7千年屠了名为洛神殿的第一宗门，因此下落不明，众人猜其身陨。洛神殿的残党姓季，在逃难中建立了季年堂，反而延续了下来。” “第二任掌门明建安继位以后，从季年堂那里偷走了一个神物，山姥代为保管。” “此后两千年，妙来派和季年堂不死不休却也相互抗衡，直到第四任掌门明镜勾结了季年堂的少堂主，惹得举宗覆灭，妙来岛也彻底被毁。” “然后妳们的师姆，最后一代宗主继位，她于五十年前身陨，妙来派的名号彻底从修真界中消失。” 付誉听莉莉丝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很是感慨地点了点头：“没错。” 莉莉丝撇开这张纸，继续下一张：“在妳们师姆继位期间，收养了包括妳们在内的弃婴，而妳们，是季年堂的……” 她有点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付强早已接受这点，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我们是季合道那老贼的私生子。” 莉莉丝停顿片刻，掠过这个话题：“妳们有一个胞亲，名为付仁，在四百年以前受过徐掌门的恩，那时妳们都十来岁。” 付誉将这个数字准确到个位数：“十二岁，我们都是同岁。” 莉莉丝看着并不相像的二人，歪了歪头。 “我们并不来自于同一个母亲。”付誉道，但紧抿的唇角显示出她不愿意多说。 莉莉丝便没有纠结：“总之妳们三人拜入妙来，百年以后，仇星、季折之和徐如意先后出世，那时大约距今三百年。” 付家姐妹点头。 莉莉丝继续往下读：“在这些天之骄子长大的过程里，修真界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徐掌门过世，徐如意的继父代为管理天医阁，实则将天医阁的掌控权牢牢握在了手里。又比如妙来派势力稀薄，为了守护妙来岛，付仁牺牲，三百八十二名外门徒子也身陨。” 付誉只舔了舔唇，最后是付强出声，表示没有问题。 魔女撕掉这张不太喜欢的记录，开始宣读下一张：“然后，我就出现了。妳们的三花大师姐选中了我，于半个月前将我从季年堂的追杀之中救下，逼迫我新任少宗主。它是妳们师姆的灵宠，现任大师姐之位；而妳们二者是妙来派最后的亲传。” 付家姐妹连头也点不动了，闭了闭眼算是确认。 莉莉丝拍醒昏昏欲睡的王三娘：“到你了。” 王三娘一震，像犯人一样规矩坐好。 “妳在三年前被三花师姐找上门，说她知道妳妹妹的下落，妳们二人经过调查，发现此事极有可能是七煞谷一手操纵的，目的为收养妳作内门徒子。” 三娘刚才讲述这段困得记 28.月圆之夜7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晓雾于晨曦之下包裹着妙来岛，东方的天际线尽头正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莉莉丝一行人从四处漏风的议事大殿走出，便沐浴在无边的金辉之下。 魔女回顾身后为秋风所破的茅屋，又瞧向分外气派的众女修……和矮半截的三娘。 ……她有一种热血又寒碜的感觉。 三娘为了跟上莉莉丝的进度，昨晚便在付家姐妹的帮助下成功引气入体，进入炼气期，从而能离开水更久些，也更耐晒。 但熬了一个大夜，她的状态不算好，尤其是刚经过天才村那等惨案。 莉莉丝屏退付家姐妹，让她们动身前往凡界实施发财大计，自己则用扫帚捎了三娘一程。 三娘有些羡慕她用不完的精力，却更觉得奇怪：“少主，妳身为凡人更应当多留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莉莉丝专注地看着前路，头也没回：“照理来说是这样，不过怪事总在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我却不觉得饿，也不曾感到渴。” 三娘惊喜道：“妳修复灵脉了？ 莉莉丝却摇头：“不曾。所以我想是神物起了些许功效吧。” 三娘尴尬地笑了下：“有比没有好。” 魔女很认同：“有比没有好。” 魔法扫帚的飞行速度不慢，三娘很快看到了河的源头，二人在此分别。 莉莉丝没有停下飞行，在妙来的上空越飞越高，将这片土地一览无余地收进眼底。 放空思绪地尽情徜徉后，各种各样的念头都从脑中萌生。 她现在最想见到、也最想质问的，便是三花猫。 它一定知道些什么。 据三娘所言，这只猫主动找上了她；而偏偏这么恰好，它也主动找上了自己。 如果它就是付强付誉口中那个神机妙算的师姆，那么这种积极就变得事出有因。 莉莉丝不再相信众人相遇在天才村是一种偶然；也不再相信天机阁真的推演失败，如此巧合地将一个凶险的元婴境魇标为金丹。 因为这世间只有人不存在的地方，才有真正的偶然与随机。 它想引导自己从天才村里看到些什么，它确实成功了…… 莉莉丝长久地观察着身下的这片土地，零星徒子正在勤勤恳恳地完成她颁下的任务，抬头时无一不向她注目。 它让自己与这个世界产生了羁绊，而这是最改变人心的东西。 莉莉丝感到一种被温柔地束缚住的无力，赌气地从扫帚上跌落，在空中自由地下坠。 在众人的惊骇中，一簇新苗拔地而起，于空中抽开千百片软叶，硬生生承托住这具肉体凡胎。 山姥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神情难得严厉，但没有开口批评。 莉莉丝半阖着眼看向天空，被这庞大的无形扣得动不起来。 这个世界里有太多神秘想要她的命。 少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山姥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心法曰三生万物，我便觉得万物同源、律循同一、无不可知一而万毕。天才村那些女子凭坚守与决绝，从鬼物手中夺了三分权，空古绝今地创造了一魇二主的景象。” “我犹感困惑：妙来派与季年堂分庭抗礼，灵气与瘴气相伴共存，人与鬼怪相互制衡……就仿佛，这天下的一切无不重现着一魇二主之情形。” “山姥啊……这天下，会是另一个天才村吗？” 大妈的眉心跳了跳，正如刚刚一刻的血脉偾张。 她没能预想到，这个女子竟聪慧到这种程度。 莉莉丝见身旁的人不言，缄默着继续看天。 没人能回答自己的困惑，就如同没人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从穿越以后，她的意识深处有一个名为木仓的武器，大约是那个什么“命运之轮”系统的伴生物。 她每一次完成任务，那把武器都会射出一颗空弹。 莉莉丝每次都会想，如果她没有完成任务，那里面装的又会是什么。 这个系统与圣母系统虽然都会发布任务，但内容极为不同。 命运之轮要她关心她人、给予保护，而圣母系统要她改善名声、夺取地位。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思路，看起来后者更为利己，但莉莉丝还是那句话…… 天道抑或是神明真的会偏心吗？ 偏心的话，还能成为天道或神明吗？ 莉莉丝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她曾登顶过有形的巅峰。 在即将掌握辉光的前夜，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从逼仄的有形中脱出，触摸到浩瀚的无形。 在那一个瞬间，她感受到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和她们的每一种心情。 那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感受，她和整个世界融为一体。 我即是众生，见众生即见我。 她不相信圣母系统，这便是最重要也最具决定性的原因，她不相信神明或高等的存在会罔顾任何一种生命。 她曾几乎要成为神明，她确定。 地位、气运、名声皆是世界见我的方式，而其中没有我见世界。 莉莉丝看着天，眼睛越来越痛，痛得睫毛颤抖起来。 这是她看世界的方式。 她要真相。 她不要舒适。 山姥不忍心见她继续折磨自己下去，上前为她投下一个阴影：“老朽年纪大了，修真界日新月异，于局势，老朽无力回答。但是……少主，明月少主，老朽是万般放心将妙来派交给你。往事俱往，而来者可追。季年堂作恶多端，受其迫害者数不胜数，天下苍生早该知道它的 29.月圆之夜8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在众人看不见的时空，一座巨大的棋盘正在虚空中变化着光芒。 有道模糊的人影在巨大棋盘的中央站立着。 她没有五官。 蓦然，系统提示音在这片异空间里回荡： 【叮，剧情偏离值达到1%，正在结算本轮战绩……】 女子睁开了眼，瞳仁深处有无数道交缠的光线，其飞舞得毫无规律，使女子的眼眸发出异于常人的光芒。 随着光点的凝聚，那张没有五官的面目逐渐呈现出仇星的面貌。 她看向棋盘两边的玩家，开始播报。 [天亮了。昨天是平安夜，没有人死去。] [【女巫】发现了【狼人杀】的存在。若【女巫】连续三次发现【狼人杀】存在的证据，好人阵营将迎来一次明月夜。] [【火种】受到了耗减，预计在4个回合后熄灭，游戏结束，狼人胜利，永夜开启。] [现在是【匣中之物】的回合。] 【匣中之物】没有马上回应，神识笼罩了棋盘上的棋子和卡片。 【女巫】：由【神】召唤。神职，隶属好人阵营，胜利方式为带领好人走向胜利。女巫拥有【解药】和【毒药】，累计已为135名【空白】卡施加解药。女巫不可自救。 片刻后，扮演【女巫】棋的木雕小人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张与莉莉丝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她的附近新出现了135张空白身份卡，正以谦卑的卡片形象围绕着她。 【匣中之物】停顿太久，另一头的玩家咋呼起来：“怎么，我们的大赢家连事件卡都不敢抽了吗？啧啧，上一轮弃置所有手牌，只为了发动【命运之轮】给【女巫】补齐系统奖励，还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匣中之物】并不理会：“我方跳过本轮回合。” “仇星”手一拂，在【天衍四九】和【人循其一】之外显示出一套新的牌组——【大道五十】。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意为：天地间万物自有的规律共有五十之数，而上天至多衍化四十九分，余下的唯一便是人力可及的变数。 【天衍四九】和【人循其一】分别代表了两种不同的行动、即天意和人为，而【大道五十】是超脱于这二者的特殊卡牌，由【匣中之物】创造，也仅限其使用。 “有些人用些违规卡牌也赢不了，这就是神和人的区别吧。”另一端的玩家哄笑着，在他们的阵营上方，闪烁着一个金色的“神”字。 “仇星”没有理会，发出机械的电子音。 [【匣中之物】跳过本轮回合，将于两轮后抽取一张【大道五十】行动卡。] —— 付家姐妹受到山姥的召唤，急匆匆地从凡间赶了回来。 “我就说我的直觉没错吧，我们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妙来。”付誉不住地抱怨。 付强推着一车的鸡鸭鱼鹅和蔬果谷种，神色依旧：“山姥也没说什么事，或许不甚要紧。” “不要紧能把我们召回来吗？烦死了，本来告示就没什么人揭，也不知道凡间最近怎么了。”付誉忙了一整天，事情却不怎么顺利，心中分外郁闷。 二人身后跟了一名瘦小的女童，正抱着个馒头边走边啃，丝毫没有寻常凡人对修士的畏惧心。 付誉瞥了她一眼，见只有这么个嘴馋的娃娃肯来，心情愈发憋屈了。 但她心情不爽，就有人心情分外好。 女童小跑几步，哪怕笑得露出个豁牙，也没有半点童真味道：“二位仙女姐姐，我知道凡间最近发生了什么，你们给我些玉米面，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付誉睥睨女童，后者丝毫不惧，稚嫩的小脸仍旧笑得讨好。 付强柔声哄道：“姐姐们知道凡间正在闹饥荒。” 女童还想说些什么，被一道脆生生的呼唤打断了。 “付大姐，付小妹。”解娇娥美眸含春地招了招手。 付家姐妹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皆快走了几步。 女童双手握着馒头，指甲在纸包上深深抠出几个褶皱。 解娇娥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一头乌发黑得反光，被简单而省事地高束起，扎为一辫马尾。 她正歪着头，略略吊梢的桃花眼同青丝换了个乌法，如未经打磨的黑玛瑙，连半点光都未有。 明明是修真界里最普通的、连灵泽都未有的凡人样貌，却因一股极为奇异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付家姐妹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人。 “这是我堂妹。”解娇娥弯起红唇，将唇侧的两点妆靥拉开得分外动人。 “见过道友。”付强先行了个问好礼。 解娇娥当即笑得花枝乱颤，惹得付家姐妹愈发摸不着头脑。 莉莉丝对解娇娥的低级趣味十分无语，索性懒得装下去：“妳们两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吗？” 付强惊掉了下巴，连带付誉都退了半步。 莉莉丝单手从后掏过马尾辫，从头到尾地梳了遍：“不就是黑头发吗……有这么奇怪？” 付家姐妹不敢说，怪的才不是黑发黑眸。 红发绿眸在无境大陆里算是旷古绝今，只有一些妖怪抑或鬼魂才可能会变成那样，也就是说，原本的红发少年根本不在无境人的审美范围里，自然难以说上美或者丑，只会被觉得“怪”。 而一朝变幻，被看惯的黑发黑眸一下子突显出她独一份的气质。 从怪物变成俊姑娘，怎么能让人不惊讶？ 付誉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少主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莉莉丝斜睨她：“我要去季年堂参加入门试炼，当然要换一个模样。” 天雷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迟到的天雷以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在付家姐妹的耳膜上，弄得二人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莉莉丝解释了一整天，已经十分熟悉流程，先发制人堵住二人即将问题百出的嘴：“我觉得天才村的案子很蹊跷，想以徒子的身份混进季年堂调查。山姥托解掌门为我写了举荐信，明日出发。” “等、等会……”付誉扶着头，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莉莉丝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直戳了当地问道：“让妳们从凡间带一些妇女回来，妳们为什么只带了些畜生？” “仙女姐姐，我才不是畜生！”女童从板车旁站起来，高举着手臂挥舞。 “抱歉。”莉 30.月圆之夜9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救命，救命啊！” 临近子时，一道凄厉的哭喊响彻在乡野间。 各家各户闭门不出，空留一轮上弦月悬置天边。 一瘦小约莫七八岁的女童一边奔跑一边哭嚎，临近某户大门时还狠狠摔了一跤。 “哎哟。”演技精湛的女童正对门就是一锤。 “黄毛丫头往哪儿跑！”一道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手上的宽刀在户牖上投下一个狰狞的影子。 “救命呀！有人吗，救命！”女童大力拍打起眼前的门来，随即感到门的背后被什么抵上了。 匪徒拿着刀比划了两下，女童当即哭出声来：“好大哥，你要是真想杀了我，就让我吃饱了上路吧，我不想做饿死鬼啊呜呜呜。” 付强一愣。 戏本里没这段啊？ 女童自顾自地加戏，已经从蒸蛋糕说到了荷叶鸡，她还没上路，鸡的全家已经升天。 莉莉丝躲在暗处弹了付强一颗石子，意思很明显：说词啊！ 付强支吾半天，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偷了我们的窝头还敢跑，纳命来！” 女童总算不报菜名了，十分敬业地痛哭流涕：“大哥，你饶了我吧，要不是爹娘死得早，让苦命的我七岁便成了流民，谁愿意偷东西呢？我做牛做马报答你，只要给口饭，我为奴伺候您，我干活很麻利的！” 付强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女娃这么会演，一下子没接住戏。 莉莉丝又扔了颗石子儿。 高大“男人”顿时怒气冲冲：“赖娘皮想得倒美，妳去外面看看，朝廷的赈灾粥比尿都稀，都饿死了多少人？今日要么还钱，让我好好犒劳兄弟们，要么……就拿妳来犒劳哥们几个！” 女童当即嚎出一声破天的呼救：“不要！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她哭得实在太凄厉，几乎到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地步，莉莉丝听到有几户人家的屋里已经有了脚步声。 不管是看热闹还是不忍心，有反应终归是好的。 她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等待主角登场。 女童仍在哭着，而付强已经将第一刀砍向她—— 只不过一不小心砍歪了，在女童背后的木门留下一个贯穿的裂纹。 “吱——” 干燥的门板发出木头层层叠叠断开的声音。 “啊！！！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宽刀在月下闪烁着寒芒，就要登头劈下。 “住手！”付誉持剑而立，故意用剑背刮擦刀身，发出极响的兵刃相接声。 莉莉丝听得浑身竖起汗毛，早知道不写这段了。 “妳是何人？”付强撑起身来，足足比对方高了一个头。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今日有我在，你等休想滥杀无辜。”付誉面光而立，一身白袍犹如谪仙。 付强张了张口，还是觉得接下来的词有些污秽，吭吃瘪肚的说不出来。 少主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莉莉丝也知道恶匪的形象对于付强来说有些挑战，也没有继续弹石子。 付誉见对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将自己的词儿说了下去：“刚才的争执我已听见，小姑娘不过偷了一个窝头，多少钱，我赔给妳便是！” “哈，又来一个黄毛丫头，我凭何与妳商量！”付强冷笑一声便欺身上前，乒乒乓乓和她打成一团。 片刻后，付誉一脚将人踹出三米远，让付强结结实实地磕在一户正偷听的人家门前。 “咚！” “咚！” 第一声，是付强以背着门。 第二声，是屋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磕到了个物什。 “今日姑奶奶就告诉妳，什么叫路见不平！”付誉大踏两步，跨坐在付强身上，作势开打。 “哎哟……哎哟……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付强表面喊疼，实际上在憋笑。 喊着喊着，她还有空用气音控诉付誉：“大侠，刚才踹得太狠了。” 此般漏洞百出的表演让莉莉丝果断弹了她一颗石子。 片刻后，“悍匪”一瘸一拐地跑远了，还不忘大喊：“妳们……妳们俩给我记着！” 付誉走到女童面前，发现她竟然饿得在咬手指，顿时满脸黑线。 刚刚为了让她配合，少主给了她两只窑鸡，两只！ 女童一饿又没了热情，颇为敷衍地站起来鼓掌，掌声几乎稀稀拉拉。 “哇！女侠，你凭一己之力打跑了那么壮的男人，你是哪里学的武功啊？” 终于到了全戏文最重要的念白，付誉挺了挺胸，生怕有人听不见—— “没什么稀奇的，女子本就比男子更适合修仙，任何一个女子都能练得像我这般。我们少宗主知道凡间有难，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济世救人，现凡有女子愿意步入仙途，十五日内于华莲山的山顶参加问心试炼即可！” 华莲山，方圆十公里内最险峻的山岭，常人登顶尚且要花上整整一天，对于饥饿的灾民来说则要更久了。 但…… 再好的东西，只要喂到嘴边就差了点意思，不是吗？ 魔女看了看上弦月，今日正是农历初七，明日会迎来这片村落的大集。 这个消息，一定会不胫而走。 就算这二十几户人家不敢说也没关系，她们还有后手…… 眼下，女童已然又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分外抽噎：“问心试炼？不行的……我一介草民，我哪懂什么试炼？我和仙途无缘了！” 付誉嘴角抽搐，要不是先前的豁牙笑仍历历在目，她就真的要被这副样子骗过去了。 小女孩的演技不可谓不好，莉莉丝都听到屋子里有人跟着哭了。 在这乱世，惶惶不安之心绪与浪打浮萍之绝望最动人心。 付誉一语定音：“明日妳尽管来试，天命在妳，事在人为！” 说罢，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女童一个人抽抽嗒嗒地走出村庄。 有好几次，莉莉丝都听到有人想开门，但不知是不是怕惹祸上身，最终没有一扇门为她而开。 其实这出戏有几场不合情理，但抓人的情绪到位了，剩下的也无关紧要。 流言流言，传来传去都会变得玄乎。 众人演戏演全套，各自下场后也没集合，稍作休整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赶大集的村人都起得早，免不了路上就遇见了。 莉莉丝塞给女童两个肉夹馍，后者嚼吧嚼吧才恢复了些精神头。 “仙女姐姐，还是妳好。”女童咂咂嘴，有面有肉的，这才吃饱。 集市还未开起来，附近却已有和衣而卧的流民。 没有人抬起眼皮来看哪怕一眼。 莉莉丝带着女童走到个无人角落，丝毫没有压榨童工的罪恶感，将孝服给女童穿上，又化为老头在麻布垫子上这么一躺。 女童用袖子抹去嘴上的油，拿根稻草插在头上。 现在人不多，她还不想哭。 莉莉丝也随她。 一连过了一个时辰，旁边陆陆续续有人走过，均面黄肌瘦。 几人看到了尸体也没什么反应，都是逃 31.月圆之夜10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一小女与仙人辩天》已经沸沸扬扬地在这片聚居地传开了，成为今早最新鲜也最离奇的传闻。 此地上通富饶的京城、为盗寇扼住路途，下有正受蝗灾的江南粮仓、为饿殍涌入城门，可谓北走流民的最后一站。 便是不懂这些的人，也能看出来此地比其它城楼更熙攘些。 口舌交接，消息传得格外快。 不幸的是，此地受龙跃门保护，不出半个月，在此驻守的修士就会发现异样。 所以莉莉丝命问心试炼最多延长至十五日。 不过她暂且没空处理这些，因为季年堂每三月一次的入宗试炼今日开启。 季年堂作为修真界公认的第一宗门，其徒子的吃穿用度无一不奢靡，就连仇星那样浓眉大眼的清廉家伙，拥有的灵石也多到莉莉丝现在都没挥霍完。 上等人一奢靡，下等人就得紧着腰带，什么好东西都拿不到，自然连机遇也抓不得。 在所有人都资质平平的外门，只要穿上了区别于内门和亲传者的徒子服，那可就再也脱不下来了。 左右不影响天骄为宗门挣名声，几个外门徒子死了伤了埋没了也无甚紧要。 季年堂虽然没有像龙跃门一样，赤.裸.裸.地说出“以强者为尊”，但行的做的无一不是那个意思。 这般教义也便宜了莉莉丝，按照他们一个天骄配八十个奴才的王权想法，季年堂每三个月就会从凡间吸纳一些新人。 今日是初八，众人要完成第一项试炼，攀天梯。 莉莉丝即答：此举意为，没体力干杂活的人不要。 看不起归看不起，魔女还是勤勤恳恳地来到岁月山下，入目皆是高耸入云的峰顶。 她还没来得及窒息，旁边的宣读人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大意便是——现在连登云梯的边都没摸上，得爬过一万阶才算正式开始试炼。 魔女听完，将眼睛闭了起来。 这爬个什么？ “哈哈，看来有人没爬就认输了。”身着练功服的青年掠过莉莉丝的身边，剑眉下压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叫声哥哥，我捎你一段？” 莉莉丝疑惑地东看西看，嘴里不住地念叨：“哎？好奇怪啊，好奇怪。” 男子正要往上走，又掉过头来问：“什么奇怪？” 莉莉丝没有抬头，反而蹲下身子翻开一块石头：“咦？怎么没有，我明明听到有老鼠在吱吱叫。天呐，怎么清净之地还有如此污秽的家伙！” “你！”男子显然听懂了，却不好直接发作，“这般没有教养，我看你怎么上登云梯！” 莉莉丝趁机捏住鼻子：“好臭啊，怎么还有臭虫，真是虫鼠一窝，恶心死了！” 这一次，她没有装看不见，而是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他一眼。 眼神骂得很脏。 男子见惯了温柔小意的女子，骤然见到如此伶牙俐齿的，先是惊骇，随即又了然地抱胸站立。 他甚至还笑了两声：“姑娘莫非知道我的名号，才想吸引我，好日后攀附我乾家吧？” 莉莉丝眨着墨黑的瞳仁，上前走了两步。 男子的眉头越挑越高，显得兴致盎然。 下一秒，一道疾风骤雨的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打得他偏过头。 “这巴掌是你拜入仙门的第一堂课。”莉莉丝从储物戒里拿了帕子擦手，“无人攀附嗡嗡飞的苍蝇。” 男人眼见地红了耳朵，捂着脸怒吼起来：“疯女子！我一句善言，你还胡搅蛮缠地动起手来？！” 莉莉丝本不想理会，闻言又折回头：“善言？看来乾家多的是虚伪而不自知的孬种，管调戏妇女的轻浮之言为善言，你不该来这里，反倒该去私塾上上课！” 男子吵不过她，憋屈地甩了句狠话：“我从不打女子，你别逼我动手——” 莉莉丝还要回话，先看到不少人往这里侧目。 她是来卧底的，又不是真要当季年堂的徒子，照理来说没必要这么醒目。 但……魔女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人。 她会且只会一种生存方式，即不受拘束地活着。 她偏要招致所有审视的目光于己身，惹旁人万分忌惮而强悍立于天地，不论她要做的事有多困难、有多容易衰退而败。 因为她叫莉莉丝……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 数段回忆在此刻收束，留下异口同声的话语—— “莉莉丝就是莉莉丝哦。” 因为，莉莉丝，她的名字…… “不要害怕……” 意为邪恶而美丽的自由。 是一个盲女从她诞生开始就为她争取的，名字。 旁人看这个浑身上下一般黑的女子，只觉得她是吓傻了。 谁都知道乾家出了几个精英，最厉害的那个已经步入化神中期，于季年堂任教。 这太子爷上头有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结识些志同道合者，好日后有个学伴。 这女子，入宗试练没被选上还好，要是真选上了，乾家为难她们这样没权没势的人比捏死蚂蚁还简单。 男子也是这么想的，眉梢已有喜色：“要是你向小爷我道歉，我说不定还能原谅你，凭你这副姿色，勉勉强强……” “啪！” 更清晰的一声巴掌，落在他对称的另外半边脸上。 莉莉丝略睁开无精打采的眼眸，仍有三分慵懒。 “打的就是你。”她说。 男子登时后退一步拔出剑来，直指黑发少年：“我好心好意带你爬云梯，你不领情倒也罢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人，可见人品顽劣、心性恶毒！” 莉莉丝没有动，却倒得一嘴好油：“其一，我想知道，若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修， 32.月圆之夜11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站在剑上有些晕，揪住了柳如是的衣带。 后者以为她害怕，还宽慰道：“明月姑娘不必担心，在季年堂无人敢欺负你。” 莉莉丝一听更晕了，感觉这柄剑现在就在欺负自己。 好想念她的大坐骑啊……在魔法大陆就没吃过这种苦。 莉莉丝忍了几个大呼吸，二人便到了，从剑上蹋下。 柳如是对少年行了个礼：“明月姑娘，便带到这里了，愿你我可成同师之徒。” 莉莉丝也学着回了礼，然后在柳如是的眼皮子底下拿出四卷帷幄。 柳如是执礼的手还没有收回，僵硬地悬在空中。 “姑娘这是……？” “哦，不时便迟暮，夜色不宜攀登，我决定明日再登山。”莉莉丝拿出支撑的木柱开始叮叮当当，显得十分能干。 柳如是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筑基许久，早已用打坐代替睡眠，若非修炼或疗伤，打坐两个时辰便结束了。 就算是结结实实地睡上一觉，现在——天都还没黑啊？ “可是有什么不妥？”莉莉丝看到对方满脸的欲说还休，体贴地主动询问。 柳如是回答得磕磕巴巴：“嗯……明月姑娘，虽然七日之内登顶便算通过试炼……但是……那个……越早通过试炼的人越有可能进入内门……” 生怕拂了人家的面子。 莉莉丝闻言恍然大悟，握住她的手上下摇了摇：“原来如此，要是没有如是姑娘相助，我现在还在攀下面那一万阶呢，多亏有妳今日才能早睡。” 柳如是：？ “啊不是，那个……”剑修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才能不伤人地劝对方早日开始登山。 莉莉丝嵌合上两根木柱，累得吭哧了几声。 柳如是顿时不知道是更加语塞，还是感到一种尴尬的没眼看。 思忖间，她原先的话已经咽回去了，只好说：“我来帮妳吧……” 莉莉丝作崇拜状：“天呐，谢谢妳，如是道友！” 乾临风登上来的时候，两个女子正在大力捶打木柱，尤其是柳如是，虬结的肌肉在紧袖的徒子服下隆起，显示出隐晦的强壮。 旁边那个……倒在浑水摸鱼。 但柳如是没什么经验，榫头锤到一半硬生生卡住了。 她一抬头，三人大眼瞪小眼。 乾临风正要开口：“你们女子不懂，我……” 莉莉丝已经高举右手。 他一下子夹紧双腿，几乎灰溜溜地闪开。 但这苍蝇没有要飞走的意思，扒在路边干看着。 莉莉丝睨了他一眼：“没必要巴掌挨爽了就留下来。” 乾临风听完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脖子上都突青筋，却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要走。 柳如是就当没听见，左右少年说得没有太过分，况且…… 娇娥仙尊没嘱托过自己什么事，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与她说话，从她拜入季年堂之后。 莉莉丝见柳如是摆不平，上手将榫口削去三分，两根木柱当即顺滑地扣死。 剩下的便是把帷幄披在木架上，这不难，魔女打算自己一个人来。 “多谢柳仙君。”她真心实意道。 剑修温和地笑了笑，点头：“那我不打扰明月姑娘歇息了。” 虽然有些难以理解眼前的女子，但柳如是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过去她是娇娥仙尊的死士，只是仙尊从未布置过什么任务。 解语楼将她赶出来的那天也没有。 后来，仙尊创设了问心观，却对自己说：“妳不是喜欢剑吗？” “去找个修剑的宗门吧。” “我不用妳了。” 她说—— “我不用妳了。” 柳如是看少年的目光甚至有些羡慕，她并不知道。 二人在此别过，莉莉丝将帷幄的绳圈全部搭在木架上捆好。 “你叫明月？”乾临风偷听得一清二楚，“你和娇娥仙尊是什么关系？” 莉莉丝也看出来了，这人越理他越来劲，便半点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她一猫腰，彻底钻入帷幄躲清净。 “你也听到了，我是乾氏主家次子乾临风，我兄长正职任季年堂仙师，我们二人若是结为好友，定能……” 魔女拿出十五块上品灵石，里三层外三层地展开结界，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点起一盏煤油灯，做了会心理准备。 而后，少年的手心间发出明黄色的圣光。 “M—” 莉莉丝在黑乎乎的东西叫出声来前，按住了它的嘴巴。 小羊羔感受到灵魂印记的连接，安静地坐了下来。 魔女有些失望，对系统说：“怎么是幼年体啊，能不能塞回系统空间？” 黑羔羊：？ 系统装死。 莉莉丝单手掩面，都不敢想带这玩意儿在季年堂会有多滑稽…… 黑羔羊在魔法大陆就不吃普通的食物，而吃魔法石，在无境的话，也许灵石也能行。 魔女捻了块下品灵石，黑羔羊嗷呜一口含住她的手指，看样子是饿狠了。 莉莉丝眨了眨眼，果然灵气就是魔力，二者并无太大区别。 无境的修士需要吸纳天地精华于丹田，形成特定的灵根，方可使用灵根当中贮存的灵气。 但魔法大陆的巫师并没有什么灵脉灵根，她们只要能够以心感灵，便能沟通天地，进而使用媒介来支配天地的力量，所以莉莉丝灵脉俱断也不怎么影响使用魔法。 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什么？ 黑羔羊闻着味拱魔女的手指，打断了她的思考。 莉莉丝又从储物戒掏出十颗下品，任黑羔羊吃了个饱。 “小鸦，我需要一个梦。”莉莉丝已经铺了层褥子平躺下来，“不要太久，月亮升起时让我醒来。” 小鸦咩了一声。 褥上的人呼吸渐沉。 帷幕外，乾临风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陆续有人超过他登上云梯。 路过者无不奇怪，此处又不是军营，就算要休息，怎么搭上这么一个偌大而不便的帷幄？ 她们不会光盯着帷幄看，目光必然要落到乾临风身上。 一个两个还好，等到了第十一个的时候，乾临风感觉自己身上快被灼出个洞来，明明抽风盖帷幕的人不是他！ 天色渐晚，连尚未筑基的修士都踏上此处，而后各自掸开铺盖。 纨绔子等得不耐烦，眸光晦暗，声音就有些黏糊：“明道友，临风诚心与你交好，你却迟迟不应，莫非在害羞，等临风主动进来与你详谈？” 他静立，唯有风声刮过。 乾临风心下稍定，那女子甚是泼辣，若是抗拒早就开口了，还能忍他这么久吗？ 他凑近帷幕，正要伸手去掀。 轰！ 一条火舌舔舐 33.月圆之夜12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莉莉丝于空中轻盈一踏，随如游鸟翩跹落地。 正在狼吞虎咽的女子们显而易见地一愣，连手上的鸡腿都不香了。 鸡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作为珍馐却要晚节不保。 罪魁祸首毫无自觉，旁若无人般掠过众女子走向高台。 她们本来就吃得不安生…… 寻常百姓尚且要攀一天的山头，在今日月升时分，已有几位饥肠辘辘的流民陆续登顶。 很快，她们在这里看到许多和自己一样惴惴不安的流民，还有几位形容干净的女子。 相同的是，所有人的眼里都有着一种纤细而脆弱的坚强。 迎接她们的人没有报上名号，这些仙人那么安静，因不食人间烟火而肃冷。 高台上还坐着两位，一袭白袍，纤尘不染，也未曾有开口的意思。 女子们等得愈久，就愈想要离开。 便是这时，琳琅美味如流水一般被传了上来，于骈拼的金丝楠桌上堆成丰盛的宴席。 流民或百姓都甚少吃的上油水，那一刻她们不能不承认，口舌和脾胃胜过了头脑。 但她们还什么都没做呢，连问心试炼都未曾通过。 这一席盛宴，是为她们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准备的吗？ 高台上的修士开口了，立刻有人认出了她，她是那名救下稚童的仙女。 “我宗少主尚有要务繁忙，特令我等犒劳诸位，以体恤劳顿之辛苦，请诸位赏我三分薄面。”她说，仍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这与其他修士有三相像的作派令众人心下稍安，但更让她们惶恐菜中有毒，吃了以后一命呜呼、此见黄泉。 那名仙人似乎知道她们的想法，趾高气扬道：“仙凡有别，我等身为天人，要妳们的命做什么？” 说的也是，她们命如草芥。 贵为仙人，愿意放出机会让她们博前程已是心中有慈，她们何故自视甚高呢？ 人心向来如此，一旦开个口子、为自己的欲望垫上台阶，念头就会势如破竹、一下再下。 于是先有人被肉香打败，后来便一切顺其自然。 等莉莉丝到的时候，她们中的大多数已经吃得肚皮浑圆。 她看到有人哭了，为一顿饱饭。 魔女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踏上仙台，却对她们视而不见，先是吩咐了一旁的人什么。 “付誉，去找一块上好的黑玛瑙，再要一块红宝石，把两块石头打在同一个金戒上。”黑眸黑发的清傲女子说，又向身后拽了个什么。 众人先是不解，盯着她的指向看了一会，才赫然惊觉竟有一只羊羔。 它怎么会凭空出现在那儿？ 之前怎么不曾看见！ 不止是台下的人震惊，近在身侧的付强付誉更被吓了一跳。 她们靠得如此之近，但一点动静都未曾察觉到！ 魔女有些不以为然地将小鸦塞进付强怀里，弄得一人一羊都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茫然面容。 “今日妳们先把它带回妙来，明日我会和戒指一同来取。”魔女说。 付强点头。 众女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个颇有三分傲气和倦懒的人，恐怕就是这些仙人的魁首了。 比仙人还厉害的仙人，那该如何相处啊？台下的凡女子不约而同地想。 莉莉丝感受到气氛又紧绷起来，十分满意。 她不曾说一句话，便已将似有若无的威压渗透进人群里，掌控住话语权。 因为今夜十分特殊，她要完成众多计划，掀开攮死破烂系统的第一章。 她逐一扫视这些风尘仆仆的面容，实则也在扫视着系统界面。 【限时任务正在进行——探索火种的秘密！】 【任务奖励：异世界知识盲盒*1。】 【倒计时：6天02小时28分】 莉莉丝根据倒计时算了算，她才睡了两个半时辰，对自己一点也没有浪费时间的行为很满意。 丝毫不记得一天前她刚熬了个通宵的事情。 魔女定定地站着，继续用沉默施加压力。 她的马尾束起而沉，于风中不曾飘逸一分，正如此时此刻的严厉面容。 就在有人快要因一晚上的大起大落而崩溃时，她清越的声音无阻地传播开来。 “今日诸位相聚于此的原因，我想有且仅有一个——” “我们不愿轻如鸿毛而死。” 停顿了两息，她的声音愈发铿锵而嘹亮。 “因为我们不愿毫无意义地死去，我们无法忍受天道不公。” “在我们为粟米与溪沙折腰时，他们却于私塾之内饱受熏陶，于朝堂之上纵横捭阖，于仙途之中得道长生。” “同是人心肉长，凭何叩问学门者、求取仕途者、窥见天地者皆不是我们？！” “我不认——” 她逐字逐句，像一种宣告。 “我——不认！” 女童当即振臂应和：“我们不认！我们不认！” 稚嫩的童音犹如沸水滚油，霎时引得人声鼎沸。 “不认！” “我们不认！” 先前被压抑的恐惧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被彻底转化成沸沸扬扬的心火。 声浪一次比一次高，伴随着珍馐美味在胃里燃烧，向全身都输送着温暖而狂热的讯息。 魔女抬手拂落鼎沸的呐喊，与此同时，周遭的灯都被吹灭了。 经过群情激愤的嘶喊，人群无法在黑暗中安静下来，隐忍地躁动着。 便是在窃窃声中，一点明朗突兀地亮起。 台上的人正高举手臂，她的手掌笼罩着唯一的光芒。 付誉和付强早已知道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夜明珠，却不能不在此刻深受震动。 这段振聋发聩的宣告比天才村里的更动人，也更充满陷阱。 姐妹二人默契地对视，正如从前的每一次。 她们竟后知后觉地感到庆幸：大师姐找到的人是妙来的下一任宗主，而不是妙来的敌人。 毫无疑问，她会是一个改写史书的伟人。 哪怕是现在，她还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凡者，就已远胜所有家喻户晓的天骄。 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精心为自己设计的陷阱，那里有裹挟炽热欲望的无尽甜蜜。 在付家姐妹眼里分外高大的莉莉丝毫无所觉，正专心致志地说出预想的话语—— “我同妳们一样，难以忍受这不公的天命，难以忍受其日复一日的偏心。” “我要为天下女子都带来一个东西。” 她说，指间的光团越来越亮。 “名为，希望的火种。” 倏地，诡异的声音在莉莉丝的脑中炸开，令她的身影抽搐一瞬。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声音，如果她拥有另一个时空的知识，或许会知道，这是某种电流声。 魔女摸向自己的耳朵，触及一片粘稠的血液。 她心中了然，竟然还笑了，任由头 34.月圆之夜13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天亮了。昨天是平安夜，没有人死去。] “仇星”站在棋盘中央，一如既往地播报着。 她的右手边又多出了31张空白卡牌，它们和【女巫】、【村民352】、【村民354】、【吹笛者】摆在一起。 下一刻，以“仇星”为媒介，众多卡牌和棋子之间勾连起一条红线。 就在红线显形之后，其它原本不可见的丝线也在棋盘中显出颜色。 【匣中之物】的对面正坐着另一阵营的玩家，他们被称为【众神】。 无数条彩丝缠绕在他们的身上，并向棋盘延申，勾连其中绝大部分的卡牌。 以至于【火种】的红色那么浅、那么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于其中纷乱。 如果莉莉丝在这里，或许能够一眼分辨，这些都是某种类似于魂线的东西。 众人的灵魂以阵营划分，紧紧相连。 “三。” 匣中之物开口，语气像一种挑衅。 “二……” 她要摘下阶段胜利的桂冠。 “一。” 34张卡牌和1颗棋子同时盈溢出炽热的火红色，于其表面组织成全新的符文。 所有红线一同发出昭昭明光。 ［【女巫】点亮了35颗【火种】，【火种】燃烧回合＋3，剩余燃烧时长：7回合。］ “仇星”的面容变得更加清晰，却似乎和原来的样子有些不同。 “神”的阵营里有人坐不住了，他从人群中站起来。 那是一个有着昳丽容貌的男子，他唇色苍白，面上也不见一点血色。 正前方端坐的鹤发老者睁开了眼：“长卿——” 男子似乎并未听见，而是看着场中的“仇星”，一字一顿地说：“我要问——老狼，老狼，几点了？” 说罢，他如绸缎般的青丝似乎肉眼可见地失去了些许光泽。 “仇星”闭上了双眼。 棋盘四周的空间生成了某种电荷，正在疯狂地起舞，而搅弄出某种扭曲。 剧烈的轰鸣声在回荡…… 场中飘浮起、也只飘浮起一颗棋子—— 【女巫】。 木雕小人开口：“一点了。” 啪！ 一道电流在她的耳朵上留下灼烧后的焦痕。 “仇星”睁开了眼：“判定失败，【女巫】棋拒绝被抹杀。因遭到非自然力量的攻击，【女巫】棋寿命-3，剩余14个回合。” 说罢，“仇星”的面容缓缓褪去、归于平整：“【神】使用了判定技，不可再抽卡，本回合结……束……” 声音消失后，场中只剩下一个没有五官的木头人。 【女巫】的漂亮翻身让匣中之物心情不错。 但她高兴了，输家就要垮起个臭脸。 鹤发老者提起拂尘，猛地抽向那昳丽男子：“混账！” 后者从善如流地跪下，眼尾还有一点红：“掌门，我也是……” 老者打断他，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浑厚：“你可知，那异世之魂尚未明白什么是火种，根本不需要你妄自判定！糊涂，糊涂！” 男子浑然不解，纤弱的肩膀弓出深深的锁骨：“掌门，我……” 老者并未仁慈，于虚空中抓住了男子的魂魄：“长卿啊，你已经犯下太多错误。” “为了弥补过错，为了手足同门，你就……献出一只手罢？” “不……不！！” 老者仁慈而悲悯地看着他，显得仙风道骨、岿然不动。 动的自有他人。 众神涌上前来，将男子摁压在地。 一道响彻云霄的哀嚎彻底落下去后，老者手中多出条干净的人臂。 男子匍匐着，断面却未涌出伤口，种种迹象表明他早已不是人身。 他是众神的一份子，当然是神。 老者拿着那条断臂，投入棋盘中央，几张卡牌蜂拥而来，诡异地以卡牌边缘啃食着猩红的血肉。 他流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以拂尘扫开那些无用的废卡。 “【神】为信徒赐下信物，以求入梦。” 这一次，“仇星”没有睁开眼。 但鹤发老者的浑身都在抽搐。 片刻后，他的眼珠向上滚，黑瞳仁彻底藏匿于眼皮之下，露出全部的眼白。 “信众，恶魔。”他的嗓音模糊，仿佛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有一个老鼠……跑到了你的……枕头……下面！” —— 老者说得没错。 莉莉丝仍旧不知道什么才是“火种”。 但她听懂了山姥的提示—— 火种是希望的火种。 这是一个可明可灭的东西，而偏偏那么恰好，它明则万物生，灭则苍生陨。 也就是说，存希望者得生，亡希望者等死。 魔女很难不去试验，因为事情是那样清晰简单—— 她想知道，若芸芸众生为了某种希望而迸发出强烈的生欲，火种会不会因此受到反哺。 她赌对了。 而且，她的怀疑又一次应验—— “探索火种的秘密”是一个来自命运之轮的支线，但完成任务之后，系统本身却对她出手了。 这合理吗？这可能吗？ 不…… 莉莉丝抹去耳廓中的温热液体。 这里就是有两个系统。 它越是紧张和着急，越会被她抓到把柄。 一双耳朵，换一个证据，很划算。 左右她也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了，一无所知、分外茫然，不会再更坏。 她知道的真相越多，她的赢面就越大。 系统啊系统…… 魔女甚至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愉悦的神情，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分外扭曲和诡异。 付誉站在她的身后，早就看到她双耳溅出触目惊心的鲜红。 术士的表情有小幅度的颤抖。 魔女垂下眉眼，向后瑟缩着身体。 付誉便不再发抖了，向前一步遮去她的身影，也接过她的操持试炼的担子。 莉莉丝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见夜明珠的碎片正星星点点地在周围闪烁。 现在真像某种密教的集会，她想。 她看到众人的手高举又落，高举又落，不知疲倦，再二再三。 每一位登到台前后，都要声嘶力竭。 她并不是听到的。 因为，她看见……看见这些饥民干瘪的皮肤因怒火而偾张出鼓动的血管。 这一次、上一次、每一次。 真好。她想。 尽管什么也没听到，但是…… 她毫无所觉地露出一个柔软而浅淡的笑容。 不同于平日里那些散漫的、高傲的、恶毒的神情，她第一次流露出干净而纯粹的笑意，连带着五官都泛出一种柔情。 莉莉丝后知后觉地摸到自己的脸，少见地怔住了。 她在……为了这件事高兴吗？ 她吗？ 魔女后撤了半步。 小鸦感受到她身上涌现出一种矛盾的悲伤，便不住地在付强的怀中挣动，朝着她的方向蹬腿。 但它的主人并未理会，而是发动了灵魂印记。 属于堕神黑羔羊的“不可见”与“遗忘”之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出，彻底将她笼罩。 于是莉莉丝又退了一步。 再没有人看到她。 她一步一步踏下高台，而信众还在朝拜。 耳道里又泛出温热，这一次她没有管。 魔女乘上扫帚的时候，只起了很小的风。 它吹到了离得最近的女童身上，让她揉了揉眼睛。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发觉。 至少她离开的时候没有。 魔女借着隐身祝福，没花多少力气便回到了季年堂。 找到帷幄时已是丑时，旁边打坐的那个石雕已经不见了，莉莉丝顺利地钻进被子里休息。 失聪是 35.月圆之夜14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日黄昏时，连最瘦弱的凡人也踏上了第一万阶，在榜上点亮自己的名字。 所有踏入试炼的人，都能看到悬浮于空中的试炼榜，其上有众人的名字，按先后排列着。 乾临风不知多少次地抬头，将它从头看到尾。 还是没有那个叫明月的女子。 他颇为狎昵地在嘴中把玩了几遍这个名字，手边的人当即有些不高兴。 “乾郎，哪怕和妾身在一起，也有空暇去想其他女子么？”美人拉过他的手，柔弱无骨地将自己折进他的怀里。 乾临风挑起她的下巴，眉目有三分深情：“她哪里比得上你？” 女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反多出些许嗔怪：“既然乾郎也心悦妾身，那为何要在妾身的面前提那些花花草草呢，不怕惹嫌么？还是……你知道柔玉舍不得？” 乾临风闻言大悦，爽朗地笑出声来。 二人周遭有不少同行而伴的修士或凡者，看他们的眼神一个赛一个鄙夷。 祁柔玉满不在乎，菟丝子般紧紧依附在乾临风身上。 她甚至无谓地用蔻丹染成的指甲去扫乾临风，惹得后者柔情似水。 祁柔玉确实对这个叫明月的女子有些兴致，不过不是因为这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纨绔子弟，而是因为试炼榜上共有一百二十三个人…… 现在只有她的名字没有亮起。 明月本人正在灰头土脸地将链条拆下，又站又蹲又坐的，出了满身的汗。 什么难炼的东西，烦死了！ 她痛定思痛，终于破釜沉舟的将链条全都拆开。 链条的原理她理解，但是她不明白怎么才能让它既坚固不易变形的同时、还能灵活地转圈带动后轱辘，要是有游金就好了，她觉得只有游金有这种特性。 啊，好想念，她的炼金坩埚！ 啊，好想念，她的吉祥物黑羔……哦这个已经有了。 啊，好想念，她的坐骑楚乌！ 啊，好想念，她的傀儡军团！ 狗贼系统，早晚有天毙了你，魔女第九千八百六十一次在心里暗骂。 莉莉丝骂完，认命般将链条一扔。 老天娘，她真的不想爬这个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啊！ 她只是一个凡人，这是人干的活吗？ 少年沉默地发疯时，一袭蓝袍垂落下来，如流水般涌到她的视线之前。 她抬眸…… 一张清冷而端正的脸出现于眼前。 恰如她们第一次会面，莉莉丝同样先看到那颗如芒大小而分外红艳的眉间痣。 少年的脸一下子从这样变到那样，又从那样变到这样，就是没有一个好颜色。 但她没有头脑发懵，将戴着人家戒指的手缩在袖子之下。 在莉莉丝偷偷摸摸的时候，青年似乎说了什么，好险她现在聋了。 哈哈，真开心。 仇星见眼前的女子没有反应，又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 莉莉丝顺着看全了来人。 男子肃冷地立着，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仍能看出他周身藏不住的光辉，恍若上神对他分外溺爱，要叫这天地乾坤为他一人而转。 她被天骄的光芒闪到眼，厌恶地抽了抽鼻子。 好恶心，像第一次见到仇星。 但这人比仇星还爱装，装得她都要疑惑了，狗贼系统分明说天道之子就是仇星，怎么正主站在这里，还有人能比她更吸睛夺目。 连这点特权都不给，还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不行，看久了眼睛疼，这个人怎么连灵泽都这么张狂，亮成这样对别人好吗？ 莉莉丝赌一块灵石，如果全世界的夜明珠即刻消失，这个男人或会成为最抢手的家中装饰。 她越来越不舒服，就要起身。 仇星先一步站了起来，对着季折之争论些什么。 后者冷淡地瞥向地上的少年，神色冻得可以挖出两颗冰碴子。 他比仇星更冷。 也对。像仇星这样的有能力还特别傻的，在这和天才村别无二致的吃人地方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他们这种血脉纯正的天骄都一样，冷漠又懦弱。 莉莉丝在心中狂骂，眼神便更为不善。 她一直逆光凝视他的后果已经显现，眼底正涌起泪雾。 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小子很没礼貌，也在盯着她看。 如果有人不想让路，那她当然也不会让的。 又不是谁都吃天骄那套不把人当人的把戏，强势在她这里不好使。 泪水越蓄越多，但少年撑着没有眨。 季折之还是那副死人样子，连嘴唇都白得鲜有颜色。 莉莉丝看清了，他也有一颗痣，长在眼底下面三公分。 这是一颗很会找地方的痣，尽管魔女觉得无境人长得都差不多，但她前世的时候就分外喜欢这种痣。 甚至不得不承认，它很迷人。 也许它是一颗人见人爱的痣吧。 莉莉丝无端地这么想。 季折之终于松开目光，将脸回过，令天阳气势如虹地照在他的面容上。 仇星似乎有些忧虑，但还是随着站了起来。 她最后又对自己说了什么，莉莉丝还是没有听见。 第二次相遇也令人有够不开心，魔女深深相信自己和她是一对鸡同鸭讲的夙敌。 反正不可能是那个…… 绝对不可能是那个…… 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个…… 【恭喜妳触发命运轮盘终极任务！】 【妳与知己再度相遇，“后会有期”羁绊已激活——】 【妳们因命运紧紧相连，令火种为人类结下一颗苹果。（1／2）】 【为人类实现已经被写下的命运、是苹果诞生的理由。】 【火种正在聆听妳们的祈祷。】 【请对妳的知己使用命运的解药。（1／3）】 【任务奖励：炼金坩埚*1。】 莉莉丝原本还听得云里雾里，等系统将最后一个字报完却瞪大了双眼。 果然在偷听我的内心活动吧！！！ 狗贼系统不得好死！！！ 还天天装神秘，装给谁看！！！ 骂骂咧咧大半天，她才消了些气。 系统的哑谜越来越多，她必须尽快知道其中一些词语的意思。 火种、解药、苹果……最容易猜的是苹果。 所谓的“苹果”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如果不把它当作可口的水果，她就知道也仅知道一种苹果。 夏娃手中的那一颗。 这里的夏娃也不是烧死她的那个，而是旧约圣经中说的，人类始祖。 《创世纪》篇章写道，始祖夏娃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神为其打造的乐园里，那里有两棵树，一棵叫“生命”，另一棵则是“善恶”。 夏娃当然对这两颗树没有兴趣，因为乐园里的时光是如此快乐，而她拥有无尽的生命。 但有一天，邪恶的蛇出现了。 她向夏娃一再保证，吃下一颗知善恶的苹果，夏娃会变得和神一样聪明。 36.月圆之夜15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离开季年堂的入宗之门后，仇星还是有些晃神，没能及时注意到季折之的不悦。 后者神色依旧，好似一切如常，但熟悉他的人都会发现，他已有愠怒的前兆。 换做往常，仇星定然会觉察到的，偏偏今日，她恍惚看到了某个熟悉的面容。 不，也不能说熟悉，只能说很像…… 领头的二者不说话，尾随的后辈便一个赛一鹌鹑。 毕竟刚刚她们可是有眼目睹，大师兄的脸色简直太可怕了，比在练武场殴打她们还吓人。 仇师姐也不知道怎么触了大师兄的霉头，她不过是想像往常一样关心每一个受伤的弟子罢了，大师兄非得提起仇师姐丢了留光石的事。 她可为此挨了三十离肉鞭呢！ 两人吵的事情都是些真传弟子才知道的秘闻，她们这些内门只能装聋作哑，现在他俩还一言不发，弄得气氛更恐怖了！ 后辈做着眉眼官司，相互推搡。 最终一个娃娃脸男修抵不住压力，佯装轻松地出言：“真不知道掌门为何突然将我们招上山，我还有两个试炼没完成呢。” 另一个细短男修随即打趣：“你每次都接一大堆试炼又完不成，天机阁罚也要罚不少。宗门给妳发俸禄，你都拿去接济穷算命的了吧！怎么，有相好了？” 娃娃脸男修被调侃得有些不爽，快言快语起来：“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谁能想到连杂活都要落到我们头上？我们宗又不是第一次开设试炼，外门那些人不是门童当得很熟练吗，凭什么叫我们回来？他们除了会做这些杂务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连搜查都要我们干，宗门收他们做什么？” 他吃炮仗似的吐出大段恶言，说完又后悔了，试探地去看前头的冰灵根修士。 不料仇星今天像是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竟像个哑巴一样！ 往日她听到这些话，不念叨上半个时辰是不会好的。 不会是真在外面被魔修蛊惑了吧？ 季折之周身一冷，如银泉泠泠的嗓音魇住了众人—— “莫要妄议。” 男修们顿时哑口无言。 天下第一剑修走在前头，自成谪仙之姿，任谁看了都要迷醉，却以气质出尘到让人恐惧——如仙凡有别、高不可攀。 纵观整个季年堂所有同辈后辈，无人不爱他，亦无人不惧他。 或许除了仇星。 他是盖世无双的无垢圣体，未执一言便于人群中万众瞩目。 天道偏爱于他，凡有眼皆能看出来。 偏偏他面冷心热，玲珑心肠尽付苍生，连品行都全无瑕疵。 娃娃脸男修想着想着，又想起那个一言不发的女修来。 第一日都快过去了，她竟然还没进试炼，不知道是懒还是蠢！ 季师兄训斥二师姐的时候，她看季师兄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一样……她俩不会认识吧？ 他瞥向今日分外沉默的人，不知道对方正在和他想一模一样的问题。 仇星垂眸，脑中满是那天她牵住她的手，她汗湿的额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水光…… 掌门落下第一鞭的时候，问幻境里还有谁的时候，她没有要说，却没想要撒谎。 到第十九鞭时，胸腔里的肋骨已经从皮肉中绽了出来。 她并不那么痛，却有十分疑惑——她错了吗？ 那女子是千真万确的魔修，放走她则引天下之灾祸、降祸于苍生——自己错了吗？ 仇星最近休息得很少，面容就有些颓唐。 但要她承认那个女子是坏人，她又觉得荒谬——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地看过，那人有一双坦荡的碧绿色眼眸，偏激到爱恨分明过了头。 虽然嘴巴有些刻薄，但不坏。 她不坏。 仇星下了一个结论。 虽然自己至今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总觉得她们二人已成相识。 不知道，也许自己有些想见她。 也许见到她，她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季折之一行人无有低于金丹境的，领头二人更是元婴境强者，很快追上了登山的主队伍，开始看到三三两两或结伴成群的人。 娃娃脸女修重点排查了几名已筑基者的身份，又用各种器物探测她们的修为等级是否属实。 至于那些没有灵泽家伙，天道之上无可欺瞒，板上钉钉的短命鬼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但众人筛查来筛查去，没发现任何异样，便不由得懒散起来。 “掌门真是太多心了！”娃娃脸男修抱怨起来，“季年堂可是第一宗门，怎么会有人能混进来呢？” 季折之浅淡地给他一分目光，银泉已然剔透成冰：“你逾矩了。” 男修心虚地垂下脸，又看向仇星。 但再次出乎他的预料，季年堂的滥好人这次也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 她变了。 最后是季折之说出一句：“回去复命罢。” 便是此刻，一道破不正经的声音越过众人传来：“且慢，各位仙君。在下乾临风，在下的胞兄诸位定有耳闻。临风想向你们打探一个人——” 一无所知的莉莉丝抹去鼻尖上的汗，顺手蹭了满脸灰。 她低声咕哝着：“最后一次，再不成功真不弄了。” 链条发出咔哒一声，契合上后轮。 她伸手去转踏板…… 成了！ 黑夜里她双眼如芒闪烁。 哈哈！她就知道她是炼金天才！ 魔女风干脸上的汗时，传音正好乘着风来。 “少主，今日的问心试炼快要开始了。”是付誉的声音。 莉莉丝身形一顿——坏了，她忘了！ 仇星我杀妳！！！ 魔女算了算时间，已然赶不回去，只好传音道：“妳们二人和那女童操持便好。” 烦恼地叹了声气，她将手中的自行车抬到云梯中央——正有一条白玉丹陛石坡。 季年堂或许是想在其上刻点什么，不过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丹陛石要想全刻上可不容易，反正现在还是光滑一片。 莉莉丝根据书上写的准备好姿势，一抬腿，身形不稳地歪倒下去。 骑扫帚一次就走的天才魔女：？ 她有些艰难地蹬了几脚，最终一朝失力，狼狈地磕到台阶上。 磕到了，什么都磕只会让她青红交错。 久违的败北滋味彻底引燃了魔女的胜负欲。 今夜，自行车和她，将有一个要被征服！ 月黑风高，魔女一遍又一遍地踩踏着，令前行的齿轮不息不止地转动下去。 —— 木头人再次睁开眼，绿色在其中闪烁两次，最终消弭下去，被黑色所替代。 它以“仇星”的面目活了过来，站在场中央。 火种经过第二轮点燃，创生出更多的空白卡牌。 这些空白卡牌以【女巫棋】为中心，但若有人定睛去看，便会发现新出现的卡牌更像围绕着【吹笛者】。 【村名352】和【村民354】警戒地守在【吹笛者】的周围，似乎并不太信任。 符 37.月圆之夜16 《胡说，人家是圣母！》全本免费阅读 ［现在是【匣中之物】的回合。］ “仇星”说。 ［【匣中之物】跳过上一回合，本轮将于【大道五十】牌组中抽取手牌。］ ［气运值判定中……判定失败，禁止抽取特殊卡牌，本轮的牌库更换为【天衍四九】。］ ［识别到失败次数达49次，天命为人意所动，牌库更换为【人循其一】，请选择一张妳想要的牌。］ 老者抬眸，额头跳了两下。 “没错，这才是我的目的。”匣中之物竟然还笑了，“我要一张【神谕】。” 【神谕】：隶属牌库【人循其一】。预言家专属卡牌，可将所见的未来宣布于妳的子民，影响持续3个回合。 匣中之物不言，卡片却飞出，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世界意识的手中。 “她”站在棋盘中央，指向左边的狼人阵营。 一张卡牌亮起。 【野孩子】：野孩子醒来时将选择一个榜样。榜样死亡后，野孩子因失去约束，丧失人性成为狼人，夜晚和狼人一起行动。 卡牌闪烁，露出狼爪标志，三道红光从卡面一闪而过。 它已然是一张狼人角色卡了。 世界意识手中的火种核心散发出圣光，将【神谕】撕碎。 “我的子民，天道将为妳指引。”世界意识说。 匣中之物开口，说出神谕的符文：“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大洪水到来。七千年治水，有鲧偷息壤、旱魃临世、女娲补天、精卫填海——” “神的好孩子，请睁开眼。” “挥舞干戚的引路者正在妳眼前。” …… “尊者？” “尊者，快醒醒。” “尊者，你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赵掌门，尊者？” 伏案的男人沉迷得很深，呼吸粗重，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他如瀑的青丝尽数盖在身上，将宽厚的肩膀衬得有几分单薄。 文仆小心地来回推着他，恍然警觉他额上细密的汗。 尊者是化神后期的修士，本不会久睡才是！ 文仆掏出帕子给他细密地擦汗。 哎，她只是个打理文书的仆人，连天机者病痛都帮不上忙，她真没用！ “天机！你还要本座等到什么时候！”楼阁之下传来怒吼。 文仆忧虑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案几上的男人猛哼一声，自己睁开了眼。 “尊者！”文仆忙去摸他的额头，“可是天道降罚？尊者将天机阁打理得这么好，天道不会怪罪的……” “阿喜——”天机者睫毛翕动，“窥天命如御困兽，终难保自噬，不要这么——” 担心我。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阿喜眼角啜泪。 她是文仆，不懂什么天命，她只是为恩人难过。 终了，她还是没能让眼泪流下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尊者，季年堂的无道掌门来访，正在楼阁之下。” 天机者点了点头，扶着案几站起来。 掌心的皮肉抱住一块不规则的物什，泛出苍白。 他垂眸，手中有座铜雕。 “啊……”阿喜涨红了脸，为粗心自恼，“这是、这是……天机阁的画本子最近在凡间卖得很好，茶肆那边令小厮送来了些小玩意儿。” 天机者扔开铜雕，继续配合阿喜整理衣冠。 顿了顿，他又垂眸。 “干戚……？男人毫无自觉地喃喃。 阿喜忙红着脸将东西都收拾了：“据说，画本子里最受百姓欢迎的，就是这个叫刑天的妖怪……尊者处理公文往往要一天一夜，我、我烦闷，这才带在身边，我以后不会……” 天机者伸出手，阿喜怔忪，将铜雕放进他宽大的手心。 他定定地看着，嗤了一声：“装神弄鬼，不过如此。妙来惯会用些雕虫小技。” 阿喜不明所以，只能揣测上意：“若天机者不喜欢，那些画本子阿喜都去叫人烧了。” 男人笑了，宽松的华服拖地，弄得病秧子似的颓靡。 “何必呢……”他站在光芒中，飞舞的尘灰在周身律动，“这些故事可是大名鼎鼎的妙来掌门千方百计输给我的，不是么？” 鲧偷息壤、旱魃临世、女娲补天…… 真会为自己的宗门秘辛粉饰太平。 不论她人，光是明镜那个为爱昏了头的家伙，总也攀不上女娲补天这样的名头。 她可是亲手覆了妙来派的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毫无征兆地捧腹大笑。 “哈哈哈……妙来里还有谁能陪我下棋呢……” “一群苟且偷生的……废物！废物！” “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要不然，我可会……” 咔哒一声，阿喜的瞳仁颤了颤。 刑天的铜像本有个可穿戴的头颅，此刻已男人的手指下化作齑粉。 他温柔地将铜像摆在案几之上，眼里涌动着阿喜不懂的深情。 男人一步一步踏下阶梯，于层层浮雕后看见一张怒气冲冲的面容。 “天机者，你——”季合道已然出离愤怒。 男人自顾自地坐下，斟了半杯酒：“您贵为大宗掌门，不计阁楼破烂，三番四次前来，真是令小舍蓬荜生辉，本尊敬您一杯。” 他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即将泛出薄红：“可，妙来传人是否降生于世，此乃掌门都不知之事，又何苦来逼问我们这些仰赖天机的神棍？” 季合道摇了摇白瓷杯，却冷笑一声：“你比起你师父，差远了。” 男人的凤眸微眯，如同作势咬人的狗。 季合道见状，倒也无意再说些讥讽的话，只道：“我今日来，便是要那日天才村一案的卷宗，你出个价罢。” 天机者闻言，拍桌而笑：“那卷宗我早已做他用。” “什么？” 他因不胜酒力而眸光潋滟，薄唇微张：“我已输了去了。” “天机者！”季合道起身，拂尘掸上瓷桌，顷刻毁其四分五裂。 男人越笑越疯癫，整个人软成春水：“不然，季掌门陪我下上一局，好让我食言而肥，将那卷宗要回来？” 季合道胡须抖动，眸光矍铄地扎在他身上。 半响，仙风道骨的天一掌门声音阴毒：“别让本座发现，你与那些杂碎是一丘之貉。不然，光是天机阁这些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臭鱼烂虾，就足够你师父难安九泉，还要被说一句死不足惜。” 男人脸上的酒意淡了些，丹凤目缓慢地翕合，吞没其中所有的光亮。 他慢吞吞地、一字一句道：“本尊也有一句箴言，望天一掌门谨记——” “爱子如爱民，可别让那风光的天下第一剑仙，有一天成为匍匐人.胯.下的贱种。 38.月圆之夜17 莉莉丝屏息凝神，脚下力气不减。 她专注地将腿伸直，预想中的倾倒感没有传来。 魔女的眼底泛出激动的湿润，堪称喜不自胜。 晨曦于层叠的云雾中透出，洒在一个成功女子的身上。 试炼榜上亮起最后一个名字，她的名字。 “呜呼！”明月本人加快了踩踏，座下的机器却依旧平衡，她顺着坡道直冲而上。 【叮，识别到本次获取的名声已满足数值要求，即将为您播报。】 她陷入泥泞般柔软的风中，愉快而陶醉地感受着奔涌而来的风光。 脑中滚动的萤蓝色光屏，像是为她庆贺的礼炮。 【本次识别期间，共有26位（F-）级角色将您视作(恩人)，名声指数*1，名声+390。】 【同一时间内，5位（E-）级角色成为您的（门徒），名声指数*1.5，名声+75。】 莉莉丝蹬自行车的腿一顿…… 这不是昨天点亮火种的人数吗，怎么今天才播报？ 这系统，总是延迟吗？ 还是说……当它和命运之轮选中的角色冲突时，它一定会延迟呢。 魔女嗤笑一声。 她可没有忘记，这系统第一次故障就是因为仇星。 因为那时，命运之轮将她和仇星判定为知己，从此往后就再也没有仇星的好感播报。 一定有两个系统，它们互不兼容，对吗？ 毫无感情的系统音继续播报着。 【识别到74位（F-）级、14位（E-）级角色成为您的（门徒），指数分别为*1、*1.5，名声+950。】 莉莉丝了然，今夜又多了88位踏入仙门的女子。 【恭喜，点亮与（A-）级角色的对话权限，指数*8，名声+16。】 对话？谁？ 莉莉丝细细回想了一下。 解娇娥？她这么厉害？仇星也是A级，在无境可谓是呼风唤雨的天骄一代。 她还以为和妙来沾上关系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呢。 【以下角色互动并非来自您的真实身份，不可影响您的名声。】 【1名S级角色对您产生恶感，4位C级角色暗中贬低了您，1位C级角色对您产生好感，1位D级角色对您产生钦慕，27位E级角色对您产生好奇。】 莉莉丝翻了个白眼，对季折之和他的四个无用跟班，还有那个烦人的苍蝇。 那个产生好感的C级角色估计是柳如是，剩下的应该是那些在吭哧吭哧爬坡的笨蛋，她便不纠结了。 【共计名声+1431，当前名声-5204（过街老鼠），寿命+2，预计可为您延长4个回合。】 【本次识别期间，您共拯救（F-）级角色100名，拯救等级4级；（E-）级角色19名，拯救等级3级。】 【共计功德+3041，当前功德值-3733（不三不四）。】 【距离下一阶段还剩733点功德，下一阶段奖励：恶魔蛋。】 莉莉丝愣了一下。 哎？她的楚乌？ 垃圾系统有这么好心吗，那可是她的楚乌诶！ 现在每天都在开展问心试炼，名声和功德值就和不要钱似的往上涨，七百来点最晚后天就能达成了。 不对劲。 魔女皱眉。 绝对不对劲。 她觉得系统要坑她。 莉莉丝胡思乱想间，自行车骑到第二个缓坡，已然看到个瘦小的少年。 她赶上大队伍了！ 少年显然起得很早，但仍旧敌不过凡人体力的限制，显得很有几分力不从心。 莉莉丝看着对方吭哧吭哧的样子，心生一计。 “姑娘。”她招手。 少年身形一顿，却没有抬头。 “姑娘，我在叫妳。”魔女大声了些。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风尘仆仆，很有几分憔悴。 “我带妳上山，作为回报，妳要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魔女笑得分外甜蜜。 少年犹豫着，颇有顾虑。 莉莉丝伸手将她摁在后座上，风驰电掣地继续向前行进。 她踩得起劲，很快又掠过一名凡人，遥遥看见稀疏的三两身影。 身后的少年似乎有些害怕，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莉莉丝察觉到后面的人总是拱来拱去，自然道：“妳可以抓住我的腰封。” 片刻后，极小的力量攀上了她的后腰，令她笑了笑。 倒不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友好互助，而是魔女深谙季年堂的烂德行—— 她们进宗门肯定是要干杂活的！ 思及此，魔女怜爱地回头，将少年瑟缩的面容收进眼底。 这么面善的小姑娘，一定很愿意帮她的吧！ 嘻嘻！ 莉莉丝憋屈一晚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连自行车都骑得分外欢喜。 虽然系统的事还是隐隐在她心里埋了个隐患。 但只要一想到，她将给妙来定居的凡人普及这个省力的工具，她们晨起赶工还能再节省几个时辰，她就要笑得神志不清了。 拜托，她们劳作的时间会变很长诶！ 经过火种强化的身体并不虚弱，不过两个时辰，她已然以轻盈之姿掠过一个又一个攀登者，超越大半修士。 试炼榜上，两个女子的名字正一次一次超过众人，向更前端跃进。 莉莉丝又看到了一堆人，女女男男约莫五六人，正惊讶又不善地看着她们。 她骑得太快了，身下的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喘息，但她全无所觉。 少年嘴唇翕张，几次嗫嚅着提醒她，但或许是自己的声音太轻了，她并未听见。 少年只好瑟瑟发抖地攥紧她的腰封，再攥紧一些。 又过了两个时辰，莉莉丝看到自己的名字登上了试炼榜的中上游，来了一手触底反弹、绝处逢生。 她浑身大汗地停歇下来，又开始搭建帷幄。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近似困惑的神情。 莉莉丝给了她进入结界的权限，对她道：“月亮出来的时候，掀开帘子找我，好吗？” 少年愣着点了点头。 魔女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按照她的计算，再过约莫两到三天，第一个登顶的人就会出现。而她现在的速度，第四日时刚好能完成试炼，混个外门徒子当当。 她又不傻，按照季年堂那个不值钱的势利眼样子，她要是当上了内门，肯定屁事一大堆，连点调查的自由都没有。 虽然当外门徒子也没有，不过…… 莉莉丝想到今天刚绑在一辆自行车上的少年。 这不是有一些又好说话、又好拿捏的现成苦力嘛！ 打发人微言轻的外门，可不必应付那些天骄容易多了？ 思来想去，她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3203|129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睡着了，沉入红月当头的意识空间。 魔女轻盈坠地，敏锐地感觉似乎有些许不同。 她漫步在湿地上，正看见湖泊颤动。 很快，她发现了异常的源头。 如镜面般的湖泊荡漾开奇异的波纹，将天幕上的血月之影揉得面目全非。 在莉莉丝冷冷的注视中，悬浮的火.枪朝湖面射出一颗子弹。 砰！ 似乎是射中了什么，因为湖面不再变幻了。 莉莉丝屏息，靠近了意识之河。 波纹与波纹之间，显示出一些不存在于血月之上的文字—— 【半颗苹果（生长中）：剩余腐烂时间，90天……】 哈。 魔女眯了眯眼睛。 所以，那个“苹果（1/2）”的意思是，每次任务的奖励都是半颗苹果？ 至于生长和腐烂，是两个系统的竞争么？ 火种、苹果、解药，到底是什么呢？ 莉莉丝的眼睛缓慢翕动着，半响，她突然回忆起来了一则系统播报。 【识别到本次任务超额完成，绑定角色级别为A+，赠送一则游戏提示——】 【女巫不可自救。】 这是一场游戏吗？ 不可自救，所以要其他人来救，说明不只有她参与了游戏，这里至少有两个游戏者。 解药、自救、火种。 听起来她会死，亦或者，其它游戏者想要她的命，那么——正有两方或两方以上的敌对阵营。 这个世界，确确实实按照一魇二主在运行，天道之上，还有两方神明。 念头刚刚闪过，她的耳道闪过一瞬剧烈的疼痛。 湖泊上的火枪转动着，漆黑的枪口，阴恻恻地逼近了几分。 “真有意思，好像有人很怕我发现，这里有一场游戏。”莉莉丝开口了，语气一如往常地挑衅， “我想，这柄枪就属于一名游戏者，而你——正在看着我，对吗？” 诡异的流动声再次袭来，魔女却没有退让。 不详的光芒在九天之上的血月周围闪烁着，如同喷涌的墨水流散开，吞噬了意识深处所有的存在。 一点猩红亮起。 轰—— 众神站了起来，有人惊呼：“怎么回事？！” 匣中之物不为所动，更确切地说，它不能动。 但它显然很高兴，正看热闹般煽风点火：“【女巫】比你们这些虚伪的蠢货要聪明得多，她已经拿到了第二个证据。” “闭嘴！”有人投掷了一张卡牌，试图将匣中之物的名字彻底抹去。 木头人颤动着，努力生长出人类的面孔。 老者起身了。 他将拂尘覆盖至木头人的面目之上，它渐渐地安静下来。 “老朽陪你在这里坐了七千年，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轰！！！ 细密的网纹于虚空中爆裂。 有男子骇然，面上便呈现出惊慌失措。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彻于晶蓝色的数据流内—— “抹杀女巫！！抹杀女巫！！” 在无垠的浩瀚中，魔女缓缓抬起那对绿得发白的眼瞳，里面倒映着来自血月的红色。 邪恶的长发于黑暗中亮得分明，包裹着她，一片赤色。 她抬手，直直拍向虚空…… 轰！！！ 她竟然要打破时空！！！ 39.月圆之夜18 “长卿——”众神之中有人嘶吼道。 名唤长卿的男人抬眸，似乎是分辨出了，这是当时摁着他的人之一。 他缩着肩膀，右侧的袖口空空荡荡，似乎因此而垂得右肩更低些来。 “抹杀女巫，快啊，你在等什么？” 男人昳丽的双眸被鸦羽般的长睫覆住，呈现出可人的脆弱。 “……老狼，老狼，几点了？”他贝齿咬住干瘪的唇，泅染水渍。 晶蓝色的数据流化为不规则的闪电，劈在女巫棋上。 老者并不在意身后的骚乱，拂尘轻轻地刮过铁链。 哐当几声，沉重的金属块砸落地面。 木制的牢笼中，捆缚着一颗孤独而.赤.裸.的心脏。 它还在跳动。 神眯起高傲的眼睛，神情甚至称得上仁慈：“你还有什么可献祭的？” 心脏面前的棋子齐齐转过身，上面雕刻着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面容。 【已死去的棋子】：熊。 【已死去的棋子】：狐狸。 【粉碎的棋子】：替罪羊。 还有一颗—— 【吟游诗人】：自创棋子，由第四代火炬手自我定义的身份。神牌，隶属好人阵营。吟游诗人惋惜于逝去的黄金时代，决心抛弃神的预言，去了解人类所有的故事，从中寻找值得歌颂的箴言。 光芒闪烁，符文跳动。 【吟游诗人主动技（冷却中）】：不知天命者知人意。消耗足额气运，可窥见天地间所有棋子和卡牌的动向，或尘封于历史的任何秘密。 神松动眉头，以极为缅怀的口味说道：“你我对弈七千年，纵是再不愿承认，老朽也要称你一句奇女子。” “但……该结束了。” 老者语罢，女巫棋漂浮起来，被迫进行判定：“六点了。” 天雷以眨眼之势轰在她的身上，将木雕的表面劈出隐隐的焦黑。 名为长卿的男子还在质问，唇色一次比一次苍白。 空间中的裂缝不再蔓延了。 在无人看见的时空缝隙中，莉莉丝的意识体焦黑一片。 她缩回了所有的意识，在帷幄中睁开眼。 不远处的凡人少年恐惧到动弹不得，只看得到周围一切都在闪烁红光，似乎万物都在谛听某种诡异而玄妙的韵律。 硕大的血月吞噬了真正的星空，刹那间，世间亮如白昼。 莉莉丝并不在乎这移星换月的动静，也丝毫不考虑明日的修真界将动荡一片。 她沐浴在几乎凝为实质的诅咒之中，缓缓咧开了嘴。 “亲爱的月之魔女，请允许我说出一个秘密——” “我即是妳。” 血雾攀上她的眼睛，染红所有的眼白和瞳黑。 她一张嘴，红液从牙齿中流下来。 人类的身躯正在蒸腾，化作极细碎的星点、逸散开来。 咔哒—— 电流再一次击打到棋子上，这一次却被完全抵抗。 “什么？”有人惊诧。 老者被诧异声吸引回头，只见原先摆放着女巫棋的地方，正涌现出某种他们分外熟悉的能量。 “回答我，几点了？！”长卿从喉间挤出变形的尖叫。 不再有棋子回应。 咔哒—— 女巫棋一块一块碎裂，仿佛有什么正在其中生长。 血液从木雕深处涌现出来，包裹其破烂的表面。 “她、她脱出有形了！”长卿恐惧道，身体瘫软地摔在地上。 模糊的血肉一节一节长大，渐成人高。 老者左脸抽动，又偏过头来看那颗心脏：“你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匣中之物似乎有些快意：“八千年前便这么决定了。” 老者的脸似皲裂的冻疮一样泛出紫：“别忘了，我们皆是无形的存在，一朝身陨便会真正魂飞魄散。如今这些荒唐能延续七千年，皆因为你媾和天道，将我们的无形之身强留为人形。归根到底，没有天道的帮助，你的力量不如我们。” 匣中之物笑意不减：“那又如何？” 老者深深纳气，声音更沉：“她也好、你也好，就算迈过飞升的门槛，也不过是小小新神，在我们面前同蝼蚁无异。现在天道都被本座限制住了，你也敢？！” 匣中之物呵了一声：“飞升？要论起飞升，你们真正飞升过么？蝼蚁二字还是你们更为贴切……啊，我忘了，万年以来，你们从天道中偷走的能量这么多，想必比刚飞升时茁壮不少，已然不是蝼蚁了——” “那就赌赌看吧，一个掌握了血月和辉光的新神，能不能反过来将你们吞噬！” 众神慌作一团，竟还有人上前来攥老者的袖子：“爹，不该这样的，女巫、女巫……” “好了！”鹤发童颜者一掸袖口，鼻腔哼出两道粗重的呼吸。 匣中之物更愉悦了，声音带上快意：“你们谋划着吞噬她的时候，怕是只想着‘一个新神而已，有什么可忌惮’。一群靠邪术飞升的废物又怎么会知道，五百岁成神意味着什么——” “你们招惹了最不好惹的人。” 老者的手指绷紧，像被拉开的弦。 半响，他松开手指，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骤然消失：“也罢，你愿意继续下这可笑的棋，老朽奉陪。在此之前，你还是想想，怎么不让女巫毁了这盘棋罢！” 场中的诡异血肉正在翕动，似乎模仿着心脏。 它长得很快，不过几个吐息，已将大半卡牌吞噬。 “莉莉丝。”匣中之物叫她的名字。 血肉听见了，因为它吞噬的速度变慢了一些。 “玩家【明求越】追加赌注。”它说，心脏的瓣膜滴下仅存的、淅淅沥沥的血，“我已化无形之灵魂为有形的血液，将此作为火种的燃料。” 木头人的身上散发出圣光，即刻“活”了过来。 它将拂尘从脸上拿下，站到那片血肉之前，向她伸出了手。 血肉好像并没有意识，只剩下吞噬的本能。 或者说，她吞噬得还不够多，力量不足她立刻在这片时空中诞生。 木头人前进一步，抱住了她。 血肉攀附上它的表面，缓缓流动着，如同一条红色的小河。其离开的地方，卡牌被接二连三地吐出，落下的位置与之前所处的一般无二。 世界意识再次长出面目，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苏醒。 这一次，“她”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莉莉丝”取代“仇星”站在棋盘的中央，冷漠地为闹剧定下判词。 [【众神】违反了【狼人杀】的规则，【神】之阵营将弃置所有手牌，跳过三个回合。] [狼人的卑劣行径不幸暴露，世界为其所厌恶，决定奖励诚实的好人阵营进行一次投票，请选择要票出的狼人。] 死去的两枚棋子和【吟游诗人】发出光亮。 她们共同指向某张卡牌。 “不……不……”众神中有男子面色惨白，“掌门，弟子不想死，掌门！” [51号狼人被票出。] 男人发出凄厉的求救，随即化作一道浑厚的能量，涌入世界意识的身体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4607|129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抬手，将几乎损毁的女巫棋修复如初，又指向【盗贼】卡。 咔嚓…… 【众神之子】牌面发出清脆的迸裂声，落下一块碎片，露出底下的盗贼面容。 画面中的仇星不再沉睡，缓缓睁开眼眸，似乎要看清这一切。 [【女巫】干扰了【世界意识】，【世界意识】的形象已更换，【众神之子】不再作为【世界意识】的化身。] “她”最后将双手交叠放于身前，露出前所未有的虔诚。 [世界怜惜神职者和村民的遭遇，在这片土地上降下祝福——] [明月夜开启。] [可怜的子民，我在聆听。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妳想为神许下什么心愿？] 匣中之物斟酌许久，久到【吟游诗人】转过面容。 它终于启唇，声音有些艰涩：“请开启一个术式，允许……我方，创作出一本……能够影响世界的……女书。” “莉莉丝”眨去翠绿眼眸中的泪雾，声音僵冷—— [【匣中之物】创建了新的术式。] * 莉莉丝试图翻过身，但她的意识显然有些混沌，混沌到所有的触觉都分不清来源。 啪嗒。 她听到自己像虫子一样摔落在什么地方。 颠倒的方位令她有些迷茫，甚至令她有些不确定时间是否依然存在。 明明不过尔尔几瞬，却好似已有万年长。 因为此处并不是有形间。 她并非第一次进入无形，却是第一次试图在无形中寻找什么。 这不是什么容易事。 她仔细地触摸身上的因果，血肉融化，随之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嗞啦……嗞啦…… 魔女的肉.身变得千疮百孔，面容却多了三分兴奋。 找到了，她说。 可惜的是，因果那头的声音和画面都分外遥远，令她感到不够真切，也不甚明白。 魔女的身形转化为某种虚空，正要遁去规则之外。 “莉莉丝。” 一道声音传来。 化为颗粒的血肉之身再度凝聚，冷冷地站在无形之间。 这里有一面镜子。 “笑话讲了两次，就不好笑了。”她说。 镜子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语，将笨重的身体抬近一些。 莉莉丝看去，在里面看见了一头苍白的皮肤，好似被刨得平整的白桦木片。 然而，与上次不同，苍白的皮肤正在起伏，鼓动出属于人的五官。 莉莉丝定定地看着，忽而颦眉。 “仇星”在镜中伸出手，那双同样苍白的手无视了镜面的阻碍，直直地向她贴来。 “我看见了你。”镜中人说。 莉莉丝没有动作，探究地等待着。 “仇星”牵住了她的手。 奇异的颜色在她的身上波动，奔流去指间朝向的另一半苍白。 富有颜色的光之潮汐于相握的手中涌起，在淌过的所有的地方都留下同样富丽的光彩。 莉莉丝的眼中倒映出一片宏伟的金色。 光波向上流转，最终覆盖了镜中人的面容。 莉莉丝惊讶，下意识缩回了手。 镜中人更温柔也更用力地牵住了她，露出同样红发绿眸的脸。 “我看见了妳。” 她没有张口，声音依然传来。 “妳是月亮。” 她的面容忽闪忽闪，露出一种魔女本人绝不会拥有的温和—— “妳看见我了吗？” 40.月圆之夜19 苍白的人偶再度变换为仇星的模样，紧密地与她十指交握。 “妳看到我了吗？”它问。 空无间涌出瑰丽而奇妙的光点，恍若宇宙从此创生。 意识混沌的魔女眨着赤红的眼，似乎明白了一些…… 天穹正在为她们闪烁，恰如那颗火种的律动。 镜面无暇而清澈，或许是因为倒映着一个神明的身影。 它柔软地笑着，似乎在等待。 伤痕累累的魔女目光不错地看着光芒流转，意识到这样的玄妙律动似曾相识。 忽而，她说：“妳是火种。” 顿了顿，她又说：“火种是……” 镜中人歆悦地拥抱她，吞没她口中的音节。 漫天的星光都向她奔涌而来，与她融为一体。 她的意识彻底陷入朦胧。 莉莉丝的睫毛忽闪，但几次颤动，没能分开。 恍惚间，她感受到粗糙的手指在摩挲她的腕骨。 然后是细小的绒毛，围着她的脸打转。 “少主……”一道苍老的声音说，“回来吧，那里不需要妳。” 莉莉丝感到扼住喉咙的力量消失，急促地呼吸起来。 她终于睁开眼，看见山姥的脸上带着某种祭司的面具，而黑羔羊正在自己的身边。 火种的光辉洒在自己的脸上，哪怕前一刻她已经燃尽所有的寿命。 血月当头，在这个夜晚，一个隐瞒了六千年的秘密被揭开—— “火种是这个世界本身。”她说。 世界之灵希望她留下来，所以将她从无形间送回这里，分予她生命。 生命，是她珍视的…… 是她最…… 魔女闭上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这个世间的一切。 意识深处的河流不再倒映着亘古不变的血月，而奔涌的也再不是河水。 无数道思绪代替流水，在河床中散发金光，那里有女童满口谎话的狡诈、有红豆献出生命的决绝、有三娘奋不顾身的思念。 这些永不磨灭的灵光在她的意识之河中流淌，成为她的一部分。 女子，只有女子。 莉莉丝呼出一口长气。 她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是……受苦受难的只有女子。 有人想改变这个宿命，从八千年以前，前赴后继。 她们留下众女子对这个世界的愿望，将它存为一个不息的火种。 一个……关于理想和自由的……火种。 山姥摘去祭司面具，佝偻起弯刀似的脊背，迟缓地蹲下来。 她颤抖着，将一片叶子放入少年的手心：“少主，高祖将苍生的希望留给老朽，老朽终不负所托……” 莉莉丝抬眸去看，竟发现岁月的痕迹在这个大妈的脸上那么明显。 她快要死了。 魔女想。 于是，冷漠的少年第一次关心别人的宿命：“妳在用妳的寿命供养火种吗？为了救我耗费太多吗？” 山姥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于是，冷漠的少年又说：“妳不会死的。” 匆匆赶来的付家姐妹看到这一幕，嘴唇没有血色。 “付强，我的戒指。”莉莉丝长袍垂地，连卷曲的红火卷发都没有束。 付誉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付强按住了。 后者恭敬地递上一枚戒指。 精致的首饰，以第一坊特质的秘银为身，镶嵌了灵气纯度最高的黑玛瑙和红宝石。 莉莉丝缓缓地戴上它，如同在某些仪式上宣誓，慢得所有人垂下了眼睑。 她摸着黑羔羊的头，轻声说：“小鸦，来吧。” 恶魔化身轻快地咩叫一声。 来吧，她对自己说，像之前的每一次。 羔羊踏入明亮的魔法阵，须臾消失不见。 魔女手上的黑玛瑙随即闪过一丝光亮。 “来吧。”她又对付家姐妹说。 魔女斜坐在扫帚上，碧绿的眼眸竟有三分金色。 付誉的瞳孔骤缩。 那是……灵泽！ 不、不，无境从没有金色的灵泽…… 魔女眨着美丽的高傲眼睛，竟然还笑得甜蜜：“怎么了，我的门徒？这么迷人的夜晚，不要错过每一时刻——看，明月正照到人间。” 她向黑暗飞去，付家姐妹面面相觑，也御剑追随。 在风中，她们听到这个无所畏惧的少宗主发出疑问，又或者她只是在自问自答—— “妳们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 付誉定定地看着她，那头怪异的红发在星空下泛着梦幻的光泽。 她轻声说—— “因为五百五十年前，我看到了一轮，一模一样的月亮。” “而那一天……我不想承认……它有如此明亮。” “为此去死是一种愚蠢。”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付强困惑地看着她，又抬头望去。 确实有一轮亮汪汪的圆月。 谈话间，缄默间，众人降落在华莲山。 但，这一次等待她们的并非满怀期待的妇女。 魔女脚尖点地，轻盈地坠落下来，灰尘甚至都没能够到她的裙摆。 火种加持的金色正在她身上流转，使其通体洋溢着圣光。 或许火种的祝福在天亮以后消散，但不是现在。 领头的几十男人原先还有十二分愤怒，待谪仙之姿的少年落地后，他们便悉数噤声。 “我宗不收男徒。”她微微歪头，好似真有几分天真的疑惑。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领头男人憋红了脸，颤栗地挥舞斧子：“还吾妻，还吾女！” 然后是一呼百应的……“还吾妻，还吾女！” “我本来不想闹那么大的动静。”少年的声音又细又慢，像一把小而锐的剔骨刀，“好吧，凡人们。” 付强付誉觉得自家宗主一定是疯了…… 因为在她们的注视中，那张怪异的人面终于暴露似的，流露出纯粹的高傲和恶毒。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少年说。 领头人颤栗得更厉害了，但冥冥中他忽然觉得，他必须要说出些什么。 厚而肿的嘴唇张开，露出交叠相错的龅牙。 他突然有了底气似的，挺直起腰板：“你们抢了咱几个养的娘们！” 对，是这样的，他自顾自点了点头。 “你们是女子，又不是土匪，强抢民女作甚？”他越说越觉得占理，“她们不忠不孝，死后都进不了祖坟，你们这是害人！” 少年眨了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844|129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终于耐心尽失。 一道寒芒从她的手中脱出，那么冷，比仇星名动京师的第五式都要剔透。 人头落地，粘稠的血液从他的颈间喷涌而出。 “少主，此事可能是计谋——”付誉急道。 刀剑声响起，几道橙红的身影闪出。 一名元婴境，五位金丹境。 “大胆妖女，速速伏诛。”为首修士大喊。 莉莉丝扯了扯唇角，混不吝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她仿佛真的觉得好笑，笑得不上气：“我笑……你们真是团结得要命。”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缩着肩膀的村夫，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们以为告密就能得救吗？”少年眨着宝绿带金的眼瞳，“他们要是真的在乎凡人的性命，就不会等他死了再动手了。” 付誉压低手腕，已然按着袖口的符纸：“龙跃门使者，此事尚未牵扯宗门对立，现在或可收手。” 为首男修踩着一柄巨锤，神色张狂：“收手？你家少主有收手的意思吗？” 付誉偏头看去，红发少年正看着夜空。 “少主……？” 莉莉丝呼吸急促，陶醉地半阖双目。 她蓦然出声：“妳说，妳们管月亮又叫什么？” 付誉不明所以，怔愣地站着。 付强同样一头雾水，却更乖顺地回答她：“夜光、玉宫、素娥、冰轮……太阴。” “啊，真是好名字。”她终于回过神，眼底泛滥着病态的水雾，“那么，请妳们记住吧……一个新的宗门。” 少年抬手，星辰为她而落。 “牝牡颠倒，神赐辉光。”她说，一如既往的，轻声地说。 柔软的土地上长出细密的星星，此起彼伏地颤动着。 红发少年好似长出无拘无束的翅膀，轻盈地遨游于每一束光芒间。 她以指间点住为首者的命门，下三寸，震碎护身盾。 男修大惊，借力后撤，但已然来不及了。 少年侧身肘击他的小腹，还好颜色地同他笑了笑。 男修面色一变，嘴角溢出鲜血。 “小师兄！”其余男修上前护卫。 少年定定站着，鎏金色的眼瞳彰显着残忍的神圣：“他这辈子都不能修仙了。” 为首男子绝望地凝聚着灵力，这才发觉—— 金丹……化了…… 灵泽渐渐于他身上消逝，正如金丹会缓慢地被肉.体吸收。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少年仍是那副神色，“我杀了你们，然后此事天知地知，再无人知……” “亦或者，你们亲手杀了那些村夫，然后回去告诉你们宗主——” “吾乃太阴教教主。” 为首男修赤红双眼，几乎痛不欲生：“太阴教？” 他啐出一口血，用眼神示意其他弟子。 “小师兄——” “杀！”他死死盯着红发少年，“几个凡人，杀就杀了！” 他深谙，眼前的人恐怕是哪方大能，他们踢到一块不出世的铁板。 村夫脸色惨白地看着一切。 少年回过头，眉目缱绻。 那张旖旎的红唇轻启，吐出一句恶言—— “你们真是，好生团结啊！” 41.月圆之夜20 神祉纪元334年，天生异象，后人称其为传说中的那一位之诞辰。 同日，西南三派之一有掌门爆体而亡，为世人唏嘘。 其门派内，名为童芊芊的女子蛰伏夺权，新官上任。 据野史记载，童掌门与那一位之关系匪浅有迹可循，最早可追溯到这日。 但据女书所作，天生异象之日，那一位尚未成为白日飞升的太阴圣母，更不曾身莅天怒者盟主，此为野史谬误。 只是毫无疑问，这是载入史书的一夜。 后人连名讳都未敢说出的那位，今日正在杀人放火。 莉莉丝眨着翠中带金的眼眸，穿梭在惊恐而逃的人群间。 忽然，她扼住某流民的喉咙，惹得逃窜的百姓惊惧尖叫起来。 “还给她。”红发魔女说。 痞子男抿出股鼻涕，哎哟哎哟地松了手。 一块碎银落地。 衣着褴褛的青年哆嗦着去捡，又小心地揣进内兜。 莉莉丝松开钳制，利落地踢断痞子的小腿骨。 她头也不回而去，但身后总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少年回头，正见褴褛的衣衫被人哆嗦得像块窗布帘子。 那么怕，还是要跟着。 于是魔女问了她一个问题：“妳信命吗？” 被问的青年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莉莉丝本来都打算转身了，但她看到青年的眼里有一点月光。 她又问：“妳愿意皈依太阴教吗？” 青年向前挪动了几下碎步。 她听见她说，当然。 那红发绿眸的魔女抬起于火光下发粉的手指，指向太阳终会升起的东边，说：“那么，有人会等妳。” 青年再眨眼，原地已然没有任何人、鬼怪、抑或神明了。 躲藏的孩童钻出来，扑到她的身边：“姐姐。” 她怔怔地抱住孩童，步履阑珊地向东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红而橙的日光正在吞噬星星。 在跳动的旭日尽头，女子成群结伴地站在那里。 …… 莉莉丝推开浮雕繁复的木楼门时，周围竟无一人阻拦她。 忙活的文仆根本没有看见。 那环秘银打造的戒指散发着某种诅咒，使其身于不可见之中。 莉莉丝垂着长袍一步一步踏上旋转的木制阶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动响。 有文仆皱了皱眉头，但仔细去听时，又什么也没听到。 奇怪。她们想。 莉莉丝走到阁楼顶端，顺手挪了张置放在旁的春凳。 她垂眸看向伏案的青年，后者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不知时今日如此，还是日日皆是。 他的眉眼有些柔和，相较于男子来说，魔女凭白无故地想。 她移开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桌面，察觉到一个没有人头的铜雕。 “好看吗？”青年低沉的嗓音传来。 莉莉丝看去，撞上一双无光的眼。 整个夜晚都沐浴在月亮之下的魔女，兀地觉得…… 这双眼睛好暗。 于是她笑了笑，道：“差了些。” 青年定定注视她，好似要在她身上挖出一个洞。 半响，他扯了唇角，露出半边虎牙：“差了什么？” 魔女摸过那根干戚，略略发力，将它生硬地插进铜雕的脖颈处：“差了头颅。” 青年笑出声，肩膀耸动。 听见动静的阿喜噔噔上楼，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天机者单手支起面颊，并未惊惧：“看来，你是偷摸来找本尊的了。” 莉莉丝回想着付家姐妹给自己行礼的样子，单手触上对肩、半垂胸口：“或许该自报名讳，吾乃太阴教教主。” 青年看着她分外认真尊敬的面庞，和用的乱七八糟的敬语，笑得更大声起来。 阿喜神色忡忡地垂下眼睑，她知道，尊者这是不打算赶客的意思。 果然，青年开口，颇有兴趣地问道：“太阴教主前来天机阁，可是有什么事要嘱托本尊？” 莉莉丝点头：“凡为宗门者，无有不在天机阁登记，太阴也不会例外。吾前来，正是希望天机者肯承认太阴。” 青年的笑意淡了些，魔女看到他伸出一只手，拇指在其余四指的指节纹路中游移。 案几的背后浮现一张星图，银河随之运转。 他又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次分外阴森：“太阴教主凭何会认为，本尊容得下一个得罪龙跃门的教派呢？” “凭这个。”莉莉丝拿出一块碧玉。 阿喜没忍住，抬眼看去。 那是……天机阁的名牌？ 显然，尊者也是这么想的，他的笑意在唇间凝固住。 “我想，我未曾见过你。”他盯着眼前人，甚至略去了敬语。 “在我的印象里，确实不曾。”莉莉斯说。 阿喜暗中震惊。 这不可能！ 因为创作名牌需要天机者将亲自引出被登记者的神识，再将其投入星图。 尊者和星图心绪相连，绝不会错认或者忘却！ 而且…… 阿喜惴惴地去看那双鎏金般的眼瞳…… 她知道的，无人有这样光辉的灵泽，连季年堂的天下第一剑仙也没有。 天机阁确实未曾承接过这位客人。 她又看向尊者，心脏一缩。 “易容？幻术？还是偷、抢、作伪？”青年的笑容令魔女想到蛇，分外潮湿。 “来猜猜吧，天机者。”她收起那块名牌，“我是谁呢？” 青年半眯眼眸，正有隐隐的怒火在其中燃烧，亦或者，那是另一种兴味。 他手腕翻转，案几骤然倾塌，露出底下的棋盘。 “何必那么麻烦。”青年托腮的手缓缓点着脸侧，“天明之前，你我二人拥有足够的时间。” 他的眸光那么专注，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莉莉丝越是看着他，就越隐隐地预想到了什么，却怎么也来不及抓住。 她的心头正浮现出越来越强烈的怪异感，但嘴比思绪更快。 “我不会下围棋。”她说。 青年的眼眸彻底弯曲，瞳仁被长睫扑住，即便面光也再不见明亮。 他的神色正涌动着奇异的兴奋。 “本尊答应你……无境将迎来第三十六个宗派，名唤太阴。”他收拢五指，一本名册出现在他的手中，“那么，望教主也答应本尊的不情之请。” 莉莉丝轻微地点头，表示在听。 “若有朝一日，本尊查明了妳的真身……”天机者双手撑住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3067|129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向她倾身而来，“那日便是妳的死期。” 魔女近距离地凝视青年，或许是对视的时间过长，她神思混沌，忽而有一个惊天猜想。 莉莉丝直直对上那双仿佛能饮血饲肉的眼，短促地笑了声：“如果到时妳舍不得杀我呢？” 话音刚落，她几乎立刻确信，这个答案令青年愉悦。 因为他的眼睫正在兴奋地颤抖。 “你觉得本座会爱上你？”他问，却好像根本不在乎答案。 “不。”莉莉丝厌恶这样无趣的猜想，皱了皱鼻子，“只是舍不得而已。” 天机者站起来，露出那副璀璨的星图：“名牌需要你将神识交给我……” 莉莉丝几乎立刻便知道他在说什么，满不在乎道：“妳杀不死我。” 天机者挑眉，向她伸过手。 魔女有些恶心，面上便坦率地出现嫌恶：“非得这样吗？” 青年耸肩。 莉莉丝单手捏住鼻子，呲牙咧嘴地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眩晕袭来，她的眼前出现浩瀚。 这一次，青年的脸上似乎出现了货真价实的讶异。 但很快，他转过她的手，牵引其在空中画出一个阵法。 莉莉丝闭眼细细感受着…… 在一个小阵法结束以后，那道牵引她的力量立刻将她的手带去另一片阵法间，补上一个连系二者的楔子。 不太对，不该这么画，灵气的波动不对。 魔女自下而上地盯着墨发披散的疯子，只见对方专心致志，甚至假装毫无觉察，连看也不回头看她。 这人故意的。 “妳就这么笃定妳会赢？”她没忍住，心中的观感降到谷底。 “还请教主放心……”青年用一种含混而缓慢的语调发言，令人想到河床里的苔藓，“本尊行得正，若教主没有输，自然不会用这阵法伤害教主。” 莉莉丝当然没什么不放心。 她并不是凡人，她已半只脚踏入无形，甚至可以说，如果她准备好面对永恒的孤寂，她或许现在便可成神。 想当然的，这等三脚猫的构陷算不得什么麻烦，只是她没想到，她有些高看这天机阁掌门人了。 她不该幻想哪怕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可能于此人心性高洁。 换句话说，她竟然还以为会和那些老头有什么不一样…… 切，她也没有很期待。 还有这个人真的很做作。 阵法的最后一笔完成，莉莉丝果断地抽回了手，还给了这病怏怏的人一拳。 后者闷声痛哼。 但余痛消散后，他显然回过味来，眸色沉郁地阖上了眼。 为了掩藏眼眸中的兴奋，亦或者是懊恼，谁也不知道。 “你对阵法的掌握并不亚于我。”他说出一个肯定句，或许是过于激动，疏离的自称不翼而飞，“毕竟，我可没有告诉你，阵法已成。” 良久，没有回应，他睁开眼回顾。 “尊者，那位小姐已经离开多时了。”阿喜说。 青年皱眉，但很快又成功自我开解了般，眉目舒展。 他爽朗地咧开唇角，甚至好脾气地将倾倒的刑天铜雕放在案几正中央。 “阿喜。” 他好似真的在对别人说。 “有人陪我下棋了。” 42.月圆之夜21 莉莉丝从扫帚上翻身，轻盈落地。 众人看着蓦然出现的女子，多有被吓了一跳的。 付家姐妹已经习惯了自家少主神出鬼没的踪影，倒是适应良好。 魔女向她们张开了手，其上有两块名牌。 第一块，属于原本的妙来少宗主——明月。 也是诡异，前任少主和现在这位同名，不知是大师姐授意，还是偶然。 不过妙来明面上已从无境大陆的宗门册里消失了近一千年，名牌上的宗门一栏显然不可能填作妙。 明月也好、付家姐妹也好，名牌上皆写为解娇娥的问心观。 莉莉丝也知晓妙来的处境艰难，但若是挂名于解娇娥之下，她做事束手束脚。 不破不立，她亘古不变的做事法则。 付誉也知道少主的打算，了然地将神识投入第二名牌。 甫一接触，细密的花纹字浮现在修士的脑海中。 【刑天】 隶属：太阴教 身份：教主 境界：大乘中期 方位：略 积分：无 付誉暗暗惊讶，却不料下意识的皱眉早已出卖了她。 大乘中期是什么概念？ 无境的修士在引气入体后共有七大境界，分别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其中大乘期修士寿命短则两千、长则五千，已然算得上寿比南山、可待海枯石烂。 更不用提，迈入大乘期的必要条件为，修士于9道大雷劫、9道小雷劫中成功回应并反击于天道规则。 无境中，算上渡劫期的那三位，也仅有15人能做到。 噢，或许是14人…… 付誉想起解娇娥刚刚传来的秘闻，□□掌门已陨落了。 上位者她们也有所耳闻，童芊芊……一个分外不好对付的家伙，麻烦程度在她们心中仅次于天山圣子女拓天、或季年堂掌门季合道。 她是个疯狗，修真界无人不晓，现在终于把那些磋磨她的人都咬死了。 付誉想得多，实际时间才过了几瞬，她已然整理好表情，垂头等待接下来的嘱咐。 就是不知道，少主的大乘境界是诓来的，还是当真如此？ 是了，能做到颠阴倒阳者，无不拥有可怖的实力。更甚者，她当着她们的面，进可施展起死回生术，退可眨眼弑杀元婴修士，就算是大乘期，她们也是信服的。 少年收起名牌，道：“付强付誉，分别有两件事交给妳们——” “其一，带领所有成功引气入体的徒子登记名牌，以太阴教教徒的身份。” “其二，查清楚一个叫‘刑天’的东西。” 她说完，明耀的日光打在她的身上。 付誉正要行承允礼，正好将一切纳入眼中。 那双碧绿的眼眸里，鎏金色的暗芒正在消褪。 少年翕动眼睑，睫毛投下的灰影正在与淡去的金光辉映。 恍若谪仙。 怎料事实是，莉莉丝在看系统的播报。 【本次已点亮91颗火种，燃烧时长＋9回合，请再接再厉！】 【明月夜即将结束。】 魔女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 至少，暂时，山姥不用死了。 自己说过，她不应该死去。 但心下稍安，更多的疑惑就浮现了出来，莉莉丝后知后觉地明白，系统似乎将火种的祝福叫做“明月夜”。 或许是因为本土的世界之灵比外来的血月更强势，火种的祝福大约能维持一夜而不被吞噬，其存续期间，她可直接支用任何能感受到的灵力，且施展魔法不受灵根或灵力的束缚，最高或可敌神降。 看样子，昨夜是她这边的阵营赢了吧？ 莉莉丝的笑意加深了些。 这一次她仍然很快察觉了自己这些不合时宜的、温柔和纵容的愉快，却思考了几瞬，决定放弃那些自我折磨的念头。 没关系，她想。 也许，她现在不那么想通过疼痛去回忆什么。 【识别到您创建了太阴教教主的身份，系统判定该身份可影响您的真实名声，即将为您结算。】 【由于宿主屠杀平民，本轮名声结算将叠加三倍负面效果，正面效果减半。】 【本次任务期间，宿主成为1名（A-）级角色、5名（B-）级角色的仇人，名声指数分别为*8、*5，名声-990。】 【91名（F-）级角色将您当作（恩人），名声指数*1，名声+455。】 【1名（A+）级与您（合作），名声指数*8，名声+32。】 【当前名声-5707（过街老鼠）。】 莉莉丝有些困惑，那几个龙跃门的喽啰什么水平，弱成那样，竟然分别和仇星、徐如意一个评级？ 况且就算徐如意再草包，她也切切实实靠自己打通了天才村，那几个小毛头凭什么和她一个等级，有什么独门秘技吗？ 而且天机阁阁主作为和季年堂掌门平辈的存在，竟然还不如季折之的等级高？ 这乱七八糟的评级到底是根据什么定的？ 或许是魔女的愤怒感染了系统，后者冷不丁发出声音——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天龙的注意”，请及时躲避龙跃门的追杀。】 呃？ 趁着魔女愣神，它继续滑动文字。 【由于宿主屠杀平民，本□□德免除所有正面效果，负面效果加倍。】 【宿主招募91名（F-）级角色成为您的（门徒），此轮不计算功德值。】 【宿主主动屠杀1名（E）级角色，间接屠杀9名（E）级角色、21名（E-）级角色，指数为1.5，功德值-495。】 【计算错误！功德值已达到负数上限！】 【当前功德值-4228（身败名裂）。】 莉莉丝转动眼珠。 救了二百余位女子，E-级角色都是风毛菱角，更不用说E级了。 但此次凡夫起义，她一把刀丢下去都能砸死三个E级，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在这片修真大陆里，男子的评级会天然高于女子？ 她呵笑一声。 或许是为了打岔她的思考，系统音再度响起。 【请宿主加油消灭堆积任务，消极游戏会有惩罚哦！】 【主线任务：建造宿舍。（0/3）】 【任务奖励：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3759|129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戏提示*1。】 【终极任务：对妳的知己使用命运的解药。（1/3）】 【任务奖励：炼金坩埚*1。】 【成长任务：功德达到下一个等级。（-3733/-2999）】 【下一阶段奖励：恶魔蛋。】 莉莉丝当时重点全放在猜谜语上了，如今重新看到任务，她骤然惊觉：她什么时候对仇星使用过解药了？ 她们之间唯二次联系，一次是天才村合力除魇，一次是前日会面。 后者可以排除，因为她那时的身份是明月，连名声值都不算数，解药就更没边了。 天才村里她也没做什么啊？ 思忖之际，众人实在是受不了冷气压，付誉撺掇付强，后者被推出来背黑锅。 寸头剑修打断道：“少主，我们便先回宗门整顿，而后调查徒子的主机情况。” 莉莉丝摆手，拇指摸索指环，顷刻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付家姐妹对视一眼，付誉耸了耸肩，付强学她也耸了耸。 “不过……姐，我们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忙了。”术士对剑修说。 莉莉丝坐在扫帚上，起飞时还能把这句话听进耳朵。 这才哪儿到哪儿，她还腹诽道。 魔女对宝贵的生命使用得非常严苛，巅峰时期创下连轴转377天的最佳纪录。根据模模糊糊的印象，在那段岁月里，年初，她刚被潘多拉称为“年轻的主教”，第二年刚过两个月，潘多拉的评语已经变成“恐怖的黑塔梦魇”。 被革职那日，潘多拉几乎有些崩溃地说：“妳这么能干，是想把教廷那帮人饿死吗！” 莉莉丝点头，将可怜的亡灵魔法创始人气晕。 没想到潘多拉一语成谶，百年以后，南教廷覆灭，她接手十七大黑死城，被北教廷称作“黑教皇”。 她和夏娃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期。 那时候…… 底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姑娘，昨夜人间动荡，照例今日的选拔试炼应该废止。但大比在即，我宗人员紧缺，这才得掌门同意，继续这场试炼。不过还望姑娘谅解，出来配合我等测验灵根。”一蓝袍男子说。 他的身后还有几名同样身着蓝袍的男修，和仇星穿得差不多，莉莉丝猜测不是内门就是亲传。 那个被她薅来的凡间少年正在一旁罚站，看样子紧张得快要碎掉了。 她压低了扫帚，洒下暗色的光辉，那几名男修立刻出现了怔愣的神情。 6.和外门徒子（二十来个）讨论吸纳的凡间女子被安排在干泥瓦重活的细节，比如不解啊、质疑啊等等。 她讨论不怕她们勾结外族、或者是外族的眼线 莉莉丝：时间太短了，不可能预料到我们要从凡间找人 为什么 莉莉丝：因为她们不被看见，他们看不见她们。 至于勾结外族，人心难测，或许有一天会有人如此，但不是今天，何必要去思考呢。 人总会变的，我并非没有准备。 7.莉莉丝回到季年堂，住外门，发现仇星来给祁柔玉送药。 仇星示好，莉莉丝：假惺惺，我不喜欢你 43.鼠疫1 男修听罢当即拧眉，但在看清对方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后，又摸不着头脑。 莫非她真心觉得自己被冤枉了？ 莉莉丝没管他们，双手拢合，再张开时，宝石发出黯淡的白光。 她竟然是个凡人，男修们后知后觉地想。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她当然是个凡人—— 她没有灵泽。 这个年纪了，却没有灵泽，还要参加试炼来拜入宗门，她应该没有什么显赫家世。 有人想到了这点，当即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来。 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莉莉丝斜睨众男修，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好了么？” 为首者如梦初醒般点点头，对她伸出手。 魔女将宝石还给他，便自顾自地将帷幄整个收入戒指中。 红宝石的光芒一闪而过。 拿到戒指后，她对其施加了一些空间魔法，现在两块宝石内部都分别有两个院子那么大的空间，不用再将帷幄拆来拆去了。 这还不是戒指的完全形态，等莉莉丝空闲些后，她计划在黑玛瑙里引入黑羔羊喜欢的灵泉，这能帮它缓解堕神印记带来的疼痛。 还有红宝石，里面需要囤积一堆楚乌喜欢的亮晶晶东西，它看到时会高兴。 但现在楚乌来都没来，里面的空间当然要给魔女鸠占鹊巢地放置杂物。 仇星的储物戒就被谨慎的魔女存在那里，戒中戒，听起来多么威风。 还有从仇星那儿抢的各类灵石、她自己的魔杖、在天机阁顺的一本普通宗门册、某凡人感谢她而送的普通玉石吊坠、山姥的神树钥匙，等等等等。 物品杂乱，像一个谋财害命后的销赃地。 她深深引以为荣。 在骄傲的心情中，魔女从右旁的树后推出一辆自行车。 众男修的脸上立刻出现了茫然。 但那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周遭的目光，自然无比地跨坐上这个奇形怪状的机器。 她甚至还对另一位鹌鹑似的少女招了招手。 然后那只鹌鹑……啊不，那名少女就维持着惊恐而泫然的表情……也坐上了那个奇形怪状的机器。 风姿卓越的女子脚下一使劲，连人带机器在他们凝固的目光中前行。 她再蹬，二女子平移着离开他们目眶的边缘。 嗯？ 嗯？？？ 男修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就开始风驰电掣地踩踏了，好似有使不完的牛劲。 他们回过神时，只见一个风萧萧兮的雌壮背影。 “师兄，她、她们……”最年幼的男修都有些眼睛发直，“这是，呃？” 还是另一个人接过话头：“她们是不是……攀的丹陛石？” 他们面色发白。 仙尊他们要震怒的吧！ 你快回来啊！！！ 呼吸急促的魔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甚至在风中尖叫。 身后的少年吓得想攥她的腰封，都被她一嗓子嚎得没攥住。 自行车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它的主人却笃定它不会散架似的，要将它的寿命燃到最后一刻。 少年的脸触碰到她摆动的马尾，一股似有若无的茉莉香袭来。 或许是被她的气息感染，少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她这么疯狂了，微微松开紧缩的肩膀。 魔女回头，眨了下眼：“抓好哦。” 少年还不明所以，却感受到身下的机器极速转动起来！ 若是第一坊的造器师前来，或许能分辨出来，这是某种赋灵术，通常用于兵器上，能达到短暂的人器合一。 季年堂只说不能御剑，又没说不能作弊！ 莉莉丝施法完毕，丢开指节夹住的报废灵石。 她对于少年的嘴严十分欣赏，都吓成那样了，也没和那些男修告小状。 果然女子帮助女子！ 那她也再展露一些秘密吧…… 可以信任妳吗？ ——这是她眨眼的全部意思。 身下的机器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几乎不断地瞬移到公里开外。 莉莉丝感受到前头有生灵的气息，及时撤了魔法。 低调些，难道光彩么，她对自己说。 座后的少年还在心脏狂跳，发颤的瞳仁缓缓定住，看清了被她们追上的三人。 他们有灵泽，是修士。 她面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或是刺激。 “喂！试炼里不能御器！”被甩下的男人们愤愤道。 莉莉丝早就研读过了，规则里写的可不是这一条。 不听，她完全不听，徒留一个狂蹬的身影。 神识放出，有人她就亲自蹬，没人她就瞬移，她和少年的名字以极刺眼的势头崛起，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明月二字追到祁柔玉三字时，祁柔玉停了下来，认真地等待着阶梯下出现她的对手。 乾临风不满，但这次柔媚的女子没有哄他。 男人眯了眯眼，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是个食人花，不是什么菟丝子。 但出乎祁柔玉的意料，那个身形竟然从丹陛石台冲上来！ 她诧异地看着前行的两位少年，只愣了一瞬便飞身去追。 乾临风本来还没认出那是谁，待试炼榜又一次变动姓名后，他的脸上同时出现恍然大悟、震惊和困惑三种情绪。 他还以为…… 解娇娥的手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 祁柔玉已臻至金丹境，跨步极快，便是这样也没能直接拽住两位少年。 她们身下这个是什么东西？ 她有些崩溃地想。 不行……不行…… 她已经听说了，此次试炼，只有第一名能够进入内门。 若拿不到第一，她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祁柔玉吊着一口气，迈腿的速度越来越快。 目标近在眼前，她屏住呼吸，速度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她甚至伸出了手。 可…… 下一秒，莉莉丝紧急刹车，身后的少年因为惯性狠狠砸在她背上，瞬间让她呲牙咧嘴。 祁柔玉没反应过来，盯着她们的眼睛随之转动，带动了头…… 紧张之下，她脖颈处的筋肉竟然抽紧了！ 她痛得失去平衡，一脚踏空，太阳穴磕在石阶上。 不知名的凡人少年都吓傻了，莉莉丝眼看她泪了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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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许，这女子马上就要骂人了吧。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有多么正确，尖锐的声音如预想当中一样落地。 “请这位道友好好看看规则，哪一条指明了不可御器？”莉莉丝嘴角向下，充分说明她有多么不爽。 高高在上的季年堂男修愣了，仿佛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被撤销资格以后，不但没有喊娘哭爹，反而言之凿凿地要大辩一场。 但很快，他的手中展开一卷灵气凝结的规则。 【第十一、攀登者不可以灵气御器，如御剑、御法宝、御兽等。】 莉莉丝用指间点着“灵气”二字，声音拔高了三度：“以灵气御器和御器能是一回事吗？试炼的目的难道不是考验我们的体魄和决心吗？我们分明也是靠体力攀爬上山的，凭何不算？” 男修被她的三连问怼得不适，眼中已有鄙夷：“任凭你耍小聪明，规则便是不可御器！” 不料那女子没有被唬住，反而瞪着双黑如浓墨的眼睛，堂而皇之地说出大不韪之词：“你有何资格这么说？” 男子的五官陡然扭曲。 她丝毫不惧，倾身上前，如同猛虎威逼：“规则分明只写了不可以灵气御器，我没有用灵气，你想革除我的资格……你、配、吗？” 她可不是什么软骨头，只要有一点道理，她就会将自己应得的东西争到手。 今天谁都别想取消她的资格！ 就算她真的作弊了也不行！！！ 44.鼠疫2 男修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柳如是一早就像过来解围，此刻已经闪身三人身边。 “师弟，这位道友是娇娥仙尊嘱托我引入宗门的人才，本可直接成为我宗弟子，此次试炼并不能决定……” 但柳如是的面子不是人人都愿意卖，比如这位男修。 “柳如是，柳师姐，”他打断道，甚至直呼其名，“问心观是问心观，季年堂是季年堂，在这里，没人爱捧她的臭脚。” 挺拔而立的女修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吗？规矩是规矩。”他撇了撇嘴，分外不耐。 莉莉丝模模糊糊觉得他长得像个人，但无境的人都太像了，她有些迷茫。 她想得专注，没注意到仇星也来了。 被系统指名道姓的圣母果然心地善良，说话公道：“季师弟，这位道友说得不错，规则确实有漏洞，若她能证明御器不需要灵力，则放她过去吧。” 莉莉丝顿悟，哦—— 季家的人长得都挺欠揍的，这刁民就长得特别像季折之。 呕。 她抬眼，又看到仇星。 呕呕。 造孽啊，她一拍脑袋进入季年堂，真是她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她一想起“知己”二字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让仇星找块铁豆腐撞死。 她面色不好看，男修的脸就更挂不住。 仇星近日被执鞭刑这件事，在内门早就沸沸扬扬传开了。 所有人都猜测，掌门最近严苛地排查弟子，是因为有魔修混了进来。 尽管妙来派约莫于千年前就式微了，其最后一位掌门也早早陨落。 换句话就是，早不足为惧了。 但季合道一紧张，底下的人就跟着脑热，有不少人猜测仇星私通魔宗。 季不悔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魔女知道这件事，大概会嫌恶地说上一句—— 季家人名字都蛮难听的，看得出来从他爹开始，肚子里就没什么墨水。 但她此时还不知道，将自行车都停到一边，用双脚架架住，只为了和笨蛋吵架。 季不悔先用剑柄狠狠推了仇星一把：“装什么呢？还是说仇大师姐又想勾连魔宗，不然为何这般热切地为外人说话？” 魔女一顿。 嗨呀？ 他这么聪明吗？ 怎么真相了。 莉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毕竟这季年堂徒子可以不当，做人却不能做得不开心。 她又不是只有卧底这条路，却是每个瞬间只活一次啊！ 于是她继续煽风点火：“嘲讽别人算什么本事，我看，你还是找一个有能耐的人来主持公道吧。” 季不悔就像被掐住脖子，声音都变了形：“你说什么？你这短命种也配劳烦尊长？！” 别人越愤怒，莉莉丝就越开心，嘴上更不绕人了：“你就配？你说一句话，多的是人反对你，说明你没能耐还服不了众，听懂了没？” 小肚鸡肠的男人前跨一步，被柳如是及时拦下。 “松开！让我攮死这个目无尊长的婊子！”季不悔已经怒得失了神智。 莉莉丝神色一顿，直直抬起眼—— 他也敢说？！ 魔女外泄的威压被离得最近的仇星感应到，后者心中惊讶。 莉莉丝很少愤怒，她愤怒时的表现有些不同。 比如现在，她近乎面无表情…… 是因为愤怒到极致。 她看着季不悔，心里只有一句话在来回滚动—— 你真该和你的烂嘴一起下地狱。 “无忌，不可无礼。”季折之不知道被谁叫来了，从飞剑上踏下，叫了季不悔的字。 后者当即露出一种隐忍而憋屈的表情。 跟狗一样，莉莉丝想。 “这位道友，规则的确未曾阐明不可御器。”天下第一剑仙略行了礼，银泉般的天籁之嗓汩汩地抚平了除魔女之外的所有人，“可，你的坐骑自有独特之处，为免疑虑，还望道友展示。” 莉莉丝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在等待她证明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她说…… “不。” 这下连季折之都颦蹙了眉头。 “你们冤枉了我，侮辱了我，连道歉都未有。”她看着季折之那双如有星辰的眼，字正腔圆，“现在还要我证明自己？” 季折之抿唇，似乎意识到季不悔那番言论让他们理不直了。 “我看清了，季年堂的修士不过都是一群……” “道友。”仇星错身上前，正好挡住季折之，“可否借你的坐骑一用？” 魔女刚要拒绝，但天道之子的语速更快—— “我来替你证明。” 莉莉丝的脸上又出现那种困惑的神情。 她不明白。 于是仇星在她的目光中重复了一遍：“我来替你证明。” 莉莉丝的嘴唇动了一下，但没有声音。 她说…… 为什么？ 这人……傻的吗？ 也许是仇星的做法太过正派，令同样高洁的剑仙再次微张薄唇：“罢了。” “大师兄！”季不悔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不悔。”这一次，季折之叫了他的名字，“这位姑娘只是凡人。” 季不悔看到哥哥眼里的冷意，热血渐渐凉透。 但他的愤怒没有消失，只是悉数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魔女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只是刚想动作就被拽了。 “我来。”存在感极低的凡人少年越过众人，坐上那辆自行车。 她学着之前看到的样子，试图蹬踏，却因为自行车被脚架架住，轮子徒劳地在空转。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少年更是想当场圆寂。 “妳们用神识探吧。”莉莉丝被她这么一打岔，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了，“探探，到底有没有灵力波动。” 季折之先放出了神识，然后是仇星，又是季不悔、柳如是，挨个查看以后，都摇了摇头。 第一剑仙落下稀疏的长睫：“道友已可前往寝楼。” 莉莉丝听出来这是退让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爬剩下的山。 得了便宜，当然要卖乖！ 她得寸进尺道：“是内门寝楼不成？” 季折之不言，季不悔就上来咬人：“你不要做梦！” 魔女笑了下。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半斤八两。 真虚伪，这些人。 还有徐如意眼光真差。 好吧，反正白脸也要死了，她不跟死人置气。 于是她只说：“我要带着我的朋友。” 她拉过少年的手，顺便将自行车纳入储物戒。 这一举动让几名修士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莉莉丝不知道，储物戒必须要有灵根才能使用，且对魂力有所要求，一般修士只有在筑基以后才会佩戴储物戒。 知道也无所谓，她反正不会解释。 季折之向她颔首致意，柳如是便极会看眼色地上前，要引二位少年去外门。 “对了，妳还挺有人性的。”莉莉丝人都被拉着走了，又仰倒回来看仇星，“下面有个徒……有个弟子快要死了，妳要不去救一下。” 仇星投射在她脸上的眼神有些柔和，肉麻得后者立刻直起身体。 但突然魔女又想到了什么，再度仰倒凑到人脸前：“还有一件事，她要是说是我害的，她骗人。” 说罢，莉莉丝不想去看仇星，快步超越柳如是，反要拉着人走。 柳如是及时拉住她。 只想逃走的魔女：？ 柳如是指着自己的兵器：“我们御剑。” …… 救命！ 她忘了这茬！ 窒息的莉莉丝上了剑，甚至不在乎头晕这件事了。 因为她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0740|1299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了仇星的回应—— “好。” 好想死，莉莉丝想。 柳如是等后面两位少年站稳了，起风而飞，渐渐看不见众人。 这时她才长出一口气，由衷地想打醒三天前的自己：这姑奶奶真会捅娄子！ 魔女对本人惹是生非的水平毫无概念，还哼着小曲。 但很快她就晕得喊不出来了。 等她七荤八素地到了寝楼，已经将牙都咬碎。 你爹的，季年堂怎么这么辽阔。 相比起来，妙来派根本屁大一点啊！ “就送到这里了，明月道友，有缘再会。”柳如是行了礼。 莉莉丝回礼，身旁的少年不熟练地也回了一个。 三人分别。 少年似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叫刘贱女，你呢？” 莉莉丝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 她以为唐突了，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从很远的村子跑来的，我不太懂……” “没关系。”魔女打断了她，“我叫明月。” “好、好……你的名字真好听。”少年笑了，几乎如释重负。 二女子肩并肩走进寝楼，又和管事拿了被子枕头，放在了通铺中找到两个相连空位。 “我要好好睡一觉，你呢？”少年问。 “应该周边逛逛吧，先祝妳好梦咯。”莉莉丝冲她笑了笑，便闲不住地离开了寝殿。 她要杀个人。 她并不知道，某个地方，正有人和她拥有同样的想法…… 中年男人手边是不然纤毫脏污的拂尘，他的对面正坐着另一位桃腮粉面的绿袍男子。 “何掌门陨了。”中年男子说，咬合的牙齿在腮面鼓起，“妙来定然后继有人。” “天一，你太紧张了。”绿袍男子不以为意。 季合道有些不满：“他说过，他是神佑之人。” “那又如何？” “如何？我怕你是忘了，神佑之人不会无断暴毙，除非——” 绿袍男子笑了起来，面容可称风华绝代。 季合道立刻噤声。 他极厌恶眼前人的作派，如此阴柔，与女人没什么不同。 他更厌恶，扼住修真界大半命脉的，是个以色事人的懦夫。 手段还不光彩。 绿袍男子并不在乎，反而笑眯眼睛：“是有神陨落，还是有人暗杀？” 季合道不虞：“黄毛丫头可没有通天本事。” “你可别小看这童芊芊。”绿袍男子自顾自斟了一杯，“她最近声名鹊起，未必没有幕后之人推波助澜。” “是天山那位。”季合道冷哼道，似乎颇有不满。 “瞧瞧，种种怪事都有迹可循，何必自己吓自己。”绿袍男子喝下一杯，嘴唇湿软，“妙来的传人岂是说诞生就诞生？” 季合道的厌恶压不住，顺势发了个闷：“我看，你是好日子多了，忘了居安思危。” 男子哈哈大笑：“佑护之神陨落，我们同要死无葬身之地——这样一柄高悬的剑，你能忘吗？” 季合道默。 男子杯酒下肚，话也变多：“那夜天降异象，血月之征兆你我二人都亲眼目睹。据说它早在天才村时便有所显现，若妙来传人的确降世，你我二人可有的操劳了。毕竟，天才村的事……” 他不说了。 季合道冷冷看着他，忽而意识到什么：“赵绝一，你还知道些什么。” 天医阁掌门赵绝一抚掌大笑：“我可是糊涂得很。” 他抬起下颌，夺人心魄的美貌随着展露而绽放。 “只是……徐如意那孩子……” “啊。”赵绝一仿佛想起了些什么，“就算点了安神香，她也还是做噩梦，吓得说些糊涂话。” 在季合道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中，他笑意渐深—— “要我说给你听听吗？” 季合道眸色阴沉，看起来就像想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