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生探案》 第一章 坠崖(1) 深秋清晨,晨曦微露,天刚泛白。崂山山顶,凉风习习。 山顶是一块二十平方左右的平台,大致呈正方形,除了四周有些低矮的灌木,就没什么其他植被了。山顶的东面朝向大海,像被刀切过一样,是一个有数百米高的悬崖,为防止有人坠落,这边都用与成年人齐腰高的结实的木栏杆拦起来了。其他三面与山体相连,有多条小路通向山下。这是一个观赏日出的绝佳平台,要是在节假日或周末,这个时候这里一定聚集了众多观赏日出的游客。但今天只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无论是旅游团还是散客来崂山旅游的本就很少,更别说会有多少人起这么早来这里看日出了。 正在这时,西面的小路上传来了两个女士的说话声。 “王导,真不好意思,这么早让你带我来看日出。”其中一个女士有点抱歉的说。 “王女士,您不用不好意思,客人的需求就是我们的服务方向,况且我做了这么多年导游,早就习惯早起了。”这位姓王的导游对这位也姓王的女士说道。 “我来之前,做了一点功课,网上说秋天的日出时间一般在4点半左右。” “是的,我们今天来的比较早,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正说着,她们已经上了山顶平台。 这两个王女士个子都比较高,看起来都有一米七左右。其中一位女士齐耳短发,穿一件长款羊绒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的短靴,显得很时髦。另一位女士梳着一个马尾辫,上身穿一件黑色羽绒服,下身穿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的是耐克运动鞋,戴着一顶贝雷帽。一看穿着打扮就能猜到这位马尾辫女士是王导游。 王女士把带来的三角架在平台靠近西侧的地方支了起来,然后从背包中拿出了相机放在三角架上。她凑近相机,透过镜头看了看东边日出的方向,轻轻调整着三角架的高度和角度,以确保拍摄的角度和构图都符合她的要求。 王导游站在旁边看着,羡慕地说:“您一定是拍照的行家吧,看这些装备就能看出来。”“我是刚学着玩的。我们单位有几位同事才是高手呢,他们每年都要去北欧专门拍极光。”王女士谦虚地说。 “你会拍照吗?”王女士问道。 “会一点,以前帮别的游客也拍过,不过不一定拍得好。”王导游回答道。 “那太好了,你先帮我拍几张日出前的照片。” 王女士一边说,一边往悬崖边走,走到栏杆旁转过身体,对着相机。 王导游走到三角架后面,因为她个子跟王女士相仿,所以不用调整高度和角度,马上就啪、啪、啪的拍了几张。 “再拍几张背影照。”王女士边说边转过身望向东方,双手还高举起来做了个露丝和杰克在泰坦尼克号船头所做的“飞翔“造型。 “啪、啪、啪”,王导游又连按了几次快门。 王女士走回到相机旁,预览了一下刚才王导游给她拍的照片,赞赏地说:“拍得真不错!” “你也来几张吧!”王女士对王导游说道。 “不用了,这里我拍过很多张照片了。” “哦。”王女士微微有点失望。 “您帮我拍段视频吧!”王导游看王女士有点失望,马上改口说道。 “好啊,我现在就调到拍摄模式。”王女士边说边把相机从拍照模式调到了拍摄模式。 “调好了吗?”王导游一边问一边往栏杆方向走去。 “好了。”王女士回答道。 王导游走到栏杆边,没有回头,她左手拿着手机,平举起来,对着远方大海的方向。此刻,太阳即将露出地平线,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黄色和红色,形成了一道美丽的朝霞。 从三脚架到栏杆处大概六七米远。王女士从三角架后走了出来,她慢慢的也往栏杆方向走去。 “你看那边海平面上的朝霞多美啊!”王女士一边说一边离王导游越来越近了。 当王女士离王导游只有一米多远的时候,她把双手平举到胸前,然后突然加快了步伐,如饿虎扑食一般,一把向王导游的后背推去。正当她的双手快要接触到王导游后背的时候,王导游突然侧身往左边闪开了。由于用力过猛,双手推空,王女士在惯性作用下整个上半身一下子探出了栏杆外面。 虽然重心已经过了栏杆,但由于腰部受栏杆阻挡,王女士没有一下子掉下去,她的双手乱舞,嘴里发出“啊“的惊叫声。闪到旁边的王导游反应很快,立刻转回了身体,伸出了右手,往王女士后背轻轻一推,王女士的身体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落了下去。 旋即,下面山谷传来一长串凄厉的“啊。。。。。。”。 几秒钟后,叫声停了,山谷恢复了寂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快打110报警!”一个女子大喊着跑进了崂山宾馆大堂。 跑进来的正是王导游,此刻她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5点还不到,大堂里的游客只有寥寥数人,也都是准备一大早出去看日出的。看到这个场景,他们纷纷站住了望向王导游。 王导游径直跑向服务台。对着值班的服务员焦急地喊道:“小秦,快打110,有人坠崖了!” 一听是坠崖,小秦也是吃了一惊,立刻拿起了服务台旁边挂着的110热线电话,像这种景点的宾馆酒店都设置了110热线,方便快速报警求助。 “我是110,请问你有什么要报警的?” 小秦马上把电话递给了王导游,“春秀姐,你来说。”看来小秦和这位叫王春秀的女导游很熟。 “太可怕了,王艳萍从山崖上掉下去了。”王春秀语气急促地说。 “你慢点,说清楚一点,在什么地方有人坠崖了。” “在崂山山顶观日平台处。”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4点半左右。” “好,我们马上安排警力过来。你们注意安全,不要在事故地点聚集。” 听到刚才的报警对话,大厅里的几位游客立刻围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的问王春秀:“不会真有人坠崖吧?”,“坠崖的是谁啊?”,“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王春秀一直捂着脸,什么也没说,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态。 不一会,酒店经理林峰闻讯赶来,小秦刚刚通知他的。 “程鹏,快从库房拿几个隔离牌来,跟我去山顶。”警方对酒店相关人员培训过,碰到这种大事,首先就是尽量保护好现场,不让围观的人群破坏现场的痕迹。 崂山并不算太高,海拔一千多米。崂山宾馆建在半山腰的一块大平台处,盘山公路上山的终点就是崂山宾馆。再往上参观各个景点就需要步行了,有多条石阶通向山顶处。一般边走边看,从宾馆到山顶需要半个多小时。 林峰和程鹏带着隔离牌,快步疾走,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山顶。幸好今天游客实在少,他们发现山顶并没游客,但看到一个三脚架立在西面,上面放着一部相机,镜头对着日出的大海方向。 他们赶紧把隔离牌在山顶平台边缘间隔几米排好,然后拉出隔离绳,这样一道隔离带就形成了,后面来的人不允许进入这个山顶平台了。他们两个就守在外面,等警方过来处理。 第二章 坠崖(2) 十几分钟后山下传来了警笛声。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干刑警就背着包,提着箱出现在了山顶。带头的是一位留着短发的年轻女警,长得清秀而不失刚毅,正是金海刑警大队长许长生的得力弟子孙怡。这阵子师傅许长生因为被抽调到省里侦破一个大案而不在金海,吴局把大小刑事案件暂时交给孙怡全权负责,这也是许长生的建议。孙怡开始还有点忐忑,但师傅说有问题可以找他,她也就放心了。 林峰赶紧迎了上去,简要说了一下现场情况。孙怡简单谢过后马上安排工作:小郑带人马上绕道下悬崖查看坠崖的王艳萍的情况;她自己和小刘负责勘查现场。 技侦处的小刘他们多角度的对地面、栏杆、三角架和周边环境等做了拍照留档。拍照过后他们小心翼翼的对地上的脚印,栏杆上、三脚架和相机上的指纹进行了采集,并把三角架和相机等证物小心翼翼的放入证物袋。 深秋的山顶,干燥而寒冷,地面的土坚硬结实,根本没什么脚印;栏杆处也没采集到什么清晰的指纹,在这种环境复杂的野外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不过不要紧,提取脚印、采集指纹这些是他们出警的例行工作,今天很可能用不上。因为根据导游王春秀的报警,王艳萍是自己坠崖的,这很可能就是一起跳崖自杀或意外跌落。不过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王春秀的一面之词,接下来对双方的背景调查还是要展开的。 孙怡用手试着推了推每一处栏杆,都纹丝不动,栏杆是完好无损的。然后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看到下面是一片绿色的树木,看不到坠落的王艳萍的身体。孙怡估计了一下高度,她觉得这悬崖落差至少在一百米以上,有恐高的人站在这看一定会双腿发软,脑袋发晕的。从这跌落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孙怡他们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勘查的时候,小郑从悬崖下打来电话,他告诉孙怡王艳萍已经完全没了生命迹象,确实如孙怡所料。孙怡让他直接把尸体运往他们停在崂山宾馆门口的警车处,他们就在那汇合。 半个小时后,孙怡和小郑他们在崂山宾馆停车站汇合了。孙怡让小郑先把王艳萍的尸体拉回局里让老钱尽快做尸检,她留下来找报案人王春秀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宾馆的一个小会议室里孙怡见到了王春秀。王春秀给孙怡的第一印象是朴实,她的长相很普通,而且由于常年在外风晒雨淋的,皮肤也有点粗糙。 王春秀看到穿着警服的孙怡进来,有些拘谨地站了起来。 “王小姐,不用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下王艳萍坠崖的一些情况。”孙怡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并示意王春秀坐下。 “今天早上是你报的案吗?” “是的。” “当时山顶就你们两个人吗?” “是的。” “说说当时发生的事。” “当时我站在栏杆处,面朝日出方向,王女士在三角架后面给我拍一段视频。拍了一会,我感觉有一个人从身后跑了过来,我就下意识地转了个身,这才发现原来是王女士往栏杆外作扑出去的动作。我马上想伸手去拉她,但是太晚了,她的上半身已经在飞了出去,我右手又抓不住她的羊绒大衣,她就掉下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面前坠下这么高的悬崖。。。” 说到这,王春秀双手捂住了脸,声调也变了,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孙怡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王春秀的肩膀,帮她平复一下情绪。 过了一会,见王春秀稳定下来了,孙怡继续问道:“王艳萍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她调好三角架后让我先给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她说要给我也拍几张,我说在这里拍过多次就不拍了。她看起来有点失望,我就马上说让她给我拍段视频。后面发生的事就是刚才说过的。” “今天清晨拍日出是谁提出来的?” “是王女士提出来的。” “她是怎么提出来的?” “昨天晚上我们吃完晚饭以后她找到我说想今天清晨去拍日出,但是那时天还没完全亮,她一个人有点怕走山路,问我愿不愿意陪她一起去。我说愿意,因为我做导游多年,本就习惯了早起。” “你们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说说你们这个旅游团的情况吧。” “我们这个是中青旅崂山三日游周中团,报满20个人就成团出发。因为是周中,所以参团的大多数是老年人为主。” “王艳萍是三十多岁吧?” “对,她是我们这个团中算比较年轻的,不过这个也不奇怪,每次总有几个年轻一点的人参加这个周中团,可能是他们比较喜欢人少的时候旅游。” “她是自己主动来报的名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可以通过我们的旅行社来查,我只负责带队做导游。” 孙怡暂时没有什么需要问王春秀的了,于是就说道:“我们今天先了解到这里,有什么需要向你了解时再找你。你如果有什么想起来要告诉我的,可随时给我打电话。”说着从随身带的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写上自己的手机号,递给了王春秀。王春秀接过纸条,然后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孙怡在询问王春秀的时候一直在注意观察她的表情变化,但她并没有看出王春秀有什么异样。 回到局里,孙怡想起王春秀说事发前王艳萍正在给她拍视频,于是就从证物包里拿出了那台相机。这相机的待机能力真不错,虽然他们赶到山顶时还开着机在拍摄,但电量到现在都还剩一小半。 孙怡重新开机后,进入照片和视频的预览模式。相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并不多,看时间都是这两天的,也许是王艳萍为了今天的拍日出,已经提前删除了旧照片,腾出了存储空间。 孙怡快速的翻阅着一张张照片,照片里大都是从昨天旅游团上崂山后在各个景点拍摄的风景照,也有一些是王艳萍用三角架自拍或让别人帮忙拍的个人照。 照片上的时间来到今天清晨,头几张正是山顶放置三角架的那个位置拍摄的远景风景照,随后几张是王春秀给王艳萍拍的几张面向相机和北向相机的人物照。 相机的最后果然是一个视频,时间长达90多分钟,因为从王艳萍开始拍摄到最后他们技侦处的同事把相机作为证物收起来的时候这个拍摄一直没有停止。 孙怡按了一下那个视频文件,显示屏马上动了起来。只见画面中出现了王春秀的身影,她正面向相机微笑。过了几秒钟,王春秀转过了身,背对相机,她左手拿出手机,似乎在给自己自拍,但由于距离比较远,看不清她手机屏幕显示的内容。又过了一会,画面近处出现了王艳萍的背影,她正慢慢往栏杆的方向走去。这时视频中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你看那边海平面上的朝霞多美啊!”话音结束没多久,画面中发现王艳萍突然加快速度往前冲去,手臂似乎举在身体前面,由于她在相机近处,她的身体挡住了镜头,此时看不到王春秀的身影。片刻之后,画面中王艳萍已经到了栏杆处,上半身似乎已经探了出去,而王春秀此刻在王艳萍的右侧面对相机方向,只见她快速左转,伸出了右手往王艳萍后背抓去,但王艳萍往前的惯性看来太大了,王春秀没有能够抓住她。视频中传出了长长的凄厉的“啊。。。”叫声,王春秀趴在栏杆上往下望了一会儿,突然哭喊着转过身往相机方向跑过来,后面就消失在画面左侧。 再后面相机画面中一颗红日慢慢从海平面升起,随着时间推移,红日越深越高,但再也没出现人影。。。 从这个视频拍摄的内容看,王春秀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王艳萍为什么突然之间会选择跳崖呢,而且跳崖的姿势也很奇怪,是扑出去的,而不是像大多数跳楼的人一样是站着往下跳的? 孙怡决定晚上打个电话给师傅,汇报一下情况,然后看看他怎么说。现在嘛,先看看老钱的尸检报告出来没有,然后把死者王艳萍的情况调查清楚。 第三章 坠崖(3) 当孙怡来到法医解剖室的时候,正好看到老钱脱了手套在洗手。 “老钱,尸检完了吗?” “小丫头,你是催命鬼啊,每次都那么急。”老钱抱怨道。 “那可不是,我可是跟师傅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吧,报告还要等一刻钟。结果呢,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完全正常!” “什么,正常?”孙怡有点疑惑。 老钱不紧不慢的说:“我是说符合高空坠落的正常现象。死者头部由于猛烈撞击地面粉碎性骨折,脑浆溅了一地。全身四肢也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都严重破裂。这上面每一处伤都足以致命。” “她有没有服用过兴奋类药物或其他可能导致这种行为的药物?”孙怡问道。 “从胃液检测来看,早上她还没吃过任何食物,甚至可能没喝过水。血液的检测我们正在进行,要化验的项目比较多,可能到明天才能全部出来。” “哦。这么看来这有可能就是。。。”她本来想说是一桩跳崖自杀案的,但想到师傅告诫她不要轻易下结论的话,就突然停住了,况且血液检测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万一检测出注射过什么致幻药了呢? 回到自己办公室,负责调查死者王艳萍背景的小齐已拿着几页资料在等着了。 小齐全名叫齐兆石,今年警校刚刚毕业,因为各项考评优异,被许长生挑选进入刑警队。小伙子身高一米八,长的浓眉大眼,妥妥的帅哥一枚。当初到警队报到的时候,大伙都调侃说你不去拍电影,来这里干嘛呢? 小齐回答说:“我可以做卧底啊,必要的时候需要美男计的时候我就上!”他的幽默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齐虽然看似个大男孩,但其实心思缜密,要不许长生也不会看上他。 孙怡接过小齐递过来的资料,认真的看了起来。 第一页:个人履历(右上角贴着王艳萍的二寸证件照,端庄秀丽) 王艳萍,女,汉族,1984年6月出生。现任金海市民政局副局长。 1997年7月毕业于金海市冠县城南区凤阳小学 2000年7月毕业于金海市冠县城南区光华中学 2003年7月毕业于金海市冠县第二高级中学,考入河东省理工大学中文系 2007年7月毕业于河东省理工大学中文系 2007年10月通过冠县统一招聘事业单位考试,任冠县民政局科员 2011年6月任冠县民政局户籍科科长 2014年12月任冠县民政局办公室主任 2016年12月任冠县民政局副局长 2018年2月任冠县民政局局长 2020年9月任金海市民政局副局长 ” 哦,孙怡看到这里轻轻惊叹一声“原来还是我们市的新来的副局长啊!” “是啊,这么年轻就副局长了,前途无限啊!怎么会想不开呢?”小齐也在旁边感叹。 第二页:家庭关系 父亲:王巨鹏,冠县城南区副区长 母亲:张彩霞,冠县棉纺厂职工 丈夫:秦海平,冠县拖拉机厂厂长 儿子:秦新宇,金海市实验中学学生 。。。 “王艳萍的家属来了吗?”孙怡问道。 中午我们已经通知已经了王艳萍丈夫,他今天正好去冠县工厂了,接到通知后他说马上赶回来,应该快了。 孙怡以前办案去过冠县,那里到处是山,是出了名的贫困县。冠县来回金海市区都要走盘山公路,单程超过3个小时,王艳萍的丈夫赶回来是需要些时间。 快到傍晚时分,孙怡的座机响了,接待室的老吴告诉他有个中年男子说是王艳萍家属。孙怡马上下楼往接待室走去,一下楼梯就看到一个神色焦急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刚刚从外地回来。 “你是王艳萍的丈夫秦海平吗?” “是的。” “基本情况我们都在电话里跟你说了,我们现在带你去认一下人。不过你先要有个思想准备,可能现在模样。。。” “没关系的,我心理素质很好。”秦海平知道孙怡想说什么。 “好,那你跟我来。” 孙怡带秦海平来到了停尸房,一到门口一股阴冷的风吹来,秦海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进到里面,孙怡带秦海平走到盖着一块白布的一辆担架车旁。她看了看秦海平,见他神色还可以,就掀开了头部的白布。 秦海平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就瘫坐了下去,嘴里咕噜着:“是她,是她。怎么会这样啊!她绝不会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不相信她会寻短见。” 孙怡也看了一眼尸体,老钱处理的真不错,现在王艳萍的脸看起来还挺安详的。 小齐把秦海平领回了接待室,给他倒了杯热水。直觉告诉孙怡,秦海平对王艳萍的离世很意外、很震惊也很伤心,这些不像是装的。 “恕我冒昧,你们夫妻关系好吗?”孙怡很直白地问,她想如果王艳萍是自杀的话,夫妻不睦是最可能的原因。 “我们结婚十多年来一直夫妻恩爱,都没吵过什么架。结婚纪念日,双方的生日,甚至西方的情人节这种重要的日子我们都会一起度过,不管各自有什么其他重要的工作。” “她在单位有遇到不开心、不如意的事吗?” “没有,要是有的话她一定会跟我说的。刚结婚那几年,她事业刚起步,在单位与有些同事不合拍,回来就常常跟我诉说。最近几年她做了领导,基本就没看到她有皱眉的时候。” “她身体怎么样?” “很好,每年她们单位都体检,没查出过大的毛病。今年上个月的体检也是正常的。” “你儿子有什么需要你们操心的地方吗?” “没有,我们宇阳从小品学兼优,一点也不需要我们操心。” “最近她的情绪怎么样?” “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她以前常出去一个人旅游吗?” “她很少旅游,确切地说我们两个一直很忙,这么多年我们出去旅游的次数屈指可数。” 孙怡心里暗暗在想,他们两夫妻一个官员一个企业家,不忙才怪。 “那这次她为什么会一个人报团去崂山旅游呢?”孙怡见缝插针的问。 “这事她半个月前跟我提过。她说她单位的几个同事到崂山旅游,拍了很多日出照片回来,她看了觉得非常美。正好她今年开始也在跟着他们学摄影,我就鼓励她自己也可以去拍啊。我当时也就随便说说,没想到她上个周末跟我说正好单位这周空,她决定请几天假报个旅游团去崂山拍日出。我正好这周厂里忙走不开,正想抱歉地跟她解释。没想到她很体贴的说让我安心工作,她一个人去就行,反正是报旅游团。” 说到这里,秦海平长长叹了口气,“哪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要是我陪她一起去就好了!” 孙怡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他,只好默默地等待。 “艳萍我什么时候能带回去?” “秦先生,请您再稍等几天,我们对这一事件有定论了会通知你的。”孙怡抱歉地说。 待秦海平离开后,调查中青旅旅行社王艳萍报名旅游团的结果也出来了——她是通过携程旅行网报的这个团。 到目前为止,孙怡在调查过程中没发现任何疑点。可为什么这么一位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成功女性会突然毫无征兆的跳崖自杀呢? 晚上六点,夜幕降临,金海的街道华灯初上。 孙怡拿起手机拨通了师傅许长生的电话。 “师傅,你那边案子快结束了吗,我们都想你了。” “想我?你会想我一个老男人?说吧,你碰到什么麻烦了?” “碰到麻烦就好了,我是觉得这事一点也没麻烦。”接着孙怡就把今天接到的这个坠崖报警以及随后初步调查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很多事故本就是意外,我们没证据的时候不可钻牛角尖。但有些事故看似意外,实则暗藏玄机,关键是要善于发现细节。” 孙怡听的摸不着头脑,“师傅,您这不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嘛!” “是啊,我现在不知道细节所以也无法判断这件事的性质。” 之后,为慎重起见,对当时唯一在场的导游王春秀做了一番仔细的背景调查,但也没发现任何疑点。所以经过两个多星期的多方面核对,以王艳萍是意外坠崖定案。 第四章 揭发(1) 三个多月以后。 “叮铃铃。。。”早上孙怡刚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孙怡快步跑过去,提起了电话。 “孙怡,你马上带人去一趟金海冠山监狱。监狱长李作成早上打来电话,说有个叫王大力的囚犯吵着说要揭发一桩凶杀案。”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吴局的声音。 “是。”孙怡回答道。 “小齐,跟我走。”孙怡边说边往门外走。 听到孙怡喊自己名字,齐兆石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追了出去。 办公室里的小郑、小李等其他几位队员羡慕地望向门外,他们倒不是因为羡慕小齐出警,而是羡慕小齐这么受孙大美女器重。 冠山监狱坐落在金海市冠县的冠山脚下,这里背靠高大的冠山,面朝湍急的冠河,确实是建造监狱的理想场所。 监狱长已经安排了负责第三监区的监区长胡云开在门口等候孙怡他们,那个嚷着要揭发凶杀案的王大力就在他所负责的监区。孙怡他们一到,胡云开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孙警官,这次你们许队怎么没来?” “许队在省城办案,怎么不欢迎我们吗?”孙怡开玩笑的说。 “哪里哪里,没见许队就是有点不习惯而已。”胡云开陪笑着说。 有胡云开在前面带路,孙怡他们很方便快速的就直接来到了第三监区的一个审讯室,否则查证、验身份还是要费点时间的。 在提审王大力之前,胡云开将事先打印好的王大力案的基本情况递给了孙怡和小齐: “王大力,男,46岁,冠县城南区人,出租车司机。2021年3月28日晚上11点20分,王大力开车在金海市茂名路与泰安路交叉路口闯红灯致正在步行通过人行道的冯秀琴死亡,被认定负全部责任,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3年。” 正在此时,狱警带了一个中等身材,略微发福,穿着囚服的中年男人进来,并让他在对面的囚椅上坐好。孙怡把提审记录仪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镜头对着王大力。 “王大力,你有什么要检举揭发的就向这两位警官说清楚,不得有任何隐瞒。”胡云开说完就出去了。 王大力并没马上说话,而是盯着孙怡他们两个人看了一会,几次都欲言又止。 孙怡见状,说:“你不是吵着要揭发凶案吗?怎么又不说了?” “我如果检举揭发了,算不算是立功,能不能减刑?”王大力终于说话了。 “如果你反映的事情是真实而且有价值,我们会酌情考虑的。”孙怡回答道。 王大力侧着头想了一会,似乎在权衡什么利害。 孙怡给小齐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们两个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等等,我说我说。”王大力喊道。 孙怡和小齐又回来坐下。 “我的交通事故不是意外,是有人让我顶替的,撞死冯秀琴的人不是我!” “那晚开那辆出租车的人不是你吗?”孙怡问道。 “不是,开始是我开的,但撞死冯秀琴的时候不是我开的。”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王大力低着头,理了一会思路,然后说道:“事发前两天中午我正在出租车之家吃饭,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声调很怪异,男不男女不女的。电话里问我是不是叫王大力,我说是啊。他说想不想赚笔钱,我说想啊。然后我问多少钱,他说100万。当时我以为有人恶作剧捉弄我呢,就把电话给挂了。” 顿了一下,王大力继续说:“没想到,过了一会那个人继续打过来了。他说你儿子不是得了白血病需要大笔钱吗?我吃了一惊,就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这个你不用管,你就说想不想要100万。我儿子去年突然得了白血病,家里本就不多的钱都花完了,还欠了不少亲戚朋友的钱,当时正在发愁怎么继续筹钱给孩子治病,我甚至向政府有关部门申请救助了。” “我一听那个人这么说,就意识到那可能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他会让我做什么事,估计不可能是好事。我就试着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说让你做什么事了吗?” “他说不会让我杀人放火的,就是制造一个闯红灯的交通事故,让一个坏人受点惩罚。我说那不行,我做不来那种事。他说不用我做,我到时候过去顶替一下就行。我正犹豫,他说给我半天时间考虑,考虑清楚了晚上给他回电话,说着就挂断了。” “你后来回了吗?” “我那时太需要钱了,100万我就能给孩子看病了,思来想去我就给他回了电话。电话里他让我放心,他说闯红灯引发交通事故致人受伤或死亡的话,保险公司会负责理赔,而肇事者最多坐三年牢就能出来了。” “他看我还有些犹豫,马上说给我20万表示诚意。我一听20万,这我开出租也要好几年才能挣来,我当时完全无法拒绝。于是问他怎么给我,他说让我立刻到到环城路立交桥下的垃圾桶去取。我挂了电话就将信将疑的去了那个地方,在垃圾桶里果然翻出一个沉重的塑料袋,拿到车上打开一看果真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另外塑料袋里还放了一个老式的手机和充电器。” “就在那时,他放的那个电话响了。他说这下我总该相信了吧,我说相信了。他说愿不愿意干,我说愿意。我问他我干了以后,后面的钱怎么给我。他说每个月的1号晚上10点到老地方去取,我如果进去了,可以让我老婆去取,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就取不到后面的钱了,这个要求我当然是一口答应了。最后他说叫我随时带着他放的那个手机等电话,过几天他会跟我联系的。” “后面呢?”孙怡追问道。 “过了几天,也就是事发当天中午他又打电话来了,是他留的那个电话,让我晚上8点把车开到茂名路靠近泰安路一处没有监控的路边停好。然后叫我到茂名路泰安路路口旁的一个小公园内等他电话。那个路口是城郊比较僻静的地方,晚上车很少,而且恰好还没装监控,我们开出租的人都知道。那个人显然也做过调查,在那个路口制造交通事故容易冒名顶替。” “你就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是的,我按他说的在8点之前把车停在了他指定的地方,然后走到茂名路和泰安路路口的公园内找了个地方坐下等,一直等了几个小时。” “这中间他跟你打过电话吗?”孙怡问。 “打过一次,他跟我确认过是否已经在公园里了,我说是的。” “然后大概11点多,我突然听到了一串刺耳的声音,那是快速行驶的车子急刹后在地上强烈摩擦发出的声音,我是老司机了,绝对错不了。” “你当时什么反应?”孙怡问。 “我马上站起来本能的往路口方向走去,这时候那部手机又响了。我马上接通,那个人说叫我马上到我自己的车子旁,用我自己的手机报警说不小心闯红灯撞上了人,愿意承担事故责任,其他什么也不要说,更不能透露任何我们交易的内容,否则后面的钱就拿不到了。如果我按照他的话做,每个月1号晚上10点到第一次取钱的地方继续取钱,直到给足我一百万。最后他叫我把给我的那部手机的sim卡破坏,手机找个隐蔽的地方丢掉。我都按他说的做了。” “当时你到车子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我先看到了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交叉路口,当时我很慌,没敢多看,马上跑到前面二十多米处停着的我的车子处。然后我按那个人说的马上拨打了110报警电话,等警察过来处理。等了十多分钟,交警就赶过来了。他看到被撞的人,马上叫了120。然后就是拍照采集了事故现场,最后让我开车跟他回警局做进一步调查。” “说实话我当时是很慌的,但想到有一大笔钱可以给我儿子看病我就完全放开了,反正就是说当时那个路段人少,我开的车速快了点,想抢个红灯过去不想撞上了正过路的行人,我愿意承担所有交通事故的责任,并向家属真诚的道歉。” “第二天警察告诉我被撞的人死了,我因为是超速闯红灯负事故全责,虽然保险公司会理赔,但我要负刑事责任。我听到人死了内心还是很内疚,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彻底走下去了。 第五章 揭发(2) 听王大力这么说,孙怡有些疑惑,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检举揭发这件事呢?” “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都忍了三个月了。”王大力狠狠的抱怨道。 “怎么回事?”孙怡催问道。 “那个人说话不算数,他反悔了。我老婆这几个月来看我都偷偷跟我说他没有继续给我们钱。我叫我老婆打他第一次打给我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他什么时候不给你钱的?” “他从4月份开始给我钱,每次2万,他留纸条说够我看病用的。后来5月到12月的1号,我老婆都从那个垃圾桶拿到了2万,但从今年的1月到现在4月8日,这四个月都再也没有给钱了。而且我再也联系不上他了,我想他是想甩了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这是故意杀人,他撞死一个人,就给了我三十万,他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了?所以我要检举揭发他。”王大力越说越气。 “你除了与他通话,看见过他吗,那天晚上你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他了吗?哪怕背影也行?”孙怡急切的问。 “没有,我到现场除了看到被撞的人,没看到一个其他人。” “你跟他通过多次电话,你能听出他是哪里的口音,大概多大年纪吗?” “听不出来,他那个声音很怪,后来我想起来了,在破案的电视上也听到过,好像是被什么变声器变动过。” 孙怡有点失望,心里想这个“交通事故”不简单,一定是一件蓄谋已久的罪行。 回到警局,一个大惊喜等着她。她一进刑警队大办公室,就看到队长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师傅许长生。 “师傅,你可回来了!”孙怡一边喊一边往里走。 “是啊,那个案子结了,人家也不管饭了啊!”许长生故作无奈的说。 “别涮我们了,你一定立大功了是不是,要请客哦。” “没有的事,那是个大案,省里各个地方的专家都来了,大家群策群力花了几个月才破的案,功劳是集体的,我们都只是一颗颗齿轮,大家紧密咬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巨大的能量。”许长生又老生常谈的讲起了大道理。 “哼。。。”孙怡耍了点小脾气。 “小齐怎么样?”许长生问。 “什么怎么样?”孙怡有点害羞的问。 “我当然不是问他长得怎么样了,我是问他跟你配合怎么样?”许长生调侃道。 “马马虎虎吧。”孙怡故作不屑的说。 其实许长生是有点私心的,孙怡二十六岁了,男朋友的影子还没有,干他们这行的她也根本没时间找圈外的男孩子谈朋友。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观察孙怡,看看他们局里的小伙子哪个比较合适。这次他把小齐召进队里后,已好几次注意到孙怡看小齐的眼神与看别人是不一样的,观察到这个现象对过来人许长生来说不是难事。 看孙怡有点难为情,许长生马上换了话题,说:“今天你们去冠山监狱的情况怎么样?” “听了王大力的话,我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应该是真的有人雇他顶替了那起交通事故。”说着她把审问记录仪拿出来递给师傅。 许长生接过记录仪后放桌上,说:“正好吃晚饭了,来,叫上小郑、小齐他们一起去吃火锅。” “又是火锅。”抱怨归抱怨,师傅请客吃饭总是开心的。 吃过晚饭,许长生决定今天晚上早点回家,已经四个多月没回家了,他想老婆和孩子了。虽然在省城的时候也经常视频通话,但这跟面对面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第二天早上,回过家的许长生像充满了电的手机,又处于满电待机的状态。 他首先把这几个月他离开期间孙怡他们办的案子回顾了一下,他觉得他们处理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然后他又开始观看昨天孙怡带回的王大力的审讯记录,看完以后他的判断跟孙怡一样,那就是王大力说的是真的,他没有理由编这样一个谎言来戏耍警方,而且这种事情警方一核查马上会有结果的。他决定今天就开始调查王大力揭发的这起冒名顶替交通事故案。 为了方便调查,他将这起案件命名为“3.28大案”,以时间命名,暂时又不定性,符合他一贯严谨认真的风格。 许长生首先思考了为什么那个人突然停止了给王大力钱?他觉得大的方面来说只有以下三种可能: 第一,他认为那个人可能觉得王大力已经收到他三十多万了,此刻就算他不继续给了,王大力也不会检举揭发这件事。因为如果王大力检举揭发,他自己收到的钱也是要吐出来的。他就是赌一下王大力保持沉默; 第二,他认为那个人或许现在不担心王大力揭发他了,比如他觉得警方就算介入也查不到他,或者他已经跑到国外,就算查到他也无法把他抓回来; 第三,他认为那个人或许想继续给钱扥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继续给钱。比如他本来就只有那么多钱,或者由于某种原因钱没了,再或者由于那个人出了什么事情无法安排继续给钱; 除了上面三种情况,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但到底是上面哪种情况,许长生现在不会主观去假设,他思考出这三种可能只是为了安排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接下来,他马上作了如下安排:孙怡带小齐去调查王大力妻子支付儿子白血病资金的来源;小郑协助小刘排查交通事故当日茂名路和泰安路周边有监控的路段的监控录像,他觉得事发地点是没有监控,但罪犯要进入那个区域总会经过有监控的地方,虽然这难度有点大,但总还是有点可能,他只是有点担心那边的监控过了这么长时间还会不会保存着;最后,他亲自带人调查冯秀琴的情况,那个人这么处心积虑的设计交通事故撞死他,其中一定有玄机。 当时这起案件只是作为一起后果严重的交通肇事案,他们刑警队并没有经手,所以相关的资料都在交通治安总队,但现在根据王大力的揭发,这起案件可能上升为蓄意杀人案,因此把案子移交给刑警队是顺利成章的事。许长生先打了个电话给交通总队的张伟总队长,协调了这个案件的资料移交工作,张总队长表示马上安排人把资料送过来。 案件资料交接非常高效。没到一个小时,刑事档案科的潘雯就打电话给许长生,报告说交通总队已经把档案递交给了他们刑事档案室。 五分钟后,许长生已经坐在档案室开始研究“3.28大案”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冯秀琴——那个被撞死的人。只见档案上写着:冯秀琴,女,1985年生,家庭地址:河东省金海市陆平区解放中路38号金凯花园12号302室,时任金海市教育局学籍管理办公室主任。 许长生知道金凯花园在市中心,而事发地点在城郊相对偏僻的地方。那么那天晚上那么晚冯秀琴去那里干什么?她是怎么去的?显然她不是自己开车,走过去也不现实,那么她要么是坐出租车去的,要么是坐公交去的,以她的年龄和身份来说坐出租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她为什么去那里档案更没记载,非刑事案果然细节上要缺少很多东西,许长生只好决定立刻去找冯秀琴的丈夫了解一下,如果她丈夫也不知道那就找她原单位的同事了解,反正许长生认定了冯秀琴去那里的原因跟她被害应该有直接因果关系。 第六章 揭发(3) 冯秀琴丈夫叫杨胜,是市少年宫的工作人员,少年宫距离市公安局并不远。也许是事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当少年宫的负责人将杨胜带到等候的许长生面前时,许长生已经看不出杨胜脸上有丧妻之痛了。 “杨先生,抱歉打扰你了,有些关于冯秀琴的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许长生说道。 “这个事故不是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吗?”杨胜有点不解。 “是这样的,现在有点我们以前没掌握的情况出现,事情的性质可能发生变化。”许长生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杨胜的神情。 “哦,现在变成了什么性质?”杨胜反应很平淡。 “这个现在还不好下结论,要调查了才知道。” “那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冯秀琴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去茂名路和泰安路那一带?”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去那里,但她下班前确实打过电话告诉我晚上要跟老家的一个朋友一起吃个饭。” “老家?你们老家是哪的?” “冠县,就是金海下面的冠县。我们是后来在金海工作了以后把户口迁到金海的。” “她有提到老家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吗?是男是女?” “没有。我也一般不问她这么细,成年人各自都要留点空间,我们相信对方。” “这种情况多吗?” “不多,现在一年也就二三次。年轻的时候比较多。” “她那么晚不回家,你不担心吗?” “我中间给她打过电话,她说快好了,叫我不用担心。” “后来接到警察的电话,你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当然是震惊和伤心了!”许长生这个问题引起杨胜的不快,他的语调高了起来。许长生赶快道歉道:“杨先生,抱歉,我不是有心伤害你。” “没事。”见许长生道歉了,杨胜语气也平和下来了。 “冯秀琴在事发前几天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没有。”,过了一小会,杨胜又说道:“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什么事?”许长生警觉地问道。 “记得事发前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还问我知不知道狸猫换太子的事情?” “我说当然知道啊,有点历史知识的谁不知道这个典故。” “然后她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你没有好奇她为什么问这个,没再追问吗?” “问了,我问她怎么说起这个,她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我。” 许长生也有点好奇,冯秀琴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又不继续谈论下去,那她是什么意思呢?对许长生来说,这现在至少可以作为疑问去思考。 “她不幸去世后,你有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什么或多了什么东西?比如银行卡的资金变化?”许长生继续问。 “没有,你什么意思?”杨胜有点戒备的问:“你们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许长生一直在边问边观察杨胜,他觉得杨胜似乎并不比他们知道多多少,所以他并不想隐瞒他什么了,说不定引起杨胜的注意还能帮他们回忆起更多的线索。 “是这样的,王大力在狱中揭发说是有人花钱让他顶替做肇事者的,因此我们现在怀疑是有人故意撞死了冯秀琴,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什么?”杨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当然,我们现在刚重启调查,具体是否是被谋杀的我们还需要通过调查来确认,所以我们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我想还冯秀琴一个真相也一定是你的愿望。” “那当然,那当然。”杨胜还有点懵,这个转变对他确实有点大。 “这几天你好好再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这是我的电话,随时可以打给我。”许长生把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杨胜。他觉得现在该让杨胜好好冷静一下,所以就告辞了。 从少年宫出来,许长生直接驾车去了冯秀琴生前工作的教育局,他想了解一下冯秀琴事发前主要在做些什么,也许对案情有帮助。 他到教育局后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很重视,直接通知了主管工作的副局长谢科。谢科也很支持,马上亲自下来带许长生去了学籍科。 学籍科现在的主任纪丽丽原来是冯秀琴的副手,冯秀琴车祸后被提拔为主任,因此她与冯秀琴很熟,而且她对冯秀琴出事前她们当时正在做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这对许长生来说是个好消息。 “纪主任,你能详细介绍一下当时你和冯秀琴主要在做的工作内容吗?”许长生问道。 “好的,这个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冯主任是去年3月底出事的,每年的三月中旬开始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准备一年一度的成人高考的筹备事项,一般这个工作持续半个月。所以那段时间我们主要就是接受学生报名,然后就是审核学生的学籍和档案等,确保学生信息的完整和准确。” “那你们去年筹备成人高考顺利吗,中间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没有,跟往年一样。一般这种事情出不了什么问题,最多就是哪个考生的信息不全,通知他们补全信息之类的。” “你好好回忆回忆,那段时间冯秀琴有没有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表现,比如特别高兴或特别愤怒,反正就是你觉得跟她平常不一样?这对我们很重要!”许长生特意把最后一句说的很郑重。 “小纪,你好好想想再回答。”谢副局长也在帮鼓励她。 纪丽丽不自觉的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还是抱歉的说:“我想不起来她哪里跟平常不一样了。” 许长生想想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一般没有特别有印象的事情发生是记不起来的。 “她出事那天要跟一个老家的朋友一起去吃饭,你知道吗?” “不知道。”纪丽丽边说边摇了摇头。 “那几天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电话特别多,不管是打进来的还是打出去的?” “不知道,像我们打电话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一般都会到走廊去打。再说冯主任当时办公室是独立的,在里面打我们也不知道。” “好吧,那先了解到这里。”许长生觉得问的差不多了,就跟谢副局长和纪丽丽告别了。 许长生从教育局出来后直接把车开到了电信局,电信局的信息科长严华峰是许长生的老熟人了,由于案子的关系他们一年不知道要打多少交道。 看到许长生进来,严华峰热情的招呼:“老许,你要的信息都给你准备好了。”边说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文件袋。 许长生拿起文件袋,感觉很轻,问:“这么少啊?” “是啊,你不是要一个月之内的嘛,就一页纸。” 许长生知道现在很多人,特别是中年人社交很少,但他没想到冯秀琴一个月的通话记录一页纸也没达到。不过现在很多人用微信,特别是涉及私事的时候,想到这个也就不觉太惊讶了。 “老严,谢了!”许长生边说边往外走了。 “走好。”严华峰也不客套。 半个小时后,许长生已经把电信局带回的冯秀琴出事前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单放在桌上研究了,老严的服务非常周到,每个与冯秀琴通话的机主的名字或单位信息都标注在了旁边。许长生一行一行的扫视着,包括机主信息和通话时长等。大部分的通话记录不超过2分钟,她打的最多的是她老公杨胜,其次是单位里的几位同事。 许长生注意到冯秀琴在最后几天的通话记录里有几次与金海民政局总机的通话记录,每次短则几十秒,长则几分钟。冯秀琴出事那天的通话记录就两条,一条是下午2点12分打到民政局的,另一条是下午4点30分打给杨胜的。许长生想起来杨胜跟他说当天冯秀琴要跟老家的一个朋友一起吃饭,那会不会这个老家的朋友就在民政局呢?因为吃饭总要约定的,而当天除了打给丈夫杨胜剩下仅有的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民政局的。。 但许长生马上又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冯秀琴约人吃饭也可以在微信、QQ上约啊。另外,他们学籍科与民政局本来就存在着一种天然的合作关系,考生的有些基本信息本来就是要向民政局核实的。 第七章 揭发(4) 想到这,许长生马上给纪丽丽打了个电话,纪丽丽的回答确如许长生所料,她们工作上是需要与民政局合作的。但纪丽丽不经意间也提到,那就是具体的工作冯主任都是安排下面的工作人员去做的。 那冯秀琴那段时间给民政局打了几个电话是为什么呢?许长生不禁陷入沉思。 傍晚的时候,那些早上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各小组队员如鸟儿回笼一般一批批的回来了。 首先小郑和小刘带回了让人失望的消息,由于时间超过一年且没有保留价值,茂名路和泰安路所在的九里山街道片区的监控都已经被后面的监控覆盖了。也就是说想通过监控排查当初进入那个地区制造车祸的线索已经断了。 孙怡和小齐带回来的是好消息,王大力妻子承认了后面治疗儿子的资金确实如王大力所交代的是从那个人放置在环城路立交桥下的垃圾桶里定期去取的,不承认她也完全说不清这笔钱的来历,他们夫妻俩的收入也好,银行流水也好都达不到这笔钱的数额。同时,孙怡也反映了王大力妻子现在的忧虑——后面孩子的治疗怎么办?她希望能够让王大力立功减刑,早点出来。许长生默默的把这个事情记了下来,他后面打算通过吴局在局里发起一场募捐帮助一下这个家庭。 根据许长生的建议,吴局批准成立了“3.28凶杀案”专案组,吴局指示对这桩性质恶劣的凶杀案必须一查到底。 次日早上,许长生组织孙怡、小郑、小刘、小齐等几个人开了一个案情讨论会。他在会上让大家用直觉抢答他提出的几个问题,特意强调要直觉,不要思考。 许长生问:“冯秀琴当时正在做成人高考的学生学籍登记和确认,她最有可能碰到或发现什么问题?” “学籍有假。”小齐第一个抢到。 许长生继续问:“冯秀琴跟他老公吃饭的时候问他知不知道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为什么这么问?” 这次孙怡抢先回答:“她也碰到了类似的故事。” 许长生继续问:“她老公追问她为何提到这个故事,她却又不回答,那是为什么?” “她不想她老公真的知道这件事。”还是孙怡回答道。 “那她为什么前面又要说出来呢?”旁边的小郑插了句。 “那就是一个人的矛盾之处,碰到一件令自己兴奋的事情,有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想拿出来与人分享一下。但又怕别人完全知道底细,所以通常就是欲说还休。要的就是这种悬念。” “哦,我懂了。比如我中了五百万,我很高兴,我会得意的问你如果中了五百万要怎么花?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真的中了五百万。”小刘期盼的看向孙怡,希望她肯定一下自己的理解。哪想到孙怡白了他一眼,说:“你想得美!”。 许长生见他们不说了就继续问:“冯秀琴事发当天下午打电话给她老公说要跟老家的朋友一起吃晚饭,然后当天晚上就被撞死了,会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老家的朋友可能害死了她,她一定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朋友,或者她发现了这个朋友天大的秘密,被她的朋友灭了口。”这次又是小齐抢先回答,年轻人果然就是反应快,脑洞大。 “你是不是悬疑片看多了,还灭口?她一个管学籍的能掌握人家多大的秘密。”孙怡在旁边呛了小齐。 “师傅不是说让我们用自觉回答吗,这就是我的自觉。”小齐不甘示弱的回答道。 孙怡正要继续说,许长生阻止了她:“好,你们先回去忙,让我理理思路。” 许长生通过昨天的调查,当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早上搞的这次头脑风暴就是想印证一下他的想法和队员们最原始的自觉有多大的差异,现在他很满意。 根据昨天调查的事实、他的想法和队员们的直觉,许长生作出了如下的推理: 冯秀琴在处理学生的学籍信息时,意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类似于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不经意间她曾透露给了她丈夫),由此她曾经向民政局求证。这个秘密可能跟她的一个老家的朋友有关,或者她要向老家的这个朋友求证,因此她约了这个朋友一起吃晚饭。她不知道(或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个秘密已经被那个当事人知道,那个人雇佣了王大力的车,以伪装成车祸的形式谋杀了她。 接下来还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她老家的朋友是那个她发现有问题的人吗?如果是的话,是这个老家的朋友杀了冯秀琴吗?如果不是的话,杀冯秀琴的人是怎么知道那天晚上冯秀琴会出现在那个车祸的地方;第二个问题是那个人怎么知道王大力是开出租车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大力需要大笔钱给儿子治病? 上面的第一个问题现在无法解答,但第二个问题许长生有办法解决。他记得王大力的提审记录中听王大力说过他们曾向政府有关部门求助,那么是不是在那时有人获取了王大力家庭状况的信息?当然知道王大力情况的还有他的亲戚和邻居,甚至一起开出租的同事,但那些人会花几十万买通王大力去顶替车祸? 想到这里,许长生立刻拨通了冠山监狱胡云开的电话。 “老胡,我是许长生,你快速帮我提审一下王大力,问一下他曾经向哪些政府部门申请过救助,当时都提供了什么材料?我这边很急。” “好,我马上去。有结果立刻给你回电。”胡云开很爽快的答应了。 许长生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担心王大力当时向很多部门申请了救助,那他们调查起来就要费劲了。 胡云开没让他等多久就打来了电话:“喂,老许。我问过了,王大力只向金海市民政局慈善会发起了求助,让他们帮他儿子发起慈善募捐和救助。当时他们提供了家庭信息,他们夫妻的工作单位和收入状况以及他们儿子得病的医院证明等。” “好,明白了。”胡云开带来的结果让许长生很满意。 又是民政局!许长生在白板正中间写上民政局,然后画了根线出去写上冯秀琴,又画了根线出去写上王大力。 会不会凶手就藏在民政局?许长生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冯秀琴打电话到民政局其实是因为在处理学籍的过程中发现了民政局的一个人有问题,她打电话是去敲打,甚至是敲诈他(她)。而他(她)因为职务之便知道王大力急需用钱,所以为了掩盖秘密,制造交通事故谋杀了冯秀琴,并买通王大力顶罪。许长生认为这个推理是合情合理的。 民政局从局长到普通科员有好几百人,而且去年到今年肯定也有不少人员调动,许长生现在还不知道如何下手调查。他决定先从去年冯秀琴处理的学籍工作入手,循着冯秀琴的轨迹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他马上又打了个电话给纪丽丽,询问她去年成人高考报名考生的信息是否还查得到,怎么查。纪丽丽告诉他,他们教育局学籍科往年的这些资料都是在他们内网可以检索的。听到这个消息他马上决定再去一趟教育局。 第八章 往事(1) 到了教育局,纪丽丽把许长生领到了他们的资料室。然后纪丽丽让里面的工作人员打开并登录进了他们的内网。操作员打开了桌面上的浏览器,一个标题写着“金海市学生学籍信息查询系统”的网页展示在显示屏上,操作员随后熟练的点击了成人高考选项,并选择去年2021年作为查询年度,最后点击了一下确认,网页上马上铺满了查询结果。 许长生知道这个跟他们公安局里的罪犯档案这种是类似的,每一条代表每一个人,点击后会展示更详细的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但他不知道他们学籍信息是怎么查找和核对的,于是问:“纪主任,你们当初对每个考生的学籍信息是怎么处理的?” “考生报成人高考的时候会填一张个人信息表,你看就是这样的。”,她从旁边桌上拿了一张登记表递给许长生。 “考生在报考的时候会在报考点把自己的姓名、年龄、身份证、家庭信息、小学、中学等等信息填好,然后拍证件照,再贴上自己照片。每个报考点把收到的考生信息录入到我们系统,我们学籍科再核对每个人的信息是否准确,是否有资格参加考试等。”纪丽丽介绍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报名的吗?”许长生问。 “参加成人高考不能有违法犯罪前科,另外主要是学历上要求有高中文化程度,年龄必须16周岁以上,还有如果你本来已经是上过大学的也不允许再参加成人高考,其他除了医学类有别的要求,基本上都符合报名条件。”纪丽丽回答道。 “那去年报名的人有不符合要求的吗?”许长生问。 “有几个,不多。” “那先看看这几个不符合要求的考生。”许长生对工作人员说。 那个工作人员在网页上点了一个过滤条件,原先满屏的信息一下子变成了寥寥几条。 许长生看着屏幕,突然指着一个名字说:“王春秀,点开看看。” 工作人员点了一下“详情”按钮,网页上出现了王春秀个人详细信息的页面。右上角贴着她的一寸证件照。 许长生快速的扫视着王春秀的个人信息:王春秀,女,汉族,1984年6月出生,冠县城西区牟山镇十七乡王家村人,冠县武训高中毕业,工作单位:金海市中青旅旅行社。 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许长生就觉得好像哪里看到过,当看到最后的工作单位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不就是孙怡他们处理的那个坠崖案的报案的导游嘛,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看到她? “她为什么不符合报考条件?”许长生问。 “这里显示她是撤销状态。”工作人员说。 “撤销状态是什么意思?” “撤销状态就是说她报过名,但后来取消了报名,就是不考了。” “哦,这种情况多吗?” “不多,但有的年份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 “她取消报名的原因可以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但这种一般都是本人提出不考了才会撤销。” 许长生心里想,看来要去找王春秀本人问问才能知道她为什么取消报名了。 接着许长生又把另外几个不符合报名要求和撤销的人的信息看了看,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后他问道:“去年总共报名的人数有多少?” 工作人员去掉过滤条件,又点了一下查询,说道:“整个金海市报名的有238人。” 许长生皱了皱眉,问道:“这人数有点多,我能不能拷贝出来带回公安局仔细研究?” 纪丽丽似乎犹豫了一下,说:“一般情况下这些考生资料是不对外公开的。但你们是公安局办案需要,应该可以,我请示一下谢局长。”说着她就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谢科的电话。只听她先是汇报了许长生提出的要求,然后回答了几声“是是是”,然后就挂掉了电话,对那位工作人员说:“你把这些考生的信息全拷贝到u盘,让许队长带回去调查。” 在开车回市局的路上,许长生一边听着班得瑞的轻音乐,一边思考着案情。孙怡他们办的那个坠崖案他由于当时在省城办案并未参与,但回来后他是看过卷宗的,从当时的各种证据看作为意外事故定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现在他突然对当初的那个坠崖案有了种奇特的感觉,这感觉来自一些巧合。首先是冯秀琴当时经手的成人高考学籍中看到了当初坠崖案报案者王春秀的名字,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想起来当初那个坠崖的人叫王艳萍,她当时是金海市民政局的副局长,而这个民政局是冯秀琴在出事前有过几次电话联系的地方。难道这些仅仅是巧合吗? 冯秀琴被车撞死和王艳萍坠崖当初都是被定性为意外事故,而现在由于王大力的揭发证实冯秀琴是被蓄意谋杀,那么王艳萍坠崖会不会也不是意外?看似普通平常的中青旅导游王春秀在这两个事件中都出现了,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想到这里,许长生立刻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调查重点转向王春秀。 回到市局后,许长生把孙怡叫到办公室。 “孙怡,你还记得王春秀吗?” “王春秀?”孙怡若有所思了一下,“哦,当然记得,王艳萍坠崖的报案者,中青旅的导游啊。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我今天在教育局学籍科去年的成人高考报名中看到她的名字了。”接着许长生大致介绍了一下今天的调查情况。 “我想你和小齐今天去一趟中青旅旅行社,调查一下王春秀去年为什么要报考成人高考,后来又为什么取消了报名?” “好。”孙怡答应着出去了。 “你先联系一下旅行社,问一下王春秀有没有带队在外地旅游?”许长生在后面喊道。 “是,师傅,你真是比女人还细心。” 孙怡的运气不错,王春秀昨天刚带完一个团从外地回来,今天正好在旅行社,过两天倒又要带团出去了。 王春秀的记性不错,虽然这次孙怡他们穿的是便装,但她一眼就认出了孙怡。虽然刚开始有点吃惊,不过她马上恢复了镇静。 “是孙警官吧?你们也要报一个旅游团吗?”王春秀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旁边的小齐,似乎把他们当作了一对情侣。 孙怡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马上说道:“不是,我们是来向你了解一点情况的。” 王春秀有点疑惑,“什么情况?”。 “不是关于王艳萍坠崖的事。”孙怡解释道,“是想问问你去年报名参加成人高考的事情。”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出乎王春秀的意料,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哦,我去年开始是想参加成人高考的。”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取消了呢?” “忙,我报名没几天后发现我频繁的要带团出去旅游,根本没时间复习,我高中毕业那么多年了,不好好复习考了也白考。”王春秀无奈地说道。 “你是哪年高中毕业的?” 王春秀想了想,说:“2004年,到现在都十五六年了。” “那你开始为什么又想报考成人高考呢?” “为了圆一个大学梦吧。”王春秀说的有点无奈,“当时家里穷,也没条件再复读,当年没考上就出来打工了。现在自己赚钱了,有点积蓄,想圆一圆大学梦,但突然又觉得太忙没时间复习就只好先放弃,以后有时间了再考虑吧。” “你以前跟那里的冯秀琴主任认识吗,好像你们老家都是冠县的吧?” “不认识,冠县老乡这里太多了。”这倒是真的,冠县是金海下辖县中最靠近金海市区的。 第九章 往事(2) 就在孙怡和小齐走访王春秀的时候,许长生也没闲着。 很明显,现在冯秀琴被杀案和王艳萍坠崖案产生了关联。第一个关联是王春秀在两个案子中都出现了,第二个就是民政局在两个案子中也都出现了,民政局中关联的人就是王艳萍,这位前民政局副局长。因此许长生等孙怡他们走了之后,他也立刻驱车去了民政局。 巧的是许长生跟现任的民政局局长韦利民还挺熟,韦利民是五年前从市公安局治安总队的总队长上调到民政局任局长的,他算是跟他师傅吴玉良一辈的。 许长生去之前当然已经跟韦局长打好招呼,确保韦局长到时候有时间接待他,他觉得要了解王艳萍副局长,光靠从下面的人那里了解是不够的。 因为韦局长已经给下面的接待人员打过招呼,所以许长生一到民政局,一位接待小姑娘就直接领了许长生去局长办公室。 “长生,来,坐这。”看见许长生进来,韦局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同时招呼许长生坐下。 “小楚,去给许队长倒杯茶来。”那位叫小楚的小姑娘应了一声出去了。 他们先寒暄了几句,等小楚把茶端来出去关好门以后,才切入正题。 “长生,王艳萍坠崖不是已经定案了吗,而且又过去快半年了,怎么又问起她来了?是发现新的疑点了吗?”韦局长问道。 “也算不上疑点,有一个新的案子牵涉到当时王艳萍坠崖案的报案者,为慎重起见我们就一起调查一下。” “哦,那你想了解点什么?” “我想听听您对王艳萍的看法。”许长生说道。 韦局长稍微思考了一下,说:“王艳萍是一个很年轻、很有干劲的女干部。她是去年9月从冠县提拔上来的,当地组织部对她的评价是领导能力强、业务能力突出。她来到金海后主管社会救助、社会福利、社会事务、军民双拥、老龄工作等五个主要下属机构的工作,做的很不错。” “哦。”许长生当然明白这是一个老领导对下属大的定性,况且这位下属还过世了。令许长生感兴趣的是王艳萍主管的正是王大力当时向民政局申请救助的社会救助和社会福利机构,也就是说王艳平很容易获取到王大力的家庭状况。 “她个人品质上怎么样?”因为许长生跟韦局长很熟,所以也不忌讳问这样的问题。 “以我一个同事的身份观察,她具备诚实、正直、谦虚、自信、坚韧不拔等优秀品质。她在工作上能够以身作则,是下面员工的榜样和楷模。” 韦局长稍微停了一下,有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不过,她去世后我们收到过一封匿名信,说她曾收了钱却不替人办事。” “哦,那是什么时候?” “去年12月份,她去世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吧。” “那你们查了吗?” “没法查,匿名信上说他是把钱装了信封,以现金形式塞进王艳萍开了一点窗的车里的,他说的地方没监控,而且王艳萍也死了,他自己又匿名,再也没法核实了。而且我们也不排除是以前跟王艳萍有个人恩怨的人搞恶作剧。” 虽然韦局长这么说,但许长生把这个信息记到心里去了。 “韦局,王艳萍的档案还在你们局档案室吗?” “应该在的吧,我帮你问一下。” 随后韦局就拨通了档案室的电话,许长生在旁边听到对方说档案还在。 “走”,韦局挂下电话带许长生往档案室走去。 待他们到档案室的时候,档案员已经把王艳萍的档案袋放桌上了。 棕黄色的黄牛皮纸档案袋上写着“档案”两个红色大字,有点陈旧的颜色和毛糙的手感说明主人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许长生小心的打开了粘扣,然后轻轻地取出里面的文件。最上面的一张是记录王艳萍家庭关系和出生年月的,纸张旧的发黄,上面盖有当地派出所的印章,章印都模糊了,许长生仔细的看过后就放到一旁。第二张是记录王艳萍小学的,后面也盖了学校的章。再后面依次是初中和高中的资料。 当许长生翻到第五张以后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不对,内容上他没看出问题,但纸张不对,具体的说是从第四张王艳萍高中开始到调金海来做副局长这中间六七页的纸让许长生感觉是差不多年份的。照理说,高中十六七岁到她做副局长三十六七这中间跨度有二十年,这些纸张应该跟前四页一样,有个从旧到新的渐变过程才对。 难道是档案曾经出过什么意外而重新做过?还是后面的档案有被刻意改动过? 韦局也看出许长生的疑惑来了,还没等他问,就说了:“她的档案是随同她从冠县调过来的。” “嗯,冠县。许长生来之前已经知道王艳萍是冠县人,出车祸的冯秀琴也是冠县的,冯秀琴在出事前打了几次到民政局的电话难道是找王艳萍,而且王艳萍也恰好符合是冯秀琴老家的朋友这一身份?另外,巧合的是坠崖报案的中青旅导游王春秀竟然也是冠县的!” 想到这,许长生立刻把档案文件重新小心地放回了文件袋,问档案保管员:“这个我能借一两天吗?”档案员看了看韦局长,韦局点了点头。许长生见状对韦局说:“韦局,非常感谢您今天的帮助。我准备立刻去一趟冠县,就先告辞了。” “好,路上小心。”韦局叮嘱他道。 确实,去冠县的盘山公路蜿蜒曲折,路况复杂,需要随时保持高度的注意力。但开盘山公路可以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随着道路的盘旋上升或下降,许长生看到周围壮丽的自然风光,如山峦、峡谷、溪流等,这些美景让驾驶不再吃力和乏味。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驾驶,许长生终于赶在下班之前赶到了冠县民政局。让他没想到的是,冠县民政局局长何强居然在门口等着他了。 “好个韦局,真是体贴入微啊。”许长生心里暗暗想。 何强说:“许队长,韦局长已经把你的来意告诉我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全力配合。” 听何强这么说,许长生也就不客套了地说:“何局长,我想找你们档案室的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好,你跟我来。” 何强直接把许长生带到了二楼的档案室,吩咐一位正在整理资料的小姑娘说:“小李,这位金海来的许队长想了解一些情况,你先放一下手头的工作。” “好”,小李应了一声就过来了。 许长生看到这位小李很年轻,大概二十才出头的样子,于是就问:“小李,你来档案室几年了?” “一年多,我去年大学才毕业。”小李回答道。 “哦,去年从这调到金海的王艳萍局长你知道吗?” 听到问王艳萍,小李也是怔了一下,大概都知道她去年年底坠崖的事。 “知道,不过不熟悉,我来了没多久她就去金海了。” “哦,当时她的档案上调到金海是你处理的吗?” “我和郑秀珊主任一起处理的,当时金海民政局给我们下发了王局长的档案调动通知,我们对档案材料进行了清点和整理,确认王局长档案里面的履历完整后就通过机要交通转递给了金海市民政局。” “郑秀珊是现在的档案室主任。”何局长向许长生介绍了一下。 第十章 往事(3) 许长生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王艳萍的档案袋,然后递给了小李,说:“你看看,当时是不是这样的?” 小李走到办公桌旁,打开档案袋,小心地把资料从里面抽出来放桌上,然后从前往后一张张的翻阅着。 “没错,是这样的。”小李说道。 许长生有点不解:“半年多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的档案是这样的?” “这半年多就王局长的档案有调动,调动档案的时候我们都是要仔细核对的,而且我们发现档案后面几页好像是新补的,所以当时印象很深刻。”小李解释道。 “那你们当时问过什么原因吗?”许长生追问。 “我想问的,但珊珊说以前的档案室主任跟她说过,王艳萍局长的档案有一天放桌上时被倒翻的一杯水弄湿了,发现的时候好几页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只好重新增补了一下。叫我们以后绝对不能把水杯放工作的桌上。” “哦,这么说郑珊珊也不知道这个档案的修补工作了?” “应该是的。”小李点了点头。 “以前的档案室主任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可以联系到吗?”许长生问旁边的何局长。 “她叫黄敏,是我们民政局的老人了,在这工作有二十年多吧,一直在档案室工作。好像是前年,县图书馆的老馆长退休,王艳萍局长帮她争取到了这个馆长职务,她很高兴地就去做了馆长。” “哦,那她一定了解当年修补王局长档案的事,我得去找她问问。”许长生说道。 “现在你赶过去来不及了,她应该下班了。我帮你查一下她家地址吧。”何局长说道。 冠县是个坐落在山窝窝里的小县城,不过自然环境还是挺不错的,黄敏家的冠锦苑小区就坐落在弯弯绕绕流过冠县县城的冠河旁。 许长生按照何强给的地址,敲了敲黄敏家的门。过了一会,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开了门,腰上系着一条围裙,大概是在做饭。 “你是黄敏吗?我是金海市公安局的许长生。”许长生边说边把证件递给她。 一听是公安局,里面又走出个中年男子,“公安局的,出什么事了?” 许长生怕他们误会,马上说:“没事没事,就是来了解点情况。” “哦,那您请进。”黄敏把许长生让进屋里。 许长生直接坐到沙发上,把王艳萍的档案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说道:“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王艳萍局长档案的事,听说当时王艳萍的档案不小心被水弄湿了,后来修补了一下?” 听到许长生这么问,黄敏有一点紧张,有一会没说话。 许长生见状,知道她一定知情,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就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例行的档案查验,发现王艳萍档案中有些信息遗漏。” 黄敏见许长生这么说,知道也隐瞒不了,于是说道:“有这回事,那是四五年前吧。好像是王局长,哦就是王艳萍要提拔成副局长的时候。有一天她过来找我,说是领导要让她写份材料,她有些自己具体的履历记不清了,要查看一下档案。按纪律来说,本人一般是不允许打开自己的档案的。但当时她都要任领导了,我也就默许了。她看了一会,走过来跟我说了一会话,回去后突然大叫一声。我赶紧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我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倒了,把王艳萍的档案都弄湿了。” “后来怎么办的?”许长生急切地问道。 “我赶紧拿来吸水纸吸去水,又拿烘干机烘干,但有几张泡的时间有点长,而且还黏在一起,最后发现字都看不清了。” “然后呢?” “我当时有点紧张,毕竟是我的茶杯毁了文档。但王艳萍安慰我说,不要紧的,那几张毁了的文件上的内容她记得,补上就行了。我当时还有点担心,但是她说现在让我把档案袋先放回去,明天她补好后交给我放进去就行。” “这不符合规矩吧。” “是不符合,但当时我心里有愧,再说王艳萍又不是犯人,心里想修补档案能出什么大问题。” “那后来她拿来的那几页档案你看了吗?” “看了,从时间角度来说是完整的。” “那你有看出跟以前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说实在的,我们虽然管档案,但只是在特定的时间会检查每个人的档案履历是否完整,比如刚调来档案的时候,会要有改动的时候,或是调走的时候,其他时间就是放在档案柜里,动都不会动。所以她档案里的内容是否跟之前的一模一样,我是无法保证的。不过,她修补的档案还是少了一点信息,我是知道的。” “哦,什么信息?”听到黄敏最后一句话,许长生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把她曾改名的记录遗漏了。” “她曾用过别的名字?” “是的。” “叫什么名字?” “王春秀。” 什么,王春秀,那不是那个中青旅导游的名字吗?许长生一下子也懵了。 “你没记错吧?” “没有,王艳萍来冠县民政局报道的时候还是我接待的呢,收到她大学转来的档案也是我收的,后面她几次提升职务,有些档案上的改动都是我写的。所以她曾用名王春秀我是不会记错的。” “那她是什么时候把名字改成王春秀,又什么时候改回来的?” “应该是高中毕业后改成王春秀,后来大学毕业后又改回了王艳萍。” “来你们这的时候,她用的是王春秀还是王艳萍?” “王艳萍。”黄敏说的很坚定。 “你问过她为什么改名吗?” “不记得了,要问也是十多年前她刚来民政局的时候问,后来她做领导了是不会问的。” 许长生听了心里很纳闷:真奇怪,好像就是专门用王春秀的名字去上了个大学。一想起上大学,许长生突然想起了那个中青旅的王春秀不是先报了成人高考,然后又不考了吗?孙怡她们今天不是去调查王春秀为何取消成人高考的事情吗?想到这,许长生立刻拨通了孙怡的电话:“喂,孙怡。今天你们调查王春秀为什么取消成人高考的事情进展怎么样?” “王春秀说当时报考成人高考是因为想圆一个大学梦,但是后来发现工作忙没时间复习,就取消了报名。” 王春秀的这个回答许长生是有疑问的,作为多年导游的她,忙不忙,什么时候忙她都是很清楚的,为什么会到报了名才发现自己忙,没时间复习呢? 许长生在脑子里快速把王艳萍坠崖案和冯秀琴车祸案中的一些重要元素过了一遍:两个王春秀、狸猫换太子、修补档案、成人高考。。。突然,他灵光闪现——这会不会是一起冒名顶替案引发的一系列恶性事件?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人可以改名字,但他(她)不能改身份证号码。对,通过身份证号码就能查出当时上大学的到底应该是那个导游王春秀还是这个改名王春秀的王艳萍。 许长生马上给孙怡打去电话:“孙怡,你马上去趟信息科,一起查一下2003年7月考入河东理工大学中文系的考生名单、身份证号码还有照片,重点看一下有没有王艳萍和王春秀的信息。” “好,我立刻就去。”孙怡在那边答道。 从黄敏家出来,许长生心情愉悦,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王艳萍曾短暂改名王春秀,她后面修补档案大概率是想掩盖这个事实。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现在只等孙怡的查询结果来验证他的推断了。 此刻外面天色已晚,许长生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想起来今天从市局出来大半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决定先找家面馆吃碗面。考虑到天黑开盘山公路危险,他决定今天就在冠县找个旅馆住一宿,明早再回金海。 在面馆刚坐下,孙怡就打电话来了,语气很惊诧:“师傅,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我们查到当年王春秀考入了河东理工大学中文系,身份证号码也是对的,但照片却是王艳萍!” “有查到根据王艳萍身份证号码查到的学历信息吗?” “有,毕业于金海市冠县第二高级中学,没有大学信息。” “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通过公安部与教育部的协查通道,在教育部的学信网查到的。” “那你问问教育部内部机构有这个查询权限吗?”许长生问道。 过了一会,孙怡回道:“教育部的同志回复说管理学生学籍相关的机构都有权限查询所属地学生的信息。” “那学生本人呢?”许长生又问。 又过了一会,孙怡回答道:“那边的同志说以前不可以,但去年初开始教育部为方便大众,已开放学籍查询功能给个人。个人首先需要实名认证,然后通过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查询到自己从小学到最高学历的所有学籍信息。” “好!”许长生就回答了一个字,一切正如他所料。 “什么好?你说清楚点。” “明天我回金海再细说,现在我要吃面了。”许长生终于长舒一口气。 第十一章 往事(4) 次日清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驱车驾驶,许长生风尘仆仆的返回了市局,这时大家都还没来上班。 许长生先回到了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又把王艳萍坠崖的视频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有的地方还放慢了播放速度,有时候又站起来学着视频中王艳萍的步伐和手势作了作模仿,这才满意的关了视频。 看看差不多上班时间了,许长生先去了师傅吴局长办公室,吴局正在把外套往衣帽架上挂,看来也是刚到办公室。 “长生,这么早就赶回来了。” “嗯。师父,王艳萍坠崖案需要重新侦查,并与冯秀琴车祸案并案。” “哦,你说说,怎么回事?”吴局感到很意外。 于是许长生就把这几天调查的情况粗略的先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我想立刻给队员们开一个案情通报会,统一大家的认识,这样就能更有效的开展最后的侦破工作。” “好,去会议室。”吴局长赞同的说。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照进会议室,带来了一丝温暖而明媚的气息。阳光洒在桌面上,使得整个会议室都显得格外明亮。那块大大的案情分析板已经被安放在会议室的投影幕墙前,此刻许长生已经站在这里准备为大家剖析案情,拨开迷雾。 孙怡还是照例坐在一台笔记本前,协助师傅投影展示案件相关的人物、证物等信息。 “同志们,今天我已经向吴局申请将去年发生的冯秀琴车祸案和王艳萍坠崖案并案调查。”许长生刚说到这里,台下便引来一阵小小的骚动,看起来这个消息都很出乎大家意料。 许长生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是的,这两起案件看起来毫无关联,而且之前都是被作为一件意外事故,但随着我们的调查发现,它们是由同一个源头引起的关联案件。” 大家都静静的听着,像极了听老爷爷讲故事的一群小朋友们。 “这事要从十七年前的一次高考说起,当年王艳萍和王春秀都参加了高考,王春秀成功考入了河东省理工大学中文系,但王艳萍却名落孙山。经过一番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操作,王艳萍截取了王春秀的大学入取通知书,赶在大学入学前快速改名为王春秀,顶替真正的王春秀入读了河东理工大学,而真正的王春秀却因为迟迟没收到入取通知书,以为自己没考上大学不得不出外打工(补一句,王春秀家庭条件困难,是冠县的一农户家庭,没有条件供她复读再考。)。那个时候信息还比较闭塞,再加上王春秀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冒名顶替,所以这件在今天看来很荒唐冒险的事就这样被轻易的蒙混过去了。” “我想王艳萍这十多年应该也是过的提心吊胆的,因为她要时刻担心自己被揭穿。事实上她大学毕业后就火速改回了王艳萍的名字,因为她要回到冠县民政局工作,那里熟人太多,用王春秀的名字会被很多人追问原因。但开始的时候档案她接触不到,里面记录着她曾经作为王春秀的记录,而这一点被当时负责管理档案的黄敏记住了。在王艳萍提升为冠县民政局副局长的时候,王艳萍找了借口接触到了自己的档案,并设法损坏了那几页会暴露她王春秀经理的资料,然后假借增补抹去了那些对她不利的记录。同时,她还设法将可能知情的黄敏调到了冠县图书馆做了馆长,以为这样随着时间流逝就没人知道她篡改档案的历史了。” “哪知道十六年后,也就是去年,做了导游多年,已经三十多岁的王春秀心中的大学梦又燃起了——她报考了当年的成人高考。负责学籍管理的金海市教育局学籍科主任冯秀琴在例行的考生资格核查中发现了王春秀竟已经是河东理工大学的毕业生。一个已经毕业的本科生怎么还会报考成人高考,于是冯秀琴应该是作了进一步调查。作为主管学籍的内部人士,冯秀琴应该是轻易就查到了那个去读河东理工大学的王春秀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王春秀,而是她的冠县老乡,现任金海民政局副局长的王艳萍。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调查王艳萍的时候发现她跟她老公说“狸猫换太子”,为什么打电话到民政局,又为什么说是要跟老乡的朋友一起吃饭。我这里推测冯秀琴一定是把自己的发现作为把柄,向王艳萍提了什么令她无法满足的条件,才被王艳萍灭口的。同时,我们注意到,王艳萍主管社会慈善、社会福利等,而王大力又向这些机构申请了救助,因此她完全符合那个了解王大力家庭状况的条件。” “那王艳萍为何参加王春秀的旅游团,却又在她面前跳崖自杀呢?”孙怡在下面问,很多队员都点了点头,他们也有同样的疑问。 “那应该不是自杀,而是她杀未遂,事实上王艳萍是想把王春秀推下悬崖。”许长生的回答让下面如一锅热水般的沸腾起来。 许长生又摆了摆手,看大家安静下来了,继续说道:“我们在坠崖案后做过详细调查,王艳萍作为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而且没有任何大的身体和精神疾病史的年轻女士,完全是没有自杀的动机的,尸检也显示坠崖前没有服用任何药物。我们当时调查的时候都不知道王艳萍和王春秀有这样深的渊源,当时只把她们当做普通的游客和导游的关系,而且一路上她们还很和谐,完全不会想到她们两个有谋害对方的动机。但是当昨天我查到王艳萍冒名顶替王春秀上大学后,我就严重怀疑王艳萍为什么独自参加了王春秀带队的旅游团,又为什么约王春秀这么早去山顶看日出,最重要的是我又重新仔细的观看了那个坠崖视频。” 说到这里,许长生示意孙怡把视频投影到墙上。 “大家注意细节。”许长生提醒道。 这时墙上播放的正是王艳萍从相机后走出来,往悬崖边走去的场景。 “停。”许长生喊道,这时视频放了几秒,画面中王艳萍把王春秀挡住了。 孙怡赶紧按了暂停键。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王艳萍的手臂的变化?” 听许长生这么一说,很多人才回过神来。 “师傅,她刚开始手臂是自然下垂,但现在看她肘关节上提外翻,应该是把手掌放在了胸前,这一般就是一个要做往外平推动作的前兆。”孙怡似乎恍然大悟。 “继续放。”许长生说。 “视频中有没有发现她突然加快了步伐,这是要借自己的速度加大往前推的力量。”许长生解释道。 这时,画面中正好出现了王艳萍推空后探出悬崖,而王春秀伸出右手去抓王艳萍没抓到的画面。 “啊。。。。。。”长长的凄厉的叫声从视频中传出来,大家也“哦。。。”的一声长叹。 “王春秀神了!”,“王春秀脑后长眼了!”,“王春秀怎么避开的?”,“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活!”下面的队员们纷纷第一时间发出自己本能的声音。 “是很意外,是很神奇,我也不确定我的推理是否百分之百准确。”许长生也感叹着继续说道:“但从前面的分析看,王艳萍完全有谋害王春秀的动机,她是准备灭口的。因为只要王春秀活着,再加上现在的信息越来越发达,她冒名顶替的恶行迟早会暴露,她现在所拥有的美好的家庭和事业都会被剥夺。而从前面她设计谋害冯秀琴来看她也完全有胆子再犯下一条命案。只不过她没想到会一下推空,可能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惯性摔下悬崖。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最后我要说的是,这两起案件的重新调查起源于王大力的检举揭发,但大家想想,王大力为什么揭发?是因为从今年1月份开始没收到钱了,为什么没收到钱了?因为给他钱的王艳萍死了。所以与其说是王大力揭发了案情,还不如说是王艳萍自己揭发了案情!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听到这里,会议室一片寂静,大家都还在回味着这神奇的案情。 “长生,说说后面的安排。”每次等许长生分析完案情,总是吴局来打破沉默。 许长生早已准备好了,听局长这么说,马上说道“好,下面我是这么安排的: 一、孙怡,小齐带人去冠县彻查当年王艳萍是如何冒名顶替王春秀入河东大学的,这里涉及到派出所、招生办、地方政府等多个部门,我想请局长发函给当地有关部门配合调查; 二、小刘带领技侦处调查去年冯秀琴车祸案当晚王艳萍的行踪。虽然案发地茂名路和泰安路一带监控没保存,但我们现在知道了王艳萍是重大嫌疑人,可以反过来从王艳萍当晚的轨迹来追踪,市区道路的监控都是有保存的,相信一定会追查到她和她车辆的具体行踪; 三、我自己找王春秀再聊聊,看看王春秀当初为什么取消了成人高考报名,她对王艳萍冒名顶替她上大学到底了解多少,她知不知道王艳萍报她旅游团的真实目的。” “好,我看这样安排很合理。”吴局继续说道:“同志们,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到目前案件侦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望大家再接再励,早日彻底定案,到时我再为大家摆庆功酒!” 听到局长要摆庆功酒,会议室爆发出一阵密集而持久的掌声。。。 第十二章 正义 一团乱麻,没有头绪的时候很难办,但理清头绪后抽丝剥茧,就好办多了。 2021年3月28日,是冯秀琴车祸的日子。根据许队在案情分析会上的建议,技侦处小刘和孟凡抓住了王艳萍这个头绪,他们决定从当天下班的王艳萍的行踪开始跟起。为此,他们先花了足足一天时间把当天从民政局车库到民政局出来后金海市各主要交通道路和路口,以及靠近事发地点茂名路和泰安路一带能调取到的监控全部分门别类的准备好了。 王艳萍平常是开着她那辆黑色的帕萨特2018上班的,小刘他们就从盯紧这辆停在民政局地下车库的车开始。他们记下了车牌号“河C—01132”以及车子的外观、车里能看到的放置的物件等。 当天王艳萍下班比平常要晚得多,旁边的车一辆辆都开走了,她的车子到晚上9点还一直停在车库里没动。小刘他们快进视频,到了9点35分,终于发现一个短发女子提个公文包来到了车旁,正是王艳萍。只见她右手拿着车钥匙,解锁车子后就坐进驾驶座,不一会车子就启动开出了车位。 小刘赶紧调出了民政局车库出口的视频,并把时间调到了9点35分。看了一会,一辆帕萨特河C—01132开了出来,驾驶座上的人放大后可以看到正是王艳萍。 看到王艳萍出来后右转上了长江中路,小刘又把长江中路上监控视频文件打开,把视频拉到晚上9点40分,正好看到车牌号河C—01132正面开过来。后面的过程就是按图索骥,小刘他们对这一路追踪再熟悉不过了,除非你隐身,否则根本无法藏匿踪迹。 随着追踪进行,小刘发现王艳萍开的根本就不是回家的路线。她的车子看起来漫无目的的在开,有的时候绕个圈子又折了回来,但总体上的位置确实是向着冯秀琴出事的茂名路和泰安路一带靠近。 晚上10点35分,河C—01132开到了距离车祸地点只有5公里左右的金海大道处,然后拐到了一条小路上,那后面小刘他们没了监控。他们赶紧调出了地图,发现沿着那条小路往前开几分钟,再转几个弯就到了当时那个匿名人叫王大力停放出租车的地方。 小刘和孟凡看了一下当时车祸记录上的的时间,是晚上11点25分,完全对得上。 小刘把最后这个监控的视频快进到11点25分播放,又耐心的看了二十来分钟,发现河C—01132又从反方向开了回来。按许队的推理,这应该是王艳萍制造车祸以后返回自己车上,然后逃离事故现场吧,小刘心里想。 再后面,小刘发现河C—01132开回去的路线要直接了当的多,专门走大道直接开回了王艳萍家所在的盛大花园小区。 虽然监控没有直接记录到王艳萍驾驶王大力的车撞死冯秀琴,但如果小刘他们能够拿着当晚王艳萍的车行轨迹穿越回去质问王艳萍去那里的理由,想必她也无法自圆其说吧。 相比小刘他们的顺利,孙怡和小齐他们去冠县调查的难度要大很多,这倒不是这事情有多复杂,主要是这件事情牵涉到了众多的地方政府部门,具体的说是这些部门的一些人或受贿、或渎职,而且时间过去了十七年,有相当部分的当事人离开了原来岗位,有的是退休,有的还升了职,而且调查的也不单纯是刑事案件,而是成了官员的腐败案件。好在吴局非常支持这个案子,他在金海市市委常委会上提出了这个案子的恶劣影响,市委书记江阳亲自拍板成立了以市政法委书记辛一斌为组长,冠县检查院副检察长王宏伟为副组长的专案组,责成冠县县委、县政府全力配合调查这起大学入学冒名顶替案,这才使得调查更加顺利的得以展开。 对许长生来说,最难的反倒是在王春秀的这边。王春秀毫无疑问是个受害者,而且所受到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她在最好的年龄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人生道路完全被不可逆的改变了。即使她能在后面获得重新上大学的机会,但她失去的美好青春又有谁能补偿给她呢? 许长生非常同情王春秀的遭遇,他能做的是把案件调查清楚,把王艳萍冒名顶替的真相相公之于众,把帮助王艳萍的一群害人之马绳之以法,还王春秀一个公道。 就案件本身来说,他还有几个疑问需要当面向王春秀了解,但王春秀正好带了一个旅游团去了国外,需要两个多星期才能回国,因此他只好先把其他事情处理好,等王春秀回国再去见她。 在这期间,在冠县对王艳萍当年冒名顶替案的调查取得快速进展,事件经过逐渐被调查清楚: 2004年7月26日,王艳萍父亲王巨鹏、舅舅张峰、招生办主任李振商定顶替对象为王春秀(原因是王春秀家庭在农村,不会闹事,而且她的高考成绩中等,被顶替不易被发现),县招生办工作人员王新英打印王春秀的准考证给王巨鹏。 2004年7月末,王巨鹏联系冠县邮政局副局长李成涛,用准考证领走王春秀河东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2004年7月末,招生办主任将王春秀的考生档案交给王巨鹏。张峰找到中学校长,在贴有王艳萍照片的空白高中毕业生登记表上加盖了武训高级中学公章,张峰还加盖了乡政府公章,后替换王春秀考生档案中的原来的登记表。 2004年8月,张峰找到派出所所长,伪造王春秀的户口迁移证。 2004年8月31日,张峰通过河东理工大学教务处处长助理为材料不全的王艳萍办理了王春秀的入学手续。 2007年10月,冠县统一招聘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时任冠县人事局人事争议仲裁办公室副主任冯桂秋把关不严,使其通过审核被聘用。 至此,十七年前的高考冒名顶替案终于真相大白。接下来除了对上述违法犯罪人员要作出党纪、法纪的严厉处罚的同时,还要还王春秀一个迟到的公正,并重新录取王春秀为河东理工大学的学生,弥补当年的遗憾。 此时,王春秀正好带领旅游团回国,专案组把这一喜讯交给为此案作出重大贡献的许长生和孙怡去告知。许长生也正好还有些对此案的小小疑问需要向王春秀当面了解,便欣然领命。 在金海市中青旅旅行社的会客室许长生见到了王春秀。今天,王春秀一改往日的休闲装扮,特意穿上了一套西服正装。这套西服剪裁得体,笔挺有型,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更加修长。她选择了一件素色的衬衫搭配,简约而不失优雅。此外,王春秀还化了淡妆,脸庞看起来更加精致,眉毛清晰自然。 这样一打扮,王春秀看起来比之前孙怡在崂山初次见到报案时年轻了快十岁。显然,王春秀已经得知了许长生他们今天的来意,特意郑重的作了打扮。 首先,许长生代表专案组向王春秀作了“2004年高考王春秀被冒名顶替案”的调查结果的宣布:“ 经金海市专案组调查,冠县王春秀被冒名顶替上学问题已经查清,现依规依纪依法对相关人员作出处理。有关情况通报如下: 1. 王艳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对其冒名顶替取得的学历河东理工大学已予以注销,解除其聘用合同,公安机关已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 2. 王巨鹏,违反国家法律法规,公安机关已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 3. 张峰、李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检监察机关审查调查。 4. 任书坤,冠县公安局烟庄派出所原所长,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给予其开除党籍处分,降低退休待遇。 5. 郭伟、李文森违反工作纪律,应给予其撤销党内职务、降低岗位等级处分,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降低岗位等级处分。 6. 崔吉会、李成涛违反工作纪律,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处分,降低退休待遇。 7. 杜言利,河东理工大学网络信息中心主任,时任该校教务处处长助理,违反工作纪律和廉洁纪律,取消其中共预备党员资格,给予其降低岗位等级处分。 8. 对王艳萍冒名顶替、伪造档案、户籍造假等问题负有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的冠县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时任冠县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杨一和,冠县公安局原党委委员、副局长王俊朝等5人;对王艳萍入学资格审查把关不严等问题负有领导责任的河东理工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时任该校经济学院党总支书记、院长)刘国华等5人;对王艳萍招聘报考资料审核把关不严等问题负有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的冠县人社局党组成员、副局长(时任冠县人事局人事争议仲裁办公室副主任)冯桂秋等4人;对在王春秀查证被冒名顶替中失职失责的冠县招生办工作人员张洪春等5人,分别给予党纪政务处分或组织处理。” 最后,许长生又宣布:“河东理工大学重新录取王春秀为2022级新生!” 在许长生宣布调查结果的时候,王春秀的表情由平静转向愤怒,由愤怒转向欣慰,最后又由欣慰转向了激动。当听到重新被录取为河东大学的新生时,她已经满眼通红,热泪盈眶。孙怡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王春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的哭了出来。是的,十七年了,她等了十七年,终于等来了公道。 许长生和孙怡轻轻退出了会客室,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王春秀需要一个个人的空间,好好释放一下压抑许久的情绪。 十几分钟后,会客室的门打开了,王春秀已经恢复了平静。 “许队长,你说还有些情况想找我了解是吗?” “是的。现在方便吗?” “可以。” 许长生和孙怡又回到了会客室。 “去年你报考成人高考后又取消了报名,除了工作忙还有其他原因吗?” 王春秀点了点头,说:“我报名几天后,接到一个座机打来的电话,说是教育局学籍科的。让我再报一下名字和身份证号码,一定要准确。我就对着身份证又重新报了一遍。我听电话那边说了句‘见鬼了,不是早就是大学生了吗?’,我说不是啊,我以前没考上大学啊!那边说‘哦,我们再确认一下。’”。 “然后你怎么办的?” “我开始等了几天,后来同时报名的一个同事收到报名成功的短信,我却始终没收到。于是我就跟她说起了这件事,她说现在有学籍网可以查自己的信息的。于是我就赶紧下了个学籍App,然后用身份证实名认证后进行了查询。” 说到这里,王春秀神色又开始变得有点愤怒。 “我查到我2004年被河东理工大学录取了,但发现上面的照片不是我的。我很疑惑又很愤怒,但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后来呢?” “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去了趟河东理工大学,我找了教务处说明来意,但开始他们并不当会事,让我留了信息就让我先回去,说是查到后通知我。可我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消息,我就再次去了教务处,我很生气的跟他们吵了起来。哪想到好巧不巧,正好进来办事的一个人听到了我叫王春秀,他把我带到了门外。他跟我说他以前有个同班同学也叫王春秀,冠县的,毕业后回冠县工作了,听说现在又调到金海做民政局副局长了。” “我一听想起来学籍信息上有那个王春秀的照片,马上打开手机找出来给他看,他说就是她。我又赶紧打开金海民政局的网站,查看领导介绍,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王春秀,但是我们看到上面的名字写着的是王艳萍。他也有点纳闷,他说毕业后跟那个王春秀已经多年没联系,他也只是从其他同学那里听说一些事,也不清楚她的名字为什么改成了王艳萍,但那个照片上的人错不了,就是他们上大学时的王春秀。” “你当时没继续让河东理工大学查吗?” “有,我拿出这些证据给他们看了,但他们只是敷衍的让我回去等消息,我一连去了好几天,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回了金海。” “回金海后,我正犹豫要不要去民政局找这个王艳萍问清楚怎么回事。但旅行社里让我立刻带两个多星期的国外旅行团,我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个事,打算回来后再决定这事怎么办?” “那成人高考报名你是什么时候取消的?” “实际上我没取消,我当时顾不上这个了,我满脑子想的是我可能被顶替上大学的事,是的,那时我感觉我可能被顶替了。” “这么说,这个取消有可能是冯秀琴操作的?”许长生心里思量着。 “两个多星期以后,我带团回国了。我先打了电话到河东理工大学教务处问我的调查结果,他们说当年的入学手续都是完整的,没有问题。我一再申述那个王春秀的人不是我,是有人顶替了我,他们说这个不归他们管。” “你没有想过报案吗?” “想过,但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已经是民政局的副局长了,我当时也想过去找律师。但还在我犹豫的时候,她却找过来了。” “哦,她怎么找你的?”许长生好奇的问。 “她没直接找我。有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间,我正好带了三天崂山旅游团回来,刚进旅行社就看见了她,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她在民政局的照片我看过很多次,已经深深印在我脑子里了,而且我们做导游的,认人记人的能力都很强。她当时正在咨询我们的一位客服,我没见到她之前很想当面质问她,但一见面我倒反而有点慌神,我疾步进入旅行社卫生间,躲在里面想怎么跟她说。我甚至想难道她知道了我在查她的事?” 许长生和孙怡静静听着。 “想了几分钟,我决定先不问她,看看她是来干什么的。然后我就准备若无其事的回到大厅我的座位上去,但出来后我发现她已经走了。我问了我们客服,她说刚才的女士是来咨询的,她说她想参加崂山旅游,问了什么时间游客少,还问了带团的导游都有哪些人。哦,对了,她还提到了你带不带这个线路的,我说你最近都在带啊。最后她说她回去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会网上报名的。” “过了几天,我发现我带的周中旅游团中有一个叫王艳萍的游客,我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她的工作单位和照片等信息,确认就是那个当初冒充我王春秀的王艳萍。” “知道这个信息后你是怎么做的?”许长生问。 “我什么也没做,我想看看她报我的旅游团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目的?经过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反而平静下来了。” “一路上你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吗?” “没觉得,她只是比一般游客更能说会道。” “出事前一天晚上她约你一起看日出你有什么感觉?” “我是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甚至期待。” “期待,你期待什么?” “期待终于有一个和她独处的机会,我想看看她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如果她不说,我也准备直接把当年的事情挑明了。” “当她让你站在悬崖边给你拍视频的时候你担心吗?” “没担心,当时她在相机旁,我就在那给她找拍摄角度。” “但当她快速向悬崖边走来的时候你快速躲开了。” “嗯,当时我感到后面吹来一阵风,我就下意识地往旁边转了个身。我是个导游,我的反应能力很快,身手也是很敏捷的。” “看到了,当王艳萍快掉下悬崖的时候你也快速伸手去拉她了。” “是的,可惜她穿的羊绒大衫太滑了,我没抓住。” “嗯,我们看了视频,是这样的。” 问到这里,许长生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告辞了,最后他再次向王春秀表达了祝愿,祝她在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中好好圆梦。 回到市局,技侦处的小刘已等在办公室。 “许队,省技术中心的鉴定结果发过来了。”说着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许长生。许长生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几张纸,第一张上面是放大并清晰化处理过的照片,照片中右侧是近处的王春秀脸部,画面左侧是远处正走过来的王艳萍全身,画面中王春秀的眼睛正看向左侧王艳萍。第二张纸上写着鉴定结果:右侧脸部特写女子正左手手持手机录制自拍视频。 果然如此,许长生一边想一边把两张纸放回了文件袋,锁进了抽屉。 这时候外面传来喊声:“许队,局长催我们快点去夜来香啦。。。。。。” 第一章 案发午夜(1) 坐落于崂山山腰,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环抱的蓬莱之家是一家很有特色的以木为主材的民居。由于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且能提供山地放养的鸡鸭和自家种植的各种有机蔬菜,周边城市里的金领白领一到周末就慕名而来。 经营蓬莱之家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叫张峰,女的叫杜秀丽,他们厌倦了城市里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决定追寻自己的梦想,于是来到这么一个宁静的地方,创建了这个独特的木屋民居。这个民居规模并不大,大概十几个客房,但依然保持着现代生活的便利。这里无线网络、舒适的床铺、热乎乎的热水澡等设施一应俱全。他们也考虑不同年龄的客人需求,提供了麻将桌、棋牌室、品茶室等娱乐设施。当然为了娱乐的声音不吵到睡觉休息的人,张峰把客房安排在了大堂的左侧,这些娱乐设施安排在大堂右侧。 来蓬莱之家的有独自一个人来的背包客,他们通常在这里小住一晚,然后第二天凌晨上崂山看日出。但更多的是三五人一起结对而来,他们周六晚上享受一顿丰盛的农家野味之后一起通宵玩耍,然后周日睡个大半天再回城,他们来这里不是旅游观光,纯粹就是和志趣相投的朋友聚会。 今天是初秋的一个周六,哦,确切的说应该是周日凌晨了。张峰跟往常一样,在睡觉前先前往大堂右侧的各娱乐室兜一圈,问问他们还有什么需要提供的或帮助的。在北侧紧挨大堂的是两个麻将室,里面客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对张峰的问话摆摆手,于是张峰礼节性的跟他们道了晚安后退了出来。 南侧是棋牌室,有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正在玩三国杀。张峰记得其中年龄稍大,打扮得也更精致的是位女主人,另外三位年轻人是跟着这位女主人和她丈夫一起来入住的。当时领头的显然是那位虽然年纪比较大,但仍旧看起来精力充沛,头发梳的油光发亮的男主人。当时他一直在那里发号施令,分配房号,令张峰印象深刻。张峰记得那位男主人好像姓万,全名叫万勇强,看他举手投足的气势还真是配得上这名字。女主人他好像记得姓李,那三位年轻人的姓他有点对不上了。 “各位,晚上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那四个年轻人互相轻声的问了问后,一个男生回答说:“不需要了,谢谢老板。” “好的,那晚安,明早见。” “明早见。”那四个人也回答道。 张峰退出棋牌室后又去问了隔壁茶室的客人,见也没什么需要就准备到大堂另一侧的客房检查一下。 他刚退出茶室,看到李女士正站在那间棋牌室门口向他招手,于是他就走了过去。 “张老板,你这边有创口贴吗,小丁刚刚玩得太激动,把自己的手指弄伤了,你看他们在给他止血。”说着用手指指了指里面。 张峰透过半开的门看见两个年轻人好像在帮另一个年轻人止血。 “有,我帮你去拿,请稍等。”张峰边说边往大堂服务台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省的你来回跑了。”李女士跟了出来。 张峰在服务台左侧的抽屉里很快就找到了创口贴,像创口贴、感冒药、止泻药、抗过敏药和治疗心脏病的药这种是酒店的常备药。 李女士接过创口贴说了声谢谢就往棋牌室走去。 张峰推上抽屉,从服务台左侧出来正准备向这边的客房走去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一看分机,是105房间打来的。 张峰刚提起电话,他就听到那边传来凄惨的喊声:“救命、快来救命!” “喂、喂、喂!”张峰喂了几声那边再也没说话了。 张峰放下电话往客房方向看去,远远的他就看见了中间朝南的一个卧室门没关好,因为他看见一缕灯光透出来照亮了对面的墙壁,在墙上形成一条淡淡的光带。他看出来了,刚才打来电话的正是这个开着房门的105房间。 张峰快速往105房间跑去,靠近大堂的这几个卧室都是关好门的,有的还在门把手挂了“请勿打扰”。跑到那间透出光的客房时,张峰发现门大概开了有5公分的间隙,从光的亮度来说,开的灯是床头那种比较幽暗的灯。 “咚咚咚”,张峰敲了敲门,他还是习惯性的没直接进入。 里面没有人回应。 “有人吗?”张峰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回应。 难道真出事了,张峰迅速推开门,走了进去。他首先感到一阵凉意,瞥到右侧的窗子半开着,再把眼光投向卧床,他看见一个男人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被子被掀到了一旁。 “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吗?”张峰这次提高了嗓音说道。 但是床上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反应。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张峰不禁心里嘀咕起来。 于是张峰又往床那边走了几步,正要再次喊他,突然发现好像他胸口竖着个东西,两只手摊在胸部两侧。再凑近一点,张峰一下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看到一把刀插在那个男人的胸口,胸口的睡衣全被血染红了,同时他的鼻子也明显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死人了,死人了!”张峰边喊边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跑到大堂,张峰依稀记起来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正是那位叫万勇强的男主人。于是他马上又跑到棋牌室门口边敲边喊:“死人了,死人了,万先生被刺死了!” 门一下子开了,李女士看起来有点懵,问:“你说什么?我丈夫被刺死了?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你们一起过来看”说着张峰指了指客房那边。 “走。”李女士说道。 这时候旁边的麻将室和茶室里的人也听到了张峰的喊声,纷纷走到走廊上。 张峰领着李女士等人往那个出事的客房走去,这时客房那边也开了几个门,好几个客人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张望和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峰走到门口,指了指里面。 李女士和那几个同伴马上走了进去,过了一小会,伴随着“啊”的尖叫,他们又快速跑了出来。那几个小年轻跑出来才发现李女士不见了,马上两个男生又走了进去,发现李女士已经瘫倒在地上。 第二章 案发午夜(2) 今晚对金海刑警队的队员们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接警后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赶到市局汇合,一起前往蓬莱之家勘探案发现场。 看到一路上小齐哈欠连连,孙怡开玩笑的说:“刚毕业的小朋友看来还是没睡好啊!”。 “你不就比我早入行那么几年吗,有什么好骄傲的?”小齐不屑的说道。 “我不管,早几年就是你师姐,这几年可不像学校里的几年呢!” “好好好,师姐,那你以后得多罩着我哦。” “哦呦,好甜啊!”小刘在旁边起哄道。 “去你的,你才甜!”孙怡笑骂道,但她的脸却被小刘的话说红了。 许长生和老钱听到他们年轻人的话,也是相视一笑。 自从小齐来队里后,孙怡明显更多的体现出一个女孩子的撒娇和柔情,这种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情。许长生看到了也很欣慰,在他们这个行当干,平常的弦绷得太紧了,需要这样的气氛调节一下。 当许长生他们赶到蓬莱之家的时候,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封锁了现场,让游客们都呆在自己的房间内,只有张峰在事发房间门口等候。 许长生让技侦的小刘他们先进去,小心的对现场进行拍照、采集脚印和指纹等。他站在门口看了看走廊,正好看到了走廊最里面墙角上的摄像头上的红点。 “张经理,你们这里都装了监控吗?” “酒店大门口,大堂和走廊上装有监控,房间里是不装的。” 许长生点了点头,这就够了,他知道哪个酒店也不可能在房间内装监控。 等小刘他们做的差不多了,许长生也进入了房间,现在房间的灯都开了。他先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和明亮的空间。门的左侧是一个精致的衣架,衣架下方是一个小型的鞋柜,上面放着一双蹭亮的皮鞋。门的正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这面镜子视觉上让这个房间显得更大了,镜子前摆放着一张椭圆形的梳妆台。房间的右侧是一扇半开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现在外面漆黑一片。窗户旁是一张舒适的休闲椅,椅子的旁边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茶和一本书。再往里走,可以看到一张宽大的床铺,床头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床的对面是一台大屏幕电视,旁边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和几本书籍。虽然是民居,但整个房间布置得既舒适又实用,与城市里的高档宾馆并无太大差别。 许长生走到床前,死者看起来面容扭曲痛苦,脸上溅到了很多血,他双手平摊在胸前,似乎想把胸口的刀拔下来。整个胸口的血已经凝结,身体两侧的床单也被染红,呈红褐色。床边右侧的床头柜上电话垂了下来,挂在那里。 许长生走到窗前,回头招呼张峰,“张经理,你进来一下。” 张峰听到后有点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张经理,是你第一个发现现场的吧?” “对,是我。” “你把发现过程给我讲一遍。” 于是张峰把当晚他从娱乐设施那边开始到客房这边的巡查过程都细说了一遍。 “你说你在服务台接到求救电话就赶过来了,这中间大概多少时间?” “30秒,最多不会超过1分钟。” “你在过来的时候走廊上有其他人吗?或者听听到有其他房间的人关门的声音。” “没看到,走廊上是空的。” “你能确定打电话给你的是这位死者万先生吗?” “应该是他吧,我做民居几年了,接触的人很多,认人听人能力也练出来了。” “张先生,这个对我们的案件侦破很重要,你再仔细想想。” 听许长生这么说,张峰也犹豫了,“不过,毕竟他们昨天早上才到,只有办理入住和吃饭的时候跟他说过几次话,再说他打电话的时候声调也变了,我确实没有百分百把握是他。” “你说你来的时候房门开了一条缝?” “是的。” “你进房间后这扇窗是开着的吗?” “跟现在一样,是半开着的。我进来感到一阵凉意,还奇怪房间怎么这么凉呢。” 许长生观察了一下这扇窗,窗子采用的是老式的插销锁窗的形式。 “你们平常窗都是关上的吧?” “我们下午客人退房后进行卫生打扫,那期间会把窗开个几个小时(当然下雨天除外),让房间透透风,散散味。然后在下个客人入住前关好。” “不过,客人入住后,开不开窗是客人决定的,但我们会告知他们晚上睡觉前或离开房间的时候把窗要关好。” 许长生探出头看了看外面,虽然现在外面漆黑一片,但还是看得出窗外是一片修剪不错的小花园,他决定天亮后到外面仔细勘察一下。 “孙怡,小齐,你们把这个民居外侧的这个花园都去隔离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是,师父。”两个人领命出去了。 现场处理差不多了的时候,许长生让老钱和小刘先带万勇强的尸体回局里,尽快做尸检和现场采集信息的技术分析,他和孙怡、小齐留在现场待天明后在外围作进一步的勘察。另外他还要找当晚入住在民居的所有游客聊聊。 许长生向张峰要来了旅客入住登记簿,并询问他这个周末的入住情况。 张峰翻了一下登记簿说:“这个周末的客人都是早就通过携程旅行网预订好的,一共有六组十七人,住了十个房间。” “你大致说一下这些人的情况。” 张峰一边看着登记簿,一边说了起来: “101房是一个人,叫于天,男;102房是一个三口之家,爸爸叫马立辉;103房是一个人王艳;104房两个人是丁盛和冯凯;105房就是万勇强和李敏,103—104房都是和万勇强他们夫妻一起来的;106房住一对老年夫妻,男的叫林国庆;107房住一个人,叫聂志国,男;108房住两个人,是张志坚和陈德明,都是男;109房住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叫赵鹏;110房住一个人,叫马天放,男。入住登记情况大致这样”。说完又把登记簿递给许长生看。 “你这边的监控现在可以看吗?” “可以,就这。”张峰指了指服务台的显示器说。 许长生看到现在正在实时显示着大门口、大堂和左右两边走廊的监控画面。 “孙怡,小齐,你们过来。” 孙怡和小齐站到了许长生旁边。 “你们两个把昨晚8点到凌晨1点案发之前这段时间的监控好好看看,特别是客房走廊这边的情况,重要和反常的现象都记录一下。” “好。”孙怡回答道。 第三章 案发午夜(3) 午夜这么一闹,基本上正在娱乐的不娱乐了,正在睡觉的也都醒了,除了住101的一个小朋友。 许长生把茶室作为了临时的谈话地点,他让张峰以房间为单位,每个房间的客人派一个代表过来,从101房开始按房号一个个请过来。 在跟房客会谈前,许长生决定向张峰了解一下房客们的基本动向。 “张经理,在你开始最后一次巡查前,所有的房客的基本情况你能跟我讲一下吗?我指的是当时他们各自在哪里,在干什么?” “好。。。”张峰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一般周六晚上12点一到就做最后一次巡查,先是往这边娱乐区问问客人们还有没有什么需求,然后再往客房区看看房门有没有关好,如果没关好我就关照一下。” “今晚,跟往常一样我先到了麻将室,里面正好是四个人在打麻将,应该是106~108这三个房间的四个男房客。他们打的很专注,我问是否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人向我摆了摆手,我就跟他们道了晚安出来了。” “从麻将室出来我就进了棋牌室,住103~105房的四位年轻人正在玩三国杀,就男主人万先生回房了。” “万先生什么时候回的房,你看见了吗?”许长生插了一句。 “看到了,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 “你怎么记得这个时间的?” “是这样的,当时是李女士送万先生一起回房间的。我还问了一句,‘万先生,万夫人不玩了啊?’,李女士回答说万先生有点累了,我先送他回房休息。过了一会,李女士又回到棋牌室去了,这时候我身后的挂钟正好整点报时,我看了一下是十一点。” “好,你继续。” “当时,玩三国杀的四个年轻人说也不需要什么,我就到了茶室。茶室里就109房的那对年轻情侣在看手机、聊天,他们说也不需要什么。” “我从茶室出来的时候李女士站在棋牌室门口问我有没有创口贴,说是里面的一个男生不小心把手弄伤了,我看到另外两个人在给他止血。于是我就说有,马上到服务台抽屉去取创口贴,这时候李女士跟过来了,我找到创口贴后就交给了她。然后我就准备去客房检查一下,这时候电话就响了,后面就是我跟你说的报案的情况。” 许长生在张峰讲述的时候一直在脑子里回放着他讲到的那个画面。等张峰停下来后问了一句:“在你从麻将室到棋牌室,或从棋牌室到茶室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偷偷溜出来去了客房?或者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去了那边客房但你没有发现?” 张峰听明白了许长生的意思,他想了一下说:“不可能,这几个房间都是挨着的,我进到每一个房间的时候都很短,如果有人出来去了那边客房,我退出来后一定会看见的。” “好,那你先把101房间的房客帮我请到这里。” 过了一会,一位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身高约一米七五,身材修长而结实,像一棵不屈的松树。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微微黝黑,像是古老的青铜,透出一种经受过风雨洗礼的坚韧。他上身穿着一件褪色的牛仔外套,下身是一条磨得发亮的棉质长裤,裤腿上沾着些许泥土和草汁。 “于天,我是金海市刑警大队的许长生,你知道我们这民居里刚刚发生了凶杀案,因此凡是入住在这里的房客我们都会一一例行谈话调查,你不必紧张也不要隐瞒什么,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清楚了吗?”这段话许长生在这么多年的办案过程中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清楚了。”于天很镇静的回答,一点也看不出因为刚刚死了人而紧张,年轻的背包客心理素质果然好。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旅游,具体说是今天凌晨上崂山看日出,拍视频,准备做自媒体的素材。” “哦,你是位旅游博主?” “差不多吧。” “有多少粉丝了?” “一百多万吧!”语气中带点自豪。 “不错啊,小伙子!”许长生也赞叹道。 “你昨晚几点睡的觉?” “十一点多。” “你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没有,我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后面走廊里很吵的声音才把我吵醒。” “你住进来以后跟那位万先生说过话吗?” “没有。我呆在民居的时间很短,早上入住后就出去爬山了,饭也是在外面吃的,晚上八点多回来就进了自己房间,后面就没出去过。” 许长生想想也是,这是一个独来独往的背包客,除非同样碰到一个这样的背包客,一般不与别人有来往。 “好的,那你先回去睡觉吧,如果有事再找你。” 那位背包客干脆利落的转身回去了。 后面其他房间的已经根据张峰的安排等在旁边的麻将室和棋牌室了,于是很快102房的男主人马立辉走了进来。他身高约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削,皮肤略显苍白,仿佛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阳光,看起来像一位常年坐办公室的白领。 许长生把刚才那段开场白重复了一遍,马立辉漠然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一家人是来崂山旅游的吧。” “对。” “昨晚你们几点睡觉的?” “我们一般都让孩子晚上10点前睡觉,即使出来玩也是这样,所以昨天我们也是10点一到就熄灯睡觉了。” “你们晚上听到过什么异样的声音吗?” “没有,除了偶尔听到几声关门的声音,就没听到其他的声音了。我们早睡习惯了,很早就睡着了,是后面警察来了以后走廊上嘈杂的声音把我们夫妻俩吵醒的,孩子还睡着。” “好的,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事再找你。” 后面进来的是103~105房的,他们就是和死者一起来度假的,一个年轻女孩扶着一位脸色有点苍白,眼睛有点红肿的女士,两位二十多岁的男生跟在后面。 许长生请他们先坐下,首先向那位伤心的女士表达了慰问:“李女士,遇到这样不幸的事真是让人难过,还请节哀。” “为了尽快查明真相,抓获凶手,还万先生一个公道,我还需要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请你们理解。” 李女士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女士,刚才送走万先生后,我们同志陪你去清点了一下你们带来的物品,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李女士又点了点头。 “具体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他的钱包、手机和表都不见了?” “哦,这三样东西他一般睡觉的时候放哪里?” “床头柜。他在家里也好,出去住宾馆也好,这三样东西都是睡觉前放床头柜的。” “你具体说一下这三样东西,比如说品牌、颜色和价值等。” “钱包是gucci的,里面主要放的是他各种卡,有银行卡和各种vip卡,现金倒不多的;手机是一部今年新出的iphone13;手表是最贵的,是一款限量版的劳力士,价值有五十多万。” “哦,你丈夫是开公司的吧?” “是的,开了一个贸易公司,做进出口贸易的。” “他有没有跟你谈起过有与什么人有仇,或者有什么人要杀他之类的话?” “没有,从来没说过。” “他昨晚为什么11点不到就不跟你们一起玩,先回房间去了?” “他说累了困了,这半年多来他似乎精力没有以前好了,一到晚上10点就想睡觉了,昨晚是硬撑到快11点的。” “他以前不这样吗?他多大了?” “前几年不这样,有时候还跟朋友熬夜打牌下棋呢。不过他今年整五十好几了,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 “你送他回房间的时候窗子是开着的吗?” “没有,我看过窗子是关着的,晚上天气凉,不会让窗开着的。” “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检查过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我的意思是藏在房间某个地方?” “没有,我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把他送回房间,给他倒了杯水,道了晚安就回棋牌室了,他们几个还在等着我继续玩三国杀游戏。” 第四章 案发午夜(4) 这时候许长生才开始打量其他的三个年轻人。站在李女士旁的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她身形高挑,匀称,皮肤白皙无瑕,眉毛弯弯的,如同柳叶,眼睛明亮如星辰,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忧伤,但无法掩盖她的青春和活力。 “你叫王艳?” “对。” “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王艳,河东金海本地人,现在在万总,就是万勇强的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做业务经理。” “万勇强对你怎么样?” “万总对我们员工都很好,工作上和生活上对我们都很照顾。我们不仅谈工作,还谈业余爱好,你看我还给他介绍了一位棋友。”说着他指了指后面一位高高瘦瘦,长相斯文的男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丁盛。” “你也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我也是金海本地人,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经理。” “你也介绍一下自己。”许长生指了指另外一个中等个子,长相清秀,很书生气的男生。 “我叫冯凯,河东莱阳人,现在在金海日报做编辑。” “你们是怎么跟万勇强结识,一起来这里度假的?” 听到这个问题,王艳接了话:“我们三个合租的房子,万总酷爱下围棋,正好丁盛和冯凯也爱下棋,丁盛还是业余九段的高手,我就介绍他们认识了。” “那你们今天不是第一次一起玩了吧?” “不是,不过以前一般都是到万总家去玩,这次是第一次出来玩。” “是谁提出出来玩的?” “是万总。他听一起打高尔夫的高总以前说这家民居很不错,他就建议我们周末一起来这里玩。” “昨晚万总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吗?比如情绪上有特别的高兴、兴奋或担心、害怕等?” “没有,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他是个围棋迷,虽然棋艺一般,但很爱下棋。他先是和丁盛和冯凯轮各下了一盘围棋,他毕竟岁数大一点,下得比较慢,而且听他们说下围棋要很费脑力的计算,所以两盘棋下完后他就累了。”王艳说的这个围棋费脑力这个事情许长生清楚,许长生年轻的时候也爱下棋,知道棋圣聂卫平下棋累了就需要吸氧。 “听说昨天晚上你们谁的手弄伤了?”许长生边说边看看两个男生。 那个叫丁盛的男生把手伸了出来,说:“是我不小心食指戳到了桌子上弄伤了。”许长生看到他的左手食指上缠着创口贴。 “万勇强离开后,你们一直在棋牌室玩三国杀吗?” “是的,我们一直玩到张老板跑过来敲门说万总被人刺了。”王艳看起来害怕说‘死’这个字。 “好,那先这样,你们先回去休息。” 后面进来几个人是106~108房的,有一位60多岁的老太,还有四位是年龄相仿的老先生。许长生先问那位老太:“您昨晚是呆在自己房间吗?” 老太回答道:“是的,我早早就睡了。” “你有没有听到过外面有什么异样的声音。” “没有听到。我要么一直睡不着,要睡着了就睡的很死。” “你们呢?”许长生看了看四位老先生。 “我们一直在麻将室打麻将,什么也不知道。”其中一位老先生急急的说,生怕与什么不好的东西有瓜葛。 “你们入住这里后,有没有注意过死者万先生他们,有没有觉得什么有印象的事情?” 他们五个人都摇摇头。 109房的年轻男士叫赵鹏,女生叫李梅。经问询他们夫妻俩都是金海政法学院的年轻教师,周末出来主要也是准备上崂山看日出的。他们说晚上吃完晚饭先出去散了一会步,然后一直在茶室刷抖音,直到张峰喊杀人了才出茶室,他们对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 最后进来的是一位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三十出头的男子。他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马先生,你来这里是度假的吗?”许长生问道。 “差不多吧,工作了好几个月,趁着旧项目完结,新项目还没开始的间隙,出来放松一下。” “您是做什么的?” “软件工程师,就是编写计算机程序的。” “你昨天几点睡的?有听到走廊上或别的房间发出异样的声音吗?” “我昨天到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还没睡着。我们做软件开发的项目一忙常常晚上加班,有时候还整个通宵加班,久而久之生物钟就自然被改变成了晚睡晚起。我出来倒是想强迫自己早点睡,所以一过11点我就熄灯上床了,但一直没睡着。我听到走廊里有人走过的声音,也有隔壁房间的关门声,但要说异常都说不上。不过,我倒听到窗外似乎有人奔跑的声音,很低沉,不过我不能完全确定那是不是跑步声。另外,中间我还听到过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树枝折断的那种声音。” “哦,大概是几点?”许长生对这个情况非常感兴趣。 “具体时间我没看,估计是晚上12点前后吧,因为过后时间不长这里的张老板就喊死人了。” “好,你提供的这个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你还有没有别的情况要反映的吗?” 赵鹏摇了摇头,于是许长生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许长生心里想,如果赵鹏听到的真是跑步声的话,那很可能是凶手杀完人后逃跑时发出的声音,至于清脆的像树枝折断的声音会不会是踩断了地上的树枝发出的呢? 经过这一轮对所有房客的谈话,许长生基本弄清楚了案发时他们所处的位置和所做的事情。至于房客中有没有人说谎,有没有中间偷偷的跑到105房间去杀万勇强,正好这边的大堂和走廊里的监控可以给出答案。想到监控,许长生就往大堂服务台走去。 “怎么样?”许长生对着正在看监控的孙怡和小齐问道。 “看完了。”孙怡一边看着一张记录了要点的纸,一边说道:“万勇强和李敏大概9点左右从105房间出来去了棋牌室,他们出来的时候是把门关好的。从那以后虽然走廊里有其他的房客进出自己的房间,或从105房门口经过,但都没有人进入过105房。10:53分万勇强和李敏从棋牌室回105房间,11:05分李敏从105房出来回棋牌室,从监控看李敏出来的时候是把门关上的。从11:05分到12:00这段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但105室的门在00:12分诡异的开了一点,因为光从房间里照了出来。” 说到这里,孙怡特意把视频调到了那个时间开始播放,许长生果然看到105房门口的地面和对面的墙上的光带,而且这条光带有一个由小变大的过程,明显是与房门从关着到打开相对应的。 “关于这个门打开的现象你们怎么看?”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当时有人从里面打开的,但也有可能是之前只是虚掩上而没锁上,恰好在那时由于风或其他什么原因就打开了。我们只想到这两种可能。”孙怡说道。 “这时候张峰是不是还在娱乐区那边?”许长生问。 “是的,他正在跟李女士说话。这边监控上的画面是这样显示的。” “张峰发现万勇强被刺死,从105房间跑出来后,还有没有人从房间出来过?” “没有了,张峰跑出来后,到领了李敏他们去105房查看情况这段时间没有别人出来过。” 这么说,凶手是在那时刺死了万勇强,然后跳窗逃跑了?110房的马天放不也反映说好像听到外面有人跑步的声音,还有类似树枝折断的声音。但105房门打开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万勇强打开的,他却又没出来。如果是凶手打开的,又是为了什么?明明窗是开着的,他完全可以从窗子逃走,而且事实上看起来也是从窗子跑走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张峰好进入房间发现尸体报警?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许长生对眼前的这一切谜团也是一头雾水。 第五章 疑点重重(1) 从凌晨1点不到接警,到勘探现场、了解案情,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离天亮还有个把小时,许长生和孙怡、小齐他们在品茶室沙发上也小憩了一会,准备养好精神,天亮以后继续勘探室外的现场。 清晨的阳光透过茶室薄薄的窗帘,悄然洒落在许长生脸上。他一下清醒了过来,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已经5点半了,透过窗户看到天已经亮了。他站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小齐和孙怡。然后健步朝外面走去。 在经过酒店大堂时,许长生发现服务台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看见许长生他们过来,就站起来走出服务台,跟他们打招呼说:“许警官,早,你们辛苦了。” 许长生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位女士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杜秀丽,张峰是我丈夫。” “哦,你是这里的老板娘。”许长生说道。 杜秀丽点了点头。 这时许长生才注意到杜秀丽与其说是一位民居老板娘,不如说是一位时尚的模特。她身穿一件淡黄色的长款风衣,风衣的质地轻盈柔软,透露出优雅的气质。风衣的领口敞开,露出内搭的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微开,展示出迷人的颈部线条。一条深色的领带随意地系在领口,增添了几分随性的时尚感。她的下身穿着一条修身的深色长裤,裤腿微微喇叭状,显得优雅大方。她长的也很漂亮很有气质,眼睛清澈明亮,眉毛弯弯的,如同柳叶,鼻梁高挺,嘴唇微微上翘。说实在的,许长生原来以为民居老板娘都是很朴素的,真很难跟杜秀丽这样的女士挂起钩来。不过,他也回想起来,男主人张峰其实也是长得高大帅气的,他们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 “许队长,你们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尽管提出来。” “这样吧,你们尽量帮我们安抚和照顾好这里的客人,我们结束调查前他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好的,这是我们应该全力配合的。”杜秀丽很爽快的回答道。 许长生走出大堂门口的时候外面天已亮了,这时他才发现民居外面是一个修剪非常精致的小花园。中间是一块块被低矮的灌木带隔开的草坪,草坪上,柔软的草尖微微泛黄,仿佛是秋天的使者,轻轻诉说着季节的变换,灌木上的落叶飘然而下,为这片土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黄毯子。花园的一角,几株菊花迎风绽放,明亮的黄色和柔和的白色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一条条小石子铺成的小径随意的铺设在花园中间,连接着不同方向的出口。通往大堂门口的路正好把花园隔成了两半,两边的花园大体上是一个对称的格局。 花园和木屋民居之间是一条原生石板铺成的小路,大概1米宽度。石板路和房子之间还有一条10厘米左右的小沟,是用来排水的。许长生准备先沿着小路往左边看看,这边对应的正是客房所在的区域。首先经过的正是110房间的窗户,窗户下沿距离地面大概1.2米。 “孙怡,小齐,都瞪大眼睛,好好找找有没有被踩断过的树枝。” 于是他们三个人像三头找蚁穴的食蚁兽,弯着腰低着头慢慢往前挪着步子。 没找多久,眼尖的小齐叫出来了:“师傅,你看这里。”许长生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大概2米多远的地方有几截断树枝,走近一看,中间还有一些明显是被踩的更碎的木屑。这根枯树枝明显就是旁边隔离带灌木上掉下来的。 许长生看了一下树枝的位置,对应的是109房间,看来110房间的马天放反应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的事得到了证实。 “小齐,收集证据。” 小齐马上拿出手机多角度的对着树枝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小心的拿着镊子把树枝夹到证物袋。 许长生继续往105房间对应的位置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留意着地面上有没有特别的东西,比如脚印,血迹或其他什么不应该会在这里的东西,但石板地面干燥而又干净,再也没看到有价值的东西。 在105房间的窗下,他们停住了脚步,往前面的石板望去也是空无一物。于是许长生转过身开始审视105房间的窗子。 这是一款简易的铁窗,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和几何形状,显得朴素而自然,与古朴的民居风格和室内的陈设很搭配,窗子上面有一个半圆形的褐色遮雨棚。窗子外侧有一个大概5厘米宽的小窗台,现在窗子还是半开着,保留着当时张峰进入案发现场时的样子。 虽然窗子和窗沿、窗台上小刘他们已经做了拍照和提取脚印、指纹等工作,但当时是晚上,光线条件并不好。现在天已经大亮,许长生先目视看了一下,发现窗框底部靠近边框的两侧都有少量的泥土残留。 “小齐,把放大镜给我。” 接过小齐递过来的放大镜,许长生在窗框上仔细的扫视,在两侧发现泥土的地方,果真发现了几条像蚯蚓一样淡淡的纹路。许长生拿出手机,对着放大镜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去让技侦的小刘去分析,看看是什么样的鞋底留下的印子。 “小齐,来,来个翻窗入户。”许长生指着窗子对小齐说。 “真的?”小齐还有点不确定。 “师父啥时候跟你开玩笑了。”孙怡在旁边催促,她知道师父最喜欢重演现场了。 “那还不简单,看我的。”小齐把另一半没开的窗也拉到边,然后双手撑住窗框下沿 ,稍一用力,右腿提上去,右脚蹬在右侧窗架跟边框夹角处,再一提身体,整个人就上了窗子,然后轻松的跳入屋内,整个时间不超过5秒。 许长生指着小齐右脚蹬的地方对孙怡说,凶手的个子最多一米七五,你看他蹬脚的地方比小齐近了不少,高个子一般本能的会蹬在那个夹角处,这样容易使得上劲,也容易保持身体平衡。 孙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齐,出来吧。” 听到师父喊出来,小齐双手撑住窗架下沿,右脚放上窗台,很轻易的就下来了,毕竟室内地面离窗子底部距离更短。 “走,回去看昨晚大门口的监控。”许长生想如果凶手是在105室杀了万勇强后出来逃跑的时候踩碎了地上的树枝,那么按这个方向他应该会经过民居大门口。 许长生来到服务台向杜秀丽说了一下查看昨晚大门口监控的要求后,杜秀丽把位置让了出来。 因为知道大概的时间,所以许长生直接把视频的观看时间定在了晚上11点30分开始,因为张峰接到求救电话是过了晚上12点。 大门口的灯光并不很亮,监控前10多分钟的画面都是静止的,空无一人。突然,一条黑影从大门左边跑出来,到了门口的位置又突然左转,沿着民居大门主路朝外面跑去。许长生赶快停下来慢速播放,但因为监控是对着主路方向的,所以那个人跑过来的脸根本一点都没拍到,只能看到他穿着一套深色的牛仔服,脚上穿着也是一双深色的运动鞋。看身高估计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 “时间不对啊!”这时候小齐有点惊讶的说。 “对啊,怎么是11:51分。张峰不是过了12点巡查完娱乐区才接到求救电话的吗?”孙怡也意识到了这个时间问题。 “对一下大门监控的时间和大堂、走廊的监控时间是不是一致的。”许长生说道。 “一致的,现在都是6:18分。”孙怡回答道。 “现在摄像头都是联网的,都会自动校正时间,就算有一点不同步,也不可能差20多分钟。”小齐补充道。 这就奇怪了,难道监控中看到的这个人不是凶手?或者当时万勇强被刺了以后没有立刻死,过了十多分钟才求救的?还有我们走廊监控中看到105房门开的时间是00:12分,那也不可能是这个逃跑的人开的了。 虽然现在确认有人从窗子进入了105房,但疑问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第六章 疑点重重(2) 早上7点,正当许长生想着老钱尸检是否结束了的时候,电话就正好响了,果然是老钱打来的。 “老许,尸检基本结束了。” “怎么样?” “死者死亡时间我当时在民居的时候已经做了初步判断:根据受害者的尸体温度,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程度等情况,再结合当时房间的温度,我判断是在昨晚11点30到今天凌晨1点之间,因为这个案件发现就在凌晨00:20分左右,这个时间已经很短了,无法再精确了。” “致死原因呢?”其实这个已经很清楚就是胸口插着的那刀,许长生就是习惯性的问问。 “死者身上插着的那一刀实际上正好位于心脏和右肺之间,并不会直接致命。死者的直接死因是心脏被刺了一刀,造成心脏破裂,大量失血而死。但是很奇怪,刺中心脏的那把刀并不是插在胸口的那把刀。” “哦!怎么判断不是同一把刀?”这个结论很出许长生意料。 “不同的刀具有不同的刀锋形状、刀片长度和刀刃厚度等特点,这些特点会在伤口上留下不同的特征。死者心脏处的伤口呈现出弧形,且深度不一,我断定是弯刀造成的。而还插在身上的那把是普通的直刃刀,伤口呈现出较长的直线状,且深度一致。”老钱专业的回答很有说服力。 “这么说,死者是被两种类型的刀各刺了一刀,而致命的那一把刀被凶手带走了,没致命的那一刀留在死者身上。” “现在看是这样子。” “能判断哪一刀先刺,哪一刀后刺吗?” “这个无法判断,因为这两刀刺的时间相隔的很近,而且位置也很近,都有新鲜血液流出,况且心脏处那一刀涌出了大量的血,把整个胸口都染红了。” “插着的那把刀上有指纹吗?” “小刘说凶手做了防范,应该是带了手套,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还发现什么别的情况吗?” “有。我很吃惊在死者的血液化验中发现微量的三氧化二砷,就是俗称的砒霜,这个量是不会急性中毒的,但如果长期服用这个剂量也会慢性中毒,导致身体机能下降,最后慢慢死亡。我开始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个砒霜,后来发现死者的头发特别光亮,看起来不是因为抹了什么护发素,摩丝之类造成的。于是我做了头发的溶解化验分析,竟然在从发根到发梢都检出了微量的砒霜成分。” “这说明了什么?”许长生急切的问。 “这说明死者生前被长期下毒了,是小剂量慢慢下,否则不会连头发发梢上都累积了砒霜成分。” “有没有可能死者平常吃的或者接触到的东西中不自觉的会摄入含砒霜成分的东西?”许长生问道。 “绝对不会,砒霜是一级毒药,现在一般人是绝对接触不到的,更不用说食物中会含有。而且砒霜也不像毒品,会给人带来愉悦的体验,因此正常人是不会主动去服用的。”老钱回答的斩钉截铁。 “昨天的胃液中有砒霜成分吗?”许长生又问。 “没有。” “哦。”许长生觉得情况复杂了,如果胃液中发现砒霜,说明下毒的人一定在昨晚的现场人员中,但如果没有,就不好做任何结论了。 “老许,尸检的主要情况现在就这些,还有一些血液检测需要更长时间,出来后我再给你报告。现在看来,有不少人要这个万勇强的命啊!这真是一个必死之人了。” 许长生赞同老钱的判断,下砒霜的这个人很可能不是刺死万勇强的人,既然他(她)选择了慢慢投毒的方式应该不会再选择这么直接暴力的杀人。而万勇强身上被两把不同的刀刺中,而且几乎都是致命的位置,说明还有至少两个人要杀了万勇强。许长生从来没碰到过或看到过凶手用两把刀刺一个人,而且带走一把刀,又留一把刀在现场的案例。他觉得更合理的推理应该是第一个凶手刺中了万勇强心脏,然后拔出凶器跑了。然后第二个凶手可能不知道万勇强已经死了,在慌乱的情况下,而且还很可能是在昏暗的灯光条件下没看清死者胸口的血,又匆忙的刺了一刀,连刀也没拿走,或者并不打算拿走就跑了。对,他带着手套没留下指纹,所以他不怕留下刀,这把刀只不过是把普通的直刃刀,哪里都能买到。反而带走刀,万一带在身边被发现或路上留下血迹更容易被发现。 这么一想,许长生有了一丝头绪,他觉得有下面两点大概率可以肯定:第一,刺中致命位置心脏的应该是先刺的那个人,否则他不可能没看到那把留在死者身上的刀再去刺一刀;第二,刺第二刀的那个凶手很可能在现场人员中,他不想把凶器带在身边。 许长生把老钱的尸检情况和自己的初步分析也及时跟孙怡和小齐做了传达,他希望这两个年轻的徒弟能跟他一起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师父,我们刚才不是从大门口的视频上看到昨晚11:51分有个人从大门口跑出去了吗?他会不会是凶手中的一个?据李敏说万勇强的钱包、手机和手表不见了,是不是这个人是为财而来,恰好105的房间窗开着,于是他就想入市行窃。正在他偷东西的时候,万勇强醒了,于是他就刺了万勇强一刀,正中心脏,万勇强当场就死了。”小齐晒出了自己的分析。 “不错,很有道理。但你怎么解释00:12分105房房门打开了,还有随后张峰在服务台接到了万勇强的求救电话?”孙怡皱着眉问小齐。 “师父不是分析了有两个凶手吗?是不是第二个凶手随后几分钟也爬入了窗子,然后刺了万勇强一刀,随后悄悄开了门,又假装成万勇强给张峰打了求救电话。”小齐继续推理道。 “那他为什么要打求救电话?为什么要打开房门。不怕有人进来发现他吗?”孙怡追问。 “嗯。。。为什么呢?”小齐回答不出来了。 “会不会是凶手希望张峰就在当时及时发现案发现场报警?”许长生反问他们。 “为什么?”孙怡和小齐异口同声的问。 “再想想。” 孙怡低头沉思,小齐挠头。 “如果凶手在现场人员中,杀了人之后他最希望获得什么?”许长生提示道。 “哦。。。”孙怡恍然大悟道:“不在场证明。” “如果张峰发现万勇强死的时候,凶手能通过巧妙的掩护或掩饰被证明当时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是不是他就摆脱嫌疑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张峰可能被当做了无意中做出伪证的棋子。如果张峰不能在那时发现案发现场,比如说早上才有人发现万勇强被人杀了,那么中间的时间就有几个小时,凶手可能无法证明自己当时不可能出现在现场。”许长生解释道。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推理,我这里还有一个更让你们吃惊的假设。”说到这里,许长生停住不说了。 “是什么,师父你不要卖关子了。”孙怡催促道。 “如果张峰根本没接到求救的电话呢?” 孙怡和小齐果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我只是说如果。”许长生若有所思的说。 第七章 疑点重重(3) 除了很少比例的随机杀人案件,绝大多数的凶杀案都是有着明确的杀人动机的,杀人动机最常见的无非是情杀、仇杀、财杀、激情杀人、意外杀人和心理问题杀人。在万勇强被杀的这个案子中,丢失了钱包、手机和手表等贵重物品,无疑有财杀的因素。同时死者长期被人下砒霜投毒,似乎又有仇杀或情杀的可能。这使得这起案子不仅仅是个单独的案子,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多重杀人案。 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让万勇强死?无疑问题一定是出在万勇强本人身上。许长生决定还是从调查万勇强开始找头绪,这意味着这起案子短时间内无法结案。 许长生向吴局长汇报了这个案件的情况,并征得吴局同意,暂时解禁了蓬莱之家民居的所有房客,让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但暂时不能离开金海,必要时还需要他们配合调查。而对其中某些房客,许长生做了针对性的跟踪调查和监控安排。 中午,许长生他们回到了局里。信息科的谢雯雯已经把昨天许长生交代的万勇强的背景资料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万勇强,男,1970年10月2日出生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父:万钢,母:钱桂英,系河东省金海市下乡知青(注:双亲均已过世); 1988年8月万勇强根据知青子女返乡政策返回河东省金海市投靠爷爷万富贵(已过世); 1989年9月~1991年7月在金海市应用技术学校学习; 1992年1月~1999年12月在金海市对外贸易出口公司任外销员,其中1996年9月与高冬梅结婚; 2000年1月辞职经商,与冯大年合伙成立了金海市明强进出口贸易公司,任副总经理; 2005年6月金海市明强进出口贸易公司注销; 2006年3月成立金海市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任总经理; 2012年5月与高冬梅离婚,未生育子女; 2012年10月与李敏结婚,至今未育; 2012年~至今,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正常经营。 许长生拿了一支红笔在“注销”,“离婚”,“结婚”等处圈了一下。他的意思很明白,这些在他看来都是比较重要的地方。万勇强的死仇杀、情杀和财杀的可能性都有,上面这些生意和婚姻上的变化都是潜在的动机。 外面大厅办公区域,小齐正聚精会神的趴在桌上,拿着一支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勾勾画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孙怡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孙怡看到小齐在纸上画的是蓬莱之家的一幅草图,除了建筑,外面的花园和各条小路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厉害啊,好记性!”孙怡一边说一边拍了一下小齐的后背。 “啊哟,吓我一跳!”小齐回头一看是孙怡,“你以后能不能走路大点声啊!” “我偏小点声,干我们这行的就要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你懂不懂?” “好好好,懂了,谢谢师姐指教。”小齐敷衍道。 “你看,我们不是发现万勇强身上被不同的两把刀刺了吗?正常来说是应该有两个人先后刺的。” “对啊。” “但我们只看到一个人从105房小路跑到大门口,然后沿着大门口的主路跑外面去了。那么另一个人会不会是跳到花园里,顺着花园的小石径跑到其他出口出去的?这样门口的视频监控不到。” “当然可能啊。” “还有没有可能另一个人当时根本没跑走,还留在民居?” “怎么说?” “你看,他可以顺着小路往大门相反方向,也就是101房的方向跑到左边尽头,然后左转绕到民居背面,再通过窗户爬入其中的某一个房间。”小齐边说边把路线用铅笔勾画了一遍。 “嗯,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孙怡赞同。 “但早上我们也走到背面去看过,窗都关着而且窗台上也没有发现痕迹。当然如果真有人这么做了,也肯定把痕迹抹除了。”小齐自言自语道。 “不轻易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是对的。当初如果蜀汉在阴平多部署一些精锐就不会这么轻易灭亡了。”许长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后面正看着小齐画的图。 “不过,这个讨论先暂停一下。李敏已经回家了,我早上跟她提过我们还会到她家了解一下他丈夫的情况,你们两个下午去找她再聊聊。”接着许长生把重点需要关注的事情对他们交代了一番。 孙怡和小齐按响门铃后,李敏出来给他们开了门,此刻她已换上了一套素色的套装。万勇强的家是一幢独栋的二层半别墅,欧式风格,所在小区也是金海的高档小区之一,看起来万勇强的生意应该做的不错。 进屋后,李敏请孙怡他们在客厅坐下,沏了两杯绿茶。 早上在蓬莱之家的时候,因为忙着案子没仔细看李敏,此刻孙怡才仔细端详起这位富太太来。李敏看起来三十左右,身材高挑,曲线优美。她的面庞清秀,五官玲珑精美,仿佛是上天精心雕刻的作品。她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像是藏着一片星空,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眉毛弯弯的,如同柳叶一般,给人一种柔美的感觉。她的皮肤白皙细腻,略施淡妆,增添了几分妩媚。她的头发柔软顺滑,自然地垂落在肩膀上。但是现在,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仿佛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李女士,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打扰你,望你能够谅解。”孙怡首先开了口。 “没事,应该的。”李敏淡淡的说。 “万勇强这几天情绪怎么样?” “跟平常一样,不好也不坏。” “他以前有没有提到过生意场上与什么人有过节的?” “没有,他在家里从不跟我谈生意上的事。” 这时候,孙怡正好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他们夫妻的结婚照。照片中万勇强还满头黑发,脸部也更加丰满,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和自然。 “你们夫妻结婚也有十年了吧?” 李敏点了点头。 “我看你们的结婚照还挂在那里,感情一定很好吧?”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孙怡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李敏,捕捉着李敏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对我很好,结婚后就让我在家做一个全职太太,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不用我操心,他都给我安排的好好的。”李敏还是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结婚这么多年你们没想过要一个孩子吗?” “孩子。。。哦,他说他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孩子,可能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父亲。让我一个人带怕太辛苦,会影响我的生活品质。再说现在人都想开了,选择丁克的已经很多了。”虽然李敏这么回答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孙怡明显觉得有点牵强,辛苦不可以请一个甚至几个保姆吗,以万勇强的经济条件完全是没问题的。而且万勇强看起来生意也算做的不错,难道以后这个家业不需要人来继承吗?这个感觉不符合万勇强这个年龄的中国男人的普遍观念。但李敏这么回答,孙怡现在也不好多做探究。 “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万勇强的二婚夫人,当时是怎么选择他的?” 这个问题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好回答,没想到李敏回答起来毫不费劲。 “我可不是小三。当时在公司里他与妻子感情不合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听说有很多年了。我进公司后,他对我是很好,比对别的女同事要更好,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妻子的事。后来他们离婚了,他又一直很殷勤地追求我,过了半年我才答应嫁给他的。” 哦,原来李敏是万勇强手下的员工。 “说起前妻,他前妻好像叫高冬梅,也没生孩子吧?” “没有。” 孙怡暗暗记了下来,有个问题她想问但没好意思问出来。 “他前妻跟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不过。。。”李敏好像本来想说什么,突然停住了,还下意识的捂了下嘴。 “不过什么?”孙怡追问道。 “没什么,她应该过的不错,离婚的时候万勇强分了一大笔钱给她。”李敏恢复了平静。 不过李敏这个反常动作孙怡注意到了,她原本一定是想说一些高冬梅的事情的。 “你们家一般都是谁做饭?” “我们请了个阿姨,平常做饭、卫生都是她做的。” “她现在在家吗,我们能找她聊聊吗?” “可以,我叫她出来。” 李敏起身走到大厅左侧的一个门口,敲了几下,说道:“严阿姨,你出来一下,警察同志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门开了,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神情有些紧张。 “严阿姨,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些情况。”孙怡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跟她说。 “你来万先生家多长时间了?” “两年多了,我是前年初由巾帼家政推荐过来的。” “万先生人怎么样?” “万先生对我倒是很好,工资给的也很多,对我说话也很客气。”严阿姨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李敏。 孙怡注意到李敏皱了一下眉,严阿姨似乎也把什么想说的咽了下去。 “万先生一般都在家里吃饭吗?” “早饭都是在家吃的,中饭都是在公司里吃的,晚饭基本上是一半在家一半在外,他工作挺忙的。” “他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吗?” “没有特别的,我是按照我们巾帼家政培训的三十个菜轮换着做,万先生和万太太都没意见。” “万先生在家经常喝酒或喝茶、喝咖啡吗?”孙怡其实是在想万勇强体内的砒霜是怎么被慢慢的长期的投毒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严阿姨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李敏,孙怡又注意到了。 “他晚饭在家吃的话有时候会喝酒,晚饭后一般会泡杯茶,咖啡在家很少喝。”这时候李敏回答了这个问题。 孙怡觉得严阿姨有些话没说出来,似乎顾忌李敏在场。她决定今天的访谈暂时先结束,把情况向师父汇报一下再做下一步定夺。 “那好,我们今天先了解到这里,后面有其他情况再向你们了解。” 李敏和严阿姨也站起来跟孙怡、小齐道别。 第八章 疑点重重(4) 从万勇强家里出来后孙怡马上把刚才的情况向许长生做了汇报。许长生同意孙怡马上找万勇强前妻高冬梅处了解情况,至于高冬梅的住处信息科马上去查找后发过来。另外,许长生准备亲自到巾帼家政,让公司想个办法比较自然的把严阿姨请到公司。 孙怡、小齐刚把车开出万勇强家的别墅区,信息科的电话就来了。 “孙怡,高冬梅也住在这个别墅区,是第23幢。” 哦,怪不得当时李敏说了“不过。。。”,她一定知道高冬梅住这里,说不定还经常见到,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她不希望我见高冬梅?孙怡不免有些其他想法了。 当孙怡按响高冬梅家门铃并通报来意后,一名四十几岁、穿着端庄大气的女士出来开了门。她虽然年纪比李敏要大,长得也没有李敏漂亮,但看得出来保养得当,再加上气质不错,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你是高冬梅女士吗?”孙怡一边问一边出示了一下证件。 “是啊,找我有什么事?”高冬梅见了警察证也是有点惊讶。 “没什么,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万勇强的事情。” “万勇强?我跟他离婚十年了,还有什么事?”高冬梅看起来更诧异了。 于是孙怡把今早发生的案件简要介绍了一下。 听到万勇强被人杀了,高冬梅突然怔住了,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了一句:“难道是报应来了!” “哦,为什么你这么说?” “你们先进屋吧。”高冬梅边说边带孙怡他们来到客厅。 孙怡看到墙上挂了好几张一个小男孩不同岁数的照片,厅里地上、桌上也有一些玩具枪、变形金刚等男孩子的玩具。 “这是你孩子吗?”孙怡指了指墙上的照片。 “对啊,这是廖高峰,我儿子。”高冬梅语气中带着自豪,“他爸爸姓廖,我姓高,希望他以后像山峰一样挺拔,所以我们给他取了廖高峰这个名字。” “哦,小家伙长得真帅气!”孙怡赞叹道,确实这个小孩长得浓眉大眼很阳光。 听孙怡这样表扬的话,高冬梅更高兴了。 “对了,你刚才说报应来了,是什么意思?”孙怡见高冬梅现在心情不错,赶紧问。 “也没什么,他们做生意的总归有些灰色地带,我在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现在报应找上门来了。” “冒昧的问一下,你和万勇强离婚,是谁提出来的?” “提是他提出来的,但我也早就想离了,但我不想太便宜了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孙怡疑惑的问。 “谁愿意活守寡啊!”高冬梅悻悻地说道。 看到孙怡好像很茫然,高冬梅问道:“姑娘,你还没结婚吧?” “没结婚。”孙怡回答道。 “那等你结婚了就明白了。对吧,帅哥。”高冬梅对着正偷笑的小齐说道。 孙怡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了,不禁突然感觉脸一热。 “哦,这么说你并不恨万勇强,也不恨李敏。” “不恨,我还感谢她呢,没有她万勇强也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愿意补偿我二千万,没有她我也不会有廖高峰这么可爱的儿子。”高冬梅说的很轻松。 “你别看李敏现在表面活的很光鲜,内心可能不知道有多孤独和痛苦,说不定还要遭受皮肉之苦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怡疑惑了。 可能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高冬梅突然犹豫了,没有马上回答孙怡的问话。 过了好一阵,似乎经过一阵思想斗争以后,高冬梅深吸一口气,说道:“照理来说我不该说死人的坏话,而且我们离婚的时候也有协议不能泄露对方的隐私。但既然他是被人杀死的,我想还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吧,也许对你们破案有用。” “嗯,你慢慢说。”孙怡和小齐很专注的侧着脸。 “万勇强是个心理变态狂!他性无能!”高冬梅边说边激动的看着孙怡和小齐。孙怡和小齐听到后果然吃了一惊。 高冬梅停了一小会,平复了一下情绪,悠悠地说道:“万勇强年轻的时候人长的很精神,甚至可以说很帅,而且他工作能力很强,在当时的对外贸易出口公司外销员中业绩是最好的。那时候领导很器重他,跟他示好的女孩子也很多,我对他也挺有好感,但不知道他对我感觉怎么样,所以我那时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表现。” “有一次单位举行野外团建,我在爬山时不小心滑了下来把腿弄伤了,他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我旁边把我拉住。要没有他我可能会继续往下滑,后果不堪设想。后来他告诉我,他觉得那里有危险,他一直小心的在我后面注意着我。我很感动,那件事情后我们就慢慢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恋爱期间,他对我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周末有时间的时候还邀请我去他租住的地方一起过周末。他让我在里面看书看电视,他一个人在外面做菜做饭,忙前忙后,这一切让我一个独自在金海闯荡的女孩子感到非常温暖,非常幸福。而且他对我很尊重,从不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们的亲密动作也就是牵牵手,拥抱一下,他最动情的时候就是在我额头上亲一下。我觉得他是真的爱我,并不是为了一时的生理冲动。” “于是你就和她结婚了?” “嗯。我们谈了一年多就顺理成章的结婚了。但结婚当晚洞房花烛夜,做那个事情就失败了。我以为可能是他太累了,或者当晚酒喝太多了,休息几天就好了。但没想到后面一段时间都不行,我没有埋怨他,相反是安慰他,鼓励他,我知道那种时候不能再给他更大压力。” “你们没去看过医生吗?” “过了一年多吧,我们就陆续去看了西医,中医,也吃了不少的中药,但还是没好起来。后来医生说物理器质上检查没有问题,是不是出在心理上。他在医生面前说没有,但后来经不住我多次的恳求,他跟我说了以前发生在云南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 “关于他和一位傣族少女的事。那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了,具体年份我记不太清了。他说他父母是知青,他从小在那里的一个县城,好像叫勐腊县的地方长大。在他读高一的时候,班里转来了一位傣族女孩,长得很漂亮。他跟班里的其他男孩子一样都在暗地里追求这个女孩,最后因为他成绩好,人又长得帅就赢得了那女孩的芳心。县城不大,旁边有一条河,他们有时候就到旁边的河边走走。跟很多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情到深处免不了亲亲抱抱,他说虽然那时他正血气方刚,难免有生理冲动,但他们的爱很纯洁,他们并没有越雷池一步。有一天那个女孩的父亲来学校看女儿,没见到后找到了河边,那时他正趴在那个女孩身上亲嘴,女孩父亲当即大喊“住手,抓坏人,抓强奸犯!”,还抄起随身带着的扁担追了过来,他吓得魂飞魄散,跳入河里往对岸跑,那时正值冬季,河水还是冰冷的,他虽然跑了回去,但这么一惊一吓又被冷水浸泡,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后来学校还把他的家长叫到了学校跟女孩家长道歉,幸好女孩也出来解释,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那后来呢?” “后来他说晚上经常做噩梦,大喊大叫。他父母当时正好在考虑要不要让他返城,看他这个样子,就很快把他送到了金海爷爷这边。” “这么说,他后来的病是当时那件事引起的后遗症了?”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他说每当跟我要那个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河边的事,怎么也克服不了不去想它。哎。。。” 孙怡和小齐也不知道如何插嘴这样的事情,默默地等着高冬梅自己说下去。 “我问过他那既然这样,为何还要追求我,娶我,对我好?他说他心里是真的爱我,他对我有心动的感觉,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这么说,我也无法说他什么了。” “那既然这样,你们后面为什么会离婚呢?”孙怡好奇的问。 “时间能改变一切。他开始除了那件事,别的都无可挑剔,别人都当我们是模范的幸福夫妻。但几年后他变了,特别是他与冯大年合伙出来开公司后。他经常很晚回来,有时候还喝的酩汀大醉,对我做了一些下流的事。” 下流的事?丈夫能对妻子做什么下流的事?孙怡和小齐面面向觎。 高冬梅看出了他们俩的疑惑,说:“所以我说他心理变态嘛!他无法得到那方面的满足,就学录像带上看到的,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工具折磨我,还把过程录下来。” “你们看。”高冬梅边说边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手臂上赫然露出几条深褐色的伤痕。 “这是万勇强弄的?”孙怡吃惊的问。 “是啊,这是鞭子抽的。我腿上,背上,胸部还有很多。除了鞭子抽,还有滴蜡的,针扎的,不方便给你们看。”说到这里她有点呜咽起来。 “你为什么不告他家暴?还可以跟他离婚啊。” “你们把他想的太简单了,他还做出了更过分的事情。” “什么事?” “我们家老廖当时还在金海市对外贸易出口公司做业务员,他以前跟我关系一直很好,在我跟万勇强确立关系之前也追求过我。有一天万勇强说想高薪挖老廖过来做经理,让我打个电话请他来家里吃饭,顺便跟他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我想这个事情对老廖是好事,就答应了。当晚我们都喝了不少酒,万勇强先醉倒躺客厅沙发上了。我跟老廖喝的面红耳赤,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控制住,我们边喝边抱在了一起,还亲吻起来,我的上衣不知不觉也被老廖脱掉了。。。” 高冬梅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孙怡和小齐也是听的很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高冬梅又说了:“这时候突然我们听到万勇强喝了一声,‘老廖,你干什么?’,我们俩个立刻清醒过来,老廖马上给万勇强跪下请求原谅,万勇强生气的把老廖赶了出去。哪知道老廖刚一走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很得意,很变态。他当着我的面炫耀说他在我们喝的酒里下了药,还把我们所谓的丑态偷偷拍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要是我提出离婚,他就把这视频公布出去,离婚的责任在我,他不用分给我任何财产。另外,他还准备发给老廖单位,让他呆不下去。” “他这么不愿意跟你离婚?” “开始我也不是很理解,后来我明白了。他这是虚伪,他事业上越成功,他越需要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来充斥门面,我提出离婚让他丢脸,他也怕我把他的秘密说出去。” “我虽受他视频要挟没提离婚,但在很多公司场合,我并不配合他秀恩爱,反而制造事情让他难堪,久而久之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关系并不好。在公开场合他爱面子,不能把我怎么样。” “但你们最后还是离婚了。” “是啊,因为李敏来公司了,她更年轻,更漂亮,更让他有面子。” “他给了你二千万的补偿?” 高冬梅点了点头,说:“条件就是保守他的秘密,当然他也不能再要挟我和老廖。” “我在他这里浪费了最宝贵的十多年青春时光,不过我现在有了小峰,老廖对我也很好,我现在很幸福。”高冬梅动情的说。 孙怡虽然还没结婚,但她也明白对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幸福的家庭更重要的了。 “万勇强和冯大年开办的第一家公司为什么注销你知道吗?”孙怡想起了师父交代的这个问题。 “细节我不太清楚,你知道万勇强根本不会让我插手公司重大的事情的。但听说是他们跟香港一家公司签了一个大合同,后来货发过去,钱却没收到,应该是被骗了,数额应该很大,把公司搞的资不抵债了。” “没打官司去追诉吗?” “有的,但香港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卷款跑国外去了,根本找不到他。” “就这样公司倒闭了?” “后来又坚持了一年多,冯大年受不了打击疯了,他是法人和大股东,万勇强只是二股东,再加上公司已经资不抵债,所以万勇强就说服了冯大年的妻子去注销了公司。” “那只过了一年,万勇强怎么又成立了嘉华贸易公司?” “万勇强说他这十几年就是做这一行的,经验和人脉都在这里,虽然冯大年不能做了,但他还是要卷土重来的。他当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前一家公司破产他没受影响吗,他资金哪来的?”孙怡问。 “不知道,关于资金这种事情他从不跟我讲的。” “冯大年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高冬梅摇了摇头。 第九章 崎岖之路(1) 在孙怡和小齐找高冬梅了解情况的时候,本来许长生打算让巾帼家政找个借口把严阿姨叫到公司,让她把想说的事说出来,但后来考虑到可能会让李敏有所怀疑,就决定等严阿姨次日早上出来买菜的时候再去菜场偶遇她。 孙怡和小齐从高冬梅家出来后直接回了局里,今天访谈李敏和高冬梅获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需要立刻向许长生当面汇报。 当许长生静静地听完孙怡的汇报后,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这反而让孙怡有点意外。 “师父,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万勇强是这样一个变态的人啊!” “嗯。你看过《笑傲江湖》没有?”。 “没看过书,但看过李亚鹏演的笑傲江湖电视剧。” “里面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还记得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万勇强是不是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哦。看来这样的人自古有之。”孙怡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淡然了。 “从你们获得的信息看,李敏也很有可能受到了类似高冬梅的这种对待。严阿姨最近两年来一直在万家做保姆,应该是有所耳闻,似乎也想告诉你们,但碍于李敏在场没有机会。李敏自己没有说,同时也阻止严阿姨说,现在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需要尽快从严阿姨口中确认是否存在这样的事情,这对我们确认犯罪动机是很有必要的。” “师父的意思是如果李敏也长期受到万勇强的变态对待的话,就很有可能会下砒霜毒死他吗?” 许长生不置可否的笑笑。 第二天早上,孙怡早早就守候在严阿姨必定会出现的菜场门口。七点左右,看到严阿姨推着个小购物车走来的时候,孙怡迎了上去。 “严阿姨,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不是昨天来过的孙警官吗?你也是来买菜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是啊,昨天你应该有事情不方便告诉我们吧?” “有是有,但万太太似乎不想让人知道?” “你放心,我们会给你保密的。万先生死的很蹊跷,我们需要所有相关的信息,你明白吗?” 严阿姨纠结了一小会,说:“我总归听你们警察的。” “那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万先生有时候在家喝酒,特别是喝的很醉的时候,常常会欺负万太太。” “怎么欺负的?” “具体怎么欺负我也没看见过。但我经常听到半夜里楼上传来万太太各种哭叫声,夜里很安静的,我听的很清楚。开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偷偷到楼梯口去听,后来有一次万太太披头散发的开门跑了出来,万先生手上拿个东西追了出来,我来不及返回房间被他们看见了。第二天早上,万先生跟我说他们昨晚是在玩游戏,叫我不要多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平常万先生对万太太很好的,而且万太太自己也没有说要怎么样,我后来就渐渐也习惯了。” “你昨天想说的就这些吗?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就这些。” “哦。”孙怡想了一下,又问道:“万太太平常一直呆家里吗?” “万太太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看书、养花、照顾宠物,还有练瑜伽,但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出去走走。” “有什么朋友经常来找她吗?” 严阿姨稍微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过,最近半年多有三个年轻人有时候过来玩,但他们也不只是找万太太,万先生跟他们也很熟。” “是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吗?” “是的。” “严阿姨,万先生平常在家喝茶是谁给他泡的?” “都是我,大多数情况我先会问他,他需要的话我就泡了给他端去。” “好的,严阿姨,那我们今天先了解到这里,谢谢你,再见。” “不用谢,再见。”严阿姨继续提着篮子往菜场里面走去。 “果然李敏也是和高冬梅一样的遭遇,万勇强真是个变态。”小齐恨恨地说。 当孙怡小齐去找严阿姨的时候,许长生独自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金海商贸大厦,万勇强的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就位于第18层。这幢三十多层的大厦虽然建了十多年了,但由于采用了全玻璃幕墙,从外面看起来还是光亮如新,一点也没落后于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 跟很多商务楼一样,大厦的一楼有一个小而精致的咖啡吧,此刻已经有几位客人在那里点了咖啡甜品在慢慢享用。大堂里飘荡着一丝咖啡的幽香,让没喝咖啡的人也变得温暖和清醒很多。 许长生给保安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保安帮他刷卡通过了安检。许长生径直坐电梯来到了第18层。许长生从电梯出来后看到左边的大落地玻璃门,透过透明的玻璃就看到了“金海市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的鎏金大字。他走到玻璃门前,发现前台空无一人,再往里面看看,好像也没人上班。许长生按了会门铃,还是没人。正好这时候对面办公室有个人出来,远远的喊道:“别按了,听说他们老板死了,这几天都放假了。” 许长生回到了一楼大堂,他又被那一股幽香包围了。他不禁走了过去,看到上面的招牌上写着几个蓝色的大字:“云南蓝山咖啡”。哦,原来不是司空见惯的星巴克、CostA这种洋品牌,是家我们国内的民族品牌。 “先生,要来杯蓝山咖啡吗?很好喝的,你喝了绝对忘不了。”一位小姑娘甜甜的说道,她穿着的衣服也是很有特色的少数民族服饰。 这么甜美的小姑娘推荐了,许长生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好,给我来一个中杯吧,不放糖。” “好嘞。”小姑娘轻快地答应着,开始忙碌起来。 许长生趁小姑娘在做咖啡,就慢慢地踱进了咖啡吧。这个咖啡吧是用木结构搭建的,规模不大,总共也就放了5张低矮的咖啡桌,10几把椅子。四周的木墙壁上挂了一些云南特色的画,有大理、丽江的风景,有少数民族的舞蹈,当然更多的是介绍蓝山咖啡生长、制作和冲泡的宣传画。后面还有几张一个穿着少数民族礼服的女孩和几个娱乐明星的合照,都是在这个店里拍的,这个女孩非常漂亮,看起来比娱乐明星更像明星。 小姑娘正好端着做好的咖啡进来,许长生便问:“这个女孩是谁?”。 “她就是我们老板啊,很漂亮是不是?”小姑娘骄傲的回答道。 “嗯,很漂亮。”许长生由衷地赞叹道。 “这都是什么时候拍的?” “早的有几年了,晚的有今年夏天的。”小姑娘边说边指了指。 “你们老板是云南少数民族的吧?” “不是,她是金海本地人。几年前她去云南旅游,被云南的美景和风土人情深深的吸引了。回来后就说服家人开了这家云南特色的咖啡吧,我们用的都是正宗云南蓝山山脉产的蓝山咖啡豆。” “那你也不是少数民族的吧?” “是的,我也是金海本地人。不过我挺喜欢身上穿的这套少数民族的衣服。” “嗯,是很漂亮。”许长生喝了一口咖啡赞叹道,“咖啡确实很香很好喝!” 许长生回到局里的时候,孙怡和小齐已经在了,他们向许长生汇报了早上严阿姨反馈的情况,基本上符合许长生的预判。 许长生又拿起了电话,“喂,张超,我是许长生。这两天外围的情况怎么样?” “许队,各个区域的线人目前还没有给我消息。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向你汇报。”电话那头的张超说道。许长生听到这个信息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也觉得可能没那么快。 张超是许长生队里跟市面上那些小罗罗混的最熟的,是他们队里搞市场情报的一把手。现在张超说还没消息,难道万勇强的手表、手机还没有流落到市场里?又或者拿走手表和手机、钱包等物品只是凶手的一个幌子? 第十章 崎岖之路(2) 一年多前的一个晚上。 夜晚,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片漆黑笼罩着大地。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站在家门口,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突然,他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缓缓向他走来。 他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手,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无法发出声音。那个人影越来越近,直到走到他的面前。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那是一张苍白、毫无表情的脸,两只眼睛空洞洞的,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那个人缓缓地伸出了手,指向了他。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他想找妈妈,但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急得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大喊一声。 “啊。。。。。。” 终于喊出来了,他也终于醒了,他摸摸额头,深秋的晚上,他额头上却全是汗。 喊声把隔壁房间的两位租客也喊醒了,他们先后走进了他的房间,一个女生拿着块干毛巾,另一个男生端着一杯温开水。 “又做噩梦了?”女生温柔的问道。 “嗯。”做噩梦的男生回答道,接过女生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汗。 另一位男生把水递给了他,他接过后默默喝了几口。 “没事了,你们回去睡吧。”做噩梦的男生说道。 那一男一女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十六年了,这个噩梦时不时地折磨着冯凯。说是噩梦,其实并不是梦,而是十六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真实事情,那时他才六岁。那天下午他放学,原本应该来接他回家的妈妈没来。他一直等啊等,等到天快黑了,妈妈也没来。他只好凭着记忆自己走回了家。回家后,他不停的喊妈妈,但没有听到妈妈的回应。 他在家也没看到爸爸,爸爸这一年多来早已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爸爸不经常在家,但只要回到家就会很疼爱他,会给他讲故事、陪他做游戏、给他买好吃的零食。现在的爸爸天天呆在家里,嘴里总是嘟哝着“诈骗犯,还我钱,诈骗犯,还我钱。。。”,翻来覆去的说着这几句话。他叫爸爸,爸爸只会傻傻的笑,再也不会给他讲故事,做游戏。有时候爸爸还发疯似的打妈妈,他总是会看到妈妈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哭。虽然年幼,他也渐渐明白了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什么事妈妈总是不说,大概是觉得他太小了不懂。 但今天妈妈不在家,爸爸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六岁的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站在家门口等。天越来越黑,突然,他终于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缓缓向他走来。走到面前,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那是一张苍白、毫无表情的脸,两只眼睛空洞洞的,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那个人缓缓地伸出了手,指向了他,他也终于认出来了那是爸爸,爸爸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他吓得转身就跑进屋里把门锁上了。从此这一幕就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十六年里挥之不去,时不时的跳出来折磨他。 第二天,警察在居委会阿婆的陪同下来敲他家的门。懵懂的他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阿婆就把他紧紧抱住了,嘴里还不停地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才上一年级,这么小就没了双亲。”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多年以后,福利院的王院长才告诉他,那天下午他妈妈从金海大桥上面跳了下去。晚上,他疯了的爸爸闯红灯过马路被车撞死了。 后来,他被送到了金海市儿童福利院。福利院的小孩虽然都是跟他一样没爹没娘的,或者被爹娘抛弃了的,但也有善恶之分,当然这里的恶也就是小孩子的一种顽劣。由于突然的家庭变故,他刚到福利院的时候整天哭哭啼啼,就有不少早到的孩子取笑他,欺负他,比如说他是鼻涕虫,或吃饭的时候故意打翻了他的碗。 这个时候,有一位小姑娘和一位小男孩站到了他旁边,他们大声呵斥了那些欺负他的孩子,并申明他是他们的好朋友,以后再也不准他们欺负他。这位小姑娘叫王艳,这个小男孩叫丁盛,他们跟他一样都是六岁。 幸亏有这两个好朋友,冯凯慢慢的走出了幼年失去父母的阴影,也慢慢融入了福利院这个大家庭。 在此后的十几年里,他们三人一起从小学升到了初中,又从初中升到了高中,最后又分别进入不同的大学学习。他们的生活中有了很多同学和朋友,但他们三人从来没有疏远过,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活中很多有重要意义的时光,互相帮扶,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不是兄妹胜似兄妹。 他本来可以不用再回金海这个地方,但时不时就会出现的这个噩梦似乎在提醒着他有一件未了的事情需要他去做。那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怎么突然好端端的一个人变的那么可怕?妈妈怎么突然忍心就抛下他走了? 于是大学毕业后本可留在省城工作的他毅然回到了金海,回到了童年居住的那个家。他拿着福利院和民政局的相关证明,重新把户口关系迁回到了那个家所在的街道。 那天,王艳和丁盛也过来帮忙。他拿出钥匙,打开了这套十六年没有开过的房门。随着房门的开启,一股陈旧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将他带回到了十六年前。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沉闷而阴冷的气氛,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房间内的家具已经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窗户紧闭,窗帘低垂。他轻轻拂去一张桌子上的灰尘,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在公园草坪上晒太阳的照片。他依稀记起来那个孤独的晚上他就是拿着这张照片,趴在桌上等妈妈回来的。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泪光,仿佛在这一刻,十六年的岁月如同一道洪流般涌入心头。 三个年轻人打开了所有的窗户,让窗外清新的空气灌进来,置换掉屋子里陈旧的空气。他们拖地擦桌,清洗家具,忙了整整一天才把屋子收拾干净。 晚上,他们三人暂时忘却了疲劳和烦恼,痛痛快快地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当火锅的香气飘满房间的时候,这里又恢复成为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家。 “冯凯,后面你打算怎么查起?”丁盛边吃边问道。 “刚才搞卫生的时候我看见床底下有个锁着的箱子,我想起来那是我爸放重要东西的地方。小时候我什么地方都能翻,但就是不让我翻那里的东西,每次他取完放完东西后都会把它锁上。我打算等会就把它撬开,看看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对我有帮助。” “你以前说过你爸开过公司?”王艳问。 “嗯。那时我小,具体公司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懂。但我记得我爸带我去过那里,我记得是一幢高高的楼,里面有一些叔叔阿姨在里面,他们都逗我玩。” “你爸爸的事会不会跟公司有关?” “很有可能是跟公司有关,我爸跟我妈一直很好,我都不记得他们吵过架没有。” “那我们赶快把那个箱子撬开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丁盛看起来比冯凯还急。 “不急,十六年都过来了,还急这顿火锅的时间吗?”冯凯幼年的遭遇和在福利院的日子让他养成了沉稳内敛的性格。 “好吧,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丁盛故作不快的说了一句,继续大吃特吃起来。 “哎,小丁子,你原来是太监啊,我以后就叫你小丁子了啊!”王艳哈哈笑了起来。 “住嘴,你敢!”丁盛夹了一个牛肉丸塞进了王艳嘴里。 冯凯微笑的看着这两个朋友在那里互相较量,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第十一章 崎岖之路(3) 这是一款看起来比较老式的木质文件箱,长方体形状,大概40厘米宽,1米左右长,外观朴素,深褐色。箱子是用一把很小的铜锁锁着的。冯凯把箱子放到桌上的时候发现它很轻,大概里面放的就是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 冯凯和丁盛借助一把大老虎钳和铁锤很容易的就把锁给撬开了。 箱子只有一层,盖子为平板式设计,掀开盖子就看到了里面有一个个袋子,有的是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有的是塑料文件袋。 冯凯先拿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看到上面用钢笔写着“公司注册资料”,他把里面的一叠纸都抽了出来。第一张是对折的金海市明强进出口贸易公司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件,公司成立时间2000年1月18日,公司注册资本100万。后面几张是股东大会决议,上面有公司股东信息:股东冯大年,股份占比65%,股东万勇强,股份占比35%;公司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冯大年,公司监事兼副总经理万勇强,上面有两个人的签名。再后面是公司的章程、企业银行开户信息等。最后几页是冯大年和万勇强的身份证正反面复印件。冯凯拿出手机对着这些资料拍了照片。最后,他呆呆的端详着冯大年身份证上的照片,这个端正、精神,带着一丝微笑的冯大年才是他儿时记忆中敬爱的爸爸,他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发誓一定要找出背后的原因。 正当冯凯看着爸爸照片发呆的时候,丁盛也打开了一个塑料文件袋。他发现里面全是发票,有明强公司开给其他公司的,也有其他公司开给明强公司的。发票按年份做了区分,每一年的都用一只大夹子夹在一起,总共有5份。丁盛发现2000年和2005年的发票很少,2002到2004年比较多。想想也是2000年公司刚成立业务肯定不多,2005年6月公司都注销了,肯定生意是不好的。 丁盛拿了一份发票给王艳,说:“你看看这些发票有没有问题?” “发票能有什么问题?”王艳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先把金额大的挑出来。”冯凯说道。 “对哦,要出问题肯定出在金额大的生意上。”丁盛佩服的说。 不一会,王艳和丁盛把几份发票过滤了一遍,凡是金额在十万以上的都挑了出来放在一边。 冯凯又打开了一个塑料文件袋,发现里面都是装订好的一本本合同。他快速的翻阅着每本合同,虽然具体内容他并没仔细看,有些也看不懂。但明强公司做的生意他大体看出来了,简单说就是在国内采购物美价廉的商品,出口到国外市场,主要是欧美市场。但似乎明强公司是通过香港一家叫利丰贸易公司的做转口贸易,也就是利丰贸易公司先从欧美客户那里接单,然后再把单派给大陆的贸易公司,合同都是利丰跟国外客户和国内供货商分别签署。在这个过程中利丰贸易公司由于握有客户资源,占据着优势地位。 “发票给我看看。” 丁盛把那些金额比较大的发票递给了冯凯。 冯凯一张张看着,果然看到很多明强贸易开给利丰贸易公司的发票,金额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事实上几乎所有百万以上的大额发票都是开给利丰贸易公司的。明强公司与其他香港或国外客户的交易并不多,金额也不大。 明强贸易公司收到的发票都是国内的各种厂家开过来的,冯凯有意识的把发票上的时间、商品和明强开给利丰的做了对照,发现完全能够对得上。有了这一发现,冯凯一下精神大振。 在对照发票的过程中,冯凯发现开始的时候,明强贸易和利丰贸易的生意金额不大,利丰贸易也都是先付款,明强贸易再向国内厂家付款购货。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之间的生意越做越大,利丰贸易的付款逐渐滞后于明强贸易向国内厂家的付款,而且滞后的时间越来越不规律,有的过了几个月才付款。但2003年11月之前,总体上利丰贸易没有拖欠货款,而且从发票的金额差额看,明强贸易在这个进出口贸易中赚的也很不错。 但看到后面问题来了,冯凯发现明强贸易在2003年11月中旬向国内的数十家厂家购买了大量的圣诞节用品,对照合同,这是利丰贸易公司给明强贸易下的订单,金额达到了一千八百万,要赶在2003年12月的圣诞节前发给欧美客户,从金额上可以说这是笔大生意。明强贸易在国内的采购从收到的发票上看累加起来只有一千二百万,扣除各种税费和开销,应该可以赚三四百万。但冯凯翻遍了所有发票也没有看到明强贸易公司开给利丰贸易公司的发票。 冯凯想起来放发票的文件袋里还有空白的发票簿,他有点发票的常识,知道每张发票上都有个号码,公司从税务机关购买发票簿的时候上面的发票都是连号的。他赶紧把2003年开出去的发票和剩余的空白发票做了对比,发现发票没有缺失,这就是说明强贸易并没有给利丰贸易开过这个2003年圣诞商品的发票。 “出问题了,出问题了!”冯凯恍然大悟。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王艳急迫地问道。 “明强贸易公司花了一千多万买了国内的商品发给了香港的利丰贸易公司,但利丰贸易公司没有付款给明强公司的记录。”冯凯解释道。 “会不会是明强贸易公司忘了开发票给利丰贸易公司?”王艳问道。 “不可能的,前面每次都开发票的,这次怎么可能不开,再说金额这么大不开发票给利丰贸易,利丰贸易财务怎么做账?” “是啊,这么大的金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丁盛也认同冯凯的说法。 “而且,明强贸易大部分生意是靠利丰贸易做转口的,明强贸易没有理由收到货款后故意不开发票给利丰贸易。”冯凯补充道。 “明强贸易不是还有一个股东万勇强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们何不去问问他当初发生了什么事?”王艳说。 “对,他的身份证上有他的户籍地址,我们明天就去找找他。”冯凯说道。 次日一早7点左右,冯凯三人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兴冲冲的敲响了位于金海市金色花园二期13栋302房的房门。 “你们找谁?”开门的是一位睡眼惺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 “我们找万勇强。”冯凯说道。 “万勇强?不认识,你们找错了。” “不会啊,他身份证上的户籍地址就是这里啊。”冯凯掏出了万勇强的身份证复印件给那个男子看。 “哦,记起来了,他是原来的房东。他把房子卖给我们了。” “什么时候卖给你的?” “十多年了,我是2005年年底的时候买的。” “你知道他搬哪里去了吗?” “这我哪里会知道啊。”这男子明显有点不耐烦了,一边说一边准备关门了。 “等等,你有他联系方式吗?你看看购房合同,应该会有他的手机号码的。”冯凯诚恳的请求他。 “这么多年了,购房合同哪还找得到。”男子边说边‘砰’的关上了门。 正当冯凯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 “小伙子,你们找万勇强什么事?”一位六十来岁的大爷问道。 “哦,我是他朋友的儿子,找他了解一些我爸当年的事情。”冯凯回答道。 “哦,我是他老邻居。他卖掉这里的房子后,听说买到美兰湖附近的别墅区去了。还开了个公司,好像叫嘉华贸易公司。”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以前的事了,有十多年了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冯凯。” 正当冯凯有点遗憾的时候,丁盛叫他了,“你看,金海市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法定代表人万勇强,总经理万勇强。” 丁盛脑子转的还挺快的,很快想到通过“天眼查”查到了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及万勇强的情况。 “嘉华进出口贸易公司成立时间是2006年3月,现在正常开业状态。既然上面显示万勇强是总经理,那一定可以通过嘉华公司找到万勇强。”丁盛兴奋地说。 “嗯,这里有公司地址:河东省金海市鼓楼区解放中路18号金海商贸大厦1801室。”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于是他们谢过这位好邻居后下了楼。 “等一下。”冯凯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丁盛问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王艳问。 “如果事情真如我们在我爸文件箱里发现的那样,当初明强贸易公司倒闭是由于香港利丰贸易收到圣诞货物后未付款给明强贸易,导致明强贸易遭受重大损失。然后我爸由于这一打击彻底疯了,但这个万勇强作为二股东理论上也是遭受了重大损失的,为什么他不到一年就能重新开公司,还能买别墅?” 王艳和丁盛听了以后也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过了一会丁盛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们不能这么盲目的跑去问万勇强,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冯凯说道。 第十二章 崎岖之路(4)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嘉华贸易公司来了一个来应聘业务经理的小姑娘,名字叫王艳。她二十出头,个头中等,身材苗条。她的面容清秀,五官玲珑,再配上一头短发,看起来干净利落,显得十分清爽,总体上这个女孩子既带有一丝男孩的帅气,又不失女孩的甜美,让人耳目一新。 王艳毕业于河东省省城正规的经贸大学,虽然还没有业务经验,但经贸理论扎实,思维清晰,谈吐优雅,很快就通过了部门经理和人力资源部的面试。 最后面试王艳的正是总经理万勇强。西装革履、头发溜光发亮的万勇强与穿着休闲、俏皮短发的王艳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小姐,你是河东省对外经贸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怎么没选择留在省城或去上海、北京这种大城市发展,而是来到我们金海这个小城?” “金海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对金海有感情。当然金海靠海,是华北这里对外贸易的主要口岸之一,是我发挥外贸专业知识和能力的舞台。” “哦,你是金海本地人,难怪。但你上面没写你的家庭住址和社会关系。”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哦,请原谅我的唐突。”万勇强礼貌地道歉。 “万总,不用,是我没写清楚。” “小王啊,我看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经验可以慢慢培养。我跟陈经理说一下,等会她会跟你谈一下薪资待遇,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明天就过来上班吧。”万勇强边说边打了个电话给人事经理。 过了一会,陈经理就带王艳去她办公室谈薪资。陈经理告诉她,作为贸易公司,薪资除了底薪,主要是靠每笔业务的提成,当然国家规定的四险一金也都是依法依规缴纳的。王艳表示对薪资完全接受,作为新人她希望凭自己的能力在为公司带来业绩的同时赚取更多的钱。 “怎么样,见到万勇强了吗?”王艳一出金海商贸大厦,丁盛就急急地迎上来问。 “见到了,不过谈了没几分钟。” “印象怎么样?” “穿的很正式,说话也很客气,初步感觉不错。” “哦,那至少你在那里上班是安全的。”丁盛开玩笑的说。 “冯凯呢?” “报社找他有事,他先回单位去了。” “走吧,回去做晚饭吧,庆祝我今天应聘成功!” 。。。 第二天,王艳特意挑了一套稍微正式的套装穿上,正式去嘉华公司上班了。作为一名新员工,公司一般都会分派一名有经验的老员工来带,俗称‘师父’。因为王艳是正牌大学生,又是个长相乖巧甜美的女孩子,好几个业务经理都争着要当她师父。最后陈经理没办法,让王艳自己在公司的所有业务经理中挑一个。王艳情商还是很高的,说采用抽签的形式,这样她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实际上她是耍了个小把戏,挑中了一位看起来比较诚恳踏实,并没主动要求做她师父的中年经理人做她师父。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她想获得的信息是十六年前发生的事,年轻人当时还在上学呢。另外诚恳踏实的人不会说谎,除非他不知道或不愿说,但只要告诉她了就很可能是真实的信息。 说是业务经理,但这只是个方便出去办事的头衔,王艳刚到嘉华公司的实际角色更确切的说是业务经理助理。师父吕钦先让她熟悉他们生意的一般流程,从制定和实施销售计划到销售谈判与签订合同,再到组织货源与物流管理,最后是风险管理与质量控制等。随后给了她一些他们过往做过的真实生意的案例,让她学习上述流程中的诸多细节。 王艳在熟悉过往案例的过程中发现现在嘉华公司所做的事情与他们在冯凯爸爸文件箱里看到的那些生意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但套路一样,甚至连国内的供应商也绝大多数都是雷同的。当然香港的那家转口贸易公司不是利丰贸易,而是叫强盛贸易。王艳偷偷的把很多资料拍了照,回去交给冯凯和丁盛一起看。 “供应商雷同是很正常的,毕竟万勇强以前一直跟这些供应商订货的,无论价格还是付款方式都比较好谈。”丁盛分析道。 冯凯一直在默默地看嘉华公司与香港那家叫强盛贸易的公司之间的来往资料。 “你们说一个叫王盛丰,一个叫王利丰,这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 “听名字像兄弟吧。”丁盛随口而出。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王艳拍拍自己的脑袋。 这个王盛丰就是香港那家强盛贸易的负责人,合同上多有他的签字;而那个王利丰正是以前跟明强贸易做生意的香港利丰贸易的老板,以前合同签的都是他的名字。 “王艳,明天想法打听一下这个王盛丰。” “好。”王艳点了点头。 次日,王艳特意挑了个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问吕钦:“师傅,我们的出口为什么都让这个强盛公司转口啊,我们自己直接找欧美客户不可以赚的更多吗?” “自己试过,很难的。香港公司有优势,外国人信任香港的公司。另外这个公司的老板以前有在欧美公司的工作经历,客户资源多。” “哦,那我们跟他做了这么多生意,这个香港人来过我们公司吗?” “来过几次。不过他可不是香港人,他是货真价实的大陆人。” “大陆的?” “是的,还是万总以前的中学同学呢。” “他也是金海人?” “不是,是云南的。” “那怎么是万总的中学同学?” “万总父母是知青,他从小是在云南长大的。” “哦,万总还有这样的经历。” “你看,上个月云南寄来装芒果的盒子还在呢,他同学时不时会让老家寄点时令水果过来。” “哦,不错,云南的热带水果很好吃,我们可以沾点万总的光了。” 晚上,那个快递盒上的寄件地址就放在了冯凯和丁盛面前: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勐腊镇北环路14号幸福新村10幢102室王志<寄>。 “你说王志会不会是这个王盛丰的父亲?” “可能吧。” “后面怎么办?”王艳问道。 沉思了一会,冯凯说道:“我打算去一趟云南。” “我跟你一道去。”丁盛明白冯凯去云南的意图。 “那我呢?”王艳问道。 “你当然是好好上班,给我们多挣点路费啊!”丁盛又开起了玩笑。 “你继续上班,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有用信息。”冯凯认真的说。 “嗯。不过你们从云南回来要给我带件礼物回来。” 三天后,冯凯和丁盛在安排好了各自的工作之后,踏上了去云南的旅程。这三天他们对行程进行了规划,对云南,特别是西双版纳那一带的风土人情进行了一定的了解。 他们首先从附近的流亭国际机场坐早上8点的飞机到西双版纳嘎洒国际机场,飞机正点12:10分准时到达。然后他们在机场附近向当地人包了一辆车,通过讲价,司机同意一千元包一天的来回路费。 从西双版纳到勐腊沿途经过美丽的热带雨林,这里是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形成了一片清凉的避暑胜地,这里的很多热带植物和鸟类冯凯和丁盛还是第一次看到。沿途还经过一些风景秀丽的小镇和村落,这里的建筑风格独特,有着浓郁的傣族文化氛围,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他们真打算停下车来好好游览一番。 大概三个小时后,司机说勐腊到了。勐腊镇很小,南腊河、南沙河等河流穿境而过。司机根据冯凯提供的地址,很快就开到了北环路14号幸福新村小区门口。冯凯和丁盛叫司机在小区外面等,他们背着旅行包进去找那个叫王志的人。 当他们敲开10幢102室房门的时候,开门的果然是一位七十来岁的老人。 “您好,您是王志老先生吗?” “是啊,你们是。。。” “哦,我们是香港过来的,王盛丰的朋友。正好到云南来旅游,顺便过来看看您。”丁盛边说边拿出了一些机场买的礼品。 “哦,你们是盛丰的朋友啊,快进来坐。”老人热情的把他们请进屋里。 这个幸福新村小区看起来比较陈旧,应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小区,但王志家里装修的很不错,沙发、家具和家里的各种电器看起来都比较有档次。 “盛丰在香港还好吧?”老人问。 “您放心,他很好。”冯凯回答道。 “嗯,有老大看着他,应该不会游手好闲的。”老人说道。 “是啊,我们听盛丰说他大哥对他很好,很照顾他。他大哥叫。。。我一下子叫不出名字来了。” “利丰,老大叫利丰。” “对对对,是叫利丰。”冯凯和丁盛想不到答案来得这么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盛丰说上个月您寄到金海的水果那边朋友收到了,那边的朋友要我们谢谢你,水果很好吃!” “是老大让我寄的,不是老二,老二哪有这么上心。” “哦,那我们记错了,是利丰让寄的,没错。” “嗯,金海那边的阿强是利丰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们是中学同学,那时候他们是形影不离的。” 冯凯和丁盛对视了一眼,原来如此啊。 “你们看,我还有他们学校的毕业照。”老人边说边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拿着一本相册走了出来。他慢慢翻到一张有二十多人的合照那一页,指着站在中间挨着的两个人说,“这就是利丰和阿强”。 冯凯和丁盛仔细看着照片上的人,没错,右边那个正是万勇强,虽然那时要年轻的多,但眉宇间的神态和他们看到身份证上照片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阿强怎么跑金海这个北方城市做生意去了?”冯凯故作无意地问。 “他父母是金海来的知青,他中学毕业后就回去了。他父母倒是一直呆在勐腊,直到去世。” “哦。。。利丰哥生意做的真好,赚大钱了。”冯凯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听冯凯赞扬王利丰,老人很高兴,自豪地说:“老大有出息,书读的好,现在生意也做的好,要是老二有他一半就好了。” “盛丰现在也挺好的啊。” “嗯,幸亏几年前老大把老二也弄到香港去了,呆在勐腊尽惹事。不过呆在香港也不安分,打电话来说老大老让他呆在办公室里,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听到这里,冯凯基本上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向丁盛使了个离开的手势,然后对老人说:“老伯,我们下午还要去参观景点,就不打扰你了,先告辞了。” “好好,走好噢。”老人把他们送到门外。 来之前,冯凯和丁盛想了各种可能和应对方案,但没想到想获得的信息来的如此容易。而且获得的信息恰好印证了之前隐隐的预感。 “你怎么看?”丁盛问。 “还能怎么看?这个万勇强和王利丰有这么深的渊源,而且听王志所说,现在这个王盛丰显然不是个能开国际贸易公司的人,一定是他哥拉过去做傀儡的木偶,所以香港的强盛贸易实际控制人还是王利丰。既然嘉华贸易还是在跟强盛贸易做生意,说明万勇强以前根本不可能受到过王利丰的诈骗和伤害。甚至结合他第二年很快购买别墅和开新公司,我强烈怀疑他是同伙、内鬼甚至是主谋。”冯凯说着说着脸上开始布满了愤怒。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是你间接的杀父仇人,死不足惜!”丁盛也愤怒地说。 “不止父亲,还有母亲,他毁了我幸福美满的家庭!”冯凯哭喊着说道。 次日早上,正好是周六。当王艳在机场见到从云南回来的冯凯和丁盛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全平复了情绪。 丁盛递给王艳一个精美的袋子。 “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 “哇!漂亮的帽子,还有蓝山咖啡豆,鲜花饼。”王艳一边说还一边把帽子戴在了头上。 “嗯,漂亮,精灵小公主就是这个样子。”丁盛赞叹道。 冯凯也难得的露出了会心的笑。 第十三章 天网恢恢(1) 万勇强本不太喝咖啡,但当有一天他公司下面的大堂新开了一家云南蓝山咖啡吧的时候他就开始养成了每天喝一杯咖啡的习惯。 由于生意上的应酬,他常常要陪生意上的伙伴吃饭喝酒,回到家睡不着的时候还要拿妻子李敏做些不能对外人道的游戏,这让他次日早上总是脑袋昏沉。 所以当那天他一步入大堂,闻到一股幽香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地走到了这里。当他抬头看到上面写着“云南蓝山咖啡”的时候更是多了一份亲切。他不禁回忆起了三十多年前在云南勐腊的岁月,那是一段最美好的岁月,无忧无虑,岁月静好。 “先生,来一杯咖啡吧,云南蓝山咖啡,喝了绝对忘不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万勇强被一位女孩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看了一眼女孩准备说要一杯的时候,突然怔住了。这个女孩穿着一套崭新的傣族礼服,长的漂亮又有气质,眼睛清澈明亮,眉毛弯弯的,如同柳叶,鼻梁高挺,嘴唇微微上翘,简直是天女下凡。 太像了,长的简直太像她了。而且还穿着一样的傣族礼服,一般人只知道少数民族服饰,但万勇强从小在勐腊长大,他认识这是那里傣族女孩最漂亮的礼服。而且眼前的这个女孩怎么跟三十多年前他初次见到的那个女孩那么像,如果有时光倒流,他相信他一定是穿越回了三十多年前。 “先生,来一杯吗?”女孩又问道。 “来一杯。”万勇强边说边直直地看着女孩。 女孩被看的也不好意思了,“先生,是不是这套傣族的衣服很好看,以前我们北方的人很少看到女孩子穿这种衣服的,对吧?” “对对对。。。” “你是云南来的吗?” “不是,我是金海本地人。” “哦。那你不是傣族的了?”万勇强语气中带着一点失望。 “不是,我去年去云南旅游,被云南的美景和风土人情深深的吸引了。回来后我就说服家人开了这家云南特色的咖啡吧,我们用的都是正宗云南蓝山山脉产的蓝山咖啡豆。” 说完,女孩把做好的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咖啡端给了他。 万勇强啜了一口,赞叹道:“好喝!真香!” “那您可要常来光顾啊!”女孩笑盈盈地说。 “一定一定。”万勇强边说边有点不舍的往电梯走去。 坐在办公室的大背椅上,闻着悠悠的咖啡香味,万勇强的思绪飘回了三十多年前的云南勐腊。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上,班主任陈老师在早自习的时候领来了一位十六七岁、穿着傣族服饰,身姿婀娜多姿的女孩子。她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在肩膀上,几缕秀发轻轻飘动,增添了几分柔美。她的眼睛像黑色的宝石一样晶莹剔透,流露出纯真和善良。她的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面似桃花,美丽得令人惊叹。 教室里开始还有嘈杂的读书声,说话声和吵架声,但随着这个女孩子的到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叫依娜,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大家以后要互相帮助。依娜,你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叫依娜。我家原来住在景洪,我也在那里上学。今年我爸爸妈妈来到勐腊工作,所以我就跟着他们来到这里。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谢谢!” 依娜的声音跟清脆的黄鹂鸟一样好听。 那时班里几乎所有的男生都倾慕依娜,几乎所有的女生暗地里妒忌依娜。 万勇强当然也不例外,本来性格就争强好胜的他暗地里发誓一定要成为依娜的男朋友。学校明面上是禁止学生谈恋爱的,但在勐腊这样偏远的小县城,这样的规定并不会被很严格的执行。 万勇强成绩好,长的浓眉大眼,体型也不错,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哥。他借帮助依娜学习,一步步靠近并逐渐赢得了依娜的芳心。学校里太显眼,他们就在放学后到外面走走。县城不大,南腊河穿城而过,河边是他们常去的地方。跟很多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情到深处他们免不了会亲亲抱抱,但他们开始并没有越雷池一步。 高三的一个傍晚,万勇强和依娜又来到了南腊河边。那天依娜看起来心事很重,万勇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经不住他的再三询问,依娜才告诉他她妈妈得了癌症,他爸爸决定放弃这里的工作,全家一起回到景洪给她妈妈治病,那里医疗条件比这里好的多。万勇强明白他们要分开了,他猛地抱住了依娜,在她脸上狂吻起来。依娜也爱万勇强,任他又吻又摸。但没想到万勇强那时失去了理智,开始渐渐突破了依娜的底线,那底线是她作为一个未结婚的女孩子一定要坚守的。她拼命挣扎反抗,但无奈她的力量根本不是万勇强的对手,最后被万勇强得手了。万勇强现在回忆起来依娜还是他最爱的女孩,那个傍晚是他最幸福愉悦的时候,要不是后面紧接着发生的事。 正当万勇强准备跪下来乞求依娜原谅并发誓以后一定会娶她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男子“住手,抓流氓!”的喊声。他看见一个男子操着一根扁担跑过来。 “快跑,我爸爸来了。”依娜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他跑走。 他被吓得马上转身跳入了冰冷的南腊河,拼命往对岸游去。到了对岸,他头也不敢回的跑回了家。 当晚,他就做了个噩梦,他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冰冷的冰洞,怎么也爬不出来。 第二天,当他忐忑的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他发现依娜没来。同学们都在说依娜家里出事了,昨天傍晚他爸爸就是来接她回家的。 整个一星期,他都没有看到依娜,而他担心追究他的事情竟然也没发生。 又过了一周,班主任陈老师通知大家依娜因为家庭原因转学回景洪了。 就这样,万勇强与依娜分离了,后面他在父母安排下回了金海,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了。但那个傍晚发生的事他既得到了极大的幸福和满足,又被留下了终身的后遗症。他常常在想那是不是老天在惩罚他? 本来三十年前的事已经渐渐淡忘,但今天楼下穿着傣族礼服的女孩子的出现让他不由得不想起依娜来。太像了,身形和长相都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是女孩说她是金海人,而且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年,他真会以为是她是依娜。 从此以后,万勇强几乎每天都会到“云南蓝山咖啡吧”买一杯咖啡,但那个女孩并不常常在。即便如此,他也不在乎,他到这里是因为那份回忆已经足够给他带来满足了,如果能看到她,由她给他冲泡咖啡,那更是上天的安排了。 第十四章 天网恢恢(2) 自从俏皮可爱的王艳加入嘉华贸易公司后,公司的气氛活跃了很多。王艳跟公司每个同事都相处的很好。没过几个月,每个同事的性格脾气和兴趣爱好她都已经了如指掌了。当然王艳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和喜欢八卦的人,她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打听和了解那个她最关心的人制造掩护,那个人自然是万勇强。 通过从不同同事那里获得的信息,王艳大概了解了万勇强的家庭状况。知道他二婚的妻子李敏原来也是嘉华的员工,现在在家做全职太太,似乎过的并不是很开心。另外,万勇强的前妻高冬梅离婚的时候分走了很大一笔钱,跟前男友结婚还生了个儿子。说到儿子,公司里的同事私下议论说万勇强是不是有那方面的问题,否则为什么他跟前妻高冬梅和现在的妻子李敏结婚那么多年了都没有小孩呢。没钱的人可以说不要小孩是因为负担不起,但万勇强不存在负担不起养育小孩的问题啊。 另外,王艳也了解到万勇强有个特别的爱好——下围棋。那个时代的人普遍都经历过当时棋圣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连续战胜了多位日本一流九段棋手,包括小林光一九段、藤泽秀行九段等,最后赢得擂台赛胜利的光辉事迹,万勇强也不例外。万勇强围棋水平一般,但棋瘾很大,奈何公司里没有其他爱好下围棋的人,于是他常常在野狐围棋网上找人下棋。 正是围棋,给了冯凯他们接近万勇强的机会。冯凯和丁盛从小在福利院就学过围棋,围棋是一项需要从小就专门训练的技艺,因此他们俩的水平可不是半路出家,靠自学进步的万勇强不可比的。因此,当王艳向万勇强介绍了这两个棋友的时候,万勇强真是如获至宝,马上拉着他们俩下了两盘,大大地过了把棋瘾。当然丁盛和冯凯小试牛刀,看似难解难分,实则一切尽在掌握的战胜了万勇强。对万勇强来说,这样棋逢对手的战局是最吸引他的,对手实力太强和太弱下起来都没有意思。 开始万勇强是让王艳请冯凯和丁盛到他们公司来下棋,后来周末也约到一个万勇强常去的茶室下,再后来万勇强直接把他们三个人一起请到了家里玩,下完棋再请他们吃了晚饭才走。 在万勇强家里,冯凯见到了李敏。 很奇怪,虽然他们俩是初次见面,而且冯凯比李敏还小了将近十岁,但当他们第一次见面,四目相对的时候,彼此都被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郁眼神吸引了,虽然开始他们都不知道对方为何忧郁。 当然,冯凯吸引李敏的不仅仅是忧郁俊秀的外表,还有他满腹的才学和书生气息。这些年,李敏在家闲着没事也看了很多的书,特别是那些欧美名著。当万勇强和丁盛在棋牌上尽情厮杀的时候,冯凯和李敏,当然还有王艳在那里谈论着那些名著上描绘的男女主人公经历的事件、感情和遭遇。冯凯感情细腻、理解深刻,他对名著独特的分析和见解深深地打动了李敏。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虽然万勇强给了她物质上的自由,但她生理上和精神上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于是冯凯的出现,立刻激起了她内心压抑多年的波涛。 李敏吸引冯凯的除了端庄美丽的外表,更是她成熟优雅又略带一丝忧郁的气质。这种气质的独特性让冯凯感觉她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有深度的女人,曲折的人生经历让冯凯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拥有了与李敏相似的情感。冯凯并不觉得李敏比他大十来岁是什么隔阂,他很理解明宪宗朱见深和万贵妃万贞儿的感情。冯凯内心并不承认他爱李敏是因为他从小失去母亲,需要找一位大一点的女性来填补母爱,他认为他和李敏之间是男女之间的真爱。 对于李敏和冯凯之间潜移默化中发生的这一切,万勇强一无所知。 此后几个月里,李敏外出散步的时候,冯凯总会偶遇她。他们谈天、说爱,渐渐的突破了最初的矜持,发展到了热烈的阶段,终于有一天突破了红颜知己的界限。 当冯凯脱下李敏衣服的时候,他被震惊了。 他看到李敏胸前背后伤痕累累,有隐隐的老伤,还有颜色还带点鲜红的新伤。有长条状的伤,还有有点状的伤。他紧紧抱住了李敏,在耳边愤愤地问是不是万勇强干的。李敏掩面而泣,点头承认。她确实受够了,在真爱面前,她决定无所保留。 李敏的出现是个意外,冯凯并不是为了报复万勇强而去接近李敏,利用李敏,他是在与她的接触中真的爱上了李敏。如今看到所爱的人受到这样的变态折磨,冯凯怒火中烧,夜不能寐。 必须加快实施计划了。 但是这件事告不告诉李敏呢?冯凯犹豫不决。 “给她讲一个故事吧,看看她的反应。”丁盛提醒冯凯道。 “嗯,这是个好办法。”王艳也赞同。 几天后的傍晚,李敏和冯凯又相约在一个公园见面了。李敏看到冯凯闷闷不乐,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看到一个令人愤慨的故事。” “什么故事?讲给我听听。” “你真要听,听了你也会不开心的。” “你讲吧,我愿意分享你的快乐,也愿意承担你的痛苦。”李敏真诚的眼神告诉冯凯她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吧,具体细节我就不讲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的梗概。民国的时候有一对很好的朋友一起出资合伙做生意。出资金大头的叫张大成,出小头的叫李肖。他们从国内采购蚕丝卖给外国人,外国人也讲诚信,总是按时付款给他们,因此他们生意做的很不错。随着跟那个外国人生意越做越多,他们生意的金额也越来越大,外国人说他们资金周转有点困难,让他们先把货发过去,他们回款后再付他们钱。他们虽然有点担心,但考虑到做了那么多次生意了,而且他们也不想放弃这个生意,于是他们就答应了货到付款的条件。外国人确实也没骗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就把货款付给了他们。于是,这种先发货后付款的模式继续了下去。直到有一次他们与外国人签订了一笔很大的订单,他们几乎使用了公司的所有资金从国内收购了蚕丝发给外国人,等着外国人还会像以前一样付款过来。但这一次他们左等右等再也没收到钱,而且等他们采用法律手段去追究的时候,发现这个外国人注销了公司,卷款逃跑了。”说到这里,冯凯停住不说了。 “外国人跑了,那这个张大成李肖的公司不是损失重大吗?”李敏说。 “何止损失重大,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作为大股东的张大成简直是家破人亡。他自己疯了后被车撞死,他妻子跳河自杀了,只留下一个五六岁的孤儿流落街头。” “这个外国人真是丧尽天良!” “其实最可恨的并不是这个外国人,而是作为二股东的李肖。那个孤儿长大后通过艰难的调查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李肖勾结那个外国人设计的阴谋,他们合伙欺骗了张大成,掏空了张大成公司的财产,最后逼得张大成家破人亡。而李肖最后侵吞了张大成的财产,另起炉灶继续与那个外国人做生意。” “这个李肖真是禽兽不如,死有余辜!”李敏气愤地说。 “要是你是那个张大成的孤儿,你会怎么做?” “报仇!要是我是他一定把李肖当做杀父仇人,跟他势不两立,定让他血债血还,碎尸万段!”李敏义愤填膺地说。 看到这一切,冯凯心里有底了。 一个周五的中午,万勇强来到了王艳的办公桌前。 “小王,丁盛和冯凯周末有没有时间到我家来杀几盘?” “怎么又是家里啊!有没有新鲜一点的地方?” “那就去清茗居茶室。” “那里也去过好多次了,我们年轻人周末想去个环境好,空气好的地方透透气。” “哦,对了,高总跟我说他上个月去了崂山山腰的蓬莱之家,感觉很不错。” “那好啊,价格贵不贵啊?” “价格你不用管,当然包在我身上了。”万总不屑地说。 其实王艳这个鬼机灵早就在一个多月前早上拥挤的电梯里听到站在电梯门口的万勇强和高总的对话,她这是故意将万总引到了这个蓬莱之家。 半个多月前的一个周末,冯凯和丁盛做了夸张的背包客打扮入住了蓬莱之家,当然他们用的是假身份证,这种乡间民居并不实名认证,只是登记而已,这一点他们已经通过假装问询的旅客了解清楚了。他们漫不经心的跟其他房客一样在花园里散步,在蓬莱之家的屋前屋后拍照,当然走廊和房间的情况也是摸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当然是为将来与万勇强一起来蓬莱之家度假准备的。 第十五章 天网恢恢(3) “真的不是你干的?” “真的不是,我答应过你这件事完全由你自己来决定怎么做。再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跟你商量就擅自去做呢?” 案发当天凌晨,杜秀丽就再三跟张峰确认万勇强是不是他杀的。 “万勇强丢了钱包、手机和那块几十万的劳力士手表。我们大门上的监控也拍到了那个时候有个黑衣男子跑出去的画面,一定是有小偷偷偷进入了房间,在进行偷盗的时候被万勇强发现,然后小偷情急之下刺死了万勇强。”张峰分析道。 “死的这么爽快,这可真是便宜了他!”杜秀丽心有不甘地说。 “算了,不要多想了,既然他死了,我们的事也算了了,以后就好好地经营蓬莱之家,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张峰抱着杜秀丽,右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 “嗯!”杜秀丽小声答应着。 “今天还去城里吗?” “不去了,我跟小丽说过了,这几天都让她照看着。” “我想回去看望一下我妈。”杜秀丽轻声说道。 “好,我陪你去。什么时候去?” “下周一去吧,下周二就是二十六年了。” 。。。 蓬莱之家凶杀案发生好几天了,但案情的侦破进展并不太顺利。 早上,许长生又把刑警队的几位骨干召集在一起讨论案情。 “案发次日,根据老钱的尸检报告和当晚民居门口拍到一个黑衣人逃离及万勇强财物丢失的事实,我推断这个案件很可能是一起蓄谋杀人和偷盗被发现时实施杀人灭口的复合案件。”许长生先做了个开场白。 “105号房间开着的窗户是案发的关键。窗子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李敏又说送万勇强回房间后窗子是关着的,但案发后发现窗子是开着的。那么就可能有以下四种情况: 一、万勇强自己在李敏离开后开了窗,也许是他觉得闷,想通风透气一下,结果凶手趁机而入; 二、李敏说谎或记错了,她离开105房回棋牌室的时候窗子其实是开着的,万勇强没有发现就睡觉了,结果外面的凶手趁机而入; 三、李敏离开的时候窗子确实是关着的,但凶手早就藏在房间某个隐蔽的地方,等万勇强睡着后实施偷盗并杀人,而后开窗逃跑; 四、窗子是张峰开的,因为张峰是最早出现在现场的人,他偷偷打开窗户制造外人闯入的假象也是有可能的,至于窗框上的脚印他也有条件伪造。” 接着许长生一口气又把案件的各种可能性梳理了一下,算是帮自己也是帮队员们再理一下思路。 “下面大家都谈谈各自的调查进展。” “张超你先说说。” “我们已经在金海全市主要的二手手机市场和钟表店、古玩店等安排了线人。这几天二手iphone13回收了好几个,但经技术鉴定都不是万勇强的那个。钟表店、古玩店目前还没有劳力士手表的消息,不过我们也跟周边几个城市和省城的同行请求了协助,这个表比较贵,不排除凶手异地销赃的可能性。” “嗯,继续跟进,不要放松。凶手如果是为财,不可能自己会用这块手表,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变现的。” “孙怡,李敏和那三个年轻人那边怎么样?” “这几天李敏基本上就呆在家里没出来过。她的社会关系还在查,但到目前看来都很正常,她的父母是临沂的一对退休工人,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在金海外贸学院毕业后就到了万勇强的嘉华贸易公司工作,没几年就嫁给王勇强做了全职太太。除了万勇强前妻高冬梅反映的那个问题,其他的看起来还正常。” 孙怡听了一下,继续说:“那三个年轻人倒是有点特别。” “怎么个特别?” “他们三个人都是孤儿,从小都是在金海市儿童福利院长大的。” “哦,他们的家庭背景能查到吗?” “王艳是刚生下来没多久直接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丁盛是由于父母双双车祸去世又没有其他亲属有能力抚养的情况下被送到福利院的。冯凯是因为父亲生意失败后发疯被车撞死了,而母亲受不了家庭变故跳江自杀了,他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六岁了。” “丁盛父母的车祸和冯凯父亲生意失败跟万勇强有关系吗?” “目前还没有调查到这一步,但接下来会继续进行深入调查的。” “小刘,砒霜的渠道调查的怎么样?” “我们对金海主要会使用到砒霜作为原料的化工厂和农药厂进行了走访,他们对砒霜的管理都是很严格的,从进货到使用的每个环节都是层层把关,每个接触到的人都需要签字。这些人初步调查下来都没有跟万勇强有任何的交集。” “这个难度是很大,也有可能砒霜是别的省市带进来的。既然不好从源头上进行调查,你看能不能从万勇强可能摄入的途径上再想想办法。”许长生建议道。 “嗯,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砒霜不易溶于水,又有比较重的气味,要想让受害者不知不觉的喝下去不容易,除非是每次量很少,同时最好有其他味道比较重的东西作为掩护。” “比如呢?” “比如掺在红烧的食物里,或放在白酒、咖啡等有浓郁香味的液体里。”小刘补充道。 食物一般很多人都要吃的,白酒万勇强在家里倒是一个人喝。咖啡,保姆严阿姨说过万勇强在家很少喝咖啡。在家很少喝咖啡也很正常,万勇强回家通常都是晚上下班后,这个时候再喝咖啡不是和睡眠过不去吗? 虽然在家很少喝,会不会在公司的时候喝,他们公司下面不是有家“云南蓝山咖啡”吗?这时候那家装修古朴的咖啡吧和那位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小姑娘的形象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许长生面前。他上次没想起来问问万勇强是不是常在这里喝咖啡,他准备找个机会再去一下。 “小齐,张峰那边怎么样?” “根据张峰夫妻俩托管在市人才中心的档案,他们俩都不是金海本地人。张峰的籍贯是贵州省遵义市,杜秀丽的籍贯是云南省西双版纳自治州景洪市,杜秀丽改过名,开始叫莎萍,大学毕业后才改成杜秀丽。” “莎萍,这个姓好奇怪,怎么没听过还有这样的姓?”孙怡插话道。 “哦,对了,杜秀丽不是汉族人,她属于傣族。莎萍这个名字在傣族代表着美丽、优雅、和平、安宁的意思,是少女比较常见的名字。我当时看到这个名字也好奇,查了一下。” 她属于傣族?小齐提起这个名字令许长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金海商贸大厦,也就是万勇强公司所在大楼里一楼大堂的那家“云南蓝山咖啡”和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小姑娘。 “他们怎么来的金海?”许长生问。 “他们俩是在武汉上的大学,大学毕业后在武汉工作了几年。2016年2月金海市组织了大批的企事业单位在武汉招聘人才,他们就是那时候来的金海。张峰进的是金海市海盛电器,杜秀丽进的是金海市旅游局下属的海天旅游文化公司。2019年他们双双辞职创业,开了这家蓬莱之家民居。” “他们为什么要开这家民居调查过吗?” “问过他们的一些同事,杜秀丽的同事反映她厌倦了城市里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决定追寻自己的梦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这种想法在她辞职一年多前就有了。张峰跟要好的同事也透露过想办民宿的想法。” 嗯,像张峰、杜秀丽这种年轻人逃离城市喧嚣的生活,选择到乡间野外过这种自由自在和慢节奏的生活许长生也偶有听说,社交媒体上也经常报道年轻人甚至卖了北京、上海的房子选择到云南大理、广西桂林等内地小城生活的事例。但现在万勇强被杀死在他们所开的民居,而张峰又是第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和报案的人,就不由得许长生对他们身上所有发生的所有的事要引起重视并调查清楚。 “张峰和杜秀丽的家庭背景调查过吗?” “进行了初步调查。根据他们档案中的籍贯地址,我和信息科的小谢电话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的同志。贵州遵义当地派出所的张所长说张峰的父母还在,但他们一辈子在贵州的大山里生活,从来没有出过遵义,跟万勇强是不会有任何瓜葛的。云南景洪派出所的邓所长介绍说莎萍也就是杜秀丽父亲叫岩波,母亲叫依娜。母亲依娜在她7岁那年就死了,死的时候只有26岁。父亲岩波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经常打骂依娜,听说依娜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但当时依娜家人并没报案,所以此事并没有被深究。莎萍后来实际上是跟着外公言诺生活的,言诺一声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把莎萍辛苦抚养长大,不过两年多前也去世了。” 说到这里,小齐就停了,说:“目前为止掌握的情况就这些。” 对于张峰的家庭背景,许长生没想法。但对于杜秀丽的家庭背景倒是产生了一些好奇,好奇的原因在于模糊的关联,这个关联首先指向云南这个地方。 许长生记得最初调查万勇强的社会关系时,清楚地记得万勇强十八岁以前是在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度过的,而杜秀丽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景洪也是属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前几年热映的电视剧《孽债》中就常提及景洪这个地方。另外,万勇强公司大楼也开了一家“云南蓝山咖啡”,里面的服务员和老板娘都穿着少数民族服饰。而这个杜秀丽原名叫莎萍,她为什么把名字改成了汉名,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傣族女孩的身份吗?另外万勇强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傣族女孩开的民居,并在里面被杀身亡?为什么云南和傣族姑娘与这起案件出现那么多的关联,许长生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小郑,其他的房客的跟踪调查怎么样?” “101房的于天确实是一个旅游主播,这几年全国到处跑,是外省人,父母是当地的普通职工,与万勇强没有任何关联。102房的三口之家,金海本地人,从他们上学到工作,也查不到与万勇强有任何关联。106、107、108房的几位老年人是金海钢铁厂的退休员工,一辈子都在那上班,也查不到于万勇强有过任何的交集。109房的年轻夫妻是金海政法学院今年刚从省城招聘的年轻教师,他们此前一直在省城长大和学习,父母也一直在省城工作,还是跟万勇强没关系。110房的马天放这十来年一直在金海信息中心做软件程序员,据说他平常一直在公司做研发,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次是他难得出来放松的机会。他父母是金海市冠县的普通农民,看起来也与万勇强八竿子打不到的。” “嗯,我们的调查有时候并不是为了要证明什么,而是要排除什么。没有结果有时候就是最好的结果。”许长生对于这些负责嫌疑关系相对较小的调查也常常予以鼓励,否则以后谁也不会愿意认真去承担这种明显看起来不是主干的调查。 “小谢,你去准备两张杜秀丽的照片,一会发我手机上,一张是原照,一张给她p上傣族礼服。” “好,这就去。”小谢答应着回自己科室去了。 “今天先讨论到这里,大家继续自己的调查,散会。”许长生一边说一边拍了一下掌,鼓励大家。 许长生自己则下了楼,走向自己的车子,他要再去一趟那个地方。 二十多分钟后,许长生微笑的出现在了那位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小姑娘面前。 “先生,要来杯蓝山咖啡吗?很好喝的,你喝了绝对忘不了。”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推荐。 “好,给我来一杯。”许长生边说边往里面走。 他站在那位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女孩与娱乐明星的合照前仔细端详着,然后他又拿出了手机,手机上打开的是杜秀丽穿上傣族礼服的照片,他把手机贴到墙上的合照旁,这样手机上的杜秀丽与合照上的女孩就并排在一起了。 一个人,就是同一个人啊,看着看着许长生笑了。 第十六章 天网恢恢(4) 几天后,正当许长生计划亲自跑一趟云南西双版纳的时候,小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师父,有情况。” “慢慢说,什么情况?” “在蓬莱之家监控张峰的魏海打来电话,他说今天早上他们发现张峰和杜秀丽把两个大旅行箱放进了车后备箱,然后驾车离开了民居。看车行驶的方向似乎是机场,请示要不要拦下他们。” 许长生摆了摆手,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机:“小谢,马上查一下张峰和杜秀丽的机票预订情况。” 几分钟后,谢雯雯就打来了电话。 “许队,张峰和杜秀丽买的是去西双版纳的机票,今天11:20分起飞,下午17:36分到达。” 放下电话,许长生立刻站了起来,对小齐说:“去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们去机场。” “师父,去机场干嘛,让魏海他们拦下就是了。” “谁说要拦他们了,我们俩是要跟他们一道去西双版纳。” “哦,真的,太好了。”小齐还是第一次跟师父出远门呐,而且去的还是美丽的西双版纳,虽然是去办案,但他内心还是有点小兴奋。 许长生他们预订的是13:30分的航班,张峰他们认识他,他可不想因为他的出现干扰了张峰他们的行程。当然他已经通过吴局跟西双版纳的警方取得了联系,让他们在张峰和杜秀丽落地西双版纳后做一些必要的跟踪,不用做别的事情,只要在视野之中就行。 11:02分,监控的民警汇报张峰和杜秀丽登机,11:20他们乘坐的航班正式起飞。 13:30分,许长生和小齐乘坐的航班也飞向了西双版纳。 19:43分,许长生他们到达了西双版纳机场,一下飞机许长生马上拨通了当地负责跟他们配合的吴世强警官。吴世强告诉他,张峰和杜秀丽下飞机后直接打车去了景洪,但他们没有回杜秀丽的老家,而是住进了西双版纳傣园酒店,房间号是302,入住后一直没有出来。 20:08分,许长生他们也坐上了去傣园酒店的出租车。这时夜幕刚刚降临,夜晚的景洪,如同一幅细腻的画卷慢慢展开。华灯初上,整个城市被柔和的灯光所笼罩,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街道两旁,椰树摇曳,在微风中低声细语,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远处,澜沧江像一条蜿蜒的玉带,在夜色中闪烁着淡淡的波光。河面上,倒映着两岸的灯火,流光溢彩,美不胜收。偶尔有渔舟划过,打破宁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在画布上留下了一道独特的印记。 城市的中心,夜景更是迷人。璀璨的星光与万家灯火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夜空中若隐若现,与天上的星辰相互辉映。街道上,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商贩和艺人行人的笑声和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为这夜色增添了几分生动和活力。 “哇,真漂亮。真没想到景洪的晚上这么漂亮,还这么繁华,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第一次来西双版纳的小齐赞叹道。 “嗯,这几年发展是很快。十多年前我跟着师父吴局也到过景洪办案,那时的景洪跟现在完全不可比。”许长生说道。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在一家有着浓郁民族特色的建筑门口停了下来,司机说这就是傣园酒店了。他们刚下车,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你好,是许队吗?” “对,你是吴警官吧?” “对,不客气,叫我小吴就可以了。” 许长生表达了谢意。小吴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们在张峰和杜秀丽入住的302房对面,也就是301房已经安排了人在看着。目前为止,他们入住后一直待在房间没出来。” 到了301房后,许长生就让小吴和另一位当地的民警先回去了,他和小齐就在301房住了下来。他们俩做了分工,许长生负责监控前半夜,小齐负责监控后半夜。 302房间内,杜秀丽和张峰已经躺在了床上,杜秀丽的头枕在张峰胸前。杜秀丽的手上拿着一张微微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一个女子左手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他们两个人都穿着传统的傣族服饰,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依旧无法掩盖那上面两个身影所散发的温馨与美好。照片中的女子的面容清秀,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仿佛春风拂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她的乌黑长发编成了精致的发辫,缠绕在头顶,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她身着一袭传统的傣族服饰,色彩斑斓的裙摆随风轻舞,如同仙子般飘逸动人。 她身旁的小女孩则是她的缩影,同样穿着傣族的童装,小巧玲珑,可爱至极。小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纯真,她紧紧地依偎在女子的身边,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这个人在,她就拥有了无尽的勇气和安全感。 背景是一片模糊的绿意,仿佛是热带雨林中的一角,又或者是村庄边的一片稻田。无论何处,都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如同这对母女的生活一般。 杜秀丽凝视着这张照片,心中涌起无尽的思绪。她仿佛能够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温馨的时刻,感受那份深深的母爱和童年的纯真。这张照片,不仅仅是一张记录过去的影像,更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和情感的寄托。 照片中的美丽女子正是她的母亲依娜,而照片中的这一刻是她记忆中母亲少有的快乐时光。在大多数时候,她记忆中的母亲都是忙碌而忧郁的。母亲承担了家里的几乎所有工作,她常常很早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吃完早饭就清洗全家人的衣服和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忙完这些,她就不是在做各种手工艺品,就是在卖各种手工艺品。而她的爸爸好像什么都不做,除了早上吃饭的时候,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看见他,其他时间不知道他在哪里。爸爸对妈妈态度也很不好,经常挑剔妈妈做的饭菜不好吃,还拿难听的话骂她。当年幼的她站出来维护妈妈的时候,爸爸就嘲笑她,还说她是野种。她问妈妈野种是什么意思,妈妈总是找各种话题搪塞她。 唯一能让爸爸害怕的是她的波涛(也就是外公),波涛是家庭的保护神。看到妈妈和她被欺负,波涛总会狠狠的训斥爸爸,这时候的爸爸缩个头一句话也不敢回。至于外公训斥爸爸的内容是什么,小时候的她并不明白。 但外公总不能天天呆在她们家里,于是有时候外公会把她和妈妈接过去住一阵子。外公一个人住,妈妈告诉她外婆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没看到过外婆。 外公住在一片有很多树林的山里,那里有很多老鼠跑来跑去,也有可怕的、五颜六色的各种蛇类游来游去,于是外公就弄了点米饭,里面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放在它们出没的地方。一两天后,屋前屋后就多了很多死了的老鼠、蛇和黄鼠狼等。外公对她千叮万嘱,让她千万不能碰、更不能吃这些米饭,否则也会像这些小动物一样死去。 她们不能总住在外公家,好几次都是爸爸跑过来央求外公让她们回去,他跪下来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她和妈妈,外公心一软就让爸爸带着她们回家了。刚回家的几天,爸爸确实对她们会客气些。但时间一长,又回到了老样子。 七岁那年,她上小学一年级了。平常下午三点放学后,妈妈总是站在校门口等她。但那天妈妈没来,她等了好久一直没等到。她们家离学校并不是很远,她只好自己凭着记忆往家里走,她跟在别的大人后面,让人看起来不像是落单的小孩。 终于回到家了,她推开了那扇已经破旧的门,喊了几声妈妈,但没有听到回应。她前前后后找了个遍,最后来到了妈妈的卧室,看到妈妈睡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用力推了推,不动,她用小手摸了摸妈妈的脸,冰凉冰凉的。她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小手放到妈妈的鼻子前,没有感到一丝气息。她又看到了床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碗,里面还有没喝完的水,碗的旁边有一张摊开的纸,上面还有些白色的粉末,她认得那正是外公让她千万不能碰的东西。 虽然只有七岁,但她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死亡。她哭着往外公家里跑,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外公问她怎么来了,妈妈呢?她哭着说妈妈躺在床上不动了,怎么也叫不醒! 晚上,外公用车拉着妈妈回来了。外公跟她说以后就住外公这里,再也不回家了,妈妈就睡在旁边的山岗上,紧挨着她妈妈的墓。 第十七章 天网恢恢(5) 住外公这里后,爸爸也来过,希望把她带回家,外公没有同意。有一次她在里屋做作业,听到外公跟爸爸吵了起来。她隐约听到外公说莎萍又不是你岩波的亲生女儿,依娜在的时候你都不好好待她,现在依娜不在了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再结合以前听爸爸说她是野种,长大了些的她隐约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爸爸会这么对待妈妈,会这么对待她。 她问过外公这件事,但外公说她还小,大人的事很复杂,等以后她长大了再告诉她。但她算是明白了她真正的爸爸应该是抛弃了她妈妈和她,要不妈妈怎么会嫁给这个差劲的爸爸。 住外公这里虽然没了爸爸的责骂,但她终究不像其他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她常常想念妈妈以前忙碌的样子,心疼妈妈被爸爸那样对待,更忘不了妈妈最后离开的样子。时间越长,她就越恨这个爸爸和那个未曾见面的真正的爸爸。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这样一个环境长大的莎萍比同龄的其他孩子要早成熟的多。她在家里努力帮着逐渐年长的外公干活,在学校里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2007年,莎萍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武汉大学,是她所在的中学唯一一个考入985的大学。在那里她认识了张峰,现在的丈夫。 在大学里,追求莎萍的人自然很多,她不但外表美丽,而且因为成长经历的缘故,性格恬静,自带一种让人怜爱的气质,像极了林黛玉。对所有人的追求,莎萍都是不冷不热,按普通朋友对待。时间长了,很多人都知难而退了,只有张峰继续默默地在关心她,照顾她,看起来并不求回报。出生于贵州大山深处的张峰性格忠厚老实,感情细腻,很体贴人,他做的很多不起眼的小事打动了莎萍,她知道只有这些细微处才能体现一个人的本质。况且张峰长得高大帅气,外形上也跟她很般配。 2011年大学毕业后,莎萍和张峰留在了武汉工作,她把名字改成了杜秀丽。 2015年冬天,莎萍接到云南老家打来电话,说她外公病重,她立刻和张峰放下工作飞回云南景洪。到家的时候,外公已经躺在床上病入膏肓,说不出话来了。看到唯一的亲人即将离世,莎萍伏在外公身上,痛哭流涕。外公费劲的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木匣子,她明白外公有东西交给她。 木匣子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页纸。照片上是一对高中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女,后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学生,看背景像是在外面游玩的时候拍的。那个女的她一下子认出来了,应该是很年轻时候的妈妈,跟她中学时的样子很像。那个男的长的浓眉大眼,样子很帅气。照片中的他们俩都笑的很开心。 她随后展开了那页纸,上面写着: “莎萍, 你以前问过你亲爸爸的事,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外公怕影响你学习和成长,因此没告诉你。现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长大了,是该知道真相了。 旁边照片上的这个男子应该就是你爸爸,他叫万勇强,他是你妈妈短暂转学到勐腊高中的时候的同学。 当年你外婆病了,我到勐腊高中去找你妈妈,准备带她去一起回景洪给你外婆治病。学校里没找到你妈妈,她的同学叫我去勐腊河边看看有没有。当我赶到勐腊河边的时候,看到一个男子正在欺负你妈妈,我一边喊一边拿着扁担跑了过去,那个男子跳到南腊河逃跑了。当时你妈妈衣冠不整,还在哭。 当时我要去报警抓那个男子,但你妈妈说不要,说没发生什么,那个男子是同学,只是亲了她,摸了她。我想如果报警,传出去对她也不好,再加上当时你外婆病的厉害,当时就没深究这件事。 后面的几个月,我一直在忙于给你外婆治病,没太关注你妈妈的变化。 但半年后,你妈妈的肚子大了起来,我再三追问,她才告诉我那天南腊河边的事。但当时不能再去想报警追究那个万勇强了,只能想办法尽快让你妈妈嫁人,我们这里未婚生小孩会一辈子让人唾骂和看不起的。 我先打电话到勐腊的学校,问万勇强的情况,事情是他做的,依娜最好的情况是嫁给他。但老师说,万勇强回了河东省金海市。我没有办法就好在附近未婚男青年中找,好的小伙子是不会娶有了孩子的依娜的,最后只好选择了看起来还不错的岩波。但想不到岩波结婚后这么不是个东西,让你妈妈受了这么多苦,最后还想不开,哎! 莎萍,你要吸取你妈妈的教训,一定要看清楚,找一个真正的好男人再嫁啊!” 莎萍看了一眼张峰,张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用深情的眼睛告诉她,他不会令她失望的。 随后,莎萍和张峰将外公和外婆安葬在了一起。 “后面怎么打算,准备去找这个万勇强吗?” “找!”杜秀丽回答的坚定而有力。 。。。 好巧不巧,他们回武汉后的那个春节过后,也就是2016年春,金海市正好组织在高校云集的武汉开人才引进招聘会。杜秀丽和张峰马上去参加了招聘会,当然以他们的实力很轻松的被金海市的招聘单位录取引进了。 金海不是个大城市,万勇强虽然不是金海的风云人物,但在做外贸的圈子里还是很好打听到的。来金海几天后,杜秀丽就和张峰在金海商贸大厦门口看到了万勇强。穿着时髦、打扮风光的万勇强虽然比照片上的老了很多,但眉宇间的神态是不变的,况且还有些年轻人跟他“万总,万总”的打招呼。杜秀丽只是远远看着,她不是来认亲的,她自有她的计划。 一年后,一家“云南蓝山咖啡吧”就在商贸大厦一楼开了起来,生意很红火。而穿着傣族礼服的杜秀丽果然吸引了万勇强,看他那天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确信当年她妈妈也是这样吸引了他。 当然她不能承认自己来自云南景洪,不能承认是傣族人,她只是到云南旅游被云南的少数民族人文给深深吸引了,于是开了这样一家有云南特色风情的咖啡吧。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样貌和穿着打扮已经足够引起万勇强的回忆,使得万勇强几乎天天要来她这里买一杯咖啡喝。 她把他吸引过来当然是有目的的,她给他准备了一样东西,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惩罚,为他自己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本来事情正在朝着她设计的方向发展,但不知道为何这个万勇强带着妻子和几个朋友来到了她和张峰开的蓬莱之家民居。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万勇强竟然在民居被人杀死了,难道万勇强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吗,有这么多人想要了他的命? 虽然杜秀丽有点遗憾,但不管怎么说万勇强还是死了。明天是妈妈依娜去世二十六年纪念日,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 第十八章 天网恢恢(6) 次日清晨,小齐推醒了熬了半夜还在熟睡的许长生。 “师父,杜秀丽他们出来了。” 这时外面走廊上传来“砰”的关门声。 许长生跑到猫眼前看了一下,对面房门前已没人,就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杜秀丽和张峰并没有在酒店吃早饭,而是直接在酒店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许长生正想挥手叫后面的一辆出租车上来,一辆黑色的车子开了上来停在他们旁边,小吴正招手让他们上来。 “小吴,太感谢了,你来的太及时了。” “许队,不用客气,我想今天你们肯定要用车,我过来给你们做司机兼向导。”小吴一边说话一边一直跟着杜秀丽他们乘坐的那辆出租车。 景洪市区面积不大,开了一会就来到了郊区,白天这里热带风光和浓厚的民族文化氛围就看的更清楚了。这里到处是茂密的热带雨林,间或出现一片农田或果园,农田里水稻、玉米、花生等农作物在茁壮成长;在果园里,芒果、香蕉、菠萝等热带水果正飘着果香。 “这些竹楼是傣族的村寨,等办完案子了我带你们好好游览一番,然后品尝一下正宗的傣族美食,像酸爽可口的傣味鱼、香辣可口的烧烤等。”小吴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们介绍着当地的风情。 那辆出租车一路向南开了半个多小时后在路边停下了,小吴也很有经验的在后面几十米不易被发现的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杜秀丽和张峰下车后走进了一片树林。小吴在他们后面二三十米的地方跟着,许长生和小齐他们在小吴身后二三十米的地方跟着。 又走了有十几分钟,杜秀丽他们在一个干栏式建筑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这个院子不像前面经过的那些院子热闹,既没有人,也没有鸡鸭牛羊等牲畜的影子,有的只有四周静静矗立着的高大的椰子树和棕榈树。 杜秀丽推开了一扇已经破旧的竹篱笆的门,走了进去。她边走边扫视着已经长满了杂草的院子,走的很慢,一定是在睹物思人。 许长生他们远远的躲在院子外高大的棕榈树后面。他们随后看见杜秀丽和张峰上了木楼梯,进了主屋。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情况?他们不认识我。”小吴问许长生。 “不用,我们先等等看。”许长生并不想现在去惊扰到杜秀丽他们。 “小吴,你们这里砒霜管制严不严?” “砒霜?”小吴有点疑惑。 “我们这个案子中有人使用了砒霜。”许长生肯定地说。 “我们云南是中国砒霜的主产区,我们以前的案例中也确实有一些砒霜投毒的,但现在很少有了。我经办的案子中没发生过,但我师父他们侦办的案件卷宗中我看到过。” “你们分析过原因吗?” “二三十年前砒霜管制相对没那么严格,我们云南这边热带雨林各种有害的野生动物比较多,有些人就把砒霜和吃的东西混在一起来毒死这些动物。但这也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提供了下毒害人的机会,另外有些寻短见的人也用砒霜来作为自杀的手段。后来,省里各安监和司法部门专门下了文件,从生产厂家的源头,到流通的环节和最终的终端使用者进行严格的实名管控,这才大大减少了砒霜的出镜率。” “小齐,当初依娜,也就是这个杜秀丽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当时调查杜秀丽背景的时候是通过云南省公安厅转述的她父母的档案。依娜的死亡原因只是简单记录是病死。” “傣族的宗族观念是很深的,我们可以走访依娜的族人,看看当年有没有人知道她死因的。”小吴在旁边建议。 “这是个好办法。”许长生赞许地看了看小吴。 许长生之所以提及砒霜当然是因为万勇强身上检出的微量砒霜残留,从他发梢处都能检测出砒霜,说明有人对他进行了长期的下毒。如果万勇强那晚没有在蓬莱之家被人刺死,那么根据下毒的持续情况,万勇强极可能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就会因为慢性中毒导致身体各个器官发生病变和功能衰退,也会逐渐走向死亡。 起初,许长生按常识把下毒的重点怀疑对象放在了万勇强现任妻子李敏身上,走访也证实李敏可能现在正在持续遭受万勇强的变态折磨,她有投毒报复万勇强的动机。况且万勇强死后,李敏可以继承万勇强的企业和财富。按照谁受益,谁嫌疑最大的原则,嫌疑最大的也是李敏。 但如果投毒的是李敏,那么她的砒霜从何而来?另外她把毒下在什么地方?从调查来看,李敏本人或者有限的社交朋友似乎都难以接触到砒霜。另外,万勇强在家吃的喝的都是严保姆弄的,而且也很不规律,李敏也并不方便下毒,特别是持续的下毒。 许长生也怀疑并调查过严保姆,但发现其与家人都不曾与万勇强有过任何交集,根本没有说得过去的动机,更何况她也有从哪里弄到砒霜的问题。 直到后来无意中发现金海商贸那家“云南蓝山咖啡”的女老板竟然是杜秀丽,他的砒霜下毒嫌疑人又多了一位。杜秀丽来自云南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而万勇强也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金海大大小小的办公楼不下几百,为何她偏偏把咖啡吧开在金海商贸大厦?据别的服务员小姑娘反映,万勇强几乎天天到他们店里买咖啡,而且对他们老板娘似乎很有好感,常常有意无意地打听关于她的事。 在咖啡里下毒不是最好的方式吗?万勇强几乎每天去喝咖啡,虽然杜秀丽并不天天在店里,但据调查她一周有一半的时间会去,因此她只要在她给万勇强冲泡的咖啡里放点砒霜,那这一年多来万勇强已经累计摄入了不少砒霜,老钱说万勇强的头发那种油光发亮就是砒霜在头发里累积造成的。 但是杜秀丽要毒死万勇强的动机是什么,她的砒霜又从何如来?这两个问题正是许长生此次来西双版纳的原因。 “出来了,师父。” 小齐把许长生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许长生看到杜秀丽换了一身傣族女孩的礼服出来了,手上还捧着一束素色的鲜花。张峰也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西服,右手提着一个篮子,跟在杜秀丽后面。他们下了楼,出了院子后绕过房子往北面走去。 “小吴,你帮我们跟一下他们,看看他们去了哪里?另外如果他们中途返回,电话通知我们,我和小齐到房子里面看看。” “好。”小吴答应着也循着杜秀丽他们的方向走去。 许长生则和小齐进了院子,往杜秀丽他们刚才进入的主房走去。 主房的房门并没有上锁,许长生轻轻一推就进去了。在主房内,许长生看到布局明显有分别的区域:有放了床像卧室的区域,有设有火塘,摆了桌子、凳子像客厅的区域,往里走了走,还看到侧边有个小通道通向一个类似厨房的地方。 主房陈设比较简单,床、桌、椅、柜等家具大多采用原木或竹木制成,在屋内还悬挂着一些特色的布匹、摆放着一些傣族工艺品。 可能由于多年没人居住,虽然收拾的很整齐,但家具和墙壁上还是积满了灰尘,很多地方有蜘蛛网的存在。 许长生看见两个箱子摊开了摆在一张木床上,杜秀丽他们刚刚换下的衣服也散落在旁边。许长生先观察了一下这些物品的大致摆放方式,然后马上开始在箱子里翻找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要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跟案件有关系的物品。而且要快,赶在杜秀丽他们回来之前。 这两个箱子一看就能区分哪个是杜秀丽的,哪个是张峰的。 “小齐,你看看张峰的这个箱子,注意不要弄乱了。” “是。”小齐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的开始翻找起来,像这种操作他们在警校里都是正儿八经的学习并实操过的。 杜秀丽的箱子里东西并不多,除了衣物和女生日常的一些用品之外,就几本书了,其中有一本是已经书面都有些磨烂了的《红与黑》。许长生拿起《红与黑》,感觉好像里面夹着什么东西,他用手抖了抖,几样东西掉到了地上。他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发现有一张是照片,还有一张折叠的信纸。 许长生拿着照片和信纸走到了窗边。他看见这张泛黄的老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少女简直是杜秀丽的复制品,少男依稀可以认出正是万勇强,照片上的标注的时间是1988年。 许长生沉思片刻,马上就开始看起那张信纸上写着的内容,看完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要找的动机应该就在这两件东西上了。 许长生看到的这两样东西正是杜秀丽外公当年临死前留给杜秀丽的真相。 第十九章 天网恢恢(7) 当小吴打电话通知许长生杜秀丽他们即将返回的时候,许长生和小齐已经物归原处,并撤出了院子,回到了之前隐藏的地方。 随后他们看到杜秀丽和张峰进入了房子。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小吴简要地向许长生他们介绍了他远远看到的事情。他说杜秀丽和张峰来到附近山岗的一座坟前,用傣族特有的仪式举行了结婚跪拜,大概是告诉她母亲依娜她和张峰结婚了。然后就是燃香、点烛、献酒、撒饭等仪式,这是傣族人为逝者祈求冥福,同时也表达对逝者的怀念之情的仪式。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杜秀丽和张峰又换回了来之前穿的休闲装,并提着两个箱子走了出来。 看见杜秀丽他们正往外面大路上走,小吴也准备回到自己停车的地方,但许长生叫住了他:“小吴,先不用跟他们了,我们这里还有件事情要办。” “哦,你是要查访一下当年她妈妈的死因吧?” 许长生点了点头。 “好,我们先去找找他们家的乃冒。” “乃冒是什么?”小齐好奇地问。 “乃冒是傣族家族的头头,一般由家族内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家族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他一般都会过问。”小吴解释道。 “虽然随着时代的变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但傣族的家族观念却没变。”小吴继续说道。 在一个路口,小吴叫许长生和小齐先等着,他一个人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小吴回来了。 “许队,言诺,也就是杜秀丽的外公,他们家的族长我打听到了,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好,我们跟你走。” 于是小吴又领着许长生和小齐在热带雨林的小路上穿行,七绕八弯的,走了有十多分钟。许长生也是暗暗佩服这个小吴是怎么在这没有路牌,没有路名又没来过的地方找路的。 小吴似乎看出了他们的不解,笑着说他从小也在这样的寨子附近长大的,走的多了就练出来了。 在一处相对比较开阔,房屋也更加宽大的院子前,小吴停了下来,回头对许长生说:“他们的乃冒就住在这里。” 这时正好有个傣族少年从里面出来,小吴跟他说了他们的来意,那少年转身回到了房间,不一会那少年又跑出来,邀请他们进去。 许长生他们跟着那少年上了楼梯,一进入主房,他就看见一位老者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木凳上。这位傣族长者身材中等,略显佝偻,皮肤呈现出深棕色,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一部活着的历史书,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稀疏地覆盖在头顶,鼻子高挺,嘴唇紧闭,显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敢。 许长生和小齐跟着小吴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向老者表达尊敬。 那位老者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请他们坐下。 坐下后,小吴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老者听清后开始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回顾起二十几年前发生的这件悲剧。 “言诺是我的农(堂弟),依娜是我的咪(侄女),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是我们家族中最美丽懂事的女孩子。他们家在景洪的日子一直都很平安顺利,但自从去了勐腊后事情就发生了不好的变化。 首先是依娜妈妈得了重病,言诺有半年时间都在忙着给她看病,结果依娜妈妈的病没看好,依娜又出了事情。 记得有一天,言诺急匆匆的来找我阿爸,那时我阿爸是家族的乃冒。言诺把依娜被人欺负大了肚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阿爸,让他帮着拿主意。阿爸听说那个男人是依娜同学,而且依娜好像对他也有感情,所以就建议他把女儿嫁给他。 过了几天言诺从勐腊回来说那个男的嫁不成了,他已经回到北方老家去了。 在我们这里,不要说以前,就是现在女孩子没结婚生小孩都是天大的事,是一辈子要被人看不起的。没办法,阿爸就帮言诺物色寨子里未成家的小伙子,后来找的是那个家里穷,讨不起老婆的岩波,匆匆忙忙把依娜给嫁了。 即便这样,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岩波本来就好吃懒做,现在在外面被人说老婆是别人抛弃的,所以在家更是三天两头地打骂依娜。言诺没办法,只好尽量多的去他们家里保护依娜和莎萍母女俩,或者接她们到自己那里住一段日子。就这样,依娜母女忍气吐声的过了有七年。 本来以为依娜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但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想不开。” “哦,这么说依娜不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吗?”许长生不失时机地问,其实他刚才已经在杜秀丽外公的信上了解了这一点,但他想知道具体的死因。 老人摇摇头,说:“不是生病,要说病那也是心病。”说到这里,老人的话没说完但似乎因为有所顾虑停住了。 “老爷,能跟我们讲讲依娜到底怎么死的吗?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也不会去追究谁的责任,就是想知道真相。”小吴也在旁边用本地话帮着说。 看小吴这么说,老人终于道出了依娜具体的死因:“现在言诺也过世多年了,我说出来也没太大关系了。这事言诺有责任,他把在勐腊工作时厂里用来生产农药的砒霜带回家里毒老鼠虫子,依娜就是喝了这个东西死的。那时候言诺跑来问我阿爸怎么办?阿爸说依娜人都死了,还是让她体面一点。于是言诺连夜就把依娜拉回去安葬了,然后按病死报了上去。” “言诺工作的农药厂对砒霜管制不严吗?”许长生问道。 “这个砒霜现在拿不出来了,以前没这么严的,特别还是在勐腊那种小地方。”老人回答道。 说到这里,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卧室。 正当许长生他们不知何故的时候,老人手上捧着一个很别致的竹罐走了回来。 “这个竹罐还是依娜做的呐。”老人边说边把竹罐递了过来。 许长生接过竹罐,仔细地观察着。虽然经过多年,但竹罐的表面依旧光滑而有光泽,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制作者的匠心独运。他可以想象得出,依娜在制作这个竹罐时是多么地用心和专注。 竹罐有个小巧精致的盖子,打开盖子,许长生发现里面是一个塑料袋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 这时老人又说话了:“这是言诺拿给我们的,说可以用来毒死老鼠害虫。自从依娜出事后,我再也没用过这个东西。现在你们来了,正好把它交给你们处理。” 看着这个竹罐,许长生突然想起要做一件事,他跟老人说了声抱歉就拿着竹罐匆匆走到屋外。然后许长生拿出手机拨通了孙怡的电话:“喂,孙怡,我等会发个照片给你,是个竹罐子,你收到后立刻想办法到蓬莱之家和金海商贸的云南蓝山咖啡吧去秘密搜寻有没有这样的竹罐,如果找到了,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第二十章 天网恢恢(8) 两周前,香港,中环的一幢高层办公楼里。 王利丰接到了金海嘉华贸易公司业务经理吕钦发来的传真,传真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是他的中学同学兼多年的贸易伙伴万勇强死了,而且是被人杀死的,警方已经正在调查这起案子。 王利丰既害怕又伤心,害怕的是万勇强的死会不会跟当年的事有关,或者警方的调查会不会牵扯到他;伤心的是万勇强毕竟是他那么多年的同窗兼好友,他跟万勇强之间还是有着超过一般生意伙伴的友情的,在生意场上他这样的朋友就万勇强一个。 另外,万勇强的死也意味着他要重新在国内找合适的生意伙伴,这样信任的伙伴关系没有几年是建立不起来的。 后来他通过一些其他渠道获知万勇强很可能是被夜间入室盗窃的小偷在争执中刺死的,因为万勇强随身携带的财物都被拿走了,包括那块价值五十几万的劳力士手表,这块手表还是万勇强托他在瑞士买的。这个消息让他稍微宽心了一些,如果万勇强的死只是一次盗窃引起的意外,那对他来说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于是,王利丰暂时放下心来,他积极安排公司的业务经理们忙着跟宁波、青岛等地的贸易公司洽谈,要尽快定下一家像金海嘉华贸易公司一样可靠的合作伙伴,毕竟国外的老客户们的订单已经排满,是不能出现违约的。 。。。 西双版纳机场,杜秀丽和张峰正在候机,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金海,而是贵阳。他们准备先到贵阳,然后再从贵阳转长途汽车去遵义,也就是张峰老家。张峰和杜秀丽当年结婚没办任何仪式,两人只是简单地到武汉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如今,杜秀丽最大的心事已了,他们先是到景洪在她妈妈坟墓前举行了简单的傣族婚礼,告慰九泉之下的母亲。接下来就是到张峰老家,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农村婚礼,从此忘掉过去,开启自己全新的生活。 许长生在得知杜秀丽他们去贵阳的行程后,决定他和小齐兵分两路,让小齐继续跟踪,有事向他及时汇报,必要时向当地警方请求协助。许长生自己则决定立刻返回金海,因为他得到孙怡小组的调查进展汇报,确认了最近一起跟万勇强玩在一起的三个小青年中的冯凯,其父冯大年正是当年和万勇强一起合伙成立明强贸易公司,而后因为公司破产发疯,随后被车撞死的那个冯大年,而冯凯母亲受不了家庭的巨大变故跳河自尽。 当年明强贸易公司破产,作为合伙人的冯大年和万勇强结局却天壤之别,万勇强不但没有落魄,反而看起来事业更上层楼。这个怪异的现象都引起了当时社会经验还不丰富的冯凯他们的疑惑,更不可能逃过老练的许长生的审视。 另外,万勇强应该认不出十六年后已经长大的冯凯,但当年已经七岁的冯凯完全应该认得现在的万勇强,他为什么这么巧的与两个福利院一起长大的朋友出现在了万勇强身边,还假装以前并不认识万勇强? 如果我是冯凯,七岁的时候父母突然离奇双亡,自己被送入福利院,如今我长大了,我会怎么办? 想到这里,许长生立刻又拨通了孙怡的电话。 “师父,你让我找的竹罐我都想办法去咖啡吧和蓬莱之家杜秀丽他们的住处找了,还没找到。”孙怡以为许长生是问这事。 “嗯,这样的小东西是不好找的,况且我也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你先放一下。我现在是有另一件事让你去查。” “什么事?” “你马上和小刘、小郑分头去走访万勇强的老同事、老朋友、老邻居等,反正跟万勇强有关联的人都尽量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一年多来有没有一个或几个年轻人来向他们打听万勇强的事情。另外再向2006年受理明强公司注销的市场监管局和接受明强公司遭受合同欺诈报案的公安局问询一下近年有没有人来再打听过当年的事。” 打完这个电话,飞往金海附近流亭国际机场的登机通知也响了,许长生健步走向了登机口。 四个多小时后,许长生已经从温暖明媚的南疆回到了秋意料峭的北地。这种快速的时空转换,让他不禁有些恍惚。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金海,许长生决定今晚不再去局里了,而是直接回家。他从西双版纳机场带回了一些精心挑选的傣族小饰品,准备作为礼物送给女儿薇薇和妻子张楠。这些小饰品色彩斑斓、工艺精湛,每一件都蕴含着傣族文化的独特魅力。他想象着女儿和妻子收到礼物时的惊喜和喜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薇薇收到父亲许长生从云南带回的傣族小饰品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兴奋地拿着这些小饰品,仔细端详着它们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被它们独特的魅力和精美的工艺深深吸引。 “爸爸,这些真的好漂亮啊!”薇薇兴奋地说道,她的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她能够感受到父亲对她的深深关爱,这些小饰品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父亲对她的祝福和期望。 对于许长生来说,看到女儿如此开心,他也感到无比欣慰和满足。但与此同时,他也不由得想到了早早失去双亲去了福利院的冯凯,幼年失去母亲后与外公相依为命的杜秀丽,还有纯洁美丽却遭遇种种不幸的依娜,他为他们深深惋惜和难过。但人的力量如此渺小,有些事情似乎是命中注定,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查出真相和事后追责。 第二天早上,许长生把队员们集合在一起进行案情的讨论会,中间的桌子上堆放着许长生从云南带来的鲜花饼、芒果干等小食品,还有一对竹制的娃娃工艺品,娃娃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 “哇,这两个娃娃好漂亮,送给谁的呀?”孙怡明知故问道。 “送给我的呗!”小郑故意开玩笑地说。 “想的美,一个大男人要这个干什么?” “别美了,这是小齐让我带回来送给我们中的某个人的。”许长生笑着说。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孙怡,孙怡的脸一下子红了。 为了不让孙怡太难为情,许长生马上岔开了话题。 “孙怡,昨天对万勇强老关系的走访有进展吗?” “昨天由于时间关系,只走访了一部分。我们昨天主要走访的是2005年接受明强贸易公司报案的金海市湖滨公安分局和接受明强贸易公司注销的湖滨市场监管局,他们都说近年来没有人来查问过当年的那件事情。我们今天准备继续走访万勇强的其他关系人。” “线人那边有消息吗?”许长生转向张超。 张超苦笑着摇摇头说:“还没有进展。” “不要灰心,沉住气。”许长生鼓励道。 接着,许长生也介绍了他和小齐在云南的发现和进展,队员们深受鼓舞。 第二十一章 天网恢恢(9) 早上10点,河东省省城暨南市延安中路100号的东方典当行门口已是一派繁忙景象。店门口的石狮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庄重。 街道上车水马龙,各种车辆川流不息,发出轻微的轰鸣声。行人熙熙攘攘,有的匆匆而过,有的悠闲地逛街,有的则是专程前来典当行的顾客。 东方典当行的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一些人手里紧握着包裹,脸上带着期待或凝重的表情,他们或许是急需资金周转,或许是想要将手中的闲置物品变现。而店员们则忙碌地接待着每一位顾客,为他们提供专业的典当咨询服务。 一位中等身材、身披风衣、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站在马路对面,阳光斜斜地洒在他的身上,风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透出一股不羁的气质。他戴着墨镜,镜片反射出深邃的光芒,让人无法窥视他的眼神。他的脚下,是一双蹭亮的皮鞋,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半个多小时,时而来回踱步,时而驻足望向对面的典当行。终于,他不再犹豫,坚定地往对面的典当行走去。 现代的典当行跟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一进典当行的大堂,他的目光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大堂内灯光明亮,迎面而来的是一排整齐的柜台,柜台后的店员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面带微笑。柜台上陈列着各种典当物品,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等一应俱全,每件物品都被精心地摆放在玻璃柜台里。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些典当品散发出迷人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它们背后的故事。 大堂内还摆放着一些舒适的座椅和茶几,一些顾客正坐在那里跟工作人员交流。 他的目光在典当行内四处游移,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最后他来到柜台前,柜台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泛着淡淡的光泽。 柜台上方悬挂着一排明亮的灯具,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柜台区域。柜台上摆放着放大镜、鉴定仪器等专业的典当工具和设备。 柜台的后方是一面墙壁,上面悬挂着典当行的营业执照、服务承诺等牌匾和证书。 “先生,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吗?” 一位店员走上前来,微笑着询问。他的声音温和而礼貌。 年轻人回过神来,看向那位店员。店员身穿整洁的制服,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张新”两个字。他的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真诚和热情。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先看看,然后开口问道:“你们这里都收些什么类型的物品?”店员张新微笑着回答:“我们典当行接受各种类型的典当物品,包括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名表名包等等。只要你有需要,我们都可以为你提供专业的典当服务。” 年轻人又回过头在大堂扫了一圈,然后把手伸到怀中,掏出了一件用一块白色手绢包着的东西。 “我最近生意不太顺,流动资金有点紧,想把这块表当一下,你看看能当多少钱?” 张新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把它放在柜台上,然后又小心地展开了外面包着的白色手绢,里面正是一块金属手链的手表。在柜台上面一排射灯的照射下,这块手表熠熠生辉,尽显尊贵气息。张新看到这款手表表面正上方是一个金色的皇冠图案,他认出这是一块劳力士手表。 “先生,您稍等,我请我们这边钟表鉴定师过来估一下价。” 年轻人点了点头。 张新随后刷卡进入了一个员工专属的通道。 5分钟以后,张新领着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过来了。他穿着定制的西装,打着精致的领带,一头浓密的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宇,他的眼睛明亮而犀利。 “这是我们的高级钟表鉴定师陆康明,他帮您看一下这块表的价格。您先坐一下。”张新一边介绍,一边请年轻人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 陆康明对年轻人微微颔首了一下。然后他进入柜台,把放大镜、鉴定仪器等逐个排到一边,带上了白色手套,小心地拿起了那块表。 “这是一款劳力士星期日历手表。真是时光的艺术品啊。”他赞叹道。 “表壳采用高贵的金属材质,坚固且充满质感。表盘设计独特,星期和日期的显示窗口布局合理,字体清晰优雅,使得时间信息一目了然。表带由多个精细的链节组成,坚固而舒适。”陆康明一边拿放大镜仔细端详,一边继续评价道。 “这是2000年的千年限量定制款,原价是五十八万。这块表保养的还不错,现在根据市场行情应该有个一百二十万。” “是吗?”年轻人不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不过,我们这里当的话只能给到5折,也就是六十万。”陆康明淡淡地说。 年轻人稍微犹豫了几秒,马上说:“我当,现在资金周转困难,资金宽裕了我会马上赎回的。” “好,那我让店员给你办手续。”陆康明一边说,一边在一张钟表鉴定单子上写上了鉴定意见,然后递给了张新。 随后陆康明就慢悠悠地往员工专属通道走去,一边走一边拨通了河东省暨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林杰的电话。 。。。。。。 “许队,有消息了,好消息!”张超兴奋地冲进了许长生的办公室。 “万勇强丢失的财物有下落了?” “对。省城的林杰刚刚打电话给我,那块劳力士在他们延安路的东方典当行出现了 。” “确定么?” “确定,序列号完全一致。” “嫌犯控制了吗?” “东方典当正想办法拖着嫌犯,林杰让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赶过去了。他说是否立刻抓捕由我们定。” “请他们立刻实施抓捕!” “是!”张超迅速拨通了林杰的电话。 。。。。。。 东方典当行内,那个年轻人坐在柜台前看着张新在里面忙碌,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还要等多久?”他焦急地问张新。 “你的表因为原始发票遗失了,我们需要跟你再签一个补充协议,请稍等。” 年轻人看了一下表,催促道:“快点,我十二点还要赶飞机。” “嗯,我们一定抓紧给你办。”张新很认真地答应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个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伸出双手把手绢一拢,把劳力士表裹在了里面,塞回了怀里。 “我今天不当了。”他边说边往外走。 可是当他刚一迈出大门,左右两侧突然冲出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左右两手抓住并扭到身后,同时正面又冲上来两个人,四个人一起把他按倒在地上,并给他拷上了手铐。 这一切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他除了徒劳地喊“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之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那四人没有理他,直接架着他上了一辆早就停靠在路边的警车,随即警车呼啸着往金海疾驰而去。 三个小时以后,这个年轻人已坐在了金海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进审讯室之前他已经被录了指纹,采了血。 许长生站在审讯室外的单向透视玻璃前,他不急于进去。他现在正仔细观察着里面这个嫌疑人的反应,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嫌疑人的肢体会比较真实的反映他的内心活动。他看到这年轻人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的手和脚却时不时的抖动几下。另外,许长生现在不进去是因为还在等着小刘那边的消息。 大概二十分钟后,小刘拿着两张纸走了进来。 “许队,比对结果出来了。这个人叫徐平,金海本地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惯犯了,因为盗窃被判过两次刑,分别是两年和四年,今年八月刚刚刑满释放。” 许长生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旁边的孙怡说:“去吧,是时候了。” 听到师父这么说,孙怡和小刘会意地推门进入了审讯室。 第二十二章 天网恢恢(10) “姓名?” 徐平漠然地盯着地面,没有理会孙怡的提问。 “姓名?” 孙怡又问了一遍,明显加重了语气。 徐平抬头看了孙怡一眼,还是默不作声。 “徐平,你也是三进宫的老人了,我们这里的纪律你是懂的!”孙怡这次直接揭了徐平的老底。 听到孙怡喊自己的名字,徐平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徐平。” 其实在从省城被押回金海的路上他就明白自己这次又栽了,后来进了金海公安局被抽了血,录了指纹后他基本没有侥幸的想法了。之前之所以不回答孙怡的提问,只是为了保留一点自己作为一个三进宫的老手的尊严,总不能那么轻易的交代自己犯的事吧! “年龄?” “二十六。” “家庭住址?” “金海市前进路12号102室。”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 孙怡也没想到徐平承认的这么快,说:“知道就好,赶快把你所犯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你们不是都拿到了吗?”徐平哀怨地说。 “你指的是劳力士手表吗?” 徐平点点头。 “还有呢?你不要想隐瞒什么,你犯的事我们都已经掌握了。”孙怡厉声说道。 “哦,还有一个钱包和一部iphone13手机,钱包里没多少现金,里面的银行卡我不知道密码也没用;那部iphone13手机我不敢用也不敢卖,听说有定位功能,我就抠了电池藏在家里一个隐蔽的地方。”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啊,我真没骗你们。” 孙怡回头看了看那块单向透视玻璃,她这是在向师父许长生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让他自己交代那天晚上他盗窃的整个过程。”耳机里传来许长生的指示。 姜还是老的辣,直接问他有没有杀人,怎么杀的人他一定会否认,因为现在那把致命的刀还没找到,现有的证据并不好定他的杀人罪。让徐平自己讲述整个过程,他就可能露出破绽,甚至不经意间泄露杀人和抛弃凶器的线索。 “徐平,你把那天晚上怎么偷这些东西的过程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咳咳。。”徐平咳了咳,润了下嗓子。 “我从监狱出来后手头紧,又没法找像样的工作,就干回了老本行。道上的朋友说,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崂山上的游客多,特别是周末,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我是上午到那个叫蓬莱之家的民居的,当时看到那里很热闹,住满了人,就留了个心。” “我中午先上了山,主要寻找老年人或带小孩的作为目标,他们要么反应迟钝,要么忙于给小孩拍照会疏忽对随身携带的财物的关注,以前在市里的公园里就是这么干的。但那天运气很不好,直到天黑游客都下山了,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说重点!”孙怡打断了他。 “重点马上就来了,不要急啊。”这个徐平居然还幽默地耍起了嘴皮子。 此时在那块玻璃外面关注审讯的许长生不禁有点纳闷,这个徐平难道真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这可不仅仅是入室盗窃这么简单,而是要杀人偿命的凶杀案啊。先不管那么多,继续听听他怎么说吧。 “天黑后我就跟着游客一起从山顶下来,我想起了上午那个热热闹闹的蓬莱之家,于是就准备再到那里去碰碰运气。我看这个民居规模不大,直接进去可能会被老板询问,于是我就一直在外面的花园里呆着。我看到大堂门口有人进进出出,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话,看到房间里灯亮灯灭。” “不要东拉西扯,快说重点,你是怎么偷的这些东西!”孙怡一边说一边用笔敲着桌面。 “你不是让我交代过程吗?这就是过程啊!”这个徐平愈发放开了。 “孙怡,不要急,听他说,就是要让他得意忘形才好。”孙怡耳边又传来师父许长生的声音。 “看起来你挺厉害的,饿着肚子还能这么耐心地在黑夜里等机会。”孙怡假装恭维地说。 “哎,没办法啊,干我们这行的就要耐得住寂寞。”徐平还假装谦虚地说。 “后面你是怎么得手的?” “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具体是什么声音我也说不上来。于是我就从花园暗处的隐蔽处悄悄站了起来,往民居看去。虽然是晚上,但我还是隐约看见似乎有房间的窗是开着的。”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慢慢地摸了过去,快靠近房子的时候我发现最边上的房间窗开着,还有中间有个房间的窗也开着。” “再问他能不能确认是两个房间的窗开着的?”孙怡耳边传来许长生的声音。 “停,你确定你当时是看到中间和最边上两个房间的窗开着吗?” “确定,我从小就不爱读书,读书不行,视力可是班里最好的。” “那你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在花园靠近最边上的地方,所以走出花园后第一时间就趴在最边上那个房间的窗口往里看。” “你看到了什么?” “虽然光线很暗,但我还是看清屋里没人,床上被子是掀开的。我当时第一感觉是不是房客上厕所了。于是我马上爬上窗口跳进屋内,我得抓紧时间赶在房客回来之前拿点东西。” 孙怡真想笑,偷窃居然说成拿东西,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然后呢。” “我一跳进房间,没走两步,脚上就踢到一个东西。我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个小布包。我随手一摸,凭感觉就是一个钱包,一部手机和一块手表。当时我心里大喜,忙活了一整天没收获,想不到晚上收获还不小。” “我想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个小布包里了,大概别的地方不会有了,不要到时候被发现了鸡飞蛋打,于是我马上把钱包、手机和手表塞进口袋,然后跳窗出来了。” “你是怎么逃跑的。” “哎,我疏忽了,我应该从花园走的,但那时有点急,我本能地往大路跑,想着尽快从那里出去。后来出来后我想起来大门口有监控的,我一定被拍下来了。” “问他跑的过程中有没有踩到过树枝之类的东西。”孙怡又听到了师父的指示。 “你逃跑的过程中踩到过树枝之类的东西吗?” “踩到过,这个我有印象。” 听到徐平的供述,许长生心里咯噔一下,通过多方印证当时踩断树枝的声音和大门口视频拍到的黑衣人的时间是吻合的,当时是晚上11:51分。如果徐平没有说谎的话,他就是那个被拍到的黑衣人。那么他稍早进入的101房间没人意味着当时该房间的住客于天当时出去了。许长生记得当天案发凌晨找于天谈话的时候,于天提供的信息是前一晚八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再也没出去,这就证明了于天在说谎。 如果于天真的出去了,那问题来了,走廊上的视频是没有拍到那个时段他出来的身影,他要出这个房间只能是通过窗户。深更半夜,有哪个正常人会通过窗户出去?还有他房间的地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布包,而布包里面是死者万勇强的钱包、手机和手表?除了于天,谁会把装了这些赃物的布包扔到于天住的房间内? 假设布包是于天扔到自己的房间的,那他为什么不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当时又去了哪里?他去干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他需要急着处理的,甚至超过了回到自己房间藏匿赃物? 不断的思考,不断的反问,许长生忽然眼前一亮,他直接推门进入了审讯室。 “徐平,你把那个小布包扔哪里了?” “我没拿小布包,我掏出里面的东西后随手就丢地上了。” “你记不记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布包?” “那是一个有长长吊带的帆布包,包不大但摸上去感觉是很结实,从当时的光线条件看,这应该是个浅色的包,白色或浅灰色的那种。” “好,今天的审讯先到这里。”许长生果断暂停了今天的审讯。 回到办公室,许长生马上向所有队员下达了一个命令——刷抖音,确切地说是刷旅游博主于天分享的视频,要他们在视频中找一找有没有一个有着长长吊带的帆布包,浅色的那就更好了。 第二十三章 天网恢恢(11) 在安排队员们刷于天视频找小布包的同时,许长生立刻又安排了两件事同时进行: 第一,请吴局临时调配治安总队以及崂山地区附近派出所的数十名干警带上警犬对蓬莱之家附近方圆1公里范围进行地毯式搜查,搜查的目标是那把导致万勇强死亡的弯刀。因为徐平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在徐平进入于天的房间的那个时候,许长生推测于天可能正在找合适的地方抛弃那把凶器。万勇强的死亡随时会被人发现,因此留给他抛弃凶器的时间并不多,方圆1公里的范围已经足够。 第二,安排技侦处和信息科立刻调查于天在案发后的行踪,包括他购买并乘坐交通工具的情况。在证据确凿后请求省公安厅发布于天的通缉令。 安排完这一切后,许长生在等待各方行动的进展之时,根据徐平的最新供述又把案发当晚事件发展的可能脉络在脑海进行了修正并梳理了一遍: 当晚6点—8点,蓬莱之家的大部分住客们正在餐厅吃饭喝酒,餐厅里热闹非凡;徐平当时已悄悄地来到了民居外面的花园,借助夜色躲在花园不易被发现之处,伺机寻找偷窃机会;101的房客于天并没有在民居吃饭,他大约8点多从外面回到民居,进入房间后再未出来。 当晚8点—11点,大部分房客都在民居的娱乐区消遣,有打麻将的,有下棋的,有玩三国杀的,有喝茶聊天的;这个时间段徐平还是躲在花园里,也许还小睡了一会;于天可能正在自己房间里秘密准备着什么,或者时不时地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外面走廊里的动静。 10:53—11:05分,李敏送万勇强从棋牌室回到了105房,随后李敏回到棋牌室。 当晚11点20—11点50分之间,万勇强洗完澡上了床睡觉;于天悄悄从自己房间的窗口出来,他在民居外面的小石径上逐个地观察着其他房间的情况,也许他是有针对地,也许他本来并没有确定的目标,但那时恰巧发现105的房间是开着的,于是他悄悄爬窗进入了105房间。他在房间里寻找着值钱的东西,终于在床头柜上他发现了万勇强放着的钱包、手机和手表,于是他顺手就放入了他随身背着的小帆布包内。恰巧此时,万勇强被惊醒了,他也许喊出声了,也许没喊出声就被于天用随身携带的弯刀刺中心脏,当即一命呜呼。随后于天匆匆忙忙把万勇强用被子盖好,就慌忙带着财物跳窗逃出105房。他是往民居的旁边跑的,跑过自己的101房的时候,他顺手或本能地把那个帆布包丢了进去,然后他就绕过花园往外跑。他的目的是尽快把那把杀人的弯刀丢掉,因为那把刀可能会暴露他,上面至少有他的指纹。但他也不可能跑很远,因为万勇强被杀的事很可能很快会被发现,他必须尽快地回到他的房间。但这里许长生还有说服不了自己的地方,那就是于天怎么敢把赃物丢到自己的房间,他难道不怕案发后警方的搜查吗?还有一路上没有血迹,许长生怀疑于天可能把刀装在一个类似袋子的地方带出去的。 正当于天在想办法丢弃凶器的时候,花园里的徐平恰好因为刚刚被什么声音弄清醒了而慢慢走出了花园,他注意到了101房和105房的窗都开着。但是因为徐平出花园的地方里离101房比较近,于是他先趴在101房的窗口往里面张望,他发现里面没人,于是他就跳入房间想要偷点东西。他不经意间踢到了于天扔在地上的那个帆布包,摸到了里面值钱的钱包等物,所以他就拿走物品把布包丢在地上逃走了。徐平逃跑的时候太过慌张,他本能地想尽快从大路跑走,于是被大门口的摄像头拍了下来,中途还踩碎了一根树枝惊到了110房间的马天放。几分钟后于天丢掉凶器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在地上捡起那个帆布包的时候一定非常震惊,因为里面的钱包等财物不见了,他一定想不通短短几分钟时间怎么会有人会这么巧的进入他的房间拿走了财物,他甚至可能怀疑自己在无意中杀了万勇强后忘了把这些财物装进了小布包里面,那时候他太慌张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但那个时候他没时间去追究这事了,因为很快万勇强被杀的事就被张峰发现并报警了。 当晚12:00也即次日0:20,民居的经理张峰开始巡查,大约0:10~0:15分之间,张峰在给李敏拿了创口贴之后,接到了105房打来的求救电话,难道万勇强这时还没有死?还是另外一个进入105的人伪装的求救电话?亦或是张峰说谎了,其实他根本没接到求救电话?但0:15分走廊上的视频拍到105房的房门确实是诡异的慢慢打开了一条缝,因此许长生倾向于认为是另外有人在那个时候从窗户进入105房打了那个求救电话,那个人可能正是在万勇强胸口有刺了一刀,并把刀插在万勇强胸口没拔走的人。那个人显然是做了周密的安排,刀和电话上都没留下指纹,那把刀也是随处可买到的普通的直刃刀。另外,从105房房门开的时间看也应该是这个人开的,他打开房门似乎就是为了让张峰尽快能够进去发现万勇强被杀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许长生之前就认为他可能想利用张峰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个人是谁许长生刚开始并没目标,但经过这两周多的调查,他也基本有了怀疑的目标。从这点上来说,许长生认为那个是弄巧成拙了。 当晚0:20分左右,张峰发现万勇强被杀死在卧室的床上。后面就是张峰慌张的叫来李敏等人到房间查看凶杀现场以及向警方报警,随后警方过去处理现场等事项。 从后面老钱的尸检来看,确实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毒死万勇强,想毒死他的人一定是恨死了他,但当晚万勇强的直接死因是被利刃所刺,怪异的是留在胸口上的那刀居然不是致命之刀。现在结合徐平的供述来看,当晚发生的事还真是扑朔迷离,是意外与必然的结合。说是意外,那是徐平的出现是意外,于天能进入105房也是意外,因为如果105房的窗是关着的,于天也就可能不会进入105房。说是必然,那是因为105的窗可能是被人故意偷偷打开的,为的是让另一个人能够趁万勇强睡着的时候偷偷潜入并给万勇强插上致命一刀。为此,他们一定谋划良久,当然他们一定也是与万勇强有着很深的渊源和很大的仇恨。但现在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万勇强是死了,但死因并不是被恨他的人毒死的,也不是被另一些与他有很大仇恨的人杀死的,而是一个想贪图他财物的人为防止偷窃行径暴露在无意中杀死的。 许长生相信,只要一些细节得到核实,那么他上面的这些推测就会成为真相。这些细节包括于天确实拥有这样一个浅色的小帆布包,干警们确实在案发地附近找到那把杀死万勇强的致命弯刀等,当然弯刀上能检测出万勇强的血迹和于天的指纹那就更加十拿九稳了。 第二十四章 天网恢恢(12) 黝黑的皮肤,矫健的身姿,镇定自如的神态,这是案发当天于天给许长生留下的深刻印象。对他的背景调查显示他与万勇强是毫无瓜葛的,所以当初并未把他作为重要嫌疑人,但现在徐平的供述显示于天极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旅游博主。 想到这一点,许长生不禁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于天在抖音上的主页。 于天的视频往期回顾排列的密密麻麻,一个个视频排成九宫格的形状。许长生手指在屏幕上向上滑动,根本就滑不到头。 许长生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看了一会,看出来是几个月前于天在嵩山上拍的。除了介绍嵩山历史人文,展示嵩山美丽风光,于天还演示了一段少林长拳,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下面粉丝点赞、转发的有好几千人。 许长生又往上滑了滑,这次看到的是于天在一个宾馆里拍的视频,视频里他介绍了即将在第二天游览五台山的行程安排。 许长生看着视频,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把视频按了暂停,然后截了屏,又放大了刚刚截屏的图片。 “孙怡,小齐。” 孙怡和小齐听到师父叫他们,立刻跑了过来。 “你们年轻人眼神好,看看这个照片。”许长生把手机递给了他们。 “奥特曼,一个蓝色的奥特曼!”小齐喊道。 “什么奥特曼,你以为看动画片呢!是包,这个是有着长长背带的白色帆布包,正好可以斜挎在身上,里面装些手机、创可贴、餐巾纸、药品、小刀具等户外用品很方便实用!” “哦,我当然也看出是帆布包来了,我以为师父是要我们看看上面印的是什么图案来着。” 孙怡白了小齐一眼,转向师父。 许长生正在凝思,过了一会说道:“看来徐平果然没说谎。孙怡,你立刻向省厅请求全国通缉于天。小齐,你和小刘把于天视频中去过的这些地方都列出来,跟当地警方联系,是否在那个时段发生过失窃报警。” “是!”孙怡和小齐大声答应道,他们由衷地佩服师父又抓到了嫌犯的要害之处。 深秋的正午时分,崂山山腰处的空谷回荡着一种别样的宁静与深邃。此时,秋天的色彩已经给崂山披上了一层金黄与深红交织的华裳,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秋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与远处小溪的潺潺水声交织在一起。空谷之中,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或虫唱,更增添了几分秋日的宁静与空灵。 但此刻位于蓬莱之家附近的宁静暂时被几声警犬的吠叫声打破了,上百名干警此刻正在十余条训练有素的警犬的指引下呈放射状向着蓬莱之家外围进行地毯式搜寻,搜寻的目标是一把带有万勇强血迹的弯刀,许长生现在越来越确信那把刀应该在民居的不远处。 警犬在出发搜寻前都让它们闻了闻万勇强那件血睡衣,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但对他们来说只要那把弯刀没有被彻底清洗干净,上面残留的血迹足以让他们寻迹而来。 在民居东南方向搜寻的一头警犬表现的非常兴奋,他不停地吠叫着,拼命地往前窜,牵引着他的民警都拉不住它了,被动地被它拖着往前走。 他们大概走出几百米远,来到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那条警犬不走了,对着一块大石头大叫。那名民警警觉地围着这块石头看了一圈,发现这块石头底部凹进去了,在凹口处堆积了一些枯叶枯枝,那条警犬正是在对着这个凹口处狂叫。 那个民警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把枯枝枯叶扒到一边。蓦然,一个塑料袋出现在眼前,他把塑料袋提了出来。袋子并不重,他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赫然正是一把粘了血的弯刀,此刻刀上的血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的血块。 在金海市公安局信息科,谢雯雯和其他干警正在忙碌的与陕西、山西、河南、湖北等许多其他兄弟省市风景名胜区的警方取得联系,获取相关时段当地是否有偷盗案件的发生,这些时间段对应的正是于天视频中记录的在当地逗留的时间。结果让人震惊,仅仅报警的偷盗案件发生的机率就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以上,虽然并不能就说每起案件都是于天干的,但他一定有着重大的嫌疑。 两个多小时以后,法医老钱对那把弯刀的初步鉴定结果就送了过来。首先这把弯刀完全符合万勇强心脏处刀伤的伤口特征,其次血型也完全符合,dnA检测正在进行中,最后刀柄处提取到的指纹与案发后于天留存的指纹完全匹配。至此,于天基本可以被确定为杀死万勇强的凶手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尽快把他捉拿归案了。 至此,对许长生来说,这个棘手的案子的第三块拼图,也即最后一块拼图也已完成,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最后来个圆满的收尾,用最合情合理合法的方式为此案画上句号。但需要完成最后的一步并不容易,既需要他们的努力,也需要参与此案中的各人的积极配合。 。。。。。。 在遵义的大山深处,张峰和杜秀丽按照当地的风俗举行了既热闹又简朴的婚礼,张峰的亲戚朋友,小学、中学到高中的同学和老师等能来的都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所有人都被穿上婚纱的杜秀丽的美丽所折服,所有人都对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致以最深的祝福。张峰希望用这样一个幸福的婚礼来让新娘杜秀丽忘记不幸的过去,重新乐观积极的迎接后面的人生旅程。而杜秀丽也正如张峰希望的那样,一扫之前常常心事重重的愁容,满面春风的度过了这幸福的一天一夜。 次日清晨,张峰习惯性的把手伸向旁边,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碰到杜秀丽。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旁边的被窝是空着的。他坐了起来,正要喊杜秀丽的名字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用一支笔压着。 张峰拿起了那张纸,上面竟然是杜秀丽留给他的一封信,一封跟他告别的信。 “亲爱的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返回金海的路上。你不要来追我,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要来追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说,请你看完这封信再做决定。 当年当我跟你讲述了我的身世,并且向你透露我一定要为妈妈讨回公道,让那个祸害她一生的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你不但深深的理解,而且还坚持陪着我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了下来,即使你知道这并不符合法律的规定,也可能为此付出牢狱甚至生命的代价。也正是这么多年来有你的陪伴、鼓励和支持,我才能一步一步的按照计划接近那个人并按计划开始实施对他的惩罚。 在这么多年的日子里,你对我所做的这一切从无抱怨和退缩,我深深的感谢你。 我感谢你陪着我回到景洪,让妈妈在那里见证我的幸福,我还感谢你在你的家乡给我举办这样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冲洗掉我从童年开始的孤单。 你知道吗,我自从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那个人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为此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我现在和以后都永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但你是无辜的,你本就不用卷入这样的恩怨轮回中,更不应该为此受到任何牵连。 在今天的婚礼进行中,我又看到了一个曾经在金海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其实几天前我就在村子里看到了他,我知道他一定是为我而来。但我没告诉你,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你准备我们的婚礼。 现在,我们的婚礼已经完成,我无论是法律还是仪式上都正式成为了你的妻子,我承认我是自私了点,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并希望一辈子都与你在一起。 但现在我不得不暂时离你而去,去承担该承担的责任,请你不要来追我,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我们有缘份,等着我出来!如果我们无缘,请你忘了我,好好地过下去。 爱你的莎萍” 第二十五章 天网恢恢(13) 前天下午,许长生在安排追踪调查于天的同时,就抽空叫上小刘和他一起驾车离开了市局,他前往的是流亭国际机场。 去之前,他已经通知机场公安,让他们帮忙找到了张峰和杜秀丽停在机场车库的车子。 小刘很熟练的就打开了张峰他们的车子,许长生先在车内能放置东西的各个地方翻找了一会,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后,他来到了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车子后备箱堆放了一些杂物,许长生逐个提取出来,检查后放在地上,最后东西搬空后只剩下一张黑色的垫子。 许长生把垫子慢慢拉出车外,看到下面放着的备用车胎,在备用车胎的中间,有一件用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当塑料袋一层一层解开以后,一个制作精美的竹罐子就呈现在了许长生他们面前,上面雕刻着少数民族的人物和图腾,栩栩如生。 “真漂亮,这是什么器物啊!”第一次看到这个工艺品的小刘由衷地赞叹道。 “这是杜秀丽妈妈依娜制作的工艺品,我们在杜秀丽老家景洪已经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许长生边说边轻轻打开了竹罐的盖子,看见里面装着的果然是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还剩大半罐。 “带回去让老钱检测一下。” “好。”小刘答应着接过竹罐,小心地放到证物袋里。 当当天晚上老钱送来的检测报告确认竹罐里的物品正是砒霜以后,许长生拨通了正在贵州遵义的小齐的电话。 “小齐,一会我发一封信和几张照片给你,你在那边打印出来后找个机会交给杜秀丽。” “好。” 许长生发给小齐转交杜秀丽的信是他从机场回来后想了几个小时才写好的,那些照片有的是他们在景洪拍的,有的是这个竹罐子。他相信杜秀丽只要看到这封信和这些照片一定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也一定会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婚礼当天,长的高高大大,穿着也与本地人大不相同的小齐故意出现在人群中,杜秀丽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案发次日早上,他们是见过面的,杜秀丽认得他是金海来的警察。 因为早就有心理上的准备,杜秀丽对小齐的出现并不很意外,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因此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今天在婚礼上的心情,相反让她更加珍惜今天,珍惜和张峰在一起的日子,以后会怎么样她不知道,现在也不想多去想它。 当杜秀丽进入婚房的时候,外面人声嘈杂,热闹而稍显混乱。她突然看见窗外丢进来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信封,信封里面装着的正是许长生写给她的信和照片。 她先看了看照片,一切都没太出乎她的意料。她从决定做这件事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特别是当她见到许长生,又听说许长生去了她在金海商贸开的云南蓝山咖啡吧的时候,她更是清楚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她接着打开了那张信纸,认真地看了起来。信并不长,但内容有点让她出乎意料。她原来以为就是直白地让她自首,交代自己罪行之类的内容。但实际上许长生在信里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始于三十余年前的云南,一直延续至今的故事,似乎他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她知道信里讲的故事就是关于她母亲和她的,她没想到写这个信的人是这么地了解她、理解她,温暖的语言融化了她。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一定会阻止你做的这件事,她不希望上一辈的恩怨波及到你的人生。但如果你已经做了这件事,妈妈也不会怪你,但她一定会希望你尽快回到你自己的人生轨道上。现在为时不晚,最多几年你就可以再次恢复自由,和张峰一起彻底告别过去,开始你们幸福的人生。”信的最后这样写道。 实际上许长生一方面是在暗暗告诉杜秀丽她因为是投毒杀人未遂,所判的刑期不会很长,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就是为了她所爱的张峰,她也应该尽快作出正确的选择。 杜秀丽完全看明白了许长生信里的内容,也完全理解了许长生的良苦用心。她决定以自首的形式跟小齐回金海,这样张峰不会被牵连,她由于是自首还会被酌情轻判,这对她和张峰将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结婚次日清晨,她给张峰留下一封信后,就跟着小齐上了当地警方的车子,然后由贵阳乘机返回金海。 接到小齐关于事情顺利发展的汇报后,许长生露出了欣慰的笑。 。。。。。。 旅游博主于天正躺在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旅馆的床上。这半个多月来他一直心有余悸,没有发任何视频,甚至关了手机。他真的也有点懵了,搞不清楚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把万勇强的钱包、手机和手表放入那个小帆布包了。 他再次努力地回想那晚发生在崂山蓬莱之家民居的事情。他记得当晚11点多,他从低矮的窗户跳了出去,他知道这样是不会被监控拍到的。然后他猫着腰、沿着窗下的那条小石径往正门方向慢慢走,边走边抬头看看路过的其他房间的窗户有没有开,再用右手轻轻拉一拉看看能否拉开。前面几个窗口关的好好的,也拉不动。但走到中间的时候,他右手一拉窗子居然被拉开了,看来又碰到粗心的住客没有插上插销,这正是他期待中的,以往在其他地方他就是这样时不时地能从窗户进入偷点东西走。 他抑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矫健地跳入房内。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摸到了床边。他看到床上有个人正在熟睡,发出微弱的鼾声。他的视线马上转移到床头柜上,一般房客都会把手机、钱包、手表等随身物品放在那里,如果那里没有的话,他就不得不翻翻抽屉、旅行箱之类的地方。今天他果然看到床头柜上有东西,于是他把摸到的钱包、手机和手表都放到了斜挎在身上的那个帆布包内。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他感觉左肩上好像被人拍了一下。他猛地回头,发现床上的那个人已经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张大了嘴正欲呼喊,他迅速从右边腰部拔出了那把以防万一的弯刀,一刀就朝那个人的胸部捅了过去。那个人马上闷叫一声,仰头就倒了下去。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知道自己可能闯下大祸了,以前都是小偷小摸,这次可能是要刺死人了。 他马上跑到窗边,准备赶快跳窗逃跑,但突然想起那把刀还插在床上的人身上,于是又返身跑回去拔出了刀。他想到刀上一定会滴下血滴暴露他的行踪,于是把刀塞进了随身携带用来装赃物的塑料袋里。临走之前,他又本能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那个人的胸口。 往外跑的过程中,那个斜挎的包有点碍事,于是他就顺手把它扔进了自己房间。他绕过花园继续往外跑,想着赶紧要把那把刺死人的刀扔掉。他希望把刀扔的越远越好,但跑了一会,他一方面担心到时候迷路了回不来,另一方面万一那个房间的尸体被发现了他如果不在自己的房间就会有重大的嫌疑,于是在看到一块大石头的地方他停了下来。他绕着石头走了一圈,发现石头下面有个凹进去的地方,他就顺手把装了刀的塑料袋塞了进去,又用旁边的枯枝枯叶覆盖住,他准备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把它取走再做更合适的处理,今天只能先这样了。 当他隐藏好凶器,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懵了。他发现他扔进来的小帆布包里竟然空无一物。难道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走了里面的东西?还是他当时就还没有把那些赃物放进包里?亦或是他匆忙中跳窗跑出来的时候,包里的东西掉出来了?刚杀了人,又来来回回跑了至少十几分钟,他当时真的没想清楚那个包里的东西发生了哪种事情。但当时,他也顾不得包里的东西了,他得赶快镇定下来应付即将到来的调查——关于谋杀案的调查。 现在想来,那个包扔进自己房间的时候里面应该就没装那些东西,不然如果有人从他房间的包里拿走了那些赃物,为什么不检举他? 后来面对警方的盘问,他凭着出色的心理素质混了过去。到现在,半个月过去了,警方依然没有来找他,难道自己真的蒙混过关了?于天心有余悸地想。 但即便这样,他这段时间没有再更新视频,也没敢打开手机。 第二十六章 天网恢恢(14)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进行,案发当夜进入105号房间,对万勇强刺出致命一刀并导致万勇强死亡的凶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101房的于天,那把凶器上的指纹和另一个窃贼徐平供述的那个帆布包等细节可以印证这一点。 但是该案件中还有一把刀插在了受害者万勇强的胸部,虽然这一刀并不是致命的那一刀。根据老钱的尸检,这一刀刺上去的时候万勇强其实已经死了。 那么是何人要去刺这一刀,他去刺这一刀的时候知不知道万勇强已经死了? 还有,于天能够进入105房是因为当时窗子没关好,那么除了万勇强本人,还有谁有条件偷偷打开这个窗,或者窗虽然是掩上的,是谁偷偷把插销拔出来了? 其实这个人并不难猜,那就是万勇强的妻子李敏。当然她并不承认这一点,她的回答是她在11点左右送万勇强回房间后离开时时窗子是关着的。现在万勇强也死了,李敏只要坚持她没开窗,那便就只有可能窗本来就没关好,或者是万勇强自己开的,那便是死无对证。 况且,李敏送万勇强回房间后就返回了棋牌室,之后她便再也没回过105房,走廊上的监控可以证明这一点,因此万勇强被刺不可能是她干的。而且过了12点,张峰不还接到105房分机打来的男子的求救的电话吗,这也能证明李敏也不可能在11点刚过送万勇强回房的时候就刺死了他。凡此种种都能说明,万勇强的死不可能跟李敏有关系。 但是要过许长生这一关并没这么容易,李敏虽然很可能不是直接动手的那个人,但她难道不可能是偷偷打开窗户的帮凶吗?根据许长生他们的调查,李敏长期以来都受着万勇强的虐待,她有这个动机。她一个人的时候可能没这个勇气,但如果她身边多了一个或几个跟她一样对万勇强恨之入骨的人的时候,是不是条件就具备了?而根据调查,最近一年来跟他们夫妻俩走的很近,玩在一起的三个年轻人中的冯凯正是当年与万勇强合伙的明强公司大股东冯大年的儿子,当年冯大年夫妻俩因为明强公司的破产而双双死于非命,如今冯凯隐瞒身份秘密接近万勇强,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万勇强在当年的明强公司破产中做了什么卑鄙的勾当? 另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那三个有着明确目的的年轻人是否已经争取到了李敏的信任和协助? 许长生此前已安排小刘、小郑等人开始走访万勇强的老同事、老朋友、老邻居等,因为他站在冯凯的角度,自然而然地想到会从这些关系人入手去调查当年明强公司倒闭前后冯大年和万勇强的巨大反差。如今,这一调查也迎来积极的结果,万勇强在金色花园二期13栋302房的老住处的老邻居反映一年多前有二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来打听过万勇强的情况,他们的体貌特征与冯凯他们三人是完全吻合的。这说明冯凯他们接近万勇强确实是有着明确目的的。 如果那一刀是冯凯他们三人中的一人刺的,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李敏在11点左右送万勇强回到105房,在短暂停留的时间内她可能趁万勇强不备,悄悄地拔出了窗子的插销。她回到棋牌室后跟冯凯他们三人继续玩三国杀,等着张峰临睡前的最后一次巡查。根据此前案发后的访谈,张峰在巡查完娱乐区准备到客房区继续巡查的时候,李敏曾叫住张峰要创口贴给手指不小心弄伤的丁盛止血。 在这个过程中,会不会冯凯已经从窗口跳出,快速绕到房子另一侧的105房,再通过已开着的窗跳入房间刺了万勇强一刀,然后拿起电话假装万勇强拨通服务台总机求救?打这个电话前或后他应该还悄悄打开了房门好让张峰进来发现命案现场。做完这一切后他再从窗口跳出,绕过房子跑回棋牌室。 不得不说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形的话,他们的行动也是相当冒险,因为留给冯凯作案的时间很短。但正因为时间短,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就会很可靠,张峰刚刚巡查的时候他们不都还在民居另一侧的棋牌室吗? 也正因为时间短,冯凯的行动太过仓促,他可能一进105房就跑到床边,掀起被子就刺了万勇强一刀,根本就没注意到万勇强其实当时已经死了。因为他刺完后需要立刻去打开房门,还要打求救电话,随后张峰很快就会过来。 冯凯跳窗往回跑的时候,徐平正带着赃物拔腿逃离崂山,于天正在自己房间忐忑不安地等着命案被发现,李敏王艳丁盛他们正焦急地等待冯凯是否得手和安全返回,张峰正小心翼翼地进入105房查看情况,万勇强已经满身鲜血、一命呜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这真是一个紧张忙碌又惊悚万分的晚上,许长生想到这里也是唏嘘不已。 正在许长生思索案情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我是许长生。” “许队,我是老林,有个寄给你的包裹,标注了重要,但没有写寄件人。包裹检查过了,里面都是文件,要不要给你送过来?”打来电话的是收发室的老林。 “好,谢谢你。” 不一会那个纸盒子的包裹就放在了许长生的办公桌上。许长生有点纳闷这个包裹是谁寄的,他记不得上次他收到直接寄给他的包裹什么时候了。跟案子相关的物品一般都是由信息科、技侦处、后勤处等负责接收,汇总处理过滤后才会转到他这位刑警队长手里。 但现在这个包裹既然是直接寄给他的,又标明了重要,那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许长生小心地滑开了封着包裹的透明胶带,然后打开了纸盒盖子,一眼瞥见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叠已经泛黄的发票,下面是厚厚的一叠纸。 许长生把发票拿了出来,一张张地翻阅着,他看懂了,那都是以前那家叫金海明强贸易公司生意往来的发票。 看完发票,他又把整叠纸都从纸盒里捧了出来。正准备拿起第一张纸看的时候却发现这原来是写给他的一封信,还是用钢笔手写的。 许长生看到那字如游龙,如飞鹤,隽秀飘逸,心里不禁暗暗赞叹。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信的内容,事实详尽,条理清楚,为他陈述了当年的明强贸易和利丰贸易,现今的嘉华贸易和盛丰贸易的关系和传承,以及万勇强和王利丰在那些年所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完这封信,许长生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当然清楚了这是谁写的。 放下了信,许长生又翻看了一会下面的合同,然后快步走向局长办公室。 “师父,我们需要通过省厅与香港警方取得联系,尽快缉拿王利丰归案。” “别急,慢慢说。” 。。。。。。 从师父办公室出来,许长生接到了小齐的电话,他们已经开车进了市局大门,他快速下楼走向大门。 孙怡已经先一步等在了那里,当车门打开,小齐步出车门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喊道:“小子,你总算回来了!”小齐欣喜地向她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下车的是杜秀丽,经过长途飞行后她看起来略显疲惫,但精神状态还不错。许长生马上迎了上去,微笑着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杜秀丽瞬间眼眶湿润了,她深深地弯腰向许长生鞠了一躬。 第二十七章 天网恢恢(15) 夜幕降临,香港的霓虹灯闪烁,维多利亚港的水面映照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位于中环的一座摩天大楼内,香港警方的便衣警察正在秘密行动。据大陆来的协捕情报显示,位于该办公大楼25层2506室的盛丰贸易公司的幕后操纵者正是十几年前犯下过合同诈骗而潜逃的王利丰。 香港警方经过几天的秘密盯梢,确认今晚这个王利丰就在2506室的办公室内。带头的指挥官下达了行动指令,队员们立即行动起来,迅速而有序地穿越了黑暗的走廊,来到了目标办公室的门前。 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灯光让办公室内的人措手不及。便衣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命令房间里的人全部双手抱头排成一排站好。经过逐个比对,虽然已经经过一定的乔装,王利丰还是被辨别出来。随后,王利丰和王盛丰兄弟俩及其他几个高管被戴上手铐带往警署。 。。。。。。 于天现在非常矛盾,他现在算是一个自由职业者,确切地说是一个旅游博主。他的生活资金来源靠抖音平台的广告收益分成和粉丝的打赏。但由于现在粉丝量不够大,他在这方面的收益比较有限,还不够他日常的生活开销,更不能覆盖他天南海北到处旅行的路费和住宿费。 因此在花光了他此前工作时的积蓄后,他不得不动起了零元购的歪脑筋。 于天很年轻,身体素质非常好。跋山涉水,面对一些险恶的自然环境后也造就了他处乱不惊、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在旅游区他碰到的常常又是普通的游客,不是腿脚不便的老年人,就是带着小孩的夫妻,所以他在此前顺手牵羊也好,入室偷窃也好,屡屡得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最后就习以为常了。 于天现在很后悔随身带着那把可恶的刀,以前从来没有用到过一次,偏偏这次一用就出了人命。他现在回想,其实那天晚上那个人只是拍了他一下,他完全可以马上跑到窗边,然后跳窗逃走,那个人根本追不上他的。但是当时在黑暗中被拍了一下他也是一下子有点懵,而且看到那个人张大了嘴巴似乎要大声喊叫,他慌乱中本能地就拔出了刀刺了过去,而那个人闷叫一声就倒了下去,再无反应。 事后回想,那个人应该是死了,他觉得他刺中的部位就是那个人的心脏。 幸好他在回到自己房间后稳定了情绪,对即将到来的调查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通过事先的观察,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被监控拍到去过105房,那把该死的刀他不确定有没有在以前拍的视频中出现过,但幸好他把它远远地藏到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那个帆布包里面的东西他一直没想通是怎么回事,但当时他顾不上了。 在随后的调查中,他镇定地说自己是晚上8点回的蓬莱之家,然后进入自己房间后再未出去,这一点大堂和走廊上的视频可以为他做证,这也是给他带来安全感的重要原因。虽然警察也可能怀疑他是不是会从窗户出去做的案,但同样也能怀疑别的人也可能会从窗户出去。 果然,在经过几天的类似软禁以后,他们这些游客都被允许离开了那里,看来警察是没有任何他的犯罪证据。 于天被允许离开民居后还故意上崂山游览了一番,拍了一些视频分享,以显示自己的问心无愧,然后才下了崂山,离开了金海。 一路上他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在处处留意有无异常人员的跟踪。 在那几天,他特意去了一些城市行人熙熙攘攘的大街和商场,看似去买点旅行用品,实际上是在复杂的环境下尽量甩掉可能跟踪的尾巴。同时为了以防万一,他关掉了手机,他怕手机信号泄露他的行踪。 于天这一路不敢坐高铁动车,因为需要实名购票。住旅馆也只敢住那些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 直到他后来到了大别山方圆几十里都无人烟的地方,他才确信没人跟着他。 这一路上,他当然也更不敢再有偷窃的非分之想,万一偷窃的时候被抓,可能会牵连出他在崂山犯下的大事,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于天不敢直接打电话到家里,他觉得如果警察已经怀疑他,甚至已经准备抓捕他,那么首先一定会到他家里守候。很多在外面犯事的人都是逃回老家就被抓的。 于是他就自然想到了施喆,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跟他住一个老式小区。他一方面想通过施喆去他家了解一下有没有警察来过,另一方面也想向施喆借点钱解燃眉之急。 当然这个电话也不能用自己手机打,他就走到小镇上找了家有固定电话的小杂货店,用那里的电话机拨通了施喆的手机。 “喂,是谁啊?”电话那边传来施喆熟悉的声音,语调没有异常,说话方式也是他惯常的风格。于天提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喂,施喆,是我,于天。” “你怎么不用你自己手机打啊,这是哪里的电话?” “我在爬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已经几天开不了机了。” “哦,你人没事吧?当初就劝你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我没事。我家里还好吧?” 那边施喆似乎没听清,停了一下,问:“你家里?” “对,我家里怎么样?” “你家里很好啊,早上还看到你妈买了菜回来,我还跟她打了招呼呢。” “哦,那就好,家里没来什么人吧?”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不知你家里来没来人,要不我去问问吧。” “不用了,我等会自己去问问。” “那好吧。好几天没看你发视频分享了,你还好吧,手机坏了你得赶紧买一个啊。” 施喆这话正好给了于天一个借钱的理由,于天马上回道:“施喆,你先借几千给我吧,我回来就还你。”于天这话倒不是瞎说,以前他也多次在手头紧又没法零元购的时候向施喆借过钱,但他一有钱总是马上打钱给施喆。 “客气啥,你缺钱了应该早点跟我说啊。我还是微信转你吗,手机坏了可不可以收啊?” “那你直接打我银行卡吧,我把卡号报给你……” “好的,我马上把钱打你卡上。”施喆在那边说道。 “好,那先这样,我后面再跟你联系。”于天说完放下了电话,松了一口气,后面至少有段时间生活费有着落了。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不知不觉中他打这个电话的时间超过了3分钟。而在3分钟的时间里,警方早就定位到了这个电话的位置,并通过警方的快速联络通道通知到了这个小镇的派出所。 于天一转身就傻眼了,只觉得两腿发软,脑袋轰地一下怔住了,他看见一排警察正举枪瞄准了他。 。。。。。。 在金海,当许长生将于天落网的消息向大家宣布的时候,队员们大声欢呼,紧紧相拥。每次在这样的时刻,许长生就像感受到了出海的渔夫历经大洋上的惊涛骇浪满载而归,又像辛勤的农民经过辛苦劳作享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第二十八章 天网恢恢(16) 案发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李敏和冯凯没见面了,不是他们不想见面,是形势让他们不能见面,事实上他们此刻比以往更想见面。 李敏很担心冯凯,一方面担心的是他现在的状态。毕竟他才二十出头,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做下了杀人的大事,虽然杀的人可以说十恶不赦,弄的他家破人亡。但杀人不是杀一只动物,即使是杀死仇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至少得担心会不会被警方怀疑、识破乃至缉拿吧。 另一方面,李敏担心的是他们的行动会不会被警方识破。那天晚上的行动是他们四个人经过精心筹划的:首先,事发半个月前冯凯和丁盛乔装去蓬莱之家进行了踩点,摸清了摄像头的位置、房间的布局、窗子的位置和构造以及店主张峰晚上的行动规律;然后,他们利用张峰策划了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这个不在场证明的具体方法是当张峰巡查到棋牌室的时候,他们四个人都出现在张峰面前,但当张峰巡查旁边的品茶室的时候冯凯迅速跳窗出了棋牌室,从最右边绕过房子跑去另一侧的105房,当然那时105房的窗子插销已经在此前李敏送万勇强回房的时候被李敏偷偷拔出。而当张峰从品茶室出来的时候,李敏站在棋牌室门口跟张峰说丁盛手指伤了,需要创口贴。那时房间里其实是王艳跟丁盛站在一把空椅子前假装在给受伤的丁盛止血。张峰的视线本就被站门口的李敏挡了一大半,剩下的又被站着的两个人挡了,他会本能地认为应该有个受伤的丁盛坐在椅子上,这就为冯凯争取到了更多的作案时间。然后当张峰去服务台取创口贴的时候,李敏马上也跟了过去,她过去的目的是防止意外的情况下想办法找理由拖住张峰,不让他在冯凯还没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就去客房区域。最后,他们是约定李敏看到105房房门打开来判断冯凯是否已完成任务的。当李敏看到了105房照出来的光后,她就可以返回棋牌室,接下来冯凯会用105的分机打电话到服务台假装万勇强求救。电话一响,还在服务台或刚离开服务台的张峰必然会回来接电话,冯凯就利用后面的时间再原路返回棋牌室。在这个过程中,以后张峰向警方反映情况时,他们四人应该就是一直在棋牌室的状态,因为张峰从棋牌室过来取创口贴到接到求救报警,再到105房发现凶杀现场的时间是很短的。 他们反复推敲这个刺杀方案设计应该是很完美了。另外在细节上,那把刀是冯凯从尘封了16年的老房子里找出来重新磨锋利的,警方很难从来源上查到他们。而冯凯也是特意在鞋子上套上了鞋套,双手戴上了手套做的案。而在张峰发现凶杀现场后,他们四人也是都进入房间尽量破坏现场的情况,这样万一冯凯留下了毛发之类也可以有说辞。 但即便如此,李敏还是担心被警方识破,这种担心主观上是来自李敏对冯凯的爱,越是爱,越是怕他出事。 而在案发后,冯凯同样很担心李敏,除了担心还带着一份愧疚。担心的是李敏毕竟是一个女人,面对这种谋杀案她心里是否承受得了。另外,面对警方的反复调查和盘问,她是否能不露出任何破绽。愧疚的是虽然李敏内心讨厌甚至憎恨万勇强,但就她本人意愿来说,她是不会走到要杀了万勇强这一步的。她之所以同意协助冯凯,完全是因为这一年来他们俩逐渐加深的那种情感,她绝对是为了他才做出了这种牺牲。 冯凯现在是五味杂陈。他既有杀了万勇强后的快慰,又有对未来事件发展的担忧,还有对可能失去李敏的不甘,因为一旦警察追查到他,他必然会被作为杀人犯而被重判,很可能是死刑,即使不是死刑也会是无期,这样他和李敏此生就不会再有可能在一起。 另外,还有一个当年的凶手王利丰还逍遥法外,而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令他万分不甘。考虑再三,他最后还是给许长生寄去了那个匿名包裹,他准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当杀人凶手于天和当年的诈骗犯王利丰已经被押回金海,砒霜投毒的杜秀丽也自首归案之后,此案中留给许长生的就只剩下最后一环了。 在了解了冯凯的家庭遭遇后,许长生从感情上当然很同情冯凯。但情是情,法是法,冯凯他们做的事如果违反了法律,他许长生也必须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谁叫他是一名警察呢。但好在虽然冯凯他们的主观上虽然是要杀死万勇强,但客观上根据尸检的结果,他刺这一刀的时候实际上万勇强已经死了,那犯罪行为就从谋杀变成了谋杀未遂或侮辱尸体了,这在将来的审判和量刑上将会有着巨大的不同。如果更进一步,冯凯他们能够像杜秀丽一样投案自首的话,那么刑期将会更加的短。 现在摆在许长生面前有个难题,那就是要让冯凯自己投案自首现在也有相当的难度。不像在石缝下找到的那把弯刀上有于天的指纹,也不像在张峰和杜秀丽的车子里找到了砒霜,冯凯他们并没有留下直接的物证,那把插在万勇强身上的刀并没留下任何指纹,而且从来源上他们极尽努力进行了调查,也没能确认这把刀的来源,更不要说与冯凯他们有关了。 但是许长生想到了人性,多年的办案让许长生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包括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经验告诉他,凶手并不一定是坏人,他们中有些人行凶或是被迫或是冲动或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而受害者大多数是无辜的,但也有少部分纯粹是自己作恶多端招致的因果报应。此案中的冯凯就是这样的“凶手”,而万勇强就是这样的“受害者”。 因此许长生认为只要解决了导致冯凯“杀人”的深层次原因,化解了他心中长久的积怨,让冯凯自首投案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因此,许长生决定直接去见见冯凯,在那个日子,那个地方,他相信他一定会见到他。 第二十九章 结局 仙鹤陵公墓坐落于小龙山风景区青龙山脚下。公墓的环境清幽雅静,山光、水影、霞韵交相映衬,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里地势平缓,视野开阔,自然起伏,环周与崂山山脉俯仰相望,山峦重叠,沟谷交错,给人一种清幽雅致、福祥丛生的感觉。 早上七点不到,许长生就驾车来到这里,他到这里既不是扫墓也不是旅游,而是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冯凯。 十六年前的今天冯凯的父母在同一天双双离世,他们的墓就在这里,许长生相信冯凯今天一定会来。 七点一刻,许长生远远看到山脚下开来一辆白色的小车,车子停下后下来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束花。根据身高体型,许长生大概看出来应该是冯凯、丁盛和王艳三人。他赶紧往后走,猫个腰躲到了三排公墓后面,他不想打扰他们对冯凯父母的祭拜与追思,他打算等他们忙完后再出来。躲在这个位置,冯凯他们发现不了他,但他应该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十来分钟后,许长生感觉那三人已经走到了冯凯父母的墓前。 有段时间,那三人并未说话,许长生只听见他们摆放东西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终于有个男子说话了:“爸、妈,我是冯凯,今天我和丁盛、王艳来看望你们了,他们是我的异姓兄妹。” “爸,妈,我们是冯凯的兄妹,今天我们来看你们了。”另两个人也同时说道。 “十六年前,我才七岁,你们就不明不白的走了,我被送到了儿童福利院。那时我孤单、害怕,既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是他们俩帮助我度过了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冯凯继续说道,语调缓慢而哀伤。 “如今,我已经长大。虽然已学业有成,并找到了工作,但当年的事一直如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胸前。晚上不断出现关于当年的噩梦,我想是你们在冥冥中提醒着我要我为你们查清真相、讨回公道。” “爸爸,这一年多来,丁盛和王艳帮我一起调查了当年导致公司破产的那次交易。现在我们已经查清那是你原来的合伙人万勇强伙同香港利丰贸易的王利丰合伙设局欺骗了你,他们利用开始几次货到付款的假象麻痹了你,然后在最后一次的大交易中掏空了公司的资产。所有关于那次交易的细节和他们俩的罪证我已经寄给了金海市刑警大队的许队长,希望他最后会把香港的那个诈骗犯王利丰也缉拿归案,让他接受法律的严惩。这些他们的罪证我今天也带来了,我马上就把它们全部烧给你看。” 说到这里,许长生听到打火机打火的声音,许长生稍微探了一下头,看见那边有一缕青烟飘了起来。他还看到那三位年轻人正跪在冯凯父母的墓碑前,背对着他。 “至于万勇强,他是那个导致我们家破人亡的元凶。在害了明强贸易破产注销,你们俩无辜冤死后仅仅一年多,他就买了别墅,开了新的公司,还是同他的同伙王利丰做着同样的生意。这样的恶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不亲手杀了他,我还是人吗?” “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们,我做到了,我亲手为你们报了仇,送他去了十八层地狱,你们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听到这里,许长生觉得是出来的时候了,他突然站了起来。 “冯凯,你错了,你没有杀死万勇强!”许长生边说边往冯凯他们三人走去。 “我有,我杀死万勇强了,我把刀刺入了他的胸口。”冯凯此刻正在全情投入地向父母汇报,突然被人否认的情况下竟然直接说出了真相,是在他甚至还没有搞清楚谁在否认他的情况下。 听到许长生大声说话的时候,王艳和丁盛都回过头来望向许长生,唯独冯凯还面朝着墓碑。 当看清了来人是许长生的时候,王艳和丁盛都惊呆了,一方面是他们没想到许长生会出现在这里,另一方面他们为冯凯在许长生面前说出了真相而惊恐不安,他们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冯凯,你没杀死万勇强。”许长生这次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这时,冯凯才慢慢转过头来,他也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许长生,但他并没有显得恐慌,反而有点疑惑。 “我没杀死万勇强,不可能的,我把刀都刺入他的胸口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你是把刀插入了万勇强的胸口,但你没有杀死他,因为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冯凯满脸惊讶的表情。 王艳和丁盛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着头脑。 “是的,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具体案情我不便向你们透露,但是这个结论是千真万确的。” “还有,你寄给我的包裹我收到了,你希望我能做的事情,我们也做到了。”许长生边说边把在机场拍的押解王利丰的照片递给了冯凯。 冯凯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又朝着父母的墓碑磕了头,然后说道:“爸、妈,主犯王利丰也抓到了!” 然后,冯凯转过身,对着许长生也低头鞠了一躬,说道:“许队长,谢谢您了!” 许长生赶忙扶住了他,说道:“冯凯,你没刺死万勇强是好事,要不你爸妈在下面也会痛心的。” “是啊,冯凯,许队长说的对,你没刺死万勇强。”机灵的王艳马上接口说道。 “冯凯,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没有你们的调查,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地追踪并抓获王利丰。至于报仇,并不是要自己动手才叫报仇,把他们交给法律严惩才是最好的报仇。幸好你没杀死他,事情才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说是吗?”许长生语重心长地说道。 冯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还年轻,这件事了了之后,该是你们年轻人追求自己梦想和生活的时候了。”许长生最后说道。 “许队,您的苦心我明白了,我跟你回去。” 。。。。。。 至此,这起发生在崂山蓬莱之家的凶杀案经过将近一个月的侦破终于水落石出,被彻底查清,连带着发生十六年前的明强贸易公司被合同诈骗案也彻底结案。 三个月后,法院宣判如下: 于天,犯故意杀人罪,盗窃罪,合并判处死刑; 杜秀丽,犯投毒罪,但有自首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冯凯,犯侮辱尸体罪,但有自首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李敏,犯包庇和协助罪犯,但有自首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王艳、丁盛犯包庇罪,但有自首情节,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另, 万勇强,犯合同诈骗罪,金额特别巨大,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鉴于其已死亡,免除刑罚; 王利丰,犯合同诈骗罪,金额特别巨大,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 “师父,法院那边判了,杜秀丽三年,冯凯二年。”孙怡第一时间跑来告诉许长生,她知道许长生一直在等这个结果。 “嗯。”许长生听完平静地点了点头。 “叮铃铃。。。”正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喂,我是许长生。” “许队,崂山分局所属的金海大学派出所转来报警电话,金海大学发生一起命案!” “好,我们马上过来,让他们保护好现场!” 放下电话,许长生向孙怡、小齐招了招手,说道:“又有新的案子来了,马上跟我出警!”。 第一章 中毒 三月初春的一个下午,蓬莱之家凶杀案刚刚在法院审结完毕,金海市刑警大队就接到了一个新的命案。这个命案发生在金海大学,是由该辖区崂山分局所属的金海大学派出所接到报案后转到市刑警大队的。许长生接警后立刻带着孙怡、小齐、小刘和老钱等人赶往现场。 这个季节的金海大学,校园内的树木开始吐露新芽,微风拂过,带来了淡淡的草木清香。大学的建筑在初春的背景下显得更加庄重而典雅,与周围的自然风光和谐相融。学生们或行色匆匆地赶往教室,或悠闲地在草坪上阅读,享受着初春带来的宁静与惬意。 绝大多数金海大学的学生并不知道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当许长生他们驾驶的三辆警车鱼贯而入,他们才驻足观望,纳闷学校里为什么来了好几辆警车。 警车最后停在化学系大楼外面,此刻这里已经有不少学生聚集,他们或驻足观望,或互相询问着发生的事情。 命案发生在一楼化学系实验室外的一个小会议室里,此刻这里已经被金海大学派出所的民警警戒,闲人不得入内。死者是一名叫徐锋的本校研究生,不过他是计算机系而不是化学系的学生,他是来找该系的女研究生江小琴的。 许长生他们进入那个小会议室后,发现这个会议室陈设很简单,中间是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会议桌上放着一台显示器和一个投影仪,桌上还放着一瓶开了盖子的农夫山泉,剩下大概半瓶的样子。会议桌周围摆放着6把与会议桌相匹配的椅子,门口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还剩下几瓶农夫山泉。会议室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把深色的长沙发,现在那把沙发上仰面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身上背的单肩包垂落在地面上,警戒的民警告诉他们那就是死者徐锋。 许长生和老钱走到死者跟前,看见他的颜面和嘴唇呈现青紫色,耳朵和耳垂呈现樱红色,眼结膜充血。老钱用手试了试徐锋的鼻息,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最后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瞳孔后,向许长生摇了摇头,示意确实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接着老钱又捏了捏徐锋的胳膊、腿,还把手伸到他的衣服内按了按。这才跟许长生说道:“老许,根据他脸部呈现的特征和身体肌肉的状态,初步可以判断是氰化钾中毒导致的死亡,但具体的情况还需要通过解剖和对他胃液、血液的化验才能确认。” 许长生看了看桌上那瓶开着的农夫山泉,又看了看墙角剩下的那几瓶,招呼小刘,“小刘,这些农夫山泉仔细采集指纹,带回去交老钱化验。” “老钱,等小刘采集完现场后你们先回去,请尽快确定死因。” “好。” 这时,孙怡走了进来,对许长生说:“师父,当时与徐锋在一起的女生江小琴和她的导师沈一石都等在外面,江小琴现在情绪比较低落。” “走,带我去见见他们。” 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许长生看见一个脸色苍白、憔悴的长发女孩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她的身材苗条修长,穿着一件实验室白大褂。她的肩膀瘦削而柔弱,此刻却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悲痛。她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同样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容庄重而沉稳,透出一股学者的威严。他的皮肤保养得宜,虽有些微的皱纹,却更显得成熟与稳重,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思考,眼睛深邃且富有洞察力。 看到许长生和孙怡走过来,那位中年男子主动迎了上来。 “许队长你好,我是沈一石。” “沈教授你好,我是许长生。”许长生也马上回道。 那个女孩江小琴还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不停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孙怡轻轻拍了拍这个女孩的肩膀,跟她说:“江小琴,这是我们许队长,你能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跟他讲讲吗?” 这时,江小琴才转头看向他们,但目光依旧充满呆滞和疑惑。于是孙怡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江小琴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我办公室去说吧。”沈一石建议道。 “好,到沈教授办公室去。”许长生赞同地说。 沈一石的办公室就在会议室往里走两个房间,再里面就是化学系的几个实验室了。 一进入沈一石的办公室,第一眼就看见墙壁上挂着几幅与化学相关的挂画,如元素周期表、分子结构图等,以及几幅描绘化学现象的艺术作品。办公室的桌上摆放着一些与化学相关的纪念品和荣誉证书,有国际化学会议的合影、获得的科研奖项等。 在办公室的一角,有一张舒适的沙发和一张小茶几,沈一石请许长生、孙怡和江小琴坐下后,对江小琴说:“小琴,给许队长他们讲讲当时发生的事情吧。” 江小琴轻轻咳了几下,润了下嗓子,语调颤抖地说:“许队长,我真不知道徐锋怎么会这样,太可怕了!” “不要紧,慢慢说,你把当时的情况完整地说一遍。”许长生尽量用温婉地语气说道。 “嗯。。。今天下午14:00开始,我和几个同学都在沈老师的指导下在做实验,这时外面有同学进来说有个男同学来找我。我猜可能是徐锋,因为他常来找我,而且他不是化学系的,不会直接进实验室。” “我就放下手上的器材,跟沈老师说了一下有人找,就出去了。” “是的,小琴当时跟我说了。”沈一石说道。 “我出实验室后,就往外走,直接来到那个小会议室,因为以前他来找我都是在那里等的,今天徐锋也在那里。” “冒昧地问一下,徐锋常常来找你,你和徐锋是什么关系?”许长生问道,许长生知道直接让江小琴说今天发生的事可能会再次刺激到她的情绪,所以想慢慢引导她,从她和徐锋的关系说起,而这本来也是对案情很重要的因素。 江小琴犹豫了,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小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跟许队长实话实说。”沈一石在旁边劝道。 江小琴看了看沈一石,又看了看许长生和孙怡,虽然还面有难色,但还是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男女朋友关系。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但我心里一直只是把他当作很亲的哥哥。” “具体说说你们的关系。” “我们都是平度人,两家所住的小区很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他一直很照顾我。” “所以你们也一起考了金海大学?” “是的。但其实他可以考到更好的大学去的。”江小琴面露愧疚地说。 “这么说,徐锋是为了你才考的金海大学?” 江小琴点了点头,但接着说:“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他要考金海大学,他当时只是问了我的第一志愿。我之前问过他,他说他的目标是上海的复旦或交大,以他的成绩是极有可能的。” 许长生心里想,看来徐锋是很爱江小琴的,宁愿放弃自己梦想中的名校来读金海大学,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 “你们确立过正式的恋爱关系吗?”许长生问道。 江小琴又犹豫了,气氛有点尴尬。 “他向我表白过几次,高二的时候写给过我一封信。读大二的时候请我吃烛光晚餐时也提过,最近也提过。”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真的一直很感激他对我的照顾,也很关心他,对他也有感情,但这感情是那种亲情,我一直是把他当作大哥哥对待的。” “明白了,那你跟徐锋直说了吗?他明白你的心意吗?” “高中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再说那时学习紧张,我就回他说没考虑感情的事,先要努力考上大学。但大学里他向我表白的时候我虽然很难开口,但我还是鼓起勇气跟他说了实话。” “那他是什么反应?”许长生问。 “开始他说没关系,他是自愿爱我的,他会一直等我的。我还委婉地劝他另外找一个女孩子谈朋友,他每次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后来呢?” “读研究生后,他约我约的更多了,我不忍心太直白地拒绝他,但也不能勉强地接受他,勉强接受他对我和他都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尽量暗示他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和青春了,他可能也看出来了,最近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我虽然看他这样内心很难受,但我想他过段时间就能渐渐放弃我了。” “那他今天来找你是有什么事?” “他说请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晚上和他一起去看《不要忘记我爱你》这部电影。”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让他误会,所以我就借口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论文要写而拒绝了他。” “然后呢?” “当时他只是笑笑说,那等你论文写好我再约你。我为了缓解一下当时尴尬的气氛,就从箱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还开玩笑地说没什么好招待他的,就以水代酒了。这时候,正好何健经过会议室门口跟我打招呼,我就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 “哪知道,我过了一会回头发现徐锋就倒在了沙发上,他看起来呼吸困难,大口喘着气,浑身在颤抖和抽搐,脸涨的通红。我大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说到这里,江小琴突然全身也颤抖起来,语气中满带悲痛之情。 “听到小琴的大声呼喊,何健先到会议室和小琴一起对徐锋进行了按压急救。然后看情况不对马上跑到实验室叫了我们,我让何健赶快向学校派出所报了警。同时我也打电话叫了120,120来了以后说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所以警察说等你们过来处理。”沈一石补充说道。 许长生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章 毒从何来(1) 许长生听完江小琴的讲述后又到会议室转了转,他想看看会议室里还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或小刘他们遗漏没带走的东西。 然后他透过会议室的窗往外看了看,外面是一片枯黄中开始泛绿的草坪,一眼望去也没有值得关注的东西。 于是许长生在留下一张写有自己联系方式的纸给江小琴和沈一石后,就和孙怡返回了局里。在走之前,他告知江小琴由于徐锋很可能是非正常死亡,而江小琴作为最后一个跟他在一起,而且递给他矿泉水的人在法律上可以算是最大嫌疑人,因此在案件未最后定性前不能随意离开金海。如果一定要离开,那就要先向公安局报告,获得批准后才能离开。 回到局里,许长生和孙怡直接去了法医室。老钱正在一台仪器上进行着操作,示意他们先等一会。 几分钟后老钱拿着刚打印出的报告走了过来,说:“老许,经过对徐锋血液、胃液成分的化学分析和高效液相色谱(hpLC)分析,他的死因完全可以确定是氰化钾中毒。同时通过对桌面上剩余半瓶农夫山泉的检测,确认里面也含有足以致命的氰化钾浓度。瓶口经过检测,还留有死者的唾液成分,因此可以断定死者是喝了这瓶农夫山泉后中毒死亡的。” “那箱子里其他农夫山泉的情况怎么样?”许长生急忙问道。 “还没来及检测,不过剩下这些瓶子都进行了封口完整性检查,目前看起来未被打开过。不过等会我们还会进行完整的物理密封性检测看看有没有类似细微的针眼之类的迹象,包括这个死者喝过的瓶子也会做这个密封性测试。” “你的意思是有人可能利用针眼或注射器等将氰化钾注入矿原水中?”许长生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老钱回答。 “这个瓶子上的指纹检测过吗?”许长生问。 “小刘已经提取了,应该正在核对。当时那个实验室的人的指纹都做了采集的。”老钱回答道。 “好,那你这边先继续检测,我回去等你报告。” 许长生回到办公室后又开始了标志性的踱步,办公室外面的小齐也学着踱起步来。 “你干什么,师父是在思考,你在干什么?”孙怡笑着问。 “我也在思考啊。” “我看你是在邯郸学步!”孙怡取笑道。 “谁说的?我是在学师父思考的方式,踱步能增加血液循环,提高思维敏捷度,作出更合理的推理。”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推理出了什么?” “这。。。,时间还没到,天机不可泄露!”小齐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办公室的许长生没有他们俩的闲情雅致,他现在在考虑这氰化钾的问题。氰化钾是一级毒物,一般人是无法接触到的。当然作为化学实验室,里面的人弄到氰化钾是有可能的,但氰化钾应该是严格管理的,谁领取,谁使用应该会有严格的登记制度。之前在金海大学出警的时候,因为还没完全确定是氰化钾中毒,所以许长生也未向沈一石等人询问氰化钾的问题。但现在既然已经确认致死物是氰化钾,那必须再安排时间去一次金海大学化学系调查此事。 抛开氰化钾的来源问题,那么这个毒是怎么下到那瓶矿泉水中去的呢? 想到这里,许长生坐到了办公桌前,双手交叠在一起,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声响。这是他开始进入深深的冥思之中的前兆。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几个小时前金海大学化学楼的那个小会议室,他静静地站在会议室的一角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时刻,正好是江小琴拒绝了徐锋看电影的请求之后。江小琴为了缓和尴尬的场面,走到墙角的那个放着农夫山泉的箱子面前,弯腰拿了一瓶农夫山泉,然后递给了徐锋。徐锋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起来。此时正好江小琴的同学何健经过,江小琴就走到会议室门口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另一边徐锋突然中毒倒下。。。 不对,如果是这种情形,那么氰化钾就是事先已经放在这瓶农夫山泉里的,那下毒的人目的是什么?因为那里还有好几瓶矿泉水,下毒的人怎么知道谁会正好喝下这瓶有氰化钾的矿泉水?难道他没有明确目标?就是想随机毒死一个人?除非检测出剩下的那些矿泉水瓶里都有氰化钾,否则这种推测有点勉强。 许长生又把时间倒回到江小琴弯腰拿矿泉水的时候。江小琴拿起矿泉水,拧开了瓶盖,悄悄往里面放入了氰化钾,然后递给了徐锋。徐锋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起来。此时正好江小琴的同学何健经过,江小琴就走到会议室门口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另一边徐锋突然中毒倒下。。。 如果是这种情形的话,那就是江小琴对徐锋非但没感情,而且还憎恨到欲除之而后快了。十几年的老乡兼同窗感情能让江小琴下得去手?除非是徐锋纠缠江小琴,而江小琴可能又心有所属,只有除掉徐锋,江小琴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或者是那个人指使江小琴毒死了徐锋。但这种假设也有明显的缺陷,那就是太低级了,太明显了。除去江小琴作为化学系学生容易接触到氰化钾这点,还有当时现场就她跟徐锋在一起,而且矿泉水还是她递给徐锋的,徐锋被毒死了她毫无疑问是首要嫌疑人,她能这么无所畏惧地去做这件事吗?所以这种推测也不太有说服力。 于是许长生又把时间往回倒到江小琴拿矿泉水的时候。江小琴弯腰拿了一瓶农夫山泉,然后递给了徐锋。徐锋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起来。此时正好江小琴的同学何健经过,江小琴就走到会议室门口跟他说了几句话。趁此机会,徐锋自己往矿泉水瓶里放入了氰化钾,然后喝了下去,等江小琴跟何健说完话,回过头来看到徐锋突然中毒倒下。。。 这个推测许长生想想自己脑洞有点大。徐锋难道爱江小琴爱到自己命也不要了?而且江小琴这次只是拒绝了他一起看电影,难道就断了他所有的念想了?还是他早就发现江小琴早已和另一个男人相爱,他这次来只是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如果失败他就准备殉情自杀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作为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哪里来的氰化钾?在这些没证实前,这种推测也只是一种小概率事件。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许长生暂时想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把许长生从冥思中拉了回来。 “喂,我是许长生。” “老许啊,其他矿泉水瓶和那个死者喝过的矿泉水瓶的完整物理密封性实验做过了,所有的瓶子都是完好的,未发现有人破坏过。”那边传来老钱的声音。 “那也就是可以排除有人通过针孔和注射器等下毒了吗?” “是的。” “还有,剩下的其他矿泉水也检测过了,均不含氰化钾成分。”老钱继续说道。 “好,知道了。”许长生放下了电话。 这时,小刘也拿着一张纸进来了,说道:“许队,那个喝过的矿泉水瓶的指纹比对过了,只有徐锋和江小琴的。” “哦,那其他的矿泉水瓶呢?” “有些瓶没有清楚的指纹,有些能提取到指纹,但这些指纹跟今天实验室的人比对不上。” “好,知道了,你去忙吧。” 听完老钱和小刘的检验报告,许长生觉得问题有点棘手。他不禁想,要是会议室有摄像头就好了,可惜没有。 但许长生想,不管怎么说,徐锋是喝下混有氰化钾的水是尸检确定了的,因此毫无疑问调查这个氰化钾的来源是首要而且必须要去做的任务。 第三章 毒从何来(2) 次日一早,许长生带上孙怡和小齐再次前往金海大学。 出发前许长生对他们三个人的任务进行了分工:许长生自己到化学系找沈一石调查氰化钾的来源和学校管理情况;孙怡走访江小琴的同学和室友,侧面了解江小琴生活、学习和感情上的问题;小齐前往计算机系调查徐锋的生活、学习和感情上的问题。 许长生在来金海大学之前已经提前通知了沈一石,因此当他到达化学大楼系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沈一石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沈教授,又来打扰你了,没影响你工作吧?”许长生寒暄道。 “哪里哪里,许队长客气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当全力配合你们警方的调查,这是我们的义务。”沈一石认真地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许队长有什么要问的请直接说。” “沈教授,你们实验室有氰化钾吗?” “有。怎么徐锋的死是氰化钾导致的吗?”沈一石的语气带着些许意外,但也算不上特别惊讶。 “是的,尸检显示徐锋是由于氰化钾中毒而死的。”许长生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一石的表情变化。 “哦,所以今天许队长应该是来调查我们实验室有没有氰化钾遗失的吧?”沈一石并不是特别吃惊,镇定自如的回答道。他昨天应该也看到了徐锋死的时候的样子,以他作为一个化学方面专家的经验,应该能判断出徐锋死亡后表现的体征很像氰化钾中毒的症状,虽然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是的,沈教授是不是已经核查过氰化钾的使用记录了?”许长生听了沈一石的回答后问道。 沈一石站了起来,说:“许队长,走,我们去实验室。” 许长生站起来跟着沈一石一同往实验室走去。 一到化学实验室门口,许长生环顾四周,打量着实验室的环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面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化学元素周期表、安全操作规程和实验流程图等参考资料。 进入实验室后,许长生感觉被各种化学仪器和设备所包围了。实验室的中心是实验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玻璃器皿、试管、烧杯、烧瓶等实验用具。 许长生发现在实验室的一角,摆放着一个试剂柜,里面存放着各种化学试剂。于是便细细查看,发现这些试剂按照性质和使用方法进行了分类摆放。同时,试剂柜上还贴着明确的标识和标签,以确保实验者能够正确识别和使用试剂。许长生心里想,标识明晰清楚,管理应该不至于混乱。 “这些都是常规试剂,所以放在这里,方便实验时随时取用。”沈一石见状边走边指着试剂柜介绍道。 许长生点点头。 沈一石一直带着许长生往实验室最里面走,实验室的尽头有个金属的防盗门,门上贴了个标牌“闲人免进”,还装了个猫眼。沈一石按了按门铃,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两人。 “方老师,这位是市刑警大队的许队长,他今天过来是想查阅一下我们实验室氰化钾的管理和使用记录。”沈一石连忙介绍道。 “许队长,这就是我们保管危险级别比较高的实验试剂和贵重实验仪器的库房。这位是方丽老师,她和另一位颜宏伟老师两人负责管理这个库房,他们俩轮流上班。”沈一石接着介绍。 “方老师好,打扰了”许长生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许队长客气了,我们应该配合”方丽大方的回应道。 “平时做实验时,如果需用到氰化钾等高危险的物品都必须先填写申请单,然后由带班老师和我审核批准签字后,再到这里向方老师或颜老师凭审批过的申请单领取。”沈一石继续向许长生说明。 “好的,我能进去看看吗?”许长生点点头问道。 “可以可以,许队长请进。”方丽说着把许长生和沈一石领进库房。 库房不大,没有窗户,因此即使大白天也得靠开灯照明。库房的布局也很简单,除了门口放着的两张办公桌及电脑等办公设备外,就是两排货架,一排货架上放着一台台设备仪器。另一排货架上摆放着一个个保险柜,保险柜采用密码锁。 “方老师,给许队长介绍一下这些危险品的保管方式。”沈一石说道。 “许队长,像氰化钾等危险品我们都是保存在这个保险柜内,保险柜的密码只有我和老颜知道。”方丽指了指最边上一个保险柜。 方丽边说边用左手遮挡住右手,右手熟练的按了几个键后打开了这个保险柜。然后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玻璃盒子,放到桌上的一个电子秤上。 “现在连带这个玻璃盒还有650克,玻璃盒重是460克,应该还剩190克氰化钾。”方丽说道。 接着她走到办公桌上,点击了几下电脑屏幕,打开了一个实验用品管理系统。又进行了一番筛查过滤,最后显示的页码是氰化钾的出入库与使用记录,上面显示今年最后氰化钾的结余正是190克,说明账物还是相符的。 “这个领用记录能导出来吗,我们需要排查一下?”许长生问。 “可以,方老师你把数据导出来交给许队长。”沈一石说道。 在方丽导数据的时候,许长生又问:“除了方老师和颜老师,谁还能进这个库房?” “没有其他人能进库房,包括我。”沈一石说道,“只有他们俩通过人脸识别系统才能进入,其他人没有权限的。” “你们这个库房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失窃等丢失物品的情况?”许长生不经意地问道。 “这十来年我任教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实验室重要物品的丢失事件。特别是3年前我们对库房进行了现代化改造,硬件上加固了库房,配置了防盗门、人脸识别和保险柜等,软件上对这些重要物品进行了从采购到入库,再到领用的全链条可追溯管理,安全性更是得到了保障。”沈一石回答道。 “是的,最近几年关于复旦大学黄洋遭人投毒案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还有更早的清华大学朱令铊中毒也重新被社会讨论。再加上我们十多年前实验室也发生过一起火灾事故,所以我们学校、学院和系领导后来对危险生化物品安全保管尤其重视。”方丽也补充说道。 “哦,火灾?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许长生皱了皱眉,意外的事情总能引起作为侦探的他特别关注。 “那次实验室整个全烧毁了,好大的火呀,消防车都来了3辆”,方丽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接着道:“当时学校保卫处和公安局都来查过,一开始传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但查了几个月也没有结论。后来说是电线短路引起的,对,就是以电线短路引起火灾结案的。沈主任,是吧?”方丽问一旁的沈一石。 “对,那次是意外事故。后来实验室就从旁边老旧的那个平房里搬到了这幢大楼里,相关的电线电路和消防设施都做了更新和排查。”沈一石回答道。 “那个发生过火灾的实验室就在旁边吗?” “拆掉了,那个平房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盖的,太旧了,现在那里就改造成一个小花园了。” “那次火灾损失大吗?” “损失很大!当时实验室里的所有物品都被烧掉了,最主要的损失是那些实验仪器,很多是从国外进口的呢。最后我们系的老主任和老院长。。。”方丽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到沈一石在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了。 这一幕当然也没逃过许长生的眼睛。 既然沈一石不想让方丽说下去,许长生现在也就先不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了。 “这场火灾具体发生在哪一年?”许长生换了个问题。 “让我想想。。。” “2008年,对,没错,这一年我们国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汶川大地震,还有就是举办北京奥运会,所以不会记错。”方丽边说边看了看沈一石。 许长生看到沈一石也点了点头。 “当时实验室里有氰化钾吗?”许长生问。 “肯定有的。我当时在读化学博士,也兼做助教,我做过氰化钾实验,同时也辅导学生做过实验。” 沈一石停了停继续说:“氰化钾是一种剧毒化学物,一般人对它都谈虎色变。但实际上,它在各个领域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它可以被用作工业原料、农业肥料、草地除草剂、颜料调漆剂、脱氧剂、有机合成试剂等等,具体我就不展开说了。我们跟很多化工和冶金企业历来都有合作,也承接一些研究项目,因此会用到包括氰化钾在内的很多化学试剂。” “最后冒昧地问一下,这些年来有没有老师或学生发生过中毒事故,当然不一定严重到致命的程度?”许长生问。 沈一石和方丽互相看了一下,都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自我进金海大学化学系读书以来到现在并没发生过中毒这类事故,实验中操作不当不小心被烧伤或被试剂腐蚀到的倒是常有。”沈一石最后回答道。 第四章 徐锋其人 孙怡和小齐走在去学生宿舍的路上,引得旁边的女生纷纷驻足观望,更有几个女生对着小齐啧啧赞叹:“好帅啊,他是哪个系的啊?” “他是来学校拍电影的明星吧,以前从来没看到过他呀。” 孙怡白了小齐一眼,说:“快去跟你的粉丝合个影吧。”言语中不自觉地带着点酸味。 本就尴尬的小齐脸刷地就红了。 此刻正好走到了写着男生宿舍的一幢建筑前,小齐马上找到了台阶,说:“男生宿舍到了,我先进去了,一会再跟你联系。”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结果跑到里面一问,这是电气学院的男生宿舍,计算机系属于电信学院,在旁边那幢写着5号的大楼里,于是小齐又兴冲冲地赶到了5号宿舍大楼。 “阿姨,请帮我查一下徐锋住哪个宿舍?”小齐趴在大门口右侧的宿管办公室的窗口问。 “徐锋?你说的是昨天在化学大楼出事的徐锋吗?”宿管阿姨有点警觉地问。 “对,就是他。”小齐也看出她的警惕表情了,连忙掏出了证件给她看。 “哦,你是警察。徐锋住506房间,他们宿舍一共住三个人。”她边说边把证件还给了小齐。 “这个时候,他的室友会在宿舍里吗?” “应该在,他们研究生一般时间比较自由,没有一大早的课要上。” “哦,那好的,我上去看看,谢谢阿姨。” 小齐马上转身就往楼梯方向走去,宿管阿姨在那边喃喃自语:“是老师,不是阿姨!” 毕竟是警校出来的年轻人,小齐三步并两步一口气就跑上了5楼,气也不喘一下。 506的房间门关着,小齐轻轻地敲了几下,见没人回应,加大了力度。 过了一会,门终于开了,一个清瘦的男生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 “你找谁?”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是警察,你是徐锋的室友吧?”小齐边说边把证件给他亮了一下。 听说是警察,男生把小齐让进了屋,另外一个男生也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齐打量了一下宿舍,发现里面有三个上下铺,上面睡人,下面是一张设计精巧的电脑桌,桌上都放着液晶显示器,电脑机箱放在桌子下。桌子够大够长,另半边做书桌用,桌上都摆满了各种书籍。 宿舍靠门左侧放着一个大柜子,上下左右分隔成了四个田字型小柜子,应该是他们每人一个,用来放置衣服和物品的,此刻有一个小柜子已经贴上了封条。 “昨天我们学校派出所的警察来过了,这个柜子是他们封上的。另外他们也跟我们说了不要动徐锋桌子上的任何东西,我们都是照做的。”开门的那个男生说道。 “嗯,你们做的很好。”小齐先做了肯定。 “今天我过来是想向你们了解一些徐锋的事情,你们不要紧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尽量不要有遗漏,更不要隐瞒,好吗?”小齐尽量学着师父的说话方式使自己看起来成熟老练一点。 “好。”两个男生此刻已经都坐到了各自的电脑桌前。 “你们跟徐锋住同一个宿舍几年了?” “我跟他有五年多了,以前本科的时候我们就是同班同宿舍的,季诚是研究生以后才跟我们住一起的。对了,我叫李欣。”刚才开门的男生说道。 “哦,那你跟他是老同学了,已经相处五年多了你一定很了解他吧。” 李欣抿着嘴默默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心情比较糟。 “李欣,你跟徐锋那么多年同学了,现在他出了这样的意外,我知道你这两天心情一定不好。但为了尽快查清徐锋出事的真相,还是需要你配合我们,谈谈你了解的徐锋,好吗?” “好,齐警官,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也很想知道徐锋为什么会那样。”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李欣语带哽咽。 “你先谈谈在你心目中徐锋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徐锋是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善良的好人,还是一个特别痴情的人。”李欣毫不犹豫地给了徐锋很高的评价。 “哦,徐峰这么棒啊,能具体说说吗?” “说他优秀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随便问问我们计算机系的老师和同学,没有哪个人不知道徐锋的,他从本科以来每年都是拿奖学金一等奖的。不仅如此,他还在中国大学生计算机设计大赛、华为iCt大赛等各种比赛中获奖。他简直跟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按他的能力应该是在北清复交这种名校的。”小齐记得昨天江小琴也提到过这一点,今天再次被证实了徐锋确实是为了江小琴才考到金海大学的。 “说他是善良的好人吧,我想所有的人也不会反对。他从没有因为自己学习成绩遥遥领先而看不起我们这些学渣,相反他总是会帮助我们,很耐心地解答我们问他的问题,牺牲了很多自己休息的时间,对于我们这些不好好上课或者跟不上老师上课节奏的人,他简直是身边的半个老师,可以说有求必应从来不拒绝大家。”说起徐峰的优点,李欣如数家珍,看得出,他对徐峰是非常肯定的。 “为什么说他是一个特别痴情的人呢?”小齐问道。 “这个我以前一直认为是他的优点,但发生昨天的事后,我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了。” “怎么说?”小齐不解的问。 “徐锋对江小琴的一片真情真是没话说。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们就是老乡关系,后来渐渐地发现徐锋在追求他这个老乡,再后来在本科毕业的酒席上徐锋难得地喝醉了,他说了很多以前从没说过的话,全是关于这个他和江小琴的。” “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江小琴是单亲家庭,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都是她母亲靠摆小吃摊把她拉扯大的。从小学开始,徐锋就开始关心和照顾江小琴了,比如家里有好吃的带给她吃;下雨了,江小琴没带伞,他就撑伞送她回家;江小琴数学比较薄弱,他就在课后辅导她......。当然,徐锋强调那时候他只是觉得江小琴可怜,而他又是个比同龄人成熟的人,他就是想帮她,照顾她。” “徐锋说他就这样和江小琴一起长大,江小琴成了除了他父母之外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之间一直是一种朦胧的感情,直到高二的一天,他终于鼓起勇气给江小琴写了一封信。但江小琴并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说面临高考,她现在只想把高考考好。他说他当时也为自己唐突的行为后悔,毕竟江小琴不像他成绩那么拔尖,她那时要忙于应对高考哪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徐锋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来金海大学,他的成绩不应该去更好的大学吗?”小齐插话道。 “那次他是说了,他来金海大学就是为了和江小琴在一起。他说当时的决定都惹得他父母大为光火,他父亲气的血压都高了。看到父母这样他也很内疚,但想到江小琴,他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那进了大学,徐锋有没有提到他和江小琴感情发展怎么样?”小齐问。 “提到了,那天他说江小琴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了哥哥,还劝他找别的女孩子做女朋友,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但徐锋说他不在乎,他爱着江小琴就很满足了。” “你觉得他真是这样想的吗?” 李欣摇了摇头说:“他话是这么说,但很明显他很痛苦,他以为他说的这么豁达别人就看不出来,其实只不过是他自己在欺骗自己而已,唉...。” “那既然这样,你觉得徐锋后来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江小琴?我指的是从感情上。” “似乎没有,他好像说过只要江小琴没有正式的男朋友,他就有机会是不会放弃的。如果他想放弃,我想他完全可以选择到更好的学校去读研,然而当他得知江小琴在本校读研后,他毫不犹豫地也选择了留在本校读研。” “哎,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曾经沧海难为水’吗?”李欣叹息道。 “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得徐锋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精神状态上或者行为上?”小齐又开始了发问。 “徐锋总体上是个内向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并不太容易看出来。但最近行为习惯上倒真是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小齐赶紧追问。 “以前他在课余大多数时候都是去图书馆、教室或则干脆呆在宿舍里编写程序,但最近一个多月好像经常出去,也不太去图书馆教室等常去的地方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问他他也不说。” 哦,这个倒是应该引起重视,师父常常告诫我们要特别重视异常的现象,异常的人、异常的行为或异常的事件,这应该算是徐锋的异常行为吧?小齐一边听一边思考着。 “齐警官,外面都在传徐锋是中毒死的,是这样的吗?”李欣打断了小齐的思绪。 “我现在不便透露案情,这是我们的纪律,请你们理解。”小齐礼貌地回绝了李欣的问题。 第五章 孙怡的收获 孙怡进入江小琴宿舍的时候,江小琴并不在宿舍里,房间里只有她的两个室友丁海蓉和田甜。她们告诉孙怡,江小琴生病了。 “她什么时候病的?”孙怡问道。 “昨天回宿舍后她一直躺在床上不说话,情绪很低落,叫她吃晚饭她也不去,海蓉给她的点心也没动过,半夜里我还听到她在哭。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她被子也没盖,满脸通红,我赶紧摸了摸她额头,发现滚烫滚烫的,我想她肯定是发烧了,于是就和海蓉一起把她送到了学校附属的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田甜说。 “因为早上还有课题要做,江小琴就催我们回来了,她说她没事,再说医院有护士照顾,我们给她买了些早点就回学校了。”丁海蓉也说道。 孙怡倒觉得江小琴不在对她的调查反而是件好事,如果她在场的话,当着她的面这两个室友有些话可能还不太方便说出来。 于是孙怡说:“哦,她不在也没关系。昨天学校发生的事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我们就是对相关当事人做例行的走访。既然她现在不在,我就先找你们了解一些事情。” “你们知道江小琴和徐锋的关系吗?” “知道一点吧,徐锋经常来找江小琴,特别是读研后。”田甜说道。 “他找江小琴一般都是什么事?” “有时候送书,有时候送点吃的,有时候好像就是约她出去走走吧,反正经常来。”丁海蓉说。 “你们觉得他们俩关系怎么样?” “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江小琴不喜欢多谈她和徐锋的事。”田甜说。 “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后来无意中她说过徐锋就像她的亲哥哥,而且我们看到她和徐锋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像其他情侣一样搂搂抱抱有些亲密的举动,我们就想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很要好的老乡而已。”丁海蓉说。 “但是我感觉徐锋对江小琴并不是这种兄妹感情,我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江小琴的,是那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田甜说道。 “嗯,你有这样的感觉是有什么依据吗?” “我好几次路过看到江小琴跟徐锋在楼下分别后回宿舍的时候,徐锋一直不走,定定地站在那儿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跟他打招呼都没注意到我。看他那出神的样子和那个眼神,说他不爱江小琴,打死我也不信。”田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都带有酸味。 “那除了徐锋,还有别的男生来找江小琴吗或者她有和其他男生关系比较好吗?” 听到孙怡的询问,丁海蓉和田甜都停止了说话,相互看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吃不准的事情在互相询问要不要说,或者想让对方说。 “没关系,我只是做例行调查,另外这些谈话内容我们警方都会严格保密的,我们都是有纪律的,请相信我,不要有心理负担。”孙怡真诚地看着她们,认真地强调了这一点打消她们的顾虑。 见孙怡这么说,田甜先开口了:“其实想追江小琴的人还是不少的,这几年光我们知道的就不下五六个,有我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但江小琴是个冷美人,对这些追求者都是婉拒或干脆不理睬,时间长了那些追求的人就知难而退了。” “但是呢,何健却不一样,他特别有恒心,像癞皮狗一样一直缠着江小琴。”丁海蓉笑着说。 “何健?”孙怡有印象,昨天还让他录过指纹,印象中是一个高高帅帅,很阳光的男生。而且孙怡也看了江小琴的询问记录,记录了他昨天也正好去实验室,在会议室门口跟江小琴还说了会话。 “对,好像是有其他同学说,昨天事发时何健当时也在实验室里。”田甜说。 “何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这个人样样都很好,不但人长的帅,学习成绩也好,动手能力也很强,还很会哄女孩子。”谈到何健,丁海蓉不吝赞美之词。 “不过他太花心了吧,这样的男人没有安全感。”田甜不屑地说。 “但他对江小琴好像是动了真情吧,我看他跟江小琴说话的时候正正经经的,不像跟别的女孩子说话总是油腔滑调。”丁海蓉又说道。 两个女生说起何健就停不下来了,这倒让孙怡对他更好奇了。 “你们觉得江小琴喜欢何健吗?”孙怡问。 “这个不好说,不过江小琴对何健的态度跟对别的追求她的男生还真不一样。”田甜说。 “哦,怎么不一样,说说看?” “江小琴对其他追求她的男孩子总是冷冰冰的,不搭理他们,对何健倒不这样,态度好多了,有时候还有说有笑的。”田甜回答道。 “也许是何健的阳光和热情融化了江小琴冰冷的心吧!”丁海蓉羡慕地说。 “嗯,可能吧。我也感觉何健比徐锋更适合江小琴,徐锋看起来太沉闷了,他们两不太合适,虽然他人很好。”田甜赞同道。 “徐锋和何健他们认识吗?” “他们认识的,还争吵过呢,就在我们宿舍楼下!”丁海蓉脱口而出。 “你是说一个月前情人节那天,何健送花那次?”田甜问。 “是啊,我晚上回宿舍亲眼看见的。” “他们怎么争吵的?” “其实也算不上争吵。当时何健来送花,江小琴不要,何健一直追着要把花塞给江小琴,这时徐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一把拉开了何健,质问他为什么非要送花给江小琴,人家不愿意收不要勉强。随后江小琴让何健拿着花回去了,就这么回事。” 哦,有情况,这倒是个有用的线索,孙怡暗暗想。 “除了那次,徐锋和何健还发生过其他冲突或者不愉快吗?”孙怡继续问。 丁海蓉和田甜想了想,都摇了摇头。 孙怡思索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问她们的,于是照例给她们留下一个联系电话后就下了楼。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小齐正满脸笑容地等着她,阳光下的小齐愈发神采飞扬。 当孙怡和小齐来到约定的化学大楼停车场时,师父许长生正倚靠在车门上,一边思考案情一边在等着他们了。 在回队里的路上,孙怡和小齐迫不及待地向许长生做了调查的口头汇报,当然随后这些都会详细记录到案件卷宗里。 。。。。。。 江小琴此刻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嘴唇苍白干裂,两眼无神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额头上还贴着一片物理降温贴,虽然体温降下来了一些,但她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可与身体的不适相比,她的精神却更加疲惫和痛苦。目光瞥向窗外,透过玻璃她看见几只鸟儿正在开始吐露新芽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叫着,欢快地跳来跳去,她这时候真想自己也能变成这无忧无虑的小鸟。 第六章 当年的大火 一路上许长生话很少,一边听着孙怡和小齐的汇报脑袋一边在运转...... 到了队里把两个徒弟放下后,他没有下车,而是立即掉头开出了市局,他准备去好好了解一下当年发生在那个旧化学实验室的大火。 显然沈一石很不想提起那场大火,但许长生从方丽的口中得知有两个人应该知道这场火灾的更多信息。而且他打听过了,虽然一位已经过世,但另一位退休后目前身体状况很不错,并且就住在本市。 大约二十分钟后,许长生驾车来到了仙霞岭路1号,这一片是金海大学的教职工福利房,四周绿树成荫环境幽雅,离中心城区也不远,购物、就医都非常方便,很多退休的老教授们就住在这里。许长生来这里要找的正是十几年前时任化学系系主任的曹政教授,他住在12栋202室。 来到门前许长生习惯性抬头扫了一眼门牌确定是12栋202室,多年的刑侦生涯养成了他严谨细致的习惯,“叮咚”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知识分子。他身材中等略瘦看起来也就六十多岁的样子,这很出乎许长生的意料,他感觉曹教授不应该这么年轻,于是又抬头看了看门牌号,这才问道:“请问您是曹政教授吗?” “对,您是哪位?” “哦,我是许长生,市公安局的。”许长生边说边掏出证件递给曹政。 一看是警察,曹教授有点疑惑:“哦,许警官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下金海大学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哦哦,那先进来吧。”曹教授说着把许长生迎进了客厅。 许长生看到曹教授家的客厅宽敞明亮,充满了温馨和学术的氛围。客厅的家具摆设简洁而精致,以舒适的真皮沙发和实木书柜为主。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莫奈的油画《睡莲》,沙发上覆盖着柔软的织物,颜色淡雅,茶几上摆放着几本化学专业的学术书籍和一份当天的报纸。 在沙发上坐下后,曹教授问:“许警官,您具体想了解什么事?”。 “曹教授,您还记得十多年前发生在化学实验室的那场大火吗?” 许长生话音刚落,曹教授的脸色马上变了。 “怎么,许警官今天来是要重新调查那场大火吗?”曹教授突然站了起来,语气也明显变的生硬了。 许长生赶忙澄清道:“曹教授,我来找您,并不是为了调查那场大火。” 曹教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眉头微皱:“哦?那你想了解什么?” 许长生感受到曹教授的紧张,于是放缓语速说:“我只是想了解那场大火发生前后的一些事情,因为这可能和昨天发生在化学大楼的一个意外事故有关”。 “你指的是一名男学生在那个小会议室意外死亡的事吗?”看来曹教授也听说了这件事,他的消息真灵通。 “对,现在尸检确定他是死于氰化钾中毒。”许长生觉得还是把死因说出来更容易获得曹教授的信任。 “哦?氰化钾中毒?氰化钾现在管理很严格的呀,台账应该都很清楚的。”曹教授的语气也明显缓和了下来。 “是的,我早上已经去现在的库房调查过,现在从购买到保管,再到领用都管的很严格,而且从记录来看,不存在丢失的情况。” “那你的意思是当年那场大火跟现在这个氰化钾中毒有关?”曹教授主动提出了问题。 “不,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中间有没有关联。我只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听说了这场实验室大火的事情,就顺便想了解一下,毕竟当初烧掉的那个实验室里也有氰化钾。” 曹教授沉默片刻来回踱了几步,似乎还有什么顾虑。“唉”最终他叹了口气,坐回到沙发上,接着说道:“如果你说是来调查那场大火的,那我今天肯定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过去这么多年了,发生的事情也无法验证,多说也没用。但如果你只是想了解那场大火发生前后的一些事情,我可以把我后来所了解到的说给你听听。首先我要说明一下,当时火灾发生的时候我正好在北京参加化学年会,并不在学校,所以我所了解的都是后面来自警方的调查和其他同事的叙述,并不能保证完全正确。” “曹教授,请您放心,我郑重向您保证,我们绝对不是要重启那场大火的调查。”许长生以真诚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还有我不知道你是否已听说,我正是因为那场大火被学校记大过处分的,作为当时的系主任我确实对那场大火负有直接的管理上的责任。虽然当时我对那场大火的调查和结果处理都有些意见,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放下了。” 许长生点了点头,这个处理结果他已经猜到了,因此并不意外。像这种造成巨大损失的事故,不管查没查出肇事者,主管领导一般都会被处罚的,但许长生没想到曹教授还这么年轻不但被撤销了行政管理职务,甚至看起来还被提前退休了。 正在许长生思索的时候,曹教授开始用低沉的语调述说起当年的那场大火。 “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大部分研究生已经做完实验回宿舍了,老师们也陆续下班。实验室还剩下一个女研究生没完成实验,负责值班的老师当然也不能走。这个值班的老师同时也是该班级的助教,他自然需要时不时地过去看看那个女生实验中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帮助,或者她是否完成实验了,这样他也就可以关闭实验室下班了。” “大概快到6点的时候,有个本系另一个班级的女研究生来找这位助教,听说他们当时是在谈恋爱,她是来请他一起去看电影的。那名助教让她等一会,他得先帮那个未完成实验的女生完成实验才能走。可偏偏那天,那个女生的实验做的特别不顺利,那个来找助教的女研究生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他们实验结束。” “那名助教叫什么名字?”许长生直接发问,他凭直觉曹教授似乎有所顾虑,一直未提及具体人名而是用助教和女研究生指代当事人。 曹教授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说道:“那名助教是现在的系主任沈一石,当时他是在读博士兼助教。” “哦。”许长生不禁惊叹了一声,他心想,这么巧当晚正是沈一石值班,难怪曹教授一直不提他的名字,原来是涉及到现在的系主任。另外,这个沈一石当时应该二十七八,还只是助教。时间刚刚过去十多年,他就在四十多岁成了系主任,这个提升速度还真是快。 “实验室当晚那两个女生现在还在学校吗?”许长生追问道。 “做实验的那个女生因为那场大火吓得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勉强完成毕业论文后就离开学校了,我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另一名女生也不在学校了,不过她没离开金海,在事业单位工作。” “那两个女生的名字是什么?”许长生问道,他打算后面有条件的话还是要找她们去了解情况的。 “做实验的女生叫苏玲玲,来找沈一石的女生叫王如芳。” “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这个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了。开始警方来调查的时候,说是曾在做实验的那个教室门口烧掉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些金属零件,怀疑是一只打火机上的,还有一个类似装酒精的玻璃瓶,因此怀疑有人故意纵火。但后来查了一段时间说不是纵火,是这个建筑的电线老化导致电路短路引起的大火,实验室的消防设施又不够完善,还没好好维护,导致着火后没法第一时间扑灭,最后就是以这个定案的,所以我作为系主任自然要承担这个责任。” “那当时着火的时候沈一石、王如芳和苏玲玲没事吧?” “听说着火的时候实验室里就只有苏玲玲一个人,当时王如芳和沈一石在外面吵架?” “吵架?” “当时警察调查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说的。王如芳说她等沈一石等了一个多小时他还不下班,因此有些生气,便把沈一石叫到了外面,质问他到底心里有没有她,还说那个苏玲玲是故意慢慢做实验的,其实她早就看出苏玲玲对沈一石有意思了。沈一石解释说有学生还没做完实验他当然不能走,这也是工作,说王如芳无理取闹。反正就是年轻人之间争风吃醋的那一套说法。” “那火就是他们在外面说话的时候烧起来的?”许长生问。 “是的,沈一石说当时王如芳生气地跑出了实验室那个房子,担心她情绪不好出什么事情,就追了出去,想安慰她几句。他说正在给王如芳道歉的时候,突然听到苏玲玲在里面喊‘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 “沈一石和王如芳跑出去多久后听到苏玲玲喊着火的?”许长生接着问。 “这个具体时间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沈一石好像说王如芳在外面依旧不依不饶地,他好说歹说才让她慢慢平静下来的,那至少也得几分钟吧。”曹教授回答道。 “哦,那他们回去救火了吗?” “沈一石回去救火了,王如芳跑到实验室大门口的时候就不敢进去了,因为据他们说那时候走廊里已经弥漫起了浓烟,而且还可以看见有明火在燃烧。” “后来怎么样?” “沈一石跑进去把苏玲玲救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被火烧破了,苏玲玲被吓的不轻,后来还到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 “沈一石有没有受伤?” “沈一石没有受伤。后来在调查结束,确认火灾是线路老化的意外事故后,他还因为不顾个人安危,勇于救人的见义勇为精神受到学校表彰。” “哦。。。,你们有没有问过苏玲玲是什么时候发现着火的?” “问过,她说当时在专心做实验,直到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回头看才发现教室的门着火了,她跑到门口发现走廊上到处是烟,她都被熏得快睁不开眼了,所以她就急得大声呼救。” “哦。。。曹教授,你刚才说警方在那个实验室教室门口的垃圾桶发现过用在打火机上的金属零件?” “是的,刚开始调查的时候警察还查过学校里有谁抽烟,还查过那个零件用在哪种类型的打火机上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提这事了,最后结案的时候也没再说起这事。” “你们有禁止在实验室吸烟的规定吗?” “当然有,实验室里有各种易燃易爆的化学品,因此吸烟是被严格禁止的,而且是作为十大禁止事项的第一项规定。” 许长生脑海里闪过早晨去实验室看见的上墙规章制度,是有这么一条。 “你觉得大火在王如芳和沈一石跑出实验室后没多久就着起来了,是不是有点巧?”许长生试着问。 “这我可不敢随意评价。”曹教授说。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聊了不少当年那场大火的事情,这时许长生才想起来此行的主要任务,于是问道:“当年像氰化钾这种高危物品你们是怎么保管的?” “当年虽然也重视这些物品的危害性,但管理上确实远远没有现在这么严格。” “比如呢?” “比如保管上,不像现在有专门的库房和保险柜,当时这类物品跟其他物品都放在一个房间内,只是把这类危险性高的物品又放在了一个个上锁的柜子里。还有,现在这类高危物品的领用有专人专管,任何人的领用都需要通过专管员。当时虽然也有保管员,但是系里资深的那几个博导也有房间和柜子的钥匙,他们必要时可以先使用,再登记。最后,当时实验室还没装摄像头,看不见试验操作过程。”曹教授一口气说了很多。 “也就是说当时没有人监督,领用这些物品的人是否在实验中确实完全消耗了这类危险品是吗?”许长生隐约觉得管理流程有漏洞,连忙问道。 “是的,当年摄像头还没有这么普及,现在都可以随时调监控查看试验过程,听说化学实验室装的都是高清摄像头,试剂取了多少量,消耗了多少都可以拍摄清楚。” “这么说,当年实验室里如果遗失一些氰化钾而不被发现是有可能的了?”许长生问道。 “只能说相比现在,这种可能性要大一些。”曹教授谨慎地回答道。 看来,这也是一个暂时无法考证的问题,许长生也只能先放下。 “对了,沈一石和王如芳后来怎么样了?两人和好了吗?”许长生又问道。 “好了,后来他们结婚了,现在沈一石的夫人就是王如芳。” “王如芳也是化学系毕业的,怎么没留校任教或到专业相关的企业去工作,而是去了事业单位?” “这,我可不清楚了,要想具体了解,你可以去问沈一石或王如芳的父亲。” “王如芳父亲?” “对,她父亲叫王贺年,他是我们化学系的博士生导师,沈一石就是他的学生。” “哦,那他现在还在金海大学任教吗?” “在的,不过他主要精力应该不在具体教学上了。他现在是金海大学的校长,当年发生那场大火的时候就是常务副校长了。”曹教授别有意味地说道。 第七章 一封匿名信(1) 从曹教授家出来后,许长生一路上都在想当年那场大火的可疑之处,明眼人都会对这场大火的发生和调查产生怀疑:第一,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太巧了,早不烧,晚不烧,正好在王如芳和沈一石跑出实验室房子的时候烧了起来;第二,实验室教室门口的垃圾桶里有打火机的金属零件残留,而实验室是被严格禁烟的,那也就意味着打火机并不会被使用,既然不会被使用,打火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的垃圾桶里呢?就算有人身上带着打火机,就算打火机恰好没有燃料了,他/她会特意把它丢弃在实验室的垃圾桶里吗?第三,调查开始的时候,当时警方也是很关注这个打火机的线索,但后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呢?到底是查不下去了还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呢?虽然疑点很多,但怀疑归怀疑,这场大火本身现在并不是许长生要调查的对象。 除了那场火灾,许长生此行的一大收获便是获悉了现任化学系主任沈一石及其夫人王如芳的一些背景信息,并且两人都出现在当年那场大火的现场,这些信息到底有没有价值呢?许长生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毕竟徐锋是在化学大楼意外死亡的,他去找的准女友是化学系研究生江小琴,而沈一石又是江小琴的硕士生导师,这些仅仅是巧合还是中间有着某种关联还不得而知。 目前氰化钾的来源依旧是无法确定的,虽然根据曹教授的描述,当年的管理方式遗失一些氰化钾是很有可能的,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当年是谁偷偷藏匿了氰化钾,而那时候藏匿的氰化钾又用到了今天徐锋死亡的案件中。 许长生眉头紧锁,目光深邃地看着方向盘前面的路,梳理完火灾相关的线索,他又想起了孙怡和小齐向他汇报的调查情况。看来昨天江小琴说的都是真的,几方的调查印证下来确实是徐锋在单恋江小琴,并且陷入到欲罢不能的程度,旁观者很明显都能看的出来,偏偏徐锋自己执迷不悟或者不愿接受现实,又或是仍不愿放弃。 现在又出现了个何健,不但人长的高大帅气,而且各方面能力也很强,性格又外向阳光。偏偏这个何健也是在热烈地追求江小琴,而江小琴似乎也不那么排斥他。案发当天在实验室小会议室外面,何健又正好经过,还跟江小琴说了几句话。而徐锋正巧在江小琴与何健说话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也就是他在案发现场,那会不会何健和这个案件有关? 何健是有条件接触氰化钾的,但据许长生后来向沈一石了解,凡是涉及氰化钾这种剧毒危险品的实验,学生必须在带班老师的监督下才能做,所领用的氰化钾要么在实验中消耗完,要么必须把剩余的还回到库房,学生是无法自己私藏的。而且实验室安装了好几个高清摄像头,全程监控试验过程,要想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藏一些起来也是不太可能的。还有,即便何健躲过摄像头和老师偷偷藏了氰化钾,那他是怎么把氰化钾下到那瓶农夫山泉中去的?而且那瓶水是江小琴从纸箱子里随机拿出来递给徐锋的,他怎么能确定别人不会先喝了它,甚至是江小琴喝了它? 因此,许长生认为虽然何健与徐锋有竞争关系,可以说是情敌,作案动机是存在的,但这个毒要说是何健下的,还是非常勉强的。。。。。。 既然一时还没关联上,那就先放一下,等线索多了再慢慢捋,凶手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许长生打开了车载广播,他是一名古典音乐爱好者,最钟爱调频94.7的经典音乐频道,一首悠扬的《蓝色多瑙河》令许长生沉醉在其中,手指不自觉地随着节奏敲击着方向盘,让他疲惫的脑细胞暂时放松休息一下。。。。。。 当许长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小齐来汇报说金海大学派出所的同志已经把徐锋在宿舍的书籍、笔记等资料以及电脑等许长生指定的物品都打包送到楼下了,请示往哪里搬。许长生想了一下,让他把徐锋的电脑搬到自己办公室,其他书籍、笔记等资料放外面由他和孙怡先做筛查,如果发现什么对案件有用的线索再报告给他。 许长生之所以要求把徐锋的这些资料和电脑搬到局里做详细调查是因为他认为像徐锋这样一个性格内向,对江小琴这么痴情的理工男不太会跟别人交流他的感情困境,但很有可能把内心世界的真实想法和感受记录到日记里,可能是纸上,也可能是电脑里。还有从当天徐锋中毒的场景来分析,并不排除徐锋喝的水里面的毒是自己下的,至于氰化钾的来源当然现在还是个谜。 同时,许长生想起去年破获的“12.8凶杀案”中的关键突破点就来自叶国强留下的日记,那这次会有这么幸运吗? 不一会,徐锋的电脑已经摆在许长生的办公桌上,外面孙怡和小齐他们也开始一本一本地翻阅起徐锋留下的书籍、笔记等资料。 许长生按了一下电源,windows系统的启动界面出现了,一阵进度条刷过后,弹出了登录窗口,需要输入密码。许长生略一沉思,把旁边的案件卷宗拿了过来,找到了徐锋的个人信息,然后输入了“980625”,那是徐锋的生日,但系统提示密码错误。然后许长生又往下找了找江小琴的生日,输入了“990216”,系统还是提示密码错误。随后许长生又试了几组组合,还是没通过。看来作为计算机系高材生的徐锋并不会设置那么容易破解的密码,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许长生只好拿起电话拨通了技侦处小刘的电话。 小刘过来把徐锋的电脑机箱搬到技侦处去了,他说破解登录密码需要专业的技术和工具。 许长生不能干等小刘的破译结果,于是他走到外面大厅,与孙怡他们一起翻阅起徐锋的那些书籍笔记资料。 没过多久,收发室的老林兴冲冲地来到许长生旁边,说:“许队,又收到一封寄给你的匿名信”,边说边把信递给了他。 许长生接过信后,习惯性地捏了捏,凭手感,他感觉里面放的不是信纸,而是照片。他马上小心地撕掉了信封封口,掏出了里面的照片。孙怡和小齐也马上凑了过来看是什么照片。 有白天拍的,也有晚上拍的,但拍摄距离都比较远,因此有点模糊,但照片上的主人公还是可以分辨出是谁,一直是相同的两位——江小琴和沈一石! “啊,果然有师生恋啊!”小齐说道。 “果然?说的好像你早预料到了似的。”孙怡在旁边呛到。 “那可不,大学里面研究生和导师不是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剧情的吗?”小齐笑着说道“呀,会不会是徐锋发现了他们的事情,所以遇害了?” “不要瞎猜,说师生恋要讲证据的。”孙怡否定他。 “这照片不就是证据吗?” “这哪算得上证据了,他们不过是在一起走走,坐坐,喝咖啡而已?” “还有这张呢?”小齐说着指了指一张江小琴从沈一石背后抱着他的照片,这张照片上江小琴双手搭在沈一石肩上,右脸贴着沈一石的背。 “这些都是在公共场所拍到的,那如果还有在私人的场所没法拍到的情况呢?”小齐又补充说道。 孙怡一下也被问的语塞了。 “你们说,这些照片会是谁寄来的?”许长生问道。 “会不会是徐锋寄的?徐锋昨天才死的,他完全有可能在死之前就寄出了。”孙怡说。 许长生看了看邮戳,时间上倒还真有可能。 “我觉得可能是沈一石老婆寄的,她发现丈夫出轨后以这种方式检举揭发他。”小齐说道。 “小齐,把信封给小刘送去,检测一下上面的指纹,看看有没有我们在实验室采集的人中能比对得上的。”许长生把信封递给小齐。 小齐戴上手套小心地接过信封,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寄这了封信,他为什么要寄这封信?除了刚才孙怡他们说到的那两个最可能被想到的人,还会有其他人吗? 想了一会,许长生还真是想到一个人,由于今天天色已晚,他决定明天早上去找找他。 第八章 一封匿名信(2) 何健是通过考研进入到金海大学化学系的,他的硕士生导师也是沈一石,实际上沈一石带的研究生主要是博士生,所带的硕士生也就江小琴和何健两人。 江小琴本科就已经在金海大学读书了,因此何健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是由江小琴带着他了解金海大学和化学系的环境,介绍化学系的老师和同学,帮助他快速地融入了新的环境。江小琴正是花一样的年华,一头乌黑的长发轻轻垂落在肩头,衬托出她玲珑剔透的脸庞,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起话来如春风般轻柔温暖。在和何健接触的过程中,江小琴娴静的性格、优雅的谈吐和举止深深吸引了初来乍到的他。 何健的性格是阳光外向型的,充满活力和自信,幽默风趣,经常开玩笑说段子逗得女孩子们哈哈大笑。因为他长得帅,又能说会道,女人缘就特别好,所以在旁人看来感觉很花心。他倒也不在乎旁人怎么评价他,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反而黑化自己说以前谈过五六个女朋友。 但面对江小琴的时候何健完全是一副乖乖男的表现,倒不是他表里不一,实际上这才是真实的他,面对真正喜欢的女孩子时他是很认真谨慎的,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在心爱女生心中的美好形象。他了解江小琴性格内向清冷,不想让他的那些所谓的幽默和轻狂给江小琴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即便如此,大半年过去了,他觉得江小琴并不喜欢自己。虽然江小琴对他也客客气气的,有时候还有说有笑,但那丝毫没超出同学之间的交往范畴。每次邀请她一起出去散步、吃饭或者看电影之类的,江小琴都会找各种理由婉拒。 在这半年中,他发现有个计算机系的男生经常来找江小琴,后来通过打听才知道那是江小琴的老乡徐锋,这几年他一直在追求江小琴,好在他通过观察了解发现江小琴并没有认可徐峰为男朋友,他们甚至连手都不牵的,因此何健认为他完全可以公平竞争。 情人节那天,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束玫瑰花等在江小琴宿舍楼下表白。当江小琴出来的时候,他满心期待地捧着鲜花走了过去,想给她一个惊喜。但他没想到,江小琴坚决不接受,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徐锋也冲了出来,那么没有礼貌地对他又拉又扯。 正当何健双手枕着头,躺在宿舍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室友都出去了,何健只好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穿上鞋赶紧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许长生,何健昨天刚见过,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许队长,您找我?” “对,找你聊聊,先进去吧。”许长生边往里走边快速扫了一圈宿舍,没有其他人。 两人坐下后,许长生直接发问:“你喜欢江小琴吗?” 听到许长生的问题,何健愣了一下,他原以为找他了解情况会问跟案情相关的问题,压根没想到许长生会一上来问这样一个问题,定了定神他马上回答道:“喜欢。” “你觉得江小琴喜欢你吗?”许长生又问。 这个问题何健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了,他确实吃不准江小琴喜不喜欢他。从江小琴对待他的态度上确实看不出喜欢他的样子,但江小琴是个很内敛的人,也许是她害羞不敢表现出来呢?再说还有那个叫徐锋的老乡追求她好几年了,江小琴也许是考虑到徐峰不想伤害徐峰的感情才没对他表现明显的爱意呢? “说不上来。”最后何健是这样回答的。 “那你觉得江小琴喜欢徐锋吗?” “不喜欢。”何健肯定地说。 “为什么?” “徐锋和江小琴是老乡高中就认识了,听说他追江小琴追了很多年,甚至为了江小琴放弃了北大、清华这样的名校,但到直到现在,江小琴都没跟他确立男女朋友关系,你说江小琴是喜欢徐锋吗?” 何健的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许长生无法反驳。 “江小琴有过请你或答应你一起出去吃饭、喝咖啡吗?” “没有。” “江小琴让你拥抱过她,或她拥抱过你吗?” “也没有。” 何健回答这些没有的时候,有点沮丧。 “那你看到过江小琴拥抱过别的男人吗?”许长生突然问道。 听到许长生的这个问题,何健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相信地问道:“你是说江小琴拥抱别的男人?”在他眼里江小琴是高冷的女神,和谁都不多话,怎么会主动拥抱别的男人,真是震惊了。 许长生看他反应强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江小琴身边就这些人,我从没看到有哪个男生走的比我跟她还近的,更没见过她和谁亲近,她怎么可能拥抱别的男人?”何健还没缓过来自顾自说着,脸上写满了不信。 许长生一直在细细观察何健的反应,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根据经验他判断那不是装的。他这么突然问最后一个问题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现在他确定那封匿名信应该不是何健寄的。 这时许长生又想起小齐昨天找徐锋室友了解情况,他的室友曾反应最近一个多月来,徐锋常常出去,而且去的地方也不是图书馆、教室等这些他以前常去的地方。那么他去了哪里呢?又是去干什么的呢? 还有那封匿名信里的照片是在马路边、咖啡店、公园等不同的地方拍摄的,既有白天也有晚上。那个偷拍的人也不太可能都是恰好碰到沈一石和江小琴在一起才拍的,那剩下的可能就是他(她)一直在监视他们。 想到这一层,许长生突然有了主意,他匆匆结束了对何健的走访,转身去找另一个当事人。 。。。。。。 江小琴此刻还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热度虽然退下来了,但人却还是没有精神,这两天饭也没怎么吃,就喝了点粥,好在每天都在输液。 许长生提着一袋水果来到了呼吸内科病房所在的8楼,他没有直接去江小琴的病房,而是先找了她的主治医生陆江明了解江小琴的病情。 “病人是由于着凉引起的呼吸系统感染,一般是不会进展这么快累及到支气管的,可能是因为突发的精神打击、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免疫力下降造成的。我们已对她进行了抗感染、补充水电解质等对症治疗,现在烧已经退了,感染基本控制住没有继续发展到肺部,后面再安心静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陆医生见是警察来访,连忙详细地介绍道。 “那我现在找她聊点事情要不要紧?” “哦,注意不要太刺激到她的情绪就没问题,她有点消极,每次查房和她交流也不太说话。”陆医生提醒道。 “好的,明白了,谢谢!”许长生起身告辞。 许长生内心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江小琴休养,但人命关天并且是在大学校园里出现这样的命案,破案刻不容缓,不能有丝毫怠慢,他还是坚定的走向了病房。 许长生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好给江小琴量好了体温测了脉搏,叮嘱她按时吃药。她看到许长生进来,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跟许长生打了个招呼。 “身体好些了吧?”许长生一边把水果放在床头边的小桌子上,一边关切地问道。 “感觉好多了,谢谢许警官。” “实在不好意思,你现在正病着,我本不应该来打扰你。但案子有些疑点,我又不得不来,请见谅。”许长生歉疚地和江小琴解释。 “许警官,你不要这样说,我身体没事。徐锋就跟我的亲人一样,除了我妈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他前天就这样突然走了,我实在难以接受,很难过也很吃惊,我也很想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江小琴语调微微颤抖,说着说着眼睛里又出现了泪花。 许长生怕太刺激到江小琴,于是说:“我下面有些问题,你如果方便回答就告诉我,如果不方便回答就先不回答,我们以后再谈,好吗?”其实许长生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预先给江小琴一个提示,让她对后面提到问题的敏感性有个思想准备。 “好的,你问吧,我现在只想帮你们尽快查清徐锋的死因抓住凶手,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长生观察着江小琴的表情,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的,对接下来的提问也更有信心了。 “前天你说你只是把徐锋当哥哥一样看待,那你爱何健吗?” 江小琴很快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犹豫。 “你不爱徐峰也不爱何健,但你心中却有一个人,是不是?”许长生一边问,一边盯着江小琴。 听许长生这么说,江小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许长生明白这个问题触动了江小琴的内心,因此他不急于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在等待江小琴自己做出抉择。 第九章 一封匿名信(3) 许长生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坐在江小琴的对面他觉得对江小琴的压迫感太强了。 此时正好是初春的早上,病房的窗外生机盎然。医院的小道上有病人和家属在慢慢散步,享受着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小道两旁的花坛里,鲜花争相绽放,各种色彩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即使有疾病,也不应该失去对生活的希望和热爱。”许长生喃喃自语道。 “许警官,我想好了。”正在这时,他听到江小琴终于说话了,许长生赶忙走了回去。 “别急,慢慢说。”许长生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引导她。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就是无法控制地爱上了他。”江小琴悠悠地说。 许长生现在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了。 “徐锋知道这件事吗?”许长生问道。 江小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敢告诉他,我怕他受太大的伤害。” “所以你就婉拒了徐锋,并劝他找其他女孩子做女朋友,是吗?” “是的,我想这样他就慢慢能忘了我。” “可是你知道徐锋可能从很早以前,应该是从中学的时候就默默喜欢你了,哪有这么容易放弃你而去喜欢其他女孩子的。”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才很内疚,我对不起他。”江小琴眼睑下垂,泪水悄然滑落。 许长生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一时竟想不出说什么才合适。 幸好江小琴马上又说了下去:“我从小是母亲一个人带大的,没见过父亲长什么样,更没享受过任何父爱。别的孩子平常有爸爸妈妈辅导作业,周末有父母带着去公园、游乐园玩,我却什么也没有。妈妈总是在忙着摆摊卖小吃,她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辅导我作业,更没有时间陪我去玩。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怪妈妈,很小的时候我不懂,但上了小学以后我就明白了妈妈有多么的不容易!”说到这里,江小琴哽咽了。 “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关于你爸的事?” “问过,我很小的时候她总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去了,我每到快过年了就会等着爸爸回家,但却总是等不到。后来我长大一点说要去爸爸工作的地方找他,妈妈说我还不够大。再后来我就懂了,妈妈只不过是在骗我而已,我这生再也不会有爸爸了。” “幸亏徐峰出现了,他应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你吧?” 江小琴缓缓地点了点头。 “徐峰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一直帮助我,守护着我,这么多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我们之间这样的角色定位。” “所以当他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害怕、逃避、推脱……” “是的,我想我和徐峰如果一直能维持像兄妹一样的关系是最不会出现危机,最能持久的,我就一直不会失去他。” “可能还是你太缺乏安全感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和现在这个心里的人会有结果吗?他比你大二十来岁,他还有家庭。”许长生说道。 “想过,我很多次都警告自己跟他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是会粉身碎骨的,但每次看到他深邃的眼睛,沉稳的表情和优雅的谈吐,我就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说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江小琴眼里闪着光。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内心他就像你的父亲,你不曾拥有,所以你就愈发无法克制的想去得到它?” 许长生的这个反问,像一道锐利的闪电击中了江小琴的内心深处,她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许长生今天来找江小琴当然不是为了谈她的感情的,上面的谈话只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引出后面他关心的问题,使得下面的问题的提出不显得那么突兀。 “你和沈教授最近一个多月以来出去喝过咖啡吗?”许长生试探着问道。 “出去过。” “什么时候,在哪里?” “上个周五的傍晚,就在香港东路22号的麦咖啡。” “你们平常一般去哪个公园走走逛逛?” “就去学校北面的浮山公园,那里风景不错,离学校又近。” “最近一次去公园还记得时间吗?” “跟去麦咖啡同一天的下午,那天下午的实验做完后,他说好困啊,正好我也觉得有点困,于是说出去走走吧,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浮山公园,逛了一会后就往回走到麦咖啡坐了一会。” 之所以问到公园和咖啡完全是因为那些照片上有这些地点。 现在许长生还有个问题想不通,那就是沈一石作为一个博导,一个系主任,一个有家室的人,他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跟自己的女学生一起出去逛公园喝咖啡?反正今天话已说到这个地步,他就顺势问道:“沈教授不担心别人说闲话吗?” 犹豫了一会,江小琴说道:“我们并不是一起出去的,会拉开一段距离的。” 听到江小琴的回答,许长生有点哭笑不得,他们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早被人跟踪拍了照。 “沈教授夫人你见过吗?” “见过两三次,是她来实验室找沈教授的时候。” “她给你的印象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江小琴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她很知性,说话很客气,但是沈教授好像有点怕她,他跟她说话的语气和跟我们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一样。” 哦,看来跟十几年前差不多,许长生想起了昨天曹教授关于王如芳的讲述。 “好的,我今天就了解这些,你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许长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结束了对江小琴的访谈。 但他在走出病房的时候,江小琴突然喊道:“许警官,我和沈教授并没有发生什么,请你们相信我。。。。。。” 许长生当然明白江小琴这么说的意思,他也相信她说的话,因此他没回头。 从医院出来,许长生立刻给技侦的小刘打了电话,要他马上把上周五下午浮山公园和傍晚香港东路麦咖啡附近的道路监控都调出来,他一会回局里要看。 半个小时后,许长生驾车回到了市局,他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技侦处。 第十章 沈一石的彷徨 案子发生几天来,沈一石一直很忙。作为化学系的系主任,在徐锋案件发生后的几天里他展现出了过人的组织和应变能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工作。 首先,他有序而及时地接受了警方的调查,并与江小琴、何健等案发当天在实验室的人员一同提供了必要的物品、证词和指纹信息等。他深知自己作为系主任肩上的职责,并愿意积极配合调查工作,以尽快查出徐锋死因的真相。 其次,沈一石在安抚系里师生的情绪方面也做得非常出色。他通过发表讲话、组织座谈会等方式,让大家相信警方会调查清楚事件的真相,并鼓励他们继续安心地从事教学和学习活动。他这样做有助于维护系里的稳定,减少不必要的恐慌和猜测。 此外,沈一石还及时向理学院和学校的领导报告了事件的初步情况,并承诺根据警方的调查进展不断更新汇报。 最后,他配合学校领导出面接待了悲痛欲绝的徐锋父母,尽力做好他们的解释和安抚工作。 然而,尽管在公开场合表现得成熟稳重镇定自若,沈一石在独处时却感到内心杂乱而彷徨。这种彷徨不仅仅是因为徐锋的死亡发生在他主管的化学大楼内,也不仅仅是因为徐锋是被氰化钾毒死的,还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事他脱不了干系,因为徐锋是江小琴的“准女友”,而他和江小琴之间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事情。 其实徐锋频频来找江小琴以及何健常常向江小琴献殷勤这些事,沈一石都看在眼里。他一点也不羡慕江小琴的这种“幸福”,因为他自己十多年前也拥有这样的“幸福”,他就是那时候的江小琴,那时候的苏玲玲和王如芳就像现在的徐锋和何健。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看看现在四十多岁的沈一石,就能想象得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俊朗的美男子。那时候的他头发黑亮而柔软,面容宛如雕刻出的艺术品,线条流畅而精致。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宛如星辰闪烁在夜空。他的鼻梁高挺,唇线分明,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完美。他的身形也是高大而匀称,仿佛是大自然赋予的完美比例。他说话时候常常带着笑意,充满磁性的声音让人感到灿烂而温暖。他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优雅和魅力,让女孩子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倒。 最关键的是,他不但拥有老天馈赠的英俊外表,还有着后天自己努力培养出的刻苦、坚毅的性格,这使得他的学习成绩也同样优异,因此深得导师王贺年的赏识。王贺年是我国化学领域的著名的专家之一,早年在北京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在麻省理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毕业后曾短暂留校任教。后来国家提出千年人才计划,他又响应号召回到国内报效祖国,被金海大学聘任为教授,博士生导师并兼任理学院院长。由于回国后在科研和教育上成绩斐然,王贺年没过几年又被提拔为金海大学常务副校长。 王如芳正是导师王贺年的独生女,她童年在美国长大,性格活泼外向,无拘无束敢想敢做,一直被同学们称做假小子。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国内环境文化的影响,热烈奔放的性格有所收敛,但与其他女孩子相比还是泼辣不少。她本科的专业也是化学,但比沈一石小几岁,因此可以算是沈一石的同门师妹。 自从沈一石成为父亲王贺年的得意门生后,王如芳就认识并喜欢上了他。王如芳是丝毫不会掩饰自己感情的,什么看电影了、逛公园了、吃饭喝咖啡了,统统都是她提出来的。沈一石也挺喜欢这个师妹,喜欢她开朗阳光的性格和勇敢大胆、不怕失败的做事风格,因为他自己是那种沉稳、内敛型的,做事认真踏实而有谨小慎微。人往往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具备的特质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表现出欣赏和赞扬。 但沈一石对王如芳开始的时候也就是止于这样的喜欢和欣赏,他真正爱的人是苏玲玲。苏玲玲是沈一石在读博士任助教时班里的一个研究生,她的性格跟现在的江小琴很像,文静优雅,像安静的湖面,让人感到舒适和安心。她话不多,上课的时候总是认真地听课,专注地做着笔记,偶尔与沈一石目光接触的时候总是羞涩地转开,让沈一石回味良久。 苏玲玲似乎也有意无意地借一些论文课题或实验难点的机会来找沈一石帮忙创造独处的机会,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但是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沈一石觉得他们现在这样也挺好,毕竟苏玲玲还是学生,师生恋总归不太好,他准备在她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再向她表白。 然而,看似大大咧咧的王如芳还是注意到了苏玲玲和沈一石的朦胧感情,她不止一次地当面质问过沈一石关于他和苏玲玲的关系,沈一石当然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导师王贺年也在给宝贝女儿助力,开始只是暗示,看两人没什么进展,后来直接明示沈一石看中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王贺年表示只要他留在金海大学任教,以后一定会前程似锦。对于这一点,沈一石是完全相信的,毕竟王贺年是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的常务副校长,等老校长退休后自然会顺理成章地接任校长。 但是当年的沈一石很年轻单纯,他并没有那么势利。虽然他明白如果娶了王如芳,成了王贺年的女婿,这样有背景和影响力的岳父一定会助他在事业上前途无量,但还是没有轻易放下对苏玲玲的感情。 正当他踌躇不决的时候,那场大火发生了。当时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场,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他只是想把苏玲玲救出来。由于他的及时营救,苏玲玲身体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但她精神却受到了极大地创伤,为此还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调养,但出院后大火还是给她留下了后遗症。另外,在警方调查大火起因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居然还有说大火可能是苏玲玲在实验中操作不当不小心烧着了东西导致的,这令内向的苏玲玲精神压力更大了。因此后面苏玲玲的研究生论文进展也是很不顺利,最后在沈一石的帮助下才磕磕绊绊的过了答辩。 这场大火以后,苏玲玲整个人都变了,看沈一石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闪耀着光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深情而羞涩,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尤其当她看到王如芳出现的时候,她总是会尽量早早地避开。 在苏玲玲毕业前夕,沈一石曾去找过她,但苏玲玲每次都找借口婉拒了,最后沈一石甚至没有机会去车站送她。 那场蹊跷的大火改变了很多,当时的系主任和院长后来都受到了行政记过处分,并被撤销了职务。他沈一石因为见义勇为受到了表彰,这也成为后来他顺利提拔的重要依据之一,但他却遗憾地与苏玲玲就这样断绝了关系。 沈一石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场大火的起因,因为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间确实太巧了,而且刚开始警方确实也在查门口垃圾桶的打火机残骸,但他不想也不敢往下想了。。。。。。 苏玲玲毕业离开金海大学后,沈一石也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那时他也快三十岁了,于是就在导师王贺年的操办下顺理成章与师妹王如芳结了婚。对于这个婚姻,沈一石内心承认是做了妥协的。他不否认王如芳确实是爱他的,但王如芳的爱对他来说太沉重,因为王如芳太强势且占有欲很强,她要的是独占和掌控,甚至他与女同事、女学生的正常交往都会被她怀疑和干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争执,多年以来沈一石从不带女研究生。但今年沈一石却破天荒地把江小琴招为了自己的硕士研究生,当然他事先也跟王如芳做了说明,说江小琴是他的老同学廖卫华极力推荐的,江小琴的本科成绩也确实优秀,他实在没有理由推却,总不能对老同学说他夫人不喜欢吧。另外他还特地招了一名男生,也就是何健作为他的硕士研究生,这样使得他招收江小琴不至于太过突兀。还有他和王如芳也结婚十年多了,婚后一直相敬如宾,儿子沈浩彤已经读小学四年级了,王如芳本人也已是市科委副主任,她现在应该不至于像年轻时那么多疑和任性了吧。 第十一章 黄雀在后 许长生来到技侦处的时候,小刘已经把他交办的两件事情都办妥了。一件是徐锋电脑登录密码的破译,另一件就是浮山公园和香港东路麦咖啡店附近的视频监控。 “电脑登录进去有没有发现徐锋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许长生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很多文件徐锋都加了密,还需要花时间破解。”小刘回答道。 “哦,那没加密的文件中有没有留下什么遗书或自白之类的东西?” “还没有看到。” “那电脑文件的事情先放一下,我们先看看监控视频。” “好。”小刘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打开了电脑上的视频监控文件。 “这个视频是上周五下午浮山公园南5门安装的监控记录的,从金海大学沿着金大一路到浮山公园就是通过这个南5门进园的。”小刘向许长生说明道。 “这样,我们从下午4点开始看,开始可以快进一下。”许长生想起来江小琴说过她们是在下午做完实验后去的公园。 “好”小刘快速拖动着进度条,当右上角的时间显示15:59分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播放的速度调成了2倍速模式。 这个镜头应该是很高清的球形摄像头,拍下来的视频视角很大,画面也很清晰。可以看到公园门口近处的樱花树已经盛开,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 虽然不是周末,但门口还是熙熙攘攘,人们或站或坐或走动着,有的低头玩手机,有的闲聊着。 许长生专注地盯着画面,按照江小琴的说法,很快就应该能看到她和沈一石的身影。 果然,大概看了半个多小时以后,沈一石看到画面远处走来一个长发的高个女孩,穿着一身米黄色的风衣,她边走边还不时地回头看看。许长生记得去病房看江小琴的时候,就看到过这样一件米黄色的风衣,从身高体型上这个女孩也跟江小琴相似。 随着这个女孩走到大门近处,许长生完全确认她就是江小琴。 “小刘,回到正常播放速度。” 听到许长生的指示,小刘把播放速度切换到了正常速度。 江小琴走到大门口后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进去了,她也就消失在了监控中。 许长生继续盯着画面,他在等待沈一石的出现,最好也能看到他心中猜测的那个跟踪者。 又过了大概5分钟,画面中出现一个戴了副墨镜,穿着夹克的男子,走到大门近处,他还特意回头看了一下。 “停,放大这个人!”许长生边说边拿出了沈一石的照片对比着,似乎在询问小刘,也好像在问自己。“是沈一石吧?” 小刘一边放大画面一边也对照着照片和视频看了一会,说道:“应该是同一个人,虽然戴了墨镜,又改变了穿着风格,但身高体型,还有发型、嘴和鼻子特征都很一致。” “好,继续放。” 画面上沈一石进去后,又有一些游客进进出出走着。许长生此刻比刚才看到江小琴和沈一石的时候更专注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中的每个人,生怕漏掉了任何一条落网的鱼似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要出现了”许长生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就在此刻,在入园的人流中,一个戴着帽子,上身穿着一件灰色夹克的年轻男子引起了许长生的注意。 “小刘,倒回去一点,慢速播放,把这个戴帽子的男子面部多截几个屏下来。” “好。”小刘马上熟练地一番操作,由远到近,五六张该男子的放大照片就显示在另一个大显示器上。 许长生又拿出一个人的照片,细细对照后说:“没错,果然是他!徐锋!” 自从收到匿名信后,信封和照片都做了指纹比对,但跟案件相关的人,包括死者徐锋的指纹都没有在上面找到。这也不奇怪,既然他(她)选择了寄匿名信,就很可能会想到抹掉自己的指纹或者戴着手套操作。 通过小齐对徐锋室友的走访,提供了最近一个多月来徐锋经常神秘外出,并且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的信息后,徐锋就成了许长生心目中最有可能寄匿名信的那个人。徐锋对江小琴用情很深,可以说到了执迷不悟的程度,但江小琴却屡次婉拒了他,他一定很想知道原因。再加上何健的出现,徐锋很可能怀疑江小琴是否心里有了别人。以徐锋这么执着的性格分析,他后面采用跟踪江小琴这种极端方式来寻找江小琴不接受他的真相,从心理行为学上分析也是成立的。对了,那次情人节徐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阻止何健给江小琴送花就可以印证这一假设,说不定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否则他怎么能这么及时出现。 许长生边想边继续看着显示器,等着江小琴他们再次出现在画面中,当然他又让小刘加快了播放速度。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画面中太阳开始西沉,夕阳给街道穿上一层金色的外衣,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刻正是游人离开公园的高峰,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公园大门里走出来,然后四散开去,真是温馨美好的一天。 在出园的人群中,许长生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沈一石和江小琴,这次他们还是一前一后出来,但相距并不远。在他们走出公园大门后不久,徐锋也走了出来,依旧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切换到麦咖啡吧。”许长生说道。 麦咖啡坐落在香港东路与金大路路口,路口的监控正好能拍到入店的客人。大概在下午5点40分的时候,监控拍到江小琴和沈一石先后走了进去。徐锋过了一会也来到了麦咖啡门口,但他一直没有进去,只是在店门口徘徊,时不时地朝咖啡馆内看一眼,大概是担心进去会被江小琴他们看到。 徐锋就这样在咖啡馆门外的马路上来来回回走着,身边人来人往,在他眼里却视而不见。他心里一定五味杂陈又特别难过,心爱的女孩此刻正在里面跟别的男人一起喝着咖啡,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那个男人的年纪虽然可以做江小琴的父亲了,但他依旧风度翩翩,学识渊博,成熟睿智,关键还有他所没有的权力、地位和金钱,当然他绝对不认为江小琴是那种为了后面这三样东西而去接近这个男人的人。 大概半个多小时候后,徐锋似乎是鼓起了勇气,他拉开了麦咖啡的门径直走了进去,但很快他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也许是太过匆忙,他出来的时候在门口不远处与一个正在隔着玻璃往里看的中年女士撞在了一起,那个女士被撞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许长生心想这下这个女士大概要揪住徐锋不放了,哪想到那位女士很有风度地跟徐锋挥了挥手,示意没关系的意思,徐锋见状马上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走去了,那位女士继续透过窗户望向里面。这时麦咖啡的门又开了,这次沈一石先走了出来,往徐锋离开的反方向走去,大概是回家了。过了一分多钟,江小琴也出来了,她是朝着学校的方向走的。 等他们都离开后,那位被徐锋撞的差点摔倒的中年女士才回过了头,朝着江小琴离开的方向缓缓走去。 第十二章 徐锋的秘密(1) 看完浮山公园和麦咖啡的监控后,许长生基本确定那封匿名信应该是徐锋寄的,但他为什么要寄这封信,而且收信人居然是自己?要知道许长生可是金海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一般情况下侦破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从这些照片来看沈一石和江小琴之间最多是师生恋、婚外情而已,他怎么会想到把信寄给自己呢?难道他预感到了自己将会被杀?但自己和徐锋既不认识也没什么关联,徐锋怎么就知道把信寄给自己呢? 许长生站在办公室窗前,眼睛盯着高架路面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不停地假设、推翻。。。。。 会不会是这样,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照片是徐锋在跟踪江小琴和沈一石的时候拍摄的,但信却是另一个人寄的。比如徐锋生前将照片交给了他信得过的人,告诉对方万一自己出现了意外,就将他拍的这些照片寄给警方,为他报仇。而徐峰出事后到金海大学负责调查的就是他许长生,那么这个受徐峰之托的人自然是知道要将照片寄给他。这么一分析,逻辑上要比徐锋自己寄匿名信要合理的多。于是许长生又将这个调查任务交给了小齐去做,重点排查对象应该是徐锋的室友或要好的一些同学。 安排好调查匿名信的事情,许长生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徐锋留下的书籍笔记资料和电脑上。 “孙怡,你和小齐在徐锋的书籍和笔记等纸质物品上有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许长生立即拿起电话打给孙怡。 “没有,我们基本都翻看过了,都是学习相关的,没有记录感情相关的或他个人心理相关的文字。” “好,知道了。” 许长生想想也是,都什么年代了,现在的年轻人还会用笔去写吗?如果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估计还是在电脑里,小刘不是说有很多加密的文件吗? “小刘,徐锋电脑里的那些加密文件容易破解吗?”许长生问道。 “许队,很不容易破解,他采用的是非对称加密算法,如果不知道他用的私钥,也就是私有密码,理论上虽然可以通过穷举法破解,但破解的前提是用算力非常高的计算机系统耗费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才能破解,因此实际上是不能破解的?”小刘一边给许长生解释一边挠了挠头。 听了小刘的回答,许长生倒吸一口冷气,不要说几百几千年,就算几个月也等不了啊,这可是人命案子,而且还是在大学校园里。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许长生不肯轻易放弃。 “除了找到徐锋使用的私有密码,没有其他办法。”小刘回答的很肯定。 “你有把握找到这个密码吗?” 小刘摇了摇头,说:“如果他只是记在自己脑子里了,那就没办法了。但如果这个密码很没规律或很复杂的话,不排除他担心时间长了忘记,那么他就有可能会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比如记在某本书上,或藏在电脑的哪个文件里,我尽力找找看。” “好,那你尽力去找。” 许长生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又开始不停地来回踱起步来,这是他在案子陷入困境或进行到关键阶段时标志性的动作。 经过几天的调查,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一起情杀类型的案件。理由是调查过程中完全没有发现与经济利益相关的因素,也没有发现徐锋有什么不共戴天,非要置他于死地的仇人。 相反在感情纠葛中倒是出现了很多实证,比如死者徐锋单恋江小琴多年,付出这么多求而不得,而江小琴却与导师沈一石暧昧,这种暧昧的关系又被死者徐锋发现并跟踪,甚至跟踪偷拍的照片还寄给了警方。另外,感情支线上还包括何健也同时单恋着江小琴,并与徐锋有过争执;沈一石的妻子王如芳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沈一石与江小琴的暧昧会不会也已被她发现?说起这个王如芳,十几年前的那场蹊跷火灾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但即便是定性为情杀,死者却是徐锋也让许长生困惑。按常理说,沈一石已经是感情上的赢家,他没有理由再去杀害徐锋;从对江小琴的两次谈话来看,她虽然不爱徐锋,但心中对徐锋有着很深的亲情是不容否认的,她也完全没有理由毒死徐锋;何健在调查中明确表示过他不认为江小琴爱徐锋,也就是徐峰对他不构成威胁,那他还有必要为了江小琴去毒死徐锋吗?这个三个人都没有动机,可除了他们,更看不出还有谁会为情而杀害徐锋。 会不会徐锋是因为江小琴不爱自己而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自杀?如果真是这样,许长生真为徐锋感到惋惜,各方面都那么优秀的大好青年就这样走入了死胡同。但即便是他自杀,还有难以解释的氰化钾来源问题,作为计算机系学生的徐锋是如何得到氰化钾的呢? 最后分析来分析去,许长生发现案件的疑点主要还是集中在死者徐锋身上,他在最近一个多月行为异常,除了跟踪偷拍江小琴和沈一石偷偷出去约会的事,他还做过什么,发现了什么或留下了什么呢? 。。。。。。 就在许长生苦苦思索案情的时候,沈一石也沉浸在回忆中,这半年来发生的两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一件是江小琴为何放着优秀痴情的老同学徐锋和阳光开朗的新同学何健两个小鲜肉不为所动,却不管不顾地爱上了人到中年的自己;还有就是自己竟然内心也起了波澜,越来越觉得这个江小琴像当年的那个苏玲玲,对她竟也情不自禁地燃起了一种莫名地激情,当然他清楚这种激情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他认为纯洁的精神上的。于是沈一石和江小琴渐渐陷入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他们都在彼此身上寻找着一种自己曾苦苦渴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们认为他们并没发生实质的关系,因此并没有伤害到身边的人。 正当沈一石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妻子王如芳打来的电话,告诉他,父亲王贺年今天晚上要到他们家来看看外孙沈浩彤,让他早点回家做那两道拿手菜。其实他们家平时都是有保姆做饭的,但是他导师兼老丈人王贺年自从十年前吃了他烧的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后,对他地道的手艺赞不绝口,从此就形成了一种惯例,那就是只要王贺年要来,沈一石就一定会亲自下厨做这两个菜。 于是,沈一石四点多就匆匆离开学校回了家。到家的时候,保姆已经把上好的五花肉和鲜活的草鱼都买回来了,他赶紧系上围裙就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五点半的时候,妻子王如芳接了儿子沈浩彤放学回来了,沈浩彤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大的变形金刚,正跟一位很有学者风范的老人有说有笑。这个老人正是王贺年,原来他也跟女儿一起去学校接外孙了,对这个外孙真是打心眼里喜爱。 “爸,您来啦,快进屋。”沈一石赶紧跟王贺年打招呼。 “嗯,一石啊,如芳刚才路上跟我说了你又做了我爱吃的西湖醋鱼和东坡肉,让我尝尝怎么样?看看你的手艺有没有退步。”王贺年打趣道。 “爸,有阵子没做了,万一退步了您可要多包涵啊。” “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如芳,浩彤,快来吃饭,作业吃完饭后再辅导。”王贺年兴致很高,心情不错。 不一会,一家人已经围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沈一石还特地开了一瓶茅台陪老丈人喝了起来。 餐桌上,王贺年是当然的主角,他一会问问孙子沈浩彤的学习情况,一会问问女儿王如芳单位里的工作情况。等沈浩彤吃完饭去做作业的时候,王贺年把头转向了沈一石:“一石啊,你们理学院的李院长明年就到退休年龄了,你觉得你们院谁当院长合适啊?” “这,这我可不方便说,那是你们学校领导考虑的大事。”沈一石谦虚地说。 “在家里聊聊有什么不好说的?” “一定要我说的话,我觉得现在的王小力副院长很合适啊,他无论科研能力还是管理能力都很出色,再说作为现在最有资历的副院长,他接任院长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王小力是不错,但他年纪也大了些,干不了几年也要退休了。” “对啊,爸,现在国家各行各业,从政府部门到企业都在推行领导干部年轻化,我看我们家沈一石就很合适。”王如芳在旁边插话道。 “我不行,我才四十多岁,资历也远远不够。”沈一石赶忙摆摆手说道。 王贺年盯着沈一石说道:“如芳说的有道理,我不就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做了理学院院长的吗,年龄不是问题?” “我哪能跟您比,您是国家引进的领军人物!” 王贺年没有理会沈一石的话,继续说:“我在学校的党委会议上就提出来了我们学校接下来要不拘一格提拔年富力强有魄力的中年人才担任重要领导岗位,只有这样才能把我们金海大学快速创办成双一流的211大学,这也是我担任金海大学校长时定下的目标。” “我一向是用人不避嫌的,你的科研成果很丰富,学科建设也卓有成效,再说你不也挂着理学院副院长的头衔吗?王小力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谈的。” 听父亲这么说,王如芳推了推还在沉默中的沈一石:“一石,还不赶快敬爸一杯。” 沈一石只好拿起了酒杯,说:“感谢爸的肯定和提携,我敬您!” 听沈一石这么说,王贺年笑着说:“你看,都一家人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拘谨,喝。”说完一饮而尽。 吃了几口菜后,王贺年继续说道:“一石,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要知道孰轻孰重,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影响了自己的发展,你说是不是?” 沈一石突然听到王贺年这么说,吃了一惊,他眼睛的余光似乎看见王贺年说这话的时候还盯着他,难道岳父大人意有所指? “对对对,男人当然应该以事业为重。”沈一石马上附和道,他注意到对面的王如芳此刻也正默默地看着他。 “一个美满而幸福的家庭是我们男人在外全力以赴拼搏事业的最大支持,家和万事兴嘛,如芳这么多年一直全心全意对你,一定要珍惜哦。。。”王贺年这么说沈一石感觉是话里有话,听了好似被针刺了一下,惴惴不安。 难道自己和江小琴那点小小的秘密被妻子发现了?沈一石越发心虚了,鼻子上不禁冒出些许小汗珠。 好在王贺年转移了话题:“一石啊,我也六十多岁了,过不了几年也要退下来了,你还年轻,要有志向好好干,至少要跟我一样吧!” “嗯,我一定听从您的教导好好干!”沈一石坚定地点着头说。 第十三章 徐锋的秘密(2) 徐锋电脑里的东西还真是不少,除了安装了大量的系统工具和办公软件,还存储了大量的书籍和各类学习资料。好在作为理工男的他很有条理,分门别类地做了处理,这让小刘的信息查找也变的容易多了。 小刘的策略是利用文件的更新时间来进行初步筛选,他认为徐锋如果近期在电脑里做了重要的数据保存或备份,那这些文件的更新时间一定是他死亡前不久。结合许长生向他提供的调查信息,最近一个月徐锋行为异常,因此他准备把这一个月来更新过的文件作为第一批检查的对象。 即便如此,因为每个更新的文件可能包含了数千到数百万个字节的信息,就算小刘用上了各种专业的分析工具,要想从这些文件中鉴别到可能给那些加密文件使用的秘钥,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整整两天时间,小刘除了睡觉、吃饭一直专心致志在徐锋的电脑世界里探索,仿佛一名在遥远的大山深处溪流里用竹筛筛沙子的孤独淘金客,不断尝试百折不挠,比玩王者荣耀上瘾了的年轻人还投入。 这两天里,许长生过来了好几次,但在门外看到小刘忙得头都抬不起来蓬头垢面的样子,他就默默离开了,他知道还没结果,虽然很着急但心里清楚,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小刘。 最后,实在感觉疲倦了,小刘想放松一下,看了看徐锋安装的游戏。跟许多年轻人一样,徐锋电脑里也安装了一些像《传奇》、《魔兽》和《王者荣耀》这种以前或时下流行的网络游戏,还有像《三国志》系列的老策略类游戏。 小刘正在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突然发现其中一个游戏感觉很陌生,名字叫作《修道》,这是什么?好奇心让小刘不由自主地点了进去,游戏打开后首先屏幕上呈现的是一首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咦,这不是古人一首诗吗?虽然小刘叫不上这首诗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但第一句还是感觉很耳熟的。 还有这样的游戏?小刘正在大脑中搜索的时候,大约十几秒过后,题诗的画面消失了,一个2d风格的游戏画面出现了。 画面背景是一个类似操场的地方,这时左侧走来一个卡通形象的男孩,短发,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蓝色的长裤,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画面右侧走来的是一个卡通小女孩,梳着马尾辫,长像清纯可爱,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凉鞋。 当这两个卡通小孩互相走过来面对面相遇的时候,男孩子右上角出现了说话的弹幕:“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间吗?” 小刘正看得津津有味,这时画面就此停住了,他立即敲了敲键盘上的“enter”键,画面没有动。他又点了点鼠标,画面还是没动,这才发现最下面有个输入框,原来是等着小女孩说话呢。 哦,小刘这次明白过来了,这不就是一个早期的rpg(角色扮演类)游戏吗,这类游戏是一种将玩家投入到担任特定角色的虚拟世界中,并完成各种任务的游戏类型。这差不多是二十年前流行的游戏,小刘小时候接触过,但后来就玩更复杂,更有吸引力的游戏了。那么,比小刘还小好几岁的徐锋电脑里怎么还会安装这种小游戏呢?这样的游戏早就淘汰了呀?小刘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小刘还是试着在输入框里输入了“十年前”,然后敲了一下“enter”键,画面果然动了,但是小男孩又说话了:“不对,再想想,你一定记得的。。。” “见面的时间?那是要年月日吗?”小刘一边想一边就输入了“2000年1月1日”,再次按了“enter”确认。 “还是不对,你不是她!” “我不是她?我当然不是‘她’喽,我是‘他’嘛”,小刘风趣的低声自言自语道。 小刘虽然是搞技侦的,但作为一名刑警,必要的敏感性还是有的,他觉得这个过时的游戏出现在徐锋的电脑里不是那么简单的,应该是个线索,于是他拿起了手机。 “许队,麻烦你过来一下,我在徐锋电脑里看到一个奇怪的游戏。” 不一会,许长生就从办公室来到了技侦处。 “什么游戏?”许长生问道。 “你看。”小刘边说边指了指屏幕,“我从头开始吧。”说着小刘先关闭了这个游戏,然后又双击这个叫《修道》的游戏图标,画面中又出现了刚才那首诗。 “这是唐代元稹很有名的那首诗啊,叫《离思》。这是元稹这个诗人对亡妻的无尽思念和表达忠贞不渝爱情的诗。”许长生立即说道。 “哦”小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对许长生的钦佩又多了几分,没想到许队破案是高手,还这么博学。 这时候游戏就来到了刚才小刘看到的卡通小男孩问那个小女孩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画面。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间吗?”许长生看着字幕也默默地念了一遍。 蓦地,许长生眼前一亮,问:“小刘,你刚才说这个游戏是叫rpg游戏?” “对,就是一种角色扮演类游戏,玩游戏的人通常扮演的就是男主角或女主角。” “哦,那如果徐锋扮演这个小男孩,这个小女孩就是。。。” “江小琴!”小刘也突然恍然大悟地喊了出来。 。。。。。。 孙怡来接江小琴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发呆。徐锋走后的这几天,她先是悲痛,后面是追悔自己没有处理好与徐锋的关系,再后面就是追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听孙怡说徐锋编写了一个与她有关的游戏,需要她帮忙看一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现在还有什么比与徐锋相关的事情更重要的呢? 当江小琴看到游戏中那个男孩与女孩初次相遇的场景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我们小学的操场,这边两棵枣树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听到江小琴这么说,许长生心中暗喜,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还记得你们初次相见的日子吗?” “记得,那天是我8岁的生日,2007年9月16日。” 许长生立即坐到了电脑面前,输入了“2007年9月16日”。 果然,男孩说话了:“没错,就是这个日子。走,我们去上课吧。”接着,画面中两个小孩一前一后走向了左侧的教学楼,然后走进了教室。 游戏是章节制设计,下一个画面切换到了女孩做作业的时候。只见小女孩拿着笔却不写,作业本上依稀是道数学题。这时候刚才那个男孩走了过来,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了起来,边写还边抬头在向女孩说着什么,女孩听了一会终于落笔开始写了,男孩在旁边露出了笑容。 “他是在教我数学题,小学的时候我数学学的不好,幸亏有他一直在帮助我。”江小琴哽咽着说,眼眶已经湿润了。 画面又暗了下去,再亮起来的时候是一个运动会上的场景。 只见画面中那个男孩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还是渐渐的被同学甩在了后面。。。这时候那个女孩子从操场旁边的看台上跑了下来,嘴巴张开似乎大声在说话,此时字幕弹出的是“加油, !”,画面突然停住了,下面又出现了输入框。 有了前面一次的经验,许长生立刻明白了徐锋好像是在跟江小琴对暗号,这个暗号只有江小琴知道,他这个游戏是做给江小琴看的! “你当时喊的是什么?还记得吗?”许长生急切地问道。 “记得,我们小时候给对方都起了一个绰号。因为我的名字叫‘小琴’,他用谐音称呼我为‘小芹菜’,而他的名字是‘锋’,我就叫他‘小蜜蜂’”。 许长生马上在输入框中敲出了“小蜜蜂”,画面果然又激活了。只见画面中的男孩像突然充满了电的劲量小子,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嗖嗖嗖地往前冲,超过一个又一个前面的运动员,最终他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站在远处的女孩高兴得手舞足蹈又笑又跳,男孩在终点朝着女孩拼命地挥着手,一点也看不出累的样子。 “当时是学校运动会,徐峰参加的是5年级组400米短跑比赛,决赛中最后200米他就是这样冲刺的,最后得了冠军,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他还记得这样清楚。”“呜呜呜”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江小琴双手掩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地大哭了起来。 第十四章 徐锋的秘密(3) 一旁的许长生、孙怡和小刘也不禁动容了,他们都没有劝阻江小琴,知道她憋着难受,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过了一会,江小琴终于渐渐平息了情绪,孙怡拿过纸巾一边帮她擦拭眼泪一边安慰她。 “我们继续吧。”许长生轻声说道。 江小琴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游戏画面中那个男孩和女孩都长高了些,已经是少年的模样了,他们出现在一片山脚下水库边的石滩上,后面还有几个同学一起。他们用鹅卵石搭建了简易的灶台,煮着食物,旁边的空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块红色的毯子,上面摆放着饮料、薯片等零食。 “这是在野炊呢”小刘说道。 “是的,我记得那是初二的一个周末,他约了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野炊,这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出游,大家都很开心。他说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不好,以后要多出去和同学们玩。。。那天我们带了很多小零食,自己煮了红薯和芋艿,还烤了火腿肠,我玩得特别开心!”回忆起过去,江小琴一边说一边露出甜蜜的微笑。 游戏界面又暗了一下,接下来的画面是那个女孩子站在一个礼堂的讲台上,背后的黑板上写着“我的理想——演讲大赛”。画面中的女孩温文尔雅自信阳光,毫不怯场,最后大厅里掌声雷动,那个男孩在台下一边欢笑一边高举双手挥舞着。 “那是初三毕业前夕学校组织的一次关于‘我的理想’的演讲,本来我是没信心的,但是徐峰一直在鼓励我,演讲前整整一个月,他都在帮我改稿子,帮我一起排练,最后我得了一等奖,他自己都没有报名参加。”江小琴动情地说。 看来接下来应该是高中的事情了,许长生已经心中有数了。 确实如许长生所料,画面中首先出现的是那个已经长成青年的男孩。他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他把纸对折了几下后塞入了一个信封。画面切换到放学后男孩送女孩回家分别的时候,男孩把那个信封塞给了女孩,然后转身就跑了。。。第二天早上,当男孩打开自己的课桌,发现了里面也有一个信封。男孩看了看坐在前面的那个女孩,然后小心地拆开了信封,抽出了一张纸,看起来信中内容不多,他很快就看完了。只见他呆呆怔了一会,然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是高二的时候,他写给我的情书,那天晚上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写了那封回信。”江小琴说道。 这是略显尴尬的时刻,许长生在之前的调查中已经听江小琴说过这一段了,于是马上继续让游戏往下走。 接下来游戏里的男孩心事重重,他在晚上辗转反侧,他的脑海中浮现着复旦、交大的大门特写。但第二天填写志愿的时候,他在第一志愿上写上的是金海大学。。。 “他太傻了,为了我来金海大学太不值得了!”江小琴哽咽着说,“那时候我压根不会想到他会去填金海大学,否则不管采用什么方法我都会阻止他的!” 但游戏中男孩填完志愿的时候却是露出了笑容。 男孩和女孩是一起来金海大学的,他们在大门口开心地合了影。 也许是大学里分属不同的学院,他们很少有时间在一起了,也许是时间改变了一切。总之,男孩开始变得郁郁寡欢了,这时候出现在游戏里的男孩常常是一个人在校园里徘徊。情人节那天,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女孩回来,却看见另一名男同学殷勤地上去献花,男孩马上冲了上去。。。。。。回到宿舍的男孩痛苦地把头埋进了被窝。。。 看到这里,许长生心里是忐忑不安,他又期待又担心。期待的是徐锋会不会在游戏里留下他们急需的案件线索,担心的是游戏结束的时候他们仍一无所获,希望破灭。 正在这时,游戏又换了一个画面,出现的赫然正是浮山公园的大门。 许长生感觉心跳加快了,这正是他期待的时刻。 这个游戏场景的画面是以男孩视角的形式呈现的。他进了公园后走在一条小石径上,绕过一座假山后他远远看到一片树林中有一座亭子,亭子里似乎坐着两个人。男孩慢慢走向亭子,幸好有那些树木的遮挡,亭子里的两个人并未发现他。但他却看清楚了,里面正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孩和另一个男人。男孩直直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走是留。 正在这时,男孩似乎听到了树林另一侧传来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齐耳短发,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长风衣的女子正在那边用手机拍照。男孩正欲把目光移开,却发现那女子似乎是正对着亭子里的人在拍照,他马上从后面悄悄地绕了过去,来到了那女子的背后十多米开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女子手机正是对着亭子里的方向。 许长生看着这女子觉得似曾相识,想了一下马上就想起来了,不正是昨天监控里在麦咖啡门口被徐锋撞了的那个女子吗,只不过当时她没戴墨镜。 “啊,原来照片是她拍的?”江小琴突然喊道。 “照片,你也知道那些照片?”许长生问道。 “不但知道,而且那些照片正是我寄给你的。”江小琴平静地说道。 “什么,是你寄的?”江小琴的这个回答大出许长生的意料。 江小琴再次点头确认了这个事实。 “那你哪里来的这些照片?”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周一我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后,打开我的包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些照片。当时我很害怕,一点也不敢声张。当时我想完了,和沈教授出去的事被人发现了,而且那个人还有证据,这可怎么办?” “那你有没有怀疑过是谁拍的?” “我不知道,但。。。” “但你是不是怀疑过是徐锋拍的?” 江小琴默默点了点头,但马上说道:“如果是他拍的,我也不怪他。” “那你有没有把这事告诉沈教授。” “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后来有没有人通过各种方式找你说起照片的事?” “没有。” 许长生也纳闷了,那个人偷偷地放了照片又没有后面的行动,难道只是警告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把照片寄给我?” “因为徐锋死了,他死的是这么的不明不白。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有关系,是不是跟这些照片有关系。我开始还犹豫,但后来我想通了,不管后面发生什么我都要把照片寄给你们,看看对你们有没有帮助。查清徐锋是怎么死的是现在我最关心的,其他的我不想考虑了。” “好,明白了。”许长生点了点头。 “我们先继续把这游戏进行下去吧。”许长生说道,他想看看后面徐锋又想透露什么信息。 游戏画面中,亭子里的那两人站起来往别处走去,男孩发现那女子居然也是跟着往同样的方向走去,于是他也跟在那女子后面走着。就这样他们在公园里换了好几处地方,那偷拍的女子和男孩也始终一前一后就这么跟着,直到太阳西下,他们才陆续出了公园。 再后面的一幕场景已经是在那麦咖啡外面了,徐锋的游戏中开始也没有出现那偷拍的女子,看来那女子中途曾消失过一阵。直到男孩从麦咖啡出来撞到那女子,男孩才意识到这个女子还在跟着那女孩。 所以,游戏中当男孩撞了那女子后他假装离开,实际上走了一会就偷偷躲进了街边的一家店铺里。等男孩发现江小琴和那女子一前一后经过那店铺后他也出了店铺,跟在那女子后面。直到女孩进了学校的宿舍楼,那女子才转身离去,男孩却一路跟着那女子到了家。。。 游戏又进入到下一幕。男孩等在化学大楼外面的大树下,他看到女孩背着包进了楼。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上次那个偷偷跟着江小琴的女子,她在女孩进去不久后也进了楼。 男孩不再犹豫,马上也跟了上去。在走廊里,他远远看见那女子进了一个房间。男孩快步走到了那个房间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缝,男孩看见那女子在翻一个包,她手上还戴着一双白手套。他认出那个包正是女孩的。他马上掏出了手机,对准了那女子。他看见那女子在往一个矿泉水瓶里放什么东西,随后她晃了晃瓶子后又把它放回了女孩的包。 在那女子转身出门前,男孩快速躲进了隔壁的屋子。过了一会,看女子已经消失在走廊后,男孩走进了刚才女子进的那个房间。他看到了一个个包放在那些储物柜里,他找到了女孩的那个包。他把包拉了开来,拿出了那瓶矿泉水,放到了自己的包里,然后又拉上女孩的包,把它放了回去。。。 屏幕又暗了下去,意味着这一节游戏又结束了。 正当许长生他们等着下一节游戏出来的时候,屏幕上却又弹出了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后面跟着这样一句话:感情啊,有人可以青梅竹马,为何我们却只能兄妹相待? 许长生敲了一下回车键,游戏却结束了。。。 看到徐锋游戏结尾的那首诗和那句话,大家都默默无言。 “他终究还是在怨我。”江小琴悠悠地说,“可是他不知道,他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不接受他,是因为我担心像失去父亲一样失去他。” 以一首诗开始,以另一首诗结束,看似很对称,但许长生觉得却有点异样。他觉得这个游戏本不该是这样的,他认为徐锋原本应该是要在游戏中展现他和江小琴两个人的故事和情感的,这从前后两首诗能看出来。但后面事情可能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正在对江小琴做着一些奇怪的事,于是他也把这个人和她做的事记录到了游戏中,也许他也预感到了后面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许长生突然转头问小刘:“你有没有在当时箱子的剩余矿泉水瓶中比对过有没有徐锋的指纹?” “没有,当时徐锋因为是死者,所以没放在比对指纹的人中间。”小刘有点回答道。 “赶快去比对一下,看看有没有留下徐锋指纹的矿泉水瓶。”许长生催促小刘。 “好。”小刘回答着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小刘就又回来了,“许队,确实有一个矿泉水瓶提取的指纹与徐锋比对上了,江小琴在那个矿泉水瓶中也留有指纹。” 听到这个回答,许长生不禁兴奋地挥了一下拳。 看到许长生的这个动作,小刘凭直觉觉得许队一定有了新的发现,他也深受鼓舞,马上又开始在电脑里淘起金来。当他点击进入那些原本加密文件的目录时,他突然发现那些文件都变了样,他不禁揉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 “解密了,解密了,这些被加密的文件已经被解密了。”一再确认后,小刘兴奋地喊道。 许长生马上凑到电脑面前,急切地问:“什么情况?”。 “许队,你看,这些被加密的文件原来是照片和视频文件,之前被加了密看不出文件类型和内容。” “是怎么解密的?” “应该是这个游戏解密的。原来这个不仅仅是游戏,它还是一个解密软件。只要前面通过了男孩要女孩回答的几个问题,他就确认了玩游戏者的身份,于是就执行了解密,把那些加密的文件都解密出来了。”小刘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快打开这些照片和视频看看。”许长生催促道。 小刘马上双击了第一张图片文件,这是一张背影,照片里的人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米色长风衣。 “你看到过沈夫人穿过这样一件风衣吗?”许长生问江小琴。 江小琴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刘点了一下鼠标,下一张是那个女子的侧颜,戴着墨镜。 “小刘,继续,点到有正脸照的时候停一下。”许长生吩咐道。 小刘持续点击着鼠标,终于出现了一张那个女子的正脸照,看现场环境已是晚上,对照刚才游戏的场景,应该就是徐锋躲在麦咖啡旁的店铺里对着后面跟踪江小琴走来的女子拍的。虽然光线有点暗,但脸部的样子还是基本能看清。 小刘放大了照片,并稍微调整了一下亮度和对比度,这时人物脸部就更清晰了。 “是沈夫人,就是她。”江小琴肯定地说道。 “好!继续。” 小刘一张一张地点开了后面的照片,照片显示那天徐锋一直跟着王如芳到了他们所住的小区,看来后面他也一定知道了她的身份是沈一石的妻子王如芳。 第十五章 最后的答案 看完照片后,小刘又双击打开了最后的那个视频文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视频画面中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女子戴着白手套,正在往一个矿泉水瓶里倒入粉末状的东西。女子的大半张脸都被拍到了,很像照片上的女子王如芳。她倒完后,把那张包着粉末物的纸用手揉成了一团,随手扔到了窗外,然后她盖上了瓶盖晃了晃,把那瓶水放到了旁边的包里,然后转身把包又放到了旁边的一个衣柜。 “那是我的包!”江小琴忍不住喊道。听到江小琴说话,小刘按了暂停播放。 “你确定?”许长生问道。 “完全确定,我想起来了,照片也是那天回去后发现出现在包里的,但我不记得包里有水啊!” “你不记得游戏里男孩把那瓶水拿出来放到他的包里了吗?”许长生提示道。 “小刘,继续播放。” 小刘又按了播放键,画面中那女子放好包以后就转过了身,这下她的正脸完全朝向了门的方向,视频拍得清清楚楚,正是王如芳。 接下来画面一阵抖动,是墙壁和走廊倒转过来的影像,然后就结束了。看起来刚才应该是徐锋看到王如芳要出门,就匆匆忙忙跑到别的房间躲了起来。 “孙怡,小刘,江小琴。走,去金海大学!”许长生边喊边转身往外走去。 他们直接把车开到了化学大楼外面才停下。 “江小琴,你带孙怡到你们放包的那个房间,在那个房间给我们打招呼。” 说完许长生就绕到了化学大楼外面的草坪上,小刘跟在后面似乎明白了什么:“许队,我们是要找王如芳丢到窗外的那个纸团吧?” “对,这几天金海都是晴好天气吧?” “对,没下过雨雪。” “希望我们好运,如果找到了千万要小心!” “是,一定不会让里面的东西漏出来!” “喂,许队,我们在这里!”这时孙怡在一个房间里朝外喊。 许长生和小刘马上走入草坪,小心地朝着孙怡所在的那个房间围了过去,边走边俯身扫视着已开始泛出绿芽的地面。 “许队,在那里。” 顺着小刘手指的方向,许长生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安静地躺在一片黄绿色中间,就在孙怡所在的那个房间窗口外面一米多的地方。 幸亏被团成了一团,也幸亏这几天都没下雨,老钱从白纸里面提取到了残留的细微粉末状物品,经检测正是氰化钾。 。。。。。。 王如芳被警察从家里带走的时候非常惊愕,她拼命挣扎抗议,但无济于事。沈一石也很吃惊,连忙拨通了岳父王贺年的电话。 。。。。。。 在金海市公安局的大会议室里,许长生正在做结案总结。 “ 。。。。。。 徐锋死亡的那一天下午,已经久受感情困扰的徐锋来找江小琴做最后的一次努力,他提出约江小琴一起去看当晚的电影——《不要忘了我爱你》,但他又一次遭到了江小琴的婉拒。也许在江小琴看来她说的很委婉,也找了看似很说的过去的理由,但徐锋那时候一定想到了江小琴屡次拒绝他,却愿意和沈一石一起逛公园、喝咖啡。十几年爱恋的女孩可以爱一个可以作为她父亲的男人,却对自己这么决绝,这成了压垮徐锋脆弱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当江小琴到门口和路过的何健说话的时候,徐锋把那瓶江小琴递给他的矿泉水放回了那个箱子,却从自己包里掏出了那瓶前几天从江小琴包里拿出,被王如芳放了氰化钾的矿泉水喝了起来。徐锋虽然不知道王如芳放进去的是氰化钾,但他一定会猜到放进去的绝不是好东西。 死就死吧,反正现在就很痛苦,这样解脱了也好,毕竟我是为心爱的女孩去死的,也许徐锋当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喝下了那瓶矿泉水。” “那你是怎么想到徐锋喝的不是江小琴递给他的那瓶矿泉水的?”吴局问道。 “一开始我也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怎么也没想通氰化钾是如何下到那瓶随机从箱子里拿的矿泉水里的,直到看到徐锋的那个游戏。游戏中徐锋展示了王如芳往江小琴的矿泉水里下毒和他把那瓶矿泉水拿走的情景,这才启发我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然后我让小刘检测了箱子里的那些矿泉水瓶,其中在一个瓶子上既对比出了江小琴的指纹,又对比出了徐锋的指纹。这种情况就能说明这瓶矿泉水他们俩都曾拿过,那么就可以合理推测这就是江小琴递给徐锋,而又被徐锋放回了箱子的那瓶水。这样一来,徐锋喝的必然是那瓶被王如芳放了氰化钾的那瓶水,毕竟他绝对没有别的途径能接触到氰化钾这种剧毒物质。” “那王如芳又是从哪里弄到的氰化钾?”吴局问道。 “吴局,就在我们开会前,金海大学的校长王贺年,也就是王如芳的父亲,他已经跟我讲述了十几年前金海大学化学系旧实验室大楼发生那场大火的原委,会后我们会将关于那场大火和氰化钾来源的问题的卷宗给您送过去。”许长生回答道。 “好,那你接着说。” 。。。。。。 三个月后,法院判决如下: 王如芳,犯投毒杀人未遂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犯纵火罪,被判处无期徒刑,虽有坦白立功表现,但鉴于罪行重大,合并执行无期徒刑; 王贺年,犯包庇罪,有坦白立功表现,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半年后,江小琴来到平度徐锋的家,逐渐走出丧子之痛的老两口谅解了江小琴,接受了江小琴认他们二老为干爹干娘的请求。。。。。。 第一章 他又出现了(1) “他又出现了!”,这是师父吴玉良今早对许长生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低沉而肃穆。 近些年,许长生已经很少看到师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好奇。 “师父,您说的是谁?”许长生忍不住问道。 吴玉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是那个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他终于又出现在了白银。” “白银?哦,您说的是那个二十多年前在白银制造了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 “是的,就是他。”吴玉良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恨意和无尽的遗憾,“这是我办案生涯中最遗憾的一个案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能够将他绳之以法,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讨回公道。” 许长生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愤慨。当年他虽还在读警校,但也听说过那个臭名昭著的凶手,知道他制造的惨无人道的罪行不但给好几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无法弥补的伤害,而且还给当时的白银县制造了无比的恐慌情绪,导致学校暂停了所有晚自习,女工下班要家人接送,谈及凶手人人谈虎色变。 “案发后白银县以及上级金海市公安机关专门成立了专案组,在公安部和河东省公安厅的指挥下全力侦破此案。同时,警方还向外界公布了详细案情,并悬赏20万人民币,希望能够取得线索,但当年由于没有目击证人,而且还没普及视频监控,数年来竟无人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导致案件迟迟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这二十年来,白银公安局长换了5任,但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个恶性案件的接力追踪。我就是这5个公安局长中的一个,没有侦破此案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吴局说道。 “那他现在又犯案了?”许长生问。 “是的,你看一下这份案情通报。”吴局边说边把桌上的一页纸推给了许长生。 “ 。。。。。。 案发时间:2022年5月26日凌晨2点左右 死者桑芝兰,女,年龄28岁。 死者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颈部被刺割,上身共有刀伤8处,左乳头及背部30x24厘米皮肉缺失。从死者阴道内提取到男性精液,现场还提取到陌生人留下的毛发和吸剩的烟头。 由于作案手法与开始于2000年5月26日发生在白银永丰街的“5.26白银连环杀人案”极其相似,遂对此次现场提取到的男性精液等生物检材与5.26连环杀人案保存的生物检材做了dnA对比鉴定,结果确认相似度为99.99%,两者为同一个人或存在父子关系。” “哦,dnA鉴定出现错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即便是父子关系,只要抓住现在的这个凶手,二十多年前的旧案也要大白于天下了。”许长生兴奋地说。 “是啊,虽然我们很不愿意看到这次他又犯案,但同时这起案子又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那就是彻底把他抓住,还白银人民一个公道!” “还有,你看一下作案时间。” “2022年5月26日,这不就是跟二十多年前第一起案子发生同一天吗?” “是啊,太嚣张了!”吴局气愤地说道。 “所以,省公安厅高度重视,责成金海市和白银县迅速调集精干力量,组成‘22.5.26凶杀案’专案组,立即全力以赴侦破此案。省厅的赵友吉厅长特意点了你的名,要你担任组长,白银县公安局的栗墨书局长和章睿明队长担任副组长配合你开展工作。” “长生啊,你这次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这不仅是我的心愿,也是全白银人民的心愿啊!”最后吴局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父,您放心,不破此案我不回金海!”许长生掷地有声。 领受任务后,许长生立刻召集了孙怡、小齐和小刘等骨干,向他们宣达了准备赴白银侦破‘22.5.26凶杀案’的命令,同时将二十多年前‘5.26白银连环杀人案’的卷宗相关内容复印了多份,分发给各人,以便边赶路边熟悉案情,尽快进入角色。 孙怡等三人在‘5.26白银连环杀人案’发生的时候还是十岁以下的儿童,因此即便此案当年在白银、金海乃至河东省传的沸沸扬扬,但他们是完全没有感觉和印象的。在他们长大从警后,此案由于长年未能侦破,除了白银当地的警方还在有人默默追踪此案,别的地方对此案的关注度已经几乎为零。因此当他们第一次读到卷宗中关于对案件现场极其血腥和恐怖的描述时也无不惊愕,继而愤怒。 【案件1】 2000年5月26日下午5时许,白银公司23岁的女职工白兰被害于白银区永丰街家中(简称“00·5·26”案件)。警方勘验发现,受害人颈部被切开,头几乎要断掉,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26处。白兰左腿内侧有一个血手印,其中右手食指的指纹很清晰,另有一处指纹在门把手处。现场足迹很模糊,凶手离开得很从容,作案后还打扫过现场。 【案件2】 2001年7月27日下午2时50分,白银供电局19岁女临时工石晓静在其单身宿舍遇害(简称“01·7·27”案件)。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身共有刀伤36处,这起案件的残暴程度令人发指,令人发起强烈的愤怒和不解(白银市公安局刑事科学鉴定书)。现场留有指纹、足迹。 【案件3】 2002年1月16日下午4时许,居民发现白银区胜利街29岁的女青年杨红霞在家中遇害(简称“02·1·16”案件),调查证实杨某被害时间为1月13日。受害人“颈部被切开,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16处,双耳及头顶部有13x24厘米皮肉缺失”。案犯在作案时有人看到过案犯,或是案犯被什么惊到了。现场留有足迹,皮鞋,26.5-27厘米。 【案件4】 2002年7月30日下午6时许,白银供电局职工曾文慧8岁的女儿苗苗(化名)在家中遇害(简称“02·7·30”案件)。受害人“下身赤裸,颈部系有皮带,阴部被撕裂并检出精子”。现场留有指纹、dnA。小女孩死前曾给犯罪分子倒过一杯水。小女孩被害后被放进柜子里。此案与“01·7·27”案件案发地很近。 【案件5】 2003年2月9日中午1时许,25岁的女子朱依玲在白银区陶乐春宾馆客房中被害(简称“03·2·09”案件)。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遭到强奸”。现场留有嫌疑人的dnA。 第二章 他又出现了(2) 【以下是当时专案组对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特征的判断:】 嫌疑人大约在1972年至1983年之间出生,男性,年龄大约在30岁-40岁之间,身高约1.68米至1.76米。此人应该是在白银长期居住,有较严重的性变态心理,或者生理缺陷,特别是具有性功能间歇性障碍症,对女性怀有仇恨心态。 根据调查发现,该嫌疑人在白银县区有独居条件,其性格特征基本趋向于内向、抑郁、冷漠,不善交际,孤僻不合群,做事极有耐心,并且具有非常明显的双重性人格,做事隐蔽性极强。 嫌疑人作案时多选择青年女性为目标,强奸后杀害,作案时间大多选择在星期一至星期五的上班时间,作案手段多采取尾随、敲门等手段入室行凶,手段极其残忍。 。。。。。。 “这个杂种,太变态了,连8岁的孩子也不放过。”小齐恨恨地咒骂道。 “师父,凶犯在好几处现场都留下了指纹和dnA,这些都没派上用处吗?”相比小齐,孙怡显得更理性。 “当时技术还比较落后,dnA只能保存血样、检验血型,没有条件进行大规模的鉴定比对。指纹当时也还是靠着刑警们拿着放大镜人工比对的,即便如此,当时警方还是对白银县数十万在籍的成年男性进行了排查筛选工作,这样的办案举动在中国刑侦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但最后这么大规模的排查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凶手。”许长生回答道。 “那会不会这个人是流窜到白银作案的,做完就走了?”孙怡又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你们有没有发现除了8岁的小孩是被勒死的,其他几个受害人都有颈部被切开的现象,他是明显懂人体解剖学的,因为颈部有动脉血管,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灭口,这也说明他作案时很可能没戴面具之类的,而且他很可能就是白银本地或常住本地的人,他担心万一受害人不死的话会把他指认出来或为警方提供画像描述。”许长生解释道。 “他为什么2003年后停止了作案?但隔了20来年却又出来作案了呢?”孙怡又问道。 “会不会是他搬到别处去住了?”小齐说道。 “那别处也没发生这种类似的案子啊?” “也许是他到了别的城市后由于不熟悉环境就停止了作案。” “二十年了不早就熟悉新的环境了?他为什么没在别的城市继续作案?” “那也许他是出国了,最近才刚刚回来。一回到故地,压抑已久的戾气又激发他犯了案。师父,你觉得这个假设怎么样?”小齐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 “嗯,他出国了倒是一种比较新奇的想法。”许长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师父,我觉得这次我们一定能抓住他。”小齐自信地说。 “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有完善的视频监控系统了,他既然做了案,那周边的马路街道,还有路过的酒店商店之类的地方的摄像头一定能把他作案前后的行踪拍下来。” “想的够美的,你以为罪犯的反侦察手段就不会进步啊?他会老老实实让监控拍下来?”孙怡在旁边有点不屑地说。 “还有我有点怀疑的是距凶手第一次做案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的年龄现在至少是在四十多岁,甚至五十多岁了,他还有能力像以前一样做案吗?”孙怡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一个从事体力劳动的男人,四五十岁在体力上虽然有下降,但还是有相当的力量的。”许长生回答道。 “但我倒是对此次案件发生的时间有所疑问,以往那些案件都发生在下午,最晚不超过下午6点,但本次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在凌晨2点左右,这是为什么呢?”许长生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会不会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凶手的作息时间改变了?”孙怡猜测道。 “也许吧。” 在去白银的路上,他们边看卷宗边讨论着案情,确实正如古人所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许长生还真的从孙怡、小齐他们的讨论中得到对于案件的不少启发。 当许长生他们赶到白银公安局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公安局长栗墨书在公安局大食堂的包间安排了八菜一汤的工作餐为许长生他们接风洗尘。 栗墨书中等个子,看起来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他是许长生师父吴玉良在白银做公安局长时候的老部下。这次成立‘22.5.26凶杀案’专案组,让许长生任组长,而让级别和资历更高一级的栗墨书任副组长咋看起来是有点奇怪的,吴玉良因此事先就跟栗墨书做了解释和安抚。但栗墨书告诉吴玉良,即便吴局不做解释他也充分理解上级领导的安排决定,毕竟许长生近些年连续漂亮地破获了好几个大案要案,获得了省厅,甚至公安部的表彰。另外,他表示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侦破此案,给白银父老一个交代,那些虚名他并不关心。 同桌的还有白银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章睿明,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双眼炯炯有神。章睿明这次也被任命为专案组副组长,很多在白银当地具体的配合工作需要他来协调安排,毕竟栗局长还有局里很多其他事务需要处理,章睿明边吃边向许长生他们介绍了发现本次凶杀案的始末。 第三章 他又出现了(3) 死者桑芝兰,她丈夫叫于洪波,他们结婚5年,案发前一天于洪波正好在暨南市出差。这起凶杀案是由一位叫郑媛媛的女士和她的堂哥民警郑伟强报的案,郑媛媛是死者桑芝兰的闺蜜。 郑媛媛前一天与桑芝兰约好了次日早上9点一起去美容店美容,她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他们镇子出口的那家超市门口,到时候桑芝兰开车过来捎上郑媛媛一起到城里的倩倩美容店做美容,她们以前一直是这样安排的,桑芝兰一般9点不到就会开车过来。但5月26日早上,郑媛媛在那个超市门口一直等到9点10分,也没见桑芝兰车子的影子。她想大概桑芝兰被什么事耽误了,于是又耐着性子等了10分钟。 过了9点20分还没等到桑芝兰,郑媛媛就用微信语音通话拨了桑芝兰,但桑芝兰一直没接她的语音通话。于是,郑媛媛又直接拨通了桑芝兰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听。郑媛媛这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桑芝兰手机从不离身,也不静音,听力也很好,怎么会不接她的电话呢?而且她们今天早上还约好了一起要去做美容的。 于是郑媛媛有点不放心了,她就往桑芝兰家走去,桑芝兰家距镇子出口的那家超市有七八分钟的步行时间。她们这个镇叫白银区肖东镇,十多年前还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子,这十来年白银城建大发展,位于白银郊区的这个肖东村建起了很多工厂和商品房小区,于是就升级成为了热闹的郊区城镇。 桑芝兰家位于镇子最西面,是丈夫于洪波在老宅基地旁又申请了一块地后盖起来的小别墅,三楼三底,还有个院子和车库,院子里还养了一条看家的狗,不幸的是那条狗当晚也被人用包了毒鼠强的包子毒死了。 当郑媛媛隔着铁栅栏的大门看见那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狗的时候心里有点慌了,以往她来找郑媛媛的时候它都会摇着尾巴跑到门口轻叫几声欢迎她的。于是她边按门铃,边大声呼喊桑芝兰的名字,但喊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到桑芝兰出来开门。郑媛媛又看到别墅旁的车库里面他们家的两辆车都在,因此桑芝兰也不可能开车出门了。 郑媛媛这时越发感觉可能桑芝兰出事了,她马上拨通了堂哥郑伟强的电话,郑伟强是肖东镇派出所的民警。他接到堂妹的电话后马上赶了过来,看到那条躺着的大狗,又听了堂妹的讲述,郑伟强马上叫来了片区内开锁的老张打开了桑芝兰家的院门和别墅的大门。 进了大门后,她们一边走一边喊桑芝兰的名字,但没有回应。郑媛媛常来桑芝兰家,她知道卧室在哪里,于是就领着郑伟强往二楼的卧室走去。接下来他们就见到了令他们此生难忘的画面。 许长生看过案件通报,已经知道桑芝兰被杀现场的恐怖情景和血腥画面,他想到此时大家在吃饭,就马上插话道:“章队长,现场的情况我们已通过案件通报有了基本了解,等会我们吃完饭后想到现场再看看。” “好,许队,一会我带你们去。”章睿明明白了许长生的意思,马上打住了。 半个小时后,一吃完午饭,许长生就谢绝了章睿明先带他们一行去公安局招待所休息的建议,而是直接要求去桑芝兰家看现场。 从公安局所在的白银县城到肖东镇车程不过二十来分钟,一路上但见尘土飞扬,大型的工程车来来往往,远处一幢幢商品房正在拔地而起。 许长生望着车窗外热闹的场景,但思绪却完全在案子上。 “章队,根据dnA的鉴定,此案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二十多年前在白银犯下连环强奸杀人的那名凶手,但从2003年突然停止了作案,而这次又出来作案了,你们判断他是一直居住于白银本地还是最近又返回本地做的案?”许长生问道。 “我们倾向于他是最近返回本地做的案,所以最近几天都在排查从外地或国外返回白银,年龄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章睿明回答道。 “三十五岁?那不是当时第一次作案的时候才刚刚十四岁?” “是的,二十年前曾经对白银几十万所有成年男性采集指纹比对过,但没有找到匹配的,所以栗墨书局长提出是不是当年可能是一个年龄偏小,但生理和心智已经很成熟的未成年人干的,导致我们当年的筛查遗漏了他,所以这次放宽了年龄限制,反正现在他也成年了。” 许长生点了点头,确实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说话间,街道两旁变得热闹起来,各种各样的商店映入眼帘,街道上的行人穿着轻薄的衣服,或步行或骑行,店家们站在门口吆喝着在招揽生意。 “许队,这就到肖东镇了,这条就是主街。” 肖东镇的主街并不长,车子开了两三分钟就到了最西面,然后就拐到了一条小马路,又朝北开了一会在一幢房子的围墙外停了下来。 “这就是桑芝兰的家。”章睿明介绍道。 许长生打量了一下这幢三楼三底的房子,可以称得上是一幢别墅,但设计上不是那么洋气,方方正正,实用为上,应该是本地的建筑商或包工头自己设计的。 透过铁栅栏的院门,可以看到里面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个给狗搭建的小狗屋,但现在他们这些陌生人的到来并没有引得狗的吠叫,许长生刚才听章睿明说过狗被毒死了。 章睿明上去按了按门铃,过了一会,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从房子里出来开了院门。他长得瘦瘦高高的,神情看起来很憔悴,头发也没梳理,乱乱的像个鸟窝。 “于洪波,这位是金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许长生支队长,他今天过来看看现场,顺便向你了解点情况。” 于洪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把他们让了进去。 许长生先跟着章睿明去看了三楼最西面朝北的那个房间,房间的窗玻璃被敲碎了,现在还没换新的。根据此前的案情通报,这个房间的窗户可能正是凶手潜入的地方。许长生把头伸出窗外,看到下面是二楼的防盗窗,右侧是屋顶下水的管道,理论上是可以从地上沿着管道爬上来,然后再踩到二楼的防盗窗上,敲碎三楼的玻璃后爬进来。但要完成这个动作力量和协调性都得有,如果真是二十年前的那名凶手做的案,这个凶手现在应该有五十来岁了,那他的身体素质实在是惊人。 第四章 他又出现了(4) “这个房间有没有提取到凶手留下的指纹或提取到他的脚印?”许长生问道。 “没有,但在这个门缝下发现一根凶手的毛发。”章睿明指了指房门说道。 “dnA鉴定过了?”许长生再次确认,虽然案情通报上提到过这一点。 “对,跟死者阴道提取的精液是同一个人,也跟二十年前保存的凶手的生物检材相匹配。” “哦。”这么说物证很充分了,许长生心里想到。 “三楼这个房间他们常打扫吗?我看很多地方都积了灰,怎么会没有凶手脚印呢?”许长生对没有脚印留下很疑惑。 “我们技侦来勘探现场的时候发现这一块都被人特意扫过一遍,灰都被扫到四周去了,你看扫帚还在这里。” 循着章睿明手指的方向,许长生果然看到墙角的一把扫帚。 “扫帚柄上有提取到指纹吗?” 章睿明摇了摇头。 从三楼下来,他们就来到了二楼最东面朝南的卧室。 “死者当时就是躺在床上被害的,由于颈部被切开,血把大半张床都染红了,浓烈的血腥味让好几名刑警都吐了。”章睿明心有余悸地说。 许长生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整个卧室,卧室设计是一种简约的风格,整体色调以淡雅的米白色和浅木色为主,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偏好。 “有什么财物丢失吗?”许长生边往里走边问跟着的于洪波。 “阿兰的钱包不见了,还有她戴在身上的项链和戒指也被拿走了。其他的橱柜抽屉也被翻过,但家里平常也不放现金,所以财物上就这些损失。” 由于案件已过去几天,卧室里的现场采集工作白银警方当时也已记录在案,现在看起来又已被于洪波请人彻底地清洗和整理了一遍,许长生大略看了看就走出了卧室。 “章队,你们当时判断凶手作案后是怎么离开的?”许长生问身边的章睿明。 “我们在院子里提取到了凶手吸剩的烟头,因此推测他是大大方方地从大门走的。” “这个凶手也真够淡定的,做了这么大的案子,还有空吸了一支烟才走,他难道不怕男主人突然回家?” “他二十多年前就是这么镇定啊,有一个案子卷宗记载凶手杀了人后还喝了一杯茶后才走的,茶杯上留下了他的指纹。” “你们在两个大门门把手上提取到凶手的指纹了吗?” “没有,不只门把手,其他地方也都没有提取到能匹配当年凶手留下的指纹。” “以前他作案都会留下指纹,难道这次他是戴了手套做的案?” “这很有可能,他肯定也知道我们当年做了大规模的指纹比对,因此现在就知道了不能留下指纹。” “但他却留下了自己的精液。” “如果他是一个现在50多岁没什么文化的人,可能真不一定知道dnA检测的事。” 许长生觉得章睿明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凶手明显不想隐瞒他就是二十多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啊,要不他为什么要采用跟以前一样残忍的杀人手法呢? “章队,对火车站、汽车站和各进出白银的主要交通要道的排查有什么进展吗?”许长生问道。 “目前还没有突破性进展,但我们在逐个落实案发前一个月进入白银的适龄男性,这需要些时间。另外,案发后我们也已经迅速加强了对从火车站、汽车站和主要交通要道离开白银的成年男性的核查,争取把凶手堵在白银。” “好,这项工作我们要一直坚持下去,如果让他逃出白银就不好办了。”许长生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很担心,如果凶手在作案后第一时间就逃跑的话,他现在应该就逃出白银了。 在一楼大厅,许长生对面坐着的于洪波看起来憔悴而又无精打采,他看了看章睿明,意思是案发当天我该说的不都说了吗? 章睿明也看出了他的意思,说:“这位是金海市刑警支队的许长生支队长,我们省有名的刑侦专家,他放下了许多其他重要的案子,专门为了你妻子桑芝兰的案子而来,你就把你知道的情况再好好向许队长说一下,你也想早点抓到凶手,为你妻子报仇吧?” 看不出人高马大的章睿明说起话来也毫不含糊。 于洪波只得点了点头,说:“嗯,许队长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全力配合。” 许长生一直在观察于洪波,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老兵,他当然清楚配偶中的一人遇害,另一人天然就是嫌疑人之一的惯例,事实上统计数据显示,确实配偶最终是凶手的比例高达32%。 但本案情况还是不一样的,现在已有很多扎实的证据指向凶手就是二十多年前在白银犯下过滔天罪行的那个变态杀人狂。许长生对于洪波的问询更多是办案的程序性需要,当然他也希望通过第一手的调查为办案找出蛛丝马迹。 “于洪波,你能介绍一下案发前一天,也就是5月25日,你是为何事去暨南市出差的,另外还有谁知道你去出差的事?”许长生问道。 “5月25日,我是到暨南市跟一个客户谈一笔一万套女式夏装的生意,负责销售的经理杨超跟我一起去的。”于洪波回答道。 许长生在来白银的路上已经了解到于洪波和桑芝兰夫妻俩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服装厂,工厂大概有五十多名工人,算上销售和后勤,大概有七八十人的规模,于洪波任总经理,桑芝兰负责财务。 “除了杨超,还有其他人知道你要出差吗?” “后勤的有些人应该也知道,我一般出差前会交代他们一些事情,还有订车票和宾馆的事情也是让管人事的小何办的。” “哦,你们是坐火车去的。白银到暨南开车也就三个来小时,怎么没有自己开车去?” “我晕车,短距离的坐坐还行,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吐,所以我一般都是自己开车的。但这阵子工厂的事情很多,我身体状况不太好,就选择了坐高铁去,客户那边也说了会到车站接我们。”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暨南市?” “我们是下午4点20分从白银上的高铁,5点40分到的暨南车站。” “当晚具体的行程能介绍一下吗?”许长生尽量用随意的语气说道。 于洪波看起来有点不快,他可能觉得许长生这样的问题似乎在怀疑他。 “于洪波,许队长这是例行公事,我们对死者的关系人都是要做这样的例行性问询的。”章睿明又在旁边帮着说道。 于洪波于是接着说道:“客户接我们到他们公司附近的一家宾馆,在那里他们请我们吃了晚饭,边吃饭边聊生意,大概吃到晚上9点,然后约好了次日早上9点到他们公司签正式合同。” “那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你妻子桑芝兰出事的通知的?” “11点多一点,当天早上我们跟客户又谈了一个多小时的合同细节,然后签了合同。刚签完合同,我就接到一个电话,有个自称是白银警方的人问我在哪里,说我妻子阿兰出事了,让我马上回家。开始我以为是有人恶作剧,马上挂了电话,但那个电话又打了过来,这下电话那边说话的是郑媛媛,她慌慌张张地跟我说阿兰真的被人杀了,是她和她堂哥报的案,这回我才觉得事态严重,马上放下生意,赶到车站坐最近一班的高铁回来了。”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厂生意怎么样?” 于洪波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本来是外贸型企业,主要是做oem贴牌的,客户主要来自欧美,2018年前生意很好,我们厂最多的时候有200多个工人,订单白天黑夜三班倒都做不过来。但特朗普上台后,大搞贸易战,把关税提高了40%,这样我们的产品就没有成本优势了,导致我们出口生意就很不好做了。这次去暨南市就是想积极开拓国内市场,扩大在国内的销售,争取两条腿走路。想不到在这个关键时刻,阿兰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哎。。。。。。”说着说着,于洪波语调哽咽,眼角也湿润了。 “冒昧地问一下,你和妻子关系怎么样?”许长生小心地问道。 “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我和她,还有姜利民,我们三个人是邻居,年纪又差不多,从有记忆起就玩在一起。虽然她是女孩,但她却不爱跟其他女孩玩,偏偏喜欢跟着我和姜利民玩,简直就是个假小子。”于洪波深情地回忆道。 “我和姜利民都喜欢她,但我们有个君子之约,那就是由桑芝兰自己决定她选择谁,我们绝不为了她的决定而翻脸。” “那她后来看来是选择了你。” “是的,虽然姜利民长的比我帅,成绩又比我好,后来还考上了名牌大学,而我只是个高中生,但我比姜利民有魄力。姜利民毕业后回白银进了白银矿业公司工作,但我在白银最大的星星制衣厂做了几年销售后就自己开了洪兰制衣厂。”说到这里,于洪波语气中明显带着自豪。 “姜利民还在白银矿业公司工作吗?”许长生问道。 “他还在那里,他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所以刚来的时候就进了厂办,现在已经被提拔成厂办副主任了,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哦,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于洪波从口袋掏出了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许长生。许长生接过来看到是通讯录,上面显示,姜利民:1350xxxxxxx。 “你和妻子在生意过程中有没有结下什么仇人?”许长生继续问道。 于洪波沉思了一会,说道:“做生意难免会跟竞争对手,供应商,有时候甚至是合作伙伴产生点小矛盾,但要称得上仇人的却是没有的。” “我看你们房子挺新的,当时为什么没考虑装上监控呢?” “阿兰不肯装,她说装了监控好像我们家有很多宝贝似的,还不如养条狗看院子呢。” “叮咚叮咚”,正在这时,院子大门的门铃又响了。于洪波说了声对不起,就匆匆出去看谁来了。 跟着于洪波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他们一人提着一个篮子,里面似乎装着饭菜。 “这是我爸和我妈。”于洪波向许长生他们介绍道。 “这是金海来办案的许警官。”于洪波又向他爸妈介绍了许长生。 “许警官,你们可要快点把这个天杀的罪犯早点抓获啊,阿兰死的太惨了啊!”于母一听说是金海来的警察,马上边哭边喊了起来。 “许警官,你看洪波现在这副样子,这几天叫他到我们那里吃饭也不去吃,我们只好给他送过来了。哎,我们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于父也长长地叹息道。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桑芝兰遇害的案子我们高度重视,正在全力侦破,过不了多久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还你们一个公道!”许长生诚心地安慰于父于母。 看看想问的也差不多了,许长生于是安慰了于父于母后就告辞了。 从于洪波家出来后,章睿明有些不解地问:“许队,我看你今天问了很多于洪波的事情,难道你认为凶手还会有别人?” 许长生摇了摇头说:“不是,反正来也来了,把相关当事人的事多了解一点总不会是坏事,这总比以后想了解了再跑一趟强吧。” 从于洪波家里出来,许长生让司机不急于回去,而是围着于洪波家周边的马路绕圈圈。这个圈圈越绕越大,最后绕了有半个多小时他才让司机开上了回城的主干道。 “许队,你刚才在观察这个肖东镇的道路监控吧。”章睿明问道。 “嗯,我看了一下很多路口都没有监控啊!”许长生担心地说道。 “是啊,像这种小城镇道路监控还亟待加强。” “这样吧,等会我们回到局里以后就这个监控排查再做一个统一部署。” 第五章 他在哪里(1) 半个小时以后,许长生在白银县公安局的大会议室召开了‘22.5.26凶杀案’专案组第一次全员大会,作为组长的许长生主持了这次会议,副组长栗墨书,章睿明和孙怡、小齐以及白银刑警大队的所有队员参加了会议。 “根据现有的证据,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那名二十多年前的连环杀手,因此当前的任务是尽快查出他在哪里?而要查出他在哪里的关键就是进行大规模的排查,幸运的是与当年相比,现在有了道路视频监控,只要排查足够仔细和周到,总能在监控中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毕竟他不可能像孙悟空一样飞过去或像土行孙一样钻地过去。”许长生说道。 “现在请章队先介绍一下目前的排查进度。” “好。根据尸检,桑芝兰的死亡时间是5月26日凌晨2点左右。因此,我们首先对肖东镇5月25日晚上10点到5月26日凌晨5点出现在距离桑芝兰家一公里范围内视频监控中的适龄男性进行了排查,符合条件的人数有235人,目前追踪到了167人,都采集了指纹进行比对,但没有一人匹配当年凶手留下的指纹的,还有58人由于没有拍到正脸或者因为离开肖东镇的原因还在继续追查。”章睿明说道。 “今天下午我们在桑芝兰家附近开车进行了勘察,发现还是有不少路口缺少监控。因此如果凶手也熟悉这一带的监控情况的话,他很有可能不会在一公里范围内留下身影,因此我们在下一阶段还要扩大监控的排查范围,对肖东镇整个镇当晚出现在街头的可疑人员,甚至可疑车辆进行排查。”许长生说道。 听到许长生这么说,下面有些队员开始小声私语起来。确实肖东镇虽然不大,但东西南北纵横的街道,大大小小也有几十条,虽然很多路口没有监控,但总的监控数量也有好几百个。要对好几百个监控逐个查看,还要对出现的可疑人员进行追踪和指纹比对确实是巨大的工作量。 看到这种情况,坐在旁边的栗墨书局长说话了,“大家静一静,许组长说的对,这个凶手有着很强的反侦察手段,他一定不会轻易让监控拍到他,但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越是在远离犯罪地点的地方,他越有可能因为疏忽而留下身影。工作量是很大,人手方面除了我们刑警队,我还可以再调集我们其他队,以及下面分局的同志加入进来一起进行视频的筛查,当前这个案子的侦破工作是我们白银警方的第一任务,上级领导正看着我们,白银人民正看着我们,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栗局长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看来他多年来也一直憋着一股气要抓获这个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犯。 听了栗局长的发言,许长生放心不少,他内心也觉得这样的大规模排查并不是破案的最优选择,但此案很特殊,那就是杀人方式与dnA鉴定几乎已经确定了凶手是谁,剩下的与其说是破案,不如说是缉凶,而缉凶最自然的路径就是发现凶手、追踪凶手、缉拿凶手。 会后,许长生、栗墨书、章睿明三人进行了分工,栗墨书坐镇公安局统筹对海量视频监控的排查工作,章睿明带人在白银的各个车站、主要道路以及大小旅馆等进行布控和调查以防止凶手藏匿和逃窜,而许长生则统筹全局,从物证入手对案件进行更细致的分析和调查。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案子目前看来并没有多少含金量,许长生以往所侦破的案子很多一开始就让他陷入迷雾之中,比如那起“蓬莱之家谋杀案”,死者被不同的人刺了两刀,还被长期下了砒霜,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他;又比如那起“校园中毒案”,那瓶矿泉水里的氰化钾是怎么被下进去的,一开始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这起案件一开始凶手就告诉了他们我是谁,几乎是叫嚣着让他们去抓他。 但这起凶杀案的社会影响又是其他案件无法相比的,因为它很可能就是二十多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延续,如果不能迅速把它侦破,再发生第二起、第三起。。。,那以现在社交媒体的发达程度,他们警方会被全国人民的口水淹没。 想到这里,许长生一刻也不敢耽搁,他马上让章睿明带他去看看桑芝兰的尸体和那些证物,亲身接触第一手的物证是他办案的第一原则。 在停尸房,白银公安局的法医王志刚揭开了盖在桑芝兰遗体上的白布,呈现在许长生他们面前的遗体面容苍白的像一张白纸,身体其他部位也毫无血色。许长生已经见过桑芝兰生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曾经是那么明艳动人。 “血在当晚几乎都流干了,不但刺了8刀,还把颈部大动脉割开放血,这个凶手太残忍了!”王志刚摇着头叹息道,“当法医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杀人方式!” “你在尸检和解剖中除了卷宗上记录的,还有没有什么感觉奇怪或异样的地方?”许长生问道。 听许长生这么问,王志刚眉头皱了起来,略带疑惑的说:“这次虽然杀人方式与二十年前记录的那些案子很像,但细节上感觉不像一个老手做的。” “哦,你为什么这么感觉?” “首先是颈部,从解剖来看,凶手至少划了4刀,才把大动脉切开。”王志刚边说边给许长生他们展示了尸体颈部的几处刀伤。 “其次,背部这块皮肉缺失,凶手割的时候力度掌握很不好,导致割下来的地方厚薄很不均匀。” “那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二十年没杀过人了的缘故?” “这么长时间(没杀人)导致手生了也是有可能的,另外如果喝了酒手不听使唤也有可能会这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新手第一次干的?”许长生问。 “对,单纯从这些手法上来看也有可能是新手。”王志刚肯定道。 从停尸房出来后,许长生他们又去了物证科,凶手遗留在现场的物证只有一根毛发和一个吸剩的烟头,当然这两个物证都是通过dnA鉴定确定下来的,其他在现场提取的有些东西因为不匹配dnA而被暂时排除在外了。 “这根头发除了dnA鉴定,还能从它判断出主人的年龄情况吗?”许长生问物证科的小吴。 “从这根头发的颜色,干燥性和脆弱程度,我们只能初步确认主人的年龄应该介于40岁到60岁之间。但这种方法并不是非常精确,因为头发的状态还可能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如遗传、饮食、生活环境等影响。”小吴回答道。 最后,小吴给许长生展示了那个烟头,许长生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烟头的烟蒂很长。 “这是什么牌子的香烟?” “五叶神牌,上面有写着。”小吴指了指烟蒂最上面的几个小字。 “这个牌子没听过,是哪里产的?”跟大多数烟不离手的刑警不一样,许长生自从生下女儿薇薇的那一年就把烟戒了,他所知道的牌子也就中华牌、黄鹤楼牌,云烟和芙蓉王这么些知名度比较高的牌子。 “这是广东产的一个香烟品牌,劲道大,烟气浓郁。我也是查了一下才知道的。”小吴介绍道。 “广东产的?在我们河东省有销售吗?价格怎么样?”许长生问道。 “有的,在我们河东省有分销,但主要是在几个大城市,我们白银这种小县城很少见。价格十五左右一包。” “哦。。。这上面的‘五叶神’这几个字很模糊啊。”许长生凑近看了看说道。 “嗯,看起来不像刚从烟盒里拿出来的,倒更像是在口袋里放了好多天,被揉来揉去的那种样子。” 看来凶手手头一定不宽裕,许长生一边想一边让小吴收回了物证,然后往章睿明给他安排的办公室走去,他得好好回去一个人静下来理理思路。 回到办公室的许长生又在里面来来回回踱起步来,他的内心有点焦躁。现在他已发动警方开始了大规模的视频监控筛查和道路设卡排查,但万一凶手就常住在附近,他熟悉这里的监控情况,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监控怎么办?还有如果凶手作案后已经在第一时间离开了白银,监控就算拍到可疑的人也无法核实怎么办?他觉得不能完全把希望放在这上面,他还得从其他的方面同时开展工作。 从哪里入手呢? 细节!踱了十几个来回后,这两个字终于再次蹦了出来。 第一个细节是案发时间和案发地点。此次案发是凌晨2点左右,凶手是费了很大力气爬了三楼敲碎玻璃进入受害者的家的,这说明他应该是了解当晚受害者家庭情况的,他应该知道男主人于洪波不在家,否则有这么个青壮年的男主人在家,他有把握能做案成功吗?这说明凶手应该就在离受害者不远的地方,不管是地理上还是信息上。这一点与二十多年前的那些连环杀人案是有区别的,当时的案件都发生在下午或傍晚,凶手都是采用尾随或敲门试探的方式,确认家里没有成年男性才做的案,即那些案件本质上是随机发生的。想到这里,调查的思路马上就出来了,那就是从桑芝兰和于洪波身边的关系人着手,看看在了解于洪波此次出差的直接或间接人员中有无可疑的对象。 第二个细节是那个烟头。那个五叶神牌香烟的烟头有两点不寻常,第一个不寻常是香烟本身,河东省的人主要抽的烟是本地的泰山牌、将军牌、哈德门牌,其次是中华牌、黄鹤楼牌,云烟和芙蓉王等全国较为知名的牌子,而五叶神虽然在广东很流行,但在河东绝对是很小众的,甚至不知道在白银县的烟草专卖店或各种超市和杂货店有没有卖都难说,那么这个凶手怎么会抽这个烟,难道他是最近从广东或其他城市返回的?如果是是这样,他出现在白银应该会比较突然,应该会有许多本地人知道他;第二个不寻常是烟蒂上的五叶神这三个字,怎么这么模糊,模糊的都快看不出来,难道这支烟单独放在凶手口袋里很长时间了,以至于磨成了那个样子?这种情况倒有可能是这支烟不是凶手常抽的,而是哪天一个朋友甚至是陌生人给他的,他接过以后就放口袋里了,正好那天晚上才拿出来抽。但不管上面哪种情况,在肖东镇调查哪里有卖五叶神香烟,有哪些人抽五叶神香烟成为许长生安排给孙怡和小齐的任务。 第一个调查于洪波和桑芝兰身边人的任务许长生决定自己去做,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于洪波的洪兰制衣厂。 洪兰制衣厂位于肖东镇镇中心,这个制衣厂的厂房大约占地数千平方米,整体建筑风格看起来很简朴实用,厂房外面刷成了白色,显得干净整洁。 厂房一楼入口是门卫室,当许长生进去的时候,门卫大爷问他是干什么的。许长生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 一听是警察,大爷立刻明白了他是为老板娘的案子来的, “哎,本来这两年工厂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现在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于总还能不能支撑得下去?”大爷叹息道。 “今天工厂员工都在正常上班吧?”许长生问道。 “各部门都有些员工还在上班,但很多人都放假在家,有的人在其他工厂做做零工。” “哦,是因为于总家发生的这件事情吗?” “也不完全是,有半年了,工厂效益不好,于总给他们停薪留职的,不过他们能找到工作的话也可以选择离职,于总答应给一笔遣散费的。” 大爷的话也印证了于洪波此前说的生意不好的情况。 “不过大家对于总的决定很支持,生意好的时候于总给大家的待遇很好,现在经营困难了大家也就理解于总的做法,毕竟工厂先要活下去。大家都说了,什么时候于总需要,他们就会回来。” 第六章 他在哪里(2) 看来于洪波还是个很有人情味的老板,许长生一边想一边按照大爷指的方向往人力、财务等所在的后勤办公的区域走去。 办公区位于厂房的最里面。许长生经过生产区的时候,他看见几条配置了缝纫机、裁剪台、熨烫机等制衣设备的产线,每条产线工位上的员工在忙碌着,看起来是在制作女士夏衣,但工位空了一大半。仓储区位于生产区的附近,存放着不同种类的布料、辅料和成品,也有几个员工正在清点和搬运。办公区位于厂房的一角,许长生看到几位女员工正坐在电脑前忙碌。 “请问哪位是人事部的小何?”许长生对着那几位女员工问道。 “我就是。”一位个子娇小,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回答道。 “我叫许长生,是公安局的。”许长生边说边把证件给小何亮了一下。 一听说是公安局的,小何马上变得拘谨起来,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要紧张,你们于总的夫人桑芝兰女士遇害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小何面色凝重,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是过来做一些例行的走访,你不要紧张,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好吗?”许长生语气平和地说。 见许长生这么说,小何神态放松了点,回答道:“好。” “于总去暨南出差的车票是你订的吗?” “是的。” “于总5月25日要出差的事情都有哪些人知道?” “厂里中层的管理干部都知道,于总在最近几周的周会上都提到过他要去暨南谈合作的事。” “哦,这么说这次出差是很早就决定了的?” “嗯,本来应该是两周前就要去的,后来于总因为一些事情就推迟到了5月25日。” “那这次确定5月25日后,这些中层管理都知道吗?” “知道的,于总在工作群里发了通知,对他不在公司时的工作进行了安排。” “哦,那他回来的车票原本订的是什么时候?” “5月26日晚上6点,于总当时跟我说一个白天谈生意应该够了。” “听说你们现在经营情况不太好,资金上有困难吗?” 听到这个问题,小何摇了摇头说:“厂里财务上的问题我不太清楚,这一块原本都是桑总负责的。” 桑总就是桑芝兰,之前背景调查的资料里就写着她是洪兰制衣厂的财务总监。 从小何的回答来看,于洪波5月25日出差的事看起来在厂里是一个几乎完全公开的信息,要想从这边找到直接或间接的可疑对象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正当许长生有点沮丧地准备驾车离开洪兰制衣厂的时候,那位门卫大爷悄悄地跟了上来,神秘地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有个年轻小伙经常来找桑总,问他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他说那小伙长得很精神,好像姓姜。 姓姜?应该是姜利民吧。 当许长生拨通姜利民电话,并自报自己身份的时候,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姜利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相反好像还很期待,而且他主动提出来找一个安静的茶馆和许长生聊一聊。 在一家叫“墨香茶舍”的茶室里,许长生见到了神色忧伤的姜利民,小伙子确实长得很帅,比于洪波看起来要年轻不少,虽然从于洪波的介绍来看他们应该是同龄人。 “许警官,您找我应该是跟桑芝兰的事情有关吧?” 许长生微微点了点头,说:“看样子你对我们找你是早有预期啊!” “我是他们夫妻的老同学,又曾经是最好的朋友,阿兰出事前又见过几次面,你们不来找我才不正常。” “你刚才说曾经是最好的朋友,难道现在不是了吗?”许长生敏锐地捕捉到了姜利民的弦外之音。 “也不是,如果说那时候是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那现在就显得疏远了吧。”姜利民的言语中明显带着一些无奈。 “我从于洪波那里听说你们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最好的朋友?” “对,他说的没错。” “你能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我有印象起就跟于洪波和桑芝兰是邻居,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家都比我家要大的多,他们吃的、穿的也比我要好的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们小时候一起快乐的玩耍,一起快乐地分享彼此拥有的东西。”说起过去,姜利民的眼神变得有点迷离,似乎原神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时代。 “但长大一点之后我就知道了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是本地人,在这里有田有地,而我家是外来的,我爸妈原本生活在别的县城,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因为没田,我爸就不时地出去打些零工,我妈出去摆摊做小生意。但小时候的我们是既不知道,也不会理会这些差异的,我们三个在别人眼里就是最好的朋友。” “小时候我爸经常出去到不同的地方打工,经常几个月,甚至1年都不回来,我妈摆摊也赚不了多少钱,因此家里经常穷的只能勉强填饱肚子。那时候的我真的是很感谢于洪波和桑芝兰对我的照顾,他们经常把家里好吃的拿来给我吃,还拿出自己的零用钱帮我买老师指定的课外辅导书。而我也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帮助,因此学习很用功,成绩反而比他们俩要好,我就反过来帮助他们学习。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的学习成绩总上不去,而他们俩似乎也并不是很在乎。”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上高中的时候,我由于成绩优异考入了白银一中,这是白银最好的高中,而于洪波和桑芝兰就读的是这里的肖东中学,这是一所普通高中。虽然不在一所高中了,但我们三人在周末还是会找机会在一起,但从那时候起我们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说到这里,姜利民却停住不说了。 见姜利民迟迟不说,于是许长生就问道:“什么变化?”。 “青春期的变化。桑芝兰虽然从小像个假小子,但她终归还是女孩子,不但性格活泼可爱,而且人也长得很漂亮,在情窦初开的花季,我和于洪波自然都喜欢上了她。虽然开始我们都没说破,但我们两个人暗暗展开了竞争。可能是家庭的原因吧,于洪波性格外向,因此对桑芝兰的追求主动直接,而我有点自卑内向,对桑芝兰的表达隐秘含蓄。” “然后呢?”许长生看姜利民又停住不说了,就轻声引导。 “在桑芝兰16岁生日那天,她请我们俩一起出去吃饭庆祝,还喝了不少啤酒。吃完饭后,于洪波首先向桑芝兰送了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块精美的手表,估计要好几百块钱,桑芝兰接过去后笑着说谢谢。然后于洪波就起哄着要看我送桑芝兰什么礼物,我一看于洪波送的礼物后很尴尬,因为我要送的是一个自己手工制作的简单的八音盒。看到我迟迟不肯拿出礼物,于洪波就说他先去上个厕所,等会回来再看看我送什么。趁着于洪波离开,我赶紧从包里拿出八音盒递给桑芝兰,并祝她生日快乐。” “没想到桑芝兰收到我的礼物后非常高兴,她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一下抱住了我,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一时惊慌失措。从没有跟女孩子有如此肌肤亲近的我害羞的扭过了头,却发现脸色铁青的于洪波远远地站在屋子角落看着我。。。” “那天以后,我明显感觉我们三人之间似乎插入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但又能感觉到的屏障,特别是我和于洪波之间不再有那种亲密无间的玩笑,更多的是一种彬彬有礼的客气和谦让,一种让人窒息的陌生感。” “于洪波说你们之间有一个君子协议?”许长生问道。 “对,算是有一个吧,那是于洪波提出来的。” “他当时怎么说的?” “有一个周五傍晚,我从县城放学回家,于洪波在等我。他跟我说他知道我也很喜欢桑芝兰,他也承认很喜欢桑芝兰,为了不让桑芝兰为难,他建议我们都不要主动向桑芝兰表白,让桑芝兰自己决定。我当时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本来我因为家庭条件就有点自卑内向,再加上当时高中学业紧张,很快就会面临高考这一人生大事,虽然桑芝兰对我很重要,但考上大学,改变人生命运对我也一样重要。于是在那天之后我就减少了跟他们见面的次数,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之中。” “桑芝兰当时是怎么决定的?”许长生问道。 “在高考前夕桑芝兰曾经一个人找过我,她问我以后的打算是什么。我那时正好在高考模拟考试中发挥出色,连续三次都考了年级第一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于是我在她面前大谈男儿志在四方,要到外面更大的舞台大展宏图之类的人生理想。她当时看起来也为我高兴,说祝福我在高考中考出好成绩,考入自己梦想的学校。” “看起来她那次是来了解你对她的心意的,你那天都没谈到吗?” “没有,我当时一方面专注点都在高考上,另一方面也记着于洪波说的不主动表白的话,就没有提到我对她的感情。” “那后来呢?” “后来高考结果揭晓之后,我如愿考入了一所好大学,于洪波和桑芝兰也不出意外地没有考入大学。” 说到这里,姜利民突然情绪有点变得激动起来,说道:“高考两个多月后,我去上大学的那天,于洪波和桑芝兰也到车站来送我。开始我们还好好的,互相祝愿后面的人生发展的更好,但当广播通知车门即将关闭,列车员一再催促我上车的时候,桑芝兰却再一次突然哭着抱住了我,还把一张纸塞进了我的口袋,我又一次看着于洪波铁青的脸不知所措。” “桑芝兰给你的纸条上说了什么?” “她说她父母和于洪波父母已经给他们商定了她们的婚姻,等他们年龄一到就会成婚,高中毕业后她们也不上补习班之类的,先到工厂工作几年,然后就会出来自己办厂创业。这个我相信,那时候肖东镇已经在大发展了,于洪波和桑芝兰两家的田地和有些老房子被拆迁和征用,据说补偿了几百万。” “让我后来一直很遗憾和愧疚的是桑芝兰在那张纸的最后面说我是个大笨蛋,她说只要我在离开之前哪怕只说过一次我喜欢她,她都不会同意和于洪波的婚事,她都会等着我大学毕业。。。” “哎。。。,如果那样,也许桑芝兰不会有今天!”姜利民叹息道。 “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桑芝兰的死与于洪波有关系?”许长生吃惊地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桑芝兰如果跟我结婚,我们就不会住在这里,很有可能不会呆在白银,也许我们就在别的城市生活,她也就不会遭到这样不幸的遭遇。现在外面不是都在传白银有个恶魔,二十多年前就害死了好几个人,现在他又出来害人了!” “对了,说起桑芝兰不幸遇害的事,我正好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许长生说道。 “许警官,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 “你大学毕业后为什么没留在大城市,而是回到了白银这个小县城?” “哦,是这样的,我虽然现在在白银矿业公司厂办上班,但实际上我的人事关系在中国黄金集团公司,我是集团暂时外派到这里来锻炼的。我可以选择一些别的基层单位,但因为我从小在白银长大,我妈现在还在白银生活,所以我就选择了白银矿业公司。” “冒昧地问一下,你妈还住在白银,那你爸呢?” “我爸有时候连我也说不清楚现在在哪里打工,从我小的时候起他就没有一个固定单位的长期工作,总是在一些矿山、工地还有码头干些体力活,赚的钱很少,但他对家对我还不错,回家的时候总会带些钱和好吃的东西回来。有时候看到那些他带回来钱都皱皱巴巴的,看着心里都难受。我读大学四年的时间,他也来看过我两次,每次都塞个几百块钱给我,第二次看我穿的鞋都破了,还专门出去买了一双新的运动鞋回来。” 第七章 他在哪里(3) “那你现在大学毕业了,他总该歇一歇了吧。”许长生问道。 姜利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他还像以前一样在外面干活,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道他还能干些什么。他偶尔回来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劝他,让他以后安安心心呆在家里,生活上的费用我会承担的,但他总是说他心里有数,干不动了就自然会呆家里的,但每次在家住一阵子就又出去了。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很少在家,我也习惯了,最后只能跟他说万一在外面碰到什么事就及时联系我。” 像姜利民父亲这种情况许长生也是理解的,很多人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要他改变是很困难的,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你刚才说最近你和桑芝兰见过几次面,是因为什么事见面?方便说说吗。” “当然方便。我和桑芝兰之间没有什么,她都跟于洪波结婚好多年了,她找我完全是为了她厂里的事情。” “哦,这么说是她主动找的你?” “是的,她找我主要有两件事问我能不能帮到忙: 第一是业务方面的,她跟我说他们现在外贸不好做,问我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当中有没有在国内做纺织服装生意做的比较好的,帮他们在国内销售产品; 第二是资金方面的,她说他们厂这一年来都在吃老本,原来赚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能不能让我找找我的高中同学周诚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周诚良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而他的爸又是中国银行白银支行的行长。她说她也不是要走歪门邪道,但是正常的途径他们这样的小民企根本贷不到款,她还说他们的厂房和固定资产都可以做抵押,银行是绝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我想想桑芝兰和于洪波毕竟是我从小以来最好的朋友,所以就想尽量试试能不能帮到他们,这几次来见桑芝兰就是为这两件事来的。” “那于洪波知道桑芝兰找你的事吗?” 姜利民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个我倒忘了问桑芝兰了,我想要向银行贷款这种大事他们夫妻俩总是商量过的吧。” “这么说你自己没有跟于洪波谈及这两件事情?” “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于洪波有过直接联系了。” 不知不觉,许长生和姜利民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服务员已经进来帮他们换了两次茶。姜利民给许长生的第一感觉是坦诚,第二感觉是踏实,他应该说的都是真话。 正当许长生准备跟姜利民结束谈话告别的时候,姜利民突然开口问他了。 “听说桑芝兰被杀的情形跟二十多年前的连环强奸杀人案很像?” 许长生知道虽然公安局没有公布桑芝兰死亡的具体细节,但这种事情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会被传出去的。 许长生点了点头说:“是的,但具体细节我不好透露,在最终结案之前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当时那个凶手做的,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 “哦,对了,当时白银发生那几起案子的时候你也快10岁了吧?” “嗯,8岁了,那时候我们周围的人都很害怕,特别是女孩子,后来听说还有个8岁的小女孩遇害,吓得我跟于洪波天天跟桑芝兰呆在一起,说要保护她,现在想想也真好笑,我们两个小孩子能保护谁啊!” 沉默了一下,姜利民突然失声说道:“二十多年过去,我们都是大人了,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姜利民边说边用拳重重击打着茶桌,杯子里的水都晃了出来。 。。。。。。 许长生回到白银公安局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他先去技侦处转了转,数十名干警都在紧张忙碌的观看着视频,不时地在纸上记录着视频编号和时间等。栗墨书局长见许长生进来,走了过来说:“许队啊,这工作量确实很大啊,没有个三五天,这第一遍筛查也做不完啊。” “栗局长,你们辛苦了,这个工作量确实大,我们先把同志们的苦劳记着,等案子破了一定要好好向上级领导请求给大家论功行赏!” “许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抓住这个凶手本就是我们白银全体干警的职责。。。” 正寒暄着,孙怡和小齐也做了一天的调查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整个白银大大小小卖烟的商店跑了数十家,就没有一家卖五叶神香烟的,很多商店老板甚至说连他们卖烟的都没听说过这个牌子的香烟,更没看到谁抽过这个香烟了。 半小时后,章睿明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局里,喝掉一大杯水后才开口说话:“今天就没停过,先是到了火场站,再到长途汽车站,然后是到了几条出白银的主要道路出口,再三向执勤的民警强调,对于那些35岁以上,60岁以下独自离开白银的男性要仔细询问他们的行踪,并记录在案,要特别关注那些神色慌张的人,一旦有人试图逃跑要马上控制,马上上报。” 总之,这一天大家都很忙,但成果还没看到,估计在没破案之前,这样的忙碌要一直进行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许长生正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章睿明端着几个馒头和几碟小菜走了过来。 “许队,我们发布的悬赏公告有点效果了。” “哦,快说说。” “今天早上有群众打电话来反应5月25日晚上看到过一个拾荒者出现在桑芝兰家附近一带;还有群众反应上个星期有抄广东口音的几个游客在肖东镇出现过,我在想那个五叶神香烟会不会是他们带来的;还有桑芝兰家附近的一个老头说他凌晨一点左右起来上厕所,听见外面有汽车停下来的声音。” “好,都安排核实了吗?” “都安排人出去核实了。” “章队,你刚才说的倒提醒我了一件事,我们的视频监控都聚焦在行人或骑自行车、助动车的人身上,但万一凶手是开车子过来的呢?” “凶手为了杀桑芝兰特意开车过来,然后杀完人再开车走,这可能性大吗?”章睿明明显不太赞同这个观点。 “你不要忘了凶手都愿意很费劲地爬上三楼进去杀的人,开个车不算什么了吧。” “这倒也是,反正以我的身体条件要爬上去感觉不轻松。” 跟章睿明这么一讨论,许长生感觉自己对此次这个凶手的行为越发不解了。二十年前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他杀人主要是为了发泄他的变态心理,虽然此次桑芝兰被杀的方式也体现了这一特征,但二十年前凶手是随机选择容易下手的独身女子,但过了二十多年了,他身体素质应该大幅下降了的情况下为何却偏偏选择费劲地爬管道上三楼,冒着自己可能摔伤摔死的风险去杀桑芝兰,而不像以前那样选择一个容易下手的女子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许长生打了个电话给师父吴局。吴局回忆了之前侦办这个案件时的一些细节,也强调那个凶手对作案时间和作案对象的选择是很有讲究的,那就是把他自己的安全放在首要位置。他总是挑选工作日的下午到职工宿舍等地方去作案,因为那时成年男性在单位上班,他作案容易得手,即使失手也容易逃跑。另外,他做的几起案子没有一起是爬楼爬窗入户的,都是尾随或敲门入户的。 想着想着许长生越发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干脆叫来了小齐,问道:“小齐,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警校的身体素质测试成绩是排第一的吧?” “对,师父,你现在怎么问这个问题?” 许长生指了指于洪波家房子背后拍的那张照片,说:“你觉得你花多长时间能爬上三楼那个窗户”。 小齐看了一眼照片,皱着眉头说,“10分钟吧,主要是不好借力,还有这下水管道不知道够不够牢固?” “那如果是晚上天黑的时候呢?” “那至少还要加一倍时间。” “走,我们到现场去试试。”许长生说完就往外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许长生和小齐已经来到了于洪波家后院草坪上,于洪波去厂里了,他们是直接翻墙进来的。抬头向上望去,三楼那个窗户上还是那块破玻璃,看来于洪波这阵子也没心情换块新玻璃。地面上,小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在师父面前露一下身手了。 “小齐,这不是比赛,你爬的过程中小心点,安全第一,没把握的地方不要勉强,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小齐边说边把双手一上一下握住了那根下水管道,然后先用力拉了拉,试了试管道安装的牢固度。 “应该可以,师父,我上了。”小齐一边说一边双腿在地上蹬了一下,两腿就上到了墙面,然后他的左右手交替往上攀升,两脚也交替在墙面上往上踩着。 许长生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关注着小齐向上爬的动作。小齐不愧是刚从警校毕业一年多的高材生,身体素质好,又经过专业的训练,没多久就已经到了二楼的防盗窗上沿齐高的地方。 本来以为后面到了防盗窗上,再爬入三楼窗口就容易了,哪想到在从下水管道到防盗窗上面的时候小齐遇到了麻烦,那就是脚可以伸过去够到防盗窗顶部,但手却没有借力的地方。小齐身高有一米八,手臂已经算长的了,但距离够到三楼的窗台还是差了至少十厘米。 “小齐,你先下来一些,伸出右手去抓住防盗窗顶部,然后再伸右脚踩在防盗窗底部,看看这样能不能过去。”许长生在下面一边指挥,一边后退着调整观察角度。 退着退着,许长生感觉右脚踩在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上面,他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块玻璃,被他踩了以后,这块玻璃快被旁边的青草给淹没了。许长生这时的关注点都在小齐身上,他马上又抬头望向上面,这时小齐已经顺利地把身体附在了防盗窗的边上,然后但见他高举双手按住防盗窗的上边,用力一撑,整个身体就稍稍起来了,这时候他又把右腿使劲往上搁到了防盗窗上部,翻了半个身体,终于是爬到了防盗窗上面。看到这里,下面的许长生也是长舒一口气。 小齐个子高,站在二楼防盗窗上面后,头都快与三楼窗台齐平了,他把窗子往外拉开,双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就上去了,但上去的时候,他的长腿碰到了那扇破了玻璃的窗上,一块碎玻璃被碰落下来,啪的一声碎成一地。 听到这玻璃坠落地面的声音,许长生突然想到了刚才踩中的那块玻璃,他转身把它捡了起来,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了一会,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过了一会,许长生对着楼上的小齐喊道:“小齐,找块结实的布,把那块破窗上的玻璃都取下来,还有落在房间地面上和窗台上的碎玻璃一起打包带走。。。小心点,别弄伤了手。” 许长生自己也走到那个窗子下面,捡起了落在地面上的那些碎玻璃。 。。。。。。 在回局里的路上,许长生问道:“小齐,今天爬这个楼费劲吗?” “当然费劲,师父你也看到了,主要是借力的地方太少了。” “如果是晚上,你觉得怎么样?” “那更困难了,估计得拼个半条老命才能爬上去。” 回到局里后,许长生提着小齐取下的那堆碎玻璃来到了技侦处,此刻技侦处里大家都还在忙碌地做着视频监控的筛查工作。 许长生找到了小吴,让他暂时把手上的工作先放一下,帮他把这堆碎玻璃和他单独用手绢包着的那块玻璃做个鉴定,看看它们是不是原本是一块大玻璃上的,也就是说先看看能不能尽量做个拼图式的复原,其次做个成分检测,尽快把鉴定结果告诉他,他特意强调这非常重要。 第八章 他在哪里(4) 一个冬日的黄昏,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条街上商量好了一起玩捉迷藏,这次轮到个高一点的男孩去躲藏,另两个孩子来找他。他叫他们先背过身,从1数到20后,他们就可以开始找他了。 等那两个小孩转过身开始数数的时候,他快速往街的另一边跑,跑了好一会他看到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门开着,他就冲了进去,然后躲在了一堆草垛后面,等着那两个伙伴来找他。 他躲到草垛后没多久,听到里面房子里传来低沉的呼喊声,还有像脸盆、杯子等掉落到地上的声音,但很快这些声音就又消失了。 他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静静地蹲在那里好一会,他希望那两个伙伴能快点找到他,这样他们可以一起进房间看看。但那两个小伙伴一直没找到这里,于是他准备从草垛后出来去找他们。 正在这时,他听到房门拉开的吱呀声,于是他又退回到了草垛后面。从他躲着的草垛后面能看到院子大门的位置,他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急匆匆地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院门。后来回想起来,那个背影他似曾相识。 等那男人走了以后,他悄悄地走到房子门口去看了一下,房门并没关严实,透过门缝他看到地上有好多血,还看到一条雪白的胳膊从床上挂了下来,正滴着血,他吓得转身就跑。 跑了几条街道他才碰到了那两位还在找他的小伙伴,他们问他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他不说。他们看他大冬天的满头大汗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说不是,他说他今天只想快点回家休息。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个蒙面人拿着刀追他,他吓得迈不动脚步,一下子惊醒过来。从此,这个噩梦过一段时间就找上他,如影随形。。。 那年他八岁。 。。。。。。 傍晚,章睿明来找许长生,他是来汇报周边群众提供线索的核实情况的。 “许队,悬赏公告还真是管用,早上的刚核实完,下午又接到好几个电话说是来提供线索的。” “这不是好事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给我们定下的指导方针和工作方法,已经是实践证明最正确的做法”许长生打趣道。 “许队,看来你实践能力强,理论水平也很高啊!”章睿明边说边哈哈笑了起来。 “好了,先说说早上的核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早上提到的那个拾荒老人肖东派出所的厉万春所长派人在白银清水河大桥附近找到了,他在大桥的桥洞里安了个窝,靠捡垃圾为生。案发那天凌晨他承认是在桑芝兰家附近一带的几条马路上翻垃圾桶,捡了些瓶瓶罐罐后就回桥洞睡觉了。我们已经提取了他的指纹和血样,指纹比对不匹配二十多年前凶手的那个指纹,血液dnA鉴定还在进行中。” “有没有问过他,在那个时间,他有没有看到过有人或车在那附近停留?” “问过,他说他只顾着捡垃圾了,没注意其他的人。” “那几个在这里出现过的广东人是什么情况?” “这个也查到了。有个叫温阿伦的广东人,45岁,长期在白银做生意,主要是卖广东比较发达的电子产品,从电脑整机到配件,还有耳机音响等。这次是他老婆带着他的父母一起来白银看他,他就带着他们在各处转转看看。问过他们五叶神牌香烟的问题,他说他和他的家人都很注意养生,根本就不抽香烟的,所以这个烟肯定不是他们从广东带来的。” “还有那个反映案发那天凌晨听到汽车停下来的人,他怎么说?” “他说他半夜经常会起来尿尿,那天凌晨1点左右他确实听到一辆汽车在他家旁边熄了火。他家靠马路,肖东这个小城镇一般到了凌晨很安静,没什么车辆来往的,所以他有印象,当时他还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差几分钟到1点。” “他家那条马路上有监控吗?”许长生问道。 “那一带没有,但前后几个与这条马路交叉的几个路口有监控。” “好,那把那个时间段前后的监控调出来对照一下应该不难查出这辆车,看看它的车牌是什么,是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后又开去了哪里?” “好,马上让技侦处去核实这些细节。”章睿明回答着出去了。 许长生走到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窗外夜色渐浓,城市开始展现出与白天不同的另一种面貌。 白银虽然是个小城,但当夜晚的霓虹灯和各种灯光亮起,还是很漂亮的。城市的道路上行驶着各色车辆,车灯在夜色中闪烁,形成了一条条流动的光带。但此刻许长生无暇欣赏这美丽的城市夜景,他的脑子里思索的都是这个案子,现在他觉得这个案子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无趣了。 想到这里,许长生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径直往技侦处走去,他一直在等着小吴的消息,现在有点等不及了。 到了技侦处,许长生正好看到小吴端着一个像镜框一样的东西在灯光下仔细端详,那专注的样子就像在欣赏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小吴,怎么样了?”许长生急切地问道。 “好了,许队。”小吴把镜框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接过镜框,他看到除了一些地方空着,其他的地方都完美地粘合了起来,他从地上捡到的那一块正好嵌入在整块玻璃的左中部。 “你看,多完美,这丝丝的条纹像平静湖面的波纹一样美!”许长生赞美道。 。。。。。。 第二天早上,许长生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当听到电话那头说自己是于洪波的时候,许长生还是有点意外。 “许队,我是于洪波,我妻子桑芝兰的案件有眉目了吗?” “有些进展,但还有很多疑点,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方便透露,请你理解。不过我们一定全力加快破案,请你放心。”许长生说道。 “是这样的,许队。我知道我这个时候不应该离开白银,毕竟阿兰的案子没过多久,她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但现在厂里经营困难,我不得不尽快振作起来去拉业务。下个月中旬,一年一度的广交会就要开始了,我得亲自带队去一趟广州布置展台,洽谈生意,完全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我也是实在不放心。” 许长生略一思索,说道:“完全理解,你去吧,案件上有什么事我们会电话与你联系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你们这边允许的话,明天就出发。感谢许队理解,那就先挂了。”接着那边于洪波就挂断了电话。 “他这时候去广州,完全是因为广交会的事吗?”许长生自言自语道,想了一会,他还是叫来了小齐。 “小齐,准备准备,明天去一趟广州。” “广州?”小齐有点摸不着头脑。 “对,于洪波明天要去广州,你跟着去看看。” “哦,是这样啊。师父,你怀疑他跟案子有关吗?” “跟死者有关联的人我们不都怀疑吗?” “那倒是?” “注意不要暴露自己,有要紧的事及时和我联系,另外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广州警方协助。” “好,那我去准备准备。” 小齐走后,许长生又叫来了孙怡。 “孙怡,你下午去一趟暨南,仔细核实一下5月25日晚上到5月26日早上于洪波的行踪,一定要非常仔细。” “师父,你怀疑于洪波跟桑芝兰的死有关?”孙怡第一反应也跟小齐一样。 “我只是想澄清或排除一些疑问。”许长生没有正面回答孙怡的问题。 “哦。”孙怡了解师父许长生,现在师父不多做解释自有他的原因。 就在孙怡走后不久,章睿明就兴冲冲地进来了,他带回的是一个令许长生失望的消息。经过对几个必经路口的对比核实,5月26日凌晨回来停在桑芝兰家附近的那辆车的车主找到了,他就住在提供这条线索的那户人家后面,当天是因为跟朋友喝茶聊天才晚回来的,以前基本上都是下午5点多就下班回家了。他说回来后他就上床睡觉了,他老婆可以给他作证,他的车也是一直停到第二天早上7点多才开出去上班的。当然他的指纹也按惯例提取并做了对比,结果跟二十多年前凶手留下的指纹比对不上。 凶手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来到桑芝兰家的?许长生边想边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技侦处正在忙碌地筛查视频监控的大厅里。 年过半百的栗墨书局长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里亲自督阵,他深知这个工作的重要性。看到许长生过来,他打招呼道:“许队啊,三天三夜了,上百干警已经对那晚肖东镇主要道路监控进行了连续的排查,对数千名行人、骑两个轮子车子的、开四个轮子车子的人只要能追踪到的都进行了录指纹比对,但到目前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匹配得上的。” 看着栗局长憔悴的样子,许长生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让堂堂一名公安局长亲自操劳这么基层的工作,实在不应该是常态,但本案社会影响实在太大,栗局长也是自己主动要求亲自承担这个任务,他觉得他以身作则才能让下面的干警更加精神百倍地加快这项工作。 正在许长生想着怎么客套一下的时候,栗局长说道:“许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凶手就不是从道路进入肖东镇的,要不怎么地也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吧?” “不从道路进入?”栗局长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许长生,他脑子里迅速浮现出第一次去桑芝兰家勘探现场时的画面。 “我第一天去查看过现场,她们家的房子应该是位于肖东镇最西面靠北的位置。再往西就是一条河,河再往西就是大片的农田,农田再往西或往北就是别的村庄了。哦,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从别的地方跨过那片农田,再过了那条河到了桑芝兰家的?” “我也没证据,但如果凶手熟悉这一带地形的话完全有可能这么做,这样他就不可能被监控拍到。” “对啊,熟悉地形的人,这个凶手应该是熟悉白银这一带地形的人!”许长生恍然大悟。 “栗局,我决定马上再去一趟肖东镇。”许长生转身就走。 “让章睿明陪你一起去,那边他熟。”栗局长在后面喊道。 这次许长生让章睿明把车先开到了肖东镇西面最近的那个村子,那个村子跟肖东镇隔着一大片麦田遥遥相望。6月初的麦田里正是冬小麦即将收割的时候,风吹麦浪,飒是好看。 “许队,从这里穿过麦田到桑芝兰家最多也就10分钟,凶手完全是有可能这么走的。” 许长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那他是怎么到这里的,还是他就住这里呢?” 章睿明说道:“这个村子不大,我们去问问村里人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在这里出现过。” “这是个办法,走。” 于是他们把车停在路边,往村子里面走去。 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一幢挂着“白银县肖东镇庙弄村村委会”牌子的二层小楼房,楼房房顶还插着一面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于是他们就走了进去。 “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问道。 “我们是白银公安局的。”章睿明把证件给她看了一下。 “哦,公安局的,我是这个村的妇女主任。听说河那边有人被杀了?” “是有个案子,我们是来走访查找线索的。”许长生回答道,“你们村子里最近有什么陌生人出现吗?” 一听果然是为案子而来,这个妇女明显有点兴奋,说道:“陌生人倒没注意到,但是来过一辆陌生的车。” “陌生的车?什么样的车?什么时候的事?”许长生连珠炮似的问道。 “那辆车是一个多星期前出现在我们村那块停车的空地上的,开始也没人注意它,后来放了好几天都没见人开走,就有人问那车是谁的,怎么放这么多天也没见开走。” “这辆车是什么样的?” “一辆旧的红色夏利车,不值钱的。” “挂哪里的车牌?” “哪里的车牌?哦,好像是河A- 什么的,后面不记得了。因为我们这是河C开头的,所以大伙知道它应该是省城暨南市的。” “暨南市的?”许长生心里一震。 第九章 离奇命案(1) “这车还在那里吗?”许长生问道。 “早不在了,前几天不知道哪天早上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开走的。”妇女主任回答道。 “你们这有谁知道这车的车牌号码吗?” “好像我们村主任周有根给车子拍了照。” “那你赶快联系他一下,让他来村委办公室一趟,就说公安局有通知想向他了解那辆夏利车的情况。” 十多分钟后,一个六十来岁,看起来很朴实的老人就走了进来。听说公安局的同志要看那辆夏利车的照片,他马上打开手机上的照片,递给了许长生他们。 许长生接过手机一看,车牌号为:河A-x1667。 许长生马上用手机拍下了周有根手机里这辆河A-x1667牌照的车的照片,并第一时间传给了白银公安局和金海市公安局,除了请金海市交通大队在全金海市设卡查找和拦截这辆车外,还请吴局协调暨南市公安局,请求他们协助查找这辆车和车的主人。 在回去的路上,许长生心情不错,这辆暨南牌照夏利车的出现隐约帮他解开了心中的一些谜团,虽然目前仅仅这个线索还不够,但至少已经大大前进了一步。 回到白银公安局,栗局长也为他们此行收获感到高兴,但他跟许长生一样并没有提出来就此放弃对肖东镇街道上视频监控的筛查,他们都明白在最终确认这辆车就是凶手开来的车之前,一切还是未知数,前面的工作绝不能半途而废。 第二天早上6点,家住暨南市金翠苑17号202室的邱建勇家的门被敲响了,当他穿着睡衣,骂骂咧咧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是两个警察站在门口,不禁吓了一跳。 “请问你是邱建勇吗?”其中一个警察问道。 “是啊,你们找我何事?” “你是河A-x1667夏利车的车主吗?” “是啊,怎么了?” “你最近有没有开着这辆夏利车去过金海市白银县?” “没有,不要说最近,我就从来没开车去过白银。” “有谁可以给你作证吗?” “很多人都可以给我作证,我天天开这辆车去单位上班的,单位里的同事都可以给我作证。” 随后经过对邱建勇单位暨南市菲尔耐火材料厂相关同事的走访,确认邱建勇最近每天都开着他的夏利车来上下班,他不可能有时间开车去白银。因此暨南市警方判断是那辆挂着河A-x1667出现在白银肖东镇庙弄村的夏利车是辆套牌车。 既然是套牌车,那这辆车有可能是从暨南市开到白银的,也有可能是其他城市开到白银的,甚至有可能就是白银本地的,于是想通过这辆车来查找凶手的线索似乎就断了。 对这个结果,许长生内心是感到失望的,但他一向喜欢用乐观的一面来安慰自己,他觉得如果这辆车真的跟凶手有关,那就更说明凶手杀桑芝兰是有预谋的,甚至可以说是有完整计划的,否则不可能费劲地去搞一辆套牌车开到这里来作案。 同时,许长生觉得那辆套牌红色夏利车选择河A-x1667这个车牌也不一定完全是巧合,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有什么内在关联,但从行为心理学上分析,如果一个人要套牌,他很可能想到的号码就是他身边常看到的,因为他了解真实车主的开车范围,他套了这样的牌在别的地方被撞破的可能性相对更小。 正好孙怡昨天因为去核实5月25日晚上到5月26日早上于洪波的行程而到了暨南市,于是许长生通知了孙怡到暨南市菲尔耐火材料厂找邱建勇调查一下他周边的人有没有可能套他的车牌。 孙怡到暨南市后先去了于洪波5月25日入住的四季青酒店,这是一家有些年头的四星级酒店,共5层,有200多个客房,于洪波入住的是303房间,同行的杨超入住的是304房间。根据酒店走廊上的监控,于洪波当晚9点20分进了客房后,直到次日早上7点才出来去吃早饭,中间没有出来过。 视频上可以看到晚上11点30分的时候服务员曾给303房间送过夜宵,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后转送给了304房,于是孙怡通过酒店经理找到了当晚送餐的服务员了解详情。这位服务员查看了点餐记录以后回忆说303房的客人是11点15分左右通过酒店点餐系统点的一碗牛肉面,在餐厅准备好后她就推着餐车来到了303房门口,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房间里的客人说他选错房号了,是给304房的客人点的,于是她就把牛肉面送给了对门304的客人。她记得当时304的房客好像还说了一句‘真是体贴的好老板啊’类似这样的话。 得到孙怡汇报的这一细节后,许长生特意记了下来,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跟杨超核实这一情况。 核实完于洪波的事情后,孙怡就按照许长生的指示来到了菲尔耐火材料厂。这家耐火材料厂位于暨南东郊的开发区内,厂房的整体色调是深沉的灰色,给人一种稳重而坚实的感觉,恰如它所生产的耐火材料一般。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老头从门卫室走了出来。 “姑娘,你找谁?” “大爷,我不找谁,我是来打听点事情的。” “打听事情?我们这里又不是情报站,这阵子怎么老有人来打听事情?”老头咕哝道。 “你们这里开红色夏利的多吗?” “你是什么人,怎么也打听夏利车的事情?前两天公安局的人刚来问过,听说老邱的车牌被人假冒了。” “我也是公安局的,金海市公安局的,我们那里出了个跟这辆假冒车有关的案子,大爷你就帮说说这里都有谁开这种红色夏利车的吧。” 女孩子果然好说话,保安大爷皱着眉开始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除了老邱,我们厂还有销售部的老刘,生产部的老张,老钱,管仓库的老孟都开这种夏利车。” “他们这阵子都来开车上班了吗?” “来了呀,这个地方在郊区,公交不是很方便,工资高的开好车,工资低的开差的车,像我们这种骑两个轮子的车。”老大爷说的还挺幽默。 哦,这么说周边开夏利的人没可能套邱建勇的车牌了,孙怡沉思着。 “前阵子听隔壁五金厂的老郑说,就连跟他一起看大门的老姜不知道也从哪里弄来了一辆红色夏利车开开,算是给我们保安长脸了。”大爷不无酸意地说道。 “不过,这几天老姜不知道到哪里鬼混去了,老郑说本来他们三个保安是轮着上班的,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天黑夜的轮,累的有点吃不消了。” 大爷说的这个信息马上引起了孙怡的警惕,一个开夏利车的人突然好几天不见了?于是孙怡马上跟大爷说了再见后往隔壁的五金厂走去。 旁边的五金厂是由钢铁框架和砖石墙体组成的一幢充满工业气息的建筑,看起来坚固而稳重,建筑正上方立着“暨南团结五金器件有限公司”十二个鎏金大字厂牌。保安亭就在大楼门口旁。 孙怡走到保安亭旁,发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里面打瞌睡,于是用手敲了敲玻璃。 那保安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问道:“您找谁?” “我找老姜。” “你是谁啊?” “我是他的侄女,到省城了,正好来看看他。”孙怡随便编了个理由。 “你找老姜,我们还在找他呢,他下周再不来上班,保安科的谢科长说了就要开除他了。” “啊,怎么这样啊,他没说他去哪里了吗?” “没说,住的地方找不着,手机关机,那辆小破车也不见了。” “他以前有过这种不打招呼就不来上班的事情吗?” “也有过,所以前两天没当回事,不过这次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 “这么长时间找不着他,你们单位也不报警吗?” “报什么警,我们这些人又不是厂里的正式员工,就是些临时工,走了就走了,外面贴个招人公告,上来求职的一大把。”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孙怡心里暗暗生气,不过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获取关于老姜的更多信息,于是说道:“你能打个电话给保安科的谢科长吗,我要马上找他。”孙怡一边说一边把证件给老郑亮了一下。 老郑一看是警察,马上拿起了电话:“喂,谢科长,外面有警察说要找你。” 几分钟后,一名也是四十来岁,看起来很精神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看过孙怡的证件后把孙怡请进了安保科办公室。老郑在后面嘀咕:“原来漂亮的女警察也会骗人啊!”。 谢科似乎知道孙怡要什么,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了一本登记簿,递给了孙怡。 “这是我们厂今年安保科的所有人员名单,有名字、电话、住址和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 孙怡迅速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了老姜的信息,因为姓姜的就一个。 “姜涌成,年龄52岁,手机号码:1381xxxxxxx,住址:暨南市历城区孙村镇罗布村15号,紧急联系人:姜大成,手机号码:1332xxxxxxx” “这个姜大成的电话打过吗?”孙怡问道。 “打过,就是一个空号,估计这个紧急联系人和电话都是瞎编的。”谢科长回答道。 “那你们去过这个罗布村15号他居住的地方吗?” “老郑去找过几回了,人不在,说房间搞得乱乱的,但东西似乎都在,不像去了不回的样子。” “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人找他吗?比如家人、朋友或老乡之类的。” “我没看到过,你去问问老郑吧,他们熟。” “他有一辆红色夏利车,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会开车吗?没看到他开着车来上班过。” 看来谢科长对老姜的情况确实没有老郑熟,于是孙怡就告别了谢科长又回到了那个保安岗亭。 “老郑,你知道老姜在暨南有没有熟悉的朋友、老乡之类的来找过他?” “没有,从没看到过有人找他,问起他的老家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也从来不愿意说。” “他那辆车是哪来的,谢科长说老姜没开过车来上班啊。” “他当然不好意思开那破车来上班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反正肯定不是买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买的?” “如果是买的,他还不正儿八经地去上个牌照啊?” “这么说,他的车没有牌照?那他怎么开出去?”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假牌照,出去的时候换着挂。” 听到老郑说到老姜挂假牌照,孙怡一下子心中狂喜,红色夏利车挂假牌照,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孙怡马上把了解到的信息汇报给了许长生,许长生让他立刻赶往罗布村15号老姜的暂住地进行调查,同时让她联系附近的派出所请求协助。 罗布村位于城市的边缘,老姜租住的房屋是一间农民自建的小平房,有些陈旧,斑驳的墙面上透露出一种沧桑。窗户有些狭小,整个房间显得有些阴暗,孙怡进去后顺手按了一下门口的电灯开关,屋内的光线才亮了起来。她看到地面是水泥地,墙角有些霉迹,屋内设施简陋,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和电器,就没其他大件的东西了。 孙怡打开衣柜,发现几件衬衫、短袖挂在衣架上,厚一点的毛衣和外套堆在下面,旁边还有一个陈旧的旅行箱,看起来确实不像出远门的样子。 老姜的床很乱,被子没叠,皱皱的平铺着。孙怡提起被子一角掀了一下,里面掉出两本书来。孙怡拿起一本一看,居然是《福尔摩斯探案集》,她又连忙拿起另一本一看,居然是《中国大案录》。好家伙,居然还是侦探迷,孙怡感到很意外。 靠近床头的地面上有个垃圾桶,几只飞虫在上面飞来飞去。孙怡低头往里看了看,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她看见里面有一个香烟盒,盒子正上方是有五个绿色叶子的图案,图案下面是红色的三个字:五叶神。 第十章 离奇命案(2) 当孙怡打来电话说在老姜房间发现五叶神牌香烟盒子的时候许长生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马上指示孙怡在老姜房间收集烟蒂、毛发还有牙刷、毛巾等物品,并尽快将这些物品送往省技术检验中心做dnA鉴定,对比物当然是他们在桑芝兰案上已经提取并鉴定出的dnA样本。 同时,许长生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师父吴局,由他向省厅的赵友吉厅长提出协助请求,一方面加快dnA鉴定,另一方面尽管还不能完全确定姜涌成就是凶手,但为了防止他逃往他省或国外,请求协调省公安厅的资源,对姜涌成尽快进行全省通缉,由于姜涌成和他的那辆夏利车很可能出了金海市,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赵厅长在听取案件的相关进展后,马上指示省技术鉴定中心把姜成涌dnA鉴定列为第一优先要务,要求加班加点尽快出结果。其次他指示全省公安机关通过道路监控系统立刻追踪查找那辆在白银肖东镇庙弄村出现过的红色夏利,从白银的各道路监控开始进行一路追踪,直到找到最后出现的地点为止。 经过全省道路监控系统的统一追踪,当天晚上,河A-x1667夏利车在5月26的完整轨迹首先被还原了出来:5月26日凌晨2点37分,它被发现出现在白银肖东镇白银大道和解放大道的交叉路口,从这个方向看它是准备上金暨高速的;2点46分它出现在金暨高速白银收费站入口处;5点43分它开出了高速,出的口子是通往暨南的第32号出口,该出口正是位于暨南市东郊的历城区;随后在历城区的智义路、凤集路和小清河北路等路口都有拍到它,最后它出现在监控中的位置是凤彩路,时间是5点54分,那里正是姜涌成租住房子附近的道路,之后在周边道路的监控中它再未出现。 从一路上的监控画面来看,驾驶员显然做了充分的反侦察准备,他戴了一顶有很长鸭舌的帽子,所有监控都没拍到他的脸,同时他上身穿的是深色的长袖衬衫,手上还戴着一副白色手套,连手和手臂都没露出来。 正常来说,在这个初夏季节,没有人开车的时候会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的,除非他知道以后警方很可能会从监控中调查他。 好了,现在可以做一个初步的推理了,许长生微闭双眼,脑海中开始把现有发现的一些东西串连起来,努力让它们成为一个合理的整体:5月20前后,暨南团结五金的姜涌成开着套牌河A-x1667的红色夏利来到白银县肖东镇庙弄村,他把车停好后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5月25日深夜他穿过农田和河流来到桑芝兰家楼下,这时候看家的狗叫了起来,他就丢了一个包着毒鼠强的包子毒死了狗,然后他爬上三楼敲碎窗玻璃进入了桑芝兰的家,在以变态的方式强奸和杀害了桑芝兰后他还抽了一支五叶神牌的香烟,在现场留下了烟头,当然不小心还在三楼掉了一根毛发;随后他就大大方方地从正门离开了桑芝兰家,从原路返回了西边的庙弄村,在那里他又开着那辆夏利车走高速返回了暨南市历城区罗布村的租住地。 现在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推理是因为:首先,那辆夏利车很巧合的在案发前出现在了案发现场隔壁的村子,然后案发后又很快速地开车返回了暨南,而且车主极力在掩饰自己不被监控拍到,而且夏利车还特意挂了假车牌以逃避追查;其次,在凶案现场发现了一个五叶神牌香烟的烟头,在白银基本没这种香烟,但在姜涌成家却发现了五叶神牌香烟的烟盒和吸过的烟头;最后,姜涌成的年龄、孤僻的性格和独居状态很符合二十年前那名连环杀手的特征,而且从他本次作案的行程安排来看,说明他也确实很熟悉白银,特别是肖东镇那里的环境,而那一带正是当年连环凶杀案发生的地方。 因此,如果最终从姜涌成家提取的那些生物检材dnA鉴定匹配二十年前那名凶手的dnA的话,那看起来姜涌成也是此次杀害桑芝兰的凶手将是板上钉钉了。 但即便dnA鉴定确定了姜涌成就是那名二十年前的凶手,对于此次他的作案行为,许长生心里还是有几点想不通的: 第一,动机,为什么这次他非得要从暨南开车这么远来白银作案,这完全不像他以前犯下的那些随机作案的行为特征; 第二,他事先怎么会这么周到地想到带一个有毒鼠强的包子,难道他早知道桑芝兰家有一条看家的狗?; 第三,孙怡在姜涌成家发现了一个五叶神牌的空烟盒,垃圾桶里也发现了近期吸过的烟头,孙怡说烟头上的字都很清楚。后来在附近的小卖部孙怡也确认了姜涌成常买这种烟抽,那为什么桑芝兰家现场发现的这个烟头字迹这么模糊?; 第四,以姜涌成现在50多岁的年龄,许长生对他有没有能力在凌晨爬上三楼去作案很怀疑; 最后,昨天和小齐去现场时他无意中踩到的那块玻璃让他产生了更多的联想。 但现在怀疑归怀疑,首要的任务还是尽快找到姜涌成和他那辆消失不见的红色套牌夏利车,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在姜涌成租住地附近消失了呢? 许长生从电脑上打开了暨南市历城区罗布村附近的地图,那里确实是城郊,附近的凤彩路等也是小马路,监控可能是缺失的。但从这些小马路往周边的无论哪个方向开,都会开上出城或进城的主干道,在这些主干道上可都是有摄像头监控的。 难道姜涌成把那辆车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自己住的地方都是租的,能藏哪里呢?还是把车刷成了别的颜色,换了车牌开出去了没被发现?还是就大大方方地把车停在村子或马路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姜涌成和红色夏利车的出现,使得案情出现了大的转机,许长生觉得下一阶段的侦破重点转到了暨南市,他觉得作为专案组组长的他必须马上赶赴暨南,他把这一决定向师父吴局进行了汇报,吴局赞同他的决定,并表示他会负责与暨南警方进行协调。在临行前,他跟栗局长和章睿明经过商量,决定终止了针对案发当晚肖东镇街道的大规模视频监控的筛查工作。 次日一大早许长生就驾车上了暨金高速,往暨南方向开去,他事先已经设好了导航,准备沿着他们监控追踪到的姜涌成红色夏利车走的线路开,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辆夏利车失踪的谜底。 早上9点25分,许长生也在暨金高速第32号出口出了高速。高速出来首先转到了杨家河西路,又沿着杨家河西路往北开了10来分钟,就转到了智义路,在这两条马路的交叉路口摄像头曾拍到了那辆姜涌成的夏利车。在智义路上开了不到5分钟,车子转到凤集路,凤集路是条t字路,开到头就转到了小清河北路。小清河北路路如其名,它的右侧就是宽阔的小清河。许长生记得那辆夏利车最后被拍到的地方是凤彩路,于是他继续跟着导航往前开,又开了2分多钟,导航提示左转到凤彩路,就在这个路口夏利车留下了最后的身影。凤彩路是条小马路,许长生看到导航显示这里距目的地罗布村只剩1公里路了。 许长生把车开进罗布村的时候,看见有几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孙怡正在跟一个中年警官聊着什么。 看见许长生下车,孙怡和那位中年警官迎了上来。 “师父,这是暨南市公安局的李庆峰队长,他是来协助我们寻找姜涌成和他的车子的。” “李队长,这是我师父,金海公安局的许长生队长。” 孙怡先向双方做了介绍,许长生也和李庆峰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李队长,姜涌成的夏利车有线索了吗?”许长生问。 “没有,感觉像蒸发了一样。我们已经对5月26日早上5点以后从这个村子出去必经的所有路口的监控进行了回溯,都没有发现这辆车的踪迹。” “有没有别的颜色或别的车牌的夏利车出去的?”许长生问。 “我们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只要是相同型号的夏利车,不管新旧、不管颜色、不管车牌都进行了逐一调查,好在也就13辆,到昨天晚上都被排除嫌疑了。”李庆峰回答道。 “这就有意思了。”许长生低声说道。 “许队长,你怎么看?”李庆峰问道。 “会不会是灯下黑啊。”许长生一边说一边往刚才进来的村口望去。 李庆峰和孙怡也循着许长生的目光望去,隐约可以看到高高的河堤。 “你的意思是姜涌成把车子沉到那条刘公河里去了?”李庆峰问道。 “这条叫刘公河?” “对,是外面那条小清河的支流,年初水利建设的时候刚疏通挖深过。” “我也不确定,但我相信别的可能如果排除了,那只有这种可能了。” “这简单,我马上协调市里负责这河道清理的绿化部门就近调一些小艇过来,我们去河里探探看就知道了。” 车可能在水底这不是许长生刚刚才想到的,在昨天查看地图,研究罗布村地形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所有出去的道路监控都没拍到这辆车,那它一定就还在里面,而以姜涌成的条件,除了把车沉到水底没有其他可藏匿的第二个地方了。 趁着李庆峰去协调找小艇的空隙,许长生进入姜涌成租住的房间。当他看到柜子里挂着的几件夏季穿的衣服和那个旅行箱的时候,他内心有点不好的预感。姜涌成如果沉了汽车,然后选择跑路的话,为什么连这个季节穿的衣服也不带走呢?他工作中攒不了多少钱,在桑芝兰家也没拿到什么钱,怎么可能就舍弃自己的这些衣物了呢? 许长生正想着,孙怡在外面喊他了,“师父,李队长说5艘小艇已经从小清河方向沿着刘公河过来了,10分钟后就能到。” “好,一起过去看看。” 当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已经站在那里看热闹了,有的站在桥上,有的站在河堤上,正望着远处驶来的小船叽叽喳喳谈论着什么。村里来了警车,现在又有这么多小船在河里捞东西哪能逃得过老乡们的眼睛,更有很多年轻人对着河里的景象做起了直播,要是能从河里捞起什么吸引眼球的东西,那还不知道能获得多少点赞和关注呢! 看见许长生他们过来,李庆峰走过来说:“许队,我让五艘小艇并排成一字开过来,每艘船上一头一尾两人各拿一根长竹竿在水里划过来,你看这样安排可行?” “李队,这个办法不错,效率很高,车子是个大家伙,竹竿碰到了一定会有很明显的感觉。”许长生回答道。 这时那五艘小艇已经开到了进村的桥下,一会就穿过桥洞往村子另一侧驶去。 “如果一遍不行,可以多来几个来回。”许长生又补充了一句。 但许长生的担心是多余的,正说话间,最右侧,也就是最靠近村子这边的小艇上船头那个人拿着的竹竿好像变弯了。 “停,停一下。”船头拿竹竿的那个人喊道,“水下好像有东西。” 听到水下有东西,许长生和李庆峰马上从桥上跑了下来,来到河岸边。 “你们用竹竿从上往下捅一捅,看看这东西有多大?”许长生喊道。 这艘小艇上船头和船尾的两个人开始反反复复地从上往下捅了起来,“这里有”,“这里也有”,“这里没有”,“这里还有”,...... 许长生一边听,一边脱掉了鞋子、长裤和t恤,然后突然双手前举,头朝下,一个标准的入水动作,就跳进了河里。旁边的李庆峰和孙怡关注点一直在小艇上那两人的竹竿动作上,直到这时才发现堂堂的刑警支队长竟然亲自跳到水里去查找证物了。 第十一章 离奇命案(3) 大概十来秒钟以后,许长生就从水下冒出了头,划了几下游到岸边。 “李队长,水很浑浊,虽然看不清,但肯定是辆小轿车。” “好,我马上通知局里,让他们安排一辆起重机过来。” 虽然是初夏了,但早上的水里还是有点凉的,孙怡前面看到师父跳下水的时候就找旁边的老乡去拿毛巾去了,这会赶紧把毛巾递给了师父。 一旁的李庆峰笑眯眯地看着,一副羡慕的表情。 许长生知道他在想什么,打趣地说道:“李队长,赶紧找个女徒弟吧,比亲闺女还体贴呢!” “许队长,你说你怎么就亲自下水了啊,让年轻人下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没事,习惯了,夏天,水又不深,这把老骨头还吃得消。”许长生说道。其实他很急切地想知道水下的是不是车子,但是也不好意思吩咐这边的同志们,毕竟他某种意义上在这里算是客人,所以马上就决定自己下去看看。要是小齐在身边,他肯定叫小齐下去看看了,对年轻人来说这都是算一种历练,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在大冬天都潜到水库里去找过证据。 开过玩笑,许长生也已擦干身子穿好了衣服鞋子。他走上河堤,开始观察起旁边的地形。他看了看村子方向出来的道路,又看了看车子的落水点,脑海中模拟着当时车辆落水的过程。 从车辆落水点距离岸边的距离来看,看起来这辆车应该是从村里面开出来,开上河堤后熄火,然后从后面推了车子,让车子依靠惯性冲下河堤,冲入河里,慢慢淹没,由于这里水流平缓,所以车子沉没过程中应该没有顺河漂移,现在的位置应该就是落水时候的位置。 没过多久,许长生就看到凤彩路上开来一辆崭新的汽车起重机,不仅对李庆峰赞道:“李队长,你们效率真高啊,好像起重机就在时刻等着我们叫它似的。” “许队,还不是这个案子特别重大吗,赵厅长直接给我们局里下指示了,要尽一切力量支持你们办案呢。这台起重机是我们局长直接联系就近的消防处调配的。” 哦,怪不得这么神速,领导对我们这么支持,我们不破此案可真说不过去了,许长生暗暗想到。 几分钟后,那辆汽车起重机缓缓到了桥上停了下来。一名操作人员走了过来,许长生向他介绍了河里那辆车的具体位置。由于汽车所在位置离桥不远,桥面又比河岸边要牢固和平整,操作员评估以后就选择了从桥面上起吊河里的汽车。 经过10几分钟的准备,一名穿着潜水服,戴着潜水镜的操作员下到了河里,另一名起重机的操作员操纵起重臂,将其缓慢地移动到对应的位置,起重臂上的四根钢丝绳和吊钩垂到水面。水里的操作员依次抓住吊钩潜入水中,很快,四个吊钩都已经在水下合适的汽车底盘位置勾住了小汽车。 只听到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起重机上的操作员开始逐渐收紧钢丝绳。随着水面一阵搅动,红色的车顶首先慢慢露出水面,随着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多,大量的水从汽车的四个玻璃窗处倾倒出来。许长生终于看清这确实是一辆比较旧的红色夏利车,车牌号正是河A-x1667。 “有人,有个人在里面!”岸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随着那声喊叫,许长生也隐约看到了似乎有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之所以说是隐约和似乎,是因为那个人横倒在座位上,看不到头,只看到肩膀等上半身身体。 看到这种情形,桥上和岸上看热闹的人群一阵骚动。 李庆峰赶紧招呼几名干警一起清退了桥上的村民,为汽车下落腾出足够的空间。 随着起重臂慢慢的转动,挂着的夏利车也慢慢转移到了桥面上方,然后操作员又缓缓的放下了起重臂,汽车就缓缓地落在了桥面上。 许长生和李庆峰赶紧走到了汽车旁,隔着一米多远,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腐臭味。 “李队长,看来要请你们局里的法医和技侦人员过来了。”许长生说道。 “好,我马上通知局里。”李庆峰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局里的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三辆警车和一辆拖车拉着警笛来到了现场,下来几名穿着白大褂、防护服,戴着口罩的法医和挂着相机的技侦人员。他们跟李庆峰和许长生打过招呼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取证工作,先是对着车子和车内的尸体一阵拍照,然后小心地打开了车门。两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小心地把尸体从车里抬了出来,放到了一副担架上。 许长生站在几米开外,他看到尸体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脸部已经高度膨胀并开始腐烂,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长相了,穿着深色的长袖衬衫,手上还戴着一副白手套。 “许队,先拉回去尸检吧。”李庆峰走过来说道。 “嗯,除了尸检,尽快提取身体组织做一个dnA鉴定。”许长生回答道。 在和李庆峰他们去暨南公安局的路上,许长生回顾起了案情。他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收到的省交通道路视频监控系统追踪到的红色夏利车司机的情况通报,通报上说当时司机也是戴着一顶有长长鸭舌的帽子,穿着深色的长袖衬衫,戴着一副白手套,看起来和这个尸体的穿着是一样的,再加上车子和车牌完全一致,现在几乎可以认定这个尸体就是当晚的那个司机,也就是失踪的姜涌成。当然为了严谨起见,有必要再通过dnA鉴定来与在他房间发现的其他检材和在桑芝兰案发现场提取的检材一并做一个对比确认。 但如果这个人真是姜涌成,许长生又不禁有几个疑问。首先,姜涌成是自杀的还是被杀的?还是不小心意外开车坠河死亡的?如果是自杀的,原因何在?他一路上还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怕被人发现,看起来完全不像要自杀的样子。如果是被杀的,他这样一个身无分文,与别人很少来往的人,有谁会有动机杀了他?如果是意外开车坠河,许长生刚才观察了这边地形,发现这边开车难度一点也不高,除非喝醉了酒,否则开到河里去的概率实在不高。 还有最让许长生想不通的是看司机的这副穿着打扮,他应该是从白银回来的那天早上就掉河里了。但从车子落水的位置和车头的方向,明显是从村里开出来的样子,那么他似乎先是回过住处然后再掉头出来的。那么他回住处是干什么去的呢?如果车子上带了旅行箱和随身衣物那可以理解为他要逃离,但是事实上东西都还在屋里,车子上并未发现他要逃离携带了任何东西的征兆。 看到一路上许长生紧锁眉头的出神样子,李庆峰和孙怡都知道他可能在思考案情,所以也没打搅他,他们理解许长生作为这个影响很大的案子的专案组组长的压力。 到暨南市公安局后,许长生首先去了局长办公室向陈向东局长致谢,感谢他们对这个案子的大力支持,另外也转达了师父吴玉良对他的这位同门师兄的问候,师父和陈局长,还有现在的省公安厅厅长赵友吉在三十多年前都曾是河东省著名刑侦专家马国立的弟子。 “长生啊,你师父一直夸你呢,说你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还向赵厅长夸奖你的办案能力,看来以后省城才是你大展身手的舞台啊。” “陈局长,省城办案专家太多了,我真不算什么。”许长生谦虚地说。 “你也不要太谦虚了,去年在省城召集各地专家来集中侦破的那个大案,最后不是因为你提出的方案才最终顺利破案的嘛!最后不只有你才获得了个人二等功嘛!” 陈局长说的是事实,许长生只好笑而不答。 “怎么样,这次追踪到这个姜涌成,离破案还有多远?”寒暄完毕,陈局长问起了案情。 “这个姜涌成如果dnA鉴定确认跟二十多年前保存的检材一致的话,基本可以确认他就是当年的连环强奸杀人凶手。但是这次的这个案子,我还有很多疑点未解。” “哦,有这么复杂?” “是的,我现在还无法下定论,但也不排除有人是借刀杀人。”许长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看来有人比连环杀人凶手还可怕啊,但再可怕也逃不过你许长生的火眼金睛呐!”陈局长边说边哈哈笑了起来。 此时已近午饭时分,于是陈局长请许长生和孙怡,还有李庆峰一起到公安局食堂的小包房里吃了个简单的工作午餐。陈局长除了叮嘱李庆峰要全力配合许长生办案之外就没再聊案情了,主要是询问许长生师父吴玉良的一些情况,他们师兄弟也有快两年没见过面了。 吃过午饭,许长生顾不上稍作休息,就第一时间让李庆峰带他去看看法医的尸检进行的怎么样了,案件在他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李庆峰对这个工作狂也没办法,只好不等法医出示正式的尸检报告,直接带许长生进去问法医任晓华。 “这不是一起意外坠河案,应该是一起蓄意谋杀案。”任晓华说道。 “哦,你是根据什么判断出来的?”许长生问。 “刘公河的水你们也看了,泥沙含量比较高,水很浑浊。汽车落水后,如果是活人被关在驾驶室里出不来的话,在水淹没驾驶室后至少3-5分钟里人还是会奋力挣扎,大口呼吸,在这过程中会吞吐大量含泥沙的水,导致口腔和鼻腔等处积累很多泥沙。 但从尸检来看,口腔和鼻腔处的泥沙很少,这符合死人泡在水里的特征,因为人死后不再呼吸,这两处只是水浸泡过程中正常沉淀的一点泥沙。 另外,活人在被水淹窒息的痛苦过程中,双手会拼命敲打玻璃和抓扯车里的东西,导致手指受伤,甚至骨折,但这具尸体的双手手指完好无损,只是被水长期浸泡后肿胀而已。”任晓华的解释详细又专业,很有说服力。 “那这人是如何死的,现在有结论了吗?”许长生问道。 “初步的尸检未发现明显的外伤,比如刀伤,或者脖子上的勒伤等,由于尸体在水里泡了多日,尸体表面已经肿胀并开始腐烂,所以类似针眼等小的痕迹也无从查找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中毒或安眠药之类的死因?” “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已提取了他的胃液和血液,正在做各种化验,下午到晚上各种结果都会出来。” “啊,原本以为找到车子,找到姜涌成这案子就要结了,想不到还案中有案啊!”李庆峰叹道。 看来当时在河边的担忧应验了,这起案子果然是在朝着自己疑虑的方向发展。 “dnA鉴定什么时候能出来?”许长生问道。 “已经第一时间提取了样本送交省技术鉴定中心了,已经加急加快,明天下午能出结果。”任晓华回答道。 “对了,昨天早上你们孙警官送检样品的dnA和二十多年前那个杀人凶手留存的dnA比对结果已经传过来了”,任晓华边说边从打印机上拿了一张纸过来,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看到纸上最后的结论是相似度为99.99%,两者为同一个人或存在父子关系。 孙怡送检的是从姜涌成房间提取的毛发,烟头等物品,那如果这个车里的人鉴定出来也是这个结果的话,那么死者就是姜涌成,而姜涌成就是二十多年前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如果最终确认这个死者就是姜涌成的话,许长生将感到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时隔二十多年,那个穷凶极恶,给白银人民留下巨大悲痛和恐慌的恶魔终于被找到了,同时也帮师父等追查此案二十多年的众多干警了却了心愿;遗憾的是这个姜涌成就这样死了,没有让他活着接受法律的公正审判和严厉制裁,算是便宜了他。 还有,如果这个死者是姜涌成的话,后面紧跟而来的疑问便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甚至是那个人怎么就知道了姜涌成就是二十多年的连环杀人凶手的而利用了他? 第十二章 离奇命案(4) 自从白银公安局的法医王志刚告诉他尸检结果显示桑芝兰被杀不像是老手干的时候起,许长生就对此案看上去板上钉钉的dnA检测结果产生了疑惑,而后到那天无意中踩到那块碎玻璃的时候这种疑惑变成了怀疑,再到这个‘姜涌成’被人制造车辆意外落水死亡这种怀疑进一步演变成了确信。 现在他确信有人别有目的的利用了含有姜涌成生物特征的样品制造了桑芝兰是被二十多年前的连环强奸杀人凶手杀死的假象,目的当然是误导警方,好让自己逃避法律的制裁。 ...... 暨南市最东面的区是历城区,历城区南面相邻的是历下区,四季青酒店位于历下区解放路135号。 如果从罗布村附近的华龙路叫一辆出租车或网约车,沿着华龙路上二环东路,然后向南行驶后再右转到解放路就很快能到四季青酒店。 许长生在百度地图上设置了起点为罗布村,终点为四季青酒店的行程路线,选择出租车出行,系统给出的估算时间是28分钟。 孙怡昨天已经去四季青酒店调查过于洪波在5月25日晚到5月26日早上的行踪,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是于洪波和杨超在5月25日晚上9点20分进入了各自客房,于洪波住的是303房,杨超住的是对面的304房。当晚11点15分303房的于洪波通过酒店的扫码点餐系统点了一碗牛肉面,服务员在11点30分将牛肉面送到303房的时候,房间里的于洪波说是为304房的杨超点的,于是服务员就将牛肉面转送到了304房。整个晚上楼道上的监控并未拍到于洪波或杨超从房间里出来过,直到5月26日早上7点才再次拍到他们从房间出来去吃早饭。 夏利车里的尸检具体结果要下午出来,dnA结果要明天下午出来,于是许长生决定带上孙怡再去一趟四季青酒店,他要亲自去看看心里设想的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成为事实。 “师父,看来你对于洪波很怀疑啊?你怀疑桑芝兰是他杀的吗?”看到师父要亲自再去一趟四季青酒店,孙怡忍不住问道。 许长生没有直接回答孙怡的问题,而是反问道:“5月25晚到5月26日早上,于洪波在哪里?” “暨南四季青酒店啊?” “谁能证明?” “酒店的服务员啊。” “她怎么证明的?” “晚上11:30于洪波还让她把牛肉面送给对门的杨超啊。另外早上7点他也从房间出来跟杨超一起去吃早饭了呀。” “晚上11:30服务员亲眼看到于洪波人了吗?” “没有,但是他在房间里说话了。” “说话声就一定能证明人在里面吗?” 孙怡想了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说道:“你的意思是当时于洪波人可能早就出去了,但他故意给服务员造成一个他还在房间的假象?他的目的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不在场时间,因为如果11:30分他还在四季青酒店的话,他从暨南返回白银作案,再从白银回到暨南的四季青酒店时间上是不够的。这样他相当于拿酒店服务员为自己做了一个不在场证明。” 许长生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怀疑这种可能性,所以今天想到现场再去看看这种可能性有没有。走廊上的监控记录于洪波进303房间的时间是晚上9点20分,如果他在那个时间就离开了酒店,那么他去白银作案的时间就够了,而且还能做更多的事情。” “更多的事情?什么事情?” “比如把车子沉河,还有给那具尸体换身衣服之类的。” “你的意思是那辆夏利车是于洪波从白银开回来的?他还把姜涌成放进了车子,制造了车子意外落河的死亡假象?” “嗯,我刚才已经计算过了,罗布村打车到四季青酒店的时间只要20多分钟。如果有多出来的那两个小时,算上这个行动时间,他的时间也是够的。” “那桑芝兰家发现的那个烟头和桑芝兰体内的。。。,dnA匹配二十多年前的凶手怎么解释?” “今天河里捞出来的尸体就可以解释。”许长生说道,“至于于洪波怎么知道这个人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凶手的,怎么拿到他的生物检材的,再怎么嫁祸于他的具体细节我现在还不知道,连这种可能性我现在也还只是根据一些证据推测的。”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会想到他的可能性的呢?” “细节,看起来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许长生神秘地说道。 “师父,你就不要跟我卖关子了,你就告诉我吧!”孙怡把师父许长生当做了像父亲一样的长辈,在他面前撒起娇来是不会害羞的。 许长生拗不过她,说道:“我给你提示一下吧,那天我带小齐去于洪波家做了什么,带回来什么?” 孙怡侧着头沉思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是姜涌成或者其他人都不可能爬上三楼进去作案,所以一定是能从正门进去的人做的案?” “嗯,虽然你没说出具体依据,但结论基本是正确的。当然能从正门进去的人除了于洪波还有可能是桑芝兰的其他熟人,比如姜利民或者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桑芝兰的同学、朋友等。” “我们不能放弃所有的可能,今天就从最可能的地方查起。”许长生最后说道。 说话间,他们的车子已经来到了四季青酒店正门外的停车场。 停好车后,许长生并没有立刻进入酒店,而是问孙怡:“303房间的朝向是这一面,还是背面?” “背面,我记得从窗口往远处望去,能看到山。”孙怡不假思索地说道。 听了孙怡说是背面,许长生就从酒店左边向背面绕了过去。 绕到酒店背面,许长生发现后面还有一幢二层的裙楼贴着酒店主楼,楼上放着一些空调外机和水箱之类的,似乎还有冒着热气的锅炉排气口。 “孙怡,你觉得老板住这个背面环境不好的客房,而手下员工住朝南环境好的客房,这符合逻辑吗?” “哦,师父,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问题了。这一侧除了环境不好,也不安全啊。如果三楼的客房窗没关好,别有用心的人能比较容易的通过裙楼顶部爬进三楼的客房。” “那反过来呢?” “嗯,反过来如果三楼的房客想要偷偷地溜出来,也能轻松地从窗口跳到裙楼顶部,再从裙楼顶部下到地面。你是这个意思吗?” 许长生点了点头,说:“你看,只要逻辑对了,很多线索和证据就会自然而然地跳出来证明它。” “那还有晚上11点30分于洪波出现的说话声怎么解释?” “走,到楼上去。”许长生边说边往酒店正门方向走去。 在酒店大堂,许长生出示了证件,叫来了酒店经理和5月25日那晚给303房间送餐的服务员,确认303房间和304房间现在是空着以后,他让那名服务员在大堂等着,酒店经理和孙怡跟他一起去了三楼。 在三楼他让酒店经理帮他开了303号的房门,然后让酒店经理带着孙怡进了304号房间。许长生在房间里通过扫码服务单上的订餐二维码点了两瓶可乐。过了几分钟那名在大堂等待的服务员推着小餐车来到了303号房门口,她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这两瓶可乐是为304房的两位女士点的,帮我把它们送过去。”。于是服务员就转身按响了304号的门铃,孙怡和酒店经理出来开了门。 正在这时,许长生却从走廊上走了过来,他叫酒店经理再次打开了303号房门,然后让他们跟着他一起进到房间里。当她们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那名服务员愣住了,她觉得她刚才明明听到里面有人叫她把可乐送对面的304房间里去的呀,现在怎么会没人呢? “这两瓶可乐是为304房的两位女士点的,帮我把它们送过去。”,这时靠门的卫生间里突然传出了许长生说的这句话。 孙怡把头转向了许长生,师父明明站在卧室里啊! 许长生没有理会他们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向了卫生间,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其实很简单,录一段自己准备好的话,然后用手机里的软件定时循环播放这句话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当然播放的音量要控制好,不大也不小,正好能让站门外的人听到,但也不要吵到其他客房的人。服务员来到门口的送餐时间可以根据订餐时间大概估出来,服务员如果没听到第一遍,她应该会听到第二遍,没听到第二遍应该会听到第三遍......,循环播放个十来遍应该就可以了吧。服务员听到后就会离开了。当然为了更好地把握好这个酒店在这个时间段的送餐时间,提前来住一次,试一下送餐时间那就更把稳了。” 说到这里,许长生突然对酒店经理说:“经理,我想查一下这个于洪波在5月25日之前还有没有入住记录,以及订餐记录。” “这个简单,到酒店服务系统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那现在就去吧。” “好,你们跟我来。” 酒店经理带着许长生和孙怡来到了一楼的一个办公室,对坐在里面的一位小伙子说道:“小黄,帮公安局的同志查一下一位叫于洪波的客人的订房记录,还有订餐记录。” “好,这就查。”小黄答应道。 许长生走到了小黄的身后,他看到小黄在查询系统的房客名字输入框中输入了“于洪波”三个字后点了确定按钮,网页刷新以后出现了5条记录,时间是从近到远排序的。 “前年有一次入住,去年有两次入住,今年也有两次。”小黄说道。 “看看这次的入住情况。”许长生指了指第二条记录。 小黄点了一下第二条记录的“详情”按钮,网页刷新了一下展现出了一页不一样的画面。 “这次是今年5月21日晚上入住的,5月22日中午退的房,入住的是303房。” “也是303房?”许长生和孙怡不禁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我们酒店提供选房服务,客户可以根据喜好和以往的体验选择自己喜欢的房间预订,当然前提是所选择的房间当天还没订出去。” “有订过夜宵吗?”许长生又问道。 小黄把页面往下拉了拉,在下面的酒店增值服务里许长生看到了订餐记录,那次订的也是牛肉面,下单时间竟然也是11点15分。 好了,于洪波确实是一个很细致的人,他那一天很有可能是为5月25日的行动做的试验,住303房后大概试验或估计了从窗口出去的可行性,订餐大概是想获得酒店送餐的时间。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也恰恰为许长生他们破案留下了蛛丝马迹,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这次的四季青酒店之行成果非常丰富,于洪波的一系列行为都进一步验证了许长生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推理,始于一块玻璃的推理。 “师父,我还有一些地方想不通。”在回来的路上,孙怡开始与师父探讨起了案情。 “哪里想不通,说说看。” “我们这一次的突破点是白银肖东镇庙弄村村主任周有根提供的关于一辆河A-x1667的红色夏利车在该村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对不对?” “对。” “这辆红色夏利车经过视频监控追踪发现是5月26日凌晨开上暨金高速后回了暨南,到了历城区罗布村后消失了,然后我们在旁边的河里发现了它,并且发现了驾驶座上有一个死者,我们现在基本确定是姜涌成。从他房间里的毛发等物的dnA鉴定确定他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连环杀手,但他现在被发现死在了车里,而根据尸检他是被人以某种方式谋杀后放到车上后沉河的,对不对?” “对。” “现在你怀疑那个开夏利车,并且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司机是于洪波,那么杀害这个姜涌成,把车沉河的也就是这个于洪波,对不对?” “对。” “那他在5月25日是怎么回的白银作的案,那辆红色夏利车不是一直停在庙弄村吗?难道他是坐高铁回去的?还是打车回去的?” 第十三章 再起迷雾(1) “这两种方式都不安全。”许长生回答道。 “那倒是,高铁要实名制购票,而且进出高铁站都有大量的监控;打车从暨南到金海太出格了点,3个多小时打车费要上千,会给司机留下很深的印象,警方以后很容易查到。”孙怡分析道。 “那他怎么回去的,难道是飞回去的不成?”孙怡挠着头说道。 “他不可以开另一辆车回去吗?” “另一辆车?我记得5月26日报案的郑媛媛说于洪波家车库停着两辆车,那他开的车就不可能是自己的了。”孙怡说道。 “开自己的也不安全。” “那师父的意思是于洪波开的应该是借来的车,或租来的车?” 许长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这车应该是河C车牌,因为他当晚要把这辆车停在庙弄村或附近,可能还要停几天才会开走,可惜当时我还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因此没有在那附近排查这辆可能的陌生车辆。” “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在白银或金海的租车公司调查案发前出租车辆的情况?”孙怡问道。 “对,可以精确到5月21日或5月20。我怀疑于洪波应该就是在这两天在白银或金海租了车,然后开着租来的车在5月21日来到暨南市四季青酒店附近,把这辆车先停在那里,然后5月22日下午或晚上开着姜涌成的那辆红色夏利车返回了白银,把车停在了隔壁的庙弄村。 5月25日晚,于洪波从酒店偷偷跳窗出来,开着这辆5月21日预先停在酒店附近的车来到白银肖东镇庙弄村,穿过农田到自己家伪造二十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方式作了案,然后再穿过农田回到庙弄村,这次是开着那辆5月22日停在那里的夏利车返回了暨南市历城区罗布村姜涌成的家,把早已杀死并隐藏着的姜涌成换上自己开车时的那身穿着后再把他放在驾驶座上,然后伪造汽车意外落水的假象。”许长生详细推理道。 “那等于是于洪波在暨南和白银进行了两次换车?目的是伪造姜涌成是杀死桑芝兰的假象?”孙怡又问道。 “对,他可能认为我们只会注意到这辆红色的夏利车在5月26日桑芝兰被杀案发后开回到暨南历城区罗布村姜涌成租住的地方的情况,再加上dnA匹配,这样姜涌成自然会被我们认为是杀死桑芝兰的杀人凶手,于是他就安全了。” “但我最后还是要强调一下,以上只是基于现有的调查发现所做的合理假设和推理,事实是否如此和与此有多大差异,还是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调查来证实。”许长生最后还是很严谨地做了说明。 “嗯,师父您这么一分析,我是觉得这个案发过程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只是我还有两点不明白:第一,于洪波是怎么知道姜涌成是那个二十多年前的连环杀手的,因而能将这次的案子嫁祸给他;第二,于洪波杀死妻子桑芝兰的动机是什么呢?” “第一点我想于洪波可能在某种机缘巧合下知道了这个情况,也许他早知道,只是想在合适的时候利用它,也许是最近才通过某种渠道知道,这只有到时候才能向他确认了;第二点我想也无外乎为钱或为情,我已经让章睿明队长开始调查于洪波夫妻的财务状况,还有两个人婚姻之外与其他异性的关系状况。” 师徒俩边开车边聊着案情,直到回到了市公安还没聊完。 傍晚,正在广州的小齐按惯例汇报了当天的情况,他说于洪波整天都在和员工布置展台,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许长生继续叮嘱小齐不要松懈,时刻注意于洪波的动向。 晚饭后,法医任晓华的详细尸检报告也出来了,除了之前已经向许长生说明的情况之外,包括胃液、血液的多项化验报告显示死者并没有中毒或服用安眠药等情况。没有任何外伤和中毒情况,再加上尸体开始腐烂,任晓华表示无法确切获知死者是如何遇害的,他目前只能推测是被诸如缺氧闷死等外在表现不明显的谋杀形式最有可能。 次日早上,正当许长生在吃早饭的时候,小齐突然打来电话,说于洪波拉着行李箱上了一辆出租车,似乎是要离开广州,许长生叫他马上跟上。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小齐汇报说于洪波乘坐的出租车上了广深高速,向深圳方向开去。 深圳?如果要返回金海完全可以在广州白云机场乘机,难道是要出关去香港?然后再从香港乘机逃往国外?难道他发现自己的罪行败露了? 许长生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广州到深圳开车需要2个小时左右,他马上打电话给了师父吴局,让他通过省厅与香港警方取得联系,必要时在香港机场拦截于洪波登机。当然,如果于洪波没有乘机离开香港的打算的话,他打算只是让小齐跟着他,看看他去香港干什么,暂时不想去惊动他。 ...... 坐在疾驰在广深高速的出租车上,透过玻璃窗木然地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于洪波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梦中。这一段时间他感觉太累了,工厂经营遭遇重大困难,家庭又发生了巨大变故,他现在实在不想做任何事情,但形势又逼得他必须强打精神继续做事。 如果有人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会轻易改变,于洪波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想当年他于洪波和姜利民关系亲如兄弟,自己最爱吃的东西可以毫不犹豫的分给姜利民吃,父母给的不多的零花钱可以攒起来帮姜利民买课外辅导书,但最后还不是为了桑芝兰而变得疏远如陌生人。 好在他与桑芝兰的关系一直很好,除了青梅竹马还能有更好的词语来形容吗?他们从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最后虽然没能考上大学,但好在两个人都没考上大学,终于还是可以在一起进入社会。 于是他们就在两家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长辈的操办下先是订了婚,然后工作了几年积累经验,最后又在巨额拆迁款的助攻下,自己开厂做起了老板和老板娘。再加上那些年中美关系良好,外贸出口订单多的做不过来,他们工厂也是做的风生水起。 由于生意好,他对员工也算比较大方,不但开的工资比周边同类的工厂要高,过年过节发的福利也是最多的,于是员工对他爱戴有加,口碑在肖东镇是出名的好。 回顾那几年,他事业顺利,婚姻美满,妥妥人生大赢家。为了表达对彼此的长远关心和照顾,他和桑芝兰还特意抽出时间到香港友邦人寿花大钱为彼此买下了巨额的人身意外险,当然受益人是配偶,这个保险规定两人中的任一方无论遭遇什么意外事件死亡,配偶都会获得两千万的保险补偿。当然这个保险的保费也是非常高昂,而且保险公司还让他们提供了当时的全部资产作为证明,以评估他们任何一方不会为了保险金而对另一方有歹念。他当然也绝对可以对天发誓,当时买这个意外险的时候他是绝对没有丝毫邪念的。 但天算不如人算,短短几年企业经营就变得如此不顺,银行又对民营企业的贷款卡得很紧,现在企业有遭遇资金链断裂的风险。企业员工已放假一大片,只剩下维持生产和运作的必要人员了,但就连他们的工资也快要发不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于洪波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趁来广州准备广交会展览的空隙,先到香港友邦人寿咨询一下他妻子意外亡故下的理赔事宜。 虽然现在桑芝兰的案件侦破并未结束,虽然他在这个敏感时刻申请保险理赔肯定会被所有人非议,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些了,他现在只想尽快拿到钱解决企业的资金问题。 此时,于洪波并不知道,在他乘坐车子的几十米后面,有警察就跟着他,他到香港后的所有行动也将在全程的监控之下。 ...... 下午三点多,法医任晓华手上拿着鉴定报告,急匆匆地走进了刑侦办公室,说道:“许队,李队,死者dnA报告出来了。” 许长生接过报告的时候特意看着任晓华,任晓华抿着嘴微微点了下头。 许长生这才把目光移到了那张鉴定报告上,他看到上面写着‘相似度99.99%以上’,结合年龄情况,完全可以确定这个叫姜涌成的死者就是二十多年前在白银犯下连环强奸案的那名凶手。 旁边的李庆峰说道:“恭喜啊,许队。”边说边伸开了双臂,许长生也马上伸开双臂,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旁边的任晓华、孙怡和其他干警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太不容易了,二十多年了,成千上万名干警接力追踪,今天终于找到了真凶。为了这一天,多少老一辈的警察为没抓获凶手而死不瞑目,多少年轻警察青丝熬成了白发,现在终于可以告慰他们了。 当消息传到金海市公安局和白银公安局的时候,吴玉良局长和栗墨书局长都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 虽然姜涌成身份的确认意味着二十多年前的那起案子终于告破,但在这起桑芝兰被杀案中姜涌成明显也是受害者,虽然本案凶手极力想把他作为凶手来误导警方的调查,但在许长生的火眼金睛下这样的企图已经被识破。 证据,现在要的是证据,许长生在心里默念着,不知道章睿明那边关于那辆可能存在的金海车牌、在桑芝兰家附近的那个庙弄村应该停留过(5月26日后随后一两天)的车子的下落找到没有?如果找到了,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车主或租(借)这辆车的人,这个人就应该是杀害桑芝兰的真正凶手。 下午五点,许长生终于等来了章睿明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正是关于那辆可能存在的车子的排查情况的。章睿明说他们在白银几家正规的租车公司和一些非正规的二手汽车市场进行了摸排,根据5月22日前租车和5月26日后还车的条件,总共找到了12起这样的租车记录。 随后他们根据这12起租车的租车人登记的身份证进行了走访,其中11人的租车情况都得到了落实,但发现其中租用河C-Qi415车辆的那人租车时候登记的是假身份证而无法找到他,由于出租这辆车的是一个非正规的二手车商家,当时并未对身份证进行核验。于是他们对这辆车牌为河C-Qi415的车辆出租后的行驶路线进行了跟踪,发现这辆车在5月20日早上9:30分过了暨金高速白银收费站去了暨南方向;随后他们又在5月26日凌晨0:35分从暨南方向过来后出了暨金高速白银收费站,后面根据监控一路跟踪,最后这辆车消失的地方正是肖东镇的丰南路,这条路一直往前再开5分钟左右就是庙弄村。 “等等,章队。”听到这里,许长生赶紧打断了章睿明的介绍。 “你确定他是5月20日开往暨南的?” “确定,监控时间不会错的。” “那租车人长什么模样?租车地方的人有印象吗?” “那租车的地方倒有监控,我看了,那人中等个子,短发,戴副墨镜。” “那还车是什么时间,是同一个人还的吗?” “还车是5月27日晚上,是同一个人,还是一样的穿着打扮。” 听到这里,许长生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他是让别人去租的车?于是许长生马上跟章睿明说道:“章队,看来你还得辛苦跑一趟肖东镇。” “许队,不用客气,你说需要我去调查什么?” “你去找洪兰制衣的员工确认一下5月20日早上9:30分于洪波在不在厂里,如果不在的话看看有没有办法知道他的行踪。最好多找些人进行确认!” 第十四章 再起迷雾(2) 晚饭前,小齐打电话来汇报了当天于洪波后面的行程。正如许长生所料,于洪波果然在深圳罗湖口岸过关去了香港,小齐也紧跟着过了关。 于洪波过关后就打了辆出租车,小齐也随后打车跟着。小齐发现于洪波最后去的地址是中环干诺道中1号友邦金融中心35楼,这是友邦保险的贵宾接待处。为了不惊动于洪波,小齐并没有进去,但他记下了他们的服务电话,准备后面再联系他们询问于洪波此行的目的,但他也知道可能需要动用香港警方的协查手续,否则像友邦这样的公司是不会轻易泄露顾客的隐私的。 在友邦大厦待了一个小时左右,于洪波就又返回了深圳,入住了机场附近的全季酒店。小齐现在就是在全季酒店打来的电话。 听完小齐汇报,许长生马上联系师父吴局,请他通过省厅与香港警方取得联系,由他们出面了解于洪波去友邦保险的目的;同时向中国民航查询于洪波最近购买的机票,如果是出国航班的话,让深圳机场进行拦截。 不过很快民航那边传来反馈信息,于洪波购买的是次日早上8点返回金海的国航航班,这让许长生放下心来,他通知小齐也购买了这班飞机返回金海。 晚上7点多,章睿明的电话打过来了,是关于核实5月20日早上9点30分于洪波在不在洪兰制衣的情况的。 “许队,我现在刚从洪兰制衣厂出来,5月20日于洪波的行程都已经问清楚了。早上他和杨超等几个市场部的人在开会,讨论了关于如何在国内开拓新客户的问题。下午他先是带着财务部的王正浩拜访白银农业银行的顾顺副行长商讨贷款事宜。从农业银行回来后他和杨超又准备了第二天去暨南跟客户签订一万套女士夏装的有关材料。总之,5月20日他整天都呆在厂里,厂里的几个监控视频我看了,很多员工也证实了这一点。” 听完章睿明的介绍,许长生感觉有点懵了,他原本预想中章睿明带回的消息应该是一位高高瘦瘦的长发男子租了那辆河C-Qi415车牌的车,然后于洪波5月20日根本没有在他厂里出现过。但现在章睿明明确告诉他租车的人中等个子,短发,戴副墨镜,有监控为证;而于洪波5月20日则一直呆在洪兰制衣厂,很多员工可以作证。 短发可以通过戴假发假装成长发,但长发要想变成短发是不可能的,许长生对案发后第一次见到的于洪波那一头乱乱的长发印象深刻,而且于洪波个子看起来跟小齐差不多,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中等个子。而最重要的是5月20日于洪波一直呆在厂里,那在那天开着河C-Qi415去暨南方向的人就根本不可能是他。 难道他有同伙?或者那个租车的人是他雇佣的?那个人先租了车,然后开到暨南那个四季青酒店附近停好,为5月25日晚上于洪波驾驶这个车回白银作案做好准备?虽然多一个这样的人为以后可能的泄密和被敲诈勒索多出了风险,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许长生马上有了主意,他马上找到了李庆峰,将章睿明的最新调查情况简略向他作了介绍,最后说道:“我们需要立刻调查河C-Qi415在5月20日到达暨南后的行踪。” “好,我马上去安排,准备好后通知你。”李庆峰回答完后就小跑着去了技侦处。 许长生又不停地在办公室踱起步来,他现在对自己是否还将于洪波列入首要嫌疑人的想法开始产生了动摇。 “中等个子,短发,戴副墨镜。”许长生默念着那个租车人的样子,他会是谁呢?印象中这几天并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师父吴局打来的。 “师父。” “长生,香港那边有消息了。” “于洪波去友邦保险的消息?” “对,他是去咨询理赔事宜的。” “保险理赔?什么保险的理赔?” “他妻子桑芝兰意外死亡的理赔,他们在3年前互相为对方买过人身意外险,任何一方意外死亡,对方都会获得两千万的保险理赔。” “哦,还有这样的事。”许长生虽然一直在想动机问题,但是还是没想到金额这么大的意外险,而且还不是在大陆买的。 “我就把这事告诉你,到底意味着什么还需要你们去查证。” “好的,师父。” 半个小时后,李庆峰通知说技侦处已经把5月20日早上11点以后暨南市区主要道路的监控调出来了,许长生马上往技侦处走去。 “根据白银那边的监控显示,河C-Qi415是那天早上9点30分上的高速,正常来说应该在12:00左右出暨南高速,暨金高速暨南出口有几个?” “3个。” “那把这3个出口的监控同时打开看,看看是哪个口子出去的?”许长生说道。 于是三个干警分别在三台电脑上打开对应出口的监控视频,把时间调到11:30分开始看了起来,许长生则来来回回地在后面看来看去。 高速公路上不可能停下来换车牌,他一定会出现在某个出口,许长生一边看一边想着。 “在这!”当时间来到12:06分的时候,坐在中间的那位干警喊道。 “河C-Qi415,没错,出口是暨金高速第32号出口。这不是历城区那个出口吗?”许长生说道。他在前两天刚走过一遍,当时是循着红色夏利车在5月26日的路线到姜涌成租住的罗布村去走的路。 高速收费站的监控清晰度很高,许长生看见监控画面中的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年轻,留着短发,由于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具体面貌无法看清,但脸的轮廓许长生看起来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当这个小伙伸出左手去拿收费员的票据的时候,他的头微微低了一下,许长生看到头顶的头发好像比较少。 难道那天这个租车人也去了罗布村?许长生赶忙拿出手机,把那一片的百度地图调了出来。 “把5月20日杨家河西路、智义路、凤集路、小清河路和凤彩路这些路口中午以后的监控依次调出来,看看这辆车的踪迹。”许长生说道。 幸亏现在发达的道路监控系统,这辆河C-Qi415的行踪在各个路口监控的接力追踪下完全暴露在了许长生他们的眼皮底下,最后它出现的位置跟那辆夏利车一样也是在凤彩路,显然这辆车上的人正是去了罗布村,当时监控显示时间是12:35分。 现在看来这辆车上的人与姜涌成的关联越来越紧密了。许长生回想起来庙弄村的那位妇女主任曾说过,那辆暨南车牌的红色夏利车是在一个多星期前出现在她们村的,按当时的时间推算差不多应该在5月20—5月23日之间。既然车子出现在那里,那么那时候姜涌成应该已经是失踪或遇害了,这一点也可以由姜涌成工作的五金厂的另一位保安老郑的话来佐证,老郑当时也说姜涌成已经一个多星期未去上班了。 那么难道是5月20日这个开着河C-Qi415的人到罗布村杀害了姜涌成?然后把他的尸体先藏了起来。等到他在5月26日凌晨在白银做完案回来再把姜涌成的尸体放入夏利车沉河,这样既把杀桑芝兰的事嫁祸给了姜涌成,又灭了他的口,让警方无从查起。 夏利车可以沉河,但这个河C-Qi415的车一定会从罗布村出去的,因为章睿明的调查显示这个人在5月25日晚还开着它回白银做了案,在5月27日又去租车点还了车。 想到这一点,许长生对那三位干警说道:“把5月20日下午12:40分以后出罗布村的所有主要道路的监控调出来,跟踪这辆河C-Qi415车的踪迹。” 李庆峰一直站在边上,他看着许长生在那里思考和指挥,也不禁佩服的点了点头,心里想:许队确实思维敏捷,条理清楚,自己得好好学着点。 不出所料,下午2点45分,河C-Qi415就出现在了罗布村西面的延庆路与凤彩路的交叉路口,车子是沿着延庆路往西的市区方向开的。 后面的过程就轻松多了,市区的道路上几百米就有一个监控,他们一路按照监控上拍到的行车方向调取相应路口相应时间的监控,一直追踪到了解放中路,然后看到这辆车开入了一个老式的居民小区。 “这小区叫什么名字?”许长生问道。 “解放中路旁靠近延安中路,我查一下。”李庆峰拿出手机操作着。 “这旁边是中国黄金集团河东公司,这个小区叫黄金苑。”李庆峰边查边说道。 “你刚才说是中国黄金集团?”许长生问道,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似乎最近在哪里刚刚听人说起过。 “对,不过是在河东省的总部,集团总部应该是在北京。” “总部,中国黄金集团。”许长生默念着,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对,那个人曾经跟他说过他虽然在白银矿业公司,但他的人事关系在中国黄金集团,他到白银矿业是到基层锻炼,因为他妈在白银。 “李队,明天又要麻烦你一起跑一趟了。” “客气啥,许队,你说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去中国黄金集团。” “中国黄金集团,你去买黄金还是抢黄金?”李庆峰一脸狐疑的样子。 “去查个人,去了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早上8点,许长生和李庆峰驱车来到了中国黄金集团河东公司大楼楼下。楼如其名,这幢大楼的金色外观令人瞩目,仿佛一座巨大的金色雕塑矗立在天地之间。在阳光的照耀下,金色的外墙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周围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庆峰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后,那名保安马上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女性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李警官,许警官你们好,我是公司的人力总监戴艳琴,请问你们要了解什么?” “我们想了解一位你们派驻到白银矿业公司的员工的情况。”许长生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 “姜利民。” “好,那你们随我到办公室去吧,” 在人力资源办公室等了十来分钟以后,一位年轻的女员工送来了姜利民的档案袋。 戴艳琴小心地把档案袋打了开来,把里面的文件都抽出来后放在桌上,说道:“许警官,你们先看一下材料。” 许长生先拿起了第一页,上面记录的是姜利民的基本信息。 “姜利民,1993年4月9日出生,籍贯:河东省暨南市 父亲:姜承勇, 母亲:高丽芬 家庭住址:河东省暨南市平阴县安城镇小官庄村35号” “姜承勇,这个名字有点熟啊!”李庆峰在旁边说道。 “姜承勇,姜涌成,你这一说倒真是巧了,承勇和涌成正好反了过来。”许长生也反应了过来,那名连环杀人凶手的名字怎么跟姜利民父亲名字这么像? “姜涌成的真实身份查到了吗?”许长生问李庆峰。 “还没有,现在无从查起,他身上也好,出租屋内也好,完全没有能证实他身份的东西。估计只能从周边的失踪人口入手慢慢查了。”李庆峰无奈地回答道。 “那姜涌成登记在暨南团结五金厂的身份证查过吗?”许长生又问道。 “查过,是假的,身份证上的这个人根本在系统中查不到,估计身份证就是伪造的。” “五金厂当时就没好好验证吗?” “临时工,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查不到才好,出了事就推脱是临时工就可以了。” 许长生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看后面的档案资料。 档案后面记录姜利民的小学是在白银肖东胜利路小学上的,初中是在肖东中学上的,高中是在白银一中上的,然后他顺利考入了中国地质大学,毕业后就被中国黄金集团录用。 第十五章 再起迷雾(3) 看完姜利民的档案后,许长生问戴艳琴:“戴主任,像姜利民这样的大学生,你们给安排宿舍吗?” 戴艳琴看了一下档案说:“像姜利民这样从211或985这样的大学毕业的,我们都会安排宿舍的,刚开始是双人间,工作满3年后就分配单人房。” “那宿舍是在旁边的黄金苑吗?” “对,里面大多数是以前永久分给我们老职工的房子,也有几幢就是当做宿舍用的,提供给新员工,等他们结婚买房后就提供给后面的人。” “那如果一直没结婚呢?” “那就让他一直住着,这是我们公司提供给单身员工的福利。” “你能帮我们查一下姜利民住哪个房间吗?” “小秦,你帮两位警官查一下姜利民的宿舍房间号。”戴艳琴跟对面的一位年轻人说道。 几分钟后许长生他们就拿着姜利民住的地址出了黄金大楼,来到附近的黄金苑小区。 “既然不能从身份证去确认姜涌成的真实身份,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许长生跟李庆峰说道。 “什么办法?” “dnA鉴定!” “不是已经鉴定过了吗?他就是二十多年前白银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啊!”李庆峰说道。 “是的,但是到底他是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许长生问道。 李庆峰回答不上来了。 “所以我们要再找个人做dnA来帮他确认身份。”许长生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哦,我明白了。”李庆峰会意地点了点头。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18号楼楼下,姜利民住在这栋楼的102房间。他们来之前已经确认过,姜利民今天在白银矿业公司上班,因此他们今天的行动完全不用担心被撞破。 在102门口,李庆峰问许长生:“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 听许长生这么说,李庆峰不再谦让,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钢丝,插入锁眼扭动了几下,那锁啪塔一声响后就开了,“好久没开了,看来手还没生。”李庆峰打趣道。 进入屋内,许长生发现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来姜利民很讲卫生,生活习惯非常好。 许长生习惯性地看了看屋内的垃圾桶,想找找有没有烟蒂,但发现垃圾桶内空无一物,还洗的很干净。然后茶几上想找找烟灰缸之类的,也没有。 “他这个人也太讲卫生了吧,简直是有洁癖,床单和枕头上连根头发都找不到。”李庆峰在卧室里抱怨道。 许长生来到了卫生间,拿起发梳看了一下,又失望地放下。恰在此时,他看见洗脸盆上面的柜子里看见一个瓶子上写着“章光101”,这不是生发的吗?难道姜利民有谢顶困扰?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在那辆河C-Qi415车出暨南32号高速收费站的时候也看到司机头顶的头发好像比较少。另外,许长生也想起来那个姜涌成的尸体,他的头不也谢顶的吗? 但许长生想起来在墨香茶舍见到的姜利民可是长发啊,难道是他那天戴了假发?还是他平常都戴假发? “许队,找到姜利民的头发没有?” 许长生摇了摇头,但正好摇头的时候看到了淋浴房,他突然有了主意。 “李队,借你开锁的钢丝一用。” “要钢丝干什么?”李庆峰虽然嘴巴这么说,但还是把钢丝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走进了淋浴房,戴上手套,掀起了地漏,把钢丝下面弯了个勾勾,然后把它伸到地漏里面开始掏了起来。不一会,当钢丝从地漏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湿湿的沾上了一些短短的毛发。 “佩服啊,许队,再怎么洁癖的人也有看不到脏东西的地方。” “这就是生活常识,家里淋浴房堵了,一般都是被头发堵住的,这东西下不去,又烂不了,只有这样把它掏出来才行。” “看这些头发都是短的,看来他平常真有可能留的就是短发。”许长生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头发小心地放入了证物袋中。 成功拿到了姜利民的头发后,许长生从淋浴房出来,准备回去做dnA鉴定。在离开之前,他又环视了一眼房间,突然发现了客厅靠近厨房的地方有一个长方形的大冰柜,看起来有1.5米长,1米高,这冰柜看着还挺新,看起来买的时间不长。 刚才许长生的注意力都放在找姜利民的头发或他吸过的烟头等上面,对这个大冰柜视而不见,现在想想感觉有点不正常。姜利民一个人住,很多时候又不在这里住,他有必要买这么大一个冰柜吗。 许长生走到冰柜前,当他掀开盖子的时候一股冷气冒了出来,但里面竟然空无一物。没有存储东西为什么要插着电?许长生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在冰柜里仔细地照着,观察着。突然,许长生发现冰柜的一侧内壁的冰渣里似乎沾着一小缕头发。这时候李庆峰也走了过来,他凑过去看了看许长生手电照着的地方,说:“看起来像人的头发,有点灰白,应该是老年人的头发。” “你还记得我们在监控里看到5月20日下午那辆河C-Qi415的车从罗布村开进了这个黄金苑小区吗?”许长生问道。 “对,你的意思是当时姜利民把姜涌成带到了这里,然后放进了这个冰柜?”李庆峰问道。 许长生点了点头,说:“如果这些头发鉴定出来是姜涌成的头发的话,那就是这样的一种可能。” 随后许长生用手机对着这些头发拍照留了证据,然后把这些头发也装进了另一个证物袋。 发现冰柜里出现一小缕白发这让许长生疑念陡升,他转身对李庆峰说道:“李队,看来我们要再好好找找这里还有没有可疑的东西了。”许长生边说边往姜利民的卧室走去。 果然如李庆峰所说,姜利民的卧室不大,但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卧室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叠的像豆腐块。床的旁边是个小衣柜,几件夏季穿的衬衫t恤烫的非常平整后挂在衣架上,下面是用收纳盒收起来的秋冬季衣物。 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书桌左边是一个小书橱。许长生打开书橱看到上边一排是关于中国地理和地质方面的书籍,还有各种介绍黄金、白银等矿藏的勘探等知识的书,应该是姜利民的专业书籍;而下面一排却是各种各样的关于心理健康和心理咨询方面的书。许长生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里面居然还有很多批注和笔记,他看了看书名叫《天生变态狂》。许长生又往边上看了看,还有的叫《变态心理揭秘》,《变态心理学》,《自卑与超越》,《马斯洛合集》...... 难道姜利民深受心理问题的困扰?看着这一堆心理问题方面的书,许长生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他又顺手拿起了那本《变态心理揭秘》,刚翻了几页突然一样东西“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他俯身一看原来是一串钥匙,说是一串,其实也就两把,他捡起钥匙,发现这两把钥匙并不一样,但都很新,看起来配制的时间并不长,使用次数也不多。从钥匙的大小看,应该是开那种大锁的钥匙。 为什么这两把钥匙会夹在书里?而不是随身带着? 许长生赶紧拿了这两把钥匙到门口,他试了一下,对这个房子的锁来说,这两把钥匙都大了,根本插不进去。 那难道这两把是姜利民单位的钥匙?还是...... 许长生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马上把这两把钥匙平铺在一张白纸上,然后从笔筒拿了一支铅笔,沿着钥匙的轮廓把钥匙画了下来,随后把纸对折后放到了口袋里。 最后,许长生又把钥匙放回了那本书里,然后又把书放回书橱,并且把它们尽量码的整齐。临走前,许长生还掏出手机把那排有关心理问题的书拍了下来,他准备回去再找时间仔细看看这些书里到底讲了什么。 从姜利民住处出来后,许长生和李庆峰马上直接驱车去了河东省技术鉴定中心,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在这里提取到的两种头发的dnA鉴定结果,但鉴定结果再快也要等次日下午才能出来。 短短这一天多的时间,在许长生心里最大嫌疑人突然从于洪波变成了姜利民,这让许长生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他之前对于洪波的怀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有着充足的理由的: 比如,从三楼那块敲碎的玻璃他推断是有人故意制造外人进入的假象,实际上反而露出了破绽,更说明凶手来自能自由进入房子的人,这人无疑于洪波的嫌疑最大; 又比如,于洪波在案发前一周也很巧合地去订了四季青的同一个房间,还在同样的时间订了夜宵,有理由怀疑是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做准备; 又比如,从庙弄村穿过大片农田和河流来到作案现场,以避开肖东镇街道上的所有摄像头监控,这也非熟悉这里地形的人不可; 又比如,法医王志刚从尸检推断凶手很可能是生手,但桑芝兰体内又检出二十多年前那个老手的精液,这很让人有理由怀疑是栽赃; 最后,工厂经营恶化急需资金,而桑芝兰意外死亡又可以让于洪波拿到巨额的保险金,因此犯罪动机也是充足的。 当然,上面没有一条是能证明于洪波是凶手的直接证据,所以这几天许长生都在安排进行各种查证。但没想到,查着查着,那个当初给他留下不错印象的姜利民反而出现在了嫌疑人中,而且他开的车出现在了姜涌成的被害现场,他的家里甚至有可能搜出姜涌成被害的直接证据,当然dnA鉴定冰柜里的那些白发最后确认是姜涌成的。 更离奇的是这个姜涌成的名字与姜利民档案中父亲的名字姜承勇是如此相似,更何况这个姜涌成的身份证号码也是瞎编的,目前没有任何人能证明这个所谓姜涌成的人的真实身份,这更让人浮想联翩。 想到这里,许长生决定立刻回白银,他觉得案件的焦点又集中到了白银那个地方,他需要去那里了解姜利民的更多信息,还有他需要立刻回去试试那两把钥匙。暨南现在只剩下那两份送检的头发的dnA鉴定结果至关重要,但这不需要他在这里等。 中午吃过午饭,许长生向陈向东局长和李庆峰队长告别,特别感谢了这一段时间暨南市局对这一案件的大力支持,并相约这个案件完全告别后再一起庆祝。 下午在返回白银的路上,小齐打电话来说他已跟着于洪波乘机返回了金海,于洪波一下飞机就打车往白银方向去了,他现在也打车跟在他后面。许长生觉得现在还不能完全放松对于洪波的重视,于是叮嘱小齐继续跟住于洪波,等他返回肖东镇的家后,再把这一任务移交给章睿明他们。 下午2点,许长生和孙怡驾车回到了白银。许长生马上让孙怡拿着他画的那两把钥匙的纸找白银技侦处的小吴配好钥匙,下午3点他需要用这两把钥匙。 下午2点半,许长生主持召开了‘22.5.26凶杀案’专案组的第二次全体会议,参会的有栗墨书局长、章睿明队长、孙怡、小齐和白银刑侦大队的骨干队员们。 在会上,许长生首先就找到姜涌成这名追踪了二十多年来的白银连环杀人凶手向大家表示了祝贺,对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工作表达了感谢;其次,许长生向大家通报了这一段时间在暨南办案的最新进展和最新发现,表示案件已经进入到了最后阶段;最后,许长生号召大家再接再厉,完成对凶手的最后一击。 会后,小吴把配好的那两把钥匙给许长生送了过来。章睿明还不知道这两把钥匙的来历,开玩笑地问道:“怎么,许队长在白银有大房子了?” “是大房子,如果这两把钥匙能开门进去,那我们这案子离大功告成就不远了!” 第十六章 云开雾散(1) 下午3点20分,许长生和章睿明开车来到了于洪波家院墙外。 院子的大铁门紧紧关闭着,许长生走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把钥匙。章睿明这时才明白刚才来之前许长生说的开门原来指的是要开于洪波家的门,不过这时他也不问了,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许长生先用其中一把钥匙试着往锁孔里插入,但发现怎么也插不进去,于是就换了另一把。此时许长生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内心已经很紧张,虽然这不是面对什么刀枪剑雨,也不是要赴汤蹈火,但这一把钥匙能不能插入锁孔扭动钥匙并进而打开铁门却意义重大。 就像中学的时候每次跑一千米测试,跑前紧张的双腿发软,真正跑起来却完全放开了。许长生在把第二把钥匙插入锁孔前也是紧张的双手微微发抖,但真的把钥匙插入锁眼的时候却发现过程极其丝滑和顺利,凭插入时候的感觉他就知道有了,右手轻轻一拧,锁“啪”的一声就开了,铁门也随之微微开了一条缝。 许长生回头对着章睿明做了一个右手举起握拳的动作,那是一种胜利的宣言。随后许长生推开门走了进去,走到房子大门口,这下似乎很确信,许长生把另一把钥匙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锁眼,不出意料,大门也被顺利地打开了。 “许队,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两把钥匙?”看到这一切后,章睿明终于诧异地问道。 “在暨南姜利民的宿舍发现的。” “他怎么会有于洪波和桑芝兰家的钥匙?” “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两把钥匙,到时候只有他自己才能告诉我们了。现在我们去一趟桑芝兰父母家。” “案发后不是去她们家安慰过他们二老了吗?案情也向他们了解过了,他们应该提供不出更多和案情相关的信息了。”章睿明不解地问道。 “我这次去是想了解一下他们三个人小时候的事情。”许长生边说边关好了大门,朝院子外面走去,章睿明也只好跟在后面。 桑芝兰父母居住在十多年前盖的商品房小区里,当年他们家所有的田地和两幢二层楼的自建房都被政府征用了,那里现在已经盖起了几幢二十多层高的办公大楼。 再次见到章睿明和许长生,二老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比案发后缓和不少,但看起来更显苍老和憔悴了,想必这段时间内心一直在受着失去独女后痛苦的煎熬。 “两位警官,阿兰的案子怎么样了,凶手抓到没有?”桑母呜咽着问道。 “伯母,您放心,案子进展很顺利,凶手已经有了眉目,马上就会抓到的。”许长生握着桑母的手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阿兰的大仇报了我们也好向她有个交代了。” “伯父伯母,我们今天来是了解一些桑芝兰小时候的事情的。”许长生说道。 “跟案子有关吗?”听说是了解桑芝兰小时候的事情,桑父有点狐疑地问道。 “有关系,所以希望你们尽量多回忆回忆,尽可能准确地告诉我们”许长生说的很真诚。 “好,你想了解什么就问吧。” “小时候桑芝兰、于洪波和姜利民是不是很要好的朋友?”许长生问道。 “是的,那时候他们三个天天在一起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阿兰虽然是小姑娘,但我们也没在意,那时候她还小。”桑父回答道。 “姜利民家听说不是肖东本地人?” “对,他们家是从暨南搬过来的。” “那他们大概是从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我想一下。。。,那时候正好阿兰办过1岁生日,对,他们是1994年的夏天搬来的,他们家姜利民也是1岁多。” “他们那时候住在哪里?” “住我们老家前面的胡老七家,胡老七在自家房子旁搭了一个小平房,他们一家三口就一直租住在那里。” “那姜利民父亲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好像叫阿勇,对,我们都跟着胡老七叫他阿勇,全名叫什么我们也从来不知道。” “这个阿勇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印象吗?” “很孤僻,不爱说话,但人看起来还比较本分老实。我们跟他接触也不多,他经常跑到别的地方去打工,他老婆倒一直呆在家里,平常出去摆摊做点小生意。” “阿勇长相上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阿勇人长的倒还挺端正的,就是年纪轻轻有点秃。” “姜承勇年轻也开始谢顶了?姜利民的房间也发现用于生发的章光101,难道这仅仅是巧合?”许长生心里默念着。 “二十多年前发生在这一带的白银连环杀人案还有印象吗?” “怎么会没印象,到死也不会忘记的,那时候有一次那个杀人狂还杀了一个8岁的小女孩,太没有人性了。当时阿兰也刚好8岁,我们都很担心,上下学都接送,放学后就让她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 “听说那时候小小的于洪波和姜利民都吵着要保护她?” “这个不记得了,他们这么小怎么能保护她啊,你看现在洪波这么大了也没能保护她,她还是被这个恶魔害了呀!”说着说着桑父老泪纵横了。 “要是当初的指纹比对能把那个凶手找出来就好了。”许长生马上试着转移话题。 “可不是呐,那时候我们全肖东这边的成年男人,后来甚至全白银的成年男人都被叫去录了指纹,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就不会有遗漏的人吗?” “是街道,村里干部拿着户口本挨家挨户的来拉人的,谁不去谁就会被怀疑为杀人犯,就算在外地做生意的也都被叫了回来,哪还有遗漏的?” “那个阿勇去录了指纹吗?” 桑父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他这个人经常在外地打工,又是从暨南搬过来的,有没有录指纹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许长生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如果下午送检的那两份头发的dnA鉴定报告最终确认姜涌成的dnA和姜利民的dnA匹配度在99.99%以上,也就是他们存在父子关系,那么可以确定姜涌成就是姜承勇,而姜承勇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连环杀手。难道当年警方正是因为犯了只采录了户籍在白银的成年男性指纹,却忽略了户籍不在白银但生活工作在白银的成年男性指纹这样一个低级错误而错失了那名凶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太遗憾了! “于洪波和姜利民好像后来关系不像小时候那么好了是吗?” 桑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听说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喜欢桑芝兰造成的矛盾引起的?” “谁说的,不是这样的!”桑父断然否定道:“桑芝兰和于洪波从小就是要好的,我跟老于很早就订了娃娃亲的,当然后面合适不合适还是要看他们两个年轻人。好在他们两个一直很要好,后来我们两家运气好,房子和田地都拆迁分到不少钱,就顺理成章地让他们结婚闯事业了。” 看到许长生有点将信将疑的样子,桑父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展开相册,一张张地翻阅着。相册前面是桑芝兰小时候的照片,很多都是她一个人的生活照和艺术照,还有跟爸妈在一起的照片。到幼儿园那样的年龄起,开始出现很多她和于洪波在一起玩的照片,偶尔也出现包含姜利民他们三个人玩的照片。再到看起来十几岁的中学时代,大多数出现的还是桑芝兰和于洪波在一起的照片,他们或一起坐着,或一起站着,或桑芝兰坐着,于洪波则双手搭在桑芝兰肩上。但不管哪张照片,他们俩看起来都很快乐,也显得有些亲昵。而在这些照片中,基本看不到姜利民。直到很后面,才有几张他们三人在外面似乎是学校组织的春游秋游等活动中的合照,那也是于洪波和桑芝兰紧紧挨在一起,而姜利民跟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中间的差别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看着这些照片,许长生不禁想起了在墨香茶社姜利民跟他说的那些话,现在他很怀疑当初姜利民深情的讲述桑芝兰倾心于他的两件事的可信度了?如果姜利民当时真是在说谎,那他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连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许长生都被他骗的深信不疑,许长生现在回忆起来也不禁羞愧不已。 “那后来于洪波和姜利民是因为什么原因关系变的疏远起来的?”许长生不禁对他们关系转变的真实原因也好奇起来。 听到这个问题,桑父显得有些犹豫,但思虑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关于这件事,我本来是答应阿兰不说出去的,但现在阿兰也走了,既然你问起来了,又说过跟案子有关系,那我就告诉你吧。” 停了一会,桑父继续说道:“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转变主要是两件事引起的。第一件事是姜利民虐待小猫的事;第二件事是姜利民有一天对阿兰不恰当的行为。”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听到桑父说起这两句话,许长生也不禁吃了一惊。 “虐猫的事情发生早一点,应该是在他们三个人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阿兰带回来一只受伤很厉害的猫,腿被人打折了,毛也被烧了不少。我就问她哪来的猫,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开始不愿意说,只是让我帮她一起救救小猫,我就抱着猫去找了村里的兽医,给猫接了腿,又涂了药,这才把猫救了回来。” “哎”桑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哪想到过了半个多月,这只猫被发现死在了路边,死的时候发现腿又被人打断了,毛也烧的差不多了,太惨了!” 听到这里,许长生感觉汗毛也竖了起来,说道:“这是姜利民干的?” “对,看到这只猫死的这么惨,桑芝兰很伤心,关在自己屋里大骂姜利民变态,说话不算数,答应了不伤害小猫的,却又残忍的杀害了它。我这才知道,原来第一次伤害这只猫的也是姜利民。” “那次事情以后,桑芝兰和于洪波跟姜利民的关系就疏远了,他们觉得他太残忍了。” “那还有一件事呢?” “那件事更让人气愤了,那是发生在高中的事情,好像是高三高考前。姜利民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人又内向,平常话不多,但学习成绩却很好,本来他户口并不在这里,是没资格上白银一中的,但白银一中为了让他代表他们学校参加全国的各种竞赛,就破格录取了他。桑芝兰和于洪波成绩不好,上的是肖东高中。有一次高考前的周日下午,姜利民说有事情找阿兰谈,约她在他们以前常去的河边,阿兰就去了。后来于洪波也来家找阿兰,我就告诉了他姜利民找阿兰的事情,于洪波也去了那河边。结果却发现,姜利民正强行抱着阿兰,要亲她,于洪波就冲了上去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们两个人就撕扯了起来。” “姜利民有解释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说他很喜欢桑芝兰,他是在高考前劝桑芝兰和他好,他大学毕业后带她到大城市生活,让她过的更幸福这种鬼话吧。但你说归说,怎么能动手动脚,违背阿兰的意愿呢?不要说于洪波,要是我发现了,也要上去打他几个大巴掌!” 听到这里,许长生算是完全明白了,他觉得桑芝兰父亲完全没有说谎的理由,那么就只能是姜利民之前在说谎。想不到长相斯文,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姜利民说起谎来竟然这么轻松自如,他当时跟他谈完话后竟然丝毫没有怀疑,从某种意义上也误导到他把怀疑对象迅速放到了于洪波身上。再结合姜利民虐猫和他宿舍里发现的那些心理问题的书,他现在严重怀疑姜利民真的可能是个有着双重人格的复杂人。 第十七章 云开雾散(2) “章队,你先通知局里派人把姜利民监控起来吧。”从桑芝兰父母家出来后,许长生对章睿明说道。 “嗯,或者直接把他抓起来算了,我看他私自配有桑芝兰家的钥匙就可以审审他了。” “再等一天吧。” “等暨南那边dnA的结果吗?” “对,我们如果把他抓了起来,到时候万一dnA不匹配,那就被动了。” “好吧,反正把他看起来,晾他也插翅难逃了。” 回到局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草草吃过晚饭,许长生就回到了住处,今天早上到晚上他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做调查,现在离最后的结果只差那个dnA鉴定结果了。他得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在睡觉前把整个案子的思路再理一下,但没想到刚躺下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许长生从公安局图书馆找到了那本《变态心理揭秘》,他当时在姜利民的宿舍里发现他在这本书上记了大量的读书心得。因此他现在急需了解姜利民的内心世界,一旦dnA结果确认姜利民和‘姜涌成’的父子关系,那就是姜利民就是这个连环杀人凶手姜承勇的儿子,而他又杀了桑芝兰和父亲姜承勇,到时候需要在审讯他的时候找到他心理上的弱点,从而击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乖乖交代自己的罪行。 许长生发现这本由著名心理科普作家王溢嘉所著的书收录了四十四个心理故事,展示了不同种类的心理变态现象,并对这些现象进行了深入的结构性分析和解说。其中26个属于精神官能症,13个属于性变态,还有6个为妄想症。 这些案例中的当事人很多都有多重人格障碍,王溢嘉揭示了他们这些人格障碍形成的原因,其中很多人都是因为受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影响逐渐形成的,特别典型的就是小时候生活特别辛酸、思想特别孤寂、心路特别曲折与执拗,跟同龄人的生活状态相比感觉自己特别自卑等等。 许长生把姜利民的童年与书中人物做了对比,发现境遇特别相似。姜利民小的时候家庭经济条件非常拮据,再加上父亲经常离家外出,母亲也没有时间照顾他,缺少亲情关爱。虽然同龄的于洪波和桑芝兰经常接济他,给他送吃的,又帮他买课外书,还和他一起玩。但这有时候反而让年幼的姜利民内心变得更加自卑和不平衡,为什么他们生活这么幸福,而他却要靠别人施舍。 于是姜利民只有通过努力学习,让自己成绩变得优秀来证明自己,这就是他在大庭广众下展示的一种人格。而另一方面,他内心的那种自卑与不平始终没有人来帮他排解,特别是在他看到暗地喜欢的桑芝兰和于洪波好的时候他就更加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于是他就通过妄想桑芝兰喜欢的是他而不是于洪波来满足自己,通过虐待小猫等弱者来显示自己的强大,甚至采用强行拥抱和亲吻桑芝兰来显示他的勇敢。这就是他一直在大众面前极力隐藏的另一种人格。 最后,姜利民正是在后一种人格的强大驱使下,不顾一切地策划了杀死桑芝兰并嫁祸父亲姜承勇的罪行,他内心一定是很憎恨这两个人,一个他求之不得,另一个生下他却对他不管不顾,让他遭受生活的磨难与痛苦。 看到师父许长生整个上午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不出来,孙怡和小齐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师父是帅,他可以呆在办公室这个中军大帐运筹帷幄,但他怎么也不派他们这些小兵出去执行任务,难道他真的已经成竹在胸了吗? 午饭时分,许长生终于从办公室出来了。孙怡正要开口问,许长生把那本《变态心理揭秘》轻轻地往他们的办公桌上一扔,说道:“在学习呢!”说完头也不回地到食堂吃饭去了。 看着这本书,小齐打趣道:“师父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孙怡马上白了他一眼,说道:“师父老吗?你会不会说话啊!”说完也小跑着追师父去了。 小齐用手拍了拍嘴,咕哝道:“这不就是一个说法嘛?” ...... 下午5点10分,许长生的手机响了,是李庆峰打来的。 “喂,许队,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许长生急切地问道。 “那两份头发的dnA相似度超过99.99%,鉴定结果是存在亲子关系!”电话那边的李庆峰语气也充满兴奋。 “太好了!李队,有了这个结果我就可以放心地收网了。” “好,那我先不耽误你了,不过你要记得案件结束后要到暨南来请我们这边的同志吃一顿啊。” “没问题!” ...... 下午5点半,在白银矿业公司大门口,当其他同事早就掐着5点的下班时间走的一干二净的时候,姜利民才慢吞吞地下班出来,一边走一边好像还挺有心事。 走到大门口,姜利民才发现了许长生、章睿明和他身边的几名干警,以及停着的两辆警车。他先是怔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镇定。 “许队,你们是在等我?” “对,我们等了一会了,想跟你谈谈桑芝兰的案件。” “上次在墨香茶舍我把知道的都跟你讲了啊,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方便讲话。你看,我们也没到办公室找你,对不对?”许长生语带双关地说道。 姜利民转了转头看了看周围,马上说道:“好,换个地方!”边说边往警车走去。 许长生跟章睿明相视一笑,心里想:“看来策略是对的”姜利民的这种行为事实上已经证明了他自己默认了自己有罪的行为,否则他为什么会这么自觉地往警车走去。 在来抓捕姜利民的路上,许长生根据姜利民双重人格特征的情况,知道他这样的人在公众面前特别注重自己的形象,如果贸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张旗鼓地去抓他,让他在大众面前大失颜面的话可能会促使他那隐藏的那个暴戾的人格的反弹,对之后的审讯带来麻烦。于是他就采取了这种温和的抓捕方式,姜利民现在的表现证明他的策略是对的。 一路上,许长生并未跟姜利民说话,现在沉默地带着他去公安局就是对他的一种无形的压力,是瓦解他心理的必要一环。 但许长生也不想给姜利民太多的思想准备,一到白银公安局就把他带到了审讯室,他马上和章睿明开始了对他的审讯。 “姓名?”许长生问道。 “许警官,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姜利民一脸无辜地问道。 “姜利民,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知道我们没有证据是不会随随便便去抓一个人的,更不会去审讯他。既然我们开始审讯你了,你知道我们肯定是有证据的。” “我真没做错什么,我好好读书,好好工作,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单位里我都是人人夸奖的先进人物。。。” “啪”,姜利民一本正经地自夸突然被一声金属碰击桌面的声音打断了。 “姜利民,你看看这是什么?”许长生边说边拿起了那两把钥匙,甩了甩。 “钥匙啊,怎么了?” 许长生拿起钥匙,走到了坐在审讯椅上的姜利民面前。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钥匙,这么重要的钥匙你怎么会落在办公室桌上呢?” “办公室桌上,不可能的,我明明把它夹在书里了,我检查了好几遍的。” “对,你有强迫症,我相信你当时一定反复确认过它在书里夹的好好的。” “对,我记得夹在第二排第二本,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那本书叫《变态心理揭秘》,对不对?” 一听到这里,姜利民突然醒悟自己说漏了嘴,他想举起手打自己一巴掌,但发现双手被铐住了,只能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我还知道你把房间整理的很干净整齐,干净的一根毛发都看不见?但你不会想到淋浴房的地漏里面也是不干净的。就像以往你只用你看到的现象去判断是非对错,没有用心去体会。”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姜利民困惑地问道。 “你看看你现在对桑芝兰和于洪波做了什么,你难道对他们从小那么照顾你,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姜利民沉默不语。 许长生继续说:“你只看到了他们的家庭条件比你好,只看到了于洪波和桑芝兰两情相悦的一面,却没看到他们真心帮助你,把你当做知心朋友的另一面。你极度自卑,强烈的妒忌,让你采取了极端的手段来破坏他们美满的婚姻,对不对?” “极端的手段?你是指杀死桑芝兰吗?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姜利民还抱有一丝侥幸。 许长生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现在要尽一切可能先在气势上打压姜利民,让他失去抵抗力。而要让姜利民失去抵抗力的最有效办法就是让他觉得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已经被警方掌握了。 “我还知道你很痛恨你的父亲,你杀了他还不够,还要把自己想做而且做了的罪行也按到他头上,反正他本来就已经是罪行累累的连环杀人犯了,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姜利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半晌没有说话。 “你把他放在你宿舍的冰柜里,一向谨小慎微并有严重洁癖的你却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 “粗心的错误。也许当时你也恐惧害怕,也许当时时间紧迫,你把你父亲的尸体搬出冰柜后没有好好检查里面有没有残留什么东西?” “我检查过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了。我还用抹布反反复复擦过的。。。你在讹我?”姜利民突然愤怒地说道。 “没有讹你,你想想当时冰柜里因为有水汽,在壁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证据就被封存在了那冰里面,你虽然擦拭过,但并没有把它擦掉。”许长生马上温和地解释道,他知道姜利民这种人吃软不吃硬,是能用事实和道理把他说服的。 “是什么东西没擦掉?” “头发,你父亲的头发。” 听到头发留在冰柜,姜利民知道完了,他一下泄气了,他知道警方肯定已经做过dnA了。 “你们还知道什么?”姜利民急促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许长生猜想姜利民可能还抱有侥幸,于是马上说道:“我们还知道你在案发后假装成你父亲,开着他的那辆红色夏利车返回罗布村,然后把他的尸体塞到驾驶座沉河伪装成意外的事;我们还知道你为了完成这个过程用假的身份证去租了另外一辆车的事;哦,对了,我们还知道你用你父亲吸过的烟蒂、头发和他的精液遗留在现场伪装成是他作案的事;最后,你还故意把桑芝兰家的三楼玻璃砸碎伪装成是从外面进入房子作案的事,因为你不确定你配这两把钥匙的事有没有可能落下破绽。” 听了许长生罗列的这一大堆事实,姜利民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你是很聪明的知识分子,我想现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吧?”许长生故意又捧了捧姜利民,他知道他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好面子。 “好,你就问吧,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姜利民彻底投降了,他的语气软弱无力,充满着无奈。 许长生等的就是这句话,虽然现在已经有直接和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姜利民犯下的这两起杀人案了,即使他抵赖法院也可以判他的罪了,但许长生还是希望把一些细节都弄清楚,这样向检察院移交案子的时候能够提供一份完美无缺的物证和口供。 “好吧,那我们就从你的童年开始聊起吧,我想很多话很多事你也一定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吧?”许长生这时的语气温柔的就像是姜利民的一个忠实的听众。 姜利民温顺地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云开雾散(3) “我童年的事,我小时候的家庭情况,我想你们一定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吧?”姜利民问道。 “对,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你父母的原籍在河东省暨南市平阴县安城镇小官庄村35号。在你刚出生不久他们就来到了白银县肖东镇,你爸出去打工,你妈摆摊做些小生意。” “不错,可是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到白银的吗?” 许长生这下倒被问住了,他还真没到小官庄村去调查过,所以他只好回答道:“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们在那里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待不下去了?” “还不是因为姜承勇做的丑事。我妈当时还怀着我呢,他就在外面强行要非礼一个女子,结果被女子家人发现围在了玉米地里痛打了一顿,事后还被要求赔偿五千元。后面这事不止小官庄村的人都知道了,还传到了附近的乡镇,所以我妈在生下我以后就要求姜承勇带她离开那里。”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姜承勇在白银强奸杀人不是没有征兆的啊,许长生心里默默想到。也怪不得姜利民直呼姜承勇的名字,估计这事让姜利民感觉很耻辱,也会把后面他们一家人背井离乡的遭遇都归罪到姜承勇身上。 “你那时候还没出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许长生问道。 “当然是我后来自己去打听到的,我从小时候起就问过他们很多次,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姜利民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说:“狗改不了吃屎,但与他在白银做的事情相比,这件事真算不上什么了!” “你是说姜承勇在白银犯下的连环强奸杀人案吧?”许长生问道。 姜利民点了点头说:“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事称得上是大事的呢?” “关于这件事我确实有个疑问,我们是后来通过在罗布村的姜涌成的尸体的dnA跟二十多年前白银那个杀人犯的dnA相同确认他就是那个凶手的,然后又通过他的dnA和你的dnA匹配来确定他的真实身份是你的父亲姜承勇的。但你是怎么知道他强奸杀人的事情的,因此在后面才可以把他吸过的烟头、毛发和他的精液留在桑芝兰现场来假装成是他干的?这件事情总不可能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吧?”许长生疑惑地问道。 “确实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因此你们是没法查的出来的。”说到这里,姜利民脸上闪过一丝很复杂的表情,既像得意又有点惊恐。 这样的表情变化逃不过经验老到的许长生的眼睛,他马上说道:“嗯,我想这件事一定是给你当年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冲击和影响,所以才会让你多年无法走出阴影,以至于造成桑芝兰这起案件的悲剧。”许长生尽力想通过语言引导的方式让姜利民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站在姜利民的角度去感受这件事情的影响。 “是的,亲眼看到那件事后,我到现在还常常做噩梦梦到当年的场景。”说到这里,姜利民的语调变得颤抖起来。 “那一定是一幕非常可怕的场景!” “是的,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说到这里,姜利民眼神变得迷离,灵魂似乎飘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天我和于洪波和桑芝兰又一次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这次是我先去躲,他们两个来找我。我让他们背过身去,从1数到20后他们才可以转身来找我。我快速在街上跑,好像转了几个弯后,看到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门开着,我就跑了进去。 那个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草垛,我就躲在那个草垛后面等着于洪波和桑芝兰来找我。过了一会,没等到他们来,却听到里面屋子里传来低沉的呼喊声,还有像脸盆、杯子等掉落到地上的声音。我虽然不知道屋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一直躲在那里没敢出来。 后来过了一阵子,屋子的房门开了,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急匆匆地从院子里出去了,我看到了他的背影,感觉有点熟悉,那件衣服也是我经常看到的。等他走后,好奇心让我悄悄地跑到房子门口去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房门并没关严实,透过门缝我看到地上有好多血,还看到一条雪白的胳膊从床上挂了下来,正滴着血,我吓得赶忙跑出了院子。 我跑了几条街道才碰到了于洪波和桑芝兰,他们问我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还问我怎么满头大汗,我说我只是想回家休息。 回到家里,我看见姜承勇正在洗一件深色的衣服,那洗过衣服倒到地上的水还有淡淡的红色。等他把那件衣服挂起来晾晒的时候,我想起来在院子里看到的背影穿的正是这件衣服。” “那年你8岁,你是在胜利街看到这一幕的吧?”许长生问道。 “对,你是从我描述的现场推断出来的吧!” 许长生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根据案件卷宗记录的一条胳膊从床上垂下来的相关信息推断出姜利民看到的这起案件应该是2002年1月16日下午4时发生在白银胜利街的石晓静被杀案。 “案发后姜承勇是不是很快出去到别的地方打工去了?” 姜利民点了点头。 “当时是不是每次在那一带发生案件后,姜承勇都很巧合地到外地打工去了?”许长生又问。 “对,所以我后来越发确信所有的案子都是他做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逃避一次又一次的指纹比对吗?”姜利民问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轻蔑的意味。 “知道,因为他不是白银户籍,当时地方上的干部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只是把户籍在白银的人全部拉去录指纹了,让姜承勇钻了空子,否则他应该早就落网了。”许长生遗憾地说。 “哎,碰到你我服了,要是以前的那些警察,根本不会查到我!”姜利民悻悻地说道。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你觉得你的作案手法比姜承勇更高明,但你要知道现在侦探技术也提高了,比如现在有监控,现在有dnA检测,所以只要敢犯罪,最后都会被抓获,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不平。” 听到许长生这么说,姜利民无言以对。 “你有没有想过去告发你父亲?” 听到这个问题,姜利民犹豫了,他先是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说道:“一开始我也想过,我觉得姜承勇就是个杀人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后来一想哪有儿子去告发自己父亲的,要是他是杀人犯,那我就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以后怎么在那里生活,怎么在学校上学,还怎么再和于洪波和桑芝兰做好朋友?而且我当时也没有看到他直接杀人,万一不是他呢,我以后还怎么再面对他?警察会相信一个8岁孩子的话吗?所以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连我母亲也没告诉。” 许长生完全理解姜利民说的话,那时候他才8岁,怎么可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且那时候又没有可以用dnA来确定凶手的事。 想到dnA,许长生继续问道:“桑芝兰现场的烟头和毛发,还有她体内的精液你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姜利民点了点头,悠悠地说:“这些都很简单。他虽然很少回家,但毕竟还是会回来的,回来了就会走。后来他走的时候我就跟踪了他一次,知道了他外面工作的地方和住的地方,还有他去找小姐的地方,我就花了点钱让小姐帮我把他的这些东西留了下来。” 姜利民说的这些其实许长生已经推测到了,现在只是得到了证实。 “这些东西你都很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烟头上‘五叶神’三个字都很模糊了。” “我把这几样东西放冰箱里冻着,可能是有水汽,烟头受潮了吧。” “桑芝兰家的钥匙想必你是最近去他们厂里和她谈生意的时候,趁她不备悄悄复制的吧?” “是的,她的钥匙就放在办公桌上,中间她出去了一下,我就拿手机把那几把大的钥匙都拍了下来。” “那只狗也是你毒死的吧?” “对,我之前去过她家附近,隔着几十米就在那里汪汪大叫,真是吵死人了!” “那把杀死桑芝兰的凶器你藏哪里了?” “没藏哪里,从她家出来过河的时候,我就顺手丢河里了。” 听到这句话,许长生向旁边的章睿明使了个眼色,章睿明会意地出去安排人打捞凶器去了。 在攻克了姜利民的心理防线后,他后面的交代非常爽快,真像竹筒子倒豆,一股脑地都出来了。许长生最后只剩一个关于姜利民杀害桑芝兰的动机还有点不解。 “你憎恨你的父亲我还能理解,毕竟是他造成了你们家庭遭遇这种困境,是他给你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害桑芝兰,她可从小就对你这么好,就算知道了你残忍虐待小猫的事情,她内心很讨厌很痛苦,她也从来没有把你做的事捅出去。” “哎。。。。。。”,姜利民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快三十了,还一个人单身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女孩子喜欢我吗?难道就没人给我介绍过对象吗?都有,可是每次我跟别的女孩子相处一段时间就分手了,我发现我心里装的一直是她!” “但她最开始喜欢的就是于洪波,而且跟于洪波结婚也好几年了啊!”许长生不解地问。 “你说的不对,桑芝兰其实喜欢的是我,只是因为当时我家条件不好,她才被逼着嫁给于洪波的。你看我长的比于洪波好看,我的学习成绩也比他好,学校里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夸我的,桑芝兰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她亲过我,她也抱过我,只要我说喜欢她,她就会嫁给我的!” 说到和桑芝兰的感情问题,姜利民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了,幸好许长生已经做过准备,他猜测这应该是姜利民的另一种人格开始在起作用了。跟桑芝兰父亲谈过,也看过以前的他们三个人的照片后,许长生觉得桑芝兰应该从来没有亲过姜利民,也没有抱过他,这一切都是姜利民的幻想,是他另一人格中妄想症的体现。 “那既然你喜欢她,你又认为她喜欢你,最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变了,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姜利民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恨恨地说道,“她说她们厂里现在经营不好,资金链要断裂了,求我帮他找找周诚良,让他爸给他们厂里贷个一千万,我都答应她了。 可是她连让我抱一下都不肯,那里又没有别人看见。我说喜欢她,这么多年都在想着她,现在于洪波厂子搞不下去了,他经济上不行了,而我现在是厂办副主任,基层锻炼后到总部是要去重点培养做领导的,叫她跟于洪波离婚嫁给我,我不在乎她结过婚的,我会让她一辈子幸福的。 但她居然骗我说她喜欢的一直是于洪波,叫我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怎么可能,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她,她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想打发我了吗?”姜利民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可怕。 许长生明白了,这就是由爱生恨的一个极端案例,姜利民因为心理上的问题没有疏导好,最后做出了最不理智的行为。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桑芝兰并不爱你,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许长生淡淡地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姜利民有气无力地问,刚才的激动情绪又消退了。 “你书架上的那些书告诉我的,你自己也在努力寻找答案,但你却没有找到答案。” 听到这句话,姜利民默默地低下了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 第十九章 尾声 第二天早上,经过几名潜水队员的连夜打捞,一把锋利的尖刀终于在桑芝兰家旁边的那条河里找到了。经过法医王志刚的比对,确认正是杀害桑芝兰的凶器。 一周后,经过一系列的收尾工作,白银‘22.5.26凶杀案’宣布正式告破,同时也宣布二十多年前的‘5.26白银连环杀人案’的正式告破,河东省公安厅赵友吉厅长签发了嘉奖令,对参与此案的白银、金海和暨南的所有有功人员进行了嘉奖,其中许长生因为在此案中的杰出贡献,荣立个人二等功,栗墨书、章睿明、孙怡、齐兆石、吴少辉等荣立个人三等功,白银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荣立集体三等功...... 下午,‘22.5.26凶杀案’案件侦破总结大会在白银公安局大会议室举行,金海市和暨南市参与此案的相关干警和各级领导也通过视频参与了这个会议,大会的主角当然是许长生。 “...... 这起案子一开始似乎案情明朗,现场发现吸剩的烟头,留下的毛发和精液的dnA鉴定都指向了二十年前的白银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而且被害人家里三楼玻璃被敲碎也符合外人进入作案的迹象。 但是在侦破现场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了几个疑点: 一、要爬上被害人家里的三楼去作案会极其困难,这点我让我们身体条件出色的齐兆石同志爬楼做了实验得到了这一结论,因此我很怀疑已五十来岁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有没有能力这么做; 二、我们对案发地肖东镇做了大量的视频监控未发现可疑人员,反而后来根据陌生的暨南车牌的夏利车发现凶手是从邻村穿过大片农田而来做的案,那说明作案人是蓄谋已久,并且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这不太符合那名连环杀人凶手以前随机尾随和试探敲门入户杀人的特点; 三、最重要的是三楼那块被敲碎玻璃的细节特征不对,如果是外人从窗外敲碎玻璃,那么大部分被敲碎的玻璃应该是落在屋内,少量玻璃会垂直落在房子外面的地面上,但是我发现的却是屋内碎玻璃不多,地面的碎玻璃反而更多,更重要的是这一块玻璃,它竟然落在了屋外距楼七米多远的地方,我已经让吴少辉同志做了修复,这块玻璃确认是三楼窗上被敲碎的那块玻璃上的。这说明了三楼这块玻璃是被人从屋内敲碎的,只有这样这一小块正面受到击打的玻璃才会掉的这么远; 四、法医王志刚从尸检推断凶手很可能是生手,但桑芝兰体内又检出二十多年前那个老手的精液,结合上面的三点,就更让我怀疑是栽赃。 在这些证据的支持下,我就开始有了一种想法,那就是这起案子很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板上钉钉的、由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白银连环杀手做的案,而是一个能轻松进入桑芝兰家的人伪造、嫁祸给连环杀手做的案。 因此,我最先想到了于洪波,理由是: 首先,于洪波无疑是最容易进入自家房子的人; 其次,从庙弄村穿过大片农田和河流来到作案现场,以避开肖东镇街道上的所有摄像头监控,这也是于洪波最符合这个条件; 第三,调查中发现在案发前一周于洪波很巧合地去订了四季青的同一个房间,还在同样的时间订了夜宵,有理由怀疑是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做准备; 最后,就是动机问题。我开始怀疑过是不是情杀,比如桑芝兰和姜利民或其他人的婚外情等,但初步调查并没有这方面的迹象。另外,也根据于洪波工厂经营恶化急需资金的情况,考虑是不是资金上的问题,后来真的发现于洪波和桑芝兰几年前在香港友邦保险互相为对方买过巨额的人身意外险,桑芝兰的意外死亡可以让于洪波获得两千万的保险理赔。 但恰在那时,章睿明队长在调查另一件跟案件相关的租车问题的时候,却发现了另一个嫌疑人用假身份证租车的事,虽然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姜利民,但从身高和发型上看他却绝不是于洪波,而且于洪波在时间上也不符合租车的条件。 于是我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那辆租车上,这成了这个案件被侦破的转折点。通过跟踪发现这辆车在案发前的5月20日早上开往了暨南,并且在当天中午12点多也开到了姜涌成在暨南罗布村租住地附近,随后在下午2点多从罗布村出来开往了暨南市区中国黄金集团河东省旁边的黄金苑。 这个中国黄金集团让我联想到了姜利民,因为在案发后的一次约谈中他曾提到过他是中国黄金集团派驻到白银矿业公司锻炼的。随后我和暨南的李庆峰队长一起去了黄金集团调查姜利民,并且在他租住的宿舍里提取到了他的头发,还在空空荡荡的大冰柜里发现了一缕老年人的头发。这让我把姜涌成的死和姜利民联系了起来,后来证明这头发确实是姜涌成的,他的头发和姜利民的头发的dnA存在99.99%以上的相似性,这就证明了这个姜涌成就是姜利民的父亲姜承勇,而姜承勇就是二十多年前白银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 此外,我们还在姜利民的书本中发现了两把钥匙,后来证明就是通过这两把钥匙姜利民在5月25日深夜进入桑芝兰家作案的。审讯中姜利民交代,他是趁桑芝兰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偷偷把她的钥匙拍了下来后去配制的。 另外,姜利民交代了最关键的杀人凶器的下落,他在离开现场的时候随手扔进了旁边的河里,我们的几位潜水员同志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找到了它。 最后,就是姜利民的作案动机。他在8岁那年无意中看到了他父亲姜承勇的第三起作案现场,那恐怖血腥的现场画面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还有后来他长大后回到老家暨南市安城镇的小官庄村,得知他们一家离乡背井竟然也是因为他父亲姜承勇调戏妇女导致的后果。想到艰苦而自卑的童年遭遇,姜利民对姜承勇恨之入骨。 而对桑芝兰,则是一个由爱生恨的极端例子。在姜利民从小到大的生长过程中,桑芝兰和于洪波是两个对他最好,帮他最多的人,但他却因为桑芝兰喜欢的是于洪波而不是他却耿耿于怀,将这一切归咎于他和于洪波的相差悬殊的家庭条件。而当于洪波经营困难的时候,姜利民自然觉得他可以让桑芝兰离开于洪波而做他的伴侣,但没想到桑芝兰却正告他她一直喜欢的是于洪波,叫姜利民不要再有其他想法。桑芝兰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姜利民的幻想,对他一直以来怀有的桑芝兰爱的是他而不是于洪波的妄想症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这个打击让他对桑芝兰的爱转变成了恨。 我对此案的汇报就是这样。” 也许此案太过离奇,也太让人惋惜,在许长生介绍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这时,吴局才在视频那端关切地问道:“之前听你说起过姜利民可能患有严重的人格障碍症,这会不会影响到以后对他的判决结果?”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咨询过检察院的同志,他们说在我国,法律上并未明确承认双重人格的存在,因此如果一个人犯罪,无论其是否患有双重人格障碍,都应由该个体承担法律责任。”许长生回答道。 “好,犯有这么恶劣犯罪行为的罪犯就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吴局边说边鼓起了掌,参加会议的暨南公安局那边和白银公安局现场参会的所有干警都热烈的鼓起了掌,他们所有人都有理由为自己参与破获了这样一起社会影响恶劣,危害极大的案例而喝彩! 。。。。。。 半年后,这起社会影响重大的案件在法院进行了判决: 姜利民,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犯侮辱尸体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合并执行死刑; 姜承勇,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侮辱尸体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合并执行死刑,鉴于已经死亡,免于实际执行。 第一章 意外来客 2021年夏天,许长生很罕见地向师父吴局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因为前几天他终于带领刑警队的队员们把所有重大的刑事案件都结案了,要向检察院移交的各个案件材料也都已经安排妥当。虽然还有一些小案子,但这些交给下面的一些分局或队里的其他干警去处理绰绰有余了。 许长生的请假理由是带妻子张楠和女儿薇薇出去旅游一下,先到附近的崂山爬爬山,看看日出,然后再到石老人海水浴场陪女儿玩玩水,玩玩沙。 师父吴局对许长生的这次安排非常支持,说道:“长生,你这几年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但这些功劳可不全都是你的,还有你爱人和孩子的一份功劳,没有她们的支持和理解,你能安心地去破案吗?所以趁现在这个空隙,你要好好带她们吃好玩好,说不定接下来你又有多少时间不能陪她们了。” 前面两天,他们一家三口爬了崂山,女儿薇薇玩得非常高兴,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多年的小鸟突然被放归了山林。他们一路上参观了华楼、北九水、棋盘石、崂山寺、巨峰等景区,最后在海拔1133米的天顶观赏了绝美的日出。 由于许长生的工作关系,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来正儿八经地旅游,一路上他边玩边将来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关于崂山道士的故事讲给薇薇听,尽量弥补着平常缺少的对薇薇的照顾。 当然,可能是由于职业病的关系,许长生一路上也保持着一份警惕,既关注着自己家人的安全和财物,也关注着附近游客的财物安全。 这一关注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异样,他发现似乎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几天一直在跟着他们。从崂山上的棋盘石到天顶,再从崂山到石老人海滩他都发现了他的身影。开始他也没放心上,毕竟崂山和石老人海滩都是著名的旅游景点,有人跟他们玩的路线重合那是很正常的。 但很快他就觉得不正常了,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旅游。别的人旅游,多少总得背个包,带点吃的喝的,穿的也是一身休闲旅游的打扮,另外关注点都是在景点上,不是拍照就是自拍。而这个年轻人,不但穿的很正式,还两手空空,也从不拍照。而且他距离许长生他们总是不远也不近,隔着一百来米的距离。他看起来像别的普通游客,但好几次许长生突然转身都发现他也转身躲避着他的目光。 最后,在一个光线比较合适的地方,许长生拿出手机设成了自拍模式,他把手机举过头顶,假装是在拍前面跑的薇薇,实际上他是在拍后面跟着的那个年轻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拍摄后,许长生找了个树荫坐下来休息,他把刚才拍摄的那些视频和照片打开仔细观看了一遍,这下他确信那个年轻人是在跟着他们,如果他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上,那么这双眼睛一定会看到那个年轻人一路走一路正看着这双眼睛,有一次他甚至被一个女孩子拿着的冰淇淋蹭脏了衣服他都没注意。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难道是某个案子中被我抓获的罪犯的关系人要来报复我和家人?许长生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许长生自己倒不怕,他担心的是妻子和孩子的安全。 经过一番思考,许长生让张楠带着薇薇先往人多的地方去,他自己则准备留下来弄清楚这个人的来意。他已经再三确认,跟着他们的就这一个人,他堂堂一个刑警支队长,自信对付这样一个小混混还是毫不费劲的。 正好许长生看到前面有一个左转的拐角,他马上有了主意。他过了拐角后迅速往前再左转,然后再往前左转,连续两个左转后他已经绕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后面。只见那个年轻人在转过第一个弯后正四下张望,明显像是在找什么目标。他走到第二个转弯处后一会看看左边,一会又看看右边,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了。 “是在找我吗?”许长生突然在他身后问道。 咋一听到许长生的问话,那个年轻人吓了一跳,他一定是没想到许长生会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不过他马上镇定了下来,竟然对着许长生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许队,你果然厉害!” “先不要吹捧我了,你跟着我几天了,到底想干什么?”许长生厉声问道。 “许队,你不要误会,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那为什么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却又不来跟我说话?” “我看你们带着孩子玩的这么开心,我也不好意思现在就打扰你,我想等你们玩好再找你帮忙。” “帮忙?那现在就我一个人,你总可以告诉我你要我帮你什么忙了吧!”许长生半信半疑地问道。 没想到这时那个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证件递给了许长生,许长生接过一看,原来他竟然是金海市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一名警察,名字叫金亮城。 第二章 老警之死(1) “金亮城,没想到你是同行啊,我刚才差点把你当作来寻事端的小混混了。”许长生有点抱歉地说道。 “这事怪我,在这么不巧的时候来找你,还找到这里来了。” “对啊,你究竟有什么事找我,我们金海市局和你们莱西市局不是上下级单位吗,你们有什么事直接通过我们的热线联络不就行了吗?”许长生有点不解地问。 “这事我不知道算是公事还是私事,也不知道违不违反组织纪律,所以没有用热线。我想来想去,想到经常在嘉奖通报中看到你的大名,知道你是我们金海市最厉害的刑事专家,于是就来找你了,想让你帮帮我。” 许长生越听越糊涂了,但他也听出了金亮城话中的含义,看起来他的事情有点敏感。 “没事,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先说出来让我听听,让我想想能不能帮到你。” 听许长生这么说,金亮城不再犹豫,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曾国庆的徒弟,我觉得我师父不是跳湖自杀的,他是被人谋杀的。” 曾国庆,曾经是莱西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许长生是再熟悉不过了。过去十多年,他与曾国庆在办案过程中打过多次交道,在他印象中的曾国庆经验丰富,行事果断,是一名很出色的刑警老将。但去年听说他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症,辞去了副大队长的职务,但还继续在一线工作。然而在今年三月,他忽然听说曾国庆跳湖自杀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长生也是倍感惋惜。 现在忽然听到金亮城说曾国庆不是自杀的,许长生也不禁警觉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说他不是自杀的,你有依据吗?” “我开始也以为他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但后来发现了他在一本书里留下的这段话,我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留下了什么话?” “这是我拍下来的师父留在书上的那段话。”金亮城边说边把手机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拿过来一看,上面这样写着:“我犯了一个错,虽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但我确确实实是错了,我错在没有坚持自己的办案原则,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如今他们找过来了,我该如何面对。我能坦陈曾经的错误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该怎么办???” “你确定这是你师父的笔迹吗?”许长生问道。 “确定,我拿着师父的日记本和这本书偷偷地找笔迹鉴定专家鉴定过,确认这段话就是师父写的。” “那你觉得你师父写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这段话里师父明显在说当时有人来找他麻烦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还说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因此现在你师父死了,你认为是那些要找他麻烦的人干的?” “对。” “这段话是什么时候写的你知道吗?” “应该是去年下半年或今年早些时候,因为这本书是去年下半年才买的。” “这是一本什么书,你在哪里得到的?” “这本书是《现代刑事侦查技术》第二版,前年出版的,师父是去年在新华书店买的。这本书我们局里也有,但是师父为了在家里看起来方便,就自己买了一本放在书房,我去他家的时候看到过几次他把这本书翻开了放在书桌上。这次是师父过世后,师娘在整理师父的遗物的时候觉得这本书留在那里也没用,所以她就交给了我,我这才发现了里面记录的这段话。” “那你向你们局里反映过这个发现吗?” “反映过,但是局领导说是我小题大做了。他们说师父的死亡现场未发现与人搏斗的痕迹,师父身上也未发现任何外伤和中毒等迹象,而师父又被诊断有抑郁症,因此他就是自杀死亡的,叫我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你自己除了这段话,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发现或有什么怀疑的人吗?”许长生问道。 “师父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主要是在侦办以李彪为首的黑社会团伙案,还把李彪的儿子李易峰抓了起来,李易峰今年一月份被法院判了八年,李彪曾在外面放话说他是不会放过我师父曾国庆的。我在想师父的死很可能是跟这个李彪有关。” “那你有直接的证据或线索表明这是李彪或他派人干的吗?” 金亮城摇了摇头。 “那你把你的怀疑向局里反映了吗?” “我向刑警大队长陈立新和纪钢局长都反应过,他们现在在忙别的案子,都觉得我是在感情用事,认为我师父就是抑郁症自杀的,对我的反应并不重视。” “你师父听说是在莱西湖跳湖自杀的,他跳湖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没有。” “那他的尸检符合活人溺水死亡的特征吗?” “法医尸检报告里说他的气管和支气管中留有泥沙和水草,肺脏出现水性肺气肿、骨压痕和溺死斑等特征,符合溺水死亡特征。但是,他也有可能是生前被人推下去的。他虽然会游泳,但当时三月份,水里很冷,而且他也将近六十岁了。。。” 许长生虽然觉得金亮城说的也有道理,但关键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于是说道:“小金,首先我感谢你来找我,这是你对我的信任。但是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虽然你师父留下的这段话让我们想到他的死可能有更复杂的原因,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直接的证据来支持他杀。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再调查一下更多的细节,当然你要跟你局里的领导沟通好。 另外,虽然我们金海市刑警支队是你们莱西刑警大队的上级单位,但没有适当的办事程序我们也不方便直接插手你们局里的案子,这一点要请你理解。但是如果你有新的发现,我欢迎你找我继续探讨案情,好吗?” 许长生这段话说的合情合理,金亮城虽然有点失望,但他还是听出了许长生的意思,就是许长生是支持他自己想办法多调查出一些细节来的,而且后续他也愿意继续帮他。 因此,金亮城最后还是高兴地对许长生说道:“谢谢许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你度假了,再见!” “等一下,我的手机号你有吗?” “有的。”金亮城朝许长生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望着金亮城离开的背影,许长生心里也不免问自己,一位快退休的刑侦老警察有什么理由要跳湖自杀呢?他留下的那段话说自己犯了错,还暗示别的人也犯了错,那又是什么错呢?这个错会不会跟他的死有关呢? 但疑惑归疑惑,这案子不归他管,他现在也只好静待金亮城那边的调查结果了。 现在,被人跟踪的谜底终于揭开了,那还不赶快追上张楠和薇薇,再好好地陪她们玩几天。。。。。。 度假一周后,许长生回到了局里办公。他感觉休假虽然短暂,但这一周的放松却让他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因此感觉整个人非常轻松。 回到局里后一段时间,金海市并未发生大的刑事案件,许长生就组织刑警队所有队员进行了几次刑侦技术和犯罪心理学的培训,结合他实际办过的案子进行了详细讲解,帮助年轻队员尽快成长起来。 看着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许长生突然想起了一周前来找他的金亮城,也不知道他对他师父的死因查的怎么样了。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教室的门开了,许长生看到师父吴局在向招手,他赶忙小跑了出去。 “长生,把培训暂时停一下,马上到我办公室来,有要事跟你说。” 听到师父的话严肃而低沉,许长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于是他赶紧向队员们宣布结束了培训后跟着师父到了局长办公室。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莱西那边发生大事了,纪钢局长坠楼摔死了!” “什么,又是莱西?” “又是莱西?莱西还有什么事?”吴局惊讶地问道。 于是许长生把一周前金亮城来找他的事情向师父详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事是有点蹊跷啊!两名老公安接二连三地意外死亡,这事不简单啊!”吴局摸着脑袋说道。 “纪钢局长是在哪里坠楼死的?” “一幢烂尾的十几层的商业大楼顶部坠下来的。” “那他的死是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来的,有定论了吗?”许长生问道。 “莱西的法医还在尸检。这事早上发生以后就立即报上来了,现在省厅也接到报告了,赵友吉厅长很重视,要我立即从金海派遣调查组前去调查,所以我马上把你叫过来了。”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去莱西?” “你下午准备准备,明早就出发。” “好!”。 “叮铃铃......”,次日早上6点钟,闹钟准时响起,许长生一把按掉闹钟,尽量不让它去吵醒妻子和孩子。起床后,他先轻轻走进女儿许薇薇的房间,看到毯子盖的很好就轻轻的退了出来。 接着,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他忙碌地煎鸡蛋、烤面包片,同时煮着牛奶。透过厨房的窗户,外面的太阳已经从城市的边缘冒出了头。 二十分钟后,屋内早餐的香气已经沁人心脾。许长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虽然作为一个刑警队长不能天天这样照顾家人,但只要在家的日子,他一定要尽量的照顾好家人。 随后许长生拿两片面包夹了个煎鸡蛋就匆匆忙忙出了门,幸亏上周利用案件空白期陪着妻子孩子去玩了一趟,看来接下来又将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在她们身边了,想到这里,许长生有点愧疚,但他相信她们都会理解和支持他的。 。。。。。。 这次去莱西调查的事关系重大,许长生除了带上孙怡和小齐两个得意弟子,还带上了技侦处的小刘和法医老钱,他们俩在各自领域经验丰富,许长生很依赖他们。 “昨天晚上把最近莱西发生的事情都跟你们介绍了,你们怎么看?”许长生边开车边问道。 “我觉得莱西公安局内部可能出了问题,而且坠落死亡的纪局长可能也牵涉其中。”刚警校毕业不久调来队里的小齐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非常大胆,没有顾忌。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会影响兄弟单位的形象的。”孙怡提醒道。 “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你说来听听。” “首先,你想堂堂的公安局长怎么会半夜里跑到一个废弃的大楼顶部去的?他如果是自己去的,那看起来就不正常;他如果是被别人逼着去的,甚至是绑架去的,那就更不正常了。 其次,曾国庆的那段话虽然看起来很含糊,但明显能感觉到他在以往做过什么违心的事,他良心上受到了折磨,但似乎又没有勇气纠正那件事。试想,作为一个老刑警,如果他要面对的事情来自外面,他有什么好怕的,整个警局甚至整个国家都是他的坚强后盾,除非这事涉及到警局内部,而且还很不光彩,这才导致他左右两难,无法直面。” 小齐这番分析有理有据,孙怡一时无法反驳,于是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警局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我可不敢瞎猜,师父说了办案要讲证据,对吧?” 小齐的这番分析许长生自然也已经想到了,一个县级市的公安局长意外坠亡这样的事非同寻常,会不会牵涉到官商勾结?会不会与市里更高级别的领导有关联?昨天许长生就已经向师父吴局表达了担忧,他担心后面办案过程中会遇到很大的阻碍,那将是他一个刑警支队长可能无力解决的。 他们想到的,当然上面也想到了,吴局说省公安厅赵友吉厅长已经明确指示让他尽可放心大胆地去办案,一切以法律为准绳,不管在案件侦破中牵涉到什么人,都不用顾忌,都可将他缉拿归案,遇到任何阻碍都可以直接找省厅出面解决。 第三章 老警之死(2) 莱西市是金海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位于金海市区的西北面,开车时间大概2个小时左右。早上10点半,许长生他们作为调查专案组进驻了莱西公安局,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公安局常务副局长郭明。 郭明五十开外的年纪,中等身材,看起来很精干。在这特殊时刻,郭明和许长生稍微寒暄了几句后就把他们带进了公安局的大会议室,尽可能早的向许长生他们这个调查组介绍纪钢局长坠楼相关的细节,以帮助他们尽快进入角色,会议室里的投影仪也已经调试好了。 “许组长和各位调查组的同志,我现在先向大家介绍一下纪局长出事前后的经过: 前天晚上纪局长在办公室待到10点左右下的班,根据事后对监控的查看,10点05分纪局长开车右转出了公安局大门,然后沿着威海东路开到了烟台路,又沿着烟台路开了几分钟后转入了嘉禾苑内的一条无名道路,那幢烂尾的商业大楼就在这条无名路的尽头。由于这幢大楼烂尾,所以这条无名路上不但没装任何监控,而且灯光暗淡,事后调查没有查访到当晚有任何目击证人。 昨天早上7点左右,一名清洁工先是看到了停在无名路尽头这辆纪局长开的车子,他感觉有点奇怪,因为以前从没这么早看到有人把车子停在这里,所以他就往里走了走,走到路的尽头他就看到了纪局长躺在地上。。。”郭明边介绍,边用投影仪放着纪钢一路行驶的路线以及那条无名路的位置和那幢烂尾楼的位置,最后是纪局长的车子停放的位置和纪局长躺在楼下地面上的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到鲜血流了一大片。 “清洁工是马上报的警吗?”许长生问道。 “对,他是用他手机报的警,报警时间是早上7点10分。”郭明回答道。 “当天纪局长有没有提到过要去见什么人吗?”许长生问道。 “没有,当天纪局长没开过什么会。我的办公室在他隔壁,好像也没注意有什么人进他办公室跟他谈过话。。。哦,不对,金亮城去找过他,不过很快又出来了。” “哦,金亮城,是那个曾国庆的徒弟?” “对,许队长怎么知道的,这小伙去年年初才调到队里的。” “哦,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许长生觉得现在没必要说起认识金亮城的经过,于是马上说道:“金亮城是为什么事去找的纪局长?” “还不是为了他师父曾国庆的事,这小伙一直不能接受他师父是跳湖自杀的事实,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吵着要我们成立调查小组调查他师父的死因。” “那局里是怎么回复他的?” “曾国庆患抑郁症已经快一年了,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他调离了调查一些恶性案件的一线岗位。这次他意外死亡,局里的法医经过详细的尸检,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和中毒症状,死亡特征也符合活着溺水死亡的特征,落水地点也没有发现任何搏斗过的痕迹,而他去那个落水地点的过程中是有一些人证证实只看到他一个独自前往的。综合上面这些事实,我们局里判断他是自己跳湖自杀的。” “那金亮城没有提供什么他师父是被人谋杀的依据吗?” “他提供了他师父写在书上的一段话,看起来似乎有问题,但他当时患抑郁症,写点含糊不清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这算不上什么证据。” 许长生已经知道了金亮城提供的那个证据,所以就转回了纪局长的身上:“纪局长的办公室有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纪局长的办公室和他家里我们都没动过,昨天事发后第一时间向莱西市委市府和金海市公安局做了汇报,市政府给我们的指示是等待上级公安机关的调查组来调查,所以我们只是对事发现场进行了勘探和记录,别的地方就尽量保持原样。” “好,那我们等会后先去纪局长办公室看看。” “纪局长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具体来说比如情绪上有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许长生继续问道。 “没感觉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不过细细想一下,确实也能感觉到纪局长最近似乎有点心事。” “有什么具体的事例吗?” “这半年来有时候跟他打招呼,他听到第二遍才会反应过来;有时候中午看到他在食堂打完菜端着盘子看到里面的汤都要倒出来了都没发现;还有不像以前爱开玩笑了。”郭明一边回忆一边列举了纪局长几个跟以前不一样的表现。 这些看起来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注重细节的许长生来说却不是小事,他从这些小事中也感觉到纪局长这半年来可能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纪局长的尸检情况怎么样?”许长生继续问道。 “初步尸检发现头部由于猛烈撞击地面粉碎性骨折,脑浆溅了一地。全身四肢也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严重破裂。从受撞击的强度来看,应该是从顶层摔下来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在顶层未完工的地面上也提取到了跟纪局长鞋底相符的脚印。” “哦,除了纪局长的脚印,还发现别的脚印吗?” “有,但是没有鞋底的清晰纹路,无法判断出鞋的类型,应该是戴了鞋套,说明这个人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当晚从这幢烂尾楼附近的监控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在附近出现过?” “这幢楼旁边是规模较大的嘉禾苑和御嘉园小区,里面住着几千户居民,由于这幢烂尾楼附近监控缺失,因此从这两个小区通过一些无名小路进入这幢楼是很难排查到的。唯一一条外界进入的路就是纪局开车进入的这条路,从外面路口的监控来看,当天下午到晚上没有别的车辆进出,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进入。” 这么看来要想从监控找到嫌疑人的可能性基本就没有了,许长生暗暗想。 许长生一时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问,于是对郭明说道:“郭局,那我们现在先去看看纪局长的办公室吧。” “好,你们随我来。”郭明边说边带着许长生往局长办公室走去。 走过保管室的时候,郭明先进去向保管员作了登记,要了纪局长的办公室钥匙。 “案发后,没有任何人进去过,钥匙就保管在这。”郭明向许长生解释道。 打开纪局长的办公室,许长生发现布置得既简洁又大气。一面墙上挂着庄严的国徽,下方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笔筒和电脑。桌角旁的绿植生机勃勃,为这个严肃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 办公室的另一侧,摆放着几张舒适的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和烟灰缸。许长生一进去首先就被这个烟灰缸给吸引住了,因为他发现烟头和烟灰满满的都快从烟灰缸里溢出来了。 “纪局长平常抽烟多吗?”许长生问郭明。 “以前亲自办案的时候抽的凶,但现在很少看他抽了,他自己说上年纪了,医生已经叮嘱他好几次了不能再抽烟。”郭明回答道。 那看来出事那天纪局长一定是碰到什么很棘手的事情了,以至于不顾健康地抽了这么多烟,许长生边想边盯着烟灰缸。忽然,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套戴上,然后用手扒开了上面的烟头,从里面抽出一小片烧剩的小纸片来。 许长生拿着那小纸片走到了窗户旁仔细看了起来,过了一会,他又回到茶几旁,把烟灰缸倒了过来,然后用手把所有的烟头和烟灰抹开在茶几上,但是没有发现还有其他纸片。 “小刘,鉴定一下这两个可能是什么字?”许长生把那小纸片递给了小刘。 “好。”小刘接过纸片的时候看到被烧掉了大半,剩下部分又被烟熏黑的两个字的下半部分,他小心地放到了证物袋里,然后马上出去了,他需要技侦室里的那些专门设备的辅助。 随后,许长生又检查了纪局长办公桌面上的文件柜,笔记本,台历等物件,初略翻阅后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吩咐孙怡把笔记本带走做进一步检查。 拉开第一个抽屉,许长生看到一些老年人常用的药品和口香糖等物品,后面的几个抽屉都是些政策文件,会议纪要和案件材料等,看起来也没有直接的价值。于是许长生就结束了在纪局长办公室的初步调查。 从纪局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许长生一眼瞥见一个年轻人站在走廊尽头,正看着这边,他马上认出来那人是金亮城。 想起郭明刚才介绍的时候提到金亮城在纪局长案当天去过他的办公室,许长生就向金亮城走去。看到许长生走过来,金亮城也迎面向许长生走来。 “许队长,又见到你了。我师父的事情不明不白,想不到纪局长也出事了!”金亮城悲痛地说道。 “来,我找你了解点情况。”许长生边说边把金亮城让进局长办公室,然后对郭明和孙怡他们说:“我和金亮城聊聊,你们先去忙别的吧。” 在沙发上落座以后,许长生问:“听说前天你到这里来找了纪局长?” “对,我还是请求纪局长成立一个调查组查查我师父的死因。” “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我跟纪局说师父肯定不是自杀的,还有他患抑郁症也可能是某些事情引起的,这些事情可能都跟他的死有关?” “哦,你查到哪些事情你觉得跟你师父患抑郁症有关?” “具体的我也还没深入去查,但我看了师父的就诊记录,我发现他是去年5月份初次去看的心理医生。在那之前我了解的情况是他是很乐观和开朗的一个人,我跟我们警队的同事和师母都了解过。”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警队的?” “去年9月份,我是师父从青岛路派出所要过来的,他以前办案的关系与我们郑所长很熟,郑所长说我人很机灵,在平常的工作中表现也很勇敢,于是向师父推荐了我,正好那时候师父组里也缺人,就把我要了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来到你师父身边以后,据你观察他的抑郁症严重吗?” “我觉得不严重,就是老感觉有些心事。” “你问过他原因吗?” “问过,他只是说操心案子上的事情吧,具体也没细说。” “那前天你找了纪局长请求调查你师父的死因的时候,当时纪局长是怎么说的?” “他跟我说的跟以前差不多,还是劝我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师父是自杀的之类的。然后就叫我先回去了。” “你来找他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下午4点多吧?我也没看具体时间,但是过了没多长时间,我看见楼下那些没案子的同事都下班回家了。” “哦。。。金亮城,你平常吸烟吗?” 听到这个问题,金亮城有点迷惑,不过他很快回答了:“不抽,那东西呛人,又对身体不好,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抽这个啊!许队,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随便问问的,你进来的时候发现纪局长抽烟了吗?” 金亮城又犹豫了一下,正好看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了,纪局长平常没看他怎么抽烟的,昨天有没有抽倒真没印象了。” “你平常一般在警局待到多晚下班?”许长生问道。 “我待的比较晚,一般都要到晚上十点多,看看刑侦方面的书籍,看看师父和其他前辈办过的案子,哦,当然,还有许队你办过的那些案子,正是太精彩了!”说到这里,金亮城满脸钦佩的表情。 “哪里哪里,我办的那些案子以后你们也都能办到。”许长生摇摇手,谦虚地说。 “那好吧,我们先聊到这里,你先回去,关于你师父的案子我后面再找你了解。” “好,那我先走了,许队。” 等金亮城走后,许长生看了看已经清理干净的茶几,又低头在垃圾桶上面闻了闻,现在是闻不出烟味了,难道纪局是在金亮城走了以后才吸了这么多烟的?要不从不抽烟的金亮城怎么会对烟味没印象呢? 第四章 老警之死(3) 从纪局长办公室里出来,金亮城心情不错,因为他很崇拜的许长生支队长作为调查组组长来到了莱西。虽然许队长此行是来调查纪局长的坠楼的,但他相信案子查着查着也一定会查到他师父的死因上。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金亮城发了一会呆。然后他拿出了钱包,从左边的夹层中抽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并肩站在一棵茂盛的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他们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睛闪烁着好奇与期待的光芒。左边的男孩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短发利落,显得精神抖擞;右边的男孩则是一件红色的运动装,头发稍微有些乱糟糟的,却更增添了几分可爱。他们的手臂紧紧地靠在一起,意味着彼此间的友情坚不可摧。 “小宇,你太傻了!”金亮城对着照片满含深情地自语着,一边说一边两行热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金亮城,出警了!”这时外面传来了队长吴涛的喊声。 “来了!”金亮城赶紧收起了照片,抽了张纸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了出去。 金亮城刚来刑警大队的时候是跟着副大队长曾国庆在一中队,一中队主要负责各类凶杀案的侦查、取证、审讯等工作。但去年曾国庆在工作中突然变得情绪低落,后来经医生诊断患了抑郁症,于是他被调离了一中队,调到了负责反黑反恐为主要任务的五中队。 关于调动的原因,局里的解释是凶杀案的侦破需要稳定的情绪、冷静的头脑、严密的逻辑,曾国庆当时的状态已经不适合;而反恐反黑主要的是行动,像曾国庆这种老刑警也不用冲在一线,相对比较适合他。本来局里甚至考虑让曾国庆转到文职岗位或提前退休休养,但曾国庆碍于面子,死活不肯答应,所以最后就去了五中队。 师父去了五中队,金亮城也就跟着到了五中队,后来师父意外去世以后,他就没了师父,现在就跟着五中队队长吴涛干,今天就是去处理一起发生在广东中路的人质绑架事件。 。。。。。。 傍晚,老钱对纪局长的遗体所做的尸检报告首先给许长生送了过来,结果并没有新的发现,各类关于血液的化验和胃液,尿液等的化验都没有检出有毒物质和制幻类物质,因此结论还是维持高空坠亡的死因。 随后从莱西各大电信运营商处的调查结果也汇集过来了,纪局长出事当天他的座机和手机都没有跟外界有过电话往来。 至于纪局长有没有通过电脑和手机上的社交软件与外面沟通则需要技侦处更多的时间来调查确认。 前天傍晚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已经很少抽烟的纪钢局长抽了那么多的烟,然后又这么晚一个人驾车去了那幢废弃的大楼,最后又不明不白地坠亡在那里? 从那张烧剩的纸片来看,看来上面这些疑问的答案就在那张纸片上,如果不是纸片上的信息敏感,那为什么要烧掉它? 许长生最后初步得出的结论是纪局长在前天下午,很可能是傍晚的时候收到了这张纸,纸上的信息让他大为困扰和难办,所以他就连着抽了那么多支烟。至于去那幢烂尾楼,可能是写这纸条的人约了在那里见他,或者是他自己约了别的人来商量如何应对纸条带来的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焦点就集中在那烧剩的纸片上,是谁送的?上面写的什么信息? 正当许长生在思索案情的时候,小刘急匆匆地进来了。 “许队,那纸片上残留的两个字的笔画经过对字形和含义的反复组合和比较,应该是‘水库’。” “水库。”许长生接过小刘递过来的经过放大和清晰化处理后的那两个字的残体,用手比划着:“知道了答案,现在看起来简单多了。没错,剩下的部分完全吻合‘水库’这两个字的下半部分。” “而且名词的含义也是有充分意义的。”小刘补充道。 “嗯。看起来这张纸条上的信息跟水库有关。你先去忙吧。” 小刘走后,许长生又开始进入了标志性的踱步思考阶段。他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着步,脑子里反复思考着‘水库’两字代表的含义。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莱西有哪些水库,于是他拿出手机,打开了百度地图。一打开地图他马上看到了莱西市区西北方向的一大片水域,以及水域周边的产芝村、河头村、前李格庄村、南岚村和大瞳村等字样,水库名称叫莱西水库。此外,他还看到有两个小一些的水域,分别叫北墅水库和高格庄水库。 其次,许长生马上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前不久金亮城找他的关于他师父曾国庆的死因的事,曾国庆不就是跳湖自杀的吗?湖与水库有大的差别吗?想到这,他马上拨通了郭明的电话。 “郭局,我想问你件事情。” “许队,你要问什么事?” “曾国庆跳湖自杀,他跳的是哪个湖?” “他跳的是莱西湖,就在市区西北十公里,具体地点是在河头村那一块。” “哦,那不叫莱西水库吗,是同一个吧。” “对,莱西湖也叫莱西水库,它是1958年人工挖掘的。因为不是天然的,所以也叫莱西水库。” “哦,明白了。纪局长最近有提到过跟莱西水库有关的案子或行动之类的事项吗?” “我想想。。。,应该没有。” “好,那先这样。” 看来曾国庆跳湖自杀虽然和水库联系了起来,但与纪局长似乎没有什么关联。那就先从曾国庆自杀事件入手吧。如果查清纪局长的死因是结果的话,那这结果现在肯定就像埋在地底下的瓜,还不知道在哪里。只有根据长在地面上的叶子找到位置,然后一步一步扒开上面的土,再顺着瓜藤才能逐步找到那个瓜。 而现在这个烧成一丁点的‘水库’两字就像那露出地面的瓜叶,而曾国庆跳水库自杀事件,可能就是藤条,那就顺着这个藤条找找看。 也许最终这是根断了的藤条,也许这根本不是这个瓜的藤条,那就再换一根藤条试试。 想到这里,许长生往郭明的办公室走去,他想再具体了解一下曾国庆当时患抑郁症的前因后果。 在这非常时期,又是常务副局长,所以即使过了下班时间,郭明还在办公室忙碌。看到许长生进来,马上打起了招呼:“许队,请坐。”,然后自己也从办公桌后面走到了会客的沙发上坐下。 “郭局,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曾国庆的一些事情。”许长生说道。 “曾国庆?你想了解他的什么事情?”郭明明显没有想到许长生来问曾国庆的事情。 “他是去年几月份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症的?” “大概八、九月份吧,具体时间可能要去向他爱人要一下病历确认一下。” “那他当时在办什么案子?” “办什么案子?让我想一下。。。,好像是一个农村老妇人被人灌了开水恶作剧的案子。” “那个案子是个什么情况?” “要说这案子,也算不上特别重大的刑事案件,但性质很恶劣,社会影响很坏。好像是这个老妇人平常就是个长舌妇,喜欢扯闲话、搬弄是非、在背后对别人说三道四,不知道去年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什么人,有一天晚上突然一个蒙面人闯入她家里,掰开她的嘴,拿起热水瓶就往她嘴里灌,把她的嘴和喉咙都烫坏了。幸亏他老公回家发现,及时把她送往了医院,总算保住了她的命,但喉咙声带都烫坏了,后来变成了哑巴。” “那这个案子后来抓到凶手了吗?” “没有。农村里又没摄像头,也没有目击证人,凶手也没在现场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包括脚印和指纹等。还有,这个老妇人平常得罪的人多,因此也找不出特定的嫌疑人,所以后来就没查到罪犯。” “那这么说,曾国庆不可能是因为这个案子的压力而患上抑郁症的了?” “我觉得不大可能。对我们刑警来说,这种案子的危险性很低,也不需要面对很大的压力,不至于让办案的人产生抑郁。” “那后来这个案子由谁接手的?” “陈立新,二中队的队长。我们刑事案件这一块以前主要就是曾国庆、陈立新和宫雷他们三个人各带一个队负责,后来曾国庆因病退下来后,主要就是陈立新和宫雷负责了。” 这几个人许长生都有印象,在市里的一些活动或案件中有一些交集,但都称不上熟悉。 “这样,我明天把他们都叫过来一起开个会,这样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交代他们去办。”郭明还是很会读人心的。 “好,调查组的工作离不开你们所有同志的配合。”许长生也借坡下驴地说道。 “那在这个案件之前,曾国庆还负责了什么案子?”许长生继续问。 “哟,这个我倒也记不起来了。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档案室看卷宗,那里可以查到曾国庆往年办过的所有案子。” 。。。。。。 晚上九点多,金亮城出警回来了,这起绑架事件在谈判专家的努力下最终化险为夷。原来是绑匪为了见到跟他分手的女朋友而绑架了女友的弟弟,虽然他一时情绪激动,威胁要杀死人质,但在谈判专家和警方叫来他的女友后他态度软化,最终释放了人质,向警方投降了,避免了一起流血事件。 虽然这种反恐或打黑的行动对社会安全非常重要,也很刺激,但这并不是金亮城的首选,他还是想像以前一样跟着师父去侦破那种需要动用脑子的刑事案件。 想到去世的师父,他不免又想到另一个人,那个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可惜他也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那个人为什么对他影响这么大?因为是他把金亮城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出来,还帮他取了这个好听的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叫魏十四,为什么姓魏,大概是因为拐他的人贩子姓魏,而他在被拐的小孩中排行第十四。 他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很疼爱他,带他到处玩。有一次在一个公园玩的时候,一个叔叔问他要不要糖吃,他说要,那个叔叔说那你就跟着我去拿,结果他跟到了一辆汽车旁边后就被塞进了车子。从此,他再也没见到过父母了,由于那时候还太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即使后面长大了一些知道自己被拐的事,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的父母。 他被拐了以后就被关到一个又黑又脏的屋子里,里面关着跟他一样大小的十多个小孩。白天,他们每个人被发一个小钢碗,然后穿的破破烂烂,弄得脏兮兮地就被放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向行人乞讨,晚上再端着乞讨来的成果回到住的小黑屋里。讨的多的,吃的给多点,讨的少的就要饿肚子,如果有谁想逃跑就会被抓回来一顿毒打,有的甚至被弄残废,他们这才知道,当他们乞讨的时候,周围有人贩子的眼线在盯着他们。 刚被拐来的时候他也因为想家想父母而哭过,但马上被凶神恶煞的人贩子一阵恐吓和毒打,吓得他一下子好像长大了几岁一样懂事了。从此他跟其他已经被驯服的小孩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地开始了乞讨生涯,直到几年后他遇见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金小宇,他才摆脱了那个人贩子的束缚,开启了新的人生,而当年,金小宇也仅仅比他大一岁而已。 他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原本的白昼一下子乌云密布,黑的跟夜晚一样,然后电闪雷鸣,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所有街上的行人,包括人贩子的眼线都纷纷躲进了街边的商店里避雨。当他被淋得落汤鸡似的在大雨中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比他稍高一点的小孩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然后拉着他拼命地在雨中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云开雾散,暴雨也停了,那个男孩把他带到了一块挂着牌子的地方,后来他才知道那儿叫“梦想之家”。 第五章 老警之死(4) 第二天早上,郭明带许长生来到了档案室,查询以往曾国庆经办过的案子,特别是他去年八月份前后的案件,那段时间正是他确诊抑郁症的时候。 “小张,这是金海市派来调查纪局长事件的许长生组长,他今天过来查询一些以往案件的卷宗,你按照他的指示配合好工作。”郭明首先向今天负责档案室的一名四十多岁的女工作人员介绍道。 “是,许组长您需要什么资料?我马上给您找。”小张认真地回答道。 “小张,你先帮我把曾国庆最近两年经办过的案件卷宗帮我找出来。”许长生说道。 “好,您先到那里坐一下。”小张指了指档案室中央摆放着的一张工作台。然后她就走向了一排排整齐划一、两米多高的档案架,那些架子上被漆成深色调,透露出一种沉稳而庄重的气息。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卷宗,按照年份、案件类型等分类标签清晰标注,以方便工作人员快速查找。 几分钟后,小张就端着几个棕黄色的牛皮袋过来了。 “许组长,这四个文件袋里装的就是曾国庆队长去年到今年经办过的几个案子,上面的封条我已经先取掉了,您先看一下,有问题再叫我。” “好,谢谢,你先去忙别的吧。” 许长生看了一下总共有四个文件袋,小张已经按照案件经办的时间从上到下排好了序,最上面的那个是最近的,只见封面中央写着:李彪黑社会团伙案,正下方是编号:莱安刑事—20210503768号。在案件编号下方写着: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五中队 曾国庆。时间:2021年3月3日。 许长生小心地抽出里面的案件资料,一页页仔细地翻阅起来。十多分钟以后,他大概了解了这个案件的基本情况: 这是一起典型的以李彪为首的黑社会团体案。这个黑社会团体组织结构严密,以李彪为首,以李易峰,黄阿四,张清为骨干,聚集了三十来名社会上的闲杂人员为打手成员,长期以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进行多次违法犯罪活动,为非作恶,欺压、残害群众。 查办后经证实李易峰在收取所谓的保护费的过程中把经营夜排档的梁欢打成重伤,此外还有猥亵妇女等罪,黄阿四,张清等人经营非法赌博,聚众斗殴,调戏妇女等等,虽然没有李彪直接犯案的证据,但是他作为这个黑社会团体的头目是证据确凿的。 经过从2020年9月到2021年1月的侦办,这个案件办结完毕,并迅速由检察院在法院提起公诉,经法院审判:李易峰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黄阿四和张清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其他一些人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到3年不等,但遗憾的是团伙头目李彪得知风声后逃匿到了国外。 许长生想起来金亮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曾跟他说过这个李易峰是李彪的儿子,李彪曾在外面放话不会放过曾国庆的。而且在该黑社会案的审理过程中也牵涉进了一些派出所的干警,甚至是所长,那会不会有更高级别的官员是李彪的保护伞呢?如果有的话,曾国庆会不会在办案中受到了很大的阻挠和压力呢? 看完第一个案子后,许长生把资料重新装回了文件袋。然后他拿起了第二个案子的文件袋,只见这个文件袋封面中央写着:毛彩凤开水烫喉案,正下方是编号:莱安刑事—20200109143号。在案件编号下方写着: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中队 曾国庆。时间:2020年9月11日。 毛彩凤,莱西市河头店镇河头店村人。这个案子卷宗记录的情况与之前郭明介绍的差不多,就是这个长舌妇毛彩凤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灌了开水,虽然侥幸救回了性命但最后成了哑巴。由于案发地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案件还是未能侦破。而恰巧在那个时候,曾国庆被诊断患了抑郁症而调到了五中队,于是这个案子在曾国庆手中的最后状态是未侦破。不像第一个案子,从这个案子中,许长生看不出曾国庆会遇到什么压力或阻力导致他出现抑郁。那他在这个时候被诊断出抑郁症只是巧合呢还是更前面的案子引起的呢?于是许长生继续往下看。 第三个案子是:潘成成煤气中毒案,正下方是编号:莱安刑事—20200504133号。在案件编号下方写着: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中队 曾国庆。时间:2020年8月16日。 潘成成,莱西市沽河街道潍坊一村人。卷宗记载潘成成虽是一个房产中介,但他自己却是个无房者。房产中介收入主要靠卖房提成,因此没有所谓节假日一说。在7月16日这个周六潘成成却迟迟没来上班,因为事先也没有请假,所以门店经理就打电话想询问他的情况,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于是门店经理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跑潘成成租住的地方来查看情况,结果发现门窗紧闭,任他怎么大声呼喊和敲门都没反应。幸好靠走廊的窗是移窗,还没锁死,所以他就拉开了移窗,结果立刻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煤气味。感觉大事不好的他立刻请配钥匙的师傅来开了锁,但太迟了,潘成成的身体早就僵硬了。 曾国庆接警后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勘探,结果是无外人侵入迹象,也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指纹和脚印。再加上潘成成的尸检结果显示他没有外伤,现场也没有搏斗迹象,而他租住的房子房龄超过了三十年,煤气管道存在老化现象,管子接缝处确有漏气现象,所以最后以煤气泄漏意外事故结了案。 从这个案子许长生同样没有找到会导致曾国庆抑郁的因素。 最后一个文件袋封面中央写着:王浪醉酒死亡案,正下方是编号:莱安刑事—20200604133号。在案件编号下方写着: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中队 曾国庆。时间:2020年6月13日。 从封面上的单位标注来看,当时曾国庆还在一中队负责凶杀案。许长生又小心地抽出了里面的案件资料,一页页仔细地翻阅起来。这个案子看起来比较简单,五分钟后许长生就掌握了大概案情: 王浪,莱西市水集街道桂园一村人。人如其名,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长期没有正经工作,在莱西市青岛中路一带混。他平常靠给夜总会、酒吧和歌舞厅等看场子为生。 2020年5月20日,王浪和一帮狐朋狗友在歌厅唱歌喝酒,凌晨两点散场回各自租住的地方。第二天下午,王浪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夜总会,保安经理窦鹏就给他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于是窦鹏就派了陈一凡去看看怎么回事,陈一凡到了王浪住的地方却怎么也敲不开门,最后不得不叫了开锁的人开的锁。 陈一凡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然后就发现王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走近床边发现被子上和地上吐的一塌糊涂。陈一凡发现叫不醒王浪就试着推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发硬,陈一凡吓得马上报了警。 随后法医的尸检发现王浪体内血液酒精含量达到250毫克/100毫升,超过醉酒标准一倍多,足以导致酒精中毒,进而引起心跳和呼吸受到抑制。同时,大量的呕吐物也堵塞了王浪的呼吸道。再加上尸检并未发现王浪身上有别的外伤和中毒,所以法医给出的结论是严重醉酒导致的酒精中毒及窒息死亡。 据卷宗记录,曾国庆在对现场的勘查中也未发现有外人进入或现场搏斗的迹象。但在对前一晚上和王浪一起唱歌喝酒的几个当事人的问询中还是觉得有几个疑点:第一,这就是一次对他们来说很稀松平常的玩耍,当晚并没有点比别的时候更多的酒水;第二,王浪当晚还唱了好几首歌,并且口齿清晰,不像醉酒的样子,最后他是自己一个人叫车回去的;第三,王浪的酒量不错,而且他主要喝的是啤酒,照理来说不该出现这么醉酒的状态,难道是他回家后又自己一个人喝酒了,但现场也没发现空酒瓶啊。 虽然有上述疑点,曾国庆也在卷宗中作了如实记录,但最后这个案子最后是以王浪自己醉酒中毒死亡定的案。 看完这个案子,许长生心里还是有想法的,他觉得既然有那些疑点就不应该轻易结案,宁可多花些时间也一定要把所有疑点排除再定案,否则弄不好就可能放过真正的凶手。他现在不知道当初曾国庆这么结案是他自己的决定还是迫于别的压力。 看完这四个案子,许长生第一感觉是这四个案子并没关联,第二感觉是除去最近的李彪黑社会案,其他三个案子看起来并不会对曾国庆有太大的压力,最后一个感觉是有点奇怪这三个案子最终都不是通过抓获凶手结的案。难道正是因为接连三起案件没能成功破获让曾国庆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渐渐的患上了抑郁症? 不对!首先姑且不说潘成成煤气中毒死亡和王浪醉酒死亡是不是谋杀案不说,就算是谋杀案,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内没能侦破也是很正常的事。很多案子超过十年甚至二十年,以至于永远没能告破也多的是,国外的有美国著名的“黄道十二宫杀手”(zodiac killer)案件,国内有1996年发生的“南大碎尸案”,“清华大学女生铊中毒案”等。 那导致曾国庆患上抑郁并最终自杀的又会是什么原因呢?许长生不禁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他又把那段曾国庆目前唯一留下的线索看了一遍:“我犯了一个错,虽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但我确确实实是错了,我错在没有坚持自己的办案原则,这才导致了最后的悲剧。如今他们找过来了,我该如何面对。我能坦陈曾经的错误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该怎么办???” 多看一遍,许长生似乎感觉又有新的发现,那就是除了来莱西路上小齐已经大胆点出的莱西市公安局可能存在问题和纪钢局长可能也牵涉其中外,让曾国庆陷入两难境地的原因是他可能遇到了内外两拨人的压力,那就是上面这段话中的两个“他们”,第一个“他们”应该是由他在前面犯的错招来的,是来找他要说法的或者是报仇的。而第二个“他们”应该就是他前面提到的犯错的其他人,“他们”和他在以前一起犯了错,他现在想认错了,但和他一起犯错的“他们”不会让他认错,因为这种事远不是一个认错就能解决的,认错只是一种说法,真实的代价应该是丢掉乌纱帽甚至性命。 现在纪钢局长也不明不白地坠楼死了,是不是曾国庆的死引发了多米诺骨牌的连环倒塌?又或者多米诺骨牌的倒塌早就开始了,曾国庆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块而已? 站在曾国庆的角度,许长生开始思考他为什么会抑郁。想了一会,两个字蹦了出来——“选择”。 是的,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没有选择的事情通常反而会做的很好,因为没有思想包袱,因而会全力以赴,结果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楚霸王项羽的“破釜沉舟”和战神韩信的“背水一战”都是断了后路,只有往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取得的传奇胜利。而一旦有了退缩的选择,人就会畏首畏尾,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时间一长,精神就会崩溃,最终出现抑郁。 对曾国庆来说,鼓起勇气直面那些来找他的“他们”,直面他曾经办案中犯下的错,应该就是一种积极的选择。而继续选择和同他一起犯错的“他们”逃避甚至继续犯错那将是一种消极的选择。 曾国庆应该就是被这两个选择逼的得了抑郁症。 第六章 旧案(1) 有的人,一生中可以做很多选择,但有的人从小就因为某些事情的意外发生而被束缚了一生,再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金亮城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原本也有一个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幸福的童年,他长大后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爸爸妈妈叫什么,也不知道家在哪里,脑子里唯一存有的一些画面就是在公园里快乐地玩耍,因此他知道他爸爸妈妈一定是很爱他的。 根据他长大一些后跟个子相差不多的伙伴的比较,他估计他是在四五岁的时候被拐的,粗略估算一下他在那个乞讨团伙待了有四年,直到那个暴雨天的下午金小宇拉着他拼命跑,才终于摆脱了乞讨的命运。 金小宇带他去的那个地方在城郊结合部,是一个院子,院子用砖块砌的围墙围了起来,里面有几间平房,院子的门口还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的字他当时不认识,后来知道叫“梦想之家”。 这个院子里也住着好多小孩,但他第一次去到那里的时候就马上感觉到了跟他之前待的那个地方的小伙伴不一样。这里的小孩都穿的干净整洁,脸上都挂着快乐的笑容。而他们那边的小孩都穿的脏兮兮的破衣服,总是一个个愁眉苦脸等着挨训的样子。 小宇把他带到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前,他叫他柏爸爸。这个男子长得慈眉善目,看他的眼神充满温暖,第一眼就让他感觉很亲切。 柏爸爸先是静静地听小宇讲述关于他乞讨生活的情况,然后又亲切地询问他的身世和目前的生活境遇,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柏爸爸,这几年的乞讨生活让他这个才八九岁的孩子已经变得很成熟,很会看人了,他马上意识到碰到好人了。 所以当柏爸爸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时,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柏爸爸问他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叫他亮亮,后来人贩子给他取的名字叫魏十四。 一旁的金小宇马上说道:“这个名字不好,要不你就和我一样姓金吧!”随后他又想了一下,说道:“你就叫金亮城吧。我们以后要像亲兄弟一样对待对方。”柏爸爸马上鼓掌说道:“亮城的意思是以后要发光发亮,照亮整个城市,这名字取的好!” 于是,他就有了新的名字金亮城,他对这一新的名字非常喜欢,又好听,又富有含义。 后来他问小宇,你为什么要把我从那个乞讨的火坑里救出来。小宇回答说,其实他要救的不是他,而是像他这样的人,他已经在那个街道附近关注到在那一片乞讨的他们有一阵子了,正好那天天气帮忙,才给了他机会。 如果当时在雨中的是别的小孩,小宇说他也会救的。后来他们确实尝试着再去救别的孩子,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贩子意识到魏十四的突然消失会不会带来风险,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全部不见了,大概是转移到其他城市去乞讨去了。 来到“梦想之家”后,金亮城渐渐才知道,原来柏爸爸全名叫柏力,他是莱西市华育学校的一名体育老师,他从1995年就开始助养孩子了,到金亮城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助养孩子超过十年了。 金亮城想怪不得这里的孩子年龄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原来是柏爸爸一年一年不停的在助养。 来到“梦想之家”的孩子的原因也是各式各样,有因为残疾被家庭遗弃的,有因为家庭变故没人管过来的,有因为文化课不好想专攻体育的。。。这些孩子都曾被命运抛弃,又幸运地走进柏力的“梦想之家”。在这里,柏力是孩子们的老师、教练、父亲,他给予孩子们的不仅是一个家,还有直面人生困苦的勇气和力量。 柏力把自己作为体育老师的工资都拿了出来作为“梦想之家”的生活费用,但这远远不够,于是他就想办法在工作之余去夜市卖运动服、运动鞋,在学校卖盒饭。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们会自发地帮忙,有的在家里做菜做饭,有的一起帮柏力看摊子。 金小宇就是在外面和柏爸爸一起摆摊卖东西的时候注意到了金亮城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于是他就暗暗做好了帮助他们的准备,终于在那个下暴雨的夏天下午,把金亮城带到了“梦想之家”。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感恩一切,请长辈先用餐。”在“梦想之家”有个传统,每次吃饭前,所有的孩子都要齐念一段感恩词。孩子们三人一组,每天轮流做饭。柏力希望,能通过做饭这种琐碎的家务,让孩子们相互帮助,懂得感恩,珍惜现在的生活。 回想从前的生活,金亮城在“梦想之家”重新找回了家的感觉。 当然,孩子们来“梦想之家”并不只是为了吃饱穿暖,找到家的感觉,柏力还给孩子们制定了严格的生活作息:凌晨4点起床,5点开始长跑训练,大孩5到10公里,小孩2到4公里;白天孩子们学习文化课,下午4点到5点是体能训练;晚饭后是写作业和读经典时间,夜里9点多,所有人准时上床睡觉。 柏力虽然是一名体育老师,但他并没有放松对孩子们的文化教育的培养,希望他们以后能做到复合型的发展。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金小宇和金亮城一年一年地在茁壮成长。 。。。。。。 许长生从档案室看完曾国庆办理的案件卷宗出来的时候,又在门口碰到了金亮城。 “许队,你也在查资料啊?” “对,你也是来查资料的吗?” “嗯,查查师傅以前跟着别人办的案。我反复琢磨着他写的那段话,感觉他说的‘没有坚持自己的办案原则’除了他自己因为受到外界压力不能坚持原则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就不是在案件中做主的那个人。” 金亮城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许长生,案件侦破中的队长只有一个,但队员可以有很多 ,如果一个案子最终出现了大的原则问题,队长负主要责任,但下面的队员也有一定责任,特别是队员明知队长的做法有问题而继续盲目的执行。 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只把眼睛盯在曾国庆主导的案子上真可能会遗漏重要的线索。 但曾国庆作为莱西刑侦大队的一中队队长已经十余年了,一般都是作为案子主要角色参与案子的,要查他作为普通队员参与的案子,那岂不是要查那些十多年前的案子? “那你准备怎么查?”许长生问金亮城。 “师傅不是在莱西湖出意外的吗?我想查查他以往参与的案子中有没有跟莱西湖相关的。” 金亮城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许长生。曾国庆自杀可以选择的方式可以有很多,他为什么专门要跑到十多公里外的莱西湖跳湖,即使是要跳水自杀,市区也有大沽河和小沽河可以跳。难道他以前真是与莱西湖有渊源?假如他不是自杀的,那有人特地把他从市区弄到莱西湖扔下去更蹊跷了。 还有从纪局长烟灰缸里烧剩下的水库也依稀跟莱西湖(水库)有关联的可能性。 那还犹豫什么,先查查莱西湖曾经发生过什么再说! 于是许长生马上又返回了档案室,对小张说道:“我想把发生地在莱西湖的所有刑事案件都调出来看看。” “好,许组长,您稍等一下,我先到电脑里检索一下。” 小张在电脑里操作一番以后,往靠里面的一排档案架走去。过了一会 ,他就端着一个文件袋过来了。 “就一个案子吗?”许长生问。 “是的,莱西湖虽然偶有溺亡事件的发生,但基本上都是私自去游泳的人,作为刑事案件立案并侦破的就这一个案子。”小张一边回答一边把文件袋递给了许长生。 许长生接过文件袋,看见封面中央写着:金宏明故意杀人案,正下方是编号:莱安刑事—20010712162号。在案件编号下方写着:莱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中队 纪钢。时间:2001年8月12日。 从封面上的单位标注来看,当时负责这一刑事案件的正是现在刚坠亡的局长纪钢,他当时任刑警大队一中队中队长。 看到纪钢名字的出现,许长生心里起了一阵波澜,看来之前隐隐的预感终于要被证实了。他马上小心地抽出了里面的案件资料,想不到在案件经过的描述开头马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潘成成和王浪,许长生顿时打起了精神,一页页仔细地翻阅起来,卷宗记录该案的案发经过大致如下: 2001年7月25日上午9点左右,李天一、潘成成、王浪三人结伴到莱西湖游玩。在河头店村附近的一条山路上,三人向村民洛小艺问路,被洛小艺丈夫金宏明误以为是在调戏她,于是金宏明拿着砍柴刀向李天一等三人冲去。 李天一等三人见势不妙,马上沿着山路往湖边跑去,金宏明在后面紧追不舍,逼迫跑在最后面的李天一最后跳入莱西湖里。 半个多小时后,等潘成成和王浪返回寻找李天一的时候,湖面上已经不见李天一的身影。他们拨打李天一的手机,手机显示无法接通的信号,他们以为李天一已经自行回家,手机可能已沉入湖底,所以他们俩也回了家。 但回家后他们去李天一家没发现李天一回来,于是把情况告诉了李天一父亲李武德。李武德预感大事不好,因为他知道李天一游泳水平很一般,于是又一起返回河头店村附近的湖面寻找,最后在下午2点,也就是距跳湖事发5个多小时后发现了浮出水面的李天一尸体。 随后李武德马上报了警,警察在河头店村金宏明家里把他擒拿归案。在随后的调查中,金宏明坚称他无罪,他只是把他们三人赶跑后就回家了,当时根本还没有跑到湖边。但潘成成和王浪作证说金宏明一路追赶他们到了湖边。 由于李天一跑在最后差点都被金宏明的柴刀砍到,他们听到了李天一大呼救命的喊声,跑远后回头看见李天一已经跳到了湖里,而金宏明还站在湖边朝他扔石块。 另外,调查组还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毛彩凤,她反映当时她正好去湖边,看到金宏明慌慌张张地从湖边上来,当时她还问金宏明怎么了,金宏明没理她。后来听说湖里淹死了人,金宏明被警察抓走,调查组又到河头店村来调查的时候,她就想起了那天上午的事,于是就向调查组做了汇报。 这个目击证人毛彩凤正是前面曾国庆办理的那个“烫喉案”的受害者,至此,曾国庆最后侦办的三个案件中的受害人潘成成、王浪和毛彩凤都出现在了这个二十年前的李天一跳湖死亡案中,这已经不可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许长生继续往下看,后面的材料是该案件的调查和取证阶段收集的各种信息或证据,包括死者李天一的尸检报告,死亡原因的认定,对上述当事人的问询或审讯报告等。而在下面的经办刑警人员名单中许长生多次看到了曾国庆的签名。 再后面是该案提交法院判决后加入的判决文书,从判决书来看,最后法院认定金宏明故意杀人罪成立,被判处死刑。后面金宏明还有以警方诱供为理由推翻自己的供词的行为,向上级法院提起重审的请求,但未获得受理。 看完这个案子的卷宗,再结合前面潘成成煤气中毒案,王浪醉酒死亡案和毛彩凤被开水烫喉案,许长生终于觉得曾国庆的抑郁可能起源于哪里了。而纪钢办公室里那烧剩的‘水库’两字是有人在告诉他二十年前的事有人觉得并没结束。 这是一起复仇案吗?还是有人出来打抱不平? 第七章 旧案(2) 金亮城来到“梦想之家”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有一点没变,那就是刻意回避谈及过去的话题,因为那基本上留给他的都是不堪的回忆。同样他也发现小宇也不主动谈及他的过去,他自然认为他的童年肯定也不幸福,要不他怎么也会离开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来到这里呢? 他们的过去成了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禁区,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多年。 由于常年在柏力的严格要求下进行体能锻炼和长跑训练,他们跟其他在“梦想之家”成长起来的小伙伴一样身体非常好。多年来,他们还参加了很多国内举办的长跑比赛,陆续取得了很多不错的成绩,2014年,他们参加的男子青少年队甚至在大连马拉松赛上拿下了男子青少年接力赛冠军。 但是分别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转眼之间,他们都已经成为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根据柏力的规划,在“梦想之家”长大的孩子一般都会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各个大学继续学习,至于具体能进入什么大学要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文化课成绩和体育成绩来综合决定。 金亮城给自己的定的目标是进入河东省警察学校,立志成为一名警察,以后保护人民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当然,他尤其会重点打击可恶的人贩子。 而当金亮城问起小宇的目标时,小宇回答说他想成为一名好律师,为没钱请得起好律师的人服务,尽量让冤案不发生或少发生。 2016年9月,金亮城和金小宇终于在“梦想之家”共同生活了将近十年后短暂分开了,金亮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河东省警察学校,而金小宇也顺利地成为了河东省政法学院的大一新生。 好在他们两个学校都在省城,因此他们在周末的时候也经常相聚交流学习生活心得。寒暑假更不用说要回到“梦想之家”看望柏力和新来的弟弟妹妹们,当然少不了要给他们上上课,讲讲外面的世界等。 2019年7月,金亮城三年警校即将毕业,学校安排每个新生到即将工作的单位进行实践,因此金亮城就没能和小宇一起回“梦想之家”,而是去了莱西市青岛路派出所做一名基层民警。他们约好了有什么事情就在微信上进行沟通。 7月3日,小宇跟他说好几个跟他们同一年或晚一两年出去的兄弟姐妹都回“梦想之家”看望柏爸爸他们了,还发了几张大家一起吃饭干活的照片给他看。 7月5日,小宇发了几张给大家讲解法律知识的照片,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7月9日,小宇跟他说他要回趟老家。金亮城问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宇说家里的亲戚在整理爷爷的老房子的时候发现一些留给他的东西,要他回去一趟。再次触及小宇的过去的事的时候,长大当了警察的金亮城已经没有过去的阴影了,他原本是想就此了解一下小宇小时候为什么去“梦想之家”的事的,但想想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当面再问比较好。 7月12日,小宇说要去趟江苏。金亮城问为什么一下子决定跑这么远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宇回答他说没事,叫他不用担心。 后面一个多星期,小宇没有主动给金亮城发过信息,金亮城发给小宇的信息小宇也只是草草回一下,金亮城有点担心小宇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7月20日,小宇突然发了一个消息给他说当年他爸爸的案子是个冤案,具体回来碰面后再跟他说。冤案?难道这段时间小宇是查案去了?怪不得他来到了“梦想之家”,以前也不愿提起他的过去,看来是因为他爸爸牵涉到案件里去了。 有哪个孩子愿意把自己爸爸是罪犯的事告诉他人。现在他突然自愿地提到他父亲涉案的事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证明他父亲是冤枉的,所以急于告诉自己最好的兄弟。金亮城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为小宇感到高兴,他期待着见面后小宇告诉他真相。 7月24日晚上10点,金亮城突然接到金小宇手机打来的电话,他接听后传来的却不是金小宇的声音。对方问他是金小宇的什么人,他回答说是他兄弟,对方说他是威海西路派出所的交警,说他兄弟被车撞了,在威海西路周家村路交叉口附近,叫他马上过去。 他马上打车赶往事发地,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正是金小宇,而肇事车已经逃逸。 120也已经到了现场,但经过检查,马上宣布金小宇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 金亮城感到既悲痛又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小小年纪就机智又勇敢地救他出魔窟,而后又与他朝夕相处十余年,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金小宇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他。 要是没有三天前小宇告诉他关于他父亲冤案的事,金亮城勉强还能相信这只是一起交通事故逃逸事件,但现在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会不会是小宇最近对他父亲案件的调查招致的被人灭口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金亮城开始检查起小宇在车祸现场留下的遗物,想看看小宇有没有留下这段时间他的调查成果。可结果让他很失望,小宇的背包里装的只是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和旅行时的应急用品,他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虽然设了密码,但金亮城用小宇的生日数字就轻松登了进去,可惜也未能找到他的查案信息。 既然小宇几天前那么肯定地说他爸的案子是冤案,那他一定是查到了一些实质性的线索,那他会把这些重要的信息放哪里了呢? 整整一个晚上,金亮城都处在一种恍惚之间,一边想着和小宇在“梦想之家”一起度过的点滴往事,一边思量着小宇可能放置重要查案信息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天亮了,精神疲惫的金亮城终于睡着了。 当金亮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了手机发出收到一封新邮件的提示音。他打开邮件一看,发件人竟是小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亮城,这是我设置的一个特定条件下的定时邮件发送任务,当你收到它的时候表明我很可能已经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我每天都会重置它,那样你就不会收到它。 附件是我这段时间的调查过程和结果的完整记录。里面有一些新的发现和证据表明我爸当年并没有把李天一逼到莱西湖里,是他自己和两个同伴到水里一起游泳淹死的,他的同伴和那个叫毛彩凤的人都在说谎。如果以后你有机会请你把我发现的那些证据提交给法院,帮我爸爸平冤昭雪。但是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千万不能像我一样!” 金亮城这才明白原来小宇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他自己如果出现了意外的情况下怎么样把他的发现告诉他。看来这件事充满了危险,如今自己虽然已是一名准警察,但也得小心才是,否则不但把自己搭进去了,也完不成小宇的重托。 金亮城把附件下载下来后发现是一个压缩文件,用手机解压软件解压缩后发现第一层是以日期命名的文件夹,按照时间先后顺序,他先点击进入了“20190709”这个目录,里面有个word 文件。他首先点开了那个word文件,走进了金小宇的探案之旅。 “今天是八年后再次回到这个曾经的家,上次回来是因为爷爷去世。爷爷当年病重到离开走的太快,不到最后一刻他又不愿让亲戚来通知我,怕耽误我在‘梦想之家’的学习训练,以至于我并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14岁,而爷爷也只有爸一个独生子,所以后事是他的三弟,也就是我三爷爷帮着操办的。随后我又回到了‘梦想之家’,那几间爷爷留下的平房就一直闲置在那里。 上个月,三爷爷打电话跟我说那边要修一条高速公路,正好要从爷爷的老宅通过,那个房子要拆迁,问我屋子里的东西怎么处理,我就回复他说有用的他们就拿去用,没用的就扔掉。 昨天晚上,三爷爷又跟我打电话说他在爷爷的一个旧箱子底部发现了一些信件,好像是我妈写来的,还有爷爷口述让人写下来给我的一封信,问我是不是给我寄过去。这是自我离开爷爷到“梦想之家”后第一次听到关于我妈的信息,我怕信件丢失,于是决定马上就赶回老家。 今天我先看了我爷爷留给我的信,终于开始知道为什么我从小没有父母,只有爷爷一个亲人,而爷爷为什么要在我那么小的时候把我送离了那个村子。 我爸叫金宏明,我妈叫洛小艺,2001年7月25日下午4点多,好几辆警车来到了河头店村带走了我爸和我妈,说我爸将一个叫李天一的青年男子强行逼入了莱西湖,导致他溺水死亡。来的时候还搜了我家,把家里的柴刀拿走了。 晚上我妈在警局录完口供就回来了,我爷爷向她了解情况。 我妈说上午在村子后面的一条小山路上有三个年轻人开始向她问路,后来见周边没人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她大喊了起来。附近正在砍柴的爸爸听到后就拿着砍柴刀把他们赶跑了,没有多久我爸就回来了,按那个时间来看,我爸不可能把他们追到湖边,回来后也没听我爸说把他们赶到湖里去了。 我妈说她在警局已经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向警察做了交代,我爸应该没事,会很快就回来。 但是我爸却一直没有能回来,爷爷急的托人去打听,去打听的人回来说那两个死者的同伴坚持说是我爸一路把那个叫李天一的人追到了湖边,还要用柴刀砍他,他才跳到湖里躲避的。而且同村的毛彩凤说她当时也看到了有人在湖边拿着刀在追一个年轻人,直到那年轻人跳入湖里才离开。 警方结合死者同伴和毛彩凤的证词,还有我妈讲述被三个年轻人非礼的起因,以及那把砍柴刀,断定是我爸把死者李天一逼入湖里导致他溺亡的,因此把他作为犯罪嫌疑人进行了审讯。 期间爷爷也托人找了律师去见了我爸,我爸起初跟律师说的情况跟我妈向警方说明的情况是一样的,那就是他只追了他们一小会,那时间根本就跑不到湖边。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爸却承认了是他把李天一逼入湖里的。 就这样,警方不但有了证人证词,被告供词,还有那把砍柴刀作为证物,将此案向检查院作了移交,由检查院向法院提起了公诉,法院最终判定故意杀人罪成立,我爸被判处了死刑。 被判处死刑后,妈妈和爷爷都去监狱探望过爸爸,爸爸非常气愤和后悔,他发誓说没有把李天一逼入湖里,他说他被那个警察骗了。那个警察跟他说有人证物证了,就算他不承认法院还是可以定他的罪的,他如果承认了,法院说不定可以考虑到他认罪态度好给予轻判。 而且审讯他的那几天警察不让他睡觉,他刚一睡着就把他弄醒了去审讯,他实在也熬不住了。最后他想想他又没有直接杀人,就算承认了不至于死刑,于是就承认了把李天一赶入湖里的事。 爷爷马上让律师申请了上诉,但上一级法院认为证据不足,没有采纳重审请求,维持了原判。 就这样,第二年春,爸爸被执行了死刑。 那年我才4岁。 作为杀人犯的家属,在哪里都是不受人待见的,特别是在农村地区。案发后,谣言满天飞,最先受到诽谤和攻击的是妈妈,说她语言轻浮才引得那三个年轻人起了歹念,并导致爸爸怒火中烧,持刀砍人的。妈妈实在待不下去了,爷爷就劝她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到外面去打工算了,于是第二年年中妈妈就去了南方打工,我就被留给了爷爷。” 第九章 旧案(4) “从河头店村到莱西湖需要走一段山路,再爬过一个山头,李天一等三人正是在那条山路上向我妈问的路。 随后根据当时案件中潘成成和王浪的证词,他们是被我爸金宏明追着从那条山路跑到湖边的。而且他们俩跑在前面,李天一落在后面,最后他们听到了李天一喊救命,回头看见李天一落湖。还有,潘成成和王浪说是半小时后再回来找李天一的,没找到后他们以为李天一自行回家了,他们就去他家找他。 这就有问题了,如果真如潘成成和王浪所说,那么他们三个人是不可能像蒋家良照片中的那样三个人挨得这么近的出现在湖边的。 难道还有三个类似穿着的男孩恰好在那个差不多的时间也出现在了那里? 于是我就继续往下看,想看看有没有更多更清晰的能证明李天一在湖边还安全的照片。 随后几张照片蒋家良似乎把镜头对向了其他水域,没再出现那三个年轻人的身影。 再后面,照片中的湖面越来越近,看起来是蒋家良从山上快下到了湖边。 突然,我被一张照片惊到了,竟然是三个年轻人脱的只剩下一条短裤对着镜头打出胜利手势的照片。 我马上问蒋先生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形,他说不记得了。随后他解释说他的摄影器材看着比较专业,早年在一些地方经常会有人主动要求在他的相机前留个影,那时候还没手机拍照这种事。他看了这张照片说应该是这三个年轻人马上要跳水里游泳了让他拍几张入水的照片吧。 果然,随后的那几张照片就是他们三人学着专业运动员一样双手前举俯身前扑入水的照片,蒋家良用连续快速按快门的方式抓拍到了这个入水过程。 我马上一张一张地往后点,想看看后面到底三个人游泳时发生了什么,导致李天一最后溺亡了。但遗憾的是,随后蒋家良似乎离开了那里,照片中再未出现那三个年轻人的身影。 但不管怎么说,此行我已经获得了极大的收获,我此前并没有看到过李天一他们三人的照片,因此我并不百分百确认照片中的三人就是他们,但根据拍照的时间,我觉得是他们三人的可能性极大。 这就证明了我爸当时说的是真的,他只是把李天一他们赶跑了。李天一他们三人是自己走到了湖边,然后还一起下湖去游了泳,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最终照片确认就是李天一他们三人,那我爸完全无罪,那个案子就是一个彻底的冤案。 于是我马上把那些照片都拷贝了下来,就附在这个日期目录下,准备回去以后就对里面的三个年轻人进行确认。” 看完这个文件,金亮城点开了那些图片,跟小宇在文字中描述的一样,正是包含那三个人的几张照片。 后面小宇又查到了什么?金亮城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20190719目录下的文档。 “从蒋家良那里拿到那些照片后,我立刻返回了莱西市,我的首要目标是立刻核实照片中三个人是不是李天一、潘成成和王浪。我想到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找警方核实,他们的案件卷宗中一定会有这三个人的照片,只要跟我从蒋家良那里哪来的照片一对比就能有结果。 但是就凭这几张照片警方会马上受理一起二十年前的案子吗?万一这照片上的三人不是李天一他们三人我岂不是太草率了? 所以我决定自己想办法先进行核对,在确定了三人身份后再向警方提起重查请求。我先从网络中检索了2001年莱西湖发生的这起溺亡案,虽然当年的网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但还是有一些零星的报道。通过这些报道,我知道了死者李天一当年是莱西职业高中高三学生,潘成成和王浪是他的同学。 虽然过去了十八年,但我相信一定还有一些李天一的老师还在莱西职业高中继续当老师,于是我就带着那张他们做出胜利手势的照片去了那里。经过一番询问,终于问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体育老师夏培江当年带过李天一那个班级,他对李天一印象深刻,因为李天一特别调皮捣蛋爱做恶作剧,更因为后来李天一溺死在莱西湖实在影响很大。从他那里,我还意外得知李天一的父亲李武德现在竟然是莱西市委常委兼市政法委书记,当年好像就已经是莱西夏格庄镇的镇长。 当夏老师接过那张三个人做v胜利手势的照片时,他一下就认出了中间那个年轻人就是李天一,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他说不太记得是谁了,但李天一绝对错不了。 从职业高中出来我既兴奋又气愤,兴奋的是我找到我爸无罪的证据了,气愤的是潘成成、王浪和爱搬弄是非的毛彩凤做了伪证,让我爸爸无辜蒙冤而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得马上把这些证据提交给警方,为我爸平冤昭雪!” 看到这里,金亮城想起来小宇最后发给他信息是7月20日,他说要跟他碰面的时候具体谈他爸爸冤案的事情。但7月24日小宇就遭遇了车祸,那这几天小宇去做了什么,会不会跟他遭遇车祸有因果关系? 想到这里,金亮城又回去看了一下小宇最后留下的这篇文字,他注意到小宇说‘我得马上把这些证据提交给警方,为我爸平冤昭雪!’,那是不是小宇在那几天做的就是整理这些材料,然后交给了警方呢? 难道这就是小宇遭遇车祸的原因?想到这里,金亮城后背一阵发凉。。。。。。 小宇现在父亲早已不在,母亲已联系不上,他是在“梦想之家”长大的,可以说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他意外离世之后,金亮城就悲痛地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柏力,柏力闻讯之后马上带了几个年长的孩子一起过来帮着处理后事。他们跟金亮城一样悲痛与不解,刚刚长大成人,即将踏入社会,开始自己最美好人生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走了。 望着这一切,金亮城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找到小宇遇害的真相,为他讨回公道。当然他现在不想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小宇的一切告诉柏力,他不想把他也引入这个危险的是非之中,他现在在做的事情同样非常重要。 金亮城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开始实习的小民警,很多事情真正要做起来他才发现非常困难。 比如小宇被撞的这起交通逃逸事件过去了好几天,交通大队那边还是没有找到肇事人。 肇事车辆倒是找到了,但处理的交警说这是一辆已经报废的套牌车辆,他们虽然通过道路监控系统跟踪了这辆车的行驶轨迹,但最后这辆车开到了小沽河附近就被遗弃了,司机在没有监控的地方下车偷偷溜走了。 好在他来实习的的莱西青岛路派出所的所长刘健对他非常好,他决定借助他的一些资源开始自己的调查计划。 为此,他首先卖力地工作,除了所长分配给他的任务,他还会主动地去承担一些本不用去做的工作,比如有孩子的同事因为家里有事要请假,他就会主动跟所长说反正自己也是个年轻的单身汉,他可以去承担同事离开时的工作。 又比如一大早他就早早地来到单位,把办公室里的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桌面擦的一尘不染,地面拖的干干净净,其实这些也是多年来他在“梦想之家”已经养成的良好习惯,做起来一点不勉强。 最后,他还很爱学习,他的志向可不只是做一个普通的派出所民警,他的桌上总是放着《刑侦技术大全》,《犯罪心理学》等等书籍,他也确实不是做做样子,下了班后还会认认真真地看上几个小时。 他所做的这一切,正直善良的刘所长自然看在眼里,这是他多年没碰到这么要求积极上进的部下了。 说起刘所长,他其实年轻的时候也并不是一直在基层的派出所干的,他是因为年龄的原因才从市刑警大队退下来的,毕竟刑警的工作风险度高,对年龄和体力都有很高的要求。 领导让刘所长这种经验丰富,快到退休年龄的老刑警担任所长,除了照顾他们,也有让他们在基层发掘人才、推荐人才的考量,因此在经过三个月的实习后刘所长不但要了他,还向他的老战友曾国庆推荐了他。 而曾国庆恰好也缺少一位合适的徒弟,就这样在2019年11月,金亮城正式进入了莱西市刑警大队一中队,成为了副大队长兼一中队队长曾国庆的关门弟子。 。。。。。。 许长生在档案室的收获巨大,原本看起来不相关的曾国庆跳湖自杀、纪钢坠楼、潘成成煤气中毒、王浪醉酒中毒和毛彩凤开水烫喉都被那起十几年前的李天一落湖死亡案给联系了起来,这些出意外的人不是当年那起案子的经办人就是证人。 而且曾国庆在死亡前留下了那段自责犯错的话,看起来现在有很充足的理由怀疑那起旧案很可能是办的有问题的,现在有人回来惩罚这些犯了错的人了。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如果当年李天一案被判死刑的金宏明是冤枉的,那除了金宏明,谁会是最大的受害者?谁会是最恨那些导致金宏明被冤枉的人? 答案不言自明。 而且从2001年金宏明故意杀人案到2020年2月王浪醉酒死亡相隔了19年,正好够一个襁褓小孩长大成人。 金庸的武侠小说里不常常也出现某位大侠含冤而死,二十年后他的儿子横空出世为父报仇的事吗?难道金宏明有子女长大后来复仇了? 对了,许长生想起来在案件资料中看到过金宏明家庭关系里有父亲、妻子和儿子的。 想着想着,许长生突然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金亮城。 许长生越来越觉得这个金亮城有点神秘,这倒不是因为他也恰好姓金,而是他觉得他跟这些案子很有缘。 首先,他在度假的时候,这个金亮城特意跑过来找他帮忙查他师父曾国庆自杀的案子,而曾国庆又是这些案子的经办人或当事人; 其次,纪钢坠楼的那天下午金亮城去找过他,而且正是在金亮城找过他之后,纪钢才抽了那么多的烟,似乎碰到了巨大的麻烦; 第三,他多次注意到金亮城在关注着他对案件调查的进度,总是不经意间会遇到他; 第四,他突然意识到正是金亮城那句‘师傅不是在莱西湖出意外的吗?我想查查他以往参与的案子中有没有跟莱西湖相关的。’话才把他引入调查金宏明杀人案的那个旧案中来的,并且帮助他把纪钢、曾国庆、潘成成、王浪和毛彩凤这些人统统的关联在了一起。 难道是他有意在引导我把破案方向转到他希望的方向上去?想到这里,许长生问道:“小金,你今年多大了?” 听到许长生突然问这个问题,金亮城也有点意外,不过他马上回答道:“22岁左右吧?” “啊,左右?你连自己的年龄也不能精确?”许长生差点惊掉下巴。 “嗯,我的年龄是估算的。说出来许队长你很难相信,我被人贩子拐卖过,那时候太小,我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在哪里。”金亮城回答的很平静。 “那你后来是怎么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的?是谁把你养大的?” “有个好心的体育老师叫柏力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他创办了一个专门收养像我这样没有家庭照顾的孤儿的,叫‘梦想之家’的地方,我就是被他们救出来,又在那里生活和接受教育长大的。” “哦,柏力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许长生也钦佩地说道。 如果金亮城是个被拐卖的孤儿,那这么看起来他并不是金宏明的后人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许长生还是决定接下来派孙怡查询一下金亮城的档案,然后前去“梦想之家”核实一下。 第十章 孤勇者(1) 来到市局刑警队是金亮城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要想办法去调查小宇车祸前最后几天有没有把他收集到的关于他爸爸案件的证据提交到公安局。 “我得马上把这些证据提交给警方,为我爸平冤昭雪!”小宇留给他的信中最后是这样说的,按照他对小宇的了解,小宇也极有可能是这样做的。 小宇是学政法的,他懂司法系统办事的规律。按照正常的途径,小宇应该会通过公安局的信访办把他的材料和诉求提交上来。 也许是在乞讨队待了几年,金亮城做事要比金小宇圆滑的多,他的宗旨是只要不违反法律和道德,那么办事的时候手段可以变通一点,只要目的是正义的。 而且小宇很可能就是因为贸然把李天一溺亡案的相关新证据提交出来,被害怕翻案的某些人或势力给谋害了,这也让金亮城不得不更小心从事。 因此金亮城刚到刑警队的一段时间隐忍着,他像所有其他到这里的新人一样本本分分,一切都按照师父和队里的要求做。让他参加培训他就参加培训,让他出警他就出警,让他研究旧案他就研究旧案。 同时他也在新的环境下仔细观察着身边的所有同事,了解他们的性格特点和喜好,适时地与他们建立良好的个人关系,为以后的行动建立好的周边氛围。 由于他猜测金小宇很可能通过信访办提交了他发现的那些证据,所以他特别地向信访办的几位工作人员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 既要查小宇的案子,又要保护好自己,金亮城感觉现在自己是在走钢丝,但他无所畏惧。为了小宇,为了正义,这都是值得的。 当然他也时刻警惕着自己的安全,如果小宇是被人谋杀的,那谋杀他的人会不会也会注意到他,毕竟他与小宇是在“梦想之家”一起长大的,这几年也有比较密切的联系。所以他决定刚到刑警队的时候多看少问,等熟悉了这里的人和环境再开始行动。 一个月以后,市里来了一位领导,长得肥头大耳,肚子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一根‘h’字母的皮带都系到了肚脐眼上面。 局长纪钢满脸堆笑地陪着这位领导参观了局里的各个科室,然后又陪着他到食堂的包间吃饭喝酒去了。 “这是哪位大人物啊?”金亮城问师父曾国庆。 “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武德,管公检法的。”曾国庆没好气地说道。 “李武德,李天一的父亲。”金亮城轻声自语道。 “李天一,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一旁的曾国庆突然变了脸色。 听到师父这么问,金亮城一下子怔住了,他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想起了小宇给他留的信件中似乎提到过李武德是李天一的父亲这件事情,所以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其实他也不是要说给师父听的。 “哦。。。。,在看旧的案例的时候,看到李天一这个名字与国内某老歌星那个犯轮奸案的儿子一样,所以当时我们几个人就查了一下这个案子的一些相关信息,才知道他原来是政法委书记李武德的儿子,因此印象比较深。”金亮城急中生智地扯了个谎。 曾国庆有点疑惑地看了看他,并没继续说什么。金亮城看的那些案子都是他提供给他看的,哪有那么早年的这个李天一的案子,而且那个案子也是他心里一直难以抹去的疤痕,哪会轻易拿出来让他看。 同时,曾国庆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四个多月前纪局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后和他说的话:“老曾,今天信访办转过来一份材料,是关于那起金宏明故意杀人案的,就是李书记的儿子李天一的案子的。对那起案子你还有印象吧?” “有。”曾国庆低声回答道。 “我知道你对那起案子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认定金宏明有罪证据并不充分,还认为我审讯时候用了什么手段。但你审了好几天有结果吗?” “李书记是我老同学,他痛失爱子,急着要我给他一个说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况且不是还有三个证人都证明了是金宏明把李天一逼到湖里去的吗?” 曾国庆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今天我叫你来是告诉你有人声称找到了金宏明无罪的证据,其实就是几张照片,说是可以证明当时并不是金宏明把李天一逼入湖里的,是李天一自己下湖去游泳淹死的。” “是谁送来的?”曾国庆吃惊地问道。 “一个叫金小宇的人,好像是金宏明的儿子吧,十九年了,长大了。” “他送来的照片呢,让我看看。” “烧了,那能证明什么,我可以说这些照片是在其他的湖边拍的,甚至是合成的。”纪钢不屑地说道。 “这么说真有照片了?那你怎么能就这么烧掉了呢,是真是假总得鉴定一下吧!”曾国庆焦急地说道。 “如果是真的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帮金宏明翻案?你要知道当时你也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的!要是反案了,我有责任,李书记有责任,难道你就没责任了吗?”纪钢严厉地说道。 曾国庆也语塞了。是啊,如果那是个冤案,那就是金宏明被错杀了,那经办这起案子的人和领导这起案子的人都会受到查办,撤职的撤职,处罚的处罚,甚至还要有人负刑事责任。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告诉你就是让你注意点,注意这个金小宇有没有同伙在翻这个旧案,有的话及时跟我汇报,我会想办法处理的。”纪钢阴沉着脸说道。 “那金小宇呢?”曾国庆问道。 “不用担心他,打发走了。”纪钢边说边跟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从纪钢的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曾国庆也去局信访办问询过,里面的工作人员回答确实是有个叫金小宇的人来递交过材料,但里面的内容他也不知道,材料是指名要递交给局长的,所以后来就让办公室主任赵鹏转交给了纪局长。 后面有阵子,曾国庆还时不时去信访办问问有没有那个金小宇再来问询的情况,如果有的话他叫工作人员通知他来接待,但他并没有接到过任何通知。再加上忙别的案子,曾国庆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但今天,又一个姓金的小伙突然冒出了“李天一”这个久远又熟悉的名字,而且他给出的理由又很牵强,那他会跟金宏明或那个金小宇有关系吗? 曾国庆现在无法确定,他决定再等等看。 金亮城也有点后怕,他不知道这个曾国庆,现在虽然是他师父,在当年李天一的这个案子中是什么角色,他在此次金小宇可能的被害事件中有没有参与? 一时的小心谨慎容易,要时时刻刻的保持小心谨慎却很难,后面他得更加注意了。 金亮城注意到了前阵子师父曾国庆经常去信访办,他不知道师父去那里的原因,但一想到金小宇可能去过那里,他就不由自主地往那里走去。 他刚一走到信访办门口,就被里面的工作员秦岚阿姨认出来了,看来之前热情的自我介绍还是很有用的。 “小金,今天是你师父让你过来问情况吗?” 金亮城既不好说是,又不想说不是,于是轻咳了几声,借势点了点头。 “你回去告诉他,那个叫金小宇的后来再也没来过了。”秦阿姨说道。 一听说是关于金小宇的,金亮城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时候不顺势打听还等何时,于是金亮城马上问道:“金小宇是谁啊,他上次来干什么了?” “他就是一个来提交申诉材料的人,来过都几个月了,后面再也没来过。” “那我师父还让我来打听干什么?”金亮城故意抱怨道。 “上次那个材料是局长办公室的赵主任拿走的,你师父看起来不知道这回事。但他还是挺关心这件事情的,前面自己还来问过好多次,跟我说如果这个金小宇再来的话,让我直接联系他,由他来接待。” “哦,这样啊,那看来金小宇的事说不定跟师父以前办过的案子有关呢。” “对对对,他当时是跟我强调过,说要我重视金小宇或者跟他有关系的人送来的资料,说这个不是普通的民事纠纷之类的事情,是涉及到以前发生的一起命案。” “好的,那你先忙,我回去告诉他没有金小宇新的消息。” 从信访办出来,金亮城明白了几件事: 一,小宇确实来递交过材料,毫无疑问应该是他从蒋家良处获得的李天一他们三人在莱西湖的照片; 二,师父跟小宇遇车祸的事情无关,否则他现在怎么可能还在等小宇再次来信访办; 三,师父以前应该是参与了李天一溺亡案的侦破,否则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关心甚至意识不到小宇的事情; 四,作为一线刑侦核心的师父没有拿到小宇送来的这么重要的新证据,说明上面有人扣下了这份材料; 五,小宇在送完这份材料后就马上遭遇了车祸,说明有人非常忌惮这个案子重新审查,结合上面扣材料的情况,这个人应该是出在上面,跟师父无关。 听信访办秦阿姨说拿走材料的是局长办公室主任赵鹏,赵鹏是协助局长做一些行政、人事、后勤等的协调安排工作,并不处理案件侦破,那毫无疑问这份材料他是要交给纪钢局长的。 那难道扣下小宇的材料,阻止案件重审,甚至对小宇制造了车祸的幕后元凶是纪钢??? 想到这里,金亮城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不一会感觉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如果纪钢真是那个制造小宇车祸的恶人,那他的目的就是要阻止重查李天一溺亡的旧案,那大概率小宇爸爸金宏明就是被冤枉的,而制造个冤案的首恶也应该是他。 还有那个肥头大耳的政法委书记李武德,当年他儿子李天一溺亡案的调查过程中,他又做过什么?现在小宇的车祸事件跟他有关联吗? 最后最让金亮城困扰的是师父曾国庆的角色,他应该是参与了当年的案子,但他跟小宇车祸案应该无关,而且从平常跟师父的接触和同事们的评价来看,师父是个正直的好刑警。 如果新的证据证明那个旧案可能是个冤案,不知道师父知道了以后的态度会是怎么样的?他是会支持重查呢,还是像纪钢一样进行掩盖? 如果师父能站在他这边,他还有信心查出小宇车祸的真相,甚至有勇气去为小宇爸爸的冤案翻案。但如果师父也站在恶人一边,那他真不知道自己区区一个刚到刑警队的小警察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金亮城思索再三,他决定先要探探师父的态度,再做后面的打算。 怎么才能知道师父的态度? 对了,师父不是一直在等金小宇再来信访办吗?金小宇是来不了了,但他的东西可以再来,而且这次要直接交给师父,以免再被纪钢拦截。 晚上,金亮城特意找了一个离公安局比较远,又没什么监控的照相店,把小宇从蒋家良那里得到的照片洗了几份,然后又特意写了一封信,证明这些照片是在2001年7月25日上午所拍。以师父老刑警的经验和能力,自然能知道这些照片所包含的重大含义。 吸取上次小宇的教训,金亮城为了不暴露自己和危害到他人,他决定不能自己或委托他人来交,而采用快递的方式。而发的快递也绝对不能以二十多年前那个案子的名义,那样也许也会被人中途拦截。 想到这里,金亮城马上有了主意。他把师父最近交给他学习培训的一些近期发生的案件材料翻了出来,随便找了一个后就在寄给信访办转曾国庆的说明中注明是补充该案的一些材料。然后连同那些照片一起放入一个结实的文件袋,并小心地封好。 当然他都是戴着手套做的这一切。 第二天,曾国庆就收到了这个信访办转给他的文件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