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妻》 1. 一眼惊鸿 《折妻》全本免费阅读 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幽静的庙宇之内,惊起了停栖在山林里的雀鸟。 不同于晌午的艳阳高照,此刻天色昏暗,一大簇乌云笼罩在长恩寺的上空,透出几分凄寒。 一个身着碧绿襦衫并靛青色长裤的少女正蹙起蛾眉,忧心忡忡地望着身后的清丽出尘的女子。 “姑娘,好像要下雨了。” 站在她身后的女子一袭白色长裙,外头系着一件水蓝色的缎面披风。凉风习习,吹动了她散发在额前的一缕碎发。 女子伸手拂去凌乱的发丝,仰头望着枝桠间开得正艳的玉兰花,唇边浮动着几许轻柔的笑意。 见谢凝对即将到来的山雨浑不在意,玉盏心中越发忧虑。可不等她开口催促,急促的雨点便落在了她们的肩头。 望着倏然坠落的雨滴,谢凝眸光一动,从容镇定地看向了满脸焦急的玉盏,嗓音轻柔地说道:“去屋檐下避一避吧。” 说着,她便脚步匆忙地躲到了离她们最近的那一处屋檐下。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起先细如丝线,后来雨势越发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落在青砖碧瓦上,似清脆悠扬的乐器,弹奏出了一曲动人的旋律。 雨下个不停,一阵寒风吹来,裹挟着层层湿意。玉盏不禁打了个哆嗦,望向谢凝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焦灼。 春日天寒,自家姑娘从小就体弱,若是吹了冷风,回头少不得又要头疼脑热缠绵病榻。 想了又想,玉盏还是觉得应该早些回去。 谢家的别院就在长恩寺的山脚下,若是脚程快些,两刻钟的功夫便能走回去。 思及此,她眸光一转,轻声说道:“姑娘,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寻寺里的师傅借一把雨伞。” “好,你去吧。”谢凝目光幽幽地望着被雨水打落的玉兰花瓣,心中生出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玉兰花的花期很短,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树上只有小小的花苞。好不容易等来了它的盛放,却被这一场春雨无情地摧折了。 望着青石路上零落一地的粉色花瓣,她的唇边逸出了一抹感伤的轻叹。 她正神情黯然地悲叹着红颜易逝,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抹莹润的白。 一个身着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玄色玉带的男子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朝屋檐下走来。 男子拾阶而上时,油纸伞微微上扬,谢凝一抬眸便窥见了伞下令人惊叹的容颜。 她曾在寺里看见过许多相貌出众的男子,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拥有绝艳容貌的同时还能有那样不凡的气度。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热切的注视,男子缓缓抬起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桃花眼清澈温润、潋滟生情。 谢凝来不及闪躲,目光与他对了个正着。四目相对时,她眸光一滞,心头浮现了一抹异样的情思。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立刻垂下了眼眸,一张脸却是抑制不住地浮起了红云。 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连呼吸都有几分急促。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拢成了拳,指甲陷入掌心时引起了轻微的刺痛,让混乱中的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斜风细雨,即便躲在檐下,谢凝的裙裾仍是难逃被打湿的命运。潮湿的裙摆黏在腿上,泛起了阵阵寒意,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谢凝正为此懊恼之时,男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清新的果木香味随着他的靠近而不断蔓延开来,谢凝疑惑地抬起头来,便看见男子将手中的伞递向了她。 “姑娘的衣裙湿了,先用这把伞遮一遮吧。” 男子的嗓音低沉悦耳,像极了清泉滑落山涧的声音。谢凝心弦一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茫然地看着男子,直到他抿唇一笑时,才红着脸推拒道:“不用了,谢谢你……” 男子低沉地笑了一声,却将雨伞大半都倾斜到了谢凝的头上。 谢凝惊讶地看着他,一张脸越发红润。犹豫片刻后,她不解地问道:“公子将伞给了我,岂不是也会被雨淋湿吗?” 男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神色从容又平和。 “无妨,我不怕冷。” 谢凝面上一热,意识到方才打寒战时哆嗦了的那一下已然被他瞧了去。 她红着脸羞赧地说道:“多谢公子。”说着,便伸手去接他递来的雨伞。 她去握伞柄的时候,男子的手刚要松开,一拿一放间,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不同于她手指冰凉的触感,男子的掌心极其温热。两者相触时,谢凝的面上越发滚烫,连握住伞柄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 将谢凝的羞赧看在眼里,男子的唇边噙着温润的笑,转头看向了不远处光秃的枝桠,轻声叹息道:“玉兰花都落了。”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怅然,谢凝若有所感抬起眼眸,眸光里满是轻愁。 “好不容易才开花的,真是可惜了……” 男子眸光一动,语气清润地感叹:“花开花谢终有时,最是人间留不住。能盛放一场也算是不负春光,姑娘不必感伤。” 闻言,谢凝眉心一动,眼底的轻愁渐渐消散,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释然的笑,连话语里都带着几分豁达。 “公子说的对,花虽然凋零了,可那份美好却是真切地留在了人们心里。春去秋来,明年又是一场好风景。” “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逝,譬如朝露与晚霞。哪怕只有一个人看见,也不算可惜。” 男子的语调柔缓悠扬,似一曲琴音扣人心弦,谢凝眉梢一动,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热切。 谢家闺训严苛,谢凝又常年在别院里养病,除了寺庙里的几个和尚,平日里很少能见到外男,似这般和男子亲切交谈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因此当玉盏隔着雨幕看见谢凝与一男子并肩站立的时候,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心惊肉跳地跑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伞借来了。”玉盏气喘吁吁地说着,看向男子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玉盏的出现打破了美好的氛围,不知为何,谢凝的心中竟然觉得有些惋惜。 可当着玉盏的面,她不敢泄露自己的心事,只能低垂着眉眼,将雨伞推向了男子。 “多谢公子将伞借给我。” 她的嗓音轻柔悦耳,像极了雨后枝头的黄莺啼鸣。男子凝眸看了一眼玉盏握在手中的那把伞,语调温和地说道:“雨下的这么大,一把伞怕是不够用,姑娘将伞留着吧。” 谢凝面上 2. 再会 《折妻》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大半日,直到暮色苍茫时才渐渐停息。 褪去潮湿的衣衫又在浴桶里泡了一刻钟,谢凝才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换上干净的衣裙后,她安静地坐在铜镜前让玉盏为她绞干湿发。 玉盏一边用布巾绞着她头发,一边轻声嘀咕道:“姑娘怎的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她质疑的念叨让谢凝忍不住发笑:“防什么?” 大雨如注,她总不能将人赶走,自己独霸那一角屋檐吧?自然也更不可能为了划清界限而遁入雨中仓惶逃离。 看着她忍俊不禁的模样,玉盏嘴角下垂,絮絮叨叨地念道:“那姑娘也不该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你可是定了亲的人,若是被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可怎么办呐?” 透过铜镜瞧见了玉盏愁眉苦脸的表情,谢凝的眸中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有人会知道。” 玉盏握住布巾的手一顿,嘟嘴抱怨道:“奴婢自然不会多嘴,可姑娘再不许那样冒失了。永昌侯府是高门大户,行事作派都极为讲究,姑娘还是谨慎些得好。” 提起崔家,谢凝眉心一紧,连眸中的笑意都敛了几分。 见她变了神色,玉盏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劝慰道:“崔世子仪表堂堂又年少有为,这门亲事当真是极好的,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呢!” 谢凝低垂着眉眼,眸光晦暗不明。 永昌侯没发迹前曾受过谢家的恩惠,当时便许诺飞黄腾达后要与谢家结两姓之好。 后来他在军中立了功,亲妹妹又被选入了宫廷做了妃子,崔家便扶摇而上,成了京中的新贵。 崔家发达之后,谢家自知匹配不上,早已将当年的约定当作了戏言。却没想到十几年后,崔琰会拿着信物亲自上门来议亲。 谢凝是家中长女,这桩婚事自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继母赵氏和妹妹谢沅为此事吵闹不休,可都被祖父给压了下去。 定亲那日她曾隔着帘幔远远看过崔琰一眼,的确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所有人都觉得谢家捡了个大便宜,觉得她得了天大的好运气,能够嫁入高门做那富贵荣华的世子夫人。 却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畏惧和忐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喜极而泣感恩戴德。 她自小丧母,又因为体弱而长年养在别院里,对上京城里的一切都分外陌生。 她自由惯了,只要一想到将来会像鸟雀一样被人关在笼中,心里就忍不住发怵。 见谢凝神色落寞,玉盏幽幽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了起来。 等绞干了湿发,玉盏转身走到屏风后的浴间收拾了起来,徒留谢凝对着铜镜黯然伤神。 铜镜里映出一张绝美容颜,水眸潋滟,眉目生情。谢凝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唇边逸出了一抹轻叹。 她知道自己生的貌美,可永昌侯府那样的人家,讲究的是内外兼修,她没有学过管家的本事,连待人接物的礼仪都不算周全,来日少不得要受一番挫磨。 玉盏收拾好一切离开屋子的时候,谢凝才缓缓起身上榻。 躺在柔软的锦衾里,望着绣着玉兰花的床幔,谢凝不禁又想起了那一双如画般温柔多情的眉眼。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逸的男子?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大概也就是那番飘逸清冷、不染凡尘的模样了。 带着这样的惊叹入睡,却连梦境都被他占据了。 梦里,他以手执伞,一双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嘴角噙着温润的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语调温柔地问道:“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谢凝心如擂鼓,满心的欢喜几乎要抑制不住,正要点头答应时,耳边忽然传来了玉盏的叫唤。 “姑娘,该起床了。” 男子的面容渐渐变得透明,谢凝想要伸手去抓他,却终究还是扑了个空。 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强,谢凝懊恼地垂下手,一睁眼便瞧见了站在床前的玉盏。 面对主子幽怨的目光,玉盏心头一滞,狐疑又不安。她语气讷讷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谢凝怅惘地垂下眼,默默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什么……”她掀开被子,缓慢地起身下了床。 压下心中的疑惑,玉盏取来一件粉色的襦裙,细心地为她穿上。 洗漱过后,谢凝坐在了铜镜前,让玉盏为她梳妆。玉盏的手很巧,纤细的手指从发间穿过,编了几股细辫,很快就盘好了精巧别致的发髻。 谢凝生得一张芙蓉面,眉如远山青黛,眸似秋水含波,肤色瓷白莹润,樱唇不点而朱。 她不喜欢脂粉的气味,玉盏便也不给她涂抹脂粉。然而真正的美人都是这般天然去雕饰,无需刻意雕琢便已经美的惊心动魄。 不管看了多少遍,玉盏也时常会被这一张脸晃了心神。她从妆匣里挑出一支玉簪,轻轻地别入她的鬓间,对着铜镜端详许久才满意地退到了一边。 用过早膳后,玉盏拿了一筐针线过来,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姑娘该学学刺绣了。” 说着她便坐到谢凝的身边,殷勤地替她固定好了绣棚,穿好针线后递到了谢凝的手上。 谢凝微微蹙眉,面上露出了几分难色。 她从小就不喜欢做针线活,也许是养病带出的阴影,她很不喜欢关在屋子里。 玉盏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叹息着劝慰:“翻过年姑娘就要嫁人了,到时候若是拿不出像样的绣品,岂不是要被侯府的人笑话?” 谢凝苦恼地看着她,满脸都是不情愿。可一对上玉盏担忧的眼神,她还是顺从地拿起了绣棚。 窗外的柳树上不时传来黄鹂清脆的啼鸣,谢凝转过头去,便瞧见了满园的春色。 天气晴朗、春光明媚,她却要躲在屋子里绣这些无聊的东西。想到这里,她的眉峰越蹙越紧,正满心怨尤时,绣花针一偏,忽然戳破了她白嫩的指腹。 尖利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她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松开了手中的针线。 指腹上冒起了豆大的血珠,谢凝将手指含入口中,轻轻吸吮了片刻,才缓缓松口。 见她伤了手,玉盏幽幽叹息道:“姑娘便是再不愿意绣花也不能自伤呀!” 谢凝被她说的面上一窘,讪讪地垂下了眼眸, 3. 沈幸 《折妻》全本免费阅读 沈幸。 谢凝在心底轻轻呢喃着,不过是交换了姓名,她心中就如此高兴,实在是很没出息。可一颗心仍是忍不住雀跃着,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萌发的草芽,拼了命地往上窜。 “谢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沈幸眸光一闪,面上露出了几分好奇。 谢凝敛起心神,语气轻柔地答道:“我的婢女就在不远处摘花。” 说着,她抬眸往山上望去,可绿树阴浓遮天蔽日,她并未看见玉盏的身影。 知道玉盏不喜欢她与外男接触,她甚至还刻意放低了音量。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沈幸缓缓走到她的身旁,嗓音低醇地问道:“谢姑娘孤身在外多有不便,她怎么放心将你独自留在这里?” 谢凝面上一红,羞窘地说道:“是我自己体力不支想要歇个脚,不关她的事……况且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了她的解释,沈幸哑然失笑。一阵风吹过,花瓣犹如雨点一般纷繁飘落,连他的身上都落满了桃花。 他仍旧穿着昨日那件白色锦袍,淡粉色的花瓣柔和地堆在他的衣襟上,更衬得他飘逸出尘,美好得恍若画中谪仙 谢凝不禁看得愣了神,沈幸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才迟钝地回过神来。 “什么事?” 面上布满了红晕,两颊越发滚烫。她的声音低如蚊吟,连语调都有些虚浮无力。 沈幸抿唇一笑,神色温和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何事晃了神?” 听到他的话,谢凝不禁尴尬地垂下了眼,生怕被他瞧出了端倪。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热。”须臾之间,她就信口胡绉了一个理由。也许是为了自证,她甚至还伸手摸上额头,做了个抹汗的动作。 沈幸一眼就看破了她的伪装,却没有拆穿,而是唇角微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幸好谢凝当时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否则她就会看见沈幸眸中意味不明的笑意。 视线下移时,谢凝瞥见了沈幸脚上那双绣着祥云纹的黑色皂靴。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山石之上,这样和他交谈实在是有些不敬,想到此处,她立刻羞赧地站起身来。 可起身的动作太猛,她忽然眼前一黑,四肢发软地朝他跌了过去。 就在她惊慌失措,以为自己会狼狈跌倒的时候,沈幸利落地上前一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一个优雅的回旋,便轻松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天旋地转间,谢凝的一双手已经紧紧地抵在了他的胸前。 扑面而来的果木香无孔不入,她思绪慌乱地伏在他的怀里,一颗心起伏不定。她从未和谁这般亲密地接触过,即便心知这只是一场意外,她却仍旧不争气地乱了心弦。 “没事了,不用怕……”直到耳边传来他的温声安抚,谢凝才脸色酡红地退开了他的怀抱。 “谢谢……” 她羞窘地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生怕他觉得自己鲁莽蠢笨。 看着她这副拘谨害羞的模样,沈幸的眼底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讥嘲。但他掩饰的很好,再开口时仍是一贯的亲和温润。 “只是举手之劳,谢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她心中正羞恼无错不知该说什么,不远处就传来了玉盏略显焦急的呼唤。 “姑娘……” 谢凝心中一惊,面上的红晕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慌张地循声望去,只见玉盏满脸急切、脚步仓促地朝自己走来。 看见了站在谢凝身边的沈幸,玉盏防备地瞪着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公子与我家姑娘挨得这么近做什么?难不成你不知道孤男寡女应当避嫌吗?” 面对玉盏气势汹汹、毫不留情的讥讽,沈幸面色一滞,心中生出了一股恼怒。可当着谢凝的面,他发作不得,只能按捺住心底的不悦。 正犹豫着该如何反驳时,谢凝却忽然急促地扯了扯玉盏的胳膊,恼羞成怒地喝止道:“玉盏,你别胡说……” 说着,她歉疚地看了沈幸一眼,满脸为难地咬唇道:“抱歉,是玉盏鲁莽了,还请沈公子别与她一般见识。” 说罢,不顾玉盏愤愤不平的眼神,也不等沈幸的回答,她微微欠身朝他行了一礼,随后强势地拽着玉盏的手,羞恼地转身走了。 望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沈幸的眼底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嘲讽。 回去的路上玉盏仍是絮絮叨叨地念着她不该和外男接近,谢凝本就为她冒犯沈幸的事感到烦忧,此刻更是听得恼火,便心烦意乱地低声呵斥道:“别再说了……” 玉盏被她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面上一愣,心中更是增添了几许烦忧。 谢凝不谙世事,根本就不知道人心险恶,而她身为婢女,不得不多为她着想几分。 哪有那么凑巧,能与陌生男子接二连三的相遇?要她说,那人或许是怀着什么坏心思,想要刻意接近也说不定。 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别院后,谢凝倚在窗前,望着庭院里随风飘动的柳枝,一颗心起伏不定。 沈幸是个磊落坦荡的君子,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失仪。可他两次相帮,自己不但无以为报,还害他无辜受到玉盏的指责,每每想起,谢凝的心中都愧疚难安。 走的时候她心中羞恼,甚至不敢去看沈幸的面色,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因玉盏的无礼而心生怨尤。 想到此处,她眉峰紧蹙,娇媚的脸皱成一团,满眼都是懊恼和颓丧。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就去苛责一心为她着想的玉盏,可一想到沈幸可能会因此生气,她的心中又忐忑难安。 沈幸是无辜的,玉盏也没有错,说到底都怪她自己乱了芳心。 她是定了亲的女子,明年春天就要嫁为人妇。这辈子,除了崔琰,她不该对任何人动心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沈幸的第一眼,她就莫名其妙地乱了分寸。 谢凝苦恼地咬住唇,为自己的意志不坚感到深切的痛苦。她叹息着将窗户合上,一转头却看见了被她搁在角落里的那把油纸伞。 也许是昨日的初见太过震撼,每每想起仍觉得如梦似幻。 谢凝走上前去将雨伞拿在手里,纤细的手指顺着伞沿一路摩挲到了伞柄,手指划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心中一颤,被自己的想法惊得面红耳赤,一面唾弃着自己的不矜持,一面却又不忍放手。 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手里的油纸伞,一颗心似油煎火炙般焦灼不安。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才慌乱地将油纸伞藏在墙角一隅,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摆在案桌上的花瓶。 花瓶里插着一株郁郁葱葱的水仙花,花苞微鼓迟迟未开,像极了她隐秘的心事和注定不能盛放的情思。 一整日她都心情郁郁,可一对上玉盏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眸,她又不免心生愧疚。 为了安玉盏的心,也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午后她面容沉静地坐在窗前抄起了《金刚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她做不到大彻大悟收放自如,却能通过抄录佛经让自己平心静气。 不过两面 4. 心慌 《折妻》全本免费阅读 迦蓝殿外种着一大簇山茶,每到春日总是开得繁盛。可寺里栽种的山茶花大多为淡粉色和白色,谢凝还是头一次见到红色的山茶花。 掩映在淡粉花枝间的红色花苞显得格外艳丽,一阵风吹来,花苞微微舒展,就这么摇晃着盛放开来。 殷红的花瓣间,鹅黄色的花蕊挨挨挤挤,似含羞带怯的豆蔻少女,低垂着头颅,不肯流露满腹的情思。 谢凝的眼中满是惊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娇艳的花瓣。 少女一袭紫衣,侧脸柔和娇媚,俯身凑近山茶花株时,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安逸闲适。 沈幸有一瞬间的发怔,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儿时读过的一句诗词。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那些山茶花与她相比都显得黯然失色。 心口微微一热,渐渐生出了几许异样的情潮。沈幸眉峰一紧,拢在袖中的手悄然紧握。可无论心中如何激荡,他的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山茶花开的极美,长恩寺果然是一处宝地。” 耳边传来了沈幸清润的嗓音,谢凝心弦一动,侧首笑道:“是啊,这里从未开过红色的山茶花,当真是玄妙至极。” 她回眸时笑意盈盈,一张脸灿如繁花、艳若桃李,倒真是应了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样的容色便是选入宫廷,也绝不会被湮没。崔琰何德何能,竟然也能拥有这样的绝色佳人? 想到此处,沈幸微垂的眼眸下生出了一丝阴霾。 见他神色微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谢凝疑惑地蹙眉轻唤:“沈公子……你怎么了?” 沈幸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郁,但很快就被他以笑掩盖,只见他淡笑道:“名花倾城,一时有些走神了。听谢姑娘的口气,倒像是常来寺中?” 见他问起,谢凝也不回避,笑着答道:“嗯,从我住进别院起,闲暇时都会过来烧几柱香,既能为家人祈福,又能顺道欣赏寺里的景致,也算是一举两得。” 闻言,沈幸的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寺里的景致的确很美,不过山顶的碧云台更是一绝。” “碧云台?”谢凝低声轻喃着,眼底流露出了强烈的向往。 看出了她眼底的渴望,沈幸唇角微扬:“嗯,我曾有幸在碧云台上目睹过一场震撼人心的日落。”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熠熠生辉,闪动着璀璨的光芒。谢凝心弦微动,既憧憬又惶惑:“碧云台那么高,想上去一定很难吧?” 沈幸凝眸望着她,神采奕奕地说道:“也没有很艰难,只要慢些走,大半个时辰也能走上去。” 听了他的回答,谢凝的眼中生出了些许动摇,忽然很想去看一看他见过的日落有多么震撼。 将她的意动看在眼里,沈幸的嗓音都带着几分蛊惑。“若是谢姑娘也想去看,我可以为你带路。” 谢凝心口一热,连脸颊上都有些滚烫。她抬眸看着沈幸,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几乎要失去理智。 她很想不顾一切的答应他的邀约,可一想到玉盏还在寺中,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生出了强烈的失落和遗憾,只见她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可我不能去……”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沈幸眉峰微紧,带着几分惆怅,低声问道:“谢姑娘是信不过我吗?” 听见他话里的失落,谢凝焦急地解释道:“不,我没有不信你……是我自己的原因,不关你的事……” 她说的不清不楚,沈幸的眸光有些幽暗,沉默片刻后,他狐疑地望着她:“你是有别的顾虑?” 谢凝被他问得一怔,先是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看着她为难的模样,沈幸眸光一动,半晌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幽静深邃,平静得令人心慌。谢凝咬了咬唇,不安地垂下了眼眸。 “我若是独自离开,玉盏会很担心……” 她没办法说出自己已有婚约的事情,只能将一切都推到了玉盏的身上。 沈幸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那矗立花丛独树一帜的红色山茶。 见他侧首看向了那一朵迎风摇曳的红花,谢凝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懊恼。 不过是去看一场日落,她为什么就不能像那一朵山茶花一样,不负春光,尽情地开一场? 心中是这么想,可她到底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眼底的憧憬一点点寂灭,取而代之是满心的失落和彷徨。 盛开的山茶花鲜艳妖冶,层层叠叠的花瓣如同少女的衣裙,轻盈又瑰丽,带着动人的风情。 沈幸敛去眼底的郁色,回眸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温和。 “谢姑娘不必为难,你的顾虑我已经明白了……孤男寡女,的确不宜同行,是我唐突了……” 沈幸的眸光有些黯然,眼底闪过一抹歉疚。谢凝心中一惊,忽然有些惊惶无措。 她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只能焦急地咬着唇,一张粉嫩水润的唇很快就被她咬出了两道齿痕。 将她的为难看在眼里,沈幸起身上前,于花丛间折下了那朵妍丽的山茶。 见他折断了花株,谢凝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可就在她惊疑的瞬间,沈幸已经拿着花走到了她的面前。 “落日常在,姝色难得。娇花赠佳人,旖旎不负春。”说着,沈幸唇角微扬,在谢凝诧异的眼神中,伸手将山茶花别在了她的鬓边。 因为他的贴近,鼻间的果木香越发浓郁,搅乱了谢凝的一颗芳心。 心口剧烈地跳动着,如同迷失在林间的小路,仓惶又无措,只能到处乱撞。 面上蒸腾着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她闪躲地垂下了眼,震惊过后,心中隐隐生出了雀跃和欢喜。 以花相赠的背后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对自己也有几分不同? 想到此处,一颗心越发慌乱。即便低垂着头,她仍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可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会在他缱绻温柔的注视下神志昏聩。 < 5. 亲近 《折妻》全本免费阅读 鬓边的那朵山茶花开了两日,直到花瓣枯萎,谢凝仍是舍不得将它丢弃,而是风干后和香料一道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即便过了两日,可每每想到沈幸为她簪花时的那个温柔眼神,她的面颊仍是止不住的发烫。 明知自己不该对他动心思,明知不会有结果,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思念回味。 春风和暖的午后,谢凝躺在软榻上休憩了片刻,醒来之后却没有等到玉盏的身影。 别院的管事刘妈妈慌张地跑到她屋里,将玉盏突然得了风疹的消息告诉了她。 “风疹?”谢凝轻声低喃着,眼底满是狐疑。 刘妈妈叹了口气,面上净是惋惜。“是啊,早上还好好的,用过午饭后脸上就出了许多红疹,瞧着怪吓人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疹子?请大夫瞧过了吗?”瞧见刘妈妈面上的惋惜,谢凝不禁担忧地蹙起了眉。 “大概是挨了什么脏东西吧,大夫倒是看过了,只说这病发得急,好好养着不能见风,过个十天半月大抵也能好全。” 刘妈妈将大夫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见她面上露出忧色后,便柔声开解道:“姑娘不必担心,玉盏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讨好地笑道:“姑娘身边只有玉盏一个,如今她不能伺候了,不如就让小桃来服侍几日吧?” 看着刘妈妈殷切的眼神,谢凝眉心一动,淡淡颔首:“好,就依妈妈所言,让小桃过来吧。” 闻言,刘妈妈眸光一亮,一张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只见她殷勤地说道:“哎,老奴这就叫小桃来姑娘跟前伺候。” 说着,她福了福身子,欢欢喜喜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刘妈妈消失在院门外的身影,谢凝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小桃是刘妈妈的小女儿,今年才十四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哪里会伺候人? 可刘妈妈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过想让小桃跟在她身边伺候,往后也能去京里过些好日子。 刘妈妈在别院里待了二十多年,只羡慕锦绣堆里的富贵荣华,却不知道深宅大院里的水深火热。 可眼下玉盏病了,她不得不卖刘妈妈这个人情。 小桃来的时候,谢凝正坐在窗前绘画。宣纸上,一簇山茶花正迎风绽放,粉色娇柔白色纯洁红色耀眼,交相掩映,绘成了一幅妍丽动人的画卷。 “姑娘画的是山茶花吗?” 小桃不知何时凑到了桌前,惊得谢凝手一抖,差点就将墨汁洒到画纸上。 谢凝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伸手将画笔搁在了一旁,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拿到窗前晾干。 见她如此宝贝这幅画,小桃努了努嘴,片刻后堆起满脸的笑,讨好地说道:“奴婢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山茶花开得最好,姑娘可想去瞧瞧?” 阳光照射在宣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美得令人心悸。 小桃的话并未引起谢凝的兴趣。 她的一颗心都扑在手里这幅画卷上,脑海里忆起的都是有关沈幸的画面。 见谢凝不搭理自己,小桃有些无趣,讪讪地走到一旁站着,不再说话。 画纸上的墨迹被晾干后,谢凝趴在窗前,望着渐渐西移的太阳陷入了沉思。 小桃百无聊赖地站在她身后,渐渐生了几分困乏,眼看着眼皮就要耷拉在一起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谢凝缥缈的嗓音。 “小桃……你去过碧云台吗?” 小桃心头一跳,猛然从瞌睡中惊醒,磕磕巴巴地答道:“啊?碧云台?哦……奴婢去过的。” 谢凝以手托腮,怅惘地望着窗外的垂柳,淡淡问道:“那你见过碧云台的日落吗?” “见过啊,山顶的落日可美了,每年夏天我都会偷偷溜到山上去玩。”说这话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彩,连话语里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谢凝转过头来,却被她眼中的神采所吸引,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向往。 “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啊?”小桃愣了片刻,没想到一向稳重端方的谢凝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漂亮的杏眸里写满了期待,让人不忍回绝。 将母亲的嘱托全都抛到脑后,小桃跃跃欲试地说道:“姑娘想去,我自然愿意带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谢凝眸光一亮,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身娇体弱的谢凝走走停停,直到日暮时分才终于走到了山顶。 眼前赫然矗立着一座楼台,屋檐斜飞、高耸入云。檐角下系着几串铜铃,一阵风吹来,便叮咚作响,流泻出动人的旋律。 远处暮色苍茫,一抹斜阳残留天际,霞光璀璨、光芒万丈。落日余晖洒在身上,好似给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谢凝从未爬过山,也从未见过如此壮美的落日和瑰丽的霞光。 她就这么痴痴地望着晕黄的天际,直到最后一抹霞光消逝,天色渐渐暗沉,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沈幸说的对,碧云台上的落日的确令人震撼。这辈子能这样近距离地看一回,便足够她余生慢慢回味。 暮色渐合,连晚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谢凝冷得发抖,正想着回去时,却发现小桃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仓惶地唤着小桃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恐惧如藤萝般迅速爬满了全身,谢凝苍白着一张脸,满眼都是惊慌。 小桃不知去了哪里,天色这样昏暗,她除了站在原地焦急等待外,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可山顶的风实在太大,她不得不朝身后的那一间楼台走去,试图寻找一处可以暂避冷风的地方。 推开紧闭的木门,谢凝心惊胆战地往屋里走去。 屋内一片漆黑,她仓惶地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里头挪动着。 狂风怒号,早已没有了白日的柔和,连先前清脆的铃音都带着几分摄人的可怖,谢凝不禁毛骨悚然,靠在墙角缓缓蹲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月光探出云层,在屋里投射出淡淡的光线时,小桃都没有出现。 谢凝绝望地环抱着双膝,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6. 遗憾 《折妻》全本免费阅读 僵持太久,她早已失去力气,此刻只能无措地倚在他的胸前。 沈幸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 毫无防备的谢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逸出一声惊呼。“啊……” 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沈幸压在了身下。即便隔着淡淡的月光,沈幸仍能看见她眼底的羞赧。 她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眼神无辜又仓惶。却在无意间流露出一股引人采撷的纯真。 沈幸眸光一暗,连呼吸都灼热了起来。谢凝无助又羞窘,只能紧紧地咬着唇。 只是她并不知道,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竟然也蕴藏着无限的魅惑。 沈幸的脸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热切的呼吸都喷洒在了她的面颊上,引起了阵阵战栗。 陌生的悸动从隐秘处升起,谢凝难耐地动了动,却触动了沈幸强压的灼热。 谢凝单纯如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当沈幸的唇边再次逸出一声低吟时,她惶惑又无措,只能瞪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她尚且稚嫩,并不明白这样的眼神对动了欲·念的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沈幸眸光一沉,摒弃了眼底的犹豫,忽然低下头含住了殷红的唇瓣。 谢凝身子一僵,震惊又错愕。唇上传来了湿润柔软的触感,果木香气扑面而来。 在他温柔的舔舐下,心防渐渐崩塌,陌生的酥麻从心底升起,在情潮的激荡下,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下来,耳边再也听不到怒号的风声和震颤的铃音,取而代之的是他略显急促的喘息。 谢凝被他吻得头昏脑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难耐地张开嘴想要喘口气,却反而被他吻得更深。 唇齿相依间,情意悄然滋长,彼此都再无理智可言。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根处,沈幸眸光晦暗,鬼使神差地含住了她小巧精致的耳垂。 谢凝心头一麻,浑身的力气都散了大半,陌生的情潮在心底激荡,她只觉神智迷乱无力抵挡。 沈幸灼热的亲吻温柔又缠绵,却在瞥见她动情的神色时悄然停止。 他停下的那一刻,谢凝蓦然睁开了眼,眼神迷离又勾人,细细看去,竟然还有一丝怅然若失。 对上她迷惘的眼神,沈幸忽然单手撑地,缓缓从她身上爬起。 “对不起,方才是我唐突了……”沈幸的嗓音带着几分动人的喑哑,眼中却已经恢复了清醒。 谢凝面上一热,为方才的沉迷感到羞窘难安。她慌乱地站起身来,却不敢与他对视,只能羞涩地垂下头,不安地绞着手指。 沉默了许久后,她轻声细语地问道:“沈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透着月光,沈幸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地落在了她红润的嘴唇上。 “我在山后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她崴了脚跌坐在路边,哭得梨花带雨,说是自家主子还留在山顶,托我上来找一找。没想到她口中的主子竟然会是你。” 听了沈幸的回答,谢凝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她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忧虑:“小桃呢?她还好吗?” “她只是崴了脚,我已经让人将她送下山,暂且安置在长恩寺的禅房里了。” 闻言,谢凝松了口气,不禁感叹起他的妥帖和缜密。若是他将小桃送回了别院,自己独自留在山上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传扬出去不定要惹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可一想到自己方才的意乱情迷,她顿时又羞红了脸。 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沈幸定了定神,语气平和地说道:“夜路难行,怕是要等天亮才能送你下山了。” 谢凝心头一震,说不清心中是遗憾还是雀跃。 夜色渐沉,月光暗淡。沈幸从怀中翻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屋内就生出了一抹光亮。 他常来此处,早就轻车熟路。谢凝还在呆愣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案桌前找到了一支红烛。 烛光照亮了一室的黑暗,望着跳动的火光,谢凝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许温暖。 因着碧云台是木制建筑,沈幸不能烧火取暖。眼看着谢凝冷得发抖,他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衫,温柔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白色的锦袍残留着他的体温,丝丝缕缕的果木香萦绕鼻息,谢凝不禁羞红了脸。 昏黄的烛光下,美人含羞,水眸潋滟,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春寒料峭,寒风簌簌,可沈幸的心里却无端生出了几分躁热。崔琰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如此姝色? 想到崔琰,他眼底的热切渐渐褪却,眸光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边有桌椅,我们过去坐吧。” 谢凝柔顺地点了点头,走到桌椅前坐了下来。迎着昏黄的烛光,羞涩地看向了沈幸。 剑眉星目,温润而泽,如画的眉眼到了烛光之下多了几分缥缈的清冷,也更令人沉醉。 也许是有了方才的亲昵,此刻她虽然羞窘,却也再难掩饰眼底的情思。 对上她情意绵绵含羞带怯的眉眼,沈幸心弦一动,唇边生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谢姑娘,方才我对你多有冒犯,你若不嫌弃我出身低微,我愿意亲自去府上提亲。” 对上沈幸郑重其事的眼神,谢凝心头一震,愣愣地望着他,一张脸红了又白,半晌没有说话。 见她纠结为难,沈幸眸光一暗,落寞地问道:“你不愿意?” 听见他话语中的失落,谢凝咬着唇,眼里满是忧伤。“不,我没有不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似是对她的迟疑不满,沈幸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迎着他失落的眼神,谢凝心口一窒,似油煎火炙般焦灼不安,哀婉地说道:“家里已经为我定了亲事……” 说这话时,她的心里亦是十分怅惋。可她身为谢家的嫡女,注定了身不由己。 谢家不会放弃永昌侯府这门亲事,也绝不会允许她退婚另嫁。想到此处,她不禁红了眼圈。 沈幸眸光微凝,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如此看来,是我没有这个福分了。” 将他的失落看在眼里,谢凝难过地湿了眼眶。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绝情的话语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上。沈幸面色一变,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厉。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冷酷的眼神并没有吓到谢凝,她无畏地迎上了泛着寒意的目光,沉郁地说道:“我要你放了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放手,为什么还要反复提起?” 无视他眼中的怒气,谢凝的心中蔓延起一股强烈的悲愤。 “沈幸,是你剥夺了我的自由,毁掉了我的一切,难道你还想要让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傀儡,对你感恩戴德至死不渝吗?” 看着她燃烧着熊熊怒焰的双瞳,沈幸紧紧抿着唇,双手撑在椅背上,以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 “我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哪怕你恨我,我也绝不会放手。”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在她震惊又绝望的眼神中,低头俘获了那一片柔软却伤人的红唇。 谢凝死死地咬紧牙关,推拒着他不断侵袭的唇舌。沈幸却恶劣地掐住了她的腰,在摩挲中引发了她的惊呼。 下一刻,他便堂而皇之地探入柔软的唇腔,强势地攻城略地。 滚烫的吻掀起阵阵热浪,本就因为害喜而胸闷的谢凝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像极了搁浅的鱼儿,在干涸的浅滩里垂死挣扎,却依旧无力喘息。 她拼命地推拒着沈幸不断靠近的胸膛,可他们之间悬殊太大,就算她用尽全力也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呼吸变得越来越稀薄,谢凝心一横,用力地咬住了他肆虐侵袭的舌头。 强烈的疼痛从舌尖传来,血腥气弥漫在唇齿之间。沈幸惊愕地撤离,满脸都是怒色。 他退离的那一刻,口中浓重的血腥气引起了一股强烈的恶心。谢凝捂住胸口,一个劲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此时沈幸还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她作呕的反应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厌恶。 他的眸光渐渐晦暗,流动着幽微迷离的光芒。那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危险得让人胆战心惊。 停止干呕后,谢凝再度抬起了头,对上的就是他阴沉的眼神。 她不由得心中一震,面上露出了深切的惶恐。 沈幸伸手扫落桌上的杯盏,眸光深沉地将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随后俯身而下,将她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你不能再这么强迫我……”撇去满眼的惊慌,她的眸中蓄满了羞愤的泪水。 沈幸冷笑一声,眼底满是戏谑和残忍。“这一次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求我……” 说着,他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粒圆润的药丸,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塞入了她的口中。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谢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抬高下巴囫囵吞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谢凝惶惑不安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恐惧。 沈幸伸手抚上了她惊恐的眼睛,柔声诱哄道:“你不用害怕,很快你就会舒服了。” 他话音刚落,谢凝就感觉到体内升腾起一股莫名的躁意,如潮水般漫过四肢,抽干了她全身的力气。 40. 抵抗 衣袍如花瓣般层层叠叠地堆在腰间,那一双清冷的眼眸早已失了焦,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白玉般的臂膀紧紧地攀附着他的后背,像极了暴风雨中颤抖飘零的枯枝,随波追流、跌宕起伏。 偏偏那风暴不肯停息,堆叠起高涨的水浪,却又在腾空而起后转瞬坠落,在水面上惊起令人目眩神迷的波光。 明明神智早已昏聩,谢凝的眼角却还是不断地溢出泪来。 窗外的春雨渐渐停歇,雨后的枝叶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一缕阳光冲破云层,照射在水珠上,折射出色彩斑斓的虹光。 云消雨歇后,满屋子都浮动着荼靡的香气。 精疲力尽的谢凝早已沉沉睡去,沈幸将她抱到了榻上,温柔地抚摸着她春色未散的脸颊。 也只有在她入睡时,他才敢赤诚地流露真情。 在床边坐了一柱香的功夫,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去。途径长桌时,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和溅落的水渍,他的眼中浮现了一丝怅然。 他明知道谢凝苏醒后会更加憎恶自己卑劣的行径,可被她咬伤的那一刻,他还是被愤怒淹没了理智。 刚走出屋子,他就看见了抱着一把长剑站在院门外的心腹清衡。 他睫羽微动,飞快地压下眼底的怅惋,一双眼眸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见沈幸缓步而至,清衡眸光一暗,神色凝重地说道:“少主,永昌侯被赦免了。” 闻言,沈幸面色一滞,眼神变得分外冷峻。 清衡心神一凛,不等沈幸询问,就开口解释道:“几日前北戎来犯,在边境引燃了战火。昨天夜里奏折刚送进皇宫,今日一早皇帝就赦免了永昌侯,看样子是要让他去边境将功折罪。” 沈幸的目光渐渐变得晦暗深沉。 “这个节骨眼怎么会起战事?”沈幸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派几个人去边境查一查,此事必有蹊跷。”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罢,清衡提着剑便要转身离去。 沈幸却忽然叫住了他:“慢着……” 清衡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来,“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沈幸眸光一闪,语气淡漠地说道:“让人盯着崔琰。” 清衡面色一怔,若有所觉地看向他:“少主是怀疑这件事与崔琰有关?” “比起巧合我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边境的守将季康与崔问有着同袍之泽,若他收到了崔问入狱的消息,未必不会顺势而为。” 看着沈幸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沉,清衡郑重地点头应下:“是,我这就去办。对了少主,殿下那边需要知会一声吗?” “暂时不要让他知道。” “可他不是少主的盟友吗?”面对沈幸的拒绝,清衡的眼中满是难掩的疑惑。 沈幸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明白,对掌权者而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清衡震惊地望着他,眼底的疑惑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忧虑。 “这么说来,少主与他合作,倒更像是与在虎谋皮。” 将他的担忧看在眼里,沈幸却只淡然一笑。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飞鸟尽良弓藏,他这个人心机深沉,本也不是可以共富贵的人。你不必担心,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我会想办法全身而退的。” “如此便好,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说罢,清衡心头一松,大步流星地转身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思及逃出生天的崔问,沈幸眉心一拧,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失落。 本以为经过狩猎一事,崔问就算不死也会被贬为庶人。谁能想到战事一起,他不但完好无损地走出天牢,还重新拿回了兵权。 好一出因祸得福。 崔琰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那个卑鄙的父亲更不容小觑。 沾着露水的柳枝随风飘动,沈幸心中的苦闷澎湃汹涌、经久不息。 这个午后,谢凝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再醒来时已是日暮黄昏。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羞耻的不堪回首的勾缠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中。 即便是因为吃下了药丸才导致神智溃散,可忆起那些鲜廉寡耻的交·欢,她还是羞愤欲死地咬紧了嘴唇。 她没想到沈幸会如此卑鄙,像对待酒肆青楼的花娘一样用药物羞辱自己。 谢凝悲愤地掀开被子,想要起身下床,可坐在床沿的那一刻,她顿觉下腹一紧,泛起了阵阵坠痛。 她心慌地低下了头,果然在雪白的中裤上看见了点点殷红的血迹。身体的疼痛越发强烈,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腹中剥离。 情绪不断翻涌,望着那不断渗出的鲜血,她说不出心里是庆幸还是惋惜。 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落入眼帘的就是沈幸清冷的面容。 谢凝早已疼得脸色发白,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床沿的柱子,另一只手则按在不断抽痛的小腹上。 许是看见了她痛苦的面容,沈幸放下手中的食盒,飞快地来到了床榻前。 “阿凝,你怎么了?”看见她裤子上刺眼的血迹时,沈幸神色大变,仓惶地握住了她按在腹部的手。 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她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她强忍着疼痛想要推开沈幸的手,却在挣扎推拒时眼前一黑,摇晃着跌进了他的怀中。 浓重的夜色下,沈幸的面容阴沉如墨。医女素云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后,神色凝重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幸好少主及时封住了她的关元穴,否则就算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我方才已为她施了针,等过了今夜,若是不再出血,她腹中的胎儿就算是保住了。” 说着,素云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女子受孕初期最忌房事激烈,等过了前三个月,胎儿坐稳才可行房。再者,这位姑娘本就体弱,来日方长,少主还是节制些吧。” 面对她的劝诫,沈幸的面上浮现了一抹尴尬。他眸光一转,沉声问道:“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看着他眼中的担忧,素云摇了摇头:“暂时是无事了,一会儿我开些安胎的药方出来,每日早晚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副,一个月后应该就无碍了。” 说着,她将银针收入布袋,妥帖地放置在随身携带的药箱中,随后背起药箱,盈盈一拜后便转身离去。 可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她忽然顿住了脚,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位姑娘肝气郁结,像是思虑过重,少主闲暇时不妨多开导开导她。” “知道了。” 素云离开后,他起身走到了榻前,望着沉睡中面色苍白的谢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疼惜。 他没想到谢凝这么快就会怀上身孕,若是他一早就知道,今日绝不会任性胡闹。 怀着强烈的自责和愧疚,他默默地在床前守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谢凝幽幽转醒,他高悬的心才慢慢落了地。 “阿凝,感觉好些了吗?”熬了一宿,他光洁的下巴上已经滋生了一层暗青色的胡渣。 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谢凝的眼中生出了一丝恍惚。看着沈幸眼中的怜惜和歉疚,她却冷淡地将脸转向了床榻的内侧。 气氛陷入凝滞时,门外响起了绿绮轻柔的嗓音。“少主,药已经熬好了。” 望着谢凝避之不及的模样,沈幸眸光一暗,语气冷硬地说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了开来。绿绮捧着一个托盘,脚步沉沉地走上前来。 望着冒着热气的药碗,沈幸刻意放柔了语调,轻声哄道:“阿凝,该喝药了。” 谢凝一言不发地背对着他,任他如何叫唤也不肯转过头来。 沈幸挫败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掰正了她的头,迫使她看向自己。 迎上她眼中的憎恶,沈幸心头一沉,语气却保留着先前的和软。 “阿凝,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听话,快起来喝药吧。” “我不喝。”眼角的余光瞥见冒着热气的汤药,谢凝倔强地与他对抗着。 “阿凝乖,喝了药你就会好起来。”强忍着心中的愤懑,沈幸依旧好言好语地哄着她。 “我没有生病,也不需要喝药。你把药拿走!”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先前已经平和的小腹再次抽痛起来。 见谢凝眉心紧蹙,面上泛起了痛色,沈幸惊慌地握住了她的手,忧心如焚地劝说道:“阿凝,你要听话,喝了药肚子就不会疼了,我们的孩子也会安然无事的。” 说着,他松开谢凝的手,起身从托盘中端过药碗。 看着他搅动着汤勺,轻柔地吹动着勺子中热气腾腾的汤药,谢凝只觉得格外厌烦。 沈幸小心翼翼地将汤勺喂到谢凝嘴边,谢凝却出其不意地伸手推翻了他手中滚烫的药碗。 药碗翻落时,黑糊糊的药汁全都洒在了沈幸的腿上,在洁白的裤腿上晕染了一大片刺眼的污渍。 腿上传来了灼热的疼痛,沈幸面色一变,却顾不得查看,反而扭头对身后的绿绮说道:“再去熬一碗药来。” “不用熬了,我不会喝的。”无视他眼中的错愕,谢凝冷漠地望着他,面上露出了深沉的恨意。 “你不用再折腾了,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41. 妥协 时间在这一刻悄然静止。 沈幸的眼中闪过一阵惊愕,紧接着眉心一紧,暗黑的瞳孔中渐渐生出了一股愤怒。 见势不妙,绿绮顾不上收拾地上碎裂的瓷碗,脚步急促地退到了屋外。 房门被合上的一瞬间,沈幸眸中的愠色渐渐变得浓重。他一把拉住谢凝的手腕,压低了嗓音,凝重地说道:“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因为恨我就不要他。阿凝,你必须要把他生下来。” 谢凝本就含着怨气,此刻听着他命令的口吻,心中越发恼恨。 “他既然生在我的肚子里,那我就有权决定他的去留。我宁愿他胎死腹中,也不要他有一个偏执自私的父亲。他的父亲可以是任何一个平凡的人,却唯独不会是你!” 谢凝用力地揪着身上的薄衾,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本就因为她的抗拒而心生不悦的沈幸,在听到这一番决绝的话语后,眸中跳动着熊熊怒火。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生下这个孩子。” “我说了不会要他,你再怎么逼我都没用。”那双曾经饱含爱意的双眼早已被恨意填满,她憎恶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狠狠地扎在了沈幸的心上。 紧绷的心弦倏然断裂,沈幸蓦然松开了她的手腕,怒极反笑道:“阿凝,适可而止吧。不要再来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清了他眼底的威胁,谢凝心中一震,陡然生出了几许不安。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沈幸就冷笑着用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本不想牵扯到旁人。可若是你一意孤行,那我就只能拿别人开刀了。” 如墨般的眼眸悄然眯起,带着一丝危险的迷离。 谢凝太熟悉这个眼神,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惊地质问道:“沈幸,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幸冷笑一声,手指顺着红唇不断下移,最终滑落到她纤细的脖颈上。 “阿凝,是不是一定要杀了崔琰,你才肯乖乖听话?” 望着那双弥漫着杀意的眼神,谢凝大惊失色地瞪着他,愤懑地怒吼道:“这不关他的事,你不能伤害他……” 见她如此焦急地开口维护,沈幸的眸中氤氲着强烈的愤怒,他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嫉恨。 “阿凝,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一山不容二虎,我和崔琰注定不能共存。”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便是没有她,这辈子也必然会斗个你死我活。 “沈幸,你若敢对他动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已经深陷泥潭万劫不复,若还要因此连累温润善良的崔琰,她就算是死也不得安宁。 妒忌如潮水般翻涌而来,看着她倾心维护的模样,沈幸只觉一颗心异常酸楚。 一双黑眸渐渐凝起,汹涌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可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再想到她腹中虚弱的胎儿,沈幸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眸光沉沉地拂袖而去。 房门打开又合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望着地上碎裂的瓷片,想到方才的剑拔弩张,谢凝不禁红了眼眶。 委屈和愤怒在心头交织盘旋,喉间泛起了一股强烈的酸涩,一时间竟有些隐隐作痛。 被他抛弃的那些日子里,她再怎么伤心,却也从未后悔过与他相爱。 昔日的情爱早已在拘禁中消磨殆尽,如今的她对沈幸只剩下厌倦和憎恶。 她生来就不爱拘束。可沈幸不但自私地剥夺了她的自由,还妄图用孩子拴住她。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出生,更不能让他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眼中渐渐滋生了泪水,谢凝颤抖着手,缓缓抚上了小腹。 “你不该来的……”她哽咽地呢喃着,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可她顾不上去擦,任由眼泪沾湿了两鬓的秀发,在柔嫩的脸颊上留下斑驳的泪痕。 绿绮很快就熬好了新的汤药送来,可谢凝却固执得不肯喝下。 见她始终不肯喝药,绿绮神色一黯,猛然跪在了床前。 “姑娘,我求求你,快将这药喝了吧。你若是不肯喝药,少主不会饶了我的。” 望着绿绮苍白中带着惊恐的神色,谢凝心中一沉,喑哑地说道:“是我自己不想喝,与你有什么干系?” “我是少主派来伺候姑娘的,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受罚的就是我。上一回还只是挨了鞭子,这一回就是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姑娘,你可怜可怜我吧。” 说着,她鼻头一酸,罕见地落下泪来。 望着她哀婉垂泪的模样,谢凝眸光一闪,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歉疚。 上一次因为她的逃离,害得绿绮挨了一顿打,那雪背上斑驳的红痕至今想起来仍是触目惊心。 她向来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牵累他人,或许沈幸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变相地利用怜悯心来拿捏她。 绿绮仍悲戚地跪在地上,望着她高高举起的汤药,谢凝痛苦地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后,她还是做出了妥协。 “拿来吧,我喝!”她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在绿绮感激的眼神中,缓缓坐起身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从小到大,她喝过太多的汤药,可从来没有哪一种药是如此的难以下咽。因为喝的太快,她甚至在放下药碗的那一刻忍不住干呕起来。 腹中翻江倒海,若非她咬紧了牙关,那一碗安胎药几乎要尽数吐个干净。可她不想拖累绿绮,也不愿意再受一次罪,只能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 见她呕得红了眼眶,眼角溢满了泪,绿绮立刻倒了一杯茶水过来。“姑娘,喝口茶压一压吧。” 谢凝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费力地摇了摇,拒绝了她的好意。 看着她这副泪水涟涟的模样,绿绮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她手足无措地捧着茶杯,想说些感激宽慰地话,可一对上她脆弱的神情,又什么都说不来了。 在床前站了许久,直到谢凝重新躺下,她才心情沉重地转身离去。 刚走出院门,她就遇上了等在树下的沈幸。 “药喝了吗?”不等绿绮躬身行礼,沈幸就语气焦灼地问道。 迎着他焦急的眼神,绿绮缓缓点了点头,“姑娘喝了药,已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躺下了,厨房熬了燕窝粥,一会儿我给她送来。” 沈幸紧绷的情绪明显松懈了下来,目光越过绿绮,落在了紧闭的房门上。 “少主,姑娘有孕在身,您就多宽待她一些吧。”想起谢凝消沉的模样,绿绮心怀不忍地劝说道。 “绿绮,你逾矩了。”沈幸眉峰一紧,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闻言,绿绮心中一颤,双腿一软立刻跪在了青石板上。“是我失言了,少主饶命。” “行了,你起来吧,下不为例。”见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沈幸眸光一沉,烦闷地拂了拂衣袖。 “是。”绿绮轻声应了一句,随后缓缓起身,低垂着头,捧着怀里的托盘转身朝另一条道走去。 望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想起那一番劝诫的话,沈幸的眸中闪过一抹沉重的忧虑。 他并非不想让着谢凝,可每一次他们都因为各种原因闹得不欢而散。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正沉思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轻浅的脚步声。 “少主,底下的人传了消息来,说是崔琰正在春风如意楼等着您。” 沈幸缓缓回身,眉眼冷峻地望着身后的清越,不置可否地说道:“让他等吧,不必管。” 崔问前脚刚走,崔琰就腾出手找上了他,倒是有几分能耐。 可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功夫和他玩猫鼠游戏。 清越面色一凝,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还是沉默地抱拳道:“是,属下明白了。” 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去时,沈幸眸光一闪,忽然叫住了他:“慢着!” 清越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疑惑问道:“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沈幸唇角一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既然这么清闲,那就找点事给他做吧……” “少主的意思是?”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眼神,清越心头一紧,狐疑地追问道。 “算算日子,怀王的伤也该好了,憋闷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让他出一口恶气了……” “少主,你是想……”闻言,清越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眼底隐隐跳动着一丝兴奋。 “去吧,就当是我们给怀王送的大礼,他会喜欢的……”眼前似乎已经呈现了预想中的画面,沈幸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眸中闪动着强烈的兴味。 另一头,崔琰正从容不迫地等在春风如意楼的雅间里。 白日里,这是一座附庸风雅的酒楼,文人墨客常在此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到了夜晚,这里又成了活色生香的销金窟,各路人马又都齐聚于此,于温柔乡中寻求慰藉。 这是崔琰从前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可眼下为了沈幸,他只能在此守株待兔。 丝竹声不绝于耳,崔琰却无心欣赏。满脑子想的都是失踪多日的谢凝。 父亲领兵出征的前一夜,他又一次问及沈幸。可父亲依旧讳莫如深,只字不提二人的恩怨,只叫他提防此人。 沈幸的年纪与他相差无几,如何会与父亲结怨至此? 就在崔琰心存疑惑之际,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