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 1. 第 1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晨光熹微,安国公府内晨灯大亮,人影绰绰,已是一片忙碌。 “我的好小姐好姑娘,可是第五遍了,再赖下去我们可要不客气了。” 念夏站在床前,朝床上的人说道。 床上锦被隆起个小包,卷的严严实实,如同一只小蚕蛹,毫无动静。 念夏打了个手势,一旁的拂冬挽了衣袖走上前,不必言语,默契的与念夏一起伸出手,各拉锦被一角,动手拉扯。 小蚕蛹奋力防守挣扎,奈何终究一人难敌两手,最终败北。 被下露出张少女面孔,墨发鸦羽,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双眼紧闭,仍是睡的香甜。 少女不是别人,正乃安国公府千金大小姐云舒。 “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云舒意识犹游离于半睡半醒间,嗓音微哑绵软。 “再睡奶嬷嬷可要来了。”念夏吓唬道。 “你们帮我拦着她嘛。”云舒又朝被子里缩。 “奶嬷嬷力大无穷,我们可不是对手。”念夏眼疾手快,及时拦截住云舒再度卷被的动作,口中道,“小姐,你还是乖乖起来吧。” “是呀,今日太子生辰,再晚可就耽搁进宫时辰了。”拂冬在侧旁道。 云舒仍闭着眼,秀眉微拧,不满的嘟囔:“一大早上的提他作甚。” 念夏与拂冬随侍云舒多年,闻言两人相视一眼,继而笑着摇摇头。 云舒仍旧赖着不起,两人也不敢硬拽,只得在一旁哄着闹着,令她睡不安生。 正闹着,奶嬷嬷没来,云夫人却是来了。 “怎么还没起?” 云夫人年过三十,风韵动人,一身盛装,身后跟着端着汤水的侍女嬷嬷,迈步走了进来。 “阿娘,我困。” 云舒不往被子里缩了,改而伸出手,闭眼熟练的抱住云夫人的腰,柔嫩面颊如小狗般亲昵的蹭蹭云夫人,尾音拖得绵长。 云夫人坐在床沿,一手拉过被子捂住云舒背心,揽住她,爱怜的摸摸她的脸颊。 国公府的规矩礼仪自是有的,但除了最初学习它们时遵循过一段时日,这些年里云夫人从未舍得在府中以规矩真正束缚过云舒,向来由她睡到天光大亮自然醒,如此早起当真是屈指可数。 昨日云舒行及笄礼,虽未大张旗鼓,却也宾客满堂,皇后与太子也亲临府上,云舒应酬招待了整整一日,直至近半夜方将所有客人送走。 算起来,云舒统共也就睡了一两个时辰。 “我舒儿辛苦了,”云夫人道,“阿娘知道你没睡好,但皇后娘娘昨日与你说好,今日你早些进宫去,陪她用早饭,难道忘了?应承了的事可得说话算数。来来来,乖乖起来,再辛苦一日,明儿阿娘让你睡到饱。” 皇后娘娘是真心喜爱云舒,昨晚离开时再三叮嘱,做好云舒爱吃的早点等着她,可别赖床失约。 云舒听了云夫人的话,口中总算嗯了声,却仍抱着云夫人不撒手,哼哼唧唧的肉眼可见的难以睁眼。 云夫人正哄着,安国公也来了,一身官服,身形刚正,眉目端正英俊,站在院外,一手背在身后,朝屋里探头看一眼。 “好了没?还没起?!” 他今日特地延迟了些时候出门,想要同妻女一起进宫,奈何左等右等,不见妻女人影。 “阿爹,好吵。” 屋里传来云舒略带嗔怪的声音。 安国公重权在握,乃当朝内阁大臣,在外也是宣威赫赫,然则面对这唯一的爱女却是一只纸老虎。 闻言立刻换了幅面孔,声音低下去:“好好好,阿爹小点声。这个,阿爹不是催你,是时辰不早了,阿爹上朝要迟了。” “那阿爹先去嘛。” “……行吧,那阿爹先出门了,你跟你阿娘后头慢些来,不必太急,清晨露寒,多穿点……” “行了,老爷别操心了,反倒耽搁我们。”云夫人在房中道。 安国公咳了声,说:“那我便先行一步,舒儿,阿爹宫中等你。” “知道啦,阿爹。” 安国公背着手,满意的离开。 这么一番折腾,好歹令云舒醒了,起得床来。 侍女嬷嬷们端了水盆过来伺候洗漱穿衣,云舒尚有点迷糊,闭着眼口中含着刷牙子慢腾腾的刷,那刷牙子乃上好的软毛制成,手柄为温润剔透的软青玉,手把上裹了层金箔,以免凉手。 “……唔。”云舒不小心刷到牙床,唔了声。 “弄疼了?可是又碰到那颗小牙?”云夫人忙问道。 念夏拿过云舒手中的刷牙子,重新换了支,蘸上清香的牙粉,拂冬一手托着云舒下巴,一手从下方轻捏云舒面颊,令云舒张开嘴巴,念夏便轻柔而快速的刷起来。 云舒有口漂亮的牙齿,颗颗如贝,匀称整齐,雪白无垢,毫无瑕疵。 刷过牙后,侍女端来杯温水,云舒喝了两口,接着云夫人递上带来的晨露花茶,清甜芳香的液体入喉,一路往下,浸润过肠胃肺腑,云舒终于真正清醒过来。 接着,专奉妆发的侍女们上前,为云舒上妆梳发,一屋子侍女来来去去,尽数围绕云舒,却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偶尔说笑两句,房中一片温馨祥和。 窗外天色渐明,曦光透进来,与烛光一起映照出镜中的美丽容颜,云舒左右端详一眼,轻抿唇角,两颊便露出个浅浅酒窝,唇色鲜润饱满,泛着健康的自然光泽,犹如春季枝头将熟的樱桃。 她身上穿的云英紫留仙裙,云夫人亲自为她插上皇后昨日送来的及笄礼——九尾凤钗。 普通凤钗在大雍并不受限,民间亦可佩戴,权贵之家,后妃夫人们可戴三尾五尾七尾凤钗,九尾凤钗唯有皇后可戴。 昨日皇后却送了支小九尾凤钗给云舒,算是当今大雍唯一的特例了。 外头马车已备好等候,如今已是三月,晨间仍有寒意,出门前云夫人又给云舒加了件软红过膝短披风,披风领口一圈雪白茸毛,托着少女芙蓉面。 马车内宽敞舒适,上了车云舒便趴到云夫人膝上,闭上眼睛,抓紧时间眯上一会儿。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睡不醒。”云夫人无奈摇头,小心托着云舒脑袋 2. 第 2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云舒确认玄渊毫无疑问的看见了她,按他们青梅竹马,她又是他未来准太子妃的关系,今日更是为他生辰而来,按理,他应过来跟她打声招呼。 他们于宫中这样的地方光明正大的遇见,也不存在男女之嫌。 看他去的议政殿方向,或许有正事急事在身,但驻足停留一息,抑或派身边的内侍过来招呼一声,总是可以的。 玄渊什么都没做,几近无视的离开,无非是不愿意,不在意罢了。 云舒撇了撇嘴,继续去赏花。 原来并非什么稀有品种,不过尚未开全,前几日连绵雨天,缺乏光照,不曾上色罢了。 云夫人回来了。 云舒没有将遇见玄渊的事告诉云夫人,说了也白说,云夫人自会替玄渊找到借口,而后叫她不可计较,要多多体谅,他毕竟是太子……云云。 坤华殿里,皇后早已翘首以盼。 “这天底下能让本宫等着的,除了陛下,也就你这个丫头了。” 皇后娘娘与云夫人年纪相仿,两人自闺中便是密友,皆是沉鱼落雁之貌,如今年岁见长,岁月沉淀,感情不曾淡薄,容颜亦是各具风华。 云舒由皇后娘娘看着长大,同理也见过这些年不同时期的皇后娘娘,但比起云夫人偶尔晚起懒怠,偶尔不施脂粉素面朝天,抑或与安国公吵架,流泪生气等等的模样,皇后娘娘也有多张面孔,却永远端庄贵气。 或许与云夫人私语时会流露其他情绪,但她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无论威严与生气,笑容与温和,俱带着一国之母的风范,犹如一幅画作,哪一处都如同模板范本,毫无瑕疵。 宫中皇子公主也有好几位,皇后娘娘却与云夫人一样,亲生骨肉唯有一个,生下太子玄渊后便再无所出,她待云舒便如同女儿。 皇后亲手替云舒解了披风,摸摸她的手,看有无受凉,云舒便顺势挨过去,抱着皇后手臂,亲昵的蹭了蹭。 “这天底下除了我娘,就皇后娘娘最疼舒儿了。” 这天底下也没人能抵挡的住云舒真心实意的撒娇,皇后笑的开怀,捏捏她小巧的鼻子,疼的不行:“你知道就好。饿了吧。” 宫女们端上朝食,因云舒不喜燕窝,御膳房特地重新为她另做了甜汤,其余的主食与点心,小食,无不按她喜好与口味而做。 云舒吃的相当满足,小肚子撑的微圆,又被皇后好一阵取笑。 三人慢条斯理用完早饭,坐了一会儿,几位公主先过来了。 太子生辰除了冠礼那年外,并未年年大办,今年亦同往年一样,皇后在宫中开设一场小型宫宴,为其庆生。 正时值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放,除了皇亲贵族外,皇后亦邀请了些朝臣与家眷们,权当顺带一场赏春大会,是以每到这日宫中便也热闹非凡。 公主们到后不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先后到来。 男眷们被带到别殿安置,女眷们则在坤华殿中待着,一时间坤华殿中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一片。 云舒安然坐在皇后身边,几位公主与嫔妃们坐在下首,再往下便是各府夫人与小姐们。 这座次与场景早已出现多年,众人已习以为常。 宫宴设在桃花亭,临近宫宴开始还不见皇帝与太子身影,皇后也不去催,只待政事忙完,人来了方叫开宴。 皇帝走在最前头,他身材高大,略有发福,仍不失英俊,面容和蔼,身上威严与儒雅并存,面对家眷们未开口便先带了笑。 “让各位久等了。”皇帝笑呵呵说道,“此事不能怪朕,朕是早想过来,只这位太子殿下,非要议出个结果,方耽搁了些时候。待会儿诸位不必客气,先罚他三杯。” 皇帝身侧站着太子,身后则是几位皇子,再往后便是今日参宴的皇亲与朝臣们,浩浩荡荡一群人。 玄渊立在皇帝身旁,个头隐隐已超过皇帝,微一拱手,朝众人笑道:“孤愿受罚。” 他的身高继承了皇帝,面容则集帝后两人的精华,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身上带着股天之骄子与上位者天然的气场,眉目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锋芒,却又比同龄人多出份沉稳气度。 玄渊是今日寿星,还心系政务,便是再延误些时辰,又有何人敢怨怪。 “太子殿下如此勤于政事,乃天下之福,万民之泽,当我等敬殿下三杯才是。” 有人笑言道,众人纷纷附和。 玄渊长身玉立,谦逊得体,唇畔含笑,虽只是浅笑,却令人如沐春风。那模样与先前遇见云舒时的冷淡大相径庭。 皇帝与太子走进亭内,众人都已站起,纷纷行礼,恭贺太子生辰。 云舒夹杂众人之中,也福了福。 玄渊看着众人,目光落在云舒身上,缓了一缓,朝她单独颔了颔首。 云舒忍住翻白眼的念头,略带“娇羞”的垂下眼睫。 两人虽一言不发,这相视的一幕落入其他人眼里已是一番意味,皇后和云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桃花亭位于后花园的桃花林中,上百亩的林中几列呈椭圆的亭台有序排列,众人便分布亭中落座,当中一片空地,供乐人们表演献舞。 乐师们却不见踪影,唯有乐声隐于桃林之中,从四面八方似近近似远的传来,数树桃花开成绚烂花海,微风拂过,开透的花瓣自枝头徐徐坠落,飘散,蔚然犹如仙境。 皇帝与皇后于最中央的亭中落座,左边是以太子玄渊为首的皇子朝臣与男眷们,右边则是公主后妃,云舒等女眷们。 云舒与云夫人两人占一亭,正对玄渊斜下方。 宫人们开始端盘上菜,这时节万物生长,冰河化冻,也正是开渔之季,今日的主菜便以渔食为主。 上安城三面环山,境内好几条河流湖泊,河渔供应充足,并不稀罕,稀罕的是海错——上安唯有东南部有一片海域,产鱼量并不丰盛,多为景点观赏游玩之处,是以城中海错仍得从其他沿海地方远运而来,物以稀为贵,因而海错向来为珍贵之物。 皇宫中自是不缺这些,市面上难得一见难以买到的海错被快马加鞭,日夜行船不休的远道送来,仍保持了原本的鲜活,今日被送至众人面前,令人惊叹,一饱口腹之欲。 鲍,参,螺,蛤蜊,鱼翅,足有人手臂长的大虾,个头堪比脑袋的蟹,饱满丰盈的干虾,以及各式各样的鱼类…… 其中有些并非赏吃的最佳时节,尚不够肥美,也正因如此更显珍贵。 随着一道道海错逐次呈上,宫宴气氛渐入佳境,一派和乐融融宾主尽欢之意。 云舒面前食案上却有所不同——她向来不爱吃海错。 缘因她自小便晕船,河流湖泊上尚能勉强忍受,海上却着实不行。幼年曾好奇去往东南那片海域乘船游海,却不慎落入海中,虽马上被捞起,却仍喝了几口海水。 那腥苦与恐惧的滋味终生难忘。 自此本就不太喜食海错的她身心皆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味道再好的海错一律食之无味,无法下咽。 所谓山珍海味,她与海味彻底无缘。 这个习性皇后娘娘自是清楚,因而今日另给她做了膳食。 好在她还是愿意吃些淡水鱼虾的,否则便真要叫人发愁,只怕饮食不均,不利身体。 只是不知为何,她这人吃鱼特易卡刺,自小便是如此,是以得分外小心,每次吃鱼都令人心惊胆颤。 此际云夫人见云舒面前上了河鱼,便停箸,重新拿了双木筷,端过那鱼,放到自己面前,小心的剔除鱼刺。 那动作无比熟练,显然时常为之。 皇后道:“让婢女来伺候,你吃你的。” 云夫人笑道:“舒儿这挑剔的习惯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只愿经信得过,亲近之人的手,方才放心。” 皇后娘娘道:“真真刁难人的丫头。”说着顿了顿,笑道:“只不知这剔鱼刺的手法难不难学?” 云夫人笑笑:“手法倒是不难,主要在于耐心与用心。” 皇后娘娘睨了另一侧一眼,哦了声,笑道:“这点倒是不难,只手法熟能生巧,日后让某人多练练便是。” 皇后娘娘声音不大,只近几亭的人能够听见,云舒与玄渊之事已是过了明路的,这样的调侃倒也不令人尴尬,前面的公主后妃们纷纷笑起来,打趣的看向二人。 云舒:…… 云舒娇嗔着叫了声母亲,又叫了声娘娘,皇后娘娘便笑起来,适可而止。 云舒抬眸扫了对面一眼,玄渊没有与其他皇子坐一起,单独一亭,两名年轻文官与将领陪着他。 他正微微侧首与其中一名说话,侧颜线条分明,似没听见皇后这边的调侃。 云夫人将剔好的鱼放回云舒面前,云舒道了声谢谢母亲,便低眸吃起来。 玄渊凤目微抬,眸光扫过对面。 即便鱼刺被剔过,云舒仍吃的万分小心,每次挟指甲大小一块肉,小心翼翼的在口中抿了又抿,方才咽下。 如此吃法,若吃一整条鱼大抵要从日出吃到日落。 玄渊面无表情掠过一眼,转而移开。 饭毕,乐声未停,只换了乐曲,皇后领着众夫人去了高台楼阁听曲品茗,剩下的年轻人,少年少女们则自由活动,散步消食,游玩赏花。 “小舒。” 云舒回头,见闺中好友柳琉走过来。 柳琉乃宣安侯府的嫡女,与云舒同岁,自小相识,感情不错,两人昨日在云舒的及笄礼上已偷偷溜去无人处相谈过,今日人多,两人不在一亭,此时方得了时机凑到一起。 “你怎不去找你的方郎中?” 云舒与其他人寒暄几句,便与柳琉相携走去一旁,二人闲谈。 “宫中人多眼杂,还是收敛些吧。”柳琉道。 方郎中名方知慕,远定伯爵府的嫡次子,如今在吏部任郎中一职。他是柳琉的意中人,两人去年偶然相遇,一见钟情,虽其门第低了柳家几许,因柳琉喜欢,坚持相许,两家便定了亲,只是柳琉母亲生病,又舍不得女儿,婚期便迟迟未定,只待明年或后年再议。 大雍民风开化,没有婚前完全不能相见的规定,在侍从婢女陪同下,两人可大方坦荡见面。 柳琉昨日还跟云舒分享过前几日她与方知慕出门踏春,湖上泛舟的甜蜜之约。 此际柳琉口中说着收敛,目光却忍不住去找方知慕,方知慕亦是一样,跟旁人说着话,却频频看向柳琉。 “眼要瞎啦。”云舒捂了下眼,说,“要么你还是去找他吧,身在曹营心在汉。” 柳琉咯咯笑起来,终于依依不舍收回目光:“生气啦?对不起,不看了。” “谁跟你生气。”云舒顿了顿,“倒是羡慕你。” “羡慕我?”柳琉看着云舒,笑道,“你该看看天底下有多少人羡慕你。” 柳琉下巴微抬,朝斜方方向示意。 云舒随她指向看去,便看见玄渊。 他刚换了身常服过来,单手负在身后,身周站着几位皇子与年轻朝臣,能入朝为官的,俱容貌端正,这些青年才俊更容貌出众,几位皇子更加不必说,但众人站在一起,玄渊无论相貌与气度,皆是最灼目耀眼的那个。 外貌于男子而言不过锦上添花,真正令人折服的还是其内在与能力。 玄渊身为皇后唯一嫡子,自出生起便万众瞩目,而他不负众望,文稻武略,聪慧仁学,十岁入朝听政起便展露了出色的政见才能。 如今天下太平,当今天子宅心仁厚,儒雅温和,玄渊秉承了父皇部分风范,却又比之多了些许锋芒。 前些年朝廷出了场腐败案,因牵扯官员广泛且涉及某重臣,几次调查铩羽而归后无人敢再受理此案,彼时十三岁的玄渊站出主动接手。 最后揪出数名当朝官员,其中为首者乃两朝帝师之孙。 帝师教导当今天子数年,又自启蒙便是玄渊之师,亲自上东宫跪求免他这长孙一死,老泪纵横,连皇帝都心生恻隐,也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玄渊却无动于衷。 “国之蛀虫,今日饶他性命便是置国置万民于不顾。” 他亲自下斩杀令,亲自监刑,将相关人等一举肃清。后来他 3. 第 3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云舒与玄渊的亲事,最初源于云夫人与皇后娘娘的一句玩笑。 云夫人与皇后的娘家算是世交,两人性情相投,闺中时亲密似姐妹,某次说道将来婚嫁,便学旁人约定,将来让孩儿们结亲。 此话起初只能当做两个女孩的玩笑话,毕竟那时尚不知未来会如何,万一两人所嫁之人恰好是政敌死对头,又岂能联姻? 后来皇后入主中宫,云夫人嫁入安国公府,这约定方有了可实现的土壤。毕竟安国公府祖上乃开国功臣,几朝重臣,朝廷倚重,即便没有这个约定,亦是皇族立后选妃的头等人选。 皇后婚后头一年便诞下嫡子玄渊,而云夫人直到第三个年头方千辛万苦的生下云舒。 安国公府虽位高权重,然不知为何,却子嗣不旺,虽不至于单支独子,但与其他世家簪缨比起来,算是人丁单薄了。 其多任家主曾努力开枝散叶,然则要么生育困难,要么过早夭折,最后留下的总不过寥寥。 最终云国公府的人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刻意折腾,选择顺应天意,这大概也是为何当初同期崛起的权贵们多数覆灭,而云国公府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毕竟子嗣单薄,便难以形成太过错综复杂,真正难以撼动的势力,多少能令人放下戒心。 云舒的出生弥足珍贵,先是盼星星盼月亮,云夫人才终于有孕,生产时又差点难产,千辛万苦才保得母女平安。 之后云夫人再难受孕,云国公亦未纳妾,云家不多的旁支里已有子侄,云国公府里却唯此独女。 偏云舒幼时身体孱弱,三岁之前几乎御医住在家中,喝的药比吃的奶大抵还要多,四岁时又差点走失……如此种种,云舒被珍视的程度可想而知,当真比皇族的公主皇子们尚胜几分。 人人都知道,倘若刺云国公本人一剑,说不定他还能给你个机会解释,倘若伤他女儿云舒一根头发丝儿,则绝不饶恕,而宫中皇后娘娘也还要找你麻烦。 皇后与云夫人的闺中约定随着云舒的降临而不再仅仅是个玩笑话,巧合的是,云舒与玄渊虽相差两岁,生日却只差一日,四舍五入一下,几乎可算同日。 云舒出生那日皇后娘娘亲自出宫,守在云夫人房中,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喜笑颜开:“这是天意,天赐良缘。” 因身体的原因,云舒与玄渊幼时见面不多,直到云舒身体基本好转后,能够出门走动,方才真正认识。 最早的记忆大抵从那时开始。 小云舒进宫后,很快与皇子公主们玩到一起,玄渊也在其中,他只偶尔参与猜谜类游戏,更多时候站在一旁注视。 他虽很少参与,却是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倘若有人发生争执或难以定夺时,只要他一出声,问题很快便会解决,平息下来。其他皇子公主们似有点忌惮他,又似信服。 明明大家都一样的华服锦衣,他却似不一样,小云舒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仿佛夏日里的太阳,又似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总叫人一眼便能瞧见他。 小云舒跑到他身边,仰着头眨巴着双眼盯着他看。 “玄渊哥哥。” “嗯?” “你的眼睛真好看。”小云舒说,“他们说是凤凰眼。” 小玄渊纠正她:“丹凤眼。” “好看。”小云舒说:“我能摸摸么?” 小玄渊想了想,低头,小云舒伸手,软软的手摸了摸小玄渊的眼睛,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真好看。”她又说。 “你的也好看。”小玄渊看着小云舒,顿了顿,又说,“还有你的梨涡。” 小云舒黑溜溜的眼睛像最纯净的玛瑙,灵动的转来转去。 小云舒两根手指各抵在两边脸颊,歪歪头:“他们说你有天底下最好看的凤凰眼,我有天底下最好看的小梨涡。” 小玄渊再次纠正:“丹凤眼。” 小云舒哦了声,不甚在意,接着把小脸凑到小玄渊面前,大方的说:“你要摸摸么?” 小玄渊往后退了半步,说:“不可。” 刚被她夸过的丹凤眼正色看着她,说:“女孩儿不可让人随便碰。” “记住了没?”他问。 小云舒哦了声,自己戳了戳酒窝,左右看看,从荷包里掏出几粒糖,先喂进口中一颗,再递一颗给小玄渊。 “请你吃糖。” 小玄渊未接,摇摇头:“多谢。我不喜吃糖。” “不喜欢吃糖?”小云舒瞬间瞪大双眼,像是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还有人不爱吃糖,“好甜的,你尝尝看。” 她硬塞了一粒到小玄渊手中。 而后咯嘣咯嘣的嚼碎口中糖粒:“真的好甜好甜,甜死了甜死了。” 小玄渊看着她陶醉享受的模样,说:“小心蛀牙。” “我阿爹也这样说,”小云舒又丢一颗进嘴里,这次不咬了,在口里转来转去。 远处有人喊云舒,小云舒应一声,便朝玄渊摆摆手,说:“玄渊哥哥我去玩啦。” 接着便跑走了。 小玄渊注视着小云舒轻快的背影,继而低头看看掌心中的糖粒。 次日,小玄渊惯例给皇后请安之时,皇后娘娘忽然问他:“渊儿,你觉得舒儿妹妹如何?” 小玄渊想了想,回答:“很乖很可爱。” “那让她将来做你的妻好不好?” 玄渊从很小就听皇后说过“娃娃亲”的事,彼时听见此言倒也没有多意外。 “我们还小。”他说。 “她那么乖那么可爱,待她长大,可不见得还轮得到你。你就说你要不要吧,母后心中也好有数。” 小玄渊:“我……” “咦,渊儿你脸红什么?” “母后你看错了。” “哈哈母后眼睛好的很。” “真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么大声做什么。好了好了,你接着说,告诉母后实话。” 小玄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皇儿但凭母后做主。” 此事尚未定论,不久后玄渊突发痘症,被送到京外别院中治理,痘症消除后,恰逢民间某著名武师游历此地,开课讲学,机会难得,玄渊便边疗养边听学,直到近一年后方返京回宫。 时近年关,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 宫里的梅花初初绽放,云夫人带云舒进宫踏雪赏梅。 云舒兜着件红艳艳的狐毛领斗篷,在园中与宫女们捉迷藏,灵活的跑来跑去。 玄渊刚下学,步履匆匆赶往皇后殿中,拐角处,与云舒撞了个满怀。 云舒那时个子小,穿的却多,圆滚滚的像只球,玄渊比她高出许多,身形虽尚单薄,却也有力,相撞之下,云舒直接被弹了出去。 地上本厚厚一层雪,摔不疼,但她摔离了平整的路面,倒向路边,路边厚雪下藏着枯枝与嶙峋石块,云舒的额头撞上其中一角,顿时鲜血淋漓。 云舒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地这样冒失?” 宫中忙作一团,皇后娘娘少有地斥了玄渊,说:“女孩儿家的脸有多重要,日后若留疤,看你如何心安。” 御医处理好伤口后,皇后仍不放心,让云舒当日留宿宫中,以防晚间发热或伤口疼痛。 夜幕降临,事端终于稍稍平息下来,皇后与云夫人去用晚饭,云舒换了衣裳,额上贴着纱布,眼睛微肿,蔫蔫的坐在榻上。 玄渊来了,小心的看云舒额角的伤。 撞倒她的第一时间他便上前抱住她,捂住伤口,也道了歉,但那时太忙乱,她一直在哭,也不知是否听见。 “今日是我莽撞,害你受伤,对不住,”玄渊再次道歉,问,“你还疼吗?” 云舒看着他,撇了撇嘴。 相陪的侍女轻轻碰碰她:“这是二皇子殿下,姑娘的玄渊哥哥呀,不记得了吗?殿下专门来跟姑娘赔礼呢,姑娘说句话呀。” 云舒闭着嘴巴,不说话。 玄渊诚心来赔罪,既是赔罪便不能空着手,但云舒什么都有,家中吃穿用度奇珍异宝不比皇宫差,玄渊养病时偶然得了件民间小玩意儿,便拿了出来。 “这个给你玩。” 那是只竹子做的蜻蜓,却非寻常的竹蜻蜓,旋转下方开关,蜻蜓翅膀下会飞出只小蜻蜓,十分精巧可爱。 云舒被吸引了目光。 玄渊再接再厉,示范给她看,他旋转下方木条开关,然而不知是蜻蜓出了问题,还是力度未把握好,翅膀展开,小蜻蜓唰的一下飞出,直冲云舒而去,好巧不巧的,正正撞在云舒额头伤口处。 玄渊:…… 侍女们:…… 云舒:……!!! 伤口遭遇第二次创击,云舒惊天动地地哭起来。 这下皇帝也被惊动了,特地赶过来,听闻缘由当真哭笑不得,见人小姑娘伤口再次渗血,哭的不行,总得给人一个交代,便沉下脸,斥了句“毛手毛脚的“,而后让玄渊站立自省。 那日云舒哭了半宿,玄渊便站了半宿。 玄渊自小颖悟绝伦而严于律己,无论学业上还是生活中,便是严厉的帝师太傅都从来无从挑剔,甚而交口称赞,皇帝也是十分满意,这是第一次正经这般罚他。 云舒第二日离开宫殿返回家中,养了些时日,伤口结痂后方再来宫中。 “你也不是故意的,只这回别再冒冒失失的 4. 第 4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次年,皇帝正式立储,昭告天下,玄渊成为东宫太子。 同年,帝后一起亲赠云舒当年两人成亲时的玉镯,此意不言而喻,虽没有文册白纸黑字钦定,这玉镯实则如同一纸婚约,坐实了“娃娃亲”,云舒自此成为准太子妃,只待她与玄渊长大,再行三书六礼,正式册封。云国公府本就权臣之家,如此一来,更攀另一鼎盛,不出意外,至少未来的几十年可高枕无忧,而旁支子侄里倘若再出几位人才,哪怕只稍稍出色,云家亦可继续屹立,长盛不衰。 “阿娘,舒儿不想嫁人。”私下里,云舒曾朝云夫人撒娇。 “傻孩子。哪能不嫁人,国公府就你一个,我与你阿爹得替你安排好,否则将来如何放心。” “舒儿一定要进宫么?” “进宫不好么?”云夫人语气一贯的柔和耐心,说道,“我们舒儿自然是想挑什么样的人都行,天下好男儿自也不少,但这是最匹配也最适合你的。云家与皇家彼此知根知底,皇后待你如亲生,太子殿下与你从小相识,品性才能自不必说……如此关系与渊源,将来即便阿爹阿娘不在了,云家式微了,抑或后宫如云,想来也必亏待不了你。” “阿娘!” “好好好,阿娘只是这么一说,云国公府根深叶茂,阿爹阿娘也会一直陪着舒儿的。”云夫人温柔的摸摸云舒的脸颊。 “……就不能像阿爹阿娘那样吗,没有旁人。” “又说傻话。古往今来天底下但凡有点身家的男人,有几人没‘旁人’,我与你阿爹只是特例,”云夫人道,“以我们的身份地位,为你强行择取一门只你一人的婚事不难,但倘若不是真正的心甘情愿你情我愿,又有何意义,况且人心难测,谁知日后会如何?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够如此幸运。” “所以,舒儿,收起这份心思,万万不可抱着这种念头,将来倘若如愿,是你大幸,否则,难免心苦郁结。” 云夫人这话残酷又真实,云舒撑着下巴,嘟一嘟嘴,不置可否。 “太子殿下与你有从小相识的情分,日后感情愈深,以太子品性,自不会慢怠你。”说道这里,云夫人却有几分顾虑。 玄渊即便不是太子,其才能品性外貌皆是万里挑一,耀眼出众之极。这一点令他们欣慰,但同时,他极有主张,小小年纪,却年少持重,那双俊美的丹凤眼静水流深,时而令人如沐春风,有时却又令人莫名发怵,连云国公在他面前都不敢因他年纪而小觑,将来只怕更难以琢磨,难以拿捏。 因而,哪怕有皇后娘娘与云家为云舒保驾护航,云舒本人也必须做出相应努力,真正赢得他心,才更有保障。 “太子对你自然是满意和喜爱的,方会答应此事,但你要记住,他终究是太子,与旁人不同,”云夫人接着道,“你在家中想如何都行,日后进了宫却得知分寸知进退。如今你还小,不急,但要从现在开始,须得慢慢学着如何做太子妃,做皇后,做他的妻。”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舒儿,爹娘又岂会害你。” 云舒小时不懂,随着年岁增长便也渐渐懂了,朝堂之间,君臣之间,关系盘根错杂,任何事一旦跟皇家扯上关系,便不再单纯纯粹,亦非能再随心所欲,而以云舒的状况情势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的难得,为人所羡。云舒被娇宠着长大,却并没有被宠的骄纵无边,刁蛮任性,知道这种事跟双亲胡搅蛮缠并没有用,只会让他们为难,而爹娘总是为她好的。 再见到玄渊,他便与旁人不同,与云舒之间有了不一样的关系,任何事仿佛都变得微妙。 从来无忧无虑,众星捧月,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云舒,自此得记着,学着讨好玄渊,这些事涉及到方方面面,譬如:她爱丹青,喜画小猫小狗花花草草等这些生活中随处可见,虽不甚起眼却可爱愉悦的东西,但玄渊喜欢大气磅礴的江山图,她便须得改练江山图。 她讨厌羊肉,海错类食物,但玄渊喜欢,她便也得多少习惯它们,多少吃一些。 玄渊喜素雅之色,太过鲜亮张扬的衣饰发钗则尽量能避则避。 玄渊性沉稳内敛,喜静不喜闹,他的妻理应端庄柔静…… 有必要这样么?云舒双颊鼓起,若非翻白眼不漂亮了,她白眼只怕要翻上天。云舒有时看到皇后娘娘,觉得她的未来大抵就是下一个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是世人眼中范本般的一国之母,与皇帝多年来相敬如宾,稳坐中宫,母仪天下。这样的人生似乎无可挑剔,该满足知足的。皇后娘娘看起来仿佛永远从容淡然,从无怨言,但云舒记得曾偶尔无意中见过皇后看着云夫人与云国公时眼中闪过的那抹情绪,仿佛羡慕,仿佛黯然。 在云夫人的耳提面命下,潜移默化的,云舒逐渐在玄渊面前收敛本性,克己安分,取而代之呈现出的,则是更符合“要求”,符合他所喜的一面。 这种事起初有点难,但长期下来,身体会自发形成记忆,成为习惯与本能,仿佛本就如此。 “并非要你做提线木偶,这些外在细节是一种态度,亦是一种辅助与积累,”云夫人道,“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两人的‘内里’。” 这话的意思是让云舒与玄渊要多交流,增进感情,但云舒却觉得,玄渊似乎并无这方面的想法。 不知从何时起,玄渊对她似乎有点冷淡了。仿佛是他弄伤她之后?难道是怪她没有即刻原谅他么,或因此事被罚了? 她都没说什么了呢,他反倒计较上了?云舒更不想理他了。 他的冷淡并不算太明显,人前给足她颜面,从来彬彬有礼,妥帖周到,无可指摘。然而私下里却淡而冷。 这些年里,皇后娘娘时常叫云舒进宫,玄渊每每过来一起陪用饭,过节或休沐之时,皇后还会让玄渊陪云舒出去游玩,两人见面的机会倒也不少。 然而两人私下单独见面时,玄渊的面色便变得冷冷淡淡,话也很少。 云舒也曾试着主动挑起话题,露出最端庄最柔静的一面,他往往淡淡一瞥,继而很快便终结了话题,仿佛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似的。 谁稀罕么? 冷漠虚伪,不解风情,真真讨厌。 云夫人所说的他对她的“满意”和“喜爱”,大抵只有前者勉强符合,毕竟他身为太子,也有他的权衡利弊,而她毕竟是很合适的人选。 无论 5. 第 5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云舒说:“殿下,要么,我们解除婚约吧。” 两人相对而立,站在灿烂春光里,犹如一幅画,只是所谈之事却颇为煞风景。 玄渊长眉略挑,微现意外之色,平声开口道:“为何忽出此言?” 从前玄渊也曾问过皇后,云舒自愿入宫吗,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抑或另有所喜。 对此皇后的回答是:“怎么,你听到了些什么?以舒儿的身份与容貌,自然有起心思的,但俱是痴心妄想。”皇后冷哼了声,“皇室之中,除了你,其他人绝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皇后又道:“舒儿是女儿家,姻缘自得家人来掌眼帮衬,她与你青梅竹马,我待她如亲生女儿,皇宫如她第二个家,她岂会不愿入宫?况且,舒儿亦是个聪慧的,这天底下谁与她最相配最合适,即便她现在小不明白,将来也会想明白。太子妃的位置多少人梦寐以求,她是云家的女儿,日后也自会明白其分量与恩典。” “她现在年纪小,尚不懂男女之情,感情日后自能培养,倒是你,近水楼台,可别辜负母后与云府的心意与期待,定要好好待舒儿。” 玄渊从小以储君培养,未来的九五之尊,一切顺理成章按部就班。未来的妻也是其中一环。 关于他的太子妃,论公论私,云家云舒,都确为最适合的匹配。 玄渊很小的时候偶然撞见过皇后望着皇帝与贵妃离开的背影而黯然的模样,曾问:“父皇有了母后还不够吗?” 皇后倒是笑了:“傻孩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在你父皇,你这样的位置。我与你父皇这般已算是很好了。” 他从小便是受这般教导,圣贤书也告诉他,身在其位,肩负其责,皇家的姻亲从来离不开权衡利弊,恩威并施,雨露均沾等。 当然史上并非没有帝后伉俪情深,唯彼此二人的,一切不过在于双方心意心志而已,但这无疑戳皇后的心,自是不能说。 况且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他也并不想花太多心思与精力在情爱上。 他的太子妃,能像母后那样,将来与他能做到母后与父皇那样,便如同母后所说,已然足够。 然则当云舒真的对她露出与皇后类似,却要木偶般刻意而标准虚伪的笑容时,他却并不喜欢。 那个喊他玄渊哥哥,夸他眼睛好看,给他糖,瞳仁如宝石般,黑溜溜转动的小女孩已消失不见。 大抵是从两人关系确定后,也随着她年岁见长,她便开始变得与其他人一样了。 不过她与其他皇子公主们倒仍算亲近,尤其与玄淙,两人自小关系不错,见面时倒也用不着避嫌,两人交谈自如,常谈笑宴宴。 那情景,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他方是她未婚夫。 每每见到玄渊来,云舒倒是识趣,立刻姿态端正,换上端庄笑容。 她自己大抵觉得很自然很标准,然则看在玄渊眼中,尤为刻板做作。 就如此刻,她口中说着解除婚约的话,面上却仍端着那范本一样的微笑。 只听云舒道:“其实殿下不喜欢吧。”她指了指被玄渊随意收进袖中的络子。 玄渊略略一顿,道:“若非去年收到的是同样的东西,大抵会更喜欢一些。” 云舒一怔,继而笑了笑:“殿下昨日送我的珊瑚,亦跟去年差不多。” 玄渊:…… 皇后娘娘与云夫人也并非事无巨细,时时刻刻盯着二人,两人长大后互赠礼物之事早已不管,算是给他们留了自由空间。却没想到,竟是发生了此等乌龙。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云舒微微笑道:“看来我与殿下都是彼此彼此了。如此也正好。” 玄渊抬眸看她,云舒的面上仍带着笑,语气柔和而镇定,虽面对的是一国储君,“解除婚约”这种话也张口而出,并不见惶恐为难之意。 她是被宠大的,众星捧月的程度不比宫中皇子公主们,甚至不比他低。 以她云家女儿的身份,将来太子妃和皇后的身份,这份宠她自受得起。但偶尔未免会过了,显得骄矜。 外有云国公府,内有皇后娘娘,深怕她受半点委屈,可以想见,将来但凡与她相关的事会如何受桎梏。连吃鱼挑鱼刺这种事都暗示在内,虽是打趣,却未免无聊,未免期望太多太高。 她是他的妻,他自会给她妻子该有的一切,如果她稀罕,他也不介意多给她些宠爱。 但主动愿意和被迫给予,则是两回事。 云家虽是太子妃之位的首选,但并非唯一选择。 云舒不缺人选,他亦如是,两人绝非对方不可。 既然她与旁人没什么不同,已然泯然于众,那么他娶谁都没太大区别。 是以听见她说解除婚约,玄渊虽有意外,内心却无多少波澜。 玄渊单手负在身后,说:“你确定?” 他看着她,云舒昨日及笄,发型与装扮都有了些改变,不变的是面颊上的两只梨涡,微微一笑或是抿唇的时候便会明显的显露。 少女总是爱笑的,随着开心的程度,梨涡的弧度也有所不同,昨日及笄宴上,梨涡最灿烂优美之时是她的闺中好友,以及大皇子玄淙到来恭贺之时。 云舒听了玄渊的话,微微抿唇。 她听从家中安排多年,以为日后会好转,但这些年下来,她与玄渊之间并无有益进展,反而她心中的抗拒越来越多。以前尚还不急,但随着及笄之年的到来,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待明年成婚便成定局,再难挣脱。毕竟退婚尚有可能,和离的太子太子妃从未有过。 云舒本还没最终想好,但这几日受柳琉与她方郎中的刺激,再加之昨日及笄宴上,本来她正与玄淙等几人相谈甚欢,玄渊来后,却令好气氛和她的心情荡然无存——他礼节十足,眸底却冷淡至极,送出礼物后只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以公务急事为由离开。 而今日相见,他仍是昨日那冷淡模样,及至到了人前,却又进退得宜,无可指摘。 远离人群后,两人便又无话可说,陷入静谧之中。 云舒忽然觉得无趣至极。 在看到生辰礼物被他随意 6. 第 6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当云舒向云夫人云国公提出退婚之事,云夫人云国公却只当她是玩笑话,云舒急了,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一场,才让云夫人云国公勉强相信她是认真的。 “性格不合?彼此不喜?太子跟你说的?他对你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是我们彼此觉得不合适,不喜欢……” “舒儿,老实说,是不是太子另有所属或另有其意,故而逼迫你退婚,你不要替他隐瞒,也不要怕,爹会为你做主。” 云舒:…… 毕竟头回经历这种事,没有经验,又行的仓促,云舒本以为只要坦诚表明自己内心想法,就没有问题,却实在低估了父亲身为内阁元老的那些弯弯绕绕。 她再三说明乃她本意,云夫人与云国公方勉强信了她并非玩笑,两人仍旧半信半疑,接着云夫人便进了趟宫。 玄渊已跟皇后提过此事,说法与云舒相差无几,倒的确像商量好似的。 云夫人与皇后面面相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这些年里两人不都好好的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赏心悦目天作之合,眼看就要成婚了,怎么就忽然不合不喜了呢? 这两人都并非委曲求全的主儿,尤其玄渊,当初可是自己点头同意的,倘若真那般不满不喜,两人又怎可能和谐相处这么些年?至于不合,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何不合的。 云夫人与皇后想来想去,估摸着两人大抵是闹别扭了,闹的有点严重。 “是不是明年大婚在即,紧张了,忧虑了?”皇后笑道,“正常正常,本宫当年出嫁前也曾心绪难宁,万般不安呢。” “少年人吵吵闹闹也正常,只别伤了真感情。” “婚姻大事本就非同儿戏,你二人的婚事更关乎朝廷关乎社稷,岂能胡来?”皇后又道,“我已斥过太子,舒儿,若是他惹了你不高兴,你尽管跟本宫说,本宫帮你骂他。明日我让他停了公务,带你出去散散心,两人好好说说话,沟通沟通。” 云夫人也道:“说的是,都好好说,不可耍小性子。” 云舒知道退婚之事不会那么容易达成,中间免不了一番折腾。若不顺他们的意先“挽救挽救”,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不会相信他们心意已决。 这一点玄渊显然也明白,于是两人遵循皇后云夫人他们之意,约了地方去散心,去“沟通”。 所约之地乃东南方的那片海域,名曰小海角。 云舒还未下马车便隐约闻见一股潮湿的海腥味,顿时秀眉微蹙,好在味道不太强烈,尚可忍受。 这地方乃云夫人与皇后娘娘商议后替他们所选,云夫人的意思是,从前两人相约,从来都是按云舒喜好,也该照顾下对方,皇后则觉的偶尔去去这种不常去的地方也不错。 云舒到时玄渊已在。 她心中微微一紧。 玄渊此人,最厌不守时,不是普通的讨厌,而是极端的讨厌。 东宫各殿都立着日晷,房中置着漏刻,玄渊心中更仿佛安放着圭表,每时每刻每寸都精准无比。 曾有太傅晨课时迟了小半刻,便被玄渊直接免去教导之责。 “ 不守时,不惜时者,何以教人,何以服人。”玄渊毫不留情,没有任何商榷余地,那太傅无言以对,颜面尽失,最终告老还乡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旁的事玄渊或许尚有宽宥,唯独这一点,极为苛刻,便连皇帝见他,也得注意时刻。 从前云舒与玄渊相见,要么她去宫中,要么他来国公府接人,倒很少这般正儿八经的相约,故而不曾出现这种情况。 云舒只迟到了一小会儿,是其他人基本会忽略不会在意的程度,但对玄渊来说,大抵是不能原谅的。 果然,玄渊面色几分不虞。 “对不住,来迟了。”终究迟到不对,云舒下车后便主动开口道歉,又解释道,“我出门挺早的,半途遇见修路,只得改道,又碰到淙殿下和泓殿下瀚殿下,说了几句,方耽搁了会儿。” 今日护元寺有高僧来开坛讲学,玄淙与玄泓玄瀚三人同去观听,云舒正巧与他们马车遇上,便彼此打过招呼,停下说了两句,却就偏偏迟了这么一会儿。 玄渊所站之地十分开阔,他显然提前到了一会儿,等待之余大抵以练剑打发时间,地面砂石有磨砺的轻微散乱痕迹,他手中也正握着把剑。 这把御赐的天子剑剑身精锐,剑刃锋利,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映衬的玄渊眉目也似更冷几分。 “迟了便是迟了。”玄渊嗓音也微冷,简单直接的一句话,显然还有未完之语:迟了就是迟了,不必废话解释。 他收剑入鞘,剑身嗡鸣一声,震人耳膜,仿佛无声的斥责。 云舒差点忍不住去摸耳朵,不由瑟了下,只得又说了句对不住。 小海角面积不算特别宽广,是京城内唯一的一片海域,物以稀为贵,便被保护的很好。一年四季,唯有夏季允许垂钓与捕捞,平日虽对外开放,却也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许随意游逛出入。 码头是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供人泛海游玩的花船之外,也有海船停泊至此,这些海船除了偶尔被特殊允许进入的他国外使之船外,主要是进京运送海错的渔船。 它们从遥远的海边而来,载着满船海错,经过数日海上行驶,驶入海河口,进入京城小海角,卸下货物,再装上京城的日用或稀罕物件,驶离京城,沿途或停留,或转道,或直接回家乡,再将京城货物卖出,一来一回利润不少,沿途风险也不小。 云舒与玄渊没有去码头凑热闹,她有过小时候落海的阴影,也不爱坐船,便与玄渊骑了马向北边行去。 海角北边地势偏高,形成一座不高不低的峭壁,峭壁上凌空长出两棵松树,相互依偎,既有傲然而立之姿,又有缠绵相守之态,是为一景。 从前这里也是对外开放的,很多人对它跪拜许愿求姻缘求长久,还在靠近涯边的树枝上系红飘带,简直堪比寺庙的月老树。 后来有人在此处殉情,以及不慎跌落几人下海后,便被封圈起来,唯有特定之时方再开放。 此时唯有云舒与玄渊二人,骑马沿着宽阔绵长但不太平整的路面前行。 每当他们私下相处时,侍卫与宫人们通常都自觉识趣的避开,这回也不例外,两人的侍从们都远远停在入口处。 云舒与玄渊此行的目的是“散心”,以及来看看那在世人心中已然象征美好姻缘与天长地久的两棵松树……皇后与云夫人用心良苦,但实在—— 有什么好看的呢? 无用功而已…… 纯属浪费时间呀…… 跟谁来,都不应是他们两个来…… 云舒瞥一眼旁侧的玄渊。 两人一路走来都一言不发,竟一句话都没说过。 玄渊的面色十分冷淡,不知是因为即将与她退婚,所以对她不必再保持以前那般风度,还是仍介怀迟到之事。 这样也好,更能坚定他的退婚决心,倘若他不愿退婚,对云舒来说才更为不利。 然而云舒有生以来鲜少受这样的脸色,迟到是她不对,可她并非故意,且已诚心道过谦,还要怎样呢。 无声行了会儿,云舒也不大高兴起来。 距离崖边还有段距离,那两棵松树遥遥可见,云舒已毫无兴致。 她随意瞥了眼前方松树,这样便也算看过了,足以回去交差。 今日天气不太好,上午尚有点太阳,此际已浓云阴暗,且疾风阵阵,隐有下雨之兆。 “殿下想过去看么?”云舒想要马上结束这行程了,出于礼节,还是问问玄渊的意思。 两人的马并行,玄渊稍稍落后两步,云舒便微微转头,侧首看向他,朝他问道。 玄渊转目看来,与云舒目光相碰。 云舒微微一怔,两人隔得近,对方的五官面容再清晰不过,云舒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看见玄渊的双目。 曾有人言太子玄渊有双天底下最好看的丹凤眼,云舒幼年时尚不明确,长大后虽不喜玄渊此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当得起“最”这个 7. 第 7 章 《太子太子妃都失忆了》全本免费阅读 小海角北边目前是围禁之地,闲人勿进,安全自没有问题。 但谁也没想到,竟会陡生这般变故。 吴宇之一行人冲到崖边时,人马皆已坠落,俯身往下看时,只见雪白浪花翻飞,短短片刻,已不见人马踪迹。 “殿下!” “云姑娘!” * 崖下侧边一极隐蔽海湾处,停着一只小渔船。 “今日收成不错,没白来,嘿嘿,够买两壶好酒了。” “瞧你这点出息,酒有什么好灌的,百春楼的姑娘才有滋味。” “你也就这点出息——五哥,咱撤吧,下雨了。” “这天说变就变,乌泱泱的怪瘆人,行,撤吧。老六你注意声响,轻些……” 王五王六二十来岁,没什么正经手艺,平日里干些散活儿维持生计,每年海船入京时,两人便租只轻便小船帮忙卸载海错和运送其他货物。 这活儿两人连着干了几年,已是轻车熟路,因而也将小海角这片区域摸得相当熟悉。 远途运输而来的海错大多供奉进宫中,再者便是达官贵人,富贵权势之家,物以稀为贵,于民间市面上,它便变得有那么几分稀珍,尤其开渔尝鲜之际。 有需便有供,小海角平时禁止捕捞,却免不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那么些人冒险求利,偷偷潜进偏僻无人处,捞些东西来。 王五王六倒是第一次干这事,运气不错,收获颇丰,正要悄悄打道回府时,却似乎听见了几声喊叫。 两人登时僵住,躬身站在船头不敢乱动。 屏声静息的听了会儿,却又悄无声息,唯有海浪拍打声。 两人松了口气,只当听错,但也不敢再停留,赶紧离开为妙。 “五哥,那是什么?” 天空已下起小雨,细雨斜飞,落入海中犹如轻烟,王五王六睁大双眼,看清了,是人! 两个人!被风雨下愈发激烈动荡的海水送了过来,仰面漂浮于海面上,不知死活。 “捞不捞?”王六问。 王五眯着双小眼费力打量,辨出两人身上的华贵衣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先捞起来。” 两人缓缓靠近,用木浆拨动海上那两人身体到船边,而后将人拖上船。 王五王六也曾跟着跑过船,对水面上漂浮的人或尸体并不惧怕,只是这两人还是颇费了他们一番力气,累的气喘吁吁。 “妈的,这是殉情还是有仇,怎么扣的这么紧。”王五大喘气道。 人弄上了船,看清了,是一男一女,两人皆双眼紧闭,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女子额上有肿块与血迹,男子外表倒不见伤势,二人皆面色雪白,两只手却紧紧扣着,无法分开,因而令王五王六不得不同时将两人拖动,简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五哥,发了!” 王六看清这两人身上的服饰,登时狂喜,衣着华丽富贵,那头上的玉簪,珠钗,腰间的玉佩……随便一样,都显然价值不菲。发财了发财了,这一趟太值了! 王五王六顾不上查探他们死活,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这两人多半是富贵人家儿女,偷偷跑出来,不知是私奔出了意外,还是本就为了殉情……这地点,这紧紧相扣的手,实在不难让人猜想。这种事天底下多了去,不稀罕,没什么好惊讶的。 王五王六眼冒精光,兴奋不已,正要动手,此时小船已飘荡至狭湾外沿,别人不一定能看到他们,他们却能观察到外面,王六不经意抬头,忽然发现斜方崖上几道身影,不仅如此,崖下也突然出现了数道身影。 隔的远,听不太清具体声音,只见一行人似乎有官兵,又有侍从家丁模样。 王五王六悚然一惊,顿时顾不得财物,忙伏低身子,蹲了下来。 “是不是找他们的?”王五问。 王六瞥了眼船上躺着的二人:“八成是。” 此处现在不对外开放,不知这两人如何偷偷跑进来,那些身着布袍的大抵是他们家中的仆役侍从,官兵们则要么是他们报官后一起来寻人,要么是小海角的巡防兵发现了闯入的这两人,正追寻而来。 “怎么办?” 王五王六对视一眼,默契的有了决定,毫不迟疑的伸手,就要摘下那两人身上的东西,之后再把他们重新丢回海里,免得惹祸上身。 然而已来不及动手,只见崖上的人伸手比划,看模样似要扩大搜寻范围。 “来不及了,先撤。” 王五王六一旦被抓,不仅今日所获全得没收,闯入违禁之地与偷偷捕捞之罪,更足够二人蹲几个月监牢,且违反了规矩,日后海船上的活儿也再保不住。 王五找了块毡布,胡乱盖住那两人,与王六撑起船只,小心翼翼从狭湾划出,避开高处的视野,沿背面另一侧方向划去。 雨越来越密了,风浪也渐大,好在王五王六二人技术颇为不错,一路有惊无险,顺利回到码头。 码头上几艘海船依序停靠,王五王六受雇的那艘停在最里侧。此际水面上游玩的花船与各色小船都纷纷返回,忙着靠岸,王五王六的船只混迹其中,无人注意。 下雨了,人人都往船里躲着避雨,甲板上空空荡荡,王五王六来到海船尾端,找到之前偷偷预留的上船木板,先费劲力气将那两人紧扣的手分开,继而借着晦暗天色与细密的雨水遮掩,将二人弄上了船。 他们还活着,王五王六探过两人鼻息,但想必伤得不轻,故而陷入重度昏迷中,在整个搬动过程中,两人也毫无动静,没有醒来。 王五王六不能将他们放在小船上,万一被发现,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俩,而现在也不可能在码头这里再将人重新丢回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