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偶》 第一章:新的生活 接到送货人的消息,已经是上午八九点钟了,比平常晚了将近一个小时。和其他的店铺一样,每周一到周五,老爹的古玩店都会迎来异常繁忙的时段,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但周末可不一样,那是独属于我的一个人的快乐时光,这两天的时间,我都会坐在老藤椅上,拿起一把紫砂壶,静静地等待前来鉴定古董的客人。 因为是周末,来店里的客人很少,我很享受这种悠闲的时光,总能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着卧室里的小金鱼在青花水缸里自由自在地游动,那时候的想法与生活,就如同水缸里的水一样清澈见底。但最近好像家里接了一笔大买卖,不知道这些人从什么地方搞来一大批文物。 值钱的东西我见过,可像这样成批来的,八成是赝品,随便找个破瓷碗破瓶子拿酸这么一洗,就等开张。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我虽然不是我老爹那样的内行人,但是我也多少研究过一点。百无聊赖地收完货之后,回来我倒也不用费什么手脚,照常放在玻璃柜上,休憩时偶尔抓起几个瓶瓶罐罐翻看一下,和我猜的基本八九不离十。 要知道,本来就没几个人来,荒漠化也甚是严重,这个偏中更偏的小镇子上,古玩店显得十分突兀。这个铺子是老爹从我老叔手里接过来的,我老爹虽然对考古有一定研究,但本不想接手这个店,奈何实在推托不过老叔,就勉强干一干。 其实说白了,老叔干这个没有什么底子,有时候还经常赔本,一段时间后感觉实在不能凑乎了,正好专业对口给了我老爹。这下,他在城北开了个五金店,还帮人修东西什么的,彻底不用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倒是老爹实在腾不开手,看我老在家里闲着,就推给了我。 我大学毕业后倒是找了一份工作,后来觉得不合适便辞了,这下可算被逮到了机会,我其实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兴趣,要不是因为自己老爹是干考古的,自己有事没事也会看看类似的古玩,恐怕就是一窍不通了。与其说是看管,倒不如说是来帮闲,时间一长,我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至于算账交税,那些基本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由老爹全权负责。 本来今天来送货的人已经送晚了,我还想好好休息一下,电话居然响了起来,我皱了一下眉,今天是周末,老爹也没告诉我有打电话预定的人,我瞥了眼座机上的号码,叹了口气,没接起来。 不一会儿,电话又不耐烦地响了起来,我只好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今天休息,有什么事周一再说。”说完我正要挂电话,电话那头好像楞了一下,然后马上笑着说:“诶呦,观爷?你今天怎么在店里啊?“打电话的是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之所以我说关系一般,是因为这个人每次来打电话,准是找老爹求办事,而且极其抠门。 “我今天在店里休息一下,不想回家了,怎么,不成啊?你别烦我,有事等我爸回来再说。”我回道。 “别别别,别这么见外嘛......您大人有大量,嘿嘿,我这次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本来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不我有个特别重要的消息嘛。”他的普通话很晦涩难懂,而且还是个大舌头,所以我一般都叫他大舌头。 “你得了吧,不找我爸,倒是找我,你找我哪次是好事,不是借钱就是让我替你跑腿,我可没空,有事你找三子去,他晚上就回你那了。” “我今天放了三子一天假,这小伙子干的真不错,帮了我大忙呢。”大舌头说。 不是都帮了你忙了怎么还找我,肯定是三子处理不了的就想起我来了,好事怎么轮不到我我心想,这大舌头真会折磨人,专挑休息日来。 “这事我提前和政唐老哥商量过了,观爷你不给我面子,那也得给政唐老哥一个面子吧。”谢政唐是我的老爹,我最近经常看不见他,之前见的也不是特别多,老爹钻研考古,经常出差,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找了三子来帮我一起管店。 “什么?你找过我爸了?”我叹了口气,我这个老爹从来都是说什么有什么,倒不管他儿子会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最多借你两千,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不是借钱,是别的事。”大舌头神神秘秘地说。 “那是什么事,长话短说,我还要休息。”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式石英钟。 “诶呀,这个事吧,电话里说不清楚,咱们老地方见,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全明白了。” “你等会......”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一定来啊观爷。”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第二章:老宅子 从我记事起,大哥谢守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无论家里发生多大的事情,老爹决定不了的,大哥总能决定。但他从小身体孱弱,而且经常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久而久之,分身乏术,憔悴不堪。 老爹从寺庙请来一个道行高深的僧人为他调节体内邪气,但那僧人说,此子天生煞气极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附在他身上一样,一时的法事没办法帮他净除祸根。他给了大哥一只紫檀数珠,让大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带着它,等到若干年后,数珠转为通体黑色,才可以摘下来。那串数珠,正是大舌头给我看过的这一只,它还没有变成黑色,可能大哥体内的邪气还没有被数珠净化掉,大哥就已经不在人世。 想到这儿,我低头沉默了很久,大舌头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故作高深的说道:“我说观爷,你们谢家世代以丧葬著名,很多人中了邪门的蛊术怪病当然不足为奇,但是谢守在家族的名望很高,就算九零年你们老宅子那场大火是谁为了报复他,他也绝不可能在大火中无故失踪,他的名声一直不错,而且本事也高,就算他真烧坏了身子,以你们谢家的祖传功夫,这做一个等身的纸偶续上阳寿,还不是动动小指头的事。“ 大舌头的眼睛不停地眨着,好像在等我做出什么回应一样。我看着他说道:“你是说,我大哥没有死,只是避风头去了?”我这话有些带刺,大舌头愣了一下,又说道:“这不好说,当年那个事闹得那么大,谢守如果还活着,没道理不回来呀。而且,烧死得有灰,横死得见尸,这事啊,谁也说不好。” 我叹了口气,说:“当年,我们也不是没有抱有幻想,想着也可能他只是因为谢家有什么人记恨他,他想出去避一避,但是我老爹说,这是不可能的。你是外人不知道,我们谢家祖辈有人去世,老宅子那背后有一片乱葬岗,乱葬岗子上有一棵上了年头的大青柳,这棵大青柳可不一般,别的树在这种地方早就枯了,但那棵树据说是我家很早以前就种下了,到今年,少说也有三百年了。” “三百年?成精了?” “那不是一般的柳树,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但是那棵树是经过很多东西滋养的,有了灵性。大青柳的周围,竖着大大小小的刻名字的铜钟,每个谢家人出生,就会往那树前再竖一口。人死,钟碎,声绝。这铜钟一旦在柳树旁碎了,碎前响一声,那这个人就是真的死了。”我说到这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说道:“那年的事,是我老爹亲自去的大树旁,铜钟碎片落了一地,谢守的,也没有例外。而且自那之后,大柳树好像失了很多灵气,好几年枝干低垂,叶子枯黄。“ “这是一方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啥当年你家会起一场那么大的火?” 大舌头这句话把我问的神经一绷,我家的老宅子是在戈壁滩外,临近石羊河,在宅子外有一口很大的水井,是用来汲水用的。当年失火,听老爹说,那火无论用水怎么扑也扑不灭,反而越来越旺,都说着的是邪火。老宅子特别大,整个宅子着火当时仅靠一口井肯定是灭不了的,一定还叫了帮手一起过来,但最后还是无济于事。九零年,当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着起一场熊熊大火呢?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年着火那天好像正好是老爷子去世的忌日。很多人都在宅子里给老子上香磕头,人多就很热闹,可是火并不是在宅子的一楼起的,虽然老爷子的遗像在一楼,但当时好像是一个特别小的小孩儿淘气从地下室跑上来,说地下室着火了。 那天的氛围其实并不和谐,有好几个人因为老爷子的丧事吵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他们关心的根本不是我爷爷走的体面不体面,而且遗产分的合理不合理。当时很多人都喝了酒,酒劲一上来,吵得就更凶了,有人甚至还动起了手,场面乱成一锅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谢家人窝里斗了,但这是最凶的一次。知道着火了,人们酒醒了一半,这才慌忙停手。 地下室是谢家老宅子最忌讳的地方,不仅没有光亮,而且那里到处都是为了避免人随便进出设置的机栝,据说地下室藏着谢家不为人知的秘密,但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儿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这火又是谁放的。我突然想起,事发后我和我老爹给大哥埋了衣冠冢,上坟的时候问过他一嘴,老爹说,他当时在场,可是从来没见过那个小孩,也没听说谢家什么亲戚又生了娃,这小孩是从哪来的。 “我说,你想什么呢?”我被大舌头一句话喊的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宅子,咱得进去一趟。” “什么?进老宅子?干什么?”我几乎要站起来,大舌头喝了口茶说:“你先别急,我手上这两样东西都是一个人给我的,这个人现在不在甘肃,但是他说,老宅子的地下室里,肯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啥?那人是谁,他怎么......”我话还没说完,大舌头就把我打断了,补充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宅子自己看一下到底是为什么,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的大火可没有烧死人,除了一个失踪的谢守。他们都是大火消退后,横死在宅子里的。” 这句话我倒是赞同,当年大火虽然火势很凶,但是并没有烧死人,最后有人进宅子发现地上都是尸体,尸体上一点烧伤的痕迹也没有,更别说这么大的火,真要是烧死了不少人,应该尸骨无存了。有人猜是大火起了后,他们发现火灭不了没来得及出去,门楼子就被烧塌,他们躲在一个火势波及不到的地方,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之后为什么会死,可能是斗殴导致。这个推断我觉得太扯淡了,当时发现尸体后我也赶到了宅子,尸体身上既没有伤痕也没有淤青。 “但是,老宅子现在可是我们家严令禁止靠近的了,而且就算进去,地下室当年的入口也早被烧毁堵死,进去能干啥。” “这个你放心,有它呢。”说着,大舌头指了指我手里面的罗盘。 我思忖片刻,觉得大舌头说的有道理,当年的事情有太多的疑点,大哥到底怎么死的,到底死没死,我都不敢确定。小时候,老爹家教很严,我们两个经常喜欢偷着跑出去玩,大哥对我十分照顾,有什么事情都是大哥一个人担责任,他为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操了不少心。如今这个局面,我不能就这样把事情了结,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想到这儿,我同意了大舌头的请求。 第四章:梦虫的契机 我此时心乱如麻,站在我眼前这个人正是不久前告诉我已经去往外地出差的老爹,这怎么可能?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一个生生的大活人就摆在我面前,这还能假的不成。老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身后的木棺,默默地抽烟。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寂静,于是开口道:“老爹,你不是去出差了吗?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不是说老宅子十年前就被你封死了,没人再进来过?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有,你和于裴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刚出口,老爹的烟也捻灭了,他好像并不意外我会问出这些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应该是面无表情,虽然周围无光,但我能从他刚刚冰冷的语气看出,他和平常那个喜欢钻研古董的老爹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不用怀疑我,我谁也不是,我就是谢政唐。”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生硬,可以听出他似乎生气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谢守已经死了,你非要追究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以为,十年前那场大火有人故意放的?” “谢守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老爹?你为什么能对他的死如此之淡然?”我也提高了音量,这四周封闭无窗,我俩的声音回荡在这房间和幽暗的长廊里,回应我的只有不出意料的沉默。 “你不应该在这里,那个孩子,那幅门上的画,那只罗盘,还有,那个孙伟,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一切的故事,等我处理完后会和你解释,但如果你非要插手其中的话......”老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后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我们都活不了。”说完,他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孙伟?大舌头,他不是提前和你......”我话还未说完,老爹便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就在他的肩膀与我相交错的那一刹那,我似乎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可怕的气息,那种气息直逼我的神经,似乎随时提醒着我下一秒,这个人就会割开我的喉咙。我一阵头晕目眩,加上脚踝严重的疼痛,我很快就倒在了地上,就在我闭眼前的一瞬间,我看到,老爹朝着中间那口木棺材走了过去,嘴里还嘟哝着什么。不对啊,这通往棺材的路已经全部被血池淹没了,他怎么过去呢?可我再也没力气去想这些,终于昏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正躺在古玩店内厅的小房间里,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杯热水,我强支着身子坐起来,头就像马上要爆开一样,除了大量的信息疯一样地不停地窜进来,在老宅子里磕在地上那一下,可能也不轻。我摸了一下头,哎呦一声,头上居然缠上了绷带,看来是见红了。不过好消息是,脚踝上的伤好像有人给我消过毒,也用绷带缠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我正疑惑间,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是三子,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挂面。 三子见到我醒了,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忙把挂面端到旁边的木桌子上,对我说:“谢哥,你可算醒了,这回可多亏了孙哥把你背回来,要不你这会估计就危险了。“ “大舌头救了我?不对啊,我记得他比我晕的还早,而且他身体也......”我话还没说完,大舌头就笑盈盈地进了房间,对我说:“观爷,你可算醒了,这一路把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说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就搬个棺材盖子,怎么还能累晕了呢。”我听完这一番话,觉得不太对劲,给三子使了个眼色叫他出去,三子领会了我的意思,便去前台招呼客人,顺手带上了门。 “你过来。”大舌头见我一脸严肃,一脸无辜地坐到我身边,我喝了口水对他说:“你刚刚说什么?我搬个盖子就累倒了?”大舌头被我问的一头雾水,说:“对啊,你忘啦?咱们不是到那个刻着画的门里面去了吗,里面有好大一口木棺材,木棺材周围有一个大的血池子,可把我恶心坏了。你说你们老谢家也真是,我......” “我连忙打断了他,那咱们打开盖子之后呢?”之后?之后你就晕了,我怎么叫你都醒不来,我以为你是累的,所以把你背到门口歇了一会,看你还没醒,就只好把你背回来了。” “什么?”我一脸吃惊,这不可能啊。“那棺材里有什么?” “有一个纸偶,然后纸偶身上还爬了一堆黑色的虫子,和小时候玩的独角仙有点像。”大舌头见我不解,又说道:“我以为呀,那些虫子真的是独角仙,但是没想到,有一只居然爬到你身上去了,我都不知道这玩意什么时候上去的,我回来给你整理衣服,从衣服里面把它抖出来了,我觉得这东西可能值俩钱,就把它放在一个透风的塑料盒子里。”提到了钱,没毛病,这人是大舌头,但是为什么大舌头说的和我完全不是一回事呢?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咱们打开盖子之后,血池子突然像火山一样把那些路都冲垮了,然后我掉了进去,你为了救我把皮带栓手上带我游了过去,但也有一个黑色的虫子钻你嘴里了,你还吐了半天,之后你就晕了。”我考虑到老爹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大舌头,所以没和他说老爹进来的事情。 “观爷,你这是做梦了吧,我怎么听着这么迷糊呢,不过我在你的梦里居然那么英勇,这倒挺不错的。”大舌头笑了起来,我严肃地说:“我没说谎,这些都是我看到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看到的事不一样。” “你绝对是晕过去做梦了观爷,我敢保证,我全程好好的,回来精神也很正常,三子可以证明。”我见他不信,于是从衣兜里想把那张缺了一角的书页拿出来给他看,但意识到我当时的衣服被大舌头洗了,急忙对他说:“大舌头,你整理我衣服时,看我上衣兜里有什么东西没有?” “有啊,但我不知道那是谁给你的,是一张纸,上面还写着几句话呢,不过那张纸缺了一个角。” “那就对了,那张纸是我从棺材里发现的,我没有撒谎。”大舌头听后,表情突然凝重下来,连忙从外面把那张纸拿了过来,对我说:“你是说,你是从棺材里拿的?你可记清楚了观爷,那棺材里我看见除了纸偶和虫子什么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如果大舌头所言属实,为什么我在梦里经历的事情如此清晰,而且,头上和脚踝上的伤居然也如此......对啊,我的伤是在血池里被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挠的,头上的伤也是后来见到老爹后晕过去摔的,我连忙问大舌头:“我这两处伤,都是我在梦里经历的。”大舌头听完我这话,说:“你要这么说,我确实不知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我当时把你背出老宅子,刚准备放你下来休息一会,就发现你脚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了很严重的伤口,而且额头也受了伤,所以我赶忙给三子打了电话,让他来这接我一趟,好在去了咱镇上的诊所没有大碍,不然再晚一点,可能就得去医院做手术了。“ “难道说,有什么东西把我催眠了?”我疑惑地说。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没错,那些虫子,就是导致你晕过去的罪魁祸首。”一个抽着烟的人走进了我的房间,这人穿着一件衬衫,一条有些脏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靴子。”你是?“ 他缓缓转过身来,这人的头发已经盖住了眼睛,好长时间没打理的头发也有些脏兮兮的,待他完全抬起头,我注意到,他的右脸上有一条很深的疤。 第六章:青铜镜 让我稍稍心安些的是,事情并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这哭声和敲门声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便渐渐消失了,我长出一口气,因为高度的紧张,我双手早已沁出了汗珠,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其实,如果是在我房间周围的哭声,我或许可以理解一些,这客栈死了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一些怨鬼,对于鬼这种东西,我还是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点的,而且按照那个保洁大姐所说,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鬼,他早就上吊死了,但是为什么他要告诉我关于乌桑的事情呢? 这房间的窗户外还不停地刮着风,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四点钟了,虽然那些奇怪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但我也不打算继续睡回笼觉。我站在窗户旁边,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明明是大舌头的电话,接起来就变成了鬼,这个世界解释不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那个装着报纸的架子旁边,想把那篇写着当年客栈出事的报道仔细看一遍,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无论怎么翻,这堆报纸里都找不到那篇报道。我这脾气一下子上来,连报纸也开始跟我玩捉迷藏了,干脆一份份地找,可我把所有报纸都翻完了,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这怎么可能,我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注意到有一份报纸的样式和排版与我之前看到的那份十分相似,就连红头标题都一般无二,只是这标题的内容变了。 上面写着:新海客栈重新装修,欢迎各位前来体验。原来是个广告,我正要扔到一边,看到下面的正文内容里,写着一行字,三楼重新开放。三楼?我和阿尘来这个客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儿有三楼啊,而且就连上三楼的楼梯也没有,外面看上去也丝毫看不出这三楼到底修在什么位置了。 我一鼓作气之下,打开了房门,心想:反正我鬼也见过了,血池子也趟过了,观爷我还没到死的时候呢,一定得调查清楚,想着,我便朝走廊的尽头走去。路过我旁边的218房间时,我特意离它远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看这扇房门,总觉得里面住着的爷孙俩不太安全,不过既然现在没有动静,也没必要多想些什么。这二楼的走廊很长,在走廊的另一边有一个门,门是通往一楼的,一楼的房间我并没有仔细看过。我心一横,把手机的电筒打开,顺着这个楼梯往一楼走去。 刚下去是一个堆杂物的房间,有一些已经坏掉的凳子和暖瓶,我小心翼翼地跨过这些东西,然后便是和二楼一样的走廊,因为这个客栈并不大,来这里住宿的客人基本也只会住一两晚,所以一楼和二楼一样,也只有十九个房间,虽然有120房,但其实在最开始下到一楼的那个房间是不能住人的,101只是一个杂物间。客栈的前台设在110房的门口,我不经意地往前台的位置瞟了一眼,意外地看到,前台的电脑桌前,居然亮着灯。 现在是凌晨,前台亮着灯可能是为了招待来的比较晚的客人,但在若羌,这么晚一般不会有人来。既然前台还有值班的人,我干脆走了过去,想和值班人员聊聊天,顺便问问三楼重修的事情。但当我刚走到前台的时候,我愣住了,因为这电脑桌前根本没有人,电脑开着,灯也亮着,键盘前面还摆着一个烟灰缸,里面的烟还没有熄灭。 客栈不大,所以我们在办入住的时候老板亲自接待的,这么晚了,也许老板是上厕所去了,一会就会回来。想到这儿,我靠在前台旁边,等着老板上完厕所回来。但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是不见老板的人影,我此时也有点想上厕所,干脆去厕所瞧一瞧,就在我经过前台旁边的垃圾桶时,我看到了桶里的东西,呆在了原地。 垃圾桶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袋子并没有打结,通过光亮我好像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有点好奇,于是就把黑袋子拉开,探头看去,这一看直接又让我想起了血池子里的噩梦。这黑袋子里居然是一堆已经腐烂掉的老鼠尸体,我猜大概是客栈的保洁没到位,所以老鼠在这里安了窝,可是没道理在前台的垃圾桶里呀。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些老鼠的尸体居然是残缺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咬掉了肢体和头部,看上去十分地恶心。 “真是倒霉。”我咕哝道,刚准备离开这里,后面好像有人叫住了我。 “这么晚还不睡啊小哥,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店老板,他手里提着一个红袋子,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看来他是从外面买东西刚回来。 “是啊,睡不着,我来......”我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我看到,他提着的那个红袋子,正往外不断地渗着血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老板看到我眼神不对,还是笑着对我说:“我从外面回来买了点猪肉,你要尝尝吗?” 我越来越感觉瘆得慌,大晚上的哪里去买猪肉,再说买回来是要做夜宵吗?我觉得老板有些古怪,便也笑着说:“还是不了老板,我就是随便走走,这也不早了,您也赶紧休息吧。” 这老板生的有些胖,笑起来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十分地扭曲。老板慢慢朝我走近,对我说:“哦,那既然这样的话,小哥你就也早点休息吧。”说完老板把那袋子流着血水的东西放到了一旁,便又坐回了电脑桌旁。老板说话全程都在笑,大晚上的还提着肉,笑的我有点发毛,我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连忙准备上楼。 “小哥,晚上可不要在这里乱跑,小心遇到鬼。”我没回头,直接朝楼上走去。 这一晚上都是什么事啊,我不断地怪自己点背,就在走上二楼的时候,我远远地发现,在我的房间对面的219房居然开着门。我好像想到了什么,这客栈一楼的101房是个杂物间,从杂物间上来直接就到走廊了,二楼是有专门下去的地方的,201如果是住房的话,那同样在走廊尽头的219,会不会是通往三楼的房间呢。可是乌桑明明住在这里面,这不可能会给住房布置楼梯啊。 我想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话,觉得有些蹊跷,连忙打开手机灯光,一路快步走到了219房间的门口。这门半掩着,里面并没有开灯从外面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我定了定神,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了房门。 用手机的灯光照了一下之后,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没有床,那乌桑住哪了?就这么想着,我往房间更里面走,发现厕所的门也开着,我沿着灯光看过去,这不是厕所,这个像厕所的小房间里,有一条极为狭窄的楼梯,楼梯上依旧是一片的黑暗。 乌桑撒谎了,他根本不住在219,219就是通往三楼的楼梯间,但是这个楼梯的设计极为不合理,所以三楼根本就不是给客人开放的,这上面到底有什么呢?想着,我一步步地走上了这个狭窄的楼梯,我的脚步放的很轻,当我上到三楼之后,我好像明白了三楼为什么从外面看不到。 这个客栈的广告牌很大,直接建在二楼的顶上,但是由于视角问题,这块广告牌正好将背后只有一二楼一半大的三楼遮的严严实实,所以从外面看,只有两个楼层。我拿手机到处照了一下,发现三楼确实特别小,只有六个房间,而且其中五个还都用封条给封死了。 第七章:玛果真庙 “你是......于琛?”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琛居然会在这个客栈里,而且刚刚还救了我。因为一直以来谢于两家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恩怨,但他刚刚把我从房间里拽出来,我现在寄人篱下,就算不喜欢他也得硬着头皮装一装。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对我意见挺大,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我建议咱们还是先放下以前的事情,不然,等会那两个东西再跑出来,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虽然感觉长相和以前几乎差别不大,但是他好像比以前憔悴了很多,看上去笑呵呵的,实际上脸色并不好,黑眼圈还特别地严重。而且,他的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些奇怪的黑色纹路,看上去就像电视里见过的原始土著一样。 于琛把领子上别着的墨镜摘下来,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对我说:“等天一亮,你就跟我出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秦离尘也在那。” “什么?阿尘被你们抓了?他不可能会和你们走。”我有些激动。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什么呢。以秦离尘的本事,光找几个于家的小鬼来是搞不定他的,我能说服他和我走,一定是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我可不喜欢暴力,向来是以理服人的。“我有些惆怅,原来阿尘哥是和于琛他们走了,那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于琛这个人城府深的很,不管怎样,我现在还不能彻底相信他。 “你们不是要找申景竺吗?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他在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现在不着急和你说,说了也不明白,但大家都是讲信用的人,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他,我让你做什么你可不能反悔。”我思考了一会,说:“咱们先说好,我不杀人也不放火,而且你也不要打谢家的注意。” “唉,你果然和你大哥说的一样,急性子,还老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我虽然生在于家,但我好像没有必要非得找你们谢家的麻烦吧,而且如果我想让你不好过,也没有必要把你救出来。”于琛站了起来,坐到了床上。 “行,那我信你,你带我找到申景竺,我帮你做你要做的事情。” “爽快。”他笑了一声,又看了看我。说:“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果然,于琛一定知道这些怪事的来龙去脉,而且他也肯定早就知道我们来这里要干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在派人监视我们。” “对,不过出了点岔子,刚刚你也看到了,就是楼上的那两个东西。”于琛递了一支烟给我,我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和他一起坐到床边,准备听他继续说。 “其实啊,监视你们的不只是我,还有一帮人,只不过这帮人脑子不太够用,没等你们做什么动作,就全被吃的干干净净了。” “还有一帮人?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是一群英国人,而且来者不善,我推测他们的目的应该和我不一样。从我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捷足先登了,很显然他们的消息要比我们灵通的多。”于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见我没反应,对我说:“这帮英国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客栈有问题,一头扎了进来。” “那这个客栈是什么情况,那老板,还有那个喀什人。” “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但这个客栈其实好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我们现在待着的地方其实就是一片废墟而已,保洁,客人全都是不存在的,只有老板和你说的那个导游是真实存在的。” 都不存在?我有些惊讶,显然出乎了我的意料,那个河北年轻人是鬼我是知道的,但那个保洁大姐居然也是鬼,合着他们给我演了一出舞台剧,这地方就和乱葬岗子没什么区别,全他妈是鬼呀。“那个导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看不出来,但他的身上邪气极重,我怀疑这个人估计也死了有好久了,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鬼?” “这个世界上,你能说清你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吗?或者,你觉得你解释不了的东西就把它定义为鬼,这也是不对的。换句话说吧,那个导游是什么并不重要,倒是那个老板,他是实实在在的人,但是被这个东西利用了。”于琛指了指地上的那面已经碎掉的青铜镜。 “这玩意我有印象,很久之前我和老爹一起下过一个墓,那个墓里面挖出来过和这个差不多的一个青铜镜,当时刚挖出来就有个好朋友听见了风声,求着我老爹要把这个卖给他。我老爹说这东西败人阳气,不是好东西,可是那人天天来,死缠烂打,无奈之下便给了他。不久之后,我老爹的那个朋友就疯了,天天对着镜子不知道自言自语什么,后来那个镜子就交给考古队了。“ “这面镜子可比你们挖出来的那面要厉害得多,这面子镜子的出土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就在若羌的附近,而且那个老板和这个镜子的主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这镜子你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我只能猜到一点。”他指了指脸上的黑色纹路,说:“看到了吗?这个纹路就是因为被极重的阴气缠身太久,时间越久越明显,如果这些纹路有一天蔓延到全身,就连你们谢家的纸偶也无济于事了。所以说,最近几年,我不想多掺和这些阴气重的东西,也不想去专门研究这镜子。”于琛把自己手里的烟掐灭,说:“这个镜子的主人是一个特别凶的东西,在很久之前就盯上了这客栈的老板,和这种邪物做交易,代价就是折损自己的寿命,而且还会成为邪物的宿主。这个客栈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我没猜错,全被这老板给吃了。” 我想起了老板垃圾桶里的死老鼠,还有他提着的红兜子,那个兜子里会不会就是那帮英国人的碎尸块呢?“那我们现在依然能看到这个客栈,是不是也是因为这面镜子的原因。” “对,这个客栈死的都是怨鬼,这镜子虽然碎了,但是被镜子侵蚀的那两个东西邪气不散,这客栈也不会消失,我的黄纸符也只能暂且让他们不敢靠近,时间一长,是镇不住这镜子的。” “不过,我能大概看出一些门道。”我听到这话,打趣地说:“你这人挺有意思,刚刚不是说自己不想掺和这些阴气重的东西吗?难不成,你是想向我炫耀一下自己多有本事?” “我没那么无聊。虽然不知道镜子的主人给了老板什么好处,但是代价估计是要吃下很多人的尸体,尸体吃的越多,这个镜子的主人阴气就越强,到时候,棺材里爬出什么东西可就说不好了。”“那乌桑呢?”我问道。 第八章:沙漠方舟 进入庙门之后,是一个非常大的庭院,地面上被铺上了石砖。庭院两侧是长廊,再往里走,有很多的房间,这些房间外面都挂着毡画,大概是他们的习俗。因为整个寺庙的上方有着很多的天然石群,这些石群相互交错着,难免有些地方会漏下沙子,所以在庙宇上方盖了一个很大的石顶,可以让少许的光线透进来,所以在屋顶的各个地方还挂着很多的油灯大多时候他们还是用油灯照明。 这个寺庙的很多地方都与xz的喇嘛庙有些许的相似,但又有些像中原地区的古寺,光凭口述很难描述出它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依里木特别热情,他说自己是柯尔克孜族,很久以前他们家就在这里生活了,在寺庙里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和长辈,这些人对他们特别友好,而且他也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这些人的独特文化。 “依里木,我看寺庙的房间周围都摆着毡画,那些画都画的是什么呀。” 他笑了笑,对我说:“这些毡画的主题都是一样的,上面画的是我们所信仰的神明。”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快我们便在一扇油棕色的门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和之前的有所不同,我还没有进到房间里就闻到了一股特别浓郁的芳香,似乎不是动物脂类燃烧的气味,而且某种草本植物。外面所悬挂的毡画也和其他房间的不太一样,好像除了神像之外,还画着很多动物和植物,但是这些元素都杂糅在一张画上,我实在看不太清。 “请进吧,长老就在里面。”依里木对我们说。“不用敲门,长老很随和的。” 我半信半疑地推开木门,伴随着一阵吱嘎作响的门轴声,那股气味更加明显了,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气味。在xz那曲的时候,我曾接触过藏香,那个味道与这个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碰巧的是,大舌头曾经赠给我一束香,与我闻到的这种味道分毫不差,说就是从xj这边带回来的,现在想来,大概就是申景竺吧。 屋内的灯光很暗,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有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是几根已经快燃烧完的蜡烛发出的,蜡油已经凝固地差不多了。在烛光的烁动下,可以依稀看到在屋子的正前方摆着经堆,经堆前坐着一个人,旁边还有三四个人,似乎是这个人的陪从。 由于烛光很暗,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不过从依稀分辨出的服饰来看,他们的服装并不属于中国少数民族中的任何服饰,这有些让我好奇,他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贵客初来僻地,多有怠慢,还望两位多多包涵。”这时,坐在经堆正前方的那个人缓缓站了起来,点亮了房椽上的油灯,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真是样貌。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我猜依里木说的长老应该就是他,但是他并不是和依里木一样的柯尔克孜族人,从面部特征上看,我基本可以这么断定。根据依里木所说,这寺庙里的人应该不全是一个民族的,或许是很多民族都生活在这里,但是共同点是,他们都认我面前的这个老者为长老,我猜,他们可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文明体系。 老者身穿一袭蓝黄相间的长袍,右小臂裸露在外,小臂上还有很多珠子之类的饰品,包括他的颈部也挂着这些饰品。他的头发略显白色,脸上有一两条不太明显的疤痕,但看上去很慈祥,让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贵客不必惊奇,长途跋涉而来,先休息片刻。”他的普通话比依里木还要标准,根本就不像少数民族,听不出任何的口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他比大舌头说的更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库兰波,是这里的长老。在我们族内,其实叫做喀赞,意思是‘神明托付之人’。这座庙叫玛果真庙,是我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庙里的人用我们的话说叫巴托,还有关于庙里其他的事宜,我会和两位慢慢详说。” “喂,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见你,你之前把阿尘和于家人带到这里,没来见他吗?”我碰了碰于琛的手肘,小声对他说。 于琛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他那副墨镜,也小声说道:“其他的于家人已经回西双版纳了,我和秦离尘刚到的时候,是依里木接见的我们,我猜到那客栈不是好地方,所以没来得及见长老就去找你。”听完于琛的话,我居然还有点小感动,这家伙之前和大哥很熟,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尤其因为他是于裴的儿子,于裴,这个人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了,可能还有我们谢家的秘密。 库兰波把让剩下的巴托都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他盘腿而坐,向我们讲述起了他们民族和这座古庙的故事。 这群人自称为基里密里人,他们所处于的民族文明与我们所知道的完全不同。基里密里人隶属于扎布多文明,这个文明在数百年以前就已经消失了,甚至没有留下关于这个文明的任何详细资料,包括它剩下的所有分支,也全部不复存在。由于这个文明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他们这一支也是最后的扎布多文明,而且鲜为人知,甚至可以说,他们和桃花源记中的那些人毫无区别。 不过,基里密里人十分享受这种不受世俗干扰的生活,如果能脱离现在这个所谓的人类高文明社会的话,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纯正的基里密里人也没有多少了,大多是像依里木这样的外族人,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他们的一员,祖祖辈辈成为了庙里的巴托。 基里密里人所使用的语言叫做扎麻语,这种话只有居住在庙里的巴托才会说,而且像依里木这样的外族人,也几乎是不会的,这种语言所需要的一些必要的词句和语法已经完全消失了,能够完整说下来的也只是扎布多文明的族人,但这些人只是照猫画虎,他们究竟怎么说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况且这种语言泛用性差,日子一久,大多数人也就忘了。 这座庙的故事,与扎布多消失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在远古时期,扎布多曾经有一个统治者叫奈陀吉,这个人也是当时扎布多的将军,他武艺高强,而且从未有过败绩。奈陀吉率领着自己的族人征服了很多小族和土地,被族人尊为战争之神。但是,奈陀吉性格自大,而且对于弱小绝无怜悯,虽然他培养出了一批非常精锐的扎布多人,但是这些人饱受战争之苦,而且被他们所攻打过的土地也无一幸免。奈陀吉尊奉战斗为至高无上的荣耀,他一直想让扎布多成为一个最强大的民族,但这种完全剔除弱小和轻视战俘的做法让不少人叫苦不迭,而且有人开始意图反对他的统治,当然反对者无一例外,都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在奈陀吉的带领下,扎布多很快变壮大而且成为了战无不胜的民族,他对于扎布多人民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统领者,他让扎布多变得更加强大,无坚不摧。但对于被他攻打过的民族和那些他看不起的弱小人民来说,他更像是一个恶魔,一个只会践踏和折磨生灵的统治者。 扎布多发生改变是在奈陀吉的最后一次出征中,当时他要攻打一个顽强抵抗的部落,这个部落的人不仅骁勇善战,而且极其团结,给奈陀吉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而且久攻不下。他本想集中扎布多所有的兵力,一举拿下这个部落,但天有不测风云,他们所占领的地方突然刮起了一场巨大的沙风暴。尖锐的砂砾和漫天的尘土很快就让整支军队陷入困境,但奈陀吉不许撤退,很多人劝阻但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人被斩首示众,以现军威。 第九章:崩解 经过今天这一段不愉快的交谈,我也没和于琛多说几句话,他似乎也没有刻意躲着我,还是整日和以前一样。我考虑再三,觉得当下如果想知道这些古怪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必须再去找一趟库兰波。 来庙里的第二天,我又敲响了库兰波的房门,好在他现在正在休息,并没有诵经。库兰波见我过来,很热情地将我招呼进来,对我说:“贵客昨日休息的可好?敝寺条件简陋,希望贵客能多多包涵。” “长老客气了,我这人不挑,这次来找您,是想问问您昨天没有说完的事情。”我说道。 库兰波好像猜到了我会这么说,又给我倒了一杯清茶,请我坐下,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父亲那时发生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虽然有些事情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当时族内发生了很严重的骚乱,这我记得很清楚。” 库兰波的父亲叫扎拜西纳子,也就是喀赞十四世大长老。 一代喀赞的位置要传承很长的时间,也就是说,从孩子刚出生几年后开始,喀赞之位就已经空下来了,但是把整个基里密里交给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在庙里会有一个职位专门负责小喀赞的日常起居和事务培养,这个人被称为“赖木”。特别有意思的是,扎拜西纳子的赖木可以说在众多赖木之中是一个分水岭,要说原因,需要追溯到基里密里人的文化体系。 扎布多文明因为某些原因,原本存留下的文明分支已经全部消失,只有基里密里这一支存在着。但是基里密里人里面有着很多的不同族人,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当年奈陀吉攻打部落留下的战俘,他们也慢慢被基里密里所接受。在这其中,有一个非常大的族群,他们叫十皇一族,这些人和基里密里人的数量几乎相差无几。所以早在前几世喀赞的时候,十皇一族就一直担任着鲁格祭司的职位,辅佐喀赞管理。 这种平衡其实已经维持很久了,直到喀赞十三世,出现了一些很严重的问题。 喀赞十三世并非扎拜西纳子的父亲,当时的喀赞由西纳子的叔父担任,因为十皇一族在早期与基里密里并不和,他们是由于自己的部落被奈陀吉所摧毁,才被迫加入了基里密里人。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其实奈陀吉把十皇一族赖以生存的土地毁灭,存为己用,这本身就让他们在心底对基里密里人结下了梁子,虽然多少年来,基里密里让他们担任鲁格祭司并没有亏待他们,但是毕竟这只是掩饰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痛苦罢了。 所以,喀赞十三世与当时担任鲁格的十皇人更新了律法,决定十皇一族也可以担任喀赞的位置,此举一出,很多人都不同意,很大一部分都是基里密里人,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喀赞十三世的儿子。 这直接关系到他们能不能继续传承喀赞这个位置,喀赞十三世的儿子叫端詹托格,性格狂妄而且心狠手辣,当时的喀赞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儿子是这么个德行,所以才担心如果让他来继承这个位置,势必会搅得基里密里乱成一锅粥,干脆就让当时鲁格的儿子十皇浔臣当上了这个喀赞。 端詹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怒中火烧,但由于他的父亲下达的命令就代表整个基里密里,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把十皇浔臣挤下来,一直等着这个机会,等了好多年。 听到这儿,我大概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其实历史上像这样争夺权位而发生的惨案并不在少数,只是端詹的统治欲望太强,他渴望权利,对于他来说,当上了喀赞,其实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基里密里,他的目的是将外族人全部驱逐,建造一个只有基里密里人的玛果真庙。 十皇浔臣在位期间,基里密里的各种事务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他为人忠厚,热心友善,巴托们十分爱戴他。这一切端詹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知道如果十皇浔臣不死,他永远当不上这个喀赞。就这样,端詹萌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当时十皇浔臣的儿子已经马上要出生,但是由于庙内事务繁琐,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妻子,虽然喀赞十三世曾告诉过十皇浔臣不要相信端詹,此人戾气极重,有可能会报复他。但十皇浔臣心底善良,而且他的心愿就是十皇一族能与基里密里人和平相处。所以,他让端詹去照顾自己妻子的生活,只需要每天为自己妻子送饭打水即可,并承诺让他共同和自己治理基里密里。 端詹报复欲膨胀,他根本不信十皇浔臣的话,而且他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对十皇加入基里密里的人,所以,他违背祖训,偷偷潜入玛果真庙的密室,得知了原来基里密里创始之初,族内就有三大禁术,是为了抵御外敌时迫不得已之下才可使用的。 其中一种,叫做损魂汤,此药极毒,只要喝下,半日必亡,而且没有任何的挽回手段。 悲剧很快就发生了,由于这种药方无色无味,难以分辨,况且十皇一族对于基里密里的禁术丝毫不知,所以当天端詹将此药下在水里的时候,十皇夫妻并不知。 十皇子当晚为妻子煎药,用了掺了毒方的水,当时喝下什么感觉都没有,但等第二天醒来,十皇浔臣发现妻子已经回天乏术。端詹趁机攒动巴托,告诉大家此人恶毒至极,亲手下药杀死自己的妻子,为的是不想让她拖累自己,这种人难当喀赞大任,按照族内旧规,当属行刑以平民愤。虽然很多人觉得这不一定是十皇浔臣所为,毕竟他对巴托们都无微不至,怎么会对自己妻子如此残忍,但端詹巧舌如簧,很多人都听了他的蛊惑,再加上族内本身有一部分人对于十皇一族持中立态度,所以,很快就出现了他的一大批拥护者。 基里密里自古忠贞,对于一些不问家事,对妻子丈夫不忠不敬的人痛恨至极,听端詹这么一说,又因为他是上一个长老的亲儿子,巴托们亲手把十皇浔臣推上了处刑台。 说来奇怪,十皇浔臣死后,巴托们鉴于其生前对于他们十分照顾,还是破例将其和喀赞十三世葬在了一起,当他们打算去处理十皇浔臣的妻子尸体时,他们居然惊奇地发现,此人肚中居然还有微弱的胎动迹象,巴托们连忙破开腹腔,发现这胎中的婴儿居然安然无恙。 因为此时端詹已经成了大长老,所以巴托们打算将此婴儿交给他处理,但当时的恭从祭司正是西纳子的父亲,他认为是无主神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便主动决定留下这孩子,没向端詹言说。 巴托们都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其中有一个巴托还是将此事告知了端詹。端詹听后虽然惊讶,但因为他当时做此事时并无一人知晓,所以他也没讲这个十皇一族最后的子嗣当回事。 那之后,这个孩子便由西纳子的父亲一直照看着,直到他慢慢长大,西纳子给这个孩子取名十皇廉风。 因为自己父亲的死因并不清楚,十皇廉风一直对此抱有怀疑态度,而西纳子为了不让他得知十皇浔臣是被众人推上的处刑台,骗他说是患病而死,他母亲则是难产而死。现在看来,如果那个孩子是我,这种鬼话恐怕我也不会相信。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端詹年事已高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有儿女,无人可担任喀赞一职,虽然他很想抱着这个位置不撒手,但他没有长生不老药,终归要入土,所以无奈之下,只好让恭从祭司的儿子担任这个职位,也就是扎拜西纳子。 第十章:神秘的客人 库兰波看着我和于琛,示意我们坐下,为了搞清楚当年的那个神秘人,我俩都起了个大早。至于于琛,我估计他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之所以和我过来,可能只是想听听更多的细节。 那是个特别寒冷的冬季,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太阳疯狂地炙烤着大地,将一切晒干蒸发殆尽,而到了晚上,则是刺骨的寒冷。如果运气不好,正好碰上大风不断,那么沙尘暴也是常有的事情。 再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庙里的巴托们不会擅自出寺,必须得到祭司或者长老的批准,他们大多是坐在自己的房间或者经堂内,焚香诵经,进行苦修。大长老(即扎拜西纳子)在准备着庙里的相关事宜,每逢冬季,玛果真庙会迎来几次大的讲经活动和素食节,这事他们长期对神明无比虔诚的产物。想起来当初老爹让我吃斋锻炼,那段日子真是受不了,一点儿荤腥都看不到,三子倒无所谓,他在外漂泊惯了,似乎已经对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习以为常。每天我都需要接受胡萝卜或者青菜在我口腔里爆开汁水的味道,顺便提一句,我不爱吃胡萝卜,不过我不得不感叹,还是自身修炼不够啊...... 巴托们的素食节会持续七到九天,这期间所有的巴托都必须静心稳性,修持自身,不可妄为,否则会被视为对神明的不尊重。其实说句公道话,如果我成了庙里的巴托,不出一个月绝对会疯,首先我是个无神论者,当然,这是在我经历这些古怪的事情之前了。其实我只是没敢说而已,巴托们的伙食让我肠胃有些受不了,尤其是一大块的面饼子,类似于馕,能不能咬得动暂且不说,实在不好消化,而且还容易上火,现在我才觉得,淡水真是个重要的东西。 至于肉类,味道还可以,除了味道淡点没有其他的缺点,这与其他寺庙不同,基里密里人是被允许吃肉的,只不过所选肉类很有限,或许与他们自古形成的习俗和信仰有关。不过人家给我提供这么多东西,我实在不好说什么,倒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毕竟我对巴托们一点恩都没有,非亲非故,实在是受宠若惊。 在素食节进行的第四天,大长老打算在明天进行讲经活动,于是就在晚上整理经卷,一直到十一二点。大长老的寝房只有一盏油灯,两支蜡烛,所以并撑不了太久,每天都只是固定的时间,一旦超过,还需要去拿备用的油。大长老大约在凌晨快一点时熄了灯,将毛毡铺在床上准备休息,但就在这时,一个巴托突然敲开了他的门。 “长老,有客人来访,好像是迷路的旅人。”巴托裹着长袍说道。 “莫谈,既然来到这里就都是客人,等我亲自去接见。“于是,大长老穿上长袍,走到庭院里慢慢打开了大门。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穿着夹克,但天太黑,大长老并没有看清他的面部。 “请问贵客是从何方而来?”大长老还是吃惊不小,这么冷的天气,还能徒步穿过小半个罗布泊和雅丹石群来到这里,是人是鬼都难说。 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吟了半晌才说:“从xz来。” “现在天色已晚,不如贵客就在敝寺休息一晚。” “那就多谢上师了。”年轻人蹭了蹭脚底的尘土,便迈进了大门。 大长老急忙叫了巡逻的巴托去为年轻人准备空房间,年轻人和大长老一边向房间走,一边不时地看看周围的环境。年轻人似乎很警惕,整个面庞都藏在夹克的帽子里,双手踹在兜里,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种气场自十皇一族以来,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大长老不禁有些紧张。 年轻人倒也十分地不客气,而且他似乎对这里的环境还很熟悉,虽然一路上都没说话,但是大长老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出来,这个人很不一般。 “贵客从xz哪里来?”大长老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对年轻人说道。 “xz那曲。”年轻人平静地说。 “这样啊,那贵客是如何找到敝寺的呢?”大长老比其他巴托见过的世面要更多,他很清楚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出现代表着什么。 “我来祭奠我的朋友,他就在这座庙里,多年前已经死了。” 大长老又吃了一惊,因为庙里最近几年没有人因故离世,而如果往更久之前追溯的话......他没有再多想,问年轻人道:“不知贵客的朋友尊姓大名?” “十皇浔臣,其实我早知道他已死去,但因为这些年来我由于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一直不能来看他。” 大长老彻底被搞蒙了,因为十皇浔臣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而且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最多二十多岁,除非他是穿越过来的。 “冒犯一下,敢问贵客年长几何?” “这个嘛,对不起上师,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说,我比庙中最老的巴托都要大。” 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上师,我可以多住几日吗?除了祭奠我的朋友以外,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想要处理。” “当然没问题,贵客这边请。”说着,大长老和年轻人走到了空房间里面,这里面很干净,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原来十皇浔臣住过的屋子,自从十皇廉风被囚禁之后,房间就空了下来。 年轻人环视着整个屋子,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上师,我还有一事相求。能不能麻烦给我准备一瓶黑墨,三只碎瓷碗,一块蟾酥,一包当归,一碟朱砂,还有一点生的马钱子。”年轻人一边脱下背包,一边说道。 这庙里确实有药房,但年轻人怎么会知道,不过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大长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庙里待远客一般都是十分恭敬的,所以也不再过问。大长老将东西准备好后,便派人送到了年轻人的房间里,之后他又待了很长时间,也没人再来打扰他。 事情发生转机要在年轻人住进庙里的第三个星期说起,因为庙里有一帮特殊的客人来访,所以他特地出去看了看。好巧的是,大长老正好此时也在厅堂用餐,与年轻人有了第二次交流,也正是这一次对话,让大长老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年轻人平常都待在屋里不出来,都是大长老派巴托给他送饭,但送了两天之后年轻人就不吃了,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招待不周让年轻人胃口不舒服,后来年轻人自己解释清楚后,他们也没再强求。说来也怪,三个多星期的时间,年轻人只是喝水,一点食物都没吃,居然面色红润,一点也不颓靡。 第十一章:沙下冢 就这样,大长老,年轻人,申落海以及随行的两个巴托下到了那座神秘的古城中,这一趟并不轻松,大长老虽然得以捡回一条命,可是却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直到库兰波上任,他的邪病也没能治好。 据年轻人说,进入古城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从庙里的地牢机关暗门进入,还有一种就是从庙外掘开石群和沙地进入,不过考虑到这样可能会误入古城的某个墓室,而且破坏了古城的上层沙土结构,会导致整个古墓坍塌,所以只能从地牢进入。 “贵客,既然你与十皇浔臣是朋友,应该知道他的儿子十皇廉风就在地牢,我们如果想穿过地牢的话......” 年轻人知道大长老的意思,说道:“我们的确要穿过地牢,这暗门设在地牢的最深处,而且还有机关,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会阻拦我们,我和他早就见过了,他会放我们走的。” 大长老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听年轻人这么一说,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看看。 玛果真庙的地牢里路线错综复杂,而且大多房间没有设置油灯,根据基里密里人的记载,只有穷凶极恶的犯人才会被打入地牢,由此可见,他们对于十皇廉风的恐惧程度可能不亚于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祟。 两个巴托在大长老身后跟着,负责保护他,年轻人在前面拿着火把带路,走得很快,他似乎对于地牢的环境也十分熟悉,这不禁让其中一个巴托也有些疑惑。这个巴托正是负责来给十皇廉风送饭食的,他送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办法在漆黑的地牢里游刃有余地行走,而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基里密里人,却对这里如此轻车熟路。 走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总算快到了这地牢的最深处,巴托若有所思地说:“地牢最深处就是关押十皇廉风的地方,我每次给他去送饭都会把饭放到门口,倒也不会进去。” “这里的机关已经全被拆除了,我们直接进去就好。”年轻人指着面前那扇关押着十皇廉风的铁门说。那是一扇非常大的铁门,几人都可以在空气中问到铁器生锈的味道,年轻人将火把靠过去,借着火光可以看到铁门缝隙里的一点点区域,缝隙不大不小,容不下一个成年人出入,却可以容得下饭食的正常取送。这亮光似乎将里面起伏的酣睡声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镣铐砸在地上的声音。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巴托拿出地牢房间的钥匙来,将铁链和锁头解了下来,几人合力将铁门打开,镣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两个巴托将大长老护在身后,申落海跟在年轻人后边,向黑暗中的那阵声音走去。 火光渐渐将周围的环境照得明晰,地上脏兮兮的污渍与垃圾越来越明显,发出一阵腐坏的味道,与空气中的铁锈味交织在一起,实在是刺激人的食道和嗅觉。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那声音伴随着铁器撞击的琳琅声传了过来,随着火光向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衣着破烂,头发乱蓬蓬的人坐在他们面前。 火焰映衬出这个人的影子,如同一只可怖的怪物一样,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他的眼睛好像一直在寻找着什么,突然看到了两个巴托身后的大长老,那人似乎哂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们基里密里人现在倒是很风光啊,长老。” 年轻人看着他说:“好久不见,我离开这里后不久,就知道你被打入地牢了,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 犯人挪了挪身体,说:“如果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是我亏欠你的。你这次来这里,是为那金印子来的吧。” 十皇廉风居然知道獬豸金纹印,难道他已经去过古城里面了? “我在这里度日如年,正愁没人陪我唠一会,正好啊长老,你过来,咱们谈谈心。”十皇廉风的情绪好像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愤怒,但往往是这种平静最让人觉得慌张。 “十皇廉风,你要不是一心想复仇,怎么会在这里,你少花言巧语,不要打那些歪主意,有我们在这里,你一天不悔过,就一天不用想出来。”其中一个巴托说道,申落海担心十皇廉风会被激怒,连忙说道:“兄弟,你别生气,我们这次来是来求你,你知道这古城的入口和机关破解之法,能不能行个方便?” 十皇廉风似乎没有搭理巴托的申落海,转头看向年轻人,说:“当年你说你还会来,没想到如此之快,金印已经找到,也该物归原主了。” 年轻人看了眼大长老他们,点了点头,说:“还要再多苦你在这里面待上许久。“ “不碍事,反正我现在容颜不老身体不坏,我能等。”说罢,十皇廉风站起身指着身后的石床说:“暗门就在床下,其他的机关已经全部被我破坏了,但是进入古城的机关还在。”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两个人,十皇廉风终于转过头,对身后的大长老说道:“你们基里密里人不分善恶,随波逐流,心存贪念,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我不必动手。”说罢,冷笑了一声,和年轻人将石床移开,打开了那个压在床下的暗门。 暗门下是一个非常深的石洞,石洞周围有许多可以落脚的小石头,应该是后来被人挖成这样的,石洞的周围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当年我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洞,看来,早就有人知道庙下面有这么大一个古城。” 年轻人没说什么,将包里的绳子分给几人,让他们拴在周围的尖石上,慢慢向洞底滑。洞底是一个非常大的圆形石台,石台上刻着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蜿蜒爬行汇聚到石台中间的凹槽里的石球上。十皇廉风见状说道:“我来吧,用老办法就好。”说完,他将手指咬破,一滴血落在了这石球上,几人脚下的石台瞬间开始震颤,缓缓向下移动。 “我就送到这里了,你多保重,谢谢你来看我。”十皇廉风对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也不用绳子,抓着那些周围的尖石便一步步向上爬。 大长老长叹一口气,问道:“贵客,这古城的机关为什么可以用他的血破解?” “这说来可能要追溯到这座古城建设的时候了,这些不重要,只要我们能下去就好。”年轻人又进入了沉默,大长老望了望他们进来的洞口,十皇廉风正站在上面,好像以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看着他,就如同是看一只蠕动在食物上的虫子。 没一会儿,他们便被这石台送到了古城的入口。其实,与其说是古城还不如说是一座古墓,因为整个墓室的上层没青砖石所覆盖,所以其结构并不稳定,全部都是用土石,,麻绳和水粘合起来的。一旦有一处出现破损,那么缠在土中的麻绳便会绷开裂解,造成大规模的塌落下陷。 第十二章:鬼嗣 别离了那两个巴托之后,年轻人一行人总算进到了这古城的内部,申落海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土墙,问大长老道:“长老,奈陀吉古城距今已有千年了,我曾听我这个朋友说,奈陀吉古城无坚不摧,我以为是用石头筑造起来的,没想到居然是用沙土建的。” “其实,根据一些传闻,奈陀吉古城确实一开始是由石头建造而成,但是后来无主神祭天后,整个城池就被另一个人接管了,他重塑了古城的建筑群,把原来的石墙全部拆除,只留下内侧的麻合土墙。” “这样难道墙壁不会坍塌吗?” “一开始巴托们也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好像整个城池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也就这样持续了好久,直到他们后来为了避免其他部落来攻打寻仇,就将城内的很多建筑都自行拆毁,搬离了出去,不过这土墙仍然留了下来。“ 申落海敬佩地点了点头,看来从库兰波讲述的故事中可以看出,申落海是个和大舌头一样对古董不折不扣的狂热迷,对于这些存在于历史长河中已经经过洗礼和冲刷的老玩意儿,都有一种从内心油然而生的热忱。尽管可能一些东西已经斑驳到被时间无休止地摧残,但是或许这些扎根于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是这些家伙辗转反侧的梦呓吧。 从这个小口进去的地方,居然是一条很长的通道,有点类似于墓室中的墓道,这条通道是向下延伸的,周围还算宽敞,通道上是有阶梯的,看来这里是古城从顶层向中层走的一条道路,当年基里密里人搬离古城,估计并没有毁掉古城的本身结构,这些石阶上的裂痕虽然很明显,但是却相当结实,大长老能亲身感受到脚底踩到石阶上厚实的感觉。 石阶的最底部延伸到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年轻人四处观察了一番,这房间没什么陈列的物品,四周用青石板铺成,在房间的顶部悬挂着一盏铜烛台,烛台已经被铜绿完全遮盖,远远地用火把照去就像一尊绿宝石雕琢成的艺术品。 年轻人在靠近墙壁的一侧坐下来,从裤兜里掏出仅剩的一根烟来,用火折子点着,深吸了一口说:“这地方已经有人进来过了,我们还得往里走。” “有人进来过?怎么看出来的。”申落海首先提出了疑问。 “你看。”年轻人指着身后墙壁上一点红褐色的东西说,如此隐蔽一个地下古城,你觉得这会是什么东西。要我说,这就是那个人的血迹,而且他进来的时间还不会隔得太久,这个痕迹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还能看出一点点,他应该受了伤,这个房间的机关估计是被触发过了。”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抛向对面的墙壁,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果然不假,这墙里面有机关,不知道暗格藏在哪个青石板下,而且极有可能是声音触发。” 申落海走到墙壁边,用手指关节敲了敲,与年轻人说的确实不差。 “走吧,我们抓紧时间,这地方不宜久留。”年轻人熄灭了烟,他并没有抽完,可能只是需要一点点尼古丁来缓一缓。 “如果‘咲傩’真的被那个人拿走的话,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年轻人好像自言自语了一句,被大长老听到了。 “贵客,你说那个东西被他拿走,他拿那个干什么,那不是邪物吗?” “他既然能避开你们的耳目偷偷进入这个地方,目的肯定就是那东西,但是我不太明白,他早就应该死了,怎么会......”年轻人若有所思,看了看大长老,问道:“上师,你们这里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曾经来过吗?” “据说在喀赞十二世时,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曾经来到过庙里,但是他只待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我们每次庙里发生相关的事宜都会专门找人记录下来,所以应该可信。” “那么久?怎么会留下血迹......” “会不会是十皇廉风?”大长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但年轻人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进来的时候和我们走的并不是同一个甬道,不可能进入这个房间。”年轻人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难道......纸偶?” “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年轻人停下了思考,向房间对面走去。 房间的外面连接着一段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小路,好在小路里面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再触发机关。 “贵客,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庙下有古城遗址呢?“ 年轻人一边向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这个人,原来是中原地区的人,后来在川渝那边当了官。他这个家族,在你们西北也很有声望,尤其是内蒙古到河西走廊一带。” “势力如此之大,虽说我们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但也会偶尔和外界进行交涉,如果是这种人的话,我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他身上背着很大的秘密,牵扯到家族的命运,而且还和一桩百年前的血案有关,这些你们不知道当然正常。他被人追杀,而且要为家族善后,所以改名换姓。他是于家人,叫于善尧。” 到达了另外一个房间后,几人发现,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可以继续向前走的路,而且这里比刚刚他们待过的地方还要大,这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储存仓。 年轻人又摸了摸周围的墙壁,发现这里的墙壁并不像上个房间是空心的,而是实心的,申落海见状,问道:“这里没有路了,咱们该往哪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地方应该是一个耳室,右墙连着一个很大的主墓室,应该是古城里祭祀的地方,我们得穿过去。” “耳室?”申落海看着空旷的房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这地方根本没有可以出去的口子,难道有机关?” 申落海一边说着,一边用力跺着脚,房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青砖好像与其他青砖不同,他急忙起身,从地下抄起一块石头,想用力将这块青砖砸碎,年轻人见状赶紧阻止,说道:“这房间的青砖之间可能都是嵌在一起的,如果你把这块弄坏了,下面的机关就会启动,到时候咱们都出不去了。” “什么?真有机关?”年轻人点了点头,脱下自己的双肩包,取出一把匕首来,插到青砖之间的缝隙中。他用力向下一按,整个房间瞬间震动了一下,等到年轻人再把刀拔出来的时候,上面居然沾满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色物质,黏黏的,好像还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尸体。”年轻人站起来,将刀扔在一边。 “这些青砖下面不是房间,都是死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死人居然没有腐烂,而且他们的身上都是这种黑色的物质。”年轻人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第十三章:鬼幕门 年轻人和大长老返回耳室的时候,发现左边的那条甬道入口居然已经坍塌,被一堆碎石挡住,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些碎石头一点点挪开。年轻人看着甬道内一片狼藉的样子,觉得可能申落海已经出事了,所以赶紧拉上大长老就往里面跑。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已经容不得他们再考虑半分,只能在甬道里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跑了一会儿之后,年轻人似乎听到地底下传来震动声,可能再过一会整个甬道就会完全坍塌。两个人又加快了一些速度,等跑到通道尽头的时候,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因为这里只有一扇紧闭着的青石门,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申落海一定在里面。”年轻人笃定地说道,连忙和大长老合力想推开这扇门,但是无论他们推还是拉,抑或是踹,都打不开这扇严丝合缝的石门。 这甬道里的空间十分密闭,连个鬼都见不到,如果石门里是什么能传播到空气中的剧毒,不仅申落海会死,而且两个人就都没地方跑了。年轻人趴到石门上,听到里面仿佛有很微弱的活动声,,马上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来不及多想,让大长老退后了一点,用牙齿咬破自己的舌尖,喷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液上去。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唾液撒到门上,这石门居然渐渐开始出现裂痕,仿佛就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而刚刚年轻人喷上去的唾液居然慢慢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大长老惊讶地看着旁边这个年轻人,仿佛在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这人是什么妖怪所化。 年轻人攥紧手心,手臂上渐渐青筋暴起,嘴里不知道念了些什么话,随着他一脚下去,这石门应声而解,变成一堆碎石落在了地上。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应该是大长老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场面。 门里只有一片已经被血染红的黄沙,年轻人递给大长老一块从夹克上撕下的破布,让他捂住口鼻,自己也随即蒙上上。大长老想将沙子挪开看看申落海是不是还在底下,年轻人急忙拉住他说:“上师不可,这些灰尘和沙子都有毒。” “有毒?那你的那位朋友?” “我来就好了。”说完,年轻人用剩下的布包住右手,将沙子慢慢推散,一个血淋淋的人正躺在里面,脸上还都是沙子。年轻人用力将他拉出来,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申落海,他已经血肉模糊,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年轻人从包里拿出一张红纸符,贴在申落海的胸口,慢慢地,好像他睁开了眼睛,但是呼吸已经十分微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年轻人皱着眉头说道。 申落海没有说话,贴在他胸前的那张红纸上面居然慢慢显现了一些奇怪的字符,年轻人看了看,叹了口气,对大长老说:“门后有一个机关,他是被机关里的沙土所带的毒素所伤,毒性很强,能让皮肤溃烂,呼吸困难,最后毙命。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还是来晚了,毒素已经蔓延到脏器,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长老闻言,面露悲伤,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不是我熟悉的杀人机关,一旦触发必死无疑,手段相当残忍,而且......”年轻人看向大长老,又说:“上师,这是你们族内的禁术吧。” 大长老脸色很差,虽然口鼻被蒙上了,但是还是受到了毒素的影响,说道:“基里密里人的禁术据说早就已经失传,没想到在奈陀吉古城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存在。我只听说过,禁术中确实有过用毒杀人的方法,而且这种毒是利用死去的人的身体器官培育的。” “事已至此,我觉得也没什么办法了。上师,现在你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为妙。”年轻人看向申落海的皮肤,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都是孔洞,就像掉到荆棘丛里一样,这种钻心的疼痛想想都是够受的。 “你们能陪我走这一趟,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可能再让你们以身犯险。”年轻人又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最后一张红纸符,递给大长老说:“古城阴气中,如今不干净的东西估计活动得厉害,上师,你把这个贴在胸前,千万不可私自摘下,有这个东西,邪祟不敢进你身前半步,我朋友就拜托你了。” 年轻人想了想又道:“上师,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但是我现在不能全部告诉你,这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但在临走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大长老扶起虚弱的申落海,说道:“贵客请将,我一定全力相助。” 年轻人从裤兜里摸出两样东西,一只罗盘,还有一串佛珠。 “这只罗盘,麻烦帮我交给一个叫谢观一的人,他的家族现在在甘肃民勤定居。这串佛珠,是我一个旧友的遗物,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也代我交给他,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讲。我在庙里住过的那个房间里,碎瓷碗下放着一封信,谢观一一定会来这里,那封信请务必交给他看。” 大长老接过佛珠和罗盘,望着年轻人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年轻人刚背起包,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上师,我们之间经历的事情,麻烦你不要和庙里的巴托去讲,也不要再让他们靠近这个地方,这是为了整个玛果真庙。另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十皇廉风所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是我亲口告诉他的,如果你问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年轻人的嘴角似乎又轻微上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长老,说:“听说,已死之人的魂魄化作人形,可以参透他人的前世今生。上师,你相信吗?” 这一句话给大长老吓得不轻,差点坐在地上,回过神后,他赶忙问道:“贵客,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大长老想着,既然他心意已决,怎么劝也是徒劳,毕竟这种地方像他这种“凡人”肯定是活着出不来的。 “纪阡谣。” 之后的事情,库兰波说他的父亲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但是出了古城后,那张被年轻人贴上的红纸居然消失不见,似乎就是那张纸抹除了他如何从古城逃出的记忆。总之,申落海在出了古城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他的儿子申景竺如今在玛果真庙做考古工作,也算是子承父志吧。而那两个巴托估计也死掉了,毕竟在没有年轻人的帮助下,他们两个想逃出来几乎不可能。 “奇怪。”我自言自语道。 于琛来了兴趣,看着我说:“怎么?哪里觉得奇怪?” “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里听过,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于琛冷笑一声,说:“他的有能将人记忆清除的手段,就算你见过他,你照样也想不起来。”被于琛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没了兴致,说道:“难道你见过?” “等价交换,你现在可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给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知道的信息呢?”他耸了耸肩,推门出去了。 第十四章:申景竺的回忆 这一觉睡得我横竖不舒服,天还没亮,我已经自己醒了。我锤了锤自己的脖子,心想:昨晚趴我窗户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鬼鬼祟祟的,这庙里面也没有其他人,难道是...... 还没继续往下想,就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现在外面还是一片黑压压的,这么早谁会来找我呢? 我打了个哈欠打开房门,居然是申景竺,他正站在门口,带着歉意地说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摇了摇头,摆摆手说:“没有,我本来也就醒了,刚准备出去洗漱。小申,这么早,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申景竺并没有回答我,而且警惕地望着四周,我有些疑惑,示意他进来说话。没想到他刚进来,就把房门紧紧锁上,关上了木窗,然后又检查了一遍我的房间里有没有放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对我说道:“我还真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还要锁门,你先让我出去洗把脸,不着急慢慢说。“说着我就要拉开房门,申景竺立马拦住了我:“趁他们现在还没醒,和你说了最好,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没关系,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这样,你先坐一下,就五分钟,不会太久的。”我说着,把房门打开,临出门前我看了一眼申景竺的表情,他好像很是焦急,而且似乎害怕这件事情被别人听到。我端着毛巾脸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在避着我们中间的谁呢?难道昨晚就是他趴我的窗户,想看我睡觉没有? 我赶紧洗漱完回到房间,又把门插好,坐到床上问他说:“小申,昨晚是不是你在我窗户前趴着?” 他一听这话,脸马上就绿了,说:“没有啊?昨晚有人趴你窗户?”还没等我接过话茬,他又说道:“那这事就麻烦了,庙里一定有人在监视你,而且我敢断定,就在你认识的那几个人之间,但我不敢确定是谁,所以如此警惕。” “什么?”我不小心叫出了声。 库兰波是这个庙里的长老,他和我素未谋面,没必要监视我啊,阿尘是我表哥更不可能了,难道是于琛?我看了申景竺一眼,觉得现在他说的话还不能完全相信,毕竟我和他也才刚刚认识不久,万一昨晚就是他,但是被我发现了想甩锅给别人呢? “庙里的水很深,你的处境现在特别危险,所以我接下来和你说的这件事,你烂在肚子里就好,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身边这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阿尘一直在国外,却对家族的事情如此了解,而且他离开客栈没和我通气,甚至连客栈有鬼也没有看出来。于琛这个人本身就喜欢算计,而且对他没有好处的事情也绝不会横插一手,现在还不知道他帮我是为了什么。至于库兰波,表面看上去确实是个面善的长老角色,但我和他接触不多,申景竺在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敢完全相信他,更何况我一个局外人。 “那你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一直待在玛果真庙吗?” “你不是为了你父亲吗?他在这庙底的古城里......“我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妥,又说道:“令尊,应该挺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的吧。” 没想到申景竺居然冷哼一声,对我说:“确实,我爸是在地下中了毒,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没来得及给老头子尽孝,他就没了,但仅凭这一点,你觉得我就会在这庙里待这么久?”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遂问道:“这话从何谈起?” 申景竺又向锁着的木门和木窗看了看,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对我说:“我在这个地方,是为了等两个人。” “等两个人?谁?” “一个就是你谢观一,还有一个人,就是当年陪我父亲下到古城里的那个年轻人,纪阡谣。”说完,他神神秘秘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包着什么的牛皮纸,那张纸缓缓打开,里面居然又是一个罗盘,而且与之前大舌头给我的那只一般无二,只是好像,这罗盘被标记的方位与那一只不同。 “这是什么情况,当时大舌头已经给了我一个罗盘,怎么还有一个。”我问道。 “那个罗盘,是长老托我交给你的,但是这个,是有人亲自给我的,这只罗盘我已经在身边放了好多年了。” 申景竺出生于安徽宿州,他的父亲申落海一直致力于宿州的考古发展,一干就是十几年没有停过。巧的是,申景竺的父亲与大舌头的父亲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孙伟的父亲孙承是在一次去安徽考察的时候和申落海认识的,那之后他们就经常联系,二人工作时还配合得相当出色。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申景竺小的时候,就曾像我和于琛一样,与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有所瓜葛。 申景竺从小有犯焦虑症的毛病,病一起来浑身都不自在,发痒出汗,而且还会上火燥热。听上去很荒唐,有几个不着调的邻居告诉他这是急火攻心,但他的父亲一直都觉得这不是所谓的什么焦虑症,怀疑儿子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为了给他彻底根治,申落海可没少花钱花精力,但始终都是徒劳。 他人生的转折点,要从他碰到一个奇怪的人开始说起。 那天恰巧是他的生日,申景竺兴致很高,他的父母也是如此,一家子本打算去远些的地方自驾游,但让他唯一觉得不爽的是,这怪病偏偏就在今天又犯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回家。但是这次怪病延续的时间仿佛特别长,一连好几天他都得靠药物暂时缓解,尤其是在半夜,他每次都得从床上爬起来去摸药瓶,这种痛苦比病症本身还要难受。 就在他生日后的第三天,一家人晚饭后坐在电视前一边看新闻一边讨论着申落海获功升职的事情,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之前要去自驾游的那个地方发生了地震,死伤状况现在还不清楚。一时间三口人都有些语塞,如果那天他们去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申景竺晚饭吃的很少,病还没有消退,所以马上就想回屋早些休息。大概半夜一点多的时候,他浑身又开始奇痒无比,而且这种痒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轻微的刺痛,申景竺刚刚才想起,自己的药在前一天已经吃完,平常都是自己来操心药品的问题,但他最近有些劳累可能忘记了,便打算到爸妈的房间问一问哪里有多余的药。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打算敲响申落海房门的时候,只是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阵昏沉的感觉马上涌入他的脑中,趁着没有完全晕厥,他急忙跑到了院子里,之后他就发现,家里可能进贼了。 申落海不仅仅是考古学家,而且还是个和大舌头一样的古玩迷,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他收了很多价值连城的文物,正因为如此,申家也算有些小富裕。树大自然招风,为了防止有人进入家中盗窃文物,申落海习惯将庭院的各个地方摆放一些小机关,这些机关不会伤人,只是起到警示作用。晚上温度降低,位于机关中的温度闸口就会打开,机关便会自动触发。 不仅如此,申落海的家中还养了一些大型犬类,如果是一般的小蟊贼,想悄无声息地闯进来几乎不可能。就在前几天,申落海收到了来自甘肃民勤的一封邮件,是一个匿名的人给他的,说得知他快要升职,想给他寄一份贺礼,据说是很珍贵的宝贝,但是由于父亲守口如瓶,到底是什么,申景竺并不知道。 第十九章:祭香阁 “至于那个至死还在拥护奈陀吉的老头儿,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都一样死不足惜。”他说的应该是库兰波,库兰波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奈陀吉的拥护者。 “好了,我没必要和你说太多了,决定权在你手上,只要你离开,我不会伤害他们一分一毫。”他说完,就要朝祭坛的深处走去,那串铃铛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诡异响声。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我只是想要解决我自己的事情,和这座庙没有丝毫关系。”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好了,你只剩不到半天时间了,自己好好考虑吧。”说罢,十皇廉风消失在了那片骇人的黑暗中,和当年的真相一起,全部被雪藏在这座危机四伏的玛果真庙中。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儿时的阴影是足够毁灭他一生的武器,或许那年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他深深信赖的基里密里人所推上处刑台的时候,那个少年的心就已经死了。不管后来其他人对他怎样,这份恨意恐怕已经千古难消。 他一定用很大的代价才换来这个不被时间和疾病所侵的身体,只可惜这个身体获取新生后只剩下了一件可以去做的有意义的事,那就是复仇。 “观一?观一?醒醒?”我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原地,等我再次睁眼,发现阿尘和大猿正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果然,那家伙利用铃铛让我出现幻觉,我又做了一场似真非真的梦。 “你怎么还在这儿睡着了,这祭坛可不能随便来。”大猿说道。 “很难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被催眠了,我有个非常要紧的事要和你们说,庙里的巴托有危险,晚上还会死人,咱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听到这话,二人木讷地对视一眼,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我。 “你不会脑袋摔傻了吧?”大猿把手放到我额头上,又拿了下来:“这也没发烧啊,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真的没骗你们,我知道恭从丹照为什么死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大猿摸了摸下巴,还是摇摇头,阿尘见我一脸认真说道:“先回屋子,你和我们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一路把我扶回了房间,刚醒来的我相当虚弱,看来这个铃铛的威力不可小觑,这还是十皇廉风故意把控好的力度,如果要杀人,那真是想想都后怕。 我把刚刚在梦里十皇廉风对我说的话和他们说了一遍,不出我所料,二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因为阿尘之前知道我在老宅子里有过类似的经历,没有太惊讶。但是大猿就不一样了,他那幅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就差嘴上和我明说了。 “我知道这听上去挺离谱的,但是我绝不相信这是空穴来风,况且......”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压低声音说道:“况且,于琛也和我说他也觉得恭从丹照是自杀的,他还怀疑这事可能牵连那个古城里的大邪祟,但是一个人自杀是不可能做到自己剖心剜肺的,所以,我觉得这个解释是唯一说得过去的。” “但是,如果真如于琛所说,这祭司的死和鬼幕门有关的话,光靠咱们几个也制止不了啊,还是死路一条。按你做的梦来看,只要咱们不走,这十皇廉风非得把整个玛果真庙杀个精光不可。” “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所以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们两个的看法。” “恭从丹照是死在神像旁,但是那周围并没有挂铃铛,所以我觉得,虽然祭坛周围有铃铛,但即使今晚不去祭坛举行仪式,庙里也还是会死人,当下最保守的办法,只能是咱们离开。” 我叹了口气,想到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惊险的事情,如果要在这里终止多少有些不甘心,但眼下人命关天,我不可能用巴托们的命去成全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把十皇廉风给......”大猿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你不用想这个,肯定不可能,首先本来人家就是受害者,况且他和咱们无冤无仇,凭什么刀剑相向。你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但是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打打杀杀来解决的,如果能和平解决更好,不能的话,只好先做最坏的打算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居然是于琛和库兰波。 “长老?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们都听到了?” 库兰波苦笑了一下,对我们说:“几位先跟我来吧,我有件一直瞒着几位的事情想和你们解释清楚。” 我虽然不知道库兰波瞒了我们什么事情,但是我有种预感,他好像知道这一切都是十皇廉风干的,只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从他脸上看不出对十皇廉风的仇恨,反倒有些怜悯。 库兰波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他并没有带我们去他的房间,而是来到了堆放经卷的大礼堂。 这里是玛果真庙除祭坛外最神圣的地方,就连喀赞要进去也得挑好时间,备好长香才行,但是这会儿,身为长老的库兰波居然没讲究这些,直接推开了礼堂的大门。因为这个地方在庙宇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我没怎么来过,更没怎么在意,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进这个礼堂里面。 “长老,你带我们来这儿,那准备晚上祭祀的事儿谁负责啊。” “各位放心,我已经交给申景竺去办了,和我进来就好。” 礼堂虽然外面看上去也是很普通的木制房子,但里面装饰得很华丽,和外面那些供人居住的屋子格格不入,里面堆放着很多香炉,经幡还有盏画,但是好像已经有相当久的时间没人进来过了,这些东西有的摆放得七零八落的。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可以逃避这件事情,可以让它就此埋没在这片沙漠里,但是如今我族面临的这场劫难,我看终于还是躲不掉了。”说完,库兰波跪在地上,朝中间那幅最大的毡画跪下磕了三个头。 那幅毡画上面并不是奈陀吉,这让我很是惊讶,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库兰波和他的父亲一样,对于奈陀吉的崇拜已经近乎狂热,但是面前这幅庙里最大,最华丽,最精致的毡画上面,居然不是这帮基里密里人世代崇拜的无主之神,而是另一个人。这个人的全身上下都被缠满了麻布,穿着一副看上去很漂亮的盔甲,头部戴着一只大铜盔,五官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套着铠甲的木乃伊一样。 库兰波磕完头之后,并没有继续在这里逗留,而是带我们上了二楼。通往二楼的木梯又宽又长,而且每一级之间的高度相当变态,就像不是给人走的一样,二楼的门被一根很粗的大木柱堵住了,这大木柱上缠着五颜六色的经幡,上面密密麻麻的应该都是扎麻语。 大木柱前两旁还放着两只很大的香炉,比一楼的要大不少,里面都是烧完的灰烬。 “长老,这木柱子这么重,就咱们几个人也搬不开啊,要不我再去叫几个壮点儿的巴托来?” 库兰波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香插在分别插在两个香炉里面,大猿见状马上就明白了什么意思,掏出火机就把两边的香炉全给点着。 第二十一章:人油灯 庙里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而且第二个死的还是库兰波,虽然现在这个消息还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长老失踪的时间一长难免会引起巴托们怀疑,如果他们知道喀赞遇害,势必会闹出大麻烦。眼下英国人还没有赶到这里,但已经出了这么多乱子,一时间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十皇廉风那小子不会骗我们吧?”我看了一眼于琛说道。 “不会,而且他就算杀人也绝不会动库兰波,喀赞是玛果真庙的首脑,杀了喀赞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而且,我怀疑就是因为库兰波和我们说了那些事情,才会遇害的。” “有人害怕库兰波告诉我们什么?”大猿一拍脑门儿说道。 “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灭口。” “妈的,咱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这也太他妈嚣张了,他杀恭从就算了,居然还盯上了喀赞。” “恭从丹照应该是十皇廉风干的,但是这个地方十皇廉风并不知道,所以肯定不是他杀的,有可能是他背后的那个邪祟。” “那现在怎么办,库兰波死了,要不要告诉申景竺和庙里的巴托们?” “让申景竺跟在鲁格仁回旁边吧,我有预感,那邪祟还会再杀人,但是不知道他取走人的心脏要做什么,绝不可能是单纯地为了报复基里密里而已。” 我看着库兰波的尸体,有些说不出的难过。虽然他骗了我很多东西,但自我们进庙以来,他对我们确实很是照顾,无论怎么样,作为一个喀赞来说,他只是想让庙里的族人今后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这并不是一件罪恶的事情,反而对于庙里的巴托来说,他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至少,与他那些沾满鲜血的前辈来说,好太多了。 “那行,我去找申景竺,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马上就回来。”大猿赶紧一溜烟儿地朝楼下跑去,马上就没了人影。 于琛点着了一根烟,蹲在地上不停地看着尸体,似乎在翻找什么有用的信息。我看他这个样子也蹲下来说道:“你在找什么?” 他没回答我的话,居然把手伸进尸体被挖开的地方摸索着什么,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的手说道:“你干嘛?”没想到他不但没停下动作,反而还把我的手甩到一边,淡淡地说:“里面有东西。” “你胸腔里没东西才奇怪吧,他只是没了心脏,又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站了起来,把手掌摊开给我看。于琛的手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而且这团黑东西的里面好像还包着什么,这东西在他手里还在不停地蠕动着,看上去十分地恶心。 “这不就是库兰波告诉过咱们的那个什么叫‘尸泪’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在他身体里面?而且这里面......” 于琛从兜里把火机掏出来,把那团黑东西扔到地上然后点着,那东西就好像能感觉到痛苦一样在地上翻腾起来,不一会儿变化成了一滩灰烬,但是这个灼烧的气味让我觉得甚是熟悉,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 “你看。” 我和阿尘都凑到那灰烬旁边,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来这东西里面究竟包着什么东西,但是这些灰烬居然在地上自己散开,慢慢组成了一个奇怪的花纹,这个纹路与一楼挂着的那副大毡画上那个邪祟的铠甲纹路一模一样。 “这味道我刚进庙里的时候就已经闻到过了,是他们油灯里面的味道。我当时闻出这味道与库兰波房间里的的味道不一样,但是没有说出来,现在再闻觉得有些怪怪的,话说这庙里的巴托就闻不出来吗?“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包着的是人的脂肪,你闻到的是人油燃烧的味道。” 我一听这话连忙捂住鼻子,说道:“怪不得我觉得庙里总有股焦臭焦臭的味道,为什么你们都闻不出来?” “或许不是闻不出来,是我们从踏进这座庙开始,就已经被勾尸铃影响了,这个局已经做了很久了,在我们没来之前,那个邪祟就已经开始对庙里的人动了杀心,所以他们不会感觉有什么异样。但是之所以你能闻到,可能勾尸铃对你的影响没那么大,除非是有人故意让置你于死地。” “那在这里这个味道怎么会这么明显?” “可能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能抵抗勾尸铃的影响吧。”于琛说道。 为什么玛果真庙里面的油灯里面烧的会是人油?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对他们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庙里还有什么事情我们一直不知道,烧人油灯,挂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铃铛,现在死了的人又被挖了心脏,心脏还不知所踪,我感觉这邪祟绝不是只冲着我们而来。” “如果说这个地方能不被勾尸铃影响的话,难道......”阿尘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眉目,正好大猿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告诉我们,申景竺已经让庙里的巴托都回去了,晚上祭祀仪式取消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不能大意,那邪祟不会放过玛果真庙,他现在真正的目的还不清楚,但是我们......” “桌子下面,有东西。”于琛用手指着那个放着石像的长木桌,我们都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木桌子下靠墙的一侧居然慢慢渗出和尸体里一样的黑色物质来,地板也出现了好几道裂痕,最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墙角上好像有一块颜色很浅的灰砖,这块灰砖上的花纹与地上那些黑色物质组成的花纹明显是同一种。 我们互相看了看,很显然,每个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祭香阁下是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太明显,一定是圈套,目的是让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于琛摊了摊手说道。 “就算是圈套,我们也得赌一把,不管怎么说,喀赞和祭司的死我们有关系,我们自己惹的事得自己擦屁股。”阿尘说。 “我没意见,但是咱们就这么下去,不准备准备什么的吗?” “没时间了。”我从裤兜里掏出纪阡谣留给我的香袋,对着他们晃晃说道。 大猿见没人反对,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我见他们都没有其他的意见,便弓下身子将那块灰色石砖往里一推,顿时整个祭香阁开始强烈的震动,我脚下站着的地面出现一道道的裂痕,我并没有想到这鬼地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个关键时候我居然脚抽筋了,根本直不起来腿。 大猿见我没动弹,连忙扑上前将我拉了回来,刚把我拽回来的一瞬间,两边的石像都轰然倒塌,而我们的前方慢慢向地下蔓延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石阶,石阶可以容身的地方相当之窄,所以我们只能一个个地依次进入。石阶的上方是用青石砖铺成的顶子,看来我们猜的果然没错,这地方是通往古城的另一条密道,但是为什么当时纪阡谣没有选择这一条呢?他是在像扎拜西纳子有意隐瞒吗? 第二十三章:会动的遗址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古城里面?”还没等我说话,大猿倒先反问道。 “在问别人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尊敬吧。”他眯了眯眼睛,又说道:“毕竟对于我来说,你们应该算是入侵者,对吧?” 奈陀吉古城已经荒废了上千年,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人,还问我们是谁,说他不是鬼我都觉得有点荒唐。 “我们进古城里是为了找一个东西,你在这里干什么?”大猿见我这么快就招了,推了我一把说道:“你怎么软这么快?这就把咱们真实目的告诉他了?” 我小声对他说道:“现在尚且分不清他是人是鬼,而且你没看到他刚刚的态度吗,已经把咱们当成入侵者了,如果咱们不说的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人不成?”大猿撇了撇嘴,好像对我的话满不在意,他确实习惯了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生活,对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他应该很少予以礼貌回复。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我笑了笑对他说:“我们来找一枚铜钱。” “铜钱?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铜钱。”那男人好像在上下打量着我们几个,这是我才注意到,他的背后别着一把已经有了年头的弯刀。 “我们是受人之托,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敢问您是?” 那男人好像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转过身去说道:“你们先跟我来吧。” 他并没有告诉我们他的名字,也没有告诉我们他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大猿好像被他这个动作惹恼了,想要上去胖揍他一顿,我急忙拦住了他,对他说:“这人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妈的,这人还说咱们不礼貌,他明明自己也没说自己名字。”我苦笑了一下,便招呼阿尘和于琛一起跟上来。 男人确实对这里十分地轻车熟路,但我有些好奇,古城里并不是处处都有油灯或者火把照明,像我们所在的这条长廊只有零星的几只火把,可以让人看清周围的壁画,但总的来说还是很黑,这人是怎么做到在古城里没有照明工具而能游刃有余的呢? “你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吗?”我快步追上那个男子,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嗯,有些年头了吧。”他好像很沉默寡言,这一路上除了我问他的这句话后,他再也没有和我多说什么。 我们几个人就在长廊里不停地走着,说实话,这一路上突发事件太多,消耗了我们不少的体力,大家都有些走不动了,尤其是大猿,因为刚刚他已经费了很大的劲儿把我们弄上来,现在已经快累的瘫倒在地上。 我见状拉住那个男人胳膊说:“咱们等一等吧,我朋友......”我话还没说完,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胳膊使劲一摆,把我的手甩了开来。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不过也就是这一下子,让我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劲,我刚刚抓他手臂的时候,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人的手臂好像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像正常人平滑的皮肤,而是这儿凸起一块,那凹下去一块。 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对我说道:“抱歉,我手臂有伤,希望没有吓到你。”他又看了看我后面的三个人,说道:“看来你们在下面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前面有一片很宽阔的地方,先走出这条走廊再说,这里不安全。” “这走廊有光,地也平,怎么就不安全了,我看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们?”大猿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让你们在这里待着,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你们不听等会触发什么机关或者遇上什么东西,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那个男人好像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我有意还要多说几句,但是大猿此时已经赶了上来,对我说道:“算了,就听他的吧,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花肠子。” 其实我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擅作主张,毕竟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如果有一个足够熟悉路线和地形的人,那及时抱大腿绝对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总让我觉得并不是很安全,可能是我的第六感作祟,我总认为这个人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线索,而且,对我们来说有莫大的帮助。 男人还是和之前一样沉默,周围的壁画不断随着我们的步伐向后如河水一般流动着,虽然我看不懂这些基里密里人所使用的扎麻语,已经他们神话当中的一些其他神明,但是我可以从其中的内容中看出一点端倪来。这些壁画所讲述的故事应该是从奈陀吉古城建立之初,一直到其覆灭的这段历史,但我认为更值得关注的是,在这些壁画的某些不起眼的位置,有被用锐器划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已经很久远了。 “我们上来的时候,发现原来那个房间的位置颠倒过来了,本应该挂在天花板上的油灯到了地面上,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我和那个男人并行着,虽然没有把握,但我觉得能问出一点是一点,对我们只要有所帮助就好。 “这个古城是一个巨大的机关,你们既然进来了应该了解过这里的相关地形和结构,简单来说,你们所在的每一个房间都是会随时间向四周移动的,无论是上移还是下沉,都会在你们不知不觉中完成。” 听了男人的话,我好像有了一些眉目,我们在的房间就好像一个电梯一样,除了自身会移动之外,它在古城中的位置并不是确定的,也就是说,像入口与出口这种东西,可以随时消失在我们面前,这并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如果你们比较幸运的话,房间不会产生大规模移动,但是如果你们不是那么幸运,还触发了机关的话,那个会到哪里我就不好说了,也许是死路。顺带一提,毒气,火焰,滚石,这里应有尽有。”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也说不准,虽然我在这里待的不短,但是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依稀摸索出一些潜在的规律。” “那这古城质量还真够好的,不算是次品,不然这么大的规模,怎么可能能来回移动。” “古城一开始并没有设置这样的机关,只是后来......”他好像意识到已经和我说了很久,所以干脆住了嘴,我当然也识趣地没有再去问,不过,这越发让我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而且,很可能不是人。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我们终于到了男人所说的空旷处,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墓室,但是说是墓室并不准确,因为这里的各种建筑都足以证明,原来这里是居民区。到处都是废砖残瓦,还有一条条的土沟,这些沟应该是当时古城居民汲水和排水用的水渠,用来提供生活和农业用水,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 第三十二章:危如累卵 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思绪已经是一团乱麻,火势在逐渐剥夺着我的理智,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这个孩子口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必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要弄清当年的事情,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二话不说将那个孩子背了起来,带他穿过浓烟走到了一处火焰还没有波及到的角落处,对他说:“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等哥哥把那两个人救出来就回来找你。”我很想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说我老爹会回来接他,但是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而且我总有种预感,我老爹就当年的事情而言,并没有对我说实话,这个孩子或许和他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没想到我再来到地下室的门口,已经是在这场离奇的梦中。火焰和碎石已经把门口的路封了个半死,但是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地下室的木门居然完好无损。我用力把这扇门踹开,一阵凉风直接向我扑了过来,这种寒意已经完全盖过了我身后大火的温度,冰冷彻骨,让我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已经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任我怎么拽也拽不开。 “坏了,那孩子还在......”我正暗叫不妙,回头看向地下室的走廊,呆在原地半天都挪动不了半步。 地下室的房梁上的布条此时都还是完整的,但是已经完全被血染红,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很呛鼻的血腥味,不仅如此,除了这些布条子上,地上好像还遗留了很多血迹。而且正如我之前想的一样,地下室内到处堆满了纸偶,这些纸偶的样子与那些死去的谢家人一模一样。但是这里很明显没有失火,也没有烧过的痕迹,为什么那个孩子说地下室着火了? 我正想往前走,突然在我右手边的一具纸偶,竟然开始自燃了,火星从纸偶的脚部开始烧起,一直蔓延到身体,就在我惊异的时候,其他的纸偶也开始慢慢出现了自燃的现象,而且我好像能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这声音极小,甚至不能在这空旷的地下室内造成回声。这里除了我,只有刚刚进去的老爹和大哥,但是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这声音只能是这些纸偶发出的。 “纸会说话?”我有点儿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向走廊的尽头跑去,想搞明白这些东西自燃的原因,就必须先找到老爹他们,说来奇怪,我和大舌头在地下室的时候,没有感觉走廊有这么长,但是我无论怎么跑就是跑不到头,看不到那个当时让我用罗盘打开的书架。而且周围的纸偶有的已经完全烧尽,但我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依旧是钻心的冷。 “别往前走了哥哥。”是那孩子的声音,这声音竟是从我背后响起的,我回头看去,那个被我放在墙角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的背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怎么进来的?木门不是关着的吗? “你会死的。”这话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呢小弟弟?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是怎么进来的?”小男孩没有回答,而是把眼睛慢慢合了起来,两行鲜血竟然从他的眼皮里流了出来,打湿了他那长长的睫毛。 我被吓了一跳,虽然看着他是个孩子,和其他普通的孩子也没有区别,但是目前为止他做的一切事情都让我觉得,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正常人,很有可能连人都算不上。 “小纸人,惹人怜,身缠一根黑发丝。阿爹阿妈莫要哭,小儿今日来报喜。” “妈的,老子的脑袋。”我突然又头痛欲裂,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眼见着那个小男孩拖着两条血痕朝我走了过来。 “你到底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白玉璋,绣金簪,朱唇粉饰青绦带,好似小仙下凡间。” 我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就在我即将晕过去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另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怎么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们十皇一族是唯一的希望。” 待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脑袋还有点微微的胀痛感,很显然,这是场厉害的噩梦,虽然我做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十皇廉风他们正躺在我的旁边,看来他们应该也是中了幻觉,不过我好奇的是,如此真实的梦,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但是当下想那么多可能没有太大的用处,我看了看四周,还算让我感到安慰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像梦中一样奇怪的事情发生,而且看上去,我们已经到了于琛口中所说的那个晏生堂,因为就在我的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石头雕像。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说什么我也不敢私自作主张了,只好坐在原地等他们三个醒过来。在地上躺了太久,我的腰和脖子都有点被硌得生疼,不过和在梦中那些事情比起来,我还是更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待着。毕竟作为一个人,最恐惧的事情就是自己未知的东西。 晏生堂的布置虽然很复杂,但是几乎都已经很破旧了,我们四周摆着很多的石头架子,架子上已经落满了尘土,在架子的最底下还有一个很大的凹槽,凹槽里面放着的都是一具具的棺材。我虽然不理解这是什么摆放规矩,但是现在只要是有棺材的地方,我一律都不愿意多待,毕竟有不少前车之鉴。 趁着三人还没醒来的功夫,我四处观察了一番。晏生堂并不如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墓室大,而且这个地方我看不出原来是干什么用的。四周的墙壁倒是用石头建造的,墙壁与房顶的连接处有很多破损的地方,看来这里原来遭到过不小的破坏。完整的石头架子已经很少了,大多都有损毁的痕迹。 于琛是最先醒来的,看来他也被折腾的够呛。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对于家人的好感几乎为零,但是这一路上多亏了有他帮忙,现在倒已经没有了厌恶感,反而我对这个家伙来了些兴趣,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对我在找寻真相的路上来说可能有着或多或少的帮助。 “怎么样?你梦到什么了?” “梦个屁,我是被你打晕过去的,你是有梦游症吗?” “啥?打晕?我打晕你?”我有些蒙圈,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们都中了幻觉,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进入幻觉当中的,但是大概率是在开门那个时候,他们突然不见的那个瞬间,但怎么说我也不可能打他呀,我不应该晕过去了吗?” “你在进来的时候突然昏过去了,我把你背了进来,本来我们是先打算把机关搞定的,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我们大打出手,而且我们三个都制服不了你。我还以为你中了蛊,想用老办法,但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你打中后颈晕了过去。”于琛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很是幽怨,看上去不像在撒谎。 第三十五章:神秘女人 我没再继续多想下去,起身就打算跟在老爹他们后面一起出门往外面走去,但是这第一步还没迈出去我就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老爷子走的那会,这个店好像还没被老叔盘下来,不应该出现在那个时候啊。 尽管面前这个能知道真相的机会很是诱人,但是我的理智一直在告诫我,如果我真的跟着去了,保不齐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变的,也有可能和那个小孩一样,会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前的我的确不信这个,但是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我必须得承认这个世界还是太神奇了。 “看来你还不傻,起码能分辨出好赖来。”于琛的声音?他怎么会来到我的梦境,还能和我对话? “原因比较复杂,目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好像已经看穿了我想要问的问题,直接了当地在我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或许这个古城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凭砂纹的本事,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有人布了局。” “布局?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操控?”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于琛坐到我对面的那把老椅子上,继续说道:“但是据我所知,不管是鬼幕门,还是Box,还是纸尸井,都无法能让一个人在梦境里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比如说,我和你。” “咱俩,不是在同一个幻觉里吗?” “我觉得并不是,我们能互相看到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想要让我们互相看到而已,或者说,这其实只是你一个人的幻觉世界,我是没有办法干预的,但是既然我能看见你,还能触碰到你的身体......”说着,于琛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可能说明这并不是一场梦。” “不是梦?不是梦那我怎么能看到当年发生的事,我还看到当年那场大火,还有......” “如果是梦的话,不通过干扰脑电波是不会让你的梦中世界发生任何改变的,例如沙铃,在这种东西所创造出来的梦境里,你可能也会感受到疼痛,寒冷,酷热,甚至是情绪上的波动,但是梦境中的人,那些你从未谋面的人,还有你所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事情,这些都是不真实的,是不存在能与梦中的你产生交集的情况的。” 我被于琛说得越来越迷糊,他看我不理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于家人世代都会过阴,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其实你倒不妨把这里想象成过阴之后的世界,你与外界虽然断了联系,但由于某种东西的存在,使你能够看到外界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正在发生的,以前发生的,还是以后将要发生的,可是这一切你只能看着,它们只是一串数据,输入到你的大脑,你只需要回答收到或者无法收到。” 于家会过阴这件事情我其实并不敢打包票,但是今天听见于琛说了,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民间传说有一部分还是可以相信的。 “在这之后,你会由于这里和外界中的各种冲突而醒来,说白了就像放电影,你能看得到,但是你摸不到。只不过,现在我们所在的环境,还有你之前独自身处的那个环境都有些奇妙,你除了能有深刻感受这种基本的生理活动外,还能和这个世界的人对话,但却是特定的人,其他人仍然对你熟视无睹,所以我怀疑,你这两场梦,应该是被人安排好的。” “我被人当成提线木偶了?” “也能这么理解吧,他们可能以为你那只是梦游而已,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古城内存在着能影响你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但一定离你近在咫尺。或者我再想得大胆一些,这个东西或许就在你身体里,只不过你一直不知道,突然被什么激活了。” “不是吧,这么邪门的东西,要是真在我身体里,那我可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别那么悲观,就你之前的经历来看,可能它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在暗中默默指引你而已,那个孩子,他也许看到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个让你进入梦境的东西。这种力量,是咲傩无法达到的,你倒是很幸运,它对你没什么坏主意。“ “那我怎么办,就任它摆布吗?我连它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它每次让你产生做梦一样的感觉,肯定是与某个东西产生的共鸣,比如,那个长得像你的纸偶。” “快别提了,想起来我就浑身不痛快,就好像对着自己的遗像磕头一样,感觉毛毛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又哆嗦了一下,想了像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它想让我进来,我就能进来。” “那外面......” “只能靠他们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走心,让我觉得这简直就像一句玩笑话一样。 “你开玩笑的吧,他们三个在外面拼死拼活,咱们在这儿喝茶聊天?” 于琛脸拉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以我的能力,是没办法主动出去的。” 我听到这儿,往床上一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追又不能追,跑也跑不掉,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接当时大舌头那个电话啊,虽说要查个明白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怪事。 “我有个猜测。” “什么?”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有可能,我只说有可能,是Box一直在找的那五个东西。” “你这不说了和没说一样吗?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鬼,也得弄个明白,不然一直干坐在这里,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那随你好了。”于琛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对老宅子的路还是很熟悉的,带着于琛没两步便走到了目的地,让我觉得不太靠谱的是,这条路好像变窄了,不过联想到之前地下室那个走廊一直走到我心绞痛还没走完,现在想想这个,好像也挺合理。 老宅子的门敞开着,门口并没有摆花圈,而且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哭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拉着于琛偷偷地摸到了大厅。果不其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当年的丧事我没有参加,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哪有自己家里老人过世这么安静的,还是已经拉到火葬场去了?那更不对了,老爷子当年没有火化是直接进棺埋到大青柳下面了啊。 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大舌头在老宅子地下室的时候,那口血池子中间的棺材,就是老爷子的,但里面并没有尸体,棺材也没有埋到树下,看来这一切,只有现在去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答案了。 第三十六章:往生泉 “醒了。”于琛正坐在我的身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但是和他比起来,更让我后怕的是那场虚幻的梦境,真切而又转瞬即逝,就像漂浮在空中的肥皂泡一样,一触即破,留下的只有从中洒落的怅然和臆想。 我点了点头,感觉头还是有一阵阵的痛感,待我环顾四周时却发现,除了坐在原地沉默不语的于琛,就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许多灯盏已经从墓顶掉了下来,弥漫在空气中的是很明显的烟尘味道。 “人呢?”我看着于琛问道。 “醒来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砂纹掳走了吧,毕竟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胜算。”他一只手支起身子,另一只手伏在旁边的碎石堆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回头看向那扇已经倒塌的石门,石块几乎已经完全将入口封住,已经没办法再返回去了。 “往前走吧。” “往前走?”这时我才发现,就在方形祭坛的后面,那个我们怎么也没办法打开的暗门,竟然已经被完全打开,而且不仅如此,祭坛上面的獬豸金纹印也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头骨和一具空无一物的木棺。 “这什么情况?怎么连东西也不见了?” “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砂纹之所以取心引鬼,一定是还有别的用意,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那暗门周围萦绕着一团死气,这座墓室或许并不是我们要找的最终的答案。” “不过,你既然说起这个......我倒是正想问你,你要进这个古城到底为了干嘛?” “有些事情还是不用知道太多的好,我只是在保住于家人的命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你既然不是圈子里面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缘故,几方势力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为了同样的目的互相掣肘,我只有独善其身。” “听你这意思,你是为了活命才找到这儿来的?”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行,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人与动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它们为了生存而迁徙,繁衍,觅食,甚至是为了某些目的而自相残杀,但是到最后的归宿都是一样的,宇宙中的一粒细尘,没人能够避免。所以,不要觉得背叛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人之所以为人,不过是有了一定的高等智慧的猛兽。” 我看着于琛的眼睛,那是一种已经看遍了人性卑劣的眼神,怠惰而习以为常,这倒很符合我对他的认知。 “既然是猛兽,就有兽性,既然是人,也就有人性。当某种利益或者矛盾已经高于你和他之间所谓的缘分时,那种可以信手拈来的东西就会变得脆弱不堪,你既然选择入这场局,就不应该再那么看重以前的是非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在一条独木桥上,要么自己摔进湍流,要么......”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无所谓地甩了一句“走吧”之后,就朝那个暗门走去。 谢家,一百年前,从老爷子只手接管整个家族之后,仿佛这一切就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于琛和我其实算是完全不同的两路人,于家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进入了衰败期,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于家其实可能要比谢家还要惨,只不过他们或许并不能像我一样,完全置身于世外,恰恰相反,于家的每一个家族人都希望能解决他们家族当中的隔阂,可是现实却是,此时的于家已经完全溃散,从于裴离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 于琛默默在前面走着,只有鞋底踩在细碎的砂砾上面的声音,能在这种地方享有安静是相当难得的一件事。“我们这是不是已经出了古城了?”我率先打破了这种安静。 “或许是。”他停了下来,摸了摸四周的墙壁,半晌,他用食指和中指插进墙壁间的一个空洞中去,用力往外一掰,手心里便多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 “怎么了?”我走过去好奇地问道。 “骨头?”于琛把那个东西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又递给我。我接过来仔细翻看着,从外观上看这个东西已经变得和那些麻合土当中的碎石土块一样颜色了,但是我注意到,这个东西好像是空心的。 这其实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至少在这里不是,不过让我觉得不太能理解的是,这扇暗门的保护措施如此之完善,可是门外却是一片又一片的空地,除了脚下的沙子就是周围墙壁上时不时落下来的小石子,难道是我多虑了吗? 这条路又宽又长,仿佛永远走不完一样,周围连一点具有标志性的建筑也没有,于琛则更是个闷葫芦,他一路上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说这门外一团死气,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我有一种猜想。”于琛终于开口道。“扎布多真正的历史,或许被人抹去了一部分,这些墙里埋的应该都是人的尸骨,当年奈陀吉入侵别的部族,可能也不单单是为了取别人的心脏用来做药引。” “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库兰波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库兰波不是死于十皇廉风之手,他是被砂纹亲自杀掉的,因为他可能发现了扎布多其中的一些秘密,但还没来得及和我们说,就被灭口了。而他发现的那个秘密,可能就是砂纹精心策划这一切的根本原因。”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咱们现在已经不在奈陀吉古城里面了,如果真像你所说,那砂纹之前......”我后半截子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被我给憋了回去,因为我看到我的正前方居然又出现了那些骨头架子,那些铃铛,还有那些奇怪的布条,我记得很清楚,这些东西是我和大猿在解决了那个大虫子之后碰到的,可是为什么主墓室外也会有这些东西? “不用奇怪。”于琛露出一丝浅笑,继续说道:“整个奈陀吉古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祭坛,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这个祭坛的一点点真相,等会儿见到老朋友,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骨头架子最后延伸到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像,不仅如此,越靠近石像,我好像越听到一些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声音,清澈,空灵,那居然是水声?奈陀吉古城已被埋在黄沙下千年之久,怎么可能还有没有干涸的水源? “十皇廉风?”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保自己并没有看错,十皇廉风正被躺在石像的底座上,那些本不属于这里的水声就是从石像的脚下,那些碎石和白骨堆砌的地方,一汩纯净的水流从中慢慢涌出,不过更神奇的是,这水流似乎只会在石像的周围流动,石像上面挂着很多经幡,看上去很是诡异。 第三十七章:蜃梦 “所以,你真的要准备去那个地方了吗?”声音在他的耳边慢慢拂过,温柔而细腻,但又不同于恋人之间片刻的呢喃,对他而言,这可能要比夏天氤氲着野百合芳香的花圃还要触人心弦。 “我必须这么做,相信我。” “那么,我们再来一杯吧,怎么样?”浮动着光影和气泡的苏打水,配上几枚足以触及能内心深处的冰凉,那应该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享受的美好时光了。混杂着甜蜜的冲击感席卷了整根神经,一口,两口,直到这杯采撷自灵魂深处的忏悔全部被他喝个精光。 “这个,你或许有用处。”坐在对面的年轻人递给他一块用红绳拴着的玉佩。 他的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弧度,接过玉佩,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恍惚间却流露出一阵难言的悲伤。 “其实,你可以不用选择这条路的,它已经是一团理不清的死结,总有人要为此牺牲,这是必然的事情。在我看来,你完全是一个应当坐在观众席的角色,你比我更清楚,既然选择参与这场演出,就代表你已经做好了谢幕的准备。”年轻人捻灭了手中只抽了一半的香烟,剩下这半根,是留给他的。就像他的生命一样,如此绚丽灿烂,可居然转瞬即逝。 “不是的。”他摸着玉佩,紧蹙的眉头些许张缓。“每个人都有自己即将谢幕的那一场表演,我选择的这场,只是为了更多的人可以继续在这个舞台上绽放下去,他们还都是含苞待放的嫩芽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有着足以让我折服的选择。”年轻人还是笑了,那或许代表着一种无奈和惋惜。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能继续扮演这个角色的那么一天,我很高兴再回来和你喝上一杯,至少......”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良久,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 “真是太可惜了。”年轻人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望向玻璃外面浓云叆叇的天空,那些藏着即将破碎的梦的云层,如果真的像小孩子的童话中一样是棉花糖的话,该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他注意到了年轻人那炽热而充满期待的目光,也向窗外望去,这场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梦,终于还是即将随着他的谢幕,成为一段惘然的过往。 “最后一杯,好不好?”他比划了一个一的手势,期待着年轻人给他的回答。 “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年轻人看了看自己杯子里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沫,轻微地点了点头。他从来不爱喝酒,每次出来准是会按时点一杯甜橙苏打,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让他昏昏欲睡的灯光。 “为你饯行。”年轻人把玻璃杯举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苦涩感占据了他的整个味蕾,那是一种遍及全身的感受。到底是为什么呢?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喜欢这种赐予他回忆过去的味道,甜味,很浓重的甜,甜到他觉得那甚至是在干吃一袋白糖一样,后来或许年轻人明白,这种味道可以遮掩他内心深处的困扰。 一杯终于见了底,他从来没有喝得这么慢过,或许是伴着石英钟的声音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他把手腕上的数珠取了下来,放到年轻人的手心中。 他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好像在默念着什么东西。半晌,他睁开了那双看上去似乎疲惫不堪的眼睛。云层终于没能支撑住那么多破碎的梦,它们化作一颗颗诉说着往日的水珠,缓缓地,由上而下降落在身旁的玻璃窗边,最后,划出一道疼痛的痕迹。 “为你祈祷。”他说道。 “没事吧你?”大猿厚重的声音很是清晰,梦吗?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醒来了。 我的眼皮好像很沉重,怎样也睁不开,只能模糊地看清大猿正蹲在我面前,一脸愁容地看着我。周围的空气好像稀薄到我无法呼吸一样,我感觉到自己胸膛里像是有着不断翻腾着的滚烫的岩浆,但让我比较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 “你睡得真够久的。”我终于看清了大猿的脸,可当我想要支着自己马上就要散架的身体时,才发现,我已经不在奈陀吉古城里了,居然回到了玛果真庙。 “观一,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阿尘坐了过来,给我递过来一杯热水。这不是梦,水蒸气扑到脸上的感觉如此真实,那股久违的顺滑随着我的咽喉传入胃里,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喝过水了,如果不是于琛和罗伯特的突然出现,或许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于琛救了你们吗?砂纹呢?”我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最后那座破庙,那个石像,那口神秘的往生泉,甚至这一切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都不知道。而且我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对于古城里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的记忆好像受到了损坏一样,有些细节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能依稀记得大概的情况。 “你说啥?”大猿很显然被我问得一脸茫然,他看了看旁边的阿尘说道:“砂纹是什么?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干嘛要于琛救?” “砂纹啊,那个邪祟,你们不是被他抓住了吗?” “你睡迷糊了吧?”大猿交抱着双臂,皱了皱眉头,用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一直打量着我。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正趴在祭坛旁边呢,还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祭坛?” “对啊,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跑到人家祭坛里面去了,晚上就要准备祭祀仪式了。”大猿这句话一说出来,简直就是给我一个晴天霹雳,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还在做梦一样,但是当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那枚铜钱还在那里安静地待着的时候,总算有了一种舒心的感觉。 “嚯,好漂亮的铜钱啊。”大猿八成是看见了我胸前的那枚铜钱,突然说道:“你这哪里来的?这种花纹相当罕见,我之前听别人提起过......” “我知道,死纹。”我抢先一步回答道。 “你也知道?”我摇了摇头,指着铜钱说:“是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你记错了吧?我没跟你说过这东西啊,你怎么神经兮兮的?”大猿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把疑问全写在了自己的眉毛间。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现在庙里刚死了人,你还没好利索,还是别出去瞎跑了吧。”大猿叹了口气说道。 第三十八章:安息之壤 “闭上眼睛。”十皇廉风走了过来,擦去我脸上的黑色泪痕。 “以阿陀波之名,保佑往生之人不受灾厄侵蚀,消弭一切苦难。”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一阵很轻盈的风吹过我的鬓角,如同春天迎面而来的暖流,是希望和生机的气息。 “感觉好些了吗?”我慢慢睁开双眼,眼前依然是一片破败的古城,但呈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有一群群三两成行的人们,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欢声笑语充斥在我的周围。 “这是......”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我们此时正在奈陀吉主墓室的暗门外,那些正在彼此交谈的人们似乎看不到我们的存在,径直从我们的身边慢慢走过,当我想拦住一位问清缘由的时候,我的手居然从他们的身体里横穿而过。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幻象,不是真的,或者说,他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鬼”。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已经死了的人?”我问道。 “不止是你,我也能看的到,只是你被幻觉影响,所以一直还以为我们在玛果真庙里面。”于琛说道。 “看来你没什么事了,不用担心,我刚刚只是用烧过经幡的余灰泡了的水给你擦拭了一下,对你不会有什么大碍。” “你们这里也有符水祛邪的说法吗?”我好奇地看了看十皇廉风的手,发现他的手上好像隐隐约约有一些奇怪的花纹,但我可以断定,这绝不是和于琛一样的死纹,这种花纹我见过,就在獬豸金纹印上。 “那个图案,我见过。”十皇廉风好像并没有搭理我说的话,只是叫我们跟他往前走,但是我这个时候确实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便着急地说道:“大猿他们呢,如果咱们从来没有离开古城,他们也应该不会消失吧。” “跟我来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十皇廉风好像变得特别奇怪,这种感觉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十皇浔臣一样,那种知晓很多事情但却又不像告诉我们真相的态度,不得不说,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性格都那么像。 十皇廉风走得很慢,虽然我心里有些着急,但是毕竟现在这一切真真假假的,我也不敢擅自行动,只好跟着他一起往前走。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像是在让我们看清周围那些迎着我们走过来的已死之人。 这些人的服饰和妆容都与庙里面的巴托很像,基本可以断定应该是那些死于战争的基里密里人,但其中还有一些是外族人,不过无一例外的是,基本上所有的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几乎是把幸福都写在了脸上。 但是很快我便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越往前走,这些朝着我们走过来的人的表情变化就越大,能很清楚地用肉眼看到,这些人从一开始的开心,变成了焦虑,再后来是悲伤,甚至最后有的人脸上已经透出了绝望和无助。 “这些人......” “都是死去的扎布多人和外族人,有的是因为疫病无药可治,临终前只能抬着病殃殃的脸庞被折磨而死,有的是因为战争牵连,俘虏被断手断脚,挖去心脏,而士兵则成为刀剑下永远飘零在沙漠中的亡魂。”十皇廉风的语气云淡风轻,简直和之前就不像一个人。 “为什么我们能看到他们。”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把脚步放得更慢了,缓缓地说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以前,那片古老的大陆上存在着两个势力相当的城邦,他们都隶属于扎布多文明。一个叫做阿陀波,另一个叫做兰斯特因。阿陀波人和兰斯特因人世代有着很深的交情,周围的部族因为有着两大城邦的牵制,大多安分守己,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故事的变故,要从五十年一次的沙暴灾难开始说起。” 沙暴,一场上天赐予这些人的灾难根源,大多人将此归为自然的愤怒和惩罚,多少年来,无数居住在沙漠中的人们深受其害,也正是因为这样,阿陀波人决定和兰斯特因人共同策划一场祭天仪式,为的是保佑自己的子民日后能够过上安宁的生活。 可是很快双方子民就发现,祭祀仪式似乎根本没有效果。当时阿陀波人的首领阿陀波和兰斯特因人的首领阿渥努修打算根据前辈流传下来的古书,去寻找传说中被记载的可以趋避沙暴的往生泉。 幸运的是,他们的确在沙漠深处的一个天坑中找到了它,但是阿渥努修发现,这口往生泉似乎有着侵蚀人心智的作用。根据古书上的记载,往生泉可以汇集沙暴,使其不再向外蔓延。但只有一个人喝下往生泉水,才能与其达成契约,虽然喝下泉水之人会被永世诅咒,但是这样一来,不仅两大城邦再也不会深受沙暴困扰,周围的部族也能得以安生。 阿渥努修为了不让自己族人和周围的人再生活在忧虑之中,主动喝下了泉水,成为了被往生泉诅咒的人,虽然可以让他长生不老,但他同时也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这种病不仅会让他皮肤溃烂,而且记忆方面还会出现严重损伤。很快,阿陀波就发现了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不仅是自己的族人,就连其他部族的人都十分觊觎往生泉的力量,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得到长生的阿渥努修无时无刻都在被疾病折磨。 阿陀波为了避免往生泉被小人利用,所以按照古书上的记载,也安排了族人去看守他,这些人就是后来的十皇一族,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该来的灾难还是降临了。 阿陀波在位期间,不少部族之前互相发生了战争,为争夺往生泉,死伤无数。很快,因为操劳过度,阿陀波去世了,他的儿子奈陀吉继位。因为往生泉已经给两大城邦带来了更大的灾难,阿渥努修意识到,真正可怕的并不是沙暴,而是人心的贪婪,人性可以吞噬一切。所以,他将扎布多流传下来的宝物獬豸金纹印投入了往生泉中,泉水停止了流动,永远被深埋在地下。 奈陀吉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将兰斯特因一族彻底在扎布多史书上抹去,这也就意味着,兰斯特因一族再也不属于扎布多文明。阿渥努修得知此事后想要挽回,于是请见奈陀吉,用阿陀波留下的遗言向他说明这一切的缘由,谁知奈陀吉非但不信,还把自己周边所亲信的族人全部打入大牢。由此,阿陀波古城被改名为奈陀吉古城,古城中也基本只剩下了基里密里人。 万念俱灰的阿渥努修再也不欲与奈陀吉争辩,只好回到自己的部族中去。但是不曾想到,几年后,一场奇怪的疫病突然在古城中蔓延,无数人因病而死,奈陀吉知道往生泉已经被毁,所以只好把希望寄托于占卜之术上,这之后,便是挖心炼药的惨剧。 本以为兰斯特因原来同是扎布多文明的子嗣,奈陀吉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谁知他却以阿渥努修擅自毁掉往生泉作为借口,一律和其他部族一样处置,并且还把阿渥努修当做俘虏,派去城内作为修筑古城的工人。 第三十九章:遥远的故乡啊 那居然是砂纹的记忆,我刚才是短暂地看到了他的过去吗?好像突然出现的幻觉一样。 “我虽然隶属于鬼幕门,但我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给我想要的。”砂纹紧握着手中的锤柄,或许他那一层层用金属和麻布包裹起来的面孔下,是过去那悲怆而凄凉的一切。 “照你这么说,你也没有理由去绑架他。” “小鬼,我实话告诉你。被往生泉的泉水影响的人,不但会像我这样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而且魂魄还会被抽离体外。你问问你旁边那个家伙,不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吗?” 我看向于琛,他摇了摇头说道:“十皇廉风恐怕只是个幌子而已,或许他早就知道阿陀波就是十皇廉风,为了避免他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这才要对十皇一族下手。砂纹既然和往生泉已经达成死契,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计划无论成功不成功,都不可能再投胎转生了,抽离魂魄的人相当于把自己的命卖给了真正意义上的‘鬼’。”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基里密里人杀个精光。” “你倒是挺聪明的,阿渥努修,但是你忽略了一点,我现在不仅仅是阿陀波,我的体内流的是十皇一族的血,你以为往生泉可以让你夺舍我的身体,但是你毁不掉我的血脉,你既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那我也没必要和你再客气了。”十皇廉风取下脖子上的铜钱,放到手心里。 “也对,阿陀波,从你打算阻止我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把你当成当初那个阿陀波了,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咱们做个了断好了。”砂纹抬起手中铁锤,猛地向那座石像甩去。 铁锤与石像碰撞的爆裂声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刹那间刚刚还巍然不动的石像碎成了一堆小石块,与此同时,随着石像的崩毁,整个奈陀吉古城的根基好像在不停地摇晃。我之前一直以为,古城的基础结构扎实是因为他们采用了麻合土和石砖共同垒造的方式,但是现在看来,往生泉可能也是这座巨大建筑的根基之一,一旦泉眼被破坏,古城也会受到影响。 “让我亲自送你上路吧,阿陀波。它能让你瞬间变成一地的齑粉,这也许对你来说是最痛快的死法,不论你作为过去的那个掌权者也好,是十皇一族也罢,你现在都没有可以继续让我利用下去的价值了。”说着,砂纹左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用力地往外一撕,那看上去厚重而结实的盔甲,居然薄如蝉翼一般地被扯了一块下来。 没有铁器掷地有声的动静,被撕下的盔甲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就化为了黑色的沙砾,看来,于琛的话果然没错,他现在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鬼幕门。 被砂纹扯下的甲片后面,是一个已经看不出是人体组织的大洞,里面的东西全部如图棉絮一样风干得厉害,似乎只要用手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这是,你那群拼命袒护的基里密里人赐给我的。”砂纹指着胸口的大洞,看着十皇廉风说道。“还记得祭香阁上那个死去的家伙吗?那可是真的库兰波,这应该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说罢,砂纹脚下的碎石堆里仿佛开始有一阵不安的东西开始躁动,应该马上就会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十皇廉风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铜钱放到嘴里,马上吞了下去。 “这可是咲傩啊,你怎么说吃就吃啊。”我吓得连忙问道。 “如果不这么做,我们都会死。”十皇廉风微微一笑,像是要赶赴刑场的壮士一样,视死如归地像那座倒塌的石像走去。“这是我的赎罪,谢谢你的一路同行。” 砂纹见状提着铁锤就不顾一切地朝十皇廉风冲了过去,但反观十皇廉风,根本就没有要躲避的架势。我有心想要上去帮他一把,但被于琛拉住了,他的意思是,凭我们两个,过去也只是白费力气。 “更何况.....”于琛指了指那边即将要爆发的往生泉。“看来这里马上就要一片废墟了,趁现在还有力气,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是最好的办法。”我虽然有些抗拒,但是还是无奈的跟着他一块往安全的地方跑去。奈陀吉古城的坍塌,真正意义上代表着一个文明的彻底落幕,还有曾经为那个文明所奋战过的灵魂,也将彻底不复存在。 我有心回头再看向那两个“相爱相杀”的好兄弟,几乎是要碰撞到一起的一瞬间,泉水如同出笼的猛兽一般一泄而出,立刻就将二人淹没,而原本清澈的泉水也变得和那时我见到的一样,呈现着血的颜色。 那是一首为死去之人演奏的忏魂曲,血一样的泉水不断冲击着古老的麻合土,红色与褐色交织在一起,声音沉闷但有力,是来自这片旧土遥远而深刻的悲鸣声,属于那个时代的记忆彻底被溶解在这股血泉中。泉水离我们越来越近,翻涌,塌陷,破坏,撕裂沉寂了太久的恨意和渴望,汇成成千上万的灵魂洪流,无情地把我吞噬到这场浩劫中去。 这一切,太真实了。我能感受到泉水把我慢慢包裹的感觉,而十皇廉风和砂纹则早已消失不见,或许我并不需要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同归于尽也罢,是同样被这阵洪流吞噬了也罢,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但是,就在我即将被彻底淹没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与这交响曲极不和谐的一个声音,会是什么呢。在这场灾难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很美妙的声音,那不再是哀嚎,不再是嘶吼,不再是撕心裂肺的哭泣,而是快乐和无忧无虑。 怎么会这样?我慢慢睁开眼睛,没有水流压迫视线的感觉,我眼前,居然是一群穿着布袍和盔甲的人们,他们脸上洋溢的是久违的幸福,没有我们来时看到的绝望,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人们慢慢地向前走着,手中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不断地向前方挥洒着。 “谢谢你,我们可以回家了。” “谢谢......我?”那声音,未免有些温柔过头了,根本不像是已死之人的苦痛,相反,他们好像很高兴能拥抱真正的死亡,他们或许在这座悲哀的城池中漂泊太久了。 或许我之前听到的那些哀嚎声,是他们的哭诉吧。这些饱受战争之苦的人们,有些尸骨埋在遥远的荒漠里,慢慢地迷失在岁月中无法找寻自己的亲人,而那些早就等不到他们的人,在临死之前还在翘首以盼着,希望有一天,那些名为“阿托”的铃铛,会带着长眠之人的骸骨,回到自己的故乡。 第四十章:“咲傩”的秘密 古玩店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不在的这么多天,应该全是大舌头一个人照看的,至于老爹,我现在对他的身份有所顾虑,即便他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联想到老宅子地下室和古城里做的那两个梦,我实在是信不过。 大猿没有回四川找他的上家,听说是因为他老板那边现在风声很紧,有一批从墓里掏出来的玩意被黑吃黑了,那老板下面的接头人吃力不讨好,还是个榆木疙瘩,就让警察给点了,现在到处查下线,所以大猿也只好现在古玩店这边安顿下来。 “你这老板也不不靠谱啊,好歹是老江湖了,虽说不上心狠手辣,但是不可能没有防备啊。” “这壶不错啊。”大猿权当没听见我说的话,拿起我经常把玩的那只紫砂壶,仔细地看着。 “问你话呢。”我看他有心为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哎呀,我实话和你说吧,那批货根本就不是我上家直接插手管的,他那个下线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被驴给踢了,想着能多赚点儿,就拿到黑市里卖去了,没有和事先说好的取货人碰头。结果被黑市里一个老油条给玩儿了,钱没拿到,东西也不见了,这要让我老板知道,非得卸他一条腿不可。” “那警察是怎么知道的?” “原先的取货人不乐意了呗,就把信息全爆出来了,然后就找上门了,这不就被逮住了,我估计这次啊,我老板也悬了,说不定以后我就得和你混了。” “你可别,我不干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事儿,我就待在我这个小古玩店挺好的。” “瞧把你吓的,谁告诉你我要让你干那些了,我现在也想过点儿安稳日子,每天提心吊胆的太难受了。” “你也知道。”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不管你之后还干不干,就说你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够你脑袋掉十回的。” “话说回来,你到底为啥不回家啊。”我好奇地问道。 大猿脸上闪过一丝悲凉,随即苦笑了一下说:“不提了,都过去了。”我见他没心情,就也没有再继续多问下去,挠了挠头说道:“我去外面买两瓶酒,咱哥俩等会喝点,经历了罗布泊这一趟,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你说起这个来了,我倒正好想问你,咱们到那个什么什么主墓室之后,后面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于琛把咱们带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就想问来着,我确实记得很清楚有个大庙啊,怎么会什么都没了呢?” “这个你就别管了,至少咱们都活着出来,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事儿了不是吗?你不会还惦记着那城里的东西呢吧?” “那倒没有......”我笑了笑,出了古玩店的门,准备去饭店买点小菜和熟食,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加完油回来的于琛。 “这是你车钥匙,我车手底下人开过来了,这回合作得还算挺愉快的。”于琛把钥匙扔给我,转身就要走。 “你不留下吃饭了吗?” “呦,怎么,你之前不是看我很不爽吗?而且我还对你大放厥词来着,不计较了?” “一码归一码,你帮了我,我谢观一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行了吧,你顾好自己就得了,我还要回云南那边处理事情,咱们山水有相逢。”说罢,于琛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向镇子外面走去。 “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记得打电话。”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看他没有理会我,我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这一路上我也不知道怎么,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地,还没到饭店,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旁边的人见状赶紧把他拉了起来。 “对不起啊大叔,我没看路,你没......”那人从地上站起来,我看着他的脸原本要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里。“大舌头?你咋来了?” “诶呀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观爷呀,我正找你呢,走走走,咱去你家店里说。”大舌头和旁边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人就要拉着我往回走,我有点不明所以,连忙撒开手道:“我说你这个老泥鳅,虽说你在老宅子救了我一命,但你要不是你给我那个罗盘,我也不至于这么惨,老子这次差点就折在xj了,你说说这账怎么算吧。” “哎呀观爷啊,这也不能怪我啊,那我也不是好心帮你吗,你说你不也一心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啥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老子这次过去可是他妈没找到半点关于当年的有用的线索啊。”我越想越气,这大舌头哪儿都还算不错,就是忽悠人这一点太可气了,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忽悠了。 “我这次找你不是来将功赎罪了吗?咱们先回去再说。” 我叹了口气,说道:“阿尘呢?他下车的时候说去你那,然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秦爷他让我转告你来着,说有点事情要办,去一趟黑龙江,完事儿就回来。咱先别管他了,回去保准有你惊喜的。”我无可奈何地被这俩人拉着回了古玩店,大猿看见我这个样子回来,忍俊不禁地说道:“你这是咋了,去饭店没带钱被人家打回来了?” “什么呀。”我松开他们两个的手,拍了拍胳膊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孙伟,考古学家,也是个古玩贩子,叫他大舌头就行,旁边......”我突然意识到,大舌头旁边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 “诶呀不是什么贩子,古玩收藏爱好者。”他嬉皮笑脸地指了指旁边那个人说道:“这位,是我多年的老相识,也是对古玩多少懂一点儿的,黎新,叫他老黎就行。” “是吗?幸会幸会,我叫袁烈,叫我大猿就好了。” 说罢,三个人好像很自来熟一样互相谦让着坐下来,搞得我像个局外人一样,我寻思这不是我的古玩店吗?我有点纳闷地坐在大猿旁边,对大舌头说道:“喂,大舌头,你到底又找我来干嘛啊。” “其实不是我找你,是老黎找你。” 旁边那个叫黎新的人笑了笑对我说道:“早就听闻观爷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这次来,主要是有个东西想让您帮我鉴定一下,看是不是真货,我和孙伟毕竟也不算特别专业,您是政唐老哥的儿子,肯定懂得比我们多,想让您给我参谋参谋。” 原来是仰仗着我老爹的名号来的,这个大舌头,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什么不算特别专业,这俩老头儿的心眼子加起来怕是比我身上的毛孔都多了,这明摆着是有其他事情要说。” “那我看看吧,是什么东西?”说罢,老黎从上衣内揣里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个他珍藏的宝贝,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第一章:严寒腹地 一九九一年,大舌头担任xz文物考察团队的队长。 其实,他们作为第一小分队,本来手下人是真的奔着那起离奇的文物走私案去的,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对于考古这门学问的掌握还并不是炉火纯青,所以难免会犯一些错误,但是为了能拿到那只白玉璋,他还是铤而走险了,尽管是一个没有人愿意接手的烂摊子。 用大舌头自己的话说,那个时候,支撑他没有往后退的,或许只剩下了一点点对于考古事业的热忱和那些刺眼的欠债单。 十月二十五日,他们到达了雅拉达泽峰山脚,在那里修整了大约两天的时间。因为信里写着明确的交易时间,所以大舌头根本不敢再多耽搁,可是这个节点上,位于昆仑山脉到巴颜喀拉山脉的所有大雪山都已经全部封山了,隆冬时节的青藏高原地区,到处是凶山恶雪,如果不是非常专业的团队,无疑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挑战。 封山时期,没有例外和情面可讲,大舌头没有其他的办法,当下四周甚至连一个县城都没有,他们不可能在山脚下露宿一晚,只好拜托当地的一个脚夫把他们带到了最近的驿站,他们从驿站工作人员的口中得知,现在想要进山是没那个可能的,除非能说通当地的管理局。 大舌头就心想,一直待在这个破地方除了忍饿挨冻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干脆还不如以最快的速度辗转到附近的那曲想办法。 那曲的气候也并不如一只温顺的绵羊一样,大舌头一行人都冷得要死要活,因为旅费不足,而没有报告给上级又是单独行动,更不可能有报销的可能,只好租了几个露天帐篷。虽说环境差了点,但是最起码能挡挡冷风,也只能这么办了。 在他们露营的旁边是一家邮局,邮局直接连通山脚下的驿站,如果有人进入雪山,而手机又因为极低的温度电量流失,加上没有信号的话,写信报个平安成了这些挑战者唯一的选择,那么他们就会安排脚夫把信带下来,交给驿站的工作人员,之后再传到邮局。 邮局里还算得上比较暖和,每天都有烧锅炉的伙计把整个大厅弄得热气腾腾的,不过在冬天,这个地方的人还是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于是,大舌头他们也就有了和那个脚夫的第一次交谈。 这个脚夫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估摸着有五十岁上下。他原本是个猎人,靠在雪山里打些皮子过活,不过他们这行,懂的都懂。说句实在的,你正儿八经去打皮子,挣不了几个钱,那点钢镚用来填肚子都费劲,所以真干这个,免不了和偷猎扯上关系,换行当脚夫,也算是掩人耳目,金盆洗手吧。 雪山里的危险不言而喻,儿女不允许他给人跑腿挣这份卖命的钱,他就偷偷地干,一直瞒了好长时间。后来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就收了一个年轻人做徒弟,前年刚刚接过他的担子,也算能暗度晚年了。 年轻人原来是邮局里的邮递员,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导致近百封邮件在他手里给丢了,让局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把他给炒了鱿鱼,最后跟着老脚夫学着开始当跑腿。 大舌头和年轻人还算聊的来,通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他得知年轻人的父亲原本是想把他送到xz的喇嘛庙里进修,但是还没能达成这个心愿就死在了一场大雪崩中。 年轻人追悔莫及,但他还是不想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当喇嘛,而是选择投身到这片无垠的白色世界中去,可能这对他来说,是实现生命价值的方式吧。 他八成不想再看到还有其他人像父亲一样死在雪山里,所以直接干脆在雪山附近安顿了下来,除了负责接送进山的客人外,也偶尔帮附近的小饭店和小旅馆打杂,久而久之,和这一片的人几乎也就混熟了。 年轻人叫司云,大舌头一打听才知道,这片管事的其实基本就他一个人,看似是个大官,实际上只是因为这地方根本没人来,而县城的人又不可能来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基本司云就成了唯一巡逻这片雪山的人。 大冬天的,在那曲这种地方基本不可能如履平地,更不必谈是在大雪山里面。大舌头觉得有苗头,就试着问了问关于雪山的各种情况,但每次他提出想要进山看看的时候,都会被司云找话题借机避开,要么就是委婉地拒绝。 表面上大舌头不紧不慢,但他心里比谁都着急,自己手下人不知道,因为行动是私密的,就算没成功上级也不会怪罪下来,但是这就代表着他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谁让他染上赌博了呢? 不过,一下子在这种鬼地方待上一年半载的,就是上级不怀疑也不会放纵他们这么干,更何况他们根本也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大舌头是急得嘴里都快起泡了,一连好几天都失眠,眼看着离交易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只能像其他人打听有没有进山的办法,可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没有。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短信,这个人告诉他交易时间会往后推一个星期。大舌头有些纳闷这个人到底是谁,所以就用邮局的公共电话想打过去,可无论怎么打都是空号,这下可真是见鬼了。 唐古拉山是离那曲最近的山口,可以由北面进入雪原,但是他们现在是笼子里的鸽子,想飞也飞不出去,就这么又耗了好几天,司云实在没办法,终于还是松了口,但条件是必须要问清楚他们进入雪山的缘由。 “前年进去了一个,去年又进去了一个,都是和我师傅一样经验丰富的老脚夫,今年倒是没人再进去了,几个脚夫带着的队伍本来富富裕裕十几人,回来的时候就剩一两个。要我说,你们就算要去那东西,也没必要非得从这儿走,要说前几年这条路确实吃香,可是现在政府卡的太死了,没人愿意给你们担保,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问题,死了算谁的?”司云一边烧着热水一边说道。 “我们是有准备的,这件事情很紧急,如果这一次他们把玉璋带走,那很可能就再也追不回来了,这文物被带出境非法交易的事儿还少吗你说?”大舌头的语气都透露着焦急。 “我要是放你们进去,我这个巡逻员那就是不称职,现在封山时节,是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啊?”司云叹了口气,还是回绝了他。 大舌头看他实在不愿意松口,只好先回到了露营帐篷里面,虽然短信说推后了交易时间,但是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就是等到过年也进不去了。 “你说这帮人,非得选个大冬天的在山里面交易。”大舌头抱怨道。 第二章:吊死鬼 越往上走,温度就越低。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长时间的跋涉山路,基本已经让他们的体能达到了临界值,而且加上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想找地方休息一会儿都没辙。 大舌头本来打算吃点儿东西恢复一下体力,但是他马上就发现,食物放在包里面的话还好,要是拿出来的话,刚吃到一半儿,剩下的就全冻坏了。不但对自己来说是杯水车薪,而且还会浪费这仅有的珍贵物资,所以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终于走到了一个风雪小一点儿的山头,大家都想着先歇一会儿,司云就找了一块儿雪比较少的石头,拿枯树枝扫干净,虽然还是挺凉的,但这已经是不错的了。其他人则找了几根粗点的树枝,用打火石点着,坐在石头上面取暖。 大舌头从冲锋衣内层拿出保温杯来,这是司云教给他的方法,在这么寒冷的环境中搞定水源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倒是可以吃雪,但是雪的温度太低了,直接放到嘴里会得口腔溃疡。如果把雪放到杯子里,隔着衣服用体温慢慢把它融化,只要不贴着皮肤,过一会儿也是可以喝的。 大舌头稍微润了润嘴唇就把杯子收了起来,问道:“这地方有没有可以住人的洞穴什么的?眼看天黑了,恐怕得找个地方挨一宿了。” 司云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深度探索过这座雪山,虽然经常帮人进来指路之类的,可毕竟自己也是个普通人就算是常在山里行走接活儿的脚夫,也不可能把地形记得很清楚。而且据他所知,这座雪山有很多陡峭的悬崖峭壁,洞穴或许有那么几个,但具体在哪儿就只能看造化了。 几个人都叹了口气,现在是要物资没物资,要线索没线索,这么大一座雪山,要找一块玉璋确实是天方夜谭,要是再这么继续没头没脑地找下去的话,怕是就和前两年进去的人一个下场了。 大舌头很清楚现在他们的处境,抱怨是没用的,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现在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量节省自己剩下的东西,坚持的久一点,只要找到能住人的地方,那他们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一路上都没人再继续说话,令人欣慰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小洞穴,算是勉强地凑活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们又开始着急地赶路,其实大舌头自己也清楚,这种情况下懈怠情绪谁都会有,事实上他们走了一天多的时间,仍旧连一根毛都没找到。 其中有一个人都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多亏其他人一起苦口婆心才劝了回来,否则天知道他能不能在这种鬼地方活下去,毕竟现在识相的人应该知道,搞分歧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各拉丹冬峰隶属于唐古拉山脉的山系,海拔六千六百多米,终年都被积雪覆盖。从唐古拉山口到各拉丹冬峰脚下的距离,徒步行走也要两周左右,而大舌头等人所在的地方,是位于这两者之间的一个雪谷。虽然还算不上是什么多难走的山路,但往往是这种地方却要比山上更加危险。 雪谷上方是一处海拔落差将近四五十米的悬崖,因为地势的缘故,那些悬崖顶上有着很多分量十足的雪被,在这种低洼的地方走路,必须要特别小心头顶。就算不会引发雪崩,山顶上如果滚下来落石什么的也够吓人了。 “我不建议咱们再往前走了。”司云停下了步伐,对大舌头说道。 “为什么?”大舌头扭过藏在绒帽里的头来,白气不断从遮着口鼻的围巾中冒出来。 “这个地方我来的不多,不敢保证前面是什么情况,但是就目前看来,我并不认为你们要找的东西会在这里。” “可是那些家伙就喜欢找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干,如果现在放弃的话,那也太可惜了。”大舌头并不想回去,因为现在打退堂鼓的话,就等于所有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司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对于你们来说有多重要,但是站在我的角度看,前面是绝对不能去的,我虽然没有进去过,可是这几年我救了不少困在雪谷里面的脚夫,其中有一些胆子大的告诉我,我们现在走的这个雪谷很危险,不单单是因为它地势险峻。” “还有别的原因?” 司云看了看周围,说:“我们旁边这座悬崖被称作丧命崖,你们所看到的每一处雪被下面可能都埋着一个人的尸体,但是这些人死的很蹊跷,落点距离崖壁很近,不像是推下来的。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的身上的物资还很充足,但重重迹象表明,他们是自杀。” “这么说,是因为这附近很邪门?” “你们可以不信我的说的话,但是如果你们要执意往前走的话,可能我就没办法再奉陪了。”司云说得很果断,其实他的话大舌头也能理解,人家没有义务一直陪你冒着生命危险找东西,更何况司云也提前劝过了,只是他一根筋而已。 “谢谢你小司,你能带我们走到这儿,我就已经很感谢你了。但是我们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想请你给我们拍张照片,可以吗?就当做留个纪念。” 司云没有拒绝,但是他很清楚,他们一旦进去,再想出来基本就只能靠运气了,虽然他是巡逻员,可毕竟不能把自己的命也送进去,尊重已经是他最后的仁义了。 我看向大舌头手中那张照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这张照片,为什么除了你之外那四个人的脸都这么模糊啊,就和被蹭花了一样。” 大舌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从那里面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洗出来就是这样的,我以为是相机的问题,后来发现好像也不太像,不过我也没想那么多。” “是啊,我也觉得这照片拍得有点儿诡异,这些人的脸就像......就像......就像被抓烂了一样。”大猿说道。 大舌头他们辞别司云之后,往前走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看到有休息的地方,他们听完司云的告诫也不敢在悬崖旁边多休息,一是以防万一峭壁上有意外发生,二是因为底下有一些尸体,确实有点瘆得慌。 “唉,要我说,老孙你也太倔,不就是个玉璋吗,咱们真犯不上这么干。你说就算咱们找到了,万一他们有武器啥的,那......”那个队员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大舌头看见一个大铁夹正咬在他的小腿上,鲜血慢慢地在雪地上渗开,不用想,骨头绝对断了。 第三章:皮子爷 大舌头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晕过去的了,但大概就在那个东西准备把他扑倒地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司云跑了过来,后面的事情,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很老旧的小木屋里面,周围有很明显的松香的味道。大舌头告诉我,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那面棕黑色挂着兽皮的墙壁时,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上天眷顾的人。 “老头儿,少抽点儿吧。”司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好像正在一旁煮着什么东西,看到大舌头醒过来,很是高兴地走了过来。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是你救了我吗?这是哪儿啊?”大舌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间木屋除了司云和他之外,还有一个身披大衣的老人,正坐在一张铁皮床上,往自己那只看上去已经有了年头的烟斗里面塞着烟叶。 “你放心,这地方很安全,那些东西不敢靠近这里。”司云说道。 “对了,我的队员......”大舌头回头看向被木板封住的窗子,只能透过一点点的缝隙看清窗外的情况,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除了寒风呼啸过一座座山丘的声音,就是木屋里面那只炉子里面烧炭的声音。 司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重新回到那口大铁锅旁边煮着东西,大舌头闻到从锅里传出来的一股肉香,他应该是在准备食物。看到司云的表情,大舌头的心早就已经凉了一半儿,这说明他另外的两个队员八成也遭遇不测了,不过其实这也能理解,在那种情况下,司云能把他弄到这里来,已经是相当够意思了。 “你们进山里来到底是来干啥?”那个拿着破烟斗的老头说话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大舌头看清了他的样貌。那是一张已经饱受风霜和岁月雕琢的一张脸,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花白的胡子和头发,还有一张藏在胡子下面的嘴,从中不断吐出一阵阵呛人的烟雾来。 “大叔,我们是来找东西的。”大舌头说道。 “呵呵,找东西......”老头儿假笑了两声,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把烟斗放在一边,大舌头看向那双手,它们简直枯瘦如柴,上面的皱纹全部堆叠在一起,像一层层荒废而干旱的梯田一样。 大舌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能够诉说故事的手了,上一次还是在送别他的父亲的时候,在他眼里,那代表着即将与这个世界做一场久违的告别,一场浪漫的旅行就此终结在指针的滴答声和凋零的花瓣中。 “还真有不怕死的。”老头儿好像很是古怪,他对大舌头似乎充满了兴趣,不过不是那种见到陌生人的好奇,而是在看一只已经被他盯了许久的猎物一样,那种冲动和饥肠辘辘的渴望感,直让大舌头浑身都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小司和大叔你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这会儿就已经......对了,您怎么称呼?” “叫他皮子爷就行,这老头儿有些神神叨叨的,你别在意。”司云拿起汤勺,擓了一口锅里的汤说道:“你是不是又忘了放盐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吃生肉。” “小司,你不是说,没人在这山里住吗?这大叔看样子已经在这地方待了很久了,你也不劝劝,一把年纪了,身体怎么受得了?”大舌头问道。 “我要是劝的动就好了,不过,这老头儿倒也在这山上定居好长时间了,早就和我一样,适应了,问题不大的。每次要是巡逻的太晚,我就不回山下的房子里面了,在这里对付一晚上也挺好。”说着,司云把那锅煮好的肉汤端了过来,上面咕嘟咕嘟地还飘着一层油花。 “你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等天一亮,我就送你下山。”司云给大舌头盛了一碗汤说道。 大舌头看向那个老头儿,他正把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一块,朝大舌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司云见状笑笑说:“你别见外,这老头儿不吃熟肉,咱们吃就行了,不用管他。”说罢,司云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提醒老头儿把烟给熄了。 “对了,今天的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啊,我应该跟着你们去的,但是我没想到,那群东西来的这么快,还是晚了一步,你那些朋友......”司云看了看大舌头,他的语气有些愧疚。 “没关系,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毕竟是我们一意孤行。”大舌头叹了口气,想起那几个跟着他来山上的小年轻,有的还没成家,就这样死在了雪山上,一时间比吃了黄连还要不是滋味。 “对了,这大叔到底是干嘛的呀,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住下来呢?他没有家吗?”大舌头问道。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也没办法和你细说,他原来和我师傅一样,也是盗猎者,但是后来也不干了。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有的时候他也会和我聊聊天,按他的意思是,他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完全是因为雪山里那些吃人的东西。”司云说着,看了看皮子爷的方向。 “东西?是那个拖人到雪底下的东西吗?” “没见过吧。”皮子爷突然开口,吓了大舌头一跳,那种沙哑而厚重的嗓音极其有辨识度。“雪爬子,这附近还不少呢,专吃你们这种啥也不知道的愣头青。”大舌头被他的这句话说得找不着北,司云见状解释道:“那雪里的东西被我们称为雪爬子,但是具体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据说挺吓人的。” “你是说,那些东西是怕皮子爷?”大舌头小声问道。 “对,我亲眼看见过他砍下来一只雪爬子的爪子,还把上面的指甲拔了下来。”司云说着,往皮子爷背后的墙上指了指。那是一根像象牙一样的东西,通体白色,但是没有象牙那么长,看上去要粗糙得多。 “光指甲就这么长,那这东西得多大啊。” “没人见过这东西的全貌,不过我听这老头儿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雪山里走过,见过雪爬子,但是我怎么问他也不肯说,光是看着我一个劲的笑,还有抽他的烂烟斗,我都习惯了。” 大舌头想着,也许皮子爷知道那玉璋的下落,便想着把照片给他看看,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拿它去换钱的心思了,他是想用这东西安慰一下那几个和他一起上山的队员的灵魂,好让他们死而瞑目。 “大叔,这东西你见过吗?”大舌头刚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突然又觉得自己很二,这玉璋只是在雪山上交易,并不是这雪山里面的宝贝啊,这疯老头子怎么可能见过呢? 第四章:迷踪 “没什么,就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睡不着。”大舌头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想让司云不怀疑他都难,更何况,他偷看的动作都那么明显了。但奇怪的是,如果真的是一些比较隐晦或者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司云和皮子爷应该不会傻到在他面前展示。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让大舌头看到的,至于目的,可能得脑补一些恐怖片和凶杀案的剧情了。 “要不要和我去山里面走走?”司云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没有感情一样,和之前判若两人。古怪的老头儿加上那一肚子不知道是什么肉做的汤,大舌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自他打算从事考古行业以来,他见过最了不起的场面不过就是一些墓里挖出来带着泥土的陪葬品,他原本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哪怕他也听说了那场邪门的大火,可这一次,算是真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 “这么晚了,外面又那么冷,要不还是别了吧。”大舌头这时候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队员全部暴毙在这种地方,就剩自己一个人,他已经没有再认真思考的可能了。 司云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雪山,山风呼啸着,哭号着,凌冽如寒芒掠过。眼如坚冰浮沉,油灯的灯火映在他的瞳孔里,闪现一丝清冷而孤独的目光。 “你放心,我和皮子爷说好了,只有咱们两个人。”说罢,司云倒也不管大舌头同意不同意,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这个年轻人和那个老头儿的关系,绝不是大舌头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那只是他以为可以安慰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司云,他应该有一段很耐人寻味的过去,就和眼前这些雪山一样,那些深藏在溟濛的雾气之下的秘密,所有人都害怕去挖掘。 两个人走在夜色之中的雪山里面,就算有一点油灯的光亮,但看上去似乎也是无济于事。沉寂与寒冷席卷着大舌头的全身,其实他告诉我,当时他是很想先开口问问司云关于那些肉汤的事情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那个行走在暗黑中的背影,本来想说的话瞬间就卡在嗓子眼里冒不出来了。 “你找玉璋,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外面的风雪很大,但是司云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晰,而且这一问让大舌头更心虚了,不管这个毛头小子知不知道大舌头的目的,很显然现在说谎已经是行不通了。 “对不起,小司,我之前骗了你,其实我真的有自己的苦衷。我找玉璋的确是为了换钱,想用它来填上我欠下的赌债......”司云听到后果然并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头看大舌头一眼。 “你肯定早就猜到了,但是我还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不仅送上了我队员的性命,还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现在想想,也许是我自己活该吧。如果你当时没有救我,我也不会想继续苟活下去的。”大舌头这个老泥鳅精明一世,虽然有时候被身边的人称为损友,但是从他在老宅子救我那次就能看得出,他人并不坏,朋友因他而死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比他欠的赌债还要让他受尽折磨。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目的。既然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你打马虎眼了,所谓流出玉璋的消息,其实只不过是皮子爷放的一条线而已。他不疯也不傻,因为你们已经不是第一个来这里找那块玉璋的人了。”司云手中的灯光越来越暗,前面的山路也越来越黑,好在一路都比较平坦,不然靠大舌头这眼神,指不定摔几个跟头。 “那个大叔?我收到的消息是他发的?可是这里不可能有信号啊?”大舌头问道。 “至于他是怎么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你就不需要知道太多了。孙伟,你是个考古学家,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并不是一两次无足轻重的研究就能代表什么的,你解释不了,就像我也解释不了我自己的遭遇一样。” 大舌头正听得迷糊,突然他好像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但是回过头去,却又是一片的黯淡,只有他们留下的...... 脚印呢?怎么一串脚印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大舌头彻底呆住了,他现在不想知道为什么司云会知道他的某些私人事情,比起这个,他们明明一路踩着厚厚的积雪趟了过来,居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大舌头并不觉得这是因为风雪太大把脚印全给埋没了,也不可能是他眼睛出了问题,有没有脚印这种事情,他不会看错。 “记得皮子爷给你看过的那幅画吗?” “记得。”大舌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往往在很多时候,人的贪念和欲望可以毁灭一切他们认为坚不可摧的东西,情感,精神,物质,亦或是人与人之间脆弱无比的羁绊,那些你看似就在你身边但是你却摸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因为你的一个念头,而成为这世界上的一缕烟尘。”司云停住脚步,他蹲了下来,从雪地里面捡起一个什么东西,转过身子把手伸到了大舌头面前。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孙伟,也是你的选择。” 司云慢慢地张开手掌,里面居然是一枚弹壳。难道这个地方还打过仗吗?还是发生过什么争执? “我和你说过,在雪山里面,支撑那些人进来卖命的条件只有一个——钱,人类社会的刚需,所有一切秩序运转的前提条件,不是吗?”司云说罢,就在他身后的雪山深处,好像传来一声声的低语,大舌头分不清那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根本算不上言语的吼叫,但他可以确定,那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听过很多关于这座雪山美妙的传说,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一个,有人说在雪山深处的那些从未有人找到过的村落旁边,有一片神奇的湖泊,湖泊下面埋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财富。所以这群好奇心盖过自己能力的寻宝者们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试图寻找让自己大开眼界的东西。” 低语声越来越近,最后转化为一阵奇怪的嘶吼声,不同于我在古城中所听到的,那是混杂着风雪肆虐的一种警示。 第五章:天价兽皮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伯特确实说过,Box的“彼岸计划”其实是寻找那没有被记录的五个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敢确定,只能大胆猜测是五具纸偶而已。 “我跟随那个子弹信息,去和我那个在黑市搞买卖的朋友打听了个明白,就在大舌头那件事情发生的一年前,Box曾经也去过那座雪山,但是他们不是去找什么玉璋,而是找金子。” “金子?” “对,所以才会和你说,玉璋八成就是个幌子,而且就算它是和铜钱出自一个地方,也保不齐是被人掉包了,真正的‘咲傩’或许并不是玉璋。” “可是,如果玉璋只是个烟雾弹的话,那为什么在古城地下的壁画里也有记录,就连大舌头看到的皮子爷给他的那块破布上也有玉璋的踪迹,这一切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Box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块玉璋,据我所知,他们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找一尊用金子造的巨鼎,那个巨鼎里面,或许就是他们要找的五个东西中的一个,但至于是不是纸偶,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被大猿说得有点晕,虽然不知道老黎拿回来的那块玉璋和大舌头经历的那件离奇的事情是否有关系,但是如果Box真的对这个东西置之不理的话,那就说明它应该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时纪阡谣千方百计让我到玛果真庙,不仅让我得知了咲傩的情况,还让我看到了那副墙壁上的画。于琛和我说过,谢家老宅子门上的那幅画,还有库兰波给我们看的那幅画,以及我和大猿在阁楼里面看到的那幅画,这三幅都是一模一样的,它们虽然可能不都是他爷爷画的,但应该都是临摹了于善尧的画法。 或者再大胆猜测一下,这三幅画或许都是于善尧画的,他既来过谢家老宅子的地下室,又去到过奈陀吉古城,那么位于奈陀吉主墓室的那幅壁画,会不会也是他留在那里的?但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把那幅画留在那里是为了给谁看呢?还是说他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找这幅画? 不过我很快就把我这个想法排除了,于善尧怎么可能会算到几十年之后发生的事?就算他真的算到了,也不可能织起这么大一张网,这么多年的时间,他怎么敢确保这张网安然无恙?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既然都已经冒过一次险了,那也不能半途而废,如果真的是Box要找的那五个东西中的一个,虽然和当年的大火没有直接关系,至少有可能了解到纸尸井的一些相关情况。毕竟这个消息,也是纸尸井所记载的。 “那你呢?要不要这次和我走一趟?”我问道。 “我倒是挺想去的,但是这次怕是不行,因为我有朋友给我通了消息,说是上家在查我,我也不知道那笔交易被黑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得避一避。而且,Box的人也一直在追我,他们知道我和你在一块,所以我没办法和你一起去。”大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估计,是罗伯特那边有人倒戈了,你知道的,这帮人是雇佣兵,虽然跟着罗伯特的大多都是靠着情分,但是Box最擅长的就是用钱砸人,难免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临阵脱逃,这都正常现象。” “你也真够倒霉的。” “没办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江湖上闯荡的人,多几个仇家不足为奇。”说罢,大猿找来纸笔,一边写一边告诉我:“你要去xz的话,我先给你安排一个伙计,你去他那了解一下情况比较好。” “了解什么情况?” “当然是那群英国佬了,你真以为你去了就能随随便便搞定,不弄清楚动机和消息,等他们枪管子顶到你脑门儿的时候就晚了。”大猿白了我一眼,把那张写着人名和地址的纸递给了我。“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就说我介绍你去的,问完信息你走人就行了,那个地方不太安全,混黑市的,你懂的。” “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哪儿?” “诶呀我的祖宗,我这不是让去问我那个伙计吗?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小道消息,你收拾好了就赶紧上路吧。” 说来大猿给的这个地址真够远的,但听他说,他这个哥们原本是在四川做生意的,最近就是来甘肃出个差而已,好在他没出省,要不然这票钱够我心疼半天的。 古玩店自然就交给大猿看着了,三子那边正好可以放个长假,他早就想回老家看看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我有点担心大猿这个愣头青,他没干过这老板的生意,虽然说是我老爹的店,但是要是干砸了还真少不了一顿臭骂。 目的地在一个县城,这地方不比我住的镇子大多少,但是发达很多,起码交通什么的都很方便。我顺着大猿留给我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一路拐了好几个弯才看见他说的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居民楼群,基本都是比较老的楼房了,外面的墙壁上裂痕很多,可能是年久失修,住在这里的八成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了。 楼道里面没有灯光,窗户是用塑料布封住的,基本不透风,走在这样的地方难免会很憋闷,所以我想着这趟赶紧问完赶紧走,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文件之类的东西,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面说清楚吗?非要我跑到这么老远一个地方。 大猿的哥们的房间在五楼的一个死角处,我记得他和我说过这家伙是来这里出差的,难道说这是临时租的房子?住这么偏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没再继续想下去,敲了敲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内并没有传来走路的声音,一片寂静。我以为是我敲的声音有点小,人家没有听到,于是又敲了两下,奇怪的是居然还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在睡觉吗?我看了看手机,现在正是上午十点,哪有人这个时候睡觉的。我有些疑惑,清了清嗓子,向铁门里面喊道:“有人吗?”果然,回应我的还是走廊里充满尘土味的空气。 我有点怀疑我是不是大猿记错了,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没想到我刚准备拨通大猿的号码,铁门发出一阵刺耳的门轴转动的声音,它居然开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极其有力的手臂便把我拽了进去,我一下子没站稳,重重地摔在在了水泥地板上。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正向看看是怎么回事,两个壮汉就已经站在我面前,一脸蔑视地看着我。 第六章:初来乍到 “你觉得这俩鳖孙的话可信吗?”大猿交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问我道。 “我怎么知道,但是现在除了他们两个的情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没事了,但是还需要修养一阵子,我看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现在还没醒。”大猿叹了口气,猛地向医院的墙上锤了一拳。“妈的,这帮人手真够黑的,还想把袁爷也灭了,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那孙子势力太大了,我早把他剁成两半了。” “谁啊?你老板?” “有些话和你不太好挑明说,你还真以为他那么风光靠的是自己白手起家,那都是有靠山的。手下的人帮他卖命,出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交给背后的官老爷,你是不知道,上面有人罩着他呢,不然手底下的人出那两下岔子早就进警察局了。” “啊我原来以为你上家只是干一些倒卖文物的小买卖,没想到还是黑的,不过现在地方抓的也不松,没人查他吗?” “查,怎么不查,但是查不干净啊。那些被查出来的顶多算蚊子腿,真正的胳膊肘在后面呢,算了,这些事儿告诉你也没用,他祖上早些年就是老江湖了,精的很,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收敛了。” “现在问题倒是,知道英国人要去,但是不清楚他们的具体行踪,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信息。你说,万一再碰上点儿别的什么事情,咱这条命算是真的千疮百孔了。”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觉得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可能就英国人惦记着呢,你想想,那于家人,肯能不来分一杯羹吗?”大猿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于琛这个人,如意算盘打的响,而且基本上你还抓不住他尾巴,别看在庙里的时候一副正常人的样子,实际上我感觉他花花肠子多着呢。” “正常人?他已经够让我颠覆认知的了,哪里像正常人了。我就一直感觉他是在把我当傻子玩儿,压根没认真。” “就算于琛他这次不打算亲自出马,那那个什么纪阡谣呢?” “那照你的意思,这xz是不用去了,就这么把这条线索送到他们手里?”大猿摇了摇头,说:“这事儿你自己决定比较好,如果你觉得那个东西足够重要,重要到能让你忽视这种危险性的话,那还是值得一试的,而且我看于琛至少到目前没有要对你下手的意思。” “得了,你在这儿跟我绕车轱辘话呢。你就在这儿待着吧,看好那两个人,我医药费已经付过了,你路子比我广,我看他们两个不算是太穷凶极恶的人,给他们找个活儿干。” “你这就是为难我,行了,看在你面子上我就放他们一马,到时候我让他们从工资里抽出一半还你钱。” 我笑了笑,和大猿告了别,打算不回民勤了,直接去那曲看看情况,时间紧迫,大猿的话也不无道理。于琛回西双版纳也许还真是个烟雾弹,没准安排了其他人来折腾我,还是趁早点的好。 那曲可不像我住的小镇一样,这么大的地方想要找点儿线索本来就难,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大舌头所说的那个邮局具体在哪儿,这次走得也急,我没来得及问大舌头就来了那曲,现在我才算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的感觉了。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来到那曲的第三天我总算是找到了那个邮局,它已经不像大舌头所描述的那样老旧不堪了,应该是经过了一轮翻新。说句题外话,事实上,这个邮局并不像大舌头告诉我的在山脚下,一眼就能看到,从山脚到邮局的路程有很大一段都是小路,中间还有好几个岔路口,差点把我给绕晕。 这个邮局的风格和我平常见到的还真有点儿不一样,不是大众化的扁房。一般邮局里面都会有好多的信箱和服务区,由不同的工作人员去负责。而我面前的这个邮局就有点像大食堂了,大厅里面的灯光略显昏暗,应该已经是很老式的那种牌子了。 大厅的左侧有一些放着信件的包裹,邮递员们会按编码把它们进行排列,这样一来比较好区分那些没有写清邮寄地址的信件。右侧有一个长廊,往里走应该是员工宿舍,长廊外则是一些椅子,可以用来休息,当然邮局里还会提供食品,例如酥油茶,青稞窝窝等,价格要比县城便宜得多。 那曲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而且又挨着山口,很容易能感觉到冷飕飕的山风,我以为自己裹得已经够严实了,但是还是会连打好几个喷嚏。我估摸这种天气,吐口痰到地上就会结冰。 当然这期间我也没有闲着,我问了邮局的好几个人,奇怪的是,他们都不知道司云,甚至根本不清楚曾经有过这个巡逻员这件事情。 在休息的地方小憩了一会儿,顺便还让热心的工作人员给我打了一壶酥油茶,刚从外面进来,一时间喝到这么暖和的东西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放到杯子里用来暖暖手倒还是不错的。虽然胃里也不太舒服,但是我清楚一口气咕嘟咕嘟猛灌几口肯定是受不了。 休息得差不多后,我便又叫过来一名邮递员,向他打听道:“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巡逻员叫司云?我找他有些事情要问。” 邮递员想了想,又看了看我的样子,摇摇头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本地人。我是这里的老员工了,这个邮局没有重新装修之前我就在这里送信,从来没有听过你说的巡逻员。” 从来没有听过?这可奇怪了,如果真的按他所说自己已经在这里干了好长时间的话,应该不会没有听说过司云,因为大舌头说,司云是这一片唯一一个巡逻员,他应该不会不熟啊。 那个人挠了挠头,又对我说道:“其实你要说巡逻员,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但我不知道你要找的那个巡逻员是不是他,听说在八九年前,有个巡逻员陪着一个考古队上山了,那会儿我还没来这儿工作,是听一个前辈说的。不过,最后一队人就找见一个活着的,那巡逻员和剩下的人都失踪了。” 八九年前?那不正好就是大舌头来那曲的时间吗? “我是五年前来这儿的,听说就是因为那件事情,为了安全起见,上级再也没有安排过巡逻员了。但是有人偷偷摸摸进山的这种现象还是屡禁不止,上面也很是头疼。” “我听说,那个巡逻员也在这个邮局工作过是吗?”我觉得,能多问一点就是一点,好过我在里面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是在这里当过,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他吗?”邮递员问道。 “对,就是他,麻烦你再和我说说,还知道他的什么其他信息吗?” 第七章:秘密行动 还没等我说完,员工室的门就被人一巴掌推开,进来的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壮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上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还就是在几天前一间狭小的出租房里,这是要再给我来一遍吗? “你们两个,出来一下,我家小姐要见你们。” “小姐?喂喂喂,你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大猿当然不可能听他差遣,说着就想从腰间把匕首拔出来,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起冲突,那肯定是最不明智的选择,连忙把他的手给按住了。 “你这大老粗,想干什么?“其中一个人说着就要上来想教训一下大猿,我见状赶紧挡在前面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在这个地方打架肯定不是你们来找我们的初衷吧,如果耽误了你们家小姐的事情,那岂不是先拿你们两个兴师问罪。”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走到我们背后,熟练地把我们的手往后面一别,说道“走吧。”大猿还想回头骂那两个人,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他这才叹口气没做什么动作。 他们两个把我们带到了邮局正中央的大厅,大厅右侧的一把长椅上,正坐着一个背对着我们的长发姑娘,面前还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人,像是她的保镖一样。 “你们两位,谁是谢观一先生?”我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说道“我是谢观一。” 男人笑了笑,示意后面那两个汉子把我们松开,对我们说“小姐不想见除了谢先生以外的人,所以麻烦还请这位回避一下,有多怠慢。”这个男人的恭敬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如果这帮人不是什么好来头的话,我倒是希望全是和那两个一样的粗人,我面前的这种一般都是笑面虎。 大猿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不断地清着嗓子,好像在告诉我谨慎一点,我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目前只有承认我的身份,才能确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但是按理说在我刚到邮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盯上我了,现在还问谁是谢观一,这是故意在考验我说不说实话吗? “你们不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大可不必这么演戏吧。”我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来,用打火机点上,深吸了一大口。那个男人似乎有些发窘,看了看背后的姑娘,好像是在征得她的同意。 “小子。”那姑娘从长椅上坐起来,缓缓转过身子走到我面前。“你真的姓谢?” 我一听她叫我小子,这本来沉住的气又要泄了一半,就这个黄毛丫头,当我妹妹我都嫌她小,居然这么没礼貌。 我又吸了一口烟,看着她说道“姑娘,别这么叫我,你的辈分可没我高,这么大的人了得有点儿教养。”她好像没想到我敢和她这么说话,愣了一下。 “你既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就说明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对吧?”姑娘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透过烟丝上方飘出的烟雾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相当敏锐,绝对不是个等闲之辈。 “不知道,但我清楚你们都是于家人,对吧姑娘。你们于家人是天生的情报分子,我相信不需要我再多证明我的身份了吧,比如dna鉴定之类的。” 姑娘示意旁边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她将那张照片轻轻地拍在我脸上,好像在仔细地对照着。“你长得,好像和照片上面有些不太一样,看来你们谢家人近十年来都没怎么活动过了,就连我哥也没找到机会记录下你们的行踪。说句心里话,你小时候比你现在顺眼得多。” 她用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戳了戳我的脸颊,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顺手把我嘴里叼着的烟抢了过来,我看她准备还要抽上一口,抽出右手就把那根烟劈在了地上,说道“姑娘,你不是有些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她看我这个举动,轻微地叹了口气,朝后面的两个汉子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看你这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说罢,那两个就要一边一个把刀架我脖子上,大猿眼疾手快,直接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把匕首顶在姑娘旁边那个男人的额头上,说“不想这位老兄脑袋上多个窟窿的话,就乖乖地把刀放下。” 我这时候已经彻底没了耐心,我真不知道于琛哪来这么个不着调的妹妹,看上去就不像个正经人。大猿从地上把刚刚被我打掉的烟捡起来,放到嘴里抽了一口说道“求人帮忙,你们就是这么个求法吗?” 话音未落,从长廊那边走出来一帮穿着和他们极为相似的人来,领头的则是一个两鬓有些略显斑白的中年男人,他的左手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只露出五根粗糙而黢黑的手指。 “观爷久仰,早就听闻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那个中年男人笑着走到我面前,对后面的两个持刀大汉摆了摆手,和我说道“初次见面,我侄女多有冒犯,还请观爷担待担待。” 大猿见状也把匕首收了回去,看着那个男人说“你又是谁?” 男人很是客气,将那只没缠绷带的手伸了过来,依次和我还有大猿握了一遍手。“我是于裴的弟弟,二位叫我于刑就好。” “于刑?”大猿在一旁咬了咬手指,说道“好熟悉的名字。” “损阴捻,燎骨火,半盏残灯,囊中飞萤只引枯魂断肠人。每个纸尸井的人,都会在属于自己的那块无名碑上刻下一段话,以此将自己的‘运气’寄存在那些灵器上面。”于刑把左手的纱布慢慢解开,那是一只已经布满了伤痕的毫无血色的手,手心中间赫然有一个黑色的“祓”字。 “你是纸尸井的人?”我惊讶地问道。虽然我对于那段记忆还十分地模糊,不过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个于刑,他曾经就是纸尸井的一员,那个“祓”字,是纸尸井特有的一种祛邪术,我曾经在老爹的胳膊上也看到过。 “哦对了,我就说这么熟悉,之前我挖墓子的时候,和很多大家族都有过交涉,有个人曾经托我找过一个叫‘度尸灯’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真名就叫于刑。” “我已经退隐好多年了,这个名字是在纸尸井的时候的代称,知道的人不多。” “看来我老爹之前总和我念叨那个人也应该就是你吧,只不过他一直没和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天算是见到了,灯叔。” “四叔!”姑娘好像在一旁生着闷气,看着于刑说道“咱们没时间了,这个家伙分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拖油瓶,我看就是我哥太抬举他了,咱们还不远万里地赶到那曲和他在这儿客客气气的,要是在一周后的满月之前找不到圣湖,那就彻底完了。” 第八章:婳姑 于刑站在原地,把那盏通亮的提灯从包里拿出,老爹看了一眼里面的灯芯子,它已经从黄色慢慢变成了一种惨淡的白色,煞白的火光映着那个怪物和皮毛完全不符的脸庞,显得十分地怪异恐怖。 “看来这个地方不干净的东西还不少呢,老四。”老爹也将背上的大葬刀解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刀尖明晃晃的寒光交织着白色的火光,空中显得些许黯淡的雪花现在也变得依稀可见。 紧迫感如同一层层的塑料一样将两人包裹得喘不过气,往往人们在面对未知时,心中的恐惧会陡然上升,但是现在即便他们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那种直接能嗅到危险的感觉还是要比险峻的巉岩陡崖更有威慑力。 “咱们不会第一次执行大任务就碰上大货了吧?”于刑几乎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比起在这里对峙,他更想上去实打实地打一架。 谁知那个人面兽身的白毛怪物竟然转过了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老爹和于刑才看到,就在这个怪物的身后,站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几乎和背后的雪山融为了一体,于刑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冷的天气,这女人穿着如此单薄,居然不怕冷? 老爹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和于刑走出洞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怪物走远之后才放心下来。女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好像能看到这两个人一样,朝老爹他们笑了笑。 “姑娘,刚才那个怪物,是你赶走的吗?”于刑心里面是一万个疑问,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非比寻常。 女人没有说话,敛起嘴角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倒也不等于刑继续问下去,就朝怪物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哎哎,姑娘,那条路不安全,怪物刚刚离开不久,还是换一条路吧。” 女人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朝那个方向走着,渐渐就把二人甩远。 “老谢,要不咱们跟上去吧,虽然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头,就算她不是普通人,也不能看着她被那怪物吃掉啊。”老爹看着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刚刚度尸灯的反应,并不是在警告我们怪物的存在。” “什么意思?”于刑问道。 “我是说,可能我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才是引起灵器共鸣的原因。” “啊?老谢,这可不能乱讲,灵器只有对阴气和凶煞之物会起反应,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个女鬼?”老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好说,但是咱们先跟上去吧,不管怎样,这里肯定是不安全了,刚刚那个怪物的体型并不算太大,我怀疑这雪山里应该不只一它一只。” 于刑点了点头,马上和老爹追了过去,说来也是件怪事,这女人走得奇快,他们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都跑得气喘吁吁了,也没能追上那个家伙,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分岔路口,更不可能存在会走错路的情况。 “真的是见鬼了?这姑娘也走太快了吧?”于刑停了下来,扶着一块裸露的山岩休息着。 “老谢,你怎么了?”于刑看老爹的脸色不太好,想过去看看,八成是跑得太快身体产生高原反应了。他正打算过去的时候,老爹回头对他喊道“别过来。” 于刑正纳闷着,回头一看,自己也愣住了。因为他们一路跑过来的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但是他们的身后居然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老爹僵硬地看向自己的脚底,因为他发现,就在所站的那片雪地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于见状连忙把老爹扑到一边,自己突然被雪地下面的什么东西给抓住了。正在不断地向下沉。 “老四,抓住我的手!”老爹焦急地对于刑喊道,但是于刑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那个东西似乎卷住了他的腰,想要把他一点点拖到雪下面去。 风也刮得越来越大,老爹的力气已经逐渐用尽了,眼看着于刑马上就要整个人全部被拖下去,他只好用大葬刀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 我知道那把刀有多锋利,稍微用些力就能直接把整个手掌切下来。老爹这么一划,顿时手上就出现了一个能直接看到骨头的伤口,血不断地从手掌心里往外流着,很快就把他脚底所站的一整片雪地全部染成了红色。不过这倒好像确实起作用了,那个怪物没有再继续将于刑往下拖。 “那然后呢?你们就都晕了过去?” “政唐失血过多可能有些休克,加上高原反应,很快就不省人事了。我用尽全力从雪坑里面爬了出来,没想到我刚出来,那个地方的雪就全部塌了下去,露出一个两三米深的大坑。”于刑叹了口气。 “那么深的坑,雪怎么会覆盖在路面上呢?”我奇怪地问道。 于刑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把老爹背起来走到那个大坑旁边往里面一看,正是和刚刚他们在洞穴口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怪物,至于是不是一只,那就不太清楚了。但是除了怪物之外,于刑还看到了其他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大坑里面有许多人的尸体,这些人身上布满了带着红色的细雪,已经没有了尸臭的味道,但是烂得不成样子了,完全看不出人的形状。有些尸体甚至被分成了碎块,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从他们身上还残留的碎布可以看出,这些人似乎并不是xz人,不太像是少数民族的装扮。 难道这雪山里真有原住民?于刑想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给老爹止血。 “你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吗?”我问道。 “当时走的急,我没有仔细看,而且很多人的脸已经被扯烂了,他们的关节处已经成了一堆碎肉和骨渣,上面覆盖着怪物身上那些白色的皮毛。因为雪山上太冷,这些尸体几乎被冻成了一整块冰雕,那些皮毛和死人的肌肉骨骼粘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神话中的妖邪。” “当然,我也不是超人,背着政唐没走一会儿就也体力不支了,但是好在我们遇见了一个老猎人。” “老猎人?” “对,那个人自称皮子爷。”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像是被雷狠狠地劈了一下,果然这个老家伙并不简单,也许他和司云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不然司云为什么要骗大舌头,这个皮子爷是和他认识没多久呢?按这时间来看,早在几十年前或者更早,皮子爷就已经在这座雪山里面了,司云撒谎了。 “你们是遇见雪爬子了,没事儿,我这屋子,它们不敢接近。” “真是太谢谢你了大叔,我朋友他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儿,等会儿就能醒了。”皮子爷瘦骨嶙峋而枯黄的面容让于刑觉得有些好奇,于是他便问道“大叔,你生活在雪山里面?” 第九章:湖中黑影 “妈的,这是谁啊?他怎么进来这个地方的?而且那些怪物好像特别听他的话一样。”于刑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老爹,很显然,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既然和怪物在一起,还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种地方,那就或许能和他打听一下神殿的消息。” “和他打听?咱们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两个人沿着山洞的边缘往前走着,逐渐有一点点的亮光渗透进来,他们终于快到出口了。于刑心神不宁,他并不认为那个把怪物当狗遛的疯子能告诉他们什么,就算真能,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山洞出口的亮光越来越明显,阳光渐渐全部照射进来,自从他们进入雪山开始,整天与寒冷阴暗为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明朗的天气了。这个山洞好像把整个雪山分隔开来,一边是肆虐呼啸的狂风暴雪,而另一边则是从未有人找到过的世外桃源。 洞口外是一片很平坦的雪地,不出老爹所料,刚刚那个神秘的男人还有怪物依然没有在雪上留下任何踪迹,不过很快他们便置之脑后了,因为这片雪地延伸出来了一座高耸的悬崖,他们站到悬崖边上往下望去。果然,传说不全是人们臆想出来的童话故事,只是被深埋在某个地方的看似无边无际的深渊里,从外面看只是一片黑暗与未知,但没准在它的最底部还藏着一个伊甸园。 于刑告诉我,那是他生平见到过最美的景色,美到让他足以忘记一路上的劳累和伤痛。那是采自天边的最纯粹无暇的一缕阳光,就像孩子们手里的纸飞机一样,没有顾虑,烦恼,忧愁,明争暗斗,只有如同彩虹一般的梦被塞进这些飞机的双翼里,留下的是来自人心底最单纯和美好的愿望。 “咱们下去吧。”于刑看着老爹说道。 “嗯,走吧,既然圣湖已经找到,那神殿估计也有着落了。” 二人从地势较为平缓的一侧山崖慢慢地爬了下去,一直走到那片结了冰的湖泊跟前才停住了脚步,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而是就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只两米多高的巨鼎。巨鼎通体都被一层像黄金一样的东西覆盖着,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刺眼。于刑想走近些看看到底是不是用真的黄金铸成的,但是老爹立马拉住了他,手指向圣湖的另一边。 就在他们对面,好像有一个人正在湖边钓着鱼,头上带着一顶斗笠,像座石碑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岸边。虽然圣湖不小,但是如此明显的两个人看不到是不可能的,对面那个人在故意回避他们。 “那个是不是就是刚刚咱们在山洞里面遇到的人?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光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个事啊。”老爹想了想,点头应允道“走吧,这湖面上结的冰已经相当厚了,应该不会有破碎的风险。” 于刑像个小孩子一样很是兴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场面,老爹从那口金鼎旁边路过的时候特意瞄了一眼,上面好像刻着一些歪七扭八的文字。 “铭文吗?”老爹没再多想,跟着于刑一块儿走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大错特错的选择,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应该是于刑。这片圣湖虽然很大,但至少一眼能望到头,可是他们在冰上走了很久,发现离对面钓鱼人的那个位置似乎并没有越来越近,再看向自己来时的岸边,确确实实地远了很多,可就是怎么也走不到头。 他们打算站在原地歇歇脚,于刑刚想问老爹关于那个神殿的事情,突然他便僵在了原地,老爹见到于刑这个样子有些奇怪,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冰盖,他才知道于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就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位置,冰盖下面似乎有一个分量十足的大家伙,他们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像在离湖面很深的位置,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点儿影子在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那个黑影的身形与体态似乎都在证明着它是一条大鱼,但是怎么会有如此大体型的淡水鱼?这大鱼的鱼背上恐怕是能躺下十几二十个人,简直扯淡。 而且另一件让他觉得怪异的事情是,这个黑影居然中间有间隙,一开始他以为是阳光折射冰面的棱角导致自己看错了,但是老爹也说他确实看到这个黑影并不是像生物的肉体一样映出的一整块影子,这个影子中间有很多细小的间隙,从冰面上看,就像是一只会活动的巨大的鱼骨架。 “我觉得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我还想回去尝尝刚买的那罐茶叶,最好是我亲自喝而不是让别人摆在我墓前的那种。”于刑指了指脚底下那个大家伙,老爹也很是苦恼,他现在也暂时还不想和这个家伙打上一架,而且就算真的打起来,大概率也是他们会遭殃。 没办法,两个人只好慢慢地朝来时的岸边走去,就在快要上岸的时候,于刑回头看了一眼冰盖下面的黑影,那个影子的速度似乎突然加快,但是并不是朝着他们来的,好像是朝着对面的钓鱼的人去的。 这可把于刑着急坏了,他和老爹一边大喊一边挥着手,想要告诉湖对岸那个人,但是那人好像无视了他们,依旧静静地坐在原地钓着自己的鱼。 老爹正想对策的时候,看到对面钓鱼的那个人突然站了起来,但并没有逃跑,而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比了一个手势,但是因为实在太远了,所以老爹并没有看清。但是紧接着下一秒,老爹好像就明白了那个人想要告诉他什么话,因为就在他的脚下,那些雪地下面,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移动着。 “怎么了?”于刑有些发怔,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情,直到自己的脚踝好像被一截硬硬的东西给缠住时,他才发现不太对劲,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动不了了。老爹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连忙拽着于刑就往外猛地一拉,好在雪底下那个东西并没有和他的脚踝一起出来。 不过那些东西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于刑能清楚地听到雪地下面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在马上要跑到悬崖边上时,老爹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脚。 第十章:死人谷 月光渐渐迷失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中,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被仅存的那点银白色狠狠地勾勒了一笔,能勉强看出些形状来,像是一位佝偻在山间的老人,深不可测的雪屿深处,或许是他不甘示弱而蓬勃跳动的心脏。 “谢谢。”我接过于刑递给我的烟头,吸了一口,不知为何,总有阵难言的悲伤一直萦绕在我的周围。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因果循环这种事情吗?”于刑突然望向我说道。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苦笑着说“其实再常见不过了,每一件事情都像是有始有终的涡流,可能它们会绕过不知多少座千岩万壑的山脉,多少片蓊蔚洇润的草塘,多少次旖旎绚烂的绽放,多少个马不停蹄的旅人,最后都会只是留下一抹洇开时光的水迹,因为它比谁都要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是这沿途的绝美或苦楚,而是那片来自深蓝色的拥抱。” “我们没有选择多久到达汪洋的权利,但是也不应当是被截断在半路的河流,奔向结局,只不过是为了下一场不被错过的开始。”于刑拍了拍我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向邮局的方向走去。“不用怀疑自己,你没有做错,有些事情需要个结局,需要个你自己亲眼看到,亲手创造的结局。” “谢谢。” 邮局里已经很冷清了,大门虚掩着,这露出一条可以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大厅的缝隙,在这种天气这种时间,恐怕没人再会来叨扰这个山脚下的小房子了。 大猿和我住同一件宿舍,这也局子里是比较罕见的双人房,就在走廊的尽头。即使是在冬天,一些旅店也会保持走廊窗户的通风流畅,不过大概是为了避免早上起来开门时的那股冷风,要是被吹到真是够要命的。 不过说实话,我对于这种紧挨着走廊最里面的屋子是有一些忌讳的,一来是因为有一种说法,这种地方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很多人的都不愿意住,二来是因为在xj那会儿产生的心理阴影,到现在那个老板的脸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都还挥之不去。 我本来以为大猿已经早早关灯休息了,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是灯火通明的,他正坐在床上抽着烟,不停地换着电视的频道。大猿好像没什么困意,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就看了过来。我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居然和于刑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却没有丝毫察觉。 “环境不错嘛,还有浴缸,看来你选了个好地方。”我摸了摸卫生间的热水器,这是刚出不久的新款,想不到如此偏僻的小邮局,表面上看上去挺俗气的,设施配件倒是不含糊。 “你们聊得还不错?”大猿一边从柜子里给我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一边对我说道。 邮局的宿舍居然还有一次性拖鞋,不用想,估计是于刑安排邮局剩下的保洁人员弄的,这些人心眼有时候都缺几两,但不会缺钱,于家的家族买卖远比谢家做的大得多。 “还不错,我们明天就动身进雪山,今晚好好睡一觉。” “看来你和那帮于家人谈妥了。” “算是吧。”我并没有答应于刑任何的事情,只是我觉得,我觉得自己想要的结局不应该是十年前那场不明不白的大火。 “得了,既然你觉得没问题就行。”大猿说罢就把棉被展开裹住身子,转过身去打起了呼噜。 我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从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机,站到走廊的窗户跟前,打开一条小缝,郁闷地抽着烟。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于家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关于那场大火的缘由,我或许有了一个简单的推测。 早在几十年前,纸尸井就曾经调查过关于罗伯特口中的那五个东西的线索,这些东西应该与他们所说的那场一百年前的血案有关,可是关于那个案子,我几乎是闻所未闻。难道那场血案,就是这一切所有的根源吗?一百年前......在那个人人还都梳着辫子,红缨帽执掌大权的时代,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夫人,夫人又吐血了......”丫鬟端着一只印着牡丹花的瓷盘,盘子里面是半碗带着血沫的药汤。 “知道了,退下吧。”他看了看院子里逐渐凋谢的桃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喝一口吧,熬了很久的。”她朱唇微启,一滴眼泪从她的眼里滑落到勺子中。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了,无一例外,心如刀绞。 “我会死吗?”她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眸,啜泣着,祈祷着,自我麻木着。 这次他没有摇头,准备从喉中吐出的“不”字化作一瓣悲伤而沉默的祈求,最终还是腐烂在脚下的泥土里,和那株病入膏肓的桃树一起。 咯吱一声,我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看向声音的源头,居然是风雪太大把房间的窗户给吹开了,大猿这厮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还睡得这么香,也是个不小的本事。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五点半,离我预计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心想着也没什么困意了,干脆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然,这并不是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而是因为这鬼地方实在太冷了,不过话说回来,起码这个地方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隔壁突然传来莫名其妙的哭声之类的。 这种时候,该不偷的懒还是不要偷为妙。 暖壶里面的水还不算太凉,我简单地洗漱之后便出了房门,走到邮局的大厅里面坐了下来。现在正值冬天,天亮得很晚,我一直在那里看着窗外坐到了六点多,才发觉天色变亮了些,能驱散我醒来之后的那种疲倦感。 大猿破天荒地早起了一回,对于他来说,其实这已经算挺早的了。他正捧着碗坐在一边不停地嗦着素食面,我听着这哧溜哧溜的声音,感觉又有了几分困意,正打算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看见走廊里一个扎着头发的姑娘走了出来。 “于小姐,昨晚休息得还不错?” 她白了我一眼,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来,说道“我四叔给你留下的,说让我别打开,一定要交到你手里。” 我半信半疑地接过那张纸,四处望了望问道“灯叔人呢?” “她临时有事情,带着剩下的人半夜就离开了。”于恬这话直接让我的困意全无,什么?跑了?感情这是让我来伺候这个丫头片子,这于刑也真是够鬼的,半夜走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要不就是我睡得太死了。 第十一章:脱险 于恬一个箭步走上来把我拉开,从衣服内侧抽出一把短柄刀来,看准了那个东西的脖子就猛地砍了下去,但也不知道是她的刀太久没磨了还是这东西的皮太硬了,好像这一刀并没有造成什么可观的影响。 我见状也没想太多,直接一把把她扯了过来,拽着她就往前面狂奔。于恬很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多少有些愠怒地说“你干什么?” “废话,你也不是没看见,那东西身上长满了白毛,还刀枪不入,已经不属于咱们能对付的范畴了,现在不跑等会儿把它惹怒了,有你受的。”我们两个一直跑了很久,直到确定后面那个东西彻底跟不上来之后才放心坐下休息。 “你还真够谨慎的。”于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我们已经跑到了峡谷的深处,而且两侧的悬崖峭壁已经变得相当的陡,能够借力的地方也越来越少,想要再从谷底爬上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方法是继续往前探路,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碰到出谷底的路。 “本来只是下来找人的,这下可好,现在你说说怎么办?”于恬叹了口气,垂着脑袋在前面走着。 “我怎么知道那是假的......”我小声咕哝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峡谷的空间相当狭窄,如果在这种地方逗留太久的话,只怕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连个跑的地方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我们又加快了些步伐,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我们就找到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是像是出口的地方,还没等我们高兴太久,等走近一看,我们两个彻底绝望了。 这压根不是峡谷的出口,居然是一条还要往下面走的路,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并不在这个峡谷的最底层,但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我根本看不清下面的具体情况,一片漆黑,只有入口处有一点点的光照射进去。 “这是条死路,要我说,与其下去彻底与世隔绝,还不如回去和那个东西拼了,还能有冲出去的机会。”说着,于恬就要往回走,我虽然不赞成她的想法,但是我更不想再往下掉了,雪山深处的峡谷到处都是雪坑和冰洞,一旦不小心掉下去的话,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 我正打算妥协和于恬一起往回返的时候,没想到却看到她正站在来时的一个拐角处,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我有些疑惑,便走过去打算吓唬一下她,可当我走过那个转角的时候,也愣住了。 于恬的对面,居然有十几个像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个东西一样的“人”,它们大多都长着一样的白色绒毛,身上也有许多地方都被什么人给折磨得遍体鳞伤,显然他们死之前肯定受尽了非人的虐待和折磨。 “喂?你愣什么呢?过来啊!”我向于恬大喊着,但她就好像听不到我的话一样,仍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正当我准备过去把她拉回来往回跑的时候,于恬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居然也长出了那种白色的绒毛,而且她的瞳孔好像正在扩散变大。 “妈的,你别吓我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于恬的那把短柄尖刀已经从我的侧腹捅了进去,好家伙,这一下子可给我整得够呛,主要是我没什么防备,被突然攮了一下多少有点儿遭不住。 我捂着小腹蹲了下来,一时间,疼痛占据了我意识的绝大部分,我实在没空再去想别的,强忍着伤口处的剧痛连忙把于恬背起来回头跑到那个漆黑的入口出,想也没想脑子一热就跳了下去,当我身子已经悬在半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好像有点儿冲动了,且不提我背上还有个大活人,我这刚被捅了一刀,还没看看下面多深就跳下去,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后悔也没办法了,那一刻我真的已经把所有最坏的打算全部想了一遍,不过好在老天终于还是眷顾了我一回,虽然我摔下去的时候因为腹部的重伤加上与地面的撞击震荡昏了过去,不过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于恬正坐在我旁边帮我包扎着伤口,不得不说这丫头还挺懂急救知识,不然我怕是得休克了。 “你醒了?”于恬看我睁开眼睛,问我道。 “我们这是在哪?”我本想起身看一看,但没等我完全坐起来,这侧腹的刀伤差点直接把我给送走。“你这手也挺黑啊,我之前还没看出来。” 于恬的脸红一块白一块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我看她这个样子干脆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还是赶路吧,我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这地方不安全,那些东西随时可能追过来。” 没想到她拦住了我,说道“你伤还没好,那个伤口挺深的,加上你掉下来的时候又受了创伤,这会儿不能剧烈运动,我检查过了,这个小山洞还算安全,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现在出去再碰上那些怪物就麻烦了。” “可是我朋友还没找到,他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找他。”说罢,我咬牙扶着旁边的墙壁站了起来,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于恬好像有些生气,一把扯住我的衣服给我揪了回来,这要是以前,观爷我的力气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小姑娘,但是现在我浑身都疼得要死,实在使不上力气。“ “四叔吩咐过我,让我千万不能离开你半步,说是要是你出了事情要我好看,再说了,你的伤本来就是我导致的,所以在你没好完全之前,就给老娘在这儿好好待着,哪儿都别想去。就你现在这个身子骨,你怎么找你朋友?哪怕找到了万一他也遇到危险了呢?你俩抱着一起死?” 自知理亏,也不再和她争辩,于是转过头去干脆又在石头旁边躺了下来。 “那帮怪物不简单。”于恬冷不丁地说道。 “嗯?什么?” “我说,那帮怪物,不是孤魂野鬼。”她故意提高了些声调,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仔细地擦着。 “你那会儿看见了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我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只是感觉走着走着眼前一片漆黑,但是能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试着用于家的祛鬼术清醒过来,但是也是徒劳无功。”于恬说着,看了看我。 “难道,和在玛果真庙见到的沙铃是一个原理?”我想着,于是又问道“那些怪物好像有自我意识吧?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追我们?就是为了吃我们的肉?”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强烈的干扰,你应该见过我哥,他对于家的一些驱鬼方法特别熟悉,如果不是阴气极强的东西,是没办法让他失去意识的。” 阴气极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奈陀吉主墓室的时候,于琛似乎也进入了我的梦境,那就说明他也被影响了,不过如果按于恬的话来说,于琛似乎对这种邪术有着特殊的抵抗力,难道是因为鬼幕门? 第十二章:猎人 “看你笨手笨脚的,算了。”还没等放开我,那个人便向洞穴里的于恬做了一个手势,神奇的是于恬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只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她走到我面前,呆呆地看着我。虽然周围很黑,但我还是能看清她的神情,我突然发现她和那时看到怪物的表情一样,毫无征兆的一脸死相。 “你对她做了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不要大声叫嚷。”说罢,那人把我放开,收起了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我急忙转过身看向她,她全身被一件相当厚的绒衣包裹着,而整张脸都藏在绒衣的帽子里,根本看不清。 “如果你想把那些东西引过来的话,那你就继续喊。”女人的声音很是轻蔑,似乎并不关心我是否会逃跑,相反,她很有信心。“我没把那姑娘怎么样,只是稍微让她睡一会儿,跟我来就是了,其他的不要多问。” 虽然我不想相信这个家伙,但是现在寄人篱下,只有她能带我们走出这个错综复杂的峡谷,我心一横,打算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一次,直觉告诉我她应该并不坏。 那个人在前面带路,而我和于恬在后面紧跟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带我们绕远了,总之天都快亮了,我也看不到这峡谷的尽头,虽然我们走的慢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是我严重怀疑这个家伙有点戏弄我的成分。 “我说,你要带我们去哪,这天都快亮了。”我问道。 女人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我,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彻底看清了她的样子。这个人的脸,总感觉不太协调一样,像是硬生生缝在上面的。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两件事,第一件,我劝你们不要再打听关于圣湖的消息,这个地方的秘密大到完全可以把你们埋葬吞噬,你们来这里就如同一只蚂蚁跳进风暴一样,没有生还的可能。” “第二件事,你们掉进来的这个峡谷被称为死人谷,这个峡谷的底部有很重的阴气,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地方的脏东西不少,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们,怕是还没等到白天就被那些东西给活啃了。” 她说完后,转过身指了指峡谷前面“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出去了,沿途会有几个你们见过的东西,低着头走不用理会,它们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那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看来他说的没错。” “不要和别人说你见过我。”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嘛,只好照她说的做,但是走出一会儿后我突然想起来,如果她知道圣湖的事情的话,应该对这里比较熟悉,说不定能打听到大猿的行踪,可当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她早已经消失不见。如出一辙的是,峡谷底部的积雪也很厚,但路上只有我和于恬两个人的脚印,她难道也不是人吗? “我们这是在哪儿?”于恬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醒了过来,迷茫地望着四周。 “坏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我听见她的声音的时候,这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因为我看到就在我们正前方,有两个四肢残缺同样长着白色绒毛的“人”就站在那里。 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她别乱看,那两个东西好像就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于恬刚醒过来还不明白什么情况,眼看着那两个东西就要扑过来,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好像还带着那枚从古城里面拿出来的铜钱。我连忙把那枚铜钱拽下来放到于恬手里,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也只能赌一把了。 “握紧别松手,等出去了再和你说。”我拉着她一步步地朝那两个东西走去,好在咲傩似乎奏效了,它们并没有围过来攻击我们,反倒是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步也不敢近我们身。 就这么一直剑拔弩张地走着,总算是看见了外面的阳光,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上来了,虽然是清晨,但我觉得这一个晚上我似乎都像做梦一样,过得浑浑噩噩的,尤其是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确定后面的怪物没有追过来,我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问于恬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那个时候的感觉又来了,我自己主动恢复不了意识。”她这个时候的脸色已经很差,应该是经历了两次那样的事情,身体自然多少会有些排斥的反应。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铜钱收回来之后,又继续问道“如果咲傩有用的话,那为什么刚开始掉到峡谷里面的时候,那些死人会攻击我们?” 于恬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至少可以弄清楚的是,那些能有自我意识但已经死去的人,应该是和过去于家的一种引魂术相类似的。” “引魂术?” “对,那是一种比鬼封喉还要危险的方法,但一般不会用于已经去世的人身上,如果是出现即便这个人还没有去世,仍然已经失去自我意识,直到最后随着时间慢慢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情况的话,那就不是引魂,而是咽魂。” “咽魂又是什么意思?”这于家邪门的东西一套套的,我实在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咽魂是一种极为极端的方法,需要施咒者本人付出极大的代价,一般来说,就是把牲畜,鸟兽,甚至是逝者的魂魄寄宿到还没有死去的人的身上,那么被寄宿的人的魂魄就会被寄宿者吞掉,从而取代这个人,换句话来说,用这种方法可以实现复活死去的人,只不过外貌和体态不一样罢了。” “按你这意思,一旦寄宿完成,原来那个人就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 “严格来讲是这样的,不过也有过存在意识的情况,完全看施咒者自己的功夫深浅,如果把这种邪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人替自己卖命,即寄宿者完全听从施咒者的调遣。说得阴暗一点儿,这是在给自己养宠物,只不过宠物是死人罢了。” “你别说了。”听于恬这么一说完,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不过这样一来我的疑惑就更多了,那些人如果真是被她所说的这种方法干预的话,那为什么它们的身体会残缺不全呢?不应该好好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条命才对吗? 于恬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补充道“很明显,那些死人是听施咒者调遣的,它们变成什么样子完全不是自己说了算,但是它们似乎还有一点自己的残留意识,并没有被完全吞掉,那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寄宿者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动物之类的东西,它们的魂魄不足以完全占有这些人的身体。” 第十三章:瘸子 “你想知道什么?”皮子爷盯着我,眼珠一动一不动,似乎在狩猎一头唾手可得的猎物一样。 “大爷,既然您知道我,那肯定也知道我来这儿到底是来干嘛的,我刚刚也说过了,我想要知道圣湖的秘密,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还没说完,皮子爷便转身走向了床沿,顺手把放在床边的那只已经沾满了灰尘的木箱子,这个箱子我虽然第一次见到,不过我曾经听大舌头提起过,这个奇怪的老头儿就是从这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张画着怪图的破布。 “我想先问你个问题。”皮子爷已经伸进去的半只枯手停了下来,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拿出来的东西,这时候不动了,我自然有些着急。“大爷您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在我给你看这个东西之前,我先让你做个选择吧。”选择?那是什么意思? “假如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而你是他们唯一的救世主,你给予他们恩惠与自己的一切,让他们从苦难中解脱了出来,可是后来你发现,你的施舍不仅没有帮助他们,反而让他们开始变本加厉,以自己可怜的乞讨心理无限制地向你索取他们本就不应该拥有的东西,你是选择怜悯,还是愤怒?” 许我还会再给予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吧,人生来是有恶性在的,当一个人良知与善意足够能将内心深处那一点点的恶掩埋的话,那或许就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皮子爷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轻咧了咧,说道“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我知道。” “我见过太多的罪恶,但自己却无可避免地顺从这种罪恶。我知道人性的足够卑劣,所以我选择献出自己的灵魂救赎那片湖泊的孩子,他们没有罪,如果那些人从来没有来到这里,从未得到主神的恩赐,他们就和那些雪山上自由自在的生灵一样,也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湖泊。” “人是贪婪的,是狡诈的,是阴险的,是自私的,是利己的,是暴戾的,很多时候,人心的光辉是来自于自我救赎,是来自于罪行过后的忏悔,正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在,人性才不可泯灭,但往往代价是,终其一生地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泥沼里,然后结束属于自己仓促而徘徊的人生。” 我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这个怪老头的话,只能坐在一边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们还没见过她吧?” “谁?”我以为他说的是那个晚上带我们走出峡谷的神秘女人,故意卖了个关子没说出口,因为我并不敢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在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还是想听听她在别人口中的来历。 “婳姑。” 这个答案倒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我确实听于刑说,他们也见过那个叫婳姑的女人,可是等他们再想找她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这种事情,任谁来都会以为是幻觉的吧。 “追你们的那个怪物,其实并不叫雪爬子。因为常常有人在雪山里失踪,大部分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找到被吃完了的骨头架子,所以当地人给它起了个俗名叫雪爬子,不过因为见到过的人极少,大部分都没有活着出来过,很多人以为那只是个吓唬人的故事而已。” “所以,它们到底是什么?”于恬问道。 “‘壶’。这是它们最初的名字,蛰伏雪山深处的一种生物。”说到这儿,皮子爷拿起烟斗深吸了一口,从箱子里掏出一张卷在一起的破布来,他把那张布抖了抖,一副诡异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一个奇怪的人给我的,那时候他找到我,给了我一块玉璋,还有这张布,拜托我替他从这里带出来一样东西,答应给我一大笔钱作为报酬。” “带东西?”我看了一眼于恬,问道“是不是一条鱼骨?” 皮子爷点了点头。“严谨点来说,是一条人脊骨。” “呦,我说皮子爷,这是又准备去哪儿啊?”一个操着一口四川口音的汉子坐在路牙子上,正啃着手里的烤红薯。 “交货,这不打了张皮子回来。”皮子爷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着的大包裹。 “改天,你也帮我带张皮子回来,獐子皮!”汉子又咬了一口红薯,乐呵呵地说道。 “你可拉倒吧,我还想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呢,现在这世道,谁敢打那玩意?”皮子爷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前面的居民区走去。 “等卖了皮子换了钱......”皮子爷掏了掏自己大衣里的口袋,拿出半根没抽完的旱烟来。“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想到这儿,皮子爷加紧了些步伐,连忙赶向收货人的家里,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本应该敞开迎接他的大门,此刻却紧闭着,上面还贴着一张封条。 看到这张封条,皮子爷万念俱灰,虽然他早就有考虑,但是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接货人被点了,估计是太招摇,被人家找上门了。这下可好,不仅现在皮子砸手里了,而且下个月怕是得天天睡大街了。 皮子爷长叹一口气,打算离开这里,还没等他走下楼,就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头儿正一步步地往上走,这老头儿走得极慢,身子后面还拖着一大兜子垃圾,看样子是拾荒的。 皮子爷见状上去帮了一把,老头儿看到他过来,笑呵呵地说“小子,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皮子爷抬起头,刚刚他没看清,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把他吓了个半死,这老头儿的右脸被严重烧伤,那只眼睛也几乎全都被烧烂了,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眼洞。 “我找个人,不过他不在。”皮子爷支支吾吾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老头儿身上有股让他非常害怕的气息,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总之他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全是帮他搬上去了就赶紧走。 老头儿的家住在最高层,是一个原本已经废弃的杂货间,皮子爷还没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极其恶心的味道,他猜到那是什么,所以尽量不靠的太近。 “他是不在,前些日子跳河自尽了,房子也被人查封了。”老头儿这一句话,直接把刚抬起脚要走的皮子爷给说蒙住了。 第十四章:未知身份 “可是,你都来雪山这么久了,你弟弟妹妹他们的病......” 皮子爷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得的不是医院能看的病,是一种邪病,其实这个病是从小就落下的,只不过家里人一直没有注意,当时我们村有个老先生,他告诉我爹妈说,这个病根子埋在他们兄妹二人体内,如果没办法根除,等若干年后必定会酿成大祸,要去找人把这邪病给消了,但他们没有听。” “所以,在你离家出走的那个时候,他们的病就已经复发了?” “对,他们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到处翻垃圾,吃死老鼠,还偷偷地去别的人家家里捣乱,打杀牲畜,短短一个月,村里就死了三头牛,五只猪还有不计其数的公鸡母鸡,村里人说,他们是祸害,是孽障附身,要把他们赶到北边的荒山上去,可爸妈不忍心,但看到村里这么多人都支持这种做法,二老没办法就天天往山上跑给他们送吃的。” “其实,这也不能都怪你的弟弟妹妹,他们也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那时候,村子里来了个有道行的人,他说自己能驱鬼,一开始大家不信,但后来村子里有人也得了怪病,只是一直说胡话,喜欢啃木头,这人就给他治好了,所以村里的人才开始向我爸妈叨叨这件事。” “他们是想让那个先生去治你的弟弟妹妹?” “对,但是他的开价高得吓人,别说是我们这种自己种田为生的家庭,就是村子里稍微富裕点儿的小商,也承担不起他的治疗费用,所以,我离开了东北老家,在外靠打猎为生,攒钱为他们治病,见到商羽的时候,我已经有五六年没回过家了。” “哼,要我说,那就是个骗子而已,这邪病要让本姑娘来,也能给他治个七八分好。”于恬说道。 “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希望。”皮子爷又吸了口烟。 “不是什么难事,你不用着急,既然我答应你了,就肯定给你办好。”商羽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如果您真的能把我弟弟妹妹治好,那司某一定感激不尽。”皮子爷激动得筷子都拿不稳了,连忙作谢道。 “我说了,你先别着急,当然这个忙我不是白帮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商羽站了起来,看了看右边那个屋子说“既然我都已经夸下海口说能帮你,那也没必要再和你遮遮掩掩,我那个屋子里放着一个阴气相当重的邪物,但是近些日子来,我发现它有些不安生,应该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跑了出来。” “您是要我......”皮子爷听到这话,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咽了口唾沫。 “哈哈哈,不用紧张,我没让你去收拾他,只是我需要你从xz帮我带回一个东西,那个东西能暂时让它稍微安分些,我过段日子会出趟门,如果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它彻底压不住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你是让我带东西?” “不错。”说着,商羽走进他的左屋,拿出来一只白玉璋和一块画着那幅图画的破布。 “你拿着这两个东西,去xz唐古拉山一带,找一片圣湖,帮我带回来一条鱼骨就好。” “鱼骨?”皮子爷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普通的鱼骨,它的外形和人的脊骨相似,长度也相差无几,只是它确实是一条鱼的骨头,原因你就不用问了,放心,我一般不喜欢欠人人情,你帮我一次,我肯定尽全力帮你,等你走后,我会邮一笔钱到你的东北老家。你的弟弟妹妹自然会得救的。” “只是......” “怎么,不相信我?”商羽笑着说道。 “不会,您肯这样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我只帮您提了一袋垃圾而已,您就帮我这么大的忙,怪故意不去的。”皮子爷虽然也干偷猎的勾当,但他内心还是实打实想好好回报一下这个商羽的。 “我不是还让你带鱼骨吗?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妥当,那我就再拜托你一件事。” 皮子爷连忙问道“是什么事情?” “我之前和你说过,如果你遇到其他人,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但是,如果你去xz这一趟,能遇到一个叫谢观一的人的话,那你就告诉他这一切的事情,他自己自然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一?” 商羽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你如果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可以出发了,放心,我是言而有信的人。”他正要回屋,被皮子爷叫住问道“大师......您为什么能知道我那么多的事情?” 商羽料到皮子爷会说这么一茬,便笑着回答道“如果和你透露太多的事情,那只会对你更加不利而已,不过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我是纸尸井的人,至于为什么我能知道你那么多的事,这个我不方便和你解释,我只能说,我不仅知道你的事,你看到的这路上每一个的行人,他们这一生中发生的种种,我都知道。” “都知道?”这句话把皮子爷给镇住了,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倒也不再多问。 “你命中必和谢观一有一面之缘,所以,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商羽吹着口哨,走进了屋子里面。 皮子爷没有多待,他稍稍休息之后,本想和商羽打个招呼,但考虑到可能人家在休息,就悄悄地把房门给关上,自顾离开了。但他没想到,他刚刚走到这废楼的一层,就碰见一个小区保安,保安看到他从废楼下来有些奇怪地说道“兄弟,你是来帮人送东西的?”大概保安看皮子爷这穿着,觉得他大包小包是送件的呢。 “不不不,我来找个人。”皮子爷尴尬地说道,他不想暴露商羽的身份,所以没和保安说这码子事。 “诶?我一直在这儿当保安,这小区的每个人我都可熟了,你来的这三号楼,前几个月就空了,没人住了呀。” 皮子爷有些奇怪,问道“没人住?”他觉得可能商羽住在顶楼的杂货间,所以这保安不知道而已。 “前几个月是有一个来着,但是后面跳湖了,也不知道为啥,没多久,这人的房子就被封了,再没其他人。” 皮子爷想支开这个保安,于是找了个借口说道“那您记错了,我找的是一个拾荒的白发老头儿。” 谁承想,这保安一听白发老头四个字,马上就慌了,抓住皮子爷的胳膊问道“是不是一个右脸被烧伤,左腿有点儿跛的老头儿?” “对啊,您这不是知道吗?” “我说兄弟,你肯定是喝大了吧,这老头儿是我们这片子的不假,但是早在好几年前就死了呀。” 第十五章:“壶” 皮子爷手里的土枪已经是有些年头的老东西了,打些飞禽还好说,稍微体型大一些的猎物,怕是反倒会激怒对方。而此时此刻站在皮子爷眼前的这个怪物,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冥冥之中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怪物似乎在向他示威,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的低吼,皮子爷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个大家伙一击毙命,毕竟现在他的身后就是悬崖,只要让那个怪物有了可乘之机,他必死无疑。 怪物的身上的白色皮毛被寒风吹得不断地抖动着,爪子已经嵌入雪地很深的位置,它的腿部肌肉看上去相当地发达,皮子爷很清楚,只要这个家伙一爪子拍过来,绝对能弄断他三四根肋骨。 皮子爷的精神高度集中,手指放在猎枪的扳机上,随时准备放手一搏,但就在他即将按下去的时候,那个怪物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收起了原本弓起的脊背,扭头就走了回去。 皮子爷觉得有些奇怪,按他多年的打猎经验来说,顶级肉食者往往不会随便轻易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除非是感知到了更有威胁的存在,但是他觉得在这种大雪山里,应该没什么东西能和这个家伙相提并论了。更何况,它不是单纯的动物,那张极其不协调的人脸,足以说明这个家伙有些来头。 皮子爷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似乎有些轻微的震动,他又看了一眼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心里暗叫不好。尽管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是有了以往在长白山打猎的经验,他知道雪山里雪崩这种事情简直太常见了,而且是极其致命的。 皮子爷顺着那个怪物的方向走去,往往动物会感知到一些人类无法预估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过现在估计也只有跟着这个大家伙走才不会被活埋了。 为了安全起见,皮子爷的那把猎枪依旧没有离手,而且和那个家伙保持着好几百米的距离,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被困在山洞里起码现在就被埋了好得多。 不过,老天好像并没有眷顾他,就在他跟着那个怪物走到一处山路崎岖的地方的时候,皮子爷惊奇的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有一条用石板修成的小路,就坐落在两座山崖之间。 这么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是谁会在这里修一条小路呢? 皮子爷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两边的山崖上方传来了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那阵声音让他从思考中跳脱了出来,等再往前看去,那只浑身雪白的怪物早已经消失了踪影。 “坏了......”皮子爷连忙顺着小路向高处跑去,可还没跑多久,山崖两边的积雪就像洪水猛兽一般铺天盖地地袭来,碎石和沙土混在雪堆当中如同乌云中闪烁的暴风雨,毫不留情地向山下的皮子爷砸去。 岩石渐渐滚入这座大山的咽喉,这场喷薄而出的灾难对于常在雪山当中生存的怪物来说或许只是家常便饭,但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积雪就已经将他完全淹没,碎石从他的头顶像刀剑一般肆虐着这片大地,他全身上下已经都被寒冷所包围,没有力气从这些积雪中挣脱了。 “雪是柔弱的,就像人类一样,但也是致命的,就像愤怒一样,足以毁灭一切的愤怒。”皮子爷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冻疮,似乎又想起了当年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大雪崩。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我被人救了出来。” “就是那个婳姑?” 子爷默默地点了点头。 “妈的。”等他意识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雪中已经严重冻伤,用手轻轻一碰都疼得要命。皮子爷有些懊恼,但想到家里还等着救命的弟弟妹妹,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商羽要帮他把鱼骨带回来,那就不能言而无信。不过让他有些好奇的是,商羽既然有通天晓地的本事,想找一根鱼骨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事,难道真的是怕自己离开后那个东西跑出来才拜托他的吗? “你是什么人?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也就是这个时候皮子爷才刚刚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面前好像还坐着一个人,应该就是这个人救了他的命。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司华,是个猎人。”皮子爷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本想走近些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忽然感觉头疼得厉害,便只好坐在原地。 “你先不要乱动,你在雪里被掩埋了太长时间,我只能用一些土办法让你的身体暂时好受一点儿,等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先在那里休养好了再说。”女人的声音很温和细腻,让皮子爷久违地感到了一种安心。 “你说你是猎人?”女人接着问道。 “对,但我来这个地方不是来打猎的,我是受人所托在这里找一片传说中的圣湖。” 女人听到圣湖两个字,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皮子爷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像他这样有经验的猎人在这个地方都会吃瘪,一个女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而且又是怎么把他从那么厚的积雪中挖出来的? 女人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缓缓地走了过来,皮子爷这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样貌,顿时惊得他哑口无言。 这个女人的双眼被一块白布蒙住了,白布上面已经浸满了血迹,看得出,她是个盲人。女人留着一头很漂亮的长发,虽然看不到眼睛,不过从鼻子和嘴巴看上去,应该长得相当标致。 最让皮子爷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加之怪物的侵袭,这个女人只是身穿一袭白色的布衣,脚下踩着一双简陋的草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深山,雪崩,怪物,盲人,皮子爷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先不说她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但看这零下二十多三十度的天气,这个女人却穿得如此单薄,就说明她肯定不是一般人。起码也得是和商羽一样,都是有些道行的人,莫非是什么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 第十六章:夜村惊魂 山洞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皮子爷自己也不知道和婳姑走了多久,才刚刚能看到一点儿这出口的亮光,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虽然这山洞里的轻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可他总感觉黑暗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盯着他,而且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但是当他向四周看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诡异的黑色,这让他相当不舒服。 皮子爷仔细琢磨了半天,既然能找到圣湖的话,鱼骨应该也就不成问题了。想到这儿,他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埋着头跟在婳姑后面向山洞的出口走去。 好不容易他们总算是走出了这个山洞,皮子爷缓缓抬起头向外看去,眼前的一幕的确让他惊呆了。 他平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色,洞口外居高临下的地势正好可以让他看清整个圣湖的全貌。湖面上泛着波光粼粼的涟漪,只是缺些生机的点缀,但恰到好处的是这片死气沉沉的白色与圣湖的纯净相结合,竟显得不再那么单调,徒增了几分神秘感。 村落傍山而建,这个村子并没有皮子爷想象的那么大,一眼望过去估计只有几十户人家,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百号人。不过在村子中间有修石板路,这些小路可以有效地避免人们踩到雪坑里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皮子爷有心看了一眼那些石板路,他发现这些路的修筑方式与之前他在遇到雪崩之前看到的那条石板路十分相像,甚至他可以确定这就是出自同一批人之手,难道说那条路是他们用来出村子的?但是没道理啊,这两条路中间离得这么远,他们何必费劲周章要去修一条石板路在那么远的地方呢? 而且更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的是,村子里的房子大多紧闭着门窗,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而就是这么几个人看到皮子爷来到村子里也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路,那不是一种单纯的平静,皮子爷感觉那好像是被树脂浇出来的五官一样,相当的僵硬,不太像是真人的样子。 不过毕竟他不了解这个地方,所以也没往那方面多想,就跟着婳姑进了她家的屋子。婳姑的屋子在村子的最东边,是一间中等大小的木屋,里面的陈设倒是很简单,只有一些用来烹饪的简易厨具和木桌木椅。 “看来这个地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落后。”皮子爷正打算坐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一下,正好看到婳姑的房子好像还有里面的另外一间屋子,那应该是她家人住的地方。皮子爷本想长舒一口气,在雪山里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因为有之前婳姑和他讲过的那个故事,所以皮子爷对这帮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他也并没有去村里面看看什么情况。 “我需要出去一趟,估计很晚才能回来,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婳姑对皮子爷说道。 皮子爷点了点头,这倒是正合他意,反正现在圣湖就在眼前了,找到鱼骨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这地方也没有怪物,要比外面安全得多。 婳姑转身就往门外走,但是她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说道“里面那个屋子,不要进去。”皮子爷很爽快得答应了,毕竟这是人家家里面,就算婳姑不说,他也不会主动进那间屋子里面。 “还有,如果我到晚上还没有回来的话,不要在村子里面乱走,千万切记。”说完,也不等皮子爷回应,婳姑便很快就消失在门口的小路尽头处。 “不要在村子里乱走?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个地方也是那群怪物巡逻的地盘吗?”皮子爷懒得再去想那么多,这次雪崩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也不想再去多计较什么,索性直接在木床上躺了下来,打算好好睡一觉,等婳姑回来再问她白天的事情。 这一觉可把皮子爷睡得舒服得够呛,差点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了,等他突然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天早就黑透了,这时候我就不得不佩服一下他的睡眠质量了,这要是我在那么个鬼地方,别说睡觉了,估计我会坐立不安。不过说来也正常,他常年在深山老林里打猎,免不了野外对付一宿,现在安逸下来能睡着倒也正常。 皮子爷这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被门口吹进来的冷风给冻得打了个喷嚏,凑近一看才发现这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露了一条缝,怪不得这么冷。 他正打算出去透透气,突然想起婳姑叮嘱他的话,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皮子爷这人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婳姑回来,只好在屋里到处看看,就在他走到那个关着门的里屋门口时,他发现里面居然透出一丝亮光。 白天还没有,难不成是婳姑回来了,看他还在睡觉就没叫醒他?但是不应该啊,婳姑既然回来了怎么门也不关严,还是说她回来之后这门才被风吹开的?皮子爷懒得想那么多了,他正准备在门外问问里面是不是婳姑的时候,听到屋子里面传出来一声诡异的叫喊。 不对啊,这声音听上去不像婳姑的啊?而且如果屋子里就她一个人的话她瞎叫什么啊?这个声音听上去稍微有些稚嫩,像是小孩子的。 皮子爷的好奇心越发按捺不住了,他实在想推开这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手刚伸过去,里面又传来一声响动,但是这次他愣住了,因为那个声音他似曾相识。 这......这不是他妈的那个怪物的声音吗?那个长着人脸和浑身披着白毛的怪物的叫声......皮子爷退后两步大量了一下这个房间,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多大,不过他来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婳姑家的房子,里面那个房间的面积应该要比他现在待着的这个还要大,放下一只怪物绰绰有余。 难道说这姑娘在家里养怪物?皮子爷想了想之前婳姑和他讲的故事,觉得她可能对村里人有些不好的印象,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就会把那些怪物当做家人啊?而且如果是怪物在家里的话,她是通过什么方法让这些大家伙对她唯命是从,安安分分的呢? 皮子爷还是没忍住,把身子匍匐到地上,从木门下方的缝隙望去,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吓傻了。 虽然他没有看清里面完全的情况,不过他看到里面好像有一只相当大的爪子,正紧紧地扒在地面上,而就在这只爪子的旁边,有一双尺寸不大的草鞋。除此之外,这双草鞋的旁边还淌着一滩没有风干的血。 那个草鞋的尺码只有孩子才能穿得下,婳姑把孩子和怪物放到一起?皮子爷不敢多想,他很难不往孩子被怪物吃了那个方向去想,连忙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坐会木床上。 第十七章:恶魔仪式 “那个小女孩也是村子里的人吗?”我问道。 皮子爷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但那天之后我就离开了瓦瓦萨村,找到了一间已经完全废弃的木屋,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间,我简单把它修复了一下就一直住在这里。” “你后来又去了圣湖?” “对,只不过我并没有再去找婳姑,我本想拿到鱼骨就赶紧离开这里,没想到碰上了一件怪事。” 皮子爷从瓦瓦萨回来之后,几乎整日心神不宁,每晚都能梦到那个奇怪的画面,那口金鼎,那群拿着火把的人,还有那口鼎里挣扎着的家伙,一直困扰和纠缠着他,时间一久,难免会情绪崩溃。虽然他心底里比谁都清楚,他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了,但是出于想要解开这个谜团的缘故,他还是觉得,再回去一趟弄个明白。 距离他上一次来到瓦瓦萨村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有些愧疚的是,商羽现在一定还在等着他的鱼骨,已经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瓦瓦萨还是老样子,纵横交错在老房子周围的石板路,紧紧关闭着的门窗,偶尔还能看到路上一些表情呆滞的村民,对于这些事情,他已经不再惊讶了。说起来,上一次他连声招呼也没有打就离开了婳姑家里,未免有些不太妥当,毕竟好说歹说也是救命恩人。想到这儿,皮子爷决定去婳姑家一趟看一看。 凭着依稀的记忆,他总算是找到了那间朴素而让他产生过心理阴影的木屋,到现在他抱着疑惑和不解,他那天晚上在婳姑家里看到的怪物爪子,还有那双孩子的草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毕竟当时他第一次见到那种场面,多少心里会有些害怕,并没有推门进去看个明白,但他这一次下足了决心,要找婳姑问个清楚。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敲了好久的房门,里面却没有传出丝毫的动静。婳姑难道不在家?他想了想,打算在门口坐一会儿等婳姑回来再说,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眼看到了正午,皮子爷有些心焦,他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村子里面所有的人家都在自己家中老老实实地待着,还把门窗也锁住,仿佛很害怕别人看到屋子里的样子一样,可是婳姑似乎并不在意,她和这些村民恰恰相反。她不像那些村民脸上只会用肌肉挤出一些僵硬的表情,也更不会把自己锁在家里一整天都不出去,婳姑似乎和这些瓦瓦萨村的人并不一样,还是说,她其实根本就不是瓦瓦萨的村民? 皮子爷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他咽了口唾沫,又敲了敲房门,但这一次,房门居然被缓缓地打开了。 皮子爷见到这一幕,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婳姑在家?难道刚刚她一直在睡觉吗?他轻轻推开被打开的房门,居然发现,这房子里根本空无一人,一切都和那天他来时的样子一般无二。 既然家里没人,那这屋子的门是谁开的? 本来想进去的皮子爷腿突然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联想到那晚他从门缝里瞄到的场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是他觉得,如果不找到婳姑,这一切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解释得通,更拿不到他要的东西。皮子爷定了定神,还是走进了那间没有人的木屋。 木屋里很整洁,婳姑每天估计都会打扫屋子,皮子爷四处看了看,当他的目光落到那扇婳姑叮嘱过他千万不要打开的门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扇屋子的门半掩着,没有关上。 心里的恐惧慢慢占据了皮子爷的整个身体,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是在这么阴暗而且空荡荡的木屋里,那么一间发生过怪事的屋子,他觉得确实有些吓人。 他看了看门外,依旧是空无一人的石板小路,很快他便做出了一个决定,这间屋子里的秘密,一定与那晚他看到的景象有关,他要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皮子爷一只手慢慢把半掩着的木门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骇人的场景,相反的是,一切都平常得可怕,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小孩子穿过的草鞋,就连那天他看到的地上的血迹也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皮子爷发现,这间屋子虽然要比外面的屋子大得多,但是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地上一块破破烂烂的草席,四周更没有摆放什么简单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如果这是人住的屋子的话,那一切就都说不通了。 皮子爷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那张草席,突然感到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迅速又缩了回来。他觉得有些奇怪,凑近一看把他吓了一跳,这张草席上面居然全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远处一看,就像是草席上没有打理过的干草一样。 这席子上都长虫子了,婳姑为什么还不把它扔了呢?皮子爷没想那么多,既然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便打算出去继续等婳姑回来。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在这木门的背后,居然刻着一副奇怪的图画。 “这个画,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皮子爷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门上的画不是和商羽给他的那块破布上面的画一模一样吗?这为什么会出现在婳姑的家里?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想马上冲出这间屋子,但那扇木门好像比他的行动更快一步,在他动身那一刻砰的一声,死死地关上了。 “妈的。”皮子爷骂了一声,身体用力地撞着那扇木门,门并没有上锁,可它就和与这间屋子焊死在一起一样,怎么撞,怎么拉,都打不开。 他开始有些后悔没有听婳姑的话,擅自进入这个他不该来的屋子,但是好在现在只是困在这个地方出不去,至少只要等到婳姑回来,那他就得救了。但那只是他心里这么以为而已,没过一会儿他就发现,事实根本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的墙壁与天花板的连接处好像逐渐再往下脱落一些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通体黑色,而且还有奇怪的响声。皮子爷定睛一看,把他恶心了半天,这屋子居然开始从天花板上往下掉虫子,而且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掉,和他在草席上面看到的虫子一模一样。 第十八章:敲门索命 皮子爷至今都忘不了那晚他在瓦瓦萨村所看到的场景,血色与嘶吼声交织着,也正是从一天开始他才明白,这座雪山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瓦瓦萨在那一场战斗当中死伤严重,很多人都死在了怪物的尖牙利爪之下,但让皮子爷没有想到的是,那群嗜血的怪兽似乎很害怕这群手无寸铁的村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虽然愤怒占据了它们的大脑和内心,但是它们依然十分谨慎,面对差距如此悬殊的屠杀,它们究竟在担心什么? 皮子爷还没反应过来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不知道什么时候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已经被巨鼎底部的火焰烧断了,他连忙起身,却看到圣湖中央似乎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皮子爷来不及想那么多,趁着骚乱把那对兄妹一起带出了瓦瓦萨村,转眼间三人便钻入了那片混乱的黑暗中。怪物并没有攻击他们,这些家伙眼中似乎只剩下了瓦瓦萨人。皮子爷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来自于哪里,只是能隐约地感到,似乎是那股无形的力量在威慑着“壶”。 皮子爷也忘了自己领着他们跑了多远,只记得马不停蹄地狂奔了很久,直到完全听不到村子里传来的声音后,他们才完全停下了脚步。 皮子爷见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长舒一口气,累得瘫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昏迷的男孩终于醒了,他看着皮子爷的脸,便条件反射般地向后挪了挪,问女孩道“妹妹,他是谁?” 小女孩看见哥哥这幅样子,连忙上去把他扶了起来说道”哥哥,这个叔叔不是坏人,是他把我们从那群人手里救了下来。”皮子爷顺着女孩的话点了点头,他看着男孩半信半疑的眼神,又补充道“我是瓦瓦萨村找东西的,却不想被那群村民绑了起来,关键时候怪物闯进了村子,我这才得以脱身。” “‘壶’又来了吗?”男孩看着女孩问道。 “来了,和五十年前一样。”皮子爷听到这话,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五十年前?开什么玩笑,别说是五十年前,就是五年前这俩孩子估计还在婴儿床里喝奶呢,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不过皮子爷转念一想,他们两个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孩子,既然他们自己都说和湖神有某种奇妙的关系,那么也许单纯是他目光短浅而已。皮子爷在长白山的时候听过关于灵童之类的传说,虽然他不怎么信这些东西,但这一趟行程,从见到商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对不起大叔,我们从小就被瓦瓦萨人视为祸患,所以一直被他们追杀,对陌生人有些警惕心理,希望你不要见怪。”男孩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孩的头。 皮子爷有些感慨,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但是如果从正常人的角度看待,或许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们应该经历的,也许往往最大程度上能改变一个人的就是时间与灾难。 “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废弃的洞窟,原来是瓦瓦萨人用来剥皮的地方,我们去哪儿吧,那个地方是‘壶’经常活动的范围,他们不敢轻易涉足。” “既然是怪物活动的区域,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吧。”皮子爷说道。 “放心,‘壶’不会攻击我们。”男孩胸有成竹地说。 皮子爷在和男孩的交谈之中得知了一些关于瓦瓦萨的事情,但是在他看来,与后面他所了解到的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他们的相遇,才让他得知了一件他震惊不已的秘密。 “这么说,你知道当年瓦瓦萨人和湖神之间的故事?”皮子爷问道。 “我们两个是湖神的孩子,更是它的信使,关于当年的一切我们都知道。”男孩回答道。 “我的一个救命恩人,她也曾经告诉我过我,瓦瓦萨人很久之前在雪山里救过一个神秘的男人,那个男人导致了后来这里发生的变故,是真的吗?” 男孩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看向皮子爷,说道“瓦瓦萨村现在所有的人已经全部都是傀儡之身,除了他们潜意识里想要完成的事情以外,不可能还有其他的自我意识去和你讲这些事情,你这是听谁说的?” “那个救我的人,她说她一直住在瓦瓦萨村,只是我擅自离开没有和她打声招呼,到现在也还没见到她一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如果这个时候她回村里的话......” “你是说,是瓦瓦萨村的人和你说的这件事?”男孩好像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不可能......”男孩好像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半晌垂下了头,情绪十分低落。 “你没事吧?”皮子爷问道。 “没事......”男孩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情,那你应该也清楚,瓦瓦萨人之前和湖神定下的契约吧?” 皮子爷轻轻地点点头,男孩见状便说道“瓦瓦萨人是流落到雪山里的,他们对于物质的极度渴望与追求已经远远超过了湖神的给予,大鱼本以为能借助壶的力量让他们的贪婪可以有所收敛,但是那个男人的出现给了他们第二次重蹈覆辙的机会。”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为瓦瓦萨带来了一样留下无穷祸患的东西,就是那个东西让瓦瓦萨人几乎全部变成了傀儡,而壶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那是什么东西?” “一只寄宿了邪物的白色纸人。” “这个我知道啊,当年我老爹和她四叔就是为了找这玩意才来的雪山,但是最后也没找到,还差点把命给搭上了。”我一拍大腿,终于看到了故事之间的联系,期待着皮子爷继续说下去。 “那么,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留下那张白纸人?还有......”于恬还没问完,皮子爷的门外突然传来了沉闷的敲门声。 “咚咚咚——”这敲门声之间的间隔相当之长,听上去很是诡异,根本就不像正常人来家里做客敲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专门恶作剧一样。 我们在皮子爷家不知不觉已经待了很久,我们听他讲故事将得入迷,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此时距离大猿失踪已经又过去了一天的时间,我这心里实在着急,难道说这外面敲门的是大猿吗? 皮子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示意我们两个坐在屋子里面别动,他背起那杆猎枪,和我们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慢慢地打开木门,我本以为外面会是一副多么吓人的场景,结果恰恰与我预料的相反·,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寒冷的山风在不住地往木屋里面吹,阴森森的。 第十九章:噩梦的尽头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在我们面前泰然自若而且仿佛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年轻人,居然就是我苦苦寻找的司云?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他不应该是巡逻员吗?不应该在当年营救大舌头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吗? “唉,看来你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明白点和你说吧,你现在已经被盯上了。”司云看我迟疑的样子,苦笑着说道。 “被那群怪物吗?”我问道。 “那倒不是,如果是壶的话,我还能让你安全地离开这座雪山,但是目前盯上你的除了一些比较烦人的家伙以外,还有我也分辨不出的势力在你周围盘旋。”我听到这话,不禁心一凉,虽然司云没有挑明是什么,但是一听到有人在盯着我的活动,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其中有一些是我能看到的,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 “至于是什么,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劝你也不要在这个方面抱有太大的好奇心。”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如果真的有人盯上我的话,我总得想想自救的办法吧,如果我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随时都有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这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闯进来的地方,你在这里绝对安全。另外,和你一起的那位于家姑娘,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外伤,但是阴气攻内火,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当然你不用着急,她现在没什么危险,只是需要在这里修养一阵子。” 我看了看还在地上昏迷着的于恬,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好朋友和皮子爷都因为我失踪了,我不想再有其他人因为的事情而付出生命,我必须得找到他们,谢谢你的好意,这个姑娘就拜托你给他疗伤吧,我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觉得你能救的了他们吗?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司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司云见我沉默,就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那个老爷子,他不会有什么事,我比你更了解他。至于你的朋友,他现在也比较安全,至少他身边的人一时半会还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虽然可能不是很准确,不过也大差不差。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他们现在在哪儿,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很清楚你的事情,所以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你了解一切事情之前,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哪都别去。” “正好,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挺无聊的,更何况你也不是想来就能来,在这里陪我聊聊天也好,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司云笑着说道。 “我想知道,当年你遇到孙伟之后又去了哪里,你说的救了我老爹是什么意思,还有,关于瓦瓦萨村救回的那个神秘的男人,婳姑.......”我说出了我心底一连串的疑问,但是司云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看了看自己身后那座如同一只巨大的虫茧般的冰雕,它仿佛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 “瓦瓦萨对我来说是一场永恒的噩梦,这场噩梦一直困扰着我,就和你一直被你哥哥谢守的死所困扰一样。”司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好像闪烁着泪光,他的内心正犹如我身旁这一池深不可测的湖水一样,沉寂过后而爆发出的是无声的啜泣,阴暗背后而埋藏着的是空洞的希望。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妹妹一起,快乐地在这片净土上生活下去,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我们身边所有的人,都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包括养育我们的湖神。” “你就是皮子爷口中那个当年被他救下来的男孩?那你的妹妹呢?”我惊讶的问道。 “她死了,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帮瓦瓦萨人带走的,我救不了她。”司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玉璋,说道“我的妹妹叫司画,我们两个都是湖神的孩子,从她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彻底结束这场灾难。只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作为我们兄妹最信任的湖神,它只不过把我们当中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 “棋子?你们不是它的孩子吗?它怎么会利用你们?”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湖神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也已经死了。”司云对我说道。 湖神死了?我从头到尾只在别人的故事里听到过的湖神,居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没有见过她,但你一定认识她,婳姑,她就是圣湖湖神。”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张了张嘴巴,但是那个惊讶的声音还是被我咽了回去,原来,那个神秘的白衣女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大鱼吗? 婳姑是雪山最开始的守护神,正如在皮子爷和我说的那样,婳姑对他并没有撒谎,她救了这群作为逃亡者的瓦瓦萨人,赐予了他们生存下去的一切,但是让婳姑没想到的是,她本以为一切照旧的生活,正在被这群不速之客慢慢打破。 “所以,你就可以利用你的骨肉,你为了报复他们,你可以不惜把它们当成自己用来复仇的资本,你觉得这就是你打心底里想要的?你连自己创造的生命都藐视,你和那群贪婪自私瓦瓦萨人有什么区别?”皮子爷的双臂青筋暴起,他抓住婳姑的胳膊用力地喊道。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不会这么去做,但是既然我已经决定的事情,我就不会再有所动摇。司华,这是你可以看到的,我和你说的一切也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你真的妄想他们能改变,还是你觉得真的可以把瓦瓦萨当成从来没有存在过?”婳姑挣脱皮子爷的双手,鲜血渐渐从她遮着眼睛的白布中渗了出来。 女孩噙着眼泪,不断地拽着婳姑的衣服带着哭腔说道“大鱼,你不是说,你会永远保护我们的吗?你说过,只要有你在,那群人就不可能把我们抓走的。” 皮子爷看了一眼小女孩,对婳姑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把他们救回来?你是不是以为你策划好的,五十年一次的映月之夜,只要他们两个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地被瓦瓦萨人放到那口巨鼎里变成你永远都触摸不到的尘土的时候,这一切就可以结束?” 第二十章:浮海神殿 “有时候,我还蛮羡慕你的。” “羡慕我?”我浅浅一笑,说道“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反面教材啊,你既然了解我,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不仅最后落得个家业破败,还处处被人针对追杀,你倒是说说,你羡慕我什么?” “我觉得这种生活还挺不错的,既不无聊,也有自己的目标,身边还有许多的伙伴,朋友,家人,现在这个世道,能对你掏心掏肺的还始终相信你的人已经不多了。”司云看了看我,继续说道“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支持你继续坚持自己选择的路。” “你这人也挺怪的,当个神童不好,偏偏向往当个普通人。”司云听到我说这话,好像想反驳什么,但是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只是静静地目视着远方。 “虽然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是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也许在那里你能找到你需要的答案。” “什么地方?”我连忙问道。 “圣湖底部的浮海神殿。” 司云慢慢起身,示意我跟在他身后,我看了一眼身后躺在石盘上的于恬,他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就说道“那姑娘在这儿很安全,神殿里阴气很重,如果你把她带上而不会有助于她的伤势恢复,这个石盘阵一般的小鬼无法靠近,不用担心,和我来吧。” 石洞的深处有一个被枯树堵住的向下延伸的穴口,司云把手轻轻按在那些盘根错节的枯树上,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些枯树竟然神奇地从连接处开始燃烧起来,奇怪的是,虽然这火焰离我很近,但我却感受不到半点的温度。 让我惊讶的是,这穴口下并不是我想象的类似于奈陀吉古城里的暗道或者阶梯,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我从小水性就不算太好,看见这种景象自然是觉得多少有点儿不太敢伸出这个脚来。更何况有了之前的阴影,我总担心再遇到上次自己被呛晕的情况。 司云大概是知道我怕水,就把他身上那块玉璋递给了我,对我说道“石穴底部的湖水与外面的圣湖水不同,它是一种会根据自身的潜意识而变化的幻觉,这块玉璋能让你避免出现这种幻觉,戴上它就不会感觉到水流在自己身边涌动。” “幻觉?什么意思?我看到的这些水都是假的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圣湖的底部有一条通往神殿的暗流,但是因为神殿当中供奉着湖神的遗骸,所以其实在神殿所处的深处是没有一点水的,但是因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无法分清幻觉和自己所看到的真实,就只会幻想自己脚下是湍急的水流,这也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导致神殿的危险。” 我听得司云说的相当奇幻,当然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景象,既然他都已经和我打包票说没什么问题了,那我也没必要再担心什么,索性一狠心就跳了下去,但是当我刚刚跳进这片圣湖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有细小的刺痛感。 “不要睁眼,心不视则目净,耳不闻则根清,很多邪器偏术都是以攻破人的心理防线为先,只要你看不到,听不到,那就不会被侵扰。”司云说道。 “湖底有很多的水尸,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威胁力,但是你如果看到它们的话,那可能就不好说了,神殿里石洞很近,不用担心。”我能感觉到司云好像在拽着我的衣服把我往前带,我紧闭着双眼一下也不敢睁开,全身肌肉紧绷,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久,直到司云说出那句“我们到了”我才敢慢慢地睁开眼睛。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很深的峡谷,与雪山里的峡谷不同,这里好像有从上方圣湖顶部照射下来的光线,而我们竟然就在那片如同天空一般纯净的湖面下方,这是我做梦都想象不到的。 “这也太不科学了,要不是你带我来,我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有这种地方。”我说道。 “民间有句话叫,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你所相信和看见的,都是你的意识和大脑想让你看到的,你怎么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从未设想过的东西呢?”司云笑着说道。“这就是浮海神殿了,湖神告诉过我们,万物尽有所属,神殿是她臆想出来的乌托邦而已,也许从未存在过,她只是希望有这么一种东西能维持瓦瓦萨与壶之间的平衡。” “平衡?” “对,这个世界的平衡,在她眼里,我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原始也是最重要的平衡,就是如何学会在这个本属于狂野与灾难的世界中步履蹒跚的人类和创始者的平衡。所谓创始者,非神非人,非妖非鬼,只是生命而已。” 司云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了笑,说道“不用在意那么多,这些都是我无聊时的思考而已,走吧,里面或许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呢?” 浮海神殿的名字,是司云亲口告诉我的,我并没有在这座风格迥异的神殿上看到任何其他的字样。神殿门口的神像已经全部坍塌,单单从外形上看,它已经伫立在此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我无法判断出它究竟是哪一个时代的产物。 正当我等着司云开门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他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而且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我打算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司云突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我,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马上滚出这里。” 我有点纳闷,不是他带我来这里的吗?为什么又叫我离开?我觉得好不容易来到这儿,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弃,便想着先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可没等我靠近他,司云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地抓住我的脖子对我说道“我让你滚开,听不懂吗?”我现在心里是有苦说不出,更何况这地方我都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我怎么走啊? 但是司云就好像发疯了一样,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只能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这个家伙力气极大,我根本挣脱不开,而且我感觉他好像还没有用全力,如果他真的发怒,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我的头给捏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之前给我的玉璋,就赶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它拿了出来,不得不说这招果然有用,司云看到玉璋好像愣了一下,抓着我脖子的手略微松了些,可只是仅仅过了两三秒,他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回我是真没办法了,只能静静等自己慢慢缺氧而晕过去。 第二十一章:赎金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着罗伯特,他似乎比我还要苦恼,毕竟作为之前合作过的老伙计,我觉得假如box要是真来硬的,第一个找的或许就是他。 “如果可能的话,目前唯一的办法是比他们抢先一步找到灵主。” 司云没有提过半点关于白纸人的事情,但是他嘴上不说,我心里也明白,灵主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就在那座浮海神殿里。 “要我看,不用那么麻烦。”于恬缓步走过来说道。“box的目的无非是灵主和咲傩,既然当下人命要紧,那不如就干脆放掉这次机会,反正这也只是其中一个灵主而已,就算被他们拿走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先把你朋友救出来再说,我觉得只要同意让他们进去,他们不会对你朋友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于恬,说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灵主的事情。” “别怨我,这也是我哥的主意,他的决定是我们必须要服从的,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这么做多少会对不起司云,毕竟他还救了于恬一命,但是话说回来,圣湖和壶的存在息息相关,凭这帮血肉之躯的雇佣兵,还真不一定能活着到神殿里面,看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别考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后还有办法拿回来的,我们先去找box的人。”于恬说着,就准备回兵营里面整理东西要出发。 “等等,别动!”我立马叫住了于恬,因为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我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了一个红点。 “怎么回事?”于恬问道。 “是box的人,别乱动。”我小声说道。 从我背后渐渐传来一阵雪地靴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这帮人从一开始就清楚我们的位置,只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老朋友,好久不见,你这么躲着我,可真是让我挺伤心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的中文掺杂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大差不差是个英国佬。 “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我们这次是来谈判的,都把枪放下。”那个英国人说完,于恬身上的红点便消失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全身武装戴着墨镜的大高个子,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的方向。 “谢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slave经常和我提起你。”说罢,他摘掉了自己的墨镜。我清楚地看到,这人左眉上方有一条很深的伤疤,留着很典型的络腮胡,嘴里还叼着一根已经抽完一半的香烟。 没等我开口,罗伯特就轻蔑地笑了笑说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看来我们之间是非打一仗不可了。” “唉,我们之前好歹也是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的老朋友了,你这么说话可不太中听啊罗伯特。”那人假惺惺地皱了皱眉,蹲下身子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身后还站着一整队的box雇佣兵,看上去可能有一百多号人,而且我怀疑他们在周围的山崖上应该也布置了兵力。 “我们来谈谈吧。”罗伯特走到我跟前对他说道。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罗伯特,我之前可没少和你做好买卖,可惜你都狠心把我拒绝了,但是现在我有了这么棒的筹码,你想加入我这一桌怕是没那么容易啊。”那人对身后的手下打了个招呼,几个雇佣兵便抬来一个大麻袋,重重地扔在地上。 “打开看看吧,这是我送你的一份见面礼。”那人没再理会罗伯特,对我说道。 我疑惑地拆开开那只封口的麻袋,里面的东西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这麻袋里装的不是别的,居然是一个死人,而且这个人我还认识。 “老黎?大舌头的朋友?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暗叫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萌生。 “别担心谢先生,我们对你那个研究古玩的老朋友没兴趣,暂时不会动他,不过我既然来这里了,就肯定不会空手而归,所以我想和您做一笔交易。”说着,那人打了个响指,他的手下便从人群中退出来一个被绳子绑得死死的还用布袋子套住了头的大汉。 几个雇佣兵把那大汉的头套拿掉,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被绑着的就是大猿,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浑身脏兮兮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着急,这些事情我会慢慢和你解释清楚的。不过在这之前,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现任box‘先驱者’第四席,代号‘sick’,你可以叫我阿里雷斯。”他恭敬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很荣幸能够与您共事,谢先生,这位罗伯特先生是我多年的挚友,之前在box的时候我们两个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直到现在也一样,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说着,阿里雷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这个家伙,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当然也许你们只是一面之缘,这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但你应该知道,他手里有两块玉璋其中的一块。” “所以你们为了拿到玉璋就杀了他?” “不不不,那不是我们的作风,谢先生。”阿里雷斯用手捻灭了那只已经抽完的香烟,继续说道“作为唯一能让纸尸井重现人间的人,你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你那位被我们绑着的朋友的上家,有一笔交易被人从中作梗给毁了吧?” “那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有关系。你看到的这个老家伙,是我们用来与那位大老板联系的线人,而那笔交易中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被他私吞的那块玉璋。” 大猿的上家居然和这帮box的人还有勾结?看来他的路子确实不浅啊。 “但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原本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可这个家伙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把那块玉璋掉了包,送到我们手里的只不过是一个假货,而真的玉璋被他私自带走了。” 阿里雷斯说到一半,看了看一旁的罗伯特说道“你们都应该很清楚,咲傩对于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们答应给他一大笔钱,但是他却不知足,后来他找到你,谢先生,因为这个契机,你才得以来到xz,对吧?” “这个家伙在背地里和那位老板有私下的交易关系,他来找你只不过是为了扮猪吃老虎,借机问出另一只玉璋的所在地,然后一起交给他那个上家,这一切是他和那个老板传统好来骗我们的局,box自然不能容忍喽。” 第二十二章:花皮脸 目前我知道去往圣湖的路只有一条,就是从皮子爷的木屋出发,穿过一个大山洞就能到,但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似乎离皮子爷住的地方很远,而且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充裕,所以肯定行不通。 “那你不是认识那个司云吗?咱们找他不行吗?”大猿问道。 “有没有搞错,司云现在肯定在圣湖啊,找到他就找到圣湖了,去哪找去啊。”我叹了口气,现在才发现我原来根本不了解去圣湖的路,都是听其他人和我说的,此时我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却想不出办法。 突然,我的眼前好像闪过一个奇怪的画面,我没看清那是什么,但是我似乎记住了那个画面的内容。 “看来这回真的得靠它了。”我拿出司云给我的那块玉璋,把它轻轻地放在了雪地上。 “你准备干嘛?不会打算拜这块玉璋吧?兄弟,我的......”于恬轻轻地朝大猿嘘了一声,大猿便闭上嘴没再多说话。 “生人避......心火散......母毒引......阴魂至......”我咬破自己的手指,沉默半晌后用手指间渗出的血在玉璋周围画了一个大大的圈,鲜血与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之后,我在玉璋的正下方画了一个像眼睛一样的符号,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画出这个东西来,但是好像潜意识里告诉我要这么做。 “靠你了。”我暗暗说道。 “嗯?靠谁了?”大猿有些奇怪,我摇了摇头,用手指向玉璋的方位,慢慢地,被积雪所掩盖的山路上居然凭空出现一行血红色的脚印,这脚印一直延伸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虽然山上风雪很大,但是这些脚印的颜色却始终呈现新鲜的红色,经久不散。 “啊猿惊地说不出话来,指着我一副意外的表情。 “这得多亏某人把我的记忆还给了我,虽然现在恢复得还不完全,但是用些小把戏足够了。”我嘿嘿一笑说道。 “六根之鬼?你能拘鬼传令?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于恬看了看我邪魅一笑。 “你别笑得这么变态好不好,我都说了,我现在还没恢复原来的记忆,这些东西是谁教给我的我已经忘了,但是潜意识告诉我可以这么去做,不用白不用咯。”我把那块玉璋收起来,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我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袁爷我在外混迹这么久,还真是头一次见这种邪门道术。”大猿悄悄地问于恬。 “我居然还能听见他们小声说话的声音?”我暗自窃喜,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好用的玩意儿,也不会处处吃瘪了。 “十来年没见了,小观子。”一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谁?谁在和我说话?”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他们两个看到我转过头来,都尴尬地把头扭到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不是他俩?”我有些奇怪,这茫茫雪山,除了我眼前这俩活人难道说......” “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多亏你放我出来让我活动筋骨。”这句话说完,那个奇怪的声音突然从我耳边消失了,再也找寻不到踪迹。 “六根之鬼顾名思义,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在佛教文化中,六根是罪孽之源,说白了就是人的欲望化成的怨鬼,按理说这种鬼代表着宿主的内心与神思,基本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因为它们与宿主本来就是一体的,但是这家伙居然能让这些鬼为他做事卖命,看来他身上有意思的事情还多着呢。”果不其然,于恬又在和大猿说着关于我的事情。 “那刚刚的是什么情况?” “我也是只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刚刚给他引路那个估计是眼识之鬼吧,所谓目视色,耳闻声,鼻嗅香,舌尝味,身辨触,意攀法,目欲能分明暗,通往事,看前缘,知当下,不会有错。” “靠,看不出你个小姑娘家还懂这些啊?” “切,别小看人,我好歹也在于家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虽然还不到炉火纯青,但不至于这些都不知道。倒是他,他身上住了这么多脏东西,却和没事儿人一样,绝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也许我哥是对的。” “你哥说什么了?” “得,我不和你说了,别忘了他身上还有耳识鬼,咱们说话他可都能听到。”于恬假装咳嗽两声,快步跟了上来。 “聊够了?”我瞥了一眼于恬问道。 于恬见被我拆穿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走路,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顺着血脚印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小鬼给我引的是哪条路,但是我明显感觉我们走了可能还不到二分之一,我看了一眼大猿脖子上的倒计时,只剩下六十多个小时了。 我本想加紧点时间,大猿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最后干脆直接快坐地上了。 “我说,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吧,这太阳都快落山了,晚上山路可不好走啊,而且说不定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万一走着走着再碰上就不好了,我现在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打架。” “得,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那就听你的,反正这炸弹又不在我脖子上。”我说道。 “你还真别不信,我命大,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算过,说我能活到八九十岁呢,肯定死不了。”大猿一脸骄傲,说着,他走到一处光滑的崖壁周围,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呦!”这一声把我和于恬都吓了一跳,我们还以为他掉到什么深沟了,雪山里面的坑比较多,一不小心就能摔个大跟头,这一点都不奇怪。 我俩连忙走过去一看,发现他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子口上边,,头顶上边还挂着两三根没有断裂的冰锥子。 大猿连忙坐起来揉揉屁股和脑袋,看了看地上说道“这洞子口怎么还用碎石头和树枝子挡上了啊,害得我往后一仰就翻进来了。” 我也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我们遇见过不少的山洞,但都是裸露在外的,这个山洞居然是堵起来的,多半有点蹊跷。 “你别说,这小地方还真挺不错,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待一晚上,明天一早接着赶路?” “一晚上?”我看了看他脖子的炸弹问道“你心真大啊,你挂个这宝贝能睡得着?” “我说了,袁爷命大,还没到我的死期呢,放一百个心吧。”说罢,他便躺了下来,好在这炸弹稳定性好,任他在地上怎么打滚也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我也真是服了他了。 第二十三章:大蛇 按理说这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老爹做事缜密,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客人来访,这东西一般不会拿出来给别人看,更别提借出去了。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人要么和我老爹有关系,要么...... 但不应该啊!刀不是在于少爷那儿吧,这个狗日的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我心里一阵苦闷,正打算想着怎么对付这东西的时候,那大花脸背后窜出来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死死地从背后把它的脖子给锁住了。 我见状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去,对着那个玩意儿的肚子就是一记飞踹。这大花脸的肚子就和吸了不知多少水一般,软绵绵的,像个弹性十足的大皮球。但我这一脚踹得够狠,直接把它踢得往后一个踉跄,重心不稳摔了出去。 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八成是看见我有帮手,倒没和我废话,提着刀就朝我砍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于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照后就是一个顶膝,直接朝那人的腰子狠狠地来了一下子。 说来奇怪,这面具人被于恬这么踢了一下,居然半点疼也没叫唤,就像是我欠了他几百块钱一样,疯子一样地朝我扑过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没想着和他硬碰硬,借机往侧面一躲,看准时机瞄准着他的肋下使劲来了一拳。 看着面具人终于有了些反应,这一膝加一记实打实的拳头把他打得不轻,不过他愣是半个字都没说,只是在原地缓了个几秒钟,又像没事儿人一样开始对我进攻。 让我纳闷的是,这孙子好像就只瞅着我打,那袁烈和于恬俩人在后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他死活是不往后看一眼,我也是服了。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大猿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那个花脸朝他左臂来了一口,把他疼得够呛,我有点着急,刚准备过去帮他,这面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追着我的屁股就把刀挥了过来。 我连忙给大猿比了个“ok”的手势,他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忍着疼抓住大花脸的断臂往我这边一甩,我趁机这么一蹲,那把刀不偏不倚地劈在了这怪物的海绵肚子上。 一时间一股冒着尸臭味的绿水从那花脸的肚子里汩汩流出,而恰好它的爪子刚刚准备朝我挥过来的时候我及时躲开了,扎进了那个面具人的脖子的位置。 “大皮球漏气了。”大猿幸灾乐祸地看了看那个花脸,少顷才想起自己刚刚被咬了一口,连忙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只见一排歪七扭八的大牙印子,上面还戳了几个参差不齐的小洞。 “行了,咱们赶紧......”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挪动着身子,回头一看,好家伙,这花脸居然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刚刚那一刀对他来说似乎没起什么大作用。 “喂,你不是说你们家那把刀是专门杀鬼的吗?怎么没用啊?”大猿捂着自己的手臂喊道。 我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只得赶紧拉着他们两个往洞口跑,毕竟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如果灵器对它真的不起作用的话,那凭我们几个怕是更难对付它了。 但是当我们三个走到洞口的时候,发现一件更让我们绝望的事情。这洞口居然凭空消失了!就和之前在古城里一样,难不成这地方的山洞子也有机关?不科学啊。 “妈的,我就说这地方鬼道,这下可好,不争个你死我活怕是别想出去了。” “奇怪,它好像没追过来。”于恬看了看我们身后。 确实如此,刚刚那一阵翻腾之后,我以为那个玩意儿还要过来接着和我们打个你死我活,但是这会儿它似乎又没了动静。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到刚刚那个面具男和花脸倒下的地方,意外地发现,这花脸居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没了气儿的死人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儿?跑了?” “这地方都是死路,他能往哪儿跑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恬指了指正对着我们的一个孔洞,那个洞的直径非常小,而且里面比外面还要黑。孔洞外残留了一些花脸肚子里的绿油油的液体,像水藻一样。 “那东西那么大,它怎么钻进去的?” “谁说钻不进去,人都能钻进去,那个大花脸和人的体型差不多。” 我靠近地上那个已经死了的面具人的尸体,惊奇地发现,不仅花脸不见了,这人脸上的面具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绝望而惊恐的毫无生机的脸,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好像不太对,这人的脸闻上去也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好像是个死人。”我又拿起那把他扛着的古铜大葬刀看了看,果然,也是仿制的,不是我老爹手里的那把刀。 “什么?死人?”于恬和大猿都有些惊讶。 “怪不得刚刚我问他话他不吭声,原来这人早死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东西应该和那个怪物同气连枝,如果他死了,那个怪物就会失去自主行动的能力,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怪物消失的原因就更不好解释了。” “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还有一方面是,我见过类似的邪术,只不过不是用在死人身上,是用在活人身上的。当然,这也是我个人的推测而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彻底搞清楚。” “那就不用搞了,刚刚于姑娘不是说那东西进洞了吗?反正现在大山洞的洞口也没了,咱们干脆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不就得了。” “要不你还是在这儿候着吧。”我看了一眼他左臂上的伤口说道。 “可别了,要是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我可不敢保证我能活着等到你们出来,而且我脖子上还套着炸弹呢。” “行吧,那就听你的。”我看了看面具人的身旁倒下的皮子爷,不免有些说不出的伤感,同时皮子爷的死也在我心里留下了一连串的疑问,那些被雪藏的真相或许会随着他的死永远都无法挖掘出来了。 “人各有命,他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了。”于恬凑过来安慰我道。她的表情闪过一丝无奈,转而又马上变为了平静。 花脸消失的那个洞口很黑,我们三个人靠得很近,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不过让我们觉得比较安心的是,孔洞里的空间似乎越走越大,而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从孔洞的尽头发散出来的光源。 第二十四章:地下尸坛 “小观子......” “小观子......”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到自己正躺在一座凶神恶煞的石像面前,石像的眼睛像是有灵气一般地盯着我。 我捂着胸口用力咳嗽了两声,吐出几口污水,总算觉得舒服了些。 我回头看去,那条湍急的暗流已经消失不见,不仅如此,全身的伤口也都恢复得完完全全。我有些疑惑,站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深处一座奇怪的建筑当中,周围的墙壁呈现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好在这里并不算很黑,地上插着很多的蜡烛,能够为我提供一些光源。 “你终于醒了。”还是那个声音,我思忖片刻,终于想起来,那声音应该是我身上的小鬼发出来的。 “你救了我?”我试探性地问道。 小鬼没有回答我,封闭的建筑内突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阴风,吹得我阵阵发抖。 “有东西跟着你来到了这里。”我知道它的意思,应该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我叹了口气,径直向那座高大的神像走去。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刻我应该正处在神殿中,但至于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我身上的小鬼帮了我一个忙。 我靠近那座神像,打算用手触碰的时候,小鬼又突然喝止住了我“别动。” “怎么,这神像有说法?”神像这种东西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面前这一尊我总看着有些面熟,忽然想起,这尊神像好像就是当时皮子爷给我看过的那张破布上面画的邪祟。 “地方不大,小玩意儿倒还不少,这儿可没少死人呢。”小鬼轻哼一声,用有些嘲讽的意味说道。 “大哥,要不你还是出来说话,你这样子让我有点儿慌啊。” “我们出不来,而且就算出来你也看不见我们。” 我惊讶地问道。 “那姑娘不是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你还要问我?” 我沉默半晌,低声问道“所以,真的是你们救了我?” “我们倒是想救你,但那东西太厉害,我们不是对手,只不过......”小鬼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只不过这地方的主人很凶,那东西虽然厉害,但没办法轻易进来。我想既然你能活下来,应该是这个神殿的主人救了你。” 神殿的主人?那岂不就是婳姑?可是我和婳姑素未谋面,她为什么要救我呢? “这个神殿远不止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是小心为妙。”我听到小鬼这么说,似乎有些悟到了什么,就说道“这神殿不干净,秘密一定藏在这里面。” “不知道,我没办法通过你的眼睛看到神殿里的情况,但是这里阴气弥漫,冤魂甚多,一般人要是进来,怕是得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看神像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 “这神像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哪里算什么神像,鬼像还差不多,这东西里面住了不少死人的魂魄呢。”我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司云和我说过,婳姑过去就住在这神殿里,难道这里面死的人也都和她有关? “行了,别在这儿干站着了,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我不能在外界暴露太久,你自己多小心。”说罢,小鬼再也没了动静。 神像的后方是一望无际的长廊,长廊的地板是用非常平整的山岩铺成的,上面同样摆放着很多蜡烛。 我沿着这条长廊马不停蹄地走了很久,没再听到那阵奇怪的钟声。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难道那钟声不是从神殿里面传出来的?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我正想问问小鬼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路走来在长廊里面摆着的这些蜡烛燃烧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变短。我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的一根蜡烛仔细端详着,发现这蜡烛里面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 我用手抠了蜡烛上的一小块下来,还没拿近点看,就吓了我一跳,连忙把手中的蜡烛扔了出去。 这蜡烛芯里居然是一截白骨,骨头上还爬着一些细小的线虫,这些虫子一经火焰的炙烤,身体就像受热不均的玻璃一样立马炸开,看得我属实有点恶心。 我没再管地上的蜡烛,继续向前走去,想到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虫子和骨头燃烧的气味,下意识地不再大口调整呼吸。 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终于看到了长廊尽头的一扇大门,我松了一口气,就在我快马加鞭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看到面前的一幕,我愣住了。 我面前出现了五扇一模一样的门,它们从外观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差别,要是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最中间的那一扇门上贴着几张奇怪的黄色纸符。 不用想,这门里面铁定有蹊跷,我定了定神,慢慢地靠近中间那扇有着黄纸符的大门,就在我的手刚刚接触到大门的一瞬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鸣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去,长廊里居然已经一片混沌,那些蜡烛全部不见了。 黑暗中,从长廊里似乎显现出什么东西来,待我看清楚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这漆黑的长廊里居然慢慢走出一队穿着布袍的人来,这些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这边。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我注意到,就在这个队伍的中间似乎有人抬着两具用白布遮住的尸体。 我想看清那两具尸体到底是谁,就在这个时候,身后贴着黄纸符的大门里面也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内伸出无数条沾着粘液的像舌头一样的玩意儿,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胳膊。 那些抬着尸体的人看到我被门里面伸出的东西缠住,缓步向我走了过来,而且我能看到,他们的长袍下正不断地往下淌着鲜血,越往我这边走,这血便越像止不住的水阀一样开始不顾一切地在地上蔓延,最后甚至到了我的脚底。 我想伸手把缠着我的这些东西拔掉,但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滑溜溜的,想抓还抓不住,而且它们的力气极大,我已经能感觉到我的手臂传来阵阵的剧痛,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这几条触手给活生生地勒断。 第二十五章:怨鬼 “谁是这神殿的主人,就找谁的尸体。”小鬼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去找婳姑的尸体咯?”我试探性地问道。 小鬼又不见了,我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只能靠我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我现在身处神殿的什么位置,但是我基本可以肯定,这个地方原来应该是祭祀活人的地方,空气中隐隐约约地闻到一股很呛鼻的血腥味,但是让我最搞不懂的是,我至今都不确定婳姑做这一切的原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报复瓦瓦萨吗 我越想越头痛,干脆打算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一次,如果神殿真的是婳姑用来对抗瓦瓦萨的武器的话,那有没有可能司云也在帮他隐瞒,其实根灵主的事情另有隐情呢? 我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些红色的墙壁上正不断地往外渗着鲜血,就像是有着生命力一般。我实在不想在尸坛待的时间太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在一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是我四下寻找了许久,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 “怪事,这地方没有出口,难道是婳姑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我思考许久,决定还是原路返回试一试,尸坛死的人太多,阴气难免冲得厉害,再在这里犹豫下去怕是等会儿会出来更难对付的家伙。 我从地上拿起一盏骨头蜡烛,靠着这点微弱的火光慢慢地又钻进了那个不大的石洞。 洞里和来时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情况。半蹲着身子出了洞之后,外面仍是泼墨般的黑,蜡烛只能照亮我面前的一小块区域,但总比没有的好。我注意到,似乎门外已经没有了动静,没有了那群抬着尸体的长袍人的脚步声。 来时已经说过,门里的这个坑倒算不上特别深的地步,但周围能借力的地方很少,我只能把着墙上那些不规则的小尖石作为落脚点。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扇紧关的大门。 外面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往长廊深处看去只有不断燃烧着的蜡烛,火苗跳动得让我有些心慌,我叹了口气,推开了第二扇门。 没想到这扇门刚打开,从里面便扭曲地爬出一些细长的黑色虫子来,它们爬行的速度并不快,我一看这场面,算是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倒没那么紧张了,索性直接大踏步走了进去。 可结果让却出乎了我的意料,这扇门里并没有让我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出现,只有一些已经损坏了的泥塑,这些泥塑有的已经破烂不堪,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旁边还摆着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架子,看来这里应该是原来神殿祭拜的地方,这些泥塑估计是原来放在这里供人祭拜的神像罢了。 就在这群泥塑的中间,还有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要比其他的大上几倍的塑像,虽然我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还是竭力克制住了,毕竟小鬼告诉过我,这地方的玩意儿还是不要乱碰的好。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中一瞥,我发现那块白布似乎动了一下。 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全身不受控制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要过去揭开那块白布,尽管我能感觉到我身上的那枚从古城里带出来的铜钱也在尽力地抵抗着这股力量,但是在这个地方咲傩似乎也行不通,不然我也不会遇到那么多的邪祟。 眼看着离那块白布越来越近,我干脆直接把头靠近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但是仍然没有任何效果,疼痛没有让我重新控制我自己的行动,我还是被强制着打开了那块白布。 白布下,居然是一个全身已经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尸体的头颅破坏度是最小的,可以勉强看清这具尸体的面部表情。 他的嘴巴张得很大,里面翻滚着很多还没有死透的虫子,眼球居然还没有腐坏,但几乎已经快要裂出眼眶,鼻骨外露,似乎是生前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他的肢体形态很是夸张,看样子应该是想挣扎,但是无济于事。 我注意到,他嘴里除了虫子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但是因为那个东西的表面已经完全被虫子遮住了,所以我并看不清那是什么。 我忍着恶心把那个东西从他嘴巴里面拿了出来,慢慢地揪掉上面的虫子居然是一颗通体漆黑,上面还刻着大猿所说过的鬼纹的珠子。 看着这棵黑色的珠子,我仿佛想起了什么,当年谢家大火,确实也丢失了一枚黑色的珠子,叫做天璇珠,那珠子原本是老爷子的陪葬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场大火之后就不翼而飞。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枚珠子,但是眼前的这一枚我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难道这就是当年谢家丢失的天璇珠?但是我记得当时我和大舌头进入地下室,有一张残破的书页上面记载过天璇珠的位置,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说天璇珠是被人偷走的,那为什么老宅子里会有关于天璇珠的位置记录?难道说当年拿走天璇珠的就是谢家人吗?是出于什么缘由给后人留下了天璇珠的埋藏位置,他是在保护那枚珠子吗? 我有某种预感,这枚珠子应该和皮子爷口中那个瓦瓦萨人救下来的神秘男人也有关系,毕竟灵主就是那个男人带来的,我现在急切需要得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来这里到底干什么。 想到这儿,我终于有了些眉目,我把珠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意外地发现,刚刚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此刻居然顷刻瓦解,血肉全无,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正在我惊讶之时,旁边的那扇关着触手的大门突然像是正在被什么东西撞击一样,不停地震动。 我没去理会那个声音,把第二扇门也紧紧地关上之后,连忙退到了殿内大厅里,发现最中间的那扇大门里面的触手似乎在不停地想要冲破黄纸符的束缚,我敢断定,灵主一定就在最中间这扇最大的门里面。所谓邪物一定是放在阴气最盛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容我多考虑下去。 想罢,我来到那扇发出不停的撞击声的大门前,可让我没想到,我刚把手伸过去,那扇大门轰地一声从里面被破开,我被这阵强大冲击力震飞到好几米开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神殿的殿柱上面。 我的脑袋跟着我可是受了罪,这几趟下来,前面缝的针还没好完全,这又是一下子,好在这下我摔得不是很重,只是肿了个包而已。 第二十六章:屠杀 这汉子说的妖怪应该就是壶了,但我清楚地记得皮子爷和我说过,壶是守护圣湖的山神,这是婳姑告诉他的,到了这汉子嘴里,怎么就成祸害人的妖怪了呢? 大哥见我想了半天也不说话,就笑了笑说“我说老弟,看来你对我们村还挺感兴趣呢?要不去我家坐坐,我详细和你说说?” 见汉子这么热情,我也就没有推辞。汉子家里一共有四口人,除了他和他的爸妈之外,还有一个傻弟弟,这一家人都靠他一个人养活。 “我们这儿啊,地偏,和外面交涉的少,自然也就落后,村里面有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出山之后再也不回来了,现在村里也就剩我们这些不愿意出去的人,偶尔去给人家当当脚夫。”汉子端来一个大木碗,里面盛着些还冒着热气的开水。 “大哥,不知道该问不该问,村东头那家的小女孩,听说不是你们村里的?” 这汉子长叹一口气,喝了口水说道“你不知道,那家和我也算老相识了,他家里原本有五个兄弟姐妹,他是最小的那个,我们都叫他小五。他的哥哥姐姐们把老两口都接出去了,就他还守在老房子里不肯走。” “前些年,他从山里捡回来一个小女孩,捡回来的时候,这小女孩缩在一个篮子里面,三天两头生病。小五这人心善,不忍心把这孩子扔下不管,就带回来自己养着。” “是,那小姑娘也是和我这么说的。”我没有提黑珠子的事情,估计是小女孩的父亲没有对村里人说这回事。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那孩子的病就慢慢好了,可是近些年,村里面的人渐渐觉得不对劲。自从小女孩来了之后,一开始只是一些村民生怪病,到后来不断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去,不少人都说,这小女孩身上有邪物,弄得村子里不干净,想要让小五把她送出去。” “因为这个事儿啊,小五和好多村里的老朋友关系也弄僵了,他觉得这不是小女孩的问题,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也找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汉子正说着,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叫喊,还没等他起身,刚刚和他搬尸体的其中一个汉子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出事儿了,有人跳湖了。” 我和汉子听到这话都赶紧站起来连忙跑了出去,等到圣湖边上的时候,发现一堆人围在湖边,地上还摆着一具已经没了气的女尸。 汉子要留下处理丧事,我看到一幕自然不愿多干涉他们村里人的私事,就默默走开了。一路上我都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的是那黑珠子带来的厄运的话,又是谁把珠子和小女孩放在一起的呢?还有,关于壶和那口钟之间的关系,现在也是一个谜。 我正郁闷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家敞开着门的房子跟前,看到两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门前交谈着什么。我摇了摇头,准备去小女孩家看看情况,忽然听到了一句让我愣在原地的话。 “哎,你说要是那女娃知道了她父母是被咱村的人给......” “是啊,这可不是造孽吗?咱们村里近些年来怪事越来越多了,你说是不是真有脏东西进来了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之后,便连忙回屋紧紧地把门给关上了,关门声很大,把正在愣神的我拉了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走着的这条石板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串血脚印,就如同那天小鬼为我引路一样。 “你要有什么话就和我直说吧,我现在没时间去一步步找真相,你其实都知道对不对。”我自言自语地问道。 小鬼没有回话,依然是那串脚印鲜红得渗人。 我叹了口气,顺着血脚印的方向往前走,这条路居然慢慢延伸到了村外,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一直走到石板路消失的地方的时候,我发现一处雪堆下面,竟然露出一只一动不动的人手。 我连忙跑了过去把那只手上面的积雪全部挖开,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已经被积雪覆盖的血泊之中,早就断了气,脑袋右侧还有一块很明显的创伤,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给打的。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真相?” “这个人,就是那小女孩的父亲,小五。” “这不是被壶咬死的,壶为什么侵扰村子,这其中有隐情?” 小鬼终于不再向我隐瞒,缓缓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瓦瓦萨村的村民原本也都是正常人,可是,自从那枚黑色的珠子被带进村子里后,整个村子就被邪物盯上了,白天你可能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到了晚上,这些村民就会疯了一样地互相啃食,要不是有湖里那条大鱼,整个村子的人早就死完了。” “那珠子是邪物?” “那珠子就是谢家丢失的天璇珠,是被邪物带到这里的,小女孩的父母,还有小五也都是被那个邪物附身的村民杀死的,那个邪物要用这一村子人的命滋养天璇珠的阴气。” “这不是和封印砂纹的那面青铜镜如出一辙吗?” “对,这个东西的来头不简单,我在阴间也没办法知道它的底细。湖里的那口钟是一口邪钟,大鱼一直镇着他的阴气,但是天璇珠被带进村子后,邪钟的力量就越来越强,大鱼已经压不住它了。” “那壶又是怎么一回事?” “壶是在天璇珠被带进村子后才出现的,它们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想来村子里把珠子毁掉,但是因为邪钟的存在,这些壶都没办法进到村子里面,所以村里人才会觉得是邪钟保护了他们,才会觉得壶是妖怪而已。” “那个小男孩,还有那个跳湖的女人,他们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也不像是互相撕咬致死的啊。” “大鱼可能阻止了一部分邪钟的力量,但是没办法完全制止,这已经是把伤亡最小化了,不然会死更多的人,而且死相更惨。” “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马上毁掉那口钟才行。” “你还不明白吗?你看到的这些只是以前瓦瓦萨村的缩影,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是不属于这里的人,下一步,这些所有村子里的人都会慢慢地死去,而且就不是现在这么文绉绉的死法了,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你什么意思?那婳姑呢?” 第二十七章:傀儡兄妹 “不用躲了,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能挑到明面上说的吗?”司云坐到了身后的祭坛上,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我。 “居然是你,这神殿里如此之重的阴气,应该都是你搞的鬼吧。”小鬼突然开口道。 “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不是吗?不过你们对我没必要产生这么大的敌意,我现在不听任何人的摆布。”他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那口还留着嗡嗡的余音的大铜钟。 司云从祭坛上沿着石阶慢慢走到我面前,打量了一下说道“你这身子骨已经快不行了,要是还一味逞强的话,可要小心变成真鬼。” “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应该和你说了,你现在身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要不是六根鬼一直在你身体里,你现在怕是已经和当年的婳姑一样了。” “这神殿所有死去的人,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严格来说,不止是神殿里,那个后来没有被婳姑的计划抹去的瓦瓦萨村,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亲手毁掉的。” “为了给你的妹妹报仇吗?”司云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只手来放在我的心脏的位置,我本想下意识躲开,结果还没挪动半步,就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像是被什么人在一刀一刀地割开自己的皮肤一样。 待疼痛感消失之后,我看到司云的手里已经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我从古城带出来的铜钱,一个是他亲手给我的玉璋。 司云用冷冷的眼神盯着我,说“我不太喜欢自己的私人闲谈时间被其他人偷听,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让你身体里那几个小鬼暂时睡一小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把那枚铜钱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便连同玉璋又一起扔给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砂纹那家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说什么?砂纹?你怎么会认识他?”我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放大了些声音,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别这么激动,如果我想取你性命的话,你根本不可能安全地从过去的瓦瓦萨村里回来,我只是对你身上的一些事情比较感兴趣而已。”司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居然没有丝毫的温热,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散发出的温度,严格来说,不是一个正常的活着的生物能散发出的温度,他的手接触到我肩膀的那一刹那,我感觉一股阴冷从脊背顺流而下直到我的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不过回想起来,皮子爷和婳姑的过去也是他告诉我的,如果他真的别有用心,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呢?为什么要救于恬呢?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以前的瓦瓦萨村呢? “那个跟着你的家伙相当执着,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一般的孤魂野鬼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你估计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吧。” 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什么东西,要说仇家,可能老爹那辈有几个,不过也不至于放出厉鬼来要我的命啊。在我消失的那段记忆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了,但现在我还记不起来。 “那东西很难缠,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在岩洞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会儿?我被暗流冲到神殿,是你救了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他的地方我可能管不着,但是在我的地盘,我不想看到有人再死在这里,而且我也和你说过,我并不讨厌你,如果我们不是形同陌路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帮你的忙。” “所以,你现在还要骗我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没必要了,除了我们兄妹之外,你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我说过,我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快压不住她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司云这番话说得相当诚恳,就好像我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狠角色一样。 “她?她是谁?” “我的妹妹,司画。”司云说完这句话,那口悬挂着的邪钟又响了一声,就像是在呼唤同伴一样,他是在回应天璇珠吗? 我拿出那枚从死尸嘴里取出的天璇珠,问道“你的妹妹,和这东西是不是也有关系?” “她想用那口铜钟让映月之夜提前到来,等到那个时候,不管是那些变成怪物的瓦瓦萨人,还是藏在雪山里的壶都会变成她用来还魂的祭品,仪式一旦完成,圣湖就会彻底被毁,所有死在这里的人,不只是瓦瓦萨,还有那些无辜的被献祭的人,都会永远被封在邪钟里,永世被诅咒不得轮回超生。” 司云的这番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他是想阻止他的亲妹妹吗? “如果那些人的怨魂无法超生,就会再次被邪祟利用?” “有这个可能,当年害死瓦瓦萨一村人的性命的那个东西,和盯上你的那个东西,有可能是同一个。它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除了和你的恩怨之外,只有可能是再一次为了复生而来。” “那你妹妹呢?她只是因为不想死,就打算和邪祟合作吗?” “不完全是。”司云的表情凝重下来,缓缓说道“自从得知婳姑过去的真相之后,她对瓦瓦萨人恨之入骨,估计是想完成婳姑未尽的遗愿,彻底把那些人打入地狱,但问题是,如果这么做,不仅会波及远在深山里的壶,而且那些因她的仇恨而无辜被献祭的人也会被牵连,况且,婳姑对瓦瓦萨的执念,从不是只有屠杀而已。” “如果复生仪式完成,邪钟就会锁住所有的冤魂,那当年的小五......” “也会和那些人是一样的下场。可能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想法,邪物才会找到她,趁机利用这个机会。” “但是,仇恨是无法弥补对过去的亏欠的,只会徒增更多的仇恨,那些瓦瓦萨人,虽然利用婳姑的力量玷污了圣湖,辜负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理应受到惩罚,但绝不是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仅靠我一个人,阻止不了他们,更何况......”司云转过身去,没再说下去。 “这铜钟......”我话音未落,就感到后面一股阴风直接灌进我的身体,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似乎在奈陀吉古城也遇到过,难道是那个大家伙来了吗?它从一开始就跟着我?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推开门的居然是于恬,她的脸上已经蔓延了很多的死纹,一只手还拖着已经昏迷的大猿。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反应过来,司云已经冲过来把我拽到他身后。 第二十八章:映月之夜 在我满是震惊的目光中,司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些长袍人全部解决得一个不剩,但是当他的剑准备砍向皮子爷的时候,我察觉到他似乎很是犹豫,甚至手都在颤抖。 大概也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他还是将那具尸体拦腰斩断,地上这些长袍人的尸体也慢慢地化作一片又一片的浓血,渗到神殿下方当中去了。 司云侧过身子来看了我一眼,说道“太迟了,我还是晚了一步。” “你妹妹她......” “先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这里很快就要塌了,邪钟会从湖底浮上来。”不用司云和我说的这么明白,我也能感觉得到,就在他刚刚对付那群长袍人的时候,神殿的顶部在不停地往下落着碎石,难道那个神秘的映月之夜,真的要来了吗? 大猿这个体型,身上没点猛劲儿真的没办法随便扛起来,但是司云看样子背得很轻松,脸不红心不跳,我知道他瞒了我太多事情了,关于他们兄妹,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司云带着我往祭坛背后的一个暗道里走,这个暗道是向上修建的,我大概猜到了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应该是当时神殿外面那个放着冰雕的石穴里面。 暗道里的石阶和岩洞里的很是类似,不过修建得更陡一些,司云一再提醒我不要往下看,我虽然没有恐高症,但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背着人还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往上爬,这还是头一回。 一路上我爬的手心出汗,越来越紧张,不单单是害怕自己会手滑,而更担心如果那些长袍人只是被控制的冤魂的话,没有死透,那万一追上来我还是个死。 “对了,那个追杀我的邪祟,你认识它?”我想借用话题来分散我的紧张感。 “认识,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如果告诉了你,恐怕会死很多人,很可能还有你们谢家人,以我的能力,我没办法保你们周全。” “谢家人?谢家人几乎都死光了,除了我老爹那辈仅剩的几个兄弟之外,都被大火烧死了。”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底细,所以会胡乱做些不必要的推断,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光是你们谢家,于家,还有你一直想了解的纪家,其中的势力太过纷乱,牵扯到的东西也绝不止你知道的那场大火,恐怕是要变天了。” 我没有再说话,司云对我说的这些其实很多人都和我讲过类似的桥段,但我最搞不明白的事情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惧怕追溯以前的一些事情,这其中的隐情想是只有我记忆恢复的那一天才能得知了。 往上走的路没我想象的那么长,但是因为背上背着于恬,我这腿越抬越麻,手臂也越来越酸,不过好在我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滴到了我的脸上。 没想到,暗道外居然不是那个石穴,好像是一个相当大的山洞,洞顶再往下滴着雪水,我往山洞的一侧看去,之间一段被破坏的枯树根正盘在洞口,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地方是皮子爷木屋前的那个前往圣湖的山洞。 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了,之前老爹和于刑偷偷背着皮子爷去找白纸人,路过山洞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带着壶从暗处走了出来,想必那个人就是刚从神殿里出来的司云,而他应该是知道了老爹他们的存在,但并没有点破,然后在他们掉入圣湖的时候,司云赶来救了他们。 于刑最后一眼看到的白花花的东西,应该就是当时司云带在身上的玉璋吧。 司云喊了我一声,示意我跟在他身后,山洞的另一头就是瓦瓦萨村山顶的悬崖,从山崖上可以直接眺望圣湖的景色,相当壮观。 不过现在外面已经天黑,而今晚的天空一如反常地乌云密布,所以只能看清圣湖大概的轮廓而已,不过当我仔细一瞧却发现,这如同果冻一般充满胶质感的水面,正倒映出阵阵明晃晃的火光来。 我感到不对,走到山崖边往下看去,居然发现,这圣湖边上的瓦瓦萨村竟然变成了一片火海,从山顶上让仍然可以听得到这些人哭喊求救和房屋倒塌的声音。 瓦瓦萨不是早就已经被毁了吗?怎么可能现在还存在呢?又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呢? 司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缓缓地说道“不用看了,那些都是幻想,你看到的那些四处奔逃的瓦瓦萨人都是早就死去的冤魂而已,只是你阳气太弱,所以会比别人感受得更真切。” “你说的那个仪式,是不是已经要开始了?” 司云点点头,用手指着湖中心说道“等到湖面的月影完全显露,复生仪式就会开始。” “没有阻止的可能了吗?”我本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妹妹心慈手软所以才不肯出手,但没想到他只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太迟了,那个邪祟我对付不了,司画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可你之前不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吗?为什么现在又说你办不到了呢?” 司云面露悱恻,那种压抑感几乎要把我埋没。 “如果我出手,那个家伙一定不会放过司画的,司画的命在她手里,她如果不能如愿,司画会和那群瓦瓦萨人一样,永远地死去。” 原来,是要在自己的亲妹妹和无辜的受害者之间做选择吗?更何况这些受害者中还有对他有恩的皮子爷,还有婳姑,还有无数因此丢掉性命的人。 “我没你想象得那么高尚,我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死过一回,我不想让她再......”说道一半,司云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掩面不语。 我知道这种痛苦,在面对必须放弃一方的生命时,做出选择的人总是要承受最难以平抚的伤痛。 “可是,如果你选择了你的妹妹,她就会留下那些人的魂魄吗?”我问道。 “最起码,她不会对华叔和婳姑做出什么,但至于其他人,我管不了......”司云说到这里,我甚至能听到他语气中的哭腔。 寒风不断地呼啸着,一步步蚕食着圣湖已经被宣告的命运,只要再过一会儿,这些哀嚎声将永远伴随圣湖一起永远消失,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灵主不知所踪,如果这场灾难也阻止不了的话,那我这次来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这样问着自己的内心,我深知,就算我不进入这座雪山,不知晓这一切,那他们兄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已经是陌路之人...... 第二十九章:巨人 湖水变得像是刚从地下打出来的石油一般,直把人闷得喘不过气来,好在天璇珠那股暖流没让我彻底被这片猩红色包围,湖水在我周围形成了一股奇怪的旋涡,我能模糊地看到那些旋涡之外漂浮在水下的尸体,它们全都齐刷刷地看着我,这一张张脸虽然陌生且破碎,但饱含怨恨。 “观爷......观爷......”是大舌头的声音,不会有错,看来他应该是没什么事,刚刚的崩塌应该是把那些英国人弄了个措手不及。  我连忙冒出水面,发现周围只有双手还被绑着的大舌头,除此以外其他人都好像被冲散了。  我游到大舌头的身边,连扯带咬地弄断了绳子,问道“你见到其他人了吗?”  见到,那群英国人好像也不见了,估计是被冲......冲远了......”大舌头一害怕就说不利索话的毛病又犯了。司云倒是没问题,但是于恬和大猿这俩人还昏迷着,这要是沉到水底下,绝对是必死无疑。  我让大舌头靠着崖壁不要乱动,自己则往原来圣湖的方向游去。这湖的面积本身就不小,加上淹没了周边的陆地,我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们。  圣湖中心的那口邪钟已经完全浮到了水面上,而且越往湖中心游去,就越仿佛有一阵巨大的引力在把我往邪钟的位置拉过去一样。  湖里没有任何可以供我支撑的物体,只有一具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不断地从湖底浮上来,但让我感到奇怪的事情是,除了尸体之外,还有一些破烂不堪的盔甲,从外形看上去,这些盔甲好像是那帮英国佬身上的,不过已经被严重腐蚀了。  “只有盔甲,人都不见了,而且才这么一会儿,盔甲居然就腐蚀得这么厉害......”我正自言自语着,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湖水好像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我看了一眼铜钟,它还是安分地待在那里,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有湖水拍打到铜钟上面的闷响。  突然,我感觉身体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死死地压着一般,我支撑不了这股奇怪的力量,只能被它一点点带入深红色的湖水下面。  奇怪的是,这湖水如此浑浊,我居然能清晰地看到水下正有一张布满血迹的女人的脸。  看到这张脸,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因为不论我怎么看,这张脸的五官居然都和司云如此相似,甚至可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个女人也穿着和婳姑一样的白色长袍,我注意到,她虽然和司云长得如此相像,但她的四肢和面部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烧伤的痕迹。  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胸口,我惊奇地发现,之前我在神殿里面婳姑给我的那块喉骨,居然正在慢慢地溶解着,是湖水的作用吗?  “我们又见面了。”即使在水下,女人的声音依旧如此清晰透亮,仿佛是从我的灵魂深处与我对话一般。  我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这正是把我和于恬从死人谷里救出来的那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我基本可以猜出她的身份,她应该就是司云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妹妹,司画。  “我认得你,司云和我说,是你启动了复生仪式。”湖水在此刻就像毫无阻碍力的空气一样,我感受不到它的流动,而眼前出于一片红色中的白衣长袍女人,却又是如此地刺眼。  “你应该是看不到我的,看来,她把最后一点希望也放在了你的身上,那块骨头,是她最后残余的生命了。”司画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  司云告诉过我,邪祟利用了她的怨念借此想通过仪式让自己复生,虽然不知道这个邪祟的来头,不过我敢肯定,一旦仪式完成,就算司画能重新活过来,那也不是原来的她了,邪祟肯定会寄宿到她的体内,后患无穷。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复生仪式献祭的不仅仅是那些瓦瓦萨人的冤魂,还有很多无辜的死在这里的人,这只是一时的嗔念,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女人笑了笑,转过身去,在水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像被人死死地掐住一般喘不过气来,直到我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水面之上,那股窒息感才随之消失。  “钟声,你听到了吗?”女人刚刚画的那道符咒,居然凭空让湖面上出现一条和村子里一样的石板路来,一直通到铜钟的方向。  钟声如同无数个在我耳边游荡的怨灵一般,听得人肝肠寸断。  “如果愤怒和仇恨能让人的无知从灾难和地狱中涅槃的话,那我这么做就是必须的。你觉得我杀的那些人无辜?” “难道他们有什么罪过可言吗?”我握紧了拳头,天璇珠的变得越来越炙热。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计,就可以把其他人的性命当做儿戏的人,这些人利益熏心,为了一时之快,毫无节制地剥夺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无论是瓦瓦萨还是其他人,就连你的那位朋友也是一样,他如不是有一己私欲,想为他自己犯下的赌债买单,又怎么会害死他的朋友?”  我回头看了看大舌头的位置,他很显然是看不到司画的,在他的视线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血水,他在等着我回去救他。  我知道她现在已经被邪祟侵染了心智,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过激地回复我,干脆就不和她再理论什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阻止那口大钟,女人也没有阻止我,只是看着我一步步地逼近邪钟。  “你是要你的朋友,还是要那群与你毫无关系的人?”我还没靠近那口铜钟,一口鲜血便从我的嘴里喷涌而出,一瞬间腿软无力差点掉进湖水里面。  “小观子......你不能再逞强了,邪钟的阴气连我都没法靠近,以你现在的身体......”小鬼话还没说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阻止了。  “选吧......现在没有碍事的家伙了。”  “那么,皮子爷和婳姑你也不在乎吗?”我这句话一说出口,司画的身体明显抽搐了一下。  “你根本就不是司画,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女人终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诡异地微笑朝我走了过来。  “你不认得我吗?谢观一?你好好看看......”女人的目光与我的目光聚拢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脑袋又一阵莫名的麻木感,但是这种感觉比以往都要强烈,似乎要撕开我的头骨与头皮,把我的所有的记忆都一股脑地掳走。  “夫人......醒醒啊......夫人......”  丫鬟脚边落了一地打碎的瓷碗和汤匙,烛火不安地闪动着,最后还是熄灭了。  我震惊地看着那个女人,心中一股不安逐渐升腾。  我爷爷什么关系?”我问道。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还没到那个时候呢,观一。这笔债,我会慢慢地和你们谢家算清楚。”我看到女人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意识到喉骨可能马上就要完全溶解了,连忙跑过去想要抓住她。  “哥哥......救救大鱼.....人的身体彻底消失在湖面上,脚下的石板路全部也随之不见,我又一次掉进了湖里。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我感觉到就在我即将往下沉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胳膊把我从下面捞了起来,我定睛一看,是司云,他果然没事。  “还好吧?”司云面色还好,不过看样子他也也是刚刚从湖底上来。  “我看见司画了,她已经被邪祟完全侵蚀了,司云。不能让仪式完成,邪祟一旦寄宿到你妹妹身上,后果不敢设想。”司云沉默了,他还是对这个万难的抉择犹豫着。  “你的伙伴全部都被压在那口铜钟下面,他们现在醒不过来,被阴气钻入七窍了。”我听到这句话,就想游到邪钟旁边去救他们。  司云一把把我拽住说道“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半截身子都躺进阴曹地府的人。”他看了看我还在往外流血的嘴角,说道“你这么做只能白白送命。”  我轻轻一笑说道“你既然是鬼幕门,应该对我的身世很清楚,还为什么要救我?”  司云看着邪钟说道“我之所以变成鬼,只是因为我对自己曾经的无能感到愧疚和愤恨,而至于其他人,我没有去置他们于死地的必要,但是......”司云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周围的湖面下好像有什么动静传来。  于此同时,就在我们刚刚掉下来的山崖另一侧的山洞里,也传来了深邃的低吼声,我知道,那应该是壶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圣湖周围不断地冒出来一具具浑身血淋淋的尸体,它们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缓缓地朝我们走了,这些尸体轻飘飘地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我看了看还在山崖边的大舌头,顿感不妙,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我连忙和司云一起游了过去,果不其然,大舌头此时已经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支支吾吾地指着周围不断向我们靠近的尸体。  这些行尸走肉的速度极慢,但是就以这个速度下去,如果我们一直坐以待毙,那迟早是会被这些东西大卸八块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头顶又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这声音几乎要将 “它们是感应到了邪钟所以来帮我们了吗?”我问道。  云表情凝重地看着这些浑身雪白的大家伙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水里,红色的湖水把他们的皮毛映得十分漂亮。  奇怪的是,这些野兽也不朝尸体发起攻击,只是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地都朝铜钟的方向游去,我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切,突然,铜钟发出一声短暂而清脆的声响,我朝那个方向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成群结队的壶全部疯了一般地朝铜钟撞去,撞得头破血流,但即使如此,后面的壶还是和敢死队一样不断地游向铜钟,前仆后继。  “它们这是怎么了?”  “受邪钟的影响,它们也无法控制自己了,等到尸体足够多的时候.....”司云回头让我和大舌头都贴近崖壁不要动,自己则连忙游去邪钟那个地方。  司云潜到了湖面下,我本想去帮他,但是刚游出一步,就听到铜钟“轰”的一声朝周围炸裂开来,碎片四散,有的直接插入了还在湖中的那些野兽的身体里。  “司云!”无人应答,湖面比原来更红了,或许是因为很多壶都受了伤,鲜血流到了湖水里面。  我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还想喊的时候,突然看到就在刚刚铜钟炸开的位置,有一个很大的漩涡正在不停地往下吸附着水面上的尸体。我一阵惊慌,连忙抓住大舌头的衣服,另一只手确保自己能抓住崖壁上面的石头不被漩涡吸进去。  湖面一片狼藉,尸体,碎片,石块,几乎是所有能够被拉得动的物体全部都朝漩涡的方向流去,我虽然不知道司云于恬和大猿现在怎么样了,但这个漩涡如果一直不停,我们也肯定会被吸进去。  大舌头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在一旁根本不敢睁眼,只是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祈祷之类的话,就在我快要抓不住的时候,漩涡好像突然缓了下来,紧接着,湖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个影子离湖面越来越近,直到湖水终于被那个东西搅动得往周围散去,一个像巨人一样的生物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巨人浑身都是用碎尸堆积起来的,出水的那一刻我能闻到很浓烈的尸臭味,而且除了味道难闻以外,这个东西的出现似乎让我身上的那颗天璇珠更加炽热,我不由得拿出来一看,吓了我一大跳,这原本通体漆黑发亮的珠子已经失去了它的光泽,几乎变成了和湖水一般的红色。  我想到了司云和我讲的之前邪祟利用婳姑的故事,如果这枚珠子全部变成了红色,那么肯定就意味着仪式完成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可是面对如此一个庞然大物,我根本想不到任何的对策,难道真的要等死吗?  忽然,我感觉我的背后被什么人拍了一下,我回头看去,居然是于琛。  于琛?他不是在西双版纳吗?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于琛并没有问我前因后果,只是被背上背着的古铜大葬刀取了下来递给了我。  “不用意外,是你老爹给我报的信。”老爹?他知道我来调查灵主的事情了吗? 第三十章:黄金巨鼎 “如果是灵器的话,应该可以挡那东西一会儿。”于琛指着远方湖面上的残破的铜钟说道。 巨人已经慢慢朝我们走了过来,刚刚那个漩涡此时戛然而止,湖面上只剩下了一些堆积成山的尸体,那些尸体没有被吸入到漩涡当中,全部聚集在水面上,挡住了下面仅剩一部分的铜钟。  刚刚的动静没有把整个铜钟全部震碎,那么他们会有事吗?  眼看着于恬和大猿的性命危在旦夕,而目前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许这是唯一能救他们的方式。  老爹有事情瞒着我,不可能亲自为我解围,虽然他是最有可能先知道我来这个地方的人,但是就我自己的判断而言,于刑通风报信的可能更大一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彻底搞明白,现在纸尸井或许还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互相渗透着,至少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没有彻底被割断。  于琛本想和我同去,不过被我拒绝了,现在那些家伙四面八方地涌过来,而大舌头一个人又应付不了,我可不想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泡肿了的尸体。  “等等。”我正欲朝铜钟的方向走去,于琛把一只手的大拇指咬破,在我额头上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你这样就不会引起那些尸体的注意了,不过持续时间不长,得速战速决。”我点了点头,便提着刀往铜钟的方向游去。  巨人没有朝大舌头方向走过去,只是在四处张望着什么,想是于琛也给大舌头做了保护措施,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尸体顿时好像失去了目标,不断地在湖水中徘徊着。  越靠近铜钟那里的位置,我就感觉身体越发疲惫,应该是剩下的铜钟对刀身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平常没感觉有多沉的葬刀,现在拿在手里感觉像是抱了一块结结实实的大石头。  想必如果这个大钟没有被打碎一部分的话,现在遭殃的就是我了。  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里又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一样,一阵反胃恶心,我强忍不适,总算游到了那些堆积物面前。  我用力地把上面的尸体全部推开,铜钟只剩下了一半,露出锋利而尖锐的豁口。  在神殿里的时候没有近距离观察这口邪钟,如今看上去,邪钟的表面已经被血浸染,但那些凸起的纹路依然清晰可见。  钟身有很多如同线虫一样蜿蜒曲折的条纹,它们互相交织揉杂在一起,一层接着一层,就像是水墨画中皴笔涂抹的群山。  这些纹路我并不熟悉,不是大猿曾和我说过的鬼纹,不过它们看上去相当地密集,和铜绿混在一块,左一片右一片,像是那些旧房子里繁殖成灾的霉菌一样。  我屏住一口气潜入水下,可让我感到失望的是,我发现铜钟下面甚至找不到一具像样的尸体,全是七零八落的残骸,有的是人的,有的是野兽的。  司云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而且他也没有必要骗我,如果他们不在铜钟下面的话,那会去哪儿呢?而此时此刻更让我害怕的是,司云也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刚刚那阵漩涡把他们带到其他地方了吗?我浮出水面,想要去其他地方找一找,突然脚底水流一阵奇怪的搅动,漩涡居然又重新出现了。  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我连忙用手抓住仅剩的钟身,虽然这个东西不会被漩涡所影响,但是我能感觉到湖水的吸力也越来越大,有一种要把我整个人掀翻的架势。  葬刀变得越来越重,我再也坚持不住它的重量,只好松手。神奇的是,就在我松手的一瞬间,刀身掉入漩涡当中,居然减轻了漩涡的吸力。  借着这个机会,我连忙抓紧铜钟想要离开漩涡的范围,可就在这时,铜钟发出一阵滋滋的怪声,我定睛看去,发现钟身竟出现了好几道裂痕。  就在我松手的时候,钟身也瞬间瓦解,而没有了铜钟,我脚也失去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只能被漩涡不断地往湖里抓去。  我不知道自己被这阵漩涡带到了哪里,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呛了好几口水,喉咙里,鼻腔里都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我咳嗽两声,发现自己居然又被带进了不知道哪个山洞里,这雪山里的洞穴足有千百个,但是眼前的这个我却越看越熟悉,仿佛自己好像来过一般。  我往自己脚下看去,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居然被冲到了当时第一次和司云见面的那个洞穴,不过这里已经大变样了,冰雕不知所踪,铁链也全部从洞顶掉了下来,我想之所以这个石盘还能安然不动地浮在水面上,应该是因为底下就是浮海神殿吧。  不过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漩涡是将我往下吸的,并没有把我冲到岸上来, 我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葬刀正板板正正地放在我的旁边,它的重量已经减轻了许多,想来是因为铜钟彻底被毁,阴气也散了不少吧。  我向四周看去,惊奇地发现,就在之前放着那块大冰雕的位置,有一个被碎石埋着的地方,石堆当中露出金闪闪的一角来,相当惹人注目。  洞穴里依然可以听到外面邪物的嘶吼声,虽然现在我暂时安全,但大舌头和于琛现在应该一定已经在那些尸体纠缠,而至于大猿他们的下落,依旧是一个迷。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着葬刀缓步向那个金闪闪的一角走去,刚踏出石盘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浑身一冷,但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的阴风吹过,是邪祟来了吗?  我强装镇定,至少现在灵器在手,应该还有周旋的余地,想到这儿,我还是来到了碎石堆面前。  我的手刚刚触碰到一块石头,后面就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我回头看去,石盘已经四分五裂,渐渐地沉入湖底。  我把葬刀插进碎石之间的缝隙当中,以防里面出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确认无事之后,才开始动手一块块地把石头搬开。  碎石全部清理干净之后,我发现这石堆下面居然是一只巨鼎。这巨鼎周身散发着光泽,难道这就是皮子爷口中的那个他见到的金鼎吗?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金鼎上面也有一些奇怪的花纹,而不出我所料的是,这些花纹与铜钟上面的居然一模一样,这鼎难道也是邪物?  皮子爷说,这金鼎是婳姑用自己的骨头献祭赐给瓦瓦萨人的,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如此,如果它们都是邪物的话,可能之前婳姑就已经利用过铜钟的力量想要制衡拿到灵主的瓦瓦萨人,可惜失败了。  金鼎上面除了花纹之外,还刻着一些很奇怪的符号,但是它们仿佛要比玛果真庙的那些文字还要古老得多。  我一只脚踏着鼎足往里面看去,这一看可让我吃惊不小。  金鼎里面居然有一副不知已经放在这里多久的白骨,虽然已经散架了,但是从骨头的长度和头骨基本可以看出来,这副骨头是一个女性的,而且年龄很小。  “你相信命运吗?”一个声音从我背后来传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居然是司画,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比那个时候要稳定得多,好像是因为铜钟被毁,邪祟的力量减弱了不少。  “你是指什么?”  “我们的命运。”司画微微俯下身子,手中一片白色的绒毛被她放入湖水里,这绒毛就像一只张帆起锚的小船,顺着湖水一直往深处漂去。  “金鼎本来就是雪山的东西,不是大鱼赐给他们的,在我们还没有来临到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时,它就已经存在了,它是先人的产物。”  我听得有些头晕,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哥哥告诉我,大鱼把我们献祭的方法,是这只金鼎告诉她的,金鼎代表了整个圣湖的意愿。瓦瓦萨触怒了守护在这里的神明,就理应被当做献给神明的贡品。”  “说来,你也是圣湖的孩子啊。”我看着她说道。  “我没办法干预这一切,但是也许你可以。”  “我?”我看着她的脸,司画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和失望,随后又是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已经死了,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之后我被利用,反而做出对圣湖,对大鱼,对更多的人造成伤害的事情,那么神也不会原谅我的。”  “你似乎和我认知的不太一样。”  “大鱼死之前,我有幸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笑了,那是很幸福的笑容。  “小画,瓦瓦萨是不会消失的,只要你需要它,它永远就会在那里等着你回来。一个温柔的,充满希望的,五彩斑斓的……或许,挽回不应该是建立在毁灭的代价之上,我不会再仇恨下去了。”  婳姑对于那个村子的感情,可能是司云和司画无法理解的,一开始,我以为她怀念的只是小五,后来想想,她可能更希望那是一个永远不被人打扰的世外桃源,没有贪婪与争斗,没有血腥与屠杀,更没有孤独与背叛。  可惜那一切都只能存在于她的幻想中,瓦瓦萨已经回不去了,人的本心一旦剑走偏锋,就会被卑劣所污染。  婳姑终于释怀了,却是在她将要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  “如果那是大鱼的选择,我愿意跟着她一起。”司画看着我说道。  “铜钟已经被破坏,只要再把金鼎彻底毁掉,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后来的瓦 司画想自动寻死,我的信念动摇了,性命本不应该有轻重之分,可是当下没得选。无论选哪一个,另外的人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甚至不能归于九泉之下,这是败阴德的事情。  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察觉到,她的眉头紧皱,双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处好像十分痛苦,我知道,那应该是邪祟回来了。  我连忙跑上去想帮她一把,没想到我的手刚接触到她,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紧接着,司画的全身居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着火,这火焰没有温度,但是燃烧得极其残忍,像是从人的骨髓里烧出来的一样。  看样子如果这股火蔓延到全身,司画八成就会彻底被邪祟控制,到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股火焰让我完全无法接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被吞噬。  就在这时,阴风拂过,一把利剑穿身而过,直接把她身上的火焰全部逼退。  司画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而她的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这种消失毫无预兆,没有灰尘,没有痕迹,甚至没有声音,逐渐褪为一副白骨。  司画的背后缓缓跑来三个人影,我仔细一瞧,果然是司云他们几个,看来他们没什么大碍,于恬和大猿也都恢复过来了。  “她怎么样?”于恬着急地问道。  “情况很差,邪祟似乎马上就要恢复了,如果……”  司云把倒在地上的司画扶起,焦急地询问着,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洞穴外无尽的嘶吼。  “其他的事儿就不用说了,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但是现在问题是,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要通知你。”  “更坏的消息?”我诧异地问道。  “还有什么是我们马上要就被外面的大怪物锤成肉饼更坏的吗?”  “那倒不是,只是……”  他们两个看向司云,司云表情凝重地递给我一个东西,我就瞥了一眼,愣在了原地没接住,那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知道那是什么,谢家祖辈研究纸尸,我对这个东西虽然不感兴趣,但是再熟悉不过。  那是一个非常小巧的纸扎人,五官样貌和我一般无二,最可怕的是,这纸扎人身上居然印着一只水狐。  水狐又叫做蜮,关于这个东西,老叔曾给我讲过一个特别邪门的故事。  以前谢家有一些不务正业的小鬼,偷看了老宅古书,学会了水狐杀人之法,他们会按自己要报复的人的模样做一个纸扎人,然后把它烧成灰喂给水狐吃下,三日之后,这纸扎人就会重新长好,水狐会附在纸扎人体内,被诅咒的人会引来恶鬼索命,几乎是必死的邪术。  不过因为后来有很多人拿这玩意去害人,所以谢氏把水狐洞给填上了,这方法也就老一辈的人知道,现在想来,老爹老叔他们那一代人几乎死的差不多了,也没人再用这东西。  可是,这玩意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是按我样子做的纸扎人。  “你们在哪里发现的?”  “你还记得咱们在洞里碰到的那个花皮脸吗?”  “怎么,它没死?”  “不知道为什么没死,这玩意儿就是在它身上带着的,我们被大钟压到神殿废墟里了,司云把我们救出来之后就碰见了它,但我觉得这也太巧了。”  复制的大葬刀,纸扎人,难道说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邪祟派来的,而是谢家人派来的?  “有人知道你要来找白纸人,想整死你,但是没想到你没找到。”大猿说道。 第三十一章:再见,瓦瓦萨 “灵主不见了,难道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吗?”我看向司云,他只是摇了摇头。 他虽然是鬼幕门,但我觉得他是可信的,难道说有人趁司云不在潜入神殿偷走了那个白纸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想想怎么……”  “轰——”  巨响把在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勾了回来,只见洞顶被什么东西开了一个大洞,一时间灰尘和碎石填满了整个洞穴。  “你们没事吧?”  于恬很快便回应了我,她站的地方离石头落下的地方比较远,所以没什么事。  “咳……咳咳”大猿用力推开了身旁卡住他的石头,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妈的,我早就看它不爽了,个子大了不起啊。”说着,他就想出去和那个大家伙掰腕子。  我连忙拦住他说道“那东西不对头,不从源头解决问题,这些尸体永远都灭不完。”  “源头?”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司云,司画还是一直在他的怀里昏迷着,全身遍布着一道道的伤疤,从这些伤疤里甚至能看到她的骨头。  “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又是一阵震动,应该是那个尸体堆成的巨人作怪,而且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就在我们所处的洞穴外面,正有一大堆的热情粉丝在等着见面会。  “没……时间……了”司画说话的声音极小,好在我有小鬼的帮忙能听个清楚。  “哥哥……我们是圣湖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一直都是,能把自己献给这片雪山,我很知足。”  司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我知道,他心底里比谁都清楚,过去司画的灵魂寄宿在他的体内,亲自害死了不少人,虽说现在是赎罪,可多少还是于心不忍。  又是一声巨响,半个洞穴已经坍塌,时间不容耽搁了。  就在那个巨人又要撞过来的时候,它突然停住了,头不停地左右张望着,大大小小的尸块从它的面颊上跌落,实在是不忍直视。  不止巨人停止了动作,周围靠近我们的尸体也都僵住了,慢慢的,他们的头都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我们摔下来的山崖,于琛和大舌头就在那边,我慌忙跑出洞穴纵身跳进湖中,如果这些家伙的目标是他们两个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让我哑然的是,它们并没有朝于琛他们发起进攻,而是看着山崖的方向愣神。  大猿和于恬的动作很快,见到这个情景也马上跟了过来。  “对不起啊观爷,我是受人之托才来处理你这档子破事儿的,要不然谁愿意来这么个鬼地方。”  山崖上方,一个半边脸已经严重模糊的人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狂笑。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不过他那半张脸看上去不像是烧伤,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的一样,看上去相当地吓人。  “这人谁啊?你认得?”大猿碰了碰我说道。  “不认得,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好种。”  “哪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看来给你下的咒还是轻了点儿……”那人的话中带些嗔怒,但语调确实笑腔,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是你做了我的纸扎人,还捉了水狐?你是谢家人?”我问道。  “本来看你这个态度我是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和你的朋友都这么可怜,告诉你其实也无妨。”  那人蹲下身子来看着我,笑嘻嘻地说道“你可能不熟悉我,不过你身后的那位姑娘对我应该不陌生。”  他说的是于恬,难道他是于家人?可于家人是不可能会纸尸这种邪术的。  “当年在青鱼墓,啧啧啧,可是费了我老大劲儿才……”话刚说到一半儿,于恬怒目圆睁地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  “怎么?知道我是谁了?”  “你这畜牲,你害死了我爸妈,我担心找不到你还不了血债,你居然还敢亲自找上门来?”说罢她就想冲上去和那人拼命,我差点儿就没按住。  “谢家人欠的债太多,该死,至于于家人……”那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看我。  “如今这个局面,不都是于家人造成的吗?所以说,我这也算是变相做些好事了。”  “不过你,谢观一,我们本来无冤无仇,可惜你一条道走到黑,既然你非要这么想知道真相,也就别怪我了。”  听他的意思,是因为我想要查清楚谢家的往事才会招来这么多麻烦的。  “司云,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可惜这些东西换不来你妹妹的性命。你想要的鬼幕门已经都给你了,之后就看你发挥了。”说罢,那人便走入黑漆漆的山洞里消失不 见。 看来这个人就是当年害于谢两家决裂的那个叛徒,但是话说回来,在我的印象里,于谢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也许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那些刚刚站着不动的尸体此刻又恢复了原样,再次朝我们逼近,看来那个家伙可能有操控这些东西的能力,说不定灵主也在他的手上。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玩意儿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从水下冒了出来,抱着我的身体就把我往下拖。  于恬和大猿见状刚要帮忙,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怪物此时已经变成了切片标本。  回头一看,司云居然正站在我面前。我长舒一口气,谢字还没说出口,四面八方的尸体就都朝我扑了过来。  刚刚那些东西反应还没这么剧烈,不用想,这肯定是那个纸扎人的作用,不过我此时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纸尸并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邪术,很可能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所以我觉得可能害我的还另有其人,那个家伙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小角色而已。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脏东西太多的缘故,我能感觉到葬刀似乎又比之前加重了些。  湖水像是一团扯不开的丝线一样紧紧地把刀身缠住,硬是怎么提都提不动。  “天璇珠!”司云对着我大声喊道。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连忙把怀里的天璇珠拿了出来,此时的珠子几乎已经全部变红,这也就代表着复生仪式马上就要完成了,到时候不仅是司画,我们可能都会葬身湖底。  司云话音刚落,又是极其利落的几剑,天璇珠竟然直接从中间断开,水晶般的球体顿时碎裂几分,里面居然露出一层红彤彤肉乎乎的东西来。  那个里面的肉球似乎还有着像人一般的心跳,在我手里能感觉到很明显的震颤,我惊讶地看着手里还没完全碎掉的天璇珠,发现周围刚刚那些尸体转眼间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这个由尸块堆积而成的巨人还仍然矗立着。  是怎么回事?”我对着司云问道。  “我看这里面的东西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好像还有自己的意识,就像......就像......”大猿  “就像一个胎中的婴儿一样。”于恬接过了大猿的话茬。  于琛他们此时也游了过来,大舌头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看见我手里跳动的肉球,居然也不害怕,凑上去看了两眼,推了推自己的圆片眼镜说道:“这玩意儿确实像个人,但是还没完全成型。”  “成型?什么意思?”  “是像小鸡孵崽一样吗?”大猿挠了挠头说道。  司云在一旁默不作声,我知道他应该是清楚很多东西,但是因为那个邪祟也在这里,所以不方便说,而且听他们之前的对话,这个邪祟对于司云来说还有救命之恩。”  巨人并没有受这个肉球的影响,又再次向我们冲了过来,不过这次它的速度更快了,脚下溅起无数血红色的水花与尸体,翻滚着,咆哮着,几乎是要摧垮一切的架势。  “没时间陪你们玩儿了。”这是司画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画已经又被邪祟附上了身,正站在巨人的脚底看着我们,一身白色长袍非但没有被湖水染红,反而宛如湖中心水面上若隐若现的月影一般,朦胧而危险。  “妹妹......”我知道司云对司画下不去手,他过去也是只能白白被邪祟利用,所以用尽全力拦住了他。  而司画则只是朝着司云不停地傻笑着,一边笑一边手里还坐着一些奇怪的动作,似乎像是要完成这映月之夜最后的仪式。  “我十岁那年,人们把我扔进那口巨大的金鼐中,迎接我的只有滚烫的热油和他们口中刺耳的欢呼声......我死了,我是献给这篇极寒之地的贡品,从头到尾都是......”  好熟悉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好像是皮子爷在瓦瓦萨村时所看到的场景,他那个时候居然已经看到了现在吗?还是说,有人为他编织了一场未来的梦?  司画说完这番话后,胸前渐渐生出几只苍白而干枯的手来,这些手仿佛是要将她从身体内部彻底撕开一样。  与此同时,湖面上的那条石板路居然又出现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群穿着白袍的人,他们个个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根根的骨头蜡烛,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东西,后面的人则正背着那口大金鼎,缓缓地从洞穴废墟中向我们走来。  不过我注意到,就在这群人的最前列,居然有两个戴着面具的白袍人,他们手 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的司云与司画,此时邪祟也露出了它的本相,对着司云说道“结局不是都已经在预言上为你们写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做徒劳的抵抗呢?那就是你们的未来,是这片湖泊的未来,是不可能改变的。  这一幕,我好像见过。  无数个奇异怪诞的场面在我脑海中浮现,最终一块有着怪画的破布终于提醒了,原来那块布上所画的就是瓦瓦萨的结局,也是他们兄妹的结局,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可超生,成为所谓神明的贡品,那幅画,居然预言了最后一个映月之夜。  这时,我注意到,司画的眼角居然滑落一滴泪珠,那滴最纯净,代表着她最后一点的自我灵魂的泪珠落到这片湖水里,声音却好像响彻云霄。  “谢谢你,妹妹。”司云的沉默终于被这一滴泪所打破,他将剑尖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黑色的血液不断涌出。  说来奇怪,这些血液接触到湖泊,居然神奇般地让这些深红色的湖水恢复了原状,邪祟见到这一幕明显慌了神,那些白袍人的步伐越走越快,眼看着就要到达我们跟前的时候,一股清澈的洪流居然从湖面之下突然冲出,直接将所有的白袍人全部吞入湖底。  湖面下,越来越多的黑影开始聚集,那些黑影的速度极快,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像是一根根雨后春笋般的骨头。  一根,两根,三根,几十根上百根的骨头居然在湖面下慢慢聚集,黑影越聚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条浑身雪白的大鱼。  大鱼不顾一切地朝巨人撞去,原本高大而结实的巨人被大鱼这么一撞,竟神奇般地全部化为黑色的灰尘落入湖中。  司画胸前那些白色的枯手渐渐消失,大鱼从水中一跃而起,一个漂亮的甩尾转身,如同倒刺一般的鱼鳍将那口金鼎彻底拍碎。  邪祟的力量再次减弱,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司画的能力。司画将要落入水中的时候,司云下意识地想要去接住她,没想到他们的躯体刚刚触碰,大鱼也随之消散,那些骨头则也慢慢地潜入湖底。乌云尽散,一束耀眼的光芒透过干净的云层照射在湖面上,鱼鳍最后消失在湖面,伴随着梦幻而凄美的啼鸣再一次沉眠,逝去。  “哥哥,我看见大鱼了,她真的好漂亮,和这座雪山一样的颜色。”  沉默。  “哥哥,请一定不要伤心......圣湖接纳了我,我再也不用埋藏着苦涩而灰白的内心,唱着哀悼过去与快乐的挽歌。”  沉默。  “哥哥,请一定不要留恋......不存在记忆中的我,我终于能慵懒地看着湖面闪烁七彩的光,恣意地等待着那些还要回到圣湖的人们。”  沉默。  “哥哥,请一定记住,我们都是这片雪山的孩子,一定要触碰圣湖深处那颗最纯洁最唯美的心,然后,冲垮,摧毁,看到那片飘舞着希望与自由的天空。”  沉默。  “忘记我,就当这只是一场从未醒来的梦。忘记我,就当这只是一次从未遥远的救赎。”  “关于你自己的救赎。”  司画的身体渐渐消失,又或者说她从来就不曾拥有过自己真正的身体,那只是她不甘堕入地狱的灵魂,化为一片七彩斑斓的泡沫群,不断地升上更高,更明媚的天空。 “灵主不见了,难道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吗?”我看向司云,他只是摇了摇头。 他虽然是鬼幕门,但我觉得他是可信的,难道说有人趁司云不在潜入神殿偷走了那个白纸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先想想怎么……”  “轰——”  巨响把在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勾了回来,只见洞顶被什么东西开了一个大洞,一时间灰尘和碎石填满了整个洞穴。  “你们没事吧?”  于恬很快便回应了我,她站的地方离石头落下的地方比较远,所以没什么事。  “咳……咳咳”大猿用力推开了身旁卡住他的石头,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妈的,我早就看它不爽了,个子大了不起啊。”说着,他就想出去和那个大家伙掰腕子。  我连忙拦住他说道“那东西不对头,不从源头解决问题,这些尸体永远都灭不完。”  “源头?”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司云,司画还是一直在他的怀里昏迷着,全身遍布着一道道的伤疤,从这些伤疤里甚至能看到她的骨头。  “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又是一阵震动,应该是那个尸体堆成的巨人作怪,而且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就在我们所处的洞穴外面,正有一大堆的热情粉丝在等着见面会。  “没……时间……了”司画说话的声音极小,好在我有小鬼的帮忙能听个清楚。  “哥哥……我们是圣湖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一直都是,能把自己献给这片雪山,我很知足。”  司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我知道,他心底里比谁都清楚,过去司画的灵魂寄宿在他的体内,亲自害死了不少人,虽说现在是赎罪,可多少还是于心不忍。  又是一声巨响,半个洞穴已经坍塌,时间不容耽搁了。  就在那个巨人又要撞过来的时候,它突然停住了,头不停地左右张望着,大大小小的尸块从它的面颊上跌落,实在是不忍直视。  不止巨人停止了动作,周围靠近我们的尸体也都僵住了,慢慢的,他们的头都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我们摔下来的山崖,于琛和大舌头就在那边,我慌忙跑出洞穴纵身跳进湖中,如果这些家伙的目标是他们两个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  可是让我哑然的是,它们并没有朝于琛他们发起进攻,而是看着山崖的方向愣神。  大猿和于恬的动作很快,见到这个情景也马上跟了过来。  “对不起啊观爷,我是受人之托才来处理你这档子破事儿的,要不然谁愿意来这么个鬼地方。”  山崖上方,一个半边脸已经严重模糊的人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狂笑。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不过他那半张脸看上去不像是烧伤,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的一样,看上去相当地吓人。  “这人谁啊?你认得?”大猿碰了碰我说道。  “不认得,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好种。”  “哪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看来给你下的咒还是轻了点儿……”那人的话中带些嗔怒,但语调确实笑腔,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是你做了我的纸扎人,还捉了水狐?你是谢家人?”我问道。  “本来看你这个态度我是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和你的朋友都这么可怜,告诉你其实也无妨。”  那人蹲下身子来看着我,笑嘻嘻地说道“你可能不熟悉我,不过你身后的那位姑娘对我应该不陌生。”  他说的是于恬,难道他是于家人?可于家人是不可能会纸尸这种邪术的。  “当年在青鱼墓,啧啧啧,可是费了我老大劲儿才……”话刚说到一半儿,于恬怒目圆睁地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  “怎么?知道我是谁了?”  “你这畜牲,你害死了我爸妈,我担心找不到你还不了血债,你居然还敢亲自找上门来?”说罢她就想冲上去和那人拼命,我差点儿就没按住。  “谢家人欠的债太多,该死,至于于家人……”那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看我。  “如今这个局面,不都是于家人造成的吗?所以说,我这也算是变相做些好事了。”  “不过你,谢观一,我们本来无冤无仇,可惜你一条道走到黑,既然你非要这么想知道真相,也就别怪我了。”  听他的意思,是因为我想要查清楚谢家的往事才会招来这么多麻烦的。  “司云,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可惜这些东西换不来你妹妹的性命。你想要的鬼幕门已经都给你了,之后就看你发挥了。”说罢,那人便走入黑漆漆的山洞里消失不 见。 看来这个人就是当年害于谢两家决裂的那个叛徒,但是话说回来,在我的印象里,于谢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也许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那些刚刚站着不动的尸体此刻又恢复了原样,再次朝我们逼近,看来那个家伙可能有操控这些东西的能力,说不定灵主也在他的手上。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玩意儿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从水下冒了出来,抱着我的身体就把我往下拖。  于恬和大猿见状刚要帮忙,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怪物此时已经变成了切片标本。  回头一看,司云居然正站在我面前。我长舒一口气,谢字还没说出口,四面八方的尸体就都朝我扑了过来。  刚刚那些东西反应还没这么剧烈,不用想,这肯定是那个纸扎人的作用,不过我此时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纸尸并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邪术,很可能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所以我觉得可能害我的还另有其人,那个家伙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小角色而已。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脏东西太多的缘故,我能感觉到葬刀似乎又比之前加重了些。  湖水像是一团扯不开的丝线一样紧紧地把刀身缠住,硬是怎么提都提不动。  “天璇珠!”司云对着我大声喊道。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连忙把怀里的天璇珠拿了出来,此时的珠子几乎已经全部变红,这也就代表着复生仪式马上就要完成了,到时候不仅是司画,我们可能都会葬身湖底。  司云话音刚落,又是极其利落的几剑,天璇珠竟然直接从中间断开,水晶般的球体顿时碎裂几分,里面居然露出一层红彤彤肉乎乎的东西来。  那个里面的肉球似乎还有着像人一般的心跳,在我手里能感觉到很明显的震颤,我惊讶地看着手里还没完全碎掉的天璇珠,发现周围刚刚那些尸体转眼间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这个由尸块堆积而成的巨人还仍然矗立着。  是怎么回事?”我对着司云问道。  “我看这里面的东西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好像还有自己的意识,就像......就像......”大猿  “就像一个胎中的婴儿一样。”于恬接过了大猿的话茬。  于琛他们此时也游了过来,大舌头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看见我手里跳动的肉球,居然也不害怕,凑上去看了两眼,推了推自己的圆片眼镜说道:“这玩意儿确实像个人,但是还没完全成型。”  “成型?什么意思?”  “是像小鸡孵崽一样吗?”大猿挠了挠头说道。  司云在一旁默不作声,我知道他应该是清楚很多东西,但是因为那个邪祟也在这里,所以不方便说,而且听他们之前的对话,这个邪祟对于司云来说还有救命之恩。”  巨人并没有受这个肉球的影响,又再次向我们冲了过来,不过这次它的速度更快了,脚下溅起无数血红色的水花与尸体,翻滚着,咆哮着,几乎是要摧垮一切的架势。  “没时间陪你们玩儿了。”这是司画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画已经又被邪祟附上了身,正站在巨人的脚底看着我们,一身白色长袍非但没有被湖水染红,反而宛如湖中心水面上若隐若现的月影一般,朦胧而危险。  “妹妹......”我知道司云对司画下不去手,他过去也是只能白白被邪祟利用,所以用尽全力拦住了他。  而司画则只是朝着司云不停地傻笑着,一边笑一边手里还坐着一些奇怪的动作,似乎像是要完成这映月之夜最后的仪式。  “我十岁那年,人们把我扔进那口巨大的金鼐中,迎接我的只有滚烫的热油和他们口中刺耳的欢呼声......我死了,我是献给这篇极寒之地的贡品,从头到尾都是......”  好熟悉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好像是皮子爷在瓦瓦萨村时所看到的场景,他那个时候居然已经看到了现在吗?还是说,有人为他编织了一场未来的梦?  司画说完这番话后,胸前渐渐生出几只苍白而干枯的手来,这些手仿佛是要将她从身体内部彻底撕开一样。  与此同时,湖面上的那条石板路居然又出现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群穿着白袍的人,他们个个面无表情,手中拿着一根根的骨头蜡烛,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东西,后面的人则正背着那口大金鼎,缓缓地从洞穴废墟中向我们走来。  不过我注意到,就在这群人的最前列,居然有两个戴着面具的白袍人,他们手 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的司云与司画,此时邪祟也露出了它的本相,对着司云说道“结局不是都已经在预言上为你们写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做徒劳的抵抗呢?那就是你们的未来,是这片湖泊的未来,是不可能改变的。  这一幕,我好像见过。  无数个奇异怪诞的场面在我脑海中浮现,最终一块有着怪画的破布终于提醒了,原来那块布上所画的就是瓦瓦萨的结局,也是他们兄妹的结局,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可超生,成为所谓神明的贡品,那幅画,居然预言了最后一个映月之夜。  这时,我注意到,司画的眼角居然滑落一滴泪珠,那滴最纯净,代表着她最后一点的自我灵魂的泪珠落到这片湖水里,声音却好像响彻云霄。  “谢谢你,妹妹。”司云的沉默终于被这一滴泪所打破,他将剑尖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黑色的血液不断涌出。  说来奇怪,这些血液接触到湖泊,居然神奇般地让这些深红色的湖水恢复了原状,邪祟见到这一幕明显慌了神,那些白袍人的步伐越走越快,眼看着就要到达我们跟前的时候,一股清澈的洪流居然从湖面之下突然冲出,直接将所有的白袍人全部吞入湖底。  湖面下,越来越多的黑影开始聚集,那些黑影的速度极快,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像是一根根雨后春笋般的骨头。  一根,两根,三根,几十根上百根的骨头居然在湖面下慢慢聚集,黑影越聚越大,最后变成了一条浑身雪白的大鱼。  大鱼不顾一切地朝巨人撞去,原本高大而结实的巨人被大鱼这么一撞,竟神奇般地全部化为黑色的灰尘落入湖中。  司画胸前那些白色的枯手渐渐消失,大鱼从水中一跃而起,一个漂亮的甩尾转身,如同倒刺一般的鱼鳍将那口金鼎彻底拍碎。  邪祟的力量再次减弱,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司画的能力。司画将要落入水中的时候,司云下意识地想要去接住她,没想到他们的躯体刚刚触碰,大鱼也随之消散,那些骨头则也慢慢地潜入湖底。乌云尽散,一束耀眼的光芒透过干净的云层照射在湖面上,鱼鳍最后消失在湖面,伴随着梦幻而凄美的啼鸣再一次沉眠,逝去。  “哥哥,我看见大鱼了,她真的好漂亮,和这座雪山一样的颜色。”  沉默。  “哥哥,请一定不要伤心......圣湖接纳了我,我再也不用埋藏着苦涩而灰白的内心,唱着哀悼过去与快乐的挽歌。”  沉默。  “哥哥,请一定不要留恋......不存在记忆中的我,我终于能慵懒地看着湖面闪烁七彩的光,恣意地等待着那些还要回到圣湖的人们。”  沉默。  “哥哥,请一定记住,我们都是这片雪山的孩子,一定要触碰圣湖深处那颗最纯洁最唯美的心,然后,冲垮,摧毁,看到那片飘舞着希望与自由的天空。”  沉默。  “忘记我,就当这只是一场从未醒来的梦。忘记我,就当这只是一次从未遥远的救赎。”  “关于你自己的救赎。”  司画的身体渐渐消失,又或者说她从来就不曾拥有过自己真正的身体,那只是她不甘堕入地狱的灵魂,化为一片七彩斑斓的泡沫群,不断地升上更高,更明媚的天空。 第三十二章:大雪崩 湖水终于全部从岸边退去,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司云向我道别,他说已经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毕竟作为鬼幕门,他不想和我走得太近。 可是我能感觉到司云身上那种挣扎的痛苦,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鬼殊途吧。 “在你离开之前,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我看着司云说道。 他的背影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点了点头。 “怎样查到邪祟的行踪?”我这句话一说出口,不由得让他一愣,几秒钟之后他才说道:“你身上还有很多她想知道和想利用的东西,我不知道她下一步的计划,但如果你真的想搞清楚来龙去脉的话,就从纸尸井查起吧。” “纸尸井已经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了,现在也没什么能查的途径啊。”大猿说道。 “对于这一点,你比我更懂得从谁下手。”司云看着我,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他朝我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湖畔的废墟之中。 “算了,那咱们也走吧,这儿应该也没什么可待的了。”大猿说着,便准备从歪歪扭扭的山路爬上了山崖,穿过那个洞口,就是皮子爷的木屋。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应付得了。”于琛和大舌头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也走进了那个洞口。 于琛临走前叮嘱了于恬几句话,又走过来对我说道:“我妹妹就拜托你了,你也知道最近事情很乱,不止谢家,于家更不太平,这段时间正是敏感期,还是不要让她回云南的好。”我轻嗯一声,便目送他离开。 大猿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阻拦我。让他先行一步回到民勤也好,毕竟这个地方也不算安全。 “商羽......”我自言自语地说着,看向一旁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于恬问道:“你怎么不走?” “我知道你想找什么。”她说道。 我笑了笑,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去,穿过洞口再次看到皮子爷所居住的木屋,竟然感到恍如隔世,如今早就物是人非了。 我推开那扇依旧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的一切陈设都是那么的熟悉和简单,我叹了口气,坐到那张铁床上,拿起木桌上面的烟斗看得出神。 “想什么呢?”于恬走了过来。 “也许,皮子爷的死并不是偶然,我被下咒也是早就被计划好的事情。”我若有所思地四处张望着,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那个他的旧木箱子上。 我小声说了句抱歉,轻轻地打开那个木箱,果然,里面除了一些杂物和那张我看过的破布之外,还有一个很小的铁匣子。 我看了看于恬,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慢慢扳开铁匣子,里面有一张已经放了很久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血字。 “想要破咒,后天就去老宅子,在那里待三个晚上,自会平安无事。”我读出了那句话,右下角则写着两个不起眼的小字:商羽。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于恬问道。 “他知道你会被下咒,所以早在皮子爷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那如果这么说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能预测到现在的事情,就说明他一定知道皮子爷会死在这里,1可他为什么还要让皮子爷来帮他拿鱼骨?” 我站起来甩了甩手里的纸条说道:“或许他是知道皮子爷定有此劫,这是逃不过的,鱼骨也可能只是个幌子而已,他的目的恐怕是那个邪祟。” “你是说,如果他不让皮子爷来到这个地方,那么我们也就不会来,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一系列事情,这个邪祟也就会复生?” “商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从皮子爷的口吻来看,这一切应该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当初他说我自然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到现在我才有些眉目,想必灵主的消失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他拿的,他也绝对知道这件事。” 于恬沉默半晌,说道:“纸尸井沉寂了这么多年,商羽也不一定还会在四川,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先把眼前这次血灾度过去再说。 “司云让我查纸尸井,商羽是唯一突破口,这件事可能还得......”我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木屋一阵剧烈的摇晃,像是要坍塌一样。 我和于恬连忙跑了出去,看到就在前方不远的雪山上面,一阵雾凇一样的白雾正席卷着漫天的雪花朝我们奔涌而来,这团白花花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如同雷鸣一般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山间。 “雪崩?”我心里暗叫不妙,如果这个时候碰上雪崩可麻烦了,大猿他们大概已经下山,再上来只会更加危险。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对的,不仅远处的山体出现了崩裂现象,就连那个唯一通往圣湖的洞口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这时我才突然明白,应该是和神殿的坍塌有关,圣湖的平衡被破坏,已经无法保持原有的稳定,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活埋。 我拉着于恬连忙往山腰处跑去,这些雪山虽然高耸入云,但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只不过还在山脚,想要避开雪崩就必须往高处跑。 我们一路狂奔,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几乎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个洞穴,但是现在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却连一个坑都没看见。 暴雪已经慢慢席卷到我们周围,呼啸的山风夹杂着大雪吹得我们根本睁不开眼,而更糟糕的是,在能见度如此之低的情况下,我们居然还走到了死路。那是一个断崖,山崖下就是万丈冰渊,深得一眼望不到底。 现在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唯一的办法是跳过这条横向的沟壑,到对面的雪地上去,但问题在于,我们脚下的雪已经几乎没到了小腿,走路都是个问题,身上更没有带什么登山的工具。断崖虽然和对面的雪地之间的距离不远,但只要稍一失误,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时间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思考那么多,因为一路的意外,我们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够再打成绳结,只能拼死一试。 背后风雪已经难以抵挡,碎石裹挟着无数的雪块像是洪水猛兽,看见猎物似的朝我们猛扑过来。我看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纵身一跃,双脚离那个断崖的边缘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转过身来看着于恬,她见我跳了过去,也不再继续犹豫。于家人从小就是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磨练出来的,我倒对她不是很担心,在某种程度上,于恬的身体素质要比我更好。不过因为之前她好几次的晕厥,我终究还是不放心,就伸出双手等她跳过来接住她。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就在她起跳的那一瞬间,意外发生了,那层厚厚的雪被下面突然伸出一只已经风干坏死的手臂,死死地抓住了于恬的脚踝。 但是她此时整个人的重心已经没办法恢复,身体眼看着就要掉到断崖下面去,我见状连忙往前迈出一步,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衣服,而左手则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地扣在崖壁足够粗糙的山岩上,指尖的皮肤已经被尽数磨破。 从雪被中迅速跳出一只浑身布满尸斑的怪物,不用想,之前铜钟和金鼎都被摧毁,不可能再有什么冤魂之类的东西出现,这是因为我被下了咒,鬼来索命了。 那个怪物十分轻盈,很轻易地就跳到了我头顶的断崖上,我此时已经拉住了于恬的一只手,我们离雪地的位置并不远,只要稍稍爬一点距离就能够到可以攀爬的岩石,但是如果这个关键时候染上尸毒的话,那可就真惨了。 怪物布满脓泡的嘴角渐渐咧开,吐出几口黑色的粘液来,眼看着已经是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我看到那个怪物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怪物好像没有防备,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入沟壑之中。 一只充满力量的手好像从上方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只手掌的触感相当古怪,感觉不像是人类的手掌。它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把我们两个拎了上来。 虽然来得及时,但是我的皮肤还是粘到了那个怪物的粘液,顿时一阵疼痛和奇痒遍布全身。我感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耳朵是被一团无形的棉花塞住了,最后什么也听不到。 尸毒很快让我觉得头脑发昏,我只能看到于恬在一旁焦急地喊着我,双手还不断地摇着我的身体试图让我清醒,但我实在坚持不住,还是晕了过去。那个救我的家伙不见了,但是我看到了一旁雪地上硕大的脚印。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于恬正坐在我的旁边打着盹,两个黑眼圈相当明显,看样子她已经很久都没休息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漆黑,我有些心焦,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我住进这里的第几天,如果是按商羽所说,应该要去老宅子才对,不然就会有鬼找上门。我倒是已经无所谓,经历了这么多,平日见鬼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是我不希望身边的人再因此遭罪。 病房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病人,是个看上去约莫六十岁的老大叔,此时正不住地打着鼾。 “你醒了?”于恬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她的状态看上去还好点儿。 “我晕了多久?” “差不多两天吧,你真够可以的,这两天我可是一......一下都没合眼。”于恬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你把我带出雪山的?” “是罗伯特,咱们从圣湖出来以后,他们也遇到了雪崩,不过他们躲在一个山洞里,情况还好,他们把你送出来以后,我就赶紧带你去了最近的医院。 “这么说,我还是在XZ?” “当然,不然你还指望我把你背回民勤吗?”于恬看我面色很差,就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道:“喂,我千辛万苦把你带到这里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一副我欠你钱的表情?” “不是,我是在担心纸扎人的事,现在已经过了商羽所说的那个期限,怕是随时都会有危险。”说着,我掀开被子就要走,于恬连忙把我按了回来。 “要走也得等明天啊,这都快过十二点了,今晚肯定是不行,再说这可是XZ,你现在出去怎么回民勤?” “那你出去找个旅馆吧,别和我待在一起,不然那些鬼找上门来,到时还会连累你。”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的那个朋友也没回去,他已经......”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我看了一眼于恬,顿感不妙。上次在皮子爷那里就是遇到鬼敲门,才让他送了命,难道这次悲剧又要重新上演一遍吗?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我正要下床,突然听到身后的玻璃一阵碎裂的声音,这声音把我的和那个大叔都吓了一跳,推门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这医院的玻璃咋还能自己碎?”大叔纳闷地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 我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又不能直接告诉他可能是鬼弄的,保不齐被当成神经病,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窗子漏风,这屋子也睡不成了,那个大叔则是气冲冲地叫来护士训话,我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脾气都不好,而且听他说话喉咙里还一阵阵的咳嗽,大概是有炎症,也没再多说什么。 “咱们楼下坐会儿吧,外面的空气好一些。” 我和于恬坐在医院门口的楼梯上,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病号服,就想站起来去买根烟,于恬又拦住了我。 “你就省省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抽烟。”这丫头性格很强势,我也没跟他辩理,就没再起身。 “刚刚你也看见了,这地方确实不安全,那群东西已经找上门了。”我叹了口气,看于恬没反应,就问道:“你对于商羽怎么看?” “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而且也有很大的本事,但听皮子爷那么说,可能他这个人也不好出面解决什么关于邪祟的事情。” “这话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常年接触邪物的人,攒的是阴德,但损的是阳寿,身上总是有阴气围着,能活五六十岁都已经算是高寿了,更有甚者透露太多天机,二三十岁就会横死,这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这我了解,之前和你哥在古城里,看到他满脸的死纹,就已经猜到了一半儿。有时候我觉得奇怪,我从一开始只是想查清大火,到最后却发现这个网越织越大,越来越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和人出现在我的身边,所以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在干扰着我。” “你觉得是什么?” “保不准真的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在指引我,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谢家是做死人法事的,我一直都觉得死亡是很神圣而且不必避讳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乱葬岗 “或许......”于恬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头顶又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这声音奇大,把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好在我们反应比较快,连忙都跑到了一边玻璃碎渣子没有掉到身上,我看了一眼于恬,她的表情也是和我一样,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又是这个动静?”于恬蹙着眉问道。 “不对劲......”我抬头看向玻璃碎裂的位置,那居然正是我们刚刚住着的五楼病房的下面一层,出现了和我们房间一样的状况。 “走,咱们上去看看。”于恬点了点头,和我一路小跑连忙赶到了四楼玻璃碎掉的那个病房门口,只见房门大敞着,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护士正站在门旁捂着嘴,双腿发抖地看着里面一张病床的方向。 病房门口不知何时早就聚集了一堆好看热闹的人群,一时间走廊里十分嘈杂。我和于恬对视一眼,挤过人群看向病房里面,只见靠窗的一张病床上,正躺着一具姿势十分扭曲怪异的尸体。 尸体的头颅已经不见,地上和墙面上到处都是喷射状的血迹,白色的床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那具尸体的脖子断裂处现在还在不停地冒着血。 “这不是刚刚在你那个病房里面的大叔吗?”于恬惊讶地问我道。 确实是他,虽然头已经不见,但是从体型和其他特征上看的确是一个人,但问题是他怎么到四楼来了,难道是因为五楼的那个病房出现问题以后,护士重新给他换了一间吗? 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人命,不用想,当然轮不到我们去处理,警察很快就封锁了现场。我和那个护士被叫去询问了情况,听那个护士的意思,这老头子是因为病房的玻璃突然碎裂所以想换房间,征得同意之后才给他换到了一间空的病房。 不过没想到,护士就是出去拿个药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样,可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明明那么大的玻璃碎裂声,整个四楼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 病房里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和脚印,但如果是自杀的话,在没有任何锐器的房间里,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的头给砍掉的?又是怎么破坏了玻璃?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人的死状十分不合情理,那不像是要挣扎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身体下意识地想做出躲避和缩起来的动作,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姿势下,不可能做到把自己的脑袋给弄下来! 不管怎么说,掉下来的只有玻璃渣子,没有其他的东西,人头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实在是让人理不清头绪,一顿折腾以后,我终于还是被排除了嫌疑。 “这儿是待不成了,怎么说也要赶紧回去,不然肯定还要死更多的人。”我叹了口气。 “这又不是你的错,警察也不是没找到真相吗?”于恬说道。 “不管怎么说,不可能白平白无故地死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许这是那些想要杀我的鬼给我的下马威,我现在没其他办法,只能尽量远离其他人,不要再让任何无辜的人丢了性命。” 于恬还想开口劝我,但我已经没了心思,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在我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面碰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只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很诡异的笑容,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朝楼梯间走去。 于恬恰巧也追了过来,我连忙拉住她问道:“刚刚那个,那个男医生......” 于恬一脸茫然,但很快他便懂了我是什么意思,于是和我一起跑到了楼梯间的大门前。 我们推开了大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在不安地闪动着。 一晚上心里都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刚到甘肃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到电话亭给店里面打电话,没想到居然是大舌头接的。 “观爷,你还好吧?” “你和于琛倒挺自在,古玩店那边怎么样?” “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于少爷说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得赶紧把我送回去,我想着正好回来帮你看店。” “对了,你知道袁烈在哪儿吗?我这边联系不上他。” “他回四川了,我之前问他要不要一起留下,他说四川那边的人已经摸清了他的位置,所以不可能再在这儿待下去,得去避避风头。”于恬凑过来插话道。 “好了,你把店看好,我尽快回去,老爹有回店里吗?” “有,不过很快就走了。”老爹肯定是知道我不在民勤的,所以干脆也没有打听我,他一直在故意躲着我。 “好,麻烦你了。”我挂掉了电话,一阵说不出的惆怅蔓延在心头。 当天中午我们就搭了最快的一班车赶回了民勤,大猿那边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于琛回了云南,阿尘则还没有消息,现在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这一劫怕是得硬抗了。 我给于恬倒了一杯清茶,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玻璃柜上的报纸,上面几乎全是关于千禧年的各种报道。这个时代仿佛大家都全部进入了焕然如新的生活,都在为自己将来越来越有盼头的日子奋斗着,唯有我需要天天提心吊胆。 “确实是个好年头啊。”大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大概是看见了我愁闷的样子,就尴尬地笑了笑,凑近把手里两个已经盘得包浆了的核桃放在我面前。 “你当初还回了一次XZ,这事儿没告我吧。”我头也没抬地问道。 “是......这......这是我不好,但是我也是有原因呐,不过现在既然XZ那边的事儿都了了,你就别再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怨我了。” “我没怨你,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有一种被人在操控着的感觉,我总觉得我不管做什么事他们总能提前一步知道我的行踪,而且还能知道我的动机,甚至会出现一些不明不白的受害者,我觉得这事儿我查不下去了。” 我把身上的铜钱和玉璋都全部摆在桌子上面,天璇珠在骚乱中已经不知所踪,既然它是邪物,兜兜转转肯定还会回到我周围,这个我倒是不担心。 “这俩东西就放你那儿吧,我最近周围不太平,所以身边最好还是干净一点为妙。”大舌头疑惑地看着我,好像没明白我什么意思,我摇摇头说道:“我要再回一趟老宅子。” 我本想让于恬待在古玩店里,但是她说什么也要和我一起去,按她的话来说,谢家的老宅子是百年难遇的风水宝地,不亲眼看一看可太可惜了。 风水宝地?我哭笑不得,不好再说什么。 命都已经快没了,我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吃饭,干瞪着眼看着于恬吃完了一大碗面条之后,我们两个便连忙朝老宅子的方向走去。上次走这条路还是和大舌头一起,当时也就是老宅子这一趟,才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如今却是想关都关不上了。 这次我长了个心眼儿,拿了两只手电筒,一把小匕首,还有一部手机,以防不测,每次吃亏都亏在准备不够充分上,实在是太业余了。 “听说,你们于家曾经好像在四川也有一座官邸?”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问起这个,应该是一时兴起。 于恬笑了笑,说道:“你都说了是听说,那我自然也没见过,不过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据说那儿挖出了很多邪门的宝贝,咲傩好像也是从那里出土的。” “对于官邸的事情,我哥可能知道的比我更多,我常年在外面跟四叔一起生活,对这些事自然也漠不关心。” 我们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老宅子的附近,还是熟悉的石墙和大铁门,唯一和上次我来这里不同的是,大铁门居然敞开着没有上锁,老爹不可能忘了这回事,他或许是知道了什么。 “这口井......”于恬看着门口的水井出神,我见她感兴趣就随口说道:“这井是当年老宅子为了汲水打的,不过自从这里荒废之后,井自然也就被封了,没啥奇怪的。” “只是汲水?”于恬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慢慢靠近那口井,在我的记忆里,这口井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她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于恬伸手摸了摸压着井口的石头,又转过头来看看我,开口说道:“你们谢家既然研究纸尸,那应该对风水有很深的讲究和了解吧?” “有讲究是有讲究,至于这讲究多深我就不知道了。” 于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带她来到老宅子的大门前,推开木门,尘土的味道稍稍淡了些,没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呛人了。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在这种地方过夜。”我看着眼前已经破烂不堪的老宅子感叹道。 于恬四处张望着,好像对这里很感兴趣,半晌,她快步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处,指着上面的其中一个房间说道:“那个房间以前是干什么的?” “那个房间?”我看向于恬指着的那个方向,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指的那个房间我很熟悉,就是在古城里面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里,我在那个房间的门口听到了一阵凄惨的哭声,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里面的人居然是我老娘。 但是,毕竟是梦,一切事情都需要讲究依据,可以正是因为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导致让我对于老宅子产生了不小的阴影。 “那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我咽了口唾沫问道。 “现在没问题,不过我总感觉这房间之前死过人,就是和你确认一下。”于恬很轻松,我没有和她说梦中的事情,她自然也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我去给你找个安静点儿的房间,我在大厅对付一宿就行了。”说着,我就想离开,没想到她拽住我说道:“带我去后门看看。” 后门?于恬是第一次来谢家的老宅子,她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后门?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按亮了手机的荧光屏。 屏幕上,刺眼的阿拉伯数字直接让我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十二点,这怎么可能?虽然我和于恬是吃完晚饭才来的老宅子,不过刚刚到大门口的时候也才七点不到,这一会儿怎么可能有四个小时? 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慢慢地用手电筒照向于恬的脸。 于恬消失了!我居然什么都没有照到,难道我刚刚是见鬼了吗?还是说我一直都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于恬?于恬!”老宅子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同时也吹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妈的,又来这一套。”我握着手电筒的手已经渗出了汗,慢慢地,我好像看到木门上映出一个什么东西的影子。 于恬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难道刚刚的幻觉是在提示我什么吗?可是如果是鬼的话,那它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尽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想了想,决定还是朝老宅子的后门走去。 老宅子是有后门不假,不过我之前也和大舌头说过,老宅子后面是一片乱葬岗,那儿是栽着大青柳的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因为谢家本身家族产业就和死人撇不清关系,所以乱葬岗这种地方可以说是大忌,尽量能不去就不去,老宅子后门也就是因为这样被常年锁着。只有在家里面有人去世的时候,需要去大青柳祭拜,才会打开后门供人出入方便。 但我不理解的是,既然是大忌,为什么谢家人还要把老宅子安在这个地方,又或者说,是老宅子建好之后才有的乱葬岗呢? 老宅子的后门需要横穿过主大厅,从二楼下的一个杂物间走到通往第二个大厅的走廊,因为此时外面已经是半夜,再加上老宅子里面没什么照明设施,全靠我的手电筒一路走到后门。 一路上我的心跳不停地加速,一直在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可当我到达后门的时候却傻眼了,本来应该挂在门上的大铁锁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只剩下两扇虚掩着的大门。 我刚轻轻地拉开大门的一条缝隙,就有丝丝的冷风从门缝里直往我身体各处钻,要知道现在还是夏末,这阵冷风可以说是吹得我猝不及防,让我回忆起了雪山里不讲道理的恶劣天气。 门外是一片墓园,土包和野草几乎是随处可见,甚至没有一块像样的石碑。我深吸一口气,把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大,慢慢地朝墓园中心的大青柳走去,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可以说再见到什么东西都不稀奇,所以我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柳树在夜晚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树叶被风吹得摇曳不止,似乎是在昭示着什么。我的脚步放得一慢再慢,直到我完全在这些成堆的坟包之间停下来,目光锁定在一个已经长满苔藓的人头上。 第三十四章:养蛊 这附近十几公里几乎都是大荒地,除了谢家之外,很少有人会把家中死去的亲友埋葬到这个地方,现在能看到的横七竖八垒起来的坟包,也已经有了不少的年头。 而现在突然凭空从地上冒出来一个人头,实在让我有点心慌,虽说这里是乱葬岗,但是没有多少正儿八经死在这里的人,我猜可能都是之前闹旱灾的时候,迫不得已才把尸骨埋到这里。 人头腐烂得很严重,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貌。据我所知,近几年老宅子一片的矮房里基本都已经空了,更不可能有人会故意跑这么远把尸体埋到这种地方。 况且只有这个人头是裸露在坟包外面的,哪有人下葬会把身体和头分开埋的,很明显,这人的尸体是被抛到这个地方的。 风还在不停地刮着,丝丝寒意直往我的骨头里面钻,我拿起手电筒对着那个人头仔细照了照,发现它已经腐烂到完全认不出是谁了,而且那些苔藓被我的手电筒照得就像涂了一层油光锃亮的漆一样,我也实在不想去靠近它。 不过乱葬岗虽然说看上去阴森森的,但是自从我知道这个地方以来,还真没有出过什么怪事,以前有谢家人说是那棵大青柳聚集了周围的阴气,所以基本就不会闹鬼。不过这毕竟是民间传说,自从老宅子荒废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这个地方祭拜了。 我缓缓坐在一块裸露的树根上,枝丫从柳树梢已经垂到了我的头顶,我叹了一口气,在这种地方别说睡觉,就是坐上一会儿见着几只鬼我都不觉得稀奇,在坟堆里睡觉,这也算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体验了。 不过当下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刚刚真的只是我一个人在老宅子里自言自语的话,那于恬到底去哪里了呢? 人就这么不留一丝痕迹地蒸发了,我越想越觉得后怕,干脆直接站了起来,打算在四周找找看,可是恰巧这个时候我的手电筒无论怎么按就是打不开了,明明刚刚还有电,就这么一会儿就用完了? 看来这地方确实比我想的要邪门的多,那如果这样的话,于恬可能会很危险。想到这儿,我不敢再犹豫,直接在空旷的荒地周围喊了起来。 无论我喊得多么大声,回应我的始终只有耳边狂风呼啸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今天晚上万里无云,却刮起这么大的风,商羽的办法真的靠谱吗? 我打算往大青柳的前面去看看,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这个声音我绝不会听错,是老爹在喊我的名字。 “谁让你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的?快跟我回去。”语气重充满了不满和责怪,我知道这很像是老爹能说出来的话,但是让我迟迟不敢转身的是因为,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在乱葬岗子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人叫你的名字,显得极其诡异。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半夜十二点之后有人叫你千万不能转身,当然,因为谢家从来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小时候家里的长辈没少用这样的话来唬我,为的是不让我晚上偷偷溜出去玩儿,但这人身上有三把阳火,全部灭完就会死的说法,确实听上去颇让人信以为真。 我并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因为我很清楚,在我没有搞明白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前,老爹是绝不可能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的,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真的回头了,怕就是上了那些来取我命的鬼的当。 但是我越是着急地往前走,这个声音就越来越急促,仿佛像是真的一样。我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地上的坟包,没有了手电筒,眼前可以说是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一会儿,这声音终于消失了,而此时我也已经离大青柳有了好长一段的距离,就在我庆幸自己没有上当的时候,身后一只手突然地抓住了我的胳膊,但和以往不同,这手掌的触感虽然粗糙,但是像是活人的手,而且力气还不小。 我拼命地想甩开那只手,不料它却越来越起劲儿,直接把我整个人都拉得往后退了两三步。 按理说如果这个东西是鬼的话,我身上的小鬼不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离开雪山这么久了,难道还在被那个大邪祟所影响吗? “你小子,怎么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地方来了?” 嘶......不对呀,这不是老爹的声音,是另一个人,而且这个声音我也很熟悉,不过已经有相当一阵子没听到了。 老叔?是老叔吗? 我硬着头皮往后瞄了一眼,只见一个披着衬衫,穿着一条工作牛仔裤的短发男正站在我背后,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根已经快抽完的香烟,那点火星子在黑暗中十分地显眼。 老叔自从把古玩店交给老爹处理后,就全权负责五金店的事情,而且还帮人修车,身上有时候经常会有一股润滑油的味道,这人错不了,一定是老叔。 老叔见我不再挣扎,把嘴里的香烟一口抽完,吐出一溜淡淡的烟雾说道:“臭小子,你来这儿干什么?”老叔这时和我说话的语气与白天简直判若两人,没有了往日嘻嘻哈哈的半吊子劲,突然见他这么正经,让我不禁产生了些怀疑。 “那你呢老叔?五金店离这老宅子也挺远的,你怎么也找到这儿来了?” 我见他长叹一声,拿过我手里的电筒轻轻一按,居然亮了。 他把电筒扔给我,示意我跟着他,我不知道老叔要卖什么名堂,但是我相信他应该不会骗我,所以也就没再多想。 “就是这儿了,这姑娘,你认得吧。”老叔指了指一个土包旁昏迷着的女孩,我仔细一看,居然是于恬,这地方离大青柳不远,而且几乎还是必经之路,我不可能没看到她啊? “老叔,她这是怎么了?” “没多大事儿,沾了点儿脏东西,不过要不了她的命,但是她现在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魂估计不知道被那玩意拉到什么地方了,你得和我去把这姑娘的魂给找回来,要不然等天亮可就危险了。”老叔蹲下来看了看于恬说道。 “找魂?”听着就玄乎,想着想着,我觉得不对,虽然他和老爹是一辈的人不假,可是在我的记忆里老叔对于这些鬼道的东西根本一窍不通,怎么会看得出来这些东西? “老叔,你不是不会抓鬼之类的吗?之前你还说你最怕的就是鬼了。” 没想到他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缓缓说道:“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要是真的啥都不懂?早在十年前就他妈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想来也是,老叔平日里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不过他虽然对自己扣扣巴巴,对别人却极为大方慷慨,不拘小节,不然他也不会把阿尘给辛辛苦苦地拉扯到大。 不过看他这意思,他似乎是知道一些关于谢家内部的底细,只是一直在瞒着我,那么,老叔会和老爹是同一战线的吗? “走吧,咱们得抓紧,那东西不好抓,要是被他跑了再想逮回来就难了。”说着,老叔让我背上于恬,把她放到大青柳下面,我看了看她,自从雪山一趟,跟着我没少受罪,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昏迷了,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把于恬安顿好之后,我就和老叔一直往大青柳的前面走,也正是刚刚我听到老爹的声音喊我的那一带,这一片的坟包比之前要多得多,属于到了乱葬岗的中心位置,也是阴气最盛的地方。 “老叔,老爹有事儿瞒着我,虽然之前这几趟我都没有和他交代我的行踪,但是他仿佛都一一明晰,十年前的大火,烧死了一屋子的谢家人,老爹肯定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让老叔觉得意外,他只是也递给我一支烟,缓缓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观一,十年前的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全部的情况,我这条老命也是拼死保下来的,这些事情我几乎能不掺和就不会掺和,只是今晚我养的那条白蛇一直有点反常,我觉得不太对,就来这里看看。” 老叔家确实有一条大白蛇,那条蛇我也不知道老叔是从哪里弄来的,但是以前就听他说过相当有灵性,能驱鬼避凶,我一直都以为是瞎编的。 老叔也是为了自保,一些事情他选择自己烂在肚子里,这我当然可以理解,所以我自然也就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行了,不用往前走了,就是这儿。”老叔用脚踩了踩底下的一个土包,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了我,说道:“往着土包周围撒上点,别太多,咱们给它来个声东击西。” 看老叔说得有声有色,信心十足,我自然也就放心许多,我打开那个小包,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堆粉状的颗粒。 老叔轻轻点头,说道:“这是蛇蜕,可以用手碰。” 如果我没记错,这玩意应该是用来治病的,但既然老叔都这么说了,我就还是按他说的在土包周围撒了一圈。 撒完之后,老叔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走,去下一个坟包,他跑不了。” 我第一次见老叔这么胸有成竹,感觉和我认识的简直就不是一个人,第二个土包离第一个大概有一两百米的距离,位于乱葬岗的西南方,老叔让我还是照旧撒一圈,说这个也是用来勾引他的。 “老叔,这真的能抓到那个鬼吗?” “放心,没问题,听说过狡兔三窟吗?鬼和兔子一样。”说着说着,我们就走到了第三个坟包面前,这个坟包要比前两个大得多,老叔让我把剩下的蛇蜕全部撒完,接下来只要等着就好了。 我们两个在坟包前坐了好一会儿,我都快要等睡着了,就在我想问问老叔这到底靠不靠谱的时候,突然,就在乱葬岗的不远处,竟突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动。 “走吧,逮着了。”说罢,我和老叔往传来声音的坟包赶去,只见我们面前有一块被炸开的土洞,周围的坟包好像也受到了波及,老叔让我往后靠一点,自己则直接趴在土洞口,把手伸进了洞里。 我看到老叔的手臂迅速地暴起了青筋,意识到他可能在抓什么东西,于是便想过去帮他一把,不料他却朝我摇了摇头,伸进洞里的那只手迅速往上一提,一个人头被他从洞里拽了上来。 “这......这不是我刚刚碰见的那个人头吗?怎么会在这里面?”我不禁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叔手里的人头。 “人头不是关键,重点是这人头里面的东西。”说着,老叔,把手往那人头的嘴里这么一伸,再一拉,手里多出了一只正在扭曲着身体的虫子。 我疑惑地看着老叔问道:“就是这个?” “嗯,是这个,不过没掐断他的根儿,让他留了一口气回去,但也够了,至少魂算是拉回来了。” “这虫子拽出来,就没事儿了吗?” “对,这鬼的能耐不大,但是这虫子倒挺厉害,看样子你惹的应该不是个小角色,这些鬼之所以能找上你,肯定是你身上被下了咒吧?” 老叔这话一出,我彻底心服口服了,纸扎人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他却能一眼看出,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看来只是不愿意显山露水而已。 “但是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你身上的。” “我身上的?这话什么意思?”我刚没高兴几秒,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虫子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早在十几年前,这种虫子的幼苗就因为被用来下咒,为了避免有人拿这东西去害人,谢家把所有幼苗都毁了,按理说不应该有后患。”老叔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坟包,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 “继续挖。” “还挖?”我虽然稍微有些害怕,但是还是照老叔说的做了,因为身上没带什么工具,我只能徒手把那个土洞一点点刨开,不过越挖我就越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土壤下面似乎变得越加湿润,捧起来仔细一问还有股特别恶心的腥味。 “老叔,这下面的土都是湿的。” “这种虫子叫水狐,喜水,如果没有水源的话,应该是养不活这种东西的幼苗的。虽然它本身威胁不大,最多就是能让人生疮,但是如果......” 老叔一边说我一边挖,他还没说完,我就突然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老叔,这......这土下面往外渗着血呢。”借着老叔手里电筒的亮光可以看到,黄棕色的土壤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每一次把手伸下去挖出来一把用力捏,都能流出一滩滩的红色液体,这些液体带着些许的腥臭味,除了血,我再想不到别的答案。 “难道,用人血养虫给人下咒?”老叔眉头紧锁,已经没有了刚刚轻松的神情。 第三十五章:半本古书 老叔坐在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闷烟,火苗在他脸上闪烁着躁动的光,眼看着地上的烟头已经越堆越多,可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随着最后一根烟也被他抽完,老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对我说道:“走吧,先回我家,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有些疑惑,便问道:“叔,那这儿咱就不管了?” 老叔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说道:“把这个土坑烧干净就算了,虫苗子太多,清理不完,先回去想想对策再说。” 说罢,老叔拿出一张类似于符箓一样的玩意儿,塞到了那个我刚刚挖开的土坑里面,用打火机一点,一股浓烟顿时升腾起来。 我和老叔说明白了纸扎人的事情,看样子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如法炮制同样拿出那张符纸用火点着,然后把纸灰全部抹到了我的脸上。 你还别说,这么一抹之后我浑身都感觉相当地暖和,任凭阴风怎么吹都不冷,过了一会儿后,只觉得左腿有些酥麻,我往兜里一掏,一只小纸扎人被我掏了出来。我气急败坏地把纸扎人烧掉,就赶紧去看看于恬是不是有些好转。 于恬此时似乎恢复了一点儿意识,但还不是完全清醒,我搀扶着她一路跟老叔回了五金店。 老叔的五金店离我家的古玩店并不远,但是要绕好几个弯子,一路上还能零星看到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商羽说在老宅子待上三个晚上就会没事,但这才第一个晚上,怎么就出现邪门的事儿了呢?难道他骗了我? 五金店拉着卷帘门,老叔利索地把门打开示意我们进来,五金店的后面就是老叔家的院子,院子里比较杂乱,除了花草之外随处可见的是一些日常工作会用到的修理工具。 院子里面有三间房子,左边的那一间是老叔的仓库,用来堆放零件和备用材料,右边则是阿尘的屋子,不过这屋子的门几乎没怎么开过,他已经很久不回家住了。 老叔的房间在最中间的屋子,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栽着一棵桃树,老叔会定期给这棵树修剪树枝,他养的那条白蛇经常在树上睡觉,虽然平常不怎么能见到,但是这条蛇的警惕性很高,如果进来陌生人的话,它一定会发出嘶嘶的叫声,可于恬按理说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这白蛇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叔正用钥匙开着门锁,突然一个白花花的影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那条白蛇正昂着头,仿佛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不过我注意到,这条蛇的警惕对象好像并不是于恬,居然是我? 我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条蛇了,虽然这期间隔的时间很长,但是除了它从来没有对我做出过这种动作,这回是什么情况? 老叔看到白蛇的样子,就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说来还得是和自己主人亲,这白蛇见到老叔便不再发出什么动静,只是缓缓地又爬到桃树上面去了,只是我感觉,这蛇的眼睛还在一直盯着我。 “它可能看见了你身上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激动。”老叔给我和于恬都倒了一杯茶,于恬估计是因为魂丢了太长时间,所以一直没什么反应。 “我身上确实有几个小鬼,不过它们并不想要我的命,反而帮了我好几次。”我解释道。 “我知道,不过我说的不是那几个小鬼,而是其他东西。”老叔又检查了一下房门,这才放心地坐了过来。 “叔,我去XJ找铜钱,去雪山找玉璋和白纸人,你其实都知道,是不是?” 老叔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宅子的地下室,我也去过,为什么爷爷的尸体不会不翼而飞呢?” “你既然去过老宅子,应该知道那地下室有一面书架吧?书架上少了一本书,你注意到了吗?” 我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书架上确实有一本书的空位,而且那个空位还是在正中间的位置。 “那本不见的书,就是原来的谢家古书,当年老爷子并不是放在木棺材里下葬的,而是火化的,那本古书按理说应该和老爷子的尸体一起被烧掉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居然还在。” 老爷子不是被葬在大青柳下的?这个消息倒是让我吃惊不小。 “那为什么还要专门打一口木棺材?还要造一个血池子?”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古书没被烧掉,我和你老爸是为数不多的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人,但是谢家祖辈留下来的规矩是,很多事宜都是要交给长子去独自处理的,其他人不能干涉,所以古书为什么还在,这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到底为什么要烧掉古书呢?老叔你又是怎么知道书没有被烧掉的?” “那本古书里,写着一个关系到谢家,于家,纪家三家之间的秘密,必须要烧掉,以绝后患。” “什么?纪家?”果然没错,纪阡谣之所以在玛果真庙里给我留下信息,应该早就知道这古书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和我明说。 “大火的真相尚不明确,自从九零年的事儿之后,你老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和谢家来往少得可怜,就是从别人口中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他好像心里一直装着什么秘密,虽然我作为他的亲弟弟很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一切都太突然了。” “什么太突然了?” “于裴死了,就在大火发生的一年后,于家也变了天。” 老爹变了,于裴突然也撒手人寰,一时间所有能被调查出的真相都变得隐晦起来。 “那之后,我发现谢守的失踪或许只是一个开端,如果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恐怕会死更多的人,所以我便不再参与这其中的事情,直到那个人出现。” 原来老叔也和我一样,曾一度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随着大哥和于裴的相继离去,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惘然。 “什么人?” “这个人,是纸尸井的创始人,也是唯一能帮你的人,商羽。” 不止为何,这两个字一出现,我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全部指向他,只有商羽能帮我解开我的困惑。 老叔看向窗外,说道:“我虽然不是纸尸井的人,但因为你老爹,还有之前其他的谢家人曾参与到这个组织当中,我对它很是敏感。不过,那时他亲自找到我,也算我第一次和他正面接触。” “那他都和你说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就像我和你说的一样,他告诉我,古书并没有被烧毁,而且还被一分为二,其中的半本极有可能落在了纪家的手中,而另外半本则下落不明。” “那他有没有说古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商羽不惧恶鬼,我们这些人只能望其项背,他没有和我明说,意思是为了保我一条命,但他告诉我,里面所记载的东西,和一百年前于家官邸的突然消失有关。” “那之后,他一直要我暗中联系纸尸井的人协作他,说一定要赶在某个东西跑出来之前解决这一切,为了避免邪祟找上我,他把养在身边的白蛇赠给了我,让我不到关键时刻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难道说,商羽之所以让我来老宅子,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老叔和我讲的这些话?他知道老叔会救我,可是他到底在忌讳着什么呢?甚至要重聚已经崩解多年的纸尸井? “如果是很厉害的东西在追着你的话,那你只能去找他想想办法,不过这一趟,得靠你自己,我如果露面,这潭深水一定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我明白老叔的意思,他现在没办法帮我,一来是因为鬼,二来则是因为人,这个人很有可能还是谢家人,至于纪家和于家,我还没有充分怀疑的理由。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老叔今天店里关门,可能是有些累了,我自然也不再打扰他。在我准备离开之前,老叔告诉了我商羽的地址,但他说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不知道他有没有搬家,可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 临走前,我告诉了老叔咲傩的事情,并也通知了大舌头,毕竟是有关于灵主的东西,交给他们两个保管我比较安心一些,至少在雪山吃瘪之后,BOX应该不敢在短时间内玩什么花花肠子了。 让我总算不用提心吊胆的事情是,身上的邪咒被老叔处理干净了,这一次,我可是彻彻底底对他刮目相看,或许在旁人眼里他还是那个不着调的五金店老板,不过在我眼里,他应该是个会治邪病的阴阳先生。 我和于恬说明情况后,她自然还是选择和我同行,我并没有阻拦,因为这一趟去四川除了要找商羽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那就是去看看大猿。 自从上次大猿和我在XZ分别,他就一直没有给我来过电话,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自然想去找他问问情况,而且他老家就在四川那边,应该也有些熟人能帮我打听打听商羽的行踪。 不过不太巧的是,我赶到四川剑阁的时候正值那里下雨,而且这车的时间有点儿不赶趟,所以我们就打算找个旅店凑乎一晚上。 我对旅店其实是有些心理阴影在的,毕竟刚到XJ那会儿可是差点给我吓了个半死,但是长途跋涉了一天,我和于恬都不想再折腾,干脆也就没讲究那么多。 于恬睡得很早,我随便在旅店四处转了转发现没什么异常情况之后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看会儿报纸就睡觉,但是心里藏着事儿,这报纸也看得我心不在焉,干脆直接走到旅店下面想抽支烟散散心。 正巧碰上了也在外面抽烟的旅店老板,老板个子不高,但是很热情,给我拿了一瓶矿泉水,便和我一起坐到门口聊天。 我看着眼前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仿佛我内心的苦闷一般永远都没有尽头,有时候我再想,如果我不生在谢家,如果我不是谢观一,会不会过上比现在安定一些的生活,起码不用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所奔波,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让人不好受了。 “老弟哪里人?来我们这里旅游吗?”老板笑着问我道。 “甘肃人,来这里找一个朋友,也算是来看看风景吧。”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儿想笑,心想真是编瞎话不打草稿。 老板听我是来看风景,就来了兴致,和我说了半天四川的人文风光和值得一玩的地方,虽然这时候我心思不在这里,不过听老板说着说着,我居然还觉得挺有意思。 我们就这样一直聊了好久,直到我注意到,他好像一直盯着我的手心,我昨晚因为在乱葬岗徒手挖人血虫苗,手上有些不起眼的小疮口,当然我也问过老叔,他给我敷了些药,说过两天就会好,我自然也没当回事。 “老哥我多问一嘴,老弟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看这老板人还不错,我也就实话实说道:“干丧葬行业的。” 老板点了点头,尴尬地笑笑说道:“老弟你也别见怪,我虽然是个旅店老板,但是平常对些民间诡事感兴趣,刚刚看到你手上的伤口,我就觉得你应该也对这方面有研究。” 老板这句话让我来了精神,我便问道:“大哥,你还是个内行人呢?看一眼伤口,就知道我对这方面有了解?” “倒也不是,我就是当个爱好,我们这片虽然偏,地势也比较复杂,但是洞子奇多,这来往的客人有的喜欢去洞子里探险,我就权当听故事了,久而久之就产生了点儿兴趣,便也有些了解。” 我听完这话说道:“老板,你既然对这方面这么感兴趣,那你知道咱们这片有什么厉害的阴阳先生吗?” 老板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以前因为这边儿怪事多,确实有过不少的阴阳先生,不过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自从有一次这附近的洞子出了人命,那些阴阳先生就都跑没影了,可能也觉得碰到麻烦了吧。” “人命?就在这附近吗?” “倒也不是附近,要不然我这店也开不成了,离这儿有段距离,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鬼道,原本就是个小山丘,山丘间有些沼泽,还过了那沼泽能看见山上的道观呢。” “咱们这地方还有道观啊?” “有,不过那也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有人去山丘那边探洞子,发现道观都没人了,再后来就更邪门了,但凡是过了山丘的那些人全都也不见了,后来就没人敢去了。” 我听到这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那没人去找吗?” “一开始有人找,后来就没人敢找了,据说是在山丘间的洼地沼泽发现了好多被扒下来的人皮,血淋淋的,他们都害怕,所以当地人给那片山丘起了个别名,就叫人皮岭。” 第一章:靡丘 靡丘,人皮岭。 沼泽地里到处都是垃圾和泥巴的混合物,几个穿着雨靴的人一路小心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不小心陷到水洼子里面。 他们大口地喘着粗气,其中一个壮汉背着一只大麻袋,哼哧哼哧地在小路上走着,时不时地就要停下来休息一阵子。 天上正下着大雨,雨水落到本就湿滑粘稠的沼泽地里,这让几个人更加寸步难行。咳嗽声,脚步声,水滴打在雨衣上的响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只乌鸦从枯树林里飞出来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领头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驼背老头儿,见身后的毛头小子们放慢了速度,只是抽出旱烟斗吸了一口。 “这可是好木材呀,可惜喽,全他妈烧没了,一个子儿都不留啊。”老豹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讲话也是慢吞吞的,时不时地转转他那两只滴溜溜的眼珠子,脸上的皱纹一张一翕,像是鱼鳃一般,让人看得心里发怵。 “呸,烂木头能值几个钱。”胡子男啐了一口,从腰间把小刀解下来,掏出油布兜子里吃剩下的半块狗肉,放在腿上切开,几乎是连嚼的功夫也没有,就“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兔崽子。”老豹子白了胡子男一眼,“你懂个屁,这些树的年头比你的岁数都大,看这纹理,这质地,瞧瞧!瞧瞧!”他伸出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抚摸着屁股下面的树墩子,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胡子男低声骂了一句,眼睛看向附近已经烧得黢黑的木炭,在他眼里,这些简直一文不值。 “老刀,我听说这儿好像挺邪乎的,那东西这能在这里面吗?”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跑了过来,他一直不敢和叫老刀的胡子男对视,只是畏畏缩缩地蹲在一旁不安地看着四周。 “怕了?”老刀一把把他揪了过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老刀鼻孔冒出的热气。 “不邪乎,也不值得咱们专门来一趟。”老豹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直没变过,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小个子生怕老刀给他攮上一下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那只大手把他放开,才像个受惊的野兔子一样撒腿就躲得远远的。 “袁哥,我说的是真的,你得相信我,这大老粗和那老头儿就不要命的主儿,他们不知道这地方多危险,你一定要信我的呀。”他苦着脸看了看那个扛着麻袋的汉子。 “算了毛猴,来都来了,就别发牢骚了,赶紧休息休息,等会接着赶路。”袁烈脱了自己的雨靴,使劲在地上磕了磕,里面掉出来好几滩烂泥,泥里似乎还蠕动着什么东西。 “行了,甭废话了,看看东西都带好没,抓紧时间。”老豹子哎呦一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打开了手电筒。 交谈声消失了,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小路上的泥沼越走越多,洼地里的积水也越来越满,枯树渐渐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野草。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盖过几个人的脚步声,毛猴走在队伍的最后头,不时地往自己身后看去,他渐渐发现,这雨似乎像是颜料一般,他们走过的水洼此时已经变得浑浊不堪,居然呈现出一种离奇的黑色。 “袁哥,这雨怎么感觉怪怪的。”毛猴拽了拽袁烈的衣袖,见他没有反应,毛猴又喊了老刀和老豹子的名字,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每个人几乎都像是着了魔一般,只顾往前走着。 “这不是,到了。”老刀朝老豹子努努嘴,前面正有一处荆棘丛,荆棘丛下是一块大土包,土包周围能隐约地看出有一些碎砖败瓦。 “毛猴,把铁锹递给我。”大猿一边拆着麻袋,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但奇怪的是,他听不到毛猴急促的喘息声了。 毛猴的胆子极小,一路上数他发出的动静大,这会儿没声音了自然引起别人怀疑,大猿疑惑地转过头去,只有他们一路踩过来的臭泥潭发出一股腐烂难闻的味道,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毛猴呢?毛猴哪儿去了?”大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和老刀说明情况。 “那个小崽子不会是害怕,自己跑了吧?”老刀鄙夷地看着大猿,用一块破抹布不停地擦着手中的匕首。 “毛猴胆子最小,他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就跑了,绝对有什么问题。”大猿整理麻袋的手停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也想撂挑子不干?”老刀用手掐着大猿的下巴,雨夜中一声响雷掠过,惨白的光照在了老刀布满伤疤的脸上,显得十分可怕。 “行了行了,小袁刚跟着咱们,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你不用吹胡子瞪眼的,赶紧先过来把这些树枝子剪了。”老豹子不耐烦地朝老刀摆了摆手。 大猿叹了口气,只得继续把麻袋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出拿。 “哎,你他妈慢着点儿,别把里面的砖头给怼下去,这洞本来就小。”大猿呆呆地看着洞子上方的小路,那是一条被人生生踩出来的土路,顺着土路往山丘上面走,就能看到以前没有荒废的道观,据当地人传说,道观里面经常闹鬼,凶险程度不必这土坡下面的洞子小。 把荆棘丛都清理干净之后,老刀往回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就在大猿后边,毛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去了?回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老刀的声音很大,把大猿都吓了一跳。 毛猴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便到老刀身边去帮着一起挖土包。 大猿在一旁整理着绳索,心中泛起了一阵的不安。他蹲下身子,把白手套脱了下来,用食指蘸了一点儿水洼里的雨水放在鼻尖跟前闻了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除了颜色之外,今晚的雨和平常一样,都是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附近没有什么污染企业的加工厂,为什么雨水是黑色的,大猿并找不到这个答案。 “咱们就从这个洞口直直地往下走?”老刀把头探到挖开的土包跟前,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豹子又抽了一口烟,一只手伸进杂草盖着的破砖墙里面,使劲掏了半天,掏出来好几块泥砖,上面还爬着几只蜈蚣和鼠妇,吓了毛猴一跳。 “干死人差事的,还怕这个?”老豹子从嗓子眼里发出一阵怪笑,捡起那条蜈蚣,两个手指头一用力,蜈蚣的身子就被掐成了两半儿。 “看你们也没个能办成事儿的,我就先下去打个样儿,你们跟着我就行。”说罢,老豹子把大猿手里的绳索拿来,一头固定在砖墙外面,又把一截拴在自己腰间。 他走到那个被打开的小洞口前面,一只手抓直绳索,另一只手把头灯戴上,身子一蜷就钻了下去。老豹子全身瘦得几乎只有骨头架子,浑身这么一使劲,大猿简直有点儿害怕他身上的血管会突然被挤出来。 看见老豹子已经钻了下去,老刀有些着急,他的身材比大猿壮一些,自然没那么轻松。折腾了半天,想起刚刚毛猴的失踪,大猿决定自己垫后,让毛猴先下去。 这个洞子并不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在这之前,有好多的小贼来踩过点儿,但是因为洞里面情况太复杂,加上那些小贼并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和经验,只能放弃下洞。 洞子是垂直往下通的,越走越黑,越走越挤,几个人都不敢滑得太快,只能一点点地沿着绳子往下探。 滑着滑着,大猿感觉周围的土好像变得很湿润,雨水应该渗不到这么深的位置,一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洞壁湿润的土壤,泛起一阵恶心,这居然是埋在土里面的棺材里透出来的棺液。 大猿把手往身上胡乱抹了抹,靠着头灯的光亮不断地往下潜,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偶尔听到下面的老豹子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土洞的深度完全超出了大猿的想象,他抬头看去,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进来时的洞口,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呼吸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但让他好奇的是,比他胆子还小的毛猴此时面对如此幽闭的环境居然一声也不吱,这未免太反常了。 “毛猴,你怎么样?没事儿吧?”大猿有心想问问情况,毕竟是他推荐给毛猴这个差事的,等这一单干完,他们能拿到一大笔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听不到老豹子的声音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洞壁已经从泥土逐渐变成了有棱有角的石头,摸上去还有点儿硌得慌。因为完全看不到老豹子的人影,他们只能根据感觉和绳子的晃动判断老豹子的情况。 而这个时候,不仅是大猿,就连老刀也有点儿纳闷,这老头儿的速度也太快了,明明看上去身体瘪得和葡萄干一样,动作还挺利索。 几个人又往下滑了好久,大猿十分庆幸自己准备的绳索够长,不然的话,他们怕是要白忙活一场。 因为探索这种垂直向下的洞相当耗体力,几个人都有点疲倦,大猿正提议着要不要稍微歇一会儿,突然,他听到他们的脚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这叫声震耳欲聋,不断地盘旋在整个洞子里面。 几个人的脸都吓白了,大猿能借助灯光看到老刀的后脑勺正慢慢地往外冒着汗。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清楚。 “老豹子!”老刀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是还能依稀听到刚刚传来的惨叫声,仍在他们的耳边萦绕着。 就在老刀喊完这一声之后,隔了几秒,又传来一阵惨叫,但是奇怪的是,这声惨叫和刚刚那一声完全不一样,十分刺耳且尖锐,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叫声。 就在这时,大猿万分惊恐地看到,黑暗中,老豹子的那根绳子被绷得死死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拉着那条绳子,老豹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事态严重了起来,大猿不愿再冒险,他向老刀提议往上沿着绳子爬出去,但是老刀好像并不信邪,他腾出另一只手来,抓着老豹子的绳子就往上拽。 不用想,那绳子分毫未动,显然下面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大猿见老刀没有回去的意思,就也试着拽了拽绳子,三个人一起往上用力,绳子总算移动了一点,但很快便又回到了远处,实在是太重了。 老刀看见拽不上来,一时间心里可能也没了底,打算和大猿一块儿往上爬,三个人惊魂未定地顺着绳子往洞口爬去,这么爬了好一阵子,老豹子的那条绳子好像松了些,没有刚刚那么紧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想再冒险,都一心想赶紧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又爬了一段时间,大猿终于看见了洞口,只是他看到,洞口原本被挖开的泥砖,居然现在完好无损地堵在那里。 “妈的,真他妈有鬼啊?老子把砖头都挪开了,怎么又被填上了?” “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先别说这个了,到了洞口再说。”大猿往脚下一看,突然发现,只有老刀跟着他一块爬到了这个位置,毛猴呢? 毛猴又不见了,大猿的情绪已经相当不稳定,他疯了一样地抓着绳子往上面爬,老刀则紧随其后。 终于爬到了洞口,大猿不顾自己疼痛,用拳头猛地砸向被堵住的洞口,转头始终纹丝未动。老刀见状也爬了上来,掏出自己的匕首插进砖头间的缝隙之中,撬了半天,依然没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毛猴身上拴着的那条绳子也突然绷死,不过不一样的是,这回只是过了几秒钟,绳子就又变回了松弛的状态。 大猿和老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抓住毛猴的那根绳子,使劲往上拉着,拉了半天,大猿突然感觉不对劲,这个重量不太像一个人的体重,就算毛猴再瘦,也不可能这么轻啊。 老刀则并没有发现不对只是一个劲地拉着绳子,大猿刚想阻止,突然发现,绳子的颜色变了。 靠近毛猴那头的绳子,居然变成了血红色,毛猴死了? 大猿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奋力地敲着泥砖,一只手已经变得鲜血淋漓,终于洞口的砖头有了些松动,他把老刀身上的匕首拿了过来,放进洞口的边缘处,往外使劲一扳,一块砖头终于被他扳了出去。 “老刀,快走,这洞里不对劲,不能再......”大猿说到一半儿的话停下了,他发现就被老刀拽上来的那条绳子上,好像正吊着一张往下淌着血的皮。 第二章:凤翅金簪 老刀见状吓得连忙松开了毛猴身上的那条绳子,大猿此时自然也没了刚刚的镇定,汗水已经把他的后背全部打湿。除了那张滴着血的皮以外,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觉得自己身上的那条绳子似乎也在被什么东西往下拽着。 已经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大猿一块块地把封在洞口的泥砖挪开,总算打出了一个可以供人通过的出口。 大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那个洞口挤了出来,身上到处都是被磨破的伤口,但他顾不得这些,连忙将手递给还在洞子里的老刀。 此时老刀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而他距离洞口的位置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大猿焦急万分,只得又让 自己的上半身钻了进去,让自己手臂伸出的距离可以变得更长一些。 好在这次老刀终于抓住了大猿的手,但是马上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大猿因为半个身子已经悬在洞口里面,力气几乎只能使出一半儿,加上刚刚自己爬上来又耗费了不少,他咬着牙使劲往上提了好久却也无法将比他块头还大的老刀拽出洞口。 老刀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硬气,只是不停地看着自己脚下那片黑暗中的洞穴,恐惧与不安已经彻底把他仅剩的理智吞噬,现在只要他们两个人随便一个稍微泄力,老刀就一定会掉下去,不说摔成肉饼也会被底下的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 大猿没有办法,值得再让自己深入洞里面一点,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距离了,外面还下着大雨,本身这里的土质就不是很紧实,被雨一浇几乎全都变成了稀泥,下肢很难用力,搞不好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把老刀拉到了洞口的位置,现在只要他稍稍往后退,老刀就能从洞子里面爬出来了。就在他们喜出望外的时候,大猿突然发现,因为刚刚着急逃生,导致这个被他打开的洞口大小只够容纳他的身体过来,老刀会被完完全全地卡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大猿,马上让老刀自己用力抠住洞口的泥砖,而他则要想办法将整个洞口扩得更大。 可是让大猿万万没想到的,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眼看着洞口已经足够老刀通过,大猿刚把手递到他的身边,洞子里好像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一阵怪力,直把老刀往洞底拉去。 老刀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极度的恐惧已经让他无法再冷静思考,他拼命地晃动着身体,这使得在洞口外的大猿也变得重心不稳,那股奇怪的力气极大,就像是要把他们两个都一块拉下去一样。 在刚刚的攀爬中,老刀把自己的头灯撞坏了,他好像想朝下面看去,但是除了深不见底的黑色,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甚至无法辨别那个抓着他的东西是什么。 大猿的力气已经耗尽,他没办法承受老刀和洞子里的东西两个巨物的重量,已经在朝洞里慢慢地滑去,泥地里面只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 突然,老刀发出一声相当刺耳的惨叫声,那个声音把大猿吓了一跳,这让他又往里面滑了几厘米,只要再移动一点儿,他就会也掉下去。 老刀的惨叫声并没有停止,只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直到大猿发现,就在黑漆漆的洞口深处,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喷涌着。 渐渐地,老刀的声音变得微弱下来,直到那惨叫声完全消失。 大猿又往上使劲一拉,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很轻松地就把老刀拉了上来。大猿一屁股摔到了泥地里,他不停地咳嗽着,双腿和双手已经是又软又疼,他甚至没有力气把自己的雨靴再从泥里拔出来了。 大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头灯往前一照,他整个人都吓傻了。 老刀已经没了动静,他的下半身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半截身子躺在泥地里面,混着血腥味的雨水与他身体里的内脏与体液交融在一起不断地往洞口流去。 大猿走近一看,差点没给他恶性得把胃袋都给翻出来。 老刀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硬生生地给扯断的,他能清楚地看见这尸体断掉的地方已经被挤得稀烂的脏器。大猿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了老刀,但他很清楚,这个洞子绝非是无名小辈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大猿瘫坐在一旁,他的手已经被绳子磨出了许多的水泡,不过这并不是最要紧的,来的时候他们其实是五个人,现在除了他已经死了三个,剩下的那个半路就跑了。 其实大猿和毛猴曾经也想跑过,因为半路逃跑的那个小贼说,这地方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而他们的目的无非都是一样的,就是为了这个不起眼的小洞子,和洞子顶上的那座道观。 又是一声响雷,把还在愣神的大猿吓了一跳,他默默地看向那座小山丘上面的道观,他还是做出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不已的决定。 一周前,城外大马场。 四六分成,这向来是老豹子带队的规矩,用别人口中的话说,这是个活不久的老财迷,一辈子不知道靠倒卖冥器赚了多少钱,很多人都在背后窃窃私语,这就叫所谓的,又有命赚没命花。 老豹子膝下无儿无女,只是个独闯江湖,靠心狠手辣颇有名气的油皮子,说到底,不过是臭名昭著,大猿第一次见他,也是仰仗着自己老大的面子独自接见。 大猿不喜欢这种油腔滑调的老狐狸,对于这次见面,他并没有报什么希望,但是他听自己的老板说过,老豹子手里有一条相当划得来的消息。 “怎么,你们家主子就派你这个小毛孩儿来,是不是略有些诚意不足呀?”老豹子的眼神很毒辣,他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大猿一眼,全程拿着自己的旱烟斗不停地吸着。 大猿是个暴脾气,但是他清楚自己的目的,于是只能强压怒火地赔笑说道:“掌柜的今天有事,所以不能亲自来接待您老人家,不过他听说您对于他这片马场子特别有看法,所以让我来问问。” “只有这个事儿?”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只需一眼,老豹子就看出大猿好像还有别的心思。 “当然,这是主要的事儿,另外,是我个人的私事儿。” “那就先说主要的。” 大猿看了看老豹子,随即说道:“您应该也知道,前些年马场里面挖出一只凤翅金簪,但是后来碰过那东西的人都死了,掌柜的叫了当地一个特别有名的驱鬼先生,结果那先生也死了,最后弄得整个马场人心惶惶。” “看你们这意思,是想让我把那簪子给收了?”老豹子一语中的。 “是这个意思,大猿往门外喝了一声,几个嬉皮笑脸的小弟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大猿把盘子上面的黑布掀开,里面码着几根亮闪闪的金条。 老豹子只是翘着二郎腿,眼睛都没朝金条瞥一瞥,就笑着说道:“既然你们掌柜的要找我办事儿,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不干这种没有由来的事儿,如果他真有诚意,那就让他当面见我,我自然会告诉他解决办法,至于这些玩意儿,无足轻重。” 说着,老豹子用他已经干裂而布满皱纹的手掌摸了摸那几根金条,嘴角渐渐泛起一阵笑意。 大猿看了一眼老豹子的丑态,实在觉得他和他身上穿着的破布烂衣相当益彰,叫人十分地恶心,用一句比较贴切的话说,他宁愿把自己那些宝贝财产全都埋在地里面发霉生虫也不愿意拿出来碰上一碰,活脱脱一个当代的严监生。 送走老豹子之后,大猿照旧回了马场,这让他感觉被侮辱了一番,所以连忙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负责直接和老板对接的老刀。 老刀在没有跟着大猿的主子之前,一直在老豹子手下学“手艺活儿”,大猿相当不喜欢这个人,老刀的性格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人,笑面虎,地头蛇,反正只要是和害虫垃圾能扯上关系的词儿,老刀准要沾上点。 大猿的地位并没有老刀高,所以老刀自然也就不给他面子,虽然老豹子是老刀找来的,但是大猿这么一去,反而让老刀以为是他招待不周,才让主子丢了脸。 “告诉你,在这个地方想要干事儿,就别给我摆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你离那种日子还远的呢,也不用想着去掌柜面前告我的状,我既然能混到今天,也自然有一万种方法能整死你还不会掌柜发现,你最好小心点。”老刀往大猿脸上吐了口唾沫,笑着叫人把他撵了出去。 不过虽然大猿受了气,老豹子和掌柜的见面却很顺利,两个人似乎谈得还不错,大猿明白,老刀是老豹子插在主子内部的一条眼线,以他们两个的性格,绝对不会干亏本的买卖。 “看来您还有所不知,我虽然只是个混迹江湖的糟老头子,但我明白,这簪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说真得把它彻底给收拾了,得去郊外的洞子里面才行。”老豹子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说的是靡丘?”掌柜问道。 按老豹子的说法,只要把这簪子带去洞子里面,就能用驱走这簪子上的邪气,自然也就没事,但是大猿生来怕鬼,他是万万没有相当老豹子主动要自己跟着去。 大猿虽然没有去过靡丘,但他听说过人皮岭的传说,但凡去了那个地方的,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到地府见阎王爷。 毛猴是他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认识的小子,和他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背着家里跑出来挣快钱,一开始其实大猿并不打算带他去,但是后来一想,老豹子和老刀这两个人心术不正,搞不好还会弄什么把戏,所以他还是把毛猴拉上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 中途逃跑的那个小贼是老刀手下的人,胆子比毛猴还小,他的朋友也是混这个的人,不久前在人皮岭失踪了,所以不敢跟着老豹子他们一块,现在想来,那个家伙也算捡了一条命。 “你还真他妈以为,那洞子里有什么东西呢?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洞子,但是因为人皮岭都在这群乡巴佬的嘴里传开了,从来没人敢下去,那个地方东西,随便拿出来两件也够你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的,更何况......”老刀说到一半,表情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更何况,你不想去看看那山顶上面的道观?”大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个道观是很多年以前就修建好的,原来里面还有很多道士,但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道观里面闹了鬼,不少人都死了,剩下的道士惜命,就没再敢继续在那儿待下去,久而久之,道观也就荒废了。 大猿的思绪被雨声拉了回来,他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块破布包着的东西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一只漂亮的凤翅金簪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簪子是谁碰谁死,当时老豹子和老刀这俩人为了自保,就把簪子放到了毛猴身上保管,大猿担心毛猴接触得不多,虽然自己怕得要死,但还是主动把簪子拿了过来,现在想想,难道说这个簪子有驱鬼的功效吗?还是说,真的是他运气好,所以才没被洞子里的东西给盯上? 可是以前碰过簪子的人都死了,那为什么就偏偏大猿和没事人一样呢? 大猿看了看那座矗立在山腰的道观,心一横,从那条土路走了上去。 大猿心里也是没底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座道观,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是金簪子吗?说不准。是道观里死去的冤魂吗?也说不准。 黑色的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土路也变成了泥路,山丘前面的路已经长期没人清理已经堆满了杂草,大猿靠着头灯微弱的光一点点地穿过草丛,慢慢地朝前摸索着,只是他感觉,明明近在眼前的道观,走起来却如此地遥不可及。 大猿走着走着,突然感觉似乎有些不对,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虽然已经被泥土埋住了,但是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 他蹲下身子,慢慢地把覆盖在那个东西上面的泥土清理干净。 大猿借着头灯的光亮看了过去,只见泥土下面赫然摆着一具黑色的棺材,表面已经爬满了乱七八糟的虫子,但是蹊跷的是,这棺材的大小明显放不下一具正常成年人的尸体。 第三章:祓孽树 那是大猿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棺材,冲动的欲望一时间在他脑海里占据了自己的思想,大猿往自己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深吸一口气之后,用手扳住那口棺材的盖子,往前使劲一推,这棺材居然被推开了,简直是意想不到的轻松。 但是让大猿感到疑惑的是,这口棺材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尸体,而且十分地干燥,里面一点也没有被雨水浸湿。 好好地在这里摆一口空棺材,大猿自然有些无法理解,不过他此行主要是为了山上的道观,对于棺材的用途他并不敢兴趣。 抱着不愿惹是生非的想法,他还是关上了那口棺材的盖子,在大猿正欲往道观的方向走去后,他似乎听到身后棺材的位置传来一声异响,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大猿是四川本地人,关于道家的场子他也曾听村里人说过几嘴,最有名的莫过于青城山,但是他对于这种小山丘上面的道观还是不甚了解,更何况这里曾有过闹鬼的传闻,大猿这一路走得未免有些心惊胆战。 从外面看上去,这个道观并不大,不过可以隐约看出有修建过的痕迹,大猿屏住呼吸,慢慢沿着门前的小路走上去,石门两旁的字迹已经浑浊不堪,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 大猿缓步踏进道观内已经被雨水淋得透亮的石板,现在唯一能给他一点儿慰藉的就是头灯还能用,至少不会让他彻底像个瞎子一样在这座道观里随便乱跑。 “怪事......”大猿几乎是走两步就会停下来看看四周,这里和他以往认知的道观好像不太一样,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关于这其中的故事,是大猿后来告诉我的,他说道观里面并没有什么太稀奇的地方,除了那晚下雨,把整个建筑群淋得有点阴森森的,但这也只是心理作用罢了,其实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但真正让他坐实了这座道观闹鬼的传说的是,他在道观内的一处名叫灵虚堂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东西。 这座道观的建筑布局是严格按照五行八卦分布的,虽然大猿没有分辨出灵虚堂的具体位置,但是秉着要弄个清楚的原则,他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走了进去。 灵虚堂里面并没有供奉三清的神像,但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虽然这地方并不大,但是周围的摆设看上去十分奇怪,都是一些在棺材中常见的陪葬品,几乎没有和道家有关的任何东西。 更让大猿吃惊不小的是,就在这灵虚堂的最中间,居然长了一棵挂满了红色系带还有符箓的树。 按大猿的理解,这种上面挂满红布条子的树一般都是人们用来祈求婚姻和家庭用的,再迷信一点来说,这其实就是一棵许愿树,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座道观里? 他想走近些看看,却突然瞟到,这树根已经深扎进殿内的地板里面,生长得相当结实,从外面来看,它甚至是一棵没有土壤就能长得如此枝繁叶茂的大树。 不过很快大猿就发现,这棵他所认为的“许愿树”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在树根的位置,他看到有一些散落的或白或黄的纸钱,这些纸钱有的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大猿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走到灵虚堂外,他在这个道观了转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一棵看上去不太对劲的树之外,再无他物,这不禁让大猿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也许这座道观除了表面上的平静之外,还有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在地下埋着。 老刀他们葬身洞子里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掌柜的耳朵里,虽然大猿一开始回到马场并没有对他上家说明白这件事的经过,不过这种事情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用他自己去交代,上家发现不对劲之后就很快派人找上了他。 大猿深知自己瞒不过手眼通天的掌柜,只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部说清楚,但让他觉得意外的是掌柜并没有责怪他什么,反倒对于凤翅金簪的问题闭口不谈。 因为老刀和老豹子并无家室,所以掌柜只给了大猿和毛猴的一份钱,大猿心里过意不去,便抽了个空到毛猴的老家把这笔钱给了他的父母。 回来的路上,大猿越想越觉得不对,按他对掌柜的了解,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 掌柜的虽然家资殷实,但是这个人做事相当缜密,处事之道很是奇怪,让人琢磨不透,据他所知,除了城外马场之外,掌柜在城内还有和其他高官的经济往来,可以说他的势力范围渗透得相当之大。 城府如此之深的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对三个人的莫名死亡不闻不问的,大猿觉得,掌柜或许知道些什么隐情,但是奈何自己寄人篱下,也不好多管。 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大猿都是过着比白开水还淡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去城里替上家收一批古玩,这一去不想却碰上了一个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老哥,你开个价,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古玩贩子满脸堆笑地看着大猿,还不停地盘着手里的串子。 大猿经常干这门生意,对于这些家伙的套路已经是了如指掌,他轻轻一笑,伸出一个巴掌,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数,多一块都不谈。” 古玩贩子刚刚脸上泛起的笑容又敛了回去,一脸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柜台上面的账本,叹了口气说道:“行吧,那你拿走吧。” 其实并不是大猿预算有限,掌柜给他的钱远不止这个数,只是大猿在古玩界也可以说是“横行霸道”多年,这故意抬价的孙子他是见得太多了,只需要瞅一眼就知道那点儿东西值几个子儿。 “你也甭不高兴,我知道你那些玩意儿这个数到底赚不赚,差不多宰宰不识货的就行了,别太过分。” 大猿刚把东西搬上卡车,打算回马场交差,这时候突然从巷子里面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这老爷子径直朝大猿的皮卡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大猿虽然稍微带点地痞的性子,但是他还是挺尊老爱幼的一个人,见老人敲窗户,大猿连忙探出头问道:“大爷,怎么了?” 老头儿倒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大猿一个劲儿得笑,这老头儿一只手提着一个大垃圾袋子,右脸还有一块很明显的烧伤痕迹,一只眼睛还是空的,笑得大猿心里有点儿发毛。 “小伙子,我家离这儿太远了,我的腿不方便,能不能捎我一程,我给你钱。”老头儿的声音奇低,要不是大猿凑近了些还真听不清楚。 大猿点了点头,便下车帮老人把那袋子垃圾都放到后头的斗子里面,扶着他上了车。 老人坐在车上,从兜里掏出一块破布擦了擦自己头上汗,大猿递了一瓶水给他问道:“老大爷,你家在哪儿啊?” “不远,就住在靡丘旁边儿。” 大猿一听这话,踩着油门的脚抖了一下,他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当初和老豹子一行人就是从靡丘赶到的那个怪洞子,这一路走过去他从来没发现过有什么人家,这老人住哪儿啊? “大爷,您家在靡丘什么地方?” “一个小山头,上面有几户人家,先前都搬走了,现在就剩我一个还住那儿。”老人说得很是轻松,不像在撒谎。 山头?妈的这人皮岭上的山头用脚指头都能数过来,不就是那晚上他从土路走上去的山头吗?那山头上面就一个道观,哪有什么人家呀。 大猿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决定还是问清楚再说:“大爷,您住的那个山头上面,是不是还有一座废弃了的道观啊?” “是有一座道观,不过可没有废弃。”老人这话一出,吓得大猿猛踩了一下刹车。 这老头儿不对劲,大猿想着赶紧把他送到地方就走,再这么待下去怕是等会儿什么花儿都能被他说出来,大猿小声老人说了声对不起,老人倒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 很快就到了靡丘,大猿本打算把老人送进去,但是这一路都是沼泽地,他们那天四个人几乎是拖着步子进去的,这车肯定是开不动。 “行了小伙子,就把我放这儿吧,这段路我熟,你这车不好开,我自己走过去。”说着,老人就下了车,大猿看着老人的背影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他从自己裤兜里掏了掏,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了老人,当然,这肯定是大猿自己的钱。 老人看到大猿给他钱,倒也不拒绝,伸出手拿了下来之后,用拐杖打了大猿的手臂一下,这一下子可把大猿打得疼了半天。 大猿捂着胳膊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人,这么一个小干巴老头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比起这个,大猿更多的是不解,他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打他一下,刚准备问个明白,老人笑着说道:“小伙子,记住,以后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你已经没事儿了,不用怕脏东西找上门了。” 大猿听得有点儿蒙,眼看着老头要走,他连忙上去拦住老头儿说道:“大爷,您这话什么意思,你得和我说清楚啊,什么脏东西,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你去了哪,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看你身上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而已。”老人摆了摆手,大猿急了,拽着老人的衣袖说道:“大爷,您还是和我说明白吧,到底怎么回事,我这人胆小,怕鬼,您不说清楚我睡不着觉啊。” “刚刚那一下是为了谢你拉我一程,不过既然你破了财,我就再卖你个消息。” 大猿听到老人这么说,连忙竖起了耳朵。 “那棵祓孽树下面埋着的东西,你惹不起,别随便碰,那个洞子底下的东西你也惹不起,别随便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大猿连连点头,虽然他还想再多问一句,但他看到老人着急着走,就没再拦着。 “我看你人不错,提醒你一句小伙子。”老人突然转过身子来说道。 “这个差事你能扔就趁早扔掉,干得太久对你没好处,除了你看不见的东西以外,你看得见的随时也可能要了你的命。”说罢,老人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向靡丘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枯树林中,留下大猿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原来那棵树叫祓孽树,可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得见的也能要我的命?”大猿喃喃自语着,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还没给掌柜送过去,赶紧不再乱想,开着皮卡直奔马场而去。 这一单之后,大猿便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在租的房子里休息了很久,他整日都在想着老人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虽然老人和他说脏东西已经没有了,但他始终不放心,决定还是去城里找个阴阳先生看看。 大猿连找了好几个,一开始那谢所谓的阴阳先生都会问他去了哪儿,大猿则是想也不想就说人皮岭上面的道观,那些先生一听这话几乎是把他连打带喊地就赶了出去。 大猿这才意识到,那个道观估计相当厉害,一般的小角色不敢给他担保。 他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打听了一个相对靠谱一点的人,这人叫徐乙,是个相当有名的驱鬼先生,城内不少人的邪病都是他看好的,不过为了保险,大猿还是没说他去过人皮岭的事情。 “你这小伙子,既然来我这里看病,那就得实话实说,你既然去过靡丘,为什么不说呀?”大猿找到徐乙的时候,他正坐一身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头顶戴着一顶破帽子,如果不是很多人都说他是驱鬼的,大猿看这个样子应该会扭头就走。 但是徐乙这话一出,大猿就觉得他应该是有点儿能耐,不然肯定没办法看出他去过靡丘。 “徐大师,我之前遇到的好多阴阳先生,他们一听我去过人皮岭就不给我看了,我怕......” “哦......”徐乙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还是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晒太阳,这让大猿十分尴尬。 “本来你是要死的,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救了你一命,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徐乙甚至没有看大猿一眼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这让大猿很是震惊。 “大师,我真的没事了吗?” 徐乙终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没事了,不过你倒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去过道观里面还能活着回来的,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你去那地方干什么?” 见徐乙这么问,大猿干脆也不再隐瞒,把和老豹子他们一起挖洞子的事全盘托出。 徐乙听后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儿也接过去靡丘的病人,不过因为他们大多都是自己作的,所以我也懒得多说,权当积点儿阴德吧,不过他们既然把我传了出去,看来我以后得改名换姓重新找个地方过清净日子喽。” “大师,救我的是一个瘸子老大爷,他其实告诉过我我没事了,但我不放心,所以才来您这里再看看。” “等等......”徐乙听到大猿这句话,突然眼睛一亮,问道:“你说什么?瘸子老头儿?” “对啊。”大猿挠了挠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乙突然拍着大腿狂笑起来,这让大猿更加疑惑,笑了半天他才说道:“果然,我就知道那老头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有谁能压住道观里的东西了。” 大猿有些惊讶地问道:“徐大师,您认识那个老大爷?” “不止认识。”徐乙看了看大猿说道:“小伙子,你应该是在城外马场里面给掌柜干活的吧?” 这都能知道?大猿更加惊讶了,连忙点头。 “那你应该见过他才对,不久前你们那马场子里面挖出一只金簪子,你们家掌柜还请过他呢。” 第四章:烂尾楼 当然,关于大猿的这些都是后话了,在我了解这个故事以前,我并不知道所谓的瘸腿老头儿和那座道观之间的联系,以及那个奇怪的洞子,不过在我开始挖掘商羽的下落的时候,同时还遇到了一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把那根烟慢慢捻灭,眼前的毛毛雨早已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倾盆大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 “时候不早了老弟,上楼休息吧,我们这儿不比中原,这雨寒身子。”老板嘱咐我两句后,看我点头便也上了楼。 老板是个很健谈的人,和我讲了许多关于他所经历的奇闻怪事,我倒也听得来了兴趣,不过如果我把我见到的听到的和他说一说,他大概会认为我是被吓着了在说胡话吧。 虽然我知道这个小旅馆住的人不多,但还是把脚步放得很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大概是因为窗外雨声不停地敲打着我的窗户的缘故,这声音出奇地助眠,不一会儿我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晚上我休息得倒不算差,只是心事繁重,起得自然也很早。 关于商羽的行踪现在还是一个谜,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住,那无论能不能找到都要去碰一碰运气。 于恬起得也很早,她好像对我这次的决定很感兴趣,告别了旅馆老板之后,我们按着老板的指示在大路上面正好搭到了一辆车,不得不说,这旅馆离城内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们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才到。 说是小城,但是看上去更像一个大点的镇子,倒是比我住的那个地方宽敞不少,在进城的路上我注意到其中有一条分岔的小路,好像通向一片密林之中。 “师傅,这小路是去哪儿的啊?” 司机大哥看了一眼窗外说道:“那个啊,那是城内刘掌柜家的马场,一般人进不去的。” “那您知道刘掌柜在城里做什么生意吗?” “好像是开酒庄的,不过在郊区,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师傅说完这话,把车靠边停了下来,脸上有些为难地说道:“兄弟,不是我不带你过去,那个小区好多人都搬走了,说是闹鬼呢。” 又闹鬼?我想了想问道:“这话怎么说?”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和你们说来着,但是看你们不太了解情况我就没提这个事儿。那个小区好长时间之前就没人住了,就剩下一个守门的保安,也就是混口饭吃,到点就下班了。” “师傅,你说的确定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小区吗?” “错不了,22号,这地方我熟的不能再熟了,我以前干送水工,经常给那个小区送水,听好多人说那小区里面的楼房不干净,还有人看到鬼了呢。”我听到这话,有些想笑,这几遭走下来,人我没认识多少,鬼倒是经常见,这完全在我的预料内。 “行,那就不麻烦您了,我们自己过去。”说罢,我便付了车费准备要走,司机大哥看我执意要去,只是连连叹气。 我刚关上车门,他便摇下窗户对我说道:“兄弟,给你提个醒,你进小区里看看就得了,千万别靠近最里面的那栋烂尾楼。”我点了点头,他便连忙开车离开了。 “你信吗?”我一边走一边对于恬说道。 “信什么?”她好像故意在装傻。 “闹鬼啊,你没听刚刚司机说吗?”于恬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呦,我们谢大师还怕鬼啊?你这也没少见吧?” 她看我不说话,便拍了拍我:“你老人家不是会拘鬼吗?到时候让小鬼看看不就得了,再说这种老房子里的传闻我听多了,正常人自然不会冒险住凶宅。” “你别阴阳怪气的,我告诉你,这房子还真不一定那么简单,如果确定商羽不在这里面,咱们还是赶紧出来为妙。” “得了,都听你的,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和鬼打交道。” 我们两个在下车的地方一路拐了好几个巷子,这些巷子都已经上了年头,矮墙上面的红砖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一样,一些织箩筐和做扁担的工匠大多会在巷子口上面铺一个摊子大声吆喝,这种场景在民勤倒是不多见的。 老叔给我的地址确实是22号不假,但但这附近小弯路实在太多,以至于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我们绕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有到小区门口。 又不知道走过了几个看上去几乎是一样的小巷子,我终于看见一扇已经生满铁锈的栅栏大门,门旁还有一个小房子,应该就是保安工作的地方。 大门上着一把锁,从铁门外面看上去,里面可以说和垃圾场一样,一片狼藉,想来应该是听说有闹鬼的消息之后,清洁工也不愿意来这里,都觉得晦气。 “商羽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这大门都锁上了,他应该早就搬走了吧?”于恬问道。 “不知道,这老头怪得很,先问问保安再说。”我们走到那个小房子前面,轻轻地敲了敲半掩着的木门,里面有节奏的呼噜声突然断了,转而传来的是一声充满了怨气的“谁”。 “保安大哥,我们来这儿打听点儿事,您方便吗?” 那个保安大概听出来我不是本地人,就慢慢地把门打开,他正穿着拖鞋,地上还扔着一些已经熄灭的烟头,房间里可以说乱得不成样子。 “你们是谁啊?来这儿干什么?”保安的语气很是生硬,根据我的直觉判断,这个应该不是当年皮子爷见到的那个保安。 “大哥,我们是外地来的,到这个小区里找个朋友,您能不能方便一下把大门打开?”虽然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太妥,但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这鬼小区,连清洁工都不来,我们自然嫌疑很大。 那保安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一摆手说道:“你们没看见吗?这小区都关了多长时间了,哪还有什么人啊,找错了。”说着,他就要把我们赶出来。 我连忙拉住他赔笑说道:“那大哥,您有没有见过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半边脸被烧坏了。” “没见过没见过,去去去。”这保安好像责怪我们把他的美梦给搅和了,所以相当不耐烦。 我们被保安强行赶了出来,于恬看着我一脸的囧样,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还有心情笑我?这进不去小区,连商羽的老住处都找不到,哪儿还能找到他?你也是,刚刚都不帮我说说话......” “那个司机不是说了吗?这保安一到下班时间就着急走,咱们等到晚上他下班的时候,再过去找他不就行了。” “晚上他就能放咱们进去了吗?” “那倒不是,但是我有办法,你听我的就行了。”于恬自信地笑了笑。 就这样,我们两个在附近的一家书店里面硬生生地待到了晚上六点半,心里面装着事情,这书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于恬倒是好像和没事儿人一样。 “走吧。”于恬把书一合,对我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我们两个躲在小区对面的草丛里面,这里因为常年没人来,杂草长得十分旺盛,加上这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很难看到有人能躲在这里。 “我说,咱们两个怎么和做贼一样?” “嘘——”于恬捂住我的嘴,给我指向保安室的方向说道:“你看。“ 只见保安室的门被缓缓打开,白天的那个保安一脸颓废地走了出来,顺手便带上了木门,甚至没有拿出钥匙反锁一下。 “他妈的,让老子干的什么破工作,刘准,你迟早会遭报应的。”这话刚说完,那个保安便被路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跤。 等到那个保安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后,于恬把我拉了出来说道:“走吧,钥匙就在他房间里,用完放回去就好了。” “啊?你怎么知道?”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于恬只是得意地朝我眨了眨眼,便推门进去,开始四处找钥匙。 这保安倒也真不检点,床上都快生虫了,都不说打扫打扫,不过好在这钥匙就在保安睡的床下的一个铁盒子里。 “你确定是这个吗?”我疑惑地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于恬拿过钥匙插进铁门那个几乎完全锈住的锁孔里面,使劲转了一下,只听到咔嚓一声,锁头被打开了。 我佩服地看着她,于恬一边开着门一边说道:“白天那个司机说了,这保安着急下班,肯定说明这不是他自愿来这地方当保安的,而且很可能报酬也不多。木门的锁是坏的,说明他每次下班肯定都是直接掩门就走。” “那你怎么知道大门钥匙就在他屋子里。” “猜的,这地方荒废这么久,而且闹鬼,别人都不敢来,我觉得他应该会因为这地方不干净所以不愿意把钥匙带回家,干脆留在这里,反正也没有人来偷。况且,你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吗?我猜他口中那个刘准就是刘掌柜,是掌柜让他到这里当保安的。” “一个已经废了好久的老小区为什么要保安看着?” “我觉得,这个小区或许和刘掌柜有关系,但至于是什么关系就不知道了。”于恬没有了轻松惬意的表情,眉头间多了几分凝重。 小区的布局很简单,只有三大栋楼,最靠边上的三号楼就是烂尾楼,因为现在是晚上了,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决定分头找找有什么线索。 其实对于这些其他的老楼我并没有兴趣,感觉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房子,我在意的是司机口中那个位于角落处的烂尾楼。 其实我有点儿好奇,这么一个小地方,难道就差这么一栋修不好吗?怪不得当时皮子爷给我们讲的时候说这个楼像是毛坯房,现在想来,估计除了一些钱包太紧的租客,没人愿意住在这里面吧? 我想了半天,还是径直朝那栋烂尾楼里走去,不过说它烂尾倒也不完全对,一些设施还是勉强够用,只是住得比较憋屈就是了,现在想来,商羽能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有毅力,按他的能耐,挣个大房子住完全不是问题,也有可能人家这种能人不稀罕钱吧。 我刚走进楼道,一股阴冷就袭遍我的全身,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楼居然还有地下一层,不过通往地下一层的门是紧锁着的,锁芯被人弄坏了,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人进去。 烂尾楼一共有五六层的样子,顶子上面好像还有一些当初建楼时用剩下的水泥袋子之类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踏进了一楼的走廊。 楼里每层之间是两段楼梯,不过中间的走廊很长,像是旅馆的风格,一条走廊能容得下七八户人家。我拿着备用电筒沿走廊一步步往里走,越走越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发霉味儿,应该是头顶架着的那些烂塑料水管,但是已经听不到水滴到地板上面的声音了,时间太久,管子里几乎只剩下了尘土。 四川位于西南地区,多阴雨,所以一般防潮不好的楼层可以看到很多虫卵堆积在管道口,不过这个烂尾楼废弃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已经不会还有那么多的潮虫了。 连续爬了到了四层,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按照人们口中所说,这地方闹鬼的话,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难道说闹鬼的并不是烂尾楼吗? 想到这儿,我决定给于恬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刚出手机,突然就在四楼的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拨号的声音。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到楼梯口,但是这个声音只是响了那么一下子,等我再想听清楚的时候,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听错了?”我叹了口气,可能是最近老想着闹鬼闹鬼的,有点儿神经质了,我干脆继续往里走,但是刚走到一半儿,拨号声又响了起来。 而且这次,不仅仅是拨号声,还伴随着一阵铁器在地面上拖行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烂尾楼中直击耳膜。 “有人在楼里?”我敢相信这次绝对没有听错,但是不可能啊,这大门紧关着,怎么还会有人在楼里呢? 难道有人用了和于恬一样的办法藏进了楼里?我不敢再想,只是静静地等着那个声音慢慢消失,只是这一次那个声音没有消失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好像是朝我这边走来的。 四楼不能待了,我决定往下跑一层,至少先等那阵声音过去再说。 我靠在三楼的水泥墙面上大口喘息着,我想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奈何走廊太过安静,稍微有一点儿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正想着会是什么人,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我回头看去,确实是一面水泥墙没错。 我把电筒举到眼前,刚发现在水泥墙面上面好像有一块不太明显的凸起,走廊里的灯早就坏掉了,不用手电筒还真看不见。 我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那个凸起,感觉有些不对,便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断掉的钢筋,慢慢地把表面的水泥刮去,发现墙里面的那个凸起居然是一段已经快没有肉的手指头。 “水泥埋尸?这不是电影里的桥段吗?”就在这时,那阵铁器拖行的声音好像又清晰了起来,那个人下楼了吗? 第五章:冲突 “坏了......”我心里暗叫不好,趁那个声音还没有完全从四楼下来,我便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下了一楼。 刚出楼门就看见于恬正从一号楼里走出来,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没发现什么,我见她准备往我身后这栋烂尾楼里走,连忙拦住说道:“这楼里有问题,先不要进去。” “真有鬼?”于恬抱起双臂问道。 “我觉得不是鬼。”我叹了一口气,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怀疑,这栋楼根本就不是什么闹鬼楼,第一户搬走可能只是因为害怕,用意外来解释尚且说得过去,可商羽在这一片很有名,如果真有鬼的话怎么会有人不去请他除鬼?” “因为他收价太高。”我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我还挺欣赏你的脑回路的,真的。”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和刘准有很大的关系,虽然现在下定论还是太早,不过我有种预感,刘准可能安排他的下线把楼里的一些知情人全部灭口了。” “你的意思是,刘准杀人?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你看这个。”我留了个心眼,把刚刚发现的那一小截手指头从楼里带了出来,递给了于恬。 “确实是人指头。”她拿在手里琢磨道。“可是没理由啊,刘准家大业大,别说是四川,就是于家和他也有一些经济往来,而且据我所知,他的背景还很硬。” “我觉得,刘准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这栋烂尾楼里的人,最有可能的是两种,一种就是他和商羽之间有不小的矛盾,或许凤翅金簪只是个导火索而已,第二种,你还记得皮子爷讲的那个故事吗?” “你是说皮子爷本来要找的那个人?可那个人不只是个皮子买家吗?” “现在不好说,什么证据都没有,刘准这个人不简单,咱们得去会会他,不仅这个事儿,我怀疑黎新私吞玉璋之所以能被BOX的人找上门,刘准应该给了他们一些消息。” “话是这么说,但你找到刘准打算问什么呢?” “没事儿,我觉得不用咱们找他,他也会找咱们的,迟早的事儿。”于恬看了看烂尾楼,也只好选择相信我的判断,其实如果楼里真的是什么恶鬼,我倒还不至于这么瞎想,但如果是个活生生的人,那就不一样了,毕竟在某些时候,人要比鬼可怕得多。 我们锁上了铁门,把钥匙放回原处之后,打算先去打听打听刘准的酒庄位置,好在我们没有在楼里浪费太多时间,所以街上的行人都还很多。 毕竟刘准开的是酒庄,这事儿还是去问酒贩子比较靠谱,我和于恬选了一家门面看上去比较大的店,店老板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正坐在一张木椅子上看着书。 我走到老板面前,笑着问道:“大爷,能不能麻烦问您一下,您这店里的酒都是自己酿的吗?” 眼镜老人又沾了沾唾沫翻过一页书,听到我这么问,便把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摘下来说道:“小伙子,你要买酒啊?” 我想了想,觉得好像不买点什么东西就问人家也不太礼貌,就笑着点了点头。 老人扶着椅子站起来,从柜子上给我拿了一瓶说道:“你们两个不是本地人吧?” “对,我们来这里找一个朋友。”我接过酒付了钱,继续问道:“大爷,这酒......” “我知道你想问啥,这酒不是我们自己酿的,是从酒庄进回来的,不过平常去装酒都是我儿子自己去,我不管这些事情。” “是不是刘掌柜的酒庄?”老人好像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大爷,我们找刘掌柜有点事情要谈,您知道那个酒庄的具体位置吗?”大爷刚要开口,只听到后面的门帘子哗啦啦响了几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你们要去酒庄啊?”那个壮汉把几个布袋子放到地上,走过来问道。 “是,您知道那个酒庄在哪儿吗?”汉子看了看老人,轻声嘀咕了几句后,老人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回了里面的房间。 “刘掌柜这几日不在酒庄,都是下面的人在照看,你们要是想找他的话恐怕得多耽搁几天了。” 我和于恬对视一眼,说道:“这个倒不碍事,我们有朋友在刘掌柜那里工作,正好顺道也去看看他,只是我们联系不上他,第一次来这里又不认得路。” 汉子沉吟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就是告诉了你们,那地方你们也去不了,别说你们了,像我这种订酒的都不能靠近那地方。” “是不让外人进吗?” “那倒不是,只是......”汉子看了看门外,好像在确定着什么,声音压低了些:“只是那酒庄的位置有点儿邪门,看得严是一方面,不敢去也是一方面。” “怎么个邪门法?”我现在听到这种话心中已经毫无波澜,因为越是这种地方,找到商羽和大猿的可能性就越大。 “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那酒庄严格来说也不在城内,是外面的一片郊区,我们这儿有名的两大邪地,一个是离这儿半个多小时路程的靡丘,另一个就是那酒庄后面的蜈蚣岗,岗子上面有一家殡仪馆,城里面但凡有去世了的,都要送到那家殡仪馆去。” “一个殡仪馆而已,这也不算邪门吧。”于恬插嘴道。 “这倒不是重点,殡仪馆离酒庄不算太远,原来没这规矩的时候,都是要亲自坐车把人看着送到殡仪馆火化了才行,但是后来不对劲的事儿就发生了,经常有人看到殡仪馆的火化炉里传出人的声音,而且还有人说看到了家里死了好久的人。” 每个小地方多少都有点自己的灵异故事我能理解,但是这汉子讲得实在太夸张,就算是鬼,也不可能在火化炉里面啊。 “蜈蚣岗的地势要比靡丘险得多,我听家里人说,原来这边还都是小村子的时候,就有人去蜈蚣岗采山货,活着回来的没几个,山上虽然有很多昂贵的草药,可是毒虫也数不胜数,不是摔死的就是被咬死的,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去了。” “既然那个地方都没人敢去,为什么酒庄要建到那里呢?”我奇怪地问道。 “掌柜是个不信邪的人,那地荒着也是荒着,干脆就建酒庄了,他要是真怕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不可能倒腾古玩,那里面可有不少......”说到一半儿,汉子闭嘴了,我知道他是害怕乱抖搜被别人知道,就也没继续问。 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大猿之前就和我说过他上家的一些小底细,这钱干不干净他自己心里有数。 壮汉不愿意帮忙情有可原,我们自然也没再打扰,出了店门之后,我看着手里的酒瓶满脑子乱成了一团,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办,今晚肯定是又得对付一宿了。 我和于恬在城里转了半天才找见一家小旅店,这家比靡丘外面的那家还要小,不过这个时候我也不挑什么了,就干脆在这地方凑合凑合。 这家旅店的老板和城外的那家差别很大,不仅暴躁而且态度极其不友好,我总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我们两个身上扫视着,看着像是小偷一样,根本不像个旅店老板。 我躺在床上,身体虽然很疲惫,但是更疲惫的是内心。我总有一种感觉,一切的事情都好像摆在我面前,那么明朗,但我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就好像眼前被蒙了一层布一样。 很快我就有了困意,这次我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本想着这老失眠的症状总算是有点儿好转,可没想到半夜的时候我又突然醒了,不过我不是自己醒过来的,是被隔壁的声音吵醒的。 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还被吵醒了,我心中十分烦闷,想着出门去外面抽根烟。刚出房门,就听到隔壁又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我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往前走着,下楼下到一半儿正巧碰上老板上楼,这一下子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突然想起XJ的那家客栈,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我加快脚步,想着赶紧下楼凉快凉快,避免和这老板对上眼神什么的,走出没两步,这老板居然主动拽住我的胳膊,一脸的不屑说道:“找你有事儿。” 找我有事?我和这个老板第一次认识,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说着,老板把我又带上了二楼,一直走到我隔壁发出异响的房间门前。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老板的敲门声几乎刚响起,里面就突然窜出来两个我不认识的人把我的双手别住,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好像是当时我去找大猿的朋友的时候,没想到同样的事情这么快就又发生在我身上了。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的是,屋子里面有三个人,绑着我那两个人的脸我没有看清楚,不过面前这个人我倒是看得很清晰。 这人脸上有很多伤疤,留着胡茬,眼神看上去不太友好,而且我能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泥土味儿,再看看身后那个老板一脸得意的表情,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恬应该没什么事儿,他们百分之一百是刘准的人,如果我没猜错,是来问我大猿的下落的。 “谢观一是吧?”坐在床上的那个男人点了根烟,表情很是难看。 “行了,放开他吧,你们还怕他能打我不成?”男人蹲下来揪起我的头发,从那条沾着血迹的休闲裤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认得他吧?我也不和你废话,告诉我们他的位置,你就可以走。”那是大猿的照片,果然不错,他们肯定是刘准的人,但我怎么知道大猿在哪里,而且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这帮瘪犊子。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很早就分开了。”我这话一出,明显感觉身后两个人的力气更大了,压得我胳膊生疼。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你们关系不错吧......”他说着,我看到这人上衣口袋里有一个银白色的尖角露了出来。 我听到他们要动于恬,有些着急,连忙说道:“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们去找他,你们别动那个姑娘。”我不知道城内治安怎么样,但这么晚了,估计路上也一个人都没有了,但现在把他们带离旅馆让于恬远离危险是最重要的。 那个领头男看上去虽然是个狠角色,但是明显没脑子,他们也不派人在旅店守着,居然叫上老板一起跟着我准备要去找大猿,我见这个情况,总算是个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倒是不用考虑于恬会被撕票,不过我自己怎么脱身呢? 带着这几个汉子沿着城内的大路一直走,眼看着就要出城了,其中一个绑着我的人看出了有些不对,把我的手腕一掰:“你他妈的,这都快出城了,是不是玩儿我们呢?” “我说的是真的,他不在城里,出事儿了之后,他害怕你们掌柜的找他麻烦,就没躲在城里。” 那个领头男笑了笑,把刀往我脖子上面一放:“谢观一,我知道你的底细,但我们掌柜怕你,我可不怕,这山上山沟子多的是,到时候就说你自己失足掉进去了,你也别想着让你老爹给你解决麻烦,告诉你吧,他现在自己还管不了自己呢。” 这帮人不怕老爹,肯定说明刘准手里拿着关于谢家的什么东西,这下可好,落在他们手里算是碰上冤家了。 “行了,你也不用带我们去找了,看你这样子,没了你老爹,你他妈就是废物,谢观一,掌柜还说你有什么利用价值,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说着,他们便绑着我把我往城外的山头上面带,我知道刘准手眼通天,这要是真死这里了,肯定谁都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刘准也能洗清自己。 几个人把我带到一条山沟旁边,领头男向身后的两个人还有老板示意把我推进沟里,我本想正挣扎,但是奈何自己被那两个人控制地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山沟的落差大概有十多米,这要是摔下去,必死无疑,领头男站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说:“你根本没有和我们讲条件的资本,那个姑娘本来能活下来的,但可惜你骗了我们。”果然,恶棍是不会讲信用的。 说完,领头男和老板笑着就往回走,留下了绑着我的两个人,他们刚要把我推进山沟里面,我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昏沉,一阵惨叫过后,只剩下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我的手臂疼得几乎无法动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里居然多了一把小刀,这刀好像是那两个绑着我的人身上的,远处的领头男和老板听到惨叫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小观子,你还好吧?”是小鬼的声音。 不用想,是小鬼救了我,但问题是...... “我......我......”我看着地上的尸体,第一次恐惧感完全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 “我杀人了......” 第六章:灵车运尸 旅店老板和领头男看到我杀了那两个人,并没有再返回来,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往林子外面跑去。 “不用追了,他们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把这两具尸体处理掉才是要事。”小鬼的语气很是平淡,似乎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以前总是在报纸上看,听别人说,今天算是手把手地亲身体验了一次当杀人犯的感觉,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跑远,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自己的两条腿却和灌了铅一样沉重。 “怎么了?” 我看着地上的尸体,浑身发抖,结结巴巴的说:“如果警察查到是我杀的人,我这牢是坐定了。” “这些都是祸害人的土匪,死不足惜,你不用担心,先把尸体安置好吧。”我长叹一声,这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山上几乎到处都是硬土块,没有能徒手挖开埋尸体的地方,我看了一眼脚下的山沟子,把那两具尸体拖到一旁,往下这么一抛,没有听到闷响,看来这山沟子还挺深的应该比埋地上安全点。 把小刀也扔下去之后,我有气无力地拖着身子走出林子,看到街上依旧是一片寂静,稍微有了些心安的感觉,沿着大路走了好久,总算看到了亮着灯的旅馆牌子,此时并没有客人办理住宿手续,当然也可能是看见老板不在就走了。 旅店老板跑了,我不知道小鬼说的话靠不靠谱,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报警的话,那我被抓是迟早的事情。我想到这儿,心如死灰地上了旅馆二楼,上到一半儿,就看见于恬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干嘛去了?”于恬问道。 “我......”我摇了摇头,精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于恬见我不回答,奇怪地跟在我后面,她见我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便坐了过来。 “我杀人了。”还没等她继续问,我就抢先一步回答道。 于恬很显然有些惊讶,连忙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个大概,于恬听完后也是长叹一声,缓缓地说道:“那怎么办?” “这儿不能待了,要不你还是先回云南吧,他们就算查也是先查我,你对这个事情又不知情。”旅馆内没有设置摄像头,只要于恬不承认和我有过接触,那就不会连累到她。 “我回云南?那你呢?真准备吃牢饭啊?” “不知道,但是现在肯定不能回家了,大猿也找不得。” “既然这样,要我你不如赌一把,刘准和两家来往都很密切,如果他想找你的话,那你肯定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如直接去酒庄当面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杀了他的人,你还让我去找他,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不会,没那么简单,我感觉这件事情有可能不是刘准指使的,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随便动谢家人和于家人,我怀疑此事他可能并不知情。所以我觉得在他知道这一切之前,先问个清楚比较好。” 当然这一切都是于恬的猜想,究竟是不是刘准为找大猿才要灭我口,我确实有些疑惑。 正在犹豫间,我突然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虽然声音很短暂,但是我却听得很清楚。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路上有车我倒是可以理解,但绝不会按喇叭,难道是旅店老板他们带人回来报仇了吗? “我下去看看什么情况。”我说着,就往一楼走,但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一楼依然是空无一人,只有玻璃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我觉得有些奇怪,打算出门瞧瞧,没想到等我走近一看,这压根就不是私家车。 这是一辆黑色的灵车,车的后备箱大开着,里面还放着两挺棺材,棺材也是通体黑色的,几乎和这辆车都快融为一体了,要不是车屁股还亮着灯,我还真看不太清。 灵车按理来说是半夜出门不假,但是一般路上是不会停车的,更别提还按两声喇叭,这绝对是大忌。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从外面看不到司机的样子,只有刚刚那响亮的鸣笛声还萦绕在我的耳边,这个时候于恬也从我身后跟了过来,虽然我一直盯着这辆灵车没看到她的表情,但我猜她一定和我一样,已经把疑惑写在了脸上。 这个时候,挨着我们这一侧的车窗突然被摇了下来,我终于看清了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个人的样子。 这个人,我居然见过。他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捎了我们一程的那个司机。 司机把脸转了过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被这个司机盯得实在是不舒服,就好像那种走在半路上一直有一个尾随者你的陌生人在盯着你的感觉。 “上车。”他只说了这两个,就把车窗又摇了上去。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确定,这个司机绝对有问题,如果要是上了这趟车,保不齐棺材里躺着的就成我自己了。 我正向转身回旅店,于恬拽住了我小声说道:“那个酒馆老板说过,城内城外就蜈蚣岗上面有一家殡仪馆,这灵车肯定是去蜈蚣岗的。酒庄那边既然一般人去不得,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恬此话确实在理,如果真想到酒庄一探究竟,搭上这辆灵车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明眼人都能都能看出来,这个司机已经和那天送我们进城的时候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完全换了一个人,他的脸上一脸光泽和血色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我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就现在看来,他是人是鬼都不一定呢。 心里纠结了几番后,为了避免刘准的人再来找我麻烦,我还是决定坐上这辆冰冷的运棺灵车。 奇怪的是,这司机并没有把车门给我们打开,只是一直开着那个放着两具灵柩的后备箱,我轻叹一声,这还是第一次和棺材坐同一个座位。 我和于恬钻进了那个后备箱里面,棺材离我们两个很近,几乎已经要贴上去。我们两个缩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两具黑色棺材,心中阵阵不安。 我因为经历过的邪门事儿太多,就怕这棺材里突然冒出来两具还动弹的尸体,不过我觉得既然我们和司机无冤无仇,他应该不会害我们,至少从他把我们带进城我应该可以确定他不是刘准的人,不然也不会害怕那个神秘的22号小区。 后备箱中没有亮光,我紧张到不敢开手机,从这个地方看不到司机的面部表情,但是我猜测应该和刚刚一样。灵车的速度很慢,我虽然不知道这地方离蜈蚣岗到底有多远,但是我坐得都都快要睡着了。 昏暗中,我不经意间往右边的棺材那里瞥去,只见那本来严丝合缝的棺材盖子此时居然轻轻被挪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小豁口来。 这一下让我睡意全无,我正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没想到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那口黑色的棺材又动了一下,这下的幅度更大,几乎要打开了整个棺材,就差让我看见里面躺着的是谁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车可能要出大问题,连忙转过头来,没想到于恬此时居然正靠在我肩膀上,比我睡得还沉,我小声叫了几句她居然都没有反应。 后备箱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我不知道我们此时已经出城多久了,司机依然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刚刚怎么叫都醒不过来,这么一拍居然就醒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往旁边退了退。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辆车不对劲,我刚刚看见棺材动了。”于恬一听这话,扭头往棺材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小口子。 “怎么会,我明明看不到这辆灵车上有一点阴气,你确定没看错?” “你也看见了,这棺材在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是合着的,现在居然开了个小口,又不可能是我干的,那还能是什么。”于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说自己虽然好几次被阴气冲着了,但是这车有没有问题还是不会判断错误的。 “我觉得......”我的话还没说完,灵车的轮胎在地面上刺啦一声停了下来,是到地方了吗? 刹车踩得有些急,我更倾向于这是路上爆胎了,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后备箱打开了,我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我们现在好像正在一条座小木桥中间,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桥两侧有哗啦啦的流水声。桥的另一侧是一条相当窄的土路,土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 我和于恬从后备箱钻了出来,往前一看,这车前面居然是一片大草沟,可以根据车头打出的灯光可以勉强看到草沟子下面好像是一块块已经快要荒掉的草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这司机走的不是去蜈蚣岗的路?” “你去过?” “没有,是我猜的,刘准的酒庄几乎是城内所有大小酒店的供应商,应该不会建到这么偏的地方。” 我笃定我们肯定是被这司机耍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觉得去前面问问什么情况。 驾驶位的车窗开着,我走到跟前,司机两个字刚说出口,吓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这驾驶座上面居然空无一人。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驾驶位,火还没熄,可以清楚的听到发动机的嗡嗡声,见鬼了,司机下去方便了?可是这座桥又不长,一眼能望到头,车灯照到的地方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这司机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就在这驾驶座的旁边,我隐约看到一沓像钞票一样的东西。我把头探了进去仔细看了看,果然都是钞票,不过这些钞票全是清一色的冥币。 一沓的冥币。我不敢再想下去,难道说当时我和于恬是坐灵车进的城吗? 于恬此时过来看到我脸色不好,便也凑近看了看,果不其然,她自然也是一脸的惊讶。沉默半晌后,我开口说道:“现在咱们去哪?” “只能先开这辆灵车了。”于恬说道。她的表情有些为难,很明显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出了失误,在于家混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没有阴气的鬼,这不符合她的认知。 我点了点头,刚坐上驾驶位,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这发动机的嗡嗡声就在我屁股挨到座位的一刹那消失了,我连方向盘都没摸到,刹车油门离合都没踩到,这车居然就自己熄火了。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怎么也再打不着火,于恬看我心急如焚的样子,就继续说道:“算了,要不咱们先徒步吧,这辆车确实有点问题。” 我垂头丧气地打开车门,突然听到后备箱的位置发出一声闷响,我心里一震,坏了,不会我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吧? 我连忙跑到后备箱跟前查看情况,发现另一口棺材也被打开了一个口子,而之前在路上打开的那个棺材的缝隙已经变得很大,我可以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又是一声闷响,是从右边那具棺材里面发出来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而那个棺材盖子终于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我看到了里面的那具尸体。 旅店老板,一定不会有错,绝对是他。 但是让我胆颤惊心的是,这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全身红彤彤的一片,棺材里面淌了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如果不是他的脸部特征还没有被破坏,我真看不出这居然是旅店老板。 这是一具浑身已经没有一点皮肤裸露的尸体,好像是什么人把他的皮活生生地全部扒了个精光,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全身血淋淋的怪物一样,只有面部还有一两片没有被撕下的皮肤。 我看得一阵干呕,但是比这更要命的事情紧接着也发生了,我看到那具棺材里面躺着的无皮男尸居然动弹了一下,慢慢的,他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叫上于恬就往前面的草沟里跑,我们两个现在身上什么工具都没有,和死人打架绝对是自讨没趣。 草沟子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我们两个往前面跑了好久,终于看见了一点亮光。 有光的地方自然应该就有人家,我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去,黑暗中似乎什么都看不到,是那个已经死了的旅店老板没有追过来吗? 跑着跑着,我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我和于恬几乎同时停了下来,往那片有光的地方看去,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家,竟然是一个亮着灯的马厩。 第七章:阴灵庙 “咱们这是跑到哪儿了?”于恬问道。 “不知道,先去马厩那边躲躲吧,至少比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乱跑强。”这附近荒得连个人家都看不见,我还真有些奇怪这马厩哪里来的。不过离光源越近,倒是可以模糊地看到就在马厩后面好像有着一些错落的小房子,那或许是马主人住的地方吧。 等我们走到马厩面前,发现棚子里面连一匹马都没有,地上还有随意乱扔的一些草料和缰绳。 “这马棚里面没东西,还亮着灯干嘛?”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走得更近了些,没想到却看到马槽中居然除了养马的工具之外,还堆着很多纸糊的和草编的假马。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做出来的马匹,它们相当的逼真,几乎只有颜色上面的不同,我见过有人用纸做假人来让自己祛病除灾的,但是这纸做的动物我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更奇怪的是,这马厩的主人似乎在把它们当做真的马匹一般喂养。 旅店老板早已不见了踪影,橘黄色的灯光照得我有些昏昏欲睡,我强打起精神,想着去前面马厩的人家看看能不能借宿一晚上,毕竟现在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我和于恬走得很慢,时不时地就会往自己身后看一眼,确保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跟上来,等我们走到那片小房子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户人家,这些小房子都被高高的围墙圈住,相当于是一个大宅院。 我逐渐想起了什么,连忙和于恬说道:“这应该是刘准开的那个马场,宅院旁边还有一片专门铺好的地皮呢。怪不得我下车的时候觉得有些熟悉,想必从城外那个岔路口穿过密林就是了。” “那灵车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想干是什么?而且这里居然连一个看门的都没有。” “不知道,但是既然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那就别浪费这个机会,咱们正好去他的院子里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这直接就这么闯进去吗?” “那不然呢?他手下的人都准备要我小命了,我还和他客气什么,而且看上去这地方好像已经荒了,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于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听我的一起进去。 正门肯定是进不去了,只能从围墙边上翻进去,不过好在这些砖墙应该是很多年以前修建的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出现了缺口,加上不是特别高,找一个落脚点很容易就能翻进去。 于恬的身手很好,很快就翻了进来,我们两个慢慢地摸着围墙边往里面走,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陈旧的味道,里面的小路又多又杂,路旁都是紧闭着的房门。看上去这个院子原来应该有不少人居住,刘准为什么让它荒废了呢? 走了好大一圈,我们发现几乎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被锁着,这倒也并不稀奇,本来就不是抱着什么目的进来的,能找到线索是最好的。 又走了一会儿,于恬觉得先停下来稍微歇一会儿,这个院子大的过头,很难想象它原来是多么金碧辉煌的一座建筑,虽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老古董,但是如果刘准想把它出手的话,应该能大赚一笔,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地方是他们家的祖宅。 我坐在一间房子门前的石狮子旁边,本想靠着稍微打个盹,这一路上实在是折腾得够呛,还没闭上眼睛,就刮来一阵凉风,吹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门轴转动的声音,我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木门居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开了一条缝隙。 我看了一眼于恬,她给我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连忙走过来朝门缝里面看去,看了一会儿之后,对我点了点头,我轻轻地把那扇门完全拉开,呛鼻的味道铺面而来,有点儿像还没有炖熟的淡水鱼的味道,腥得我晕头转向。 于恬连忙捂住鼻子,疑惑地问道:“这唯一一扇没有上锁的门居然还是这种味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但是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点就是了。这刘准不知道以前是干嘛的,从门口的纸马就能看出来这院子不一般。”我拿出手机来,在之前和那帮人的争斗中摔了一下,但是好在影响不算太大。 借着手机的微弱光亮我大概看清了房间里面的情况,这应该是一个书房,看上去要比老爹的那个书房大得多,而且周围还有很多的陈设,几乎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古玩。 书架上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几本书,我拿起其中的一本翻开之后,发现这居然是一本日记,而且根据这个口吻来看,这本日记的作者很可能就是刘准本人。 我仔细翻看了半天,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日记上写的是刘准年轻时候的一些往事,但让我十分惊讶的是,日记中居然有一段好长的篇幅在写他曾经苦修的日子。 刘准是那种板板正正的富家子弟,虽然我从日记上看不出他的父亲到底是谁,但是我可以确定他应该是那种从小就吃喝不愁的人,但也正是因为过度奢靡让他的父亲把他送去了其他地方修心养性,而那个地方,居然就是我刚到剑阁时那个老板口中的道观。 日记中记载了关于刘准曾经在道观中修行的一些日常,不过并找不出什么关于他的其他事情,因为我发现,这本日记的中间有明显被撕过的迹象,说明里面一定写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对于刘准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不过在这些被撕掉的页数之外,我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刘准并不是他的原名,可能是他后来为了掩人耳目起的化名,对于他的真名日记中并没提到,不过里面写到,他原本的姓氏是祝氏。 刘准并不是祝家的独生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叫祝零,但是祝零天生有一种很奇怪的疾病,这种病会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疯子一样,类似于民间所说的中邪。祝家可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名声,并没有花钱求人为他治病,而是将此子抛于靡丘,至于后来的事,自然就是祝零从此杳无音信,祝家也就当其夭折,为他办了衣冠冢。 不过可能让祝家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居然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不仅败家,而且在还惹了不少的仇人,拉出来估计能站出满一条街,但是毕竟刘准是祝家唯一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孩子,所以他被送到靡丘上的玄心观静修多年。 再后来其中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玄心观是在刘准离开之后不久便遭到大劫,不但不断有道士死去,而且还渐渐传出了闹鬼的说法,刘准有没有借此大做文章我不清楚,不过道观的败落或许只有找到他才有最后的答案。 我合上日记长叹一口气,对于恬说道:“保不齐又是一场冤仇,我都已经习惯了,看来这当年的案子还真不是说破就破的,不解开这团乱麻,怕是没机会。” 于恬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等天一亮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解释了,我刚刚看到马场前面是一座小山包,那边应该安全一点。 我把日记放回原处,和于恬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那本日记中的内容,仿佛存在着种种的不合理。刘准为何要改名换姓?如果单说他是祝家的大少爷,光靠这一个名号,也没人敢找上他们家寻仇,唯一可能就是,在刘准的父亲去世后,刘准可能惹上了什么麻烦,而这个麻烦又是他处理不了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按照刘准一贯的作风,他很可能会销毁关于那件事情的一切证据,甚至和今天一样会灭口。既然能把家业做到这么大的规模,他这个人做事一定相当缜密,不可能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线索在老院里,除非,是有人想让我看到这本日记,故意安排为之,有人在暗中引导我。 我越想越乱,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达老院的围墙旁边,我们两个利索地翻过围墙,顺着远方的山包方向继续走去。 我看了一眼手机,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我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继续走着。这估计是我出来最刺激的一回,不仅差点被扔进山沟里喂了野狗,而且还和死人待在一辆车上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要是我当时刚从民勤出发就碰上这种情况,估计会留下半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座山包并不高,但是却很干净,虽然现在还没有太阳,不过一眼望去能看到很多的植被,大多都是树竹,真有种“曲径通幽处”的美感。 竹林中没有路,想必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应该极少,刚才在房间里面被那个腥味呛得我头晕,现在穿梭在竹子之间,鼻子总算好受了些。 这些竹子长得并不高,但是已经相当挺拔,我们两个在竹林中走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我居然发现这林子中好像有一座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老庙。 总算是有个能歇脚的地方了,我连忙朝那座庙跑过去,这是一座已经上了年头的古庙,里面没有供奉仙家,想必是时间太久,造像都被人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大门,走进去,好在这里并没有让人不舒服的尘土味,头顶已经露了好几个大洞,应该是常年被雨水冲刷,所以地面也比较干净,尽管不如家里面,但是也能席地而坐。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稍微打个盹了,我伸了个懒腰,发现于恬正蹲在一只破损的香炉面前,神情紧张地看着里面的香灰。 “怎么了?” “这只炉子有点蹊跷,上面的花纹有点像死纹。” 我听到这话,本来都快合上的眼皮又瞬间睁开,连忙跑到她跟前也仔细地端详起来,于恬说的的确不假,这炉子上面的花纹和我曾经在铜钱上面见到的一模一样,确实是死纹。 大猿和我说过一嘴,这种纹路如果雕刻在器物上面,就说明它一定是用来镇压凶物的东西,那就变相说明,这个庙应该不是很干净。 想到这儿,我突然脊背发凉,瞬间想到了灵车里那具被扒了皮的尸体,马上对于恬说道:“为了保险起见,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再接触那些东西了。” 于恬也赞同我的话,毕竟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多余的力气再往前跑了。 我们慢慢走出老庙,继续往前面走去,还没走两步,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子,你怎么也在这儿?”老叔的声音,难道是我身上那个纸扎人的邪术没有除干净? 于恬也没有回头,她的经验比我要丰富得多,不用我说她自然都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两个就这么闷着头一直往前走,那个声音只是喊了一声便停止了,随后便是徐徐的清风。 我长舒一口气,这鬼好像是故意来吓我的,居然喊一声就走了,我还以为会和乱葬岗一样呢。 刚放松一点,突然身后一阵巨力把我拎住,这一下子可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恶狠狠地盯着我,他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把大砍刀。 “你他妈混哪儿的?这黑竹涧你也敢随便来?” 我被他抓得一时间有点懵,于恬则马上跑了过来准备收拾他,那个胖子见于恬要过来,就提起砍刀要砍下去,这刀还没放下去,胖子突然一声惨叫,抓着我的手便立刻放开,自己则疯了一样地在身上到处抓。 不一会儿,这胖子就被自己的指甲抓得鲜血淋漓,见我们两个无动于衷连忙求饶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两位救救我,我愿意跟着刘掌柜干,我把所有事儿都告诉你们,麻烦两位开开恩吧。” 只见胖子的身上居然无缘无故地冒起了白烟,就像是火焰在他的体内不断地灼烧着内脏一样,和我那会儿在古城中自燃的情况有点儿类似。 “你......”我话还没说完,胖子的身体一声爆响,无数的碎肉鲜血飞溅了一地。 我擦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迹,满脸惊恐地看着那座老庙的方向。 “他是不是以为咱们是刘准的人?”于恬问道。 “他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那座庙的东西可能已经醒了。”只见一团粉红色的肉体正在门口慢慢地蠕动着,那扇破门终于不堪重负被挤了个稀巴烂。 那团东西就像是一个还被包裹在腹中的胎儿一样,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一边慢慢地用自己身体下方的几只短小的肉足移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第八章:重逢 这个怪物的形状不禁让我想起了奈陀吉古城里面的那条大沙虫,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不过现在我并不想和这个东西交手,刚刚那个胖子的下场已经是对我的一个警示。 怪物虽然看上去十分的笨拙,但是那几只肉足却相当灵活,它对我们仿佛有着很大的敌意,以极快的速度朝我们蠕动了过来。 我们见状连忙继续往前跑,但是这个怪物不同于那具被扒了皮的尸体,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前面的竹林越来越稀疏,怪物没了那些竹子的束缚移动速度变得更快,几乎马上就要赶上我们。 略带湿润的泥土像是一整张弹力十足的蛛网一般,我们与怪物之间的距离也因为这黏脚的土地而在慢慢地变小,这时候我再回头甚至已经可以看到那团肉球身上起伏不断的渗出液体的血管状组织。 怪物的身上冒出阵阵白雾,就像那个胖子临死前身上的白烟一般,白雾不断朝我们的方向喷出,这些雾气看上去好像无害,但是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眼看着怪物的身体马上就要碰上来,我干脆停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找死啊?”于恬向我喊道。 “你先跑,咱们俩总得留下一个,不然到头来都是个死。”果然,怪物见我停了下来,也不再朝于恬的方向继续追去,只是慢慢地朝我靠近。 我听到身后于恬朝我跑过来的声音,一眼瞥到身旁的斜坡下似乎有一条小溪,怪不得那个胖子说这个地方叫什么黑竹涧。 靠我赤手空拳肯定是打不过这个玩意儿的,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那个怪物扑了过去,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于恬的一声叫喊,但是此时我的身体已经紧紧地贴在了那团大肉瘤上面。 皮肤和怪物接触的一刹那,一股灼烧感袭遍我的全身,仿佛身体里有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不断蔓延着。我强忍剧痛,把双手插进那团肉瘤里面,使劲往右边一甩,我和那个怪物瞬间都重心不稳朝斜坡的位置倒去。 我不断地在坡上翻滚着,身体被地上带倒钩的针草刮得到处都是小口子,不时地还会撞上周围栽种的树竹,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那股灼烧感更加强烈了,我开始出现幻觉,甚至好像闻到了肉体被烧焦的味道。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和那个怪物都摔进了那条小溪里面,冰凉的河水不但没有将那股灼烧感抵消,反而好像还加重了这种疼痛。 不过好消息是,怪物摔倒小溪里之后仿佛就没了踪影,我摇摇晃晃地从小溪中站起来,正当我暗自庆幸的时候,却发现就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我走来。 是那具被扒了皮的旅店老板的尸体,它是怎么追到这儿来的? 但无论如何,此时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应付这个家伙了,没想到的是,于恬居然跟着我和那个怪物一起跑到了山坡下面,她看到我脸色煞白地站在小溪里面,连忙过来扶着我问道:“你怎么样?那怪物呢?” “不见了......但是......”我指向尸体的方向:“它来了,你还是快跑吧。”我一边说,一边捂着小腹痛苦地蹲了下来,我张开自己的手掌,发现居然出现了和那个胖子一样的状况,手掌中心不断地冒着缕缕白烟。 那具无皮尸慢慢地朝我们走了过来,浑身还淌着血,于恬见状连忙搀扶着我往河岸上面跑去,我打算推开她让她自己跑的时候,那个尸体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它十分害怕的东西,居然一头扎进了小溪里面和那个怪物一样不见了。 我疑惑地回过头去,只见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间草庵。 疼痛感让我的意识慢慢变弱,直到自己完全昏倒,不过好在这次我并没有完全晕过去,我能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背到了那间草庵里面。 大概过了好一阵子,身上的那种被火烧的感觉才好像渐渐消失,我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大汗淋漓,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浑身瘫软使不上力气。 “好点了吧?”于恬见我清醒了些,放下手中的木瓢凑了过来。 我抿了抿嘴,感觉好像有一奇怪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着,往四周看去,这里好像是那个我昏倒前看到的草庵,头顶是一片用茅草修筑的房顶。 “好多了......谢谢你又救我一命。”我对她说道。 我此时正坐在一张草垫子上面,身边还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我第一眼看见火盆吓了一大跳,因为那种被火烧的感觉实在太真实,导致我看到这东西就感觉身上还在隐隐作痛。 我靠近仔细一看,只见火盆中居然正有一团已经被烧光的纸灰,闻上去很是呛鼻。 “哥们,你这也真算命大,要不是你到这儿来了,八成这回就真死了。”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着话音落下,进来一个提着药罐子的壮汉。 “老徐交代了,这药得服三剂,前两剂都是硬扒开你的嘴给你灌的,既然你醒了,那你就自己记得喝吧。”壮汉看着我,居然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大猿?你怎么在这儿?”我几乎要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汉子,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我咋不能在这儿?还有啊,是哥们我救了你,不然你觉得人家一个姑娘能把你扛回来吗?这人情我替你记下了,回头记得请我吃饭。”大猿说着,走过来看了看火盆。 “呦,都烧出来了?这老徐还真行,我以前还以为他吹牛皮呢。” “我去吧,你们两个聊。”于恬见大猿进来,一手接过药罐子,一手拿着火盆走了出去。 大猿看到于恬走远,脸上的笑容似乎早就已经收敛不住,盘腿坐到我身边说道:“哎,我就不在你身边这么一阵子,你倒挺会享受啊?” “享受?”我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那玩意儿在我肚子里面做卤煮,就差支个锅了,我被烧得差点见阎王,你说我享受?” “你这是命硬啊,老徐说了,有小鬼保着你,死不了。对了,话说回来,你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发展什么?”我一脸蒙圈地看着他。 大猿白了我一眼,朝门外煎药的于恬努努嘴。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使劲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差点没坐稳原地翻个跟头。 “你在这儿扯什么呢?我们两个就是朋友而已,再说这一路上我欠她不少人情,别瞎想。” “行行行,那我不说了,你就是那死鸭子嘴硬。”大猿又坐了过来。 “我正好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老徐又是谁?” “唉,这话可长了,既然你都找到这儿来了,应该也是知道了不少事情,我也就不和你打马虎眼了。”大猿抓起旁边的水瓢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现在彻底成了刘准那边的头号通缉犯,他派了好多人抓我,自从和你在XZ分开之后,一路上我可没少遭罪。” “这话怎么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准在这边儿的势力很大,别说我这么个小角色,连你们谢家都得给他面子不是吗?我知道靠自己肯定跑不了,所以就突然想起来到剑阁这边找老徐,事实证明我做对了,至少过了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 “老徐是你朋友?” “是我恩人,原来救过我一命。他叫徐乙,是个很厉害的捉鬼先生,你这次没事儿还得多亏了他,原来他在城里也是名噪一方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归隐了,这也就是因为我,他才破例给你看病。”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猿知道刘准在剑阁有势力还要回来,原来是留了一手。 “我和你说,这次我来这里一是找你,二是找一个叫商羽的老头儿,你路子广,如果有机会就帮我打听打听。另外,这次过来我还了解了一些事情,是有关你上家刘准的。” 大猿面露难色,长叹一声说道:“哥们,不是兄弟不帮你,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有路子我还敢出去吗?我只要一露面肯定就会被刘准知道,你既然在这地方待了两日应该也发现了,城里很多地方都有他的暗线,不安全呐。” 大猿这话确实不假,旅店老板是刘准的人,这个我是怎么算都没有算到的。 “没事儿,那我就自己去找找看,不过刘准这个人心狠手辣,他为了找你差点找人把我小命给取了。” “什么?”大猿听到我这么说好像很惊讶,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不可能啊,刘准虽然事情做得绝,但是不会这么张扬,他再怎么想收拾我也不会要你的命,那些人肯定不是刘准派来的,要么就是他们那群小弟自作主张,你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吗?” 大猿这话倒是提醒了,那些人绑着我的时候好像多次提到我是谢家人,如果刘准派来的话,他们为什么要一直强调这一点呢?刘准和老爹有交易往来,如果他们是背着刘准私自找我的话更没有理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几个人可能表面上是刘准的人,实则在为其他人做事情。 至于这个其他人是谁,我心里最大的猜测就是幸存下来的谢家人,自从见到老叔之后,我对十年前的大火有了更多的疑虑,甚至怀疑可能除了老爹老叔之外还有人活了下来,只不过我不知道,但是谢家里面出了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儿,我也连连叹气,被毫不相关的人追杀就算了,被鬼盯上我也认了,现在居然一家子的人都想杀我。 “你想啥呢?”大猿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记得那个领头男的长相,留着胡茬,脸上有好多的疤痕,比你还要壮一点。”我努力回忆着,但只剩下了这些信息。 “还有其他的吗?”大猿的眉头突然紧锁。 我摇了摇头,大猿突然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一定不可能是他。”大猿不停嘟囔着什么,我见他这个样子,一脸不解地问道:“怎么,你认识那个领头男?” 大猿又马上凑过来,吓了我一跳:“你确定比我还要壮,脸上有很多疤?” “对,还留着胡子,这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把他的脸往外推了推。 “这人我确实认识,不过他早就死了。”大猿说道。 “死了?那我是见鬼了?他还拿着你的照片让我看呢!”我激动地喊道。 “绝对死了,身体都成两截子了,而且他......”我看着大猿,他的脸色好像并不是很好看。“而且,他是我亲手杀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被吓到,大猿常年跟着刘准一起混江湖,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尤其是在那个治安不好的时代,所以我并不意外。但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大猿要杀了那个人,他们都在刘准的手下干活,难道是起了什么冲突吗?” 大猿看我疑惑,就解释道:“这人叫老刀,是刘准的直属下线,也算是我的小上司,不过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好。老刀这个人做事不计后果,而且残忍狡猾,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势利眼。我和他起过很多次冲突,不过因为他深受刘准信任,所以我也没有和他太计较。”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们两个在刘准的手下各司其职,本来也没什么死仇,可是那一年不一样,刘准接待了一个叫做老豹子的老滑头,后来我才知道,老刀和老豹子是一伙的,原来老刀是老豹子的下属,为他卖命。” 大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老豹子这个人,心里鬼点子多,很难琢磨,我当时对刘准忠心耿耿,不过因为马场里挖出一只金簪子,很多人都治不了它,说是邪物,刘准这才请来了老豹子,可是他和老刀却另有想法。” 之后,大猿便给我讲了靡丘的那个故事。 “这么说,你见过商羽?” “见过,不过那之后我就没了他的消息,老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大猿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了沙哑的咳嗽声,一个看上去像是乞丐的老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说啊?”老人看着大猿嗔怪道。 “老徐,这是我哥们,他不是刘准的人,也不是......”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是谁。”老人把头扭到我这边,盯着我问道:“你找那老头子,要干什么呀?”怎么看眼前的老人都不像是驱鬼先生,难道世外高人都这样吗? “找他问清楚两件事情,关于一本古书,还有一只白纸人。”我简短地回答道。 第九章:殡仪馆 徐乙对于我的话好像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慢条斯理地问道:“他是不是给你留下过什么东西?” “有一张字条,不过我对于他的了解太少了,这次来四川,我就是想问个明白。” 徐乙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既然是他给你留下过东西,那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还得你自己去找,我没办法帮你。” 我看了一眼大猿,对徐乙说道:“徐大师,我听我朋友说您和商羽是故交,您真的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首先,我就是个隐居的老头子,不是什么大师。其次,我不能帮你,也帮不到你。我已经破例救你一命了,之后的事情还得靠你自己。”说罢,徐乙把手背到身后,缓缓地走出门去。 “这老头儿就这样,没事,等会我再去给你说说。”大猿安慰我道。 “不用了,既然徐大师都这么说了,一定有他自己的难处,我还是不麻烦他了。” 喝完药之后,我和大猿出去散心,现在我太需要一个安静思考的环境了,至今为止还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搞清楚,我必须先想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才行。 “虽然老徐帮不了你,但是我能给你提供点儿线索。”大猿一边走一边悄悄地对我说道。 “什么线索?你不是也只见过商羽一面吗?” “这叫什么话,见面归见面,我是知道其他线索。”大猿扭过头去看了看四周,又把声音压低了些。 “当年刘准挖出了那只金簪子之后,请了好多的阴阳先生,但是都治不住那东西,还有好多人因为这个簪子离奇地死了。刘准觉得蹊跷,就听说商羽能耐很大,所以请他来收这个邪物,但是没曾想这老头儿不知道搞的是哪一出,不但没把簪子收掉,自己还搭进去了。” “这我知道,不过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听这么多人说来,以他的能耐,那个簪子应该不算什么吧?” “对,我当时也以为他死了,后来碰到老徐这才知道,很可能当时商羽是故意这么做的,但至于原因就不知道了。像他们这种能人,不说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至少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一个邪物弄死,我怀疑是用了某种其他手段,比如替死鬼什么的。”大猿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商羽是纸尸井的人,如果他精通纸尸方术,这种替死的手段完全可以做到,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不过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商羽是很有名的阴阳先生,他帮人治过不少邪病,虽然这次意外把刘准也打了个猝不及防,但是毕竟他是因为金簪子而死,而商羽膝下无儿无女,所以后续的丧葬事宜都是他全权负责的。” 听到这儿,我好像明白了大猿要和我说什么。 “这城内城外无论谁家有人去世,都只会送到一个地方,那就是靡丘的殡仪馆,如果你去那个地方,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商羽都死了这么久了,况且是假死,殡仪馆能查出来什么?” “我这也是猜测,只是给你提供个思路而已,如果你有其他能找到他的办法,那倒更方便一点。” 我想了想,问道:“大猿,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去商羽以前住过的22号小区看了看,那里早就已经荒废了,但是刘准居然还派了保安在门口把守,更离谱的是,我在楼里还发现了尸骨还有其他人的踪迹,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才没继续调查下去。” “那地方我有印象,不过刘准有没有插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怀疑里面有关于商羽的重要线索?” “很可能不只是商羽,我怀疑刘准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掺杂在其中,他在隐瞒着什么,这事儿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一下。” 大猿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出面,肯定会惊动刘准的人,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能给你办,虽然我已经不在马场干了,不过有几个和我要好的朋友一直还在联系,都是靠得住的,有的还在警局里工作,能帮你查一查。”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怀疑没那么简单。”我看着远处繁茂的竹林,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大猿本不想让我现在就去靡丘,因为现在外面不仅有刘准的人在活跃着,而且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见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这一路上都不知道看见过多少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过我确实再等不下去了,毕竟如果大猿说的是真的话,那可能还不用等到刘准动手,谢家人内部自己先把我给消化了。 这次去靡丘,我并没有让于恬跟着,因为大猿没办法出面,于恬只能留下和大猿朋友对接烂尾楼那边的情况,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看我自己造化了。 大猿一直把我送到马场外面的小路上面,很快他安排的朋友就把车开了过来,大猿简单交代了两句之后便让我上车。 辞别大猿之后,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都没有和司机交谈几句,虽然知道大猿安排的朋友应该很可靠,但是每当想起当时是一个鬼把我送进城里的,浑身就不舒服。 “哥们,我听袁哥说你要去靡丘那边的殡仪馆啊?” “对,这趟辛苦你了。”我点了点头。 “辛苦倒不是不辛苦,只是我好长时间也没去过那边了,我们这儿的人都巴不得躲那地方躲得远远的,你这怎么还要专门去啊?” 看来大猿并没有把我的事情全部和这个司机说清楚,想着如果我和他说我是去那儿找一个已经死了好长时间的老头子,他一定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 “哦,没什么,去那儿打听点儿东西。”大猿的朋友听我这么说,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哥们,虽然我不知道你去那儿具体要干嘛,但是我得提前告诉你,那地方一般人去不得,平常我们城里有死了的人,按理说这根据传统应该跟上灵柩一块去馆里,等到火化之后拿骨灰的。但是因为那地方有点不干净,所以现在基本都是送上灵车就不再管了,就算胆子再大的也最多是到殡仪馆门口,没人进去过。” “我听说过,有人说那地方闹鬼,对吗?”我对这套说辞已经习惯了。 “何止,你想想,那地方要是一个人也没有的话,这殡仪馆也运行不起来。以前那地方招人,给出的薪水很高,有些胆子大的去应聘,干了不到一个星期,回来就疯了。” “疯了?”这人把殡仪馆说得十分邪门,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是啊,疯了,请了好多先生也看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都说是在那儿被鬼上了身,这后半辈子算是毁了。”这倒是挺稀奇,干了不到一个礼拜就疯了,难不成是被吓疯的? “那依你这么说,去殡仪馆的那条路应该人很少吧?” “当然少了,除了城里刘掌柜家的运酒车,就是灵车走那条路,其他人都不去。”我见这司机说得一套一套的,但好像并不害怕那个殡仪馆,于是便觉得好像有点儿门道。 “我说哥们,虽然这是大猿把你找了过来,但要是胆量不够的人,也不敢跑这条线,你之前是不是经常走啊?” 那人见我这么说,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敢走这条路,完全是因为原来我就是开那趟灵车的司机。” “什么?”他这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看我好像很吃惊,于是便说道:“你不知道,那殡仪馆和其他的不一样,我虽然开过灵车,但是我们这些人是不能进馆的,这是死规矩,我们这些司机也都惜命,自然不敢去。” 听到这儿,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问道:“那你之前开灵车的时候,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比如说棺材里面的尸体会动?” 那人皱了皱眉说道:“这倒没有,不过你说这种情况听上去还确实有点儿吓人。”这司机果然也不是一般人,要是普通司机听到我这么说,估计早一脚把我踹下去了。 “那,你有没有同样是开灵车的朋友意外死亡过?” 那人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在努力回忆着,想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没有,不过曾经有一个司机失踪过,后来听人说是搬走了,我们就没当回事。” “失踪?那你知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知道,他家不是很有钱,不然也不会开灵车了,他家就在22号小区,不过那个小区现在早就荒废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送我进城的那个司机确实是鬼,他应该不是失踪,是被人杀害了,但是当时为什么会没人怀疑呢? 只有一种可能,这人要么就是碰上了邪祟,要么他的死和刘准有关系,刘准在这地方几乎黑白通吃,加上当时的社会环境,极有可能一些警察也是他的人,这案子很容易不了了之。 正想着,大猿的朋友就把车停了下来,他指着玻璃外面的一个看上去阴森森的建筑说道:“就是这儿了。” 我连忙下车,发现这个殡仪馆居然连名字都没有,墙面很脏,垃圾堆得到处都是,要是不说这地方是个殡仪馆,我还真看不出来。 我回头向司机表示感谢,正当我准备进去的时候,司机叫住了我。 他从自己的上衣兜里面掏出来一张用血画着图案的黄色纸符,对我说道:“这是袁哥让我给你的,他说这个也许能帮到你。” 我接过黄纸符,好像明白了什么,大猿不会驱鬼,这张纸符很大概率是徐乙留下的。 说罢,我看着渐渐开远的汽车,又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着的殡仪馆大门,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强烈起来。 大门里面是殡仪馆的大厅,地面很干净,不知道是打扫得勤快还是几乎没人来的原因,和外面脏兮兮的模样完全不符。 大厅的左侧有一扇红色的门帘子,右侧则是缴费的地方,但是里面看上去十分地破旧,想是传出怪闻之后,连收费的人也跑路了。 正对着大厅中央有一道玻璃门,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好像有通往二层的楼梯,不过玻璃门是锁着的。 我注意到,在左侧红帘子的两旁各放着一面镜子,镜子很干净,好像是刚刚被人擦拭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殡仪馆里面要放镜子,而且还是在门外放,让我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殡仪馆的大厅很宽敞,最里面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丧葬用品,随意地堆放在地上,大多已经不能用了,丧葬用品的旁边是两架用来抬尸体的车子,上面盖着两条很长的白布。 我走近那个缴费处,看到就在这紧关着的门旁边,居然有一张招聘简章,不过字几乎都快磨没了,应该是很久之前就贴在这里了,我倒是不太懂,为什么招聘简章要贴在馆里面,毕竟这地方几乎又没什么人来,而那些来送葬的死者家属真的会有心情看这种东西吗? 虽然很多字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我还是能辨认出一些,这地方好像各个部门都很缺人,不仅是缴费处在招人,还有开灵车的司机,烧尸工,而且给的报酬很高,看得出来,这地方已经彻底让城内的居民产生恐慌了。 正当我看得认真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喂”,我回头看去,是一个和大猿体型差不多的工作人员。 这人戴着鸭舌帽,目光在我全身上下不停地扫视着,大厅内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格外吓人,而且我还能闻到他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尸体的那种腐烂味,不过一般送到馆里的尸体都会冷冻处理,这股味是哪来的? 他看着我,半晌才缓缓地说出一句:“有预定吗?” 预定?这地方还要预定的?难道说这地方生意不错,只是没人来?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毕竟城内城外就这么一家殡仪馆,而人们又不想随便把人埋到荒郊野外,这里就算没人来,送来的尸体应该也不在少数。 那人见我愣着不接话,又说了一句:“来拿骨灰的?登记过吗?” “不好意思大哥,我是来......”说到一半儿,我突然有点觉得不对,要是我说来这地方找人,那就太扯了。 “我是来应聘的。”我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人听到我这么说,好像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很渗人的笑,他又从头到脚看了看我,对我摆了摆手说道:“你干不了这个,回去吧。” 干不了?我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还不至于被几具尸体吓倒吧? 眼看着那人转身就要走,我拽住他的胳膊说道:“管饭就行,我不要工钱。”那人投出一束异样的眼光,随后甩开我的手说道:“今天晚上九点钟来上班。” 啊?这就同意了?也不用说拿什么体检报告,这比我想象的可要随意得多。虽然我知道来应聘只是个幌子,但是为了搞清楚商羽的事情,这班是不得不上了,大不了我也上一个星期就辞职。 我见那人远去的背影,连忙走到门口用手机最后的一点儿电给于恬打了个电话。 第十章:第三个烧尸工 “你是不是被骗了呀,哪儿有殡仪馆晚上九点上班的?”于恬一边乐得合不拢嘴,一边说道。 “这有什么可笑的,我是去殡仪馆,又不是马戏团,你严肃一点儿行不行。”我叹了口气。 “殡仪馆本来阴气就重,还让你晚上去,看来这活儿不是那么好干的,要我说,你重新想个办法得了。” “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眼下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有去那个他们口中闹鬼的殡仪馆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了,大猿给了我一张黄纸符,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我看了看街上穿行的车流和人群,又继续问道:“大猿那边,22号小区调查出什么了吗?” 于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没有,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我们一直在盯着,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看着餐馆墙上的挂钟,此时已经是五点多钟了,我打算早点到那儿,毕竟是在殡仪馆上班,去的太晚路上黑压压的不说,而且那地方我上午去的时候就感觉不一般,去早点儿探探底也好。 殡仪馆安排得倒是很周全,虽说大猿的那个朋友和我交代过,这地方的工作领域都有严格的划分制度,之间是不能串门的,不过也可能是太久都没人来这地方应聘,所以当时接待我的那个中年男人为了方便就让我开停在殡仪馆背后的那辆车。 说到底,我心里其实对这车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在殡仪馆停了这么久,上面多多少少会有些说道,但是这靡丘去城里的路实在太远,总不能天天靠着搭车回城,更别提那天还搭了一辆灵车。 那是一辆灰色面包车,看上去和我见到的那个黑色的灵车似乎差不多,不过里面并没有专门能放棺材的地方,应该是专门用来载人的,只不过好久都没人用了。 说来也奇怪,虽说这车放了很长时间,车身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不过从靡丘到城里的这一段路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倒是十分顺利,就像是一台崭新的车,开这一趟也算给我心里打了个底,倒没那么膈应了。 “我得早点儿去,也好探探那殡仪馆的底。”说着,我付了账单就要准备走,于恬拉住我说道:“要不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反正现在袁烈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你现在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了,我这反倒不适应了。”我笑着说道。 “帮个忙而已......再说我也好奇那殡仪馆为什么闹鬼,你不知道,我从小对鬼这种东西就特别敏感,于家人几乎都是这样的。” “倒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本事,那毕竟是放尸体的地方,不太平,你还是别去了。”说罢,我走出店门,于恬见我坚持,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我特意给电话换了一块新电池,这样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可以提前告诉他们,不过但愿一切都平安无事。 晚上六点,我开着那辆面包车准时到达了殡仪馆,但是此时的大门居然不像上午一样敞开着,关得很严实,好像还上了锁。 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关门呢?我的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可能人家有人家自己的规矩,我自然也没多想。 把车开到殡仪馆后面的车库之后,我准备下车到别处去转转,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在我停的那辆面包车旁边的车库里,似乎还有一辆别的车。 白天我开走这辆车的时候,旁边的车库门是锁着的,而且密不透风,我以为已经废弃了,但是现在这本来关着的卷闸门居然开了一个小口子,门锁也消失了,这让我有些好奇。 我凑近那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车库,慢慢地俯下身子朝里面看去,透过卷帘门下方的那一条缝隙,我清楚地看到了一只带着许多血迹的轮胎。 正当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时,身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回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我见到的那个殡仪馆的员工,此时他还是穿着那件熟悉的工作服,一脸冷漠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的眼神,像是一方早已干涸而长满杂草的水塘,满是填充着困苦与时间的泥沼,看不到属于人间的繁华与烟尘,一阵久远而枯萎的气息将要溢出眼眶。 “不是叫你九点再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他的语气依旧和上次一样,毫无感情。 “第一天上班嘛,我想着早到一点儿,所以就......”我尝试着解释我自己的反常行为,毕竟趴在地上偷看烂车库这种行为,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灰色面包车,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以后遵守规矩,不该来的时间不要到这里来,不该问的事情,也不要多问。”他好像猜到了我想要问什么,当然是关于那间被打开的废弃车库。 我只能自认倒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来,老练的从中找出一把,插进大门的锁孔里,咔哒一声,大门被他应声推开。 “我以后该怎么称呼您呢?” “蒋晨。”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走近大厅右边的缴费处门口,又从那串钥匙当中掏出来一把小一点儿的。 开了缴费处的门之后,他从最里面的一沓落满了灰的文件夹里抽出一本,皱着眉头翻开看了看,说道:“签完字就跟我来吧。”说着,他吧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沾着污渍的表格,表头打着很清晰的几个大字:员工信息登记表。 填完表之后,我跟着蒋晨朝中间的那扇玻璃门走去,那扇门今天并没与上锁,我们两个一直走到了头,和之前我看到的一样,右手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左侧则是一个开着门的房间,但是房间里面没有灯光,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铁制的后门,门上面还写着“闲人免进”的字样,蒋晨打开铁门之后,我发现里面似乎是一个停尸间。 “以后你就负责这个地方了,每天送进来的尸体要做消毒和冷冻处理,还要登记名字,都是一些比较基础的工作。”我一边听着蒋晨给我交代工作,一边看着旁边在灯具的照耀下闪着寒光的冷藏柜,深吸了一口气。 蒋晨说着就要出去,他说现在还不是很忙,我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就趁着这个空档,我连忙问道:“蒋大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蒋晨听到我这么说,已经快要转过去的身子又扭了回来。 “什么事?” “咱们这个殡仪馆一共有几个员工?”我其实只是确保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是人而已,毕竟这种地方,说句不好听的,应该是除了火化炉以外最晦气的地方了。 “两个烧尸工,一个司机,加上我们两个,一共五个人。”蒋晨说完就扭头离去,不再给我继续搭话的机会。 好家伙,原来就五个人,怪不得要招聘员工呢,合着原来我不在的时候,这停尸房的工作应该也是蒋晨一个人处理的。 看着蒋晨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还有儿侥幸,是对于这份工作的侥幸。好说歹说是在停尸房工作,几乎可以说是直接接触尸体的第一人,这对于我查清一些东西很有帮助,不过前提是不能被蒋晨发现,否则肯定会让我卷铺盖走人。 我坐在停尸房内的一把椅子上,正四处观望着,突然想起应该给于恬通个信,但没想到这时候我一摸兜,嘿,这手机没了。 没了?我哪儿都没去啊?不会是落到那辆灰色的面包车上了吧? 停尸房里面没有钟表,我没办法看时间,但我觉得既然蒋晨让我九点来,那就代表着九点之前应该是不会有尸体送进来的,想到这儿,我连忙跑出停尸房,准备去车里找找看。 刚出门,就和蒋晨撞在了一起,他手里拿着两把钥匙,还有一件叠好的衣服。 “蒋大哥对不起啊,我这走路没注意,你没事儿吧?” 蒋晨摆了摆手,他把钥匙和衣服递给我,一一交代我说道:“这两把分别是玻璃门和停尸房的钥匙,等会儿你记得把工作服换上,然后每天下班的时候,把停尸房和玻璃门都锁上,记住了。” 说着,蒋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奇怪地问道:“你这么着急要干什么去?” “哦,我手机找不到了,应该是落到车上了,我去找找。”蒋晨听完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再管我,自顾自地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心想应该是自己太紧张了,把钥匙收好,衣服放回去后,便走到殡仪馆后面的车库里面,打开面包车的车门仔细检查了一番,终于在驾驶座的椅子下面找到了手机。 我把手机捡起来踹到上衣口袋里面,正打算关上车门离开,突然发现,这车库的背后居然还有一栋大楼。 我往四处看去,并没有一个人,远处的大楼没有一丝光亮,让我想起了22号小区的烂尾楼,像是已经荒废掉了。 我抱着好奇的心理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这周围的杂草已经快长到了我的小腿处,应该是好久都没人打理了,看来这栋楼房确实已经荒掉了,不过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我走到大楼的门前,发现它比烂尾楼还要破败,好像年头也很久了。 大楼也有两层,楼门虽然没有上锁,但是用铁链子拴住了,从外面打不开,不过看上去,这似乎是原来殡仪馆的办公楼。 我没多想,又回到了殡仪馆,刚到进玻璃门,就听见停尸房旁边的美容室里面传来一阵响动,是有尸体送来了吗? 按照流程,尸体不是应该先送到停尸房进行冷藏,然后在火化当天再美容的吗?这怎么直接就推进美容室里了呢?而且我刚刚也没有听到门口有汽车的声音,我想了想,决定进去看看。 我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一个穿着和我一样的工作服的瘦小年轻人探出头来,看着我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哥们,我是新应聘来的,在停尸房工作,咱们这儿是有尸体运进来了吗?” “哦,没有,我在整理工具,进来吧。”说着,瘦子开了门。 美容室里面倒是很整洁,也没有什么怪味,相比停尸房甚至温馨了许多,尽管我知道我用温馨这个词可能不大合适。 “哥们,不是本地人吧。”瘦子给我搬了一把凳子,让我坐下。 “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本地人,还敢来这儿上班儿?早就吓得没影咯。”瘦子笑了笑,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一个很憨厚老实的人,我也就和他聊了起来。 “不是,来这儿待一段时间,看望个朋友,这么说,你也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是湖南怀化人,和蒋哥是老乡,你应该也认识蒋哥了吧?”我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蒋晨居然也不是本地人。 “那你来四川这边是为了挣钱?” “差不多吧?我和蒋哥在进殡仪馆之前就认识了,那会儿他还不是这儿的头儿,就是个写文章的。” “他是作家?” 瘦子嗯了一声,看我思考的样子,就拍了我一下说道:“哥们,说说你吧,你为什么来这儿啊?”这句话把我问住了,我总不能说缺钱吧? “要我说啊哥们,你在这儿是真有朋友的话,就别在这殡仪馆干了,我虽然和蒋哥关系不错,但我这人不爱说假话,这地方......”瘦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嘴撇了撇,眯着眼摆了摆手。 “闹鬼?” “闹鬼算什么?都出过人命。” “出过人命?”一阵冷风从长廊那头的玻璃门吹来,把美容室的门吹得响了几声。 瘦子走到门前看了看,发现没人,赶紧关上门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这地方原来其实没那么邪乎,就是从死了一个人开始之后,慢慢地不对了。” “是这儿的员工死了吗?” “对,这地方原来有三名烧尸工,两个白班,一个夜班,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干夜班的那个烧尸工第二天被他的同事发现死在了炉子里面,说来也怪,都说他是自杀的,可我听说那人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冲着了,这才死了,不然谁自杀选一个这么残忍的方式啊。” “第三名烧尸工?”我暗自琢磨着,越发觉得有些可疑。 “那后来联系了烧尸工的家属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不是烧死在炉子里面的,好像是被什么人给打死的,听说发现尸体的时候整个人都折了,像是被压缩在一起的,这怎么可能是自杀呢,可是找凶手又找不到。所以我说这地方,不干净。” “这么邪门儿,你还来这地方......”正说着,我听到玻璃门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于此同时,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 “有人吗?”这声音很轻快,而且响亮,感觉不像是来送葬的。 第十一章:肉饼 透过玻璃门,我和瘦子看到,大厅内正站着一个穿着外套的年轻人,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年轻人的头发被淋湿,还不断地往下淌着水。 这人的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来这个地方躲雨的,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道理,谁会闲着没事儿来殡仪馆躲雨,还是这么偏的一个殡仪馆。 没等我和瘦子开口,年轻人先说道:“请问,咱们这个地方是怎么收费的?” 他说收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真的是来办理丧葬业务的吗? 瘦子和我对视一眼,先行说道:“您先把尸体拉过来给我我们看一眼吧,我们先要确认一下您的丧葬标准。” “我不是站在这儿了吗?” 年轻人的一句话,让我和瘦子彻底愣在了原地,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没懂什么意思,瘦子便又给他解释了一遍。 “不好意思先生,我的意思是,您把需要安葬火化的尸体拉过来,如果很急的话,我们需要先放到冷藏柜里登记一下信息。” 年轻人神色诡异地看了我们两个人一眼,缓缓地说道:“需要哪些个人信息?” 瘦子很显然还以为他没明白,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正打算再给他说清楚一点,忽然脑袋一阵胀痛,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年轻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就在他的脖子右侧,我看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块状红紫色斑痕。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办理丧葬业务需要提前预约,今天太晚了,您要不明天再来吧。”说着,我也没等年轻人反应,拉着瘦子就往美容室的方向跑。 关上了美容室的门,我气喘吁吁地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还觉得有些后怕。 瘦子看我如此反常,连忙问道:“哥们,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就走了,咱们还没和他说明白呢。” “不用说了,那就是个疯子。”我瘫坐在椅子上,对瘦子是这么说,然而我自己心里明白,那人不是疯子,甚至不是活人。 “疯子?你不能因为人家多问了两嘴就这么说吧?” “他那话的意思就是来给自己下葬火化的,你见过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做?”瘦子听到我这一番话,不禁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哥们,你别吓我,虽然我知道这地方不干净,但是还没见过一次鬼呢。” “没那么简单,等蒋晨回来再说吧。”我长叹一声,想起了那个年轻人脖子上的像尸斑一样的东西,不禁后背一凉,虽然我不敢确定那一定是尸斑,但听了这么多关于殡仪馆的邪门传说,难免会有些惊愕。 “我看你太紧张了吧,我在这儿干了这么长时间,来火化自己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呢,肯定是你搞错了,我再出去看看去。” “哎......”我拦不住瘦子,他拿起房间角落里的一把伞,消失在了殡仪馆门外的大雨中。 我有心想去跟他一块,毕竟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这荒郊野外还下着雨,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就麻烦了,刚准备动身,就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道:“别动,小观子。” “是你?”小鬼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自从上次他帮我处理掉那两个想杀我的人以后,几乎没再出现过,怎么今天突然冒了出来。 “你怎么一会儿出来一下,怪吓人的。” “我只是确保你身边没有其他人而已,从雪山之后,我就一直怀疑你身边的某些人,一直到现在还是,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其他人在场时我尽量不会出面。” “怀疑?怀疑什么?” “现在我还不能和你透露,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我只能劝你多加小心。” “你可别说这个了,刚进城的时候我就碰见了一个鬼司机,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对你没有恶意。”我还在思考小鬼和我说的这句话,美容室外传来了玻璃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往门外一看,原来是蒋晨从外面回来了,不过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现在浑身已经湿透,水珠还在脸上不停地晃动着。 我见他这副模样,连忙走过去问道:“蒋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被雨淋得这么厉害。” “出去办了点事情。”蒋晨说着,眼睛瞟了瞟亮着灯的美容室,问道:“你不在停尸间待着,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同事聊了会天,他刚刚也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对了,咱们馆里的那俩烧尸工怎么还没来上班啊?”我注意到,就在我说完这番话之后,蒋晨的脸色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我说不上那是什么表情,紧张?惊讶?疑惑?总之很复杂,但是很快,他又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们两个有事情,晚一些到,你先回停尸房里面去吧。”说着,蒋晨关上美容室的灯,阴着脸又朝大厅走去。 “奇怪......”我还在纳闷着,忽然想起好像忘了和他说那个奇怪的年轻人的事情,但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去换衣服了,还是先等等再说吧。 我重新回到停尸房里,外面的雨把玻璃打得砰砰作响,也不知道瘦子到底干什么去了,殡仪馆内格外的冷清,让我不禁产生了些困意。 这么轻松的活儿,居然还能给这么多的薪水,看来如果不是真的害怕,这个地方怕是人们挤破头都想来的,只不过偏偏有这么多的巧事和规矩,让活着的欲望超过了金钱给予他们的满足感。 正当我打算靠在椅子上面小睡一会儿时,蒋晨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两块焦褐色的饼状物体。 蒋晨把那个塑料袋放到我手里说道:“外面下大雨,没什么好东西,你就先将就点儿。”说完也不等我反应,便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停尸房的门。 我打开那个塑料袋闻了闻,一股肉香味钻进了鼻孔里,瞬间卷走了我的困意,原来是两块肉饼,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刚刚我看到蒋晨进来的时候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提,浑身湿漉漉的,怎么突然给我拿出来两块肉饼? 也许是藏在外套里面了,怕被雨淋湿,我自然也就没想太多,张大嘴咬了一口下去,好家伙,怪不得说将就将就呢,这肉饼里面几乎是丝丝分明,柴得能在我的每个牙缝都安个家,不过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我自然也就不挑了。 下雨?我突然反应过来,殡仪馆离城里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么冷的天气,就算是买上开车过来,这肉饼的温度也不可能保持得这么好,难道说这附近还有餐馆?还是说殡仪馆有自己的食堂? 在停尸房里吃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感觉都没什么胃口了,我塞下去一个之后,准备开门出去透透气,前脚刚踏出门,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那边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是于恬打来的。 “中规中矩,总觉得这管事的有点古怪,但我又说不上来,可能是我多虑了吧。”我叹了口气。 “殡仪馆嘛,可以理解,你难不成还想着人家天天一副乐呵呵的模样,那家属见了还不得发飙啊。” “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对了,大猿那边你要经常保持联系,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这里先......”我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呢......喂?” 我愣在原地,嘴角一阵抽动,颤抖着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腔里面,把舌尖上面的东西往出一拽,一个白花花的月牙状小东西被我揪了出来。 那是一条人指甲。 “观一?你没事吧?观一?”于恬在那边焦急地询问着,似乎还以为我是出了什么事情。 “哦......我没事......那个......那什么,你早点休息,我这边要去处理点事情......”我甚至感觉自己还没有说完,手指就不受自己控制般地按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钮。 我有气无力地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连忙跑到殡仪馆的大门外面,也不管雨下得有多大,趴在一处灌木丛旁就狂吐不止。 我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口腔深处,想刺激自己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但是毫无作用,只是感觉肚子里一阵反胃,恶心,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胃袋都要吐出来。 我拖着身子回到殡仪馆里面,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打湿,十分地狼狈。 打开停尸房的门,发现椅子上还有我没啃完的一块肉饼,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我捂着自己的嘴巴,把装着肉饼的塑料袋提起来扔到外面的草丛里面,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望着停尸房的天花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里自然也是相当的不自在。 虽然我早就预料到这殡仪馆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生之年我居然有了一次和姬昌一样的待遇。 这肉饼可是实打实地体验了一回,我这次终于敢断定,蒋晨绝对是知道殡仪馆的邪门事的,而且如果更大胆地去猜一猜,我觉得他可能和那些邪门的事情还有很大的关系,这次给我吃肉饼不知道他是无意之举,还是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呢? 但无论如何,之后对他肯定不能坦诚相见了,不过也算有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先得搞清楚这孙子葫芦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要想从蒋晨下手,第一步最好是先问瘦子。 说到瘦子,我心里咯噔一声,瘦子和蒋晨是好久之前就认识的,但凭我的直觉,我并不觉得瘦子和他同流合污,也许蒋晨是在瘦子不知情的情况下干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瘦子,可这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还没有回来,这不禁让我替他捏了一把汗。 正当我打算出去找找他的时候,出门又和蒋晨撞上了,这一次他正戴着一双白手套,两只眼睛不住地在我全身上下扫视着。 “你去二楼帮我拿个东西,在骨灰室里面,最里面的柜子里有一个封口的牛皮纸袋子。”说罢,他把骨灰室的钥匙交给了我。 骨灰室和火化炉不宜挨得太近这我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要单独建在二楼呢?我并不理解这一做法,但是此时我再看蒋晨的脸,他的面孔中似乎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凶恶感,就像是我正在和一个杀人犯说话一样。 我接过钥匙尽量不再看他的脸,刚走了几级楼梯,他在后面叫住了我。 “出来记得锁好门。”我没有回应,只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就连忙跑了上去。 二楼的空间明显要比一楼小很多,也是一个类似于一楼大厅一样的地方,不过只有几个房间,大多看上去都是已经废弃的,只有最中间的骨灰室的牌子还清晰可见。 我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骨灰室的门,里面和停尸房差不多大,打开灯之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周围都是一排排像书架一样立着的放骨灰盒的架子。 橘黄色的灯光让我感到这里并没有像停尸房那么冰冷,反而多了几丝心安,我在这些架子间绕来绕去,总算是走到了头,发现最里面是一尊神态端庄的佛像,佛像的跟前还有一只填满了香灰的炉子。 “柜子?”我看了看周围,发现了佛像下面的小木门。 “这不是佛龛吗?”我摇了摇头,用手拉开那扇小门,只见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大多都是用来清扫骨灰室的工具,在这些杂物的中间,的确摆着一个封口的牛皮纸袋子。 可惜的是,这种袋子拆开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如果我擅自打开那么蒋晨一定会怀疑我,到时候他说不定还会动杀心,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放弃这次机会,老老实实地把佛龛里面的密封袋拿出来。 出了骨灰室之后,我锁好门便下了楼,蒋晨接过密封袋对我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今天你第一天上班,就不再麻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啊?”我差点喊出了声音,我这还什么都没干,和瘦子聊了会儿天,吃了块肉饼,这就下班了?蒋晨也不再搭理我,只是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让我离开这儿,那倒也不是个坏事,毕竟这种地方我希望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进来,但现在我想多掌握一些关于他的信息,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但就目前来看,还是照他说的做比较好。 瘦子是等不回来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连忙跑到后面的车库里坐上了那辆灰色面包车,打着火之后,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开离了殡仪馆门口。 第一天上班就碰到了这么多怪事,我实在是有点儿挫败,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蒋晨让我拿的那个密封袋,我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它应该能成为我的第一个突破口,明天务必要搞清楚袋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路上泥泞不堪,我有心再回头看一眼,这一看可又让我吓了一跳。 后视镜里,殡仪馆大厅的灯光格外刺眼,只见蒋晨正站在门口,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裹着塑料袋的肉饼,好像在朝我诡异地笑着。 第十二章:腹中眼 本来打算去黑竹涧找大猿,但是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不早了,所以打算回城里找个地方先住下,等明天早上再说。 把车停好之后,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就在车上凑乎一晚上,等明天我找个机会早点去殡仪馆看看这蒋晨到底搞什么名堂。 可能是外面的雨声有助眠作用,也可能是开车开得有些疲倦了,平常一向难以入睡的我居然在车里面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在驾驶位上面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依然是一片漆黑,我揉了揉眼睛打开车门,想着出来透口气,一看手机,现在居然才凌晨四点多钟。 我把车门关好,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很清楚的说话声,而且这声音很杂,像是有很多人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一样。虽说这地方还不到城内,不过大半夜的,除了我这种特殊情况以外,谁还会在外面闲的没事聊天呢? 我好奇地朝传来说话声的地方看去,发现那个地方居然还亮着浅黄色的灯光。 亮光处离我这里不算特别近,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他们的声音大,而是小鬼在暗中帮我,他是故意让我听清他们说话的声音吗?不过那好歹让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呀,否则这叽里咕噜的谁知道讲的是什么东西。 我环顾四周,这地方离城内不远,可进城的路只有这么一条,也没听说其他地方有什么小路能进城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地方有人家呢? 正当我打算走近些看看的时候,那阵说话声突然消失了,只留下微弱的灯光还在不远处闪烁着,我连忙跑了过去,仔细一看,这居然是一家殡葬用品店。 殡仪馆的山脚下就有一家殡葬用品店,乍一听好像挺合理的,但仔细想想就知道,靡丘这种地方,很久以前就没人来了,他这店开着的意义难道就只是给山上的殡仪馆服务的吗?而且,我也走过这条路,对这家店却毫无印象。 这家店前还有一片用篱笆围起来的地,地里面的泥土还很湿润,里面连一棵苗子也没有,不像是用来种菜的,而且这里地势比其他地方要低得多,这要是一下大雨,就算有苗子也全淹了,更何况我醒来的时候这雨看上去刚停没多久。 我觉得有些蹊跷,便走到那家店门前,轻轻地敲了敲紧关着的店门。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开了门,和我认知里面的殡葬用品店老板不一样,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一条灰色的牛仔裤,留着略长的头发,我从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出一点儿像大舌头那样的生意人气息。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让我进来坐,顺手关上了店门。 果然,他并没有像其他的店老板一样一进来就先问我需要点儿什么,而是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坐到椅子,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感觉手中的这杯水十分难以下咽,因为他的眼睛给我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不是第一个来我这儿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了些笑容,我看着店里面摆着的花圈,纸马纸人,骨灰盒,诸如此类,不禁心中升起了些疑惑。 “什么意思?”我问道。 “我劝你趁早收手比较好,毕竟那地方到底危不危险,你可能已经了解过了。”他看我的杯子已经空了,便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他是在指殡仪馆,看来这个人真的知道一些事情。 “你给殡仪馆提供殡葬用品?”我尝试从他嘴中套出一些话来,但是他好像并不是吃我这套,看我依旧坚持,这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热水。 “首先,我和那个殡仪馆不是合作关系,既然你能找到我这个地方,那就说明你已经快没救了,所以如果你还想多活两年的话,就听我的,离那地方远一些,该去哪儿去哪儿。” “什么叫我找到这里就代表我没救了?” “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谢观一。”老板神秘地笑了笑,他不再给我倒水,反而转身进了后面的一个小门里面,片刻之后,他拿出来一个十分老旧的葫芦来。 “你认识我?你还知道什么?”我皱着眉头问道。 “这样吧,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如果能喝一口这里面的东西,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等价交换。”说着,他把那个葫芦口上面的木塞子拔掉,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儿飘了出来。 “酒?”难道他是酒庄的人?是刘准的人? 那人拿着一个小杯子,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示意我喝下去。 我虽然不是很喜欢喝酒,但是为了得到点儿线索,我还是把那小杯酒猛灌了下去,就在这杯酒从我的舌尖滑入喉咙的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又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扎在上面一样,疼得我合不拢嘴。 随后辛辣感和疼痛感一起顺着我的食道进入肚子里面,喝一些度数高的酒我只是会有些火烧火燎的感觉,但是他给我的这杯酒似乎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这一杯酒下肚,疼得我差点原地翻了个跟头。 “你......你这是酒吗?”我看着他,他的表情似乎还带些幸灾乐祸的样子,难道我猜对了?他真的是刘准的人? “好了,不用太紧张。”说着,他从柜台里面出来,转身就把我扛了起来往那个小门里面走去。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小门里面的房间里面居然满地都是散落的纸钱,在这些纸钱中间还摆着一张铺着白布的铁床,像极了我在停尸房里面看到的那种,他到底要干什么? 说着,他把我放到床上,此时的我已经发现全身都动弹不得,而且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人摆布。 老板在床边摆了四根白蜡烛,随后从房间一角的架子上面拿下来一件白色的大褂,我一看这架势,完了,他这是要给我开刀啊,这房间里面连麻醉剂止血绷带什么的都没有,这难道是打算把我的五脏六腑掏出来卖钱吗? 那人戴上了两只白手套,还一边对我说不要紧张之类的话,我则是只能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但让我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拿刀具之类的东西。 我还在疑惑着,突然感觉小腹一阵异常的剧痛,随后便像是那被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一样,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好像能动了,那阵头晕的感觉也消失了,我坐起来一看,那个老板正坐在我对面,还是穿着那件白大褂,戴着白手套,但是上面连一点血渍都没有。 随着咕嘟咕嘟两声,老板把葫芦放在一旁,一边看着我一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问道。 “没什么。”说罢,他把戴在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摘了下来,那串珠子和当年谢守手上的很像,不过我敢肯定不是同一串,难道他也是个会驱鬼的先生? 老板示意我转头看看,我缓缓坐起来扭头看去,把我吓得差点摔下床。 我旁边的铁盘子里面,正放着一只已经失去活力的眼珠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球,从大小上看,很像是人的。 “这不是你亲口吐出来的吗?有什么可怕的?”那人又笑了笑,站起身来转向身后的药材柜里翻找着什么。 “我给你开副药,回去按上面的方子再喝一次就行了,已经没多大事儿了。”说着,他就打开小门去了柜台前面。 我心里留了太多的疑惑,便也连忙跟了过去,看到他正在整理柜台上面的东西,于是问道:“谢谢你救我,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眼睛是什么?你又是谁?” “我说,按照规则,你只喝了一杯酒,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对我可不太公平。” “行,那我想知道,你说的我快没救了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的脸问道。 “你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靡丘了,可你唯独这次才看到了我开的这家殡葬用品店。”他又扭过头去,继续说道:“所以,还需要我解释得再清楚些吗?” 虽然他并没有说明白,但我已经理解了些缘由,这家店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存在的,换种说法就是,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到这家店,那这么说来,我听到的说话声难道也是不存在的吗? 我回头看了看盘子里面的那只快要干瘪的眼睛,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个能多了解些事情的机会,便问道:“如果我再喝一杯,你能再告诉我一件事情吗?” 老板听到我这句话,笑着说道:“你就算有这个心,我都不会再让你喝了,实话和你说了吧,如果是普通人喝了那杯酒,现在早就已经和阎王爷见面了,只是我知道有东西在保护着你,所以我才敢让你喝。如果你现在再喝一杯,那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这被救得稀里糊涂,但是好在我确认他应该是和刘准没关系的,既然这样,那就是可信的。 “再次感谢你救我一命。”我向他鞠了一躬,接过药方说道:“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搞明白。”说罢,我转身就要走,就在我推门而出的一刹那,他从背后喊住了我。 “商羽在玄心观,如果你真的想活命,还是别去殡仪馆了。”他这一句话说完,我身后的门也应声合上,再也打不开。 雨后的靡丘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白雾,看上去如临仙境一般,我长叹一口气回到车里,心中顿时有些犹豫。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的确不需要再去殡仪馆找什么线索,直接去道观找商羽就能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了,可是我却始终念念不忘那个奇怪的密封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次遇险不用想,是蒋晨导致的,那个老板说眼珠子是我亲自吐出来的,我猜这事儿和那块肉饼脱不了干系,这里面一定大有门道。 最后我决定,今晚再去一天,我一定要搞清楚这殡仪馆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之后就去找商羽,我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 想到这儿,我启动了面包车,路过昨晚去到的殡葬用品店的时候,我有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只剩下了一片长着枯树的荒草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看来,那个人说的是对的,可是他究竟是谁呢?又为什么要帮我?他为什么会知道商羽在哪儿呢? 进城后我和于恬约定在一家包子铺见面,于恬看样子休息得很好,当然我也不差,只是没想到那块肉饼会给我带来这么麻烦的后果,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如果我没有在半夜醒来,没有遇上那个老板,或许也就时日不多了。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我正想着事情,于恬往我嘴里猛地塞了一个包子,我皱着眉头把包子咬了一半拿出来,摇了摇头。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昨晚弄清楚了没,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我怀疑是人。”我把包子整个吃下,心不在焉地看着她。 “人?”就在这时,于恬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大猿打来的。 大猿那边找到了线索,他一个警局的朋友托他原来的上司去调查了烂尾楼的事情,发现楼里确实发现了其他人,现在那个人已经被他朋友的那个上司带去黑竹涧,因为多少有点儿关系,所以也就私下处理了,这要是放在平常,这肯定是不符合规定的。 当然,我猜到了,条件大概是和那个人说好了某种条件,不然现在应该已经在审讯室里面了。 说到这儿,我和于恬开车连忙赶回了黑竹涧那边,这一次我们长了记性,没从老庙那条路走。 见到大猿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问我们有没有经过老庙,果然,这事把他吓得够呛。 “那就行,以后你们记住别从阴灵庙旁边走就对了,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说着,大猿把我们拉到草庵里面,只见屋子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还戴着手铐。 “这是我朋友,小马。”坐在最右边的穿警服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向我点头示意。“小马,这就是我那个哥们,你跟他说就行。”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对我说道:“我也是受袁哥之托,把我师父给请出来了,要不我还真办不成这事。”他指了指站在他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说道:“这是我师父,虽然现在已经不干警察了,不过各方面都是一顶一的。” 我笑着问道:“太麻烦您了,请问怎么称呼?” 小马的师父把手伸了过来,对我说道:“苏研,初次见面,还望多多指教。” 第十三章:蒋晨的笔记 “你既然有路子,怎么不让小马帮你处理一下这事。”我紧挨着大猿,不时地往草庵里面看看。 “这事儿你就别问了,说白了,就是惹不起,要是刘准没两把刷子,现在十个头都不够他掉的。”大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是没想到,就算把他嘴给撬开了也挖不出来什么东西,他估计也就比门口的那个保安地位高一点儿,要不然说这刘准是个老狐狸精呢?”他摇了摇头,往远处的竹林里面走去。 苏研这一趟,说实话,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唯一让我知道的就是那天我听到烂尾楼里发出的怪声确实是刘准的手下弄出来的,据他所说,刘准交给他和那个保安的任务是一样的,只是让他们看着那栋烂尾楼,不要让人靠近便可,至于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也一概不知。 不过我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和苏研交流的过程当中,我注意到他虽然对烂尾楼的事情并不上心,但当我无意中说道那个殡仪馆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么说,苏警官对那个地方很有研究?” “别叫我警官了,我早就不当警察了,不过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是有关于我个人的私事。”苏研看了看门口侃侃而谈的小马和大猿。 “您请讲。” “蒋晨这个人,你了解多少?”这是他的第一句话,我从头到尾没有和他说过我认识蒋晨,更没有说过他是我的上司,而他居然如此轻松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没再拐弯抹角地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见他都这么直接了,我便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多,而且我现在对他没什么好感,我在他手底下干活也是有我自己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帮我从殡仪馆里面拿出来一样东西,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东西现在应该就在蒋晨的身上。” “什么东西?” “一份殡仪馆的死者登记名单。” 我并没有在黑竹涧多做逗留,交代了大猿一些事情之后,便赶紧回了城里。一路上我都在想,苏研的这个请求实在有些奇怪,他要名单干什么?他已经不是警察了,难道是想自己查清楚殡仪馆的意外死亡事故吗? 不过也正是苏研提醒了我,蒋晨虽然和刘准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不代表那个殡仪馆和刘准没有关系,毕竟那地方离酒庄很近,这其中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当然,苏研也不是白使唤人,他猜到我肯定不理解他的这种做法,所以提前和我做了一笔交易,那就是,如果我把死者登记名单给他带回来,他会告诉我一件关于刘准的秘密,是他早年还在当警察的时候就已经查出来的。 这个条件对我来说自然是很有诱惑力,我需要多了解一些关于我的对手的信息,毕竟苏研是大猿找来的,我觉得相信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晚上我还是照旧开车去了殡仪馆,于恬本来想劝我不要再去,因为她说自从我在那儿干了一晚回来之后,她发现我身上多了很多的阴气,当然我并没有把那个怪老板为我治病的事情告诉她,如果说了她大概更会小题大做。 买了些可能要用到的工具之后,我还是踏上了去靡丘的那条路,蒋晨可能已经有了戒备之心,越早下手越好。 本来想着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没想到却可能又要在这里多逗留几日,因为按我的想法,如果那份名单有什么蹊跷的话,那蒋晨应该会把它保护得很好,甚至可能...... 我拔出车钥匙,看了看远处已经荒废的办公楼,心中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今晚并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客人,一切都很平常,我见到了那两位烧尸工,他们的年龄都要比我稍大一些,至于司机,我依然没有看到这号人,现在想来多少觉得有些奇怪,这殡仪馆就这么一辆能开的面包车,难道还有备用的灵车吗? 蒋晨今晚没有给我拿肉饼回来,而且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我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看,那是一种疑惑且愤怒的眼神,我猜可能是那个肉饼的原因,他精心布置的计划没有得逞。 我想起了瘦子,雨夜分别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在停尸房休息的时候蒋晨走了进来,我见他冷着脸,便轻咳了两声问道:“蒋大哥,我前几天还看到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在咱们这儿上班,你怎么没给我介绍啊?” 没想到蒋晨听到我这么说,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僵了一下,说道:“他不是这儿的员工,是我的一个朋友,帮忙而已,不是每天都来。”我注意到他在解释的时候好像很不自然,应该是撒谎了,瘦子肯定是这地方的员工,只是他不承认。 “呵,装,你他妈就接着装,你拿肉饼害我,我迟早要把你的老底揭开。”心里想着,等到蒋晨离开停尸房之后,我连忙跑到殡仪馆后面的车库里面,打开面包车的后备箱,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断线钳和手电筒。 穿过灌木丛之后,我总算再次来到了这栋办公大楼门前,我看着紧锁着的楼门,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涌出几分激动,虽然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勾当,但是没办法,为了找到所谓的名单和档案袋,我必须冒这个险。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我知道蒋晨在殡仪馆里是有办公室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进去过,里面几乎都是一些早就不用的纸箱子还有一些废品,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他让我给他带的那个档案袋只有可能被他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曾经我也设想过会不会在殡仪馆的其他地方,但我觉得蒋晨做事缜密,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应该是不会随便放在殡仪馆里保管的,加上那晚我看到他拿着肉饼站在门口,那他应该是对我已经有了很大的疑心,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奔着要我的命来的,这种情况下,办公楼不失为一个非常不错的藏匿点。 动手之前我还是多了个心眼,把整个办公大楼外面绕了个遍,实际上除了正面这个被锁链拴住的大门之外,还有一个小门,不过小门是上了锁的,钥匙应该在蒋晨身上,所以只能剪断大门的铁链子进入,而如果这次不能得手的话,我觉得可能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蒋晨迟早会发现。 我决定不再多想,迅速用断线钳把铁链子给剪开,伴随着一声脆响,铁链子应声掉到了地上,好在这地方离殡仪馆不太近,所以就算动静再大也不一定能听到,虽然没有通知那两个烧尸工同事,但我觉得他们两个应该不会闲到去停尸房找我。 我一手拿着断线钳,另一只手把手电筒打开,发现整座办公大楼的一层所有的房间都用封条封住了,走廊里面还堆放着一些早就烂得不成样子的丧葬用品。 左右各有一条走廊,看这个办公大楼的规模,我估计原来这殡仪馆上班的人应该不少。 虽然这些房门都打上了封条,不过几乎没有上锁的门,个个都可以很轻松地打开,不过我为了尽量不表现出破坏痕迹,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一楼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我蹑手蹑脚地准备往二楼走,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楼梯刚上到一半儿,二楼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的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我把手电筒的亮光调暗,往自己的脚边一照,原来是一个堆放在楼梯角落处的木箱子,箱子上面还盖着一块黑色的布。 这块盖着黑布的箱子里面散发出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是我曾经第一次见到蒋晨的时候就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尽管我很想知道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突然想到了他给我带回来的那两块肉饼,不禁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有些时候不是什么东西都必须要亲自看个究竟才好。 这次又遇到了和烂尾楼一样的情况,我觉得循着声音往上走,看看到底是不是蒋晨在装神弄鬼,果然当我刚走上二楼的时候,我看到右手边的长廊尽头的一扇门大开着,怪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那是类似于菜刀剁在砧板上面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有点儿像肉铺里面砍大骨头的动静。 我还没靠近那个房间,就看到里面渐渐往外透出了火光,火光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影子正宛如野兽一样,在地上疯狂地抓着什么东西,一把把地往嘴里送,我甚至能听到那个影子的咀嚼声。 我抓紧了手里的断线钳,想着如果真的是蒋晨动了杀心的话,我这也好歹有个反抗的余地。 我慢慢朝那个房间走了过去,断线钳已经举到了身前,就差一两个房间的位置时,声音突然消失了,火光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叹。 我意识到可能是里面的人要出来了,连忙往回返,跑到了左边走廊的厕所里面,打开一扇比较完好的门,连忙躲了进去。 关着手电,我看不到厕所门外的情况,只是能听到有人在走廊上走动着,而且正在朝厕所这边来。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停地加速,随着门外的一阵冲水声,那个人终于离开了这里,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向外看去,确认四周安全之后,才敢从厕所里面出来。 我慢慢地把头探出来,走廊里面一片漆黑,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直到听到一楼传来了锁门的声音,我才朝刚刚亮着火光的那个房间靠近。 这个房间的门锁是坏的,那个人走的时候应该只是轻轻地把它合上了而已,这对我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我拉开那扇破旧的房门,再次打开手电筒往里面照去,却不想看到了相当血腥的一幕。 地上和墙壁上到处都被鲜血染红,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着和楼梯上一样的木箱子,同样也是从箱子里面散发出相当难闻的气味,除此之外,房间的左侧还摆着一张木桌子。地面上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刀具,木板,上面摊着一片片的看上去像是没有处理完的肉。 木桌子倒是很干净,只有三根蜡烛,蜡烛的前面还糊着一个小纸房子,有点像下葬的时候要烧掉的那种,这种东西一般在店里面就有的卖。 房间里面又脏又乱,到处七零八落的东西和阵阵的腥味让我感到极度的不适,我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已经好久没有焚烧处理的垃圾场里面。 不过我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油漆一样地黏在上面,我靠近闻了闻,有很浓的灼烧过的气味,应该是刚刚火光的来源,那个人不知道在这屋子里面点着了什么东西,这是一片剩下的灰烬。 屋子里面点火,这人八成是脑子不太好用,这种老式房子没有配备防火措施,更因为年久失修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隐患,一旦不慎起火,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我有很大的把握觉得可能就是蒋晨,消失的员工和闹鬼的事情应该都是他导致的,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看到木桌子下面的抽屉好像没有完全推进去,我疑惑地拉开那个抽屉,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面。 这个笔记本很干净,还用纸包了一层封皮,我慢慢地打开那个本子,首先我注意到的就是用写在第一页右下角的两个字:蒋晨 果然没错,这个本子确实和蒋晨有关系,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本子放在这么一个恶心的房间里面?而且更让我觉得可疑的是,他的名字上面,还按了一个血手印。 我打开那个本子,发现这里面都是蒋晨过去写的一些文章,但大多基本上都是废稿,有些地方还用红笔圈了出来,当做后面准备修改的部分,其实这些都还看不出来什么,因为我知道他原来是个写小说的,这倒再也正常不过。 我快速地翻看着这些文章,直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这样的一段话: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但是和往年不同,祠堂里面一个祭祖的人都没有,大家都反常地躲在自己家里,老李说,这是最适合动手的一天,我起初不太同意,但是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我还是跟着他去了。 老李是这么和我说的,这群蠢货根本不懂那个小孩儿的价值,他们只会信那些骗人的鬼话,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就不能收手。 我为难了看了看祠堂的方向,那个女人的哭喊声仿佛现在还在我的耳边萦绕,让我彻夜难眠。 “行了,到时候咱俩五五分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李笑得那么渗人,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把鼻梁上的圆框墨镜摘了下来,用脚踩了个稀碎。 第十四章:死亡名单 蒋晨的来头可能并不想我想象中那么简单,我思忖片刻,还是将那个笔记本放回了木桌的抽屉里面,趁着他还没走多远,连忙跑出了办公楼的大门。 其实我自己感觉并没有在楼里面逗留很长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回到殡仪馆的时候,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停尸房和大厅还亮着灯,徒增了几分怪异感。 我环视四周,快步走到停尸房里面,发现就在我经常休息的那把椅子上面,又多出来了两块用塑料袋包着的肉饼,这蒋晨是明摆着在挑衅我,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经看出肉饼有问题了。 反正办公楼我也进去过了,现在只要拿到那张名单,我就可以去找苏研彻底搞清楚这个蒋晨的底细,倒不如现在就立马和他摊牌。 想到这儿,我决定不再掩饰,径直走出玻璃门,往蒋晨的办公室慢慢靠近。 大厅右侧是通往悼念厅的一扇小门,通过悼念厅再往里走就可以看到他的办公室。我把断线钳紧紧地握在手里,心想一定先要把肉饼的事情问个明白,之后就是搞清楚那些员工出事之前的来龙去脉。 我一边想一边加快了速度,就在我砰地一脚踹开他办公室的门时,我看到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一幕,手中的断线钳险些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办公室内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地上还躺着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这人身材瘦小,脸上被挖去了好几块肉,舌头也被人割断,估计马上就要断气了。 我难以置信地蹲下身子把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他长大了自己满是伤口的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从乱糟糟的办公桌上抓起一张废纸递给他,他捻了捻自己的食指,在纸上吃力地写着什么,几乎是每写一笔,指尖的鲜血就随着他不由自主的颤动滴落到那张纸上,殷红一片。而他每次做出这个动作都相当的痛苦,另一只手总是捂着自己的腹部。 就在这时我才终于看明白,眼前这个已经濒死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雨夜之后就消失的瘦子。他此时正托着自己的被划开的肚皮中不断往外流着的肠子,仅仅几笔,他几乎已经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瘦子死了,他终于还是死在了这个令无数人避之不及的殡仪馆里,我看着瘦子的尸体,回想起那晚他和我说的话,仿佛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我拿起沾着血的那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二楼。 瘦子在消失的这一天内经历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明白,当我想要问清楚蒋晨关于瘦子的事情时,他的情绪似乎出现了一些波动,只是不想让我看出来。 我怀疑,也许瘦子可能知道了一些关于蒋晨的事情,哪怕瘦子和他是要好的朋友,他也不会为此心慈手软,这或许就是杀人灭口,就像老刀那晚带着人来绑架我一样,但无论怎么样,我必须得和他干到底。 我简单在旁边找了一些纸箱子和破布之类的东西把瘦子的尸体盖住,沉默了半晌后,前往那个我只去过一次的二楼骨灰室。 再次登上去往二楼的楼梯,我的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当时我没有将那个档案袋老老实实地交给蒋晨,是不是瘦子也不会死,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的事情,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可以直接和他挑明来意,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而已。 二楼一切照旧,唯有那间骨灰室门正大开着,仿佛是在欢迎我的到来一般。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 与之前不同,周围堆放着骨灰盒的架子已经近乎全部倒塌,只剩下散落一地的骨灰盒,有的盒子甚至被打翻在地,里面的骨灰都撒了出来。 看样子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斗,会是瘦子和蒋晨吗?我不知道。 一股异香从佛龛的方向飘来,我绕开路上那些横七竖八的骨灰,向当初我拿走档案袋的位置走去。没了周围这些架子的遮挡,我很快就又走到了那只佛龛面前。 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心心念念的那个档案袋,此时正规规矩矩地躺在佛像面前,我看向那尊佛像,此时它已经不像我第一次见到时庄严而神圣,它的脸上竟徒增了几分戏谑的味道,似乎是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这个局外人。 我拿过那个档案袋把它拆开,发现里面的确就是我要找的那张名单,那张死者登记名单。 我扫视着这张皱巴巴的名单,发现上面很多名字都被圈了起来,按我自己的猜测,这些被圈起来的名字应该就是曾经在殡仪馆工作过的员工,他们的死亡日期几乎没有任何规律,除了名字之外,上面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信息,似乎这张表就是为了标记一下火化过的尸体而已。 慢慢地,我的眼睛不由得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面,这个名字,让我在原地愣了好久。 商羽。当我在这张死亡名单上面看到他的名字时,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商羽确实死后被送到了这家殡仪馆,这上面白纸黑色写得一清二楚,但是大猿的话我也并非不信,可毕竟我自己没有亲自见到,这个怪老头,他真的没死吗?如果没死,那上面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继续往下看着,商羽之后几乎就没什么名字了,大多可能还都没来得及登记,可就是这么一张简单的名单,苏研到底要它做什么呢? 我没在多想,把名单折起来准备开车跑路,可我这骨灰室的门还没出去,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看着我,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看完了吧。”一个殡仪馆的员工交抱起双臂问道。 这个员工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两个烧尸工其中的任何一个,难道是司机?可是他身上的衣服又和那两个烧尸工一模一样,司机怎么会穿他们的衣服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烧尸工便朝我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就想把我手里的名单抢过来,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得手,握紧手里的断线钳照着他的胳膊就猛地砸了下去,毕竟是人,这一下我倒是心里还有点数,最多就是个骨折,现在我可没工夫和他纠缠。 看着那个烧尸工捂着胳膊退后了两三步,我推开他便朝楼下疯了一般地冲去,可我没想到等我穿过悼念厅来到殡仪馆大厅的时候却发现,大厅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灭掉了,大门好像也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我被彻底困在了这座黑漆漆的殡仪馆里。 我拼命地用身体撞击着大门,眼见没有效果,我又回头看去,那个烧尸工早就已经追了下来,我以为他还会朝我冲过来,刚准备拿手里的钳子对付一下,不想这个家伙却突然七窍生烟,就和那天我在黑竹涧碰到的胖子一样。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如此之近的距离,如果他的身体也发生爆炸,那肯定也会波及到我,我看向身后那个我从未打开过的红帘子,当初是因为这帘子跟前摆着两面镜子,看着着实让人有些心慌,但是现在我顾不得其他,掀开那扇红帘子就冲了进去。 只听到背后“嘭”的一声,两面镜子几乎同时破裂,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而那个烧尸工居然不见了踪迹。 这下可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我面前消失了,就是个转头的功夫。 我似乎预料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往自己前方看去,只见是一台烧得正旺的火化炉,一个男人坐在火化炉前,不停地往里面扔着叠好的小纸人,每扔一个,火化炉里就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喊声。 “原来传闻中听到的火化炉中的哭声,就是你捣的鬼。”我看着那个镇定自若的男人,他慢慢地把脸转了过来,果真是蒋晨不假。 “你早就应该死了。”蒋晨扔小纸人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站起来一改往日的冰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呸,想要你谢爷爷死,你还早了几百年呢,我真不明白,我和你有他妈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拿那种肉饼来害我,我看,那些死在你这馆里面的员工也都是你亲自杀的吧。” 蒋晨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地上的一束编好的纸花伸到火化炉里面,纸花瞬间被点燃,眼看着那火就要烧到他的手,他把纸花顺手一扔,身后堆放的纸人纸房子全部都着了起来。 “疯子。”我啐了一口,转身就想离开,可没成想等我再回头的时候,身后的红帘子居然变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红色砖墙。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警方知道,他会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刑,但是事实证明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蒋晨见到自己身后的纸制陪葬品都被点燃,仍旧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朝里面扔着小纸人。 “名单反正已经在你手里了,我的笔记你也检查过了,你不妨再仔细看看,那个名单上到底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东西?”我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连忙把兜里的名单展开,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第二次再看向手里这张被我折成一叠的名单,上面居然多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我不认识,但看这个死亡时间,不会有别人,正是在办公室遇害的瘦子。 而另一个人的名字,居然就是我自己。 在我的名字后面的时间栏上面,写着凌晨三点,我慌忙打开手机一看,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看这意思,我他妈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死了? “你知道什么是命运吗谢观一,这就是命运。”蒋晨依旧没有停下他的动作。“你躲过了一次,那是因为你运气好而已,然而你没有听到别人给你的忠告,那你就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我听到他这么说,突然想起那天殡葬用品店的那个老板,难道说蒋晨也认识他吗? 他终于把手里的小纸人全部扔完,看着火化室里越来越大的火势,反倒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起来就像一个硬木疙瘩一样,仿佛是一具本不会说话的木偶人被赋予了情感一样的生硬,看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对我来说是个大麻烦,如果你没有找到这里,你也没有看我的笔记,你更没有掺和到这些破事里面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偏偏没有这么做。”说着,蒋晨在我震惊的目光下,徒手伸进身后的熊熊大火中。 很快,火焰便从他的胳膊开始蔓延,逐渐遍布了他的全身,而他自始至终还在不停地大笑着。火化室里面的温度越来越高,浓烟呛得我不断地咳嗽,眼睛也慢慢地睁不开,我只能勉强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然烟雾灌到里面,但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我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我知道你有拘鬼的本事,谢观一,我也知道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但是太可惜,既然你遇到了我,那你今天就算是他商羽亲自来,也别想毫发无损地把你救走。”说罢,蒋晨的身体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他的笑声也渐渐减弱,变为一阵奇怪而锐利的尖啸。 这孙子居然还知道商羽?他还知道我身上有小鬼,那之前的一切肯定都是他精心设计的,我这是中计了,这下可好,小鬼帮不了我,难道得让我把这面破墙给凿开吗? 虽然听上去有点儿扯淡,但是我顾不得想那么多,连忙拿起地上的断线钳往那面红墙疯狂地砸去,可是这墙面就像是铁铸的一般,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撼动不了分毫,甚至连一点儿土渣子都掉不下来。 火势已经逐渐向我逼近,我还在不停地敲击着墙面,随着一声脆响,我本以为是终于有了些进展,却不想居然是断线钳被敲坏了,这下可算彻底完了。 “不要惊动睡着的人。”身后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蒋晨的身体早已不见,火焰中分明站着一个身体比例严重失调的怪物,它的全身上下好像都布满了褶皱,头颅低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在地上,浑身上下光溜溜的,还长了一块块的奇怪的黑斑。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东西,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直到我看到它把自己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家伙的脸,居然和骨灰室里那尊佛像的脸一模一样,弯眼屈眉,笑面大耳,看上去十分地违和。 第十五章:佛面鬼 霎时间,火化室早已变成了一片炼狱,蒋晨化作的怪物一步步地向我逼近,火焰在他的皮肤上面滚动着,跳跃着,但他似乎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正当我看着手里被敲断的铁钳发呆时,猛然听到身后的红墙外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这声音厚重而有力,我一下就分辨出了那是谁。 是大猿来了吗? “门外是冤死鬼,化身前来索命的,集中注意力,小观子。”是小鬼在和我说话,有小鬼在,我多少安心了一些,只是看着那怪物离我越来越近,我竟然无计可施。 “此人绝非善类,定是与邪祟签了血契,要么就是他身上有了诅咒,不然不可能回有如此之大的怨气。” “怨气?这话怎么讲?”正当我询问之时,那佛面鬼一个箭步就朝我冲了过来,身上还挂着缕缕的火焰,我见状连忙闪躲至一边。 这怪物脚下没有刹紧,一头撞在了那片红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看样子他虽然样貌身躯早已发生改变,但是本质上还是蒋晨在控制这个身体,好像还有些不太适应,看上去十分地笨拙。 “你刚到这里之时我就注意到了,这个殡仪馆里面有很多你看不到的死尸,这些死尸不知受什么滋养,经久不坏,常年不腐,我怀疑,和骨灰室里那尊佛像有关系。” 小鬼说罢,怪物再度朝我扑了过来,我身后便是火化炉,看他大摇大摆的样子,我灵机一动,趁他重心不稳之时,侧身避开,一只脚将他的腿绊了一下。 说来幸亏我小时候曾经跟着大哥一起在外练武,这怪物的身子奇重,我的脚与他的小腿碰撞的那一刹那,只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一块生铁。 不过虽然疼痛,好在把这怪物绊倒,他没支撑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向前面的火化炉倒去。只听到一声爆鸣,那炉的火焰不知和这怪物身上的什么东西发生了反应,顷刻间火焰骤升,差点把我也给烧到。 我连忙退后避开这股热浪,只见到怪物慢吞吞地从火海里爬起,竟是毫发无伤。他轻轻地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火星子,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谢观一,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真是比你老哥差远了。”怪物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居然也认识谢守,看来我无意中翻出的蒋晨的那篇笔记,应该是找到谢守死因的重要线索。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小鬼居然说话了,这在我的记忆里是他第一次和除了我之外的生人对话。 “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交易?眼看着长生之日就在眼前,再也不用参禅打坐,忍受那种所谓的自我救赎之道,你居然要我和你谈交易?” 小鬼的这一句话似乎还激怒了那个家伙,只见他把嘴一张,舌头下面顿时冒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像小倒刺一样的东西来,它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全部从那怪物的口中跑了出来,一地白花花的,仔细这么一看,居然是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的小纸人。 这些小纸人每每落下来,身上就会带上房间中飘扬着的灰烬,它们仿佛是把自己当做燃料,疯了一样地朝我冲过来。 如此之多的纸人,我一时间无法躲避,不由得被挨到了好几下,这些带着火的纸人只要触碰上我的皮肤,就会像水蛭一样死死地咬住我,直到它们自己也慢慢地化成灰烬,而被那些小纸人挨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焦黑色的伤疤。 “你视人命如草芥,把恶人对自己的伤害全部怪到那些本与你毫无瓜葛的普通人身上,如今还要为了一己私欲而听信小人的谗言假语,参禅打坐?我看不过是变相的祈求贪欲。” “六根鬼,我知道你的本事,可你如今附身在这个小子体内,能有什么大气候?既然你看得见我的过去,那你要怪就怪那个老东西,要是没有他,老子现在会活得很好,还用变成这副模样?”怪物从背后拾起一根燃烧着的打狗棒,二话不说便朝我劈了过来。 此时我已经被那些小纸人烧得浑身是伤,再也没有了刚刚躲闪的力气,眼看着棒子已经悬在我头顶,只感觉右臂一阵麻木,竟不由自己控制,抬手便朝那个怪物的面门而去。 打狗棒应声落地,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此时我的两根手指居然如同铁钩一般直直地插入那怪物的左眼之中。 他好像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溜溜的脓血慢慢地从他眼眶中滑下,他才痛苦地哀嚎起来,像拨浪鼓一样甩动着自己的头颅。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拔出,却发现我的那两根手指此时居然连点儿皮都没破,反倒是能看到自己被烧烂的袖子下面,小臂上泛出许多的黑点。 渐渐地,那些黑点宛如有生命力一般,它们在我的皮肤下游动中,汇聚成一条条黑色的线,就像是血管一样,这些黑线很快就将我的小臂全部覆盖,它们不断蜿蜒,扭曲,最后竟然映出一个诡异的图画。 这是于琛脸上的死纹。 佛面鬼的左眼被重创,但他并没有死心,反倒看见我小臂的上的黑色纹路,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家伙傻了,都被我戳瞎一只眼睛了还笑啥呢?”我奇怪地问小鬼道。 “死纹乃驱鬼之人的大凶之兆,谢观一,你已经是命不久矣,身体里住着阴气如此之重的恶鬼,你居然还能坦然地和他交上朋友,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我神色凝重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回想起小鬼救了我好几次,就说道:“那不干你的事,蒋晨,大势已去,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小鬼头,就打瞎了老子一只眼睛就敢这么猖狂。告诉你,这殡仪馆里面的死尸尽是冤死鬼,你别指望着我能放过他们,你既然坏了我的肉身,老子倒要你为我的长生之礼陪葬!”说完,怪物怒吼一声,周围的火海似乎又旺了几分,浓烟已经完全把我的视线遮挡,若不是小鬼在身,此时我已经早被呛死了。 “你就下地狱去做你的美梦吧!”怪物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道术,他原本庞大而壮实的身体此时居然像是一只快要炸掉的气球一样,臃肿而肥胖,但行动却比原来更加敏捷,看来这家伙是要动真格了。 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不如就废了这条手臂,我暗下决心,右手握拳抡圆,朝着他心脏的位置奋力地锤了过去。 “刺啦”一声,那怪物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并不躲开我的拳头,而是硬碰了上来,只是那怪物的脖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构造,居然在我手臂接近的一瞬间靠了上来。 他张开血口,朝我的小臂猛地咬了下去,我还没来得及抽手,那怪物的肚子反倒是真的是个皮球一般,将我拳头弹开,他的头则顺势收了回去,一时间,我小臂上面的一整片皮肤全部被他用牙硬撕了下来。 我被他这么一弹,没有站稳倒在了地上,等了两三秒之后,右臂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小臂处早已是红彤彤的一片,血液顺着胳膊不断地往下留着,那怪物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把撕下的那片皮肤吸入嘴中,用布满烂疮的嘴唇抿了又抿。 “你还真不是一般货色,谢观一,比那些劣质肉强多了,不过我不打算和你玩儿了。”佛面鬼朝我做了个鬼脸,哂笑几声后,抓起旁边被砸烂的火化炉慢慢地朝我走了过来。 “嘘......”我看到他这个动作,下意识想发出声音,没想到他一脚又踢中了腹部,此时我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只能听到小鬼在竭力地呼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很明白,刚刚那一拳,小鬼已经尽力了,他没办法再控制我这个残废人了。” “我记得你第一天来这个地方我就和你说过这里的规矩,可惜你不听,忠言逆耳啊谢观一,这句话可能得等你见了阎王老子你才能明白了。”我能强烈地感受到怪物身上蒋晨的情绪,很显然,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这副躯体了,我真的要死在他手里了。 就在那个火化炉要砸下来的瞬间,身后的红墙几乎也是同时被破开,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极快的速度让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怪物也停在了原地。 直到那个东西的冲击力将怪物推至火化室的另一边,此时的火化室早已因为火焰的蒸烤变得脆弱不堪,加上这么一撞,整个天花板都塌了下来,无数的灰尘砖瓦落了一地,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背后居然传来一阵徐徐的微风,让人顿时心安。 我微睁着眼睛看向怪物的方向,只见一根竹竿粗细的铁棍子正插在那个怪物的脑袋上,准确的来说是下半个脑袋。 这股强大的冲击力竟然将他的整个头颅横向分开,另一半此时早已不知所踪,只剩尖齿外露的半张脸还不肯离开他的脖子,仍在原地不甘地蠕动着,我仿佛还能听到他发出的笑声和嘶吼声。 又一次死里逃生,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废墟,忽然想起刚刚被破开的红墙,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后面早已只剩下了一片映着阳光的殡仪馆大厅,红墙就像是一道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阳光无论怎么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照进这个已经不复存在的火化室,蒋晨终于带着他的恶意一起变成了过去的泡影,而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身上再也无法解开的谜团。 大猿和于恬最先赶到了现场,他们第一时间报了警,因为这次殡仪馆起火严重,而且看到我这个样子,小马和苏研也对这个事情重视了起来,他们决定协调所有的警力,重点排查殡仪馆里的每一个死角,以及背后那栋荒废的办公楼。 因为小臂的皮肤撕裂严重,医生说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好起来,我自然这次也没有逞强,只是乖乖地待在病床上,无聊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始终有些害怕它会像殡仪馆那样塌下来,干脆闭上了眼睛。 “哥们,你可真够幸运的,这么大火都没要了你的命,我袁某佩服,果然是老天保佑你啊。”大猿拍着我的肩膀敬佩地说道。 我此时却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连忙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不怕刘准的人来逮你吗?” “这有什么的,你别忘了警察也在呢,他们这会儿要是来闹事,那就是自投罗网,就算他亲爹是玉皇大帝,那也保不了他,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犯罪,明白吗?再说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哥们的自然得来看看你。”说着,大猿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是于恬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便出去了。 “你来了。”我看着于恬,心中似乎有无限的苦闷想要发泄,却又不知从何说出口。 于恬点了点头,转身关上房门坐了下来,对我说道:“别人觉得这场大火是意外,警察在现场只找到了一些被烧烂的纸人和纸房子,但我知道,这火根本就不是意外。” 我听到她这么说,眼睛一亮,顿时来了些精神。 “是蒋晨放的吧?” “那倒也不是,他鬼上身,我昨晚和他打了好就,最后被一个神秘人救了,可惜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 “我倒是有个猜测。”于恬又回头看了看房门,继续说道:“我感觉,可能是商羽。” “你认真的?”不过仔细一想,确实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商羽在XZ的时候给我留下纸条,让我到老宅子避凶,结果我就遇到了老叔谢晖,他会不会是算到我可能来殡仪馆找他,所以在我马上要完蛋的最后一刻救了我呢? “可是,如果是商羽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呢?”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毫无理由的推敲。 房门突然被打开,是苏研和小马来了,苏研拎着一篮水果,走到我的床边说道:“这次你出事,着实让我吓得不轻,我没想到殡仪馆居然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故,责任都应该在我。”他叹了口气,向我鞠了一躬。 “我又没死,这怎么还鞠上躬了,再说是我主动要去那个殡仪馆的,就算苏警官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一点线索,只能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谢哥,其实我和师父这次来,是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我看着他们两个慢慢沉下来的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殡仪馆那个骨灰室,有一尊佛像,你知道吧?” “那个地方我倒是去过,不过没发现什么,怎么了?” “那佛龛下面,发现了十几个人的尸骸,最离奇的是这十几人的尸体十分完整,几乎没有腐烂的现象,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死去的人经过我们确认,应该就是原来玄心观失踪的道士。” 第十六章:刘氏酒庄 “既然当时都确定是失踪,那又是什么人把这些尸体送到殡仪馆的呢?”我疑惑地问道。 “这事儿说来有些惭愧。”小马看了看苏研,为难地说道:“当年玄心观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自从靡丘一带人皮岭的故事传开以后,很多人都不敢在那地方乱走,道观一夜之间不见了这么多人,那会儿治安不好,警察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只好当失踪处理了。” “那这么说来,玄心观的案子或许并不是失踪,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事已经过去好久了,现在也无从查起,况且靡丘本就人烟稀少,后来也没人提起。” 大猿看我愣在一旁思考,就说道:“原来商羽住的那个小区,确实也挖出了几具尸骨,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死者,可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和刘准有关系。” 小马见大猿这么说,连忙往病房门外看了看,似乎是在害怕有什么人正盯着他们。 “我之前在公安局的时候,就曾经负责过里面的文件整理,但是让我意外的是,这些失踪案件的资料少之又少,有的甚至还有残缺,可能已经被处理过了。”苏研补充道。 大猿的推测的确不无道理,如此一个小城,过去曾经发生过这么多无故失踪的案件,警察找不到突破口也就算了,居然连这些人的家属也放弃了,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殡仪馆大火在城里面穿得沸沸扬扬,托小马的关系,警方那边隐藏了大火的真正原因,一时间,许多莫名其妙的言论弄得满城风雨,有人觉得这么一个惹祸的鬼地方终于没了,是件大好事,但也有人认为,以后他们的安葬事宜变得更不方便了,甚至还有的人猜忌起了大火是鬼怪导致,反正什么说法都有。 这院我也住的实在是不安心,大火之后,办公楼被封锁,奇怪的是,警方并没有从里面带出那本蒋晨的笔记,仿佛一切都是我的空想而已。 殡仪馆的消失,注定了蒋晨这条线暂时走不通了,而22号小区此时因为命案也被警方管制,无奈之下,我有心把大猿和于恬都叫了出来,随便在街上找了家小馆子喝起了闷酒。 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我的苦闷之处,所以只好作罢,但我很明白,我没有和他们说起我碰到的那个丧葬用品店的店老板,他的话是我现在唯一能给我方向感的。 我决定,独自去往靡丘的玄心观,找商羽。 为了安全起见,此次的行踪我并没有告知其他人。我准备了一瓶黄酒,一叠纸钱,一个打火机,一把小匕首,还有自己的电话和照明工具,对于这次的行动,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就连商羽的样子,我也不是很明晰,只是知道他是个瘸腿烧伤的老头儿。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特意等到了晚上七点钟才悄悄出城。我匆忙地走在城外僻静的大路上,此时已经看不到大路尽头车辆打来的灯光,只有偶尔的几声蝉鸣鸟叫,才能打破这让人心神不宁的安静。 通往靡丘的土路果真如同大猿描述的那样,异常地崎岖难走,我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看去,前半段路好像还没什么问题,只是当我走到一片沼泽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身后好像有一束微弱的灯光照了过来。 我正疑惑间,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极其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好像在用力把我往回扯。 我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满面泥泞,浑身血污的男人正恶狠狠地盯着我,在他的头上,还有一定已经被砸坏了的工程帽,那光亮应该就是帽子上面的头灯里放出来的。 我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强盗,连忙将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那把匕首来,二话不说就刺向他的手背。 不过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铜头铁臂的人物,任我刺了好多刀,也不听他叫喊一声,反而是抓着我胳膊的那只手越发的紧了些。 我定睛往他手上一看,他的手背早已经被我的匕首扎了好几个血窟窿,此时正在汪汪地往外冒着黑血,我有心收手,这要是等会儿弄出人命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再摊上这桩子事儿。 那人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我只好扣住他抓着我的那只手,但他的力气奇大。就好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整条都给拧断一样,我有些心焦,正打算对着他的要害来一下,不想朝我的前面看去的时候,发现居然早已经站了好几十号穿着红色衣服的人。 这些人的脸上全部戴着玉制的面具,虽然我看的不怎么清楚,但我可以确定,这些人很大概率上应该不是活人,我估计又是招上什么东西了。 前后都有鬼,我现在是进退两难,想到这儿,我干脆豁了出去。我将身上的纸钱全部都拿出来撒在了地上,用打火机这么一点,顿时一股浓烟便在这沼泽地里面升起,又让我想起了那晚殡仪馆火化室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在自己的口袋里面藏了条湿手帕,我可不想再被这烟给呛晕过去。 果然,这些山野小鬼见不得火光,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被抓着的那只胳膊轻松了些,应该是身后的那个家伙坚持不住了。 我没空管前面的那些红衣服,转身就想要跑,可是那个家伙并没有打算放过我,反倒是我点的这一把火好像还激怒了,不顾一切地就朝我冲来,明明是沼泽地,这个家伙却好像丝毫都不受影响,行动自如,这让我十分的诧异。 不过好在,这个家伙跑步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眼看着就要出了土路走到大路上,忽然间我听到一声震响,就在我正对着的大路对面,一棵已经枯死的老树被一道天雷直直地劈开。 青烟散出,顷刻间火光四起,点着了周围的灌木丛。我暗想自己可真是倒霉,怎么就偏偏和火这么有缘分,刚从火海逃出,身上的伤疤还没好利索,这差点又要被烧一通。 好在我动作迅速,没等火势蔓延过来我就已经跑到了大路上,身后的东西没有追过来,这可让我长舒了一口气。我抬头望去,明明一个小时前还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此刻竟然早已被乌云遮蔽,黑压压的一片,俨然有着大军过境的气势。 看样子雨势不会小,这火应该烧不起来,我便没再多想,头也不回地朝城里跑去。 还没等我跑进去,雨点就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从雨丝到雨帘,伴随着空中不时划破天际的白色电光,我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正打算赶紧进城趁现在还不算太晚找个地方避雨,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后的大路上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个在雨水如同天河般倾泻而下中竟然听上去显得如此刺耳。 我张开手心,雨慢慢地落到我的手掌中,我万分惊恐地发现,这雨居然是和路面一样的黑色,就和大猿那晚碰到的雨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在我的心中升腾,我转过身去,僵硬看着我刚刚走出来的那条土路口,只见一只满是血痕的手正从路口处探出来,那只手扒着路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土路上面慢慢地挪动着,想要爬出来一样。 此时的我明明心里想着赶紧跑,却根本抬不动双腿,就像是被人按在了地上一样,我这么傻傻地看着。直到那个东西的脸完全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吓得终于恢复了神志,撒腿就往前面跑去。 我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晚绑架我的老刀,可是老刀明明早就已经死在靡丘的洞子里面了。 虽是天色暗沉,但老刀的眼神与面孔已经彻底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怎么都不会错。我百思不得其解,正思考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鸣笛声。 还没等我看清楚,刺眼的灯光便把我照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我眯着眼睛看去,这雨夜的大路上,居然凭空出现一辆黑色的灵车,而且与我那晚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这辆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远光灯照得我看不清驾驶位的人,我连忙向路边躲避,却不想这灵车司机似乎是越看到我反而越激动,好像踩足了油门向我冲了过来。 我见这架势马上就慌了神,赶紧跑到路边的灌木丛里面,但这辆灵车好像就是奔着我来的,它并没有想放过我的意思。 一声巨响过后,我只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了阵阵的疼痛,意识也在慢慢地变模糊,就在我以为我可能是被这灵车给撞死的时候,我恍惚间居然听到了身旁有人在悄声言语。 “差不多了,等一会儿他就能醒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 我猛然惊坐而起,感到额头仍然有些麻麻的,连忙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发现自己居然什么事都没有,难道说我又被人救了? 我疑惑地抬头看去,刚刚的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木门合上的声音。房间内光线很足,在我面前的檀木椅子上面,正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 这人脸上的皱纹不多,不知道是年龄不大还是保养的比较好,留着一头短发,眼睛格外地有神,脖子上面还挂着一个奇怪的吊坠,好像是一块木雕。 男人的背后是一副钟馗捉鬼的画像,男人左手端着香茶,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我的身上,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还是没忍住先开口道:“大叔,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站起身来,刚刚坐着好像没什么感觉,这么一站,好家伙,自己的腰差点都断了,而且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又苦又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举手之劳而已。”男人虽然坐像端庄,但是说话倒没那么讲究,他看我醒来,便给我也倒了一杯茶。 “大叔,我这是怎么了,刚刚感觉没什么事情,这醒来浑身都不舒服,感觉浑身像是长了虱子一样难受。” “我找人给你看了看,他说你身上着了东西,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完全,这也多亏了我的助手,他发现你的时候你正晕倒在城外的大路上面,浑身都是伤。” 我看向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很响,这么说,难道我刚刚经历的那些都是真的?可那个车速,那个痛感,我不应该能活下来啊?是小鬼又救了我一命? 雨的颜色很是清澈,并不是我记忆中的黑色,这让我不禁有些混乱,男人看我面色不太好,就说道:“你先在我这里休息几天吧,你还要按疗程服了几味药才能痊愈,不用担心,这地方很安全。” 这话让我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对,这大路上并没有人家,那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大叔,多谢您的好意了,但是我明天一早还得去找我的朋友,免得他们担心,敢问这是什么地方,谢某以后一定来报答您的恩情。”我向那男人鞠了一躬说道。 “刘氏酒庄。”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到了这个晦气地方,那面前的这个人难道就是? 那男人看我有些紧张,遂大笑道说:“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的顾虑,我是刘掌柜手下看管这酒庄的,刘掌柜近几个月来有事不在四川,大多都是他的手下负责相关事宜,我权当给他看看屋子。”男人的语气很温和,表情也很自然,看上去并不像在撒谎。 “我不像刘掌柜,我只是他手底下一个干活的,他的恩怨与我无关,所以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戒备之心,不然我刚刚也不会救你了。” 男人好像知道我和刘准之间并不对付,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是光他的手下来威胁我这一点就让我觉得他这个人十分地阴险,即使那只是个巧合,可如此之多的事情推理下来怕也只有他嫌疑最大。 “因为掌柜不在,这些日子酒庄对外都是关闭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其他的,安心养伤就好。”男人说罢,便起身开门要走。 “我住在东面的房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男人临走时熄灭了屋子里的灯,我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和这满目琳琅的奇珍异宝,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感。 “你在哪儿呢?”是于恬打来的电话,八成是她找我,结果发现我居然不辞而别了。 和她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我直接回答道:“不瞒你说,我现在正在刘准的酒庄里,他一个手下救了我,现在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他。” “你胆子还真大,怎么就一个人跑到那儿去了?不说了,袁烈出事儿了,你赶紧过来吧。” “什么?大猿怎么了?” “喂?喂?”电话突然中断了,又一声雷响,我正郁闷着,借着外面一瞬间的光亮,我看到木门好像被风吹开了一条小缝隙,缝隙中好像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第十七章:玉面客店 “和您说一声,晚上风大,关好门!”不知为何,明明是好心的一句提醒,传到我耳中却觉得格外地诡异。 这一股阴风慢慢地从门缝中灌进正堂,吹得我不禁有些浑身哆嗦,那只眼睛在这风中的一句客气话之后,便消失在了漫天的黑色之中。 “不行,虽说是有些不礼貌,但是大猿要真的出点什么事,耽误了时候,那还得了?”我想着,终究还是打开了那扇摇晃着的木门。 木门一开,感觉这阴风似乎还小了些,外面湿漉漉的空气沁人心脾,倒让我略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 雨已经下得没那么大了,临走之前我特意跑到那个男人的房门前瞅了一眼,只看到一扇纸窗内还亮着灯光,再靠近些,能听到那人在窗内的窃窃私语。 “苦了你了呀,道长。”说罢,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灯火灭了,看来只有等下次回来再跟他解释了,现在首要任务是去搞清楚大猿是怎么回事。从酒庄到城里的路方便了不少,虽然没有大路宽敞,但是起码近了许多。 在酒庄躺了这么一阵子,我的体力也恢复了许多,很快就走到了城里。我正要急匆匆地进城,就看见出城的路上又开过来一辆汽车,因为之前被那辆黑色的灵车吓怕了,我实在是有了心理阴影,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辆什么车就着急地往旁边闪人。 刚迈出几步,就听到车上好像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观一,我们在这儿呢!” 我回头看去,原来车上坐的是于恬,这是一辆警车,开车的好像是小马。 我坐到副驾驶上问道:“发生什么了?大猿怎么了?” 小马摆着一副苦瓜脸,连连叹气:“我和师父本来今天打算再去一趟22号小区的,想着叫上袁哥一起去,结果我们到黑竹涧的时候,发现那儿只有于小姐一个人,袁哥和徐叔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 我看向坐在后座的于恬,她也点了点头:“袁烈的电话打不通,不知道是换了号码还是怎么,徐乙联系不上,这个节骨眼上,我怕他们是被刘准掳去,所以才这么着急。” “刘准?不可能,他现在根本不在四川,怎么抓大猿?” “什么?不在四川?你怎么知道的?”我见他们两个人有点迷惑,便把我在酒庄被人救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人毕竟是刘准的亲信,他的话也不能全信。我们在城里找了一圈了,没发现那俩人,马场那边小马在托人看着,现在只剩两个地方了,一个是蜈蚣岗,一个是靡丘。” “靡丘那边师父去了,咱们直接去蜈蚣岗找就行了。”小马补充道。 “苏研?他一个人能行吗?” “师父身手很好,不用担心,咱们得赶快,如果他们要是出了剑阁,再想找人就难了。”小马开警车未免有点大张旗鼓,不过事出紧急,估计他们也是没来得及换。 路过酒庄的时候,我特意往男人的住处瞟了一眼,依旧是黑着灯,正堂的房门也是关着的,看来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我已经不见了。虽然他确实救了我一命,但也许是心理作用,我看他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酒庄再往过就是殡仪馆,我对这条路很是熟悉。自从殡仪馆起火之后,我对这个地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蒋晨给我留下了太多的谜团,同样也给了我一次下马威,我知道他只是个替死鬼,他身后想要我命的人多的是,我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呢? 因为涉及到一些舆论关系,殡仪馆周围还都拉着警戒线,所以我们只能绕远路走,就在我们从车库的位置开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之前我停灰色面包车的地方旁边的卷闸门已经被彻底打开了。 我好奇地把窗户摇下来看去,发现那个我一直觉得奇怪的车库里面,居然停着的就是那辆给我带来不止一次厄运的黑色灵车,而那辆灵车的驾驶位上,好像还正坐着个人。 车速比较快,我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不是人,更不用说他的脸,不过这下我终于明白了些事情,这辆灵车从始至终仿佛都在围绕着我兜圈子,从进城开始,再到晚上运棺材的那一次,再到殡仪馆的时候,最后就是我做的那个奇怪的关于老刀的梦,现在它居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算是诅咒吗? “其实,我觉得那地方本来是没可能的,但是如果真的在那儿的话,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在说什么?”我看向小马。 “你还没过来之前,小马就已经和我说明白了,蜈蚣岗除了殡仪馆邪门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可能是刘准的盘踞之地,听说那里已经早就已经被上面的人指示废除,但是因为一些民间的邪门传说,最后就搁置了下来。” “那是什么地方?” “旧时活跃于蜈蚣岗的一支邪教组织,那儿原来有一座老石头庙,叫阳灵庙,邪教组织的人都在那里面修行,后来组织里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死于非命,庙也就被拆了,只留下他们在地上画的阵图。” “阳灵庙?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听大猿说过。” “就是耳熟,只不过黑竹涧的那座是阴灵庙,这两座庙原先都在的时候,中间是一条被叫做鬼门关的山路,听之前办阳灵庙案子的同事说过,那帮人相信复生之说,阴灵庙供死气,阳灵庙供生气,那条山路可以从阳灵庙直达黑竹涧。” 小马说着,车速放慢了些,语速也跟着慢了下来:“之前常年有人上山采药,能看到被他们当做祭品的活人,这些人大多被砍去四肢,手脚当做烧阴火的燃料,被串在一根烧红了的铜柱上,活活烧死。不过大多在砍断手脚之后就死了,能坚持活到铜柱上的没几个。” “炮烙之刑?”我听到小马的这一番描述,心中震惊,没想到已经这个时代了,居然还有这么恐怖的仪式存在。 “那有没有侥幸逃掉的?” “没有,不过好像有之前参加过邪教组织的人,但那人的信息是被隐藏起来的,而且据说退出后不到半年就得病死了。” “怕是遭了天谴了吧。”于恬说道。 “我在警局工作,这些也都是听老前辈谈起的,说来有些蹊跷的是,虽然邪教组织害人无数,不过后来公安整理过关于受害者的档案,发现几乎所有的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都曾接触过刘氏家族的买卖。” 这一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刘准居然和邪教也有关系?小马说道刘氏买卖之后,就闭口不谈了,我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刘准的生意做得很大,是祖上就传下来的,他应该能接触到不少领域的巨擘大拿,而为了家族兴盛,越做越强,他甚至改名换姓,舍弃了祝氏,实在让人感到后怕。 当年的邪教案虽说是大,但牵扯到刘准,想必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就算警方真的查到了他的头上,只怕是以他的关系和本事,不消半日就能从中脱身,再把这一盆子脏水泼到手下一个打零工的人身上,实属正常。 “到了。”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本来对蜈蚣岗的认知仅限于殡仪馆的那点琐事而已,但今天听完这一段故事之后,我觉得,或许远不止这么多。 小马给我指了指远处摆着的一块硬疙瘩说道:“那就是原来立铜柱的地方,我虽然也只来过一次,不过印象还是蛮深的。” 我走到那个只剩下半截的铜铸墩子面前看了看,下面垫着的石板早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似乎站在这里还能闻到些许的血腥味。 旁边是一些倒塌的石堆,石堆中间的地板上面还画着一些符咒,应该就是原来这些邪教组织用来祭祀的地方,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那大猿他们可能在这个地方吗? “虽然这里已经荒废了,但是因为这地方很多人都不愿意来,而且因为有以前比较血腥的历史,所以很多地下的黑色交易都会在附近的客店完成。” “这附近还有人开客店?” “那些人都不是白道的,我接触的不多,师父退出警局之后就和这帮人混得开,但我因为职务在身,就还得麻烦你们二位进去打探一下。” 我和于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客店的位置在一个阳灵庙遗址后面的山坡下,店旁挂着一面旗子,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客店没有大门,只有一扇又破又脏的门帘子盖着。 我拉开帘子,里面传出一阵阵乌烟瘴气的味道,看来确实是小马他们不愿意管,这种地方,虽然说不上犯法,但是谁知道会惹出来什么事端呢? 客店里面灯光很暗,正对着帘子的是一位赤膊着的胡茬男,他穿着布鞋短裤,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在柜台上面磕着瓜子,看样子他应该就是这个客店的老板。 虽然现在夜已经深了,但是客店里面的人并不少,大多都是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的江湖汉子。嘈杂之间,老板的声音格外地响亮,他操着一口标准的四川地方口音问道:“我这小店,不接无名之客,您二位哪里来呀?” “老哥,我们是甘肃那边来的,来找个人......”我话还没说完,老板把五个指头往我面前一摆,一双布满皱纹和伤口的大手看得人触目惊心。 “多的不谈,给钱买消息,其他的,爱莫能助。”老板虽然有自己的原则,但也很是爽快,见我把钞票往柜台上一放,马上收到一边,叫屋里的人拿两杯酒出来。 我酒品不好,喝不太多,于恬更是如此,但既然老板已经拿出来了,我们两个也不好推辞,便一饮而尽问道:“老哥,你见过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和一个老头儿来这儿没有?” 老板没说话,倒是从客店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右臂刺着刺青的大姐,笑吟吟地说道:“见过,不过他们已经不在这儿了,早就被带走了。” “什么?被带走了?”难道还真是刘准搞的鬼? “那您二位知道他们被带到哪儿了吗?” “哎,小子......”又是话说了一半儿,身后坐起来一个和大猿差不多高的壮汉来,他站到我面前用手指头敲了敲我的胸口。 “那个傻不拉几的夯货和那个干巴老头儿都是你朋友?”壮汉说完这话,大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剁骨刀说道:“看见没,没带家伙也敢来蜈蚣岗?活该被白脸抓走。” 我知道他有点儿看不起人的意思,但是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我一脸小心地陪着笑说道:“几位见笑了,他俩确实是我朋友,还望几位老哥明示一下,这白脸是什么?” “你既然不知道白脸,怎么敢来这蜈蚣岗?”说罢,汉子好像有抽刀的动作,还没等我回答,从我身后飞出来一把小匕首扎在了那汉子的脚下。 汉子吓了一跳探头望去,原来是老板使的绊子。 “店里面不准亮家伙,这是我的规矩,你坏了这个规矩,我自然也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处置你。”看老板发话,那汉子也不敢再吱声,回头看了看他坐着的几个朋友,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就强硬地说道:“白脸就是戴着玉面具的那帮人,那些人今日在蜈蚣岗特别活跃,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他们带走的了。” “玉面具?”那不是我梦里出现的东西吗?那些穿着红色衣服戴着玉制面具的人,难道真的存在? 既然大猿他们不在这个地方,那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只好和于恬离开了客店,虽然知道了去向,但这玉面人到底在哪儿才能找到他们呢? 小马见我们终于出来,慌忙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我正打算开口回答,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而清亮的笛子声,这笛声在黯淡的蜈蚣岗上显得格外地抓耳。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朝笛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到那客店背后通往阴灵庙的“鬼门关”上缓缓走来一堆人,那些人全部穿着红色的布衣,脸上戴着白玉制成的面具,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了。 这些人走得极慢,领头的那个人脸上并没有戴面具,衣服也和他们不太一样,他双手着拿着一只竹笛,放在嘴边不住地吹着,背后还背着一根看上去相当有分量的禅杖.....是个和尚吗? 我再这么仔细一看,差点惊掉下巴,这个领头的吹笛人我见过,居然就是那个殡仪馆外丧葬用品店的老板! 这人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还哼着唱腔,声音柔和而细腻,与那晚的老板简直判若两人。 “情麻未解人亡兮,滴血为仇眼痴迷,玉面一曲断肠兮,阴阳两别心难移, 第十八章:残党 “那个人我见过。”我指着那个走在最前面哼着腔调的人说道。 小马和于恬都意外地看着我,正出神间,这帮带着白玉面具的神秘人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 大概是这笛子声惊扰了客店里面的人,刚刚那个试图闹事儿的大汉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等他看清站在我们面前的这队人时,原本已经被酒水醺上颜色的脸瞬间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妈的,真晦气,碰上了扫把星!”说罢,那人慌慌忙忙地冲进店里把自己的衣服和酒壶一股脑儿地卷走,趁着天色还没大亮便离开了。 我盯着眼前这个曾经救过我一命的人,心中五味杂陈,到目前为止,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和蒋晨又有什么关系,但在我看来,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身后站着的那队玉面人和曾经出现在我的幻觉中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我们还真是挺有缘的。”他把笛子从嘴边移开,略带笑意朝我问好。 在这个时间点儿,这个地方,我此时脑子里面想着的就是先尽快离开才好,虽然他确实帮过我的忙,但我的潜意识总是告诉我,这个家伙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 “好久不见,多谢上次相助。”我的眼睛时不时地就会瞟向他身后的那些带着面具的人,我注意到,这些人好像也在通过面具上面的孔洞注视着我,但我总有一种错觉,他们的胸口并没有起伏的迹象。 “小事一桩,尽管你没有听我劝告,不过现在业根已除,倒也不错。”这人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马和于恬,又继续对我说道:“等会儿就起雾了,回去吧。”说罢,他做出转身要走的架势。 “等等!请问您见过我的......” 那人好像猜到了我想什么,朝我摆了摆手:“你不该在这儿的。”话音一落,笛声再起,伴着周围略有凉意的微风,好像是这阵子笛声在指引着他身后那群带着面具的人往前走去。 “奇怪,总感觉和那时有些不一样了......”我嘀咕着说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于恬见我好像有事瞒着她没说,再三追问,我只好把那晚那个老板救我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确定是他救了你?他我不敢肯定,但是他身后跟着的那群东西,可不是什么干净的玩意儿。”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但现在大猿又不知所踪,如果没办法跟踪那队玉面人的话,那他就有危险了。 “要不咱们去问问客店老板,他既然经常在这地方,应该了解一些事情。” 我和于恬都表示赞同,刚回头时却发现客店的灯早已经熄灭,客人们陆陆续续地都从店里往外面走着,无一不用异样的阳光看着我们。 老板则正坐在门口,摇着一只大蒲扇,笑盈盈地看着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和于恬莫名其妙地走到那老板跟前,老板并没有把视线落到我们两个的身上,只是盯着远处刚刚玉面人走来的方向说道:“你们那朋友暂且还不会出什么事,有那徐老头儿在他旁边跟着,脏东西动不了他。” 这老板说的人应该就是徐乙,既然他认识徐乙,那他肯定是知道一些底细的,我看他有意卖个关子,就问道:“大叔,您是不是知道那帮玉面人的来历?”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是受人之托在这地方压鬼的,自这客店开张以来,玉面人再没出现过,可今日你到此,他们居然出现在我面前,看来那道观下面的东西真是已经要埋不住了。” 我看了一眼于恬,觉得有点儿门道,继续想听他说下去。 “你这小娃子,先不用担心你那个朋友,玉面过庙,你这一劫实在是难过啊。”老板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面。 “大叔,为什么说我有劫?我最近也没有感觉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就是做了一场噩梦,那梦里出现的东西和刚刚那些玉面人一模一样。” 老板没有接过我的话茬,反倒是看向于恬,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转身掀开门帘子说道:“你们跟我进来吧。”我知道有些话他可能不便直说,便回头向小马打了个招呼,让他先回去等我消息。 老板并没有打开客店里面的灯,反倒是让之前那个身上有刺青的女子端了两盏蜡烛出来,这蜡烛往柜台上面一放,顿时便燃烧得更旺了些。 “不用躲了,你这老瘸子,人都给你带来了,你还有啥不能说的。”我听到老板这么一句话顿时愣住了,便转身朝背后看去。 这客店里面哪儿有什么桌椅板凳,居然全都是成堆的白骨,白骨上面盖着一张张画着符咒的白纸黄纸,再往那酒缸里面看去,里面根本也没有什么玉琼佳酿,分明是一坛坛已经发黑的血。 就在这客店的角落处,蹲坐着一个看上去身形瘦小的年轻人,他应该是听到了老板这一嗓子,抱着酒壶的手放了下来,脸上带着些许的不乐意,扯开了嗓子醉醺醺地说道:“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盛酒去!” 老板一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回头从酒架子上拿酒,一边拿一边还说道:“你那好徒弟最近不太安分,怕是又去洞子里了吧。” 年轻人依旧没有回话,只能听到屋子里不断传来的咕嘟咕嘟的声音,我并不知道这老板在和我玩儿什么花样,刚打算问明白时,年轻人对着我的方向喊了一声:“过来。” 这一声过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喝酒时的醉意,反而倒让我心头一震,虽然我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样子,但这声音我不会记错,他不就是那天来殡仪馆询问丧葬业务的那个年轻人吗? 年轻人见我愣神,把酒壶放下说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什么?他这一句话整得我莫名其妙,不是你喊我过来的吗?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啊?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年轻人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看上去和我年龄差不多大,但却长了一头的白发,全身上下邋遢至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来店里讨酒喝的乞丐一样。年轻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半晌大笑道:“你和那臭小子长得还真的挺像的,说来我上次见你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我见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以为他是喝醉了在说胡话,便叫老板出来对付一下,却不想被他一把拉住。“你老叔还好吧?” 老叔?我看了看眼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问道:“你......你......你是商羽?” 年轻人倒也没有故意摆架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看来我没找错人,你小子这二十年多年来受了不少苦,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商大爷?你真是商大爷吗?”终于确认了年轻人身份的那一刻,我激动得几乎话都说不清楚了,就像是末日之中的人们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希望一样。 年轻人皱了皱眉说道:“别喊我大爷,我和这些只会种菜卖酒的老顽固不一样,这帮家伙可让我操了不少心。” 我回头看了看老板,他耸了耸肩说道:“不用见怪,他就这么一个人。” 烛火把客店照得有些让人心里发慌,我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这么设置,但是既然商羽在这里的话,那么一切可能就都不奇怪了,毕竟在所有人的口吻中,仿佛他从来都是一个孩子脾气的怪老头。 我想问的问题太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先说起,商羽可能看我有些紧张,倒也没有厌烦,相反他却先告诉了我一个让我不敢相信的事实——关于纸尸井的重新聚首。 三十三年前,位于四川剑阁的于府旧址,出土了第一个丢失的五行炉。 此消息一出,顿时轰动了圈里各方各势的名家大师,都要来目睹这件被无数人称为“诸邪之首”的宝贝冥器。当然,老爹也是其中一个。 “你说甚?老瘸子要把那炉子弄来?”一个蹲坐在椅子上面的满脸疙瘩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说着,他一身宽大而夸张的袍子与他先天低矮的身形显得格外不合,活脱脱一个表演大戏的小角色。 “既然我敢和你这么说,那就是我肯定是接到了老瘸子的准信儿,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的。”老爹一脸冰冷地说道,他好像对于老瘸子的这个确定相当不满意。 “你们谢家,可是这炉子的老东家呀,莫不是有什么私心下面通了气儿,哼哼哼......”小癞头一脸的痞子相,让老爹不禁有些厌恶,他也没再过多解释,径直往中堂走去。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老爹话还没说完,就被商羽硬塞了回去。 “政唐,这事儿按理说我不该管,你比我清楚,纸尸井早就已经封井了,我当年滴血立誓,非大劫绝不开井,但眼下五行炉已经出土,如果我不管,那你们谢家肯定是第一个被灭门的家族。” 商羽看了看老爹手腕上挂着的玉钏,问道:“给小子留的?” 老爹点了点头。 商羽转过身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三家的事儿,不要牵扯到纸尸井里面来,更不要波及到你们的下一代,尤其是你谢家,绝对不可以再让他们涉足。”说罢,他缓缓地走到八仙桌旁,往上面摆着的香炉里插了十二柱香。 人很快就到齐了,老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只是正襟危坐地在椅子上不停地喝着茶,静静地等着商羽开口宣布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所以,现在谁还有其他意见?如果没有,那么从今天开始,纸尸井重新开井,但是此事绝不可宣扬,对外仍要保密。”商羽的语气很庄重,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感觉。 “我说,老瘸子,我们这些老兄弟也跟了你好多年了,开井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是要祭阳寿的吧,你是个小长生,但我们不是,你这么干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地道啊?”小癞头一只手撑着脸蛋,另一只手锤着自己的膝盖说道。 “我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既然这纸尸井是因我而起,那我也要和大家先交个底,这次开井虽然要大家帮忙,但是严格来说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如果五行炉被相继挖出,那么当年的血案很可能就会发生在你我身上,到时候别说是多活几十年,就是把你我的老命全搭上,也不够邪祟祸害的。” “从道德标准上,老瘸子确实做的没错,这事儿我支持,咱们兄弟都是老瘸子一手带出来的,应该拥护他才是,现在外面查的严,秘密开井也可以理解。” “冉洪,你倒是喜欢做老好人,你们夫妻以前可也没少给老瘸子找麻烦吧?你还从道德标准来说,真是放屁。” “小癞头,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在坐的没有一个本事比你差的,你今天敢当着十一个弟兄的面这么说,明天是不是还要蹬倒纸尸井?” 商羽见这俩人马上就要打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小癞头,我知道你半身入土,换来这么一个延生之法不容易,是我考虑欠佳,如果你真的不方便,那现在就可以退出。” 小癞头见商羽面露愁色,瞪了冉洪一眼说道:“今天要不是看在老瘸子的面子上,你肯定是走不出这宅子的大门。” “行了,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儿伤了和气,如果没什么事儿就都回去吧,到时候我安排政唐去通知你们。”说罢,众人便迅速离去,只留下老爹一个人在中堂里面连连叹气。 “政唐,我知道你不支持我的这个决定,但是现在五行炉被挖出已成定局,我们就不能考虑那么多了。” 十天之后,开井之日如期而至,但让商羽万万没想到的是,十二人只到了十一个,他本以为是小癞头临时改变了主意,可他仔细看去,不见的居然是老爹。 老爹退出了,甚至没有一声招呼,不见了一人的开井仪式被迫停止,商羽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冉洪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噩耗,被挖出来的那个五行炉不见了。 商羽知道这一定是老爹干的,但他早已经预感到,老爹完全不会意识到他现在的这个决定将会在以后给他带来多么大的麻烦和危机,也绝不会想到,他会因为这个五行炉走上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错路。 第十九章:谢震保的遗言 果然,老叔的猜想是不假的,纸尸井根本没有出现什么所谓的分崩离析,那只是表面上的功夫,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已,背地里他们这个组织还在不停地运作着,很可能和谢家的大火有关。 “大师,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老叔曾和我说过,当年本应该被销毁的谢家古书被一分为二,有半本落到了纪家的手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着商羽问道。 “你想问我的应该不止这一个吧?”商羽笑了笑,又叫客店老板端了一碗酒过来。 我一时有些语塞,他说的的确没错,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急于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了,比如在浮海神殿里莫名其妙丢失的白纸人。 “有些事情,我和你老爹是站在同一立场的,虽然现在当着你的面,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明白。谢政唐这个人做事喜欢钻牛角尖,而且心思很重,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当然也没办法。尽管我和他有很多观点不一样,但是我们相同之处是,都赞成暂时不要把你拖到这摊浑水里。” 商羽的意思我大概已经明白,他就是不想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问题是,邪祟一直在追杀我,谢家内部也出了鬼,如果我再视而不见,恐怕下一步他们就是要我的命。 “其实,有些事我也并非为了我自己,我是想给大哥的死讨个说法。十年间,老爹仿佛一直把我蒙在鼓里,他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打着为了我的安全的名义不告诉我,但现在事实就是,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 商羽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我已经是活不久的人了,先不说可不可泄露这天机,如果我现在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你怕是连明天都活不过,现在你摊上的那个东西,已经远比刚发现它时要厉害得多了。” 他看我有些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但是你知道之后,这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当年的知情人已经全部不在人世,你如果大肆张扬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大哥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灵主的下落,我可以自己去找,古书我现在也并不是急切想要知道,三者相比之下,我还是选择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商羽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像他这种宛若神仙的世外高人,一生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以享受人间至乐,没想到他这一辈子,却还是过得如此艰难。 “这事儿,要从政唐退出纸尸井开始说起了......” 老爹的不辞而别,不仅让商羽意识到了大难将至,也让纸尸井再次进入了沉寂的状态,那段时间,商羽对老爹一直抱有困惑,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老爹要保下这个祸害人的邪物。 商羽无奈之下,私下里找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十几年前去世的爷爷,谢震保。 那会儿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几乎就是强撑着,现在想来,还能硬生生地挺这么多年,确实是个奇迹。 商羽其实本不欲惊动老爷子,但是眼看着老爹在往火里走,他也是没办法。 “唉,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告诉政唐这孩子当年发生的变故,如果我没多那句嘴,他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以前的事儿了,过去了。”商羽看着老爷子病殃殃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过不去啊,我对不起善尧,对不起他们一家人,更对不起纪家。”说着,老爷子眼角滑落一滴泪珠,他已经嘶哑到变声的喉咙此时几乎说不出一句话了。 “老大哥,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咱俩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你就说吧,平常多亏了你照顾政唐,不然他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想给小守打一口井。”听到这儿,老爷子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商羽说道:“你想让小守进纸尸井?” 商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对于一个已经时日不多的老人来说,确实是一件不妥的事情,但他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居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啊,那就依你的办法来办,让小守把政唐换下来吧,只是这孩子从小身上就沾了东西,需要你多多照看一下。”商羽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除此以外,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老爷子看着商羽,似乎眼中有万般的不舍。 “我爷爷说了什么?”商羽没有回答我,转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于恬。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老朋友,你觉得时候到了,瞒不住了,就告诉他吧,告诉他祖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他与谢家彻底断绝关系也好,我只是希望他不再被卷入到这场纷争当中去。”说罢,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老书来。 “这是......”商羽接过古书,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爷子按住商羽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朋友,拜托你了。” 商羽望着碗中映着烛光的酒,痴痴笑了起来,说道:“你爷爷把它交给我之后,自己将假书留在了宅子里,因为本来当时古书应该是要随主人一起火化的,当我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他应该已经预料到了政唐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他会把谢家带入万劫不复。” 我的大脑一阵轰鸣,老爷子早在自己死期之前就把古书留给了商羽,而陪在自己身边的居然是一本假书,为的是要对付老爹? “原本我以为你不会去追究当年的大火,但是没想到,你还是被牵扯了进来。”商羽说着,向我身后的客店老板点了点头。 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本已经被一分为二的古书其中的一半交给了我。 “这本古书里,记载了所有关于当年的事情,纸尸井,五行炉,谢家,于家,纪家,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面,之所以我不能全部交给你,是因为那个邪祟和你老爹一直在盯着这本书,所以另外半本我托付给了纪阡谣。” 我接过古书,颤抖地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于府手记。 当我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只感觉好像脑袋被什么东西给猛地撞了一下,阵痛之后我仿佛想起了很多事情,这些记忆虽然模糊而且难以捉摸,但极为真实,是我根本没有触及过的东西。 当我翻开第二页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老爷子口中的担忧,我更明白了那个一直在追杀着我的邪祟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切,和百年前发生在四川剑阁的于府血案分割不开。 原来,我爷爷谢震保早在很久以前就和于家的大老爷于善尧是至交,谢家世代精通纸尸方术,其实说句不光彩的话,这种不入流的道术被江湖上很多人称为是邪术,这些邪术虽然能让很多人借尸还阳,但这么做不仅会那个重新还阳的人变为一具毫无记忆的傀儡,而且还会极大地折损身旁人的寿命,换句话说,这是招了一个小鬼在家里吸活人的阳气,以维持那个被复生的人的正常活动。 于家一直是地方财主,家资雄厚,但是唯一缺点是,于善尧其实并没有子嗣,这也是他十分苦恼的一点,至于原因,他并不知晓,找了许多的医生来看,却从没有看出过有什么毛病。所以,于家的诸多事宜都是由他弟弟的子女们来处理。 于善尧一辈子只娶过一个妻子,可值得一提的是,他这个妻子却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而且还落得一身的怪病。有这么一个身世,于善尧的同族长辈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毕竟一个名门世家,怎么能娶一个身世如此不入流的丫头。 但是于善尧并没有听从他那些在朝中做过老大臣的亲戚之言,他对这个姑娘一见钟情,不仅将她娶进了府邸,还昼夜不离的照顾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姑娘身上原有的病症也减轻了不少。 但是最让于善尧头疼的是,这个丫头虽然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但有个吐血的老毛病却一直都治不好,为此,于善尧找遍了世间名医,无一人可医,这也让他十分地头疼。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个朋友为他介绍了一个有些功夫的老大夫,此人号称什么病只消一经他手必定药到病除,但是这老头有个规矩,必须得病人到他的地方去看病,不然就不给治。 虽然这规矩有些损坏于家的面子,但是于善尧还是同意了,他带上自己的妻子远赴老先生的家中,而这个大名鼎鼎,本事不凡的老大夫不是别人,正是纪家祖上最厉害的阴阳先生,纪良。 纪家世代为医,所以于善尧也略有耳闻,但是因为自己的夫人得的是身子骨上面的病,所以才一直没想到去纪家找人看。但他万万没想到,纪良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忙叫周围的人都散了去,只留下于善尧一人在房中。 “敢问老先生,我夫人的病该怎么治?”于善尧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唉......”纪良只是长叹一声,说道:“你夫人这个病,怕是我老朽也无能为力。” 于善尧一听,当即就急了,连忙问道:“先生,我夫人这是什么病?世人皆知纪家可治百病,为何偏偏这病治不得?” “治得是治得,只是......”纪良捋了捋胡子,面露愁容。 “先生请放心,若先生真能医好我夫人的病症,定不会怠慢。” 纪良摇了摇头,说道:“我看病单只是为了救人,看诚意,不看银子,我的意思是,你夫人这病,你得有个抉择。” 于善尧没懂什么意思,就问道:“什么抉择?” “你夫人腹中有一只鬼胎,此胎煞气极厉,所以你夫人才会一直因此重病不断。棘手的是,此胎与她体内气数相缠,如果我强行将此鬼驱除,只怕她也会丧命。” 于善尧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一方法,只有将此胎诞下,但是我也说过,这是鬼胎,如果生下必为你于家大患,甚至还会波及到更多的人,我一生除邪灭鬼,如果让我亲手把这尸胎给救活,却是罪孽深重。” “先生,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其实,我行医多年,甚至有些病症我无法根治,如果你一定要两全相顾,我只能给你指一条路。” “你那多年的挚友谢震保,也精通纸尸,他一定有办法处理这鬼胎,但是此事万万不可让你夫人得知,因为现在她和这鬼胎神形相通,你若说出,那胎儿得知后必定取你夫人性命。” “可是,我那挚友的道术向来有些邪气,曾经我找他帮忙,他好言相劝我纸尸不能给人治病,只能给人灭鬼,怕是......” “这怕是唯一的办法了。”纪良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于善尧的夫人腹中会有鬼胎呢?”我疑惑地问道。 商羽长叹一声,说道:“你想必知道,于家也精通驱鬼之术吧?” “对,这我知道,于琛和我讲起过。”我看了看于恬,她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是于姑娘在这儿,但是我该说的也得说清楚。驱鬼,占卜,算命,求仙,这些事情但凡做成的,没有一个不是参透天机的,但凡是参透天机的,更没有一个不是短命的。于家虽然精通驱鬼,但大多寿命甚短,于家过去为了延续自己的命数,求得长生,惹下了不少祸端。” “祸端?” “于家在地方有势力,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所以,他们背地里面干的一些事情,怕是遭了报应。” “您还是说清楚吧,我祖上到底遭了什么报应,好让我也知道个明白。”于恬说道。 商羽又叹了一声,说道:“于家过去,也曾是和谢家通气的,谢家每做一具纸尸,于家就有用这些死尸的身体来延命的路子,换句话说,他们这是断了人家的轮回路,来为自己续命,这是用别人的血来换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啊。” 我和于恬听完,都沉默了许久,听到这儿,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于家夫人腹中会有鬼胎,想必是冤魂聚身,来报复于善尧的吧? 我紧接着就想继续翻下去,突然听到客店外传来了一阵很大的风声,这风把门帘子吹得不停地摆动,我看到客店外的山坡上面,好像正站着一个奇怪的人影,他四肢僵硬,一动不动地朝客店的方向看着。 是鬼吗?可老叔不是说过商羽极会驱鬼,这一般的小鬼见了不应该躲着他走吗? “不是小鬼。”商羽好像听到了我心里在说什么,表情凝重起来:“是枉死鬼。” 第二十章:长生咒 正在这气氛紧张的时刻,我突然发现,那个站在山坡上直勾勾盯着我们的所谓的“枉死鬼”并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和徐乙一起失踪的大猿。 大猿明明是个大活人,为什么商羽偏偏说他是什么枉死鬼呢? 我看到大猿的一瞬间,多少是有些激动的,连忙想走出客店去问问他什么情况,却不想被客店老板一把拉住,说道:“你那朋友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他被脏东西下了咒,你就这么过去是送死。” “下咒?”我疑惑地问道。“下什么咒?” “是过去长生会里流传的一种,可以短暂地控制人言行举止的邪咒,也叫长生咒,不过说来奇怪,这种咒早就随着长生会的覆灭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已经完全找不到关于这种咒的解法,他怎么会无缘无故中了这种咒?”客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头转向了商羽。 “他回来了。”商羽只简短地说了四个字,便大步迈出门去。 “谁?谁回来了?”任凭我怎么叫喊,商羽也不回答我,客店老板见商羽一个人出去,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和我们也一块跑了出来。 大猿仍然是盯着我们,一句话都不说,但此时他已经从山坡缓步走到了客店跟前,离我们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正当我想走近些时,发现大猿面容突然狰狞起来,用手不断地抓着自己的面部。眼看着他的脸已经被抓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血印子,我心里着急,但是商羽似乎还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大猿躁动地越发厉害,直到他的口中吐出一大滩黑水,商羽才点了点头,慢慢地朝大猿走了过去。 大猿见到商羽靠近,好像表现出了有些恐惧的样子,但是由于他的面部肌肉实在太过于僵硬,如此细微的变化可以说恐怕是他最后的意识在反抗着。 还没等商羽完全走近,大猿就和抓狂了一样,朝商羽扑了过去,只见商羽倒也不躲,顺势用右手抵住了大猿的喉咙。 这一下子可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时也觉得奇怪,大猿的体格相当壮硕,正常来说要两三个大汉才能扳得动他,可商羽身形干瘦,看上去甚至有些弱不禁风,居然能一只手就将大猿擒住,而且还是在他失控的情况下。 商羽抓着大猿脖子的那只手仿佛在暗暗发力,同时嘴里好像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眼看着大猿要被掐的口吐白沫,怕是马上就要昏迷过去,我想让商羽稍微下手轻一点,但没想到于恬和客店老板都拦住了我。他们两个都是有过捉鬼经验的人,应该是提醒我这时候不能心慈手软。 大猿被掐了半天,只是脸上的血纹从红色慢慢转为了黑青色,像是血管一样将要爆开,商羽轻轻一笑,说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让你那半边儿魂也找不回来。” 这话一说出口,大猿反抗的动作明显没那么剧烈了,又等了半分钟左右,大猿终于还是完全昏了过去,商羽把他扶了过来对客店老板说道:“去吧,老方子,不用加量,另外再给我打半壶酒过来。”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喝酒,果然是个怪老头。我看了看他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的面孔,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我要找的神通广大的阴阳先生,但是没办法,任我再不相信这也就是事实罢了。 大猿这么一折腾就晃到了中午时分,客店的门帘子还是紧闭着,只能微微地透过一丝光来。我给小马说明了情况,叫他先不用担心了,不过现在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一方面是因为徐乙的下落还不得而知,另一方面则是我的猜忌,我独自离开酒庄,那个救了我的神秘的男人会打听我的消息吗? 大猿果然还是身体素质过硬,醒的很快,而且意识也比较清醒,他见到我和于恬倒是不意外,只是看到商羽的那一刹那,差点把手里装着药汤的瓷碗给打碎。 “商......商......”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些先不提了,你告诉我,你和徐乙去哪儿了?怎么你还被人下了咒?现在徐乙人呢?” 大猿把药汤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道:“老徐被抓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的咒。” “徐乙被抓了?按你这意思,你是个诱饵?” 于恬奇怪地问道:“徐乙手段很高,他怎么会被邪祟压一头呢?” “那个家伙不是普通的无名小鬼,这方圆百里的煞气,还有靡丘的那个洞子,我都搞懂了,应该都是那个东西搞得鬼。不过,如果只是他的话,我和老徐还有办法能跑掉,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和BOX打成一伙儿了。” “什么?”我对大猿的这番话吃惊不少,这BOX的动作也太快了,上次阿里雷斯在圣湖吃了瘪,生死未卜,他们居然这么快又找上了门?” “他们的目的我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你的,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老徐应该被他们带到玄心观去了,他们应该是故意把我放走,早就在我身上下了咒,我猜,他们很可能也知道商羽就在这里。” 徐乙被抓,邪祟和BOX的人联手,这下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要知道BOX是一队拿着真枪实弹的亡命之徒,上次的经验告诉我,他们这次估计还是为了灵主而来的,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商羽这里可能有关于灵主的消息呢? 我看了看商羽,他很显然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按理说徐乙和他是很多年的交情,这老头被抓了他应该为自己的挚友着急才是,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 “那邪祟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商羽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大猿的脸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没有,我没见到那个家伙,我只是见到了他底下的一队阴兵。” “等会儿?阴兵?什么意思?”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猜,但是目前最有可能的解释是,这个邪祟很有可能是鬼幕门,而且他还和黑竹涧的阴灵庙有关。”大猿下意识地往客店的门外看了一眼,问道:“你去看过了?阳灵庙的旧址?” 我点了点头,大猿指着门外的方向说道:“我得回去找老徐,那邪祟的本事不容小觑,加上还有那帮英国疯子,等的时间越长,老徐可能就越危险。” “你既然知道这阴阳两庙的事情,应该很清楚,从这儿到玄心观,鬼门关是最近的路,也是最险的路,之前你能平安无事地走到这儿,是因为你有一身的阴气在,那些冤鬼自然不会动你,但你现在已经服下药方,再想进去,怕是......”商羽说到一半儿,看了看空着的酒碗,示意客店老板再给他倒满。 思虑再三,我决定一个人去找老徐,大猿和于恬起先肯定都是不同意的,但是商羽觉得我这个办法倒是不错,还让客店老板也跟着我。说实话,在这种地方开地下客店,我知道老板肯定有点儿本事,但是也不至于让他跟着我送死吧,这商羽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按商羽的说法是,鬼门关白天走不得,因为有两庙之间的阴气相聚,这条路在白天会被大雾笼罩,想要去玄心观,还得是晚上赶路。 本来走的就不是什么阳光大道,还偏偏要大半夜的去走,但没办法,这是高人的安排,可能有人家的道理罢了。临行之前,商羽并没有像徐乙那样给我什么防身的东西,其实给了也估计用不上,毕竟上次那个黄纸符好像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是被蒋晨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和客店老板一起出发了,虽说这条路叫鬼门关,但是走上去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吓人,只是路边会偶尔出现一些已经塌下去的石碑,老板告诉我,这是之前长生会立下的,因为据他们所说,这碑会让死者的魂魄迷失,就没法找他们复仇了,对于这种说法,我只是一笑了之,既然害怕人家死后变鬼索命,又何苦做这些害人的勾当呢? 因为这条路已经很长时间没人走过,路中央几乎已经被植被完全覆盖,我简直不敢想象大猿被下咒的时候是怎么走过来的,实在让人觉得后怕。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见客店老板好像有些劳累,便提出先休息一会儿再赶路,他们应该也不会对老徐怎么样,毕竟要用老徐来逼出灵主的下落。 休息的时候,我不停地往四周观望着,杂草和灌木丛已经完全将我的视线遮挡住,我能看到的只有眼前一条歪歪扭扭通往未知处的小路,这种路很像我以前在民勤那边还没有完全改造时候见到的村里小路一样,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 “老板,和你一块走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为什么来这地方开店啊?” 客店老板腼腆地笑了笑,和在店里严肃的表情完全不一样,说道:“承蒙商先生的帮助,我曾经也是个被邪祟所害之人,多亏他救我一命。我为了积些阴德,就在这阳灵庙附近开了客店,一方面维持生计,另一方面祭尸安魂,不让这些冤死在外的人无家可归。”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正想问他曾经和邪祟的事情时,就听到小路两侧传来一阵奇怪的呼喊声。 好像是有人不慎跌进了旁边的草沟里,是在求助吗?我刚准备和老板说一声去看看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会儿可是已经晚上了,这条路既然被称之为鬼门关,那就说明肯定一般人不会来,就算来也不会到这么深的地方,这叫喊声一定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和客店老板对视一眼,用手拨开杂乱的灌木丛向里面看去,只见好像是一个蹲坐在地上的人,他正对着一个垒起来的草堆说着什么,因为实在是太黑,我看不清他的侧脸,只能依稀辨认出,这应该是个男性。 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这地方,还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不禁让我有些怀疑,我凑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但是他仿佛没有感觉到我在拍他一样,还是蹲坐在那里念叨着什么。 “不会是个傻子吧?”我见怎么喊他拍他也没有反应,干脆走得更近了些,却没想到这么一看,顿时让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人的脸上正戴着一只白玉做的面具,而他正对着的居然是一块好像刚插下去没多久的石碑,这石碑上面刻的还是我的名字! 这下可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有心回头和客店老板赶紧跑,却没想到等我回头的时候,老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被我扒开的灌木丛口。 我看着这个灌木丛口,吓了一大跳,这个小口子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进出,刚刚难道是我一个人进来的吗?可是不应该啊?我明明看得真真的,是老板和我一起进来的呀?怎么就成我一个人了呢? 我还在纳闷的时候,听到身后的那个玉面人好像站了起来,嘴里还哼着什么。 我听着那个玉面人口中的诡异的歌谣,逐渐不由自主地走向了远处。 “谢观一......”一双手把我从后面扶了起来,我才发现原来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跪在了地上,额头被我自己撞得鲜血淋漓。 这双手相当的细腻,一碰就知道肯定是姑娘的手,我本以为是于恬又跟来了,正打算回头的时候,却看到居然是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姑娘蹲在我身旁,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类似于斗笠一样的帽子,我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子,不过我敢确定我不认识她,她是谁?又为什么会认识我? “你认得我?你是谁?” “嘘......”姑娘把头抬了起来,拽着我躲在一旁。“他们要来了,别出声。”就在这时,我终于看清,他的脸上居然也戴着一只面具,不过这只面具相当的漂亮,做工也很是精致,与那些玉面人脸上的面具完全不同。 “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人皮岭,你应该是被长生咒影响了,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姑娘把头转向身后,小声问道:“你放心,那个大叔没事儿,他托我在这儿照顾你,自己去找人了。” 难道是客店老板告诉这个姑娘我的名字的吗?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我应该在听到叫喊声的时候就已经中咒了,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让我变成这样的,但是客店老板居然没事,难道他也会驱鬼吗?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那个和我一起来的老板吗?” “我当然认得,冉洪叔从前就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直没变。”姑娘仿佛很避讳她自己的名字,一直没有告诉我,但她口中的冉洪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等等,你说他叫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第二十一章:祝家大院 但姑娘这次没再吭声,可能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似乎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那个名字,我曾经听过,他应该是纸尸井的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我连忙问道。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其他更多的事情,这是他嘱咐给我的。”姑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叔让我带你先离开这里,他说救人的事情他自己会妥善处理好的。” 我虽然有点晕,但是大概明白了些什么,这八成是商羽安排的。 既然老板不让我跟着,那我也不好再一个人去找,毕竟我对靡丘的路况不是很熟,只能默默祈祷他会带着徐乙一起平安归来。 “姑娘,刚刚是你救了我吗?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知道关于长生咒的事情。” 这次她没再支支吾吾地对我隐瞒,而是笃定地点点头说道:“对,你中了那些玉面人的邪咒,自己是没办法醒过来的,必须借助外力。人皮岭上生长着一种很名贵的药材,我把它叫做沸毒草。这种药常年生长在血木上,虽然毒性极强,但是如果控制好用量的话,可以消弭邪咒带来的晕眩与剧痛感。” “这么神奇?”我挠了挠头,继续问道:“血木是什么东西?” 姑娘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这要从长生会说起了。长生会是活跃在靡丘的一个怪异组织,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其实它们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人,只是一种被赋予了人的意识的怪物而已。没人知道这帮怪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但是他们外形与人无异,妖言惑众,很多人都死在了它们的酷刑之下。” “尽管在数年后,长生会被捣毁,但是他们留下的邪咒却被不法之人滥用,因此靡丘生灵涂炭,加上怪事频出不断,许多人因此失踪,家破人亡,亲友来此找寻,只能看到枯树上被裹着的一张张人皮,所以靡丘也被叫做人皮岭。”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妖洞子并不完全是人们惧怕这里的原因,长生会的猖獗,或许也是其中一点,但问题是,这些怪物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加害民众呢? 我想起了警方调查在阳灵庙死亡居民的档案,其中提到,很多人都和刘准的酒庄有所关联,要么是曾在那里工作过的人,要么就是和他有经济往来关系,看来要弄明白长生会的事情,还得从刘准那里下手。 “人死积尸,魂散聚山,久而久之,靡丘成了这些枉死之人游荡的鬼山,血泊随处可见,一些上百年的老树被血泊浸泡,虽然枯萎凋零,但是却变成了孕育沸毒草的血木。” 听到这里,我对姑娘说道:“这里这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进城去找你的家人呢?” 姑娘将面具摘下,脸上浮出一丝苦笑,说道:“我没有父母,更没有兄弟姐妹,我不是这里的人,只是来这里打工讨个生计。” 听到她这么说,我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口吻可能不妥,便连忙道歉。 没想到她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这不怪你,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戚是谁,就连我自己的名字也无从得知。” 原来她是个弃婴,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姑娘,那既然你是一个人,怎么在这靡丘走动,不怕遇到什么孤魂野鬼吗?”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我意识到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阿梓。”她轻声说道。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一些。 “这是曾经收养我的一位老先生给我的名字。”姑娘眨了眨眼睛,对我说道:“其实,我本不该问你这些,叔也告诫过我千万不可多心,但是我看你面色很差,所以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在调查玄心观的事情?” 这姑娘居然还知道玄心观,我猜测他可能了解其中的一些隐情,不免心中涌出些激动,问道:“我是在调查这个,难道你知道什么秘密吗?” 阿梓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赐给我名字的那位老先生告诉我,我今生命途多舛,许多事情都不可轻易透露点破,否则必将引来杀身之祸,他对我有恩,我将此理铭记在心,所以我没办法告知你关于那道观的事情。”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不过这姑娘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倒是很能理解。 “不过,老先生还曾告诉过我另一句话,他说我身上有冤,易解不平之仇,想要除掉我身上的这些杂念,就必须得去找一位能帮我的贵人。”她看了看手里那幅面具,对我说道。 “贵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目光落到那幅面具上的时候,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阵冷意。 “我虽然不能告诉你玄心观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为你指点一二。”阿梓看着远方将要走出靡丘的小路,又将手中的面具戴上对我说道:“祝家的那座老院子里,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但是......” “但是这可能会把你扯进一些本与你无关的事情当中,如果你考虑好了要面对这一切,那你就明晚十二点在马场等我,我会按时赴约。”说完这句话,阿梓果断地回头,慢慢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阿梓,这个姑娘绝非是我所想的那么简单,她不仅知道玄心观的事情,还知道那马场的附近有刘准曾经居住过的老院子,甚至知道那院子本该姓祝。 难道,她与刘准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她又是怎么认识客店老板的呢? 这一夜,我头痛欲裂,再也不想想太多的事情,现在既然已经出了靡丘,肯定不能从鬼门关再原路返回了。我强撑着困意,硬是一个人慢慢走回了蜈蚣岗,待我再次见到那家坐落在阳灵庙旁边的小客店时,晨辉早已经洒落树梢上,我居然走到了天明。 大猿和于恬见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我们两个遭遇了什么不测我给死里逃生了,但是商羽在一侧默默地喝着茶水,以他的本事,他显然知道了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只是没有吭声。 我在客店休息了半日后才得知大猿和于恬这两天一直在和小马对接,他们依然还在调查刘准的社交关系,我自然没心情管那么多,总是在想那个姑娘对我说过的话,扯进一些与我毫不相关的事?那是指什么?是例如瓦瓦萨与婳姑那样的因果仇报吗? 商羽见我坐在位子上发呆,笑着走过来给我递了一杯茶,我连忙接过一饮而尽,他摇了摇头说道:“这茶可不便宜,你就一口干了?” “先生,我现在哪有心情品茶,你有知晓我人生之事的本事,自然知道我在苦恼什么。” “窥探一个人前世今生,可不是什么信手拈来的事啊。”商羽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对我说道:“时候还不到,滋味自然也不到,你这么心焦气躁地想要尝出这茶的味道,倒不如喝一碗水来的解渴。” “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久浸而香远,慢品则味清,等到你不再为一些琐事而苦恼,能坐下来慢慢地喝完这杯茶的时候,或许有些事情就不寻自现了。”商羽看着我,继续说道:“因果不是值得害怕的东西,万物皆有因果,你真正该提防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行了,我要去休息会儿了。”商羽说罢,伸了个懒腰朝客店的里屋走了过去。 约定的时间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我站在那个早已经荒废的马厩门口,不由得发出连连的哀叹。 今晚的天气还算不错,难得地能看到躲在薄云之后的月亮,正当我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轻声叫我的名字。 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阿梓前来赴约了,她还是身着一身灰色的长衣,衣服很是轻薄,宛若纱帘一样,头上戴着那顶老旧的斗笠帽子,脸上则仍是那副漂亮的面具。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阿梓的声音中仿佛夹带着笑意。 “为什么?” “我要说我会算卦,你信吗?”阿梓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大门口去,我惊奇地发现,这老院子的门今天居然没有上锁。 没有上锁,是不是意味着里面有人呢?我刚想拉住阿梓叫她先别动,没想到她居然快我一步推开了大门,对我说道:“放心,里面没人,我已经找老先生算过了。“ 我听到这话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心里还是感觉不靠谱,但是无奈阿梓半个身子都已经进了大门,我也只好跟了上去。 第一次从正门进刘准家的院子,多少还是感觉比较气派的,只能说不愧是大户人家,这房子都修的这么好,哪怕是不住了也看不出太破的样子。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阿梓仿佛很有信心,但还是让我有些怀疑,因为她看上去对这里好像很是熟悉,甚至就好像感觉是回了自己家一样,这让我对她和刘准之间的关系更加好奇了。 阿梓一路带我穿过了好几个小胡同,一直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我见还没有到,不禁多心问了一句:“阿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我之前来过一次,怎么觉得这院子好像没这么大。” 没想到阿梓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这院子大着呢,你应该没有全部走完,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你肯定没见过,别说是你,就算是这院子的主人身边的亲信,可能都没有见过。”说完这句话,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我一开始还以为她要带我去那间放着刘准日记本的屋子,但没想到,她居然在一间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房子跟前停了下来。 这个小房子从外面看上去一眼就能看出是用来拜像的,想不到这刘准居然还是个迷信之人,但是我记得别人告诉我他不是不信这些鬼神之类的吗?这房子修来是干嘛的? “我们进去。”说罢,阿梓便走上石头台阶,用手慢慢地把那扇大门推开,让人惊奇的是,这么久没打扫过的房间,不仅没有土味儿,而且就连灰尘都看不到。 我刚准备打开手电筒,阿梓把我拦住摇了摇头说道:“这屋子有邪气,见不得这些光。”阿梓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柴,点亮了供桌上面的蜡烛。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蜡烛明明刚点着的时候还是黄色,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慢慢地变成了诡异的青色,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很明显的腐臭味儿,这个味道我实在已经闻惯了,所以没感觉怎么奇怪,但让我诧异的是,阿梓居然也一点儿事都没有,难道这面具还有除臭的功效? 阿梓点着蜡烛以后朝着房间的神像处走去,借着青色的火光,我看到神像的躯体已经出现了多处破损,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神像的脖子上面好像刻着什么字。 “咱们把这神像搬开。”我并不明白阿梓要做什么,只是跟着照做,我们两个合力将这神像搬到一边,看上去不大的神像搬起来却相当地重。只见阿梓把神像下面的坐垫也拿走,坐垫下面居然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这个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的脸一样。 我越看越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转头看去,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人脸图案不就和阿梓脸上带着的那副面具一模一样吗? 阿梓没有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只是见我愣着不回答,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需要我做什么?” “这图案下面是一个暗格,把它掀起来,咱们就能下去了。”暗格?大户人家都喜欢这么操作吗?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个暗格的缝隙给抠开,底下居然有一条通往地底的小道,小道也是用石头做的楼梯铺成的,只是在这楼梯的两边,放着很多小型的兽像。 我走到一尊小兽像面前仔细端详了半天,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饕餮像,如果是用来敬神的祭祀房,为什么要修这么多饕餮像在底下呢? 阿梓从一侧的墙壁上拆下一根火把来,示意我跟着她,我们两个沿着楼梯一直走到底,阿梓朝右侧的墙壁上的一块暗砖处按了一下,应该是什么机关的启动装置,前面的一个小火盆里便冒出了火焰,阿梓将火把点着,继续往前走去。 我们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灰烬坑,灰烬坑的中央的一个升上来的圆台,圆台通向前往楼梯口的道路。 我走到灰烬坑旁边向底下望去,竟然深不见底,阿梓让我转过头看身边,这时我才发现,两边这些仅仅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道上,居然也摆着很多的饕餮像,但是这些石像比楼梯上的那些大的多的多。而且这些饕餮胸口的嘴巴里面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 第二十二章:饕餮壶 朝饕餮像胸前的大口中看去,里面正放着一只用纸做成的小人,我有些好奇,便想将其中一只小纸人拿出来,但我刚刚碰到纸人的一角,我的手就和碰到了倒刺一般被猛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阿梓看到后连忙阻止道:“别碰里面的东西。” 我看向自己刚刚碰过小纸人的手,上面已经泛出了一块块的黑色斑点状疮口,就像是被灼伤了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用来养邪器的,一般人是没办法直接拿手去碰的。”阿梓叹了口气,将面具摘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围的饕餮像,半晌,她把目光落到了灰烬坑中央升起的圆台上。 圆台上好像正躺着一个闭着眼睛的人,在这人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制作相当精美的器具,看上去像是一只酒壶。 “他是谁?怎么会躺在这个地方?”我越来越觉得迷糊,但是阿梓并不回答我的话,只是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个躺着的人。 “他是你要找的人。” “我要找的人?谁?” “刘准。” 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如遭雷击。刘准?他不是不在剑阁吗?眼前这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甚至都不像活人的家伙,会是刘准? 荒唐,太荒唐了。 “你看过祝家老院子里面的那本日记吗?” “看过,但是我只知道刘准有一个亲弟弟叫祝零,至于后面的……”我回想起那后半本被撕掉的部分,就顺水推舟地问道:“我不太记得了,这么说来,你也知道那本日记?” 阿梓淡淡一笑,说道:“没关系,你不用故意隐瞒我,对于那本日记的底细,我比你清楚的多,那后半本是刘准亲手撕下来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梓见我沉默不语,就又转过身去。 “其实,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本不应该对你说这些,但是有些事情,即使我不说,你也总会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时日不多的人,能在这之前帮帮你也好。” “帮我?为什么?”她的脸的确要比一般人憔悴得多,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不过如果说这是个将死之人,我倒还有些不太相信。 “因为我也有事情想请你帮忙。”阿梓说完,指着圆台上躺着的人说道:“准确地来说,那不是刘准本人,只是按照他的身形拟造的一具尸骸而已。” “而他手里抱着的那只酒壶,我想应该也是你要找的东西,我记得叔和我说过,他们那里有一种被称为‘咲傩’的东西,这饕餮壶就是其中之一。” 我对于眼前这个姑娘的认知在她的一番番说辞中,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仿佛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一般。 “谢政唐,是你的父亲吧?” “对,他是我老爹,怎么,你见过他?” 阿梓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一面之缘而已。” 雨夜,刘氏酒庄。 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倾盆大雨又一次洗涤着这座不起眼的小城,黑夜将这场大雨变得有些诡异莫测,透过映着烛光的窗户能很清晰地看到,一对人影正在举杯对酌,似乎交谈甚欢。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有些钱赚不得,我可不想阴沟里面翻船啊。”说罢,刘准还想将已经空了的酒杯倒满,老爹一只手伸过来挡住说道:“话且至此,今天来拜访,是想祝兄帮我办一件事情。” 刘准听到老爹这么说,便将酒瓶拿下去,缓缓说道:“这天下的难事,还有什么是你谢政唐解决不了的?也罢,说来听听。” 老爹倒也不废话,把烟熄灭后,便从自己随身背着的黑色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像是酒壶一样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讨一个纸尸延生的法子吗?有了这个,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但是你既然拿了这饕餮壶,就得帮我个忙。” 刘准半信半疑地接过饕餮壶,仔细端详了半天,疑惑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老爹从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舒展了拍在桌子上,用冷冷的语气说道:“纸尸井,必须要做掉,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这井一天不封,我的计划就一天不能顺利进行。” 刘准瞥了一眼老爹,遗憾地把摆了摆手,回道:“老谢,我这个人你知道,这辈子虽然和古董打交道打的多,但是绝不会跟邪祟扯上半毛钱的关系。再说了,你本来就是纸尸井的人,现在这么做,算是大义灭亲吗?” 老爹诡异地一笑,交抱起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准:“若是论大义灭亲,我怎么能与你这个更名换姓的刽子手相提并论?”刘准一听这话,脸当时就绿了,要不是自己没什么拳脚,不然可能会直接和老爹叫板。 “行了,你也不用黑着脸,我亏待不了你,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老爹捡起地上的黑色手提包就准备离开,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老爹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让刘准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败阴德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少干,越是怕鬼,鬼越会找上门,尤其是你亲自送到阎王老子那儿的鬼,最近你这蜈蚣岗上可不太平,自求多福。” 老爹就这么离开了刘氏酒庄,留下刘准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半天,这算是威胁吗?根本算不上,顶多是一句“善意的提醒”,算是警告吗?刘准觉得,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谁敢对他这么说话,但凡是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过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 可是,谢政唐,他动不得,也不敢动。 “可是,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对于这一点,我自然是万分不解,如此秘密的谈话,既然已经涉及到了咲傩,那老爹必然会万分谨慎,阿梓是怎么得知他们两个之间的谈话内容的呢? “这个,我自有办法,但现在这不是你要思考的问题,对于刘准的身世,我也并不打算瞒你。”说着,阿梓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我接过来慢慢展开,意外地发现,这纸张的材质居然和老院里那本日记本里的纸张一模一样。 “你......” “还是那句话,不该说的我没办法说,你先看过就知道了。” 这张纸的撕口相当整齐,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日记本里后半本被撕掉的部分的撕口十分地难看,就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应该是撕的人很是仓促,但这张纸虽然与那本子里的纸质无二,可撕口却完全对不上,难道这本子之前还有过什么其他人使用过? 我展开那张纸,上面用很工整的墨水字写着: 小子祝元奢靡无度,家业尽空,无奈望道长收留,但教其修生养性,避免多生祸端,言感激不尽。 纸上所写的祝元,应该就是刘准的原名,而这个写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祝家两兄弟的父亲,但是这封信的内容和我所得知的并没有不同之处,而且这个事情在日记本里也有记载,看似也没什么可注意的地方。 阿梓见我没什么表情变化,便又递给我一个东西,是一个装着不知道什么液体的小瓶子,她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滴到这张纸上。我半信半疑地接过瓶子,一股脑地倒了下去,如同血状的液体一时间把整张纸都给染得变了色。 我蹲下身子仔细地再朝那张纸看去,发现就在我刚刚读过的那一小行字的下面,还有一行若隐若现的文字,看样子好像是回复。 元、零二子贫道皆已收留,戾疾已除,切勿再造孽缘。 看完这行字,我当即就出了一脑门的汗,看这意思,祝零并没有死,而是被玄心道观的道长给收养了,可是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刘准去道观修行必定会看到他的弟弟,可是随着道观大火荒废之后,祝零好像都没有再出现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正想向阿梓问个明白,没想到在我起身看向她的时候,她却痛苦地扶在一尊饕餮像旁呕吐不止,我见状连忙跑过去想询问怎么回事,却被她阻止道:“你快离开这里,我有办法脱身,他们要来了。” “他们?哪个他们?” 我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阿梓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支配一样,两眼发直地朝那个偌大的灰烬坑走去,我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只听到一声巨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铁刺,直接打穿了我的小臂将我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饕餮像上。 疼痛瞬间袭遍我的右臂,待我缓过神来再往灰烬坑的方向看去,阿梓早已经没了踪影。是掉下去了吗?我不知道,但是就现在看来,我自己的小命怕是也不保了。 楼梯口处缓缓地走来一队穿着红衣服带着玉面具的人,领头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这汉子并没有戴面具,穿着也是正常的衣服,但是可怕的是,我看到他的腿早就已经形变得不成样子,关节处往外突出了好几段尖锐的骨头,像是被什么人给折断了,但他居然还能行动自如。 只有一种可能,我又碰上鬼了。 我见那领头的汉子越走越近,用尽另一只手的力气想把铁刺从我的小臂里拔出来,但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铁刺居然没入石像深处,任我怎么拔也拔不出来,这下就算能跑出去,怕也是个破伤风了。 我看着那个汉子,他面无表情,见我挣扎无果,脸上的肌肉好像抽动了一下,我认得他,他是早就死在洞子里面的老刀,但是大猿说过老刀应该被拽成两截了才对,可面前这个人很明显四肢健全,除了双腿扭曲之外,看不出任何的毛病。 老刀凑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张印着人脸的纸贴在我的旁边,说道:“谢观一,没找错。” 说罢,他又拿出两张同样印着人脸的纸来,几乎要贴在我的鼻尖上面,问道:“认识吧。”纸上面的人像早就模糊得不成样子,但是我能根据一些比较显眼的特征勉强判断出来,其中一张山羊胡的老头儿,就是徐乙,而另一张的短发中年男人,就是客店老板。 “有人买你的命,所以我也不会动你,但是如果你到死都不说他们在哪儿,那我只能把你的胳膊腿都钉在这个石像上面,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别说是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我也没办法,因为客店老板去救徐乙的那会儿,我中了长生咒,现在两人生死未卜,在不在玄心观还不一定,但是眼下自己的性命要紧,如果能让这帮子小鬼和BOX打起来,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玄心观。”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老刀看了我一眼,把那两张人像图拿回去,让身后的一个小鬼用火把点着烧掉,我其实一早就知道在剑阁的不止有刘准的那帮人,现在老刀为谁卖命我说不准,但是绝对已经不归刘准管了,而且现在当下又正好碰上BOX也来凑热闹,干脆套点话出来也好。 “你们找他们要干什么?”老刀见我提问,拖着两条废腿走过来,也就是这时候我才看清,他那两条腿上居然全部打了钉子。 谢家的纸尸祛疾之术当中,有一种叫做移肉迁偶,就是用沾过骨灰的纸捏一副和病人一模一样的肢体。然后用长钉分别打入这人已经坏死的关节处,把纸做的关节再埋到地下用土盖住,这人的肢体就能勉强行动,能不能适应和驾驭暂且不谈,这种方法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怕火,一旦打入长钉的肢体受到火焰的灼烧,不说是原来的肢体变为灰烬,连其他完好的身体部位也会受到牵连。 而且这种方法也是纸尸中禁术的一种,据传祖辈曾有人用这种办法给人治疗断手断腿,却不想几个月之后那人就突然口吐鲜血死去,想来这种方法也是要损耗人的阳气,看来这老刀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想是现在已经躺地上了。 纸尸术自古到今只传谢家,所以不用想,这伙人肯定是谢家的残党派来的,他们的目的难道是商羽手下的纸尸井?居然是老爹指使的吗?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我下如此狠手,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他的认知在一件件的怪事之中渐渐地颠覆,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很简单,纸尸井必须毁掉。老刀用脚捻了捻地上的纸灰,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纸尸井的人。” “什么?徐乙也是?”这我可真没有想到,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老刀似笑非笑地朝我做了一个表情,把贴在我旁边的纸图翻了过来,一字一句地念道:“纸尸井第八井,独头鸳鸯:冉洪、叶瑶,原纸尸井第九井,刨山狸:徐乙。” 徐乙退出纸尸井了?看来老爹这是铁了心要把老干部都抹除干净,尽管目的不得而知,但是我很清楚,他一定知道那一百年前,于善尧和老爷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鬼老板 老刀说完转身便向楼梯口走去,独留下我一个人被钉死在石像上面,我绝望地看着自己已经淤肿的右臂,如果再这么下去,我怕是会被活活困死在这儿,甚至大猿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地方。 思来想去,我再次用力想要把那根铁刺拔出来,这次我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感觉到铁刺的末端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但是很快便又卡死,任我怎么用力,也只有从石像上面掉落下来的灰尘而已,铁刺再也分毫不动。 等我再想尝试的时候,发现因为刚刚的冒失,自己的手臂处的创口好像更加严重,轻轻碰一下都会疼得要命,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这根铁刺上面抹了什么东西,这痛感迟迟不见好转,像是有很多倒刺挂在了我的伤口处一样。 我急的满头大汗,慌忙之中,居然摸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似乎有一根细长的东西。 我将那个东西拿出来,这竟然是一根又细又长的草,这草通体红色,末梢处略黑,我突然想起,这应该阿梓和我说过的沸毒草,虽然那时候我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身旁的木头上面长了很多这样的草。 据阿梓说,沸毒草能让人产生类似于幻觉的作用,既然能缓解我的晕眩感和痛觉,应该也能当做麻醉剂一样,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那根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差点没让我把胆汁都呕出来,怪不得要人晕厥的时候喂,这东西一般人还真咽不下去,又腥又苦又涩,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 但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我强忍着恶心,把那根草一下子吞了下去,当时好像确实没什么感觉,不过当我再用手去拔那根铁刺的时候,手臂处的痛感的确减弱了不少。 我又一次鼓足了力气,咬紧牙关,死死地抓住那根铁刺往外一抽,顿时整个手臂从铁刺上解放了出来,而那根铁刺依然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连忙看向自己的伤口,它正在不断地往外冒着血,周围的皮肤已经呈现了黑紫色,为了方便后续的追踪,我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条,一半给自己的手臂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另一半则包裹在那根铁刺上面,这么使劲一抹,果然不出我所料,被我蹭下来一层粉状的黑色物体。 我凑近闻了闻,这并不是铁锈,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怪味,看来只能到时候让商羽看看了。 我拖着受伤的胳膊连忙沿着楼梯跑到了入口处,从原来暗格的地方钻出来之后,我在院子里面绕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一条出去的路。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周围仍然一片漆黑,我顺着马场出来的那条路一直往蜈蚣岗的方向走,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点点的亮光,这亮光虽然微弱,但是在黑夜中十分地醒目。 去客店的路我走过很多遍,根本没有这么近,也就是说这亮光根本不是客店里面映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本想换一条路走,但是想了想,在殡仪馆的事情过后,听小马说,好像这边就有了巡逻的警察,或许是我多想了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朝亮光的地方走去,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巡逻的夜班警察,居然是曾经那个救了我一命的殡葬用品店。 当我看到这家店的时候,心里就凉了半截,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店老板和我说过,一般人是看不到他这家店的,除非那个人已经命不久矣,这么说,我是又摊上事儿了。 我叹了口气,拖着受伤的胳膊走到店们前,刚准备敲门,却发现这门并没有完全关严,而是露出了一条缝隙,就仿佛是知道我会来这里一样。 我轻轻推开那扇门,果不其然,老板正坐在柜台前,嘴里还念叨着类似于经文一样的东西。 他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示意我将门关上。我疲惫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老板见我不说话,合上手中的经书,从柜台走出来,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也不绕弯子了,老板,你就告诉我,我到底还能活多久。”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几秒后,也不回答,只是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摇了摇头。 “活不过今晚吗?” “我的意思是,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毛病,虽然你擅自服用了沸毒草,但是剂量不多,造不成什么大气候,再说钉在你手臂上的那根黑刺,上面的粉末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纸灰而已。” “你说什么?”我惊讶的不是他完全知晓我的遭遇,而是不敢相信那些粉末的真正成分。 “我不仅是个丧葬店的老板,同时也是个医生,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只是,跟着你的那帮人,怕会是因为那些遗留在你身体里的纸灰再次找到你。虽然那只是一些纸灰,但是他们应该往里面加了一些猫血,通过纸尸中的占卜之术,可以很轻松地得知你的位置。” “你......”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前面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老板,他居然还知道纸尸术,这东西我之前已经说过,只传谢家,得知其中内容的外人可以说少之又少,除非是像商羽那样的高人。但我转念一想,他既然曾经和那些玉面人一起出现在我面前,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之前和我说,不是只有快要死去的人才能看到你的这间屋子,可如果我没事的话,我为什么能看到?”老板听到我这么问,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 “我曾经也告诫过你,不要再回到那个殡仪馆,但是没想到你还是去了,而且居然还差点把命搭在里面,你既然如此在意你的命数,为什么还不听我的劝告?” “有些事情我需要了解个明白,如果错过那个机会,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话,我想有些东西我应该能知道来龙去脉了。” “首先,你并不是将死之人。其次,有些事情是要看缘分的,也并非你想知道就能知道。” “那,我现在坐在这个地方,算是缘分吗?” 老板眼睛轻轻一眯,说道:“是不是缘分,我说了不算,而且,或许是某些东西驱使你来到了这里。”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哼,你这鬼脸和尚还真有点本事,算爷爷我小看你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没事儿,小观子,有我在这儿,这和尚动不了你。” “小鬼?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听他的意思,难道我面前的这个老板也是鬼? “我是人是鬼并不重要,倒是你,把一个大活人带到我这个地方来,你应该很清楚我这儿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你是怕他死还是盼着他死?”老板依旧嘴角带着笑意,看得我有点瘆得慌。 “你少给爷爷我来这一套,有我保着,这孩子不会出事,倒是你,你和那个殡仪馆的老鬼到底是什么关系,需要我全部抖出来让他听听吗?”小鬼这番话,又让我想起了蒋晨的那个笔记本里面提到的内容,难道这老板和蒋晨真的认识?那这么说来,这老板是鬼倒也不稀奇了。 “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小鬼,就不想和你斤斤计较,但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事儿对他是利是害。” “你少在这儿装蒜,你要真是安的好心,那门口的菜园子里面,你为什么要埋鬼苗子?你又为什么要和那些半死不活的面具鬼在一块?” 老板见小鬼越说越多,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说道:“你自以为自己知道些因果,就揪着我不放,你要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谢家的长子还会横死在于府之中?” 小鬼听到这一句话,没再出声,这老板说的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他居然说大哥是死在了那个早就已经没落消失了一百年的于府里面? 老板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你有高人指点,我不便多问,但是既然你到了这里,我就告诉你一个解冤之法。” “解冤?什么冤?” “去玄心观,找到那棵种在观中的祓孽树,从树根处往下刨,自然会得到答案。”老板说完,无论我再怎么询问,他都不肯再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里面的房间。 我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便也不再多留,连忙出了店门,刚走离那殡葬店没多远,就听到小鬼长叹一声:“照他说的办吧,我自愧不如他,这人来历不浅,不可深交。”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见人家比你强,你这是眼红了?” “你还记得上次在殡仪馆,有人救了你吗?”小鬼突然问道。 “记得啊,但是我没看清那人长啥样,要不然我肯定好好感谢他,要不是那人,我可能小命就没了。” “就是他救的你,他根本就不是人,你当然看不到长什么样。” “你这话认真的?他救的我?可他......”小鬼打断了我的话,继续说道:“打那天起,我就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你是看不出而已,他半人半鬼,实在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我能确定的是,他和蒋晨身上有同样的阴气,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可如果这么说来,他救你的事情就说不通了。” “你既然是阴间的小鬼,你还查不到他的底细?” “你们这些人不是还常说一句话,强中自有强中手,但是我看他不像是什么好货色。和司云不同,司云虽然是鬼幕门,可身上的阴气不外露,一般人看不出,除非他自己想让你知道。但这个人,虽然还有一半身子没入土,可阴气却重得吓人,就连一般的冤死鬼都没有这么重的阴气,而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是个念佛诵经的阴阳先生,我实在想不通。” “那,他说的话是不是一定靠谱?” “这我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他好像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但多点心眼总是没错的,还是先回客店那边再说吧。” “等等,你先别走,你能不能告诉我徐乙那边怎么样了?上次冉洪跑去救人,到现在还没个信,已经一整天了。” “看不到,我附在你的身体里,若是强行在阴间找人,等于后天给你开了个阴阳眼,这是折你寿的事情,你先不用担心这个了,他们两个人都是纸尸井的,不会那么容易死,如果我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和你通气。” 小鬼的声音减弱,但这次他刚准备消失的时候,又突然对我说了一句:“小观子,那玄心观不是个久留之处,我看不出观里藏着什么东西,怕是有一股不知道哪里的阴气罩着,周围一定有厉鬼,你要自己小心。”说完这句话,小鬼的声音便完全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中。 不过让我稍稍有些安慰的是,这次没等我完全走到客店门口,我居然碰到了在外面散心的于恬,她看我右臂被血染红的布条子,连忙把我搀扶回了客店里面。 “你这是怎么了?”于恬一边拆着纱布一边说道。 “被鬼找上门了,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救出老徐了吗?”我摇了摇头,和于恬说明了冉洪离开以及我经历的一切。 “这么说,现在俩人都失踪了?”她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紧张。 “不要紧,小鬼告诉我他们应该没什么事,等到天一亮,咱们就去玄心观,这次不能再晚上去了,靡丘死的人太多,晚上去怕是什么东西都能碰见。” 于恬默默点了点头,我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溜达?商羽和大猿都睡了?” “睡了。”她给我上好药包扎好之后,坐到旁边说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我听到她这一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们于家人是不是都有居安思危的家训?所以你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于恬好像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话,只是缩成一团说道:“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一个噩梦而已,不至于把你弄得睡不着觉吧?再说了,你不是会抓鬼吗?你还怕这个?” 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噩梦,但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梦到一个女孩儿,她一直在对我喊着救救我,周围一片漆黑,就在我想靠近她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去跑开了,任我怎么追也追不上,直到我追到一棵大树面前,女孩儿消失了,呼救声也消失了。” 听到这儿,我原本轻松的笑容僵住了,问道:“等会儿?大树?什么大树?” “就是一棵挂满了很多用来祈福的红布条的大树,树上还有很多没有干透的血掌印。”于恬说着,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第二十四章:玄心观 “你觉得这是一种预示?”我盯着于恬的眼睛,她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们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一样。 她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在于家,大多数的女性是不被允许学习驱鬼术的,因为她们的阳气不如男性旺盛,曾经有人因此还出现了精神崩溃的现象。” “不会吧?既然女性不被允许学习,可我听说于家确实还是有很多很厉害的女术士。” “她们要么是违背了家规私自进行学习,要么就是天生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我听得有些迷糊,便说道:“异于常人?指什么?” “就拿我自己来说好了。”于恬轻叹一声回答道。 原来,虽然于恬并不是于家第一个有着能够看见鬼魂的个例,在这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出现过这个症状。于家将其视为为一种疾病,天生有这种能力的人,尽管寿命要比驱鬼的那些先生长一些,但会留下不可逆转的精神损伤,因为能与所谓的鬼魂和某种超自然现象进行沟通,她们往往更容易遭到阴气的侵蚀,也更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袭击。 可是,于恬却和以往的那些人大有不同之处。 于刑是纸尸井的骨干,他对于“鬼”的研究很是透彻,在接管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的不对。于恬总是莫名其妙地一个人蹲在一旁,眼睛木讷地看着一个地方愣神,还不时地用手胡乱地指着,不仅如此,就连她学会说话的时间也要比其他的孩子长得多。 一开始,于刑只是因为她冲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于刑只会杀鬼除鬼,对于治疗邪病他并不在行,所以这事儿他还是去找了阴阳先生。 先生的说法是,让于刑在家里给这孩子养一条大黑狗,说是镇邪祛祸,说罢,还给于恬喂了些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为了避嫌,这事儿他也压根没和纸尸井的人通气。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远超乎于刑的预料,黑狗一开始看到于恬总是止不住地狂吠,他还以为这是认生,却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之后,黑狗竟然惨死在自己的窝中,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黑狗把自己咬的遍体鳞伤,两只眼睛也不翼而飞。 看着实在是管不住,于刑还是去找了纸尸井里的人帮忙,其实按照商羽的规矩,这事儿他们本来是不应该出手的,但是碍于情面,还是给他介绍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神婆”。 这老太太是商羽亲自给于刑介绍的,但要说治病,这世界上于刑还真没服过除了商羽之外的任何人,可毕竟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于刑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能在一个圈子里混,让商羽看得上眼的,那应该也是一顶一的高人。 虽然于刑早有心理准备,但老太太的话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老太太只是顾着低头织毛衣,眼睛根本没往这小姑娘身上放,却一口咬定她根本没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刑有些吃惊,如果没有冲着鬼,那为什么自己的侄女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太太见于刑不信,放下手里的毛衣摸了摸于恬的脸,笑眯眯地说道:“你只知道除鬼,灭鬼,度鬼,却不知道鬼从何来。怨鬼也好,枉死鬼也罢,它们本身其实无害,就好比人和动物一样,野兔看到人会下意识地逃走,只是因为它的本能而已。” 这一番话,还是让于刑没明白于恬到底得了什么病,老太太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所谓恶鬼,是生前的一点气而化,这气分很多种,但是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只知道它的表面是一只会扰乱人精神的鬼,并不知道它到底因何而死,怨气因何不散。” “您是说,这孩子能和商羽一样,像看见人的未来与往事一般,看见鬼的?” “嗯,怕是如此,可能在这孩子的眼里,我这老屋子里面也不知道有哪只小鬼就缩在角落里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呢。” “可如果是这样,鬼既然没有侵扰她,怎么会直接影响她的身体呢?” “你们于家既然是驱鬼世家,应该很清楚,与鬼扯上关系就会耗人的运气和阳气,你那个会过阴的哥哥,于裴,倒还只是在阴间找小鬼问话,就已经精神萎靡不振,但这孩子可是直接能在阳间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变成这样你们倒还得庆幸她没遇到什么厉害的呢。” “可是,我和商羽都是纸尸井的人,我们天天接触鬼,为什么不像她阳气消耗得这么快呢?” “因为那只是鬼想让你看见而已,这就好比人在欲世之间的诉求,有一丝意念没有耗尽,鬼就会想让你看到他。那些死了好久,甚至了无怨念的鬼,你们自然是看不到的,而这其中,肯定不乏一些会害人的恶鬼,那就是它生前的事情了,这小姑娘能看到鬼生前发生的故事,自然不会放过她。” “那这该怎么办?能治好吗?” 老太太面露愁容,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个例并不多,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个,可能她内心并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但是这由不得她,一旦接触的鬼越来越多,她的阳气也就越来越弱,到时候还有可能变成一些家伙寄生的目标,那就彻底完了。” “那,过去的那个病人,您是怎么和他说的?” 老太太苦笑着说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他的病可比这孩子严重的多,虽然我没办法治好她,但老婆子我倒是有一个偏方,能让她暂时不去下意识地和鬼沟通,只是如果将来有一天,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托梦,或许是重创,又或许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她这种与生俱来的本领便又会被激发,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说明一定有一个大家伙在等着她呢。” 我听完于恬的讲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便问道:“这么说来,或许小鬼说的还真没错。” “嗯,玄心观一定藏着一起大案子,虽然我现在还比较迷糊,不知道我看到的画面和那位老婆婆口中的大家伙有什么关系,但是咱们还是不要耽搁为好,明天一早就出发。”我点了点头,于恬似乎聊了一会儿,精神状态稍稍好转,便去睡觉了。 我想起了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个女孩儿,阿梓,她还活着吗?那么大一个灰烬坑...... 这一切,恐怕还真的需要一个我们看不到的“鬼”来告诉我们答案。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于恬就醒了,我坐在椅子上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看来也是因为昨晚的那个梦,她现在还没怎么缓过来,急匆匆地要和我去玄心观看看。 本来我有心要叫上大猿,但是考虑到可能会碰上BOX和刘准的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没有告诉他,毕竟这一趟,一来要去谈个虚实,二来也是要找找徐乙和冉洪的下落。 去靡丘的路,我虽然没有走过几次,但是也还算轻车熟路,只是这再往前我就压根没走过了,只是听大猿过去和我提过一嘴,但是该说不说,远比我想象当中的要难走的多。 随着周围的植被越来越稀疏,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开阔,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周围的气温在不断地下降,阴冷潮湿,就像是进了地窖一样。 我的目光被山脚下一处倒塌的废墟所吸引,泥砖和杂草已经完全将大猿故事当中的那个闹鬼的洞子给堵死,从外面已经根本窥探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洞口似乎还扔着一条已经快磨烂的麻绳,看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再到过这个洞子里面了。 我和于恬沿着踩好的上路往上走,时不时地都得小心脚下会松动的泥土,等我们爬到玄心观的观门前时,浑身已经变得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还有几处被山腰上面的杂草给刮破了,实在是狼狈至极。 “这两天并没有下雨,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附近发生了什么打斗的话,山路上面的泥土不可能如此平整,至少会有一些翻动和散落的脚印,但是居然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下山的痕迹也看不着,难道他们真的在道观里面遭遇了什么不测?” “BOX应该没有理由杀掉把他们两个灭口,但是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我想起了在老院子里面碰到的老刀一行人,他们会不会已经抢在我们前面把徐乙和冉洪劫走了呢? 我们两个缓步顺着石板路朝道观内走路,但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周围的房间没有一个被强行打开过的痕迹,就连锁头都是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的。 正当我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于恬突然皱紧了眉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在不由自主地四处瞟视着,像是看到了什么相当可怕的东西。 “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于恬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应该是老婆婆给我喝的药还在起作用,我只能模糊地感觉出来,这里好像发生过一场大屠杀。” “大屠杀?可......可不是说这里起过一场大火吗?难道那些道士不是死于非命?”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明明着过大火的道观,却看上去就像是修缮过的一样。”于恬说着,示意我跟着她往前走。“而且,我能闻到一股很浓烈的尸体腐烂的味道。” 小鬼和我说过,他看不出这座道观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让我小心一点,但现在就于恬看来,这地方死的人或许不比殡仪馆少。 “就是这边儿,味道就是这边儿传出来的,但具体在哪个房间不知道。”于恬带我来到一处已经干涸的池塘边,池塘的背后是一片矮房,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用途,但我猜应该是过去道士们的住所。 按理说,这个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应该分开行动,但是现在不知道道观里面到底是不是有邪祟在作怪,分开走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们两个每路过一个房间,就都要尝试着去推一推门,看看到底有没有上锁,与外面的那些有所不同,这些房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没有上锁的,但是有可能里面被什么人给反插住了,所以推不开,不亲自试一下,还真没办法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安静地可怕,只有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在此起彼伏,别说是BOX,就连冉洪合徐乙的影子我们也没看到,这整个道观并没有多大,这么多的人能躲到哪儿去呢?还是说有另一条下山的路? 我们两个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唯一一间没有被搜寻过的屋子面前,这座建筑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不仅破败不堪,而且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建筑上的牌匾里写着三个显眼的大字:灵虚堂。 我和于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进这间屋子里,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刚进屋子,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殡葬用品,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殡仪馆二楼的那个骨灰室,如此诡异的场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就在原来本该堆放着三清塑像的地方,倒塌的香炉,已经碎裂的灵牌都不足以引起我们两个的注意,最让我们感到吃惊的,就是大猿曾和我说过的那棵挂满了红色布条的大树和散落一地的纸钱,但与他的描述所不同的就是于恬所梦到的那一幕,树干上正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掌印。 于恬的表情再一次紧张起来,对我说道:“就在这树根下面,咱们得挖开它。” 我本打算在周围找个什么工具,但没想到这树根周围的土居然相当地松软,只需要用手就能挖开。见此情景,我连忙撸起袖子开始朝下一点点地刨,但慢慢地,不对劲的事情就发生了。 我越往下挖,就感觉地下的土壤越是潮湿,而且还黏糊糊的,这周围很是干燥,雨水也淋不进来,这潮湿感是哪里来的呢? 我从底下挖出一捧泥巴,还没拿近,就连忙一把扔到了地上,一滩散落的红色土壤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土里的潮湿感不是别的,是血。 虽然有点儿恶心,但是为了弄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是奋力地往下挖去,土都刨出来了一大堆,却什么东西也没发现。 眼看着越来越深,徒手也挖不动了,我本以为是被我挖出来了没仔细看,但这时于恬凑过来把手慢慢地伸了进去,紧接着,她一用劲,一个金闪闪的还挂着泥土的东西被她提了出来。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金簪子,簪头还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翼长鸣,看上去相当地精致。 第二十五章:人血胭脂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挖出来的这只金簪子很有可能和当年在马场出土的那只是同一个东西,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大猿告诉过我,那簪子自从被刘准挖出后,怪事不断,为什么如今又会出现在这个道观里?会是商羽或者刘准其中一人干的吗? 我头痛欲裂,于恬则是盯着这只金簪子一言不发,翻来覆去地看着。就在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异响,正想抬头看去时,一块一米多长的厚木板子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于此同时,我再往周围看去,原本还算整洁干净的屋子此时已经破败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被火烧成了焦黑色。 “难道这就是小鬼所说的,他看不到的东西?”我自言自语着,却感觉头顶的木板正在一块块地松动,尘土不断地往下落,最要命的是,就在我们把金簪子彻底拿出来的时候,那扇看上去脆弱不堪的老木门居然嘭地一声被死死地关上,任我怎么撞,怎么拉拽也打不开。 “不对,肯定不是这个东西,这道观里应该还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在,簪子只是锁住了这个地方的阴气让其不外露,但是源头我们并没有找到。”于恬说着,把簪子在衣服上擦干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旁边和我一起拽门,但也是无济于事。 头上的木板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耳边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坠落与碎裂的声音,虽然这地方年久失修,但是这么重的家伙如果一股脑全都掉下来,我们怕是也会被砸成肉馅。 眼看着房间坍塌的部分越来越多,尘土已经弥漫得到处都是,我们两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木门像是被施了什么法咒一般,再难撼动半分。 我被房间内的烟尘呛得喘不过来气,刚刚还完好无损的那棵栓满了红布条的大叔此时已经被砸得枝折叶落,我们的身后被乱七八糟的石头和碎木给堵死了,再往头上看去,最后仅剩的几块木板马上就要掉落,我拼命地用拳头砸着门,关节处被门上凸出的木刺扎了一处又一处的小窟窿。 正当我以为没救的时候,只听到木门一阵碎裂的声音,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木门的正中间扎了进来,门外似乎正有什么人在拿刀不断地劈砍着这扇木门。 连续几刀下去,头顶最后的承重木也即将要掉下来,好在木门终于被破坏出一个比较大的缺口,我和于恬赶忙钻了出去,就在我们逃出去的一瞬间,整个灵虚堂瞬间倒塌,变成了一片颓垣败瓦,只有那棵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祓孽树还剩下一条粗壮的枝干从废墟中伸出。 我喘着粗气,往身旁看去,只见一个拿着小砍刀的汉子正坐在一边,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大猿?你怎么来了?”我疑惑地问道。 于恬在刚刚的倒塌中呛了几口土,这时正不断地咳嗽着,大猿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金簪子,显得十分吃惊。“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俩这天还没怎么亮就跑到这儿来,干嘛来了?还有,这簪子是哪儿来的?” 我一五一十地跟大猿说了个仔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让我最好奇的是,大猿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的呢? “这你得问商羽了,我刚醒就发现客店里面一个人都没了,他说你们去玄心观了,所以我赶紧就拿了个防身的家伙赶了过来,还得亏得我还记得路,算是没耽误多少时间,听见里面有动静,我就赶紧用刀把这门弄开了。” 大猿说着,朝我们来时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说来奇怪,我当时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记得这地方还算挺干净的,但现在你们看这周围,这房子都烧成这破样子了,地上全是血渍,也不知道过去发生了点什么,这么邪乎的地方你们也不叫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我听到大猿这话,难以置信地往前方看去,原本全部锁着的房门,此时竟然都已被打开,地上一片又一片的红色,似乎是被鲜血早已浸入了几分,与我们来时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 “我们来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想必是那簪子的原因,于恬说那簪子可能是封死了这个地方的阴气,但我们把它挖出来了,这道观自然也就变样了。” “算了,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还是先离开为妙,我来的时候没看见老徐他们,想是已经不在这道观里面了。” “咱们不能走。”于恬说完,拿着手里的金簪子就朝前面走去。“有了它,咱们就能找见这地方变成这样的原因了。” 我和大猿对视一眼,同时问道:“怎么找?” “去原来道长讲道的那个地方就知道了。”看来于恬不彻底搞明白昨晚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我和大猿自然没什么问题,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已经进来了,倒不如彻底搞明白再走。 我们三个一路走出小路,路过那个莲花池的时候,我不经意地朝里面瞟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让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们等一下!”大猿和于恬止步回头看了看我,我连忙招呼他们到池塘旁边来,我指着池水说道:“我路过这池子的时候,里面的水还是清澈见底的,就这么一会儿,这池水居然变成黑红色了,就和之前我在谢家老宅子地下室里碰到的血池一样,而且这池子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大猿自然不信,以为是我大惊小怪,说什么也要把池子里那个飘着的黑影拉上来看一看,说着就利索地爬到栏杆内,把手慢慢地朝那个黑影伸了过去。 我自然是拦不住他,只能在一旁扶着他的身子确保他不会掉进去,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那个黑影的一瞬间,大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因为他好像发现,这个黑影他一只手根本就拉不动。 大猿把手缩了回来,抡圆了胳膊使劲往水池子里这么一提,一具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已经泡发的尸体被他硬生生地提了出来,大猿看见这一幕,顿时双腿就软了半分,差点拉着我一块掉了进去。 尸体自然是没拉上来,但是我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这是老刀的尸体,他死了,这回是真的连气儿都没了,那条钉着钉子的双腿也不见了。 “妈的,吓死老子了,这孙子怎么会在这里面?”大猿被尸首落到水里的水花溅了一身,心惊胆战地问道。 “我之前在刘准家的老院子里面见过他,当时我告诉他徐乙他们就在玄心观,我还以为他根本就没来,现在看来,估计是我们来晚了,他已经被杀了,但奇怪的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尸体,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群玉面人居然消失了。” “那些人本来就不能算是活人,所以消失了也很正常。”大猿正说着,一侧的耳朵忽然动了动,警惕地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我和于恬都摇了摇头,正当我想告诉他应该是他太神经质了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到了我的鼻尖上,我用手轻轻一抹,雨水居然又是黑色的。 大猿八成想起了那晚上他们一起去洞子里面的时候,表情立马变得十分难看,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似乎也听到了大猿口中那个声音,那并不是雨水滴到石板路上的声音,而是一种很模糊的低语声。 我眯起眼睛朝远处看去,穿过不断落下的黑色雨珠,我看到就在观门外似乎正缓缓地走来一群身穿红色麻衣的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部戴着我熟悉的玉制面具,而那阵低语声我好像也慢慢地听得更清楚了些。 我想起了那晚被下咒的场景,顿时全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叫上于恬和大猿一起往道观的更深处跑去。 “真是阴魂不散,没想到这地方也能碰到他们,那晚我就是差点死在他们手里,得亏那个姑娘救了我。”我一边跑一边说着,直到那阵低语声小到我们完全听不到为止。 雨越下越大,我们三个的全身都被淋湿,本该是阳光明媚的清晨,我现在却只能问到空气中的土腥味儿和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潮湿又阴冷。 本来说好了要找讲经的地方的,但是现在也找不成了,眼看着玉面人已经进到了道观里面,为了不被长生咒影响,现在只能找个地方尽量躲着点儿他们,毕竟这地方可没有沸毒草,要是真的中了咒可就麻烦了。 想着,我们三个钻进了一个还算比较空旷的屋子里面,这个屋子的牌匾已经损坏了,看不出原来的名字,但是根据里面的一些陈设依然可以辨别出,这地方应该原来也是道长用来讲经的地方,但奇怪的是,这里面除了一些破旧的坐垫子以外,几乎就什么都没有了,想必是全都烧了个精光。 大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一边透过门缝紧张地看着外面,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确保没问题之后,才终于把心里的这块石头给放下。 “我其实有个事儿,一直想不通。”大猿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在着空旷的经堂里显得格外唬人。 “什么事儿?” “当然是那群戴着面具的怪人了,我一直想不通,他们到底是死的是活的,如果是活的,他们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太怪异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感觉还不如恐怖片里面的僵尸灵活。但如果是死的,那就更说不通了,你想想咱们之前,无论是在古城里面还是在雪山上,碰到的干尸几乎都是有目的性的,但是这些东西完全没有。” “啥叫目的性,等它们到你脸上的时候,啃你两口就有目的性了。”我自然不愿去和大猿较这个真。 “我又不是瞎说的,你不想想看,这些玩意既和老刀一起出现过,还和那个奇怪的笛子男也一起出现过,更离谱的是,你还记得你出过事的那个殡仪馆吗?那里面有一部分的尸体特征,和这群面具人几乎一模一样。” “殡仪馆也发现了面具人?” “准确来说是的,不过大多已经腐烂到看不出来了,因为被埋在佛龛底下太久。你仔细想想,这群人的目标好像并不是我们,从殡仪馆,再到刘准家的老院子,再到这玄心观,你看不出什么联系吗?” 大猿的话多少有些强词夺理,但仔细一想还真的有点道理,鬼老板救过我的命,面具人听从他的指挥,只能说明他和面具人是有联系的,但他并不想害我,面具人还和老刀有所联系,可老刀却说背地里有人买了我的命,最后反倒是自己命丧黄泉,现在面具人又出现在这里,这一系列的举动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如果说面具人的目标真的不是我们的话,却也有些说不通,它们为什么要给我下长生咒?又为什么要害大猿?除非,它们是因为和我们有什么共同的目的和想法,才不得已对我们出手,而这个目的...... 我正想着,突然听到大猿大叫了一声,引得我和于恬都连忙跑了过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经堂的后侧,那里是堆放废弃神像的地方,只见他畏畏缩缩地坐在一旁,手里握着的尖刀不断发抖,显然被吓得不清。 大猿的正前方,正放着四五座板正的石像,乍一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但当我仔细看去的时候,也被吓得冒出一身的冷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像,地上掉落的白布上还沾着点点的血迹,这“神像”的面容相当狰狞,就像是一个正在大叫着,哭喊着的人,这人跪坐在地上,嘴巴张得很大,我用手轻轻碰了碰它的脸颊,那是只有人类的皮肤才有的触感,这是四五个死人的尸体,身上被浇灌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伪装成神像的样子。 就在这些死人的正下方,放着一只只小盆,盆里已经积满了黑红色的液体,其中一些已经凝结成了膏状,就像是女生用来化妆的胭脂一般。 “这些人的血是被榨干了吗?但怎么可能才这么一点儿?”大猿终于缓过来,咽了口唾沫说道。 “或许,他们并没有完全被榨干,只有脸颊处的皮肤看上去像是被挤在了一块一样,很明显,他们应该是只被抽走了脸上的血液,这些盆里的应该就是。”于恬说道。 “你们看,这些尸体旁边还堆着没有被扔掉的衣服呢。”大猿捡起其中的一件,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刚准备仔细看看,瞬间又扔了出去,骂道:“妈的,这是皮啊,什么衣服。” 大猿这一句话又让我吃了一惊,我拎起其中的一张忍着不适仔细看了看,立马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应该都是刘准的手下,皮上面纹着一些我很熟悉的纹身,曾经绑架我的那几个人还有老刀,他们的身上都出现过这种纹身。” 大猿不敢相信地也勉强过去看了一眼,发现确实和自己后背的纹身一模一样,说道:“难道,刘准那孙子早在咱们之前就派人来这儿探过底儿?” 第二十六章:凶心显露 是不是刘准下的套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了,当务之急是考虑考虑怎么从被玉面人包围的道观里逃出去,如果一直在这地方待下去,怕是迟早会被长生咒控制。 “你听,外面好像没动静了,要不咱们出去看看?”大猿试探着问道。  “没动静?那些本来就是死人,能发出多大动静,还是先等等,观望观望再说。”  “待在这儿也不是问题啊,要不这样,你俩先在这儿等着,我出去探探虚实,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回来叫你们。”大猿想先出去打探一番,我自然是不同意,先不说他本身就带些莽撞的性子,他要是真中了咒,这膀大腰圆的,我和于恬两个人可治不住他。  想了想,我决定还是自己代替大猿去外面看看,于恬本来也想去,但考虑到我们三个当中只有她能看到鬼的动静,所以我还是让他和大猿在房间里等着我。  雨依旧在下个不停,黑色的水泡不停地在洼地中泛着点点的光泽,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从侧路绕到道观的正面去,但奇怪的是,玉面人的速度明明急慢,按照刚才那个步调走下去,最起码我也能看到几个还没有走远的人,可现在一眼望过去,除了一条条落在石板路上的雨线,只剩下黑暗中可怕的寂静。  “怪事。”我心里暗暗想道。正准备继续往前面走去的时候,一阵怪风吹过,将我视线中的一个房间的门吹开了一道小口子,我感到有些奇怪,连忙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却发现这门根本没有上锁,然而我将手放到那个缝隙里想把门打开,任凭我使多大的力气,这门也纹丝不动,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封印住了一般。  我心里有些焦躁不安,往后退了几步,朝房间的门匾上看去,竟然发现,这间房间的门匾与其他的房间截然不同,不仅没有破旧烧损的痕迹,而且就连上面的字迹,好像都是用血写上去的,血迹貌似还没有干透,一滴两滴地落下来,在这场蒙蒙的大雨中很是亮眼。  “净身殿?”我往四周看了一眼,又暗暗使了一股劲儿,想把这扇门给撞开,可这房间就好似有自己的想法一般,刚刚任我怎么用力也打不开,现在我铆足了劲往里一撞,它居然毫不费力地就打开了,害得我被脚下的门槛给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  这一下可把我摔得不轻,我抹了一把自己的额角,发现还好只是破了点儿皮,并没有什么大碍。我长叹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却发现虽然这房间狭小无比,但是可诡异得很。  明明叫净心殿,可更像是原来道长讲经的地方,殿内摆有十几把小木椅,上面早已经挂满了蜘蛛网,如此陈旧的一个房间,门匾居然还是新的,字还是用血写上去的,不由得让我心里发寒。  但这还不是让我觉得最诡异的,就在这些小木椅的前面,并没有道长的座位,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竖着靠在墙壁上面的木棺材,这棺材上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纹路,只是让我觉得有些不理解,如果这座道观真的自从大火之后再无人进来过,那这口棺材是原先就摆在这里的吗?  如此不和谐的两样东西摆在一块,不禁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没发现玉面人的踪迹,但这也不失为一条线索,既然那鬼老板都那么说了,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的胆子并不算大,要亲自打开这么大的棺材,多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但是没办法,为了搞清楚这一系列的怪事,我只是铤而走险。就在我的手刚刚放到那口棺材上面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吱呀作响的关门声。  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想要打开那口棺材,关门声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阵像是机械木偶一般的活动声,嘎吱嘎吱的听得人心里直痒痒。  我仍旧没有回头,咬咬牙,一鼓作气讲那口棺材的盖子掀开来,让我感到诧异的是,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棺材底子的中央,画着一个奇怪的人脸。  那天晚上,我和阿梓在祝家老院儿的时候,也曾经在地下法坛的入口出看见过一个类似的人脸图案,不过看上去仿佛和眼前这个不太一样,虽然它们的差别微乎其微,但是我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之处。  祝家老院的人脸和这玄心观的人脸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还是一无所获,我有些失望,但是有些时候往往现实就是如此,有些事情并不代表你怀着满腔的热情与希望与揭开它的面纱时,它就一定会给予你臆想中完美的答复,那也可能只是你失望之余的一种无奈的奢求罢了。  正当我要把棺材盖子重新合上的时候,怪事发生了,就在那张人脸图案的下方,我看到棺材底子上缓缓地浮现出一行血字来  勿忘,勿留,勿求......  “什么意思?”我还在思考着,回头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愣在了原地。  刚刚还空无一人,早已布满灰尘的木椅子上面,此时居然已经满满当当地坐上了人,这些人的脸全部都和面具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用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这些人浑身都穿着和玉面人一样的红色麻布衣服,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的脸上没有带着那些玉制面具,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面具的下面,竟然全部都是一张张几乎要腐烂破碎的面孔。  这些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的目光最终都会落在我的身上,像是一支支利箭一般,看得我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如此狭小黑暗而封闭的空间内,被无数双早就已经死去的眼睛盯着走出这个房间,这种感觉简直太折磨了,我不断地深呼吸,想稳定自己的情绪,生怕它们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别想了,谢观一,等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再也不回来了,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断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就在我的手快要接触到木门把手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又让我感到绝望的事情。  门又被锁住了,我居然又一次被关在了房间里面,我长叹一声,浑身的恐惧感全无,顿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助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面前的木门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一道大口子,我还以为又是大猿来救我了,但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房间里面等着我的好消息,怎么会擅自跑出来呢?想到这儿,我只是慢慢地等眼前的灰尘逐渐散开,目光迷离地向门外看去。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是大猿,他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而于恬也在他的身边,他们两个怎么一起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我看到就在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和那些摘掉面具的死人脸上一样的腐烂感,身上则还不断地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们死了?”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连忙坐起身来疯狂地摇动着他们的身子,可无论我怎么摇,他们都好像失去了意识一般完全不理会我,反而还像那些椅子上的人一样,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你不该来这里。”我缓缓地看向远方朝我走来的一队玉面人,领头的那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手里拿着一把早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拂尘,脸上则戴着一只相当狰狞恐怖的面具。  “道士?”我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危险与恐惧,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两个人此时在我面前居然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人是跟着我来到这个该死的道观里面的,就算真的出了事,我自己也没办法再就这样苟活下去。  那个道士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果然,与其他的玉面人如出一辙,他的脸上也是如此的扭曲,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已至此,也许面前的这个家伙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我缓缓地问道。  “玄心道观的道长。”这句话一出,我顿时明白了不少事情,眼前的那个鬼道士,应该就是当年失踪或者横死的道长的尸体,但我可以百分之百确认的是,这具尸体里面已经早就不是当年的道长了,或许是被人操控,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过去那个肯收留一个无辜的弃婴的道长,绝不会是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我一开始以为,你还有些真本事,能帮我解决掉一些麻烦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你和那帮英国人一样,都是一群只会夸下海口却毫无伎俩的蠢货而已,所以,留着你们几个人也没什么用了,只会给我徒增麻烦。”说着,他一甩手中的拂尘,我身后的大猿和于恬就和着了魔一般地一边一个把我锁住,我再动弹不得分毫。  我能感觉到他们两个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我的双臂全部扯开一般,我咬着牙,想奋力挣脱,可是我一个大活人怎么打得过早已经不怕受伤的两具空壳?  “小观子,你别着急,等我来把这两个东西处理掉,先逃命要紧。”是小鬼的声音,他来帮我了吗?  “别,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就算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因我而起的......“  “嘁,都他妈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管得了那么多,等他俩把你的胳膊腿儿都咬断,你就彻底栽在这儿了。”  还没等我开口,那个鬼道士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故意拖长了音调说道“你们两个不用打哑谜了,我认识你们两个,但是今天就算是你老子亲自到这个地方,他也救不了你。说实话,谢观一,我们两个原本真的无冤无仇,但是你三番两次非要搅和这个破道观的事情,我自然不会留你。”  “好,那你让我死个明白。所以你就是那个当年把道长害死的罪魁祸首,刘准是无辜的,对吗?”  “别他妈和我说那个畜生!”鬼道士的情绪相当激动,他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肤似乎正在一片片地脱落,而正是这一阵暴怒,也让我意识到,似乎这种高度的情绪波动,会促使道长体内的那个恶鬼无法控制他的身体。  “祝元,我迟早会亲手把他解决掉,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把你们这些阻挠我的家伙给抹除掉。”  这个家伙居然知道刘准的原名,看来他的来头并不简单,难道他......  我的手臂又一阵剧痛,大猿和于恬还在用力,加上旧伤复发,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观子,不能再等了,这家伙的来头不简单,这玄心观上的阴气,还有在靡丘上面的阴气,都是那道士体内的恶鬼一人造成的,现在保你自己的命要紧。”小鬼十分着急,而我也能感觉得到,我的双臂已经开始麻木,像是中了尸毒一般。  “行了,我没空和你们两个玩过家家,放心,除掉你们之后,不用那老头儿再操心,我会亲自把祝元还有他手下的那群蠹虫给处理干净。”  “手下?”难道说,这些玉面人,还有所谓的长生会都是这个家伙一手制造出来的吗?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等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直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居然是那天消失在祝家老院儿的阿梓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大猿和于恬几乎是在同时别一边一个拉开,我回头看去,竟是我们苦苦寻找了好久的冉洪和徐乙。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实在让我有些意外,也不知道阿梓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鬼道士没再追过来,但是等我跑出好远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拨云见日的时分,雨停过后,我的大脑仍感觉一片混沌,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  我背着大猿,阿梓背着于恬,跟着这两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跑了好久,总算是到了那个我熟悉的黑竹涧,但更让我没想到是,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苏研,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个早就退役的警察吗?  奔波了许久,我已经没力气再问东问西了,只好坐在一旁抽着闷烟,阿梓看到我这个样子走了过来,我没想到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我疑惑地问道。  “是我把你拖进了这场纷扰当中,我理应向你道歉。”  “你不用这么说,阿梓,就算你不带我去祝家老院儿,我也会去玄心观探底的。”我把烟头熄灭,却发现除了床上还在晕厥接受治疗的两人,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愁容。  “你们怎么了?”我被他们这个样子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大猿和于恬真的没救了。  “其实,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都有责任,老瘸子因为这事儿断了自己的本身,也快到了大限了,但是没想到,这场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冉洪的语气很是沉重,似乎他们的心中都埋藏着一个不曾告诉过我的秘密。 第二十七章:返生法场 “所以,你们其实老早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是这个意思?”我只能这么去理解他们的话,但是如果真的让我接受这个事实,我却还有些出于本能的抗拒。 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早已是一个人鬼纠缠不清的大恶的世道,能找到一些脚踏实地肯帮助你的人着实难道,如果一定要推翻我对于他们的所有信任的话,那恐怕我早就已经料想到为这个举动而铺垫好的说辞——为了不让我陷入危险之中而已。  为什么?又是凭什么?只因为我是谢政唐的儿子?还是因为我真的和什么狗屁血案有关联?我并不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的人,一味地如此隐瞒,只会更让我对他们的做法感到疑惑和不解。  冉洪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两人,又瞅了瞅我还在不停地抽着烟,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们本打算私下解决的,但是既然已经牵连到了你们,那也只好说明白了,有一些,也是商羽他本人的主意。”  “商羽?这怎么又扯回商羽了?”我仍旧是一头雾水。  “你知道所谓的,人肉法坛吗?”从冉洪的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叼着烟的中年女子,她的右臂上还有一大片的刺青,之前我在客店里的时候,注意过这个非同寻常的老板娘,但当时或许是因为玉面人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在意她胳膊上的那片刺青,现在看来,那居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鬼,似乎随时会冲破皮肤钻出来一样。  老板娘把嘴里的烟取了下来,朝我伸出左手说道“纸尸井第八井,冉洪,叶瑶。”  两个人?这是我没想到的,还没等我询问,徐乙在一旁就拖着沙哑的嗓子说道“他们夫妻是纸尸井里有名的驱鬼好手,也是直属于商羽的,可以算作是眼线吧。”徐乙的声音很是虚弱,似乎是和大猿一起被掳走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麻烦。  “叶大姐,你刚刚说什么人肉法坛?这是什么意思?和我现在经历的事情有关吗?”  叶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有关系,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几个的不是,不该,瞒着你这么久,实在是因为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那只鬼,为了不让你引起他的注意,这才没向你透露。但是刚刚我的小鬼都和我说过了,那只鬼已经附身了玄心道长的尸首,看来不管是不行了。”  没想到叶瑶居然也会拘鬼,果真是高手从来都不会轻易显山露水,但是我注意到,就在她准备开口要告诉我的时候,徐乙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冉洪见状连忙让阿梓带着他先去外面煎药调息,这一趟下来,老爷子的身子骨怕是快撑不住了。  “老徐年纪大了,不管是论在纸尸井的年头,还是岁数上面,他都算是我们两个的长辈,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早就不适合再接触这些了。”看来,徐乙不再驱鬼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退出纸尸井,更是因为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了,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少说点儿吧,他本不用躺在这儿的。”叶瑶皱着眉头,瞟了冉洪一眼,继续对我说道“其实,不单是因为这个,我和你说的这些事,不能让那个姑娘知道。”  这话我是不信的,按阿梓的说法,冉洪叶瑶夫妻两个对她很好,应该不会对她瞒着什么,况且这屋子就这么大,我们在这儿说话,怎么可能听不着呢?  叶瑶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缓缓说道“老徐只是老了,能耐还在,再者,那女孩儿,也早就不是人身了。”  “叶大姐,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和阿梓走了一路,不但没感到半分的阴气,就连......”我本想托出小鬼,但想了想,小鬼可能不愿直接暴露在纸尸井的人面前,便住口了。  没想到叶瑶这么说道“你的体质很特殊,甚至比你的哥哥还要特殊,之所以你感觉不到那姑娘身上的阴气,是因为她脸上的那只面具。”  面具?我似乎有了些眉目,自从认识阿梓以来,她的确很少摘下脸上的那只面具。  “换句话来说,是那面具变相救了她,不然的话,此时她早就魂飞魄散了,别说你看见,就是她的声音你也听不到。那面具并不是一般的器物,是纸尸井内部记录在案的‘咲傩’,我们叫它绣金唇。”  面具居然也是咲傩,这可让我吃惊不小,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之前阿梓是带我见过一个咲傩的,就是那只饕餮壶,而且听阿梓说,还是老爹亲自交给刘准的。  叶瑶见我吃惊,又笑了笑,说道“除了这个之外,于姑娘带回来的那只凤翅金簪,也是咲傩之一,但是因为它挖出来的年头比较早,所以邪气比你见到的其他两个要轻一些。”  时间早?不对啊,我记得大猿对我说过,那金簪子明明是刘准之前在马场挖出来的,谈何时间早呢?  “那只金簪子,本是商羽一直留在身边的,也是他为了保阿梓一丝魂魄,才赠予她的,算算时间,这东西在于府覆灭之后就出土了,到现在也有七八十年了。”  一时间接受这么多信息,我着实理不过来,便说道“叶大姐,要不您还是说说那个人肉法坛的事儿吧,我想知道到底和我接触的这些怪事有什么联系。”  叶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望着门外说道“所谓人肉法坛,就利用死去之人的灵魂作怪,引阴气入阳身,从而达到施咒者的某种目的。一般的法坛,最多不过十几人之多,但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个法坛,是纸尸井内被视作不可逆的邪术,一旦开始,绝无收手之日,死者怕将会逾百人。”  “而最棘手的地方在于,你所面对的这只鬼,他在靡丘,玄心观,蜈蚣岗,一共设立了三个法坛,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不过极有可能和那个女孩儿有关,或许是想为她重塑肉身。商羽称之为,返生法场。”  “那只鬼,和阿梓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此话一处,在场的三人都面露苦色,很显然我说中了要害。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他真是为了这个姑娘的话,恐怕这小城内还要死上几百人。”  “几百人?这么多?他和这座城有仇吗?”  “没有,苏研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些死的人之间的某种联系,他们全部都是曾经在刘准的手下脏过血的人,当然,这是无法避免的,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刘准的势力几乎一手遮天,没人动的了他,更没人敢动他,为了活命,只有这样做。”  原来,这就是纸尸井的弱点,对于肆意危害他人的恶鬼来说,他们可以成为这些人眼中的救世主,可当敌人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却毫无办法。可能往往有些时候,人要比鬼可怕的多。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才没有把那只鬼除掉,对吗?”  “也不单是如此而已,那只鬼,曾经也是纸尸井的一员,而且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看到苏研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黯淡,半晌,他抢过叶瑶的话说道“那只鬼,是我曾经的师弟。”  “师弟?”苏研也是纸尸井的人,也许,这就是他辞去警察职务的原因吧。  “他是......刘准的亲弟弟——祝零。”  苏研的父母死于恶鬼之手,这给当时还年幼的他留下了永远的心理创伤,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决心要跟着驱鬼先生一起,发誓除尽天下所有的恶鬼。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当时还没有隐居山林的商羽,商羽见苏研天生聪慧,而且肯吃苦下功夫,便将他视为己出,收作第一个徒弟。  值得一提的是,苏研并非是商羽的徒弟中第一个进入纸尸井的人,这要追溯到苏研的一些个人问题,他自然也没和我详述。  关于商羽的二徒弟,据苏研所说,此人虽然是纸尸井的成员,但关于他的记录极少,而且这个人甚是神秘,就连师父也没和他提过几嘴,只是在年少时,有过几次见面的机会而已。  商羽的二徒弟姓花名术,当然这是不是他的真实名字,已经无从考究了,但让苏研想起调查他这个师弟的原因是,据师父所说,此人生下是一对异眼,可到底哪里不同,苏研并不知。  最小的徒弟祝零,其实我在之前的刘准的日记本里看到过记载,祝零出生时有怪疾,躁鬼缠身,这种病几乎毫无治愈的可能,而且还会出现精神上的缺陷,甚至会危害身边的人,祝家将此子抛于靡丘,任其自生自灭。  但或许是上天可怜这个孩子,位于靡丘之上的玄心道观的道长发现了这个孩子,将他带回观中好生疗养,恰巧的是,玄心道长与商羽的关系还算不错,商羽见这个孩子实在无依无靠,便以血为介治好了他的邪病,还把他收为徒弟,教他驱邪避凶之法。  可是命运却并没有打算放过祝零,因为祝元的奢靡无度,几乎要将父亲留下的产业败个精光,所以其父祝言将这个孩子送到道观修身养性,却不曾想,他曾经亲自抛弃的二儿子祝零,此时正在道观当中。  因为祝元从小性格暴戾,自打被送进道观苦修之后就一直记恨他的父亲,所以久而久之,他将这种病态的怨恨慢慢转移到了道观中,可道长心地善良,不忍把他驱赶出去。  商羽通晓祝零的过去,他深知此事必须得告诉这个孩子,便先与道长说明祝零的来历,但不巧的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正好被正在心烦苦闷的祝元听到,祝元视财如命,害怕祝零如果得知此事一定会回来找祝家算账,弄不好本该由自己继承的家业还得拱手相让,他实在太了解他的父亲了。  “可是,这也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会牵扯到阿梓?”我仍旧不解。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冉洪开口说道“这姑娘是流浪到道观的,祝零发现她的时候,浑身脏得不成样子,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得亏是被祝零给救了,不然怕是性命难保。”  叶瑶点点头,在一旁附和道“祝零苦求道长留下这个女孩,阿梓的名字,就是道长给起的。”  原来,阿梓口中的那个老先生,是玄心道长。  阿梓是个弃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在哪里长大,可祝零只是明白,这个女孩的过去一定遭遇了诸多的不幸。  “至于后面的事情,我想,要先处理完眼前的问题再和你说明白,因为,祝零的怨气实在太重了,我们担心他会继续杀人,目前或许阿梓还不知道这一切,只怕我们在这里谈论,他会继续自己的行动。”苏研打断道。  “我能做些什么呢?”我焦急地问道。  “虽然返生法场可以重塑血肉之身,但终究是一具空壳,好比没有灵魂的娃娃,只有破坏贮存这些死去之人灵魂的容器,才能避免更多的人继续被影响。”  “阴灵庙中的生亡相,玄心观中的还灵相,沉血冢中的福灭相,这三个就是存放那些死去之人灵魂的地方。”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人脸,你也可以叫它鬼相图,在返生法场当中,鬼相图有着极其强烈的聚阴作用,我想,或许祝零是利用了这些死去之人的阴气,从而将三处地方相互联系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靡丘会常年传出闹鬼的故事的原因,亡魂没有归所,即将被献祭,它们是在求饶与呼救。”  我听到这儿,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真的按冉洪他们所说,那为什么我会在祝家大院的地下法坛中也看到一张人脸呢?而且,居然......  我想起了之前那个被祝零附身的道长所说的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站了起来对苏研说道“祝零的目的不完全是为阿梓筑成血肉之身,他是想彻底和祝家断绝联系,他要杀掉刘准,刘准就是他最后的祭品了,一旦刘准死掉,我想,这个法场就无法被破坏了。”  “或许你说的真的是对的......”苏研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个结果。  “可是,如果......”我想到了刘准的所作所为,人与鬼的角色,竟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转变。“如果我们不阻止这一切,解脱的会不会是这一整座小城。”  解脱......从祝家的阴影中彻底解脱,不再被这个比鬼还恶的人所掌控,祝零会是这么想的吗? 第二十八章:危机 关于刘准的事情,苏研几乎是一个人包了下来,其实我稍微也能明白些道理,他之所以不愿意直接介入那件事情当中,可能是因为他还接受不了他的师弟已经变成一个厉鬼的事实。 阿梓搀扶着徐乙从外面回来了,她的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我见她对我使了个眼色,便借口想出去透口气活动一下,等会儿再回来商量对策。  我转头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大猿和于恬,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沉重感,阿梓一直把我带到离草庵很远地方,她将手中的药汤递给我,缓缓说道“喝了吧,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借过那只老旧的木碗,一声沉重的叹息伴随着苦涩的汤剂一起被埋进了肚子里面。  “其实,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我没有能力去阻止他。”阿梓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两颊,这时我才发现,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正在慢慢地变成又皱又焦的样子,像是已经脱水紧缩在一起的一块死皮。  阿梓的表情浮现出一丝痛苦,她又戴上了那只面具,对我说道“这就是我要戴着面具的原因。”  “你知道曼珠沙华吗?”  那是一种传说中能唤起死者前世记忆的魔花,人们称之为彼岸花,断情定缘,因果轮回,花叶千年殊途,都只是留给曾经的一种念想而已。  “我死后就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年我没有告诉他真相,或许他现在还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因此而丧命。”  “你和祝零......”  阿梓没有说话,虽然隔着面具,但是我却莫名地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种亦悲亦喜的复杂感情。虽然原则上,他们是不愿让我告诉阿梓这个事实的,但是我想,她可能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所以即便说出来也无妨了吧。  “也许,这件事只有你出马才能解决问题了。”我对她说道。  “你不同觉得那小子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他手里握着那么多条人命,就算现在放过了他,谁敢保证他以后不再害人?”小鬼的声音突然冒出说道。  阿梓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出面干涉你们的,放心,毕竟这一切的惨剧都是从我而起。”  “有些时候,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看着阴灵庙的方向,叹了一口气“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对于他来说,面对自己家人的背叛的痛苦,远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去。”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小鬼奇怪地问道。  “我想,或许是阿梓当时说过的某一句话触动了祝零吧,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冉洪跑出来见到我们两个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外面,便连忙叫我们回去商讨计划,但阿梓显然没有这个心思,她还是不愿意介入到这件事情当中,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最难的抉择了。  本来冉洪只打算单枪匹马去那座阴灵庙的,但叶瑶死活不同意,一听夫妻两个人都要去,徐乙也坐不住了,但他本身已经上了年纪,冉洪自然不可能让这老爷子去冒险。  “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能派上点用场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儿。再说,我现在可不属于你们纸尸井的人了,你就当我是出山给别人捉个小鬼。”徐乙一边说话,一边还止不住地咳嗽。  “有什么捉鬼的好事儿,也得算上我一份儿啊,我还想和那龟孙子做个了断呢。”大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倒是于恬,还是病殃殃的,我怀疑不是因为长生咒的缘故,而是他那种特殊的洞悉法让他精力大损。  按理说,去阴灵庙这种地方,肯定是人越多越好,毕竟能互相有个照应,但是就现在于恬这个情况,阳气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再去怕是会有危险。  但是于家人一股脑的都是死鸭子嘴硬,简直和她哥于琛是一模一样,不仅喜欢逞强,而且还总能变成一大堆有的没的的理由,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我没什么意见,冉洪自然也不再劝,不过最让我担心的是,这三个捉鬼的老手几乎都是同样的一套说辞,阴灵庙,只能晚上十二点以后去,白天去的话,里面的东西是不会出来的。  我几次都是栽在晚上这个时间节点上了,尤其是在殡仪馆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有些膈应,不过我觉得这次人既然这么多的话,那就算是有点儿什么小鬼,也能把它给吓回去。  冉洪和徐乙他们先回了客店那边,他们说有一些事情要先和商羽交代一下,关于商羽的问题,其实我之前就问过他们这帮老同志 ,但是冉洪给我的答复是,商羽已经不能再驱鬼了,他早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但是纸尸井的一些事情还需要他来制衡和处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带着这俩刚恢复过来没多久的病号进了城里,顺便打算去看看小马的情况,一路上,于恬的状况都不是太好,总是在冒着虚汗,而且脸色铁青,就像是食物中毒了一样。  “要是不行,就别硬撑着了,本身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儿,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按你哥那性子,非把我给剥了皮不行。”我看着她说道。  “别拿我哥说事,我还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呢。”说着,她又加快了些步伐。  “这姑娘还真是爱逞强。”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大猿似乎听见了我的话,一脸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小声对我说道“怎么,心疼了?”  我白了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滚,然后指了指于恬说道“我只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毕竟她爸妈的离世,和我们谢家脱不了干系,要是再因为我弄出来一条人命,那我可真是还不清他们老于家的了。”  在附近的餐馆和小马聊了挺长时间,期间我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关于刘准的信息,但小马还是依旧苦恼地摇头,他表示这个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但问题是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踪影,还是地方财主,城里应该闹得沸沸扬扬才对,但是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可能另有隐情,保不齐上面的人知道这回事,保着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小马回了警局值夜班,而我们则一路往黑竹涧的位置赶去。  等我到了茅草屋的时候,那儿仍旧没有一个人,阿梓应该早就已经离开了,我并不知道她会去哪儿,也不知道她会做出如何的选择,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脸上的面具肯定会成为最终成败的关键,到那个时候,怕是还得需要她自己决定。  大猿和于恬在屋子里面休息,我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发现还剩下半根没抽完的烟,随即拿出来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刚上来点儿精神,我就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子声,好像是从阴灵庙的方向飘来的,这声音我很熟悉,就是那天我们在客店附近见到的那个人的笛子声。  是那个殡葬店的老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看了看四周,今晚的月光很淡,但是山上还不算一片漆黑,我借着微弱的光线,顺着土路往阴灵庙的方向走去,却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儿,笛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安静。  我把烟头熄灭踩在脚下,发现并没有见到鬼老板的踪影时,便下意识地想往回走,但我没想到,刚一回头,我就和大猿撞了个满怀,他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吓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给绊倒。  “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老徐他们呢?”  我松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刚刚还在屋子里面睡觉吗,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于恬呢?”  “她还没醒呢,我见你不在屋子里,就出来找找,没想到你居然到这儿来了。”大猿说着,走到我旁边往前面看了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说,那庙里真有大家伙吗?我之前也是听说,没有亲身进去看过。”  “这我哪能知道,不过冉洪说的,应该错不了。”  “这倒确实,不瞒你说,被他们白天那么一激,我倒是没那么害怕了,要是能进那庙里摸上个把的,咱哥们可就真赚大发了。”大猿这一句话,不禁让我迟疑了片刻,要按以前说,他确实是个贪财鬼,毕竟是在刘准手下干出来的,倒也合情理。  但问题也在于此,大猿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庙的邪门程度,不然不会当时特意给我讲一嘴,他贪财不假,但他又不是傻子,这种丢命的事儿,他不可能会动歪心思。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大猿身后,冷汗瞬间就从脑门下来了,和以前一样,大猿走过来的路上,根本没有脚印。  这往阴灵庙的路都是山路,全都是用土铺的,虽然天黑,但是因为是黄土,加上有一点点的月光,脚印还是能看得很清晰的,见到这个情况,我没再和他接话,因为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大猿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刚刚还泛在脸上的笑容马上僵在了一起,变得十分地诡异,正当我在思考要怎么办的时候,他居然直接朝我扑了过来,但好在我早有心理准备,这一下没有让我中招。  大猿笨拙地扑了个空,他见我已经有了警惕心,干脆不再装孙子,直接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胸膛前,用力地往里按了下去,一口鲜血从 黄色,黑色,红色,一地的脓血与浆液交织在一起,好像是一个穿着人皮的怪物显了本相,居然是那天我见到的红衣玉面人,他们竟然可以伪装成我亲近的人的样子。  我见他摆出一个熟悉的手势,就意识到他可能又要用那什么长生咒,连忙往回跑去,这种玩意捂耳朵是没用的,该中招还是得中招,唯一的办法只有减轻中咒的程度。  但是好在,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彻底被长生咒影响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脑门上面烫了一下,我彻底就清醒了过来。我连忙抬头看去,是冉洪和徐乙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脸茫然的于恬和大猿。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阴灵庙那边去了?”大猿问道。  “我碰到玉面人了,它伪装成了你的样子,我差点栽到他手里。”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冉洪收起手中一块膏状的东西,和徐乙对视了一眼,问道“那些东西一般来说是不会随意伪装的,这对他们本身的躯体有很大的副作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新的宿主或者祭品。”  我被冉洪的这句话给点醒了,他之所以伪装成大猿的样子,是因为大猿曾经也是刘准的手下,他们是想把大猿也给献祭了吗?但是这么一说来又不太对,为什么上次他和徐乙一块被抓,玉面人却只是让他中了长生咒,没有直接对他下手呢?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时间也正好。”说着,冉洪往阴灵庙的方向走去。  我们几个跟在他的后面,路过刚刚那块血泊的时候,冉洪蹲下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尖前面闻了闻,对我说道“他们或许是想通过自己的体液去寄生到新的宿主身上,不过这种东西如果只有一个两个的话,几乎是没有什么威胁的,也就是说,刚刚你遇到的那个可能只是个幌子而已,目的是不想让你接近阴灵庙。”  “不想让我接近?里面有什么?”  冉洪摇了摇头,说道“原来这庙是老徐封的,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怕是里面的东西早就不安分了,现在它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我也不能确定,还得进去才能知道。”  我想起了我和于恬刚到黑竹涧的时候碰到的那个肉团子,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叶瑶和冉洪各往手上涂了一点狗血之后,便一人一边把手放到门上,用力一推,这扇被尘封已久的大门终于还是被打开。  我记得当时这扇门已经被那个肉团子给破坏了,现在看上去居然完好无损,而且还是那么破旧,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里面的东西,恐怕会很难对付。  就在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转过头一看,发现是于恬,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阴灵庙大门里面,不一会儿,两滴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滴落而下。  “你怎么了?没事吧?”我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她的身体。  但是于恬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抬起一只手指着大门里面。  “那里......那里......”她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但不像是伤心或者难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