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嫂为妻,腹黑王爷强取豪夺》 第1章 殿下,你破戒了 “谁在那儿!” 月色清淡,星点稀疏,一位白衣少女赤裸着双足,站立在佛堂朦胧的月光下,目光闪烁不定,望向那位挺拔如松的男子。 男子身高出众,头戴洁白的玉冠,眼神锐利如鹰,薄唇紧闭,身穿象牙白的锦衣,仿佛他是那高山之巅,遥不可及的孤傲之花。 真是个标致的男子! 少女低头看了看,绣花鞋已不知所踪,白裙上斑斑点点全是泥痕,一副狼狈模样,不禁让她自感羞愧。 “你是哪位?”男子再度发问。 苏砚昭也顾不上那么多礼数了,在这皇宫里,年轻男子多为未封爵的皇族。 她眸中带泪,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能否让我避一避?就等到天明,我自会离开。” 她是五品学士的女儿,却因三个月前楚王病重,需娶八字相配的女子冲喜,而她父亲清正廉洁,无钱疏通关系,阴差阳错被选中。 婚事未满三日,新郎楚王便口吐鲜血,溘然长逝! 刹那间,新娘变作了寡妇! 苏砚昭这三个月深刻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尤其是今夜,得知楚王生母陆贵妃认为她克死了楚王,欲将她捉去陪葬,恐惧迫使她在宫中躲避,直至这宫殿。 只待天明,楚王的灵柩一旦送出宫门,陆贵妃便无法强迫她陪葬。 凌乱的发丝遮掩着苏砚昭惊恐的脸庞,她匆匆整理着头发。 她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眸紧紧锁着他,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 察觉男子的目光无意间向下,她低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外衣的领口何时松开,露出一抹香肩和细腻肌肤。 脸颊泛起红晕,她赶紧整理衣物,抬头时,萧陌然已恢复了平静。 “本宫既不知你的身份,也不清楚你的遭遇,为何救你?”萧陌然轻轻甩开她的手。 苏砚昭心急如焚,那些追捕者正宫门外徘徊,若此时被逐出,无疑是死路一条。 她不得不坦白:“我是楚王妃,今夜为王爷守灵,突遭刺客,我不知何人要谋害我。我无辜受累,请殿下救救我!” 萧陌然修长的手指不停拨弄佛珠,权衡此事的利害。 苏砚昭眼眶泛红,再次拉住萧陌然的衣袖,哀求道:“您信奉佛法,求您大发慈悲!” 萧陌然再次甩开她,却用力过猛,苏砚昭跌倒在地! 薄纱外衣不慎勾到了供桌,撕拉一声,脆弱的纱衣破裂,两条手臂裸露于空气中。 冷或痛,让苏砚昭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拉拢破碎的衣裳。 萧陌然背过身,阖上双眼:“世人终有一死,我若干预你的因果,他日果报若至我身,我又如何应对?” 苏砚昭震惊,难以置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之口:“他们要取我性命,您竟袖手旁观?” “善哉善哉,鄙人向来尊崇尘世间的规则。”萧陌然双手合十,淡然说道。 苏砚昭抿紧了嘴唇,自己这一身破衣烂衫,显得尤为狼狈,此时若外出,恐怕不仅仅是自投罗网那么简单。 眼前的男子,多半是怕惹祸上身,不愿伸出援手罢了。 她鼓起一股劲儿,跪在蒲团之上,向着观音像虔诚地磕头:“但愿公子能容我一夜避难,他日若有机缘,苏砚昭必定全力以赴,报答公子恩情。而今晚之事,我亦会避而不谈,绝不多言半句。” “伶牙俐齿。”萧陌然面容依旧淡漠。 然而,说不清为什么,望着少女那张秀美异常的脸庞,他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苏砚昭见他虽未驱赶,却也无接纳之意,便厚着脸皮,继续对着观音像祈祷。 萧陌然眉头微蹙:“出去!” 苏砚昭佯装未闻,料定他不会亲自动手。 无论如何,她今日便是赖在这佛堂里,也绝不离开! 萧陌然转头,目光无意间看到她白皙的脖颈。 他喉头莫名一紧,随即忍无可忍,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出去,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我不走。”苏砚昭紧咬着下唇,双眼紧紧盯着他。 冷酷!寡情!毫无人情味! 双方对峙良久,萧陌然终是咬牙,一把将她拎起,不料苏砚昭脚下一绊,两人一同跌倒在供桌下! 不仅是目光交错,唇瓣更是意外地贴在了一起。 坊间传言,当今太子一向不近女色,不吃荤腥,意欲出家为僧,六根清净。 看来,说的就是他了。 她从容地理了理裙摆,嘴角微微上扬:“公子刚才在观音菩萨前轻薄于我,已破了清规。若再对求助之人生视不理,更是违逆佛门大忌!” “一破再破,即便公子心向佛门,那清净之地,又岂会接纳心口不一的你?” 萧陌然凤眼微眯:“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这时,佛堂外传来太监的话语:“贵妃娘娘,夜色已深,如有急事,请明早再来吧!” 苏砚昭脸色一变,慌乱中望向萧陌然,却见他嘴角似乎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夜有贼潜入皇宫,为了太子安全,我亲自率人捉拿。你若敢阻挠,太子若有闪失,你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让开!” 苏砚昭在佛堂内徘徊,这里无处躲藏,她紧张得脸色煞白:“怎的她亲自来了!” 旁人或许不敢轻易踏入东宫,但皇后既逝,陆贵妃权高位重,几近副后,这宫中几乎没有她不可涉足的地方。 眼看萧陌然整衣欲出,苏砚昭急忙扯住他的衣袖:“我自行离去便是,你不能把我交给她!” 萧陌然侧目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 苏砚昭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还真是挺像的。 小太监匆匆赶到,一脸愁容:“殿下,您还是去瞧瞧把。陆贵妃带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要进来,说是发现了小贼。” 小太监话音刚落,往萧陌然后面一瞧,竟发现一名楚楚动人的少女正拭泪。 他惊疑地揉了几次啊眼睛,见那少女依然在那儿。 什么? 第2章 远离是非之地 他家主子不是一向对女子避之不及吗,这姑娘打哪儿冒出来的? 东宫门外头,一位仗势欺人的中年妇人正指手画脚地领着一群手下硬要闯宫,而守门的太监们则是死死拽着大门不肯松手。 “贵妃娘娘真是威风八面啊。”萧陌然悠悠说道。 当今圣上膝下共育有四儿三女,长子便是她所嫁的楚王爷,乃是由陆贵妃所出。 至于太子殿下,乃是已故皇后的亲子,家中排行老三。 先皇后还在时,就跟陆氏不对付,后面先皇后撒手人寰,太子便把自己关在东宫之内,终日诵经吃素。 苏砚昭心里头既怕萧陌然一时恼怒将她交出去,又担心陆贵妃带人强行闯入。 她那纤细如葱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心慌意乱之下,索性绕到旁边, 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墙角边。 这里野草丛生,是陆贵妃视线触及不到的角落。 陆贵妃冷言道:“本宫的手下瞧见一小贼溜进了太子的宫殿,还请太子行个方便,待抓到那贼,自然就会撤退。” “善哉善哉,这么说来,贵妃还真是仁慈善良。” 萧陌然眼角扫到她贴耳于墙的滑稽样,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苏砚昭浑然不知自己的尴尬处境,樱唇微动,无声地向萧陌然求情,让他别把自己交出去! 萧陌然低眉:“余强,去将禁军统领找来,问问他是怎么当差的。” “遵命。” 陆贵妃神色一凛:“不过是小毛贼一个,不必这么大动干戈。” 禁军直接归圣上统管,一旦惊动禁军,就等同于告诉了圣上,事情可就包不住了。 苏砚昭暗自琢磨,陆贵妃若只是乘夜色偷偷行事,圣上定是毫不知情也不会允许她陪葬之事。 萧陌然手捻佛珠,面容仍旧平淡无波:“既然如此,贵妃便请回。本宫随后自会安排人手搜查东宫。” 听罢,苏砚昭心里的石头渐渐落地。 看样子,太子殿下嘴上说不愿意,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既然是修行佛法的人,心肠又怎会真的那么硬呢。 陆贵妃心中满是疑惑,他隐居多年,也不会私下藏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压低嗓音回复:“老奴确实亲眼见到……她靠近东宫后,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没了踪迹。” 陆贵妃表情略显尴尬:“那小贼在我宫里可偷了许多物件……” “如果真抓到了,我自然会把她交给你处理。”萧陌然的声音冷淡至极。 陆贵妃也不敢强求,只好狠狠瞪了那些嬷嬷一眼,不悦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从们散去,萧陌然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下人关门。 苏砚昭刚想从墙角现身,却发现陆贵妃拦住了即将合拢的门扇,吓得她连忙缩回头,慌张地贴紧墙面! 只要陆贵妃再多看一眼,她肯定就会被发现! 苏砚昭蹲在地上,紧紧捂住嘴,一点声响也不敢出。 好在陆贵妃只是阻止门关上,轻叹一口气道:“太子这是还在责怪我吗?关于皇后娘娘当年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外祖父所为,确实不该让你母亲受牵连。可叹皇后娘娘福薄,还没等到圣旨下来,就在中宫自我了断了。” 苏砚昭屏息凝神,生怕自己有任何异样的动静被捕捉。 先皇后家族掌握兵权,意图不轨,全族被囚禁天牢,不出三天就被处决殆尽。 镇国侯的尸首还被悬于城门示众多日,以此警告众人! 没过多久,前皇后也随着去,街头巷尾都传,是皇上秘密下令处决的。 那件事当时沸沸扬扬,连她那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都知晓,陆贵妃说她事后才听说,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么? “我知道,太子一直对我心存怨怼。但若要怪,只能怪你外祖父心比天高,竟敢……” 哗啦…… 萧陌然手中的佛珠突然断线,紫檀木珠子像散落的花瓣四散各地。 陆贵妃面色微变,终于闭上了嘴。 萧陌然转身离开,背影孤高而清冷:“余强,送客!” 宫门紧紧闭合,陆贵妃脸上挤出几分不达眼底的笑容,目光透过门缝:“这么久没见,他的性子似乎磨得更沉静了。” 一旁的张嬷嬷压低嗓音,言语间带着几分神秘:“宫里风传,太子是真的动了出家的念头,这个鸿福寺的住持都被请进宫三回了。” 陆氏眼波微转,闪过一抹冷笑:“那就随他去。” 随后,她贴近张嬷嬷耳边,悄声细语。 张嬷嬷一听,眼中闪过光芒:“老奴明白了,娘娘这计策高明!” 宫墙的另一侧,苏砚昭浑然不知陆氏的密谋,自以为危机已解,安枕无忧。 初夏夜仍夹杂着凉意,苏砚昭拉紧身上破旧的薄衫,寒意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臂也不停摩擦着取暖。 萧陌然眉头紧锁,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让苏砚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动了他那敏感的神经。 见到她冻得发抖,他不耐烦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掷给了她:“穿上。” 苏砚昭心头一喜,迅速披上袍子。 她身形纤细,整个人显得小巧玲珑,这套在她身上的袍子大得过分,连脚尖也被淹没了。 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萧陌然不忍直视,冷冷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多亏太子殿下!”苏砚昭拱手致谢。 不料,袍子过大,她才迈出半步便被衣角绊住,直直向萧陌然栽去! 关键时刻,萧陌然反应迅速,一把稳住了她,避免了再次的尴尬。 少女肌肤如玉,细腻温润,还隐约传来一股清新之气。 苏砚昭轻咳一声,说道:“日后殿下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尽管她很有可能在楚王葬礼后,远离京城这个是非漩涡,前往楚王的封地,一辈子当个寡妇。 望着苏砚昭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萧陌然的眼底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苏砚昭沿着来路,小心翼翼地推开侧门,向外窥探。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琉璃宫灯里的烛火微微摇曳,四下静谧无声。 此处距东宫正门虽远,但从宫内的小径只需片刻,若绕外墙而行,则需一支香的时间。 看样子,陆贵妃确实是离开了。 离天亮,只剩一个时辰。 第3章 送她上路 苏砚昭眼里光芒一闪,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楚王的棺木下葬,皇上会不会前来送他这位长子最后一程呢? 她琢磨着得寻个隐蔽角落躲起来,等天亮人多了,再偷偷溜去灵堂吊唁。 正盘算着,脑后猛然一股剧痛袭来! 一回头,发现是张嬷嬷,手里拎着块砖头,另一个人则紧紧捂住她的嘴! “唔唔!”苏砚昭拼命挣扎,她不能就这样完了! 张嬷嬷又补了一砖,苏砚昭感觉世界开始旋转,随即彻底失去了知觉! “别告诉我你把她打死了?主子吩咐过,要活的!” “反正都是给王爷殉葬的料,死活有啥区别。走吧!” 哗! 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苏砚昭冻得浑身打颤,睫毛上挂着水珠微微抖动。 这是哪儿?完了,她刚从偏门溜出来,就被张嬷嬷抓住了! 忽然,锐利的指甲掐住了下巴,陆贵妃那阴沉的脸映入眼帘:“真是小看了你,能让太子都不惜出手护你!” 萧陌然给她披的外衣已经湿透,苏砚昭心里一阵慌乱。 天边露出一丝晨曦,天快亮了,但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日出了! “送她上路!”陆贵妃嫌弃地抹了抹手,张嬷嬷拿着白绫走过来。 “王爷和我成亲前就已病入膏肓,贵妃何必非要把王爷的死算在我头上!”苏砚昭喊道。 提到楚王之死,陆贵妃面露怒色:“我儿之前为何不死,偏偏你进门,他就一命呜呼。不是你克的,还会是谁?”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全京城都知道,楚王从小体弱多病,皇上多年悬赏求医问药,也没见好转。 直到年初,楚王病得起不了床,方士才提议找个八字与他相合的旺夫女子冲喜。 一时间,宫中适龄未嫁的官家千金,都迅速嫁了出去。 唯有她,父亲地位卑微,家里穷得叮当响,没银子疏通,八字就被报了上去,不巧还真被挑中了。 眼看张嬷嬷狞笑地要把白绫套她脖子上,苏砚昭急喊:“我可是宗室名册上的王妃,贵妃不怕皇上起疑吗?” “等你死了,我自会对外说,你与楚王情深意重,自愿随他共赴黄泉,这也算是对你的恩典了!皇上那儿,不必你担心。” 苏砚昭眼中满是惊恐,这哪是恩典,简直是坑害! 白绫套住了她的脖子,缓缓收紧—— 嘭! 一小太监跌跌撞撞闯进来:“贵妃娘娘!皇上亲自来了灵堂,问您跟王妃怎么不在!” 陆贵妃脸色骤变!苏砚昭被勒得呼吸困难,但眼中闪过一线生机的喜悦! 楚王因身体缘故,虽已成人,仍得皇上怜爱,能与陆贵妃一同居住,他们的婚房就设在迎宾馆内,灵堂也在附近。 陆贵妃神色一紧:“赶紧的,快撒手!” “咳咳!”苏砚昭的脖子已被勒得微红,咳嗽间泪光闪烁,似是要被呛出泪来。 陆贵妃目光中带着几分愠怒:“你的命可真好,先前有太子庇护,后有皇上保你周全!难道不知什么话该讲,什么话要咽回去吗?” 苏砚昭低下头,不语。 皇上虽偏爱陆氏,但若她真的做出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也断不会轻易饶恕。 陆贵妃察言观色,料到她想告嘴:“听说你娘得知你出事后,在家里日日忧愁,本宫同为母亲,深深理解她那份舐犊情深。” “这样,张嬷嬷,你立刻去接苏夫人进宫,好生陪陪王妃吧!” 苏砚昭心中一惊,母亲体弱多病,性格又温顺内敛,进宫岂不是如同羊入虎口? 今日陆贵妃能在宫中带人抓她殉葬,难保明日母亲来了不会出现什么不测! 她轻咬下唇:“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陆贵妃显得十分满意:“你能明白最好,带她去换身衣服吧。” 灵堂之中,皇上头发斑白,粗糙的大手轻轻搭在木棺上,眼里满是哀痛。 一旁,萧陌然面容冷漠,仿佛死去的是个毫不相干之人。 苏砚昭随着陆贵妃行了一礼,也收回了视线。 听说皇上只比陆贵妃年长五六岁,但陆贵妃风姿绰约,一头黑发光泽亮丽,相比之下,失去长子的打击让皇上一夜白头,看上去比陆贵妃年长了十来岁。 由此可见,皇上对这位体弱多病的长子是何等的疼爱。 陆贵妃一脸疲惫地问道:“陛下今日怎的来得这么早?” “今日是楚王安葬之日,朕一夜未眠。” 皇上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苏砚昭洁白的颈项,发现一抹痕迹,“苏氏,你脖子是怎么了?” 苏砚昭眼圈泛红,忙不迭地捂住脖子,嗓音嘶哑:“父皇……” “这孩子命运多舛啊。” 陆贵妃生怕苏砚昭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连忙截住话头,“臣妾见楚王妃连续三日守灵,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所以一个时辰前,便让她回房休息。谁料,她竟想用白绫自尽!幸亏臣妾及时发现,才避免了这场悲剧。” 苏砚昭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恨意,这女子口才了得,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从施害者变为救人者! 她本想借机提示皇上,让他自行起疑,这样即便陆贵妃也无法责怪她告状。 然而陆贵妃眼底隐含杀机,刻意问她:“苏氏,是吗?” 那眼神里满是警告,苏砚昭暗自吸气,知道此时不宜硬碰硬,只好点头:“若非娘娘及时相救,我恐怕已随王爷而去!”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眼睛却不是看向陆贵妃,而是对着皇上。 遗憾的是,皇上并未听出她话里的用意,只是上前亲自扶起了她:“好孩子,朕没想到你如此忠贞不渝,朕没有看错人。” “虽说楚王已逝,但你依然是朕的好儿媳。丧事完毕后,朕会派人护送你前往秦地。” 苏砚昭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这正是她所求! 陆贵妃连忙劝说:“皇上,秦地广阔,方圆数百里,苏氏年轻又孤苦无依,实属可怜。况且,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掌管封地的规矩!” 真是荒谬! 苏砚昭心中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不过是想去过安稳的日子,不是去做官,何来掌管封地之说! 再说,秦地有城有府,官吏众多,哪需要她来发号施令? 第4章 不死也得脱层皮 “贵妃不必担忧。” 萧陌然冷声说道,“秦地的官员大多清正廉洁,不会让大嫂这样一个妇人去操心国家大事。” 皇上也点头赞同,陆贵妃眼中掠过一抹怨毒,叹了口气,幽幽道:“皇上,臣妾是伤心……安儿已不在了,新妇未能长久伴驾左右尽孝,又要远去……” 她装作悲痛欲绝,似乎快要哭晕过去,但眼中却是冷静异常,一滴泪也未落! 苏砚昭心中又恨又气,这位好婆母的演技真的一流! 皇帝揽过陆贵妃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柔声说:“朕明白安儿的事对你打击沉重。要不这样,让苏氏在宫里陪你些日子,怎么样?” 按规矩,皇子成年后册封王侯,就不该再涉足后宫,苏砚昭自己也不该留在这里,但陆贵妃几句恳求就让皇帝改变了主意,足见皇帝对她的偏爱非同一般。 “母妃!”苏砚昭眼眶泛红,泪珠在边缘打转,“儿臣也想留在宫里尽孝于您和父皇,可同住似乎有诸多不便吧?”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珠滚落,美得让人心疼,任何男人都难以拒绝这样的请求。 连皇帝看了,眼神也透露出不忍,陆贵妃立刻察觉不对,急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宫里空置的院落多的是,收拾一间给砚昭住就是。皇上,您说是吧?” “嗯。”皇帝沉吟片刻,最终同意,“那就交由贵妃来安排,过段时间再去秦地也无妨。” 苏砚昭心里清楚,一旦留在宫中,前往秦地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对上这位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她即便留下性命,恐怕也要脱层皮! 相比默默无闻死在景仁宫,找个保护自己的地方更为重要。 她下意识望向萧陌然,只见他嘴唇紧闭,双手插在袖中,显然不愿为此事开口。 苏砚昭心中一紧,泪眼婆娑地看向皇帝:“儿臣感激父皇隆恩,只是住在景仁宫恐怕不适宜,毕竟那是父皇的后宫之地,儿臣居住此地恐有违礼制。” 皇宫内外,分明内外廷和东西六宫。 外廷三殿为皇帝上朝和接见群臣之处,内廷三宫为皇帝皇后居所,即便是陆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也只能在东宫之一的景仁宫居住。 东西六宫均是后妃住所,无论从哪方面看,苏砚昭住哪似乎都不合适。 陆贵妃眉头紧锁:“说来都是不合规矩,那你先前说要为安儿尽孝于皇上的承诺,难道是假的?” “儿臣不敢有假。” 苏砚昭满腹委屈,“可儿臣在景仁宫中,难免触景生情,悲痛难忍……” 萧陌然低声道:“父皇,东宫侧面有座闲置已久的仙都苑。那里离景仁宫近,且不属于后宫区域。” 听到他的提议,苏砚昭的心才稍感安定,她的确希望靠近东宫居住。 如此一来,若有突发状况,她便能躲入东宫避难。 陆贵妃怎会让她如意,正欲反对:“皇上……” “够了!” 皇帝眉头紧锁,揉了揉额头,“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是个住处问题,况且也只是暂住。” 众人闻言,再无人敢异议。 很快,太监们将楠木棺材钉上了九根长钉,随着“起灵”声起,棺木被抬上马车,朝着城西的皇陵行去。 棺材被安放在铜制棺椁之中,苏砚昭则扮演着悲痛欲绝的年轻寡妇角色,心神恍惚地在地宫入口焚烧纸钱。 法事结束后,众人便会离开地宫,届时,自来石机关将启动,巨大的石门将地宫永久封闭。 “我儿真是命途多舛,一出生就体质虚弱。” 陆贵妃哭得肝肠寸断,“又是那古怪病症缠身,多年卧床不起,现下更是……唉!” 苏砚昭泪水如断线珍珠,但她悲伤的理由单纯许多,只觉自己命运多舛。 父亲虽是官员,却是固执清廉,家中贫寒无余财,偏偏还要行善助人。 这倒也罢了,自己还偏偏嫁给了个短命的郎君。 她将手中的纸钱,一片片丢进跳跃的火苗中。 一抬头,一方整洁的手帕已递至眼前:“嫂嫂,擦擦眼泪吧。” 眼前的男子已满二十,却仍称呼自己一声嫂嫂,这让刚刚成年的苏砚昭心头涌上一丝异样。 “多谢四殿下。” 苏砚昭手刚触到手帕,便感到陆贵妃如冰刃般的目光射来。 萧子楚周身洋溢着书卷气息,温言安慰道:“逝者已矣,嫂嫂纵使悲痛,也该自己做做打算。” 陆贵妃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人心:“子楚,这话出自你口,合适吗?” 苏砚昭心下暗转,这位四殿下同为陆氏所出,也许因他身康体健,不像兄长那般惹人怜爱,故而陆氏对他的关注远不及对楚王。 “儿臣只是……” 萧子楚幽幽一叹,“罢了,儿臣去外头陪陪父皇。” 早些时候,丧仪正盛,皇上悲痛难忍,几近昏厥,由萧陌然搀扶离开。 陆贵妃拭去泪痕,显然对幼子并未上心。 苏砚昭环顾四周,景仁宫内不知何时只剩下了景仁宫的人。 心中预感有事即将发生,她起身拍了拍衣裙:“我陪你去吧。” 陆贵妃目光狠厉:“去哪?给我在这儿跪好!你克死了我儿,守灵还不安分,真是歹毒!” “唉。”萧子楚叹气,“嫂嫂,您再忍耐一时半刻,母妃也是为大哥之死痛心疾首……” 苏砚昭眼眶泛红,轻轻以袖拭泪:“这罪名倒是推给了我。” 萧子楚无言以对,先行离开。 他这一走,门外顿时显得空荡,只剩陆贵妃、张嬷嬷和几个景仁宫的太监。 苏砚昭注视着地宫门的机关,她的位置恰巧接近门口,一旦机关启动,石门落下,背后若有人推一把,她将永远被封闭在地宫! 下一瞬,张嬷嬷递上一杯茶:“楚王妃也累了,喝口茶提提精神吧。” “多谢嬷嬷挂怀,只是夫君的逝去让我难以承受,茶饭不思。” 张嬷嬷尴尬放下茶杯,同陆贵妃交换眼神,未再多言。 苏砚昭警惕四周,手指紧捏黄纸,隐隐泛白。 不久,皇上身边的老人总管太监彭公公恭敬禀报:“娘娘,时间差不多了。” 第5章 绝境逢生 陆贵妃微微点头:“公公先退下,本宫要和我儿最后告别,之后自会命人启动机关。” “遵命,老奴这就去回禀皇上。”彭公公退出。 人一走,陆贵妃便示意小太监开启机关:“行了,本宫该走了。” 小太监用力转动机关,轰隆一声巨响,地宫大门缓缓降下,遮住了天日。 忽然间,苏砚昭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她一个趔趄,险些被推入门内! 幸好她机灵,顺势往墙边一靠,恰巧躲开了那扇石门。 陆贵妃怒喝道:“赶紧把这个贱人扔进去!” 张嬷嬷正要故技重演,不料苏砚昭猛然反抓其手,借势一带,张嬷嬷反而摔向了石门! 石门无情地合拢,张嬷嬷慌乱中企图爬出,苏砚昭却在门口提醒:“嬷嬷当心!” 张嬷嬷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外挪,苏砚昭却无意间踩中了她的手! 轰隆巨响! “哎哟!” 那尖锐的叫声似能刺穿每个人的耳膜! 重逾数十吨的石门已将地宫牢牢封住,尽管张嬷嬷拼命前爬,右脚终究难逃重伤,血肉模糊! 众人皆惊,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 陆贵妃又恼又急,挥手欲打苏砚昭,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紧紧抓住! “放肆,你给本宫放手!” 她竭力挣脱,手腕却被苏砚昭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苏砚昭外表柔弱,力道却不容小觑,反手便是狠狠一巴掌落在陆贵妃脸上!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地宫入口,众人惊呆了,连痛苦不堪的张嬷嬷也忘了哭喊。 那两个本要去帮张嬷嬷的侍卫面面相觑,迅速挡在陆贵妃身前,剑尖闪耀寒光。 “你竟敢对本宫动手?” 陆贵妃双目赤红,“苏砚昭,你真是不知死活,只要本宫向皇上一禀,你苏家休想安宁!”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行啊,那你何不请圣上来评评理。我现在就去跟圣上说,昨晚你罔顾皇宫夜禁,硬要拉我给楚王陪衬冥府的事。” “实在不行,咱们就来个玉石俱焚吧!” 传言当今圣上其圣母身份卑微,先帝离世后遵循制度被迫殉葬。 因此,圣上登基不久便头一件事便是废除了持续多年的殉葬制度,不光严禁皇亲国戚以身殉葬,就连民间也严令禁止此类风气。 陆贵妃权势再大,苏砚昭料定她也没那个胆量去撼动皇权分毫。 她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庞,牙齿几乎咬碎:“苏砚昭,是我低估你了。你就不顾虑你父母的官途和安危吗?” “你若认定我害死了楚王,又岂会轻易饶过苏家?”苏砚昭冷声反问。 她原以为,只要顺着陆家的意思,在皇上面前和外界装出一副婆媳和谐的模样,就能平安无事。 谁曾想,陆氏竟如此心狠,哪怕冒着被皇上猜疑、遭世人非议的风险,也要把她推入陵墓陪葬! 与其躺着任人宰割,那她宁愿手持利刃,也绝不受人欺凌! “娘娘……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张嬷嬷的痛哭打断了二人的对峙,陆贵妃怨毒地瞪了苏砚昭一眼,“这笔账本宫记下了!都愣着干嘛,快救人!” 可任凭众人如何使劲,那巨石纹丝不动。 苏砚昭只消一眼,便知这老妇人的右脚已无保住的可能。 石门跟地面间的缝隙不过寸许,血肉模糊中骨头轮廓清晰可见! 她虽非慈悲心肠,但见众人徒劳无功,还是“好心”提出了建议: “腿是保不住了,若不想她在此丧命,找个锯子来断腿吧。” 张嬷嬷闻言大惊失色:“哎呀,我的腿!娘娘,别听她胡言乱语啊。” “苏砚昭,你这灾星!若非你,张嬷嬷怎会遭此横祸?现在居然还想锯人家腿,真够狠毒的!” 苏砚昭一时之间,竟恍惚觉得自己确有几分残忍。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不疾不徐说道:“呵,看来我又多了条罪名。” “自作自受,陆纤云,这词你总该听过吧?” “与其在这里跟我斗嘴,不如关心一下你那忠心的仆人。再不送医,腿是小事,命都难保!” 陆贵妃面色青白交替,凤目似含剧毒:“来人!给她锯腿!” “娘娘求求你了!没了腿,我这辈子就完了!” 张嬷嬷拳头紧攥,泪涕交加。 在场的人都明白,苏砚昭说的是实情。 侍卫抽出长剑,沿着石门缝隙,找到了最为脆弱的一段腿骨。 如同割肉一般,剑刃来回切割,直至彻底分离开骨与肉。 “啊!”一声惨叫后,张嬷嬷昏了过去。 血腥味迅速弥漫整个入口,苏砚昭险些呕吐,奈何空腹一日一夜,什么也吐不出来。 陆贵妃强忍恶心,瞪着苏砚昭:“贱人,睡觉时记得别闭眼,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不劳贵妃担忧,我倒有一言相赠。” 苏砚昭眼神淡漠,“多行不义必自毙。” “贱人!”陆贵妃又要动手,却被苏砚昭轻易接下。 苏砚昭猛地甩开她,珠翠摇摇欲坠。 “想打我,那就出去,我们到皇上面前辩个是非曲直!” 陆贵妃的怒火,不得不暂时咽回肚子里。 苏砚昭深知,对后宫女子而言,帝王宠幸高于一切,陆纤云怎敢让皇上知晓自己的作为? 之前,她太过软弱,才一再受陆氏欺凌。 如今,她悟了,与其委屈自己,不如让他人不好过,或许这便是绝境逢生! “我们走!” 陆贵妃只能暗自咬牙吞声。 几人转角时,发现萧陌然正立于那里。 苏砚昭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葱白手指捏着帕子轻掩朱唇,楚楚可怜:“殿下,您怎么会在此处?” 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拨弄着和佛珠,令她想起那夜。 她紧紧拽着他的袖口,二人在供桌下跌得狼狈,胸前微凉,只隔衣衫,险些肌肤相亲。 不…… 苏砚昭不敢再往下想:“我先走了。” 萧陌然淡漠侧身让路,地宫通道狭窄,他站的位置恰好是个转角。 苏砚昭经过时,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檀香味,远比通道内缭绕的纸钱味宜人。 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双腿无力,她软倒在地:“头晕……” 正巧栽进萧陌然怀里,她慌张想要挣脱,身体却绵软无力。 第6章 能不能靠近一些 男子的宽阔胸膛坚硬且稳重,其上每一寸肌肤都蕴藏着无尽的力量,给予身边之人无尽的安全感。 苏砚昭秀眉微蹙,眼波流转间,一个念头犹如晨曦初现。 既然与陆氏的关系已如薄纸,一触即破,何不寻找另一座能够遮风挡雨的坚实堡垒? 在这暗流涌动的宫殿内,还有谁能比眼前这位威严而深不可测的男子,更有能力成为她的依靠,与权倾一时的蒋氏家族分庭抗礼? “殿下……”她的话语细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拂过他的胸膛,既无助又满含期待。 “我……我感到身子有些不适,您能……能不能靠近一些,扶我一把呢?” 萧陌然的眼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 这女子前一刻还坚强如松,此刻却柔弱似水,如此表里不一,真叫人玩味无穷。 然而,萧陌然的目光变得深邃,似乎看透了所有的伪装。 她的手指宛若狡猾的鱼儿,在他衣襟间穿梭,轻盈而灵巧。 指尖轻触之下,他的胸膛不自觉地震颤,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吸,轻易地拨动了他的心弦。 随着她的手继续下滑,衣物在他的身上逐渐散落,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 她葱白的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那里隐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等待着释放的契机。 苏砚昭心中自有一番盘算,她虽非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但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当男子心生情愫之时,体内会唤醒一种名为“巨龙”的力量。 她的眼神变得炽烈而专注,紧紧锁定了那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地方,心中的“巨龙”传说,在此刻仿佛有了确切的归属。 好奇心驱使着她的手更进一步,想要探索那未知的秘密,却被他猛然握住。 萧陌然的耳根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几近透明,透露出他内心的波动,但他的眼神却冷冽如寒冰,让人捉摸不透。 “您弄痛我了。”苏砚昭低语,睫毛微颤。 正当氛围愈发微妙之时,地宫之外传来余强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旖旎:“殿下,您准备好了吗?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萧陌然猛地挣开她的手,语气严厉:“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行为界限!”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轻轻吐露:“殿下,您是在害怕吗?” “荒谬之言!” 望着他慌乱整理衣物,狼狈不堪逃离的身影,苏砚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呵,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走出阴暗的地宫,明媚的阳光让苏砚昭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 她举起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缓缓走向队伍末尾等候的马车。 经过陆氏的豪华马车时,帘子骤然落下,没有一丝犹豫,显然,那位老夫人并不乐于见到她。 张嬷嬷那桩意外,在宫闱之中被悄然掩盖。 苏砚昭眼波微转,心细如发的她早已洞察张嬷嬷色厉内荏的本质,断定对方即便心有不甘,也断不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将此事捅到皇上面前。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官道,原本应是平坦无阻的路途,却变得异常坎坷,车身随之一阵剧烈摇晃,伴随着木轴间挤出的吱吱嘎嘎声响。 苏砚昭眉宇微蹙,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车内雕花扶手,身形一动不动。 “发生何事?”她猛地用力,翠绿色的帘幕如波浪般荡开。 车夫匆忙中扬起鞭子,脸上挂着一抹故作轻松的笑容回答:“许是车轴出了些小状况,走慢些便好,王妃勿需忧虑,稳坐便是。” 苏砚昭轻轻颔首,心底却泛起层层疑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过蹊跷,像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车身猛然倾斜,苏砚昭只觉天旋地转,待到她强抑眩晕,奋力拉开帘幔,眼前景象令人心悸。 车夫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两匹惊慌失措的白马,拉着一辆即将分崩离析的马车,在尘土飞扬中挣扎。 四周静寂,连皇家车队的影子都寻不见,一切都太过诡异。 “此乃蒋贵妃所为无疑!”苏砚昭目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计较,贵妃娘娘的阴狠手段,她早有耳闻,如今看来,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马车在失控的奔腾中彻底崩溃,前方赫然出现一道悬崖绝壁,生死仅在毫厘之间。 危机迫在眉睫,苏砚昭牙关一咬,身形如灵猫般跃出车厢,重重摔落在地,四肢传来阵阵刺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只觉耳畔轰鸣,巨石滚落的声音震撼着每一寸神经。 她勉力站起,遥望悬崖,只见两匹骏马已消失于天际。 一股寒意直透骨髓,她深知,要想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中生存,必须找到一个坚实的依靠。 正当绝望之际,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上来。” 苏砚昭踉跄着前行,终于见到了救星——太子的车驾。 她不顾形象地攀爬上去,而车内,太子萧陌然正闲适地煮着茶,神情自若,与她满身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苏砚昭的疑问,驾车的余强温声解释,苏砚昭口中轻轻吐出一句感激。 然而,萧陌然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双目紧闭,手捻佛珠。 苏砚昭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剑眉如画,星目含情,鼻梁挺直,薄唇紧闭。 正当思绪纷飞,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一切,苏砚昭重心不稳,跌入了萧陌然怀中。 “殿下,前方官道上有石块,属下未能及时发现,您没事吧?”余强的呼喊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萧陌然淡淡回应,但那只习惯于转动佛珠的手,此刻紧紧抓住了苏砚昭的肩膀,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低声咬牙道:“身为楚王妃,你怎可如此轻易忘却恩情,不顾大局?” 苏砚昭的眼眸瞬间涌上了温润的红晕,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这话何其唐突,不过是这颠簸的道路让马车晃动得厉害,我才不幸失足,意外地倚靠在了你身上。” 第7章 你真是不识好歹 萧陌然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事实上,他并未真正沉入梦乡,刚才那一幕在他的心中也留下了浅浅的涟漪。 然而,基于她先前那一系列刻意为之的挑逗,他下意识里便将此归咎为她又一次的主动贴近与诱惑。 “哎哟……殿下,您真的弄疼我了。”苏砚昭的申诉并非矫情造作,“您捏的那个地方,正是前些时候跳车时留下的旧伤所在。” 听闻此言,萧陌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弛开来。 与此同时,她的衣衫轻轻滑落,裸露出了半边肩膀,那里赫然显现出一道因摩擦而造成的伤痕,细细的血丝正悄悄渗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从车厢内隐蔽的小柜中取出一小瓶珍贵的金疮药粉:“过来。” 苏砚昭闻言,缓缓拉低了衣领,一片如雪般纯净的肌肤展现在空气中。 她小心翼翼地,在萧陌然那略显不悦的目光中,轻盈地俯身趴伏于他的膝头,姿态里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温顺与依赖。 在萧陌然的视野中,那露肩微垂、青丝轻挽的佳人,脖颈修长而细腻,每一寸都流露着难以言喻的风情。 他的目光沿着她光洁的肩背缓缓下滑,稍微一侧目,隐约可见衣物边缘勾勒出的柔和曲线,以及那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娇嫩皮肤,比之肩背更添了几分纯净与柔弱。 此时此刻,苏砚昭的脸颊距离他坚实的胸口只有毫厘之遥,虽然中间隔着衣物,但她仍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涩与紧张。 但很快,这份羞涩被突如其来的痛楚所替代。 金疮药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表情,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她忍不住质疑,这个男人是否在故意为之,因为他还用指尖轻轻按揉那些药粉,使得肩头的灼热与刺痛感愈发难以承受! “好了。”萧陌然的声音冷漠,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砚昭暗暗咬紧牙关,努力整理好自己的上衣,却不慎从裙摆下方泄露了一截纤细小腿的轮廓,与一般男性的健壮手臂相比,这小腿细得让人心生怜惜。 “殿下,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能否也看看妾的膝盖,那里同样受了伤。”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那条匀称而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末端是精致的绣花鞋尖,轻轻翘起。 “苏砚昭,你的贪婪真是无止境!”萧陌然猛地捉住她那比自己手腕还要细上几分的脚踝,力道中带着警告,“如果你不愿惹祸上身,就该停止这些心思。” “反正,我的归宿迟早是那寂静的佛门。” 苏砚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却仍倔强地鼓起腮帮子反驳:“哪有修行人的心境如此沉重的。” 此刻,马车悄然驶入了繁华的京城,外面是车马喧嚣,人流如织,一派热闹景象。 她嘴角微扬,凑近萧陌然的耳边,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紧紧锁定了他的眼睛,话语里带着一丝挑衅:“再者,万一被百姓瞧见,尊贵的太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仅凭一层薄薄的帘幕,在这大街上做如此私密之事……” 萧陌然的声音因愤怒而略显嘶哑:“你真是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苏砚昭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轻轻地含住了他的喉结,以一种近乎顽皮的方式轻轻摩挲。 正当气氛达到微妙的临界点,余强恭敬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殿下,东华门已到。” “嗯。”萧陌然淡淡回应,决然地与苏砚昭拉开距离,“你好自为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冷漠,苏砚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目送着他下车。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充满厌恶,又怎会再次踏入她的世界? 一切不过是他的口是心非,内心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柔软罢了。 仙都苑紧邻着那座庄严华贵的东宫,两者之间仅一墙之隔。 苑内,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竞相吐露芬芳,绿叶与斑斓色彩交织,绘成一幅生动的自然画卷。 这里虽然没有宫中常见的亭台楼阁,却多了一份贴近生活的温馨与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清新与花草的淡香,让人心旷神怡。 内务府深知她的喜好与需要,特意为她安排了两位温婉细致的侍女和一名厨艺精湛的厨娘,以确保她的日常起居无忧。 当她踏入这暂且属于自己的避风港,第一时间便轻声吩咐侍女备好热水。 美人肩头微露,肌肤在柔和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只是那上面不慎沾染的药粉,成为了这完美画面中的一丝遗憾。 热水渐渐注满浴桶,热气蒸腾而起,伴随着水汽的弥漫,她所有的疲倦仿佛也随着那升腾的雾气缓缓释放。 苏砚昭斜倚在浴桶边缘,闭上了眼,眼皮重若千斤,几乎就要沉入梦乡。 然而,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将她从即将触碰的梦境边缘拉回现实。 “何事?”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被唤醒的朦胧与警惕。 门外,侍女兰滢的声音清晰而恭敬,“王妃,是东宫的余强公公来访。” “嗯,让他稍候片刻。”苏砚昭迅速从屏风上取下一件素色衣物,随意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未及穿戴整齐便匆忙走出浴室。 眼前,余强恭敬地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叠沉甸甸的书籍。 “王妃,殿下担忧您心中忧虑过甚,特遣我送来这几本精选的佛经。抄写经文不仅是对秦王殿下的一种精神祈福,也能帮助您内心平和,请王妃在近期内勤加抄写。” 闻言,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指尖轻轻滑过那些古籍的封面,言语间带着些许无奈,“佛理深奥玄妙,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领会其中精髓。” 这话显然蕴含着双层意味,余强心领神会,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未再多言,放下书籍便悄然离去,留下苏砚昭面对着这些经书,胸中的不满与不甘愈发强烈。 第8章 过犹不及 然而,苏砚昭并非懒惰之人,她遵从“吩咐”,花费心力抄写了两篇经文后,决定亲自送往东宫,以示诚意。 却不料,余强竟在太极殿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还请王妃见谅,殿下正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静修时刻,实在不便被打扰。” 余强的语气满含歉意。 面对此情此景,苏砚昭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你家殿下让我领悟佛法,而我有疑惑不解,自当前往求教。这是殿下的原话,若因你的阻拦让我无法学习佛法,你就不怕他责怪你吗?” 余强一时语塞,满脸苦笑,显然陷入了两难之地。 最终,苏砚昭不顾一切,径直踏入了太极殿的门槛。 殿内,香烟缭绕,营造出一种超脱尘世的神秘氛围,小窗半掩。 一线阳光透过缝隙,精准地照在了男子棱角分明的眉宇之间,为其轮廓勾勒上了一抹金色的光辉,美得如同画中仙,不似人间所能拥有。 萧陌然的睫毛微微颤动,手中敲击木鱼的节奏忽然停顿,“我已说过,晚祷之时,无须你们在一旁侍立。” 随着房门吱吱呀呀地关闭,他本以为周遭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寂,却不曾想,那单调却充满韵律的木鱼声再次悠悠响起。 苏砚昭悄无声息地跪坐在蒲团之上,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他诵经的侧颜。 那份专注而略带清冷的表情,在她眼中竟是如此动人。 以往数次的匆匆相见,从未像今天这样,能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他的一切。 这张俊朗非凡的脸庞,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魅力,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无法确切记起,留下一缕模糊而深刻的印象在心头。 “何时进来的?”萧陌然的声音略带沙哑。 他缓缓睁开双眼,视线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她那双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上。 这双眼睛,闪烁着灵动机敏,却丝毫没有世俗的谄媚。 萧陌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内心的戒备不经意间流露于面容之上。 “殿下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佛的庄严之中,哪里还会分神注意到我这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存在呢。” 苏砚昭的语调轻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逗。 她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佛经,“这部经文里,有几处我参详多时仍觉困惑不明。” 萧陌然的目光从她的脸庞缓缓下滑,落在她递过来的经书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页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陀以此言阐释了一切现象的本质为空幻,提醒我们超脱表象,直视生命的真相。”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也就是说,世间万物,如同过眼云烟,唯有穿透那些虚假的表象,心灵才能真正领悟尘世的情缘与无常。” 苏砚昭虽然表面听得认真,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戏谑与不以为然。 她自然而然地向前倾身,姿态优雅,那一双如玉葱白的手指轻轻滑过经页,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书中的道理听起来简洁明了,但实践起来,却是何等的艰难与曲折。” 言毕,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就在这时,她猛然间夺过了萧陌然手中的佛经,冰冷细腻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下颌。 她悄然靠近,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耳边:“这些夜晚,我辗转难眠,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殿下的身影。” “苏砚昭,你……”萧陌然恍然大悟。 原来,她借着探讨经文之名,实则在进行一场微妙的情感游戏。 “我怎么了?难道觉得我过于饶舌,打扰了殿下的清净吗?” 苏砚昭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只不老实的手轻轻划过他的衣襟,指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挑逗意味。 她的衣襟也在不经意间松动了几分,露出一线雪白细腻的肌肤。 萧陌然喉头一紧,回忆瞬间涌入脑海,那个梦境中的雪白画面让他至今仍感到窒息。 梦里的他,被莫名的怒火和欲望驱使,恨不得将那份饱满紧致掌握在手中,也成为了贪恋的焦点。 醒来时,枕头湿透,一片混乱,手边的佛珠成了唯一的慰藉。 一时的冲动驱使他想要验证梦境的真伪,但理智迅速回归,他厉声喝道:“妖精!” 随即,他又猛地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唇齿间默诵起清心咒,试图驱散心中的杂念。 此刻,即便苏砚昭不再做任何进一步的接触,单是瞥见她僧袍之下隐约可见的曲线,便足以让人意识到那隐藏在衣衫之下的美好。 苏砚昭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显然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呵呵,殿下心中如此杂念横生,又怎能真正做到心无挂碍,虔诚礼佛呢?” 她深知,权力游戏,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在留下这句似嘲非嘲的话语后,她整理好衣裳,缓缓步出了殿门。 门外,夏日的阳光炽烈,余强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 “哎呀,王妃,您可算出来了,真是急死奴才了。”他的声音透露出几分焦虑“殿下平时都不让咱们这些奴才随意近身,您这一单独进去,我这心里就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余强小心翼翼地往殿内窥探,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地问:“殿下没因为您擅自闯入而责罚您吧?” 苏砚昭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就算责罚,也是事出有因,不是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穿过那未完全关闭的门缝,悄悄溜进萧陌然敏感的耳蜗,引起了一阵微妙的颤栗。 他心中一凛,一股微妙的情绪悄然拂过心田,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穿越门槛,低沉而略带忐忑的声音重复着:“没怪罪你吧?” 苏砚昭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怨我也没用,毕竟事出有因嘛。” 这句话轻巧地飘出,不偏不倚地钻入了萧陌然那敏感而复杂的心扉。 他咬紧牙关,牙齿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心中五味杂陈。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或许问题确实出在他自己身上,是他的心太过易动,才会在她那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言辞下,心绪难平。 第9章 落入圈套 “从今往后,你跟我每日早课晚课,是时候该收敛收敛你那……嗯,你那性子了!” 这番话,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却又在最后的关头巧妙地转弯,将“轻浮”二字生生咽回肚子里,即便在众人之前,他也依然留有一丝温情,不愿过分苛责。 苏砚昭在心中暗自发笑,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住在东宫隔壁,这布局,这筹谋,不就是为了在最恰当的时机,利用这得天独厚的位置,赢得更多的关注与青睐吗? 她笑容里的含义更加深邃,声音里带着几许玩味:“那可真要多谢太子殿下的厚爱与关照了。” 一旁的余强一脸茫然,怎么感觉自己的主子反而落入了一个精妙的布局之中? 随着曙光渐渐驱散黑夜的幕布,小佛堂里晨钟尚未敲响,但萧陌然那坚定而悠扬的诵经声已先一步穿破宁静。 他的诵读专注而虔诚,但在片刻之后,一阵微不可察的气息波动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不禁微微侧首。 转身一刻,眼前的景象令他有些啼笑皆非。 只见苏砚昭盘腿坐在蒲团上,腰身弯成一只蜷缩的虾米,脑袋低垂,发出细如蚊蚋般的轻微鼾声。 “砰!”的一声,惊扰了清晨的宁静。 “谁?!”梦境中的苏砚昭猛然惊醒,恍惚间抬头,正对上萧陌然那双略带不满的眸子,眼神中似乎还残留着晨光的微凉与诧异。 “我刚才念的是哪部经文?”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 苏砚昭哪还记得那些拗口复杂的经文,日复一日的诵读,经声已化为耳畔最熟悉的旋律,却也让她几乎生出了听觉上的麻木。 更何况,这卯时即起的早课,对于一个习惯于日上三竿的人来说,能够在半梦半醒间坚持至此,已是极大的让步,算是给足了太子面子。 面对萧陌然的询问,她不敢直视,眼神游移不定,随口答道:“那个,《金刚经》吧?” “错,是《梵网经》!” 萧陌然手持一根细嫩的柳枝,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再记不住,可就有相应的惩罚等着你了。” 苏砚昭的睡意顿时消散无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这般严厉,我可不是真的遁入空门之人,为何还要准备这些修行人的‘家常便饭’呢?” 她的坐姿显得有些懒散,衣领斜斜地歪在一边,不经意间泄露了一抹春色,萧陌然连忙转移视线,以避嫌隙。 “你若再如此懈怠,不愿上进,那这太平殿的晨昏早晚,便不必再出现了。” 本意是想借助佛经的研读来磨砺她的性情,却不料反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这惩罚的柳枝,似乎更应该落在自己头上。 苏砚昭低头一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却并不急躁,反而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褶皱,语带调侃地说:“殿下,臣妾在家一直谨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 “未曾受过系统的书斋教育,认识的大字也不过寥寥,殿下您讲述的又是梵文佛经,臣妾听起来自然是云里雾里,难以理解。”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真诚。 萧陌然闻言,眉头微蹙,似是反思:“原来是我考虑不周。” “臣妾愚钝,还请殿下从头教起,若非如此循序渐进,臣妾恐怕是难以领悟其中的精髓。”苏砚昭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信赖。 她心中清澈如镜,洞悉萧陌然心中的盘算,然而每日早晚课的单调乏味,让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契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免除将来冗长沉闷的早晚课。 萧陌然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吩咐侍从备齐笔墨纸砚:“若说不识字,怕是还藏了几分。何不展露一二,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她纤细的手指,犹如羊脂白玉,轻轻握住了笔杆,眼眸中掠过一丝无奈与微妙的羞赧。 这哪里是真的目不识丁,只不过是寻的一个小小借口,心里清楚,那位殿下早已洞察一切,却故意装作懵懂未知。 苏砚昭轻叹一口气,那叹气声细腻而幽长。 随后她提笔,流畅而坚定地在宣纸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笔触间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倔强与独立。 “字虽不识,但这字体却颇显清秀。”萧陌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面对称赞,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轻声解释:“仅有的几字,自然要练就得工整些,以免失礼于人前。” “哼。”萧陌然故作不满,伸手向她,掌心向上,示意要回笔,语带挑衅地说:“那么,今日我便先教你几个简易上手的梵文,看看你是否真的有心学艺。” 他的话语虽然随意,眼神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认真。 握笔之际,手腕灵活,如同行云流水,霎时,几抹奇异而又古老的梵文跃然纸上。 正当萧陌然沉浸于书写之间,苏砚昭不经意间贴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的手微微一抖,几点墨汁溅落纸上,渐渐晕染开来。 “为何要如此靠近?” “自然是想更好地学习殿下的笔法。”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眼神中充满了对那些形态各异梵文的好奇与渴望,完全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萧陌然侧过俊朗的面庞,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既然如此,不妨亲自尝试一番。” 苏砚昭从容不迫,拾起笔,小心翼翼地模仿起那些复杂难解的梵文。 就在她专注之际,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持笔的手,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里,你写的略有偏差。” 这一瞬,苏砚昭的心跳猛地加速,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本应专注于眼前的梵文,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萧陌然那英挺的面容,让她一时失神。 “定是近日过于劳碌,导致心神恍惚。”她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 “明白了么?”萧陌然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砚昭下意识地转头,口中刚欲回答,却不慎让自己的唇瓣轻轻触碰到了萧陌然的脸颊,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第10章 乖乖从了我 尽管只是瞬间的轻微接触,但她那略带芳香的唇彩却真实地留在了他的肌肤之上。 萧陌然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苏砚昭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他脸颊上的痕迹:“抱歉,是您站得离我太近了。” 他心中涌动的不满,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化作自责。 “是我未能把握住彼此的距离。” 萧陌然收拾起桌上的纸笔,淡淡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苏砚昭离开时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对萧陌然的突然转变感到意外,但从他的话语中,她并未察觉到未来彻底绝交的迹象。 回到静谧的仙都苑,她的思绪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偶遇之中,无法自拔。 抬眸间,却发现院中一位陌生的太监正在专注地劈着柴火,那动作显得颇为熟练。 “王妃,怎会这么早便归来?”侍女兰滢好奇地上前询问,眉眼间带着几分讶异。 往常,苏砚昭每日清晨前往太平殿,必是至黄昏完成所有课业后方缓缓归返。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好奇与疑惑:“这位是新来的吗?” 太监缓缓放下手中磨得锃亮的斧头,斧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随即弯腰深深行了一礼。 声音里刻意压抑着那份粗犷,但仍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野性:“奴才给王妃请安,贱名高海容,是新近由内务府调遣来,专程服侍王妃左右的。” 兰滢见状,连忙在一旁轻声解释:“王妃,您知道的,我和玉兰除了日常照顾您的生活起居,还需兼顾仙都苑中花木的修剪浇灌,实在是分身乏术。这高公公,便是内务府体恤我们,特意派来援助的帮手。” 苏砚昭平日见二女忙碌不息,对宫中人手调配自是了解,故未多加询问,只微微颔首示意,随后转身步入自己那幽静雅致的寝宫。 然而,她的心却因这位新来的太监泛起了一种莫名的疑云。 及至傍晚,天边残阳如血,兰滢与玉兰轻手轻脚地捧来了晚膳。 不同于往日的朴素清淡,今日餐桌上竟琳琅满目,鸡鸭鱼虾一应俱全,每一道菜都色泽诱人。 兰滢脸庞挂着甜美的微笑,一边熟练地为苏砚昭盛上米饭,一边介绍:“王妃,您试试这些美味佳肴吧,都是新来的高公公亲手下厨烹制的呢。” 闻言,苏砚昭的目光不自觉地向门外一扫,那里似乎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青灰衣衫一闪而逝。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眸低垂,语气中透露着无奈:“我尚在为父守丧期间,且这几日又频繁陪伴太子于佛堂诵经祈福,实不宜食用荤腥之物。” 兰滢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连忙躬身应答:“奴婢这就将荤菜撤下去,并告知高公公今后不再准备。” 不久,餐桌上只剩下一碗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燕窝粥。 趁着四周无人,苏砚昭轻轻舀起一勺,那燕窝晶莹剔透。 她犹豫片刻,从发间摘下一支精致的银簪,轻轻探入粥中来回搅动。 银簪无任何变化,燕窝的香气愈发纯正浓郁,让她不禁自问,难道真是自己过于警惕了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太监,真的仅是一名普通的宫廷仆役吗?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苏砚昭品尝着燕窝粥,口感细腻,无任何异样。 然而,夜幕降临,月光如水,透过梅林的缝隙,斑驳陆离地洒在她辗转反侧的身形上。 鸳鸯肚兜松垮地搭在她的肩上,显得她愈发瘦削,眉头紧锁,仿佛被无形的思绪困扰,难以平复。 此刻,她体内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燥热,使她无法安宁。 终于,她掀开床帘,外头的夜空寂静而深邃。 她试图站起,却浑身绵软,无力支撑,伴随着阵阵温热与不安,她意识到——中毒!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识,让苏砚昭如梦初醒,她明明已小心翼翼,避免了一切可疑的食物摄入! 就在这危机时刻,房门悄无声息地开启,高海容的声音随夜风潜入,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王妃,您可安歇了吗?” 这一问,所有的猜忌瞬间得到了证实。 高海容,果然心怀鬼胎! 她没有应答,内心警铃大作,而高海容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胆子更大起来,脚步稳健地迈进寝宫。 他的手刚触及轻纱帐幔,苏砚昭强忍身体的不适,咬紧牙关,直到口中弥漫出血腥,终于,她爆发出了质问:“什么人?!” 那质问不含丝毫柔弱,凌厉异常,使得高海容的手一顿,动作微滞,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回答:“是奴才,娘娘。” 苏砚昭的声音如同夜半冰霜决:“身为侍卫,理应守护宫门,不守夜班,却鬼祟来到王妃寝宫,意欲何为?” 高海容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缓缓掀开床帐,目光如同饿狼般贪婪地锁定了她:“夜漫长而梦多变,料想王妃殿下也是辗转难眠,奴才特意前来,愿陪伴王妃共度这寂寥长夜。” 苏砚昭心生愤怒,却以冷笑掩饰,悄然间,她的手已滑向枕下,心中暗自筹谋,表面上却故作轻松:“你并非内务府派遣,定然是那意图迎娶中宫之人,派遣你来此行这等见不得光之事。” 高海容露出一口黄牙,笑容中满是得意与狰狞:“王妃慧眼如炬,说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实则,是王妃私下相邀,我才得以潜入这禁宫深处。” 言毕,他身形猛然一纵,如饿虎扑食般向苏砚昭袭来。 而她,眼疾手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拔出了藏匿于枕下的锋利短刃,刀光一闪,血花骤然绽放在空中,伴随着高海容的惨呼。 “啊!”高海容捂着被短刃割伤的手,怨毒与痛楚交织的目光仿佛能吞噬一切,“王妃,莫要顽抗,乖乖从了我,否则你中之毒无人可解,只能等死!” 苏砚昭手握小刀,眼神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若要死,也定是尔等先行。兰滢,玉兰,快来护驾!” 第11章 唯有你能救我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那两个丫头早就被我事先下了药,此刻早已沉睡不醒。” 高海容冷笑连连,手指上滴落的血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而你的饮食中,我早已在筷子和碗边做了手脚,你插翅难飞!” 苏砚昭心头一沉,她自以为的谨慎,原来早在对方算计之中! 强忍着毒素带来的阵阵眩晕与疼痛,苏砚昭紧握短刃,身形摇摇欲坠,却仍旧坚持挥舞着刀锋:“痴心妄想!” 高海容虽惧怕那寒光闪闪的短刃,却也看出苏砚昭中毒颇深,已是强弩之末。 正当他狞笑着欲夺刀向前时,苏砚昭突然身形一转,虚晃一招,反手之间,短刃如闪电穿喉,直没至柄! “你……你……”高海容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最终瘫软倒地,一动不动。 随着这一抹刺目的血色,那困扰她心智的剧毒瘙痒竟稍有缓解。 苏砚昭深知,此刻夜深人静,若贸然寻太医,只怕会引起更大风波。 后宫之中,每一步皆危机四伏,一旦被发现,她不仅无法得到解救,更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于是,她凭借着最后一丝坚韧的意志,踉踉跄跄地奔向太平殿偏僻的小门,那是她之前秘密离开的路径。 佛堂之内,烛火已熄,只剩下几缕淡淡的香烟在幽暗的夜色中闪烁。 就在萧陌然推开房门,欲透一口气之际,一个虚弱的身影猛然扑进了他的怀中。 “何人?”萧陌然惊诧之下,下意识问道。 “殿下……”苏砚昭的声音细若游丝,如同即将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救我……” “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立刻为你召太医来。” 萧陌然眉头紧皱,一股强烈的不安在胸中翻腾。 苏砚昭的心底,那一抹尚存的清醒犹如风中残烛,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嗓音微弱而坚定,“不可以这样……” 在这座府邸之中,陆氏的目光如影随形,时刻准备着捕捉任何风吹草动,企图以“行为不端”之名,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苏砚昭深知,一旦御医涉足此地,自己的秘密便将无所遁形,随之而来的,将是名誉的陨落与无尽的深渊。 萧陌然轻柔地引领她步入内室,少女的面颊异样绯红,那份不同于日常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眼角闪烁的泪光。 这一路,她的手指仿佛寻到了唯一的依靠,紧攥着他的衣角,不曾片刻松懈。 随着两人一步步深入,苏砚昭的意识开始模糊,阵阵难以言喻的热流在她体内肆意奔腾。 在迷离之中,她无意识地扯动着衣襟,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衣带终是不堪重负,悄然滑落。 雪白的锦缎外衣轻盈坠地,露出了她细腻肌肤上淡粉色的羞赧。 苏砚昭的手背无意间向后探寻,欲解开盘绕在身的束缚,却被萧陌然敏捷的手势拦截。 他尴尬地以一手遮目,另一手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苏砚昭,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我感到痛苦极了……” 苏砚昭的声音虚弱,她依循着那给予支撑的手臂,整个身体紧贴着他,不自知地散发出惑人魅力。 此时此刻,理智与感觉在她心中交织错乱,唯有遵循本能的驱使,她的身体自发地靠近萧陌然,小手胡乱拉扯着他的衣衫。 当她冰冷的手指尖触及到他温暖的肌肤,一丝凉爽如同清泉,缓缓渗透进她的心房,引得她发出一抹恍惚的傻笑,“找到了……你,唯有你能救我。” 面对此情此景,萧陌然喉咙微动,连推开她的力气似乎都被这份温柔抽离,只能紧闭双目,将这一切视为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苏砚昭的脸庞深深埋入他的颈窝,小手慌乱而无措地在他的胸膛上游走。 她的触碰之下,某种力量蠢蠢欲动,却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壁障阻隔。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泪光闪烁,鼻尖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解不开…我好痛,求你……” 她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哀求,竟让他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难道,真的要在这失控的情潮中沉沦吗? 不,不可以! 在理智的呼唤下,萧陌然猛地一震,双手紧紧扣住苏砚昭的肩膀,一个反转,将那柔软的身躯压制于身下。 “得罪了。”他声音沙哑,近乎耳语,封住了她嘴边未尽的话语。 随即,他那修长的手指如探秘者,缓缓滑入。 随着少女眼眸逐渐从迷蒙转为清澈…… 苏砚昭猛然坐起身,宛如梦醒,当那一幕幕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的脸颊瞬间涨得如同初夏的樱桃,红艳且滚烫! “你……”她嗫嚅着,语音破碎,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愫。 萧陌然试图用一抹淡然遮掩脸上不易察觉的尴尬,却忘了指尖上那未及消散的温热提示,这一细节无疑让空气中本就微妙的氛围更加耐人寻味。 “咳,你的身子依旧纯洁无瑕。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帮你解那恶毒之物,实属无奈。” 萧陌然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隐忍下的关怀。 “你先好好休息,待到明日清晨,我便会差遣余强送你安全回府。” 言毕,他转身欲离去,心中盘算着前往佛堂诵读经文,以此来平息内心的波澜。 然而,苏砚昭的手指却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上了他的衣袖。 “殿下,我……我失身了……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能够给予我援手的,唯有您一人。”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萧陌然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深切的忧虑,目光如炬,满是对她的关怀与担忧。 “是不是那个对你下毒手的人?”话语中的热度足以融化冰雪。 苏砚昭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声地滑落。 曾经,泪水或许只是她寻求同情的工具,而今,每一滴都是真真切切的悲伤与绝望。 她从未想象,陆贵妃的心肠竟能狠毒到这般田地,即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也执意要将她逼入绝境! 第12章 终究还是来了 萧陌然眉头微皱,语气中多了一份决绝:“放心,我会派人处理这件事。但唯一的目击者已逝,若此事泄露,对方很可能反咬一口。” “我明白。”苏砚昭强忍着鼻尖的酸楚,双眸染上了哀伤的红晕,无助却仍带着倔强。 “我自有办法应对。” 萧陌然那惯常冷漠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抹不忍。 这一夜,对于苏砚昭而言,注定无眠。 晨曦初现,当她返回甘露居时,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往日的宁静,兰滢与玉兰还以为她提前前往太平殿参与晨间礼佛。 而室内那令人心悸的气息,被缕缕清幽的檀香所取代,仿佛一切都未发生,无处可觅。 苏砚昭心中刚松了一口气,门外却突然传来女子尖锐而严厉的指令: “给我仔细搜查,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奸夫!”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苏砚昭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窥视,只见陆贵妃带领着十数名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而来,威势赫赫。 她身边,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存在——皇帝。 陆贵妃那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已决意要将自己一举铲除! “不可,贵妃娘娘!王妃尚在卧房之中……” 兰滢正欲挺身而出阻止,却被一旁行动不便的张嬷嬷一把拉住,阻止了她的冲动。 苏砚昭迅速整理好衣衫,镇定自若地端坐于地。 不出所料,那些搜查之人只是潦草地查看了其他房间,最终,他们的目光汇聚于寝殿紧闭的大门外。 “撞开门。”陆贵妃的声音沉稳而坚决,如同下达最后的裁决。 嘭! 门板巨响,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这狭小却充满秘密的房间。 陆贵妃的眼眸锐利无比,死死地锁定了那轻盈飘动的薄纱,其后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不安地悸动,撩拨着每一个人的好奇心。 “苏家的女子啊,苏家的女子。” 陆贵妃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我儿头七的丧期尚未结束,你竟然已经这般按捺不住内心的孤独寂寞,胆敢从宫墙之外……” 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挑开了那层薄如蝉翼的帷帐。 苏砚昭的面容若隐若现,眼中闪烁着挑衅与无辜交织的光芒。 “从宫外怎么了?”她故作惊讶,仿佛刚刚察觉到周遭的喧哗,连忙从装饰华美的卧榻上轻盈地滑下,动作优雅而从容。 随即,她俯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儿臣适才正沉浸在打坐冥想之中,未曾听见通报之声,未能及早向父皇母妃行礼,实在是失礼之至。” 随着宫女们细致地卷起轻纱,众人眼前呈现出卧榻上那整洁无瑕的被褥,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一切都显得如此规矩。 陆贵妃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这情景与她精心策划的捉奸在床的剧本大相径庭。 她与身旁的老嬷嬷——张嬷嬷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随后,张嬷嬷蹒跚着步子,一瘸一拐地检查了帷帐之后、床铺之下,乃至每一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贵妃的双目圆睁。 “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透着几分深不可测,“无缘无故在宫中燃起檀香,还做起了打坐修行之事,这又是何缘由?” 与陆氏主仆间那交换的隐晦眼神相比,苏砚昭则显得格外冷静与自若:“儿臣因为日夜挂念王爷,以至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因此,与太子殿下共同修行佛礼,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减轻心中的相思之苦。” “唉!终究还是他的福分不够深厚啊!” 皇帝的一声长叹,满含无奈与哀愁,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投向了陆贵妃,“你如此急切地请朕陪你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面对皇帝的询问,陆贵妃紧咬贝齿:“有密报称,柳氏从宫外私带男子装扮成太监,潜入皇宫,隐藏于仙都苑之中。为了保全秦王的名声,臣妾不得不请陛下一同来查证此事……” “人呢?贵妃可有寻获?”皇帝的眉头微蹙,眼神中已透露出明显的不满。 在旁人难以察觉的角落,苏砚昭暗自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使得她的眼圈迅速泛红,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她满是惊愕与受伤地看向陆贵妃:“母妃,您怎能如此轻易地听信他人的诽谤?自从王爷去世,儿臣悲痛欲绝,食不下咽,王爷的后事更是由儿臣一手操办……您怎能轻信那些宵小之徒的恶毒言语!” 陆贵妃一时之间竟无法辩驳,只得以一句俗语勉力回应:“无风不起浪,若王妃当真如冰雪般纯洁无瑕,怎会有人平白无故到本宫面前诬陷于你?” “正是如此,陛下!”张嬷嬷在一旁连忙附和,“仙都苑虽不大,但若王妃事先得到风声,完全有可能将那人转移隐藏起来。” 苏砚昭眉头轻蹙,尽管她并不清楚萧陌然那些人将所谓的“证据”隐藏在何处,但她胸有成竹,心中已有周全的计策涌动。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却足以让周围空气瞬间凝固。 “那就烦请张嬷嬷大驾,率领诸位宫女们细细搜查一番吧。我这小小的居所,向来清净,何曾有过什么不明身份的男子涉足!”她的话语坚定有力。 见到苏砚昭如此坚决的态度,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心知肚明,她早已布好了局,静待对方入瓮。 陆贵妃的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声音变得温婉,“昭儿啊,并非母妃不信你,实在是此事关系到皇家的颜面,母妃不得不慎重其事。” 陆贵妃继续说道,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如今,唯有你能自证清白,方能洗刷这不白之冤。只要你证明自身的清白无瑕,本宫自当严惩那些构陷于你的人,同时,也为今日这场误会向你郑重道歉。” 然而,苏砚昭内心深处不安开始悄然蔓延。 未等她细思,陆贵妃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有打算:“只需张嬷嬷验证一番,证明你仍是那贞洁之身,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第13章 验身 这分明是一计,找不到罪证,便要生生造一个出来! 一旦真让张嬷嬷验身,即便真是清白,也恐难逃被抹黑的命运。 届时,她苏砚昭将成为砧板上待宰的鱼,无力回天! “母妃言之有理。”苏砚昭的声音细弱蚊吟,似是妥协,实则另有盘算。 陆贵妃眼中的得意几近溢出,正欲发令,却不料被苏砚昭截断了思绪,“但儿臣斗胆,有一请求。” 她恭敬地拱手行礼,“恳请父皇恩准,由您身边这位慈眉善目的萍姑姑代为检验。” 此言一出,陆贵妃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手中的丝帕,几乎将其绞成一团:“张嬷嬷行事向来谨慎可靠……” “可她的面容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苏砚昭语气平和,却暗含锋芒,“儿臣但凡看到她的脸,便感不适,更别说要单独相处一室了。” 闻言,张嬷嬷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神情变幻莫测。 皇帝轻轻抬了抬下巴,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饶有兴趣,“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萍姑处理吧。” 随着众人纷纷退下,寝宫内只余下萍姑与苏砚昭相对而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 不久,房门轻轻开启,萍姑姑恭敬地回报:“启禀皇上,经奴婢验证,楚王妃确为清白之身,无丝毫可疑之处。” 这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陆贵妃心头,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真的检查得仔细无误?” 萍姑微露不悦,语带严肃:“奴婢伴驾多年,对于涉及王妃名誉之事,怎敢有丝毫懈怠或妄言。” 苏砚昭紧握着衣襟,目光中透出一丝哀求:“真相已然大白,母妃缘何还不肯罢手?难道您认定儿臣行为不端?但宫中为何只出现那两名宫女作证?其中显然有诈!” 陆贵妃像是突然醒悟,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玉兰二人“你们,最好如实交代,仙都苑里是否还有其他隐藏之人?” 这一问,让玉兰二人顿时脸色煞白,颤抖不已。 玉兰的眼神闪烁着犹豫,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最终化作一声细微的叹息。 而一旁的兰滢,机敏而果断,抢先开口,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贵妃娘娘,您此言差矣,仙都苑之内,历来只有我和玉兰两人负责王妃的生活起居,这等安排出自内务府总管之手,乃是宫规所定。” “这……绝无可能……”陆贵妃话音未落,脸上已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在这时,苏砚昭的眼眶中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她哽咽着唤了一声:“父皇!”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玉兰,不断滑落,“倘若您与母妃心中对我存有疑惑,孩儿……孩儿只能以最决绝的方式,证明自身的清白!” 言毕,她竟猛地转身,朝着身旁的门柱冲去,决绝之意令人心惊! 瞬间,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即将发生的悲剧前一秒,鲜红未见,皇帝的声音响彻殿堂:“速速阻止楚王妃!” 萍姑姑因位置靠近,反应迅速,几乎是飞身而出,紧紧拽住了苏砚昭的衣袖,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怀:“王妃请三思,皇上并未言及不信,一切尚有转圜余地啊!” 苏砚昭的泪水混杂着绝望,她的哭声凄厉而无助:“只求父皇允许我随秦王殿下同往,呜呜……母妃,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带人来羞辱于我,叫我以后如何有面目立于人前,继续这悲凉的人生!” 皇帝闻言,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陆贵妃,随即亲自上前,温柔地搀扶起苏砚昭,语气中满是怜爱:“乖孩子,先起来。父皇必定为你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陆贵妃眼见形势不利于己,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与不甘。 “或许,这中间真的有些误会,既然已经查清楚了,便让此事过去吧。如此激烈的举动,若被外人知晓,岂不是反成笑柄……” 陆贵妃试图用话语缓解紧张的气氛,但言语间难掩其勉强。 兰滢却不为所动,她直视陆贵妃,言语尖锐,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贵妃娘娘说得倒是轻巧,这可不是一般的误会,它几乎要让王妃背负一世的屈辱与重负,这样的伤害,又岂是一句‘算了吧’可以轻易抹去的?” “兰滢!”苏砚昭眉头微蹙,目光如炬,直视着眼前之人,“你这等轻率无礼的说话态度,对母妃而言可是合宜的吗?母妃心中自有她的一番考量与忧虑,这一切皆是为了王爷的名声与尊严着想。” 兰滢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无辜与不解,秀眉微拧,“可这事实在说不通啊,若真是一心维护王爷的颜面,怎会不先行查证,待真相大白后再向皇上禀告,反而如此急躁地领着人马闯入,这样一来,宫墙之内岂不是要充斥着无端的蜚短流长了!” 闻言,皇帝的额头隐约可见青筋跳动,“今日有朕在此,谁敢私下妄加议论,便是自寻死路。” 他转而面向陆贵妃“陆氏,你处理此事的方式,实属不当。” 陆贵妃的手紧紧攥着手中精致的丝帕,因过分用力而略显苍白,指尖微微颤抖。 她低头轻声道:“是,臣妾承认确有疏忽大意之咎,不该轻易听信旁人的挑唆,从而对楚王妃产生了误解。” 苏砚昭身形微晃,勉力依靠在玉兰与兰滢的扶持之下,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虚弱,额间渗出细密的血丝,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母妃即便行为有所偏差,也全是被奸人所蒙蔽。儿臣以为,应立即追查散布谣言的幕后黑手,予以严惩,以此作为警示。”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决,“这样做既能警醒众人,也能让六宫之中有所顾忌。否则,今日是我遭受非议,难保他日不会又有哪位娘娘无辜受害。” 陆贵妃闻言,面色一紧,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今日之事,臣妾已有所调查……” 然而,皇帝打断了她的话语,“楚王妃所言极是,宫中不应放任这种不良风气蔓延。” 第14章 责罚 他目光锐利地转向陆贵妃,“陆贵妃,你必须告诉朕,究竟是何人对你搬弄是非?” 陆贵妃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话语断断续续,“是……是……”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原本准备用来指控苏砚昭的言辞此刻显得那样无力。 此时,张嬷嬷一狠心,手持拐杖,蹒跚上前,跪倒在地,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决绝,“老奴有罪,请皇上开恩!” 苏砚昭轻轻揉着额头,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心中暗自盘算,这场主仆间的戏码,究竟将如何收场? 张嬷嬷急忙解释道:“是老奴在宫中无意间听闻此等谣言,一时冲动未加证实便信以为真,这才贸然告知了娘娘。” “一切过错皆在于老奴,老奴愿意接受皇上的任何责罚!”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悲壮。 陆贵妃心中虽恨不能即刻处置苏砚昭,但当前形势迫使她唯有让张嬷嬷承担罪责,方能全身而退。 皇帝半信半疑地审视着面前的一切,“你先前迟疑不决,为何迟迟不指出是她?” 陆贵妃强忍心中不甘,泪光闪烁,“张嬷嬷是臣妾的奶娘,自小抚育臣妾长大,臣妾实在不忍见她遭受责罚,宁可自己承担这份罪名。” “多么感人至深的主仆情谊啊。”苏砚昭在一旁淡然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只是母妃如此行径,岂不是变相纵容了犯错的下人?假使六宫之中人人效仿,未来这些亲信们,还不知会嚣张跋扈到何种地步。” 陆贵妃咬紧牙关,面对苏砚昭的质问,竟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词。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下了决定,“嗯,此事若不严加警告,恐怕宫中风气将不堪设想。”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剥夺张嬷嬷半年俸禄,并命其前往慎刑司,接受二十大板之刑,以儆效尤。” 惩罚虽重,意在警世。 张嬷嬷咬紧牙关,强忍痛苦,匍匐于地,“老奴谢主隆恩!” 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侍卫带走,留下了一室的寂静与人心的波澜。 宫墙之内,那传说中的惩戒之具——宫中的板子,据闻其厚度远超常人手掌,边缘保留着未经雕琢的粗犷,木刺参差,更有甚者暗嵌铁钉。 当那沉重的二十大板落下,即便是平日里威严赫赫的张嬷嬷,也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屈服于疼痛,卧床静养。 然而惩罚并未随着张嬷嬷的退场而落幕,皇帝的目光随即转向了陆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虽是为了皇家颜面考虑,却也终究是好心办了坏事。罚你三个月的俸禄,望你能以此为鉴,学会更周全的处理事务。” “是,臣妾领旨,谨遵皇上教诲。”陆贵妃话语中却藏不住一丝不甘。 当她缓缓直起身的瞬间,眸中恨意如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御医接令后疾驰而来,对苏砚昭的伤处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处理。 “陛下,王妃身体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波动过于剧烈,若持续下去,恐怕会对健康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御医报告之时,并未察觉到她昨晚因误服春情散而险象环生的危机。 这原本是一次揭露陆贵妃真实面目的绝佳机会,但皇上多年以来对陆贵妃的偏爱,使得任何指控都可能被视为徒劳。 作为一个刚进宫的儿媳,想要与陪伴皇上多年的爱妃相抗衡,无疑是螳臂当车,极有可能反过来背上损坏皇室名声的罪名。 皇上轻轻一点头,似乎并不欲深究,“既然无大碍,那就最好不过。楚王妃,你就好好休养,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是,臣妾遵命。”苏砚昭轻声回应,她的态度淡然。 随着皇帝的离去,陆贵妃临行前仍不忘向苏砚昭投去一眼,那眼神满含怨怼。 回到仙都苑,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仿佛在嘲弄陆贵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玉兰与兰滢的搀扶下,她缓缓步入屋内,铜镜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额头上细密的纱布微微渗出血痕。 这样的画面非但不显得狼狈,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柔弱之美。 “王妃何必如此呢?皇上已然相信您的清白,何必还要亲自承受这一切痛苦来证明自己?”兰滢语气中带着责怪,眼底却是满满的担忧。 苏砚昭轻轻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今天多亏有你,否则我怕是难以脱身。” “王妃言重了,服侍您本就是我们身为奴婢的责任,王妃是仙都苑的主人,我们的安危与福祉皆系于王妃一身。” 兰滢的话语坚定,她与玉兰从前在浣衣局的艰辛,那里劳役繁重,所得微薄,相比之下,仙都苑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正当三人交谈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宁静——萧霆轩,陆贵妃之子,竟意外来访。 石桌之上,一盒红锦静静摆放,他的笑容温暖如春日暖阳:“这是我特意从宫外寻得的人参,虽只有百年之龄,却是调养身体的上佳之选。” 苏砚昭连忙推辞,眉宇间流露出不解:“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何须如此珍贵之物?” 萧霆轩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疑虑,轻声解释:“嫂嫂还是收下吧,就当作是我母妃的一份歉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母妃她统管六宫,对于此类事情自然有所避讳,今日前来,更多是出于对皇家颜面的维护,其实心底并不坏。” 他的话语温和,眼神中透露出真挚,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 毕竟,哪有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的另一面呢? 再想起在地宫那次,他也曾为自己仗义执言,苏砚昭心中的防备不由得软化了几分。 “请嫂嫂务必收下,否则我会寝食难安。”他再次将那精致的锦盒递过来,眼神中满是真诚。 这次,苏砚昭未再展现出往日的倔强,轻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轻启朱唇:“多谢四殿下,您的心意我收到了。” 话音仿佛还在空气中轻轻回荡,院门处又迎来了一个熟稔的身影。 第15章 助我一臂之力 余强手持拂尘,携同两名服饰整洁的太平殿小太监步入小院。 他们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精致的托盘,其上覆盖着一层薄纱。 “哎呀,王妃您真是吉人天相。”余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但他的目光在萧霆轩身上微妙地掠过,带着几分探究与意外,“四殿下怎么也会闲步至此呢?” 对于余强隐含深意的询问,萧霆轩显得泰然自若,他语调平和而从容:“恰巧得到一支极为珍稀的人参,便想着赠予大嫂,助她滋养身体。” “原来如此,四殿下的细心,实在令人钦佩。”余强恍然回应,随即话锋一转,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余公公,您今日驾临,是否有什么要事相告?”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今日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日子,让这小院里宾客络绎不绝。 余强笑得更加和煦:“听闻王妃不慎受伤,未能前往太平宫修行,太子殿下心中甚是挂念。” 闻言,苏砚昭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内心涌起一阵微妙的尴尬与虚浮。 事实上,头上那点小伤对她而言无足轻重,在仙都苑里,她食宿无忧,甚至还与兰滢玉兰一起,别出心裁地制作了一个藤蔓秋千。 然而,一想到萧陌然那双习惯于轻抚白玉佛珠的双手,曾触碰自己,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便让她心中忐忑不安。 余强对此毫不知情,只是一脸和气地吩咐小太监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置于石桌上。 “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御医研制的药膏,每日涂抹一次,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余强介绍道,接着又指向托盘中的几本厚重佛经,“而这些,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殿下说,修养期间学业也不应懈怠。” 三本佛经,每一本都沉甸甸的,厚度超过了苏砚昭的手掌,旁边还整齐排列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这哪里是普通的探病! 苏砚昭勉强牵起一抹微笑:“好,我必定认真研读,不敢辜负太子殿下的美意。” 这话仿佛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殿下还提到,王妃康复之后,应当去太平殿继续修行。”余强补充说道。 “自是应当,代我向太子殿下表达感谢之情,余公公也辛苦了。” 苏砚昭连忙回应,心中却已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些沉重的“礼物”。 待太平宫一行人离去,苏砚昭心中暗暗思量,想要将这些佛经一股脑儿送入库房深处。 毕竟,这几日好不容易换来的宁静时光,她不愿被沉重的经文所占据。 萧霆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是洞察了一切:“看样子,皇兄对王妃还真是上心啊。” “怎会,我只是在宫中略感乏味,偶尔去太平宫诵读经文以求心灵寄托罢了。” 苏砚昭生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窥破,故作轻松地回答,“说起来,太子殿下倒像是我的半个师父。” “原来如此,如果大嫂真的厌倦了宫中的生活,何不向父皇请愿,去大哥的封地居住呢?听说楚王府在楚地已经修建完毕,大哥的俸禄也都悉数运往那里。” 萧霆轩话音刚落,苏砚昭不禁惊愕万分:“你说什么?” “大嫂还不知晓?大哥已被封为楚王,享有千户食邑的尊荣。每一户人家每年需向楚王府缴纳一石大米,或等价值的绸缎布匹。” “这些物资,不仅数量庞大,且路途遥远,山高水长,途中需穿越重重关隘与荒野,即便历经艰辛送达京城,其间的损耗与风险亦难以估量。” “楚王府眼下人丁稀少,偌大的府邸仅剩两位忠心耿耿却年迈的仆人,想要将这一千石大米迅速变卖为现钱,无疑是难于登天,更何况世道不景气,买家难寻。” 苏砚昭心中如同被细针密密扎着,一阵阵地疼。 那一千石大米,每一粒都似金珠落盘,响在她心头。 若能顺利兑换成银两,足以支撑苏家两年无忧无虑的日子,衣食富足,哪至于如今天这般拮据。 真是恨不得时光倒流,能早早未雨绸缪。 父亲的话此刻在耳畔响起,出身门第的优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幸运。 在大庆,王侯虽享有尊贵的封号,但实际上多数只是空有其名,实权难握。 朝廷不再直接赐予俸禄,他们的生计完全依靠各自的食邑税收。 即使每年需向朝廷上缴三成,精打细算之下,王府依旧能积累下可观的财富。 苏砚昭对此感慨万千,不禁暗自神伤,自己这王妃的身份,除了虚名,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助益。 她母亲精心准备的嫁妆,尽是些价值连城的书画、温润细腻的玉器,以及熠熠生辉的珠宝,这些东西,在这封闭的宫廷中失去了价值,只能默默地躺在库房的角落,积聚灰尘。 苏砚昭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所剩无几的银两,令她羞愧难当,区区几十两,这样的身家,恐怕在这四海之内,也难以找到第二位如此寒酸的王妃了。 正当苏砚昭眉头紧锁,如两条轻轻缠绕的柳丝,萧霆轩注意到了她的忧虑,开口温言宽慰:“嫂嫂无需焦虑,你现今居住于皇宫之中,吃穿用度皆由宫内供给,日常哪里还需自己花费银两。” “只需我一句话,便能安排人手,为你解决一切难题。即便是将你那剩余的糙米换成银两送入宫中,也只是小事一桩。” 苏砚昭勉强扯出一抹苦笑,满是无奈之情:“总是这样劳烦你,我心中实有不安。何况我自身难保,对霆轩兄你来说,既无助力,又让你这般费心破费,我这心里,唉……” 萧霆轩轻轻一笑,目光悠远淡然:“嫂嫂此言差矣。其实,这是父皇不久前交付给我的一项任务,我一直未能妥善处理。恰巧,嫂嫂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闻言,苏砚昭端起手中精致的茶杯,葱白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杯沿细腻的青花纹路,眼神中闪烁着光芒:“愿闻其详,是何等要事?” 萧霆轩略微垂下眼睑,语气中带着几分沉稳:“皇兄三殿下常年幽居东宫,近来更是萌生了遁入空门的念头,父皇对此忧心忡忡,命我设法打消他的这一念头。” 第16章 美人画卷 他停顿了一下,眼眸微闪:“我深思熟虑之后,认为皇兄之所以有此想法,皆因他至今未婚,未尝过家庭温馨与寺庙清寂之间的差异。” “于是,我收集了一批秀美的画像,意在让皇兄从中挑选一二,作为伴侣留在东宫,以慰藉其心灵,使其感受到红尘的美好。” 说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似是要掩饰提及此事时的些许尴尬,“只可惜,我母妃与皇兄间的关系微妙复杂,我直接前往太平宫行事,并非易事。” 苏砚昭听罢,眉毛轻轻一挑,心中的疑云渐散,原来自己之所以被牵扯进这趟浑水中,全因自己与萧陌然那层特殊的关系。 为萧陌然挑选美人? 这差事听上去既有趣又充满了挑战。 她不由想象,那向来冰冷如霜的萧陌然,面对柔情似水的女子,会露出何种不同寻常的表情。 但转念一想,内心深处那点小小的抵触,很快就被自己强压下去,毕竟,这也是一个能够间接为王府出力的机会,不是吗? “这……画卷虽能设法传递,但他是否接纳,我实在无法为您做出保证。” 苏砚昭的语速不紧不慢,眉宇间透露着几分犹豫。 “自然,只要嫂嫂愿意伸出援手,我便能火速回到父皇身边复命,免得他老人家为皇兄的事忧虑过度,白发再添几许。” 言毕,萧霆轩的眼中闪烁着诚挚与迫切,似乎这份委托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于是,两人在这轻声细语中达成了一项默契。 萧霆轩当即决定,翌日便将那批珍贵的美人图秘密送往仙都苑。 然而,世事难料,第二日清晨,两路人马竟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再次交汇。 余强手持一只精美的锦盒,腰间别着一根素雅的拂尘,脸上挂着一抹未曾抵达眼底的浅笑,举止之间尽显恭敬:“四殿下与王妃之情谊,真可谓牢不可破,日日往返于王妃的仙都苑,实乃宫中佳话。” 他声音虽温文尔雅,却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们殿下心念王妃,时刻挂怀您的身体恢复,特命小臣再次送来上等玉兰粉,聊表心意。” 苏砚昭听在耳里,心中已明了他的弦外之音。 余强似是心存不满,认为曾为保护苏砚昭而与陆贵妃发生冲突,而今苏砚昭却似乎与陆贵妃的儿子越走越近。 “太子殿下确实是体贴入微。”苏砚昭故作不解,面带微笑地收下了礼物,心中却已翻涌起复杂的情感,“我会尽快前往太平宫,当面向太子殿下致谢。” 本计划过几日,待那一夜的尴尬逐渐消散后再行前往,但现下情势似乎容不得她再做拖延。 萧霆轩或许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氛,轻声说道:“那么,我就在此期待嫂嫂的好消息了,先行告退。” 幸而,那些精心用金丝带捆绑的美人图被妥善隐藏在石桌之下,未被余强察觉。 余强手插袖中,目送萧霆轩远去,转身面向苏砚昭,语气平静却暗藏玄机:“王妃可能有所不知,四殿下与楚王实为同母兄弟?” 苏砚昭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抹了然:“我自然知道。” “既然王妃心知肚明,又为何还要频繁与他们交往呢?” 余强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容忽视的警告,“我们的太子与贵妃历来不合,更不用提与楚王及四殿下的私人关系了。” “太子殿下托我转达,当日出手相救,全因见王妃命悬一线,绝无其他。若您真心想要与陆贵妃等人冰释前嫌,往后大可不必再到太平宫去。” 苏砚昭心中顿时焦急如焚,自己何时流露出与陆氏家族和解的意愿了? 她连忙伸出三根手指,急于澄清事实:“余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除了楚王葬礼,仅有的三次相见也都是礼仪所需。” “误会?”余强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语气中多了一份玩味,“这误会可不简单。” 趁着周围无人,他悄然贴近苏砚昭耳边,低声耳语:“实则,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私下并不完全赞同。” “太子多年深居简出,每日生活无非是诵读经书、研习武功,与我这样的下属交流,也仅仅寥寥数语。” “我的心中同样焦虑万分!直到王妃您踏入太平宫,太子的状况才稍有好转。” 原来,他……平时的生活竟是这般孤寂单调?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堂堂大庆太子,竟活得像是一位避世的隐士。 苏砚昭轻垂眸光,语气坚定而柔和:“请放心,我的脚步将牢牢系于太平宫之内,即刻动身,寻他澄清一切误解。” “如此安排,甚为妥帖。”余强面露欣慰之色,微微颔首表示赞许,“那我便不多打扰,望王妃能速速行动,时不我待。” 随着余强的身影缓缓消失于门外,室内重归宁静,苏砚昭轻启手中那精致小巧,仅巴掌大小的玉兰粉盒。 盒内,除却细腻柔滑的粉黛,竟还藏着一张字条,笔迹清晰可辨,正是出自萧陌然之手。 原来,在他冷漠外表下,竟藏着对她如此细腻的关怀与挂念。 然而,当她的视线转向那一卷卷美人图时,眉头不禁轻蹙,心中满是犹豫。 萧霆轩已派人为她在楚地打点生活所需,若是不将这些图带到东宫,似乎有悖于自己的原则。 毕竟,她始终坚守着不亏欠他人的信念。 但转念一想,萧陌然这位看似淡泊名利的男子,真会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于这些世俗之物吗?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 画卷甫一展开,尚未等她解释半句,萧陌然的手轻轻一挥。 “啪嗒”一声,画卷在地上无力地滚动,其中两张悄然展开,画中的美人如同初春绽放的花朵,柳枝轻摆,画家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她们妖娆又不失温婉的姿态。 然而,美人们身着透明薄纱,那隐现的细腻肌肤纹理,以及衣衫下的隐约暗示,无不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苏砚昭喉咙一阵干涩,急忙将画卷一一卷起,心中自责不已。 为何之前未曾细看? 第17章 挑逗 萧陌然的目光如同寒冰,直射而来,令她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看来楚王妃伤势大有好转,竟还有余暇为本宫送来这样别致的礼物。” 他的声音冷若寒冰,不带丝毫情感的波澜,让人难以捉摸。 苏砚昭身子一缩,对这话中隐藏的褒贬之意无所适从。 她强颜欢笑,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嘻嘻嘻,殿下,这一切都是臣妾应尽的本分嘛。” 她紧抱着画卷,脸颊因羞赧而泛起了红晕,“臣妾是想着,为您挑选几位佳人,安置于太平宫内,让您能过得更加舒心惬意。” 萧陌然的眼神暗了一分,对画卷或她的话语都不再给予关注,手中的笔被他握得更紧了几分,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真是难为你这般费心了?” “应当的,应当的。”她努力维持着微笑,声音低沉下来,“只要殿下高兴,臣妾心甘情愿,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她一直以为,只需稍加逗引,就能在他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激起一丝温柔的涟漪,他哪里像是真正的六根清净修行之人。 只不过,宫墙深锁,他鲜有机会遇见世间绝色,心性难免孤寂罢了。 正当她自鸣得意,以为摸透了他的微妙喜好之时,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如同当头冷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我何曾说过喜爱此等事物?”萧陌然嘴角挂着寒意,命令道,“余强,将这些东西处理掉!” 门外待命的余强闻声而入,从呆立的苏砚昭手中接过了画卷。 苏砚昭心有不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难道,您对这些美人儿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我看你实在是太过清闲了!去抄写三遍梵网经,完成后直接回仙都苑吧。”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切的祸端,皆因萧霆轩而起! 她忍不住抱怨:“这么多!怕是要抄到天荒地老了吧……” 梵网经洋洋洒洒七千余字,若此刻动笔,无疑将是一个漫漫长夜的辛劳! 萧陌然的眼神轻轻掠过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漠,“如若不愿,那今后便无需再踏入太平宫半步。我瞧你与四皇子交谊匪浅,或许他能成为你今后的庇护。” 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将她推向两难的抉择边缘! 显然,他对萧霆轩连日来寻她之事仍耿耿于怀,正伺机报复。 苏砚昭紧咬下唇,心中五味杂陈,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无路可退! “也罢,区区七千余字,抄便是了……” 余强挥手示意,小太监们忙碌起来,于太平殿中又置一方桌,文房四宝齐整摆放。 两张书案相对而设,萧陌然只需微微抬头,便能察见苏砚昭是否专心致志于抄写经文。 苏砚昭提起笔,胸中涌动着一股不屈之气,一口气连写了四个小时,未曾停歇。 她笔走龙蛇,既快速又严谨,仿佛今日非要将梵网经全部抄毕不可。 如此专注,以至于衣襟微敞,露出一抹雪白细腻的颈项,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萧陌然喉间微紧,连忙将目光转移开来,掩饰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触动。 转瞬间月上柳梢头。 苏砚昭一手支颐,右手则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舞动,偶尔抬眸瞥一眼闭目养神的萧陌然。 再度凝视之时,不意与他蓦然睁开的双眸相遇。 “我脸上可是长了花?”萧陌然语气平淡,却掩不住那一丝调侃。 苏砚昭心虚之下,声若蚊蚋:“殿下风采翩翩,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是吗?原来如此。”萧陌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起身踱步至她的书案前。 苏砚昭慌乱中以手遮挡那未完成的白纸:“我……我还没抄完……” “突击检查。”萧陌然简短四字落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抬起。 一幅活灵活现的肖像画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画中人正是萧陌然,甚至连他右眼角那粒不易察觉的淡朱砂痣都精准捕捉。 苏砚昭仿若犯错孩童,垂首低眉。 实则是抄完经文后疲累至极,随意描摹以求放松,怎料想会被当事人抓个现行! 萧陌然剑眉紧蹙,却突然冷笑出声:“这么说来,那些人物图也是出自你手?” “不,非我所画!”苏砚昭急欲辩解,起身时却不幸踩住了裙摆! 身形一晃,她即将向前栽倒,幸而及时抓住了身边的救命稻草:“哎呀!”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是萧陌然重重跌倒在地,闷哼一声。 耳畔是他强劲有力,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以及身下某物隐秘的触感,让她脸颊微烫…… “苏砚昭!” 苏砚昭非但没有急于起身,反而心满意足地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你的心跳好快,是紧张了吗?” “只是错觉。”萧陌然冷言打断,她却深知他口是心非背后的真实情绪。 这愈发强烈的情感,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房,激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她悄无声息地贴近他,那温热而略显挑逗的气息。 她的双手沿着他坚实的腰线缓缓滑落,直至忽然间,纤指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萧陌然的黑眸刹那间沉淀下来,深邃如夜,同时他迅速反应,扣住了她挑衅的小手。 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明媚又带着几分不羁。 “殿下心里,真的没有答案吗?”她的声音柔美中藏着锋利。 话音未落,轻轻的齿痕悄然落在他逐渐染上绯红的耳垂上。 她戏谑地道:“长嫂如母,我这是在代替皇上关心你的健康呢。” 萧陌然喉间逸出一丝低沉的轻吟,夹杂着忍耐与无奈。 她故意在他紧实的腰部轻捏,乘其措手不及,猛然间拉开了束缚,手指探入,那一刻,即便是她,也不由得脸颊飞上了两朵红云。 正当她愣在原地,思绪纷乱之际,萧陌然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所以,这就是你取那幅画的目的?” 苏砚昭哑口无言,她又怎会料到那些描绘人体之美的图画,竟会如此直接赤裸! 这错综复杂的情愫,似乎还得追溯到萧霆轩,为何让她把这些展示给萧陌然看! 第18章 噩梦不正是你吗 指尖残留的凉意,让她下意识地抚过了他的下巴,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她迅速在他唇边留下了一个轻巧的吻。 待他反应过来时,她已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人怔怔地站在那里。 走到门口,苏砚昭猛然想起那幅画不宜为外人所见,急忙从桌上拾起,低头一瞥,萧陌然仍旧躺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但耳根处却是掩不住的红晕。 “那么,殿下,我先告退了。”她回首,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即使在梦里,也不要太过想念我哦。”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当夜,萧陌然的梦里又一次出现了苏砚昭的身影。 梦里的她,周围弥漫着迷蒙的雾气,身姿妖娆,仅仅是一个流转的眼波,便足以让他浑身燃起无法遏制的灼热。 他越是挣扎着不想,梦境越是缠绕不休,甚至在梦中,他异常清醒地感受到那份炽热与苦楚,几乎要把他逼向崩溃的边缘。 黎明时分,他惊醒,急忙呼唤余强:“为什么今晚如此酷热难耐?” “殿下,这不过是初春时节,夜晚还是相当凉爽的。”余强显得有些困惑。 萧陌然恍然大悟,原来是心中的悸动难以平息。 “去取两桶冷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余强虽感无奈,却也只好依言照办,望着窗外依旧寒冷的三月天,摇了摇头。 次日清晨,当阳光穿透薄雾,苏砚昭步入太平殿的门槛,恰逢余强手捧一碗色泽乌黑、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汤药迎面而来。 “王妃,太子殿下今天身体不适,恐怕无法如约与您共同探讨佛学了。”余强面露歉意地说道。 “生病了?”苏砚昭脸上满是惊讶,“昨天还好好地,怎么一夜之间就病倒了?” 余强的眼眸中闪烁着微妙的光芒,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他谨慎地扫视四周,确保周遭无任何闲杂人等,这才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般透露。 “实在是匪夷所思,就在昨夜,殿下突感燥热难耐,吩咐我一桶接一桶地从井中提来冰冷刺骨的井水,亲自淋浴其身。而后,殿下又在静谧的小佛堂内,虔诚诵读佛经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没过多久,殿下便开始出现了发热的症状。” 闻言,苏砚昭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太医可曾前来诊断?是否说明了病因何在?” “太医诊断为寒气趁虚而入,导致了风寒。更提及,殿下近日体内阳气过于旺盛,如若不及时调养,恐怕会对尊贵的身躯造成不利影响。” 余强说到这里,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羞赧的红晕,他有些忸怩地补充道,“王妃,这些本不应由奴才告知于您,但殿下在宫中行事独立,一心向佛,怕是自己也不会设法缓解这等状况。” 苏砚昭心中隐约揣测着萧陌然以冷水浸体的动机,难道真是因梦中所遇,才做出如此反常之举? 二人步入内殿,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萧陌然,英俊的面容此刻被不自然的绯红所侵染,紧闭的双眼似乎正困于某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苏砚昭伸手试探,即刻被如火般的体温吓得缩回,“热得厉害!快把药汤给我,让我来喂他喝下。你再赶紧去取一盆凉水,备一块湿布给他敷额头。” “是,王妃。” 此时的萧陌然,在梦境的纠缠中眉头紧锁,即便是病中也未有片刻松弛,嘴唇细微地翕动。 苏砚昭凑近欲倾听,不料,一双强健的手臂猛然将她紧紧环抱! “……不要再折磨孤了。”他嗓音嘶哑,透着饱受折磨后的无力反抗。 苏砚昭奋力挣扎,却发现身体宛如被固定,难以动弹,“殿下,您这是……” 梦中苦斗的萧陌然只觉得耳边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抓向身旁絮絮叨叨的女子,将她温软的唇瓣覆盖。 一缕清新的香气弥漫开来,原先萦绕心头的诵经声渐渐消失,体内却似有熊熊烈焰在燃烧。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悦,萧陌然略显犹豫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但紧接着,他再度收紧手臂,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 “小妖精……前一刻还是热情如火,怎的转瞬就想要逃离了?” 他的意识迷离,将苏砚昭错认作梦中的佳人。 苏砚昭连忙抵住他的胸膛,试图唤醒他的一丝清明:“殿下,您正在经历噩梦。” 门外,余强的归来随时可能上演,一旦目睹此情此景,必会引发轩然大波! 然而,萧陌然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余地,他轻咬她的耳垂,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沉重:“孤的噩梦……难道不正是你吗?” 那个让他连续半月以来夜不能寐,夜夜梦回时找寻的女子。 苏砚昭的心跳急剧加速,正当此时,屋外传来余强的声音:“王妃,水已经打来了。” 苏砚昭神色骤然一紧,正欲拼尽全力从这突如其来的束缚中挣脱,却不由自主地与他对视。 他竟悄然苏醒,重新戴上了平日里那份让人难以接近的冷漠面具。 余强悄无声息地步入房内,恰好苏砚昭手持着盛满汤药的青花瓷碗,身子倚在床沿,姿态温柔而又谨慎,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勺苦涩的药液送入萧陌然的唇边。 “殿下,您终于醒了,御医之前还说您在高烧时胡言乱语,必须等到彻底清醒才能放心。” 余强的话语中透着关切。 萧陌然的目光锐利,瞬间锁定了苏砚昭,其中蕴含着探究与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本宫在不清醒时,究竟说了些什么胡话?” 余强诚实以对,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实在是听不清楚,您的声音太微弱了。” 苏砚昭轻柔地吹拂着汤勺中的药液,一边细心喂药,一边淡淡吩咐:“余强,去取些蜜饯来吧,这药实在太苦了。” 随着余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的气氛似乎微妙地变化了。 苏砚昭这才缓缓抬眼,望向萧陌然,她的眉梢轻轻一挑,带着一丝戏谑与挑战:“他说没听清,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第19章 荒谬至极 萧陌然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伸手整了整身边的枕头,试图掩饰内心涌动的情绪:“那么,楚王妃是否也有所耳闻呢?” 她贴近他的耳畔,语气中带着一丝顽皮与挑衅:“太子殿下在迷糊间,说他渴望与臣妾共游巴山夜雨,共享那云雨之欢……” 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瓷片飞溅,床头的药碗被萧陌然猛然挥落,未尽的药汁与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与破裂的冷意。 他面容沉郁,眼神中难以掩饰的阴霾仿佛能凝固空气:“放肆!” 苏砚昭被吓了一跳,心中虽惊却也不乏困惑。 她未曾料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触动了他内心最敏感之处。 “本宫多次教导你佛学之道,希望你能清心寡欲,以保名声无损。而你,却一再试图试探本宫的底线!” 这是苏砚昭头一次见他如此动怒,那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似乎瞬间土崩瓦解。 她凝视着他,不错过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情感流露:“难道殿下现在才觉得羞愧吗?我就不信,你对我真的半点感觉也没有!” “荒谬至极!”萧陌然的胸膛因激动而不规律地起伏。 原本应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此刻却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仿佛是被戳中了心事而无法自控。 若非她的话正中要害,他又怎会失控至此? 面对他的指责,苏砚昭没有选择针锋相对,毕竟眼前的他是病人,情绪的波动在所难免。 她默默地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拾地上的碎瓷。 萧陌然见状,眉头紧蹙:“捡这些碎片做什么?万一手受了伤,你又多了一个避开太平宫的借口。” “对于殿下来说,我与这些碎瓷有何不同?不过是您口头强硬下的一个借口,一个用来发泄不满的工具罢了。”苏砚昭的声音冰冷。 “你……”萧陌然被这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未等他言语,苏砚昭已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充满压抑气息的太平殿。 第一次,她如此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一切。 门外,刚从小厨房取了蜜饯糕点回来的余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与此同时,苏砚昭的手紧紧攥着那方精致的织锦手绢,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将它当作是那个令她捉摸不透的他,狠狠撕碎。 她不禁暗自思量,他究竟是怎样一个复杂难测的人,为何侍奉于他,竟成了这般难以逾越的难题。 正应了娘亲那句老话,普天之下的男子,皆是难以侍候的主儿。 若非有求于他,她早就将这些满腔愤懑化作碎片,毫不留情地掷向他的面庞! 苏砚昭虽心中愤愤,可一旦踏入仙都苑的门槛,便迅速收拾起情绪,波澜渐息。 但这份微妙的变化,又怎能逃过贴身侍女兰滢的双眼。 “王妃,您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脸色为何如此沉重?怎的去了太平宫不过区区一个时辰,便急匆匆地返回了呢?” 苏砚昭轻轻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你先退下吧,我今日只是稍感疲倦。” 话语刚落,兰滢却没有挪动半步,“王妃,刚刚从勤政殿传来消息,说牡丹正逢盛放,陆贵妃特此邀请各宫娘娘两日后赴勤政殿,共赏花宴饮。” 闻此言,苏砚昭的神情不禁凝重了几分:“她为何会邀请我?” 兰滢沉吟片刻,缓缓道出自己的推测:“依我看,或许有两种可能。其一,贵妃娘娘设宴广邀众妃,若您缺席,恐会引来他人非议,说您与婆母关系不睦,这是面上的体面功夫。” 陆贵妃与苏砚昭之间的嫌隙,早已是宫廷内外公开的秘密。 那些深夜的暗算、密室中的风波,虽然只在少数人心中激起涟漪,但那次春宴上的不欢而散,宫墙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不,此事背后必有其他原因。”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便已读懂对方心中所想,陆贵妃这宴请背后,定藏着更深的计谋。 “你去回复景仁宫,就说我身体不适,担心搅扰了贵妃与诸位娘娘的雅兴。” 兰滢点头应允,俯身施礼,声音温婉:“王妃请安心调养,奴婢这就去安排。” 然而,令苏砚昭始料未及的是,两日后的清晨,景仁宫的大总管陈安竟然亲自上门拜访。 陈安年事已高,持拂尘的右手上少了两指,平添几分沧桑与威严,乍看之下确有些让人惊异。 “老奴陈安,现任景仁宫总管,特来拜见王妃。” 他礼仪周全,举止谦卑。 尽管上次陆贵妃强行闯入仙都苑时,他并未随行,但苏砚昭心中的不满也只能按下,勉强压抑住咳嗽,轻声问道:“陈公公今日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陈安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答道:“乃是贵妃娘娘差遣,特请王妃参加景仁宫的赏花之宴。” 苏砚昭以纤纤素手轻轻按压额头,连续几日的失眠使她面容略显憔悴,倒还真有几分病态之美:“我的情况不是已经派人说明了吗?” 陈安语气不疾不徐,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确有此事,但娘娘吩咐,我必须亲眼确认王妃的病情是否严重。若非真的卧病在床,还望王妃务必出席。” 言毕,他目光扫过苏砚昭,似在审视:“如今看来,王妃面带红润,哪里有半点病弱之态?” 兰滢见状,立刻挡在苏砚昭身前,厉声说道:“陈公公,您难道是在质疑我们王妃对贵妃娘娘不敬吗?” 陈安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不温不火:“王妃是否安康,自然王妃最清楚。老奴身为奴仆,还请王妃海涵,随老奴一同前往吧。” 此情此景,纵使内心涌动着千万般不愿与无奈,苏砚昭也只能勉强按下心中的波澜,顺从地接受。 她的眼眸深邃,声音低沉:“兰滢,你随我同往。玉兰你留在仙都苑中,务必确保门户紧闭,莫让任何不速之客惊扰了这份宁静。” “是,王妃。”玉兰与兰滢回应的声音中满含忠诚与关切。 第20章 刁难 苏砚昭心中暗自决定,决不允许春宴上的那一幕再次上演,那是一段她不愿回忆的过往,触碰便会疼痛。 于是,三人在宫巷中并肩而行,苏砚昭刻意与身旁的贴身侍卫陈安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的步伐不疾不徐。 兰滢低语,声音温柔却透着警觉:“王妃,请您放心,待到景仁宫之时,奴婢定会为您留心四周的风吹草动,确保万无一失。” “赏花宴上,群贤毕至,她应当不会愚蠢到在如此公开的场合有所行动。” 苏砚昭的目光穿越眼前的宫墙,投向遥远而未知的地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话说回来,宫墙之内,究竟还有多少位娘娘,你知道吗?” 兰滢迅速答道,她的记忆力惊人,对宫中的种种人事如数家珍。 “皇上有国事缠身,后宫涉足不多。除去尊贵的贵妃娘娘之外,仅有两位得宠的娘娘——熹妃娘娘与安妃娘娘,以及一位新晋的小主,昭仪金氏。熹妃与安妃早年间便已入宫,各自育有皇子或公主,而昭仪小主则尚且是初来乍到。” 话语间,那金碧辉煌的“景仁宫”牌匾已然映入眼帘,阳光下,金字熠熠生辉,显得格外庄重。 陈安适时停下脚步,脸上堆砌起职业性的笑容:“王妃,我们已经到了景仁宫。方才王妃频繁审视奴才,是否奴才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他的笑容之中暗含机锋,与张嬷嬷相比,处理起来更为棘手。 苏砚昭回报以温婉的微笑,她的言辞中夹杂着轻松与随性:“只觉得陈公公面善,恍若在某个不经意的春日里,风带来的那一面之缘。” “王妃这些年见过的人,多如繁星,或许这只是记忆里的一个小小误差。小的自幼便入了宫门,跟随在贵妃娘娘身边,转瞬之间已是二十载春秋。” 陈安言谈得体,没有丝毫漏洞,苏砚昭也无意再在这位公公的笑容背后探寻更多,便与兰滢一同踏入了装饰华丽的熙悦阁。 阁内,各色牡丹竞相怒放,它们或红似火,或白如雪,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其中不乏稀世罕见的品种,连名字都令人感到陌生。 花香与春意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 正堂之上,陆贵妃端庄而坐,威严而不失温柔。 堂下设置的四个席位中,已有两位佳人静候,她们的容颜如同绽放的花朵,各具风姿。 “儿臣给母妃请安,给两位娘娘问好。” 苏砚昭躬身施礼,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 然而,就在她欲起身之时,左侧的女子忽而斜睨过来,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哟,瞧瞧王妃这排场,真是不凡呢!还得劳动贵妃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亲自来请。不像我和安妃姐姐,一大早就赶来了。” 此言一出,苏砚昭便知挑起事端的正是那位地位颇高的熹妃。 两人年纪相仿,但苏砚昭困惑于熹妃何故要对自己这般刁难,毕竟表面上看来,熹妃与贵妃并非同一阵营。 她不动声色地侧目一瞥,只见右侧第二个席位依然空荡荡,按位分来说,那里应当属于金昭仪。 很显然,自己无形中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他人情绪的宣泄口。 陆贵妃则悠然自得,泰然自若,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面对这尴尬的局面,苏砚昭只能轻轻一笑:“这几日身子偶感不适,本想婉拒母妃的赏花雅集,怎奈母妃一片热忱,加之有劳陈公公亲临相邀,我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两句简单的话语,轻巧地将迟到的原委铺陈开来,每一词一句都恰到好处,让原本准备质询的熹妃也不得不暂时收起责备之心,只能默默点头。 而坐在不远处的安妃,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关怀。 “可是请宫中的太医仔细诊断过了吗?身体可是大事,切莫大意了。” 苏砚昭闻言,眼眸微转,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虽有千回百转,面上却不露半点破绽。 “多谢安妃娘娘挂心,实则是月事期间偶感微恙,些须不适,现已无碍。” 她的回答既巧妙又不失体面,随着陈安轻柔的指引,她款款移步至熹妃身边落座,举止间自有一番从容不迫。 安妃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份细腻的关怀,似乎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我这里有一个家传的偏方,对于缓解经期的不适特别有效,如若您需要……” “真是多谢安妃娘娘厚爱,今日已觉舒畅许多,不敢再劳烦娘娘费心。日后若真有不适,我必定第一个向您求教。”苏砚昭婉拒之余,语气中满是感激。 正当安妃还想继续与苏砚昭攀谈,增进感情之时,陆贵妃的声音冷不丁地打破了这份和谐,“诸位均已就座,乐师们,可以开始演奏了。” 然而,熹妃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讽刺意味,她轻启朱唇,目光流转,“娘娘似乎忘了,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未曾到场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其所指,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苏砚昭端起面前的清酒,轻轻一啜,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熹妃。 “金昭仪正受圣上宠爱,圣驾每月寥寥几次的宫中停留,几乎都留给了她忆云殿的温柔乡。如今更是宠冠六宫,就连贵妃娘娘的宴席,也敢缺席,真可谓恃宠而骄啊。” 陆贵妃似乎并未将金昭仪的缺席放在心上,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金氏有书信传来,言及近日身体欠佳,不宜外出,更不宜受风寒,因此未能出席。是我考虑不周,忘却在此提及,还望诸位谅解。” 同样是因病缺席,一人生病即被众人理解,另一人即便未到,也成了话题的焦点。 这背后的权利游戏,宴上之人自是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愿意挑破这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宴会上,丝竹之声悠扬悦耳,陈安穿梭其间,逐一介绍着那些名动天下的牡丹品种。 苏砚昭对此却兴趣寥寥,只是偶尔与远处的安妃眼神交汇,无声地交流着彼此的心思。 不久,熹妃借口离席。 第21章 玉佩丢失 陈安领着两位手持精致酒壶的宫女首先来到安妃身旁,随后缓步至苏砚昭身侧,笑容可掬。 “王妃,这是特地从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除了贵妃娘娘这里,就只有皇上的大明宫能品尝到这样的珍酿了……” 他边说边将那暗红色的酒液缓缓注入一只精巧剔透的琉璃杯中。 苏砚昭凝视着杯中深邃的酒液,一旁的安妃已轻启朱唇,浅尝辄止,这一幕让她心头的戒备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 毕竟,陆氏势力庞大,不至于在自己的宴会上做手脚,闹出乱子。 她轻执杯沿,将杯中液体轻轻送入口中,舌尖一触,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与大庆佳酿截然不同。 “多谢陈公公费心,宴上仆役如云,公公身为总管,怎还需亲自打理这般琐碎之事?” 她的笑容中带有一丝戏谑。 陈安听闻,眼帘微垂,似是恭敬,又似是掩饰,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四周扫过,随即躬身行礼,语气恭谦,“王妃说笑了,为主子们服务,乃为奴才之本分。” 言罢,他退至一旁,两名宫女紧随其后,行动之间默契非常,虽然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但苏砚昭那敏锐的直觉仍让她察觉到,在那隐秘的角落,有人正在悄然整理熹妃方才离去的座位。 心思敏捷地一转,苏砚昭轻声呼唤身旁机灵的侍女兰滢,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忧虑。 “近日这天气愈发炎热,我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咱们这四周蚊虫变得格外活跃,你可否帮我仔细查看一番?” 她以一种看似无意却充满智慧的方式,指引兰滢悄然移动到陈安刚刚站立的地方,两人之间仅需一个微妙的眼神交流,兰滢便心照不宣,理解了王妃的意图。 宴席之上,每张桌子都被细腻柔软的丝绒覆盖,增添了几分华贵气息。 兰滢动作轻巧,轻轻蹲下身,恰好借此隐蔽的动作阻挡了他人的视线。 此时,她从袖中神秘地掏出一块雕刻着双鱼图案的玉佩,声音压低至只有彼此能闻的程度:“王妃,这块玉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苏砚昭优雅地端起酒杯,借着轻抿美酒的动作,以宽大的衣袖轻轻掩面,通过细微的唇语传达无声的信息:“不论是谁不慎遗落,它都应归属其主。” 兰滢会意地点点头,迅速将玉佩隐秘地藏回衣袖之中,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的确,此处蚊虫略显猖獗,我这就去向陈公公讨些艾草香来,为王妃摆放在座下,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话语刚落,兰滢便动作利落地取来一只雕工精致的紫金香炉,点燃了其中的艾草,艾香袅袅升腾之际,正巧遇上了熹妃缓缓步入宴席。 熹妃甫一落座张:“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察觉到异样,陆贵妃立即示意乐师停止演奏,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中透露出关切:“熹妃妹妹,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贵妃姐姐,我的那块玉佩,明明刚才还摆在桌面上,此刻竟不翼而飞了!” 熹妃焦急万分,言语中透着急迫。 陆贵妃面露疑惑,提出质疑:“会不会是记错了位置?为何会随便放在桌子上呢?” “玉佩的系绳突然断裂,险些掉落摔碎,我这才暂时将它放置于桌面之上。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宝贝,我怎敢有丝毫怠慢?”熹妃的话语中满是忧虑与焦急。 她的眼神扫过四周,最终停留在神色自若的苏砚昭身上,而苏砚昭则以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从容地品尝着手中的美酒。 这一幕,显然揭示了情报的偏差。 熹妃与陆贵妃之间的情谊远比想象中深厚。 陆贵妃见状,连忙吩咐道:“快!大家帮熹妃找找,丢失御赐物品,这可是对皇上的极大不敬啊!” 一时间,熙悦阁内人声鼎沸,宾客们纷纷参与寻找那件失踪的玉佩,然而宫女们皆一脸茫然,纷纷表示未曾见过。 熹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难道,这玉佩是被人偷走了?” 面对熹妃的猜测,陈安不紧不慢地回应,言语中带有几分安抚之意:“熹妃娘娘,请慎言。我等皆遵循贵妃娘娘的教诲,怎会做出行窃之事?” 熹妃闻言,目光微闪,言辞间暗示颇深:“在场的宫人们自然不会,但今日的赏花宴,来宾并非仅限于我们这些人。” 安妃坐在一旁,显得焦躁不安,脸色略显苍白:“熹妃娘娘,这话听来似乎有所指向。” “如若不是你或你手下所为,又何必如此紧张?”熹妃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犀利,话锋一转。 “恳请贵妃娘娘恩准,允许我的人进行一番搜查,以防万一,让这赏花宴中混进了品行不端之徒!” 这一切尽在苏砚昭的预料之中,她心中不禁暗自发笑,熹妃此举显然直指自己。 在熹妃的授意下,宫女们匆匆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搜查,最终,在众人审视的目光聚焦之下,一名宫女礼貌而坚决地对苏砚昭说:“王妃,请您暂时起身配合。” 苏砚昭坦然自若,那双明亮的眼眸宛如最纯净的琉璃,其中蕴含着一丝戏谑与嘲讽,她淡淡笑道:“这是在怀疑本王妃吗?” 熹妃脸上挂着不失礼节的笑容,连忙赔不是:“还请楚王妃理解并配合。毕竟在场所有人都已接受检查,如今只剩下您与安妃妹妹未查了。” 坐在上首位置的陆贵妃,缓缓开口道:“砚昭,本宫深知你性情温婉,品行高洁,就暂且让熹妃身边的侍女们细致地检查一番吧。毕竟,皇上赐予的宝物失踪,熹妃心中必定焦急万分。” 闻言,苏砚昭蛾眉微蹙,似是对此提议略有不满,但她旋即控制住情绪,展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优雅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两名宫女接到命令,便开始一丝不苟地搜查起苏砚昭方才所坐的区域,她们的眼神锐利,动作细腻,从座椅的每一个缝隙到四周摆放的物品,无不经过她们的反复审视。 第22章 化险为夷 然而,即便如此,那块象征着皇室恩宠的玉佩仍旧踪迹全无。 “到底找到了没有?”熹妃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不耐烦,声音在静谧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两名宫女相互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随后缓缓摇头,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陷入了一片困惑与尴尬之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苏砚昭却显得异常镇定,她从容不迫地重新落座,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这倒真是奇怪了,熙悦阁内人数有限,玉佩怎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呢?”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机敏伶俐的兰滢悄无声息地移到了陈安的背后,其动作之隐蔽,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陈安正欲躬身向前,向陆贵妃汇报情况,突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自背后猛然袭来,使得他身形一晃,险些失衡跌倒。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细微的光芒自他胸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啪嗒”响起,玉佩竟诡异地出现在众人脚下,它在地板上轻巧地弹跳了几下,最终安静地躺在了所有人目光之下。 “陈公公,这玉佩怎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呢?”一句询问,瞬间在大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苏砚昭轻轻一招手,兰滢迅速反应,眼疾手快地将那块玉佩拾起。 只见那玉佩洁白如冬日初雪,两条鱼儿首尾相接,形态灵动,雕刻工艺精湛至极,即便是细小如鱼鳞的部分,也被刻划得清晰可见,仿若真鱼游弋于水中,生机勃勃。 苏砚昭拎着系玉佩的红绳,轻轻摇晃,玉佩在空中轻轻摆动,她目光流转,语带玄机地道:“熹妃娘娘,这难道不是您不慎遗落的玉佩吗?” 熹妃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支吾:“这……这……” 言辞之间,熹妃显得颇为狼狈,只好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了陆贵妃,希望得到援手。 而苏砚昭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似是早已洞察一切:“熹妃娘娘,您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连自己随身携带的宝贝都记不清放置何处了。” 就在这时,陆贵妃秀眉紧锁,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似乎都为之一震。 “陈安,你胆子不小!” “娘娘……”陈安闻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急切地辩解道,“小的真的不知晓这玉佩是如何出现在我的衣物之中的,适才人多眼杂,小的确实未曾接近过熹妃娘娘的桌旁半步!” 苏砚昭玩味地摆弄着手中的玉佩,嘴角的笑容越发深邃:“陈公公的意思是,或许有人偷走了玉佩,然后故意将脏水泼向你?” 陈安心中虽有千般委屈与愤怒,但真相复杂,难以直言,只能忍辱负重,低声道:“小的不敢妄言,绝无此念。” “哼,我看你分明是胆大包天!”苏砚昭将玉佩交还给熹妃,“今日之举,已露端倪,将来还不知会闹出何等祸端。” 熹妃见状,自觉颜面受损,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玉佩找回,此事就此作罢,大家也不必再追究了。” “娘娘,此事万万不可不了了之啊。倘若今日不对他加以严惩,只怕往后各宫的仆役便会纷纷效仿,如此一来,后宫的秩序岂不是要乱作一团?” 苏砚昭言辞恳切,眼神坚定,直直望向坐在高位的陆贵妃。 她深知,身为皇后之下的尊贵之人,陆贵妃对整个后宫的纪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绝不能因个人情感而有所偏私。 陆贵妃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上青筋凸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犯了错,自然应当受到应有的责罚,我何时偏袒过任何人?” 跪在地上的陈安,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慌忙连连磕头,“娘娘明鉴,小的真是百口莫辩啊!” 在场众人,心头各有思量,多数人心知肚明陈安或许并非真凶,但那件珍贵的玉佩确实是从他的身上搜出,证据确凿,无可争辩。 对于连乳母都不曾手下留情的陆贵妃而言,一个小小太监的命运,不过是她权衡利弊后的棋子而已。 “你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想来也是偶有失足。姑且罚你三个月的俸禄,让你铭记于心,主子的东西,岂是你可以妄图的?” 陆贵妃的话语虽带着惩戒之意,却不乏几分宽容的意味。 陈安闻言,连忙叩头谢恩:“多谢娘娘开恩,小的定铭记在心。” 旁观这一切的苏砚昭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三个月的俸禄,对于陆氏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稍作补偿即可填平。 “说起来,倒不如大家都学着他,成功了就能捞得数十两银子,败露了不过损失几个月俸禄,这样的买卖可真是划算极了!” 苏砚昭的话虽轻描淡写,却在无形中加剧了气氛的紧张。 陆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碍于颜面与家族利益,只能咬牙切齿地下令:“再将他送往慎刑司,加罚二十大板!” 而苏砚昭则在一旁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手中的糕点,似乎这一切与她全无关系。 心中庆幸自己的机敏,否则若这玉佩是从她那里掉落,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待陈安被带走后,陆贵妃借故身体不适,宴席随之匆匆结束。 苏砚昭与安妃步出宫门,走在一侧的安妃悄声言道:“那玉佩丢失之事甚是蹊跷,熹妃对那物什向来视为珍宝,怎会如此大意置于案上?” 苏砚昭以一抹浅笑回应:“娘娘亦是洞察秋毫之人。” 安妃轻拍胸口,露出一丝苦笑:“我不过是个配角罢了,真正的好戏,还得王妃您自己把握,您多保重。” 语毕,她急忙离去了。 在宫中,地位不高的她,自然不敢对权势滔天的陆氏和尊贵的熹妃有所非议,这或许也是她能够平步青云的原因所在。 沿着宫殿的长廊漫步,不消片刻,她们便遇上一位身着翠绿宫装的宫女:“王妃,一切安好。” “何事禀报?”苏砚昭温和问道。 第23章 有人要杀我 那宫女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兰滢,轻声道:“王妃,兰滢姑娘的亲人今日前来探视,此刻正于重华门外静候。” 兰滢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真的吗?是爹娘来看我了吗?” “正是。”宫女笑得温婉,“他们已在门外等候了一个时辰,兰滢姑娘快些去吧,毕竟每年仅有这一天可以与家人团聚。” 兰滢略显迟疑地望向苏砚昭,后者温柔点头:“既然如此,你的家人难得一见,快去吧,不用顾虑这里。” 宫墙深锁,春花秋月皆成空谈,宫女们大多自幼便离家入宫,岁月悠悠,每年仅有此一日得以与家人短聚,那份情感的珍贵,怎能让人心生剥夺之念。 苏砚昭心细如发,自然明了这份温情的不可替代。 言及此路,它宛若细丝,轻巧穿梭过碧波荡漾的昌明河,白桥静卧其上,似是通往东宫的一道温柔门槛。 彼处应是一片宁静之地,少有纷扰,苏砚昭心中暗忖,料想行走其间,自是安全无虞。 “那我先行一步至重华门。”兰滢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身影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回响。 而苏砚昭,独自缓缓步回仙都苑,沿途花影婆娑,却无人共赏。 不觉间,四周已悄然无声,夜色更显幽深,月光如练,铺陈出一条孤寂之路。 就在她转入一道曲径之时,一名华服女子恍如夜风中的幽灵,匆匆掠过转角,那衣衫华丽繁复,金钗闪烁,分明非普通宫女所能穿戴。 苏砚昭心中默数,宫闱之内,妃嫔仅四位,宴席之上已有三人露面,独独那位因病未能出席的金昭仪未曾现身。 难道此人便是她? 传言病体沉重,怎会在此时出现,步伐中甚至还透着些微急促,似有秘事亟待处理。 这后宫的水,真是愈探愈深,令人捉摸不透。 尽管好奇,苏砚昭却非多事之人,只默默继续她的归程,踏上白桥,脚下的石板凉意透骨。 此刻,一种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仿佛有双眼睛,正从暗处冷冷注视。 正欲回头探寻,一股剧痛猛然自后脑勺炸开,让她措手不及! “唔——”痛苦的呻吟刚出口,两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从两侧袭来,将她娇小的身躯推向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四周顿时一片混沌,水流无情地吞噬了所有光线与声音。 她拼尽全力挣扎,试图向岸边游去,但就在这时,一只无形的手仿佛从背后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后颈被一股大力按下,水面成了她无法逾越的界限。 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每一次挣扎都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绝望与窒息感如影随形。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终点? 在这样一个平静无奇的夜晚,以这样一种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不,她的心中还有太多未竟之事,一句“珍重”,尚未有机会对爹娘说出口…… 意识开始模糊,四肢愈发无力,最终,她缓缓沉入河底,四周只剩下了冰冷与黑暗。 而此时,那恶行者察觉到水面上再无动静,加之四周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慌忙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一池波澜。 “殿下,河里好像有个人?”远处,一道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 “那是楚王妃。”另一道冷静而低沉的声音回答,紧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谁? 苏砚昭心中生疑,难道在生死边缘,意识也开始编织起虚幻的幻象? 但随即,一缕微弱的光线穿透水面,一双有力的手臂穿透了绝望的黑暗。 萧陌然如守护神般出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生命之火几近熄灭。 他毫不犹豫,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开始了生死攸关的人工呼吸。 那久违的空气,透过紧闭的唇齿,一点点唤醒了她濒死的灵魂。 朦胧中,她感觉到生命之源正通过这个动作,一点一滴地注入体内。 她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对生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终于,当意识渐渐回归,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她发现自己已不在冰冷的河底,而是置身于一间温暖的房间,烛光摇曳,周围关切的目光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将她紧紧包围。 一切似乎太过突然,她不禁困惑,脑海中最后一幕仍是被强行按入水下的绝望…… “王妃,您终于醒了!” 兰滢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过的沙哑与难掩的喜悦,瞬间吸引了整个房间内所有人的关切目光。 苏砚昭感到头部依然如同被厚重的云雾笼罩,视线模糊间,依稀辨认出眼前尊贵的身影。 “儿臣……”她勉强撑起身子,声音微弱如同细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艰难地吐出一句,“向父皇母妃请安。” 虚弱的身体让她连掀开被角行礼的力气都显得格外奢侈,而这微小的动作亦即刻被皇帝宽厚的手轻轻按下,“免了这些礼数吧,苏氏,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回忆起方才濒临生死边缘的恐惧,苏砚昭心中涌起一阵后怕,手指紧紧攥住被褥的边角,泪珠如断了线的玉兰,无声地滚落在绣着龙凤的锦被上。 “好多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皇帝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忧虑,“以后行事可要千万小心,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后果真让人不敢想象。” 小心? 这个词在苏砚昭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抬起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泪光在眼角闪烁,似乎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儿臣是被人推进河的!”她的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 “儿臣虽通水性,但昌明河的水流温和,并不足以使我昏迷。定是有歹人,不但将我狠心打伤,更是故意按压我于水中,不让我有丝毫挣扎求生的机会!” 言罢,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皇帝闻言,面色骤变,“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可曾看清其面容?” 苏砚昭哽咽片刻,眼中满是无助与愤怒的交织,“那人动作太快,未能看清其貌,只觉其力大无穷,非同一般。” 第24章 再靠近一点吧 “这简直是无视国法,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作恶!” 皇帝脸色铁青,怒意如潮水般汹涌。 陆贵妃见状,轻柔地抚慰着皇帝的背脊“皇上息怒,万幸苏氏安然无恙。那推人下水的凶手,我们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随后,她转向苏砚昭,眼波流转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近来是否不慎触怒了何人,才会遭此横祸呢?”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这位贵妃的演技实在令人叹服! 她心中明镜似的,自己遇袭之处距离宫门不远,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且令众人避讳的,除了这位手段狠辣的贵妃,还能有谁? “若说得罪人,或许我只是无意间冒犯了母妃宫中的张嬷嬷与陈公公。” 苏砚昭轻咬下唇,语调里带着几分自嘲,“特别是陈公公,这次恐怕真的对我怀恨在心了。” 想到那搭在她后颈,仅用三指便足以令她陷入绝望的力道,苏砚昭心中更是确认无疑,除了陈安那狡诈的宦官,再无他人! 皇帝眉头紧皱,目光中闪烁着疑惑与探究,“赏花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儿臣前往母妃宫中参加赏花宴,宴会上熹妃娘娘的珍贵玉佩突然失踪,众口一词,皆称是被陈安盗走。我出于公正之心,当即表示要严惩此人。”苏砚昭缓缓陈述。 陆贵妃闻言,不疾不徐地跪倒在地,神色从容自若,“皇上,确有此事,但臣妾私下以为,陈安可能有难言之隐,他在臣妾宫中多年,品性如何,臣妾最为了解……” “母妃。”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打断了即将出口的辩解,眼神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众人皆是目盲心瞎,那玉佩并非出自他的衣襟之间?” 陆贵妃自信满满地回应:“正是如此。我已命人将陈安押送至慎刑司,接受应得的惩处。而这一过程,诸多迎接宾客的宫人可都是亲眼所见,他们的证言,无疑是最为直接且无可辩驳的证据。” 说罢,陆贵妃的眼角余光似乎在寻找着那些心腹宫人的身影,确信他们定会忠诚地站在自己这边,任何证词都将如事先安排般,无缝对接。 这时,兰滢侍女忽地跪倒,双膝重重地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的眼中满是惊慌与决心:“皇上,奴婢原应随王妃一同返程,却突遭变故。一名不明身份的宫女匆匆告知,称王妃家眷在外等候。在获得王妃恩准后,奴婢方知是计,陷入圈套。只要能寻到那位宫女,或许便能揭开背后隐藏的真相。” 皇帝闻言,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揉按着太阳穴,神情凝重,语气沉重:“此事背后隐匿的波澜,不容小觑,必须审慎对待。陆贵妃既是事件的相关者,便不宜亲自介入调查,以免有失公允。” 苏砚昭眼中含泪,红晕泛起,她强忍泪水,目光越过人群,锁定在那位沉默寡言的萧陌然身上。 “父皇,既然太子殿下出手相救,何不让太子殿下亲自调查此案,以示公正?” 萧陌然,然衣物已换,外表看似恢复如常,但发丝依旧湿润。 他面无表情,唯有那淡淡的一句“儿臣遵旨”,表明了他的立场。 陆贵妃的目光在瞬间闪烁,先是狠毒一闪而逝,随即转变为刻意营造的温柔:“唉,我那可怜的砚昭,花季年华却无辜受此冤屈,实在让人心疼。” 话音未落,她迅速握住苏砚昭的手,动作之快,仿佛害怕被拒绝,“皇上,臣妾以为,不如让楚王妃的亲眷入宫相伴,也好聊以慰藉她心中的苦楚。” 苏砚昭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试图挣脱那股束缚,却碍于体力不支,只好任由那只手紧紧抓着自己。 “我……不想让爹娘为此忧心,还是不必了。” 陆贵妃笑容依旧,却藏着不易觉察的锋利:“傻孩子,你若无恙,他们自然心安。哪有做儿女的不思念家人呢,你说是吗?”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苏砚昭心头怒火中烧,无奈缺乏直接证据,只能暂时隐忍,压低了声音:“家中事务繁重,父母无暇……” 皇帝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那就让苏夫人进宫陪伴你,直至你的身体康复,再行安排其返回。” 在皇权的直接干预下,苏砚昭无力反驳,内心虽愤恨难平,但也只能接受。 待陆贵妃与皇帝离去,房中只留下萧陌然与她相对而立。 他递来一方精致的锦帕,语气温和:“擦擦吧,别让眼泪沾湿了你的眼妆。” 回忆起两天前,他们还在东宫唇枪舌剑,未曾料到,在这危难之际,伸出手援救自己的竟是这个曾与自己意见不合的人。 或许,这一次的危机,陆贵妃的目的并非取她性命,而是另有图谋。 苏砚昭眼神里满是委屈,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 萧陌然凝视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同样彷徨无助的自己,心生共鸣:“你可知,如今她对你的怨恨,已远远超出了楚王之事本身。”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过是徒增一场空幻。”萧陌然的话语里藏着无奈。 正当他转身欲离去,一阵轻柔却坚定的力道扯住了他的衣袖。 那声音微弱却执着:“请别离开,陪陪我好吗?我真的感到非常害怕。”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求助的光芒,让人难以拒绝。 萧陌然坐回床沿,女子的手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近乎呢喃地请求:“再靠近一点吧。” 随着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她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轻轻地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起初,萧陌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一丝不自在,想要劝说,但转念一想,她刚刚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便将这份念头深深压下,选择了沉默的陪伴。 “楚王萧瑾衍,他是怎样一个人?” 苏砚昭努力抑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然而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 第25章 世事难料 萧陌然沉思片刻,用一种平缓而又深沉的语调回答:“自小他就体弱多病,身边总是伴随着陆贵妃,几乎是形影不离。但我知道,那并非他所愿。他反感争斗与杀戮,每当陆氏意图对他人不利时,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对方求情。” 随着萧瑾衍的逝世,陆贵妃的行为越发肆无忌惮,权势之下暗流涌动。 苏砚昭的心情在愤怒与仇恨中起伏不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牙关,坚决不让它们滑落。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传来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吧,强忍着眼泪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悄无声息地沾湿了萧陌然月白色的衣衫,留下斑驳的痕迹。 此刻,她只把他视为唯一的依靠,两人之间无需言语,只有她的抽泣声。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巳时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房间内,苏砚昭醒来发现,萧陌然已不知何时离开。 望向窗外,她的心却隐隐感到不安。 家中的仆人昨日已经告知苏府,母亲今日将会入宫。 按照母亲的性子,用过早膳后应该就会前来。 苏砚昭不敢耽搁,连忙整理妆容,急匆匆地向南门行去,这是官员们进出的必经之地,戒备森严。 然而,宫门外人群熙熙攘攘,十六名身穿闪亮铠甲的禁卫军分列两旁,严谨而肃穆,但却没有一辆马车在此停留。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苏砚昭心中蔓延,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身边的侍女兰滢机敏地建议:“王妃,不如让我去问问守卫情况如何?” “嗯,去吧。”苏砚昭点头,心里默默祈祷母亲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延迟了行程。 然而,兰滢很快便面色复杂地返回:“守卫说,确实接到了苏夫人要入宫的通知,但是……她已经被一队迎亲的人马接走了,恐怕现在已到达了目的地……” 话音未落,苏砚昭已如脱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出宫门!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母亲千万不能有事! 她太清楚了,陆贵妃召唤母亲入宫,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恶意与算计! 苏砚昭脚步轻盈,直闯迎亲宫殿的大门:“娘,娘!” 声声急切,穿透了宫殿的沉寂。 “王妃,我还没来得及通报……” 宫女们惊慌失措,纷纷伸出柔荑,意图拦截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然而,面对苏砚昭,即便是最忠心的宫女,也只能黯然让路。 厅堂之上,陆贵妃端坐如凰,身着华服,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深邃且难以揣摩的笑意。 而位于其下方的苏方氏,面露错愕,双眸中交织着不解与诧异,显然未料到女儿会如此冲动行事。 “大家都别拦了,砚昭与亲家母月余未见,心中定是憋了一肚子悄悄话,急于与母亲分享。” 陆贵妃的话语温柔中带着威严,令在场众人无不遵从,宫女们闻言即刻恭敬退散。 苏砚昭一得到许可,便快步趋前,双手轻轻拉着苏方氏,上下仔细端详,那目光中既有急切的关切,又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直至确信母亲安康无恙,她心中的巨石方才缓缓落地。 “你这孩子,怎如此莽撞,毫无宫廷礼仪。” 苏方氏嘴上虽然责怪,但那满含深情的眼眸,透露出的全是作为母亲对女儿的溺爱与挂念。 “娘,我只是放心不下您嘛。”苏砚昭避重就轻,轻轻挽起母亲的手,细声细语道,“您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肯定累了,我们回我住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苏方氏心底涌动着对女儿的深切思念,转而望向陆贵妃,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那……” 陆贵妃笑容依旧温暖如春:“无妨,你们尽管先回去休息。亲家母难得进宫,不妨多住几日,何时想来找我聊天,我随时欢迎。” 闻此言,苏砚昭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彻底踏实了下来。 一出正殿,苏砚昭便压低了声音,对母亲耳语:“娘,在宫里的日子,千万要小心,不要随意走动哦。” “娘知道,你爹在家也反复叮咛,宫中规矩森严,万不能冲撞了权贵。” 苏方氏微笑中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随即安慰自己说,“但贵妃娘娘毕竟是你的婆婆,应该不会苛待我的。” “你刚才那样鲁莽闯入,确实有失体统。回头娘亲手做些宫外的特色糕点,你拿去给贵妃娘娘赔不是吧。” 苏砚昭心里微微抗拒,暗自嘀咕:“别人也就罢了,特别是那位陆贵妃。” 苏方氏敏感捕捉到了女儿言辞中的微妙情绪,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她待你不好吗?” 苏砚昭低头,默不作声。 见状,兰滢急忙出言缓和气氛:“苏夫人勿忧,贵妃娘娘心怀慈悯,对王妃自然是关怀备至。只是贵妃一见王妃,难免勾起对过世楚王的回忆……” 话未毕,苏方氏已紧紧握住苏砚昭的手,眼眸中满是痛惜:“女儿,真是让你受委屈了。若早知今日……” 苏砚昭反握母亲的手,眼神坚定,阻止母亲再说下去。 她深知,若是当初家中能有更多财力周旋,自己的命运或许就不至于被一张生辰八字彻底改写。 “世事难料,谁能预先知晓呢。”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充满了无奈。 谁又能预见到,偏偏是她的八字被选中,更未曾料想,原本该守护她的萧瑾衍,会那样突然地离世。 苏方氏轻叹一声,似是想将沉重的话题暂时搁置:“唉,那些伤心事暂且不提。宫里流传你不慎落入水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慎?”苏砚昭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娘,您真会相信吗?” 苏方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机敏,显然不似愚钝之人,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双唇微启:“莫非,你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 苏砚昭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那动作细微却坚定。 “那你找到那个企图加害于你的人了吗?究竟是谁,竟敢对你下手,意图取你性命?” 苏方氏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与愤怒。 第26章 危机 苏砚昭的目光变得幽远而深邃,她眺望着前方昏暗幽长的走廊:“还在调查当中,因此,娘亲这几日必须安心留在仙都苑,切勿随意走动。” 苏方氏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凝聚着担忧与无奈。 不久之后,母女二人再次踏入了宁静雅致的仙都苑。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她们在仙都苑中共度时光,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然而,这一天天空布满了厚重的云层,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雨。 太医前来把脉后,面带喜色告知苏砚昭,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显著的好转。 于是,苏砚昭提议道:“娘,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就趁今天晚上,安排娘亲您出宫回家吧。” 苏方氏闻言,轻叹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哎,女儿大了,是不是觉得娘亲在身边成了累赘呢?” 苏砚昭连忙搂紧苏方氏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地摇晃:“娘,您这是哪里话,我只是不想让您在这里受拘束。” 事实上,苏砚昭心中有着更深的忧虑,她害怕苏方氏继续留在宫中,会成为陆贵妃报复的目标。 若是针对自己,苏砚昭尚能应对,但让娘亲无辜遭受牵连,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好好好,既然如此,午后我就收拾妥当,准备出宫。” 苏方氏慈爱地笑道,眼底藏着对女儿的理解与疼爱。 一旁的兰滢手法娴熟地倒着茶水,闻言接口道:“那我这就去准备马车,待到时机合适,王妃也能出宫看望苏夫人了。” 苏砚昭心中暗暗祈祷,愿一切如兰滢所说,顺顺利利。 这时,兰滢又轻声提议:“王妃,听说安妃娘娘的小公主身体不适,您是否考虑去探望一番呢?” 对于那天宫廷中的种种,苏砚昭记忆犹新。 如今后宫中,陆贵妃与熹妃结成联盟,金昭仪则独善其身,唯有安妃显得格外孤独无助。 苏砚昭轻轻颔首,眼中流露出关切:“选一件合适的礼物,我这就前往甘泉殿探望安妃。” “遵命。”兰滢恭敬地应答。 一番叮咛之后,苏砚昭与兰滢并肩走出仙都苑。 然而,二人刚迈出步伐,数名宫女便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苏夫人,我们娘娘请夫人移步。”领头的老嬷嬷虽步履蹒跚,笑容中却带着几分阴沉,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苏方氏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不安地询问:“不知贵妃娘娘召见所谓何事?要不,还是等王妃回来,一同前去……” “此事由不得你决定!”张嬷嬷下巴微抬,两侧的粗使宫女立刻上前,将苏方氏紧紧夹住。 “带走!” 苏方氏虽然心有不甘,却无力反抗,只能焦急地看向身旁的玉兰,声音中带着颤抖:“玉兰,快,快去通知我女儿……” 玉兰低下头,嘴唇紧抿,似乎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 张嬷嬷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幕,语气中透着威胁:“在这里,一切由贵妃娘娘说了算,你该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知……知道了。”玉兰战战兢兢地回答,眼睁睁看着苏方氏被无情地带走,心中五味杂陈。 甘泉殿内,温暖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宁静的空间里,却被一阵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奶妈身穿绣花蓝布衣,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轻柔却略显焦虑地摇动着镶嵌着金边的婴儿摇篮。 摇篮里的孩子们,双颊泛红,泪水在稚嫩的脸庞上蜿蜒而下,那哭声直击人心,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束手无策了吗?看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就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吗?” 安妃的声音因焦急而略显尖锐,她在一旁踱步,双手紧绞着丝帕。 奶妈低下头,一脸愁容:“娘娘,小公主刚刚喂的奶和药都吐出来了,奴婢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只能继续轻轻摇晃,希望能让小公主稍微舒服些。” 就在这时,苏砚昭一身淡雅入画,轻步踏入殿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紧张与忙乱。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婉,给这焦灼的氛围带来了一丝安宁。 安妃见是苏砚昭,神色稍缓,但依旧难掩内心的忧虑,手中帕子被捏得更紧了:“王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呢?” “我听闻两个小公主身体不适,放心不下,特此前来探视。”苏砚昭的回答简洁而真诚。 摇篮里,两个小生命满脸愁云,哭得嗓子都哑了,小拳头紧紧攥着。 苏砚昭见状,上前一步,温柔地从奶妈怀中抱起一位小公主,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不一会儿,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渐渐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看,小五和王妃真是投缘,这么多人都没办法安抚,王妃一来,小公主就不哭了。” 安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欣慰,也有几分意外的惊喜。 苏砚昭让五公主安稳地坐在自己膝上,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刚听说小公主服药后有些不适,我对育儿之事略有研究,便顺道来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主病了,这两日我实在抽不开身,未能前往仙都苑探望你。” 安妃眼眸微垂,语气中含着歉意。 望着殿内的景象,苏砚昭心中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二位公主究竟是患了何种病症,为何两日过去还未见明显好转呢?” 安妃神色微黯:“是新来的厨娘准备的辅食不当,使得公主腹中胀气,虽不算严重,但看着孩子受苦,心里总不是滋味。”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怜的小公主已经病了两天,除了王妃您,竟然没有其他人前来探视。如今她们稍微好些,但想到日后的日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苏砚昭轻轻拍着五公主的背,柔声安慰:“父皇国事繁忙,或许是一时之间抽不开身吧。” “你不知道,自从熹妃诞下七皇子之后,皇上就很少踏入甘泉殿的门槛了。” 安妃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确保无人偷听后,才小声透露。 第27章 见招拆招 “皇上近来确是鲜少涉足后宫,即便是偶尔前来,也是偏爱金昭仪那里。她似乎总有办法留住皇上的心,这些年来,我也慢慢习惯了。”她的话语中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苏砚昭机智地追问:“不是说贵妃娘娘最为得宠吗,为何父皇不去贵妃娘娘那里呢?” “那都是早年间的事情了。”安妃的目光变得悠远“以前,皇后还在的时候,还能与贵妃娘娘形成一定的平衡。但后来……” 她的话语突然中断,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你看我,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两位小公主能在宫墙之内平安健康地长大,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句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苏砚昭分明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遗憾与不甘。 此时,苏砚昭的目光转向已悄然入睡的五公主,只见她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发出轻微的吮吸声,那份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在这一瞬,所有的纷扰仿佛都随着孩子的呼吸一同安静下来。 她浅笑着,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婉与洞悉,轻轻启唇:“只怕安妃娘娘的愿望,太过美好而不切实际,犹如镜中水月,触之不及。” 安妃曾经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入宫经年,却在岁月的磨砺下逐渐失去了光彩。 她在这金碧辉煌却冷漠如冰的深宫中,失去了权势的庇护,也不再是皇帝眼中的宠儿。 幸而,上天赐予她的是两位公主,否则,在这尔虞我诈的地方,若诞下双生子,那无疑是为自己的命运增添了一份未知的凶险。 “哎,这深宫生活,如寒潭死水,寂寞清冷,若王妃您哪日能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欢迎多来我这偏僻的甘泉殿坐坐,添些人气。” 安妃言罢,轻轻摇动手中的拨浪鼓,其上彩穗轻摆,铃声叮咚,逗得怀中的六公主笑靥如花,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六丫头,你说是不是啊?”她低头温柔询问,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苏砚昭心领神会,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润的微笑,回答道:“自是应当,但夜幕已降临,我不得不踏上归程。” 迈出甘泉殿门槛的那一刹那,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急切掠过,近前一看,原来是贴身侍女玉兰,满面焦急。 “王妃!大事不妙!苏夫人被张嬷嬷强行带走了!” 玉兰的话语如同晴空中的炸雷,令苏砚昭身形一僵,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错愕。 “何时发生的事?”她声音微颤,追问出口。 玉兰急得几乎要哭出来:“您前脚刚走,不到一刻钟的光景,我欲跟随却被拦下……” 然而,玉兰的话还未落音,苏砚昭已如离弦之箭,向景仁宫方向疾驰而去,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驱使着她。 途经永和宫,正巧撞见了早朝归来的皇帝,他的龙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苏氏,何以如此行色匆匆?” 苏砚昭的脚步略微一顿,本欲直接陈述心中的忧虑,但一个念头忽闪而过,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不对,如果景仁宫真有对苏家不利的图谋,又怎会做得如此张扬,不怕旁人看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波澜被迅速抚平,面上再次展露出优雅的笑容,唇角微微上扬:“母妃说,已在景仁宫为陛下备好了午膳,恭候圣驾大驾光临。” 皇帝听闻,显得有些意外:“是陆贵妃差你前来请朕?” 他望着苏砚昭,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欣慰,“见你与陆贵妃相处融洽,朕心甚慰。” “传旨,即刻摆驾景仁宫!” 两宫之间路程不远,不过须臾,一行人已至景仁宫外。 门扉之前,除了平日常见的一名太监守候,今日竟多了三位陌生的宫人,他们的出现使得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 苏砚昭紧紧跟随在皇帝之后,目光急切地向内窥视,心中默念,母亲定要平安无恙…… “皇上驾到!”通报声响起,宫内的奴仆们闻声齐刷刷跪拜,场面庄严。 就在这一刻,苏砚昭的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大殿中央,她的母亲苏方氏正背对着大门,屈膝跪地,姿态恭敬而凄凉。 那一瞬间,她心中怒火中烧,藏于宽大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内心充满了质问陆贵妃的冲动! 在这宫中,通常只需行屈膝礼即可,而母亲却双腿跪地,这分明是将母亲当作犯错受罚的仆役对待,侮辱之意不言而喻! 皇帝见状,眉宇间也浮现出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上前几步,站到了惊魂未定的苏方氏面前,语带勉强地解释:“皇上,这位是苏方氏,也就是砚昭的母亲。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请她起身吧。” 苏砚昭不动声色地挡在母亲与陆贵妃之间,她注意到母亲面色苍白如纸,显然遭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神情恍惚,几近崩溃的边缘。 “娘,快向皇上行礼。”她轻声提醒,同时目光犀利地扫过四周,心中暗自盘算如何才能将母亲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苏方氏依仗着女儿的支撑,身形微晃,费力地扭转僵硬的腰肢,勉力跪下,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卑微民妇苏方氏,诚惶诚恐,参见圣上。”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寂,连呼吸声都似乎被无形中压抑下去。 苏砚昭一脸茫然,小心翼翼地抬眼,眸光掠过四周,最终落在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上。 只见他俊朗的面容刹那间凝固,那双惯于洞察秋毫的眸子中,此刻却仅倒映着一位平凡妇人的影像,外界的一切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 这是何等的怪异。 母亲鲜少踏入宫廷,她与皇帝之间未曾有过任何瓜葛。 这一切太过突然,超乎常理。 一旁,陆贵妃的眼神微微一凛,寒意闪过,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柔和,轻启朱唇:“皇上,外面暑气正浓,不妨先进殿稍作休息,纳凉一番。” 第28章 相见恨晚 她的提议,试图吹散这突兀而至的尴尬气氛。 皇帝仿佛从梦中惊醒,神色一松,和颜悦色地道:“快快起身,苏夫人与朕既已结为亲家,便无须如此多礼。赐座!” 苏方氏的目光偷偷投向苏砚昭,眼中满是不安与忧虑。 而苏砚昭则轻轻握住母亲的手,低语安慰:“娘亲莫怕,皇上有口皆碑的仁德,必不会为难我们,咱们只需坦然以对。” 她心底同样翻涌着疑惑,皇帝与母亲之间的这份熟悉,究竟源自何处? 四人依次落座,殿内气氛微妙。 陆贵妃终于忍不住询问:“皇上,今日怎么突然驾临此地?” 她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好奇与戒备。 “难道不是贵妃您派人邀请朕前来共进午膳吗?”皇帝反问道,浑然不觉周遭的微妙变化。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苏方氏,那炽热而专注的视线让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苏方氏羞赧之下,几乎不敢直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陆贵妃强颜欢笑,心中的不悦却难以掩饰:“是妾身考虑不周,这就吩咐下去准备膳食。” 言毕,内心深处却是懊悔不已。 一旁的苏砚昭见到这幕,心中竟升起一抹莫名的痛快。 传言中,这些年宫内冷冷清清,陆贵妃大概也未曾料到,皇帝竟然会如此直白且毫不掩饰地关注另一个女子。 “苏夫人无需拘束,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了。” 皇帝的笑容温柔而包容,试图打消苏方氏的不安。 被点名的苏方氏,只好鼓起勇气,客气地回应:“臣妇的女儿自幼顽皮,承蒙陛下与贵妃娘娘的垂怜与关照,实在是三生有幸。” “哪里哪里,苏家小姐不仅貌美如花,更兼聪慧机敏,想来是楚王无福消受罢了。” 皇帝悠悠一叹,话语间带着几分惋惜。 这一顿饭,各人心思各异。 苏砚昭沉默不语,陆贵妃则几乎插不上嘴,整场饭局成了皇帝与苏方氏之间的温馨家常。 对苏砚昭而言,眼前的皇帝似乎对她母亲的过去充满了兴趣,这让她感到新奇。 她的母亲拥有胡人血统,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那双蓝灰交织的眼眸在日光下更是显得神秘而迷人。 这段异国的美丽邂逅,源于父亲苏大学士青年时的一次游历,两人一见钟情,而后克服重重困难,在京城结为夫妇。 因此,苏砚昭坚信,母亲与这位皇帝之前不可能有任何瓜葛。 “看样子,苏夫人与陛下真是相逢恨晚啊。” 陆贵妃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尽管语气平静,却难以掩饰那一丝酸楚。 皇帝何等敏锐,即便语气平和,也捕捉到了这股酸意:“亲家远道而来,理应享受最高规格的款待,多聊几句也是情理之中。” 此时此刻,皇帝与臣子的界限似乎模糊了,彼此间的交流更像是普通人家的日常寒暄,温馨而和谐。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向母亲,轻声道:“娘,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何时启程返回府邸呢?” “这么快就要回去?”皇帝抢先一步,眉头紧蹙,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意外与不舍。 “家中事务繁重,娘亲一人独力打理,幼妹年纪尚小,正是依恋母亲之时,不宜在此久留。” 苏砚昭轻抚着手中的丝帕,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的目光掠过一旁的宫殿,心中暗自思量,毕竟,在这皇宫的每一刻,对娘亲而言都可能是步步惊心。 不料,皇帝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 “不急,王妃身子骨还未完全康复,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他的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显然已下定决心要苏方氏留下。 苏砚昭心头虽无惧皇帝有何过分之举,但更为陆贵妃那隐而不发的敌意而担忧。 苏方氏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不禁紧张地握住苏砚昭的手,那双手因为不安而微微颤抖,手心的汗水透露出她今日所承受的惊吓非同小可。 “既如此,娘亲就遵从皇帝旨意,多留几日吧。” 苏砚昭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随即轻声转向皇帝,“父皇,女儿听闻五公主、六公主近日身体状况不佳,病情迟迟未见好转。” 皇帝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话题吸引,眉头微皱,目光中闪烁着关心:“怎么回事?” 苏砚昭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汤,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忧虑:“据闻只是因为饮食不当,奇怪的是,尽管太医竭尽全力,连续治疗两日,病情仍未见丝毫缓解。” 皇帝闻言,目光直指陆贵妃,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贵妃,为何此事不即刻禀报于朕?” 陆贵妃眼神幽深,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她轻启朱唇,声音低沉而沉重:“许是伺候的下人粗心大意所致,妾身见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小事,不想因此打扰陛下……” “小事?”皇帝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失望,语气加重,“朕将后宫托付于你,你便是如此对待朕的信任?” 突如其来的责问让气氛凝固,苏砚昭敏感地捕捉到了陆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躁与不安,连忙跪倒在地,以退为进:“确是妾身疏忽,愿即刻派遣心腹详查安妃及两位公主的病情,确保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皇帝将手中的象牙筷子重重置于桌上,起身离去。 陆贵妃的瞳孔微缩,喉咙紧绷,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陛下,您不享用午膳了吗?” “朕想去探望安妃。”皇帝的声音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苏砚昭稳稳搀扶着苏方氏,眼中掠过一丝不屑与了然:“如此,儿臣亦不再叨扰,先行告退。” 正当她欲转身离开之际,却被陆贵妃那仿佛能冻结一切的冰冷目光所阻:“你与安妃倒是交情匪浅,竟愿意为她出头?” “安妃娘娘与我不过是数面之缘,何谈深厚交情?”苏砚昭淡然一笑,神色自若,“倒是贵妃您,对如此重要的事情知情不报,背后的目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旁的张嬷嬷听得怒不可遏,卷起袖子便欲上前理论:“娘娘,跟这丫头片子废什么话!” 第29章 求一线生机 “你试试看!”苏砚昭挺身挡在苏方氏前,眼神坚定,“陛下刚离开,贵妃就如此迫不及待,不怕陛下折返回来,看到这等场景吗?” 这一句话,让陆贵妃的脸色瞬息万变,最终还是选择了收敛:“退下吧。” 张嬷嬷不甘心,却也只能拄着杖,愤恨地退至一旁,怒视着苏砚昭。 “苏氏,与本宫作对,你可曾想过将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陆贵妃的声音冷硬,字字如锥,企图以未来的威胁震慑苏砚昭。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坚毅:“从头至今,您对我苏砚昭似乎从未有过半分仁慈,何谈留条生路?” 她向前迈了两步,每一步都坚定而决绝,与陆贵妃那不可一世的气场几乎正面交锋,目光炯炯,毫不退缩,“蝼蚁尚且知道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生机,我,一个血肉之躯,又怎会不拼尽全力,在这深宫之中挣扎求存?” 从景仁宫那威严压抑的氛围中脱身而出,苏方氏的脚步显得踉跄,双腿仿若失去了支撑的力量,需得旁人轻柔而坚定地搀扶着,才能勉强维系行走的姿态。 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那份坚强,即便是面对女儿,也难以完全卸下。 “好孩子,在这人心难测的宫墙之内,竟要承受如此沉重的煎熬……”她紧拽着苏砚昭的小手,力度之大。 苏砚昭的掌心感受着母亲的温度,心中五味杂陈,却只能用一声颤抖的“娘……”,轻轻掩盖那些差点葬身于暗箭之下的惊心动魄。 在她的心目中,母亲总是温婉如水,与父亲相敬如宾,一家人虽然平淡,却满是幸福和谐。 无论风雨,都有父亲宽厚的肩膀挡在前方,何曾让她直面过这般赤裸裸的恶意与算计。 苏方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必须得让你爹设法接近陛下,替你在皇上面前进言,早日让你远离这是非之地,前往相对安宁的楚地。” 苏砚昭闻言,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只怕事态已经发展到不是离开京城就能轻易解决的地步了。她将楚王之死的罪名全部推给了我,而今日,陛下对您的态度又似乎过于亲昵,这背后……只怕隐藏着更为复杂的局势。” 话音未落,她似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线索,“对了,娘,您和陛下莫非是旧识?我总觉得,当陛下看向您时,那眼神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 苏方氏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可能的,这是我第一次踏入宫门,你父亲官位不高,我们从未有机会参与宫中的宴会,陛下没有道理会见过我。” 苏砚昭即便心中疑惑重重,却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解释,只是那份隐约的不安,如同细线般缠绕在心头,愈来愈紧。 她安慰母亲道:“其实,陛下与太子殿下在这段时间里,对我还算照顾,尤其是在承庆宫里的那位,虽有不满,却也因顾忌而不敢轻举妄动。” 苏方氏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选择相信女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听闻太子殿下心怀慈悲,虔诚向佛,定是个宅心仁厚之人。” “娘,若有机缘,我会尝试与他多加接触,一旦发现他的喜好,便告诉你,我们再想法子从宫外寻觅,送到东宫。” 苏砚昭苦笑,想着萧陌然那淡泊名利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能够触动他的心弦。 回到仙都苑没多久,手捧明黄色圣旨的丁公公便快步前来,这丁公公乃是陛下身边极得宠信之人。 “王妃,苏夫人,恭喜二位啦!”丁公公眉眼弯弯,话语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老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来宣读圣旨的。” 母女二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这份恩赐,心中皆是不解与揣测。 苏砚昭缓缓跪下,周围的气氛凝重而庄严,只听丁公公清朗的声音穿透了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方氏端庄秀美,温婉贤淑,为内助之典范,特此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即日生效,荣耀加身!” 这份三品诰命的封赏,对苏家而言,无异于青云直上,超出了苏父官职的荣耀,令苏砚昭惊讶之余,更添了几分对陛下行为的好奇与不解。 自从苏方氏被封为三品诰命之后,皇帝的身影竟频繁出现在仙都苑与甘泉殿之间,这样的举动自然在宫墙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种种揣测与传言甚嚣尘上。 人们窃窃私语,或赞或妒,皆称苏方氏福泽深厚,非但得到了破格的晋封,更是屡获陛下赏赐,珍贵丝绸,无不昭示着其非凡的地位。 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地散布流言,声称碧霞陛下对苏方氏抱有特别的情感,或许有意将她纳入后宫,成为自己的伴。 一时间,这桩宫廷秘辛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使得苏方氏的命运,再次被卷入了舆论的漩涡之中。 在这个世界里,万事万物都不绝对,哪怕藏得再深,也总有泄露的一刻。 不出两日,那则流传于坊间的流言蜚语,就像秋日的落叶,悄无声息却又无孔不入,最终飘落到了苏学士的耳畔。 他听闻之后,愤怒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灼烧着他的心房,以至于连续三日称病在家,连朝堂的门槛都未曾踏进一步。 与此同时,苏砚昭捕捉到那些暗含讥讽的闲言碎语,便立即行动起来,派出了侍女兰滢玉兰,携带着一封密信,穿越熙熙攘攘的街市,直奔大繁宫而去。 信中巧妙编织了一个理由,言说母亲身体抱恙,担忧皇帝龙体沾染病气,恳请暂时勿访,以免加重病情。 如此这般安排下,终于迎来了两天的平静。 直到第三日清晨,苏砚昭才得以抽身,决定亲自前往太平殿处理政务。 然而,就在她拿起笔,正欲在宣纸上挥毫泼墨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30章 往事 “王妃!”兰滢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几乎是从门外直接冲进了太平殿,话语中满是忧虑,“陛下,他又去了仙都苑!” 苏砚昭手中的笔不由一颤,墨滴如同失控的雨点,溅落在纸面上,留下一片凌乱的墨渍。 她的心情既恼怒又焦急,声音难以抑制地透出一丝颤抖:“何时的事情?” “就在一刻钟之前。”兰滢的回答简洁而干脆。 这情况简直荒谬至极! 身为一国之君,怎能日复一日,私会臣子家眷,置皇家威严于不顾? 难道他就没有顾虑,害怕天下悠悠众口,指责他贪婪臣子之妻的美色吗? 想到这里,苏砚昭愈发觉得,母亲此次进宫,最大的风险可能正是来自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此时,一直在旁静观的萧陌然,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头也不抬地问道:“现在要去阻止吗?” 苏砚昭心中虽急,但碍于他们之间的父子名分,有些话不便明说:“自然不能让陛下再……” 损害母亲的名誉,这句话终究是咽回了肚子里。 萧陌然闻言,放下了书卷,目光深邃,其中闪烁着一抹洞悉一切的光芒:“即使你现在赶过去,也是徒劳。若没有好的对策,以父皇的性格,恐怕只会变本加厉。” 苏砚昭紧握着手中的手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起了淡淡的青白,焦虑与无助在心头交织:“那我们该怎么办?母亲性情温柔恬淡,怎么就偏偏落入了陛下的眼帘呢?” 话音落下,整个殿堂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之中,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正当苏砚昭准备转身离开,以寻求其他解决之道时,萧陌然却突然开口,语气异常平淡:“听说你母亲出身胡人?” 这个问题让苏砚昭颇为意外:“殿下为何突然问起此事?确实,我的外祖母是胡人,母亲遗传了她的血脉,容貌间带有几分胡人的韵味。” 她没有提及自己,其实除了鼻梁高挺,儿时头发颜色略显棕色,其余方面并无太多胡人的特征。 萧陌然闻言,这才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妙的讽刺:“他这是在怀念过去的人和事了。” “怀念?”她隐约感到,此事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支开了兰滢与余强后,苏砚昭缓步上前,优雅地屈膝行礼:“恳请殿下为我指点迷津,母亲不应承受这样的非议与误解。” 萧陌然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佛珠,眼神变得更加深沉:“其实,母后与你母亲极为相似,她们同样拥有胡人的血统。” “自七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陆贵妃就开始对宫中的胡人乐伎和舞者进行清理,将他们全部逐出皇宫,甚至京城中那些无依无靠的胡人,也被强行驱赶到城郊之外。” 真相如同拨云见日,一点点显露出来。 苏砚昭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原来,陆贵妃并不知道母亲也是胡人。” 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有一段时间闭门谢客,外出时总是用纱帽遮掩面容,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三年之久,后来才慢慢恢复正常。 现在看来,那一切并非偶然。 苏砚昭恍然大悟,原来,陛下透过母亲,寻找的是那份逝去的美好,是对已故先皇后的深切怀念…… “哎,人已逝,如今天地间仅存的,不过是一场摆给活人观赏的悲伤剧目。” 萧陌然语毕,将那串承载着岁月痕迹的佛珠手串轻轻掷落在红木桌上,发出沉闷而空洞的响声,如同敲击在人心上。 苏砚昭的心弦随之猛然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揪扯,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升起。 难道,那位温婉贤淑的先皇后,真是在陛下密不透风的指令下,悄无声息地陨落于世间的吗? 她心中涌起万千疑云,却又不敢轻易开口,只因那双幽深的眼眸已渐渐布满阴霾,似乎暗示着一场风暴的边缘。 萧陌然的面色沉如乌云密布的夜空,显然,这个话题触及到了他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禁忌地带。 苏砚昭敏锐地捕捉到这微妙变化,聪明地按下心中如潮水般涌动的好奇,不让任何多余的话语破坏了这份微妙的平衡。 “在晚膳之前,余强会为你们备好舒适的马车,由你亲自护送母亲返回苏府。那时,一切与陛下相关的念想,自然会如秋叶般凋零。” 萧陌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 苏砚昭心中微澜未平,轻声追问:“倘若陛下对此事追问起来……” 萧陌然目光锐利:“便让他聆听那些在宫墙内外飘散的风言风语吧。即使他不为张家的颜面考虑,也必须维护龙袍之下那份不容侵犯的尊严。” 于是,苏砚昭与贴身侍女兰滢匆忙转身,快步往仙都苑赶去。 踏入苑内,眼前人影绰绰,熙熙攘攘,直至近前,才发现陛下正悠然端坐在一块青石桌旁,手中轻握一只精致的茶盏,杯中茶色清亮,映照着四周盛开的梨花。 而一旁的苏方氏,脸色略显苍白,双手紧握,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陛下轻轻抿了一口茶,眉头微蹙:“这茶,似乎滋味有所改变。” 他的话虽轻,却在寂静的苑内引起了轻微的波动。 苏方氏闻言,顿时慌乱起来,远远地福了一福,语气带着几分颤抖:“臣妇即刻为陛下重新烹煮一壶。” “烹茶之人已不再是往昔之人,茶的味道自然难以复原。” 苏砚昭适时上前,轻轻拉住欲离去的母亲,恭敬行礼,“儿臣未能及时迎接父皇,实在是失礼至极。” 皇帝的目光深邃,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辨:“变了吗?或许,又没有变。” 他的话语像是在对自己,又似是对整个世界提问。 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苏方氏身上时,苏砚昭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母亲面前,她的表情柔和而坚决:“母亲近日过度忧虑,恐怕会影响陛下的雅兴。” 陛下略显诧异,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哦?何故如此忧虑?” 苏砚昭示意周围的仆从退下,低下头,语速平缓而清晰:“一是家中幼妹尚且年幼,从未离开母亲如此之久。再者……” 第31章 马车失控 “宫中近来流传着诸多无稽之谈,让母亲心中惶恐不安,孩儿也随之焦急。那些空穴来风的言论不仅损害了父皇的圣名,更玷污了母亲纯洁无瑕的名誉。” 皇帝闻此言,眼中闪过一抹怒意,一掌重重拍在石桌上,茶盏中的水因此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些无法无天的奴才,竟敢在宫中议论主子,实在该罚!” “来人,将所有散布谣言的家伙杖罚致死!从今往后,宫中再有任何流言蜚语,不必上报于我,直接杖责便是!” 这一声令下,雷厉风行,表面上是为了维护苏方氏,实则更多是出于自身颜面的考量。 正当丁公公欲领命而去,苏砚昭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拦住:“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 “今日您的愤怒确实能震慑那些好事者,但急于惩罚宫人,或许会被外界误解为您心虚的表现。” 苏砚昭拉着母亲一同跪倒在地,神色诚挚:“恳请陛下念及母亲清誉,准许她离宫修养。”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挥了挥手,似是妥协,又似是无奈:“罢了,是朕思虑不周。我只是因方氏让我想起了多年未见的老友,想邀她共饮清茶,闲话家常而已。” 然而,苏砚昭的眼神清澈而坚决:“外人的眼睛,往往不会这般仁慈和理解。” 这场对话,于无声处听惊雷,激起层层波澜,预示着宫墙之内即将迎来另一场风雨的洗礼。 到底是沉浸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促膝长谈的喜悦之中,还是借由这与苏方氏的对话,默默缅怀着心中那段逝去的情缘,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在那幽深的心湖之下,静静明了。 “罢了!”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将胸中的千头万绪一并吞咽下去,随后,他挥了挥手,衣袖带风,带着一份决绝,转身离去,留下一室沉默。 苏方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颤抖:“这宫墙之内,怎就没有……” 没有一处是可以让人彻底放松,没有一个能够称得上是正常人的温暖角落。 苏砚昭默默地在心中接上了母亲未尽的话语,随即吩咐身边的侍女兰滢与玉兰迅速整理行装,打算一到午后便陪同母亲踏上前往重华门的路途。 抵达东门,果然如事先安排,一辆朴素却稳重的马车等候在此,车夫是东宫的熟面孔,几番照面下来,苏砚昭对他的忠诚颇为放心。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皇宫的那一刹那,外界的喧闹声犹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商贩的叫卖声,让人心生向往。 外界的世界仿佛拥有无限的生命力,即便是深巷中偶尔传来的犬吠,也在这自由的空气中,带上了一抹格外温馨的色彩。 但苏方氏的脸上依旧挂着担忧:“你父亲这段时间肯定不易,他在朝中地位不高,常遭人排挤。而今家中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 “娘,别担心,皇上是公正的,绝不会任由那些闲言碎语伤害我们。”苏砚昭的眼神中充满了心疼。 随着马车在大街上的颠簸前进,哒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加速,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显得极为异常。 苏砚昭心中警铃大作,猛然掀起窗帘,只见车夫正焦急地对着马喊着:“吁!” 试图控制住这突如其来的狂奔。 “发生什么事了?”她急切地问道。 车夫紧紧拉着缰绳,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奴才真的不清楚,这马平时温顺稳重,从没这样过。王妃,请您坐稳了。” 苏砚昭刚刚坐稳,右侧街角竟突然冲出一匹黑骏马,速度快得惊人! “吁!”车夫惊恐万分,想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 嘭!一声巨响,两马不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 苏砚昭预感不妙,身体还未及稳住,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空中,天旋地转之间,马车翻覆! 四周的惊叫声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娘……”苏砚昭挣扎着从杂物堆中爬出来,急忙将苏方氏扶起。 马车已然散架,幸好车夫和几位热心的路人迅速清理残骸,将她们母女二人救出。 “这马失控成这样,怎么就没人看着?”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议论道。 “姑娘,你没事吧?”另一人关切地询问。 苏砚昭感觉手肘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擦伤了。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她突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猛然回头,正好瞥见酒楼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陈安! 陈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急忙避开,匆匆返回室内。 车夫慌忙跪倒在地,连声哀求:“小的真的不知马为何会这样,完全拉不住。还有那匹黑马,也没见到主人。请王妃宽恕。” “你先去找人处理这里的混乱,至于责任归属,我会亲自调查清楚。” 苏砚昭的声音冷静得出奇,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风暴。 这件事太过巧合,世间真会有如此碰巧的事故吗? 撇开两匹马同时失控的奇异不说,单是陈安此刻恰好离开皇宫的举动,就足以让人疑窦丛生。 两匹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尤其是东宫的那匹马,口边泛起了白色的泡沫,生命迹象微弱,显然已无力回天。 苏砚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搀扶着苏方氏,匆匆向着苏府的方向疾行,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暗潮汹涌。 苏学士的脚步匆匆,随着那急促的呼唤声渐行渐近,他拉着年仅八岁的小女儿苏玥玥缓缓步入庭院中央,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虑:“发生了何事,如此慌乱?” “夫君!”一见到丈夫的身影,苏方氏的眼眶瞬间红润,鼻尖轻轻一酸,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我,我差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声音因抽泣而断断续续,满是惊魂未定的余悸。 一旁,苏砚昭见状轻叹一口气,开始条理清晰地叙述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两匹马似乎遭人暗中下毒,并且对方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分秒不差,显然是预谋已久。” 第32章 这背后黑手是谁? 闻言,苏学士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庞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 “若真相如你所述,究竟是何等恶徒,竟敢对我的妻女下此毒手!” 苏砚昭迅速恢复冷静,吩咐一旁的仆人小心翼翼地将情绪激动的母亲搀扶回房,等待大夫的到来,自己则神色凝重地对父亲说道:“请父亲先听我一言,此事至关重要。” 随着两人步入书房,沉闷的空气似乎更添几分压抑。 苏学士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他凝视着女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砚昭,你的反应太过冷静,难道你已经知道,这背后黑手是谁?” “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苏砚昭低声回答,眼眸深处闪烁着不同于年龄的深邃,“宫廷之内,风起云涌,近日的变故已直接威胁到我和母亲的安全。” “陆贵妃视我为肉中刺,迁怒于母亲。” 说到这里,苏砚昭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苏学士闻言,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解:“贵妃乃当朝楚王之生母,你素来行事低调,怎会与她结怨?” 这个问题触及了苏砚昭心中隐秘的痛处,如果不是因为家中经济拮据,父亲无法筹措足够的贿赂之资,她又怎么会踏进那个纷繁复杂的皇宫? “父亲,这事一时半会儿难以解释清楚。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母亲避一避风头,只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应能确保安全无恙。”她语重心长地说。 面对家中拮据的现状,苏学士无奈地点头同意:“好吧,今晚我就安排马车秘密送你母亲和妹妹返回乡下老家静养。而我作为朝廷官员,谅她也不敢轻易动我。” 说罢,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砚昭身上,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担忧:“那你呢,楚王既已逝世,为何你还坚持留在宫中?” 苏砚昭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其中缘由,一言难尽。目前我还不能离开,还请父亲务必找几位信得过的人,仔细调查今日之事,将来或许大有用处。” 匆匆交代完毕,苏砚昭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却不料险些撞上躲在门后的苏玥玥。 “哎哟!”伴随着一声稚嫩的惊呼,小女孩捂着被门轻轻碰触的额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是委屈和不解望着姐姐,“姐姐,你又要走吗?我想和姐姐一起玩啊。” 苏玥玥虽然年纪尚幼,但个子在同龄孩童中已算是高挑,只及苏砚昭胸前,一副初具规模的小美人模样。 望着妹妹纯真无邪的模样,苏砚昭心中涌起无限怜爱,如果幼小的妹妹也遭遇不幸,她定然与那陆氏誓不两立! 于是,她温柔地弯下腰,轻柔地抚摸着苏玥玥额前散落的细发. “听闻奶奶种了几株樱桃树,现在正是结果时,你去向奶奶讨些新鲜樱桃,带到京城来给姐姐尝尝,好吗?”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去呢?”苏玥玥一脸不解。 苏砚昭的声音轻柔而又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因为……我这里还有一些亟待解决的事情,不得不将归家的行程暂时押后。” 小姑娘听闻此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垂。 转身之际,苏砚昭的目光温柔地投向一旁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的苏方氏。 见其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无其他大碍,她的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重返事故现场,狼藉仍旧触目惊心。 破碎的马车残骸横陈,两匹马的躯体无声诉说着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此时,大理寺的少卿正指挥着手下人员认真清理这杂乱的一切,力求尽快恢复秩序。 “程叔。”苏砚昭微微点头。 程少卿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神情:“王妃,您刚才急匆匆地离去,是去了哪里?” 苏砚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心疼:“母亲受到不小的惊吓,我先行一步将她护送回苏府安顿。真是让人费解,那两匹马为何会如此突然地失控。” 闻言,程少卿面色严肃,许下承诺:“王妃请宽心,我立刻派人请几位精通马匹的医者前来检查。此事无论是人为还是意外,定会查明真相,并且,一旦有消息,我会亲自向您的父亲,苏大学士禀报。” “那就劳烦程叔了。”苏砚昭心中感激,对于身处波诡云谲朝堂的父亲而言,程少卿无疑是寥寥可数的值得信赖之交。 正当大理寺众人准备撤离之时,苏砚昭心中似有灵光一闪,快步向前拦住了即将离开的程少卿:“程叔,请留步!关于这两匹马……” 她靠近程少卿,细语低喃,声音虽小,却足以让对方听得真切。 程少卿听完,面色几经变幻,最终犹豫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明白了,王妃放心,此事我定会妥善处理。” 目送大理寺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苏砚昭的心却无法平静,对母亲与妹妹的安全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而此刻,前往东宫的计划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一声清脆的鞭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起初还以为是骑队经过,紧接着,一阵女子的呜咽声随风飘来。 “哭!就知道哭!眼泪能解决问题吗!”一名体态健硕的中年男子,手持马鞭,怒气冲冲地训斥着,腰间叉手,姿态跋扈,“我花钱把你买回来,原指望你能干点活,结果连推个磨都办不好!” 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跪坐在地上,无助地掩面哭泣。 她的褐发杂乱无章,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泛起红晕。 少女的双手被粗暴地绑在胸前,身上仅存的衣物破碎不堪,露出的手臂与小腿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触目惊心。 男子竟还在她的头顶插上了象征出售的草标,大声叫卖起来: “西域奴隶,有没有人要看看!洗衣做饭,耕田种地样样精通。不服管教,教训一顿就老实,只要五两银子!” 面对周围好奇又略带审视的目光,少女虽畏缩却无处躲藏。 目睹此景,苏砚昭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忍,眼前的少女竟让她莫名想起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甚至隐约间与已故的先皇后也有几分神似,这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第33章 这位胡女,我要带走 思绪如细雨绵绵,尚未散尽之际,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在一群恭敬的随从环绕下,踏着步伐步入众人视线。 她身披洋红衣裙,裙摆随风轻摆,每一褶皱都透露着华贵与风情。 鬓角间,刻意点缀着一朵大红蔷薇,即便是相隔十步之遥,那混合着脂粉与花香的气息,依然扑鼻。 “哟,这不正是风流倜傥的王二爷嘛。” 妇人莲步轻移,嘴角含笑,目光流转间已落在旁边的少女身上。 “小丫头片子,懂得咱们汉家的语言不?”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试探。 王老二手执马鞭,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张妈妈尽管试试看,这丫头片子留着也只会惹事,还不如趁早出手,换个几壶好酒痛快一场。” 面对王老二的粗鄙之言,张妈妈不以为意,反倒是略带责备地摇了摇头。 她轻轻勾起了少女的下巴,左右端详:“这肌肤犹如初雪覆盖下的温玉,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少女吓得身子微颤,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她除了默默忍受,别无选择,只能怯生生地摇摇头,用低沉而又生涩的汉语回答:“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 闻言,张妈妈反而更加兴奋。 她又轻轻捏了捏少女腰间细腻的肌肤,随后拍了拍少女的臀:“真是个奇货可居的小美人啊。若是稍加调教,必能让那些寻欢作乐的汉子们乐不思蜀,飘飘欲仙了。” 少女听到此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正当她准备开口之时,张妈妈已从腰间的钱袋中抽出一块银子:“五两银子,成交吧?往后王二爷可别忘了多光顾咱们月下阁的生意哦。” 王老二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那是自然,月下阁的名声在外,二爷我自然是常客。” “求求您,别把我卖掉……”少女的声音颤抖,眼中闪着绝望的泪光,“我会更加努力地工作,推磨耕田,再也不敢偷懒了。老爷,您大发慈悲……” 然而,她的哀求并未得到任何同情,回应她的,只有王老二无情挥下的马鞭,伴随着一句冷酷的话语:“进了月下阁,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在那里,你只需躺在床上,便有无数人为你鞍前马后,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一幕,落在了一旁静默观察的苏砚昭眼中,她的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再难按捺。 就在马鞭即将再度落下之时,她猛然出手,紧紧抓住了那根鞭子:“这位胡女,我要带走。” 一时之间,现场气氛凝固。 王老二更是满脸诧异,眼珠一转,随即换上一副逢迎的笑容:“哎呀,真是天降仙女,月下阁今日的运势真是旺到极点,一下子迎来了两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说罢,她还欲故技重施,伸出手想抚摸苏砚昭的面颊,却被苏砚昭灵巧地避开:“我再说一遍,这位异族女子,我要定了。” 王老二这时才挤出了一个勉强至极的微笑,那笑容中没有丝毫温度:“你来迟了,这胡女已经属于月下阁了。” 面对王老二的拒绝,苏砚昭面不改色:“我出六两银子。” 王老二闻言,演技立现,假装犹豫:“这……我和张妈妈已经说好了……” “七两。”苏砚昭语气淡然。 张妈妈的脸上闪过惊愕与恼火交加的神色:“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竟敢和我们月下阁叫板!王老二,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五两银子,做人要讲信用啊。” 面对这一连串的挑战,苏砚昭只是轻启朱唇,平静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十两。” 这一句话,让原本喧嚣的场景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苏砚昭轻轻吐出的二字,却在刹那间点燃了王老二眸中潜藏的贪欲之火。 十两银子,其价值足以让两位姿容出众的侍女步入任何贵族府邸,此刻,竟然只为了换取一名连粗活都无法承担的舞姬。 王老二的手指在衣袋里急促地摸索,企图找回那些已经收下的零碎银两,心中盘算着退还给张妈妈,嘴上敷衍着:“实在是不好意思,看样子这小姑娘身世非凡,确实值得这样的价格。” “王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妈妈闻言,怒意立现,卷起袖子,一边用力拽着身旁惶恐不安的舞姬。 “银钱你都揣兜里了,还想反悔不成?买卖已成,哪里还有你退缩的道理!” 王老二自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到手的利益,脸庞一沉:“想要?那就再加些银两来谈。” “呵呵,你们这对唱双簧的高手啊。”张妈妈冷笑,“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去找官老爷评评理,看看谁有理谁无理!” 面对这一幕,苏砚昭依然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缓缓道来:“口头的约定尚且不能称之为买卖,更别提你们连卖身契的边都没有触及。真要闹到官府,只会被认为是卖家反悔,哪有什么强买强卖之说?” 她的手指轻轻解开绑在舞姬腕上的粗糙麻绳,“王老二,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卖,还是不卖,一句话,否则我可要另寻门路了。” 眼看这出手阔绰的“财神爷”即将拂袖而去,王老二连忙弯下腰,挤出满脸讨好的笑容:“卖,当然卖!” 任凭张妈妈如何劝阻、指责,王老二终究是拿出了那张如同破布的卖身契。 张妈妈在一旁冷嘲热讽,对苏砚昭的财力表示怀疑,而苏砚昭只是淡淡一笑,自钱包中取出了银两。 王老二核实银两无误之后,满脸堆笑地递上了卖身契,并顺势奉上一根老旧的马鞭,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舞姬若是不够听话,您尽管用这鞭子教训,保证她以后做事又快又好。” 然而,苏砚昭的眼中那鞭子不过是散发着恶臭的废物。 王老二一时语塞,意识到对方的身份非同小可,不便再多嘴。 那名对未知未来充满迷茫的舞姬少女,此刻正无助地凝视着自己赤裸的脚尖。 直至手腕上束缚的麻绳忽然松开,她才愕然抬头,望着苏砚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小姐,你……你不怕我逃跑吗?” 第34章 何不与我并肩同行 “若你真的选择离开,那只能说是我看错了人。但区区十两银子,能让我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这买卖在我看来,相当划算。” 苏砚昭的黑眸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让少女的目光不禁为之停留,心生敬佩。 “那么,告诉我,你会选择逃离吗?”苏砚昭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少女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像我这样的存在,即使逃脱了,恐怕也只是为自己招来更多的不幸与苦难吧。” 生而拥有倾城之姿,身为异域的俘虏,一介卑微奴隶,手中无权,囊中羞涩,每一寸美丽都成了加重其命运枷锁的沉重罪名。 更甚者,卖身契约如今掌握在他人之手,哪怕她耗尽脚力,仍旧难逃被强制押解回归悲惨生活。 也正因如此,面对王老二那无休止的虐待与谩骂,她却只能选择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逃离的念头。 就在这样的绝望之中,苏砚昭缓缓伸出手:“既然你已决意不离,何不与我并肩同行,共同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中,奋力一搏,也许能换得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 少女迟疑片刻,那些过往伤痛在心中翻涌,最终,她颤抖着将那双布满伤痕交错的手轻轻搭上了苏砚昭的手掌,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非曲直,未来的日子自然会给予公正的答案。 然而,苏砚昭的心思远非表面上那般纯净无暇,她内心藏着一盘深邃的棋局,亟需找到那枚能够精准插入皇帝与陆氏情感裂缝中的锐利棋子。 这棋子无需招招毙命,但每一步都需准确无误地刺入陆氏最为敏感脆弱之处,让她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被动。 苏砚昭心中明镜一般,陆氏最大的弱点,正是对皇帝宠爱的依赖以及对诞下皇嗣的深切渴望。 在一番详谈之后,苏砚昭得知这位少女名叫娜扎,自小跟随父母远渡重洋来到大庆进行商贸,不幸在一次商队的旅途中不慎迷失方向。 待她从惊恐中清醒过来,父母的船只早已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间。 从此,她的世界一片昏暗,跌落人贩子的魔爪,仅一顿饭的功夫,便在懵懂无知中签下了那张卖身契。 在这漫长的十年里,娜扎如同浮萍般数次辗转于不同的主人之间,连记忆中的乡音也逐渐模糊。 苏砚昭带着娜扎走进一家精致的裁缝铺,为她挑选了一袭贴合身形的杏色襦裙,并安排专人细致入微地妆点。 当娜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简直犹如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曾经凌乱油腻的褐色长发已被顺滑垂腰的秀美黑发取代,新衣裳映照着她洁白如雪的肌肤,就连往昔的鞭痕也在精细的妆容下隐去了痕迹。 苏砚昭暗自庆幸,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眼前的娜扎不仅美丽动人,即便是无法与那位已故的皇后媲美,但在精心装扮之下,只留下一个清丽脱俗的身影。 “你感觉怎么样?”娜扎显得有些不太自在,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细腻衣带,怯声说道:“我还是换回原来的衣服吧,我这样的低贱奴隶,实在不配……” 苏砚昭轻笑,拉起她的手轻轻旋转,娜扎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环佩叮当作响,美不胜收。 “看,这衣服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支付完费用后,苏砚昭带着焕然一新的娜扎穿越宫门,虽然遭遇了守卫的严厉询问,但她凭借巧舌如簧与适时抛出的银两,终于顺利回到了仙都苑。 此刻,娜扎站立在庭院中央,局促不安地接受着玉兰那充满好奇与审视的眼神。 “你的眼睛为何是奇异的赤金色?”玉兰忍不住上前,眼中闪烁着迷恋与探索的光芒。 让娜扎不由自主地躲到了苏砚昭的背后,惊慌失措地求援:“主子,请救救我!” 苏砚昭轻笑着安慰道:“别怕,玉兰只是好奇而已。” 听到这话,娜扎这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张脸庞,解释说:“我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在我的家乡,这是很常见的。其实我还觉得你们黑色的眼睛特别新奇呢。” 玉兰闻言,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像是孩子般向苏砚昭撒娇:“王妃,您看看她,多么机敏伶俐,以后仙都苑里,恐怕我和兰滢姐姐都要靠边站了呢。” 苏砚昭闻言,不由得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正自含笑品茗之际,门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兰滢轻掀珠帘,步入室内,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促而又不失礼仪地禀报道:“王妃,宫中有贵客临门,安妃娘娘特地前来探望您了。” “哦?快快请她进来。”王妃的声音温和中透露出几分意外与欣喜。 随着一声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妃身着一袭绣着淡雅梅花的长裙,轻移莲步踏入房内。 她先是微微侧目,以眼角余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室内,随后将目光定格在苏砚昭身上,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确认其安然无恙后,不禁轻叹一口气,面上的忧虑之色稍稍缓解:“听闻你与令堂外出时遭遇了马车惊魂,我这一颗心哪,可真是为你悬了好几天。” 话音刚落,她紧走几步,近乎迫切地追问:“我一得到你回宫的消息,便连忙赶来,你真的没受到什么伤害吧?” 苏砚昭见状,心底略感诧异,宫廷内外消息传递之速,实乃超乎她的想象。 “我算是幸运,只是母亲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不过,娘娘您是如何得知得如此迅速的?” 安妃闻言,神色坦然,略带几分神秘地低语:“说来也巧,今日陛下在甘泉殿用膳时,大理寺的程大人前来晋见,无意间提及了此事。陛下一听,龙颜大怒,当下便命程大人彻查到底。” 苏砚昭闻言,轻轻吹散茶水上漂浮的几缕热气,浅尝一口,嘴角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哦?时机未到,急亦无益。” 她心中明白,即便此刻能揭露陆氏的阴谋诡计,单凭皇上对陆贵妃的偏爱,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贬谪降级,难除根本。 第35章 让你万劫不复 要想真正一击毙敌,就必须布下一盘让敌人无从翻身的大棋! 苏砚昭暗暗下定了决心,陆氏,这次定要让你万劫不复! 面对安妃眼中的疑惑,苏砚昭语气平静而笃定:“在这皇宫大内,除了那个巴不得我消失的人,还有谁能暗中布局呢?” 说罢,她轻轻擦去嘴角茶渍,示意侍立一旁的娜扎为安妃奉茶。 娜扎遵命上前,其姿容顿时吸引了安妃所有注意,她愣怔片刻,就连手中茶盏也忘了送到唇边。 苏砚昭见状,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的失神,冷声问道:“娘娘可有高见?” 无需多余的话语,安妃心领神会,缓缓起身,在娜扎身旁缓步环绕,目光中满是赞赏:“真是标致可人,尤其是那双琥珀般的眼眸,至少有五分神似先皇后,令人难忘。” 苏砚昭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五官相似与否尚在其次,唯有这双眼睛,必须得有先皇后的影子,才能触动某些人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唤醒那份潜在的保护欲望。 而娜扎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审视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微缩,显得颇为紧张。 安妃的眉头轻轻皱起:“不过,性情上似乎欠缺了点。先皇后温柔贤淑,气质非凡,礼数周全,行事光明磊落,这一点……” 未待她话音落下,娜扎已是一脸惶恐,误会自己有所缺失,正欲屈膝下跪请罪,却被苏砚昭及时扶住。 “娘娘明鉴,娜扎自幼颠沛流离,性情难免胆怯。但只需稍加时日调教,必然能够改观,不会有此等问题。” 安妃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在考量着什么:“你当真计划让她出现在陛下眼前?只怕还未待调教完毕,她就……” “此局成与不成,关键在于娘娘是否愿意施以援手,助我们瞒过陆氏耳目。”苏砚昭目光闪烁。 “娘娘,即便是为了自身安危不计,难道就不为两位小公主的未来考量一二?我听说二公主今年年初及笄,陆贵妃不仅未曾提及为她举办及笄之礼,甚至连择婿之事也漠不关心,这难道不让人忧心吗?” 苏砚昭的话语温柔而有力,字字句句都精准地触碰到了安妃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后宫这片天地,每一子的起落皆在陆氏的运筹帷幄之中,她独揽大权,任何宫廷琐事,在她一句“忙碌”之下,便化作轻烟,即便是最急迫的请求,也只能不了了之。 尽管如此,安妃心中那份关切之情并未因此淡去,她的目光流转,透露出一丝难以割舍的忧虑:“陛下近期频繁造访甘泉殿,我深知,这一切温馨的背后,全赖王妃在陛下身旁的温言细语,为我铺垫了这温暖的情谊。” 提到接下来的请求,安妃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歉意:“王妃,此事风险重重,非是我能力所及,还请宽恕我的无能为力。我所能承诺的,便是将此秘密深埋心底,让它在时光的流逝中归于虚无,不论是主是仆,绝不会让半句风声泄露于外。” 苏砚昭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是无奈也是谅解,她明白,在这勾心斗角的宫闱之中,能有如此一位愿意为她考虑的安妃,已是难得。 “如此安排,虽非我愿,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在这幽深的宫墙之内,我信赖之人唯有娘娘一人。恳请娘娘不吝赐教,指点迷津,使我能够模仿先皇后那般,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 闻言,安妃轻抚额前碎发:“确实有一人,昔年曾是先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那这位宫人如今身在何处?”苏砚昭急切地询问。 “唉,自先皇后驾鹤西去之后,为避免触景生情,月安宫大门紧闭,尘封了所有的回忆,只留下一名负责粗活的宫女料理日常。至于那位宫人,因不合陆氏的心意,被打入浣衣局,化作众多不起眼的小宫女之一,默默无闻。转眼间,已有七个春秋,若她仍在人世,或许命运已经有所转变。” 浣衣局的生活,对于那些宫女而言,无异于一片没有波澜的死水,晋升之路狭窄而艰辛,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管事嬷嬷,在那单调重复的日子里消耗青春。 苏砚昭轻勾唇角,起身行礼:“娘娘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未来一切成就,皆源于您的指点。” 随后,她遣兰滢匆匆前往浣衣局。 不多时,消息反馈,确有此人,且已在浣衣局担任管事,只是听闻原委,对方并不愿踏入仙都苑。 夜色渐浓,苏砚昭精心装扮,踏上了前往太平殿的石板路。 正值此时,萧陌然殿下正在享用晚餐,桌上摆放着清粥小菜,朴素至极,几近寡淡。 “来得正好,一起用膳吧。”萧陌然的声音温柔而随意,未抬头便已发出邀请。 苏砚昭慌忙推辞,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多谢殿下厚爱,我不饿,就在此静候殿下便好。” 然而,萧陌然轻柔地垂下眼帘:“你中午离宫,直至傍晚方归,定是未曾用饭。多少吃一点,之后我有稀奇之物要给你看。” “稀奇之物?”苏砚昭心中好奇的种子仿佛被春雨滋润。 餐毕,当碗盘被悉数撤去,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殿下,您所说的珍奇之物究竟是什么?” 正当萧陌然欲开口之际,门外余强匆匆闯入,报告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殿下,陆贵妃娘娘来访,奴才们未能阻拦。” 语音刚落,陆贵妃与张嬷嬷的身影已款款步入,贵气逼人:“听说太子殿下将我宫中的下人扣押于此,我倒是很想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来的正是时候。”萧陌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声音冷淡如寒冰“带上来。” 随着他言落,一双眸子凌厉如刃,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最深处。 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那动作虽然简单,却如同号令一般,立时,一名全身罩在黑色布幔中的男子被两名侍卫紧紧押解到厅堂中央。 第36章 插翅难逃 黑布之下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那人的嘴似乎被布条紧紧堵住,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身体剧烈挣扎,四肢胡乱挥舞,试图挣脱束缚,显得极为无助。 尽管那人身披黑布,面部轮廓难以辨识,但苏砚昭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那只从宽大袖口中露出的右手,少了两根指头,这个标志性的特征瞬间让她心头一紧,认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陈安! 回想起这人往日里对自己屡下杀手的狠辣手段,苏砚昭的内心燃起了熊熊怒火,恨不得立时冲上前去严惩于他,以消心头之恨。 一旁的陆贵妃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她那佩戴着玛瑙护甲的手指微微颤抖,质问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您竟对我身边的人用起了严刑拷问不成?” 相较于陆贵妃的慌乱失措,萧陌然则是镇定自若,沉声道:“说严刑逼供或许有些过重,事实上,我们在发现他时,他正鬼鬼祟祟地尝试在大理寺用绿矾油溶解马尸,企图毁灭证据。” “大理寺的差役起初还以为是夜盗行窃,便将其捆绑起来,准备押送审讯。途中,此人多次试图逃跑,情急之下,我们只好采取必要措施,确保其不再闹事。” 听到这里,苏砚昭的心猛地一抽,果然不出所料! 原来,在她离开大理寺之前,特意安排了程少卿利用两匹新近死去的马匹替换原有的,目的就是要防范有人图谋不轨,破坏关键证据。 此刻看来,这一预防措施竟是如此至关重要,直觉之准让她自己也不禁感叹。 随着头套的缓缓揭开,陈安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世界重新变得明亮而清晰。 他猛然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哭喊道:“贵妃娘娘,救救小的啊!小的什么都没做,就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绑来,一顿毒打……” 陆贵妃面露厌恶之色,手指轻轻摩挲着护甲,显然对陈安的话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冷冷地回应:“你若清白,自不必害怕蒙冤。” 说罢,她优雅地起身,缓缓移步至大殿的一侧,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苏砚昭则不疾不徐地开口:“贵妃娘娘与陈公公皆声称无辜,那请问,陈公公缘何会被大理寺的官员擒获呢?” 陈安闻言,梗着脖子极力辩解:“小人不过是凑巧路过,无意间遇见了程大人正在调查此案。那两匹马与小人真是毫无关系,小人绝非害马之徒!” “凑巧路过?也就是说,你今日一直在宫外?”苏砚昭的眸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令陈安感到一阵不安。 陈安额头冒汗,勉强应答:“是的,小人今天按例休假,宫规并未禁止奴仆休息,这有何不妥?”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轻拍双手,言辞犀利:“公公休假自然合乎情理,不过本王妃与太子殿下尚未提及具体案件,公公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被卷入其中的呢?”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皇宫之内,目前知晓马车事件的仅限于萧陌然、皇上与安妃三人,皇上与安妃得悉此事源于程少卿的报告,而萧陌然因耳目众多,消息自然灵通。 面对苏砚昭的质问,陈安额头上的汗水更加密集:“小人……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 “哦?听谁说的?谁有如此神通广大,不仅迅速掌握内情,还能特意告诉你?” 苏砚昭笑意更浓,但那双眼睛却像猎人般,紧紧锁定了猎物。 他慌忙俯下身子,额头一次次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小人真的比窦娥还冤啊,求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卑微的小人!这飞来横祸,小人绝不敢妄自承受,更别提承认那子虚乌有的罪名!” 陆贵妃身姿端庄,面容如寒冰雕琢,眼神中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孤傲与冷漠。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强行定罪吗?别忘了规矩,来人,即刻前往大繁宫,请皇上为我们评判是非曲直!” 然而,她的命令还未散去,萧陌然的声音已轻轻响起。 “贵妃娘娘宽心,此事我早已料到,父皇此刻应该已在途中。”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尖锐而庄严的通报,穿透了殿内的紧张气氛,“皇上驾到!” 随着声音,整个大殿似乎都为之一震。 苏砚昭闻声,缓缓起身,以一种优雅而尊贵的姿态行了一个完美的宫廷礼节。 高居宝座之上的皇上,目光如炬,威严问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 陆贵妃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皇上,求您主持公道啊!”她抢先开口,语气里满是难以言喻的委屈与无奈,“我的贴身太监陈安,不知怎地就触怒了太子殿下与楚王妃,被无端指控为图谋加害楚王妃的元凶……” 皇上闻言,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说的是那天宫门外马车翻覆的事件?”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回父皇,确是此事。”苏砚昭恭敬地拱手,语气平静而坚决,“儿臣当时就在场,亲眼见到陈公公正悠闲地在邻近客栈的二楼品茗。” “马车遭遇不测之时,他非但没有上前相助,反而急匆匆离开现场,好似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后必定是要向某人复命似的。” 陆贵妃的脸色瞬间阴沉,厉声质问,“苏氏,难道你想暗示,是本宫要陷害于你?你可是本宫亲自选中的儿媳,我有何理由自寻烦恼?” 苏砚昭连忙低下头,双手紧握着绣花手帕,显得格外柔弱无助。 “请父皇明鉴,儿臣并无此意。母妃向来对儿臣爱护有加,又怎会因区区小事迁怒于儿臣呢?” 皇上眉头紧锁,目光转向一旁悠然转动佛珠的萧陌然,声音透着威严,“此事由你禀报而来,你的看法如何?” 萧陌然面容镇定,不疾不徐地答道:“儿臣只想呈报两点事实,首先,大理寺已将陈公公拘捕,发现他身穿夜行衣,企图在马口中灌注绿矾油。” 第37章 好大的狗胆 “恰好,儿臣的一位侍从当时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意外目睹这一场景。经查明,正是那些被灌油的马匹导致了楚王妃的危难,于是先行将陈安带回东宫。” “绿矾油腐蚀性极强,它能让马匹先狂躁后猝死,口中吐沫,若非深知其理之人,很难想到通过剖开马腹来毁灭证据这一手段。” 皇上听着,面色渐渐沉重,语气也更加严肃。 “有多少人能证实他所作所为?” 萧陌然再次施礼,从容答道:“禀告父皇,包括儿臣的侍从在内,共有七位亲眼所见的证人。” 陈安此刻已是浑身颤抖,恐惧如同寒气般从脚底升起。 “奴才……奴才……”话语断断续续,尽显内心的惶恐与无助。 苏砚昭眉头轻蹙,声音带有一丝不解,“可皇上未到之前,陈公公不是还在喊冤,说东宫冤枉了他吗?若真如此,父皇不妨传召大理寺的官员对质,七个人同时看错的可能性,想必极其微小吧?还是说,陈公公有能耐同时得罪大理寺、太平殿,上演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事态发展至如此境地,纵使他平素舌灿莲花,此刻亦难以寻觅一字一句为自己洗脱罪名。 陈安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膝盖无力地撞上冰冷的地砖,颤抖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偷偷斜睨了身旁的陆贵妃一眼,眸光中满载期盼,渴望着她能伸出援手。 然而,陆贵妃自己尚且自顾不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生死存亡。 皇帝猛然间用力一拳砸在御案之上,那声巨响宛若惊雷,伴随着他眼神中如刀锋般犀利的光芒:“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皇室伸出魔爪!” 震得众人心里一颤,就连一向镇定的苏砚昭也忍不住轻抚胸口。 唯一面色未改的萧陌然,面容沉稳,缓缓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同样与陈安脱不了干系。” 陆贵妃闻声,秀眉微蹙,眼波流转,不经意间与苏砚昭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仿佛两人心中各有算计。 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探寻,陆贵妃急忙调整姿态,端庄地坐直身子,企图用一副沉思的模样掩饰内心的波动。 苏砚昭内心暗暗冷笑,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在此时显得如此局促不安? “这奴才除了此次事件,是否还犯下其他天理不容的恶行?”皇帝双眉紧锁,锐利的目光在陆贵妃身上来回扫视。 陆贵妃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慌忙跪拜,双手重重拍在冰冷的地面上,语气急切地辩白:“臣妾对此事全无所知,愿意对着青天白日起誓,臣妾实不知晓他为何要对楚王妃下手。或许,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恩怨纠缠。” 皇帝摆手示意,语气略显疲惫:“罢了。太子,你来说说,究竟是何事?” 萧陌然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回父皇,之前您吩咐调查楚王妃落水之事,儿臣已有了些发现。” 言毕,他轻巧击掌,侍立一旁的余强立即呈上一件深蓝色圆领的太监服饰。 “这衣物的袖口上,粘附着只有昌明河畔才能生长的独特绿藻。” 余强细致地展开那衣袖,平整地递至皇帝面前供其审验。 苏砚昭借机凑近细观,只见那深蓝袖口上确实有几丝干枯的绿色痕迹,不细察几乎难以察觉。 她轻轻地用指尖触摸那些痕迹,一抹之下,一片绿色随之剥落。 举至鼻尖,一股属于河水特有的腥味瞬间盈满鼻腔。 在这禁宫之中,除了昌明河,何处还能有这等特征的水域? 更莫说,哪个太监休假还会身着官服四处闲逛? “父皇!”苏砚昭猛地一挥长裙,屈膝跪下,语气恳切:“请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这衣物上的绿色,便是他犯罪的铁证。” 陈安面如死灰,绝望中向陆贵妃投去最后一丝求助的目光。 陆贵妃沉默片刻,犹豫再三,终于出言质疑:“此事已过去十余日,仅凭一件衣物,如何就能断定是我宫中人所为?” 萧陌然的回应却锋利如剑:“证人呢?传浣衣局的春霞姑姑前来对质。” 不久之后,一位看似年约四十,身姿依然端庄的宫女,脚步沉稳而不失优雅地踏入了庄严肃穆的太极殿。 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在她略显岁月痕迹的面庞上。 她缓缓屈膝,双手叠放在身前:“老奴春霞,恭请圣安,拜见皇上。” “你曾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帝的声音略带几分意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探究。 春霞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皇上记性真好,皇后娘娘仙逝后,我们这些月安宫的旧人便遵从旨意,被调遣至浣衣局服役。”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怨言,仿佛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宫中等级森严,其中浣衣局与慎刑司并称两大苦役之地。 浣衣局,一个为那些因差池而受罚的宫人所准备的劳役之所;慎刑司,则是那些触犯宫规的重犯所面临的惩戒之地,二者皆是苦不堪言。 皇帝眉头微蹙,心中生疑:“皇后驾鹤西去,按理宫人应归于内务府待命重新分配职务,为何你们竟都被调至浣衣局?” 此时,苏砚昭留意到一旁的陆贵妃,她紧握着绢帕的手指不自觉地泛起了苍白,而春霞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未作丝毫回避,只淡淡言道:“老奴今日斗胆前来,实则是为了证实楚王妃近期所遭遇的不测,以及背后隐藏的隐秘。” 她的回答巧妙地避开了皇帝之前的追问,让在场众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苏砚昭内心暗暗称奇,这位已故皇后究竟拥有何等超凡的魅力与影响力,以至于她的侍从即便时过境迁,仍能如此忠诚且机智,将话题引向关键。 皇帝轻轻颔首,示意春霞继续讲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不紧不慢:“自两年前老奴晋升为洗衣房的管事以来,每日面对的不仅是繁重的洗衣任务,更有对那些犯错宫人的监督与惩罚。在这六宫之中,无论身份尊卑,衣物几乎无一例外地汇聚于此清洗。就在不久前,一件不同寻常的衣物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38章 查个水落石出 她轻抚着手中的衣物一角,继续道:“这衣角绣有精细的青色暗纹,分明是宫中高层太监的服饰。可偏偏在王妃不慎落水那天,它却诡异地混杂在一堆粗使宫人的衣物之中。” “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加之王妃遇险的消息在宫墙内外迅速传播,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将这件衣物呈给了太子殿下。”春霞的目光坚定。 苏砚昭闻言,眸光一闪,指尖轻轻一挑,指向那衣物,问道:“你说的可是,这衣物唯有两只袖子湿润,其余部分却干爽如初?” “正是如此。”春霞表情凝重,加重了语气,“那日午后,虽有小雨绵绵,多数衣物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雨滴,而这衣物却在一堆干衣物中显得异常,只有袖口部分湿得不合常理。” 陆贵妃的面色越发复杂,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宫中高级太监众多,你又如何能确定这就是陈安所有?” 面对质疑,苏砚昭早已胸有成竹,眼神凌厉:“父皇明鉴,儿臣那日确实与那贼人有所交手,留有痕迹在他身上!”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于苏砚昭身上,而陆贵妃的心更是一紧,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伤痕颇深,如今想必已形成疤痕。只需查验陈安的手臂,一切自然明了。”苏砚昭的言辞自信,而宫中太监所用的药物粗糙,留下的疤痕短时间内难以消退。 皇帝微微颌首,示意身旁的宫人行动。 两名侍卫随即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卷起了陈安的袖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陈安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右臂上的肌肤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三道淡淡的疤痕赫然在目。 余强细细审视后,回禀道:“启禀陛下,此人手臂上的确存在一处符合描述的伤痕,根据痕迹的新旧程度判断,时间上与王妃出事的日子相符。”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静默,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这下,陈安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架,无力地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陆贵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火燎般的焦虑让她顾不得宫廷礼仪,不待旁人有任何反应,那尖锐的斥责已划破静谧的空气:“本宫的身边,怎会容得下你这种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之徒!” “贵妃娘娘,奴才也是……” 陈安试图辩解,话音未落,一只精致的陶瓷茶杯便流星般划过,猛然砸在他的头上,滚烫的茶水瞬间倾泻而下,湿透了他半边衣衫,痛苦与惊骇交织在他扭曲的面容上。 “还敢狡辩!你在我身边服侍这些年,竟是这般阴险歹毒!你的父母在外头是如何教你要仁义为人的!” 陆贵妃的指责犹如锋利的刀刃,每一字一句都切割着空气。 一旁,苏砚昭的目光中瞬间凝结起一丝冷笑,她敏锐地捕捉到,陆贵妃此举分明是在逼陈安就范,不留丝毫退路。 果然,陈安挣扎着抹去脸上混杂着泪水与茶渍的液体,声音微弱却坚定:“奴才罪孽深重,愧对娘娘厚望,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眉头紧锁,威严的面容隐藏着复杂的思绪,却未发一言。 而陆贵妃已跪倒在地,语气坚决而强硬:“请皇上务必严惩此等恶奴,否则臣妾无颜面对后宫诸妃,更无法维持六宫秩序!” “好,既然如此,来人,将他拉下去,杖责至死!” 皇帝的声音冷若寒冰,命令下达后,两名魁梧的太监应声上前,准备执行残酷的惩罚。 就在这一刻,苏砚昭忽然出声拦阻:“父皇且慢!区区一个小太监,断无可能策划如此周密之事,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迷津。” 话音甫落,陆贵妃猛地拂袖,话语中夹杂着冷意:“楚王妃所言,难道是暗示本宫便是那幕后黑手?” 苏砚昭直视陆贵妃,语气不卑不亢:“儿臣不敢无端揣测,只是想为自己的清白寻求一个公正的说法。” 皇帝目光凌厉:“那就查个水落石出!” “遵旨。” 苏砚昭从容不迫地走向陈安,他那半边被烫伤的脸庞红肿不堪,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怨愤与绝望。 “陈公公如此盯着本王妃,莫非是认为我曾有得罪你的地方?”她温柔询问,试图触动他的心弦。 陈安却别过头,固执地保持沉默。 苏砚昭并不恼怒,只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轻柔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悲凉:“只要你坦诚相告,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父皇定会作出最公正的裁决。” 然而,陈安仿佛一只战败的雄鸡,头颅低垂,口中吐露着决绝:“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小人咎由自取。无论是斩首还是酷刑,小人甘愿承受。” 苏砚昭深知他心中的顾虑,于是悄无声息地凑近他耳畔,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许下承诺。 “只要你供出真相,我可以向皇上求情,保你不死,并确保你家人安然无恙。” “王妃的好意,小人感激不尽,但这一切皆是小人自作自受,不愿牵连无辜。”陈安挺直了腰板,展现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尽管苏砚昭再三劝导,无奈陈安的嘴比钢铁还要坚硬,她渐渐明白,他是铁了心要独揽责任。 最后,她仍旧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追问:“那么,我倒真是好奇,陈公公,你究竟为何要置我于如此绝境?我们之间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 这个问题,直接戳中了事件的核心,不仅令在场所有人屏息以待,就连一旁的陆贵妃,也收敛了气息,等待那个可能颠覆一切的回答。 室内氛围沉寂如水,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陈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王妃您这问题,实在是过于直接,微臣可以发誓,熹妃娘娘的那块珍贵的玉佩,我真的未曾染指!” 此事,就连皇上与萧陌然殿下也未有所闻,直到此刻,陆贵妃轻启朱唇,于一侧细语道来:“殿下可能未曾留意,陈安此人,平时行为颇有些不检点,据闻在上次的赏花宴会上,他被当场发现窃取了熹妃娘娘所佩戴的玉佩。” 第39章 谜团 “事发之时,臣妾对此深感痛心与羞愧,自己身边竟出了这样的宵小之徒,于是当即决定,罚他前往慎刑司接受应有之惩罚。可万万没想到,他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将矛头转向了楚王妃,真是令人唏嘘。”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却硬生生地将即将溢出的笑声压制了回去。 这一切的辩白,在她看来,竟是如此的漏洞百出,而又煞费苦心。 当此情境,她心中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却也无再多质询的必要。 而一直静默旁听的萧陌然,此时忽然开了口:“父皇,此事似乎还存有未解之谜团。” 皇上闻言,轻轻颔首,眉宇间透露出些许反思:“嗯,朕之前确是有些过于急躁了。仅为了这样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物件,便布置出如此复杂的情节,实则违背常理,难以令人信服。” 苏砚昭见状,双手轻轻作揖,话语清晰有力:“儿臣斗胆请求,望父皇能够暂时收押陈安,直至查明背后真正的主谋为止。” “他自己都已经坦白并无他人指使,留下他这样一个卑微之人的性命,又有何意义?” 陆贵妃言语之间,怒气隐现,只是碍于皇上在场,强自按捺未发。 “难道,苏氏仍旧固执地认为,那幕后黑手会是本宫?!”她的声音略带尖锐,质疑中夹杂着不甘。 苏砚昭轻轻抬起眼帘,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儿臣怎敢妄加揣测,一切但凭父皇圣裁。只是此人如影随形之患,不解则心难安。” 话音刚落,陆贵妃正欲张口反驳,却被皇上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 皇上的目光严厉:“就按照楚王妃的建议处理吧,朕不允许这后宫之中存在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 随即,他转向陆贵妃,继续说道,“至于贵妃,陈安毕竟是你宫中的仆从……” 陆贵妃闻讯,急忙跪伏于地,神色中满是惊恐与惶然:“这都是臣妾管教不严之过,皇上若要责罚,臣妾甘心领受。” “贵妃教导不严,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以儆效尤。”皇上的命令落下,不容反驳。 “臣妾遵旨,感激皇上宽宏大量。”陆贵妃嘴上虽如此应答,但眼神深处却仿佛藏着深深的怨怼与不甘。 苏砚昭心中一阵寒意掠过,深知陈安作为陆贵妃的心腹,其地位仅次于那位行动不便的老嬷嬷,如今,老嬷嬷已无用武之地,陈安更成了牺牲品。 皇上不怒自威,一声令下,陈安即刻被带离。 随后,皇上与陆贵妃并肩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深宫长廊的尽头。 “今日之事,多亏了太子殿下的援手。”苏砚昭心怀感激,微屈膝向萧陌然行礼,心中明白与太子结盟,对她而言益处颇多。 萧陌然眼神依旧淡漠,轻轻一点头,算是回应:“陈安能否成为揭露真相的关键,还得看你的手腕如何运用了。” 面对他屡次相助,苏砚昭心中自是感激,却也深知不宜再频繁劳烦。 只是,心底那份隐隐的不安与疑惑,却在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砚昭的目光缓缓穿过大殿的幽深,最终停留于那位气质沉静的春霞姑姑身上。 她心中暗自揣测,这位看似平凡无奇的妇人定是昔日陪伴在先皇后身边的心腹,不然怎能拥有如此锐利的洞察力,能够即刻察觉并迅速通知萧陌然呢? 她的眼眸忽闪忽闪,满是纯真的渴求。 “殿下,您也知道,我的甘露园内实在是太过空旷寂寥了,平日里除了兰滢与玉兰两位小丫头的陪伴,便再无他人。这样的景况,岂不是太过冷清了吗?” 她的语调轻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那双大眼睛似乎能说话一般,满含期待地继续说道,“殿下,您是否能恩准,让这位春霞姑姑成为我园中的一员,也好为我那寂寞的时光添些温暖?” 萧陌然的心中顿时明了,他侧首望向春霞,目光中带着一丝试探与询问:“春霞姑姑,您的意愿如何呢?” 春霞的身体微微下沉,以示敬意,她的回答既恭敬又直接:“王妃殿下之前确实有派人前来洗衣房询问过我,但我在洗衣房已经习惯了这份安宁,心中早已决定在这里安静度过余生。” 苏砚昭听罢,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底不免泛起一阵涟漪,隐隐有些失落。 春霞姑姑是宫中最为了解先皇后的人之一,若是能得其相助,实为幸事,却终究是有缘无分。 不过,娜扎那倾国倾城之貌,或许自有其办法。 想到此,苏砚昭的心稍稍宽慰。 数日之后,苏砚昭特地前往洗衣房寻觅春霞的身影。 还未至门前,便听得一阵激烈的争执之声从屋内溢出。 “你们洗衣房是何等的疏忽大意,竟将娘娘珍贵的华服洗出如此大的裂口,你们的脑袋还想要吗?”张嬷嬷尖锐的嗓音穿透一切,清晰可闻。 苏砚昭一听便知是张嬷嬷,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及至近前,所见果然不虚,张嬷嬷手持一件云锦织成的长衫,上有一道刺眼的大破洞,神色严厉。 洗衣房的众人皆僵立一旁,面上尽是惶恐与无奈,唯有春霞挺直了脊背:“贵妃娘娘的衣物送来时已破损,此事与我们无关。” 张嬷嬷仗着背后有陆贵妃为靠山,对洗衣房众人态度强硬,毫不留情地质问道:“你们胆敢如此狡辩!莫非是我们送衣物的人故意剪破再交给你们的不成?” 恰逢此时,苏砚昭推门而入,春霞见状,连忙俯身施礼:“王妃安康。” “起来吧,无需多礼。”苏砚昭温柔以对。 张嬷嬷一见苏砚昭到来,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王妃亲临,有何贵干?” “不过是途经此处,闻声而来,想看看发生了何事。”苏砚昭的眉头微蹙,示意想要查看那件衣服。 不料,张嬷嬷却将衣物紧紧藏于身后,面色戒备:“王妃此举何意?” “瞧您紧张的。”苏砚昭轻笑出声,两颊浅浅的酒窝更添了几分稚气与俏皮,“这么多人在场,我岂会做出撕毁衣物之事?不过是想了解情况罢了。” 第40章 陷阱 春霞站在一侧,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带机锋地道:“张嬷嬷如此忌惮他人细究此衣,恐怕是心中存有难以言说的秘密吧?” “老身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 张嬷嬷被这番言语激起,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旋即一把抓起那件衣物,不容置疑地塞入了苏砚昭手中。 这杏黄色的云锦长衫,绣着细腻的祥云图案,流光溢彩间透露着尊贵与雅致,苏砚昭的记忆清晰可辨,它曾几度成为陆贵妃身上令人瞩目的焦点。 而今,长衫背后的那个破洞,犹如一道突兀的伤疤,直径足足有巴掌大小,边缘不齐的碎布随风轻轻摇摆。 “春霞姑姑刚才提过,这衣物送达时便已是这般模样?”苏砚昭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几分探究。 春霞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回禀王妃,这衣物确是在三日前送达浣衣局。我等当日便发现了这破洞,因不敢擅自处理皇家之物,特前往景仁宫寻那送衣的宫女询问缘由。” “怎料,景仁宫之人皆言早已知晓此事,并言明贵妃娘娘有令,衣物需先洗涤后再行修补。” “是以,我等未再多虑,未曾料到今日张嬷嬷前来索取衣物,却无端指责我等蓄意损坏!” 苏砚昭内心顿时豁然开朗,这时间点太过巧合——恰逢春霞作为证人,使得陈安受囚,陆氏被禁足的日子。 显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专为绊倒春霞而设! 张嬷嬷面颊上的赘肉因冷笑而堆叠,语气中满是不屑:“照你这么说,倒是我们在景仁宫故意嫁祸于你们?证据呢?何不拿出来让众人评评理!” 一旁的洗衣宫女闻言,怒火中烧,几乎要失控地喊出声,幸好身旁的同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春霞眉头紧锁,眼神坚定,沉声道:“这衣物自进入浣衣局后,局内人皆可作证其状态……” “我们送衣之人同样能证明,衣物交到你们手上之前完好无损!” 张嬷嬷不待春霞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插话,眼神中闪烁着挑衅与得意。 苏砚昭细致地观察着破洞,葱白的手指轻轻掠过布料表面:“这裂口边缘平整,既非撕扯所致,亦非锤击所成,倒更像是剪刀所为。” “或许,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小丫头,心怀对贵妃娘娘的怨恨,蓄意为之也说不定。” 张嬷嬷一脸得意,似乎已将罪名牢牢扣在春霞等人头上。 春霞虽性情温婉,此刻也被气得脸色泛红,几乎失态:“谁人不知衣物需经浣衣局,又有谁愚蠢至此,自找麻烦?” “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张嬷嬷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眼看双方又要陷入争吵,苏砚昭神色一凛,沉吟片刻后,蓦然抬头,语气坚定:“可否将浣衣局所有剪刀拿来查验一番?” 春霞立即点头赞同,吩咐下人迅速搜集,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各式剪刀,共计十几把,每一把都带着潮湿,刃口不是锈迹斑斑,便是钝得几乎无法使用。 “这是为何?” 人群中,一名宫女疑惑地抬起头,声音细如蚊蚋,却在静谧的大殿内激起一圈涟漪。 春霞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细致地解释道:“宫中的衣物在织造或运送过程中,偶尔会有些微瑕疵,比如线头杂乱,这便需要我们仔细修剪。而频繁接触水汽,自然加速了铁器的氧化,久而久之,剪刀也就容易生锈了。”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桌上那排布满斑驳锈迹的剪刀。 苏砚昭侧耳倾听,秀眉微蹙,旋即轻轻颔首,示意侍女取来几匹质地各异的布料。 阳光穿透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与威严。 她目光一闪,眉毛轻轻一挑,对身旁的张嬷嬷言辞严厉:“嬷嬷,这次可要仔细看了。” 言罢,苏砚昭随手抄起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轻轻一挥,布料上赫然多了一个不规则的裂口。 接着,她又拾起另一把虽不甚锈蚀但却颇为钝拙的剪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布面才又勉强裂开一处。 这一连串动作,既干脆又带着几分挑衅,让周围的宫女们都不由得屏息凝视。 “请诸位细看,”苏砚昭指示春霞将布料铺平,指尖轻点那第一处裂口,“这些锈痕斑斑的剪刀,对付细小的线头或许还能凑合。” “但一旦用于裁剪布料,留下的便是这难以消除的锈迹斑斑!” 她话语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向了那布料边缘,的确,黄褐色的锈渍犹如烙印般鲜明。 “更不用提钝剪刀的后果,”她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冷峻,“不仅剪口参差不齐,更无法展现出华服应有的流畅与精致。” 白布之上,两种剪裁效果对比分明,无需多言,真相已昭然若揭。 春霞听罢,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挺直腰板,直视张嬷嬷,声音里满是责问:“嬷嬷,您还有何话说?这破损显然非我们浣衣局所为!” 张嬷嬷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僵硬,尽管气势已减,但依然强词夺理:“谁知道你们浣衣局私下做了什么手脚。衣服在你们这里出了岔子,责任自当由你们承担!” “嬷嬷此言,难道是要刻意嫁祸于春霞姑姑不成?”苏砚昭及时出声,打断了张嬷嬷的狡辩。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语气中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公正。 张嬷嬷一时语塞,神色讪讪:“王妃怎能不讲道理,老奴……” “讲道理?若嬷嬷真的视而不见,本王妃也不介意为您‘拨云见日’,证据确凿,还请嬷嬷勿再狡辩。”苏砚昭言辞犀利,令张嬷嬷哑口无言。 面对苏砚昭的训斥,张嬷嬷终是无言以对,只能怀抱衣物,脸色阴沉地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记住今日!” 危机得以化解,春霞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让围聚的宫女散去,随后深施一礼,对苏砚昭满是感激:“若非王妃援手,我便是百口莫辩。” 第41章 静候佳音 苏砚昭连忙上前搀扶起春霞,笑容温婉:“姑姑言重了,我本就是为了探望姑姑而来,恰好遇上了这事。” 春霞轻叹,眉宇间难掩忧虑:“在这深宫之中,我身份低微,见到那衣物时已心生疑虑,但碍于迎宾之急,对方又催促连连,声称急用,我等也只能勉力为之。” 两人步入内室,春霞一边熟练地烹煮着茶水,一边淡淡地说:“这小室简朴,还望王妃勿嫌寒酸。” 苏砚昭浅笑,目光温柔地环顾四周:“在这繁华喧嚣的宫廷中,能有一方静谧之地已是难得。” 春霞轻声叹息,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是啊,可就算躲到这里,那些背后的算计与纷争,又岂是轻易就能避开的。” 苏砚昭轻轻吹拂茶面上的泡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淡然却意味深长。 “如今那位权势滔天的公主,身边亲信凋零,或死或伤,早已不复往日威势,何惧之有?” “只是……”她轻启朱唇,纤长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桌面残留的水珠,仿佛在那微小的水渍之间勾勒出了两个字的轮廓,字迹虚幻却寓意深沉。 “没有姑姑的助力,要想彻底铲除她,其难度无异于攀登那遥不可及的青天。” 言语间,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悄然爬上她清秀的眉宇。 春霞闻言,眉头紧锁,目光深邃,似乎在内心权衡着什么。 她沉默片刻,终于抬首,眼神坚定地询问:“王妃想要我做些什么来助您一臂之力?” “我希望你能进入我的仙都苑,帮我调教一个人。”苏砚昭直言不讳,语气决绝。 “你应该明白,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你早已成为了那位盈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特别是你与太平殿之间那微妙而紧密的联系,更是让她无法容忍你的存在。” 苏砚昭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春霞心中波澜起伏,自然知晓这背后的利害。 如果不是苏砚昭那次及时的援手,或许她已经因为所谓的“办事不力”,被拖入慎刑司接受严苛的惩罚。 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 于是,她重重点头,决心以行动回报信任:“奴婢即刻前去请内务府的总管大人,安排一位新的管事嬷嬷接管浣衣局的事务。待一切妥善安排之后,我自当前往仙都苑,听您的吩咐。” 苏砚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语带轻松地说道:“那我就在此静候佳音,期待你为我带来好消息。” 春霞雷厉风行,次日便收拾行装,踏上了前往仙都苑的新征程。 名义上是调任做管事,实则她所肩负的,是单一而重要的任务——教育娜扎一人。 她以已故夏侯皇后的品味为基准,为娜扎挑选了丁香紫、藕色等色调清新淡雅的衣裳,这些颜色不仅衬托出娜扎的温婉气质,更体现了皇后娘娘生前崇尚的朴素之美。 同时,她严格限制娜扎的配饰,只允许简单纯粹的玉簪作为点缀。 “皇后娘娘向来厌恶铺张浪费,她身体力行,以简朴为荣,从不佩戴那些象征财富与俗丽的金银、玛瑙珊瑚等饰品。” 春霞耐心解释道,随即又提出要求,“娜扎小姐,请试着走几步看看。” 经过几日的相处,娜扎开始渐渐放下戒备,但行走时仍旧难以摆脱那份天生的卑微,不自觉地低着头,脊背微弯。 春霞轻轻摇头,以一种温和而坚决的态度纠正她:“皇后娘娘出身名门,不仅品行高洁,其举止更是端庄大方。你无需过度约束自己,应当展现出应有的自信。” 娜扎闻言,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随后缓缓挺直了腰板。 接下来的日子里,春霞悉心教导娜扎,从最基本的行礼坐姿到与人交谈的礼仪,甚至是标准的官话发音,每一步都倾注了大量心血。 娜扎对于官话完全陌生,以往全凭自学,如今有专人指导,进步神速,能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逐渐流利交流,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某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满屋内,春霞正在教授娜扎唱那首《虞美人》,这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喜爱的曲目之一,旋律悠扬,情感细腻。 “皇后娘娘才艺双绝,《虞美人》是她的拿手好戏,而飞天舞更是无人能及的绝技。不过,飞天舞难度颇高,我们不妨先从这首《虞美人》入手。” 与此同时,苏砚昭静坐在仙都苑的走廊,手持书卷,看似在阅读,实则心绪已完全系在了娜扎的转变之上。 虽然春霞的歌声并不算天籁,但娜扎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悟性,经过细心指点,她那原本生涩的歌声渐渐变得悦耳动听内。 就在这和谐的一幕即将达到高潮时,余强匆匆闯入仙都苑,气息急促,脸色苍白:“王妃!奴才有急事禀报,事态紧急!” 突如其来的打扰令歌声戛然而止,苏砚昭轻轻合上书页,目光严厉地问道:“何事如此紧急,连这里也无法平静?” “此事复杂,一时半会儿难以言明,还请王妃移步太平殿,亲眼目睹方能知晓其中原委!” 余强言语间透着焦急,显然事态非同小可。 余强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迫,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风追赶着,匆匆忙忙地钻入苏砚昭的耳中。 她抬头望向余强那紧锁的眉头,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定是萧陌然那边出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苏砚昭没有丝毫迟疑,立即从座上站起,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 “你们继续专心练习,我得去东宫查看一下情况。” 她的话语坚定,随即转身,脚步匆匆,向着宫门外疾行。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监督娜扎公主的学习,苏砚昭几乎是把仙都苑当作了第二个家,只有在极少数的闲暇时刻,才会抽身前往太平殿,探望那位素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萧陌然。 在余强的带领下,二人穿越了太平殿曲折蜿蜒的长廊,脚下青石板上的每一步都似踏在历史的回响中。 最终,他们在一座门楣上没有任何装饰或标识的大殿前停下了脚步。 第42章 罪孽的救赎 即便是对太平殿熟悉无比的苏砚昭,也是头一次得知这座宫殿的存在,心中的好奇与不安交织成一团。 “王妃,请您务必进去看看太子殿下。自从昨日清晨开始,殿下一口饭也没吃,这般下去,怎堪重负!” 余强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声音里透出几分急切,仿佛内心正被焦虑的火焰焚烧,亟待解脱。 “殿下这是在跟自己较劲啊,每年这个时候,总免不了这样一番自我折磨。” 闻言,苏砚昭的心不禁一紧,嗓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分:“难道其他人无法接近他吗?” 余强神色黯然,几乎要垂首至地,话语中满是无奈与哀求:“殿下下了严令,禁止我们任何人踏入一步,奴才们哪敢有半点违逆之意。但王妃您不同,殿下心中,您是唯一的例外。” 那一刻,苏砚昭似乎明白了余强眼中所寄予的厚望,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太子心中似乎有着特殊的位置。 然而,想到太子平日里的冷漠,那道似乎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心墙,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退缩,连忙摇头,声音里带有一丝歉疚:“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我去只会更加无济于事。” 余强脸色一变,几乎要屈膝下跪表:“王妃!殿下尊贵无双,又怎能承受这样的身心煎熬?请您回想一下,殿下曾为您四处奔走,劳心劳力的那段日子……” 这一番话,让她原本坚定的拒绝开始动摇。 毕竟,她深知自己并非无情之人,对太子过去的付出始终铭记于心。 终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轻柔地推开了殿门,仅仅留出一条细缝,生怕打扰到里面的宁静。 “殿下,我只说一句,您该给自己一个静思的空间……” 门缝之后,萧陌然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背对着她,面向的则是一排排肃穆的灵位。 那些灵位,每一座上都镌刻着同一个名字——“夏侯”,足足三十多个,如山岳般沉重,压得人心悸。 冷风穿堂而过,苏砚昭倒吸一口凉气,心知肚明,此事一旦传入皇帝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身为大庆的太子,竟然在东宫为叛臣祭奠! 没有犹豫,她迅速合上门扉。 室内,萧陌然身穿一袭单薄的月白色衣袍,跪坐太久导致双腿早已麻木,就连试图站立的简单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几乎要跌倒在地。 “殿下……”苏砚昭连忙上前,将他稳稳搀扶,“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即便要追思已故的皇后,也不应牺牲自己的健康啊!” 一念及如果萧陌然有任何闪失,她将如何面对那位权势滔天的陆贵妃,苏砚昭的心更添了几分焦急。 “你……是在为本宫担忧?”萧陌然的目光平静如古井,但那语气中却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诧异。 苏砚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中五味杂陈:“在整个太平殿里,谁不关心太子您的安危?余强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面对她的沉默,萧陌然只是静静地坐在供桌旁,面容淡然,仿佛一切悲喜都与他无关。 “七年前,若是我能及时赶回月安宫,母后就不会选择那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尽管话语中没有波澜,但那份深藏于心底、无法消散的哀痛,还是清晰地传递给了苏砚昭。 他屈膝坐着,头颅深深地埋进膝盖之间,身影蜷缩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孤独而又无助。 “我怎能,在母后与外祖父的忌日,安享生活,仿佛他们的离去并未在我的世界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声音低沉而哽咽,带着难以言喻的自责。 “都是我的错,一切因我而起,全都是我……这份沉重,如同巨石压胸,让我在每一个深夜辗转反侧。”他的话语断断续续。 “七年了,母后与外祖父,从未入梦来看我。梦中的世界,空旷而寂寥,仿佛他们早已在彼岸忘却了归途。”他的目光黯淡。 苏砚昭首次见到这样的他,那个平日里孤傲如冰的萧陌然,竟也有如此不堪一击,柔软脆弱的瞬间。 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颤,随即在他身旁缓缓蹲下,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拍打着他的背。 那节奏,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带去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是在家中哄着苏小妹别哭时,她所习得的最温柔的手法。 或许,这简单的触摸,能够在这冰冷的石室中,给予他一丝丝的慰藉。 “殿下,这怎会是您的错呢?世事无常,悲欢离合,皆非人力所能左右。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无人能改写那已成历史的过往。” 她的声音柔和如春风化雨,试图溶解他心中那坚硬的冰雪。 难怪,他身为尊贵太子,却选择将自己幽禁在这太平殿的深邃之中,终日与影为伴,鲜少踏入繁华人世半步。 难怪,他曾有遁入空门的念头,也许在那里,在佛前那幽幽青灯的照耀下,他能寻得一丝对自己所谓“罪孽”的救赎,让灵魂得以片刻的安宁。 “皇后娘娘性子刚强,无法承受镇国侯那桩冤案的打击,因而……” 她欲言又止,想要以最温和的方式表达那锥心之痛。 “外祖父绝不会做那种事!”萧陌然猛然抬头坚决打断了她。 他语气坚定,一字一顿:“我外祖父,一生为大庆驰骋疆场,功勋卓著,铁骨铮铮。若真有异心,五十年前的大庆初创之时,他就不会力挺先帝登基,共创那片辉煌的江山。” 大庆初立,风雨飘摇,大半个天下都是在镇国侯与先帝并肩作战下,一砖一瓦辛苦打下的。 那段历史,是英雄的史诗,也是萧陌然心中永恒的骄傲与痛楚。 “更何况,我的母后,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绝不会容忍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生死对她而言,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或终结,更是一种尊严的捍卫。绝不可能……”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似是在缅怀,又似是在叹息。 苏砚昭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她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第43章 撩人心弦 “够了。”萧陌然闭上了眼睛,重新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 “这些话,本不该与你言说。你出去吧,让我独自面对这片孤寂。” 然而,事已至此,苏砚昭岂能轻易离开? 若是真任由他这样跪上三天三夜,恐怕不仅身体垮掉,心也会随之封闭。 她拉起他的衣袖,眼中闪烁着不屈与坚定:“你要是再这么跪下去,怕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因你的自责与痛苦,而不得安宁!” “七年之梦,皆为虚无,这不正是因为你一直将自己困在过去的阴影中,自我封闭,自我折磨吗?殿下,您可知道,您的这份苦楚,让关心您的人多么心疼!”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他心灵深处紧锁的大门。 萧陌然猛地挣脱了她的手,嘴唇微动,仿佛费尽力气才挤出几个字:“你懂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苏砚昭突然环住他的腰,那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一怔,她的眼神坚决而明亮:“殿下,如果您不起来,那么我也将不放手,与您一同承担这份重负。” “放肆!”他压低声音斥责,但少女发间飘散出的淡雅香气,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悄悄地软化了他心底的坚冰,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推开她。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微笑:“放肆就放肆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挑战您的底线了。” 少女的长发如夜色中最浓的墨,倾泻而下,宽松的中衣穿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显得既不合身又格外迷人,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纯真与魅力。 而衣袍下摆轻轻摇曳,缓缓露出一双细长的小腿,宛如初雪覆枝,晶莹中带着不可言喻的柔媚。 紧张的情绪让她的双腿几乎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 苏砚昭的声音微微颤抖,带上了几分哭腔,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你,你哪里像个修行人,分明就是个浪子,专撩人心弦!” 她心中暗自懊恼,先前虽然故意以言辞挑逗,那是因为自己未曾真正动心,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互动饶有趣味。 萧陌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急忙转过身去,轻轻咳嗽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你睡地上吧。” 语毕,他故作镇定,背对着苏砚昭。 苏砚昭忸怩不安地走向寝宫深处,只见萧陌然已悠然躺倒在柔软的榻上,还特地侧过身子,背对着她,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而在那奢华的软榻旁,仅仅铺设了一席简陋的地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枕头也未备,显出一种刻意的疏离与冷淡。 苏砚昭在心底暗暗抱怨,早知如此,就不该踏入这太平殿一步,该让他跪在那冰冷的石板上,七天七夜,最好就此长跪不起! 然而,即便心中愤懑难平,身体却诚实地蜷缩进了那寒酸的地铺,双手紧紧拽着单薄的被角,仿佛这样便能抵御外来的侵扰,哪怕是心理上的。 “明早天亮之前,我会叫醒你的。那时宫人们尚未醒来,你可以悄无声息地回去。”萧陌然的声音平静而低沉。 苏砚昭用被子将头一蒙,闷声回应:“嗯,我知道了。” 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夏蝉此起彼伏的鸣叫,与室内偶尔跳动的烛火相映成趣,似乎连空气都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凝固了。 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以及那细微的烛焰跳跃中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这一切都太过奇妙,让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这与同床共枕,又有什么实质的区别呢? 随着天色渐渐暗淡,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手脚规矩地藏在被褥之下,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她的思绪万千,彻夜难眠。 就在这份压抑的宁静中,软榻上传来了萧陌然幽幽的叹息:“你能不能,再为我唱一遍那支曲子?” 语气中竟藏着不易察觉的渴望。 “殿下想听就听?难道我是供人取乐的歌姬吗?”苏砚昭这次并未妥协,话语间多了几分坚持与倔强。 帐篷的帷幔因动作而轻轻摇晃,紧接着,一块质地绝佳的玉佩悄然滑落,轻轻地碰触到她的耳畔,那是一种宫墙之外难得一见的稀世之宝,映照出主人非同寻常的身份与品位。 苏砚昭拾起玉佩,指尖摩挲着那温润光滑的表面,心中估量着其价值非凡,旋即,她展露出一个自认为最为完美、最温柔的微笑:“哟,太子殿下这是把奴家当作知己了吗?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而萧陌然,只是轻轻勾起唇角,一抹冷笑里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他本就习惯于夜不能寐,然而今晚,那首她唱的歌曲,仿佛带有母后的温柔与慈爱,奇异般地安抚了他所有的警惕与焦虑,使他得以安然入梦。 梦里,母亲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正当他伸手欲触之际,却被苏砚昭的唤醒打断了这场美好的幻境。 苏砚昭盘膝而坐,锦被恰好遮掩至膝,露出一截细腻的小腿,她清了清喉咙,随即响起的《虞美人》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清脆悦耳,旋律婉转多变,犹如黄鹂鸟在林间欢歌,时而又似云雾般轻灵飘逸,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萧陌然听着,缓缓合上双眼,任由那歌声洗涤心灵,引领他进入更深沉的梦境之中。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的他,再次示意,从袖中取出一只珍贵的玉扳指,低声道:“再唱一遍。” 好吧,既然东家有命,多唱几遍又何妨。 她轻声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坚韧,这声音里,藏着对生活的倔强。 毕竟,她现在可是急需银子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模糊的夜色中似乎隐藏着她对未来的无限渴望。 也不知道萧霆轩那帮人是不是真把楚王的领地变现成银两揣回来了,心中虽存疑虑,却也满怀希望。 一阵柔和悦耳的歌声如同潺潺溪水,反复回荡在寂静的夜空,每一道音符都承载着她的情感,直到深夜,直到她的喉咙几乎嘶哑,才终于听见男人那沉稳均匀的鼾声缓缓响起,像是给这漫长的夜晚画上了休止符。 第44章 藏娇 苏砚昭轻轻叹了口气,将玉佩和玉扳指悄悄收入袖中,随后在软垫旁坐下,静静凝视着他那安详的睡容。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为这份宁静增添了几分圣洁。 她越看心里越是懊悔,这笔交易,确实是亏大发了! 此刻的她,心中五味杂陈,满是对自己决策失误的自责。 偏偏自己眼下出不了宫,早知如此,应该让他换成了能在宫里流通的银票才是…… 次日清晨,晨光微露,苏砚昭被身边细微的动静扰醒,她无意识地咂咂嘴,不满地咕哝:“别闹……阿玥……” 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更多的是梦中的依恋。 背后的动静果真停了下来,她心满意足地打算继续沉睡,忽然心头一紧,一股寒意直冲脊背! 不对,她已入宫多时,哪还有和妹妹苏玥玥同寝的可能! 那么,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暗自咽了口唾沫,谨慎地缓缓翻身,一抬头,视线便与一双冷冽深邃的眼眸不期而遇。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慌失措,脸色苍白,双手紧攥着已经缠绕成一团的被子,试图遮住自己因惊吓而微微颤抖的唇。 萧陌然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却闪烁着玩味:“这话该我问你。” 苏砚昭这才意识到身下的触感异样,柔软得根本不似硬邦邦的地铺。 她顿时满脸尴尬,回想起昨晚坐在这人床边,本想守候他入睡,结果自己却先一步坠入梦乡,不自觉地“侵占”了他的床榻。 再低头看手中的精致被褥,连带着他的被子也被自己无意识中“借”了过来,害得他可能受冻了一整夜…… “呵呵,真巧啊。”苏砚昭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正想拉开展被翻身下床逃离这尴尬之地,门外却突兀地传来敲门声。 咚咚,沉稳而有节奏。 “殿下,您醒了么?”门外,是余强熟悉的声音,透着关切,却让苏砚昭的心猛地一提。 这家伙怎么跟阴魂不散似的,昨日来访已让她措手不及,今日竟然又来了? 她神色慌乱,求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萧陌然,却发现他竟悠然自得,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没有丝毫想要帮忙解围的意思。 门外,得不到回应的余强显得有些焦急,抓耳挠腮,“怪了,明明听见里面有动静的。难道是我听岔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与不解。 “这可如何是好,不是天亮前叫我么?”苏砚昭压低嗓音,话语几近耳语,生怕被外人听见一丝一毫。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勾引小叔的恶名,那无疑是飞来横祸。 萧陌然眼神复杂,喉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沙哑着嗓子低语:“你藏好,我出去应付他。” 然而,正当他欲翻身越过苏砚昭下床,不料膝盖刚触及床沿,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重心失衡之下,正好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好重!”苏砚昭面色苍白,呼吸一滞,他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轻轻拂过她的颈肩,痒得她不由得侧过脸去,修长优美的脖颈暴露无遗。 她努力稳住心神,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难掩的无奈。 “死不了。”萧陌然沉声回答,嗓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手掌紧贴在她柔软的身侧,那双如深夜般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掩藏着无数难以言喻的情感与思绪,让人琢磨不透。 苏砚昭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复杂,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葱白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胸膛,试图保持一丝距离。 “你真的很重。”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却未察觉到自己因睡梦中翻身,那件质地轻柔的白色内衫系带已悄然松开,露出一抹雪白,如玉雕般细腻的肌肤,在晨光的微照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诱惑。 她指尖的触碰似乎带着微妙的电流,轻轻地,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肌肤,引得空气中都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让苏砚昭猛然惊觉,一股异样的热度在不经意间于两人腿间悄然升起,她的脸颊瞬间如同火烧一般,绯红迅速蔓至耳根,内心涌起一阵难言的慌乱。 膝盖条件反射地微微屈起,想要拉开这段令人尴尬的距离。 “呃!苏砚昭,你……” 萧陌然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三分戏谑与七分难忍的痛楚,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见状,苏砚昭心下一急,连忙伸手搀扶起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与关切:“殿下,您没事吧?” 尽管他面上显出几分痛苦之色,但整体看来并无大碍,这让苏砚昭稍感宽慰。 室内动静不小,门外等候的余强端着热水,轻声探问:“殿下,您醒了吗?”声音里满是关切与小心。 “嗯。”萧陌然暗自知晓此事难以隐瞒,便以口型暗示苏砚昭,无声却急切:“快藏起来!” 寝殿之内空间狭小,屏风背后太过显眼,衣柜亦是不妥,情急之下,她尝试钻入床底,然而刚挤进半身,饱满的胸前便紧紧卡在了木制框架之间。 “真是见鬼了!”她在心中暗骂,不曾想这天生的丰盈在此刻成了累赘。 最终,无奈之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灰溜溜地爬回软榻,将自己紧紧卷缩成一团,企图以这种方式逃避即将到来的尴尬。 萧陌然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她的衣物细心地塞入软榻缝隙之中,又仔细地拉拢了床帘,确保一切看起来自然无瑕。 苏砚昭身形娇小,蜷曲在那堆乱中有序的被褥里,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加之厚重的床帘遮挡,除非刻意揭开,否则任谁也难以发现其中的秘密。 随着门扉缓缓开启,余强携两名小太监步入,准备为萧陌然更衣洗漱。 余强一边靠近床边,一边打算整理床铺,全然不知此刻床上非同寻常。 苏砚昭透过被褥细微的缝隙,紧张地窥视着外面的世界,心跳如鼓,喉咙不禁干涩,她在心里已经预演了无数次被余强发现时的尴尬情景,只盼着这一刻永远不要来临。 第45章 来信 “床铺就不用收拾了,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吃过早饭还得再躺会儿。”萧陌然的声音适时响起,宛如远山的清泉,令人心安。 闻言,余强的手一顿,随即恭敬回应:“奴才这就去请太医来,殿下这几日把自己关在宫中,您的龙体安康,岂能如此劳心劳力。” 短暂的沉默之后,余强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对了,殿下,今日清晨,仙都苑的兰滢姑娘前来禀报,说是楚王妃昨日午后离开太平殿后,便失去了踪迹,至今下落不明。” “她显得极为焦虑,奴才回想起来,王妃昨日确实未曾正式告辞便匆匆离去。殿下是否考虑派遣人手协助仙都苑寻找王妃的下落呢?” 苏砚昭的额头缓缓渗出了细腻而密集的汗珠,无声地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与焦虑。 身为王妃一夜未归,仙都苑内怎能不引起波澜。 往昔时光里,即便她在太平殿处理事务直至夜幕低垂,也总会在子时的钟声敲响前,步履匆匆返回那温暖而熟悉的居所。 然而,今夜却是个例外。 “嗯。”萧陌然的声音低沉,仿佛沉浸在某个深邃的思绪之中,只是随意地回应着旁人的询问。 余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微妙的变化,眉宇间不禁皱起,他略带疑虑地问道:“殿下,您今天似乎与往常不同,以往只要一听说王妃有任何不妥,您的关切之情总是溢于言表。” 这话仿佛是一阵轻风,拂过了苏砚昭的心湖,让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屏息静待下文,那双耳朵仿佛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声响。 萧陌然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隐藏着未尽之言:“近来,她时常与安妃相伴,或许,她只是在甘泉殿小憩,我们多虑了。” 余强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忧虑:“兰滢姑娘说她们已经四处寻觅,甚至安妃娘娘也确认未曾见过王妃。只愿王妃一切安好,无恙归来。” 苏砚昭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酸涩与疑问交织。 平日里,他听到自己的一丝风吹草动,究竟会是何种态度? 是冷眼旁观,还是暗自忧虑? 随着晨光微露,萧陌然整理衣冠后,毅然下令太平殿上下全力搜寻,巧妙地借此遣散了周围的小太监。 此时,苏砚昭才敢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中探出头,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轻叹道:“这憋屈的一夜,可真要把人闷坏了。” 她的额前碎发已被汗珠轻轻粘贴,藏身于被褥中的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哪怕一丝声响惊动了余强。 萧陌然嘴角勾起一抹隐忍的笑意,低声催促:“快些离开吧。” 苏砚昭默默点头,借着床帘的掩护,迅速换回属于自己的衣物,如疾风般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室空旷。 而就在她刚迈出房门的瞬间,背后传来男子沉稳而略带期盼的声音:“今晚,你还能再来吗?” “看情况吧。”苏砚昭心中盘旋着门外的种种事宜,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只能草草应答。 她如同一只敏捷的小兽,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全然没有留意到那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孤寂与失落。 逃离太平殿的束缚不久,苏砚昭恰逢其时地遇到了一脸焦急的兰滢。 兰滢的神情如此真实,焦急与怒气交织,甚至忘记了行礼的礼节:“哎呀,我的王妃大人,您昨晚到底去了哪里?我们可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苏砚昭随口编织了一个理由:“哦,昨天有点私事,出了趟宫。” 兰滢的语气里满是忧虑与责备:“奴婢们急得团团转,昨晚宫里正严,我们不敢打扰您,又不敢张扬寻找,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听着兰滢发自肺腑的言语,苏砚昭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会有下次了,往后我出门一定事先通知你们。话说回来,玉兰和春霞姑姑在哪里?” “春霞姑姑去西六宫打听了,玉兰则是去了南门寻求线索,只有娜扎姑娘因身体不适,一直留在仙都苑守候着。” 得知众人几乎倾巢而出,只为寻找自己,苏砚昭心中涌动的不仅仅是感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在这座看似冰冷、孤寂的皇城之中,原来还有一群真心关怀着她的人。 回到仙都苑的那一刻,天边晚霞如织,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庭院。 苏砚昭的脚步轻快却带着几分疲惫,不期然间,与刚从外面归来,手里提着各色药材的玉兰和春霞撞了个正着。 她们的脸上还挂着外出奔波的微尘,眼神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关怀与急切。 连平时冷静自持的娜扎,此刻也是一脸的焦急,快步迎上前来,关切地询问着苏砚昭昨晚的归宿,是否在凉夜中受了风寒,又或者忙于事务,未能好好照顾自己。 苏砚昭感受到这份暖意,嘴角勾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随意敷衍了几句,试图淡化她们的忧虑。 玉兰见状,这才缓缓开口,语调中透着一丝慎重:“王妃,奴婢适才去了趟南门,无意间遇到了苏大人。他特地嘱咐奴婢转交一封信给您。” “好,多谢你了。”苏砚昭轻声回应,伸手接过信封,指尖轻轻摩挲过信封上细腻的纹路,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找了个静谧的角落,缓缓拆开了信封,脸上那份淡然逐渐被凝重所取代。 信中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承载着重若千斤的情感。 母亲和小妹已平安抵达了遥远的成华县老家,这是让人宽慰的消息,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像冷水一样浇灭了所有的安心。 苏大人告诉她,他已经查清了陈安家人的下落,并暂时为他们找到了避风港,安排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中。 然而,命运弄人,就在陈家人离开宅院的次日,那所曾给予他们庇护的家园,在苏大人返回探视时,已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吞噬,仅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苏砚昭心中泛起波澜,那场大火仅仅错过了她们一天,命运的残酷与无常让她不寒而栗。 第46章 想保命,唯有与我合作 陆贵妃的权势之大,超乎她的想象,即便被禁足,依旧能遥控一切,不留任何生机。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若陆贵妃决心要找,陈家人的命运终究是凶多吉少。 她将信纸折起,心中的决意却如潮水般涌动。 为了保护无辜,苏砚昭暗自发誓,必须设法让陈安改变口供,揭露真相。 于是,她迅速沐浴更衣,细心地洗去身上残留的檀香气息,这时才恍然记起,萧陌然昨日赠予的珍贵玉佩和扳指竟遗落在太平殿中,那是她熬夜吟唱,用辛勤与才华换来的微薄回报,怎能如此轻易遗忘? 她心中暗暗决定,待眼前之事稍有眉目,必要重返太平殿,取回来。 之后,苏砚昭独身踏入了慎刑司那扇沉重的大门。 慎刑司,这个掌管宫廷惩罚之处,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对那些犯错的宫人施以杖责,但对陈安这样的重犯,惩罚则远不止于此——等待他的将是鞭挞与监禁,其严厉程度,无异于身陷囹圄。 陈安被关押在一间几乎不见天日的小室里,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辨识出轮廓。 随着管事掏出钥匙,脸上堆砌起谄媚的笑容,那场景显得格外讽刺。 “王妃请进,那狗奴才的身子已经废了,怕是无法起身迎接。请您委屈一下,自己进去瞧瞧吧。” “嗯,你们暂且退下,本王妃有话要与陈公公私下谈谈。”苏砚昭从袖中摸出一小袋碎银,巧妙地将守卫们打发走,动作干净利落。 踏入那恶臭弥漫的小室,苏砚昭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室内空旷,连最简陋的床铺都没有,只有陈安蜷缩在满是污秽的地面上,后腰和臀部浸染着一片深邃的湿痕,双腿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显然已丧失了正常的机能。 仔细观察,那所谓的“湿痕”分明是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即便他对人狠辣,但目睹此等悲惨情景,苏砚昭的内心也无法完全抽离出同情。 陈安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勉强抬头,那张脸因长时间未清理而脏乱不堪,混合着药物的刺鼻味道,显得格外狼狈。 “王妃是特意来看奴才的笑话吗?”他低垂着头,声音沙哑而沉闷。 苏砚昭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我无心玩笑,今日专程前来,只为询问你,对为背后之人顶罪,你真的没有丝毫后悔之意吗?” “呵呵...哈哈哈!”陈安发出一阵刺耳而诡异的笑声,其中混杂着苦涩与绝望。 阴风适时卷席而至,带着几分秋日的寒意,苏砚昭的手臂不禁泛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连肌肤也在战栗,对即将到来的真相感到不安。 “王妃,卑职之前已经坦白无遗,无论是设计将您推向危机四伏的昌明河,还是精心布局让您的坐骑失控,这一切计划与行动,确实皆是出自卑职一人的手笔。”陈安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仍试图保持镇定。 “关于您所询问的幕后主使,或是指使之人,实则并不存在。所有的祸端与罪责,皆由卑职一人承担,无他人可责。如今我肢体残缺,未来的命运也许更为悲惨,直至生命终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无可怨怼……” 面对他的陈述,苏砚昭缓缓蹲下身子,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视格局,她的眼眸深邃如秋水,其中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怜悯。 陈安感受到她的目光,怒意猛然高涨,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双手紧握成拳,尽管身体的伤痛让他无法自行站起,但他仍旧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似是从齿缝间挤出:“你这副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见,是在怜悯你。”苏砚昭毫不避讳,直接道出了心中的感受。 “我,陈安,绝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额头的青筋暴突,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在这深宫之内,我足足挣扎了二十年。从一个被人任意欺辱、地位低下的辛者库奴隶,到一步步攀爬至宫中总管的高位,每一步都浸透了汗水与血泪……”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甘与骄傲,那是一段用尽心机与力量,披荆斩棘换来的荣耀,对于突如其来的同情,他感到被侮辱:“我用双手创造了今日的一切,历经无数艰辛,你又凭什么同情我!” 苏砚昭的脸色因“辛者库”三字而微微变化,这个名字在宫廷里意味着底层与屈辱,那里是宫人社会的最底端,充斥着无尽的劳役与冷眼。 即便是普通宫女也远比辛者库出身的幸运,而像陈安这样能爬上高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只残缺的右手上,那里隐藏着无数未说的故事。 “在那个被视为泥潭的地方,你的手指,就是在那无尽的劳役与欺凌中折断的吧。” 陈安没有回答,只有沉重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一路走来的不易,如果不是为陆氏家族鞍前马后,做尽种种事情,你可能一辈子都会是个受人践踏的小太监。但如今你面临的绝境,又何尝不是陆氏家族的算计所致?若想要保命,唯有与我合作一途!” 陈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王妃,您还是请回吧。” 苏砚昭起身,步履从容,在房间内踱步,语调平缓却锋利:“你急于拒绝,难道还心存幻想,以为她会出手相救?” “卑职从未敢有过如此非分之想。”他的话音中透着几分绝望。 “那你的家人呢?”苏砚昭再次发问,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个问题如同巨石般砸在陈安的心上,迫使他艰难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那是长时间未眠与内心挣扎的痕迹。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王妃看在我以往的忠诚上,放过我的家人!” 苏砚昭的目光穿过门缝,凝视着外界微弱的光线,声音沉稳而坚决:“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去跟那位曾承诺会庇护你家人的贵妃娘娘说。” 第47章 今夜你又来了 陈安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双手死死抓着冰凉的地砖,残疾的身体吃力地朝苏砚昭的方向挪动,每一寸移动都似在经历酷刑。 “不,不可能!贵妃娘娘亲口答应过,会好好照顾我的家人……”话语中的坚信与祈求,让人不忍目睹。 “呵呵。”苏砚昭的轻笑声中夹杂着一丝冷意,仿佛她正聆听着世间最为荒谬的戏言。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你日日夜夜守候在她的身旁,却依然未能洞察她那层精心雕琢的面具之下,隐藏的真实嘴脸吗?” “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因缘际会嫁入王府,与那病弱的楚王结为连理,并未曾有半点违背天理之举!可叹成婚那一日,他孱弱到连起身迎接新娘的力气都无,只得借由雄鸡代行大礼,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凉。” “至于她,那位高贵的贵妃,却执意将楚王的英年早逝归咎于我,指控我为克夫之人,非但欲置我于死地,还屡屡对远在他乡、手无寸铁的母亲伸出毒手,企图斩草除根。” 苏砚昭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愤,眼中闪烁着寒光。 “你怎会天真到以为,一个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至此的女人,会对你以及你的家人手下留情?一旦你身陨异乡的消息传至家中,你的双亲定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心生疑惑,进而探究你的真正死因。” “她是权倾后宫的贵妃,宫墙之内无人敢于忤逆,这样一位精于算计的女子,又岂会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隐患?她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细密的棋盘上,步步为营。” 苏砚昭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荒诞感,为何自己,一个局外之人,能够洞悉陆氏的险恶用心,而作为贴身侍卫的陈安,却对此视而不见? 陈安闻言,面容震颤,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绝无可能!王妃,请回吧,任凭你舌灿莲花,我的心意已坚若磐石,无可动摇!” 唇枪舌剑之间,陈安的态度却丝毫未改,坚定如初。 苏砚昭叹了口气:“陈公公,听我一言,你可知陈家昨晚突遭横祸,一场无情的大火……” “我娘亲可还安好?”陈安闻声色变,未等苏砚昭说完便急切打断。 苏砚昭轻轻摇头,语带安慰:“幸亏我父亲反应迅速,及时相救,此刻你的家人已被妥善安置于城中的客栈之中。我给你三日的时间,望你好生思量。” “三日之后,我还会再来。”她深深望了陈安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愿你到时能做出明智的抉择。” 苏砚昭转身离开那阴暗逼仄的小屋,刚步入慎刑司的阴影中,一股无形的威压迎面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张。 她蓦然回头,背后却是空荡荡一片,只有清晨的微风吹拂过空旷的巷道。 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方才,分明感觉有一道炽热而怨怼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紧锁定了自己…… 紫禁城的朱门缓缓开启,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落在斑驳的石板路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骤然划破宁静! 一面精致的铜镜被愤怒地掷于地面,四分五裂,妆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脂粉盒,一片狼藉。 张嬷嬷连忙弯腰拾起残破的铜镜,镜中映出了陆贵妃那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面容,她的眼中仿佛有雷电交加,嘴角却勉强维持着一丝尊贵:“老奴劝娘娘息怒,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本宫怎能不怒?我对那个卑微的奴才如此厚遇,甚至提拔他为掌管一宫的总管。怎料他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在我眼皮底下与那仙都苑的奸人暗通款曲,简直欺人太甚!” 陆贵妃的怒火犹如燎原之火,却对陈安曾为她默默承受的诸多牺牲只字不提。 张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抚:“娘娘息怒,皇上已然亲自承担了此事,与您再无瓜葛。您何必为此劳神伤身呢?” 然而,这些宽慰之词似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激起了陆贵妃更深的怒意。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与迷茫,昔日的光芒尽数消散:“既然无关联,为何皇上要限制我的行动自由?这分明是对我起了疑心,才会对我施以这样的惩罚。” “对了,皇上近来可还频繁前往安妃的宫殿?”她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有许久未曾关心后宫的风云变幻。 张嬷嬷的回答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皇上近期全身心投入到国家大事中,后宫的门槛,这段时间是少有踏过了。” 这话如同一股细流,悄悄缓解了陆贵妃紧绷的心弦。 只要在这段被禁足的日子里,无人能乘虚而入,抢夺皇上的宠爱,她的地位或许还能保全。 但那份隐隐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它像暗夜中的阴影,悄悄攀附在心房之上。 于是,陆贵妃轻轻挥手,示意张嬷嬷靠近,随后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细密而紧迫,透露出一个隐秘而又急迫的任务:“你……必须确保……今夜,替我走一趟慎刑司。” 夜幕悄然降临,当苏砚昭再度步入庄严的太平殿时,夜色已如墨染。 夏夜的微风带着温柔的触感,轻轻撩动着纱幔,与古琴的悠扬旋律交织在一起,仿佛与天空中明亮的皎月对话。 她跟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在曲折蜿蜒的游廊间穿梭,最终来到了水边那座雅致的亭台前。 琴声在她的脚步声中忽然停止,萧陌然黑如深潭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我记得你说过今夜不会再来这里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情绪。 “我何时这么说过?”苏砚昭心虚地反驳,其实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取回昨晚不慎遗落在这里的珍贵玉佩和扳指。 萧陌然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过,那动作优雅得如同画中仙:“既然来了,便安心留下吧,坐下,听我为你弹奏一曲。” 亭中静谧,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他人。 第48章 自缢身亡 苏砚昭自斟一杯清茶,轻声道:“殿下在这清冷月光之下抚琴,真是一幅雅致至极的画面。” “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无一二爱好消磨时光,日子怕是要过得寂寥无味。”萧陌然淡淡说道。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作为太子,他肩负重任,理应辅佐帝王处理朝政,解决难题,却与帝后之间存在难以言说的隔阂,哪里是真的无事可做? “殿下,您此生难道就没有想要实现的志愿或是梦想?”她小心地问道,试图探知这位太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陌然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出家为僧,或许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殿下真的愿意放弃一切,遁入空门?”苏砚昭惊讶不已,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桌沿,圆睁的双眼透着难以置信。 古琴声低回,萧陌然的手指依旧在琴弦上游走,没有回应,只有琴音低吟。 苏砚昭眉眼含笑,轻轻挑眉:“考虑这么久,足以证明殿下心中对于红尘仍有一丝留恋,并非真心向往佛门。” “王妃似乎对我有着不少误解,认为你已经洞悉了我的内心。”萧陌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 苏砚昭轻轻抿了一口茶,笑容温婉:“只是觉得,殿下如此风华绝代,若真的一袭袈裟,与古佛青灯为伴,未免太过可惜。” 她的左手支撑着下巴,而右手则在不为人察觉间,悄悄伸向萧陌然。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手背,却又灵巧地一转,轻轻触动琴弦,为刚才中断的曲调添上了余韵。 “殿下风姿卓绝,却只能在古刹清冷中度过,这份孤独与寂寞,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她的话中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却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 若萧陌然真遁入空门,她与陆贵妃之间的微妙平衡又该如何维系? 萧陌然的眼神在那一刻显得格外黯淡,他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若真想弹琴,就坐到我身边来吧。” 苏砚昭心中虽然疑云重重,却还是顺从地移动到他身旁,两人并肩而坐,空间显得有些狭小,气氛也因这份亲近而变得微妙起来。 “你那首《虞美人》,本就是与古琴最为契合。” 萧陌然认真地弹了几个音节,然后鼓励道,“试试看,用古琴演绎。” 苏砚昭的指尖轻柔地在琴弦上跳跃,琴音如丝如缕,她侧目看向萧陌然棱角分明、在月光下更显刚毅的侧脸,不禁有些失神。 直到他猛然回头,四目交汇,她连忙避开他的视线,脸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怎么停下来了?”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苏砚昭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殿下,为何突然愿意教我弹琴呢?” 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总是那么淡泊名利,要么是在烟雾缭绕中诵经,要么就是在木鱼声中冥思,一颗心似乎早就远离了红尘,随时准备踏入那佛门净地。 此刻的举动,让苏砚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你不想多赚点银两,让日子过得更加宽裕些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反问道。 苏砚昭的心底,那刚刚萌芽的一抹温情,瞬间熄灭成灰。 原来,他接近自己,展现的那些关怀与耐心,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能够时常聆听她指尖流淌出的琴音。 笑容在她的唇边凝结,变得僵硬而勉强,她用尽力气扯出一个弧度:“既然如此,我必定会全力以赴,勤学苦练。” 说起来,苏砚昭向来是个活得通透的女子,最不愿意见到的,莫过于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与银钱结下不解之仇。 毕竟,在这复杂多变的深宫之中,银两有时意味着更多的选择与自由。 正思量间,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 苏砚昭刚欲起身探看,念头一转,又觉察到自己或许不应过分干涉,但心中已是懊悔为何没有早些行动。 余强蓦然出现在眼前,看见他们二人同席而坐的情景,不禁瞪大了眼睛。 惊讶之余,还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惊愕。 苏砚昭连忙找寻话题,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多亏殿下指点琴艺,让我受益匪浅。” 同时,她机敏地为萧陌然解围,询问余强:“余公公这匆匆而来,可是宫中有何紧急事务需要处理?” 余强被这一问,立刻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恭敬地行礼回答:“回殿下,是慎刑司传来急报,那名罪奴陈安……竟畏罪自尽了。” “什么?!”苏砚昭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今日清晨我去慎刑司探视时,他还精神抖擞,哪里像是会自我了断的人!” 即便陈安身受重伤,按理说也不至于如此轻易放弃生命! 余强见状,连忙进一步解释:“慎刑司的确报告如此,人已经被收殓。管事公公特来请示,关于陈安的后事应如何处理。” “先让他们不要妄动遗体,本宫与王妃将亲自前往确认。” 萧陌然的话语斩钉截铁,话音未落,他已经迈开了大步,疾速走向走廊,决心一探究竟。 慎刑司之内,夜色已深,灯火却依旧通明,围聚的人群显得异常忙碌与紧张。 一名慎刑司的小吏急忙禀报:“启禀殿下,大约两个时辰之前,奴才察觉情况有异。平常给陈安送饭时,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吃完,但从今天戌时送过去的饭菜直到亥时仍原封不动放在门外,奴才进去查看,才发现他早已自缢身亡!” 苏砚昭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是自缢身亡?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不容分说,从管事手中夺过灯笼,不顾一切地闯入那狭窄幽暗的囚室,仿佛要亲手揭开谜团。 萧陌然意欲随行,却被余强拦住:“殿下尊贵无比,这样的污秽之地万万不可涉足,恐有不祥之兆……” “让开。”萧陌然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不容拒绝。 第49章 徒劳无功 提着昏黄的灯笼,苏砚昭步入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面朝冰冷的地面,脖子上缠绕着一条乌黑的腰带,右手紧紧抓着带子的前端,左手则无力地垂在胸前,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房间的地面上,脚印交错杂乱,显示曾有人频繁进出,然而除此之外,别无线索留下。 就在这时,萧陌然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刚才查看时,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苏砚昭秀眉微蹙,回忆着早晨见到陈安时的情景:“今天早上与他交谈,他完全没有求死的迹象,相反,他似乎坚信陆氏会设法营救他。” 萧陌然也蹲在陈安身旁,仔细端详,突然间他用力掰开陈安紧握的右手,眉头紧锁:“通常自缢之人,会因为身体重量作用于绳索而导致窒息,但在重伤状态下,他哪来那样的力量完成这个动作?” “即便是真的自缢,右手也应该因为极度挣扎而紧握不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易就能被松开。”萧陌然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不满。 苏砚昭的面色一片苍白之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定是有不速之客插手其间。” 她迅疾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射向门外那位似乎正踟蹰不前的管事身上:“从本王妃离开至今,除了我,还有何人踏入过这里半步?” 管事的身躯微颤,似乎被王妃突然间的严厉质询震慑,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答道:“王妃您离开后不久,贵妃娘娘身边的张嬷嬷曾来探访。但据老奴所知,张嬷嬷离开之际,陈安一切都还安好。” 苏砚昭眉峰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此行目的何在?” “张嬷嬷,她是来送治伤之药的。”管事略显慌乱,话语中夹杂着些许迟疑,“自从陈安受刑后,张嬷嬷多次携带外敷伤药前来探视。” 话音刚落,他急匆匆地从袖中掏出几瓶封装精致的膏药,双手奉上,“这些都是张嬷嬷赠予陈安的治疗用品。” 萧陌然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如剑:“立即召太医前来查验药物,同时将张嬷嬷带到此处。” 太医院的首席医师闻讯疾驰而至,一番严谨细致的检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萧陌然禀报道:“殿下,这些膏药确为治疗外伤所用,成分并无异常。” 跪倒在地的张嬷嬷挣扎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倔强:“老奴不过是顾念旧情,回想与陈安在景仁宫共事多年的情分,一时心软,才私下给予他一些膏药罢了。” “更何况,仵作已验明,陈安逝于戌时,而老奴早在酉时便已进入慎刑司,停留不过短短一刻便离去,何来作案的时间与机会?” 面对张嬷嬷的辩解,苏砚昭显得并不信服:“那么,之后你的行踪又是如何?” 张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十足的笑意:“自然是一如既往侍奉娘娘于景仁宫中,宫中上上下下,乃至每日进出之人,皆可为老奴作见证。自那次返回,我的脚步再未迈出景仁宫半步。” 此时,戌时已至,夜色如浓墨浸染,宫门紧闭,宵禁令下,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通常情况下,宫中仆役若非有紧急差事,绝不敢轻易外出违抗宵禁。 “你在撒谎!陈安怎么可能自行吊颈?他哪来的气力?”苏砚昭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王妃不信,老奴也无计可施,只希望王妃能拿出我戌时重返慎刑司的证据来。”张嬷嬷轻蔑地冷笑一声,态度傲慢。 苏砚昭心中怒火中烧,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攥成拳头:“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萧陌然早前派遣追踪张嬷嬷行踪的余强匆匆返回。 余强恭敬地行礼,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确定:“殿下,奴才问遍了今夜巡逻的禁卫,均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迹。” “或许他们恰好错过了呢?”苏砚昭依然不死心,试图寻找最后一丝转机。 余强面露难色,解释道:“王妃,近日宫中事务繁多,巡逻班次已经加密,每一处都是两队交替监视,相互错过的可能性极小。” 张嬷嬷见状愈发趾高气昂:“既然无法证明老奴夜间私自离宫,殿下方才是否应允老奴离去?” 萧陌然黑眸幽深,表情如古井无波,既无怒亦无喜。 “殿下……”苏砚昭紧张地注视着他,心中暗潮涌动,这正是扳倒陆氏一族的绝佳时机,怎会没有丝毫遗漏的线索? 然而,萧陌然只是淡漠地启唇,吐出二字:“你走。” 钳制张嬷嬷的太监闻言即刻松开手,张嬷嬷起身整理衣襟,一脸得意洋洋:“老奴先行告退。” 目送着张嬷嬷那蹒跚却又得意的身影渐行渐远,苏砚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剧痛仿佛穿透了她的心房,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明明,只差毫厘的距离,那胜利的果实便能唾手可得! “殿下怎能如此轻率地饶恕了她?”苏砚昭的内心,怨愤与不甘的裂痕难以掩饰,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陌然背负双手,站立在溶溶月色下,身影如同青松般挺拔不屈。 “证据无迹可循,陈安本人亦当庭承认罪行,再深入调查,恐怕也只能是徒劳无功。”他的话语冷静而坚定。 “可是……”苏砚昭虽心知肚明,萧陌然所言非虚,但胸腔内那股压抑不住的不忿,仍旧如野草般疯狂生长,让她难以释怀……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已至六月初六这一吉日。 今日,乃皇帝的寿辰,整个麒龙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宴会。 麒龙殿以其富丽堂皇著称,白玉铺就的地面晶莹剔透,彰显无尽奢华;殿内宽敞,足以容纳三百宾客欢聚一堂,而外廊及殿前更是铺设了长席,足以宴请三千宾朋。 遥想当年,先帝凯旋归来,曾在此殿宴请数以千计的英勇将士,宴席之盛况,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然而,如今皇帝崇尚简朴,五十寿诞仅邀请了亲近的大臣及其家人,总数不过百人,以此展现帝王的勤俭美德。 第50章 大不敬之举 “皇上,臣妾在此敬您,愿陛下的恩泽如皎洁明月,永恒不息,如初升旭日,光辉万丈……”熹妃端坐在皇帝右侧,手持酒杯,言语温婉,神色恭敬。 此次寿宴,筹办历时一月有余,彼时正值陆贵妃因故禁足,筹备之事自然落到了熹妃肩上。 此刻,她主持大局,游刃有余。 “微臣等愿陛下福泽深似海,贺陛下英明神武,更祈求大庆国泰民安,四海之内,波澜不惊!”群臣起身,举杯同贺,声音汇聚成一股浩瀚的祝福洪流。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欣慰与豪迈:“好!来,卿等共饮此杯,愿我大庆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苏砚昭随众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留下一丝温热。 刚放下酒杯,一股冷冽如刀锋的目光便刺了过来。 她循着那道锐利的视线望去,果然,是陆贵妃那熟悉而复杂的眼神,在人群中闪烁。 陆贵妃解除禁足不过短短几日,掐指算来,两人已有一个多月未曾相见。 未料,重逢之时,她依然锁定在自己身上。 面对这份无形的压力,苏砚昭非但不惧,反而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坦然地与陆贵妃的目光相接,展现出一副毫无波澜的淡定姿态。 然而,陆贵妃的目光随后悄然转移,轻轻落在苏砚昭身边的萧霆轩身上,一个细微的眼神交流,无声之中蕴含万千言辞。 萧霆轩举杯起身,语调诚挚而恳切:“父皇,儿臣日前偶得一奇珍异宝,特此献上,愿父皇洪福齐天,寿比南山,福泽无边。” 皇帝原先专注于欣赏那寓意吉祥的八仙祝寿图,此刻被萧霆轩的话吸引,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哦?是何种奇珍?” 随着萧霆轩轻拍手掌,两位健硕的壮汉缓缓步入殿堂,合力抬着一块近半人高的巨石碑,步入众人视野。 那石碑红如滴血,色泽鲜亮异常,上面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福泽深厚”,笔法犹如游龙戏水,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这麒麟血石实属罕见之物,更不用说保存得如此完好,颜色鲜艳如新,实为石中之最,上上之品!”有人赞叹道。 赞誉之声此起彼伏,充盈整个殿堂,苏砚昭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那些溢美之词仿佛成了背景音乐,对她而言,不过是过耳之风。 朝野上下,太子出世之心众人皆知,楚王又已离世,当下的朝局中,萧霆轩无疑是最具竞争力的储君人选,如同晨曦中最为耀眼的星辰,引得无数关注与期待。 皇帝面带慈祥笑容,温暖如春日细雨,对萧霆轩的用心表示赞赏:“霆轩,你的心意,朕收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兀地划破了殿内的欢声笑语:“四殿下对父皇的孝心满溢,那份父子间情深意笃的情感,堪称天下之典范。然而,在这喜庆之时,不禁令人好奇,今日太子殿下又为皇上精心筹备了何种别出心裁的惊喜,能否也让在座的臣工有幸一睹为快,共享这份荣耀与喜悦呢?”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似乎被无形的寒气凝固,瞬间陷入了诡异而沉重的宁静。 原因无他,只因本应坐在宴会下首位,代表着太子权威与尊严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寂寞无声。 这哪里是寻常的好奇询问,分明是故意揭开尚未愈合的伤疤,往人心的痛处狠狠一戳!皇帝的脸色刹那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透着不可违逆的威严石:“太子何在?” 此时,陆贵妃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缓缓道出了事实,她的声音温和,却暗含锋芒:“在这样重要的寿诞之日,太子殿下竟然无故缺席,实在是大不敬之举。” 苏砚昭心中暗自思量,记得父亲苏大学士曾私下与她提及,朝堂之上,超过半数的官员都与陆丞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言非虚,陆贵妃的话语刚落,便有几位大臣开始窃窃私语,对太子的缺席表示不满与质疑。 但在这一片指责声中,坐在大殿下首位,温文尔雅的柳学士缓缓开口,试图平息这场风波:“皇上,或许太子殿下是因处理要务而有所耽搁,我们应给予理解……” 未等苏大学士说完,一个语气尖锐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此人正是陆贵妃的胞兄,权倾一时的陆丞相:“苏大学士此言差矣,今日纵使天塌地陷,作为储君也应准时出席,以表孝道。太子此举,实难辞不孝之咎。” 面对陆丞相的直接指责,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华,她优雅起身,对着皇帝欠身行礼:“父皇明鉴,太子殿下今日未能躬临,实则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陆贵妃闻言,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似是在享受着这一刻的戏剧性:“哦?竟有何等紧要之事,能让太子殿下置皇上寿辰于不顾?” 苏砚昭嘴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回应:“自然是为了给父皇准备一份最为诚挚且独特的孝心之礼。” 话音落下,她轻轻拍掌。 霎时间,大殿门外,数十名身着华服的宫女,手持长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宫廷之花,井然有序地步入大殿。 这些宫女两两成对,每一对宫女分别展开一幅长达数丈,织金绣银,华美异常的卷轴。 共计十二幅,每幅皆需两人同时展开,场面之壮观,令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震撼。 “这……这是什么?”有人低声询问,满脸的讶异与好奇。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里夹杂着惊叹与猜测:“看起来像是精美的经文画卷,不过如此规模与规格,前所未见,定非凡品……” 殿内氛围凝重,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春日林间细雨,绵绵不绝。 苏砚昭,身着云锦长裙,步伐轻盈中带着坚定,缓缓走向殿中央那卷庄严肃穆的经文前。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身上,为这幕添了几分神圣。 她轻提裙摆,屈膝深深一拜,声音温婉却清晰可闻:“殿下今日未能亲自躬临,正是为了此事。” 第51章 暗藏汹涌 言毕,她略显沉重地解释:“太子殿下深知,在这盛世繁华之中,亦难以替圣上亲自排解朝政之忧,于是近月来,殿下夜以继日,青灯古卷旁,笔走龙蛇,倾尽心力,完成了十二部佛教至高经典。每一笔,皆是殿下对父皇拳拳之心的见证。” “更值得一提的是,殿下特意选用梵文及古老的小篆书写,不仅是为了展现对经典的尊重,更期许这份跨越语言的虔诚能穿越千山万水,直抵佛陀座前,祈愿我大庆国运昌隆,江山如磐石般永恒坚固。”苏砚昭的声音里饱含深情,令听者动容。 “为此,殿下不顾自身安康,昼夜不息,甚至忘却饮食,只愿这份凝聚心血的寿礼能准时送达圣上面前。”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不禁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片刻沉默后,她轻叹一口气,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遗憾的是,太子殿下因此过度劳累,身体微恙。殿下深恐病气影响到圣上的龙体,故而忍痛决定缺席这盛大的庆典,特命我在此,代为转述心中敬意与歉疚。” 此番话语,悄然间平息了殿内先前的责备与不满。 皇帝微微抬起尊贵的手,示意之下,两名身姿娉婷的宫女,恭敬地捧着首部佛经上前,经卷上金丝勾勒的封面在光影下闪烁着神秘而庄严的光泽。 皇帝仔细端详,那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这对父子之间多年的隔阂与误会,似乎在这份礼物中找到了一丝化解的契机。 “太子的病情可有好转?”皇帝的声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关切。 苏砚昭闻言,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答道:“御医已进行了详细的诊断,只需安心休养数日,当可康复如初。” “然儿的这份孝心,朕铭记在心。”皇帝的声音显得格外动容,“务必确保御医悉心照料,切勿留下任何后患。来人,将这些珍贵的佛经悉数悬挂于朕的书斋,让朕日日可见,时刻感念太子的深情厚意。” 此言一出,陆贵妃等人的面色微妙变化,先前萧霆轩进献的稀世珍宝麒麟血石虽也颇得赞赏,但相比之下,太子的礼物显然更得皇帝青睐,引人遐想。 “太子得知圣上如此珍视,定会感到莫大的欣慰。” 苏砚昭笑容温婉,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陆贵妃,似有深意,“母妃,您的看法如何呢?”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陆贵妃,只见她面上的神情复杂多变,最终勉强堆砌出和煦的笑容:“皇上对太子的器重,众所周知。” 苏砚昭保持着微笑,内心却波澜不惊。 事实上,这些经文是她这段时间潜心练习书法的成果,精选出较为满意的作品,原是预备作为寿礼呈给皇帝。 没想到,太子的缺席竟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意外地在宫廷中崭露头角。 而对太子萧陌然,她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情愫。 虽然私下里常暗自嘀咕其行踪神秘,但每至夜晚,她依旧会坐在那古朴的琴前,为那个不知所踪的太子轻抚琴弦,低吟浅唱,直至夜深人静。 这复杂的心情,连她自己也难以言喻。 可一旦那细碎的耳语,带着丝丝凉意穿透空气,触及到她敏感的神经,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紧,宛如被无形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价值也随之被那些流言蜚语一点点剥蚀,连带着自尊也被无端贬低了似的。 于是,在那微妙的沉默中,她眼眸微转,嘴角勾起一抹淡然却坚决的弧度,索性将这份筹划巧妙地归功于他,既巧妙地帮他从流言的漩涡中脱身,又不动声色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忠诚的种子。 嗯,这番心思,细腻且深沉,确实算得上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至于那些质疑字迹相似的言论,她内心平静如水,她的笔迹本就是在萧陌然日复一日的耐心指导下逐渐形成的,如同书法中的临摹与传承,自然而然地流淌着对方的韵味,她对此并无半点忧虑。 皇帝的面容在威严之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他语重心长地道:“近来风言风语,皆言你与太子交往甚密,你身为皇族一员,亦应担起责任,规劝太子,勿使他过度沉溺于佛学之道。他乃储君,未来的担子何其之重。” 外界的风向,就像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变幻莫测。 这些年,关于废黜太子另立楚王的议论未曾消散,而近来这股风气更是愈演愈烈,转向拥立四皇子的呼声。 皇帝对于这些传言,总是以一种超然的姿态置若罔闻,然而今日却屡屡提及萧陌然,这份对亲子的关爱与期待,即便是旁观者,也能深刻感受到那份难以割舍的舐犊深情。 面对皇帝的托付,苏砚昭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温顺而坚定的光,“儿臣铭记在心,待回归宫闱,必不负所托,将父皇之意转达给太子殿下。” 正当她欲优雅地退回原位时,陆贵妃那略带挑衅的询问,如同一支突如其来的箭矢,令她的步伐为之一滞。 但她迅速调整心态,拱手以对,言语中透露出几分自嘲与智慧,“儿臣自知才疏学浅,远不及太子殿下的智勇,更没有贵妃娘娘与四殿下那般雄厚的财力,区区薄礼,实难登大雅之堂,提之不值。” 陆贵妃的目光深邃,眼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寒光闪烁,似乎对苏砚昭的回答早有预料,“礼轻情意重,此乃古训。只要能让陛下感受到您的孝心,礼之轻重,又有何妨?” 言罢,嘴角牵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苏砚昭内心涌动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却依然维持着面上的端庄,不让情绪有丝毫外露。 而陆贵妃接下来的话语,更是如同寒冰投掷于热油,使得整个场景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或许,王妃您只顾着替太子殿下献上贺礼,却忘了自己身为楚王妃,也应有一份诚意的表示?” 空气中的紧张与凝固,几乎让人窒息。 第52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 此时,陆丞相看似无意的一句指责,更是将苏家父女置于了一个颇为尴尬的境地,仿佛直接揭露了苏砚昭在人情世故上的稚嫩与缺失。 苏砚昭藏于袖中的手,无声地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深知,父亲在朝堂上因为坚定支持刚正不阿的太子萧陌然,廉洁奉公,而得罪了不少权贵,她虽有所闻,却直到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其中的沉重与不易。 此刻的她,面临着没有备礼的尴尬局面,而又无法立即寻得解决之道,只得强作镇定,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一招。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股温柔而有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介入,化解了这即将失控的局面。 安妃笑语盈盈,话语中满是体贴与机敏,“王妃莫不是首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廷宴,被这繁华所震撼,一时间忘了我们共同为陛下准备的惊喜?” 苏砚昭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感激。 的确,她早前慧眼识珠,发现了娜扎,用心培养,意欲在今日的麒龙殿,让这名才貌双全的女子以艺惊四座,从而分散陆氏集中的恩宠,却又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舆论的漩涡。 毕竟,作为王妃,公然赠美人予公公,确有违常伦,易惹非议。 因此,她策划了一切,却巧妙地借由安妃之手,让这份特殊的“礼物”显得更为妥帖与高明,既达到了目的,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这一步棋,走的险而又妙,正体现了苏砚昭心思之细腻,布局之深远。 陆贵妃的语调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她缓缓启唇,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雕琢:“头一回听说,贺礼这等尊贵之物,也能如市井货物般,随意拼凑,共赴盛宴。” 言罢,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挑衅与不屑。 安妃轻抿朱唇,一抹温婉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她的话语柔和而有力:“那贵妃娘娘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礼虽同送,情意却各表,岂不更显心意相通,情谊深厚?” 她言辞间的从容,恰到好处地化解了陆贵妃的锋芒,使得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 苏砚昭内心虽然疑虑重重,仿佛置身于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但她外表依然保持着镇定,紧跟安妃的步伐,踏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 她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因为此刻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儿臣自知才疏学浅,于诗书不过是粗浅涉猎,至于厚礼,更是不曾准备。然而,命运巧安排,儿臣近来偶得一曲遗失已久的五弦琴古调,其韵古朴纯真,愿以此献给圣上,聊表孝心。” 苏砚昭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她的话语里既有谦逊,又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自信。 “古曲之妙,在于其简朴中蕴含深意,恰逢其时,安妃娘娘偶遇一位歌喉宛若夜莺,舞姿轻盈如蝶的绝色佳人。故儿臣斗胆,与这位神秘佳丽合作,将此古曲融入舞蹈之中,望能博得父皇一笑。” 她这番即兴的说辞,巧妙地将难题化为了机遇,展现了她的机智与应变能力。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哦?朕平日里也颇喜五弦琴音,只可惜国事繁忙,多年未曾亲自操琴,手生耳钝,今日倒想一听这遗世独立的古曲。” 安妃轻轻举起酒盏,轻轻啜饮一口,她笑得灿烂,满是鼓励与期许:“如此,娘娘今日便有了机会,亲眼见证楚王妃与那位神秘佳人的精彩演绎,或许还能借此机会,指点一二呢。” 皇帝心情显然大好,他随意一挥手,命令随侍:“速去,将朕珍藏的‘瑶琴’取来。那可是五弦琴中的瑰宝,世所罕见,正适合今日这样的场合。” 不多时,“瑶琴”被小心翼翼地呈现在苏砚昭面前,这琴身以桐木为面,梓木为底,岁月的沉淀赋予了它一种沉稳古朴的气息。 轻轻一拨,犹如山间清泉流淌,音质清越,余音绕梁,让人闻之心旷神怡,确是不可多得的神器。 然而,苏砚昭心中并无多余时间欣赏此琴之美,她的心思全放在即将开始的表演上,紧张与忐忑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当她纤长的手指触及琴弦,旋律随之流淌而出,那是一曲《虞美人》,音符跳跃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期盼。 这一刻,殿堂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穿越时空的旋律中。 陆贵妃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唇边的嘲笑逐渐凝固。 她原以为这是个愚昧的尝试,却没料到,这首曲子在此刻竟有如此摄人心魄的力量! 随着琴声,白玉台上的红衣女子如梦似幻地起舞,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 她的舞动中带着丝丝神秘,仿佛跨越了尘世的界限,与琴声完美融合,编织出一幅令人心驰神往的画面。 少女的歌声穿透了空间的限制,即便在空中飘浮,那声音依然清晰而纯净,如同天籁,直接触碰到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皇帝的目光紧紧追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碧玉扳指,思绪万千,似乎在那乐声中寻找着某种久违的情感。 终于,一曲完毕,空中的红衣女子轻盈落地,仿佛从云端归来的仙子,余音袅袅,让人心神向往,回味悠长。 “民女娜扎,愿此曲此舞,能为皇上、娘娘带来吉祥与安宁,祝二位年年有今日,岁岁皆如今朝。” 娜扎跪倒在地,语音清脆悦耳,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帝的回应,空气似乎凝固了。 苏砚昭的手仍旧放在瑶琴上,心跳如擂鼓,掌心因紧张而泌出了细细的汗水。 就在这紧张的沉默中,突然,一个严厉的喝斥打破了宁静。 它并非来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出自陆贵妃之口,字字句句,锋利如刃:“居然在今日演奏此曲!楚王妃、安妃,你们好大的胆子!” 苏砚昭顿时脸色苍白,身子一颤,急忙屈膝跪下,慌乱之中仍保持着一抹优雅。 第5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紧随其后,安妃也跟着跪倒在地,眼眸低垂,声音细若蚊蚋:“臣妾只想,娘娘您素来钟爱古琴之音,所以……” 话语未尽,已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委屈与惶恐。 “所以你就擅自安排《虞美人》?安妃啊安妃,楚王妃年少无知尚可谅解,你作为宫廷中的老人,怎也能如此轻率,跟风胡闹?” 陆贵妃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刀,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 “世人皆知,《虞美人》乃是皇上与先皇后情深意重的见证,是他们定情之作!想当年,镇国侯含冤被囚,先皇后在月安宫中,日复一日,以这首曲子寄托哀思,祈愿陛下能够回心转意。” 陆贵妃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嘴角却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苏砚昭听着这一切,心头犹如被重锤击中,惊骇不已。 这首旋律优美而又略带哀愁的曲子,原来承载着这样沉重的历史与情感,而她,竟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奏响了它。 绝望如同寒气,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心房,她仿佛被无形的网困住,进退维谷。 皇帝的面色愈发阴沉,当年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先皇后决绝赴死之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这首《虞美人》,希冀着能够唤醒两人曾经的深情,为无辜受累的镇国侯求得一线生机。 但皇帝,作为九五之尊,如何能容忍皇后的哀求玷污了皇家不可亵渎的尊严? 自那以后,五弦琴成了禁忌,不仅是对他个人情感的一种回避,也是对逝去皇后的深深怀念与无法弥补的遗憾。 此刻,面对跪在眼前的苏砚昭,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语气虽轻,却藏着万钧之力:“宫中多年未闻此曲,你是从何习得?” 苏砚昭咽下了哽咽,强自镇定,颤抖着回答:“在……在太子府上,儿臣常常向太子请教佛法故事,某日不经意间,听见殿下在府中轻拨琴弦,被曲中意境所吸引……” 提到太子,帝王的面容稍显柔和,似乎有所触动:“他竟然愿意教你。” “是儿臣过于顽皮,硬是缠着殿下,求他赐教。殿下无奈之下,才破例传授给儿臣。” 苏砚昭的话语中满是不安,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悔不当初。 若非自己一时兴起,用那件精心准备的礼物,无意中替代了萧陌然的物品,引来这无妄之灾,哪会有今日的波折? 正当所有人屏息等待着更为严厉的责罚之时,皇帝却意外地缓缓说道:“此曲,当年也是朕亲自授予他的。既然他将此曲传给了你,你便是他的半个弟子,而朕,自然也成为了你的师祖。”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苏砚昭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一时间,感激、庆幸、惭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宫墙之内,步步惊心,她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却不知,命运的河流,有时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喜悦之情如泉水般涌动,自她的心田漫溢而出,化作满脸灿烂的笑容。 她动作敏捷而又恭敬,膝行几步,轻盈跪倒在地,口中虔诚说道:“师祖在上,万望垂怜,接受徒孙这一拜!” 此言一出,原本围聚期待好戏上演的人群瞬间陷入了静寂,所有目光凝聚在这一幕上,震惊之余更是不解。 在场的诸多老臣中,不少经历过七年前那场风雨交加的政治风暴,那段记忆如同一把悬于心头的利剑,是皇帝心中一道不可触摸的伤疤。 此刻,他们的脸上或惊讶、或忧虑。 陆贵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恼怒。 对于她而言,苏砚昭此举无疑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尊严扫地。 而皇帝的脸上却绽放出了愉悦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欣赏与赞许:“瑶琴虽是世间罕见的宝琴,但以你目前的琴技,仅能展现出其万分之一的美妙。待朕政务稍暇,定当亲自指点你的琴艺。” 苏砚昭闻声,机智应对,语调柔和而巧妙:“徒孙在此先谢过师祖的浩荡恩情。” 她的言辞恰到好处,不仅谦逊有礼,更让皇帝的脸上笑意更甚,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 随后,皇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苏大学士说道:“苏爱卿,看看你家的千金,美貌与智慧并重,又怎会行差踏错?放宽心吧。” 苏大学士闻言,连忙抬手以衣袖轻轻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神色中既有感激,又有几分释然:“全赖陛下宽宏大度,苏某心中感激不尽。” 此时,四周人群纷纷起身,唯独那位身着红衣的少女娜扎,依旧跪伏于地,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皇帝的目光缓缓移向娜扎:“你方才所言,你叫什么名字?” 娜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吓得不轻,声音微微颤抖,回答道:“回禀陛下,小女子名唤娜扎。” 陆贵妃见状,心中愤怒难以压抑,却又碍于形势无法对苏砚昭和安妃出手,只能将怒火转嫁给娜扎:“在皇上面前,竟敢以面纱遮掩面容,难道是因为长相鄙陋,羞于见人吗?!” 面对责难,娜扎缓缓揭下面纱,一张融合了异国风情与绝世之美的脸庞展露无遗,那是一种令人心动的美,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皇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娜扎的出现,竟让他想起了初次见到苏方氏时的震撼,但眼前的娜扎,似乎更添了几分令人沉迷的魅力。 他不满地瞪了陆贵妃一眼,随即温和地朝娜扎招手:“过来,跟朕说说,刚才你在天空中的舞蹈,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晚,本是欢庆的宫廷宴会上,因这一系列变故,使得众人失去了品酒谈笑的雅致。 而这一夜之后,无论是前朝政局还是后宫格局,恐怕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动荡。 夜幕低垂,苏砚昭借着替自己解酒的由头,悄然离开了热闹非凡的麒龙殿。 天边的晚霞如同织女遗落的锦缎,绚丽夺目,微风拂面,带走了她衣衫下的汗水,留下一丝难得的凉意。 第54章 不期而遇 麒龙殿矗立于高高的台基之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昆珏池和周围错落有致的宫殿,景色壮丽。 苏砚昭信步游走,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停在了昆珏池畔的一座假山旁。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无助与哀求:“我究竟还要等待多久?我真的不愿意再这样服侍他了。肃郎,求你想个法子,带我逃离这个皇宫吧!” 这番话如同一阵风,吹皱了苏砚昭心中的宁静湖水,她立刻贴近假山,警惕地倾听着接下来的对话,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好奇与不安。 紧接着,一个深沉而有力的男声回应道:“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完成大业,必不负你,定将你迎娶进门,让你成为我的妻。” “可我已经照你所说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那女子的声音里夹杂着委屈与期盼,显得格外令人心酸。 女子的唇微启,似乎还藏着未尽之言,却被男子突如其来的话语硬生生截断,语气决绝:“这香,定能助你一臂之力,赢得那高高在上的老皇帝的倾心宠爱。” 苏砚昭心中的好奇如春日野草,肆意蔓延。 在这深宫内院,嫔妃屈指可数,四位佳丽各展风华,而眼前这位神秘哭泣的女子,究竟是哪一位? 她悄无声息地贴近冰凉的石壁,双手紧贴其上,仿佛是怕惊扰了这夜的秘密,战战兢兢地,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向那隐秘的一角窥去。 月光斑驳下,映入眼帘的,竟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金昭仪,她的双眸哭得通红,如同雨后花瓣上的露珠,让人不由生怜。 思绪瞬间回溯至那场热闹非凡的赏花宴,金昭仪以病推托,缺席了那场花海中的盛宴。 而当苏砚昭踏出宫门,于熙熙攘攘的景仁宫外,一个仓皇奔跑的身影擦肩而过,那匆匆一瞥,是否就是今日秘会的预兆? 无奈,那男子背对着她,面部轮廓隐匿于暗夜之中,只留给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却又偏偏捕捉不到那一线记忆的线索。 苏砚昭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紧迫感,那人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名字却像是被风带走,怎么也呼之不出。 就在她准备小心翼翼地收回窥探的视线,以免惹祸上身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假山壁上松动的碎石,细微的响动在这宁静之夜中格外刺耳,“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何人在此?”一声质问,如夜鹰般凌厉,穿透静谧的夜空,直击苏砚昭心房,激起一阵阵不安的涟漪,她的心跳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中挣脱而出,绷紧的神经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汗水沿着额角悄然滑落,而她的眼神,尽管充满恐惧,却依旧紧紧锁定着那假山背后的秘密。 男子闻声欲回望,却被金昭仪灵巧的手腕紧紧握住,她轻声警告,语气中满是戒备:“莫要回头,切勿暴露。” 金昭仪轻轻摇头,手指不经意地滑过鬓角,那是一抹柔情还是决绝? 随后,她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发簪,一切似乎都在无声中预示着变化。 苏砚昭目光敏锐,捕捉到假山顶一处隐蔽的凹缝,那里因岁月的侵蚀,累积了层层灰尘与碎石。 她灵机一动,无声无息地抓起一把石粉,隐藏于掌心,而此时,外界的动静仿佛凝固,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逼近的危险气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如离弦之箭,手中石粉化作一道迷雾,向着那逼近的威胁猛然抛去。 “哎哟!”一声痛呼伴随着灰尘腾起,划破了夜的沉寂。 苏砚昭没有半点迟疑,转身便如鹿一般飞奔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 她脑海中闪过求援的念头,然而今日是皇帝寿辰,宫中大半的守卫都集中在热闹非凡的麒龙殿,求助之念顿时化为泡影。 她提起裙摆,朝着麒龙殿的方向疾驰,幸运的是,身后并未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走进宫殿,里面一片喜庆祥和,丝竹之音悠扬,君臣同乐,一派盛世景象。 苏砚昭不禁迟疑,若是此刻揭露金昭仪与外界的勾结,这欢乐的气氛将瞬间凝固,而那后果,她却不敢想象。 终于,在自己的座位前站定,面对着安妃关怀的目光和询问:“楚王妃,您这是怎么了,为何面色如此苍白?” 一时间,她语塞,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适才……”苏砚昭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旁坐着一位绝色佳人,正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全神贯注于舞台表演的金昭仪,那优雅的姿态,与之前夜幕下的神秘女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刻,所有的疑问、惊愕与犹豫,在心中翻涌不息,苏砚昭意识到,这宫廷的深处,还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斗争。 寒风如刀,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夜色之中,苏砚昭感觉到那冷冽直刺背脊,不禁暗暗惊讶,金昭仪怎可能在这般短暂的瞬间内,便恢复了平素的端庄,泰然自若地坐在灯火通明的殿堂一角? 一旁,安妃注意到了苏砚昭细微的表情变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关心,柔声询问:“可是宴上酒多了些,伤了身子?” 苏砚昭轻轻用手按压着额角,面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或许是外面的风过于凛冽,让人心生些许晕眩。无妨的,待到晚间,喝上一杯醒酒茶便能恢复。” 安妃闻言,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言语中满是体贴:“这酒确实后劲颇大,金昭仪也是刚从外头透气回来。你们二位莫非是在外面不期而遇?” 金昭仪依旧保持着那份淡淡的漠然,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一言不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砚昭轻轻摇了摇头,唇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淡然:“可能是我们的散步路线不同吧,我独自一人去了芳花阁,想借那里的凉风清醒一下头脑。在家时少有饮酒的机会,未曾想到酒后不宜受风。” 第55章 厌倦 芳花阁与昆珏池方向南辕北辙,这解释听来颇有深意,让人不禁遐想。 安妃的关切之意愈发浓厚:“需要人陪伴送你回宫吗?” 说罢,她便欲唤来贴身侍女准备协助。 正当此时,一阵温润如玉的男声轻轻插入了对话:“我正好要前往太平殿探望皇兄,不如由我代劳,送嫂嫂回仙都苑如何?” 说话之人正是萧霆轩,当前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之前一直与群臣吟诗畅饮,风采翩翩。 苏砚昭心中微微一怔,欲言又止,还未及开口拒绝,萧霆轩已经先行向皇帝请辞,准备离席。 她一时陷入两难,好在金昭仪似乎并未过多关注这边的小插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毕竟,在这宴会中中途离席的并不少见,加之她自始至终未曾露出任何破绽,应当不至于引起他人特别的注意。 待他们走出热闹非凡的麒龙殿,夜色中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萧霆轩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日复一日面对那些脸上堆满虚假笑容的人,实在是身心俱疲。” 苏砚昭疑惑地看着他,对方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解释说:“你该也看见了,宴会上那些大臣们个个都以为我前程似锦,对我极尽阿谀奉承。我虽然坐立难安,却也只能强颜欢笑,应付他们,真是心累至极。” 她闻言,只能含糊其辞地应和:“四殿下您能力超群,自是肩上的担子重。太子殿下不问国事,楚王殿下又英年早逝,四殿下您自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萧霆轩的目光变得深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若非三哥无意权位,我又怎么会自愿跳入这权力的漩涡?” 他仰头望向夜空,仿佛在寻找一片心灵的自由之地,“在这皇宫的方寸之间,哪里比得上游历名山大川,那才是真正的畅快。” 苏砚昭对这位四皇子的种种传言早有所闻,世人皆道他风流倜傥,偏爱风花雪月,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于繁复冗长的朝政之事则少有兴趣,即便已过双十之年,皇帝仍未册封他为亲王,似乎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她心里暗自觉得,他身上仿佛还保有着少年时期的那份纯真与不羁。 于是,她轻声应和:“殿下所言极是。” 思绪飘回到少女时代,及笄之前,她的梦仅仅是找一位愿意上门的夫君,在京城开一家温馨的小店,夫妻二人共度平淡却幸福的日子,生活波澜不惊,岁月静好。 然而,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住脆弱的蝴蝶翅膀,命运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拽入了一个陌生而疏离的世界。 尽管头顶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蔚蓝,周遭的空气却似乎变得沉闷,如重石压胸,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萧霆轩性格爽朗,言辞间没有因为方才献礼的小插曲对苏砚昭流露出丝毫的不满,反倒是用一种温厚的声音安慰她:“说起来,嫂嫂您的际遇比起我来,可是要幸运得多了。” 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许:“或许用不了多久,嫂嫂便能够踏入尊贵的楚王府,那时,广阔天地将为嫂嫂铺展,无论是深潜海底的鱼儿,还是翱翔九天的飞鸟,都不及嫂嫂的自由与辉煌。” 语毕,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嘲的微笑,仿佛是在对自身命运的无奈轻叹:“而我,仿佛从出生那一刻起,人生的轨迹就被定格,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淡与束缚。” 苏砚昭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对于他口中提及的麒麟血石,她的好奇如春草般悄然生长:“刚才那块珍贵无比的麒麟血石,其实是……” 萧霆轩轻轻摇头,语气里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那是舅舅费尽心机找来的宝物,计划借由我的手,呈献给父皇,以求在朝堂上多一份助力。” 听闻此言,苏砚昭心中暗自揣摩,陆氏显然已将家族的全部希冀押注在萧霆轩一人肩上,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能让他博得帝王的青睐。 如此一来,陆贵妃今日的一系列举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不禁担忧,经过今日这一连串事件,陆氏兄妹恐怕会对她的存在愈发憎恶,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察觉到苏砚昭脸色欠佳,萧霆轩误以为她仍在为献礼之事感到介怀,便立刻停下脚步,躬身施礼,诚意满满地道:“今日之事,还望嫂嫂不要放在心上。母妃素来行事张扬,我在这里代她向您致歉。” 苏砚昭深知他虽为陆贵妃亲子,但内心与陆氏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她轻声回应,言语中带着体谅:“四殿下言重了,献礼原是好意,何谈得罪?请殿下不必如此自责。” 然而,萧霆轩却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看来自始至终,嫂嫂还是没能把我当作自家人看待,总是殿下长殿下短的,总感觉有些生分。” 苏砚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以一抹淡淡的微笑掩饰过去:“殿下多虑了,不如以后我就直接唤您四弟,如何?” 萧霆轩听后,脸上这才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容:“嗯,这样就亲近多了,我也感觉心里舒坦不少。” 说话间,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苏砚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惊觉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被泥土覆盖的细小伤口,或许是方才阻拦金昭仪时,不小心被碎石所伤。 紧张的气氛中,她全然未觉疼痛。 未等她反应,萧霆轩已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细心卷起衣袖,小心翼翼地绕过崎岖的石桥,来到了昌明河畔。 清澈的河水缓缓浸湿了丝巾,他一脸专注,神情异常认真:“嫂嫂,让我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吧。” “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处理的。”苏砚昭连忙拒绝。 萧霆轩却不依不饶:“你的手现在不便,还是我来帮你好些。” 正当二人推让之际,一个冷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互动:“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56章 男人心海底针 苏砚昭心头一震,连忙缩回手,萧霆轩则从容转身,对着来者深深一揖:“皇兄,大嫂不慎伤了手,我只是担心伤口恶化,所以……” 萧陌然面沉如水,眉头紧锁,显然是对这种情景颇为不满:“光天化日之下,纵使理由正当,被他人撞见,也不合皇家体统啊!” “她若真需协助,宫内有的是宫女与太医,这事怎会轮到你来做?”言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霆轩在一片严厉的责备声中,不得不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显得格外温顺而又不甘。 苏砚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她轻启朱唇,声音细如蚊蚋,却又带着几分温柔的劝解:“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四弟他也是因为太过挂心了嘛。” “呵。”萧陌然闻言,侧目斜睨着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仿佛对这份叔嫂间的亲近感到了意外,又或是不悦。 “原来你们叔嫂间的情谊如此深厚,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呢。” 话语间,他轻轻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每一声清脆的碰撞都似乎在暗示着内心的波动。 苏砚昭听着这弦外之音,心头愈发觉得不对劲,她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深究这突如其来的醋意,暗自忖度着今日的萧陌然怕是心情不佳,才会这般言语尖锐。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转为温柔的宽慰。 眼见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萧霆轩机敏地转换了话题,语气中带着关切:“皇兄,听嫂嫂提及您身体抱恙,近来可有所好转?” 萧陌然手中的佛珠拨动忽然停顿,锋利的目光在苏砚昭身上短暂驻留,那眼神里仿佛充满了疑惑,似乎在揣测自己何时曾提及过身体不适。 这一瞬的静默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苏砚昭见状,急忙站到两人之间,她用挤眉弄眼的小动作试图打圆场,语气轻松地说:“殿下,太医不是嘱咐您要多多休息吗?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 紧接着,她又快语补充:“哦,对了,您托我转交的寿礼已经顺利送至父皇手中,他非常喜爱,还特地说不必劳烦您亲自去麒龙殿问安了呢。” 说罢,她的眼角弯成了月牙,满是笑意。 萧陌然闻言,眼神微微一沉,注意到苏砚昭快速做出的“说来话长”的嘴型,不禁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困惑,但并未深究。 萧霆轩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言辞谦恭:“看来皇兄恢复得相当不错,那臣弟就先告退了,愿您早日康复。” 萧陌然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那轻微的动作似乎也带走了不少室内的紧张气氛。 直到萧霆轩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外,苏砚昭这才开口,语气中略带忧虑:“今日,陆贵妃见您未至,便趁机挑起了事端……” “于是,我就说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出自您的手笔。父皇得知后十分欢喜,还将那些佛经悬挂于上书房之中。” 苏砚昭的语速稍快,试图用自己的解释来平息任何可能的误会。 然而,萧陌然的脸色却因此变得更加凝重:“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他的语气冷淡,转身便迈向那庄严的太平殿。 苏砚昭紧紧跟随着,心中的困惑如影随形:“这对殿下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您看起来并不高兴呢?”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呢喃:“还是四殿下更懂得体贴人情世故……” 萧陌然的脚步戛然而止,声音里透着几分冷嘲:“他体贴?你别忘了,陆贵妃可是他的生母。” 苏砚昭连忙加快步伐追上,急切地辩解道:“我觉得,殿下与四殿下之间或许存在某些误会吧?他看起来并不像会存有恶意的人。” “呵。”萧陌然背着手,眼中闪烁着嘲讽的光芒,“何为好人,何为坏人?在这宫墙之内,每个人的面孔都可能是他人精心布置的舞台背景。苏砚昭,你所见到的,很可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冰山一角。在这深不可测的宫廷之中,真相往往掩藏在层层迷雾之后。” “不到最后关头,你怎知一个人的真实面貌是否隐藏在厚厚的面具之下?”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苏砚昭心上。 苏砚昭听罢,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喉咙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弱弱地回应:“好啦好啦,我以后再也不提便是了……” 她第一次见识到他如此严肃的一面,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由得感叹,男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萧陌然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苏砚昭的伤口上,语气罕见地柔和:“还疼吗?”他的声音里竟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不疼了。”苏砚昭摇了摇头,其实从始至终,那伤口带给她的感觉更多的是麻木而非疼痛,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复杂而模糊。 就在这一瞬间,萧陌然突然猛地抓住了她受伤的左手! 苏砚昭顿时惊慌失措,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只手被紧紧握住,难以摆脱。 “忍一下。”萧陌然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他的动作迅速而又出乎意料。 他的话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犹如夏日惊雷,电击般贯穿了她的全身。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双手猛地发力,那道狰狞的伤口竟被生生挤开,宽度超过了两指,鲜血喷涌而出。 “哎哟,疼。”苏砚昭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大眼睛眨巴着,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忍耐着,不让泪水成为软弱的象征。 然而,萧陌然却没有半分心软,他的眼神坚定而果断,拉起她娇弱的手臂,步伐匆匆地朝着仙都苑的方向走去。 今日,正值皇上寿辰,宫廷上下一片忙碌,不少宫人被抽调至辉煌的麒龙殿准备宴会,兰滢与玉兰,本也只是临时受命照顾苏砚昭,此刻自然也不能例外。 第57章 玉镯遗失 苏砚昭被带到石桌旁坐下,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这时,萧陌然不知从哪个角落端来一盆清澈见底的水,水面上还悠然漂浮着一只木勺。 “你的伤口里嵌入了碎石,需要用清水冲洗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边说边舀起一勺水,向她伸出那只温暖且有力的手。 她犹豫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怕,但最终还是将那只受伤的手缓缓递了过去。 疼痛虽在所难免,但与伤口感染的后果相比,这短暂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清澈的水流轻柔地拂过她纤细的手腕,带着初秋的凉意,仿佛细针轻刺,让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随着水流的冲洗,那血红色渐渐褪去,水中露出了一枚细小的石子,经过几番细致的冲洗,终于被完全清理了出来。 萧陌然手法熟练,先是在她的伤口处撒上了一些珍贵的金疮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方质地柔软的白丝巾,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 “你不是应该去麒龙殿参加寿宴吗?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萧陌然的询问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砚昭闻言,心有余悸地低下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宫殿里,她能够信赖的似乎只有面前这位尊贵而神秘的太子了。 她用细弱蚊呐的声音,缓缓叙述了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应该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你确定你见到的人是金昭仪吗?”萧陌然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砚昭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笃定:“不会有错!我亲自往她脸上撒了灰,但她不仅迅速恢复了妆容,还比我更早回到了麒龙殿。” 说完,她低下头,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包裹着手心的丝帕上,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她的脸色骤变,声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惊慌:“我的手镯……我的手镯不见了!” 那只白玉虽然样式简单,却是及笄之年父母赠予的珍贵礼物。 苏砚昭猛然站起身,焦急地在四周翻寻,口中喃喃自语:“我一直戴着的,怎么会不见了?!” 萧陌然冷静地分析道:“或许是在昆珏池附近遗失的?” 夜色如浓墨,圆月与璀璨星辰在平静的湖面上绘出一幅静谧的画卷。 苏砚昭提着灯笼,身影在假山之间穿梭,反复搜寻,但那只珍贵的手镯却似人间蒸发,不见丝毫踪迹。 她心急如焚,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除了这里,它还能去哪儿呢?难道……真的被金昭仪捡走了吗?” 萧陌然面色凝重,蹲在假山的一侧,语气冷静而坚决:“给我灯笼。” 微弱的烛光在夜风中摇曳,光影交错间,一抹微弱的白影在杂草丛中忽隐忽现,似乎在向他们发出微妙的呼唤。 苏砚昭急忙上前,拾起一看,那色泽,那纹理,分明就是她丢失的白玉镯! 满怀希望的她仔细搜寻,却发现手中握着的只是些破碎的残片! 她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失落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难道……手镯真的被昆珏池边的宫女捡走了吗?”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萧陌然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探究之意,问道:“这镯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的目光紧锁在苏砚昭微蹙的眉宇间,似乎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寻找答案。 “嗯,”苏砚昭嘟起小嘴,眼中闪过一抹不舍与懊恼,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空荡荡的手腕,“那是我妹妹亲手为我挑选的生辰礼物。” 话语间,一丝温柔的回忆在她眼底流转,却很快被眼前的现实所打断。 他闻言,语气中没有波澜,平静地分析道:“即便我们能够找到那个镯子,恐怕它也难以完好无损地回到你手中了。”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苏砚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她猛地抬头,眼帘轻闪,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心中的迷雾:“你的意思是,拿走镯子的可能是金昭仪和那个神秘的男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猛然收紧,若真如他所言,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望着那再也无法寻回的镯子,苏砚昭不禁吸了吸鼻子,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 今年,她似乎真的触犯了太岁,即便是简单的散心,也能招来如此意想不到的灾祸。 “镯子虽小,但关键在于,我们要查清楚为何他们会比你更早一步到达麒龙殿,这样才能预先做好防备。” 萧陌然的话语冷静而富有逻辑,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从苏砚昭的手中接过灯笼,大步向前走去,仿佛引领着方向。 “喂,别丢下我一个人啊!”苏砚昭连忙跟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几分依赖。 夜幕下,两人穿梭于假山和昆珏池之间,反复推敲,试图理清头绪,但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劳。 他们几乎复原了所有可能的路线,然而每一条线索都像断了的弦,无法与事实相连。 巡逻的宫廷侍卫注意到了他们的困境,善意地提出援助之手,却被萧陌然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与能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砚昭的手无力地搭在假山边缘,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 子时已悄然降临,他们围绕昆珏池已徘徊了两个多小时,月光洒在萧陌然平静无波的脸上,他手中的灯笼摇曳生辉,坚定不移地寻找着真相。 正当苏砚昭感到绝望,准备提议放弃今夜的搜寻时,突然“咔嚓”一声清晰可闻,随即是一阵低沉的轰鸣,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眼前,一座看似平凡无奇的假山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隐藏在背后的石门! 石门的出现仿佛解答了所有的疑惑,让苏砚昭不禁屏息。 “看来,她能领先你到达的答案,就隐藏在这里。” 萧陌然眼神骤然凌厉,大步迈向那未知的入口,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石门。 踏入门后的那一刻,昆珏池畔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夏蝉孤独的鸣叫,以及彼此的呼吸声。 第58章 暗道 阴冷的地下通道让苏砚昭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急忙跟上,喊道:“等等我!” 地道深邃,似乎没有尽头,两人并肩而行,只觉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泥土味。 苏砚昭皱着眉头,用手捂住了鼻子,“皇宫之内,怎么会有如此隐秘的地方?” 滴答,滴答,不知何处的水珠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陌然的声音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沉稳:“这条地道建在昆珏池之下,湿气自然是免不了的。”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处在湖底?!”苏砚昭惊讶不已,这种体验前所未有的新奇而又令人不安。 随着深入探索,他们遇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密道宛如迷宫,四通八达,似乎能通往无数秘密之地。 苏砚昭自认为方向感不错,便自信地指向右边的通道:“这条道说不定能直接通往东六宫。” 时间在狭长的地道中失去了意义,直到头顶的土壤渐渐被青石砖取代。 萧陌然将手中的宫灯交给苏砚昭,自己则用双手奋力顶住一块块厚重的青砖。 一番努力后,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神情中带着一丝挫败:“上方似乎压有重物,凭我们的力量,怕是无法打开了。” 苏砚昭心中的焦虑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他们在这个复杂的地下迷宫中已徘徊了半个多小时。 “我们究竟身在何处?会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不安的思绪在心头盘旋,直至上方忽然传来的一阵沉闷而急促的敲击声,打破了所有的沉默与恐惧。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声音,幽幽传来,细微却清晰,就像是有人手持着老旧的拐杖,在昏暗的屋檐上蹒跚行走,每一步都踩在她紧张不安的心弦上。 拐杖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与不祥。 “这儿是景仁宫的领地!”萧陌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示意噤声,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嘘。” 没过多久,上方果然应验了他的暗示,张嬷嬷那历经沧桑却依然威严的声音穿透夜色,清晰可闻。 第59章 保持距离 步入厅堂,她发现萧霆轩已静候多时,茶香袅袅,几经更换的茶壶静静诉说着等待的漫长,桌上散落着几包精致包裹的草药。 “四殿下,怎的今日有这闲情逸致,莅临寒舍啊?” 苏砚昭的话语慵懒,伴随着一个漫不经心的哈欠。 萧霆轩回报以含蓄的笑容,脸颊微红,似乎有些难为情:“昨日偶然间见嫂子不慎伤了手,便特意请了太医开方配药,希望能助嫂子早日康复。不料却打扰了嫂子的安歇,实在抱歉。”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室内,提醒着人们此时已是阳光普照的午时。 苏砚昭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感叹时光之快,自己竟如此迟起。 “四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点小伤不过是皮肉之痛,不值一提,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她轻笑一声,温婉拒绝,同时举起了那只已微微结痂的手腕,证明自己的话语非虚。 然而,萧霆轩却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坚持:“那些草药里,我还特意加了几味能淡疤的珍贵药材,不只为加速伤口愈合,更希望能减少嫂子日后的不便。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多打扰了。” 随着“霆轩先行告退”的话语落下,厅中只留下萧霆轩离去的背影,和苏砚昭对着桌上药包的沉思。 一旁忙碌的玉兰见状,眼神中充满了艳羡:“人人都说四殿下温文尔雅,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苏砚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几包草药就能让你感动至此,若是日后果真有金山银山相赠,你岂不是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了?” 玉兰被逗得满脸通红,羞赧道:“王妃说笑了,奴婢哪敢有这般非分之想。” 正当两人谈笑间,兰滢突然插入话题,问及如何处置那些草药。 “王妃,这些药材是直接收好,还是吩咐小厨房煎煮?” 萧陌然昔日的忠告在苏砚昭脑中盘旋不去,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一切。 “先放着吧。”她的决定让玉兰有些不解。 “可药材放置太久会失去效用,王妃,四殿下的这份情谊,虽是小礼,也该珍惜啊……”玉兰小声提醒。 不等苏砚昭开口,兰滢的声音已染上了几分严厉:“听主子吩咐便是,今日为何如此多话?” 玉兰抱起药材,满腹疑惑地离开,兰滢一边收拾着残余的茶具,一边压低声音对苏砚昭说道:“王妃,四殿下频繁来访,或许并非单纯的好意,还请王妃多加留意。” 苏砚昭身子一软,瘫坐在太师椅中,目光微眯,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哦?何出此言?” “您,作为楚王尊贵的遗孀,应当在与世间男子交往之时,持有一份超然与庄重,保持一种适宜的距离,以免无端招致流言蜚语,玷污了您的清誉。您频繁造访太平殿之举,宫墙之内,无人不晓,而关于太子殿下,世人皆知其断情绝欲,生活几近于僧侣,心无旁骛,情愫不生。” “然而,四殿下的情形则大相径庭,虽尚未婚配,其风采卓绝,已不知俘获多少芳心,佳话频传。若有些许不明事理之人妄加揣测,将您与四殿下的交往渲染得风言风语,那可就……” 兰滢话音未落,苏砚昭的心中已然明镜似的,洞悉了那一份未言明的忧虑。 “嗯,我明白了。今后无需再向我通报此事,你直接请他回便是。” 刚刚告别了萧霆轩,春霞便手捧着御赐的上等丝绸,脚步轻快地来到了门前。 她言辞温婉,说这是娜扎为了感念苏砚昭的提拔之恩特意准备的,只可惜因皇帝陛下今日将莅临夏宜园用膳,娜扎自是无法分身亲临仙都苑致谢。 苏砚昭心中了然,忆起皇帝凝视娜扎时那般目不转睛的神情,料定娜扎近日确是忙碌非常,分身乏术。 她笑容温婉,满含深意地接过这份沉甸甸的情谊。 及至黄昏,苏砚昭又如往常一般,踏上那条通往太平殿的幽长小径。 这段时间以来,萧陌然每晚都要聆听她轻哼的那一曲小调,方能安心入睡,为这,他给予的报酬总是格外丰厚,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她那小巧的金库已悄然积累起上百两白银,数目之巨,竟是超出父亲两年的官俸之和。 然而,当她步入太极殿的大门,眼前的景象却使她微感诧异。 只见余强眉头紧锁,面对几位穿着围裙、手足无措的厨师,严厉训斥着:“一群饭桶!做的菜肴一道比一道难以入口,难怪殿下今日食欲不振,茶饭不思!” 几位厨师满面冤枉,连忙辩解:“余公公,这些都是殿下平日里偏好的素食,口味也完全按照往常的来啊。” “还敢狡辩!”余强眼睛一瞪,威严尽显,“全部重做,要是殿下身体因此有丝毫不适,我们谁都逃脱不了责罚!” “是是是!”厨师们无奈,只好低头应承。 苏砚昭眉头微蹙,关切询问:“余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余强转身见到是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甚清楚,殿下昨晚回到宫中后,便将自己锁在房内,未曾外出。” “送去的膳食饮品,全都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东宫的厨师们变着花样尝试,殿下却连筷子都不曾动过一次。” 素食的烹饪本就更依赖于食材的新鲜与搭配,那些厨师们的脑袋怕是已经绞尽了汁水,苦无良策。 回忆起昨日,她与萧陌然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那条隐秘通道的出口。 那时,她已是疲惫不堪,未能察觉到他内心的情绪波动。 此刻细想,陆氏谈话间似乎提及了一个名字——夏侯悦黎…… 那会不会是先皇后的闺名呢?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滋生,激起层层涟漪。 苏砚昭的语气决绝,她没有时间沉浸在疑问的漩涡中,转而提出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建议:“请允许我去小厨房亲自尝试一番吧。” 余强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眉宇间拧成一个不解的结:“哎?您的身份如此高贵,怎么可以去做那种劳累且低微的工作,恐怕这并不相宜吧?” 第60章 你与旁人确实不同 言语间,透露出满满的担忧与质疑。 一旁,一位腰围宽大的厨师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不满地嘟囔起来,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和自嘲:“我们这些人为太子殿下服务了七八个年头,尚且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法门,王妃您又何必来添这份乱呢?” 面对他们的疑虑,苏砚昭并未显露出丝毫愠怒,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我也无法保证什么,但也许,这会是一个可行的方案呢。” 她的双眸坚决,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她所决定之事,定要全力以赴。 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们领着苏砚昭踏入了东宫那狭小而忙碌的小厨房之中。 时光悄然流逝,半个时辰后,苏砚昭缓缓走出,手中仅仅捧着一块仅手掌大小、制作精巧的毕罗饼,饼面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见到这一幕,厨师们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情,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道:“王妃,您这难道是在戏弄我们吗?” 另一人则接口道:“是啊,殿下一向只食素,对于这些非素食品,尤其是来自外界的食物,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尽管近年来,大庆与西域各国贸易频繁,胡人的身影在街头巷尾已屡见不鲜,然而,在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大庆人心中,那些异国风味的食物始终难以称得上真正的美食。 苏砚昭心中自有盘算,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捧着那枚精心制作的樱桃毕罗,踏上了前往太极殿的路途。 当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细缝,一道冷淡的声音便穿透缝隙:“不是已经吩咐过,此刻无需送餐进来。” “太子殿下,是我,苏砚昭。”她轻声回应,手中的瓷盘轻轻放置在萧陌然身旁的案上。 仅仅一日未见,他眼下已隐约可见疲倦的乌青,显然,他也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心中必定同样翻涌着不安与忧虑。 萧陌然抬眸望见是她,眼神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烦躁似乎减轻了几分:“这是你……准备的?” 苏砚昭边解释边轻轻揭开那琉璃制的盖子,露出了内里晶莹剔透的樱桃饼。 饼边因烘烤略显焦黄,却更添了几分诱人的食欲,让人不禁口舌生津。 “听闻东宫的御厨无法做出令您满意的菜肴,我便斗胆一试,不知这樱桃毕罗的味道能否让您满意?” 萧陌然端坐在桌前,身体僵直,声音里透露着几分生硬与疏离:“目前并不感到饥饿……” 言犹在耳,他却不自觉地取了一小块饼送入口中。 刹那间,甜蜜的果香混杂着饼皮的酥脆,在舌尖上绽放,令人一尝难忘,所有的抗拒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能默认般地细细品尝。 苏砚昭微微前倾,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眼中满是期待地追问:“怎么样,是否合您的口味?” “嗯。”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打开了话闸子,气氛开始微妙地缓和。 苏砚昭将剩下的饼一分为二,自己也尝了一口,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只要殿下喜欢,我的努力就没有白费。无论面对何种困境,殿下首先需要振作起来,只有精神饱满,才能更好地应对一切。” 话语间,充满了鼓励与坚定,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注入萧陌然的心田。 她腮帮子微微鼓起,粉嫩的面颊因咀嚼而显得更加圆润,那吃相中没有半点贵族小姐应有的矜持与雅致,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率真与不做作。 饼屑不经意间沾上了唇角,为她平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萧陌然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却难以触及笑意的弧度,轻轻抬手,以指尖轻巧地抹去了嘴角的碎屑,动作中透着不经意的温柔与呵护。 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为何对孤如此上心?”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打破了这份沉重而微妙的氛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苏砚昭正满口饼子,一时间愣住了,饼渣差点噎在喉间。 但这意外的沉默反而给她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她有机会整理思绪。 她的眼神清澈,闪烁着真诚与坚定,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面前的他,声音虽然因口中食物而略显模糊,但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不论他人如何看待,殿下对我来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既然殿下在我心中如此重要,我自当竭尽所能,让您感受到温暖与关怀。” 言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怎能不顺着他意呢? 在这座充满权谋与欺骗的宫殿里,唯有他,萧陌然,拥有着那份能够守护她远离风雨、保她周全的力量。 一旦他有所不测,她深知自己的命运也将随之沉沦,坠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察觉到她眼中未曾言说的忧虑,萧陌然的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感,那是一种混合了感动与不解的微妙情愫:“......你与旁人确实不同。” 说罢,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映着月光的清茶,那茶水仿佛也因他的心情泛起了层层涟漪,“曾经,也有许多人用相似的话语对我许下承诺。” 苏砚昭闻言,生怕自己心中那份对他的特别情感被他看穿,急忙故作镇定,更加专注于手中的饼子,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细腻的心思藏得更深。 她避开他的目光,口齿不清地追问:“那,他们后来怎么了?” “后来?”萧陌然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冷笑,“那些曾信誓旦旦的人,转眼便将我看做是毒蝎,私底下议论纷纷,说我是个不祥的扫把星。” 说到这里,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就连苏砚昭口中的饼也似乎失去了原有的香甜,只留下一片索然无味。 曾几何时,他是万人之上,不可一世的仙逸少年,应当是享尽世间荣华,却不料一夕之间从九天跌入深渊。 苏砚昭能想象,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他是如何孤独地与绝望斗争,却只能换回更多的冷漠与背叛。 那些曾经对他曲意逢迎、恭敬有加的人,仿佛一夜之间蒸发,只留下他一人面对那无边的孤寂与落寞。 第61章 坚定不移 听到这里,苏砚昭感觉心中的饼如同木屑一般难以咽下,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殿下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 她想要通过自己的陪伴,让他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找到一份安宁。 萧陌然淡然一笑,似乎早已看透人世间的凉薄:“人啊,总是多变而凉薄,你又何必过于在意那些虚伪的面孔。” 苏砚昭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细若蚊呐的声音透露出坚定:“我并非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在胸中激荡,让她勇敢地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话语掷地有声:“殿下的援手,我永生铭记。无论未来您面临何种境遇,我都将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身边,成为您可以依靠的盾牌。即使整个世界都对您指指点点,将您视为笑柄,我也会是那个坚定不移地与您并肩作战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那异常认真的神情,亦或是夜空中蝉鸣的背景,让房间内弥漫起了一种奇异的静谧。 苏砚昭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白过于直接,不禁感到一丝局促与不安,心中暗自忐忑,自己这份忠诚的表达方式是否过于突兀?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是这座深宫中唯一能为她遮风挡雨之人,她决不会背弃这份信任与依赖。 就在气氛微妙至极时,萧陌然缓缓启唇,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自嘲:“孤岂会是那需要女子庇护之辈?” 这句反问,仿佛在挑战一切既定的认知,又似在测试她的真心。 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照出她绯红脸颊上的细腻红晕,那抹色彩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添了几分柔情与娇羞。 苏砚昭嘴角勾勒出一抹轻柔的笑意,手指轻轻拂过他总是不自觉蹙起的眉宇之间,语带三分调侃,七分恳求地道:“若殿下执意视此为逃避,还请殿下宽恕小女子的一番苦心。” 她的指尖温暖而细腻,带着一股温婉。 萧陌然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心湖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 然而,转瞬间,内心深处一个冷静的声音将他唤醒,提醒他不可在儿女私情中过分沉溺。 他猛然间握住了那只滑腻如脂的皓腕,力度恰好能阻止她进一步的亲昵。 “殿下……”苏砚昭话音未落,却见萧陌然的剑眉再次凝聚起一抹忧郁,“你应早些安歇,瞧这眼下都染上了疲惫的颜色,务必好生休养。”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坚定,苏砚昭暗暗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落地。 显然,她先前的肺腑之言并未付诸东流,他不仅听见了,还敏锐地洞察到了她竭力隐藏的倦色。 她悄然退出太极殿,身后的余强紧随其后,开始整理起桌面上的零散物件。 平素里清冷得如同皓月当空,不染尘埃的太子,此刻正手持一杯清茶,眼神迷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双常远离人间烟火的眼睛,时而蹙眉凝重,时而又闪过一抹不易捕捉的愉悦光芒,就连唇角也隐约浮现出一抹细微的上扬。 余强心头猛然响起警钟,焦急地唤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话语方落,萧陌然已迅速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情,冷冷地质问:“你何时进入殿内,为何不先行通报?” 余强被这突来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慌忙躬身行礼,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是、是王妃命奴才来整理的,奴才以为是殿下的吩咐……况且,奴才确实敲过门的。” “罢了。”萧陌然淡淡地吐出二字,随后缓缓站起,踱步至窗前。 窗外夏夜宁静,凉风轻拂,烛光在夜风中跳跃闪烁,似乎在那稀疏的灯火之外,还藏着她明媚如阳光的笑容。 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的每一个字,每个音节都敲击在他的心弦之上。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蓦然开口,打断了余强刚欲离开的脚步。 余强忙放下手中物件,恭敬地回应:“殿下请问。” “在你这一生中,是否有什么人对你来说至关重要?”萧陌然眉峰紧锁,目光深邃,“除了血缘相连的父母兄弟以外。” 余强闻言,一脸困惑,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头皮:“对于奴才来说,父母亲人自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其他人,奴才实难想出。” “但奴才身为阉人,情感世界自然与常人有异。殿下若是向王妃询问,或许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萧陌然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手不自觉地拨弄起手中的白玉佛珠,低沉地道:“嗯,你先退下吧。” 言罢,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连那夜风也带着几分凉意,侵入骨髓。 虽然言语已经告一段落,但余强的双脚却仿佛生了根,拖泥带水地在原地徘徊。 “殿下,自打记事起,奴才就是您身侧的一抹细小身影,随日升月落,四季更迭,不曾远离。” “殿下,无论您心中所向,是那云深不知处的幽静山林,还是世间未踏之境,奴才皆愿成为您路上的微光,无怨无悔,默默相随。” 平素里话语不多的小太监,此刻却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门,滔滔不绝。 萧陌然静默片晌,最终以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气打破了这份略显突兀的热情:“既然如此,那你为我探查一件事情,昆珏池畔,藏匿于假山之下,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地穴入口。” “我要求你在七日内,务必查明该地道的分支数量及其通往之处,事无巨细,均需查明回报。” 余强面上洋溢着激动与期待,他尊贵的殿下终于要采取行动,那份被压抑许久的希望。 “是,奴才必不辱使命,即刻动身!” 那一夜,显得格外漫长而不同往常,已经整整三十日未曾于梦中与苏砚昭相会…… 梦回时分,她笑靥如花,温婉地牵起他的手,耳边仿佛仍回响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仿若天籁。 她一身素衣简朴,却难掩其超凡脱俗之气质,仅是一眼,便足以让人铭刻于心。 “陌然……”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机灵活泼的小狐仙,转而成了温婉娴静,举手投足间尽显雅致风华。 第62章 红颜祸水 然而,美梦瞬息万变,他忽又回到了自己的卧榻之上,少女的体香似乎还萦绕周身,他似乎还能感受到握住她柔软腰肢的触感,那般的纤细脆弱,仿佛稍一握紧就会消散于掌心。 “陌然,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珍宝。” 萧陌然深知,这一切不过是由梦编织的幻象罢了。 待到次日晨曦,胸口那熟悉的疼痛比往日更为锥心。 正值炎炎夏日,苏砚昭慵懒地斜倚在贵妃塌上,手中把玩的团扇轻轻摇曳,试图驱散周围的炎热。 时光仿佛凝固,酷暑使得蝉鸣都带上了一丝疲惫之态。 “王妃这里确是清幽许多。”娜扎坐于一侧,嘴角挂着浅笑,言行举止间流露出些许大庆女子独有的韵味,即便是那复杂的灵蛇髻也因她的独特气质而别具风情。 苏砚昭报以淡雅一笑,语带调侃:“此地偏远,自然不及皇上恩赐予你的繁花似锦的绣春堂,何故今日得闲,光临寒舍?” 娜扎轻放下茶盏,眸光流转间透出几分神秘:“熹妃染疾,今早圣旨降临,说是午宴将移至熹妃宫殿举行。” “病了?”苏砚昭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端坐起来,拉近了那杯已化为半水半冰的酸梅汤,边饮边问,“宴席之上她尚且神采奕奕,怎的转瞬之间就缠绵病榻?难道这宫中又有何种风云变幻?” 不过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宫中的气息似乎又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娜扎秀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太医检查之后,也未明确指出病因根源,只是强调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她的话语轻柔,却似有千斤重,透露出宫墙之内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忧愁。 一旁,手持扇子的玉兰忽地停下扇动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八卦的光芒,压低了嗓音,话语中带着几分神秘:“奴婢私下里听说,这病恐怕是因为近来的酷暑难耐。而贵妃娘娘已慈悲为怀,特许了熹妃娘娘的亲妹妹进宫,亲自来照料姐姐。说不定此时,圣上的旨意已经飞马传达到了。” 苏砚昭手执长勺,轻轻搅拌着冰镇的酸梅汤,酸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丝毫不能减轻她心中的疑惑。 仅仅是普通的中暑,怎会引发如此大的动静? 宫廷内的女子,一旦踏入这金碧辉煌的牢笼,几乎就意味着与外面的世界,与家人生生割裂开来。 除非得到皇帝无比的宠爱,或是面临生产、重疾等特殊时刻,才有机会得见家人一面。 “还听说,被选中的竟是盛家最小的六小姐,与熹妃娘娘年龄相差足足十几岁呢。” 玉兰的声音更低了,尽管四周皆是可信的心腹。 “熹妃娘娘入宫时,那位六小姐才刚开始牙牙学语呢。” 年岁相隔如此之远,那份所谓的姐妹情谊,又能剩下多少真诚与温暖呢? 若是盛家的主母,或是与熹妃同母所出的姐妹进宫,至少在情感和经验上能有所依靠,可一个当年不过两岁,尚不懂人事的稚童,又能给予多少帮助? 娜扎对此却不以为然,轻轻笑道:“也许只是因为盛家其他的人都太过忙碌了吧。” 而苏砚昭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陆氏与张嬷嬷在那隐秘地道下的低语,虽然当时的对话被刻意压低,又被厚厚的石壁隔绝,但她分明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时间如白驹过隙,宫中的日常掩盖了那段记忆,几乎要让她忘却那模糊不清的片段。 苏砚昭抬起头,望着玉兰,眼神中闪烁着好奇:“那这位六小姐现今芳龄多少了?” 玉兰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间透着俏皮:“听说正好是十八岁的豆蔻年华,如同盛放的花朵一般娇艳。真不知道未来哪位幸运儿能赢得她的青睐。” “嘿,听你这一描述,咱们还真得找个机会去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美人,看看是何等倾城之貌。” 苏砚昭拉起娜扎的手,两人步伐轻快,向着东六宫的方向行去。 然而,当她们接近上书房区域时,娜扎猛地拽住了苏砚昭的衣袖,神色有些惊诧:“王妃,这条路不对呀。熹妃的宫殿应该在那边,再往前走,就是陛下专用的上书房了。” 苏砚昭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点破,只觉娜扎的单纯直率颇有些可爱:“难道你真的那么好奇那位盛家六小姐的容颜吗?” 娜扎一脸茫然,显然并未想到其他可能性:“不看她,那我们为何而来?”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说道:“熹妃无故召唤一位青春年少的女子入宫相伴,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照顾那么简单,更多的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吧。” 她的唇边浮现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你是希望陛下永远只宠爱你一人,还是愿意有人与你共同分担这份荣耀与恩宠呢?” 娜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这句话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自是……希望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她的话语虽小声,却坚定异常。 两人仿佛周遭空无一人,径直走向那敞开着大门的上书房。 夏日的炎热让房间的门户大开,而门外静静伫立着的,正是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女——兰姑姑,她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庄重。 兰姑轻轻整了整衣摆,随后恭敬地弯下腰,眉眼低垂,声音清脆悦耳:“参见娜美人、王妃,卑职兰姑。陛下陛下此刻正与诸位重臣讨论国之大事,还请二位尊贵的宾客稍作休息,容我先行通传。” 语毕,她轻轻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嗯。”苏砚昭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温婉而镇定,似乎早已预料到宫中风云变幻莫测。 兰姑的脚步刚一迈进上书房沉重的门扉,室内便隐隐传来男子激昂愤慨的声音,穿透了静谧的空气! “陛下陛下,娜美人实乃不祥之人,红颜祸水,留此必生祸端啊!” 紧接着,又是一道急切且带有警告意味的声音插入讨论:“娜氏家族背景不明,恐为敌国暗植之棋,望陛下务必详查,以防不测!” 第63章 插手后宫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而压抑,连门外的娜扎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她双手紧绞着衣角,唇色失去血色,面色苍白,心中满是困惑与无辜,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成为争论的焦点。 娜扎转头望向身旁的苏砚昭,眼中满是求助与不安:“王妃,这……这该怎么办?” 苏砚昭依旧保持着那份超然的镇定,她轻巧地整理了一下鬓角垂落的几缕秀发,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我们唯有诚心诚意地向诸位大人表达歉意,一切依理而行。” 娜扎闻言,眉头微蹙,显得更加手足无措,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忐忑。 苏砚昭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脚下一双绣花鞋上,实则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她敏锐的感知,她的心思完全系在了室内那即将决定命运的谈话上。 室内的聚会人数约莫四五人,除了一心想要扳倒娜美人的陆丞相与其同僚外,还有两位德高望重、素来中立的老臣。 很显然,陆家此次不惜代价,连一向远离朝廷斗争的蒲太傅也被拉拢,其决心之大,可见一斑。 正当娜扎心中忐忑不安之际,兰姑姑从书房内缓步而出:“娜美人、楚王妃,陛下现在要召见二位。” 苏砚昭见娜扎神色紧张,便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你只需记住自己的清白,他们说他们的,公道自在人心。” 即便是面对群臣的诽谤,皇帝依然决定接见娜扎与苏砚昭,此举不仅是考验,更是一次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苏砚昭身形轻盈,如同莲步轻移,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跪拜大礼,声音清晰而恭敬:“儿臣参见父皇。” 然而,未等苏砚昭起身,一旁的陆丞相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面容扭曲,话语间满是急切:“陛下陛下,此娜氏女子妖艳惑主,绝非良配,望陛下三思!” 皇帝面沉如水:“她是否真如尔等所言,朕心中自有定夺!” “可陛下……您历来勤于政事,体恤百姓,自从这异域女子入宫,您几乎每夜都留在娜氏宫中,难免让人议论纷纷……”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娜扎显得愈发无助,而苏砚昭则是目光微冷,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丞相大人,难道您作为朝中重臣,不更该关心国家兴亡、朝纲稳固?却为何对陛下私生活如此感兴趣,甚至乎,让人误会丞相大人是以姿色取悦君上,与后宫嫔妃争宠?” 言罢,整个书房内一片死寂,唯有陆丞相的面庞由红转紫,老脸上青筋暴起,怒斥之声震得屋瓦仿佛都在颤抖:“你!论辈分,我乃你长辈,怎可如此放肆,对长辈出言不逊!” 苏砚昭轻轻挑眉,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佯装不解地说道:“既然并非为了争夺君王的宠爱,那么丞相大人是如何对后宫这些细微末节的事情了如指掌的呢?” 她的声音柔和却夹杂的一丝寒意。 此言一出,顿时让皇帝始终保持着威严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更加凝重的阴霾。 整个御书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心跳声似乎都能清晰可闻。 陆丞相等人的指责,原本直指妖妃之事,却被苏砚昭这两句看似不经意的话轻易地转移了方向,矛头瞬间指向了他们可能在宫中私下布置眼线、干涉后宫事务的嫌疑。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威力无穷。 “臣等真是比窦娥还冤啊!”陆丞相几乎是喊出来的,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帝,表情充满了不甘和愤慨。 “楚王妃没有任何证据,就肆意诋毁我们这些清白之躯!还望陛下明察秋毫,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担忧那妖妃会乱了朝纲,扰了天下安宁!” 说罢,他深深低下头,双膝跪地,同时不忘将同来的臣僚们一并扯进这无辜的漩涡中,企图通过共同承担来减轻自己的罪名。 蒲太傅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出言辩解,任由这股旋风肆虐。 而苏砚昭嘴角挂着一抹温婉却又不失犀利的微笑,轻启朱唇:“娜美人入宫不足一月,丞相大人凭什么就断定她会祸害国家,殃及百姓?难道大人以前是靠着算命占卜来谋生的吗?” 陆丞相闻言,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哼!古训有云,宫女即便得幸,也只能封为七品选侍,而娜氏初来乍到,就直接被册封为六品,若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怎么会破例?”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显然被触及了痛处。 苏砚昭心中暗自嗤笑,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决定,而今却要把责任推给一个无辜的女子,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对于这特例晋升,除了您说的那些,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吗?”她侧着脑袋,以一种近乎天真的姿态询问着。 面对苏砚昭的追问,陆丞相连珠炮似地抛出了几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比如“异族之人必定心怀不轨!”、“来历不明,显然是潜伏的奸细!”等等,但每一条都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如银铃的笑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那是苏砚昭发自内心的嘲讽,让陆丞相的慷慨陈词戛然而止。 他眉头紧锁,满是不悦,而苏砚昭则迅速收敛了笑容,礼貌地说:“请继续,丞相不必因为我这区区妇人之言而动气。” 陆丞相脸色变得忽青忽白,情绪波动极大:“本官不屑与你这种妇人争论是非!” 话语间,他试图用高傲的姿态掩饰自己的狼狈。 苏砚昭微微行礼,声音中透着坚定:“父皇,儿臣请求一辩。” 皇帝似乎对这场辩论颇感兴趣,神情略显轻松,摆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显然已不再将陆丞相的言论放在心上:“说吧,朕也很好奇,娜氏究竟有何等手段。” 苏砚昭抿嘴一笑,语调温和却字字千钧:“丞相所言,认为娜扎的来历存疑,实则是有所误会。她并非来历不明,更非故意滞留在大庆,一切都出于无奈。” 第64章 狡猾的狐狸 “记得那日,在京城繁华的市集中,我偶然遇见了她,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子。她幼年时与父母失散,流落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不幸落入人口贩子的手中,被骗卖为奴,辗转于数个府邸之间,受尽欺凌。” “一个卑微至极的奴婢,丞相若是真心想查,自然易如反掌。试问,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在失去父母庇护的情况下还能艰难生存下来,已经是生命的奇迹,又怎能有精力和智慧去充当细作,从事那般诡秘之事呢?” “况且,娜扎学习官话,全是我亲自教导,至今她所识之字也不过寥寥几许。这样学问浅薄之人,若能成为细作,那丞相的疑心未免也太过重了些,恐怕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难以形容其万一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刀刃,不仅为娜扎正名,更是让陆丞相等人的指控显得荒谬可笑。 一席话语,如同寒冰凝固了殿内的空气,使得几位历练沧桑的老臣一时语塞,唯有陆丞相,素来以铁齿铜舌著称,仍旧强撑着那份骄傲,嘴唇微颤,倔强道:“你之所言,仅一面之辞,为何她自己不站出来辩解?” 话音甫落,一阵轻柔却坚定的脚步声响起,娜缓缓掀起她那曳地长裙的边缘,玉兰白的裙摆轻轻拂过光洁的地面,跪倒于冰冷石板之上奏。 “陛下,一切过错,皆由臣妾一人承担。” 她的双眸,奇异中蕴含深邃,此刻却迅速蒙上了一层薄雾,泪光闪烁,仿佛承载了太多难以言喻的哀愁与无奈。 “臣妾命薄如纸,多亏王妃慧眼识珠,怜悯臣妾身躯柔弱,擅长那轻盈飘逸的异域之舞,这才得以脱离风尘,重获新生。” “臣妾出身微贱,本欲在这华丽囚笼中,以一支舞蹈作为最后的献礼,而后便淡出纷扰,回归平凡。然而,陛下您那威武而不失温柔的身影,却悄然间在臣妾心中种下倾慕之芽……臣妾万万没有预料,这份不应存在的感情,竟会导致君臣之间产生嫌隙,实在是臣妾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皇上脸上原本挂着几分看戏的轻松,此刻却因娜扎之言,神情陡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内心深处:“爱妃……” 娜扎的鼻尖微微发红,泪珠沿着脸颊滑落,美人的凄楚之态,让人心生不忍。 “恳请陛下大发慈悲,将臣妾逐出这深深宫廷,放臣妾一条生路吧!” 她的话语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哽咽,泪水如断线玉兰般洒落,那细弱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不舍:“但愿陛下能够专注于国事,心怀万民,至于臣妾……只要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遥望陛下龙体康健,心中便已满足。” 此情此景,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深深触动了皇上的心弦。 他环顾四周,只见那些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大臣们,尤其是蒲太傅个个低下头颅,似乎不敢正视娜扎那令人心碎的模样,更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神。 苏砚昭作为这场戏外的旁观者,未曾料想到娜扎的表演竟然如此真实而生动,心中不禁暗自感叹。 “陆丞相,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目光如炬,怒视着陆丞相,“往日里你们总是劝我广纳后宫,以繁衍皇家血脉,巩固基业。” “而今,我稍微表现出对某人的青睐,你们就群起而攻之,指责我不务正业,沉迷女色!一个个自诩忠贞的老顽固,实则冥顽不灵!” 这一声声斥责,令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出声反驳。 苏砚昭唇角微勾,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尽管细微,却逃不过陆丞相敏锐的目光。 他怒目圆睁,胡须随着呼吸急促起伏,却只能忍气吞声,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毕竟,在这一刻,他面对娜扎,竟是束手无策。 皇上望着娜扎那梨花带雨的面容,心疼不已,轻声呼唤,试图抚慰她的伤痛:“来,让朕看看你。” 娜扎轻轻摇头,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虽然颤抖,却透露出坚强:“请陛下以国家大事为重,臣妾愿做一株默默无闻的藤蔓,紧紧依附于陛下身边,绝不成为动摇社稷的祸水。” 皇上的眼中闪烁着疼惜与决心,随后他的目光犹如锋利的刀刃,冷冷扫过陆丞相等人的脸庞,那视线之凌厉,似乎要在精神上给予他们重重的一击! “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诚与忠告!还不速速退下,反省己过!” 一声令下,陆丞相面如死灰,却碍于圣旨,不得不带着满腹怨愤,悻悻退出大殿。 随着群臣的散去,皇上温柔地拉起娜扎的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用低沉而温暖的嗓音,给予她最深切的安慰与承诺。 而苏砚昭在离开大殿之际,恰好撞见了陆丞相与蒲太傅在门边窃窃私语。 “丞相大人,今日之事,小女实感惶恐,认为实在是错怪了娜美人。” 陆丞相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牙齿几乎要将唇内肉咬出血来,愤慨溢于言表:“她在皇上的龙袍之下上演如此精心编排的戏码,岂不是明证其心机之深,城府之固,如同深渊不见底?” 蒲太傅沉吟半晌,眉头紧锁,最终缓缓吐出心中所想:“然而,我等今日的行动,或许确实过于急躁草率。” “哼,苏氏一族那些狡猾的狐狸,终有一天会暴露出他们隐藏的真面目!” 陆丞相的眼中闪烁着犹如毒蛇般的狠辣光芒,让人心寒。 蒲太傅见状,满心无奈,只得默默转身,独自消失在长廊尽头。 苏砚昭的眼眸中满载着不屑与厌弃,语气坚决:“请大人言语慎重,我苏家向来秉持公正,从不党同伐异,陷害无辜。” “妇人之见,何其浅薄!”陆丞相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鄙夷,“怕是连寻找这位异族女子的计策,也是出自苏大学士的高深谋略吧。” 苏砚昭心中了然,陆贵妃的心机与手段她早已有所耳闻,却不料她的兄长陆丞相竟也是一丘之貉,令人难以理解且无从辩驳。 第65章 私通外男 “无论是否家父的授意,作为皇上的儿媳,本王妃在皇上寿辰之际呈上贺礼,乃是应尽之责,天经地义。”苏砚昭的声音清冷,字字坚定。 “更何况,丞相大人您今日的行为,不正是为了替贵妹陆氏出头,鸣不平吗?” 几句话,直击要害,令陆丞相面色骤变,惊诧之余又夹杂着被窥破心思的恼怒:“你……你怎会知晓此事!” 面对他的质问,苏砚昭声音冷厉:“难道不是吗?” 自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楚王萧瑾衍猝然离世,此后,陆贵妃频繁寻隙滋事,令皇上心中渐生不悦。 此刻,皇宫之内忽然多了一位性情温婉、容貌与已故皇后有几分神似的异域女子,成为新的焦点,与陆贵妃争艳斗丽。 这如何不让陆家兄妹感到恐慌与不安? 苏砚昭轻轻挥手,不愿再与之周旋,转身步入夕阳映照的长廊。 天边晚霞如织,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拉长了凉亭下两人的影子,显得分外悠长。 萧陌然静坐凉亭,手执狼毫,借由挥洒自如的书法平复心中的波澜。 而一旁的苏砚昭,则手捧墨石,轻轻地在砚台上研磨,表面上一副泰然自若,内心却已随着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飘远。 “你可知那件事?熹妃特邀那位异族佳人共进宫宴,结果反弄得龙颜大怒!” “哎呀,不就是一顿饭嘛,至于这样?况且,熹妃不是一直称病在身吗?” “哪里有半点病态,瞧她那容光焕发的模样,哪像是需要家人频繁入宫探视的。更惊人的是……” 小太监们压低了嗓音,苏砚昭的好奇心被勾起,不由自主地倾身倾听,手中研墨的动作也不自觉地缓慢下来。 “听说在宴后小酌微醺之时,熹妃的胞妹竟然在其面前开始解开衣衫,意图不明……” “盛家六小姐当即就被逐出了宫墙,熹妃也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苏砚昭心头暗自惊叹,皇权之下,皇帝喜怒无常,对于不入他眼之人,真是严厉至极。 也许,今日午时御书房内那股暗流涌动的气息,正是这波澜背后的推手。 陆氏与盛氏,在后宫中联盟已不足为奇,甚至在朝堂之上,亦是坚不可摧的铁壁铜墙,彼此间的默契与支持。 这两件事一旦串联,皇帝的意图便如拨云见日般显露无遗,那是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权力布局,仿佛是故意将箭靶置于枪口之下,引诱着各方势力的博弈与碰撞。 苏砚昭心中顿时如春花绽放,眼波流转间带上了几分狡黠的喜悦,就连研墨的动作也因这份兴奋而不自觉加快了节奏。 “有什么喜事,让你这般欢欣?”萧陌然停下手中的笔,目光温柔地锁定了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殿下英姿勃发,风采卓绝,令我心中小鹿乱撞,难以自持啊。” 苏砚昭巧妙回避了御书房中的秘辛,只是笑语盈盈,意在调笑。 未料,萧陌然却以手掩唇,轻声咳嗽,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正经与否,殿下心中难道还没个计较?” 苏砚昭抿嘴一笑,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显然她洞悉了萧陌然口中责备背后,并非真的不满。 正当此时,余强怀揣着一封信和一只精巧的风筝步入室内:“王妃,苏大人有信来,还特地送来了风筝。” 闻言,苏砚昭立即搁下了手中的墨块,迫不及待地接过信件。 信上的字迹歪歪斜斜,带着稚嫩之气,分明出自苏玥玥之手。 萧陌然见她笑容满面,不由得好奇询问:“写的什么,让你如此开心?” 苏砚昭轻轻摆弄着那风筝:“这是妹妹亲手所制,担心我在宫中孤寂,特地寄来以解愁绪。” “王妃的妹妹真是细致体贴。”余强脸上洋溢着笑意。 “玥玥从小便是如此贴心。”苏砚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满怀期待地望向萧陌然,“殿下可愿与我一同放风筝?” 然而,萧陌然未加思索便婉拒:“那是孩子们的玩意儿,让余强他们陪你去吧。” 瞬间,失望在苏砚昭心中一闪而过,但她很快调整情绪,温顺答道:“也好。” 风势正好,只消片刻,风筝便乘风直上,越飞越高,最终成为半空中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苏砚昭随即向萧陌然借来纸笔,即兴回复了一信,而后嘱咐余强找一位机敏的小太监速速送出。 无人能预见,这封寻常的家书,会在数日之后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突然,仙都苑的大门被猛然踹开,伴随着玉兰与兰滢的惊呼声,一群孔武有力的老太监在张嬷嬷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闯入寝宫之内。 “你们不能进去!王妃正在休息!” 此刻的苏砚昭尚慵懒地倚于软榻之上,沉浸在梦境之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惊扰,眉头不禁蹙起,睡意与困惑交织在了一起。 她甚至未来得及完全清醒,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便逼近耳畔,伴随着那肥胖身影的出现,一把强有力的手猛然揪住了她细腻的手腕,蛮横的力量试图将她从柔软的床榻上粗鲁地拽起! “岂有此理!”苏砚昭猛地一震,周身仿佛瞬间被不屈的意志点燃,她敏捷地反脚一蹬,将那壮硕的身体精准无误地踢倒在地,力量之大,让四周空气都为之一震。 “尔等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侵扰我的仙都苑!” 张嬷嬷的面容在烛光下扭曲成一副可怖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狰狞的笑:“闯了便闯了,此刻再多言语,岂非多余!来人,给我搜,搜遍每一个角落,务必找出她私通宫外男子的铁证!” “遵命!” 这一声令下,那些人如饿狼般扑向每一个可能藏匿秘密的地方,不论是雕花木箱还是镶嵌玉兰的柜子,无一幸免。 他们连床底下那片狭小的空间也不放过,搜查的狂热让原本优雅宁静的寝宫变得一片狼藉,华美的织物散落一地,家具东倒西歪。 目睹此景,苏砚昭的面色瞬间阴沉,眼中闪过愤怒的火花。 第66章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而一旁的兰滢则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瘦弱的身躯挡在苏砚昭面前,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你们疯了吗?这是王妃的寝宫,你们怎么可以……” “啪!” 空气中回荡着清晰而刺耳的巴掌声,张嬷嬷那满是鄙夷的冷笑冻结了时间:“区区一个低贱的奴仆,也敢在本嬷嬷面前口出狂言!记住,主子是什么货色,奴才就该是什么模样!” 这一巴掌,张嬷嬷几乎倾尽全力,苏砚昭定睛一看,兰滢那精致的面颊已然肿胀起来,泪水与痛苦交织在一起,仿佛那巴掌也落在了苏砚昭心上,激起滔天怒火。 怒气如同沉睡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猛然喷发,苏砚昭身形骤然闪动,只听“啪啪”两声,张嬷嬷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两道鲜红的掌印。 “你的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身为一个依附权势、欺凌弱小的狗腿子,竟敢在我的领地上对我的人动手动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嬷嬷踉跄后退,脸上怒火烧灼,却碍于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而苏砚昭则是傲骨铮铮,目光凛冽:“来呀,莫非你忘了,我可是陛下亲赐的楚王妃,我的名字已被载入宗族名册,你,区区一个嬷嬷,也敢僭越尊卑?” 即便张嬷嬷是陆贵妃的心腹,面对苏砚昭的质问,也不敢真的对一位王妃动手,只能咬牙切齿地咽下这口恶气:“等到娘娘面前,看你还如何张狂!”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从衣柜深处掏出一只精巧的风筝,谄媚地呈给张嬷嬷:“嬷嬷,就是这风筝,前几日擅自飞出了宫墙。” “哈,果不其然,与宫外的野男人勾结!来人,给我拿下她!” 随着张嬷嬷冷酷的命令,两名身强力壮的太监如同饿虎扑食,直冲向孤立无援的苏砚昭,意欲将她制服! 苏砚昭虽然英勇无畏,但终究难敌众手,不多时便被几双粗鲁的大手牢牢捉住双臂,无力反抗。 “王妃!”一旁的兰滢和玉兰,同样遭遇了无情的束缚,她们双手被紧紧反绑,连自身都难保,更无法相助。 张嬷嬷得意地环视着三人,那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尤其是看到兰滢与玉兰同样肿胀的脸庞时,更是眼中闪烁着残酷的光芒:“这两个贱人定是也参与了协助,一并带走!” 而此时,深宫的另一端,陆贵妃已装扮完毕,端坐在镜前,手中的茶盏因愤怒而颤抖,头上的珠翠随之一阵摇曳。 她那双锐利而刻薄的眼睛,紧锁着苏砚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大胆苏氏,你竟敢违背宫规,与外界男子私相授受,行苟且之事!还不知羞耻,赶快跪下认罪!” 话语间,每个字都像是掷地有声的冰雹,砸向苏砚昭的心头。 苏砚昭虽身处逆境,却毫无惧色,怒目而视,直指对方要害:“贵妃娘娘,难道您已经忘记那些被囚禁于深宫的日子了吗?如今您高高在上,却忘却了昔日同病相怜之情?” 陆贵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神中却是从容不迫:“苏砚昭,上次是我大意,未能将你绳之以法。而今,你罪证确凿,铁证如山,我看你如何狡辩,逃脱这天罗地网!” “张嬷嬷,把那些不堪入目的信件拿出来,让苏氏自己看看!” 随着陆贵妃一声令下,一旁站立的老嬷嬷张嬷嬷立即上前,手中赫然是两张质地精良的信纸,缓缓展开。 信纸之上,字迹清丽脱俗,确实是出自苏砚昭之手,然而其内容却满是不堪之言,与她平日的品性大相径庭,字字句句似针扎心。 “此信绝非出自我的笔下,必是你等在途中截取,找人刻意模仿我的笔迹!” 苏砚昭愤怒之余,拳头紧握于袖中。 陆贵妃被揭穿了心思,但脸上却没有怒意,反而扬起了一抹扭曲的笑:“空口无凭,你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氏,认罪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只要你肯签下这份自责书,哀家或许还能为你向陛下求情,让你在皇陵度过余生,虽然寂寞,但至少还能陪伴在瑾衍的陵寝旁。” 陆贵妃的话语看似慈悲,实则冷酷至极。 然而,在皇陵守候,等同于终身监禁,身着丧服,素食终身,膝盖磨破于冰冷石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比古寺青灯下的修行更为凄苦。 况且,失去了萧陌然的保护,苏砚昭知道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时日已不多。 “非我所为,我绝不承认!”苏砚昭挺直了修长的颈项。 陆贵妃眼中凶光一闪,冷声道:“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来人,执行刑罚!” 张嬷嬷手中的长鞭已经浸过了盐水,显得格外沉重,笑容狰狞:“王妃,请恕老奴无礼了。” 鞭声响起,空气仿佛被撕裂,一鞭落下,皮肤顿时皮开肉绽,盐粒混着血水,痛痒难耐,简直是生不如死! “啪!”正当危机之时,兰滢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推开了苏砚昭,自己却险些被那无情的鞭子抽中。 张嬷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冷笑一声,“既然喜欢多管闲事,那就好好享受吧!” 鞭影如同狂舞的毒龙,空气被一次次撕裂,每一声都如同来自冥界的召唤! 苏砚昭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抓住了鞭尾,用尽全身力气一拽,那长鞭瞬间易主。 “荒谬的指控,岂能成为我命运的枷锁?!”她厉声质问。 陆贵妃惊愕之余,难以置信:“苏氏,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若这便是反,那我早已反了,不是吗?!”苏砚昭冷笑,一鞭挥出,张嬷嬷身形不稳,翻倒在地,痛苦呻吟。 “哎哟!” 陆贵妃恐惧与愤怒交织,手指颤抖着呼喊:“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侍从们闻声蜂拥而上,试图阻挡或夺回鞭子,但苏砚昭看似柔弱的身体里隐藏着惊人的力量与敏捷,几个回合下来,众人被她的凌厉攻势逼得四处散开,哪里还顾得上保护陆贵妃。 “啪!”这一鞭,直冲陆贵妃而去。 第67章 他在为她担忧 她急忙抬手,试图以微薄之力阻挡那即将到来的风暴,手臂颤抖间,却只显露出脆弱与无助。 “啊!你这恶毒的女人,还胆敢忤逆尊卑!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女子都制服不了!” 愤怒的吼叫充斥着殿堂,震得空气都似乎在颤抖。 张嬷嬷连忙挺身而出“王妃,难道您还不愿冷静下来,看清眼前的局面吗?” “呵呵。”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缓缓松开了紧握鞭子的手,任由那鞭子无力地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我失策了,此乃我的过错。” 这一番出乎意料的坦诚,让陆氏主仆面面相觑,惊讶之余更是疑惑丛生。 而陆贵妃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却迅速俯身拾起了那条鞭子。 “现在才感到害怕,已经太迟了!” 她高举起鞭子,那尖锐的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母妃,求您饶恕儿臣吧!儿臣无辜,即便您要严惩,此事也确实与儿臣无关啊!” 苏砚昭的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那份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陆贵妃心中的怒火,她手中的力道比之前更加猛烈。 长鞭如龙腾空,划破空气的阻碍,直奔苏砚昭而来。 苏砚昭仓促之间侧身一避,耳边却响起了细微却令人不安的咔嚓声,紧接着,一股锥心的剧痛从脚底蔓延开来。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无力支撑,倒向尘埃之时,一双手臂,坚实而又温暖,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体。 萧陌然及时出现,将她纳入怀中,巧妙避开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他深邃的双眸中燃烧着怒火,但也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担忧。 担忧? 他竟在为她担忧吗? 萧陌然的面色铁青,周围的氛围因他的怒意而变得沉重压抑:“贵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遭受您如此残忍的鞭笞?” “本宫……”陆贵妃闻言,顿时冷汗涔涔,内心的不安如同藤蔓般疯长,将她紧紧缠绕。 她紧咬牙关,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地射向苏砚昭:“你这是故意的!” 苏砚昭用衣袖轻掩面容,低声抽泣,声音中满是委屈与不解:“儿臣真的不明白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陆贵妃被激得怒火中烧,几近失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张嬷嬷连忙上前调停,试图缓和紧张的局势:“太子殿下,请听老奴一言,事实并非您表面所见。是楚王妃有失礼数,冒犯了贵妃娘娘!” 苏砚昭的泪水,沿着她那完美无瑕的脸颊静静滑落,无声而凄美。 “随您怎么想,只要能免去更多的皮肉之苦,我都愿意接受。” 萧陌然的目光冷若寒冰,“这景仁宫里这么多的侍卫,难道都是摆设不成?竟然会让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欺到自己主子的头上来?” 言语间,不加掩饰的讽刺与质疑,让周围人无不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人群虽众,却在压倒性的挫败面前噤若寒蝉,那些曾朝向太子殿下恭敬迎接的宫人们,此刻哪还敢再多言半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气息。 陆贵妃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太子殿下如若存疑,大可亲自问讯那些迎接之人!她这幕戏码,饰演得实在是天衣无缝,几可乱真!而本宫,手中正握有她作恶的铁证,不容狡辩!” 苏砚昭的身体摇摇欲坠,声音细若游丝,楚楚动人:“母妃,这里皆是您忠心耿耿的下属,又有谁敢对您的旨意有丝毫异议?” 萧陌然的眼神犹如寒冰般凛冽,逐一扫视过周围的侍女,最终停留在兰滢颤抖的身影上:“你说吧,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兰滢在为苏砚昭承担了几记沉痛的鞭挞后,她的背部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鞭痕与斑斑血迹。 在玉兰小心翼翼的扶持下,她强忍剧痛,声音微颤地道:“回太子殿下,是贵妃娘娘命人仿造了王妃的笔迹,意图诬陷王妃犯罪。王妃坚决不从,便遭受到了私设的刑罚。” 陆贵妃闻言,愤怒使得她的面容扭曲,牙齿紧咬,几乎能听见那磨牙的声响:“本宫的人的话,太子殿下不信,反倒是她的人之言,可信度更高了吗?” “信与不信,并非本宫所能断定。” 萧陌然淡漠地瞥了陆贵妃一眼,“今日发生的一切,本宫必将原原本本地禀告父皇,是非曲直,自有父皇圣裁!”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令陆贵妃的脸色瞬间煞白。 即便是皇帝对她宠爱有加,但近日频繁针对苏砚昭的举动,恐怕已在皇帝心中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苏砚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顿跟在萧陌然身后离开景仁宫。 玉兰急欲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挥手制止:“我无碍,你先扶兰滢回房,快请太医为她诊治。” “王妃,请您多保重。”玉兰关切地叮嘱道,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巳时的阳光已如烈火般灼热,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砚昭倚着墙壁,一只手努力遮挡着刺眼的日光,步伐艰难而蹒跚。 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萧陌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走回她的身边,语气中带有一丝玩味:“远离了景仁宫,这场戏也该适时落幕了。” 他轻轻地抿了抿唇,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早已洞穿了一切秘密,透露出一丝戏谑与了然。 苏砚昭略感意外,眉眼间闪过一抹惊讶:“原来你早已洞察这一切?” “本宫并非视而不见之辈。”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注意自己衣衫上的破损之处。 那丝绸质地的华服,平常即便是轻微的刮擦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被倒钩密布的鞭子触及,破口之处显而易见。 苏砚昭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睫毛轻颤:“可是,我这脚踝却是真的扭伤了。” 她慢慢撩起裙摆,那绣着精致荷花的缎面鞋已被尘土覆盖,而脚踝处呈现出一种异常的肿胀与扭曲。 “还能行走吗?”萧陌然见状,连忙蹲下身来,眉头紧锁,满脸的担忧,“看起来伤得不轻。” 第68章 这是要谋害本宫吗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助,她那娇小的身躯轻轻摇晃着,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的头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只余下那轻不可闻的摇头动作。 而萧陌然身形一闪,蹲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温柔而坚定。 “来吧,这里没外人。”他的话语温和而有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 这条路虽然偏僻,两侧荒草丛生,偶尔一两只鸟儿掠过,打破宁静,提醒着这世界并未彻底遗忘此地。 自东六宫蜿蜒至东宫,其间距离非短,尤其对于行动不便的她而言,那一步步跳一下歇三下的节奏,无疑将是一段漫长的旅程,耗时至少一个时辰。 感受到萧陌然的坚持与关怀,苏砚昭心中的犹豫终于土崩瓦解,她轻轻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他宽厚的背上。 骤然间被高高举起,苏砚昭的眼前世界瞬间变得开阔,却也让她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感,双手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萧陌然的脖颈,那力度之大,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她害怕哪怕一丝的不慎会狠狠坠落。 “你……”萧陌然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无奈与轻微的笑声,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好笑又无可奈何,“这是要谋害本宫吗?”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让苏砚昭猛地回过神来,她连忙松开了紧握的手,心中懊恼不已,意识到自己几乎要将他窒息:“是我冒失了。” 她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羞赧,那柔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萧陌然收敛起玩笑的态度,语气温和却带着坚决:“你趴好了,要不然容易掉下来。” 苏砚昭闻言,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哦”,随后她尽可能地贴近他的背脊。 随着身体的贴合,她确实感到重心稳定了许多,但心头那份戒备与担忧却并未因此减轻,她时刻警觉着四周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这一幕,心中忐忑不安,心跳也随之加快。 不知何时,萧陌然的耳尖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强烈心跳声。 她的心跳竟是如此之快? 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暗自思量,她的心跳如小鹿乱撞,难道是真的对他动心了? ……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转角,一双眼睛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 那人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对眼前这一幕饶有兴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出所料,昨日苏砚昭在景仁宫意外受伤的消息迅速传开,而今日,萧霆轩又一次踏足门槛。 “嫂嫂,母妃她是……”他的话音未落,就被苏砚昭那带着冷意的打断截断。 “是什么?”苏砚昭嘴角牵起一丝冷笑,那笑容里带着嘲讽与不屑,即使她不愿承认,也不愿再像往昔那般对他笑脸相迎。 萧霆轩的脸庞上,那惯常的温润之色闪过一抹尴尬与僵硬,他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母妃确有不当之处,我在这里代她向嫂嫂致歉。” 言罢,他深深行了一礼,姿态诚恳而又恭敬,“但我对嫂嫂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 面对这份道歉,苏砚昭的回应却是冷冷的讽刺:“四殿下,你若真关心我,不如去管管景仁宫那位,别让那人时不时就失控发疯。” 她的话语间满是不耐与失望,此刻,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任何与陆家扯上关系的人。 偏偏萧霆轩却像是铁了心要逆着她的意,主动踏入这尴尬的境地。 他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自嘲:“……如果我的话有用,我也不会每次都等到嫂嫂受了伤才出现。” 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无力感,他接着道,“母妃向来偏袒大哥,他说什么,母妃总是照做不误。” 笑容里混杂着勉强与苦涩,让人看着不无同情。 但苏砚昭的思绪却飘远了,她忆起了萧陌然曾对她讲述的关于楚王萧瑾衍的事情,那位性格温和的王族,对待不公之事向来直言不讳,尤其是面对陆家可能对他人构成的威胁时,他更是不会袖手旁观。 这份记忆让她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慰藉与期待,或许,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还有那么一丝光亮值得她去守候与相信。 同样都是骨肉至亲的儿子,母亲的目光中却仿佛只容纳得下那个被偏爱的,对另一个儿子的悲喜冷暖都似乎视若无睹。 苏砚昭静静凝视着萧瑾衍那温文儒雅的举止,内心深处不禁涌起一丝庆幸,幸好他没有在这错综复杂的宫廷斗争中迷失方向。 苏砚昭轻轻抿紧了嘴唇,竭力压抑住胸腔内翻腾的不忿与委屈。 “你清楚得很,这种权宜之计并非长远之策,再温柔的性格,也经不起这般反复的磨砺与考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即将爆发的愠怒压回心底,“记得数月之前,你曾提及会安排人手前往楚王府,为我疏通打点,转眼间已过两月有余,是否有什么新的进展或消息?” 在苏砚昭的心中,若是能将楚王府的地界妥善处置,加之自己每夜前往太平殿,哄着萧陌然安寝所获得的丰厚奖赏,两者累积起来,无疑将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到时候,或许就能找个机会与皇帝协商,带着年迈的双亲和年幼的妹妹,举家迁往宁静的楚地。 而这笔资金,再招募几位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士作为护院,便能确保一家人的平安无忧。 苏砚昭的如意算盘在心头噼啪作响,满心筹划着早日逃离这座充满是非纠葛的皇宫牢笼。 正当此时,萧霆轩的面色略显尴尬,从腰间缓缓解下钱囊,轻声说道:“嫂子,这些银两应足够你在宫中应对一段时间的开支了。” 苏砚昭闻言,心中那份按捺多时的忧虑终于找到了出口:“这正好引出了我想要与你商议之事。听闻今年楚地遭受了严重的干旱,夏季的庄稼几近绝收,百姓们勉强留下两成口粮度日,按理应向朝廷缴纳的八成赋税,实则已无法如数上交。至于王府方面,虽自行留下了五成以维持日常开支,但那三成应上缴的部分,在我……私自做主之下,并未派人催缴。” 第69章 他一心向佛 听到这里,苏砚昭的面色微露讶异:“如此重大的决定,为何事先不曾告知于我?” “是我一时冲动,想着嫂子在宫中或许并不急需这笔银两,便拖延至今。请放心,秋收尚有时日,而近来又有消息说楚地迎来了一场及时雨,缓解了旱情。” 望着萧霆轩那诚挚的眼神,其中不掺杂丝毫虚假,苏砚昭的心稍稍安定。 毕竟,他并无欺诈自己的动机,即便尚未正式册封为侯爵,其所得的俸禄已颇为丰厚,区区一家孤儿寡母的财资,于他而言,实不足挂齿。 “好吧,既然如此,之后还需仰仗四殿下之力。” 苏砚昭将桌面上的钱袋轻轻推向萧霆轩,“这些银两,我们就暂且不必了。” 然而,萧霆轩摆了摆手,坚持道:“嫂子,请收下吧,权当是我从你这儿借的。待到秋收之后,自我的食邑收入中扣除这一百两便是。” 面对萧霆轩的诚意,苏砚昭也不再推托,毕竟未来难料,或许这笔钱在某时某刻真的能派上用场。 就在气氛稍显缓和之际,萧霆轩忽然缓缓站起,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别动,有情况。” “怎么了?”苏砚昭闻声,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戒备。 只见那位闲庭信步般踱至她背后的男子,姿态悠然自得,两指轻巧地探入她的发髻之中。 “有只小虫子不小心落进了嫂子的秀发,别怕,我这就帮您拿掉。” “嗯。”苏砚昭一听是虫子,顿时浑身一凛,秀眉微蹙,头皮仿佛有万千细针轻刺,让她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头皮处传来了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牵扯之痛,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条件反射之下,她急忙伸手欲护,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心中猛然警觉到此举似乎过于失态。 “你们在这里干嘛!”一声冷冽的质问,让苏砚昭心头猛地一紧,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这一刻收缩了起来! 猛然回头,只见萧陌然手提一只精致的木箱,英俊的面容因怒意而显得有几分扭曲变形,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仿佛能射出寒光。 “光天化日之下,四殿下竟是这般与嫂子亲昵无间?” 苏砚昭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她便稳住了心神,自嘲一笑:不对,我慌什么,我与萧霆轩之间坦荡如水,更何况,这本就是他主动前来。 思绪至此,她的眼眸重归平静,语气从容不迫:“殿下驾临,不知所谓何事?” “何事?你心知肚明。”萧陌然面色更沉,语带锋芒。 萧霆轩见状,略显尴尬地摩挲着鼻子,试图缓和气氛:“皇兄,嫂子日前才受了伤,不宜受到这样的惊吓,还望体谅。” 萧陌然不以为然地将手中的木盒重重搁置在桌上:“这里面装的是太医院那位老御医特制的贴膏,对治疗扭伤极有效果。” 苏砚昭闻言,一时愕然,心中波澜起伏。 往日里,他极少亲自动手送来物品,多是差遣余强那个机灵的小厮代劳。 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念头一闪而过,她随即展现出主人家的风范,轻柔地抬起手,笑容温婉地邀请道:“多谢殿下挂怀,天气炎热,不如进来饮杯凉茶再走也不迟。” “不必了。”萧陌然神色凝重,态度决绝,“宫中有急事待我处理,不可久留。” 话音刚落,他便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那架势,仿佛每多停留一秒,鞋底就要被地上的热气灼伤一般。 望着他的背影,苏砚昭的心中五味杂陈,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这位主子的心思,向来如天气般莫测,改日,或许只有自己亲自前往东宫,方能解开心中诸多谜团。 “嫂子别放在心上,皇兄那性子,一向如此。”萧霆轩低语宽慰,眼底闪过一抹关切,“不过听闻近来你与皇兄交往颇频,这是真的吗?” 这在宫中早已不算秘密。 苏砚昭索性坦白道:“不过是因我常去太平殿礼佛,偶尔相遇罢了。” “原来如此,只是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生怕影响了皇兄与嫂子的名声。” 萧霆轩面露几分犹豫,似有难言之隐。 苏砚昭心中已明了七八分,不动声色地道:“四殿下请放宽心,我与太子殿下不过是点头之交,并无他意。再者,太子殿下虔诚向佛,人尽皆知,他的心,早已经交付给了佛陀。” 至于私底下如何戏谑这位一心向佛的太子殿下,那些小小的玩笑与逗趣…… 苏砚昭心中暗笑,那便是另一番情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霆轩轻声笑道,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无论三哥如何,父皇也不可能让他真的出家修行的,毕竟,他还肩负着江山社稷呢。” 近期宫廷之内,钦天监的官员们频繁被召入大内,皇城上下皆知,陛下正意图于名门望族之中挑选一位温婉聪慧的佳人,以期为储君订下一段良缘,此举无疑使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听闻圣上连日召见钦天监的大人们,似是要从众多名门闺秀中甄选一位,作为太子殿下的佳偶。” 说话者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与关注,眼神微微闪烁。 “此等大事,自是需要慎之又慎。只盼嫂子你不会因此被将来太子妃误解,否则这宫闱之内,风波可是说来就来。” 对方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言语间透露出对苏砚昭处境的深深忧虑。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感激之余却也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萦绕心头。 她深知对方出于好意,但这般提点却也让她内心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搅动着 “四殿下关怀备至,我心领了。”苏砚昭微蹙秀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话说回来,刚才殿下您寻找那只小虫在哪?” 萧霆轩的目光轻轻划过她如云的发鬓,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却最终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那小家伙怕是早已溜之大吉了。嫂子,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多多休息为宜,我改日再来看望。” 第70章 逆鳞 随着萧霆轩的背影逐渐远去,苏砚昭的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感。 她背对仙都苑的大门而坐,而萧霆轩的身形恰到好处地站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背影仿佛一座山,将所有窥视的目光悉数挡在外。 但若有人从门缝偷窥,那一幕,无疑会令人浮想联翩。 苏砚昭无暇去深究这是否是萧霆轩的有意为之,抑或只是偶然。 次日,当她勉强能够行走时,便不顾一切直赴太平殿。 太平殿的小佛堂内,香烟缭绕,新近焚烧的檀香味道浓郁,迫使她开窗以散去过分的香气。 萧陌然跪坐在金色丝绒软垫上,左手轻敲木鱼,节奏悠扬,而右手则把玩着一串白润如雪的玉佛珠,神情专注而宁静。 即使不用回头,他也能感受到是她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空气中细微的波动,直抵心底。 “我听说你已寻得助力,怎么还来这太平殿闲逛?” 萧陌然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却也透出一丝探究之意。 苏砚昭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殿下,昨天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兰滢重伤未愈,宫中大小事务全靠玉兰一人操持,她哪里有余力阻止。” “这么说来,是我错怪你们了。”萧陌然阖目养神,手中的佛珠继续缓缓转动,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苏砚昭心里明白确是如此,但口上却不敢直言,生怕触及这位平日里沉静如水,却偶尔锋芒毕露的“佛爷”的逆鳞。 “我已经向他说明,仙都苑乃是我寡居之处,他频繁造访,实为不妥。”苏砚昭试图解释,语气坚定而委婉。 萧陌然闻言,面容上的紧绷之色稍微松弛,半睁开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了然:“若他真心想与你结交,自会另寻时机。” “王妃既然担忧他的行踪,为何对我频繁出入太平殿却毫不在意,难道不怕招致外界的非议? 他的质问直指要害,话语间透露出一种被忽视的委屈与不解。 她以为,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小心周旋与尽力讨好,至少应得到他的一些体谅与理解! “我……”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作答,心中千回百转,“殿下对我有再生之恩,作为晚辈,常来探望自然是应该的。” 萧陌然剑眉微皱,终于侧目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仅仅如此?没有其他的理由?” 这简单的一问,却让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哦,倒也不尽然。”注意到他眼神中隐约透露出一丝不满,苏砚昭连忙纠正自己的言辞,语气中添了几分柔和与真诚,“实则,我早已将殿下视为至亲至交,情深意厚,犹如家人一般亲密无间。” 木鱼的沉闷声响突然中断,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意犹未尽,目光中闪烁着探究的意味:“如此说来,你对我真的别无他想?” 苏砚昭心里暗自琢磨,难道非得她直言不讳,道出自己在这深宫中寻觅依靠的孤寂心思吗? 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萧陌然的目光如炬,直直望进她的眼底,语带锋芒:“那你声称我是你生命中的重要之人,仅仅是为使我愉悦吗?” “哪敢哪敢。”苏砚昭眼波一转,流露出一丝狡黠之色,言语间多了份机敏,“殿下在我心中,确是难得的挚友,如同我最珍贵的亲人一般。” 这番话,应是恰到好处,既能表达敬重之情,又不失亲密之意,总该让他感到满意了吧! 却不料,萧陌然猛然挥动衣袖,脸上浮现出一种豁然开朗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孤寂之色:“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那语气中透出的寒意,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苏砚昭心中既是焦急又是困惑,正欲张口解释,却被他冷冷的话语打断:“往后,你还是尽量避免踏入太平殿的门槛为妙。” 紧接着,一声命令清晰而坚决:“余强,送楚王妃回府。” “殿下……”苏砚昭脸色略显苍白,心中疑惑丛生,记忆中的他从不曾如此冷漠无情,他到底是怎么了? 余强并未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已轻车熟路地引领她向外走去。 苏砚昭欲再次追问,不料大门轰然关闭,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她气愤至极,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冰冷的门板,眸中燃烧着不解与愤怒:“殿下,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为何会令您如此动怒。” “请您务必赐教,好让我今后避免重蹈覆辙!” 门依旧纹丝不动,只有那急促的木鱼声透过门缝,隐隐传来,像是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余强在旁赔笑着打圆场:“王妃,殿下或许是虑及您的脚伤,不便多行,这才出此言。待脚伤痊愈后再来拜访,或许更为适宜。” 若是真心体贴,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将她拒之门外? 但苏砚昭心下明镜似的,深知他必有其深意。 眼下,唯有等待时机,再次尝试。 数日之后,苏砚昭的脚踝已彻底恢复如初。 时值酷暑,烈日如火,即便是兰滢手中那精致的遮阳伞,也难以抵御炎炎夏日的热浪侵袭。 苏砚昭手捧着一只古朴的青铜冰鉴,里面装着她亲手调制的冰粥。 选用西域进献的红瓤甜瓜以及樱桃等新鲜果实,切成细腻的丁,再拌入剔透的碎冰,最后撒上一层洁白的糖霜,乃夏日消暑的绝佳美味。 仙都苑虽为宫廷中人羡慕之地,但内务府向来吝啬,她们所得实为九牛一毛。 这点儿冰只够做两碗粥,而苏砚昭却特地为萧陌然预留了一份。 她心想,这份情谊在前,他应该不会再对她冷颜相向了吧。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手中的冰鉴仿佛也变得格外沉重,承载着她厚重的期待。 正当她示意兰滢准备敲门之际,太平殿的大门竟缓缓开启,一位陌生女子在余强的陪伴下缓缓走出,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余公公,请务必悉心照料好殿下,我日后再来拜访。” 说罢,女子轻轻点头示意,眼神中满是对殿下的关切与不舍。 第71章 拒之门外 余强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不失礼数:“有您的挂念,殿下定能感受到这份温情。” 苏砚昭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那名女子与萧陌然之间究竟有何种纠葛,为何在太平殿中从未听闻半分提及? 这份疑惑如细流般在心底涌动,激起层层涟漪。 身旁,兰滢以其细腻敏感的观察力,轻声细语地为苏砚昭解惑:“王妃,这位是最近受陛下册封的裴选侍,或许您未曾留意。” 话语甫落,裴选侍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目光恰与苏砚昭在空中交汇,瞬间火花四溅。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内含深意:“早就风闻太子殿下与楚王妃情谊深厚,今日亲眼目睹,果不其然。” 在苏砚昭眼中,裴选侍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于是她选择沉默以对,手捧着装有冰镇粥食的食盒,步伐坚定地朝太平殿大门迈进。 然而,刚欲踏上宫殿的石阶,余强却如磐石般挡在了前方,躬身低首:“王妃,今日殿下并未传唤,您此刻不便入内。” 苏砚昭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愠怒,回想起自己进出太平殿不下七八十次,何曾需要萧陌然的召见? 时日一长,就连守门的太监都熟稔于她的来访规律,总是预先开启厚重的宫门,以示尊敬与欢迎。 “不过是备了些冰粥,想着为殿下消解暑热。”她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和煦与诚意,“还望公公能够通传一声。” 余强脸上显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色:“王妃,还是请您回府吧。殿下特意吩咐,您今后来访,无需再行通报。” 此言一出,分明是划清界限之举,不想再有任何瓜葛! 苏砚昭心中五味杂陈,唯有苦笑以对。 这时,裴选侍的讽刺之言如利箭般穿透空气,尖锐而刺耳:“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一心向佛,怎会与一名女子如此亲近。原来是楚王妃情意绵绵,始终未减啊。” 苏砚昭紧握着冰盒的手柄,面色苍白,仿若霜打的秋叶。 若是从前因某些言行不慎而触怒了萧陌然,她自会反省承担。 但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冷遇,毫无缘由,让她感到一阵茫然无措。 正当她沉默不语之际,裴选侍却误将此视为软弱,言语间更添几分尖酸刻薄:“我看王妃还是断了那份巴结太子的念想吧。身为克夫的不祥之人,万一不慎惊扰了太子的龙体……” “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巴结?那请问,裴选侍今日造访太平殿,所为何来?” 苏砚昭唇边挂着一抹讥诮,反击道,“同为王室妇人,裴选侍单身独往,难道不怕陛下心生不满?” 裴选侍面色瞬息变得阴沉:“我与太子哥哥乃自幼青梅竹马,情同手足,你我又岂能等量齐观?” 言语之间,彰显出她与萧陌然不同寻常的关系,以及对自己地位的自信。 苏砚昭的双眼如同寒冰凝结,手指紧紧缠绕着冰盒的边缘,因过度用力而逐渐失去了血色,仿佛要将内心的愤怒与不甘,都倾注在这无辜的寒冰之上。 “你这话若传入皇上耳中,难道不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吗?如今裴小主在宫中的地位,说来也是储君的半个长辈,怎可轻率谈论。” 面对挑衅,裴选侍的脸色骤变,如被针扎的心痛让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间挤出,“我与储君之间的事,何需你来指手画脚!至少我比那些毫无廉耻之心的人强上百倍!” 一旁的余强急得团团转。 “二位主子,请息怒……”他心里虽畏惧双方的权势,却也深知事态严重,只好硬着头皮站于二人中间,一边忙着示意侍从赶紧去请萧陌然。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一个小太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殿中,气息未定便急促地禀报道:“殿下,大事不好!外头裴小主与王妃……快要动起手来了!” 而萧陌然却仍旧面不改色,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她不会有事的。”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小太监一头雾水,不禁追问道:“殿下,您是指……哪位不会出事呢?” 然而,话音未落,萧陌然已悠然翻过书页,重新沉浸在他那似乎远离尘嚣的世界里,留给小太监一个无解的背影。 室外,紧张的气息几乎凝固。 裴选侍的柳眉竖立,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苏砚昭,也难怪贵妃对你诸多不满,这般尖酸刻薄,实在是不识时务啊!” 苏砚昭的视线越过那沮丧归来的小太监,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难道他对她真的如此冷漠,以至于连这点小争执都不愿介入? 她轻咬下唇,既是无奈也是倔强。 裴选侍见她沉默,误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势所震慑,越发地嚣张跋扈,下巴微抬,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像你这样的女子,在这后宫之中我见得多了,无非是妄图攀龙附凤。” 说罢,伴随着一声冷哼,裴选侍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的轻蔑与嘲讽。 而对于这一切,苏砚昭漠不关心。 她所在意的,只是萧陌然对她的态度,因为在权力的游戏里,她是那么无助地依赖着他。 一旦裴选侍将此事泄露给陆家,等待她的将是风雨飘摇的命运。 于是,苏砚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柔而坚定,“余公公,即便殿下此刻不便相见,但这冰粥却是我一片真心,还望您务必转达。” 余强接过冰鉴,言语间充满了宽慰,“王妃太过谦虚了。殿下近日或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之炎炎夏日,心情略显烦躁,王妃无需过分忧虑。” 苏砚昭自然明白他的好意,感激道:“有劳公公了。” 随着余强捧着冰粥步入紧闭的朱红大门,外面只剩下兰滢焦虑的声音,“王妃,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烈日之下,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但苏砚昭却淡淡地说:“不忙。” 她的内心,正筹划着如何在这复杂的宫闱中稳住自己的脚步,绝不能轻易言退。 她们隐身于幽静的转角,既能远远地眺望着太平殿那庄严肃穆的大门,又巧妙地借助着周围桃李树繁茂枝叶的遮掩,不让对岸的人有任何察觉。 第72章 太子殿下,前往鸿福寺了 不久,余强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他手持拂尘,步履匆匆。 哐当! 那碗曾蕴含着苏砚昭无尽心意的冰粥,被他无情地倾倒在了宫门边的花坛里。 水珠与花瓣交织,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点,像是嘲笑,更似诀别。 兰滢目睹此景,怒火中烧,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前去质问余强:“太过分了,没想到余公公竟是如此薄情之人!” 话语间,愤怒与不平如同潮水般涌动。 “算了。”苏砚昭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力量。 她迅速拽回了即将爆发的兰滢,温婉的眼眸中罕见地闪烁着坚决与不甘的火花。 那是一份对现实的无奈,更是对某人的深深失望。 “没有殿下的命令,他断不敢如此妄为。” 言罢,她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心中五味杂陈。 慈仁堂内,气氛截然不同,充满了喜悦与期待。 御医细心诊完娜扎的脉搏后,面露喜色,眉宇间跳跃着激动的光彩:“恭贺小主,恭喜小主,您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娜扎瞬间愣住,随后狂喜如同绚烂的烟火在心头炸开:“真的吗?” 她的声音因惊喜而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御医连连点头,肯定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娜扎激动不已,紧紧握住皇帝的手:“陛下,我们有孩子了!” 皇帝亦是满面春风,爽朗的笑声在堂内回荡:“哈哈,好!这真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礼物。待你平安诞下龙嗣,朕定将你晋升为婕妤,共享这份喜悦。” 后宫之中,子嗣的诞生实属不易,这对于整个皇宫来说无疑是值得举国同庆的消息。 苏砚昭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恭喜父皇,贺喜娜美人。” 她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听闻娜扎身体抱恙,原以为只是寻常病症,故前来关怀探视。 却未料,恰逢御医为其诊断喜讯,真是意外之喜。 娜扎脸颊染上了羞涩的红晕,眼中充满了感激:“多亏了王妃,若不是您,臣妾恐怕难有机会侍奉在陛下身边。王妃,您真是臣妾与陛下缘分的纽带。” 皇帝大手一挥,彰显着他的豪迈:“好,那朕便赐予她珊瑚手串一对,蓝田玉佩一枚,如何?” 娜扎闻言,俏皮地拉着衣袖,撒娇道:“皇上真小气呢。” 她的眼神里既有调笑又有期待,让在场众人忍俊不禁。 苏砚昭观察到皇帝眼神中的无奈与宠爱交织,连忙起身行礼,言语间透着得体与谦逊:“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应尽的本分,赏赐与否,儿臣都已感到无比荣幸与满足。” 不可否认,娜扎在赢得皇帝欢心方面确有独到之处,频繁的亲近请求总能获得恩宠,而这份幸运也时常惠及苏砚昭。 “没问题,没问题,既然娜扎开口,那就再加赠一盒珍贵的金叶,外加两筐南海璀璨的明珠吧!”皇帝的许诺掷地有声,慷慨之至。 苏砚昭的脸上终于绽放开一朵真诚而灿烂的笑靥,这是自太平殿那一日之后,久违的温暖重现在她的脸庞。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位年迈的老太监手执拂尘,步伐踉跄地闯入:“陛下,大事不好了!” 皇帝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前往鸿福寺了!”侍从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慌乱,吹散了殿内的宁静。 “什么?!”苏砚昭猛地睁开她的凤眼,仿佛两道锐利的剑光划破了室内的柔和。 她身形一挺,如同被骤然拉紧的弓弦,猛地站了起来。 衣袂轻扬,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透露出她心中的波澜壮阔。 “为何如此仓促?”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又夹杂着几丝焦急。 眉头轻蹙,精致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解与忧虑。 “奴才也不清楚啊!太子殿下乘坐的车驾,无声无息地出了宫门。守卫们直到车驾远去,这才匆匆赶来通报。估摸着,这会儿怕是已经快接近繁华喧嚣的朱雀大街了!”侍从语气中的急切与惶恐。 刚才还洋溢着春风得意神色的皇帝,此刻脸色瞬间阴沉。 “一群饭桶!为何不立刻拦下他!”话语中带着威严,却也难以掩饰内心的焦急与怒意。 第73章 闯入殿内 “遵命!”苏砚昭不敢耽搁片刻,心知肚明,一旦萧陌然真的出家,她在宫中的境遇将会更加艰难。 内务府迅速备好了车马,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宫门,一路飞驰电掣,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鸿福寺山脚下。 山路蜿蜒曲折,坡度陡峭,仅容二人并肩而行,就连最灵活的马匹也无法通过。 苏砚昭只能令随从先行返回皇宫禀报,自己则准备在庙中短暂停留,或许要在那里度过一二个夜晚。 相比于皇城内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鸿福寺由于地处偏远,山路崎岖,来访的香客并不多,显得格外静谧。 踏进庙门,只见零星几个信徒在虔诚地礼佛,小和尚们的身影反而比信徒还要多,更映衬出这里的冷清。 “这位女施主,可是来上香祈福的?”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恭敬地递上三柱清香,“小僧法号安高,若您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 苏砚昭轻轻擦拭去额上的细汗,刚欲伸手接过香,口中客气道:“多谢小师父……” 不远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在清晨的静谧中回响,伴随着略显焦虑的呼唤穿透薄雾。 “安高,监寺师父正急着找你呢,今日寺里迎来了一位准备剃度受戒的新师弟,事务繁多,实在分身乏术啊。” 听到这消息,她的脸色不由自主地一凛,心中暗自思量,在这个时节选择上山剃度,除了那位行事总是出人意料的萧陌然,还能有谁?! 真是难以置信,事情的进展竟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苏砚昭顾不得观察安高的反应,只匆匆将那三根还带着她体温的香重新塞入他手中,随后便沿着那大和尚匆忙离去的路径,几乎是用尽全力,疾风般地奔跑起来! “女施主——”身后传来了呼唤,却未能让她有丝毫停留。 与此同时,大空宝殿内,几道身披灰色僧袍的身影围绕在一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年轻男子周围,他正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教导。 监寺师父口中诵念着经文,眼神闭合,仿佛在与心中的佛对话,直至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双眸,声音低沉而庄重:“可以开始了。” 一位小沙弥小心翼翼地捧上一把寒光闪烁、锋利无比的剃刀,正当剃刀即将触碰青年头皮的瞬间,苏砚昭那带着坚决与急切的呼喊猛然炸响在空气中:“且慢动手!” 这一声惊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监寺的眉头轻轻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女施主,此乃寺院后院,按照规矩,女子不得擅自入内。” 苏砚昭的心脏如鼓点般剧烈跳动,连忙解释,语速飞快:“大师父,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得已才闯入此地!” 她不顾一切地穿过和尚们的缝隙,目光焦急而迫切地落在那位即将削发为僧的青年身上。 “你当真要舍弃红尘,从此青灯古佛相伴?那些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欢笑与泪水,那份情谊,你就这么轻易地放下吗?” 监寺见状,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你们几个,拦住这位女施主,剃度仪式不可中断。” 和尚们迅速响应,将苏砚昭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而那位青年,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身体轻微的颤动似乎透露着内心的挣扎。 苏砚昭心急如焚,几乎是在绝望中抛出了最后的“撒手锏”:“不,不可以这样做!我已怀有你的骨肉,你忍心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佛说救人性命功德无量,若你不肯与我结为夫妇,只怕我将难逃家族的沉塘之罚。” “到时候,当你听说我的噩耗,你的心,还能在这木鱼声中保持平静吗?!!” 整个殿堂内一片死寂,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无踪,只有窗外的风声在耳畔低吟。 监寺面色凝重,眉宇间满是讶异与困惑:“你怎么之前不提你还有这样的世俗纠葛?!” 青年的身躯轻轻颤抖着,耳朵不自觉地染上了羞涩的红色,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现在不是说了吗!师父,我决定不出家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脸的雀斑和青春痘在笑容中显得有些憨态可掬:“娘子,夫君这就来陪你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苏砚昭一脸愕然,心底疑惑丛生:“这……这是怎么回事?萧陌然,你人呢?!” 眼看那身材魁梧的汉子猛冲而来,苏砚昭心头猛然一紧,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瞬间的恐惧几乎让她的魂魄都险些离体而去! “娘子,咱们这就携手下山,共结连理吧!管他是谁的种呢……哎,不对,无论是小子还是丫头,我刘东这辈子就跟定你,不离不弃!”他一脸憨笑,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打住!”苏砚昭急忙伸出双手,抵在他的宽阔胸膛之上,费尽九刘东虎之力才使他稍稍安静下来。 “你误会了,我所寻找的,并非是你!” “娘子,你一定是上天为我安排的良缘!” 刘东他虽貌不出众,但此刻的欢喜却是如此真诚,竟让苏砚昭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慌,连忙躲到了监寺大师的背后,全身的汗毛似乎都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竖立起来。 “师父,我真的认错人了,请您一定要帮我……” 监寺大师怒目圆睁,胡须都因愤怒而微微颤动,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勉强按捺住即将爆发的脾气。 刘东面对威严的监寺,心中虽有惧意,却仍是不甘心地喊道:“娘子,这一整个寺庙的和尚都听得清清楚楚,你说过要成为我的妻子的!” “我已经说了是认错人了啊!”苏砚昭心中暗自感叹。 原本萧陌然那般挺拔的身姿,怎会与眼前这个略微驼背的身影混淆? 回想当时,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还顾得上分辨真假! 监寺大师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庄严宣告:“阿弥陀佛,刘东,既然姑娘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你就莫要再纠缠不清了。” “我不听!我这半辈子又穷又丑,周围十里八乡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见我一面。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不嫌弃我,我怎么甘心这辈子就在这里吃斋念佛度过呢!” 第74章 尘缘并未斩断 刘东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决,这对苏砚昭而言,无疑是危险信号。 “顽固不化!”监寺大师一声令下,几位身手不凡的和尚手持禅杖,干净利落地将刘东制服。 “你尘缘未断,剃度之事免谈!速速将他驱逐出去!” 刘东被紧紧束缚,挣扎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砚昭,那些和尚一个个身强力壮,哪里是他能轻易挣脱的。 “娘子,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娘子!” 他的呼喊在寺庙的回廊间久久回荡,不了解情况的人恐怕还真以为这些和尚是在欺负他。 苏砚昭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向监寺大师:“多谢师父出手相助。今日来鸿福寺请求剃度的,是否只有我一人?” 监寺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而面色不悦,语气难免带着几分不满:“你当这里是市井之地?每日都有络绎不绝之人排队等着出家?” “这怎么可能,外界传闻他选择上山修行!” 她面露惊异之色,秀眉微蹙,“师父,会不会是消息有误?我必须亲自去找他确认清楚!” 说罢,她转身便欲向后院的禅房迈去,脚步急促。 然而,监寺老僧眼疾手快,身形一晃便挡在了她的面前,语气平和却坚决:“女施主,请留步。本寺禅房向来不对外开放,特别是对于女性信众。您在前殿敬完香便请回吧,莫要打扰了这里的清修。” 她正欲开口争辩,只见监寺的眼神一沉,周围的和尚们仿佛得到了无声的指令,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女施主,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规矩不可废。还请您理解,速速下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扰。” 那些话语虽不带锋芒,却字字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她心中纵有万千不愿,面对这一群身形魁梧的和尚,也只得无奈作罢。 “好吧,至少让我在这儿上一炷香,祈求平安,总可以吧?”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妥协。 毕竟,她清楚,对待真正的出家人,可不能像对付那些凡尘中的对手一样。 在监寺微微颔首的默许下,她缓步上前,轻手轻脚地点燃了一炷香。 青烟袅袅升起,如同她心中的忧虑,缠绕不散。 她抬头凝视着大殿中央那三尊庄严而又慈祥的金身佛像,心中默默祈祷: “观世音菩萨,若您真的能洞悉人间的喜怒哀乐,请大发慈悲,莫让他真的割舍尘缘,遁入这空门之中……” 与此同时,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悄然接近。 可当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苏砚昭的身影时,立刻如受惊的小鹿般,紧紧贴着廊柱,尽量让自己隐于阴影之中。 确认未被察觉后,男子迅速闪进了旁边的一间禅房。 “殿下!殿下!”余强的随从喘息着奔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殿下,王妃已经到达山脚下,此刻正大空宝殿呢!” 在另一侧的禅室内,萧陌然双腿交叠,正沉浸在围棋对弈中。 他漫不经心地落下一颗黑子,即使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的眼神也未曾有过丝毫波动。 与他对弈的是一位留着长髯的中年僧侣,身披赤金色袈裟,显得超然物外。 那光洁的头顶,九个清晰可见的戒疤诉说着他曾经的决绝。 “似乎有人并不愿见到你完全抛却俗世啊。”名为佛图的僧人眼中闪烁着温和的笑意,“为何找来的是王妃,而非皇太子妃呢?” 萧陌然面容平静,再次落下一子后,才缓缓抬眸:“舅舅,这一局,您已经败了。” 佛图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棋局,旋即发出爽朗的笑声:“殿下风采依旧,即便在这青灯古佛之下,亦无人能及您的智慧与风范。若真的一心向佛,这尘世岂不是太过寂寞了吗?” “舅舅。”萧陌然轻轻蹙眉,“我与她之间,不过是命运交错下的偶遇。她在此寻我不着,自然会知难而退,下山离去。” 佛图边整理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以贫僧之见,你的尘缘似乎并未完全斩断啊……” 萧陌然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的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在无声中筑起一道墙。 四周的目光交织在他身上,却见他忽然启唇,声音虽轻却坚定异常:“那我就在此小住,直到尘缘了结!” 老者摇了摇头,眼底藏着无奈与疼惜,似是回忆起了旧时光景,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你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哎,跟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一旦决定了,任凭风急浪高,也撼动不了你的决心。” 佛图望着萧陌然,心中虽有忧虑,却也只能默默颔首。 多年的相处让他深知,一旦萧陌然心意已决,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而在另一侧,翠绿掩映下的青灯古寺外,苏砚昭身姿娉婷,眼中闪烁着不安。 她踏着细碎的步子,在山道上徘徊,每一次回首,都满含着渴望。 夕阳渐渐西斜,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咕咕作响,提醒着她,即便是忧虑满怀,身体的需求也无法忽视。 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悠然流淌,溪水潺潺。 在这样一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名头戴斗笠的神秘男子静坐于岸边,手持长竿,专注于水面的轻微波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与那即将上钩的鱼儿。 “咕噜噜……”苏砚昭捂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苦笑。 早晨在慈仁堂的那半盏清茶,此刻早已化作虚无。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男子脚边鼓鼓的鱼篓上。 “这位大哥……”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几分不确定。 男子闻声抬眸,斗笠的阴影下,一双眼睛犹如溪水般清澈透明。 “姑娘,有何贵干?”他的声音温和。 面对男子询问,苏砚昭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从中抽出一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那分明是宫中之物,贵重非凡。 “我途经此地,腹中饥饿难耐,想问问能否向您讨一条鱼充饥?当然,我不会白吃,这是我的报酬。” 第75章 自力更生 男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片金叶子上时,却有一瞬间的怔愣,似是在思考什么。

很快,他从鱼篓中挑出最大的一条鱼递给她,并随手扔给她一块打火石和一把锋利的小刀,语气轻松而淡泊:“拿去吧,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苏砚昭感激地接过,轻声道谢:“多谢大哥!”

鱼篓中,那条原本鲜活的鱼因为离水太久,已显得有些萎靡。

苏砚昭迅速行动,手法熟练至极,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完成了开膛、清洗等一系列动作。

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溪水。

男子在一旁静静观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姑娘文静柔弱,没想到处理起这些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若不嫌弃,是否也能帮我处理一条?”

苏砚昭微微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云,但她并未退缩,而是大方接过了男子手中的鱼。

随着刀光闪动,鱼身在她的手中迅速变成了一块块等待烹饪的食材,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流畅而精准。

这一切,对于苏砚昭而言,不过是日常。

出身于并不富裕的苏家,她从小就学会了自力更生,哪怕是最基础的家务,甚至是宰杀鸡鱼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也都成了生活的常态。

在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姐们眼里,或许她的双手沾满了世俗的烟火气,与她们琴棋书画、品酒赏月的雅致生活格格不入。

自幼年起,她便在众人的冷眼与排斥中踽踽独行。

而今,在这片远离尘嚣的荒野之地,竟有一位陌生旅人,对她的烹饪技艺投以了罕见的赞赏。

篝火舞动着橘黄色的舌焰,温柔地包裹住鲜嫩的鱼肉,油脂仿佛获得了生命,在跳动的火光中欢欣鼓舞,释放出令人心醉的香气,缭绕四周。

鱼肉烤至金黄,外皮微焦而内里柔嫩,苏砚昭几乎是出于本能,未经思索便伸手撕下一片,满心期待地送入口中。

然而,期待转瞬化为失望。

那鱼肉虽裹挟着浓郁的香气,却因未加任何调味,腥味猛地冲击着味蕾,直逼脑门,让人难以忍受。

“哎呀……”习惯了精致佳肴的她,如何承受得住这份原始的粗粝,喉咙里翻涌起一股抗拒,几欲呕吐。

“哈哈哈。”身旁的男子爽朗笑声打破了尴尬,他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从容不迫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你的运气不错,今天遇见了我。像我这样随时携带食盐的人,可不多见哦。”

食盐?

为何他不早些时候提醒?

苏砚昭心中暗自懊恼,差一点就要将这无味的鱼与烤架一同扔回清澈的河水中。

这才缓缓启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悠然自得:“多亏公子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不过,还未请教公子大名是……?”

“顾锦。”他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边说边细心地将盐粒均匀地洒在鱼肉上,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盐分的融入瞬间唤醒了鱼肉的鲜美,同时也激发了苏砚昭心中的好奇。

“顾公子,不知是否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样貌颇似一人?”

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低垂着眼帘,葱白细长的手指灵巧地用丝帕剔除着鱼刺,话语间带着些许试探。

顾锦手中的动作一顿,鱼肉悬于半空,他笑眯眯地注视着她,声音里藏着几分自嘲:“或许是因为祁某的相貌太过普通,才会让很多人觉得与他人有几分相似吧。”

闻言,苏砚昭微微低头,手指间的动作未曾停歇,心中却已起了波澜。

他的眉眼宛如工笔细绘,墨黑的双瞳宛若深夜中最璀璨的星辰,不由自主地,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身影。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这位美丽的姑娘?”顾锦含笑问道。

溪水潺潺,伴着风中轻轻摇曳的柳枝,她轻启朱唇,语音柔和:“我是苏家的女儿。”

“青灯古刹矗立于高山之巅,路途艰辛,苏姑娘何故舍弃京城繁华,偏要来到这偏远的鸿福寺上香?”顾锦的提问似乎触及了她的某个痛点。

提及此事,苏砚昭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这背后的故事颇为复杂,我有一位朋友,一心想要在此剃度为僧。但他的选择,却可能引起诸多是非。”

她抬起眼眸,望向眼前的顾锦,眼神中带着一丝求助:“顾公子会认为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吗?”

“并不会。”顾锦品了一口经过调味后风味大增的鱼肉,深邃的目光中仿佛能洞察人心,“如此说来,苏姑娘此行并不顺畅?”

“岂止是不顺。”苏砚昭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我知道他已经上了山,却躲在禅房之内避而不见。而寺中僧侣们则以鸿福寺历来不接纳女客为由,毫不留情地将我拒之门外。”

走过这曲折蜿蜒的青石板路,她才猛然意识到,青灯山的葱郁之中,除了那座古朴庄严的寺院静静伫立,四周竟是如此荒凉静谧,连一缕炊烟、一个农户的踪迹也无从寻觅。

夜色悄然逼近,空中已挂起了一弯薄薄的新月,映照着她略显迷茫的脸庞。

她心中暗自思量,今宵的归宿仍是未知数,若是选择下山,那么迎接她的将是明日清晨又一番崎岖山路的跋涉……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境遇。”

一旁,顾锦目睹了这一切,眉宇间流露出不忿之色。

“这世道,还真是讽刺,”他声音低沉而有力,“那些整日念叨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和尚们,怎能对一个孤身女子如此冷漠无情,竟要将她拒之门外。”

苏砚昭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心中已做下决定。

那日在庙里与和尚们的不愉快遭遇,她会选择深埋心底,不让它成为日后言语间的波澜,更不向任何人展露分毫。

“别担心,”顾锦的语气转而温和,带着自信,“我可以帮你写一封信,给那位住持大师,相信他阅后会允许你暂时在寺内借宿的。”

说话间,他已霍然起身,动作利落。

第76章 强闯禅院 只见他轻巧地以两指敲击唇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悠长的口哨。 奇迹般地,一匹通体赤红、毛发光亮的大马从茂密的树林间飞驰而出,马蹄踏着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它高高昂首,发出一阵响彻山谷的长嘶。 这匹马背上还挂着两个沉甸甸的行囊,显然承载着主人的全部行装。 顾锦动作迅速,从行囊中取出文房四宝,墨香与纸张的细腻触感在空气中交织,让苏砚昭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内心充满了惊叹。 她不禁暗自揣测,这位看似平凡的旅人,身上究竟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奇技和秘密? 察觉到她心中的疑惑,顾锦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解释道:“我习惯了以四海为家,有了这匹忠诚的伙伴,天地之大,皆可为家。”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超脱与自在,让人心生向往。 片刻之后,一封书信在他的笔下诞生,笔法流畅,字字力透纸背。 苏砚昭凑上前去,只见信中言辞恳切,承诺若鸿福寺愿意收留她两日,作为交换,他将不再捕捞寺前溪流中的鱼儿。 她手中握着信纸,心中既好奇又疑惑,“就这样简单?” 她低声自问,“这封信,真的能够说服他们吗?” 此时,溪水潺潺,顾锦弯腰于岸边清洗着笔墨,朗朗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我与鸿福寺的和尚们算是老朋友了,他们常劝我放下渔网,但我也只是笑笑,未曾当真。” 听到这话,苏砚昭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歉意,毕竟在这片远离尘嚣的山林中,除了山珍野味,几乎别无他食。 她不禁问道:“那之后你又如何解决食物问题呢?” 顾锦爽朗一笑,那笑声似乎能驱散所有的忧愁,“我可没答应放过之后的猎物哦。” “原来你早有安排。”苏砚昭被他这份从容和机智所打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多亏了顾公子援手,将来若有机会再次相遇,我必定设宴款待,聊表谢意。” 告别之际,她紧紧攥着那封信,脚下生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重新踏上了通往寺庙的石阶。 刚踏入古朴沉静的寺门,一位面容严谨、目光如炬的监寺便迎面行来,脚步沉稳,袈裟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女施主,您不是已经踏上了离山的路途吗?何故风尘仆仆,再度折返这幽静的山门之内?” 言辞间,监寺的眉宇不自觉地紧锁,透露出几分疑惑与警惕。 苏砚昭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美丽而不失坚韧。 “或许,正是冥冥之中那份未了的因缘,不愿我空手离去吧。” 她边说着,边轻轻展开手中紧握的一封书信,“我此行肩负重要使命,这封信,需得我亲自交到住持大师的手中。” 面对苏砚昭的坚持,监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住持大师并不认识女施主,平日里也极少接见外客。贫僧还是恳请姑娘莫要做无用功,我们这清修之地,怕是找不到您所追寻的缘分。” 苏砚昭心中暗自嘀咕,觉得这位和尚实在太过死板不通人情,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心怀坦荡,绝无半点不轨。 “他尚未亲眼见过我,又怎知不会因这一面之缘而记住我?” 她的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股不甘与倔强。 正当双方的对话陷入了僵局,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一位蓄着飘逸长须的中年和尚缓缓步入纷争的中心,他的步履从容。 “这里何事喧闹,打扰了山间的清幽?”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 “住持,这位女子硬是要强行进入我们的禅院。”监寺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满,显然对于这突来的麻烦感到头疼。 听闻眼前之人便是住持,苏砚昭的眼神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她暗暗攒紧了袖中的拳头,眼中闪烁着楚楚可怜的神采:“住持大师,世人都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小女子漂泊无依,身无立锥之地,更无分文傍身。” “我不过是想在贵寺借宿几日,却不想遭到了管事师父的驱赶。这深山之中,猛兽频出,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若真遇到那些恶人盗匪,那不等于是将我推向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么?这样一来,贵寺还怎能称得上是远离尘嚣、清净修行的圣地呢?” 说话间,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不肯轻易滑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坚强与无助。 管事师父被苏砚昭的言辞弄得满面通红,他好不容易才从嘴边挤出一句话来,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可施主您当时明明说的是要进禅房找人……” 苏砚昭轻轻拭去眼角即将坠落的泪滴,语气平和却坚决:“不错,我的确是这样说的。只因那个负心之人,许我以诺言之后,却又狠心离去,留下了我腹中这个无辜的生命。我孤苦无依,除了四处找寻他之外,别无他法。” 佛图住持的双眸在听到“腹中生命”时微微一颤,目光瞬间变得炽热,紧紧锁定了她的腹部。 这时,管事师父急得满脸通红,拼命朝佛图使着眼色,那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的意味,仿佛在无声呐喊:“主持,您快说句话吧,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佛图住持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慈悲与宽容:“既然女施主遭遇如此不幸,佛家讲求慈悲为怀,自当伸手相助。安高,你带她去后院找个偏僻安静的院落安置,好生照料。” “这……”管事显得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住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多谢住持大师的大恩大德!”苏砚昭哪里还会在意管事的想法,在她看来,住持的话如同佛音,区区一个管事岂敢不从? 随着小沙弥安高的引领,苏砚昭心满意足地进入了后院。 她的居所虽然偏僻,但门外却是繁茂的药草园,四下寂静,只闻山林间的鸟鸣声声,令人心旷神怡。 待到傍晚,寺内和尚们皆汇聚于大空宝殿,进行庄严的晚课,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借此机会,苏砚昭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出,开始一间间地搜寻萧陌然。 第77章 找到你了 尽管佛图住持允许她留宿,却故意将她安排在了最偏远的角落,与和尚们的住处相隔甚远,少说也有半里之遥。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透过半开的窗格,一抹英俊的侧脸若隐若现,正是萧陌然。 寺内的夜晚简朴至极,连多余的灯火都吝啬于点燃,只有萧陌然孤单的身影在昏黄的窗纸上跳跃,投下一片寂寞的剪影。 目睹此景,苏砚昭的心湖再次泛起了层层涟漪,种种思绪在心头交织,难以平静。 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中存活,她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便是阻止一位内心向佛、渴望遁入空门之人实现其最终的夙愿。 月光稀薄,透过斑驳的窗棂,映照在萧陌然那紧锁的眉宇之间。 他隐约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窥探,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目光正穿透夜色,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在暗处,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苏砚昭终于把握住了那个难得的机会。 趁着余强因自然之需匆匆离宫的间隙,她迅速拦截了他的去路。 “王……王妃?”余强的眼眸中满是惊讶,“您不是……已经离开了皇宫,前往……” 苏砚昭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尖锐而狐疑,这让余强连忙改口,话语间透露出几分惊慌失措,“我的意思是,您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未等对方回答,苏砚昭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坚定:“余强,告诉我实话,据说太子殿下近日有心归隐佛门,这是否确有其事?” 余强的神色变得复杂,声音细若蚊呐:“岂止是有心……殿下已经与鸿福寺的住持佛图大师约定,一旦踏入山门,便立即剃度为僧。然而,不知何故,佛图大师后来却又变卦,拒绝为殿下举行剃度仪式。” 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如同一团乱麻,苏砚昭听着,心中虽感困惑,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太子萧陌然一心向佛,却被鸿福寺的高僧拒绝接纳。 这样的转折,对她而言,无疑是事情迎来转机的契机。 她轻轻招手,将余强拉近,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蛊惑:“余公公,我早就察觉到,你和那些只知蝇营狗苟的小宦官不同。他们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而你,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你的祈祷,是出自肺腑的祝愿,愿他一生平安无恙。” 被如此真诚的赞美,余强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果他有尾巴,此刻定会欢快地摇摆不停。 “那自然!我从七岁起就侍奉在太子身边,我们之间的情感,岂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苏砚昭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但你也明白,山中的生活清贫艰苦,太子身为皇家血脉,恐怕难以适应那里的朴素与寂寞。况且,出家人须断绝尘缘,摒弃俗世情欲……” 余强显得颇为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我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只是太子心意已决,我一个小小宦官,又能如何?若是最后真没办法,那我就随他一起出家,陪伴殿下走完这一生。” 此时,苏砚昭的目光悄然转向窗边,那位沉浸在书卷中的男子,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今天,我是受父皇的密令而来,意图说服太子回心转意。只是,你也知道,这些日子太子并不愿意见到我。” “那么,接下来……”余强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期待。 “因此,我需要你暂时离开这里,哪怕只有短短半个小时,以便我能找到机会接近他。”苏砚昭的话语决绝。 余强的头摇晃得如此剧烈,每一根发丝都在空中划出拒绝的弧线。 “不成不成,殿下若是察觉到我擅自离开了岗位,我怕是要承受不可想象的责罚啊!”他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苏砚昭双手叉腰,她的双眼既清澈又带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深邃。 “那你究竟还想不想让咱们殿下打消出家的念头呢?你若不远离些,万一听见些不该听的秘密,你的名声、我的名声,乃至整个王府的声誉,都将置于何地?” 余强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终妥协的神色缓缓浮现,似是在做着内心深处的斗争。 “那……好吧!我就离开半小时,这段时间内,我会假装完全不知晓王妃您曾到访之事。” 语毕,他转身离去,脚步中带着几分匆忙。 随着余强的身影消失在禅院外的葱郁之中,这里仿佛瞬间被一层宁静的薄膜包裹,只余下苏砚昭与萧陌然两人,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苏砚昭轻手轻脚地推动那扇沉甸甸的木门,老旧的门轴发出抗议般的吱嘎声,与室内萧陌然翻动书页的细碎声响交织在一起。 萧陌然的注意力完全沉浸于书页之间,连头也不曾抬起,只是随口淡淡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 见背后之人并未立即回应,他似乎意识到些什么,语气中多了一份命令:“把蜡烛的光调亮些。” 然而,苏砚昭却另有打算。 她悄无声息地踱步至窗边,在萧陌然未曾察觉之际,猛地合上了窗棂,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吹熄了唯一的光源! “苏砚昭!”萧陌然的惊呼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响亮,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莫非并不希望见到我?”苏砚昭心中泛起一阵寒意,语气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你悄无声息地来到这清幽的鸿福寺,可曾想过我找寻你的艰辛与不安……” 萧陌然的眼神瞬间凝固,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寒意,随即猛地站起,正欲唤出余强的名字。 但这时,一只温软细腻的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唇:“殿下,请三思!您难道愿意让鸿福寺的每一个僧人,都目睹一位俗家弟子与女子在这佛门净地间的纠葛与纷扰吗?” 不出所料,苏砚昭感觉到萧陌然的身体逐渐放松,不再反抗。 她轻轻一推,他便顺从地坐回了原位,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悦与疑惑:“你究竟意欲何为?为何要跟踪我至此?是否有人派遣你来阻止我出家的决定?” 第78章 为何躲着我 苏砚昭苍白的唇瓣微颤,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声音中坚定:“我只是有几件事想要问清楚。一旦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自然会离开,再不打扰。” “问吧。”萧陌然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轻声问道:“这些日子,你为何总是刻意躲避着我?” 萧陌然或许早有预感会有这一天,他的脸上竟是一片波澜不惊:“作为修行之人,理应斩断尘缘,断绝一切欲望,与世间女子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是我应有的修行态度。” “你在撒谎。”苏砚昭反驳得毫不犹豫,她的思绪飘回那天,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萧陌然,而偏偏是裴选侍轻易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那一刻,她的心像被一块巨石压住,窒息而憋屈。 奇怪的是,一向淡泊名利、性情如水的自己,怎会对此事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然? 或许是失去了太平殿那曾经无微不至的庇护,让她心中的焦虑与不安放大到了极致吧。 “太子殿下若真要斩断那纷扰尘世中的七情六欲,当初就不该在我深陷危难、举步维艰之时,一次次将我温柔救赎。” 萧陌然双手合十,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慈悲与无奈,轻轻吐出一句:“阿弥陀佛。” “你常言慈悲为怀,广开方便之门,为何不见你以同等心肠普照世间万物,偏偏只对我一人,有着那份不同寻常的怜悯与注视?” 苏砚昭的眼神中闪烁着倔强与不解,“你对我终究有别于他人,为何要将这份情愫深藏,不愿坦诚相认?” 面对苏砚昭的追问,他低垂着眼帘,长睫如扇,遮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声音平稳得像是静谧夜色下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那一切,不过是姑娘你心中的错觉与幻想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之中。 苏砚昭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哀伤:“殿下当真是心意已决,要舍弃红尘,遁入那清寂空门?往日的点点滴滴,真能如浮云一般,轻易散去,不留下半点痕迹?” “是。”萧陌然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苏砚昭轻咬下唇,情感的洪流在胸中激荡,终于在一刹那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向前一步,两唇相接,那是带着决绝与探询的一吻! 他凤眼微张,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薄唇紧抿,试图保持最后一丝冷静与距离,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 但苏砚昭却不依不饶,愈发坚决地加深了这个吻,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微妙而复杂的情感,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唔!” 这一吻,不再是柔情蜜意,而是苏砚昭心中愤怒与不甘的直接爆发,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不甘心宣泄在他身上。 然而,萧陌然并没有推开她,他的手在半空中稍作停留,最终还是缓缓环上了她的后脑,无声地接纳这份突如其来的激烈情感。 良久,直到一阵外来的嘈杂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忘我,二人才缓缓分开,各自带着不同的情绪。 苏砚昭轻抚嘴角那一抹鲜红,眼神中带着一抹戏谑与胜利者的得意,唇边勾起一抹月牙般的微笑:“殿下在寺中已触犯了清规戒律,这样一来,出家修行的大门怕是对你关闭了。” 此言一出,萧陌然眼中刚刚回暖的光亮,瞬间凝结成寒冰。 “走开。”这两个字,简短而决绝,让苏砚昭胸中憋闷,愤怒之余亦有一丝挫败。 “好,看来单是在这禅房之中,我们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她猛然拉住他的手腕,脸上怒极反笑,“既然这里不行,那就让我们一起到菩萨面前,将这一切说个清楚明白吧!” 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懊恼,却也深知事态的发展已超出了掌控。 就在这时,禅室外传来了陌生僧人的询问,声音虽轻,却如冷水泼面,令人心头一紧。 “萧居士,可是有何需要帮助之处?” 苏砚昭身形一颤,转头望向萧陌然,只见他眼中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悄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僧人在门外等待片刻,未闻回应,遂又轻敲门扉:“萧居士,您还在里面吗?一切安好?” 萧陌然知外人已察觉动静,再不应答恐生更多事端,于是沉声回答:“无妨,只是一场噩梦扰人清梦罢了。” 僧人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有几分关切:“居士今日旅途劳顿,确实应尽早安歇。不过,若是将来真有心出家为僧,需记得与我们一同早课晚课,共修佛经……” 门外,僧人的低语绵绵不绝地洒落在古旧的木门上,然而屋内之人的神色,却是一片淡漠,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只映出了门外那一抹隐约的身影。 苏砚昭心中微恙,暗自思量,不久前他还在自己怀中温存,未曾有丝毫拒绝之意,此刻又何必摆出这份佛门弟子特有的冷漠与超脱? “多谢小师傅点拨迷津,鄙人必定铭感五内,他日有机缘……” “呃!”萧陌然的话戛然而止,那原本沉稳如山的嗓音,瞬间变得紧绷而模糊。 门外的小和尚闻言一惊,语气里满是焦急与关切:“萧居士,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贫僧进去照应一二?” 手指已搭上门闩,准备推门而入。 萧陌然心中一急,连忙呵斥阻止:“无妨,小师傅请留步,许是风寒作祟,出去便是。” 千钧一发之际,门板尚未完全开启,一道细微的光隙中,险些泄露了屋内风光。 苏砚昭双手紧紧环抱于萧陌然腰间,唇齿间带着一丝调皮的意味,轻轻啃噬着他的颈侧。 她贴耳低语,声音细若蚊蚋,却又满含挑逗:“殿下,滋味如何?是否别有一番风情?” 萧陌然紧握她微凉的手腕,眼神复杂,似有责备又夹杂着无可奈何:“待会儿再与你算账!” 当前最要紧的是平息门外的疑惑,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 第79章 牙尖嘴利 “小师父勿怪,只是在下衣衫不整,实不便迎客,方才突兀之声,乃是偶感不适所致,请见谅。”

门外的和尚半信半疑,终是释然一笑:“既然如此,萧居士便安心歇息吧。”

待到脚步声渐行渐远,萧陌然猛地推开苏砚昭,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这妖精!”

苏砚昭却是一脸满足,唇角上扬,笑得灿烂无邪:“殿下何须如此紧张?难道是怕他人窥见我们的秘密,亦或是恼恨自己,竟无法抗拒区区一介妖女的小小诱惑?”

她姿容出众,在这紧绷的气氛中,诱人而又危险。

面对萧陌然近乎无情的驱逐,苏砚昭不仅不怒,反而笑意盈盈:“好,那我便告辞了。”

说罢,佯装起身,却在临门之际忽地话锋一转,“不过,此时鸿福寺僧侣均已归寺,我这一出去,想必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言毕,她轻轻拉开门缝,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陌然猛然拉住她的手,几乎是将她强行揽入怀中。

四目在空中静静交汇,在静谧中暗含汹涌。

他轻轻后退半步,声音柔和中带着决断:“现在,你无须急着离开。”

苏砚昭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玩味在她的瞳孔中闪烁。

“哦~看来,连太子殿下也忍不住想要与我这平凡女子多些共处的时光呢。”她故意将语调拉长,带着微妙的挑衅与妩媚。

他闻言,眉头不自觉地拧紧,掌心那串温润的白玉佛珠转得愈发急促,如同他心中翻涌的情感,难以平息。

室内的空气似乎凝固,只有佛珠轻触的微弱声响,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伴随着恭敬而紧张的声音:“殿下。”

“进。”

随着余强的身影携带着两桶袅袅热气的水进入室内,一股温暖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殿下,这是奴才特地去厨房为您烧的热水。殿下今日事务繁忙,也该……也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定格在悠然自得坐在软塌上的苏砚昭身上,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仿佛在无声地质问,王妃,您怎么还未离去?

萧陌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脸色微微沉下,显然已猜到了几分:“你难道不该在外守候?谁准许你擅自离岗的?”

余强顿时汗如雨下,慌忙辩解:“奴才……见殿下沉浸在书卷之中,不敢打扰您的雅兴……”

苏砚昭心知肚明,今天的情景皆因她而起,她怎会不知感恩?

她轻启朱唇,言辞犀利而又不失分寸:“他为了殿下烧水尽忠职守,你为何还要责备于他?难不成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你不待见我,便要找个由头来发泄不满?”

“真是牙尖嘴利!”萧陌然一甩衣袖,怒意在胸中升腾,直视着苏砚昭。

苏砚昭的笑声清脆悦耳:“殿下对我这伶牙俐齿的性子又不是初次见识,何必再费唇舌夸奖一番呢?”

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余强夹在中间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向苏砚昭使着眼色,希望她能退让一步。

萧陌然的目光冷如寒铁,下达了命令:“余强,明日一早你就负责将楚王妃安全送回宫中。如若再有私自外出之事发生,一切后果由你承担!”

余强的脸色变得异常苦涩,正欲开口解释,苏砚昭却已抢先发声,她的声音里透着坚决。

“我的双腿属于自己,我想去哪里是我自己的自由,殿下又何必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以此作为压制我的手段呢?”

余强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说:“王妃,您就少说两句吧。殿下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啊。”

“若他真的在乎我半分,就不会不告而别,独自涉险。”她的话语里藏匿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幽怨。

如果不是因为他能够与强大的陆家相抗衡,她也不会如此忧心忡忡。

眼下,安妃与娜扎的地位尚不稳定,哪有余力为她遮风挡雨。

萧陌然的眼眸深邃,其中蕴含的冷漠仿佛能冻结一切情感。

而苏砚昭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里既有淡然也有决绝:“今后,我会留在鸿福寺,陪伴在殿下身边。”

“哪怕殿下有朝一日剃发为僧,我也会成为那尚未剃度的女弟子,总之,别想让我轻易离开。”她的声音坚定而平静。

室内一片沉默,空气似乎凝固,只留下萧陌然眼眸中那抹复杂难辨的光影在轻轻摇曳。

但他的嘴唇轻启,吐出的依旧是那两个字,冷淡而决绝:“随你。”

夜色轻轻覆盖了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之中,连微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苏砚昭借着这抹夜色的掩护,悄然无声地滑入了自己的小院。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孤单而坚定。

鸿福寺高踞于山之巅,夜的宁静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只有偶尔从窗棂间溜进的风声,和远远传来的蝉鸣,才勉强打破了这份沉寂,为这片圣地添上了一丝生气。

这些天,苏砚昭几乎成了寺内的常客,不是在花丛中忙碌,修剪那些寄托着僧人清修之情的花草,就是在萧陌然不远处徘徊,眼神中满是忧虑,生怕他哪一刻突然之间心灰意冷,真的踏上了出家的道路。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寺内开始流传起各种闲言碎语,萧陌然的态度也随之变得疏远,不再愿意与她相见。

这一天,苏砚昭提着满满一桶衣物,独自一人沿着蜿蜒小径走向溪边。

没有仆从的陪伴,每一件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当她踏上溪边的鹅卵石路,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顾锦正端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手持一支特制的竹竿,悠然自得地垂钓。

夜色中,这一幕显得格外宁静和谐。

“顾公子!”苏砚昭不由自主地笑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没想到在这清幽之地,也能遇见你悠闲垂钓。”

顾锦听闻声音,抬头望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温和,轻轻点头作为回应:“瞧姑娘这模样,看来已经成功在鸿福寺安顿下来了。那位令你挂心的朋友,是否已经回心转意,放弃了出家的念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