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文中的发妻觉醒后》 1. 第 1 章 《继室文中的发妻觉醒后》全本免费阅读 宫墙蔽日,甬道幽长。 皇城禁卫分列左右,身披盔甲,满身威严叫人不敢直视。眼下却都垂着首,满是恭谨。 萦绕的药香中,骏马一步一步走的悠闲,踢踏声中,拉着马车往外走去。 昏暗的车厢中,慢慢亮起。 马车驶出了甬道。 直到这时,侍立在左右的禁卫们才略动了动,松了口气。 本朝自开国来就有禁令,车马利器不得入皇城,之后两百余年一直如此,直到今朝,权相公冶皓深受天子信重,体恤他体弱,特赐此特权。 公冶皓把持朝政,大权在握,便是他们这些天子近卫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咳!”马车中的人忍不住一声低咳。 候在宫外,刚刚小心翼翼上车来的仆役忙手脚利落的送上盏温茶,公冶皓接过,但却未用,只是拿在手中,接着指腹相触的地方,汲取着那几分暖意。 哪怕已经是暮春时节,日渐和暖,他披着貂裘,可还是冷,那股冷意仿佛从骨子里渗出,时时刻刻都在他四肢百骸流窜,吞噬着他每一分生气。 明媚的几分光影从浮动的帘子一角照了进来,落在他捧着茶盏的手上,那片冷白的肌肤被光照着,恍惚间如同冷玉雕成一样。 他垂着眼,常年缠身的病气让他眉眼之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倦怠和病气,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俊美,那份虚弱,反倒给他添了份惊心动魄的易碎之美。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只可惜,白壁将碎,让人惋惜。 自公冶皓入朝,不知多少人如此感慨。 马车一角两个仆役静静侍候,自家主子喜静,他们自然不会多言多动。 渐渐的,外面热闹起来。 “她怎么样?”嘈杂尽数被拦在外面,车厢内依旧寂静,忽的,公冶皓开口。 仆役一动,仿佛雕像瞬间活了过来。 “今晨太医去看过了,说是,不太好…”他的声音不觉放轻,隐约间透露出些心惊胆战来。 公冶皓摩挲着茶盏的手一顿。 “宋家没照顾好她。”他说,将茶盏放下。 事关那位,仆役不敢多言。 那是家主心尖上的人,哪里容的他们这些下人开口。 “寻访的名医呢?” “再过两日便能到京。”仆役提着心,低声应答。 大晴天里,忽然一声惊雷。 夏日的第一场雨似乎要来了。 - 碧瓦朱檐,富丽堂皇,这便是广平侯府宋家。 宋家世代袭爵,至先帝时本已没落,但先广平侯宋乘云天纵之资,屡立战功,加之备受天子信重,广平侯府门楣随之光大起来。 若要说起宋家复起,便不得不提一提安国公府吴家。 彼时宋家已经没落,宋乘云少时英姿俊美,为京中之人称道,更是得了安国公府吴家女的青眼下嫁。有吴家的扶持,他才一步一步带领宋家再次起复。 而宋乘云也没有辜负妻子,一生只得一发妻,再不近二色,不知道多少人艳羡。 宋乘云与妻子吴氏共有两子一女,但可惜,他的长子壮年而亡,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侯府世子之位要落在次子身上,但最后袭承爵位的却是早逝长子之子,侯府嫡长孙,宋遂辰。 便是如今的广平侯,宋遂辰。 侯府东边一处院落,上书凝辉院,乃侯府正院,住着如今的广平侯和侯夫人。 眼下院中飘散着苦涩的药味,让人不由绷紧心弦。 半月前,侯夫人阮荣安出城踏青游玩,回来后就得了风寒。 一开始只是小恙,但不知怎的越来越严重,缠绵病榻至今,昏睡不醒。 今晨太医来看,只说不妙,让府上准备着了。 府上的气氛一时间格外沉闷,来往的丫鬟仆役敛了声色,不敢言笑。 又两日,阮荣安的外祖廖家送来了请来的名医,但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京中流言纷纷,惋惜那样明媚如牡丹的美人竟是要早早夭折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宋家继室的人选。 阮荣安嫁入宋家三年未能留下一儿半女,宋遂辰眼下二十有三,宋家焉能不急。 这些阮荣安统统不知,她正在经历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 昏迷后,她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了一本书。 她的意识处于一种微妙的境地,忘却了曾经的种种,淡漠空灵,仿佛身处尘世之外,静静的将那本书翻看完。 书的名字是【继室】 主角是她的继妹阮荣容,还有她的夫君宋遂辰。 开篇就是广平侯夫人阮荣安病逝,无数人觊觎侯夫人之位,恰在这时,阮荣容几次巧遇宋遂辰,渐生情丝。 在莫名力量的影响下,阮荣安无比冷静。 她虽骄纵,但不愚笨,这莫名出现在她意识之中的话本显然不一般,分明是神仙手段。 她用了很长时间时间将那本书看完。 看了好几遍。 斟字酌句,无比仔细。 而后她开始生气,恼怒,最后在寂静如水底的意识世界里慢慢恢复冷静。 阮荣安开始思考。 阮荣容。 她的继妹。 同时也是她死之后,宋遂辰续娶的继室。 一想起那个话本子中所写的两人如何恩爱如何甜蜜的种种,阮荣安心里一时仿佛火烧,一时又仿佛被冰裹着。 但到最后,全数化作了茫然。 她和宋遂辰青梅竹马,自幼就定下了婚约。 小时候,宋思辰对她很好,处处照顾体贴。所以,纵使早早失去生母,纵使父亲冷淡,继母疏离,纵使同在一家她却只能整日看着父亲和继母如何疼爱她那些弟妹,她好似一个外人,她也毫不在乎,整日快活。 可她和宋遂辰,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随着长大,一切都变了。 她和宋遂辰日渐疏离,宋遂辰总有忙不完的事,曾经看着她就笑起的眉眼也渐渐皱起,似乎总带着不满意。曾经的体贴哄慰,渐渐被不耐取代。他总让她乖一点,懂事一点,安分一点。他开始嫌她骄纵,嫌她粘人,嫌她喜好享乐。 “荣安,你现在是广平侯夫人,要有侯夫人的样子。”宋遂辰总说。 可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从小时候,到现在。 阮荣安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她哪里需要改。但她在乎宋遂辰, 2. 第 2 章 《继室文中的发妻觉醒后》全本免费阅读 阮荣安静静的听着,心中怒气悄然滋生。 虽然这些话她在话本子里已经看过一遍,但没想到,真正听到的第一句,是刘氏所说。 阮荣安一直都有感觉,觉得刘氏似乎没那么喜爱她,但不论如何,在面上,她都对她很是照顾疼爱。 所以那些感觉都被她压了回去,只当自己多心。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真心喜爱,便是金银,也还有人嫌弃铜臭呢,只要大家相处之时做到和睦就好。 可真正等到这一日,阮荣安还是有些难过。 她自幼丧母,父亲再娶,与继母恩爱有加,接连为她添了几个弟妹。她养在祖母膝下,仿佛与她们成了两家人,相处起来总有些疏淡。 除了疼她护她的祖母外,只有宋遂辰,给了她独一份的偏爱。 但现在似乎也已经没有了。 宋遂辰没说话。 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面无表情,还是若有所思,亦或者微微皱眉呢? 阮荣安忽然有些出神。她与宋遂辰自幼青梅竹马,自以为十分了解对方,可看过那话本之后,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有多久,没看到宋遂辰放松眉眼轻笑了? 好像很久了。 久到她都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母亲,荣安还在。” 她听到宋遂辰用带着提醒的声音淡淡道,似乎有些不悦。 阮荣安自嘲的想,她似乎应该感动的,起码现在宋遂辰还在意她。 可那些话本子里的内容已经充斥了她的意识,她现在只有满心的冷漠。 “我知道。”刘氏叹息般道,“可你年岁已经不小了,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眼下荣安又已经这样,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有些事,也该打算起来了。” 刘氏看着自家儿子沉静的眉眼,未见不悦,便又接着说了下去,道,“若你愿意,我也好和阮家先定下来,荣容已经及笄,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多生变故。” 她是真的喜欢阮荣容,又懂事,又温顺,不像阮荣安,骄纵张扬,倔强不驯,整日只知道缠着重光,一点儿不知道体贴照顾人。 “这般大事,总要郑重一些才好。”宋遂辰看向床上的人,又想起刚才见过的人,静默片刻后说,“太急了未免委屈了人家。” 刘氏一喜,知道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 答应了就好! “不急,不急。”刘氏笑了起来,说,“娘知道怎么做。” 两人又说了几句,刘氏离开。 宋遂辰没走。 他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阮荣安不由猜测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看她?又会是什么目光,什么心情。 片刻之后她又想,做什么要去想他?他都想好要娶谁做继室了。 过了会儿,衣衫摩挲,脚步声起。 宋遂辰出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刚刚醒来时满脑子的话本子内容渐渐淡下,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之中的种种。 就好像她只是做了一场梦,可阮荣安知道,那不是梦,她依然能清晰的回想起话本子里的种种内容。 无法发泄出去的恼怒在心中冲撞,阮荣安又气又怒。 这就是她的婆母,她的夫君。 最后,渐渐的全数化作了悲凉。 她这一生,短短的二十载,与母亲无缘,与生父疏离,唯一疼爱她的祖母前两年也已经去世,她所在意之人,唯有宋遂辰。 但宋遂辰似乎并不在意她。 可那又如何—— 阮荣安从不是自轻自贱,自暴自弃的人,纵使世人不爱她,她也会爱自己,最爱自己。 不在意便不在意。 君既无心我便休,她阮荣安在世间走这一遭,不是只为了一个男人的。 阮荣安暗自咬牙,开始挣扎。 她不要死,她不能死!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锦被之下,阮荣安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 今年夏天似乎格外多雨,才晴没几日,又下了起来。 昨日还是艳阳天,可今晨起天就阴了下来,不多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等到朝会开罢,雨势越发的大了。 近年来天灾人祸频发,干旱,虫灾,疫病,不时还有叛乱发生。 今年这样多的雨,恐生水灾。 为此公冶皓下朝之后耽搁了许多时间,同人部署,好应对之后的种种。 天子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只要所谓的灾患不会影响他的享乐,他便不会在意,在小朝会刚开始没多久,他就打了个呵欠,将这些事情全数托付给公冶皓,自己走了。 公冶皓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临近午膳才出宫。 马车又一次徐徐穿过漫长的宫道,雨水带来的潮湿水汽让他咳嗽越发厉害,他低着头用帕子捂住口鼻,支着肩,白玉似的肌肤因为闷咳泛起红晕。 如此虚弱,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平静深幽,让人丝毫不敢小觑。 出了宫门,外面候着的下人匆匆上了车。 “家主,夫人醒了!”他匆匆开口说出这个足矣让自家主人高兴的消息。 公冶皓一抬眼,便已经溢满了惊喜。 阮荣安是在一声惊雷中睁开了眼的。 帐幔垂落,可以听到外面的风雷声,不多时,雨水滴答,屋内昏暗只能看到一盏烛火,风动门窗,不住的轻响声中,她的感官渐渐回归。 她下意识就想叫人,但又顿住—— 宋家人会不会更想让她死? 若是在昏睡之前,阮荣安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她在这座府邸中呆了三年,虽然上面的祖母和婆母都不是多么好相处的人,但对她还算和善,平日里并没有过多为难苛刻,她平日里除了和宋遂辰生气闹脾气外,并没有多少烦心事。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她的婆母并不满意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继室的人选。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帐幔已经被人掀开,是一月。 阮荣安勾唇笑起。 她就知道,一月一定会守着她的。 一月惊喜的喊了声夫人,阮荣安才重新睁大倦怠的眼,微微笑起。 “一月,找大夫,小心宋家。”趁着别的丫鬟还没进来,她伸手示意一月靠近,压低声音说。 一月愣住。 “是!”她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 一月是阮荣安的外祖,坐镇边关的经略安抚使廖振安亲自培养,然后送到外孙女身边的心腹丫鬟。 她精通武艺,谨慎心细,只要她还活着,就没人能越过她伤害阮荣安。 这会儿天还没亮,外面甚至还下着雨,但主子醒了这个消息迅速让整个凝辉院都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面带哀色,没人觉得阮荣安这是病愈,大家下意识以为,这是她们的侯夫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凝辉院的嘈杂很快传了出去,刘氏匆匆前往凝辉院。 阮荣安不敢闭眼,她担 3. 第 3 章 《继室文中的发妻觉醒后》全本免费阅读 瞧着的确是神智不清楚。 屋里的人想。 大夫很快就到了,他为阮荣安检查过后,心里略有些嘀咕,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了喜色,说这是病症转好了。 说来也奇怪,其实之前他来为阮荣安诊脉的时候,她的病势并不严重,只是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如今人既然能醒过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 喜怒不形于色如宋遂辰,在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嘴角上扬,竟露出了些许笑。倒是一旁的刘氏,听到这个超出她预料的消息,神情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好了? 种种打算眼看着要落了空,刘氏难免有些失落,但她面上功夫是做足了的,丝毫不显,很是关切了一番阮荣安,又叮嘱人好好照顾她后才离开。 目睹她离开,阮荣安想着宋遂辰也该走了,但他没有,而是一直坐在床前,叫着老大夫问他阮荣安的身体状况。 本来微阖的眼不由睁开,阮荣安静静看着他。 装模作样,她略带轻嘲的想。 相识这么多年,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宋遂辰竟然还有这一面呢。 慢慢的,她有些困了。 虽然已经睡了这么久,但她的思维不曾停过,眼下终于得以醒来,长久的紧绷得到放松,她不可遏制的感受到了一股倦怠。 “一月,我要睡一会儿。”她看向一直牢牢守在床边的一月,轻声开口。 一月立即上前,俯身为她整了整枕被。 “夫人您睡吧,奴婢一直守着您。”她看向阮荣安的眼,满是坚定,一如当初廖振安将她带到阮荣安面前,告诉她,她会永远保护她。 心顿时安定下来,阮荣安闭上了眼。 她没看到,在她开口的时候,宋遂辰骤然看来的目光,也没注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声音。 阮荣安睡着了。 哗啦啦的雨声中,她睡得很香。 一月守在床边,余光看到宋遂辰一直看着自家夫人,目光晦暗。 心念稍动,她就知道为何如此—— 想到这里,一月都忍不住怔了一下。 刚才宋遂辰就在这里,可自家夫人没有理他…… 宋遂辰坐在床边,仔细思考着阮荣安醒来后的种种。 没什么问题。 但就是不对劲。 他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希望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雨势渐急。 阮荣安苏醒且无事的消息只用了半日就传了出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有人喜,有人忧,亦有人恼怒不安。 “娘,怎么办?” 安定伯府,阮荣容匆匆寻到自家娘亲,无措的问。 不似阮荣安那样明艳华美的容貌,阮荣容随了母亲,生的秀美清丽,一身气质温婉如水。 眼下柳眉轻蹙,无端使人愁。 宋婉婵让她坐下,不急着说话,先喝茶,等阮荣容恢复了冷静,才带着些许说教的意味温声道,“慌什么,不管什么事,一步一步来。” 阮荣容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着急,更多的是失落。 “娘,长姐没事。”她垂下眉眼。 儿女都是债,宋婉婵暗道一声冤孽。 “娘再为你看别的好人家。”她说。 阮荣容看着她,欲语泪先流,满眼倔强。 “可我就想嫁给宋大哥。”她哽咽道。 “你!” 宋婉婵顿时恼怒。 早在前两年,她就开始给阮荣容相看未来的夫婿人选,可林林总总选了好几个,阮荣容都不满意,一直耽搁到她及笄。 若非前段时间阮荣安重病,说起宋遂辰续娶一事,这丫头没忍住,宋婉婵都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份心思。 “若阮荣安无事,你这心思也无碍,可她现在好好的,你就是再想,也得给我压下去。”宋婉婵道。 阮荣容泪流满面,哀哀道,“娘!” “我喜欢宋大哥,我想和他在一起,若是不能,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不许胡说!”宋婉婵气急,可看着阮荣容现在的样子,却不由的回忆起曾经。 宋婉婵与阮世清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相识,只待她及笄就提亲订婚。可就在她及笄前夕,阮荣安的生母廖秋声跟随父亲进京,结果对安定伯世子阮世清一见钟情。 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阮世清好风仪,美姿容,多的是人喜爱倾心,可偏偏这件事被圣上得知,后一纸赐婚,成了两人的姻缘。 宋婉婵当时也是这样的不甘心,她再也找不到如心上人那样好的男人,便呆在家中,执意不嫁。 好在,上天垂怜,在她苦等的第三年,廖秋声病重去世。 阮世清登门求娶,她嫁入阮家,终于得以与心上人在一起。 宋婉婵吃过那种苦,知道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何等的煎熬。 思及此,宋婉婵也不由有些不甘。 若阮荣安没了该多好,那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宋遂辰乃侯爵之尊,本人更是极有出息,便是她找的那些青年才俊里,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的。 可偏偏,这人是阮荣安的夫婿。 只这一点,就是天大的难题。 “娘,你帮帮我,你想想办法。”阮荣容哀求。 若是从前没有过希望时还好,她也能忍住。可现在眼看着曙光在前,却又消散,她根本接受不了。 宋婉婵不语,神色却已经动摇。 - 阮荣安再次醒来是下午,外面哗啦啦的雨下个不停,门窗紧紧闭上,不时被风吹动,屋内黯淡的仿佛快要天黑了。 阮荣安问过才知,现在才申时。 “扶我起来坐会儿。”阮荣安声音很轻,长久的昏迷到底伤了她的身,她现在想要大声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只有满身的倦怠和疲惫。 但一月依旧听到了,她忙上前扶她起身,一旁的小丫鬟垫好软枕,好让她靠的更舒服。 一月细心的拢了拢被子,问,“夫人,可要梳洗?” 阮荣安爱干净整洁,最不喜欢烦乱,往常每次醒来,最先做的就是梳洗。 阮荣安嗯了一声,等一月叫人安排下去,才说,“撤了屏风,打开窗户,我想看看外面,” “夫人,你大病刚醒,大夫叮嘱过,最好不要吹风。”一月忙说。 “打开。”阮荣安执意。 一月拗不过她,只好再细致的为她掖了掖被子,这才命人去打开。 八扇一面江南百景,一面是四季百花图的双面绣屏风被挪开,窗户打开,阮荣安一抬眼,就看到了外面的景致。 檐下雨珠如帘,打的那棵石榴老树枝叶晃动,再一眺目,远处的景致大半被雨幕遮蔽,一片朦胧中,只能看到些许影影绰绰的轮廓。但她知道,那是看不到头的亭台楼阁,勾檐斗角。 广平侯府。 过往的那么多年,阮荣安曾无数次看到过这座府邸,却从 4. 第 4 章 《继室文中的发妻觉醒后》全本免费阅读 “夫人,药煎好了,喝了再休息吧。”一阵窸窣声,一月低声说。 阮荣安睁眼,目光划过药碗,看向一月。 一月眼神一震。 主仆两人朝夕相处十余年,对对方的了解可以说说无人能及,一个眼神便能领悟对方的意思。 因此,她一看就知,自家夫人是在问这碗药,确定没问题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夫人对宋家的戒备到了这个程度? “四月亲自煎的药,放了甘草,没那么苦,奴婢还备了蜜饯。”她不动声色道。 一脉相承的名字,四月也是廖家送来的丫鬟,虽不像一月这样被她祖父特意提及,但也很是忠心,出问题的可能不大。 阮荣安神情微动,这才起身,制止了一月要喂她的举止,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药怎么会不苦,那种苦涩的味道顺着味蕾扩散开,让她一双细眉不由蹙起,眼中都泛起了泪花。但她喝药的举止却从没有为此中止过。 宋遂辰看着这一幕,脚步微顿。 过往很长一段时间,在阮荣安的娇嗔埋怨中,他都会忍不住觉得她太过娇气,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才想起,其实她的娇气,只是对他而已。 她只是想让他多陪陪她。 后知后觉的,宋遂辰有些愧疚。 一月接过药碗,一旁的丫鬟忙送去水让她漱口。 一番忙碌,阮荣安含了颗蜜饯到口中,那股苦涩才总算被驱散。 大夫就是这个时候到的。早在早晨他离开时就叮嘱过,等阮荣安醒来时会再来为她诊脉,所以刚才她醒的时候就有人去通知了,只是雨势太急,现在才到。 “请进来。”宋遂辰道。 阮荣安抬眼撇了他一眼,倦怠的收回。 “夫人,大夫是廖家舅老爷找来的江南名医,很是厉害。”念及阮荣安对宋家的提防,一月笑着提醒。 廖家找来的,信得过。 阮荣安立即了悟她的意思。 大夫进来诊脉过后,面上的笑意越发舒缓,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消息。 而且也的确是个好消息,阮荣安醒来之后,脉象就开始趋于平稳,虽然虚弱,但到底没了性命之忧,以后只需好好休息调养就好。 宋遂辰听得一张冷面都温和了些许,郑重谢过了大夫。 阮荣安也谢了几句。 大夫又叮嘱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才离开。 宋遂辰正要跟阮荣安说说话,就见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开口撵人。 “我累了,侯爷先去忙吧,我要睡了。” 那股别扭的感觉已经明显到宋遂辰想忽视都不能了。 “如意,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宋遂辰到底没忍住开口问。 阮荣安从不会叫他侯爷,幼时她唤她辰哥哥,成婚后她唤他重光。 “生气,你怎么会这么想?”阮荣安漫不经心的糊弄,合上了眼,声音渐轻,“我真的很累,想休息了……” 她的气早在看过那个话本子后就生完了,现在只剩下倦怠。 “那你好好休息。”默了片刻后,宋遂辰低声道,“我就在书房,你若是无聊了就传句话,我回来陪你。” 阮荣安眼睫一颤,没有动。 静待片刻,没有等到她回答,宋遂辰低低道,“你好好休息。” 阮荣安依旧没回应,仿佛真的睡着了,但他知道没有,阮荣安觉浅,睡觉的时候屋里一丝多余的动静都不能有。但很明显,她并不想理他。 他抿了抿唇角,转身离开。 随着屋内脚步声渐远,阮荣安才又慢慢睁开了眼。 该欢喜的。 可这个时候,宋遂辰待她越是体贴,她心中就越是难过。 原来他不是不会体贴。 只看想不想而已。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阮荣安命丫鬟都退下,只留下一月。 屏风被推到一侧,她一抬眼,就能透过明净的琉璃窗看向外面,雨幕接天,哗啦啦的声音格外清脆,让她有些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 “去清理一遍我的产业,所有和宋家有关的都记下来报给我。” 寂静的屋内,阮荣安轻飘飘的声音也分外清晰起来。 “是。”一月应得毫不迟疑。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阮荣安叮嘱。 从看完那个话本子之后,阮荣安心里就一直有个疑惑。 她的嫁妆呢? 阮荣安的外祖母出身江南豪富之家,本人又很会经营,为两个女儿置办了丰厚的嫁妆。而又因为小女儿被天子赐婚嫁入京都,心中怜惜,这份嫁妆更厚了三分。 田产,庄子,店铺,涉及江南京都各地。 生母早逝,这份嫁妆自然就给了阮荣安,在她懂事之前由廖家代为看管,直到她十岁之后,才渐渐交到她手中。她在这上面大抵随了祖母,很有些天分,经过这些年不断经营,产业更加丰厚。 那是一份外人想象不到的巨富。 阮荣安嫁进广平侯府之后才发现,这座外面富丽的府邸在银钱上竟有些吃紧,管家的权利在刘氏手中,她没想觊觎,便只是暗中查了查,隐约发现那些银钱都被宋遂辰提走了。 朝中之事她不了解,只当是他要与人走动,人情往来。她在意宋遂辰,想为他分忧,便刻意给手下的人信,与宋家人往来时多行些便利,让宋家多挣些钱,也算帮宋遂辰了。 可就是这样大的一份产业,在那话本子之中,竟然没被人提及。 就仿佛,她的嫁妆随着她的离去一同消散了一样。 这个问题仔细想来,很容易得到答案。 嫁妆是她的私产,若要收回也得母家来人,她外祖也不行,可阮家并不清楚她有什么产业,最后怕是不了了之,留在了宋家。 话本子后期,宋遂辰举兵起事,经过一番筹谋成功登上帝位。 招兵买马,行军打仗哪一样不要钱,要养活那么多张嘴,每天银子怕是要流水似的花出去,就凭宋家的那些产业且还养不起。而书中有没写宋遂辰如何谋取钱财,她的嫁妆最后去了哪儿,这不明摆着吗。 想到这里,阮荣安顿时恶心坏了。 花着她的钱,得着她的好处,最后还要踩着她的名声。那些说她嚣张跋扈,万幸早逝的流言,当时已经登上帝位的宋遂辰会不知吗?但他什么都没说,更没有阻止。 她阮荣安,竟成了他人的踏脚石! 若这件事为真,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想当皇帝,他做梦! 一月一一应下,开始在心中思衬该怎么做。 对于阮荣安的吩咐,她从来不会有丝毫马虎。 从记忆里抽身,阮荣安的神色更冷了几分,她看着外面的雨,轻声说,“我昏睡的时候还有意识。” 一月神情一动,立即看向她,越发的认真。 她知道,这是阮荣安在为她解惑。 “我听到宋遂辰和他娘说,等我去世,就迎娶阮荣容为继室。” 哗啦啦的雨声中,忽来一阵疾风,吹得窗户哐当一声作响,一月豁然抬眼,眼中是凌厉的怒气。 “一月,我要与他和离。” 阮荣安转过头看向她,脸上不见多余的表情,格外平静的轻声说道。 平静的好像一潭水。 无人知道其下的暗流何等汹涌。 巨大的怒火中,一月心中酸涩的不成样子,她上前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说,“那便和离,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一月应是。 她守着阮荣安,直到她气息渐渐平稳,陷入了熟睡,才悄然退了出去,叫来人开始安排。 - 宋遂辰在书房里忙碌着。 他到底年轻,入朝太晚,朝中势力已经被诸多勋贵重臣瓜分干净。眼下他再想要出头,便只有想方设法讨天子的欢心—— 这并不容易。 天子昏庸,贪图享乐,却又多疑寡恩。他忙碌好些年,终于博得了一些天子的信任,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