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 1. 章一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和着轰隆的雷声直到鸡叫之后方才停歇。东方渐渐吐白,静谧的院子里只余屋檐下滴答的落水声,有些泥泞的地面上深一处浅一处地倒映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带起了一片泥点,还伴着一道着急忙慌的稚嫩男声。 “少爷!少爷!少爷——” 阿冬那稍显刺耳的嗓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不断刺激着床上人那堪称衰弱的神经。 “啧——” 睡意正酣,苏徐行猛地拉高被子,随即转身面朝里,不予理会。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也为净。 “少爷!” 见苏徐行没有反应,门外的阿冬不止扯着嗓子叫人了,更是将门砸得哐哐直响:“少爷!少爷!” 魔咒般的叫喊声直灌大脑,那可怜的睡意瞬间被驱赶到九霄云外,苏徐行唰地睁开眼,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进来!”他冷声答道。 被打搅了清梦,苏徐行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得了应允,阿冬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因为着急脸色微微有些涨红。见苏徐行已经起来了,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少爷,宋麽麽说叫您去吃饭。” 吃饭? 合着这么火急火燎地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就是为了吃宋麽麽准备的早饭?!一想到穿来的这几天吃的那跟水一样稀的粥,苏徐行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你们吃吧……”他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说着拉开被子就准备再躺下去,“我还有些不舒服,要休息,等……” “少爷啊!” 苏徐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尖利的嗓音打断,他闻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她身形臃肿,但脸颊消瘦,细小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滴溜溜的眼神更是将“刻薄”写在了脸上。 妇人脚步极为矫健,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苏徐行近前。见苏徐行不愿去吃早饭,她一拍大腿坐到床边的脚凳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少爷呀!您这不吃可怎么成哦!当心饿坏了身子……” “少爷啊!虽然咱们没了银两,但麽麽哪怕熬瞎了眼睛也得挣了银两,好叫少爷吃上饱饭……” 苏徐行冷眼看着她哭天抢地,眸子里盛的全是冰冷,只是待妇人看向他后他却眼睛一眨,眼眶刹那就湿润了。 “宋麽麽……”只一瞬间,苏徐行眼中满是孺慕之情,就连嗓音也带上了哀伤,“若不是有麽麽,琰儿早就去见了娘亲了……” “如今娘亲不在,宋麽麽就是琰儿唯一的亲人,哪里还能说得这些话,这不是折煞了琰儿嘛。”苏徐行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正一副“弱柳扶风”的脆弱模样,加上他言辞真切、泫然欲泣,就是习惯了逢场作戏的宋麽麽也看得愣了愣。 这大少爷自从落水后倒是变了些性格,虽说从前也将自己当做亲人看待,但那也是亲近不足,尊敬有余,哪里说得出这些肉麻的话。如今倒是懂得了如何说话,只是可惜—— 宋麽麽摇摇头挥开旁的心思,手里的帕子在眼下压了压那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这才接着抬头看向苏徐行:“少爷既是不叫奶娘说这些,便去吃些粥吧。您生病才好,得仔细身体。” 宋麽麽满眼“温情”地看着苏徐行,话说得关心,但态度却是一点不容他拒绝。 苏徐行见状嘴角的笑意差点僵住。 这老妖怪哪里是担心他身体的恢复情况,怕是巴不得他赶快死了她好解脱吧。 想是这样想,但苏徐行面上一点不显,依旧满脸感动地由阿冬搀扶着跟在宋麽麽身后,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这具身体就是个废物。 苏徐行才走几步就觉得呼吸有些急促,气得他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经一米八几的个子和八块腹肌变成了如今这一米八不到、瘦弱得要命的身子,他就恨不得扑到柱子上撞一撞,看能不能穿回去。 想他苏徐行,名校毕业、白手起家,经过多年奋斗眼看辉煌未来近在咫尺,居然被一块香蕉皮送来了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妈的!不知道乱扔垃圾不道德吗! 苏徐行越想越气,哼哧的声音也更响了。 “少爷……”扶着苏徐行的阿冬见他喘气这么粗,眼眶一下就红了,“您这病怎么还不好啊?” 阿冬的哭腔将苏徐行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眸看向前方步履轻松的宋麽麽,眸色微沉,嘴角渐渐勾起嘲讽的笑意:“是啊……这病总是不好,该是什么原因呢……” 虽是喃喃自语,但对于心虚的人来说总像意有所指一般,只见宋麽麽的身形一顿,脚步也跟着有些慌乱。 苏徐行见状微微提高了音量:“阿冬,不如你待会去新请一位郎中过来,再把之前那郎中开的药方给他看看,瞧瞧莫不是骗子冒充神医想‘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这四个字苏徐行咬得极重,刚才还恍若未闻的宋麽麽闻声立刻回过头来,冲苏徐行微微福身,然后笑道:“少爷这话可说不得啊,那江郎中可是桃源镇数一数二的好手,再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了!” 这么说着,宋麽麽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变淡,接着抽出帕子开始擦眼泪,“少爷如此怀疑,莫不是连麽麽我也信不过?” 宋麽麽这话说得诛心,作为将苏徐行带大的奶娘,又跟着他从苏府来到这庄上日日受累照料他,功劳苦劳可都是一等一的,要是被旁人知晓了苏徐行居然怀疑到她头上,脊梁骨也要叫人戳断的。 “自然不是!”一听这话,苏徐行当然也是急忙否定,但心里却将这老妖婆暗骂了一百遍。 宋麽麽见他面上全是慌乱与悔意,这才满意地继续道:“少爷身子本就不好,前些日子又落了水,这才加重了病症,好好休养自会好的。” “现下还是快些去用粥吧,凉了就不好了。”轻飘飘地说完这些话,宋麽麽腰身一拧,继续向厨房走去。 身后的苏徐行捏紧了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身子现在还弱得很,宋麽麽掌管着银两还是他目前名义上的长辈,他暂时无法与她硬碰硬。想清楚这些,苏徐行敛下思绪,只得跟了上去。 苏家这位于桃源镇的小院不大,除了正厅就是两侧的厢房,并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间里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桌子上的吃食实在不能入眼,三碗稀得跟水一样的粥,连个像样的小菜也没有。 想到自己从前煎蛋、烤肠、油条、包子等各色美食早点换着来的生活,苏徐行就忍不住一阵唏嘘。 他妈的究竟是谁扔的那块香蕉皮! 由阿冬搀扶着坐下后,苏 2. 章二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由阿冬搀扶着回了房间,苏徐行接着躺下休息,阿冬则在门口守着他。方才宋麽麽扬起的巴掌激怒了阿冬,他现下不愿让宋麽麽再靠近自家少爷。 苏徐行自然也瞧见了那个巴掌,只是他现在年岁不大,身子又弱,阿冬只比自己更小,两个孩子手里没有银钱也没有人帮助,根本斗不过有苏家夫人撑腰的宋麽麽,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她哪有那么好心叫他去吃那劳什子早饭,不过是借个幌子多折磨他一下,不然为何不直接送到厢房来免了他来回折腾? 现如今她未撕破脸皮,端着操心操肺的奶娘人设,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在外奔波,叫这桃源镇的百姓都以为她多么菩萨心肠、爱护主子,便是他最后被磋磨死了,也是他苏徐行命不好、身子不行,旁人只会赞扬这宋麽麽是个忠仆,仁至义尽了。 但其实呢……苏徐行睁着眼定定地瞧着这简陋的房顶,老旧的横梁上还结着蜘蛛网,一如苏徐行那破败、萧条的人生。 其实真正的苏徐行已经死了,死在了桃源镇外的小河里。在被赶到这庄子上后苏徐行的身子就愈发差了,又恰逢雨季,桃源镇连着下了多日雨水,前几日好容易天晴,苏徐行便让阿冬陪着他出门走走,谁知意外落了水,虽然阿冬第一时间将他救了上来,但本就病弱的他到底没撑住,一夜高烧之后还是走了,只是芯子变成了现在的苏徐行。 苏徐行自己也没想到,他脚踩一块香蕉皮滑倒之后会变成另一个世界的“苏徐行”,一个被大家族赶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的失宠少爷,落魄到身边就只有一个奶娘和一个小仆,而且这奶娘还是埋在他身边的“暗雷”。 乍得知自己穿越的苏徐行不敢相信,硬是在床上躺尸了好几天,滴水不进,一副铁了心寻死的模样,任阿冬怎么哭天抢地都没用。不过老天保佑,也恰好错过了宋麽麽那几碗催命汤药。 等他彻底接受现实之后就发现这具身体虚弱得不像样子,根本不像是感冒的状态。而等他知晓了小仆和奶娘的姓名后就更为惊悚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异世界!这里其实是一本书! 一本最近在他的世界非常火的男频小说,苏徐行无聊时跟风翻了个大概,虽然具体情节不大记得了,但总体的内容还是知道的。 比如他现在所在的国家是琼朝,比如书中主角是当今皇上次子……又比如,苏徐行只是主角浓墨重彩的人生篇章中被一笔带过的小小炮灰,年少成才、天妒英才,因苏家的腌臜事儿在庄子上早早送了性命。他的死不过是主角扳倒对手的一个小小契机,他的存在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主角康庄大道上的一块小小垫脚石,为其登上人生巅峰助一臂之力,除此之外再无他用。 “靠!”一想到跟自己同名的家伙这么惨,一股怒火直冲苏徐行天灵盖。要不是他穿过来了,苏徐行早已是河里的一条冤魂,这偌大的世界哪还有他生存的份,或者说,他已然是黄泉碧落里的幽幽鬼魂,存在过的唯一价值便是帮助主角扳倒对手。 妈的,想要这操蛋的剧情……苏徐行就一阵恼火,他不服!凭什么别人是主角就能一路开挂走上人生巅峰,他是炮灰就得在院子里被人下药慢慢病死?!明明都是人,炮灰就必须低人一等吗?! 苏徐行捏紧了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管你什么小说剧情,管你什么主角开挂,他苏徐行既然来了,就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想着,他愤愤不平,一巴掌拍在了床沿上,只是太过用力又引发了咳嗽,苏徐行忙捂住嘴巴。 不过其他都是后话,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过了老妖婆这一关。这所谓的“名贵”药汤里可有要他命的玩意儿,他一次两次能借机躲过,次次不喝只会惹宋麽麽生疑,若是她察觉到了来硬的他还没有能力抗衡。 这身体还是太弱了,若是小命不保,再多都是无用功。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虚弱的身子到底抵挡不住汹涌的睡意,苏徐行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昏睡中,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他接触过的书中人物的人生轨迹就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虽然速度很快,但他却意外得都记得。 原来阿冬是被一户富人家扔在临江大街上的…… 原来宋麽麽因为当年一桩事一直对他母亲怨恨在心…… 原来,苏家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醒来时,苏徐行头疼欲裂,那庞杂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争先恐后地翻涌着,他攥紧了拳头才未让自己叫出声。 良久,“阿冬——” 有些脱力的苏徐行朝着门外轻唤了声。得了音的阿冬忙跑了进来,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苏徐行,模样很是乖巧。 望着阿冬那略带稚气的脸庞,苏徐行清楚这是自己当前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是阿冬岁数尚小、涉世未深,又不懂遮掩情绪,苏徐行怕他会跟宋麽麽起冲突,于是不放心地开口:“阿冬——” “你……” 苏徐行刚想说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忙转了话音:“阿冬,宋麽麽将我一手带大,如今又陪我来这庄上受苦,日日悉心照料,这般恩情我万不敢忘。你既跟着我,也当将宋麽麽当半个主子看待,敬她护她,便是有气于我,也不能惹了麽麽不快,你可知道?” 阿冬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说这番话,明明方才宋麽麽还想打少爷来着,但他知道少爷的话于他就是铁令,少爷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于是半懵半懂地点点头:“知道了,少爷。” “行了,那你便……”苏徐行挥挥手打算让阿冬出去,就听门口“扣扣”几声,宋麽麽的嗓音从开着的门缝里传来:“少爷,老奴将江郎中请回来了……”说完不等苏徐行应声,宋麽麽直接推开门将身后的郎中带了进来。 跟在宋麽麽身后的男人一身青衫,背着药箱,留着长长的胡须,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但…… 自这郎中进来,苏徐行便定定地瞧着他,只见对方脚步虚浮、眼神闪烁,藏在仙风道骨外衣下的赫然是獐头鼠目。这样的人会是济世救人的良医?会如宋麽麽所说是桃源镇数一数二的好手?苏徐行暗自摇摇头,再加上刚才的那场大梦,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见苏徐行不错眼地盯着自己,江郎中心中一跳,下意识按了按唇边的胡子,然后弯起唇角笑道:“少爷今日精神颇好,可是有甚喜事?” “喜事倒是没有……咳咳……”苏徐行靠在床头,刚回了几句便猛地咳嗽起来,直咳得脸颊涨红,泪水也沁了出来,阿冬见状赶忙跑过去帮他拍背。 一旁的宋麽麽见他说不出话,急忙走上前接道:“多亏了江郎中,少爷这几日的精神是愈发好了,想必用不着多久便能痊愈了。” 听到这话苏徐行暗暗翻了个白眼,真能胡扯。 但江郎中显然很认可,他摸了摸身前的长胡须,道:“那是自然,只要少爷坚持服用药贴,定能恢复如初。” 他说得笃定,好似真的是个药到病除的济世良医。 苏徐行有心问他一些问题,只是不等他开口,宋麽麽突然面露难色:“可是少爷不大愿意用药,今日的药也还未服用呢……” 这剩下的话 3. 章三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不过…… 苏徐行未应答喝不喝药,反倒敛下眉眼,轻轻唤了一声:“江郎中……” 江郎中头都未抬,直接拒绝道:“少爷便是求老夫也没用,这治病吃药乃是天理。您就将眼睛一闭,鼻子一捏,忍这一时吧。” 江郎中还以为苏徐行是打算跟自己示弱不吃药,却听苏徐行接着说:“郎中……” 他抬起头看向江郎中,目光幽深,“我是有件事想请教您。” “哦?是何事?” “自您上次来过,那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 听到这话,江郎中顿了一下,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咚咚打鼓,直觉告诉他不好。只是不等他岔开话题,就听苏徐行幽幽接道:“那梦中有一个青衣女子,我看不清面容,她一直追问我您如今的住处……” 一听到“青衣女子”,江郎中的身子登时僵住,脸上血色尽失,等苏徐行提到那梦中女子戴着荷花簪时,江郎中整个人突然抖了起来,就连声音也开始发颤:“小……” “不知江郎中可识得那女子?”苏徐行定定地望着江郎中,后者眼神开始迷离,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良久才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来,只是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竟是慌张到不知该往哪走。 宋麽麽也慌了,她哪曾想这郎中竟会被苏徐行几句话吓成这般,什么梦不梦的,这江郎中莫不是忘了自己来干嘛的,她连忙压低了嗓音在他身后提醒道:“郎中……我们家少爷药还没吃呢……” 但江郎中此刻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话,他满脑子回荡着苏徐行所说的“青衣女子、荷花簪”,越想越害怕,令人惊悚的恐惧之感犹如恶鬼一般在他背后攀爬,留下一阵阵的冷汗。 极尽的恐慌已然将他淹没,江郎中只觉得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他跌跌撞撞走到桌边,抓起药箱想往外跑,奈何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得很,他根本跑不动。 “江郎中……”恰在此时,一声幽幽的呼唤自床边传来,江郎中闻声看去,只见床上的苏徐行直直地盯着他,目光在他看来十分诡异,“在你来之前我做梦又梦见她了,她说今日定要寻到你。” 寻到你。 这几个字犹如一道震雷炸在江郎中耳边,他瞳孔瞬间放大,抱着药箱的手一软,箱子直接砸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江郎中怔怔地看着前方,好似真的看到了那个要来寻他的人,他一边喃喃着“小荷”,一边慢慢向后挪去,但因双腿无力支撑最终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江郎中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面如白纸,冷汗涔涔,哪还有进来时的从容。 苏徐行冷眼看着江郎中的狼狈模样,面上一丝表情也无。阿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蒙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宋麽麽亦是如此,她端着那碗已经凉下来的汤药,愣愣地站在旁边,竟是不知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郎中怎得回事?这惊恐的模样怕不是真被小畜生的梦说中了?她看看地上抖个不停的江郎中又转头瞧瞧一言不发的苏徐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江郎中还在瑟瑟发抖,见他双眼无神便知也问不出来什么,苏徐行吐出一口气,冲阿冬摆摆手:“阿冬,送客。” 阿冬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几步跨过去便将江郎中拎了起来:“郎中,请吧。” 随后像拎小鸡一般将他带了出去。 待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跟前,苏徐行这才慢慢靠回床头。 妈的,终于走了。 苏徐行开始闭目养神,宋麽麽端着药让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整个人纠结在了原地。两人沉默着,屋内的空气也好似凝结了。 恰在此时,阿冬送走江郎中回来了,苏徐行闻声直接吩咐道,“去瞧瞧门口那堆东西。” 阿冬应声走过去,待瞧见地上遗留的胡子后愤然骂道:“这狗屁的郎中!竟是个假的!” 说着,他将胡子捡起来递给苏徐行:“少爷!您瞧!那郎中的胡子是假的!” 苏徐行没有抬头看,他就是因为先前做的梦知道了这江郎中的生平过往,这才编造了托梦之事,那梦中的青衣女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个被江郎中欺骗了的可怜女子罢了。 苏徐行在心中对“小荷”告罪了一番。 现下将江郎中吓走了,宋麽麽再想找个假郎中还得费一番时日,他也就能得到几日喘息的机会。 苏徐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这装神弄鬼的方法不能常用,容易引火烧身,需得尽快脱离这宋麽麽的掌控才是。 “少爷……” 正想着,就听宋麽麽的嗓音从旁传来,一道的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药汤味儿。先前顾不上,现下闻到了却是再也忍不住,苏徐行直接伸手捂住了口鼻,生怕那药中的毒性会顺着鼻子钻入体内。 旁边的阿冬见状没好气地回道:“麽麽!那个江郎中根本不是郎中!他这胡子是假的,药箱里也尽是招摇撞骗的物件!” 宋麽麽闻言心头一跳,脸上表情讪讪,她哪里不知这江郎中是骗子,她就是要找这假的,才能拿个无用的假药方好添加自己的药啊!她看向苏徐行,对方正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眉头紧锁,一时之间也瞧不出他的心思。 “少爷?”宋麽麽小心翼翼地出声,心下忐忑不安。那江郎中名讳便是“江郎中”,靠着这名字在桃源镇附近招摇撞骗被她遇上了,原以为来一次糊弄一下就够了,哪知让苏徐行起了疑心这才又找了他来。她本也担着一颗心的,却没料到这次还真就出了问题。 见苏徐行不说话,宋麽麽又小心翼翼地接道:“少爷,您可有大碍?” 她仔细地观察着苏徐行的表情,若他觉察出了什么,她便也只能禀告夫人了。 “麽麽……”只见苏徐行缓缓睁开眼,一脸虚弱地看向她,“让您费心了。” “怪不得我喝了这些时日的药方也无甚好转,原来那江郎中竟真是骗子!” 此话一出,那假郎中的药也喝不得了, 4. 章四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这边,宋麽麽浑浑噩噩地走在桃源镇街上,脑子里一会儿是江郎中那惊恐的模样,一会儿是旧日主子温和的面容…… “别怪我、别怪我……”宋麽麽双目呆滞,低声喃道,“都是你自己作恶多端……” 这样重复了几遍,她才慢慢恢复神智,只是一想到苏徐行所说的“托梦”以及要他母亲为她保佑之事,宋麽麽心底总还是有些惧怕。瞧那江郎中的模样不似作伪,若真有托梦这种事,万一楚湘跑来她梦中找她……宋麽麽脚步一顿,急忙摇摇头,不敢再细想。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颤着手走进了济世堂。 “这位夫人是要看病还是抓……”柜台后的小厮见她进来,热情的笑意瞬间变淡,“夫人若是看病,今日问诊已经满了,您得明日再来。” “哦哦——”宋麽麽胡乱点点头,根本没仔细听,见小厮叫她走便走了。等出了门,宋麽麽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稳住心神。 不是她不去请郎中,是郎中没有空,这可就怪不得她了。这样想着,她心中的恐惧稍减,又开始琢磨着去哪找个假郎中糊弄苏徐行。 身后济世堂里,等宋麽麽走出门了,小厮这才啐了一声:“天天便知道问,也不看病,瞎耽误工夫。” 他这抱怨正巧被门帘后出来的青衫男子听见了,他瞥了眼门口宋麽麽的身影,皱眉问道:“怎地不让人家进来询问?” 小厮闻言立马答道:“秦郎中您不知道,那麽麽还是从临江过来的呢!日日为她家少爷请郎中,却是唬人的,每次过来装模作样问一番便走,从不问诊抓药。” “真是奇了怪了。”他小声嘟囔着,“我看她家少爷的病就是被她耽误的!” 临江?青衫男子听到这,眉头一锁,接着追问道:“你可知她家少爷姓什么?” “姓苏。”小厮继续称药,头也不抬地回,“听闻可怜得很,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堂堂临江的大户少爷被赶到这小镇上来了,依我看……” “欸?”小厮还打算说些自己的猜想,哪知一抬头却没了男子的身影,“人呢……” 那边,青衫男子抱着药箱在街上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巷口寻到了宋麽麽。 “这位麽麽,请留步!” 宋麽麽应声回头,见来人青衫、长须,下意识便皱眉:“江……” 不对,等来人走近了,宋麽麽才发现这人并不是江郎中。 “你是……” “这位麽麽。”青衫男子笑道,“听闻您在找郎中?小人毛遂自荐,跟您走这一趟,您看可行吗?” “哦……”宋麽麽听懂了,合着是上赶着找自己要“病”看啊。见他打扮与江郎中相似,又是在这大街上堵到自己,宋麽麽猜他是个医术不精的,当下便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也省得她花费力气再找个假郎中了。 等宋麽麽领着秦郎中回去时,苏徐行已经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假寐了。 阿冬守在厢房门口,见宋麽麽又带回来一个青衫男子,当即瞪大了眼打量他,生怕又是一个弄虚作假的骗子。 秦郎中虽同江郎中一样长须飘飘,但更为慈眉善目。见阿冬站在门口盯着自己,便冲他笑了笑:“这位小友,我脸上可是有甚东西?” 阿冬不答,只盯着他。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地停在了房门口。 宋麽麽见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秦郎中上赶着来治病,她只当他与江郎中一样,想也不想就把人带来了,现在冷静下来颇有些后悔。也不清楚这秦郎中究竟有没有本事,万一要瞧出什么名堂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好事?所以阿冬对他无礼她自然不会出声阻止,最好是惹得这郎中不悦,拂袖而去,若再能同镇上众人言语一番,让桃源镇郎中都怕了这小畜生那就更好不过了。 宋麽麽暗自思量着,却见一直不言语的阿冬在盯秦郎中了一会儿后,突然出声:“你是真郎中?” 真郎中? 见阿冬语带质疑,秦郎中耸耸肩头,忽然笑了起来,与他逗趣:“怎么?这桃源镇上竟还有假郎中不成?” “自然!”提到这个阿冬可来劲了,他立马接道,“方才我们就遇到一个……” “阿冬!”一旁的宋麽麽见他要说出那江郎中的事情,连忙厉声喝道,“不准对秦郎中无礼!” 说完,她看向秦郎中,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秦郎中,少爷在屋里呢,您跟我一起进去吧。” 秦郎中被打断了也不再多问,笑眯眯地跟着宋麽麽进了屋。阿冬虽然不忿,但少爷让他不得跟宋麽麽顶撞,他也只能照做,不然他定要将她请了假郎中给少爷看病还逼少爷喝假药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 眼见这不知真假的郎中跟着进了屋,阿冬撇撇嘴,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忙跟着跑进去。少爷现在只有自己了,他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这些人,不能让他们伤害了少爷。 厢房内,苏徐行已经悠悠转醒,秦郎中见他睁开眼,脸上立刻浮起笑容:“苏少爷,我是济世堂的郎中,今日你家麽麽前去求医,我便跟着过来了。” 济世堂?!宋麽麽闻言一惊,唰地看向秦郎中,这人竟然是济世堂的郎中? 苏徐行自然也瞧见了宋麽麽的震惊,他看向眼前男子,与江郎中差不多的打扮,但他的年岁明显要比江郎中小一些,虽然长须飘飘,但眉宇清俊、气质和善,身上有着淡淡的药草香,看着自己的神态亦是和蔼非常,倒是像济世救人的郎中。 苏徐行暗自揣度着,应当不是假的郎中,他微微放下心来,但也不敢完全信任。 他撑着床坐起身来,这才冲秦郎中虚弱一笑:“劳烦郎中了。” “无妨。”秦郎中点点头,示意苏徐行伸出手来。 在他把脉期间,旁边的宋麽麽是坐立难安,生怕秦郎中真的瞧出了什么,但一想到夫人交代她的话,她又勉强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那秘药世间罕见,就算是济世堂的郎中又如何?只怕也看不出其中门道。 正如她所想,那秦郎中号完脉之后只说是娘胎里带的体弱,加上积寒已久,这才久病不愈,匆匆开了副方子便让她去抓药。 宋麽麽见他果真没看出什么,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语气都轻快不少:“阿冬……” “算了,还是我去抓药吧。” 想了想,宋麽麽没有让阿冬去抓药。这秦郎中虽然没瞧出真正的名堂,但既然不是假郎中,这药方定然是有用的,要真的延缓了小畜生的病症,岂不是坏了夫人的大计?想清楚这些,她决定这药还是自己去抓,要是到时少了那么几味药材,这药方自然也就无用了。 “秦郎中,那咱们走吧?”宋麽麽冲他笑道,她可不放心这秦郎中一个人在这,若是阿冬那小兔崽子与他说了些什么可就不好了。 “莫急。”秦郎中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从桌上的药箱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展开,只见里面一排银针。 宋麽麽愣了下:“这是……” “二位请先出去。”秦郎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等宋麽麽开口,阿冬警惕地往前一站:“你要干什么?” 没想到阿冬这么提防自己,秦郎中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小友莫急。你家少爷体内积寒郁结,待老夫为他扎上几针疏通疏通,再配以药方才能好得更快。” 原来是这样。 “那为什么要我们出去?”阿冬还是不放心。 宋麽麽也跟着点点头,她实在不放心让外人接触到苏徐行。 “这……”秦郎中还真被问到了,他摸摸胡须,叹了口气,“也罢,小友若不愿,在这也行。只是……” “这疏通之法需得在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皆扎上几针,被医治之人必须衣衫尽除、浑身袒露……”说着,秦郎中有些尴尬地看向宋麽麽,“麽麽在此怕是不大方便。” “这………”宋麽麽没想到这扎针还这么麻烦,但是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就是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了。 “那我便在门口守着,秦郎中动作快些,我们还得去抓药,少爷今日未用药呢。”说完,宋麽麽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当然,她是不可能真的离开,将门虚虚掩上之后,宋麽麽便趴到门框上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寒气入体,看似无甚大的病状,但日积月累,最为伤人……” 原是在讲解病症…… 只是听那郎中说了半天还是在说些她听不懂的医药知识,宋麽麽终是有些乏了,她转身靠在门框上,不再刻意听里面的声音,但依旧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厢房内,秦郎中絮絮叨叨了几句后看向阿冬:“小友,你去将那烛台点燃,再将我这些银针细细地烧一遍。” 阿冬闻言看向苏徐行,见他点头,这才往一边走去。 支开了无关的人,秦郎中赶忙抱着药箱回到床边,不等苏徐行开口,他低声嘱咐:“我接下去说的话,少爷细细听着,切莫声张。” 一边说着,秦郎中从怀中掏出纸张垫在药箱上,匆匆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写完后,他将纸张递给苏徐行,小声说道:“您这不是普通的病症,乃是中了寒毒。” “这寒毒入药无色无味,中毒之 5. 章五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那日之后,苏徐行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只是为了遮掩耳目,他依旧佯装病弱,时不时还会“撕心裂肺”地咳嗽一番,直将宋麽麽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真以为他不日便会归西了。 也不怪宋麽麽一点不起疑,实在是苏徐行不仅一切如常,还更听话了。她少抓了几味药的药方里照旧添加了寒毒粉末,每日煎一碗,苏徐行都照喝不误,就这样连喝了几日后他连床都下不了,日日都在昏睡中度过,宋麽麽见状忙喜得给苏家夫人报信。 宋麽麽心情这一好,在吃食上也不苛待苏徐行了,许是想着他命不久矣,何必跟个死人计较,这几天换着法地做菜给他吃,倒累得自己天天早早爬上床。 只是在她熟睡的深夜里,苏徐行总是悄悄起身去远郊的秦郎中家,喝药、针灸、泡药澡……一连多日,他体内寒毒早已清除不少,人也愈发清明,加上他日日夜里锻炼,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病秧子了。 不过这一切宋麽麽都未可知,她乐颠颠地给苏家夫人报了信,便开始做自己日后养老享福的美梦。 见自己越发“虚弱”,宋麽麽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显眼,苏徐行眼中森冷异常。 苏琰的死宋麽麽是直接凶手,他定然要为他讨回公道以报他在天之灵,也不枉自己用他的身份再活一遭。 “麽麽……咳咳……可是有甚喜事?”苏徐行搁下药碗,强撑着睡意看向宋麽麽。 后者端着盘子的手一顿,知晓是自己情绪太过外露,忙收敛起脸上笑意回道:“哪里有什么喜事……” 说着,宋麽麽脸上漾起哀伤:“少爷都病成这样了,哪里来的喜事。” “少爷啊!老奴对不住您!跑遍了桃源镇竟也找不到一个能治好您的郎中!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哪里有脸去见主子……”宋麽麽扯着嗓子嚎着,时不时还偷看苏徐行一眼,往常她一提到他那自缢的母亲,他便神情哀戚再没有心思多言,可今日…… 只见苏徐行直勾勾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再也装不下去。 “少爷这般看着老奴,可是老奴做错了什么事情?”宋麽麽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隐隐约约在哪看过他这神情,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她觉得定没有好事。 见她神情不自在,苏徐行这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声道:“麽麽,我梦见母亲了。” 梦见母亲?! 宋麽麽一惊,她想起来何时看过苏徐行方才的神情了!在那假郎中来的那次!苏徐行说托梦之事时便是这般表情! 思及此,宋麽麽瞬间冷汗直流,不会是他母亲给他托梦要来找自己报仇吧?!她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托盘,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会的,他母亲是自缢又不是自己杀的…… 然而目光触及到床上面无血色的苏徐行,宋麽麽又双腿打颤,她不是自己杀的,可她儿子是自己害的呀!难道她要为她儿子来找自己报仇?!可……一想到往事,宋麽麽瞬间底气十足,是她先对不起自己!自己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苏徐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母亲怪我了。” 宋麽麽听得一愣:“怪你?” “是啊,母亲说宋麽麽自她入府便一直陪着她,又将我一手带大,琰儿却无用,累得宋麽麽与我一同受苦。” 苏徐行没有看宋麽麽,他一直盯着床尾,目光缥缈,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母亲说她这辈子对不起的人有很多,最对不起的就是宋麽麽您。您与她非亲非故,却对她真心相待,而她……却连一个郎中也没办法求来……” “别说了!” 听到这里,宋麽麽突然厉声打断,她端着托盘的手捏得紧紧的,骨节都开始发白。那些往事是她最不愿揭开的伤疤,她刻意忘记的又怎能允许仇人之子再次提起? 宋麽麽闭了闭眼,用尽全力压下心中那汹涌的恨意,以免自己在这时出什么差错。 见她这般失态,苏徐行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他不再多言,只是咳嗽了几声后对宋麽麽嘱咐道:“麽麽这几日也辛苦了,去歇歇吧。” “我……想睡觉了……” 最后一句低喃落地,苏徐行已然陷入熟睡。 宋麽麽依旧站在床边,望着苏徐行的眼神复杂晦涩,全然没有因他病弱而产生的欣喜。方才他说“而她……却连一个郎中也没办法求来……”是何意思? 楚湘去求过郎中? 不……不可能……她那般高傲的人怎可能为了谁去求谁呢……宋麽麽摇摇头,挥开这荒谬的念头,只是心底却疑云骤起,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宋麽麽魂不守舍地回了房间,直到深夜才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自晚饭后便一直等着的苏徐行松见状了口气,这老妖婆终于睡着了。他点了根从秦郎中那弄来的安眠香扔进宋麽麽房中,这才放心地离开。 交代了阿冬将房门从里锁好,苏徐行趁着月色寻到了小院一个隐蔽的墙根处,他将堆在那里的石块、柴火统统挪走,一个狗洞便显露出来。 狗洞不大,外面被杂草和树木遮掩了,倒是不易被发觉,只是成年人是难以通过的,好在苏琰实质上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加上瘦削,苏徐行缩缩身子倒是能勉强爬出去。 将狗洞清理出来后,苏徐行捞起衣摆,一刻也没犹豫便趴了下去,低着头、缩着脖子和肩膀,他蹭着墙砖慢慢爬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啊! 整理好衣物,苏徐行蹲在地上,一边感慨着,一边抓周边的枯枝烂叶堵狗洞。这套动作他这几日天天做,只是今日…… 苏徐行抓着枯叶的手一顿,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寒意。一阵冷风吹过,他手一抖,手中枯叶纷纷落地,徒留手上一片湿润。 这几日桃源镇都未下雨,这叶子上怎会有水? 不对……这不是水!苏徐行手指摩挲了一番,颤颤巍巍地递向了鼻尖。 一股血腥味传来,苏徐行心中一惊,唰地站起身来。 下一秒,一点寒芒刺入眼中,不等苏徐行反应,脖子前已经架上了冰冷的双刃铁器。 我屮艸芔茻啊! 苏徐行被吓得汗毛直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直觉告诉他他还是安静点为好。这样想着,他视线缓缓下移,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这架在他脖子前的,闪着银光的怕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剑?! 苏徐行全身僵硬着站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长剑上的凉意不断刺激着脖颈,加上刺鼻的血腥味儿,苏徐行攥紧了拳头才保证自己没有被吓得尿裤子。 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良好市民,他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啊! 苏徐行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个字错了脑袋就得搬家。 那 6. 章六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要不是颈边源源不断袭来的凉意,苏徐行根本不敢相信“被挟持”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转念一想穿书都能碰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苏徐行暗自腹诽。 “还没到?”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凉凉一句质问,苏徐行脖子下意识一缩,生怕对方误会从而送自己一剑归天,他赶忙指着前方回道:“快到了!出了这片小树林就是郎中家了。” 蒙面男没再说话,但呼吸声却更为急促,抵着苏徐行脖子的剑也开始抖了起来。 苏徐行:“……” 大哥你别手抖啊!你这剑抖掉了事小,一剑划破他脖子那可就大发了! 只是想是这样想,苏徐行却不敢开口质询,他怕惹恼了对方自己会死得更快,只能偷偷摸摸地往左边挪挪脖子,好离那剑刃远一点。 正当苏徐行专心致志地做着“颈部运动”时,只听背后一声闷哼,接着那剑就擦着他的脖子唰地一下划过去了。 还没等苏徐行反应过来,一丝痛意袭来,他瞪大的眼中满是惊恐。 刚刚那剑……是划过了他脖子没错吧? 苏徐行愣愣地站在原地,而后抬手摸了摸自己侧颈,一道细细的伤疤此刻正张牙舞爪地往外吐着鲜血。 他……不会死吧? 苏徐行猛地捂住自己的伤口,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继脚踩香蕉皮嘎了之后居然还能有幸在书中体会一把一剑封喉这样高端的死法,也不枉他青少年时期痴迷过那些刀光剑影的武侠小说了…… “咳咳咳——” 苏徐行身后,赵峋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滩血。幸好他方才将霄凌剑狠狠插入地下,这才能抵着剑勉强稳住身形,不然怕是早就栽倒在这肮脏之地了。 待胸口的那阵剧痛散去,赵峋慢慢抬起眼,只见那被他挟持的小孩正捂着脖子发愣。 嗤—— 赵峋见状嘲讽地弯了弯唇角,这琼朝的人真是跟那狗皇帝一般废物。他又没杀他,居然被一个小伤口吓成这般。 苏徐行可不知道这挟持犯居然还暗地里嘲笑自己,他捂着脖子等了片刻,见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便明了是自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小题大做了。 原来是个不碍事的小伤口…… 吓死他了。 苏徐行拍拍胸脯,终于稳定了心神,这才想起来去看看那蒙面男的状况。他转过身,只见对方半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吐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嗝屁。 嗯,他真的很想一走了之。只是……想到那化在嘴里的“噬心丹”,苏徐行只能低头。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随即走到蒙面男面前,缓缓蹲下身子。苏徐行将双手往后一挥,不情不愿地说道:“上来。” …… 然而半天都没有动静。 什么鬼? 苏徐行皱眉,转头正好和对方那充满不解与提防的眼神对上了。 别说,借着月光近距离看……苏徐行下意识眨眨眼,这个蒙面男的眼睛还挺漂亮的。眼型狭长、睫毛浓密,双眼亮而有神,只是看人的时候十分冷漠。如果其他五官都有这个质量的话,这人一定是个花美男。 可惜……好好的美男子居然当起了挟持犯,而且看他这吐血不止的样子,怕是还有一堆仇家。苏徐行兀自猜疑着,目光渐渐不能对焦。 赵峋见他这么直直地盯着自己,顿时杀心大起,只是他刚握紧了剑柄,便发现这小孩不对劲。 眼神涣散、目光缥缈。根本不是在盯着自己,而是在发呆! 赵峋:“……” 心中的厌恶、恶心之感稍稍减弱,赵峋猛地咳嗽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声咳嗽堪堪将苏徐行的思绪拉回来,见这蒙面男又开始吐血,他也着急了。要是这家伙解药没给他就死了,他岂不是还要给他陪葬? 想清楚这些,苏徐行也没空再胡思乱想了,他拍拍手连忙催促对方:“快上来,我背你。” 背? 赵峋闻言抬起头,语气有些诧异:“你?” “就是我!怎么了?!” 被他这句质疑惹恼了,苏徐行扯着嗓子回道:“别质疑我!我很强壮的!” 妈的,要是还是他自己那一米八一、常年锻炼的身体,别说背,他拎也能把这蒙面男拎到秦郎中那。 赵峋见他愤愤不平,也没跟他计较,自己撑着长剑就站了起来,然后开口道:“胳膊。” “什么?”苏徐行转头,见他已经站起来了,连忙也跟着起身。 “胳膊。”赵峋忍着不耐又重复了一遍。若不是这小孩还有用,他岂能容他对自己大呼小叫。 苏徐行这下听懂了,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赵峋一只手抵着剑,一只手牢牢抓住苏徐行胳膊,将力气都压在他身上,这才接着抬步向前走。 “继续。”他淡淡吩咐了一句就不再开口。 苏徐行见他将重量都放在自己胳膊上,咬紧了牙撑着他继续往前走。 狗日的,被当人肉拐杖就算了,这姿势怎么那么像扶着娘娘的太监?!苏徐行越想越气,暗地里得翻了好几个白眼。 就这样,心思各异的两人没再耽搁,倒是很快走出了小树林。 视野渐渐变得开阔,不远处的篱笆小院里还亮着灯笼。苏徐行见状眼睛一亮:“大侠,我们到郎中家了。” 赵峋没说话。 走至篱笆外时,赵峋突然松开了苏徐行的胳膊。一得到解放,苏徐行连忙活动筋骨,生怕自己胳膊报废了。 终于撑到了这里,赵峋握紧手中剑,冷声嘱咐道:“你进去拿药出来。” “我便在这等你。”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你不能带着金创药出来……”剩下的话自不用说,两人都清楚其中深意。 苏徐行闻言点点头:“知道了。” 他可是很惜命的。 目送苏徐行进了小院,赵峋转头寻了墙根处坐下。警惕地探听了下四周,见没有其他异动,他这才放下霄凌剑开始运功。 这边苏徐行进了小院,在竹屋前“咚咚咚”地敲了三声,三声后里面传来秦郎中的声音:“少爷今日怎来得这般迟,可是那宋麽麽又……” 然而等打开门见到苏徐行这浑身染血的模样,秦郎中剩下的话都卡住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 苏徐行摆摆手:“不是我的血,无碍。” 他冲秦郎中递了一个向外看的眼神,对方立马明白是外面有人,便不再追问。 等进屋关了门,苏徐行这才卸了力气 7. 章七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那行。”苏徐行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蒙面男的做法,“那大侠便在此待上三日吧……” 苏徐行没见过货真价实的剑,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那剑鞘上的花纹,心中啧啧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剑啊…… 赵峋见他对着霄凌剑上下其手,心中厌恶顿生,不由得眯起眼:“再敢乱摸……” 小心你的手。 这后半句话还没未出口,就见苏徐行像被烫到了一般,唰地收回双手,接着恭恭敬敬地将剑端放于胸前。 “大侠放心!”苏徐行低眉顺眼地承诺道,“我定会像供奉自家牌位那般尊敬您的剑!” “……” 赵峋闻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压下心中燥怒。这小孩得感谢他出现的时机不对,否则就凭他这扰人的嘴,他定会一剑送他重新投胎。 见蒙面男闭着眼不说话,苏徐行也不敢再多话,匆忙撂了一句“大侠,我先进去了”便转身往竹屋走。 几步之后,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 苏徐行侧头偷偷瞄了一眼,见是蒙面男跟着自己,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大侠……” 却听蒙面男淡淡开口:“我既允你三日之期,这三日我便跟在你左右,确保你不会死。” “更不会死于假的‘噬心丹’。” “霄凌剑在你手,你该放心。” 这是苏徐行被挟持以来,见蒙面男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可…… 三日都跟在他左右?合着“我在此待上三日”的“此”指的不是篱笆外的墙根处,指的是他苏徐行?! 苏徐行抽抽嘴角,却不敢反驳,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 他抱着长剑推开竹屋的门,秦郎中见他全须全尾地进来了,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少爷,那……” “歹人”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只见苏徐行尴尬一笑,让开身子,露出身后一身血气的黑衣男子。 见那黑衣人正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秦郎中咽下到嘴边的其他话,看向苏徐行。 苏徐行很为难,他刚才光顾着高兴这蒙面男没跑,完全没想到他在这留三日的意思是要跟在自己后面三天啊! 但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没用了。 不留吧,这人解药又没给,苏徐行怕自己噶了;留下吧,这等危险人物要时刻跟着自己,苏徐行的小命依旧不保。 只能说,他今日出门时应当看看黄历。 赵峋没空搭理两人的眉来眼去,他进屋后自觉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继续运功。 苏徐行见他没有为难秦郎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将那沉重的长剑放至一旁,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秦郎中身前,低声道:“这歹……嗯,这位说给我吃的不是毒药,见我不放心,同意留下来三天,让我放心后再离去……” “不是毒药?”秦郎中眉头一皱,那倒怪了。 他摸摸胡须,示意苏徐行伸出手,再给他细细把脉确认没有其他中毒迹象之后,秦郎中心中一颗大石悄然落地。 看来不是那人派来的人。 确认苏徐行无事,秦郎中冲他点点头:“没有中毒。” 苏徐行忐忑不安的心暂时舒缓了。 当着蒙面男的面,两人都不敢说太多。苏徐行默默地喝完药,做好针灸,这才从榻上起身,向秦郎中告辞:“秦郎中,今日多有叨扰,我便先回去了。” 秦郎中闻言点点头:“无需客气。少爷快些回去吧,被那宋麽麽发觉了便不好了。” “嗯。” 苏徐行拜过秦郎中,这才看向角落里的蒙面男。不过不等他开口叫人,只见蒙面男已经起身,几步便跨到了自己跟前。 腿长就是好,苏徐行酸溜溜地想,但他面上依旧一副谄媚的笑模样:“大侠,那咱们先走吧?” 危险跟着自己总比跟着秦郎中好,秦郎中已经帮他这么多了,他不好再给他生事端。 赵峋没搭腔,他看了眼门外,示意苏徐行带路。 苏徐行假笑一番,捡起剑,顺从地往外走。 赵峋经过两番调息,内伤已经大有好转,走路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有气无力。他盯着前方快步的苏徐行,眼神里满是探究。 这小孩……怪异得很。从住的院子到穿着打扮明明就是普通人家,怎的会半夜钻狗洞偷跑出来看病?而且与那郎中不似普通病患与郎中,喝的药也不是治寻常病症的。最重要的是……被自己这般威胁挟持,他虽有惊慌,却无恐惧,这份心性也不同常人。 他究竟是何人? 苏徐行当然不知道蒙面男已经对自己的行为起了疑心,他只是抱着剑埋头往回赶。今天被这蒙面男耽误一番,他连药澡都没泡。要是还被醒来的宋麽麽发觉了异样,那他就亏大发了! 越想越着急,苏徐行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他根本顾不上身后的“伤员”,只一个劲往前走,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回了小院。 撑着墙喘了几口粗气,苏徐行这才有空去看蒙面男有没有跟上。 转头见对方正定定地站在身旁,他忙将长剑递了过去:“大侠……拿一下。” 赵峋没有动作。 “我拿着没办法过去呀。”苏徐行指了指墙角处被杂草枯叶掩盖住的狗洞,开始解释。 赵峋:“要进去?” 苏徐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点头,这不明知故问嘛……这是他家他当然要进……欸? 身后衣领突然被人拽住,下一秒,苏徐行整个人腾空而起,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成功落地,进了院子。 苏徐行:“……” 他光顾着胳肢窝被衣物勒住的异样,根本没注意方才是自己第一次“起飞”!都没好好看看脚下是什么情况! 失!策!了! 虽然有点懊恼,但苏徐行更多的却是兴奋,继传说中的剑之外,他又见识了一把“轻功”!果然跟小说描写的一样,很刺激。 赵峋不知道苏徐行居然在回味这些,他扫了眼这四方小院,默默记下了最易逃跑的路线,这才问道:“哪间?” “啊?”苏徐行愣了下,反应过来蒙面男的意思后,忙将他往东厢房领,“这边。”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厢房门口,敲了三下,顿了下后又敲了两下。没过多会儿,房门悄悄打开一个缝。 房内的阿冬见是苏徐行回来了,忙打开门、让开身子。 “少爷,快进来。” 苏徐行没进去,转而看向身后的蒙面男:“大侠, 8. 章八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素帐里,苏徐行眼睫低垂,一行清泪缓缓划过脸颊。他哭得无声无息,却叫看着的人更加揪心。 阿冬扶着他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哭腔也跟着出来了:“少爷——” 主仆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倒叫嚎到一半停下了的宋麽麽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少爷……”顿了顿,宋麽麽拍拍苏徐行的手,勉强安抚道,“您多虑了……” “是我多虑嘛……”苏徐行此话一出,宋麽麽剩下的话都被噎在了嗓子眼,背后也惊出一片冷汗。 这小畜生莫不是察觉了什么? 只是不等宋麽麽继续深想,只见苏徐行掩下眼中情绪,低声唤道:“奶娘……” 这是苏徐行自她母亲走后第一次这般唤宋麽麽,好久未听到这声“奶娘”,宋麽麽一时间也有些怔楞。 横梁上的赵峋见状挑挑眉,奶娘?有这么防备奶娘的? “奶娘……有些话琰儿怕不说,就没机会再说了……” 宋麽麽并未注意听,一声“奶娘”恍惚间将她又拉回了湘珍院,她还是苏家主母身边最有话语权的掌事麽麽,人人敬她三分,嫡出的大少爷和自家孙子日日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叫嚷着要抱抱,还常常为了她更疼谁吵得不可开交。儿孙绕膝、岁月静好,那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光,只可惜…… 宋麽麽猛地拧起眉头,那些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翻涌的恨意瞬间填满了她的心房,只一刹那,宋麽麽的眼底猩红一片。若不是她死死地掐着手掌克制自己,怕是下一秒就恨不得举刀杀了苏徐行。 苏徐行如何看不出她的恨意,他闭上眼,装作没有发觉她的异样,继续道:“母亲知道您恨!她也恨啊!恨自己无宠,在淑兰院门口跪了几个时辰也求不来一个郎中,那时……” 剩下的话还不等苏徐行说完,宋麽麽猛地打断:“你说什么?!” “麽麽……”苏徐行却不明着回答,转而继续道,“母亲傲了一辈子,临了却还被人那般折辱!” 说到这,苏徐行猛地捏紧了手。自他穿越以来,苏琰的记忆都被他继承了,不仅如此,还更为清晰,就连苏琰那模糊的幼时记忆和一些刻意遗忘的回忆对他来说也如同昨日发生一般,再加上先前做的那一场堪称“金手指”的大梦,他已然明白宋麽麽为何会帮着苏家夫人害自己,终其原因,也不过一个“恨”字而已。 苏徐行压下那些因他母亲受苦而带来的伤痛与怒火,接着说:“她怕您担忧从未提及过,可是如今我怕再不说出来,就真的没机会了咳咳……” 说着,苏徐行又咳嗽了几声,好像真的时日无多一般。 宋麽麽听不进其他,她站在床边兀自出神,满脑子都是苏徐行的那句“在淑兰院门口跪了几个时辰也求不来一个郎中”,跪?楚湘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会轻易跪人?还是跪在淑兰院门口?而且……求郎中?苏徐行昨日里就提过一遍,宋麽麽心下一颤,这求郎中难道是为了…… 不可能!一股莫名的胆怯突然涌上心头,宋麽麽瞳孔微缩,呼吸声渐重。 若是苏徐行今日贸然提起过往,宋麽麽哪怕不会失态也绝不会听他多言半句。但有了猜疑在前,加上她已经为这事辗转反侧半宿,现下苏徐行再次说起,她就是心中怨恨依旧,脚步也挪不开半分。 宋麽麽盯着苏徐行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半晌,宋麽麽强忍着着情绪咬牙问道:“为何跪?” “麽麽。” 听到了想听的话,苏徐行这才转头看向宋麽麽,“原我也是不打算提及了,只是我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不久便会……所以这才不得不提及您的伤心事。” 苏徐行给阿冬使了个眼色,让他端了凳子过来给宋麽麽坐,自己则强撑着起身,靠在床头继续回忆。 “这何尝又不是母亲与我的伤心事。”苏徐行叹了口气,眼眶渐渐湿润。 “若是阿柱还在,也该跟阿冬一般高了。” 提起“阿柱”,宋麽麽心中所有的压抑、苦涩再也制止不住,一瞬间便泪如雨下。 “还记得那日是六月初六,那一日,我这辈子也不敢忘。” 也不知道是苏琰的还是苏徐行自己的情绪,说起那一天,他心中一阵钝痛。揉了揉胸口,他这才接着道:“那日您替母亲去潜寒寺上香,夏荷来报阿柱高烧不退,身上还起了疹子,怕是麻疹。母亲忙让夏荷去请郎中,谁知那日耀弟也同样发了高烧,临江有名的郎中都被请到了淑兰院……” 大少爷也发烧了?宋麽麽皱眉,她怎从未听人提起过。 “夏荷一个丫鬟也不敢去淑兰院要人。母亲虽在禁足,但还是想办法绕过婆子跑去了淑兰院。那时母亲已经失宠,淑兰院下人见母亲来了不仅不通传,还将母亲拦在了院外。无法,为了求一个郎中给阿柱看病,母亲一咬牙径直跪在了院外,一遍又一遍大声求救。” “只是……从晌午跪到了黄昏,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应答……” 想起那些对他母亲冷眼旁观、冷嘲热讽的丫鬟小厮,苏徐行恨得眼睛通红。就是那一天,苏琰与他母亲的人生开始走向悲剧,谁都没有想到,从那天以后,母子二人的日子竟是在倒数着过的。 勉强压下心中恨意,苏徐行嗓音也变得沙哑:“母亲……母亲那时正巧怀有身孕,她自己却不知,这么一跪伤了元气,人昏过去了……孩子……孩子也没了……” 说到这,苏徐行缓缓闭上眼,开始平复心中情绪。 就是因为孩子没了,身子废了,他又被从母亲身边夺走,母亲这才万念俱灰,一根白绫吊死在了湘珍院。 苏徐行鼻头渐酸,眼中湿热难挡:“母亲支撑不住了,父亲才从淑兰院里出来,抱着浑身是血的母亲回了湘珍院。母亲昏死之前还叮嘱父亲派郎中去救阿柱,只是……郎中还是被淑兰院扣下了。” “据说当时耀弟得的也是麻疹。” “再后来的事情,麽麽该知晓了。母亲没了孩子,生命垂危,整个湘珍院乱成一团,夏荷她们因为照顾不利全部被罚去柴房思过,我被父亲送去了祖父院子看管,不准出门。所以等你回来……” 后面的事情不用苏徐行说,宋麽麽也知道怎么回事。 她缓缓闭上眼。 从潜寒寺回来后,整个苏府是一团乱麻,湘珍院门口都是老爷的人,不准任何人进出,她见不到夫人,也找不到夏荷她们,急得乱窜,路上逮了一个丫鬟询问才知是夫人难产,临江的郎中都被请过来了。 主子难产,她如何不着急,只是湘珍院她进不去,只好先回家接阿柱过来,毕竟后面夫人还需要她照顾。只是谁知等她回了家,却发现阿柱浑身红疹,正发着高烧在床上胡言乱语。她慌得魂都快掉了,忙抱着阿柱出门寻郎中,可是……她抱着他瘦小的身子找了一条又一条街,敲了一家又一家药堂,得到的消息都是郎中被苏家请走了。 是了,那丫鬟说全临江的郎中都在湘珍院。 她又抱着阿柱跑回苏家,只是还没进府就被拦下了。阿柱那模样一看就是麻疹,麻疹会传染,门口家丁怎可能放他进去祸害两位少爷,不仅是阿柱,便是她轻易也进不得苏府了。 是啊……府里有少爷,命金贵,可她的阿柱呢?!她的阿柱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啊!他爹早逝,她和他娘也是将他当做眼珠子一般疼爱长大的,怎到了这些人口中却像条狗般轻贱? 找不到郎中,苏府也进不去,她只能再往其他地方去寻。 她永远不会忘记,宋麽麽微微弯 9. 章九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听完苏徐行说的那些往事,宋麽麽当天夜里睡得都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她以“回府支银两”为由匆匆忙忙便离开了。 少了宋麽麽这个“监视器”,苏徐行一下子精神起来。 “阿冬,今日便让你尝尝少爷的手艺。”苏徐行拿着菜刀站在锅灶前,信誓旦旦地说道,“保管叫你吃了还想吃!” 苏徐行脸上的神采飞扬,是阿冬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见。他也跟亢奋起来,只是还不等他表达对少爷的信任,就听厨房门口传来一声轻蔑的“嗤——” 听到赵峋的声音,阿冬下意识一缩脖子,想起昨天擦着自己颈边过去的飞刀,他麻溜地躲到了锅灶后面,接着开始烧锅。 他怕极了少爷的这个恩人。 “胆小如鼠。”赵峋见状又嗤了一声。 苏徐行想不明白,这挟持犯怎么这么爱嘲笑人。但转念一想,或许就是因为他性格比较恶劣,才会招致报复伤成这个鬼样子。 这一想他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望着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的蒙面男,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热情地邀请:“大侠,您爱吃什么?我给您做!” 爱吃什么? 四个字,赵峋的记忆瞬间被拉得老远。 “峋儿,你爱吃什么阿娘都给你做。” “峋儿,阿娘今日做了你阿父爱吃的菜,你说他会来吗?” “……” “峋儿,阿娘以后再也不能护着你了,峋儿要多……” 回忆终止在貌美妇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的那天,赵峋眼中渐渐升起恨意,眉宇间满是阴鸷。 他这人气场太过强大,加上一身血气,此刻沉默不语,倒让气氛也跟着凝结了。 苏徐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不过是问了下对方爱吃什么他给他做,纯粹讨好一番而已,怎地就让他如此不快?哪怕蒙着面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不悦气息,好似下一秒就能挥剑杀了自己。 阿冬躲在锅灶后大气不敢出,苏徐行亦是如此,举着菜刀站那动都不敢动。 良久,赵峋抬眼,眼底一片猩红:“不必。” 说完转身,一个跃起便消失在了厨房门口。 “呼——” 厨房内,憋了半天的两人双双松了口气,阿冬颤颤巍巍的嗓音自锅灶后传来:“少爷,大侠好像脾气不太好……” “呵呵——”苏徐行无言以对,只能干笑两声。 被蒙面男这莫名其妙的怒意一吓,苏徐行也没了大显身手的心情,随便炒了两个菜便将这午饭对付了过去。 “阿冬,你去一趟秦郎中家,告诉他这几日我便不过去了,以免宋麽麽突然回来发现什么。”苏徐行打了个哈切,准备回房继续补觉。 阿冬得了吩咐点点头,便起身往秦郎中家赶。 热闹的小院一时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只余微风轻轻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跟着翩翩起舞,沙沙、沙沙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突然,一阵“咕噜”声自院中的五角枫树上传来,过了片刻,翠绿的树叶开始晃动起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只见一个身影自枫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小院里。 只停顿了片刻,便见此人脚步不停,径直向厨房走了过去。 赵峋黑着脸站在厨房里,周身翻腾的尽是怒意,不知是在气自己居然会有忍不住翻找吃食的这一天,还是在气这两人竟将东西都吃完了,一点没给他留。 又是“咕噜——”一声,赵峋忙捂住自己肚子。 罢了,去这郊外看看有没有野果好了。 然而一转身,便见本该去睡觉的小孩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赵峋眸色一沉,手下意识伸向身后想要拿霄凌剑,然而他忘了霄凌剑已经暂托给苏徐行保管了,右手扑了个空。 苏徐行还没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他见蒙面男站在那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找自己要吃的,便笑道:“大侠——” “我这中午没吃饱,午觉也睡不好。只得来寻些吃的,大侠若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尝尝小弟的手艺?” 小弟? 赵峋微微眯了眯眼,这小子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想跟他赵峋做“兄弟”的人可不少,只是……都没有好下场。 苏徐行哪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见自己邀请了他没拒绝,便麻利地开始翻找食材,准备真的大显身手一番。 “大侠别客气呀。”苏徐行正在洗菜,见赵峋一直站着便抬抬手,示意他坐下等。 赵峋没吭声,等苏徐行备好菜开始专心烧锅灶,从他的角度看不见苏徐行了,他这才挪到桌边,慢慢坐下。 苏徐行小时候在外婆家经常用这种土灶,如今烧起锅来也是得心应手,不一会儿锅洞里便燃了起来,他添了点柴进去,这才拍拍手,起身去炒菜。 刚才顾忌着阿冬,苏徐行烧的两个菜都清汤寡水,寡淡得很,这让喜好浓油赤酱、无辣不欢的他怎么吃得下去饭。 现在好了,阿冬被他支走了,最大的隐患宋麽麽也不在,他终于能烧自己喜欢吃的菜了! 热锅烧油,油热之后先是倒糖,炒出糖色。然后下葱姜蒜,只听“哧”的一声,热油溅起,煸出的葱油香气立刻铺满整间厨房。接着是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一下油锅便被煎出油脂的香味儿,白嫩的身体立刻染上棕褐,待肉片近熟之后,苏徐行开始放终极武器——青椒,青椒下锅,辣味登时就被炝了出来,肉味、辣味混着接踵而来的食盐、酱油和各色调料,直香的人鼻子都要掉了。 纵使蒙着面,那诱人的肉香也不停地在往赵峋鼻子里钻。他不由自主地嗅了嗅,熟悉的香味让他有些恍惚。 想不到,他竟会在琼朝这个素喜素食、饮食清淡之地闻到他阿娘常给他做的饭菜香。 或许是他太想念阿娘了吧。赵峋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渐起的烦躁。 “大侠!大侠!” 忙着炒锅的苏徐行扯着嗓子喊道,等赵峋看向他后,他忙指了指锅灶:“火太大了!快点撤一些柴火!” 赵峋望着他,没有动作。 苏徐行此时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他,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精心制作的辣炒肉片绝对不能失败!他已经受够了宋麽麽那清淡无比的三餐,他的嘴都要淡出个鸟儿了! “快点啊!大侠!” 在苏徐行又一次叫喊之后,赵峋这才起身走到锅灶后,抽出几根柴火来在地上踩灭了。 火势渐小,苏徐行这才松了口气。又翻炒了一下,辣炒肉片终于出锅了。 望着盘子中油汪汪,香味扑鼻的肉,苏徐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侠,熄了火,咱吃饭吧。”说着,苏徐行将刚才剩的米饭舀进还汪 10. 章十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没有宋麽麽在旁监视,苏徐行这几日过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快活自在,以至于三日之期已过他还未曾发觉,不仅每日变着法地炒菜给他们吃,还央求赵峋教了自己几招防身之法。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忘记了赵峋其实是个拿剑挟持过他的“歹人”,与他根本不是同一路的。 不是同路人,分离那是迟早的事。 这日深夜,赵峋照旧躺在苏徐行房内的横梁上休憩,忽然,院外一声轻啸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赵峋耳朵微微一动,瞬间睁开眼。 他转头看向下方,借着屋外的月色看清了床上的苏徐行,见他睡得正沉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赵峋一个翻身便从横梁上下来了,落地时一点声响也未发出。 厢房门口,月光悄悄洒进又收了回去,苏徐行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丝毫没有发觉。 小院外,月上中天,万物寂寥,不远处的树林里黑影重重,像是张口深渊巨口的庞然怪物。 赵峋自墙头一跃而下,身影闪现,几步便到了树林入口处。面前树影高耸,凉风吹起一阵萧瑟,他黑衣劲装,面具遮面,身后束起的长发与剑穗一同飘扬在这黑夜之中。月色下,赵峋露出的眉眼清俊至极,只是眼中厉色难挡,阴鸷非常。 “出来。” 二字落地,只听林中沙沙之声渐大,只片刻便是林海呼啸,大有地震山摇之势。 赵峋见状眯起眼,没有丝毫惧怕,他伸手握住身后霄凌剑,眼神狠厉,稍一运功便形如闪电,瞬间就冲入了这黑影阵阵的树林之中。只听“铮”的一声,霄凌剑祭出,寒光乍现,伴随一声声闷哼,那隐藏在树干之上的赤衣蒙面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鲜血溅在赵峋的脸上,印着他苍白的肤色,更显得他杀气腾腾、煞气逼人,如同索命恶鬼。 见赵峋武功如此卓绝,竟都是一剑封喉,隐身于暗处的赤衣首领再也憋不住,一个暗哨之后,藏身在树林里的赤衣蒙面人纷纷显露身影,直将赵峋围困于他们的包围之中。 “赤衣卫一十三人……”赵峋握着霄凌剑,丝毫没有被人围剿的恐慌,他悠悠然地点了下面前的人数,接着道,“剩下的都到齐了。” “感谢萧贵人送来的祭品,谨谋很是喜爱。”赵峋微微一笑,语气轻佻,似乎并不将眼前的赤衣卫放在眼里。 赤衣卫首领见状眯了眯眼:“什么萧贵人,我们是虞后的人!你这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今日便送你与你那短命的娘……” “额——” 不等赤衣卫首领说完,只见他一声错愕,颈前忽现一道伤口,只刹那间便鲜血喷涌,直到倒地死亡之前,他还瞪着惊恐的双眼,未能将那剩余的话说出口。 见首领眨眼之间便倒地身亡,剩下的赤衣卫纷纷躁动起来,开始惧怕起眼前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思索着要如何进攻,只是还不等他们举刀挥向赵峋,就见站在包围中心的赵峋淡淡开口:“墨霄。” “属下在!” 一道清冽的男声自树林上空响起,下一秒,一个黑衣的男子出现在赤衣卫包围之中,正恭恭敬敬地跪在赵峋身前。 “属下救驾来迟,请主上责罚!”墨霄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自家主子的怒火。 但出乎意料的是—— “无妨。”赵峋没有多说什么,他将霄凌剑收于身后,转身便向外走去。有赤衣卫想上前拦他,须臾间便被斩于霄凌剑下,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没人再敢拦赵峋。 “杀了他们。” 轻飘飘一句话,墨霄却立刻壮志满怀,仿佛要干一件什么大事。 “是!” 说完这句话,墨霄一个暗啸吹去,树林上空瞬间就落下来许多黑衣人。他们个个劲装打扮,手中握剑,遮面的半张面具仔细一看却是莲花形状的。 “暗影阁!竟是暗影阁!”赤衣卫中有人惊呼出声。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接了怎样一个有来无回的任务,只是他们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树林中刀光剑影、金鼓齐鸣,时不时便会传出一阵惨叫,血腥味儿顺着微风渐渐飘了出来。赵峋没有丝毫反应,径直往外走。 身后,墨霄跟了上来,抱拳相告:“主上!” “禀主上,赤衣卫一十三人皆已斩杀。” “嗯。”赵峋应了声,面上一点打败敌人的愉悦都没有,他望着远方无尽的黑夜,声音凉薄,“处理干净,再派个人回去给萧贵人报个信,累得她将我那好父王送她的赤衣卫都派了出来。” 墨霄跟了赵峋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他什么意思,连忙将毅国目前的情况禀告给他:“先前埋伏您的是虞府精兵,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虞后以为用计将主上送来琼朝便将您踢出储君之争了,她现下正联通前朝重臣,准备逼王上立大王子为太子。” “太子?哼哼——”赵峋闻言冷笑一声,眼中杀机尽显,“他也配。” 墨霄低着头不敢说话,经验告诉他主子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贸然开口可能会倒霉。 默了片刻,赵峋突然转头:“我这母后做了这么多年的聋哑皇后,该是时候让她知道她最大的障碍到底是谁了。” 一个眼神,墨霄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办。” 但他说完没有立刻走。赵峋冷声问道:“有事?” “主上,那小院人家可要……” 赵峋在那小院里待了这么多天,墨霄怕被对方知晓了身份乱了大计。虽然他的主子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杀个人比杀只鸡还干脆,但他也不敢自作主张,还是询问一番再去灭口。 见墨霄说的是那爱钻狗洞的小子,赵峋略一挑眉:“不必。” “本王吃了他几顿饭,够他换一条命了。” 而且…… “是!”虽然惊讶于自家主子这次居然没有斩草除根,放了那人一马,但墨霄的人生准则就是听命主上、服从主上,当下没有一句二话,准备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只是心中难免惴惴,主上怎么转性了? 却听赵峋接着道:“查一查这户人家,尤其是查查那小孩,他身上定有秘密!” 原来是因为那人还有用!墨霄为自己方才的揣测汗颜,答得异常干脆:“是!主上!” 墨霄的脚步声渐远,赵峋遥遥看了一眼前方的小院,那高出围墙的五角枫上还有他躺过的痕迹。这几日的光阴他虽还穿着这暗影首领的衣服,但在那四方小院里他却不是赵谨谋,也不是毅国二王子,他只是一个江湖中人,一个受了伤的……大侠。 深深看了一眼那小院,赵峋毫不留念地转身。 山水不相逢,永别,苏琰。 “阿嚏——”苏徐行裹 11. 章十一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大……”见苏徐行握住了自己的手,宋麽麽神情一松,眼中热泪滚滚而下,顿时泣不成声,“少爷……” “老奴……老奴对不住您……咳咳……”然而才说了几个字,宋麽麽猛地咳嗽了一声,又吐出一大滩鲜血来。 见此情形,什么深仇大恨都被苏徐行抛之脑后了,他紧紧握着宋麽麽的手,眼眶通红:“麽麽别说了……” 说着,苏徐行看向抱着宋麽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冬,颤抖着嗓音吩咐道:“阿冬,去请秦郎中!” 见他不动又喝了一声:“快!” 七魂已经丢了六魂的阿冬被苏徐行这声爆喝惊醒,这才着急忙慌地要起身去找秦郎中。只是还不等他起来,就被宋麽麽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衣袖。 “不用了……”宋麽麽摇摇头,方才有些涣散的眼神稍稍清明一些,她看向苏徐行,眼中情绪复杂,温情有之,愧疚亦有。 “大少爷,麽麽该死,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但是……但是……” “别说了……” 像是知晓了宋麽麽接下去的话,苏徐行猛地别过眼,压回那满腔的酸涩。 “大少爷,麽麽回去查证过了……当年阿柱的死不是因为主子……是因为……冯淑兰呀!”提到冯淑兰,宋麽麽满眼恨意。 她如何不恨!她当年被阿柱的死冲昏了头脑,竟猪油蒙了心偏信那丫鬟的一句“临江郎中全在湘珍院”,不去查证不去问询,直当自家主子见死不救,找了全临江的郎中为自己治病却舍不得派一个去看看阿柱。这么多年,她深深记恨着自己曾经的主子,还帮着仇人毒害她唯一的孩子,完全忘了往日情分。 可如果她没有被谎言和恨意蒙蔽,只稍稍想想便会明白她跟了多年的主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给了她一家老小体面,从不曾亏待她,又怎会是她脑海中的凉薄之人? 宋麽麽闭上眼,说恨冯淑兰,她更恨得是自己!她怎么就这么愚蠢!九泉之下她有何颜面去见昔日的主子?! “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亏心事,竟都是在做仇人做嫁衣……”宋麽麽嗓音颤抖,说到后面语中苦涩难挡。 “但好在……少爷聪慧……才没让我这老不死的害到。” 听到这话,苏徐行猛地抬起头,只见宋麽麽双眸明亮,一如往日那般精明。此时此刻,双方心知肚明宋麽麽究竟在说什么。 其实在回临江的路上,宋麽麽心事重重,忍不住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段时日的情景,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想,怕是大少爷已经识破了她的真面目…… 此刻见苏徐行面露惊讶,宋麽麽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没有哪一刻她如此庆幸过,庆幸少爷与夫人一般聪颖,这才没有让她铸下大错。 多余的话再不用多说,宋麽麽用力反握住苏徐行的手,用力最后的力气嘱咐道:“少爷,这里不够安全……还是早日……” 然而不待宋麽麽说完,只见她猛地皱起眉头,面露痛苦,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宋麽麽眼神渐渐涣散,握着苏徐行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麽麽!” 几日前还精明能干的人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苏徐行无法接受,他猛地握住宋麽麽的双肩拼命摇晃,企图将她唤醒。 只是……宋麽麽双眼缓缓闭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冬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宋麽麽鼻前感应了一番,接着哭声说道:“少爷……麽麽死了!” 麽麽死了。 苏徐行摇着她的双手一顿,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缓缓跌坐在地,盯着地面,目光呆滞。 对宋麽麽,苏徐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是害死苏琰的直接凶手,她身死也算是为苏琰报了仇,可他却高兴不起来。终其原因,宋麽麽也不过是个被欺骗了的可怜人,是后宅算计中的牺牲品,没了最疼爱的孙子,儿媳妇受不住打击上吊而亡,原先还算幸福的家庭瞬间只剩她一个老妇人,就连支撑她活下去的恨意也不过是别人趁手的利刃而已。 宋麽麽不可恶,真正凶恶的是唆使她的人——如今的苏家当家主母。 当年,她一句“耀儿高烧、恐是麻疹”请走了全临江的知名郎中,让母亲在她院前跪到流产,阻了父亲派去医治阿柱的郎中,害得阿柱小小年纪便夭折了,这才使得宋麽麽误会母亲,与母亲离心,又带着这么多年的怨恨做了她的刽子手害死了苏琰。 说到底,他真正的仇人并不是宋麽麽,而是苏家如今的大房夫人——冯淑兰! 想到这,苏徐行狠狠捏紧了手掌。 如今宋麽麽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顾念她早些年与母亲的情分,又带大了苏琰,苏徐行自会给她一个体面。只是那阴险狠毒的冯淑兰、那薄情寡义的苏光祖……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阿冬……”苏徐行突然开口,“去麽麽房中取些银两,再去镇上寿材店买一副好点的……棺材。” 棺材…… 一想到自穿越以来就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为他洗衣做饭的人如今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苏徐行眼中不自觉地溢满泪水。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封建世界的残酷,底层百姓命如草芥,无人在意、无处伸冤。就像此刻躺在他面前的宋麽麽一般,她查证过往被冯淑兰发现了,命便也到头了。 其实……苏徐行忽然自嘲一笑,又何止是底层百姓呢,他纵使是苏家少爷,不落入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吗?宋麽麽身死,或许下一个……就是他了。 * 大琼朝天盛十八年五月,苏琰奶娘身死,苏徐行在这个世界上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最终身边只剩阿冬一人。 厚葬了宋麽麽之后,苏徐行带着那仅剩的行李离开了苏家小院,于桃源镇上寻了一处更为简陋的小院住下。 自此,他没有了苏家银两支持生活,也没了照顾起居的麽麽,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日子朝着六月迈进,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褪去春衣,夏衫开始穿上身了。 桃源镇东街的一户小院里,阿冬望着苏徐行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子,心中五味杂陈,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苏徐行正在打井水,将桶提上来后却见阿冬没有动作,他转头 12. 章十二 《夭寿!反派嫁我为妻了》全本免费阅读 疑惑虽疑惑,阿冬对苏徐行的吩咐却是不会有一刻怠慢,忙盛了锅里热气腾腾的白粥端到正厅的饭桌上。 正当此时,小院外响起扣扣的敲门声,阿冬猜定是秦郎中来了,忙去开了门,果然就见一身青衫的秦郎中站在门外。 他摸了摸长须,冲阿冬笑道:“少爷特意邀我来吃早饭,不知秦某可来迟了?” “不迟!不迟!”闻言,苏徐行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笑道,“阿冬快带着秦郎中去坐。” 阿冬依言,将秦郎中带到了正屋的饭桌上。看着桌上那煮得浓稠的白粥,秦郎中微微扬眉,忽然笑问:“少爷邀我,不会就是吃这白粥吧?” “当然不是!”苏徐行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便见他端着一个碟子出现在了屋门口,“主角……在这呢!” 随着苏徐行话音落地,只见一碟摆得整整齐齐的咸鸭蛋被端上了桌。咸鸭蛋是连壳切开的,此刻一瓣一瓣地躺在碟子上,犹如花瓣一般漂亮。雪白的蛋白中间点缀着分为一层一层的蛋黄,越近蛋白颜色越深,还有黄油往下流淌,看得人食指大动。 鸭蛋秦郎中是见过的,但这样外壳发青、会流黄油的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好奇:“这是……鸭蛋?” 苏徐行已经落座,他指了指碟子,笑道:“也是富贵蛋。” “秦郎中不妨尝尝。” 见苏徐行冲他点头,秦郎中拾起筷子夹了一瓣到自己碗中,然后先用筷子取了一点蛋白送入口中。 “是咸的!”秦郎中有些惊奇,接着又夹了一点蛋黄品尝,“这也是咸的。” “可这咸味适中,鲜而不腻,风味独特,实在好吃!”秦郎中点评了一番后迫不及待地就将碗中的那瓣咸鸭蛋吃完了。 苏徐行见状,挑眉问道:“秦郎中觉得我这富贵蛋如何?” 秦郎中闻言放下筷子,抚了抚身前胡须,笑道:“少爷今日叫我来可不止吃饭这么简单吧?” 苏徐行见他看破也没不好意思,反而大方承认道:“自然。” “秦郎中在桃源镇生活多年,对此地风土人情定比我们更了解。”他笑眯眯地问道,“您觉得,这富得流油的富贵蛋可能卖上好价钱?” 听到苏徐行给咸鸭蛋取的名字,秦郎中顿时大笑起来:“富得流油?哈哈,果然只有少爷才能想得出来。” “依我所见,这富贵蛋……”秦郎中顿了下,接道,“定能卖得如火如荼!” “好嘞!那就借秦江郎中吉言!”有了秦郎中这句话,苏徐行立刻放心不少,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冲秦郎中敬道,“苏琰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好!好!”秦郎中开怀,忍不住多尝了几块富贵蛋。 阿冬见状也忍不住好奇,尝了尝那富贵蛋,入口截然不同的味道果真如秦郎中所说,好吃极了! 一顿普通的早饭也是吃得宾主尽欢,秦郎中临走前还带了几个咸鸭蛋。苏徐行不要他的钱,他却非塞了过去。 “要的、要得!”秦郎中冲他眨眨眼,打趣道,“少爷今日这顿饭将我的馋虫给勾上来了,这晚上回去我得叫上济世堂的郎中们好好过一番酒瘾。” “这富贵蛋定让他们馋死!” 见推辞不过,苏徐行只能又掏了两个递给秦郎中,却被秦郎中拒绝了。 “唉,东西贵精不贵多。”丢下这句话,秦郎中哼着小曲便走了。 自从宋麽麽身死,苏徐行搬到了这桃源镇东街后,秦郎中心中便放下了一块大石,他情愿苏徐行过上隐姓埋名、自力更生的日子,也好过去那凶险的富贵之地如履薄冰。 只要苏徐行安康,他便对得起死去的师傅所托。 见秦郎中不收,苏徐行知晓秦郎中是在帮自己,也没再多话,等秦郎中身影走远,他忙叫阿冬去将周边农户家的鸭蛋全部收来。 今日秦郎中给了不少钱,再收购一批鸭蛋是绰绰有余了。 “少爷,这钱真要全部用来买鸭蛋吗?”阿冬有些犹豫,拿些给少爷添几件夏衫也是好的啊。 每每瞅见苏徐行身上那短了一些的衣物,阿冬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他家少爷从前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被赶到这庄子上也不曾缺衣少物,可如今……宋麽麽被人害死,少爷不仅事事都要自己操劳,就连衣服小了都…… 苏徐行没注意到阿冬的情绪,依旧自顾自地安排着。 “自然都要用来买鸭蛋。”他非常清醒,这钱算是秦郎中给他的“创业赞助费”,现在人家又回去帮他打广告了,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干出一番事业! 不过…… 咸鸭蛋的制作并没有什么难度,他需得想得更为长远一些才能守住自己的利益。 当天晚上,秦郎中怀揣两个咸鸭蛋约了济世堂的掌柜和郎中们一起去桃源镇上的芳香楼喝酒。 秦郎中到的最迟,济世堂掌柜的见他姗姗来迟,佯装生气道:“秦郎中叫咱们来吃饭,怎地来得这般迟?” “就是!”其他郎中同样应和。 “秦郎中莫不是怕我们吃得太多,不敢来付酒钱了?” “诶,这说得是哪里话,咱们秦郎中可是芳香楼的‘贵客’,哪里还怕这一顿饭?”贵客二字说得极其暧昧,语毕,满屋子的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秦郎中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堵得没话说,只能无奈笑着摇摇头。 正在这时候,雅间外响起敲门声,一同的还有一道颇为爽利的女声:“各位客官,上菜了!” “说曹操、曹操到。”几位郎中相视一眼,语中满是揶揄。 掌柜的笑看了秦郎中一眼,这才接道:“进来吧。” “诶!” 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是位打扮十分朴素的妇人,头巾包发、不施粉黛,容貌虽不特别出色,但脸上总带着爽朗的笑意,叫人见了就十分亲切。 几位郎中也都是芳香楼的常客,见是掌柜的亲自来上菜,不由得打趣道:“今日刮的什么风,竟是掌柜的亲自上菜。” 徐三娘年纪轻轻便出门闯荡,后又开了这芳香楼,酒楼在她手上蒸蒸日上,哪里是这么几句话就能难倒的,只见她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回道:“咱们芳香楼生意红火,便是我这个掌柜的也得上菜才忙得过来呀……” “不知济世堂请了这么多位郎中,可还周转得开?” 济世堂虽在桃源镇也是数一数二的医堂,但这治病抓药的哪能跟饭馆相比?再说,与生意相比,济世堂还是希望世人少些病灾为好。 正因如此,秦郎中才会留在这济世堂当一个寻常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