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有钱人有什么错![综英美]》 2、相遇第二天 伯尼和赫斯特的目的地是纽约市郊的一处画廊,但其实罕有人知美术馆下还有一个更大更私密的黑市,里面交易的东西种类应有尽有,上至外星科技,下至新型du品,源源不断的黑钱如流水一般从这地方流出去,然后变得比virgin还要纯洁。 但在去黑市之前,伯尼如往常一样朝赫斯特扬了扬下巴。 赫斯特便知道他这是又打算去点一根烟。他不知道伯尼为什么会有这种强迫症一样的习惯,但赫斯特也不会去阻拦,因为他要去另一个路口的街边小摊买份三明治。 伯尼拿着烟盒走到一条巷口,帽子和围巾的搭配遮挡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剔透的红眼睛,他漫不经心地随意打量着周围,然后摸摸口袋熟练地掏出香烟点燃,呼吸着弥散在空气中的薄荷香味。 略带凉意的香味混杂在冰冷的空气里涌入伯尼的胸腔,他感到胸口一阵凉意,抬眼扫了眼天际,灰蒙蒙一片,叫人看不清天空与地平线的交际线。 廉价的彩灯缠在道路两旁光秃秃的绿植上,为这处混乱的街区添加了几分圣诞节的氛围,独自站在角落的伯尼毫不意外地吸引到一处紧绷的视线,鞋底踩在脏兮兮的雪地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伯尼吹散面前烟雾的同时,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腰。 “把钱交出来。” 身后的声音带着一些慌张。 伯尼默默举起手,烟卷还夹在他的指间,他被围巾遮住的嘴巴闷闷地说:“在我的衣服的口袋里。” 一双冷冰的大掌顺着伯尼的话伸进他外套的口袋摸索,伯尼从他颤抖的指尖察觉出身后的人大概是初次做这种事。 在今天出来抢劫,看来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钞票来过一个温馨的圣诞节。 伯尼这么想着,原本举起示意自己无害的手倏然向下握紧了男人握枪的手腕,那只看起来纤细柔软的手像铁箍一样紧紧抓住了他。 “不要动!”男人有些慌乱,明明是他拿着武器,但被抢劫的伯尼看起来好像更从容一些。 “我会开枪的!我真的会开枪!” 还在燃烧的香烟飘出的白色烟雾被伯尼呼吸时吐出的气流吹到他的脸上,伯尼微微抬起脸,露出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 他微笑着说:“别害怕,先生,我又没办法伤害你。”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咬着牙的神情中有一丝挣扎。 “你放心,我不会报警,钱你也可以拿走。”伯尼说,听起来真慷慨。 “但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很简单的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男人心里有这样的隐忧,但在伯尼的注视下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看起来还小,男人心里挣扎地闪过这样的念头,看起来还是在上中学的孩子。 他的挣扎伯尼都看在眼里,伯尼的手伸进口袋,替男人抽出了自己的钱包,钱包里的钱不是很多,因为赫斯特这个奸诈的葛朗台只肯给他一些零用钱,不过伯尼没什么花销,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攒两三百美金。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伯尼微微一笑,将零碎的现金放在男人的掌心替他攥紧,“我可以送给你,但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男人没有轻易答应,他有些警惕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帮我发两封邮件,顺便帮我报一下警。”伯尼简单将邮件地址和信息说了一遍,然后道:“记住了吗?” 男人沉默片刻,“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伯尼指间的烟就快要燃尽,他挥了挥从下水道井口飘出来的白汽,弯着眼角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我不能。” 男人没再说什么,很快攥着钱离开了,伯尼没有问他会不会这样做,他不是信任那个走投无路只能出来抢劫的男人,他只是信任自己,只要答应他的约定就一定要做到。 燃尽的烟头被伯尼丢进垃圾桶,作为哥谭人就算在外他也是很讲素质的,接着他走出巷口,恰好碰到买完三明治的赫斯特。 “走吧?”赫斯特咀嚼着手里的三明治朝伯尼咧嘴笑了笑,满口被和du品腐蚀后变得斑驳发黑的牙齿,“最后一天?” 伯尼配合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是的,最后一天。” …… 纽约市郊的画廊是私人的,据说是一位匿名富豪为了纪念已逝的妻子而建造,大部分时间这座画廊都不对外开放,只是每月以定期的频率对外售卖一些画作,而画廊的名字也以匿名富豪妻子的名字来命名——vanessaartgallery。 但光鲜亮丽的画廊下却藏着纽约最大的黑市,能来黑市的人大多都清楚那位匿名富豪的名字,只是大多人都讳莫如深,心照不宣地在这里达成一笔笔非法交易。 伯尼就是其中被交易的商品之一,黑市中个人买家、卖家也不少,或者说他们才是占据大头的人数,因此黑市中的拍卖会上,装在笼中面容精致的白发少年很快吸引到大批面带痴迷的买家。 抱膝蜷缩在笼中的少年身上单薄的衣服将他的身体线条展露无遗,稀少的白发红瞳无疑是最引人关注的部分,那些视线赞赏中带着贪婪与渴求,而当那些视线移动到伯尼的身上,尤其是露在衣服外面的精致的锁骨和伶仃的手腕时,又通通变的极有侵略性。 座位上有人小声说:“他看起来轻轻一折就能掰断。” 人类天生就有种欺凌弱小的恶意,小时候会用石头丢猫,扯断蜻蜓的翅膀,踩死毛毛虫看它爆浆,用滚烫的热水浇灌蚁穴,有些人长大后会忘记这种恶意被世俗意义上的道德束缚成一个普通人,但也有人从不会忘记,长大后也会在阴暗的角落里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攻击的对象也从动物昆虫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伯尼轻轻动了动身体,背上单薄的肩胛骨突出,看起来像即将振翅的蝴蝶翅膀。 尚带着孩子稚气的脸庞,赤红的双眼闪动着迷茫和怯意,伯尼伸手轻轻抓住面前金色冰冷的铁栏杆抬脸看向会场中带着面具的一个个人,泪盈于睫。 不过片刻,后台的赫斯特便喜笑颜开地听到前台传来此起彼伏的出价声,飙高的数字让赫斯特的心跳也逐渐飙升,到达了一个让他足以失去理智的程度。 叫价声随着时间流逝似乎逐渐放缓,赫斯特有些难以抑制的狂喜——即便和这个黑市拍卖会无五五分账他也能拿到不少钱!只是一想到那些将要被枪盗般的黑市分走的钱,赫斯特又难以抑制地露出心痛的表情。 就在拍卖将要落锤敲定的时候,拍卖会现场忽然响起一阵极为刺耳的警报声。 这声音本是为了提醒黑市里的人有nypd的警员突击搜查。一般在警报响起后的一段时间后警车才会匆匆赶到,其中空出的一大段时间足够黑市里所有人逃之夭夭——但今天似乎出了些状况。 警报响起的下一刻黑市藏身的建筑顶被一束光炮轰开,嶙峋的碎石稀里哗啦砸了一地,伯尼差点被飞来的尘土迷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挡去灰尘,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是复仇者和正义联盟的人!”,黑市里顿时惊起一片惊慌失措此起彼伏的叫喊。 混乱中,伯尼抬起头,在头顶破掉的洞口中看到了逆光下落的几道身影。 他看过电视,因此也认得七七八八,金红配色的是钢铁侠,拿着五角星盾牌的是美国队长,胸前一个硕大的s是和哥谭隔河相望的大都会的超人……最后一个伯尼太熟悉了。 纯黑色的披风,带着一对尖角的面罩,他朝人扑来时像一团浓重的阴影,又活像是地狱里爬出的鬼魅。 本让伯尼意料之中的事情此时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几分意外了,伯尼皱着眉头想,他让男人发的邮件是给复仇者的,怎么正义联盟的人也跑来参一脚? 这和他原本的计划不一样。 出乎意料的变动让伯尼心生不快,他又低下头,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原本条理的黑市瞬间变成战场,维护秩序的黑、帮成员开始疯狂扫射出现的超级英雄,其余人士为了躲避疯狂混乱的战场毫无条理的四下逃散,转瞬地上除了遗落的零碎物品,便只剩下满地飞溅的碎石。 被留在台上的伯尼行动不便,在场的黑、帮成员正要冲过来将他带走——他是被拍卖的物品,自然也属于拍卖场。 “嘿。先生,你想对这位无辜的男孩儿做什么?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饶不了你!” 就在此时,赫斯特的身后又落下一道轻巧的身影,他个子不是很高,身材清瘦,嗓音带着少年稚气,红蓝相间的制服上又有黑色的线条勾勒出蜘蛛网一样的纹理。 蜘蛛侠以一个标准的超级英雄的姿势落地,然后缓缓地抬起头。 伯尼眉头轻轻一挑。 黑、帮凶狠地冲蜘蛛侠喊:“滚开,小屁孩,他可是我们的货物!” 伯尼很不赞同,又重新看向蜘蛛侠。 蜘蛛侠不知道伯尼心里在想什么,但此情此景不管怎么看伯尼都像极了一位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好吧。” 蜘蛛侠眯了眯眼睛,动动手腕说:“我已经警告你了哦——” 然后邦邦两拳,黑、帮流着鼻血晕了过去,蜘蛛侠用蛛丝把他捆成茧,还很体贴地把对方丢在一个战火波及不到的区域。 面对伯尼,蜘蛛侠轻言细语许多,他小心翼翼地问:“嘿,你还好吗?哦哦,对了对了,我把你放出来!” 蜘蛛侠看了看金笼上的锁,面罩上两只大眼睛活灵活现地眨了眨,可爱地歪了一下头,伸手啪地将笼子门扯了下来。 从逼仄的金笼里脱身,伯尼的腿脚因为长时间站立有些发软,蜘蛛侠手忙脚乱地抱住伯尼,他比伯尼高一些些,低头看着白发红眼的伯尼恍惚想起学校动物社团里养着的兔子。 现年十六岁,暗地里当着蜘蛛侠,现实还是个正在读高中的学生的彼得·帕克,一时间被可爱的说不出话。 “你还好吗?” 伯尼仍看着他没有说话,彼得以为他是害怕,摸摸自己脑袋说:“你在害怕吗?那我送你出去吧。” 彼得搂着伯尼的腰,右手刚准备发出一道蛛丝,被他抱在怀中的伯尼细腻的双臂环住彼得的肩膀,他和彼得被面罩遮住的双眼对视,忽然微笑起来。 “谢谢你,不过你的帮助对我来说有些多余。” 彼得:“……诶?” 总之,那一瞬间彼得心里闪过很多个念头,他在想,究竟是他的听力出现了问题,还是他理解有误? 彼得·帕克,中城高中在读生,暂时还没有被充满铜臭味的世俗污染过,他平时遇到的坏蛋最多最多只是学校里的一些人嘲笑他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和抢劫犯,而现在伯尼单纯的外表和残酷的口吻造成的极大反差劈头盖脸朝他脸上砸过来,彼得大脑一下子当机,目瞪口呆。 彼得还满脑子问号,伯尼已经开始思考起来。他看着蜘蛛侠的高科技制服,仅凭一双慧眼飞快地分辨出蜘蛛侠身上制服的大致价格——一个非常漂亮的数字。 能穿的起这样的制服,蜘蛛侠应该很有钱,而他看起来似乎傻傻的——所以应该也很好骗。 “这么说吧,我是自愿被卖到这里被拍卖的。”伯尼毫无愧疚地说出自己杀猪盘的计划,“我想找个有钱的笨蛋。” “你们把准备买我的人吓跑了,我从哪里再找一个冤大头?” 面前的蜘蛛侠呆了呆,只好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3、相遇第三天 伯尼点点头,用一种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口吻说:“没办法了,既然这样那你应该可以养我吧?” 蜘蛛侠又一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与此同时伯尼凑近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 “毕竟是你把我救出来的,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说完,伯尼皱了皱鼻子,一副原谅你了的样子。 他还觉得自己怪好的,都没有因此责怪蜘蛛侠。 彼得还没有反应,大脑还在消化信息,而伯尼明明嘴巴里说的是得寸进尺的话,但是因为过于漂亮的外表,反而让彼得内心不自觉地谅解了。 他看起来并不坏,或许只是误入歧途,彼得心想。 在这个年轻的超级英雄眼里,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纯粹的坏人,他看什么都觉得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不过谁会觉得这样不好呢? 但即便如此,彼得还是坚持住了自己的底线,满脸认真地——虽然伯尼看不到面罩下蜘蛛侠的脸,但他是真的很认真——说:“不不不,这样做是不对的。” 彼得本来还想给伯尼长篇大论解释一下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但是话说到一半,发现现在这个场景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更何况他讲话的时候伯尼还一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这让彼得有些走神,伯尼的剔透的红眼睛看起来太好看还是次要原因,主要是很少有人会这么认真地听彼得说话,钢铁侠太忙了,美国队长不总是见面,学校里的同学们当他是个笨拙的nerd…… 总之,说到最后,彼得也只能期期艾艾地说:“总之,为了你自己你也要对自己负责一点……” 即便隔着一张蜘蛛面罩,但谁都瞧得见蜘蛛侠皮囊下一颗闪闪发亮的真心,伯尼自然也毫不例外,他盯着彼得看了两秒,忽然勾着嘴角笑了下。 他感到十分的新奇,纽约的蜘蛛侠和哥谭阴冷冷的大蝙蝠比起来,好像一块阳光下的棉花糖,软乎乎又甜滋滋,好像轻轻抿一口就会融化一样。 他没有反驳彼得刚才的话,而是说:“哦,所以你认为我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才做这种事吗?” 彼得微微一愣,面前的伯尼往后抹了把微乱的发丝,露出那张精致乖巧的脸蛋,明明长着一张童话中王子的脸,说出话带着一种十足老成的气息。 “实话讲,再多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伯尼说:“我和你说一件事情吧,有关于我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我的母亲用十万块的价格把我卖给了一个老头,他最开始打算让我当雏妓来着……我想你应该不太了解这种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件事,与此同时破损的屋顶让外面的阳光洒进来,一小束光柱恰好落在伯尼的脸上,金色的光线将伯尼脸上细小的汗毛照的纤毫毕现,也包括沾到的尘土,但即便如此狼狈,伯尼看起来还是那么纯洁又脆弱。 即使他真的做了什么坏事,看起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彼得忽然在脑海中闪过这话。 一闪而逝的念头让彼得无法再理直气壮地批判伯尼的错误行为,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伯尼,移开视线后小声地道歉:“抱歉,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我需要的帮助刚才已经说了。”伯尼毫不心虚的接受了道歉,眨巴着眼睛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抿着唇角腼腆微笑的伯尼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彼得的肩上,还处在生长发育阶段的蜘蛛侠相比其他超级英雄而言其实有些过于痩削了,但蜘蛛血清改良了他的基因,即便看起来瘦弱,但彼得身上的肌肉却是实打实的。伯尼温暖细腻的掌心贴着彼得身上同样细腻贴身的制服,顺着彼得肌肉的线条描摹,一直向下。 伯尼充满暗示地朝蜘蛛侠眨了眨眼,尽管他不确定蜘蛛侠是否看得清他。 钢铁侠出品的制服真的很精品,彼得还记得托尼和他说起这件制服时满脸骄傲的模样。 “最新的纳米科技,保证你的蜘蛛制服穿在身上给你的感觉就像和你自己的皮肤一样毫无区别。” 收到制服的彼得当时只觉得激动,现在却发现这套科技过于先进卓越的制服让他有些苦不堪言了。彼得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伯尼掌心贴在他身上时传来的滚烫温度,那温度好像能将他烫伤。 彼得惊慌失措的拉开伯尼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不不不,不用了!” 被躲开的伯尼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心想,蜘蛛侠怎么表现的像是被别人占了清白的虔诚修女,而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伯尼上前几步蜘蛛侠就后退几步,他看起来快要逃走了,但还是坚持着说:“你说的不可以,不过我有别的办法,我想你应该不知道钢铁侠在几个月前就成立了一个救助组织——额,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和钢铁侠说一声,也许找到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而不用再做这种事。” 伯尼眼底滑过一丝意外,他越发觉得蜘蛛侠真是很可爱的英雄,如果伯尼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或许会接受蜘蛛侠的提议选择自己离开,可是伯尼的良心很早就被他扔到哥谭的下水沟里去了。 但是,他也不能表现出自己贪婪却又懒惰的本性,即使是好脾气的超级英雄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伯尼,所以他可怜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现在只信任你,蜘蛛侠!” 伯尼仰着脑袋,一双眼眸像是毫无杂质的红宝石。 彼得的脸比岩浆还要烫,刚才伯尼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火舌舔过一样滚烫疼痛,彼得慌张失措,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甚至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相信我们两个会相处很好的。”伯尼冲彼得笑了一下,“而且我会做很多事,我是说,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觉得呢?” 漩涡一样的双眼好像能将人吸进去,彼得几乎要顺着伯尼的话回答“好”,可是蜘蛛感应在此时骤然发出警报,彼得寒毛直立,瞬间拉着伯尼向旁边滚了三四米。 一道红色的激光从他们两人刚才的位置划过留下一道狰狞黑焦的裂隙,周围烟尘四起,伯尼额头冒出一些冷汗,但他感到的最多的情绪是失望。 回神的蜘蛛侠着急的问他:“你还好么?” 伯尼感觉到自己的脚踝一阵剧痛,他猜刚才蜘蛛侠抱着他躲开时或许扭到脚了,真倒霉。 “我好像扭到脚了。”伯尼虚弱地说。 与此同时,从天而降的另一个人干脆利索地打晕了刚才试图偷袭他们的黑.帮成员。 一身黑蓝相间的紧身制服,胸前一只蓝鸟被他本人的胸肌撑的好像要振翅欲飞,夜翼一个轻盈的后空翻轻松落地,抬眼时和蜘蛛侠以及伯尼四目相对。 夜翼笑容轻快地打了声招呼:“嗨,不用谢,蜘蛛侠。” 对纽约市民来说夜翼或许有些陌生,但对伯尼这种纯种哥谭人而言却熟悉的堪比血缘亲人,在伯尼透过窗看鳞次栉比的哥谭高楼夹缝中的天空时,夜翼那时候还穿着红绿相间的罗宾制服和小短裤跟在蝙蝠侠身后飞跃一栋栋高楼。 那时候夜翼还是罗宾。 即便罗宾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任,但第一任总是令人记忆犹新,现在他已经不再当罗宾还改头换姓变成了一位全新的英雄,但夜翼还是会经常出现在哥谭帮蝙蝠侠一些小忙。 而此时夜翼在这,那说明蝙蝠侠也不远了。 伯尼现在不仅脚疼,头皮也发麻,总算想起来因为蜘蛛侠这个小插曲而被自己遗忘的蝙蝠侠也许会在某个时候出现。 如果蝙蝠侠出现,那伯尼试图在蜘蛛侠面前营造出的可怜无辜的形象就要轰然倒塌了,而他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夜翼还不认识他,这是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 伯尼双眸闪了闪,脸上是忍痛的表情。 “他怎么样?”夜翼问。 蜘蛛侠有些紧张,还有些愧疚,他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的脚扭伤了,我想需要治疗。” 夜翼蹲下身观察伯尼受伤的脚踝,原本干净白皙的脚踝已经开始肿胀变红,夜翼轻轻碰了碰,针刺一般的痛楚,伯尼倒吸了口凉气。 “放心吧,只是扭伤,不会有什么问题。”夜翼安慰伯尼,他凭借丰富的经验做出断定,“不过你现在暂时不能走,需要尽快治疗。” 伯尼抬眼轻轻扫了眼夜翼,带着多米诺面具的夜翼脸庞轮廓棱角分明。 在伯尼看他时,夜翼也在看伯尼,他以为伯尼在害怕,安慰道:“放心,我们很快把你送出去。” 怎么将伯尼带出去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困难,夜翼蹲下身将伯尼背了起来,而彼得需要注意周围有没有偷袭的黑.帮成员。 伯尼被夜翼背着很难说不紧张,他吞了吞口水,视线在夜翼的侧脸短暂停留。 夜翼忽然问:“你认识我吗?” 靠着精准的观察力夜翼注意到伯尼面对他时稍微的心不在焉。 “当然。”伯尼面不改色地扯谎:“我看过你的新闻,夜翼。在电视上。” 夜翼,本名迪克·格雷森,闻言有些开心:“真的吗?真是没想到,看来我现在在别的城市也小有名气。” 伯尼配合地笑笑,虽然紧张,但被夜翼背着很有安全感,最重要是夜翼还有看起来很棒的胸肌和翘臀!伯尼遗憾地想,只可惜,夜翼偏偏是夜翼。 将伯尼送到黑市基地外不远处后勤组织处后,夜翼和蜘蛛侠就和在场的工作人员交涉去了,伯尼因为看着可怜巴巴又年纪小,工作人员充满怜惜地给他披了一条薄毯。 蝙蝠侠不在让伯尼轻松不少,至于蜘蛛侠,考虑到夜翼在场,伯尼暂时觉得蜘蛛侠还是忘记他比较好。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伯尼乖巧地微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递水的工作人员默默捂住正狂乱地跳动着的心脏。 受伤的人正一车一车地被带去医院,伯尼正琢磨自己要怎么混进去,谁知道蝙蝠侠他们会不会下一秒就从天而降,以防万一当然要早早开溜。 只是等下一辆救护车来还有一段距离,伯尼受伤的脚踝暂时被包扎起来,蜘蛛侠也总算想起来伯尼还在这里。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答应你,不过我保证,你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帮忙!”蜘蛛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伯尼大为失望,蜘蛛侠的拒绝让他索然无味,他微笑着说:“莱尔。我叫莱尔。” 4、相遇第四天 莱尔? 彼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不过彼得还是很认真地记着,他也没忘记之前答应要带伯尼区钢铁侠名下的救助组织寻求帮助的事情,再伯尼被工作人员包扎的空档询问:“需要我带你去救援中心登记吗?很快就能安排好的!” 救助组织一般都需要登记身份信息,伯尼刚才说的是假名,他可不希望蜘蛛侠带他过去登记却发现在他面前可怜乖巧的人居然还编假名骗他。 于是伯尼微笑着,用充满体恤和真诚的口吻说:“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处理。” 换做别的英雄也许就离开了,毕竟大部分英雄真的很忙,但是偏偏蜘蛛侠是个喜欢亲力亲为还有些话痨的英雄,伯尼还是在纽约待的时间太短,对蜘蛛侠这个活跃在纽约的好邻居了解不深,他故作善解人意的表现的话只会让蜘蛛侠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他。 于是伯尼看着蜘蛛侠忽然用很严肃的口吻对他说:“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这就让伯尼有些头大了,他说的是假名,等蜘蛛侠去登记信息的时候恐怕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骗了他,当然这说不上是什么大事,他也没对蜘蛛侠做些什么,最多就是骗了骗蜘蛛侠的同情心给这个年轻的英雄涨涨见识,明白一下人心险恶的道理。更何况伯尼觉得这事也实在怨不着他,他原本可是打算告诉蜘蛛侠他的真名的——如果蝙蝠侠和夜翼没有出现,而蜘蛛侠也打算收留他的话。 等蜘蛛侠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伯尼转头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请务必让我坐下一趟的救护车。” 工作人员看着伯尼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保证:“好的,我马上为你安排。” …… 在蜘蛛侠想办法联系上刚刚结束战场的钢铁侠时,伯尼已经坐上下一趟救护车离开了原地,刚刚结束的战场一片废墟,复仇者和正义联盟安排的后勤与战略保障组织部门里的特工们正安静有序地收缴□□在黑市里走私的军火和外星武器等,而场地中央,钢铁侠正在和蝙蝠侠说话——当然,其实是钢铁侠在单方面输出,蝙蝠侠从来少言寡语。 半蹲在地上正检测外星武器材料来源的蝙蝠侠起身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是奇塔瑞人之前入侵后遗留的东西。” “果然。”钢铁侠冷笑一声,竟是毫不意外。 当初纽约大战结束之后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从政府那里接手了处理战后损失和遗留的奇塔瑞科技的事务,但是在此之前的一段空余时间足够很多别有用心的人收集到外星材料来制造武器,若非他这么做,恐怕奇塔瑞科技制造的武器就要在美国泛滥成灾了。 而以现在地球的科技水平,能够研究外星科技还能研究出些水准的势力寥寥无几,除去斯塔克之外,也就剩下哥谭的韦恩,星城的奎恩,以及身处大都会的卢瑟等人。 而这其中,最热衷于研究外星生物、外星科技,还立志于搞死外星人的人除了卢瑟之外别无他想。 “所以这批货是从大都会那里出来的?”托尼问,“他一向喜欢搞这些古怪的东西。” 蝙蝠侠站起来,黑色披风拖地,阳光撒在这片废墟,他却像是站在阴影,看起来像一座山一样沉默。 “一部分。”蝙蝠侠说,“剩下的一部分上面的编码属于汉默工业。” 这名字对托尼也不陌生,汉默工业和之前的斯塔克工业一样靠售卖军火赚钱,只不过他一直单方面被斯塔克吊打。现在斯塔克不干了,汉默工业一跃成为全美最大的军火企业,自然眼红斯塔克手里的外星武器资源。 托尼挑了下眉,从收缴的一大堆武器里随意拿起一个掰来掰去的研究,他穿着他的马克装甲,身上装甲让他下手没轻没重,咔嚓一声将枪械掰坏了。 “huh……”他摊开手,掰坏的枪械被他丢进武器堆里,“说真的,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种水平?” 斯塔克的嘴巴一天不张口怼人是绝不舒服的,幸好汉默工业的老板不在现场,不然听到恐怕会气晕过去。 “今天的收获不少。”穿着黑色紧身衣有着红色卷发女人走来,她五官明艳却不庸俗,迈着猫一样妩媚轻盈的步伐走到托尼身边:“这地方除了走私军火还贩卖人口、du品和博物馆失窃的赃物。” “我严重怀疑那些博物馆那些古董不是失窃,而是监守自盗。”托尼说。 女人,也就是黑寡妇耸了下肩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警察和特工们压着黑·帮成员和没来得及逃走的黑市参与人员戴上手铐上警车,有人推推搡搡地高声喊着:“你知道我是谁吗!”无人理睬试图亮明身份逃脱制裁的人,熙熙攘攘的人流如同并成一条直线行走的蚂蚁,被一辆辆厢式警车载走,途中有个皮肤如树皮一般干瘪的老人狂怒地大喊:“该死!那个婊子偷走了我的卡!” 但在场的人太多了,那道苍老而狂怒的呼喊实在不值一提,于是这道声音很快淹没进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然后被压进挤满人的警车中带走。 超人此时姗姗来迟,他轻飘飘落地,脚下扬起的一小阵风吹动他披风的一角,他适时候插口询问:“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集中销毁。”蝙蝠侠说,“剩下的东西我会处理,超人,你来搬走。” 堆积如山的武器用货车在道路上运输说不定还会引起别有用心的人再生事端,但是交给超人就没问题了,至少这世上还没有胆量和能力能从超人手中抢东西的人。 超人很听话地点了下头,一缕卷卷的头发正好落在他的额头中央,让超人那张英俊挺拔犹如神铸一般的面孔陡然添了几分淳朴的神采。 两人一同离开处理那些武器,托尼留在原地瞧着蝙蝠侠和超人的相处模式总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滋味,正义联盟和复仇者是两个不同的超级英雄组织,不过成员构成却微妙的如同宿命一般的对应起来,比如他和蝙蝠侠,神奇女侠和娜塔莎,而和超人对标的美国队长显然没有超人那样听话——至少在他爆粗口的时候,美国队长总是不赞同的皱眉头看他,像高中的教导处主任一样严肃地说上一句:“托尼,language!” 哈!钢铁侠心想,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蜘蛛侠就在这时来了,钢铁侠为他量身定制的蜘蛛制服穿在他身上,他握着一把蛛丝荡来,如同一只真正的蜘蛛那样轻盈落地然后站在钢铁侠的面前。 “钢、钢铁侠先生!”蜘蛛侠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匆忙赶来,钢铁侠将这个年轻的复仇者视为未来的继承者,即使他从没有说过,但了解托尼的同伴们早已从细枝末节中窥探到一点真相。 “嘿,慢点,小子,你这样会让人以为有怪物追在身后准备咬你的屁股,”托尼讲了个冷笑话,他扶了下蜘蛛侠的肩膀,等他站定后又说:“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蜘蛛侠有些腼腆地摸了摸鼻子,他想起自己需要报告的事情,急性子的他匆匆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脱口而出,甚至唠叨到从头到尾几乎滴水不漏。 蜘蛛侠话痨的特点让钢铁侠本人颇为头疼,毕竟想要从蜘蛛侠那些一大堆长难句中提炼出精炼的信息不能说轻而易举,只能说让人头大。 蜘蛛侠话痨这事托尼的助理哈皮不知和钢铁侠吐槽过多少遍,不过托尼当时把蜘蛛侠所有的事情都全盘交给哈皮去处理了,活像是老婆生下孩子后甩手不管的丈夫,所以哈皮的抱怨他也从没放在心上,于是理所当然的,甩手不管的报应此时落在了托尼的头上。 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托尼打断了蜘蛛侠的滔滔不绝打算自己提问。 “所以,你说你救了一个原本在拍卖台上正要被拍卖的男孩儿?”托尼说。 蜘蛛侠点了点头。 “那个男孩被你放到了救援地,但是在你去救助中心登记完他的信息的这段时间,他又消失了?” 蜘蛛侠再次乖巧点头。 托尼并不如蜘蛛侠那么担忧,相比于还带着少年人天真的蜘蛛侠,托尼已经是个成熟世故的肮脏的大人,闻言漫不经心地说:“也许是被救护车带走了。” 蜘蛛侠有些不安,“可他说自己需要帮助。” “那就说明他其实也没那么需要。”托尼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他真的需要,他自己会找上门来。” 蜘蛛侠知道托尼说的很有道理,他忍不住想,或许莱尔对自己讲述的过去只是又一个玩笑。 年轻孩子一般很难遮掩自己的情绪,至少在斯塔克先生的眼里,蜘蛛侠头罩上的大眼睛此时因为委屈失落眼角下垂,看上去可怜极了。 托尼·斯塔克自认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 “好吧,你说他叫莱尔是吗?”托尼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信息?” 蜘蛛侠的眼睛蹭地亮了起来。 “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蜘蛛侠说,“哦对了,个子要比我矮半个头,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很稀少,是白色和红色。” 马克装甲内的人工智能j已经贴心地为自家sir开始自动检索。 “检索率30%……60%……90%……100%” “检索完成。sir,符合条件的人有三位。” 三分不同的信息简历投影在托尼面前,他直接锁定了其中最漂亮无辜的一张脸。 “你说他告诉你他的名字是莱尔?”托尼扬了扬眉。 蜘蛛侠不解地点了下头,“有什么问题吗,斯塔克先生?” “如果你没有记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托尼声音里不免带上了一些怜爱,“你被骗了,孩子。” “他根本不叫lyll,不如说他是个liar更合适。”托尼拍拍蜘蛛侠的肩膀,“他的真名是伯尼,哈,很符合他的名字。” 彼得哑口无言,他迷茫地回忆起在救援地时伯尼聊天时冲他露出的笑脸,有那么一张干净无暇笑容的人,很难想象他竟能面不改色地将谎言脱口而出。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蜘蛛侠有些心碎了,善心被人戏耍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尤其还是自己一面后便颇有好感的对象。 娜塔莎怜爱地看着彼得,她轻轻拍打了下彼得的肩膀,安抚道:“孩子,这不是你的问题。” 娜塔莎的安慰很有效果,至少彼得从刚才的失魂落魄中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让超人先一步离开的蝙蝠侠和夜翼就是这个时间回来的,刚来夜翼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和在场的人打了声招呼,夜翼伸手在蜘蛛侠面前晃了晃。 “嘿,怎么回事?”夜翼诧异地说:“那男孩出了什么意外吗?” 刚赶到的夜翼显然不知道蜘蛛侠经历了什么,于是又给年轻的蜘蛛侠来了场迎头痛击,他震惊地看着情绪更加低落的蜘蛛侠,一瞬间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突然有了用语言伤人的超能力。 娜塔莎表情无奈地解释了一下,年长几岁的夜翼要成熟一些,同情地安慰了下彼得这个后辈,夜翼回想伯尼那张脸,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很难讲这种熟悉感源于何处,并非基于浅薄的外表,仿佛与生俱来的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感应,夜翼回想着伯尼身上的种种细节,忽然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说起来,他让我有些熟悉。”夜翼若有所思地说:“他看起来不像纽约人,反而……”他没继续说下去。 “哥谭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夜翼身边传来,从开始就保持沉默的蝙蝠侠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面具下的一双钢蓝眼眸平静地看向自己的养子。 “像哥谭人,是吗。”蝙蝠侠冷冷道,“因为他本就是哥谭人。” 6、相遇第六天 上城区,某处高档公寓内—— 紧闭的窗户从外被轻轻打开,黑影如流水般无声地从窗沿流下,深色的厚重鞋底轻轻踩在木质地板上,从窗户闯进这所公寓的蝙蝠侠有足够把人砸晕的二百磅体重,却如猫一样灵巧的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身后的披风划过室内的家居摆设,蝙蝠侠沉默地打量着这间高档公寓内的一应设施,布制的组合沙发,深色的木质茶几,桌上正中央放着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不太新鲜的玫瑰,客厅的电视柜上挂着一副匍匐在灌木中准备狩猎的猎豹相片,除此之外客厅的墙上也挂满了不同大小和角度的摄影相片,其中绝大部分照片内容都来自于自然保护区的野生动物以及自然风景。 这是蝙蝠侠今晚造访的第三所房子,房子的主人至今还在哥谭某处的聚会上与人谈笑风生,完全不知道十几公里之外自己的公寓已经被人闯入,早在窗户被打开之前就该响起的警报设施在被植入的病毒攻击下溃不成军,变成了一堆报废的破铜烂铁。 “幸好这里的人都相当注重隐私,因此没有安装监控设备。”阿尔弗雷德谈吐优雅,带着一种冷幽默的口吻说:“不然第二天哥谭头条恐怕会写满蝙蝠侠夜闯空门的新闻了。” 对老管家的调侃蝙蝠侠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设施,这所公寓的户型图已经发送到他手腕上的微型电脑里,他经过卧室,卫生间,厨房……然后在公寓主人的书房前停下。 书房门紧闭,蝙蝠侠扭动把手推门而入,已经开启的夜视镜即便在不开灯的情况下也能让他将书房内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帘。 胡桃木制成的书柜摆放在房间一角,墙上照例挂着一些摄影作品,书柜里除了一些厚实又高深莫测的书本之外还放着几摞厚实的相册,耸立着的高大绿植则靠近窗户,叶片饱满翠绿,足以看出盆栽每天能够得到充足的日晒和水源,房间里的书桌同样以胡桃木制成,桌面的纹理曲折如河流,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位置,桌上的文件夹以序号的位置摆放,桌上的笔筒中插着几只签字笔,还放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烟灰缸,烟灰缸的底部撒着一点浅浅的灰烬。 蝙蝠侠嗅到一丝浅淡的薄荷香。 “他吸烟吗?”蝙蝠侠的视线扫过烟灰缸,他举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原样放回去。 “事实上,他并不吸烟。”耳机里的阿尔弗雷德尽职尽责地说:“他的访谈专栏里有提到他本人并不吸烟,甚至连酒也很少碰。” 蝙蝠侠回忆了一下经过餐厅时看到的酒柜,酒柜里面摆满了高脚杯,只象征性地摆了几支高档的红酒,并没有拆封的痕迹,于是蝙蝠侠将烟灰缸这个疑点记入脑海。 从客厅到书房,整齐利落的家具布置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翻开桌上的文件,里面大多是有关哥谭公益设施分布规划及一些区域重建计划的项目报告,其中一些文件的内容蝙蝠侠相当了解——毕竟文件里提到的某些公益项目,他自己也投了不少钱进去。 仅从这些地方看,这所公寓的主人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府公务员。 “泰特·特纳,我在报纸里见过他。25岁进入政府工作,30岁进入议会成为一名议员,现在35岁,打算竞选哥谭市长。”耳机里的老管家扬了下眉,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感慨,“年轻有为。” “不过他已经打算退出竞选,理由是——想成一名自然风景摄影师?” 公寓内随处可见的摄影作品让蝙蝠侠早有猜测,他按了按自己的耳机,冷静道“意料之内。” 能够在政界生存的人大多在宦海沉浮多年,无一不是成了精的老家伙,各个年纪往五六十岁跑,而泰特年仅三十五岁就在政界有了一席之地,阿尔弗雷德的一句“年轻有为”的评价,泰特·特纳的确担得起。 可仕途一片坦然的泰特却在这时忽然选择退出竞选,激流勇退。 戈登给蝙蝠侠的文件里也写明了泰特退出竞选的理由:他发现比起从政他更热爱自己的摄影事业,所以打算离开哥谭去自然保护区成为一名摄影师。 个人出于对梦想的选择,蝙蝠侠并不会对此作出任何评价,但在这种敏感时间,从政十年泰特都没有遵从自己内心选择成为摄影师,何以在竞选哥谭市长的期间忽然改变想法,决定离开哥谭呢? 蝙蝠侠不相信巧合,他更愿意相信这种巧合是重重关节运转活动之后凑成的“意外”,他需要知道促成泰特想法转变的起因,这些原因最好不要和哥谭的一些地下势力有关。 手指轻轻拂过书柜中的一本本书籍,蝙蝠侠的视线停留在被珍惜地摆放在书柜一角的相册上,相册按序号排列,足有十几本,他抽出序号最大的一本像册翻阅,里面的照片日期很新,时间大多集中在这一个月内,照片内容大多都是哥谭生态动物园中的野生动物,匍匐在水塘边舔水喝的老虎、池塘中交颈依存的天鹅、慵懒躺倒在树荫下低声嗥叫的狼群…… 有些照片拍摄角度相当不错,以这些照片的水平来看,泰特这十五年来的从政经历似乎并没有磨灭他的摄影水准,但奇怪的是他的摄像水准似乎不太稳定,有些相片拍摄的相当出彩,但也有小部分的相片的水准像极了初出茅庐的初学者,优点是带着天然的野性和直觉。 为了确定心中的疑问,蝙蝠侠按照相册上的序号开始从后往前翻阅其他的相册本,从十六岁拥有第一台照相机开始到泰特踏入政坛前,他拍摄的相片足足装满了十本相册,直到踏入政坛后,泰特的拍摄相片的数量开始锐减,从政后的十五年他甚至没能装满两本相册——而改变发生于一个月前,很久没有放入新相片的相册又开始频繁出现新相片,为了划分出新相片和过去旧照的不同,泰特甚至重新买了一本全新的相册来放这些新日期的照片。 “看来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阿尔弗雷德说,“不然一个人不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他本人或许不认为这是改变。”蝙蝠侠说,“他认为自己只是遵从内心的选择。” “也或许他只是发现成为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要比在哥谭当一名政客要安全的多。”阿尔弗雷德手指点击蝙蝠洞中的电脑,屏幕上排满了一个月前哥谭曾发生过的新闻,其中哥谭日报最大的版面上一行黑体字清晰可见——在市政厅毒死36人,稻草人于6小时后被警方逮捕。 “稻草人袭击当天,市政厅恰好在进行选举演讲。”调出哥谭医院的档案,阿尔弗雷德找到当天泰特进入医院进行急救和心理疏导部分的医疗记录一行行看下去,“泰特本人也吸进了一点毒气,这让他产生了一些幻觉,时常会看到自己被稻草人开膛破肚,当然,被这样对待的人其实是他的同事,他只是不幸地看到了全程。” 老管家继续翻阅档案,看到后面的部分发出一声赞叹似的叹息,“两天后,他开始摆脱毒气影响,一周后彻底痊愈。” “真是令人惊叹的意志力,我想关于这件事老爷你可以和泰特先生好好探讨。” “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翻阅着泰特的医疗记录,受到心理冲击后突然改变自己的未来规划似乎非常合理,然而蝙蝠侠仍然觉得古怪——非常古怪。 虽然并不想在这方面对稻草人做出太高的评价,但蝙蝠侠也要承认稻草人的恐惧毒气非同一般,在面对稻草人这个极为难缠的老对手时,即使蝙蝠侠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并提前注射了血清,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吸入大量恐惧毒气后还是会受毒气影响产生严重的精神幻觉,这些幻觉往往会持续两天到半个月不等。 而泰特显然不会有蝙蝠侠身经百战后才有的丰富经验,即使他吸入的毒气只有一点点,即使他很快被救援队注射了血清,但毒气的影响显然不该在只在他身体里停留不到一周。 难道是稻草人的毒气效果减弱了?这绝无可能,每次稻草人逃出阿卡姆都会带来比以往效果更加强劲的毒气,一个月前的那场袭击同样不例外,又或者是泰特的身体非常健康,超出一般人的水准? 但医院的医疗记录里清楚地记着泰特的身体状况只是正常人的水准——至少没有健康到稻草人的毒气对他毫无影响的程度。 蝙蝠侠蹙着眉,绷紧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格外严肃,甚至有些苛刻。 将手中的相册原样放回书柜中,蝙蝠侠发现泰特每本相册看上去都一尘不染整洁干净,和其他摆放在书柜中落了一些灰尘的书本格外不同,足以见得这些相册经常被人翻阅,甚至珍惜非凡。 然而在收回视线之前,蝙蝠侠目光忽然锁定在书柜一角,那里放着一本厚实的小说,同样干净整洁,没有灰尘。 蝙蝠侠的手指拂过书脊,书脊上写着作者和作品的名字: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他停下来,环顾书房四周,忽然问:“阿尔弗雷德,公寓户型图给出的数据都是准确无误的吗。” “当然,老爷。”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抽出那本《月亮与六便士》,手指向里伸去,摸到了隐藏在书柜深处的隐形按钮。 一声轻响,房间里的书柜忽然旋转——书柜本身竟然是一道暗门。 蝙蝠侠很平静地走进这间暗室中,说是暗室其实并不恰当,房间里虽然没有窗户,但是亮着壁灯,壁灯将房间照得亮堂堂,同样也照亮了放在其中的玻璃柜。 从下至上,摆放其中的相机从入门新手常用的索尼,尼康到价格昂贵的徕卡、哈苏,无疑证明泰特的确是名重度的摄影爱好者,不过最吸引视线的绝不是那些摆放在玻璃柜中的相机,而是大大小小贴满半面墙的相片。 蝙蝠侠走进细看,和放在相册中的那些色彩精确构图严谨的摄像作品不同,眼前这些相片拍摄的水准在蝙蝠侠看来非常的笨拙——就像一个并不了解摄影的人只是举起相机随心而为,出片水平往往不会像专业摄影师一样精确稳定,但是有时也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这半面墙上绝大部分相片都只是业余的水准,透着一种青涩的野性与直觉,蝙蝠侠轻易分辨出这些相片和出自泰特之手的相片的不同,然后在大量的相片中发现了一张有着人像的相片。 相片只拍到了半张侧脸,地点是哥谭的某处港口,橘红色的夕阳将哥谭大海染成梦幻一般的亮橘色,深浅不一的云层中海鸥在地平线振翅,阳光下照片中人的侧脸如同油画般浓烈动人,半合着眼注视着海平面,任凭海风吹动他柔软的白色发丝。 即便只是旁观者,蝙蝠侠还是从这张相片中品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感情。 也许只是误入泰特镜头下的普通人,因为出片好看泰特才不舍得删除,因为风景、角度和种种光线因素的叠加下才会显得这张相片如此动人。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蝙蝠侠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当机立断用手臂上的微型电脑将照片拍下发给蝙蝠洞的阿尔弗雷德。 “搜一下相片中的人,白发,红眸,年纪或许有十五六岁。”蝙蝠侠说,“重点在一个月前,他和泰特之间是否有什么交集。” 阿尔弗雷德的动作很快,他看着电脑中出现的信息略带诧异地动了动自己的胡子,然后平静地说:“如你所料,老爷。” “伯尼·拉斐尔,一个月前因稻草人袭击事件同样进入哥谭医院治疗。” 6、相遇第六天 上城区,某处高档公寓内—— 紧闭的窗户从外被轻轻打开,黑影如流水般无声地从窗沿流下,深色的厚重鞋底轻轻踩在木质地板上,从窗户闯进这所公寓的蝙蝠侠有足够把人砸晕的二百磅体重,却如猫一样灵巧的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身后的披风划过室内的家居摆设,蝙蝠侠沉默地打量着这间高档公寓内的一应设施,布制的组合沙发,深色的木质茶几,桌上正中央放着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不太新鲜的玫瑰,客厅的电视柜上挂着一副匍匐在灌木中准备狩猎的猎豹相片,除此之外客厅的墙上也挂满了不同大小和角度的摄影相片,其中绝大部分照片内容都来自于自然保护区的野生动物以及自然风景。 这是蝙蝠侠今晚造访的第三所房子,房子的主人至今还在哥谭某处的聚会上与人谈笑风生,完全不知道十几公里之外自己的公寓已经被人闯入,早在窗户被打开之前就该响起的警报设施在被植入的病毒攻击下溃不成军,变成了一堆报废的破铜烂铁。 “幸好这里的人都相当注重隐私,因此没有安装监控设备。”阿尔弗雷德谈吐优雅,带着一种冷幽默的口吻说:“不然第二天哥谭头条恐怕会写满蝙蝠侠夜闯空门的新闻了。” 对老管家的调侃蝙蝠侠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设施,这所公寓的户型图已经发送到他手腕上的微型电脑里,他经过卧室,卫生间,厨房……然后在公寓主人的书房前停下。 书房门紧闭,蝙蝠侠扭动把手推门而入,已经开启的夜视镜即便在不开灯的情况下也能让他将书房内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帘。 胡桃木制成的书柜摆放在房间一角,墙上照例挂着一些摄影作品,书柜里除了一些厚实又高深莫测的书本之外还放着几摞厚实的相册,耸立着的高大绿植则靠近窗户,叶片饱满翠绿,足以看出盆栽每天能够得到充足的日晒和水源,房间里的书桌同样以胡桃木制成,桌面的纹理曲折如河流,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位置,桌上的文件夹以序号的位置摆放,桌上的笔筒中插着几只签字笔,还放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烟灰缸,烟灰缸的底部撒着一点浅浅的灰烬。 蝙蝠侠嗅到一丝浅淡的薄荷香。 “他吸烟吗?”蝙蝠侠的视线扫过烟灰缸,他举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原样放回去。 “事实上,他并不吸烟。”耳机里的阿尔弗雷德尽职尽责地说:“他的访谈专栏里有提到他本人并不吸烟,甚至连酒也很少碰。” 蝙蝠侠回忆了一下经过餐厅时看到的酒柜,酒柜里面摆满了高脚杯,只象征性地摆了几支高档的红酒,并没有拆封的痕迹,于是蝙蝠侠将烟灰缸这个疑点记入脑海。 从客厅到书房,整齐利落的家具布置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翻开桌上的文件,里面大多是有关哥谭公益设施分布规划及一些区域重建计划的项目报告,其中一些文件的内容蝙蝠侠相当了解——毕竟文件里提到的某些公益项目,他自己也投了不少钱进去。 仅从这些地方看,这所公寓的主人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府公务员。 “泰特·特纳,我在报纸里见过他。25岁进入政府工作,30岁进入议会成为一名议员,现在35岁,打算竞选哥谭市长。”耳机里的老管家扬了下眉,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感慨,“年轻有为。” “不过他已经打算退出竞选,理由是——想成一名自然风景摄影师?” 公寓内随处可见的摄影作品让蝙蝠侠早有猜测,他按了按自己的耳机,冷静道“意料之内。” 能够在政界生存的人大多在宦海沉浮多年,无一不是成了精的老家伙,各个年纪往五六十岁跑,而泰特年仅三十五岁就在政界有了一席之地,阿尔弗雷德的一句“年轻有为”的评价,泰特·特纳的确担得起。 可仕途一片坦然的泰特却在这时忽然选择退出竞选,激流勇退。 戈登给蝙蝠侠的文件里也写明了泰特退出竞选的理由:他发现比起从政他更热爱自己的摄影事业,所以打算离开哥谭去自然保护区成为一名摄影师。 个人出于对梦想的选择,蝙蝠侠并不会对此作出任何评价,但在这种敏感时间,从政十年泰特都没有遵从自己内心选择成为摄影师,何以在竞选哥谭市长的期间忽然改变想法,决定离开哥谭呢? 蝙蝠侠不相信巧合,他更愿意相信这种巧合是重重关节运转活动之后凑成的“意外”,他需要知道促成泰特想法转变的起因,这些原因最好不要和哥谭的一些地下势力有关。 手指轻轻拂过书柜中的一本本书籍,蝙蝠侠的视线停留在被珍惜地摆放在书柜一角的相册上,相册按序号排列,足有十几本,他抽出序号最大的一本像册翻阅,里面的照片日期很新,时间大多集中在这一个月内,照片内容大多都是哥谭生态动物园中的野生动物,匍匐在水塘边舔水喝的老虎、池塘中交颈依存的天鹅、慵懒躺倒在树荫下低声嗥叫的狼群…… 有些照片拍摄角度相当不错,以这些照片的水平来看,泰特这十五年来的从政经历似乎并没有磨灭他的摄影水准,但奇怪的是他的摄像水准似乎不太稳定,有些相片拍摄的相当出彩,但也有小部分的相片的水准像极了初出茅庐的初学者,优点是带着天然的野性和直觉。 为了确定心中的疑问,蝙蝠侠按照相册上的序号开始从后往前翻阅其他的相册本,从十六岁拥有第一台照相机开始到泰特踏入政坛前,他拍摄的相片足足装满了十本相册,直到踏入政坛后,泰特的拍摄相片的数量开始锐减,从政后的十五年他甚至没能装满两本相册——而改变发生于一个月前,很久没有放入新相片的相册又开始频繁出现新相片,为了划分出新相片和过去旧照的不同,泰特甚至重新买了一本全新的相册来放这些新日期的照片。 “看来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阿尔弗雷德说,“不然一个人不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他本人或许不认为这是改变。”蝙蝠侠说,“他认为自己只是遵从内心的选择。” “也或许他只是发现成为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要比在哥谭当一名政客要安全的多。”阿尔弗雷德手指点击蝙蝠洞中的电脑,屏幕上排满了一个月前哥谭曾发生过的新闻,其中哥谭日报最大的版面上一行黑体字清晰可见——在市政厅毒死36人,稻草人于6小时后被警方逮捕。 “稻草人袭击当天,市政厅恰好在进行选举演讲。”调出哥谭医院的档案,阿尔弗雷德找到当天泰特进入医院进行急救和心理疏导部分的医疗记录一行行看下去,“泰特本人也吸进了一点毒气,这让他产生了一些幻觉,时常会看到自己被稻草人开膛破肚,当然,被这样对待的人其实是他的同事,他只是不幸地看到了全程。” 老管家继续翻阅档案,看到后面的部分发出一声赞叹似的叹息,“两天后,他开始摆脱毒气影响,一周后彻底痊愈。” “真是令人惊叹的意志力,我想关于这件事老爷你可以和泰特先生好好探讨。” “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翻阅着泰特的医疗记录,受到心理冲击后突然改变自己的未来规划似乎非常合理,然而蝙蝠侠仍然觉得古怪——非常古怪。 虽然并不想在这方面对稻草人做出太高的评价,但蝙蝠侠也要承认稻草人的恐惧毒气非同一般,在面对稻草人这个极为难缠的老对手时,即使蝙蝠侠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并提前注射了血清,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吸入大量恐惧毒气后还是会受毒气影响产生严重的精神幻觉,这些幻觉往往会持续两天到半个月不等。 而泰特显然不会有蝙蝠侠身经百战后才有的丰富经验,即使他吸入的毒气只有一点点,即使他很快被救援队注射了血清,但毒气的影响显然不该在只在他身体里停留不到一周。 难道是稻草人的毒气效果减弱了?这绝无可能,每次稻草人逃出阿卡姆都会带来比以往效果更加强劲的毒气,一个月前的那场袭击同样不例外,又或者是泰特的身体非常健康,超出一般人的水准? 但医院的医疗记录里清楚地记着泰特的身体状况只是正常人的水准——至少没有健康到稻草人的毒气对他毫无影响的程度。 蝙蝠侠蹙着眉,绷紧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格外严肃,甚至有些苛刻。 将手中的相册原样放回书柜中,蝙蝠侠发现泰特每本相册看上去都一尘不染整洁干净,和其他摆放在书柜中落了一些灰尘的书本格外不同,足以见得这些相册经常被人翻阅,甚至珍惜非凡。 然而在收回视线之前,蝙蝠侠目光忽然锁定在书柜一角,那里放着一本厚实的小说,同样干净整洁,没有灰尘。 蝙蝠侠的手指拂过书脊,书脊上写着作者和作品的名字: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他停下来,环顾书房四周,忽然问:“阿尔弗雷德,公寓户型图给出的数据都是准确无误的吗。” “当然,老爷。”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抽出那本《月亮与六便士》,手指向里伸去,摸到了隐藏在书柜深处的隐形按钮。 一声轻响,房间里的书柜忽然旋转——书柜本身竟然是一道暗门。 蝙蝠侠很平静地走进这间暗室中,说是暗室其实并不恰当,房间里虽然没有窗户,但是亮着壁灯,壁灯将房间照得亮堂堂,同样也照亮了放在其中的玻璃柜。 从下至上,摆放其中的相机从入门新手常用的索尼,尼康到价格昂贵的徕卡、哈苏,无疑证明泰特的确是名重度的摄影爱好者,不过最吸引视线的绝不是那些摆放在玻璃柜中的相机,而是大大小小贴满半面墙的相片。 蝙蝠侠走进细看,和放在相册中的那些色彩精确构图严谨的摄像作品不同,眼前这些相片拍摄的水准在蝙蝠侠看来非常的笨拙——就像一个并不了解摄影的人只是举起相机随心而为,出片水平往往不会像专业摄影师一样精确稳定,但是有时也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这半面墙上绝大部分相片都只是业余的水准,透着一种青涩的野性与直觉,蝙蝠侠轻易分辨出这些相片和出自泰特之手的相片的不同,然后在大量的相片中发现了一张有着人像的相片。 相片只拍到了半张侧脸,地点是哥谭的某处港口,橘红色的夕阳将哥谭大海染成梦幻一般的亮橘色,深浅不一的云层中海鸥在地平线振翅,阳光下照片中人的侧脸如同油画般浓烈动人,半合着眼注视着海平面,任凭海风吹动他柔软的白色发丝。 即便只是旁观者,蝙蝠侠还是从这张相片中品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感情。 也许只是误入泰特镜头下的普通人,因为出片好看泰特才不舍得删除,因为风景、角度和种种光线因素的叠加下才会显得这张相片如此动人。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蝙蝠侠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当机立断用手臂上的微型电脑将照片拍下发给蝙蝠洞的阿尔弗雷德。 “搜一下相片中的人,白发,红眸,年纪或许有十五六岁。”蝙蝠侠说,“重点在一个月前,他和泰特之间是否有什么交集。” 阿尔弗雷德的动作很快,他看着电脑中出现的信息略带诧异地动了动自己的胡子,然后平静地说:“如你所料,老爷。” “伯尼·拉斐尔,一个月前因稻草人袭击事件同样进入哥谭医院治疗。” 7、相遇第七天 泰特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将要去见一个人,让他陷入爱情漩涡的人,因此早早便如孔雀般花枝招展起来。 镜中人西装革履,量身定制的西装完美无缺地贴合着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衬托的挺拔修长,虽不及秀场中的模特那样美丽,但足以吸引众多目光。 他已经三十五岁,正是男人一生中最为珍贵的黄金年龄段,这个年纪的泰特不仅事业有成,还保持着在健身房锻炼出的相当不错的身材,没有被觥筹交错的宴会中高脚杯里盛放的香槟养大肚子,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泰特只要再娶一位聪明贤惠的女性并生下一子一女,就可以达成大部分美国中产阶级家庭最朴素的终极追求。 但时至今日的泰特·特纳仍然保持单身,这并非因为他没有性魅力,正相反,他风度翩翩,谈吐幽默,颇具绅士礼仪,样貌虽称不上英俊非凡但也极为端庄正派,从初高中开始他的身边就从不缺女性的示好,直到现在仍有不少人会对他发出暧昧信号,可最后这些信号都被他隐晦地拒绝了,一起工作的同事不了解他单身的理由,以为他只是要求高,时常会拿这个话题和他开玩笑。 “对女性的条件不要太苛刻了,泰特。”同事笑着说,“难不成你要找天上的神女吗?” 听到同事这样的玩笑时,泰特通常只会笑笑,或者同样玩笑性地附和:“不错,我确实想找一位神女。”然后和同事相视一笑,碰杯庆祝,将所有真实的想法都藏在心底,可是谎言重复上千遍也不会成为真理,谎言就是谎言,泰特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条件苛刻——而是因为他对女性根本毫无兴趣。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性取向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就算他爱上一个椅子对旁人来说也无关紧要,但是他偏偏是一个政客,一位事业蒸蒸日上,将要竞选哥谭市长的、年轻的政客。如果他的真实性向被暴露出去,敌对政党一定会用这个把柄对他进行大肆抨击,极尽词汇将他描述为一个放荡、叛逆,违背圣经教条的混账;他所在的党派或许会欣喜若狂,但并不是为他诚实暴露自己的性取向,而是惊喜这是一件多么好用的、趁手的工具,足以高举政治正确的大旗来彰显他所在党派的开明和进步。 他会是进步党树立起的标杆,但这不意味他会得到重用,泰特很早就意识到他加入的政党和他年轻时的想象截然不同,他们宣扬的进步思想只是党派中政客们用来收拢选票的趁手工具,政客们可以握着lgbt人群的手宣誓会为他们的权利而斗争,但走下演讲台,他们会用手帕仔细地擦拭自己每一根手指,然后头也不回地将它丢进垃圾桶。 泰特从那之后便知道暴露性取向的自己或许会成为代表党派口号的鲜明旗帜,但从此以后再不会有机会踏入其中的核心圈层。 所以他隐忍着,直到仕途一片坦然,高层看中它的能力为他一路大开绿灯,让他年纪轻轻就取得了旁人拍马不及的成就。 泰特认为自己应当得到满足,虽然他的感情生活一片荒芜,但事业上的成就应该足以填满他空荡的内心,他以为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已是足够——直到一个月前,稻草人的袭击事件给他带来了一次强烈的冲击。 那天哥谭市政厅门口是举办竞选演讲的地点,五年一次的市长竞选吸引了上千名市民齐聚于此,除此之外还有各个电视台和新闻日报的记者,泰特身为有力的竞争者因此备受瞩目。 演讲的顺序已经提前抽签确定好,他是第三位,后台准备的泰特已经将自己的那份演讲稿背的滚瓜烂熟,不管他未来成为市长后是否真的会遵守演讲稿中和哥谭普通市民约定的福利,至少在演讲台上,他要做出无比笃定且诚信的姿态来获取选民手中的大量选票,从政后他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言,最好让它听起来像个真话。 只是还没有轮到泰特上台,从阿卡姆逃出的稻草人便发动了袭击,大量的恐惧毒气被稻草人和他的小弟们扔到演讲会场,浓绿色的毒烟转瞬便将密密麻麻的人群包裹,远远看去市政厅门口仿佛一片被水藻占领的池塘。 在场的一多半的人群被迫吸进大量恐惧毒气,神经毒素以闪电般的速度侵蚀他们的大脑神经,让他们匍匐在地,抽搐呻吟,血管扩张,双眸充血,表情扭曲又惊恐,那些毒气使他们看到了人生中最为恐惧之物,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涕泗横流,形象全无地求饶、尖叫,在这一片浓绿色的毒烟中人影憧憧,如同夜深人静时浓雾弥漫的森林中狂乱舞动的鬼影。 泰特应该庆幸自己在稻草人袭击的时候去上了趟卫生间,使他不至于像在场的人一样因当场吸入大量毒气而变得狼狈癫狂,匆匆戴上防毒面具的泰特还是意外吸进了一点毒气,他的神智在清醒和发疯中徘徊,他本要寻找市政厅里最近的逃生通道,却意外闯入稻草人屠杀的现场。 稻草人正逗弄一条狗似的逗弄着曾和他一起共事过的同事。 泰特时而混乱时而清醒的大脑让他勉强想起这位同事曾送给他一盒从比利时带来的糖果,他们只是泛泛之交,但在相同处境下人往往会对遭遇悲惨的同类生出一种兔死狐悲般的痛苦,泰特亲眼见到自己的同事被稻草人和他的手下折磨却无能为力,他趴在桌子下盯着死去同事那双通红的眼睛,强撑着的神智,在昏过去之前终于看到一道黑影——哥谭传说中的蝙蝠侠。 再次醒来,泰特已经身处哥谭医院,及时注入的血清让他不至陷入稻草人神经毒素造成的癫狂幻觉之中,但在医院休养的途中他还是会时不时在阴暗的角落看到那位惨死的同事,他留着血泪冷冷地盯着他,一语不发,但无尽的鲜血从他被刨开的腹部涌出,流过地面,顺着台阶而上朝他追来,泰特很难不在这种狂乱的幻想中发疯,像个疯子一样在医院的走廊中狂奔,试图逃开那些像绳索一样追逐着他的血线。 他几乎要被这种幻想逼疯,又一次爬上天台的泰特趴在竖起的栏杆上摇摇欲坠,那道血线如一条阴险的毒蛇缓缓朝他爬来,在泰特像雨滴一样坠落之前,他的双臂被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了。 “先生,你冷静些。” 那道声音春风化雨一般将泰特的幻觉驱除,他的理智回归,身体轰然倒下,全身冷汗涔涔。 手帕轻柔的擦去了泰特脸上的汗水,他抬起头看向对方。 ——见到了此生他曾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 8、相遇第八天 泰特和伯尼的初见就源于此,如果将泰特的性别转换成女性,这应当一部让人喜闻乐见的爱情戏剧的开场,但泰特并非是女性,因此这场初遇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孩儿的见义勇为。 谁也不会知道被伯尼从栏杆边拉下来的那瞬间泰特的灵魂就已经被对方捕获,时刻困扰折磨着泰特的幽灵在他和伯尼交谈的时候就会消失无踪,泰特将这视为神迹,即使他此前从未有一天信仰过上帝。 命运非常奇妙地让伯尼和泰特“相遇”,两人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聊了许多,泰特因此知道了伯尼的悲惨身世——被亲生母亲无情抛弃的男孩儿不得不选择独自一人在市政厅附近的咖啡厅打工,然后无辜地被卷入这场稻草人的恐怖袭击之中。 这场袭击之前,泰特如果遇到伯尼或许还是会被伯尼吸引,但这种吸引只源于外表,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伯尼充满怜爱之情,但经过这场生死之事,被伯尼从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中拉出来的泰特毫无意外地将伯尼放在了救世主一般的地位,即使伯尼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出院后的泰特和伯尼仍然保持着交流,他不敢明目张胆,毕竟他和伯尼之间的年龄差很容易让人产生下流且庸俗的想象,而作为政客的他也必须隐藏起对伯尼真实的情绪,好似和伯尼之间只是一段单纯的忘年交。 因为两人之间聊天频率急剧减少的原因,泰特甚至开始怀念起在哥谭医院治疗的日子,终于有天两人约定去哥谭生态动物园游玩,因为伯尼说他从未去过这些孩子们去过的地方。 “我甚至没拍过几张相片。”伯尼说这话的时候自嘲地笑了下,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泰特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实际上,我对照相还是很擅长的。” 发出邀请的时泰特表现的相当坦荡,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照料年幼的孩子,但背地里泰特的手指都在颤抖,内心充满卑劣的情愫。 被邀请的伯尼当时正穿着咖啡厅侍应生的衣服,其实按照真实年龄他显然不符合劳动法规定的工作年龄,但他颇有先见之明的让赫斯特办了张假证,恰恰好卡在18岁——泰特便以为他真的有18岁。 伯尼用那双剔透的红眸定定地看了泰特几秒,泰特紧张中恍惚想起童年时从水盆里捞出的玻璃弹珠,在眨眼的时候,伯尼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神色中满是感激与崇敬——一个年轻人对成熟的,事业有成的成年人的崇敬。 “当然可以,谢谢您,泰特先生。”伯尼表情惊喜地说。 泰特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盆凉水浇头,他意识到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遐想,伯尼对他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有关爱情的想象,他只把自己当作一位年长的朋友。 卑劣的念头在泰特脑海中产生,他本就是个肮脏的大人,何必拘泥于道德的约束,更何况他在政府见过的那些老东西做过的事情与他相比只会更加令人唾弃。 在动物园之行的当天,泰特为了躲避哥谭记者的追踪乔装打扮,在准备出门之前带上了他珍藏在玻璃柜中许久未动的相机。 整整一天,和伯尼待在一起的泰特仿佛被少年的青春感染变回了年轻时的自己,他尽情拍摄了许多照片,有关风景、动物,还有伯尼。伯尼不懂那些相片里传达的意思,翻着相片时不时发出惊叹,泰特隐隐有些自得,从动物园离开后的泰特意犹未尽,甚至邀请伯尼去他的公寓里欣赏那些他曾经拍摄的作品,像求偶的雄鸟一样挺着胸膛。 不过伯尼没注意这些,他充满好奇地看完那些相片,然后抬起头看着泰特,表情充满叹息:“先生,你摄影技术这么好,不做一名摄影师也太可惜了。” 泰特霎时陷入沉默,年少时被父母掩盖的梦想在这一刻卷土重来,泰特怔怔地看着伯尼,“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伯尼表情充满诚恳,他指着那些相片说,“你举起相机时表情很快乐——你演讲的时候从没有出现过这些表情,你不知道吗?” 泰特一瞬间产生了一丝动摇,在这之后伯尼对摄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泰特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关于摄影的所有经验对伯尼倾囊相授,公寓里甚至有了一个专门为伯尼准备的烟灰缸,两人谈论有关摄影的话题越多,泰特过去的梦想在他毫无察觉之时便开始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直到某一天,伯尼在哥谭港口和他见面,细白的手指摆弄着手中的沉重的单反,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真希望未来有一天,泰特先生能和我一起去保护区里摄影啊。” 泰特正出神地盯着伯尼完美的侧脸,他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像被一记暗锤击中,他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忽然按住伯尼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对视。 “如果我说,我也想呢?”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结巴地说。 伯尼像玻璃弹珠一样的眼睛眨了眨,朝他快乐地笑起来。 “那就是我在这世上最快乐的事了!” 为了这句话,泰特决定赴汤蹈火。 今天是泰特和伯尼约好见面的日子,他理好自己的西装,像小说里描写的中世纪骑士一样庄重又期待地准备去见爱人,在路上,他挑了一束鲜红的玫瑰,之前每一次伯尼拜访他的公寓他都会提前买一束插在花瓶里,不过这次不一样,他会亲手送给伯尼,告诉他,他已提交了辞职报告,打算和他一起成为一名自然摄影师。 他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泰特没有注意到,他从路边花店中买到的鲜艳欲滴的玫瑰里放了一颗微型的摄像头。 蝙蝠洞中,蝙蝠侠坐在座位上无声地看着监控器上的画面,身边的阿尔弗雷德轻叹了口气,充满同情地说。 “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9、相遇第九天 捧着玫瑰的泰特坐在哥谭港前一处供游人散步休息的长椅上,落日熔金,将海平面染成血一般的红色,海面波光粼粼,海鸥嘶哑地鸣叫着在泰特头顶上空盘旋,他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忐忑,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伯尼,隐隐感到胃里传来一阵细微抽搐似的疼痛,像有蝴蝶在他的胃里飞舞。 距离这处海港几百米之外就是哥谭最繁华的港口,每天从这里进出的货轮数不胜数,泰特低头看着手中如烈焰一般美丽的玫瑰,抬手轻轻抚摸它们如锦缎般的花瓣。将要驶出港口的货轮烟囱口喷出白色蒸汽,云雾一般朝四周逸散,烟雾模糊了鎏金色的夕阳,让落日看起来像一颗被煎坏的太阳蛋。泰特感到时间的流逝,他终于忍不住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伯尼并不是喜欢放人鸽子的性格,而在此前两人的约会中伯尼也从未迟到,因此迟迟不见伯尼出现,泰特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他不知道他在等待的时候,远在哥谭郊区韦恩庄园地下深处,蝙蝠洞里同样有位和他一样等待伯尼出现的蝙蝠侠。 阿尔弗雷德在他面前放下一杯英国红茶和一小碟甜品,姿态优雅地说:“下午茶时间,布鲁斯老爷,虽然时间有点晚了。” 待在蝙蝠洞的布鲁斯没有穿那身黑沉沉的盔甲,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谢谢,阿福。” 阿尔弗雷德看着监控器里的画面,“那个孩子还没有来吗?” 布鲁斯沉默地点点头,若不是清楚他所有的追踪都在秘密进行绝没有暴露的地方,他或许会怀疑伯尼已知道了他在寻找他的破绽,所以才迟迟不曾出现。 同一时间,等待中的泰特有些胡思乱想,猜测伯尼是否发现了他遮掩的情思,察觉他这次潜藏在这次约见之下的意图,因此为了避嫌不愿赴约?泰特不愿去想这种可能性,他又去猜测或许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拖累了伯尼的脚步,意外对哥谭来说正是日常,每个月哥谭总有那么一两次会发生爆炸、车祸之类的坏事造成哥谭车道拥挤堵塞。 但是打开手机,今日的哥谭新闻风平浪静,占据头条的是哥谭甜心布鲁斯·韦恩和某个性感杂志当月的封面女郎在酒店密会的绯闻。 泰特不自觉蹙起了眉,手指不住地摩挲着花束,在海平面即将吞噬落日散发出来的最后一道余晖之前,他从身后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惊喜地起身去看,伯尼正朝他走来,海风卷起他的刘海,他整张漂亮的脸都露了出来,也同样露出那张脸上忧郁脆弱的神情。 泰特不知道伯尼为什么流露出这样惨淡的表情,他捧着玫瑰下意识起身去接,伯尼走到他面前,泰特闻到伯尼身上浅淡的薄荷香。 他的喉咙忽然变得有些焦渴,那股浅淡的香味像一道绳索无声地勒上了泰特的脖子,他反射性的开口,“伯尼,你怎么了?” 伯尼也同时说,“泰特先生,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蝙蝠洞里,阿尔弗雷德和布鲁斯齐齐挑了下眉头。 幸好此时泰特已是个成熟的大人,如果他仍像年轻的小伙子一样青涩,手中捧着的玫瑰恐怕已经轰然落地。但他因为这句话还是出现了一时的恍惚,接着强作镇定道:“当然,如果你的理由听起来合理的话。” 伯尼便表现出一种十分抗拒的姿态,他偏过头说:“没有理由,只是没必要再见了。”但倔强的口吻和偏过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还是让泰特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他坚持追问下去,想要知道伯尼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想要离开的伯尼也被态度强硬的泰特阻拦下来,他停在原地抿着嘴角,表情为难。 “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泰特口吻焦急,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甚至有些低声下气,“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那太给你添麻烦了。”伯尼说,“你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你为难。” 但泰特愿意解决伯尼的麻烦,他拉着伯尼坐到长椅上,口吻循循善诱,“没关系,你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听。” 伯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着头看泰特手里的玫瑰,忽然说:“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泰特仿佛如梦初醒,玫瑰被他捧到伯尼面前,他有些讨好地说:“是的,你喜欢吗?” 伯尼接过玫瑰,玫瑰被他捧在怀里,沉甸甸的,他泪盈于睫,看着泰特微微笑起来:“谢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泰特被那双朦胧泪眼弄得神魂颠倒,轻轻摸了摸伯尼的鬓角。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泰特问,他原本打算的事情因这个意外被他抛之脑后。 蝙蝠洞里的布鲁斯却看着这颇具电影感的一幕目光沉沉,布鲁斯见识过的人物何其之多,自然也晓得一些人天生就该是个骗子,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藏着谎言,可被骗的人就算知情也甘愿走进圈套。 布鲁斯想看看接下去还有什么。 伯尼坐在长椅上,海浪一层一层地拍打岸边激起雪白泡沫,风中传来属于海洋的潮湿咸腥味,伯尼低声说出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咖啡馆下班后,伯尼记得和泰特的约定,于是打算先回自己原来的家换身衣服,不出意外的话他完全可以准时到达约定地点。但意外来的总是措不及防,伯尼换完衣服便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邻居有事情,跑去打开门,却看到几位面色不善的男人堵在他的门口。 他吓了一跳,想要关门却太迟了,伯尼就这么被几个男人带走,去了钻石区。 哥谭钻石区和老城区比邻,一向是哥谭最富有的人聚居的区域,伯尼不清楚对方带他来这里的理由,也不敢反抗,因为他看到那些人别在腰上的枪支。 一头雾水胆战心惊的伯尼一路乘着车,直到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条巷子后面才停下,巷子前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伯尼看清了他被带进去的地点的招牌。 “那是一个俱乐部。”伯尼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直到现在他才抬起头,看着泰特的双眼,像是难以启齿一般,“那是冰山俱乐部。” 此时的人,不管是泰特还是蝙蝠洞中的布鲁斯齐齐变了脸色。 10、相遇第十天 冰山俱乐部是哥谭最繁华的娱乐场所,里面一切设施应有尽有,因此也有哥谭人戏言,想要找些乐子去冰山俱乐部准没错。 但使冰山俱乐部如此出名的理由,不是因为里面的纸醉金迷的环境和价钱高昂的服务,而是一手创立冰山俱乐部并将其发扬光大的创始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 众多哥谭人对这个名字都讳莫如深,私下里往往只会称呼对方的称号,“企鹅人”。 蝙蝠洞里,布鲁斯·韦恩对这个名字的出现并不感到多么的意外,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布鲁斯想起之前他追查未曾决定退出市长竞争的两位候选人,想要看看他们背后有谁在支持。 开头查找线索往往并不简单,但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就会好很多,布鲁斯从竞选者本人的社会关系和经济往来开始查起,逐步辐射到竞选者周围的亲人朋友,终于发现其中一位竞选者的母亲十分喜欢珠宝首饰,并且相当热衷于去冰山俱乐部玩玩儿。 当然,仅凭这些并不足以确定对方的疑点,布鲁斯开始查对方母亲的花销流水,以竞选者的经济水平,应当支付不起他母亲购买珠宝首饰还时不时去冰山俱乐部找乐子的花销。然后布鲁斯查到竞选者母亲一处隐秘的海外账户,从一年前开始那个账户每月都会分批次汇入十万美元,除此之外,布鲁斯还发现这位女士在冰川俱乐部的赌场找乐子时,胜率出奇的高。 旁人十赌九输,这位女士的胜负概率往往对半开,但每次输的钱很少,赢的钱却多,如此下来,粗略一算竟然也从赌场赚了有三四百万美金。 虽然人常说赌博这事看运气,企鹅人显然不是会让幸运女神时常光顾赌客口袋的性格,他自有办法坐镇赌场后操盘的本事,只要企鹅人一念之间,随时可以让人坠落深渊亦或者升入天堂。 以企鹅人视财如命的性格,肯让竞选人母亲带着大笔赢来的钱带走就很奇怪了,布鲁斯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毫无意外地发现企鹅人和竞选人之间的“眉来眼去”。 他已经知道企鹅人想要推自己人上台当哥谭市长,那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四个竞选人究竟为什么甘愿退出竞选?布鲁斯一直没找到两者之间的联系,不过现在线索或许就要浮出水面了。 伯尼还在和泰特说话,在发现泰特微变的脸色后他见好就收,素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 “抱歉,吓到你了吧,泰特先生。” 泰特虽然有些震惊,但还未到恐慌的地步,企鹅人的大名他也听过,但相比喜怒不定杀人如麻的小丑、稻草人等等在哥谭让人闻风丧胆的重度精神病坏蛋们,企鹅人至少做事还是有逻辑的。 他相当疑惑,“企鹅人为什么找你?” “我和您说过吧,我的母亲。”伯尼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说:“她丢下我离开哥谭之前,向企鹅人借了一笔钱,她不在了,但是那笔钱需要一个人来还。” “那个人就是我。” 说完这些话,伯尼摸着花瓣陷入沉默,泰特也不再说话,他的大脑在此时飞快思考起来。 也许是在做心理准备,过了片刻泰特才开口,“多少钱?” 伯尼惊讶地看向他,随即摇摇头说,“不,这和你无关,先生。我已经打算去冰山俱乐部打工来还这笔钱了。” 泰特不觉得伯尼去冰山俱乐部会有个好的下场,他立刻诚恳地说:“最好不要去,冰山俱乐部不适合你,你和我说说,也许我能付得起这笔钱。” 伯尼并不想说,“泰特先生,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拖累你。” 泰特几乎要为伯尼的善良懂事而心碎了,他看着伯尼尚带泪痕的脸庞,心想:他真是个好孩子,为了不连累我,他甚至宁愿拒绝我的帮助去企鹅人手下做事。 泰特原本的迟疑彻底消失,他坚定地说:“正因为是朋友我才要帮你,告诉我吧。” 伯尼在他的一再坚持下眨了眨眼,慢慢地吐出一个数字:“二十万美金。” 二十万美金不算很多,至少对从政多年颇有积蓄的泰特而言,这二十万尚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吐了口气,笑容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可以帮你。”泰特说,“明天我就把钱汇给你。” 伯尼被感动的泪如雨下,哽咽地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可是你为什么愿意为了我这么做呢?明明我们才认识不久。” 伯尼眼里的泪珠滚落下来,落到了他的手上,泰特被那双莹润的眼睛看着,心跳又开始剧烈起来。 他想,这是个好机会,虽然看起来有些趁人之危,但谁能不说这是个好机会? 泰特的手轻轻放在伯尼抱着玫瑰的手上,他其实紧张的要命,但仍拿出了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稳重。 “因为我喜欢你,伯尼。”泰特深情地看向面前的人,“从你在医院救下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你不是想成为一名摄影师吗?这也是我的梦想,我想和你一起去保护区拍照。” 伯尼没有拒绝,他只是问:“可你不是要竞选吗?” “我已经放弃了。”泰特急切地说:“我其实不想当一个政客,见到你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根本对政治毫无兴趣,辞职报告我也打算提交了。”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然而伯尼沉默下来,直到泰特心高高提起。 “你帮助我为了让我和你在一起吗?如果是这样的理由,抱歉,我不能答应你,那笔钱我也不能要。” 泰特不敢承认自己确实有这样的念头,闻言匆匆反驳,“不不不,那笔钱我是自愿给你的,你不要误会。” 伯尼却不肯接受泰特的钱了,玫瑰也被他还回去,伯尼起身离开,泰特又抱着花追上他。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请尊重我。”伯尼低声说:“那笔钱不能以这样的理由给我。” 泰特笨拙地向伯尼解释,保证自己是真的自愿帮助他,而不是为了让伯尼答应自己的追求而提出的条件,伯尼听完表情才和缓下来。 “我相信你。”伯尼又接受了那束玫瑰,他捧着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红的脸颊让他比怀中的玫瑰更加动人,他眨了眨眼,表情羞涩中带着一丝为难,“抱歉,我从没经历过这些,至于你说的……我愿意考虑一下。” 有伯尼这句话,泰特大喜过望,至少伯尼看起来并不排斥他的示好,两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才准备分开,那束玫瑰也被伯尼抱走,泰特离开时,伯尼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他又摸了摸怀中的玫瑰花,指尖抚过那些柔嫩的花瓣,伯尼轻叹了口气,再抬起脸时他面对泰特的坚强又脆弱的表情已不复存在,换上的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伯尼摘下一朵花放在鼻端轻轻嗅闻,浓郁的玫瑰香味包裹着他,伯尼叹息似的说:“泰特先生,你真是个好人啊。” …… 蝙蝠洞,布鲁斯揉了揉眉心,难得和身旁的老管家发出同样的感慨。 “真精彩。” 11、相遇第十一天 哥谭警局,被叫来警局后就一直在坐冷板凳的泰特有些不耐地抖了抖腿,终于等来了警局的局长,詹姆斯·戈登。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戈登局长?” “是有一些事。”戈登在泰特面前坐下,他问:“特纳议员,你在早晨九点钟左右向一个银行账户里转了二十万美金是吗?” 泰特神情一滞,接着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是有这回事,不过有什么问题吗?”泰特说,“什么时候哥谭有了向别人转账都需要被叫到警局里来问话的规定?” “目前还没有这个规定。”戈登局长没有在意其中的冷嘲热讽,冷静地说,“我叫你来是因为别的事。” “我认为你被诈骗了,特纳议员。” 戈登局长已在哥谭警局干了三十多年,论年纪他实在称不上年轻,这次哥谭市长选举的事情他也完全可以不用参与,毕竟不管上台的市长是谁都插手不了哥谭警局里的事情,可他出于一个警长的职责,也出于对泰特作为一个议员的大好前途考虑,他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 泰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戈登,戈登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泰特面前,然后说:“看看吧,特纳议员。” 从被戈登局长传唤,来到哥谭警局后就一直有些不耐的泰特终于肯动动他的手指,他先是看了眼戈登局长,然后才垂眼看向摊在他面前的文件。 文件里的人泰特非常熟悉,实际上他不久前还抱着一束玫瑰向对方深情表白。 这份文件清楚地写着伯尼的身份信息,里面有泰特知道的,也有泰特不知道的,大部分泰特都不知情,因为那些事情伯尼从未对他说过,除此之外,泰特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非常熟悉的名字,那都是原本应该和他竞争市长职务的竞争对手。 “我想你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我想要说些什么。”戈登局长说:“那个和你接触的年轻孩子,他是个骗子,是被人派来让你们退出市长竞选的工具。” 可证明伯尼是个撒谎的小骗子的证据却被泰特弃如敝履,他看完后只是陷入沉默,然后抬眼看向戈登局长,神情冷淡地说:“所以呢,戈登局长?” 戈登局长原以为会看到泰特暴怒或者悲伤的模样,正常人在发觉自己不仅被骗钱还被骗感情后往往都会这样情绪流露,可泰特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意料,戈登局长诧异之余便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被他骗了,特纳议员。”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戈登局长,我看到了。”泰特平静到有些冷漠了,他说,“所以呢?” 戈登局长有些震惊,“你不生气吗?他明明骗了你。” 刚到警局的时候泰特一直都挺着脊背,就像新闻报纸里描述的那样是位坚定挺拔,成熟稳重的议员。可现在在戈登局长的办公室里,他的背微微驼了下来,像普通人一样在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里呈现出一种轻松自如的姿态。 他翘起腿,朝面前的戈登局长微微笑了下,“这件事我早已经知道了,局长,真要说起来,我要比你早发现太多太多。” 能在哥谭的政局中游刃有余地混迹十年,泰特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愚蠢,名校毕业、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踏入政坛还干出一番事业,重重光环加身并且在三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为市长候选人,说他被一个年轻男孩情感诈骗听起来也确实像个笑话。 或许是因为戈登局长是个好人,也或许这些话泰特憋在心里很久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落落大方,朝戈登局长继续道:“从哥谭医院开始我就有些察觉,直到后面我们又去了动物园,去了哥谭港口。” “天啊,我又不是白痴,种种因素都太过巧合,他出现的时间也太巧妙,我如果没有看出他的目的,那我在哥谭是活不了这么久的,局长。”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伯尼,不管是教他摄影还是转账,那都是我自愿的,局长,他从没有逼迫过我,他只是给了我一种选择,那个选择是我自己想要的。我当议员的这些年一点也不快乐,我很清楚,即使我在电视上笑得多么阳光开朗,我发誓要为市民服务的话说得多么坚定,但是我心里很清楚,那都是假的。既然现在选择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这又怎么能说是诈骗呢?” 这下戈登从有些震惊变成了十分震惊,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但仍有不解,他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泰特,甚至有些茫然了。 “那你为什么……” 泰特却在这时说:“你还记得一个月前稻草人袭击市政厅的事情吗,局长。” 戈登点了点头。 “那您应该知道,我也是稻草人袭击事件的受害者。”泰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稻草人的毒气折磨的我生不如死,谁都没有办法帮我,医生和护士都说我只要意志坚定就一定能摆脱那些该死的神经毒素的控制,但我如果真的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当初我父母逼迫我进入政坛的时候我就不会屈服,在看到我的同事被稻草人折磨的时候我也会站出来,可这些我都没做到,所以我很清楚,我只是个懦夫。” “神经毒素造成的幻觉让我以为我同事的幽魂怨恨我袖手旁观因此在向我索命,我站在医院的天台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有伯尼拉住了我。”泰特说到这里,像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那张正派英挺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模糊的笑意。 “戈登局长,你不明白,那一刻我以为我见到了天使。” “但他不是!”戈登强调,“他只是个骗子。” “骗子还是天使有什么区别吗?”泰特反问他,“他带给我的快乐是真的,幸福是真的,他是不是骗子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拉住了差点摔死的我,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观,毕竟一个死人怎么参加竞选?所以我只知道他从我这里拿走了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东西,给我的却是我的梦寐以求。你看,他还是一个骗子吗?” “戈登局长,有时候一个人是不是骗子不是由其他人决定的,是由被骗的人决定的。” 戈登一时间竟然被泰特说的哑口无言,而泰特此时忽然长叹一口气,然后双手一摊,用无比诚恳的口吻说:“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吗?” “我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爱情啊,戈登局长!” 戈登局长目瞪口呆。 …… 这场谈话最后一字不落地都被传到了蝙蝠洞里,蝙蝠侠此时已经整装出发,马上就是夜巡的时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还有场话要同企鹅人谈谈,所以这场对话是由在蝙蝠洞的阿尔弗雷德为他播放的。 播放完毕,阿尔弗雷德语气复杂:“实话说,这场对话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涂抹了隐形漆的蝙蝠车在哥谭的高速上驰骋,喷气管发出声声轰鸣响彻云霄,足以震慑一些不大不小并对蝙蝠侠抱有畏惧之心的恶人。 听完整场对话的蝙蝠侠对此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好像地球爆炸都无法在他那张硬朗的脸上露出半点动容,他像往常一样无声地说了句:“知道了。”蝙蝠车向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黑沉沉的哥谭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又有一场大雨即将来袭,雷电在云层中酝酿,发出如野兽般沉闷的咆哮声,蝙蝠侠穿过东城区脏兮兮的街巷,鞋底踩进水洼溅起灰黑色的泥水,他对东城区很是熟悉了,因为这里常有犯罪者出没,但除此之外,还因为一条巷子,那条让东城区一夜之间名扬哥谭也从此堕落深渊的一条巷子——犯罪巷。 现在东城区的房子大多是同一时期建立的,形状规格都极为相似,时间可以追溯到蝙蝠侠年幼时,他父母还未曾死在犯罪巷的日子。那时候这里还生机勃勃,好似未来永远值得期待,但现在的东城区到处都是垃圾,污水,没有清理干净的垃圾桶,被丢在下水道口的针管,以及街道石阶边缘长出的毛茸茸的霉菌和深绿色的青苔。 下水道口冒出一股股白烟似的雾气,蝙蝠侠的身影隐于雾中,顺着阴暗曲折的巷落拾阶而上,坐在家中玩玩具的男孩从窗口瞥见一闪而逝的黑影,等他伸出头仔细去看时,那道影子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东城区某户公寓。 伯尼指间夹着一支薄荷香烟,他倚着窗凝视着窗外无月的深夜,隐隐可见乌云密布中闪过银蓝色的电光,风雨欲来,他掐了烟起身,客厅里赫斯特正看着今早泰特转账之后的收款短信,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了来自企鹅人的一大笔汇款,加上前些天伯尼从那些竞选人手里得来的钱,他如今的存款在哥谭也算是个小富翁了。 他不厌其烦地数了几遍自己账户上的余额,确定没有数错之后又一次抱着手机亲了一下——其实他最开始要亲伯尼的,结果被伯尼毫不留情地推开后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亲手机。 “做得好,伯尼!”赫斯特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他嘻嘻笑着说:“你可是帮我赚了不少!你想要什么奖励?” 伯尼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他想要很多很多钱,他想要很多很多自由,他想要很多很多爱。但他知道这些赫斯特不会给他,他也不稀罕赫斯特的任何东西,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对赫斯特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赫斯特是个目光短浅的小人,要不然在哥谭这么多年也不会仅仅只是个皮条客,听到伯尼这么说他虽然不信,但也舍不得将这些钱分给伯尼一半,思来想去也觉得一无所有的伯尼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嘿嘿笑着从自己陈旧的钱包里抽出几百美元塞进伯尼的手心里。 “你先拿着花吧,不够再和我说。” 赫斯特实在小气极了,同伯尼挣来的那几百万相比,那些钱简直不值一提,不过伯尼还是当着赫斯特的面收下了,不然他什么都不要赫斯特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暗地里有什么盘算。 他的确有,但绝不能在这时间让赫斯特发现。 客厅中心还放着泰特送的那束艳红的玫瑰,一天过去玫瑰已经不似当天那么鲜嫩,但花瓣仍饱满,伯尼指头漫不经心地拨动着一朵朵花,有一粒黑色的东西忽然从他眼中闪过。 他拨动花束地手指一顿,看似无意的再次拨开花束,伯尼沉默许久,又冷静地将那束花放回原处,伯尼的脑海里缓缓浮现一个计划。 于是他揉了揉眼睛,生怕不够又从抽屉里找出眼药水准备好,然后神色坦然地打开电视看起了每日新闻。 今天的哥谭新闻出了个大消息,几位原本计划竞选哥谭市长的候选人竟在前些时间不约而同地选择退出竞选,所以原本并不明朗的竞选局势现在也变得相当清晰,仅存的市长候选人还有两位,一位是白手起家英俊富有的年轻议员林肯·马奇,另一位则是德高望重,在政界深耕多年颇有威望的哈罗德·乔治。 如果要伯尼来选择将手中的票投给谁,他恐怕谁都不会给,哈罗德·乔治是企鹅人控制的傀儡,可林肯·马奇伯尼也不信任,尽管电视节目里的林肯·马奇说话妙语连珠还长着一张英俊正气的脸,但伯尼始终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厌恶——也许是第六感,总是,他不喜欢林肯·马奇。 伯尼打开电视后的声音将赫斯特也吸引过来,他看了眼电视上的两张脸,问“你觉得谁会胜选?” 虽然企鹅人对哈罗德·乔治的胜选做了许多准备,但事情不到最后一步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然企鹅人对此次竞选结果充满信心,但伯尼知道。 “企鹅人不会赢的。” 伯尼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赫斯特只听到像蚊子一样的嗡嗡声,下意识说了句:“你说什么?” 剩下的赫斯特已不记得了,他只看到伯尼似乎是在笑,紧接着房间忽然断电,玻璃被打破的声音紧随其后,他被人从后面踹倒,抬头的时候只看到月光从被打破的窗户落进来,仿佛一池流动的池水。 银灰色的月光落在蝙蝠侠的身后,背光使得屋子里老眼昏花的赫斯特看不太清蝙蝠侠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他只凭借模糊的侧影也能断定——蝙蝠侠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魔鬼。 12、相遇第十二天 “……我让他把和企鹅人有关的交易证据都交给我后警告了他,然后离开了。” 如果这世上有讲故事的比赛,那蝙蝠侠一定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因为这个故事还算引人入胜,至少让一向没什么耐心的托尼·斯塔克都耐着性子听完了。当然,也许最大的原因是托尼很想看看这个年轻的男孩儿究竟是怎么在哥谭把四个政客骗的团团转。 “这就是你抓到他的全过程?”托尼说,“好吧,不过我还有一点很奇怪,那个泰什么的议员就算了,另外的三个议员难道都有什么被掩盖的年少梦想吗?” 桌对面的蝙蝠侠摇了摇头,低声说:“不,他们都是在政坛上浸淫多年的老狐狸。” 托尼探出身子往蝙蝠侠身边靠了靠,“哦?那他是怎么做到的?以我的经验来看,让那些人自愿退出竞选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蝙蝠侠看出托尼此时兴致盎然,十分清楚他如果不说,那托尼·斯塔克极有可能背地里入侵哥谭警局的信息库或者他的蝙蝠洞来满足他那些源源不断的好奇心,为了避免麻烦,蝙蝠侠还是说了。 “威胁。”蝙蝠侠冷淡地说:“他伪装身份接近那些候选人,抓到了他们的把柄——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甚至关进监狱里住到死的把柄,如果他出事,下一秒那些证据就会出现在哥谭警局的电脑和哥谭大大小小新闻媒体的邮箱里。” “和身败名裂比较,一些钱就算不上什么了。” 托尼不由得道了声:“精彩。” 这是托尼·斯塔克的反应,蝙蝠侠却在想,当时他在知道这些事情后在想什么呢? 他很愤怒,当然,蝙蝠侠本就靠愤怒和仇恨驱使,他每天都在愤怒,面对他的敌人,面对他的城市,面对所有伤害别人的混蛋。但他看着伯尼时,他对伯尼的愤怒不是因为伯尼是个利用感情诈骗或者抓着别人的把柄威胁的骗子,而是愤怒一个本应该还在上学,最大的烦恼是怎么提升自己成绩的孩子,已经学会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表和小聪明来为自己牟利。 一时间蝙蝠侠也分不清楚他是在愤怒还是悲哀,幸好当时的怒火有了合理的发泄渠道,试图背后操盘哥谭政治的企鹅人再次被他暴打一顿丢进监狱,连带着还有收受贿赂的候选人,当他整理完一切试图去找伯尼时,伯尼已经在哥谭消失无踪。 这或许就是结束,但蝙蝠侠确实没想到自己还会在纽约再次见到伯尼,他长高了一些,身份也变了,成了纽约地下黑市的拍卖品之一。 但蝙蝠侠不相信离开哥谭后的伯尼会沦落至此,或许这又是他将要使出来的新诈骗方式,可惜在抓到他之前伯尼又像条滑不溜手的鱼一样溜走了。 蝙蝠侠陷入沉默之中,也许是在思考要怎么抓到伯尼,至少不能让他到处流浪靠诈骗为生。也就在此时,夜翼推门进来,他看了眼托尼点点头,然后走到蝙蝠侠面前说:“额,蝙蝠侠,我觉得有件事需要让你知道。” 赫斯特如果有点自知之明他就应该清楚进了纽约警局就要闭上嘴不要叫嚷,毕竟以他过去累累的罪行来看,大声说自己被骗了的事情并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反而更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他脱罪的借口。 但幸好处理这些事的警察比较负责任,将他的事情上报给上司,上司又再次上报,最后兜兜转转被处理这次黑市案件卷宗的夜翼发现了。 夜翼知道蝙蝠侠在找伯尼的事情,所以在得知赫斯特的银行卡极有可能被伯尼偷走之后,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蝙蝠侠知道。 “他拿走了银行卡,如果他要在纽约生活下去并且不想成为流浪汉的话,他一定会刷卡或者去银行取钱。”夜翼说,“所以我联系了银行,让他们把那张卡最近使用的地点或者提款信息发给我,然后我收到了一段监控。” 夜翼将监控发给蝙蝠侠,蝙蝠侠点开视频,是来自银行提款机上的监控。 现在提款机上的监控摄像头已经足够清晰,所以在场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伯尼取款时安静内敛的眉眼,他不露出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虚假笑容时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像一副应当被挂在卢浮宫的天使画像。 伯尼大概取了两三万美金的存款,厚厚几摞的纸币被他巧妙地别在裤腰里,他上身又穿了一件宽大陈旧的外套,如果不翻开他的衣服看,谁能想到他衣服里藏着几叠的美金? 藏好钱后伯尼抽了几张放在口袋当作备用,他看到提款机上的摄像头,歪头眨了眨眼,对着镜头做了个轻佻的飞吻,然后挥挥手,说了句无声地:“再见。” 那个笑容里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恶劣,但因为这种笑容出现在伯尼的脸上,所以看起来并不会使人生气,反而让人感到几分可爱。 至少夜翼有些忍俊不禁,被蝙蝠侠冷冷看来的眼神逼地憋了回去。 “咳咳,总之,这就是全部了。”夜翼说:“之后我查了那片地方的监控,发现他拐进一个巷子里后就消失了。” * 赫斯特以为他把自己的卡藏的很好,但伯尼还是轻而易举的从他那张狡诈奸猾的面皮中推测出他藏东西的位置。毕竟一个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来向上帝祈祷的家伙,竟然从离开哥谭后就整天摸着心口说“上帝保佑”——他可不记得赫斯特是什么虔诚的上帝信徒。即便他真的是,以赫斯特曾经做过的事情来看,上帝他老人家不把他踢进地狱里再唾两口唾沫都是上帝心胸宽广。 因此伯尼偷走赫斯特银行卡的时候内心毫无负担,其实他更愿意认为自己这是拿走他应得的报酬,若不是他,赫斯特哪有机会见到这么多钱? 现在限时体验卡到期了,那就该还回来了。 伯尼也会想,也许现在正在警察局的赫斯特应该正大骂他是个无耻的小偷,或者天生的婊.子吧。 伯尼猜测的确实不错,不过他听不到赫斯特的痛骂,即便听到了也无关痛痒,他正计划着打算拿着这些钱让自己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但前提是要有钱和身份,显然,他上了超英黑名单的身份信息不能使用了,但幸好他很聪明,只要耐心寻找,在偌大的纽约找到几家能够□□的店面也不是难事。 拿着新身份证明的伯尼改头换面,他把头发染成棕色,鲜明的红眼睛被黑色的美瞳遮掩,在加上格子衬衫、牛仔裤还有一副黑框眼镜和一个朴素的背包,他看上去就是纽约街头最常见的普通学生,一个书呆子,甚至平凡到不太有存在感。 伯尼坐在一家街头咖啡厅,这家咖啡厅每天顾客络绎不绝,倒不是因为这家咖啡多好喝,而是因为它正位于大名鼎鼎的斯塔克大厦楼下。 yelp里点赞最高的评价里写到:如果运气好,你甚至可以看到托尼·斯塔克穿着他的盔甲飞出楼顶在天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可惜伯尼没有看到穿着他经典配色装甲的托尼·斯塔克,他点了杯拿铁,抬头看着另一栋高楼上的led广告牌,上面播放着关于复仇者和正义联盟的新闻,女主播正端庄地解说昨日被超级英雄们联手捣毁的纽约地下黑市。 拿铁被咖啡厅的服务生端到伯尼面前,他同样看了眼对面那张led大屏幕,以为伯尼也是超级英雄的粉丝,于是随口玩笑道:“幸好有这些超级英雄们,不然这个世界还真不知道有多乱呢。” 伯尼也微微一笑,他端起桌上的拿铁轻轻吹了吹,抬眼看着那张大屏幕意味深长地说:“是啊,幸好有他们。”不然他还要另想办法摆脱赫斯特。 现在他要想想去哪里避风头了,首先排除哥谭,虽然有句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伯尼不觉得他能悄无声息地在蝙蝠侠眼皮底下生活,接着排除纽约,虽然纽约这地方很热情,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他还是对这里有点水土不服,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纽约还经常被外星人轰炸。 难不成去大都会?伯尼想了想,算了,他记得超人和蝙蝠侠之间可是有点古怪,更何况大都会比纽约还要阳光健康,他对此更加水土不服。 伯尼对着地图挑挑拣拣,不能离哥谭太远,城市也不能太阳光健康,最好不会时不时冒出些外星怪物来捣乱,还能起到让超级英雄们灯下黑的作用。 最后,伯尼选中了一个完美的城市。 付了咖啡的钱,伯尼打车到了纽约火车站,走到售票处朝坐在里面的售票小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 “嗨,你好,可以给我一张票吗?” 伯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弯弯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笨拙可爱,“一张去布鲁德海文的火车票。” 13、相遇第十三天 伯尼坐在卧室的镜子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用染发膏将刚刚长出一些白色的发根染成深棕色,然后从隐形眼镜的盒子里拿出一副蓝色的美瞳为自己带上,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隐约瞧到蓝色中混杂的一丝浅紫色,浅到如果不捧着伯尼的脸仔细看,或许会认为那是错觉。 但仅仅将头发染色戴上美瞳是不够的,伯尼看着镜子里脸庞秀美的自己陷入沉思,即使给他这张脸的女人已经拿着卖他的钱远走高飞,但伯尼发现自己仍然记得她,甚至怀念她,到了这个时候,他需要用的化妆技术还是伯莎教给他的。 在伯莎尚且年轻貌美,还不曾歇斯底里的时候,她有时会很像一位母亲。她会在每天醒来后坐在化妆镜前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伯尼提着自己破烂的兔子玩偶光脚走到伯莎的房间的门口,看到他母亲金棕色的卷发沐浴在阳光下如流淌的黄金,伯莎捏着口红管对准自己线条美丽丰满的唇瓣涂抹,从镜子里看到光着脚丫的伯尼。 她会回头朝伯尼露出个美丽的微笑,然后招手让伯尼走过来,将伯尼抱在怀里指着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为他介绍,然后骄傲地吹嘘自己柳叶般的眉毛,浓密纤长的眼睫和饱满红润的唇瓣迷倒了多少哥谭男人。 伯尼通常都不会打断伯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对过去人生的怀念,虽然他觉得伯莎涂了睫毛膏的眼睫像粗粗的苍蝇腿,打了腮红的脸蛋像电视里播放的动物世界里猴子的红屁股,但伯莎说她很美伯尼就认为她是很美的,然后很美的伯莎会怜爱地捏着他的脸,像为自己化妆那样用指尖给他的唇瓣涂上一层薄薄的口红。 伯尼记不得那个口红是什么牌子,但他记得那个口红的香味,甜甜的像巧克力,于是伯尼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的口红都是巧克力做成的,珍惜地一点点舔掉嘴唇上的口红后,嘴巴里似乎也有一点点属于巧克力的甜香味,伯尼就会恍然大悟地想,怪不得那么多男人都喜欢尝尝他母亲嘴巴上的口红。 他握着属于伯莎的口红管,天真地问:“这些化妆品有什么用?” 伯莎嫣然一笑,神秘地说:“会让许多人都喜欢我。” 之后伯莎离开家约会,伯尼记着她的话,偷偷来到伯莎房间学着伯莎将化妆品擦到自己脸上,他把眉毛涂的黑黢黢,眼睫涂成苍蝇腿,脸蛋涂成猴屁股,心想,这样伯莎就会很喜欢喜欢他了吧? 结果晚上伯莎回来看到他,先是尖叫,然后怒气冲冲地把他提起来打了顿屁股,又关进房间里面壁思过,伯尼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认为是自己画的不够好看。于是在伯莎不在家的时候对着电视上的美妆节目勤学苦练,试图给伯莎一个惊喜。 但伯莎只是又揍了他一顿,然后严令禁止不许伯尼再动自己的化妆品。 现在想起来,伯尼忍不住笑了声,他发现小时候的自己确实有些欠揍。 一边笑,伯尼一边拿起桌上准备好的化妆工具往脸上涂抹,不过伯莎是为了变得更美,他却是让自己变得丑一些,平凡一些,至少站在人堆里不会一眼就看到他。 化妆是个费时间的活计,半个小时后伯尼才完工,镜子里的人是他又不是他,发黄的皮肤,一些淡色的雀斑,苍白的嘴唇,还有熬夜会有的黑眼圈,带上黑框眼镜之后,伯尼简直像极了布鲁德海文大学里赶死线后累死累活熬夜写论文的大学生。 伯尼很满意,他提起自己在纽约路边捡到的背包——背包的主人叫彼得·帕克,伯尼发现这个背包的时候它就孤单单地躺在小巷的垃圾桶后面,看起来像被人丢掉的。但伯尼捡起来才发现背包里还放着写着彼得·帕克名字的书本和作业,伯尼看不懂作业本里写的什么一大串数据定理之类的东西,不过他很确定对方应该是蜘蛛侠的粉丝,不然书本上不会画了许多蜘蛛侠的标志。 这不像是被丢掉的包,反而像主人临时有事放在这里,正确做法应该是放回去,不过伯尼正好缺一个放东西的包,所以他直接把这个质量不错的背包据为己有。 他不仅骗了蜘蛛侠,还把他粉丝的包拿走了。伯尼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只是并不是因为愧疚,毕竟随随便便把书包丢在巷子里的学生东西丢了也是他自己活该,更何况伯尼认为自己比纽约街头的那些流浪者好多了,他至少还把书包里的书本纸笔拿出来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好而不是全部一锅端。 满意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伯尼出门去了,他订了张在布鲁德海文演出的马戏团的票,演出时间在下午六点,伯尼打算在这之前先去吃顿饭,来布鲁德海文的一个星期他忙着和房东斗智斗勇,租的房子还没有配套厨房用具——虽然有他也不会用——因此他这一周以来都是靠外卖和面包填饱肚子的,时间久了未免有些受不了。 去马戏团之前,伯尼去的餐厅是布鲁德海文一家老字号的中国饭店,门口的墙面有些斑驳脱落,挂着两盏红红的灯笼,餐厅里亮着橙黄橘红的灯,木质桌面被擦的干干净净,柜台上还趴着一个写作业的小孩。 伯尼看了眼被老板拿来的菜单,凭着过去和伯莎吃过的中餐的记忆点了两个菜,等待的途中到了布鲁德海文的下班的时间,中餐厅里人也渐渐多起来,三四个穿着便服的男人说着话坐到佑果旁边的桌上,说话声音不大,隐隐以穿一件皮夹克的年轻男人为中心。 伯尼随意瞥了眼旁边桌子的人,年轻男人黑发蓝瞳相貌英俊,皮夹克里的t恤包裹着两块相当饱满的胸肌,当然腿也很长,再往下伯尼就没看了,那太不礼貌。 显而易见,对方是个相当有人气的大帅哥,不过伯尼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等到了自己点的餐。 伯尼点了一盘糖醋肉和一盘炒菜,其中还有老板赠送的一碗米饭,只是给的用餐工具是一双竹筷,伯尼生疏地捏着竹筷试图夹起盘子里的一块肉,但肉总是折磨他一样从筷子的缝隙里掉出来。 他之前吃中餐总是用叉子和勺子,换成筷子还很不适应。 伯尼脾气不算很好,他只是很会对人装模作样,因此在肉连着掉了三四次后他沉默地盯着手中的筷子,有种想要掰断它的冲动。 或许是伯尼盯着筷子看的眼神太过苦大仇深,旁边另一桌里有人轻轻笑出声,伯尼看了眼,是那个蓝眼睛的年轻男人。 或许是觉得伯尼太笨了,也或许是不忍心伯尼再糟蹋饭菜,将一身便装穿出模特走秀效果的男人走到伯尼桌前忍俊不禁地说:“嗨,小朋友,需不需要我教你怎么使用筷子?” 换做丑一点的,老一点的人问他,伯尼大概会说:“不需要,离我远点。”但面前笑眯眯的男人长得太英俊了,年纪应当也很年轻,或许只有二十出头,伯尼一看他就猜到他应当有很多女朋友,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方说话时的眼神并不轻挑。 伯尼只思考了两秒就点头同意了,他推着自己脸上的镜框,像不善社交的所有书呆子那样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男人爽朗一笑,手把手教起伯尼握筷子该用的手势,学习途中伯尼看到男人折起的袖口处露出一截线条强健的手臂,男人掌心还有层厚厚的茧。 伯尼下意识猜测男人身份,黑.帮?黑.帮可不会这么乐于助人,他记得附近有布鲁德海文的警察局,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乐于助人的警察先生教会伯尼怎么使用筷子后就继续和同事们说话了,伯尼道了声谢,自己使用筷子时还有些不熟练,但比之前完全不懂要好很多,只是吃的比较慢。 慢吞吞吃完,也到了该去看马戏团的时间,伯尼提着书包离开餐厅,店外日暮西沉,天空被依次渐变的粉红色云层包裹,夕阳将布鲁德海文的街道也染成粉色,让这座生活在哥谭旁边的海滨城市多了几分曼妙。 伯尼初来乍到,不大认识布鲁德海文的路,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导航。 导航的路线选择了最近的一条,伯尼跟着它七扭八拐直到经过一个巷口。 或近或远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来,路灯白惨惨地亮着,灯光照在布鲁德海文的柏油路上,将伯尼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伯尼苦恼地看了看手机里的时间,心想自己可能要迟一点才能看马戏了。 伯尼手放在口袋里,里面有他以防万一准备好的伸缩刀,被他打磨的很是锋利。布鲁德海文的治安只比哥谭好一点,伯尼聪明地提前准备了一些防身工具,他握着小刀心里还莫名其妙地有些欣慰——在布鲁德海文和回哥谭一样。 他转过身看巷子深处,三四个衣服稀奇古怪还画着烟熏妆的男人流里流气地走出来,为首的人手里还握着棒球棍,他拿着球棍示威似的挥了挥,然后哈哈笑着说:“嘿,呆子,有钱么?借我们哥几个用用?” 伯尼没有回答,他又推了推有些下滑的镜框,看着那几个小混混思考他的刀要从那个位置捅进去才能既不至于把对方弄死又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有时候太激动了伯尼会控制不住自己,总要流点血吓到一些人的,但是他还要去看马戏团,至少不能在现在闹出什么大事,所以他皱着眉有些苦恼地说:“我没有钱。” 那几个小混混大概不信,他们不知道靠这种方式从多少个畏畏缩缩的书呆子手里抢钱了,伯尼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被吓一吓就会哭着把钱掏出来给他们的软蛋,于是几人对视一眼,拿着棒球棍的混混耀武扬威地朝他挥过来,球棍带起一阵风拨动伯尼额前的发丝,然后停在伯尼眼前。 混混威胁似地说:“现在还没有钱吗?” 伯尼不说话了,他开始思考在要怎么处理溅到他身上的血迹,那实在很难清理,伯尼也很不喜欢洗衣服,所以不免叹了口气,被混混听到了。 “你叹气什么意思?”混混凶神恶煞地说,“别傻站着了,快把钱拿出来!” 混混伸手要扯伯尼的肩膀,伯尼偏身躲开他的手,抬腿踢向对方的胯,脚正中靶心,混混立刻跪地抱着自己受伤的部位惨叫哀嚎起来。 “老大!” “该死,你这个呆子还敢还手!” 大惊失色的其他混混冲上来,伯尼还没动作,巷口又有人走近,一双大掌从后伸手抓住两人的衣领一拉,试图冲上前给伯尼一个教训的两个混混统统摔倒在地,接着咔咔两声,混混的手已经被手铐铐住了。 “打劫年轻学生可不是一个赚钱的好方法。” 男人弯着腰和地上的混混说话,说完踢了踢对方的屁股,“行了,今晚去警局里待一晚上吧。” 垂头丧气的混混包括一脚被伯尼踢爆蛋的被男人的同事提上警车带走,男人才看向背着背包满脸乖巧无辜的伯尼。 “你准头不错。”男人笑着问:“和谁学的?” 伯尼面前是刚在餐厅里见过的年轻警官,他眼珠一转,那把藏起来的小刀又被他安安稳稳地放回原位,他朝面前的警官露出有些腼腆的表情,“妈妈,不过她现在不在了。”伯莎确实不在伯尼身边,伯尼只是表达模糊,又没有说谎。 男人欲言又止,那双宝石色的蓝眼睛里似乎浮现了些许同情,过了会儿又问:“你打算去哪儿?我可以送送你。” “马戏团。”伯尼拿出自己的马戏团票给男人看了眼,“警官,我正打算看表演,只是有些不认路。” 看到伯尼手里的票,男人眯着眼笑起来,笑声有点魔性。 “好巧,我也准备去看马戏。”男人也朝伯尼亮出自己的票,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充满活力。 “一起走吧。” 伯尼没有拒绝,他走在年轻男人身边,听到对方忽然说:“对了。” “不用叫我警官,我叫理查德·格雷森,随你怎么叫吧。” 14、相遇第十四天 布鲁德海文是马戏团进行全国性巡回演出的一站,因此前几天马戏团的成员便已经到达布鲁德海文进行排练。马戏团的表演场地就在布鲁德海文最大的查理兹公园演出,开车顺着大路走,伯尼到达公园只需要十几分钟。 不过伯尼手机里下载的导航比较缺德,虽然它为伯尼搜寻的路线是去公园的最近路线,但问题是导航显示的路程比较隐蔽危险,不仅常有不怀好意的恶人出没,甚至还要翻几面墙跨一处铁丝网。 亏他还是韦恩科技公司出品!伯尼心想。 伯尼知道这导航路线有问题不是因为自己亲自走过这段路,告诉他这事的正是刚从小混混手里把他救下来,还非常好心顺路载他一程的格雷森警官。 伯尼坐在副驾把安全带系好,等格雷森警官说完那条近路的危险性后才点了下头,只是他还有一点不解。 “理查德先生怎么知道的?”伯尼侧脸看向身边正要发动车的理查德·格雷森。 理查德警官,其实熟悉他的朋友更喜欢叫他的昵称——迪克。 虽然这名字在旁人听起来有些不雅,但这个名字确实为迪克和他的朋友们带来了几分快乐,所以迪克并不排斥家人和朋友叫他的昵称,只是听迪克这个称呼太久,现在听到身边男孩认认真真叫他的教名,迪克心里还有几分新奇。 不过这种新奇很快被伯尼的疑问打破,迪克心头浮现几分尴尬。 这导航给出的七扭八拐不是正常人能走的路线的原因还是因为迪克,他白天是布鲁德海文最年轻英俊的警官,晚上就变成布鲁德海文的新任义警夜翼。尤其在夜间,迪克经常为了抓捕犯人或赶时间上班而抄些近道,再加上蝙蝠侠那里拿到的抓钩枪相当好用,所以迪克有时行走的路线要么翻墙走屋顶,要么跨栏爬管道。迪克身上还携带着韦恩科技出品的微型电脑,电脑连着网络,其中的定位软件又经常会将迪克的行走路线上传,如此这么一来二去,导航便自动更新路线,将迪克走过的路线当作正常人也能行走的路了。 发现这事之后迪克就已经联系韦恩企业导航的研发部门处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还有些漏网之鱼。 迪克表情不免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隐藏起来,并没有被看他的伯尼发现端倪。 “哦……这个。”迪克握着方向盘,眼睛一转就编好了谎话,“布鲁德海文有些喜欢玩儿跑酷的年轻人,他们经常翻墙或者跨栏杆,所以这些活动路线就被定位软件上传了——作为警察了解他们的活动路线也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 迪克说完朝伯尼笑了笑,笑容开朗阳光,真是耀眼,不了解的人听迪克这么解释一定会相信。 可伯尼并不了解布鲁德海文,但他也没有立刻全盘相信迪克的话,倒不是因为迪克说谎时有什么错漏,而是因为伯尼本就很难全心全意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但他也没有提出质疑,因为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迪克的越野车很快停在公园的停车场里,查理兹公园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人,马戏团在公园里支了好几顶帐篷,其中表演的帐篷就坐落在所有帐篷最中心,是最大的一个。其他的小帐篷大多都是一些游戏区,射击、套圈,还有占卜,一些小孩子被父母牵着手从买冰激凌和糖果的帐篷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快乐。 但伯尼看着那些孩子的笑脸,却感觉自己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明明是他想来看马戏的。 …… 这不是伯尼第一次听说马戏表演,但却是他第一次看,在他很小,大约走路走快了还会摔倒的年纪,哥谭市最著名的马戏杂技团将要开演,宣传单和广告飞满哥谭的大街小巷,即便是贫穷的东城区也照样能看到贴在墙面上的广告海报。 这种盛会下,即便家境拮据也有不少父母会想办法带孩子去看表演,离开住所的孩子们尖锐的笑声穿过窗户和围墙传进伯尼的耳朵,他趴在窗边透过沾满污渍的玻璃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 三层楼的高度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在公园里的马戏团亮起的灯光连坐在家里的伯尼也能看到,巨大的,笔直的,五颜六色的光柱在天空晃动,就连哥谭的乌云似乎也在今夜乖巧散去,为哥谭人送来一个晴朗的夜晚,伯尼隐隐可以听到乐园里传来的欢笑声,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马戏团在的公园距离他有近一公里。 可那些笑声离他很远又似乎很近,足够伯尼升起想要探索的欲望,甚至推开门窗。 伯莎出门后总会把伯尼锁在家里,他出不了门,只能趴在窗户边上探头去看,即使半个身体都探出窗户,伯尼也不能完全从那遥远的笑声里听出正在进行的什么样的马戏表演。 其实,伯尼是有机会去看马戏表演的,那天伯莎的一位情人送了她两张马戏表演的门票,送票男人的脸模糊不清,但那双大掌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伯尼小巧的脑袋,就像拍一条听话的小狗,接着男人和依偎着他的伯莎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直到男人离开,刚才小鸟依人的伯莎便换了种姿势,表情慵懒地躺倒在皱巴巴的沙发上,那条玫瑰色的丝绸睡裙流水一般垂落着,将躺在沙发中的伯莎衬的活色生香。 伯尼摸着那张色彩斑斓的门票满脸期待地望着她,而伯莎瞥了眼他,从伯尼手中抽出那两张门票收进包里,然后点了根薄荷味的香烟。 燃尽的烟灰从她指间落下,掉在地板上星星点点,伯莎嘲笑似的说:“饭都要吃不起了,还去看表演?”第二天伯莎带走了那两张门票,等她再回来,伸手只丢给伯尼一根廉价的彩虹棒棒糖。 伯尼望着夜空中那五光十色的光柱,以为这就是书中说的彩虹,他太寂寞了,伸手想要去触摸彩虹,但那些光柱遥不可及。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有一个年幼的男孩爬上窗台摇摇欲坠,直到伯莎醉醺醺地开门回家,才看到趴在窗边伸手试图触碰什么的伯尼。 伯莎惊叫一声,她虽然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她的确还是一位母亲,她像个豹子一样猛地扑上去抓住伯尼的衣角将他从窗台上拉下来,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走出来后,伯莎被酒精填满的大脑又被恐惧和愤怒占据,她拿着棍子狠狠地揍了一顿伯尼将他赶回房间,从此将窗户牢牢锁住。 伯尼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伤心的情绪,他躺在床上,被伯莎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看着自己房间窗外的一轮明月,失望地发现他在房间里看不到那些色彩斑斓的“彩虹”。 也许从这时候伯尼的坏就初见端倪,在知道自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去看马戏表演只能在窗边羡慕地盯着能去的孩子的背影时,伯尼并没有哭闹也没有暗下决心以后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去,他只是恶毒地想,希望表演最好不要成功,让那些去看演出的人失望而归。 伯尼抱着这种恶毒的心思睡去,第二天伯莎摇醒他叫他吃饭,他揉着眼睛一边咀嚼盘子里的面包,客厅的电视里正播放新闻。 “昨夜哥谭马戏团出现意外事故,两名员工不幸身亡,马戏团表演被迫中止,据悉,出事的是……” 还在吃面包的伯尼如梦初醒,他的期望实现了,但那一瞬间感到的不是愿望实现的快乐,而是一种惶恐、胆寒,在当时的伯尼看来,有人因为他的愿望死去了。 虽然长大之后的伯尼已经清楚那只是一种巧合,但在小孩子心里却是天塌一般的大事,在伯莎将他送到幼儿园后,伯尼找到机会溜了出去,将路边采的一束橘黄色的小雏菊悄悄放在公园门口,公园里有许多人自发送来的花束,层层叠叠堆积如山,与那些花束相比,伯尼那一束普普通通的雏菊灰扑扑又不起眼。 也许这样能够弥补一下他的错误,放下雏菊后伯尼便转身跑走,迎面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有双冰冷的钢蓝色眼睛,仿佛冬季萧瑟的冰雪,伯尼抬头的瞬间像是被那双眼睛冻的发了下颤,他迅速低头躲开了男人原本要扶起他的手,两腿跑得飞快。 风将那个男人和身边老人的声音传过来,“少爷,你吓到那孩子了……” …… “你还好吗?” 伯尼被身旁的声音从回忆当中唤醒,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朝和他说话的迪克笑了笑。 “我很好,理查德先生。”伯尼弯着嘴角道谢,“谢谢你送我来这里。” 迪克同样笑了笑,他看着伯尼有些乱糟糟的发丝有种想要伸手理顺的冲动,只是考虑到两人萍水之交,迪克还是放弃了。 他说:“顺路而已,只是举手之劳,咱们来的不晚,现在才开始检票。” 伯尼看了眼最大帐篷的门口,已经有零零落落的情侣和家人排队检票,伯尼拿着票正要跟着他们排队,结果又被迪克叫住。 “你就这样进去吗?”迪克问,伯尼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茫然地看着他。 “马戏表演足足有两个小时,你至少要为自己准备一瓶水或者爆米花吧?”迪克笑起来,“你是不是第一次看马戏表演?” 伯尼点了下头,他问:“必须要买吗?” “这倒不是,只是提前准备好水和爆米花,渴了饿了可以吃。”迪克又笑了一下,他总是很爱笑,仿佛阳光在亲吻他的脸,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坏坏地笑起来:“还有,如果表演不精彩的话,还可以用来扔。” 伯尼从不知道水瓶和爆米花还有这样的妙用,他笑起来,对迪克说:“我明白了,理查德先生。” 两人结伴去买了饮料和爆米花,排队检票的时候又发现两人座位距离不远,中间只隔了两三人,两人只要稍微伸一下头就能看到对方。 “还真是巧。”迪克好奇地看了看伯尼票上的座位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检票员拿过伯尼和迪克的票在上面剪去一角,伯尼在拥挤的人流之中和迪克并肩行走,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冰可乐,在迪克询问之后抬头笑笑。 “伯纳德。”伯尼又推了下眼镜,镜片下的蓝眼睛有些暗沉,他说,“我叫伯纳德·雷蒙,很高兴认识你,理查德先生。” 15、相遇第十五天 伯尼进场时距离表演开始还有十分钟,帐篷里的观众席上已经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来往的观众大多结伴而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正低声地谈笑着。巡演的马戏团在国际上颇有些名气,因此前来观看这场马戏表演的人除了大部分布鲁德海文的普通居民,还有不少位高权重的政府要员或者资产颇丰的富豪们前来,他们大多买的是最贵的票,通常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好在马戏团表演时能够获得最好的观看体验。 因为大多数观众都有同伴,像伯尼和迪克这样单独前来的还是少数,迪克想着两人坐在一起还能凑个伴,至少看到有趣的表演部分还能分享,于是沉吟片刻后主动询问:“我们要不要坐在一起?” 迪克询问的时候伯尼其实在走神,直到迪克出声才回神,只是听到迪克的话,他第一反应便是警惕。在伯尼的认知里,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所以迪克听起来非常友好的组队建议落在伯尼耳朵里自然而然被他蒙上一种怀疑色彩,即便迪克眼神清亮。 但伯尼现在的伪装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部分,如果他没有易容对格雷森的示好那还可以理解,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土里土气还平凡普通的年轻人,格雷森为什么还这么热情? 即便心里生出怀疑,伯尼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很迅速地答应下来,一副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当然好,格雷森先生。”伯尼说:“不过还要问一下坐在我们中间的观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迪克耸耸肩说:“是我提出来的,我去问吧。” 迪克走上前和坐在两人中间的观众交流起来,伯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沉默地注视着迪克的背影。格雷森警官看起来是个好人,但伯尼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打算去揣测别人,这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仿佛刻在骨子里,伯尼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但目前而言格雷森警官看上去好像只是个比较热心正直的警员,所以在格雷森警官对他做出什么坏事之前,伯尼打算再观察观察。 不过仔细想想,认识一位布鲁德海文的警员也不错。伯尼心里盘算,格雷森警官看着就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好人,好人好就好在他把你当朋友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信,考虑到在布鲁德海文暂住的这段时间也许还会遇到今天在巷子里遇到的麻烦,有个能够帮忙的当地警员再好不过,想到这儿,伯尼抬头朝正好和观众交谈完回头的迪克微笑。 伯尼心道,希望你真的是个好人,格雷森警官。 座位票买在迪克和伯尼中间的观众是对非常好的夫妻,在迪克征询过后两人很痛快地答应了,两人平移了一个座位,好让迪克能坐到伯尼的邻座。 迪克坐在座位上,将手中的饮料瓶和爆米花桶放好,这才抽出一点点注意力放在身旁的伯尼身上。隐藏身份是布鲁德海文义警的迪克是个好人——虽然夜里在布鲁德海文街头暴打罪犯的迪克和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他仍旧算得上是个好人。 不过,赶走抢劫的罪犯和顺路捎伯尼一程还能算作是迪克热心肠,但看马戏表演时坐在一起这件事其实就有些没有必要了,因为这看起来实在有些像搭讪,虽然迪克可以保证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念头。 能够成为超级英雄的人无疑都有一种常人不及的敏锐,也许称其为第六感更恰当,在中国餐馆第一眼迪克便看出伯尼并不是布鲁德海文的居民,他在布鲁德海文当了一年多的警察,早已经将这座城镇里的居民认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对突然出现的生面孔自然有些关注。 当然,也许这个生面孔只是来布鲁德海文旅游的游客呢?迪克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可伯尼看起来也不像正在旅行的游客。出于一个超级英雄的警惕,迪克认为自己有必要搞清楚伯尼的身份底细,马戏团的表演是个巧合,但迪克觉得自己有必要利用一下这种巧合。 但目前而言,对方看起来一切正常,迪克心里稍稍放松些许,靠在座位上等着马戏开场。 帐篷内的灯光忽然暗下来,观众区因为陷入一片黑暗所以有些骚动,但很快帐篷顶的灯光亮起,将中央的舞台照得亮堂堂,穿着表演服的马戏团演员从后场走到前台向观众致意,脸上涂抹着夸张的舞台妆。 只是舞台总共只有那么大,但观众却人山人海,为了照顾到坐在远处的观众,马戏团还用铁架支起了两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屏幕里清晰地播放着舞台上杂技演员们的一举一动——这在十几年前还是完全没有的,年幼时曾是杂技演员之一迪克心下不免有些感慨:和过去相比,现在的马戏表演更先进了。 马戏团的表演有自己的主题和节目,最开始是简单的顶着盘子骑独轮车和抛接球,随着故事发展杂技演员的动作也越来越难,逐渐变成跳跷跷板和走钢丝,但从视觉效果来看确实令人心惊胆颤,伯尼已经听到好几声周围观众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伯尼心里倒是毫无波澜,看周围观众的反应表演应该是很精彩的,可他坐在座位上却只想点根烟。 实现自己年幼时的梦想也没让伯尼感到多快乐,他看着走钢丝的杂技演员,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自己为了找点刺激跑到学校顶楼栏杆上看飞鸟的事情。 那可真是混乱的一天,他站在顶楼望着天上的盘旋的飞鸟,却把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吓出一身冷汗,把他从楼顶拉下来的老师询问他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甚至让学校里的心理老师连续盘问了伯尼几个小时,即便伯尼认真解释自己只是想看看鸟,但是最后还是没人相信,不管是老师还是校长都认为伯尼需要休息休息,一致决定让伯尼暂时休学等状态恢复再回学校。 伯莎来接他的时候或许刚从哥谭某人的床上起来,肩上披着件皮草,脸上的妆虽然还是昨天画的,但伯莎看上去仍然娇媚无比,口红斑驳的嘴唇叼着她爱的薄荷香烟,露出的脖子上隐约可见一些红痕,她来接伯尼的时候听学校老师说伯尼疑似想要“自.杀”的举动时也表现的漫不经心,直到走出校门她才满心不耐地往伯尼脸上甩了一耳光。 “尽给老娘找事!” 伯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年那一耳光留下的仿佛烈火灼烧一般的隐痛。 然后他是什么反应呢?伯尼想了想,笑起来,是的,他笑了,乖顺地跟在母亲身边像条呼之即来的狗。 他说:“对不起,妈妈。” “怎么了?”旁边的迪克注意到伯尼片刻的游神。 “没什么。”伯尼说,“我只是想起一些事。” “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迪克顿了顿,他看出伯尼不在状态,友好地说:“可以和我说说。” 迪克身上有种让人愿意向他倾诉的气质,也许是那对健硕的胸肌能给足安全感,至少在很多情况下,非常多的漂亮女孩愿意对迪克倾诉自己的少女情怀。 伯尼慢慢垂下眼,仿佛陷入回忆,他靠着椅背长舒一口气,声音有些低哑。 “我小时候不太懂事,爬上了楼顶的栏杆。”伯尼说,“我知道那很危险,只是那时候我太小了,小孩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吗?我妈妈发现我的时候吓坏了,把我从栏杆上拽下来打我的屁股,最后抱着我惊魂未定地哭了。” “她警告我以后再也不许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她吓坏了,不敢相信失去我后会怎么样。”伯尼指了指半空中正在走走钢丝的杂技演员说,“我想,那时候我妈妈可能就是现在我们这些观众的心情吧。可现在我就算遇到再危险的事,她恐怕也不知道了。” 只要拥有正常同理心,人谈及母亲总是多一些柔情,迪克也不能免俗,他下意识说:“你母亲很爱你。” 伯尼轻轻笑起来,仿佛伯莎真的很爱她似的。 “是啊。”伯尼说:“我想,她是真的爱我,所以我才不能接受她的离开吧。” 迪克心软许多,对一个正在倾诉伤心事的男孩继续保持对犯人一样的试探和警惕就有些不尊重人了,他把自己的爆米花桶向伯尼递过去,温声说:“吃点吧,甜食会让人开心一点。” 伯尼没有拒绝迪克的好意,从他的爆米花桶里捏了一颗尝尝,朝迪克弯了下嘴角:“谢谢,我心情好多了。” 马戏表演还在继续,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紧握着绳索动作流畅地在不同绳索中翻身跳跃,这或许是最精彩的部分,因为此刻所有人都在屏息凝视着舞台中的飞人,仿佛他们背上真的长着一双无形的翅膀。 直到其中一位演员松开手朝另一个绳索抓去,原本灯光耀眼的舞台中央突兀地黑了灯,骤然黑暗的环境让在场所有人出现短暂的失明,但最让人揪心的是舞台上传来的一声尖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砰! 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伯尼闭着眼警惕地侧耳听周围的声音,他注意到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但最明显的是身边格雷森警官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变的沉重又急促。 “发生什么事了?” “演出事故?” “这是节目之一吗?”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部分观众窃窃私语,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灯光再次亮起,舞台两侧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从被血肉染红的衣着判断,显然是刚才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 而场中正在表演的其他演员显然也无法从这场意外中回神,眼里满是惊惧。 观众席一时哗然,惊恐的尖叫声在十几个持枪戴着面具的匪徒从观众席上狞笑着站起身时达到了最高峰。 “都别动!”拿着枪的劫匪随意对准观众席上的人开了一枪,赤红色的激光瞬间穿透大脑炸开,鲜血混合着雪白的脑浆飞溅到周围人的脸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让那些劫匪更兴奋,刚才说话的劫匪随意抓起坐在前排的富家太太的衣领将她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揪下来,“我们只要钱,乖乖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不然那具尸体就是你们的下场。” 有人惊恐地低声啜泣,伯尼缩了缩脖子,镜片下的眼睛则冷静地注视着就在他这片区域的匪徒,但迪克沉重的呼吸声让伯尼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看到迪克的手伸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似乎想拿出什么,但最后还是克制地放了进去。 伯尼目光闪了闪,惊魂未定地凑近迪克小声说:“理查德先生,这些人……” “是一伙劫匪。”迪克没注意伯尼的表情,他正仔细观察着那些劫匪,而伯尼则观察着他。 那双宝石般的蓝眼睛此刻正酝酿着一场风暴,里面的情绪太复杂太沉重,仿佛暴风雨中的海洋,很难相信悲痛、憎恨以及愤怒这几种如此庞大而强烈的情绪竟然可以如此鲜明而热烈地存在于同一双眼睛中。 “别担心。”迪克终于朝伯尼看了一眼,但只是一眼,他又朝那些持枪的劫匪看去,低声说:“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很快就会赶到的。” 16、相遇第十六天 迪克此刻异常愤怒。 在刚离开蝙蝠侠到布鲁德海文当警察的那半年里,因为和蝙蝠侠吵架的原因,迪克那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处在愤怒的状态之中——如果要形容大概是路过的垃圾桶都要被他踹一脚的程度,当然他最后还是会乖乖把垃圾桶扶好——但那时候的愤怒也远远比不上此刻迪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深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今天所在的环境有些特殊,嘈杂的马戏团,正在表演的空中飞人,一场被人为造成的事故,还有无辜死去的飞人表演者——这几种因素叠加在一起,知道迪克真实身份的人见到这场面或许会对那些劫匪们说一句“自求多福”。 但即便怒火挑动着迪克正紧绷的神经,迪克还是竭力让自己从那股强大情绪中挣脱出来保持冷静,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还有正挨个从观众身上搜罗钱财的劫匪。 以迪克的身手,将在场的这十几位劫匪挨个收拾后打包送到警局是没有问题的,但老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有把握将所有劫匪都制服,但是却不能保证在这期间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位观众受到伤害,而且他注意到了劫匪手中的枪——并非是市面上常见的冲锋枪或霰.弹枪,而是类似于前不久正义联盟和复仇者们刚刚收缴的一批走私的外星武器。 那些武器上镶嵌着奇塔瑞人的能源石,因此不像普通枪支需要经常更换弹夹,而且它本身体积更小,便于携带,而且威力还大,枪口.射出的激光落在石头上都能够烧出一个洞,更不用说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什么后果。 正因如此,正义联盟和复仇者才会想尽办法收缴这些镭射枪,不然这些枪一旦流入社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掌控的话,一定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但夜翼以为这些枪大部分都销毁了,制造这些武器的工厂他记得前不久也被他们都端掉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恐怕还有隐藏在深处的工厂还在持续稳定地向社会提供这些镭射枪。 这件事要报告给正义联盟,迪克想,但在此之前,他要想办法把这些劫匪制服,让所有人都成功逃生才行。 但这里并不是个好地点,马戏团顶部的聚光灯可以清楚地照亮整个帐篷,而持枪的劫匪像猫头鹰一样警惕地扫视着每个人,一旦有人想要做出让他们感到威胁的举动,下场恐怕就会像刚才被他们示范的那个先生一样脑袋开花。 最重要的是,迪克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既不方便活动,也不方便换上作为夜翼的那套装束。 ——简直是个死局! 迪克咬着牙暗自锤了下座位。 他的反应被身旁的伯尼尽收眼底,相比于周围惶恐的观众,伯尼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特立独行也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缩着脖子,但他还能抽出空闲打量观察周围的情况。 伯尼不怎么担忧自己的性命,以他的了解,劫匪的目的一般是为了求财而非人命,除非被抢劫的对象试图反抗并给抢劫犯造成威胁,为了一劳永逸他们才会下狠手。 当然,这是通常情况下,如果遇到一些不仅抢劫还爱杀人取乐的变态那就另当别论,伯尼暗自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旦发现状况不对他就立刻想办法逃出生天。 不幸的是,伯尼的运气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观众席里某一处传来骚动,有人被劫匪提着脖子拎了出来,带着面具的劫匪狞笑着打量身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大声说:“瞧啊,这还是个穷光蛋!没钱你来看什么马戏表演?!” 男人两股战战,膀胱处于将要失禁的状态,他吞了吞口水,惶恐地回答:“我……票是我偷来的。” “哈!”劫匪笑出声,“原来是个小偷!这么说,我们勉强还算一类人。” 听劫匪这么说,男人眼里闪出一道光,他想要开口求饶说些什么讨好的话,结果眼前一道红光闪过,男人的身体像条破烂的绳子一样委顿于地,呼吸断绝。 周围的人惊恐地大叫,劫匪本人却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拿枪指着地上死掉的尸体说:“看到没有,这就是没钱的下场。” 在场的人立刻动作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翻了出来,生怕动作慢了一点变成和地上一样的尸体。 而伯尼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只从里面掏出吃饭后中餐馆找零剩下的十几美元。 伯尼:…… 想必乐于助人的理查德警官一定会慷慨解囊吧? 他沉默了会儿,伸手拉住身旁心不在焉注视着刚才惊险一幕的迪克。 “理查德先生,我……我身上只有十美元。” 在迪克的视角来看,伯尼脸色苍白神态恐慌,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迪克非常能理解,正常人的反应而已,难道还能迫使别人遇到这种事还保持冷静理智的状态吗?他们又不像迪克从小就和各种各样的哥谭神经病人们斗智斗勇锻炼出了坚韧的神经和一副好体魄。 “没事,别害怕。”迪克小声安抚,他想了想,忽然抽出自己的钱包塞到伯尼的手里,“你拿着吧。” 迪克给的十分痛快,反倒叫伯尼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这种无私奉献的老好人?伯尼想,这他x的也太蠢了吧? 伯尼不免怀疑,小声询问道:“你不留一点吗?” 迪克刚才还有些焦躁,现在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有办法。” 伯尼很想听听他有什么办法,虽然说警察身上都会配枪,可一把手枪要解决所有劫匪这事听起来也还是太魔幻了,这是电视剧都不敢瞎拍的程度。 也许是伯尼眼里的困惑太明显,迪克只是笑了笑,他没解释自己有什么办法,但出于责任,他还是提醒道:“别担心,你保护好自己。” 迪克说别担心时他的表情太笃定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能够让所有初次接触他的人都不自觉地信任他、跟随他,伯尼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因迪克的话产生一丝信服。 整个马戏团的帐篷里呈现出一片死寂般的氛围,除了劫匪让人交出财物的呵斥声外,伯尼只能听到属于自己和身边人低沉的呼吸声,与此同时,帐篷之外布鲁德海文的警车闪着警报灯呼啸着驶来,刺耳的警报冲破云霄,在这一刻仿佛给所有惶恐不安的观众心里吃了一颗定心丸。 警察的到来并没有让劫匪们产生害怕紧张的情绪,为首的劫匪指挥着手下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加快了手下人收钱的速度,他则拿着枪像位无冕之王一样大摇大摆地在周围走动。 手下人从帐篷口跑回来,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些悄悄话,大概是劫匪和警察的交涉内容,或许交涉内容不怎么让他愉快,劫匪头子勃然大怒,一脚踢飞了身边摆放着的装饰品,然后举着手里的镭射枪愤怒地朝着地下一同乱射,引起周围人一片惊叫。 那些被踢翻的五颜六色的彩球四处滚落弹跳,直到滚到伯尼的脚边轻轻碰了碰,伯尼低头看了眼,抬脚轻轻踩住彩球,漫不经心地滚了滚,抬眼盯着劫匪手中的镭射枪,有些心痒。 “我说了,让他们准备几辆黑色的轿车!”劫匪头子对手下怒吼,“不要让他们耍什么小心眼!要知道这里面的人质多的是!要是哪个条件他们不答应,或者让我不开心,我就杀两个人给我助助兴!” 劫匪头子的声音很大,转瞬就传遍整座帐篷,伯尼听到身边有人低喊了句:“天哪!”然后在胸前给自己画了个十字。 负责收钱的劫匪已经走到了附近,伯尼眼看着有人拿出钱包丢进那袋子里,还有人摘下脖子上光华璀璨的珠宝和手腕上的劳力士,即便有些不合时宜,但伯尼这一瞬间还是有些看直了眼。 抢劫虽然危险系数大,但成功后赚的确实多啊!伯尼仔细想了想,遗憾地发现他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这种需要团体作战的方式。 就在此时,劫匪已经走到了迪克身边,举着枪的劫匪不耐烦地指了指袋子让迪克自己把身上的钱扔进去,迪克却举着手摇头,说:“我没带钱。” 劫匪自然不信,便让另一个人去搜迪克的身,两人在迪克身上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反而摸出了一张警官证。 搜出警官证的劫匪立刻高举着那张警官证,对不远的劫匪头子喊:“老大!这儿还有个警察!” 劫匪头子走来一把抢过了那张警官证,他攥在手里看了半天,确定这是一张真证件后立刻大笑不已。 “瞧瞧!这儿竟然还藏着一位警官。”劫匪头子朝迪克摆出一个有些滑稽的绅士礼,他恶意地嘲笑着此时无能为力的迪克,高声说:“警官,真是不好意思冒犯了你!想必你现在应该很想见你的同事们吧?” 迪克其实没那么想,不过他看出劫匪头子很想在他身上找找自己的自尊,所以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伯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他有些搞不懂迪克到底想做什么了,但迪克此时正和劫匪对峙,分不出心神注意身边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劫匪头子同样奇怪,他恶狠狠地盯着迪克,嘲讽似地说:“你不会以为外面都是你的同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你难道认为我会放过你?” 迪克摇了摇头,他垂着脸,低声说:“不,我没这么想,我很想活着,我只是想说,我可以替你做事。” “替我做事?”劫匪头子上下打量着迪克,手里还捏着属于迪克的警官证,他颇有些警惕地说:“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走什么路线能最快离开布鲁德海文。”迪克说,“你们想拿走这些东西后就开着车离开吧,不然这么多的现金和昂贵的珠宝首饰一旦在布鲁德海文出现就会引起追捕,所以离开布鲁德海文是你们必须的选择,对吗?” 迪克说得八九不离十,这么多年应对坏人的经验让迪克可以轻而易举地摸透这些劫匪的心理,毕竟,就算这些人再怎么凶狠残暴,和小丑这类毫无行事逻辑的人比起来也差远了。 迪克的一番话说到劫匪的心坎里,即便他并没有那么快对迪克放下戒心,但确实对他嘴巴里那“最快离开布鲁德海文的路线”升起极大的兴趣。 伯尼侧耳听着迪克和劫匪头子的对话,要不是这个场景不太合适,他真想给迪克鼓鼓掌。 “……让我做人质,我知道要怎么和我的同事们交涉。”迪克低声说,“如果是我他们才会放松警惕,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跟着我。” 劫匪头子手下的人不少,他将信将疑地盯着迪克看,挥挥手让跟在身边的两个人压着迪克去和帐篷外的警察们交涉,但在迪克离开前他警告道:“要是你有什么异动,我们会一枪打爆你的头!” 迪克闻言笑了一下,“放心吧。” “——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 迪克被两个劫匪压着朝帐篷外走去,他们的位置在观众席中间,距离出口处不算近,出口两边都是梯形的座位,因此出口处微微凹下去,走进去后很难注意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伯尼竖着耳朵听到迪克和那两名劫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自己低着头,默默无语准备将手里迪克的钱包丢进去。 劫匪头子身边手下小声问:“老大,那小白脸警察能信吗?” 劫匪头子满脸厉色,冷笑着说:“没事,我让鲁迪他们盯紧了他,就算他说了谎,但这么多人质谅他们也不敢冲进来。” 手下立刻满脸信服地朝劫匪头子竖起大拇指,吹捧道:“不愧是老大!” 伯尼舌头顶了顶上颚,很想翻个白眼,他为什么不愿意和人组队?因为一旦遇到这种蠢货那就栽了。 果然,下一秒伯尼听到两声破空声,紧接着帐篷内支起的聚光灯传来被打碎的声音,原本亮如白昼的帐篷内立刻陷入深渊般的黑暗,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不少人发出惊叫,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了——包括劫匪。 原本适应光照的眼睛陡然陷入黑暗让伯尼陷入短暂的失明当中,他立刻闭上眼侧耳倾听,人群的惊叫声中夹杂着喘息,还有属于劫匪震怒地大声吼叫着让人安静。 “是谁!是谁在捣鬼!” 为了警告震慑所有人,劫匪头子举枪对着头顶的帐篷来了一枪,镭射枪发出的红光撕裂了帐篷顶,那道红光短暂的为劫匪头子带来一点光照,足够让劫匪看清来的人面目。 戴在脸上的多米诺面具,黑色紧身衣前胸一对巨大的蓝色翅膀,以及绷紧的嘴角和尚带怒色的脸庞。 “是夜翼——!” 伯尼心头一跳,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遇到夜翼——这可不在他的计划里。 劫匪头子手下的声音惊恐到扭曲变形,被劫匪头子转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老子又不是瞎子!” 空中传来夜翼的笑声,如幽灵般仿佛在劫匪头子耳边低语,“不错,是我。” 撕裂的棚顶处,银白色的月光从裂缝中洒进来驱散了一部分黑暗,逐渐适应黑暗后同样有人看到了夜翼的身影,但夜翼的身手如同鸟雀一样灵活,只是眨个眼的工夫就消失在黑暗里。 劫匪头子举枪搜寻夜翼的身影,朝身边人嘶吼:“快找夜翼!听到没有!” 狂怒中的劫匪对着闪过夜翼身影的地方四处乱射,红色的激光将棚顶切割的七零八落,摇摇欲坠,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无法阻挡夜翼的攻击,他像个鬼魂——神出鬼没,将手中的夜翼镖和烟雾弹以及一切能使用的工具使用的出神入化,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伯尼只听到几秒内传来连续的砰砰声,接着有人倒地,在场的观众反应过来后立刻骚动起来,仿佛被扔了滴水进去的油锅轰然炸开,所有人开始趁劫匪处在混乱中的时候趁机四下逃散,朝着出口处狂奔。 伯尼没跟着人流走,他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偏偏他们这片地方有好几个劫匪,几个劫匪举着镭射枪包围他们,劫匪头子厉声喊:“不想死就别动!” 那镭射枪的威力所有人都见识过,来不及逃走的人抱在一起绝望地哭起来,伯尼没动,他的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泪,反倒因为这些不同被人揪着从人堆里拽出来。 太阳穴被镭射枪的枪口抵着,伯尼的脖颈因为被劫匪用胳膊夹着被迫向后仰头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抓着劫匪的袖口跟着身后的劫匪移动,夜翼落在距他五六米远的座位处担忧地盯着他。 “别害怕朋友,你会平安无事的。”夜翼对伯尼说,他又看向劫匪。 “放松,放松……”夜翼对劫匪说:“我知道你的打算——我从警察口中听到了,别紧张,我可以帮你。” “放屁!”劫匪愤怒到眼睛都能喷出火,“都是你坏我好事,夜翼!”他带着伯尼一步步后退,朝宽阔且行动便利的地方移动。 伯尼被劫匪勒着脖子不能说话,他一步步地移动,脚尖踩在地上凭着感觉和周围的场景料想到自己现在被劫匪带到了台阶附近,劫匪一步步地后退,夜翼则在前面一步步逼近想要看准时间出手。 脚下台阶的棱角坚硬,这让伯尼想起来一件事。 他难得获得伯莎允许可以出门玩耍,在楼梯口遇到住在同一栋楼层下层的一位叔叔。 他看见伯尼立刻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嘴角咧开露出斑黄的牙,让伯尼想到电影里那些丑陋可怖的丧尸,张开嘴能把他活活吃掉。 “要来吃西瓜吗?”那叔叔说,“我买了一整个西瓜。” 伯尼不喜欢他,伯莎也警告过他不许和这个叔叔说话,可伯尼想吃西瓜。 “那是个畜生。”伯莎不屑地说,烟雾缭绕在她身体四周,“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伯尼知道什么是死亡,大概就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倒在人的怀里渐渐闭上眼睛吧? 于是他站在原地说,满脸好奇地说:“那叔叔,你可以抱出来让我看看吗?” 那男人答应了,他回了家,然后抱着一颗西瓜出来朝伯尼家的台阶上走,他走到伯尼面前给他看,“想吃吗?”男人说,那双眼睛像舌头一样好像舔了他一口。 伯尼下意识觉得反胃,好像西瓜也没那么想吃了,他摇摇头说:“我又不想吃了。” 男人脸有些扭曲,他朝伯尼伸出手,伯尼早已经在伯莎揍他的时候锻炼出灵活的躲避方式,他躲开了男人的手,下意识推了他一把。 伯尼只记得男人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裂开了。 然后他转身跑回家关上了门,再也不想吃西瓜。 余光瞥见地上的彩球,抓着劫匪衣袖的手微微握紧,伯尼忽然剧烈地咳嗽,然后仿佛呼吸不上来一样大声地喘息着。伯尼突然的变化让劫匪措手不及,他尚来不及分辨伯尼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脚下好似踩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一滑,紧接着他胸前被人撞了一下,措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和他一起向后倒下的还有伯尼,劫匪下意识想要把伯尼压在身下自救,却发现自己手臂像是被箍住一般动弹不得,伯尼侧过脸看他,那双蓝眼睛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紫色,那一瞬间劫匪头子惊恐地想要喊出声,但他眼里最后的一幕是向前扑来的夜翼,他最后的喊声来不及喊出,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那是他的脖子和头骨。 17、相遇第十七天 伯尼听到了那声清脆的断裂,来自人类骨头被敲碎后才会发出的声响。 浓郁的、如同铁锈一般的腥气飘进伯尼的鼻子,让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向遥远的脑海深处,研究表明嗅觉是五感之中最快让人回想起记忆深处场景的感官。 这研究可见有一定道理,因为伯尼难以抑制地回想起那天午后昏黄的夕阳,在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因落日余晖闪着银光,油漆脱落的栏杆露出铁灰色的本相,而倒在楼梯最下层的男人四肢扭曲,他的脑袋和西瓜一样脆弱,红白交杂的脑浆和西瓜烂掉后流出的汁水混合在一起,混杂成空气里让人反胃的甜腥味。 伯尼一时间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甜腥味,于是他的胃开始生理性地抽搐,胃酸上涌,让他想要呕吐。 幸好呼吸停止的劫匪的身体也在刚才死掉的一瞬间瘫软成一滩烂泥,伯尼此时能轻而易举地拨开他的手臂,他翻身滚到一边,然后扶着靠椅椅背干呕出来。 中午的食物已经消化完毕,胃里只剩下表演途中喝下的可乐和爆米花,伯尼吐不出任何东西,最后只能干呕出一点酸水,倒流的胃酸将他嗓子伤的不轻,伯尼呼吸都有些沙哑。 有人递来一瓶水和纸巾,伯尼头也没抬地接过水和纸,用水漱了漱口后擦干净嘴巴。 他总算有时间去看面前的夜翼,年轻的布鲁德海文义警此刻正担忧地看着他,被白膜覆盖的眼睛看不出其中的情绪,但夜翼绷紧的嘴角和有些紧促的眉头还是清晰地展露出他作为义警并不成熟的一面。 “你还好吗?”夜翼问。 夜翼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熟悉,伯尼想了想,哈!蝙蝠侠! 不愧是当了多年罗宾的男人,即使他并没有发现,但属于蝙蝠侠的那一部分还是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点一滴地渗进了夜翼的骨髓中,即使他已经脱离罗宾的身份单飞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一点。 但和喜怒不形于色的蝙蝠侠相比,夜翼现在还是有些年轻。 伯尼抬手擦了下眼,泪水便像魔法一样从他眼睛里涌出来,他紧绷着脸,嘴唇苍白,惊魂未定地握紧手中的水瓶瑟瑟发抖。 “他!他死了!”伯尼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那种战栗仿佛病毒一样瞬间席卷全身,他整个人像赤身裸体被丢进北极一样颤抖,“我发现他想把我压在身下,我不敢动,下意识像螃蟹一样钳住他的手臂,结果……结果他摔死了。” 一个具有基本同理心的正常人在意识到面前死了人的时候都会恐惧,尤其意识到对方的死亡有自己促成的原因后那种恐惧会成百上千倍的冒出来,如海啸一般吞没理智——即便那人死不足惜。 “不,这不是你的错。”夜翼上前安慰性地拍拍伯尼的肩膀,他侧头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地上身体开始僵硬的劫匪,对伯尼说:“是我没有来得及抓住你们两个,这不是你的问题。” “而且,你做的对。”夜翼安抚着面前慌张无措的伯尼,“如果你不那么做,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所以不用为此感到痛苦。” 伯尼微微仰起头,他注视着迪克仿佛在注视教堂里的神像,夜晚的银色月光幽幽照着这片乱糟糟的场地,破败的马戏团帐篷棚顶的布料垂落下来,让伯尼这里蒙上了一小片阴影。 黑暗中伯尼的眼睛看起来如水潭一般空洞,他的表情一瞬间似乎一片虚无,直到他上前走了一步,月光落在他原本处于阴影中的脸上,隐隐透着惶恐。 伯尼询问夜翼:“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没有做错?” 夜翼再一次强调:“是的,这不是你的错。” 伯尼终于舒了一口气,夜翼的话好似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一般,就在此时,原本等候在外的警察蜂拥而入,短短片刻就以极快的速度找到废墟中伯尼和夜翼的所在之地。 虽然夜翼身为义警在布鲁德海文的普通民众心里有极高的地位,但即便新闻报刊将他塑造成一位不慕名利的无名英雄,但说白了他们这些夜晚执勤的义警存在本身就是不合法也不正规的,更何况有些警察自己尸位素餐,有夜翼对比越发显得他们无能,所以大部分警员对夜翼都抱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心理。 布鲁德海文的警员们在看到和伯尼站在一起的夜翼时下意识举起枪对准他。 “放下武器,夜翼!”为首的警察厉声喊着,“这是第一次警告,放下武器,我们会逮捕……” 夜翼像是有些无奈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指了指警察身后,惊讶道:“那是什么?” 听到他声音的警察下意识回头看去,身后除了同事空空如也,他被夜翼骗了!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他又听到一道破空声,转正脑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夜翼已经握着抓钩枪被带着迅速离开了这片场地。 警察愤恨地对着空气开了两枪,这才走上前开始询问伯尼的情况。 “你怎么样?”警察问,他同样注意到倒在台阶下的劫匪尸体,表情不免有些惊讶:“这个劫匪是……” 伯尼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地上的尸体,同时赶到的急救人员上前看了看尸体,确定劫匪已经死亡后正打算用白布裹住劫匪尸体带走。 “他劫持我做人质。”伯尼站在询问他的警察面前,他微微低着头,时不时抬手颤抖着推推眼镜,好像会想起什么恐怖的画面一般倒吸了口凉气,“他踩到一些彩球所以滑倒了,我挣扎的时候和他一起掉了下去,结果……” 话语未尽,但足够警察在心里描绘出事情发生的起因和经过,他当即在心里下了结论——是劫匪自己自作自受。 “警官,我不会有什么事吧?”伯尼眼睛湿润,支支吾吾地说,“夜翼、夜翼说这不怪我……” “噢,这的确不是你的问题。”警察指挥着手下抬起尸体放进救护车,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夜翼这件事说的没错,你只要去警局做一下笔录好,不过在此之前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伯尼没有拒绝,救护人员在他身上披了条薄毯带他走出这片废墟,伯尼独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掀起羽扇似的睫毛轻轻瞥了眼前方的担架上劫匪被包裹好的尸体。 “这可不怪我……”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下辈子选人质的时候眼睛睁大点,别再遇到我。” 正想着要不要等下一辆救护车,伯尼却忽然感觉肩上被人拍了拍,他敛去微笑侧脸看,是之前被带走的理查德·格雷森警官,他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伯尼面前,伯尼心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还以为理查德早就被干掉了——看来理查德警官运气不错。 “你没事啊!理查德先生!”伯尼激动地说,他原本想抱住迪克的,但又觉得这样过于热情的举动不太符合他此时的性格设定,所以改为握住迪克的手臂。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的运气总是好上那么一点。”迪克朝伯尼眨眨眼,表情有些俏皮,但他又关怀地询问:“我听说你被劫匪当做人质的事情了,你现在怎么样?” 伯尼轻轻摇了摇头,“还算平安无事,不提这个了,对了,理查德先生,你的钱包……”伯尼有些尴尬地看向迪克,迪克便了然地以为钱包已经被丢进劫匪的袋子里了,他摇摇头说:“没事,我一会儿自己会去证物里找。” “那就好。”伯尼松了口气,他指了指救护车,有些虚弱地笑笑,“我要去一趟医院,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迪克理解地点点头,目送着伯尼上了救护车后才转身朝警察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坐到救护车里后,救护人员为他关上车门,甚至体贴地询问要不要开窗。 “开一点就好,谢谢。”伯尼微笑着说,车辆发动带着伯尼驶离查理兹公园,他拉了拉身上的毛毯,然后伸手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 车里的救护人员在为其他受了轻微伤的受害者涂药水,因此没人注意角落里伯尼的举动,他从钱包里抽出数张绿色的富兰克林在空气里甩了甩,嘴角的微笑在这一刻才变得真情实意。 “谢谢你,理查德先生。”伯尼把钱包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眼角弯弯。 “你也是个好人。” 急救车行驶经过街道旁的灌木丛,有东西从空中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落在灌木丛里——那是个黑色的男士钱包。 …… 与此同时,除了劫匪头子,其他的劫匪都被迪克打晕捆在一起,布鲁德海文的警察们天降kpi,把在场还活着的劫匪挨个押送到警车里送去警局。 “迪克,你在这儿啊!”认识迪克的同事跑过来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听说你也是观众?你这家伙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真倒霉,要不要改天去教堂看看?” “我有时候也很无奈,怎么倒霉的人总是我。”迪克笑着耸耸肩,和同事说了两句话后才问:“不过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警局里打算连夜询问,这些抢劫犯最近要一直待在警局的临时监狱里了。”同事愁眉苦脸地说,“唉,真麻烦,我还和女朋友有约会呢!” 迪克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那你为什么不去?女朋友可比这些人重要多了。” “我哪里有时间!” “我可以替你。”迪克弯了下嘴角,“反正我目前还没有约会。” 同事大喜过望,反复确认迪克没有说谎,痛快地给了迪克一个拥抱。 “好兄弟,谢谢你!以后有事找我帮忙!” “……不用谢。” 看着同事欢快离开的背影,迪克松了松自己的衣领,漏出衣领下黑色紧身衣的一角。 “我才要感谢你呢。”迪克低声说。 “好吧……”他转过身朝那些正被押送走的抢劫犯们靠近,“现在,新的工作要开始了。” 18、相遇第十八天 深夜,哥谭浸没在一片灰白的薄雾中,漆黑油亮的街道两旁垃圾桶散乱的倒在地上,溢出皱巴巴被揉成一团的过期报纸和食物,路灯里的灯泡已经老化,只微微亮着暗淡昏黄的光,下水道里随着臭味飘出的还有淡淡的白雾,趴在倒下垃圾桶旁的野猫翻出剩下一半的培根正要狼吞虎咽,竖起的耳朵忽然警觉地摆了摆,叼起食物飞快地向身后奔走。 夜翼握着抓钩枪从哥谭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过,很快赶到阿尔弗雷德口中蝙蝠侠的所在地——哥谭的一家医药工厂。 哥谭最近医疗事故频发,前前后后有七八名在不同医院康复后出院的病人在出院后的一个月内相继倒地暴毙,起初病人的家属以为这只是一场巧合,但随着出事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病人家属开始怀疑起病人的死因,干脆联合起来去哥谭警局报了警,要求调查清楚这件事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 这件事本该交由哥谭警局的刑侦部门处理,不过众所周知,哥谭警局和哥谭的暗夜骑士有一些不可说的肮脏py交易,而蝙蝠侠本人自然不可能会错过这个案子,因此在案件的卷宗出现在戈登局长的案头时,不到十分钟蝙蝠侠桌前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份。 经过蝙蝠侠两天的调查,他最后锁定在哥谭一家将要倒闭的医疗工厂,工厂的主人是个狂热的医药科研人员,为了让自家的工厂起死回生并且自己能在医学界扬名,他偷偷在工厂生产的最后一批心脏病药品中混入自己研究的成果——最后导致的结果正是那些无辜死亡的民众。 夜翼找到医药工厂的时候,蝙蝠侠正追逐着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工厂主人,男人正徒劳地拿着枪对着屋子乱射,子弹打在墙壁和生产仪器上又被弹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蝙蝠侠就抓着根支架藏在阴影中的吊顶上,他默然无声地凝视着下方正徒劳嘶吼的男人。 “我这是为了医学的未来!我没有错!”男人大声喊着,不知道说给谁听,在被蝙蝠侠追逐的过程中他跑得精疲力尽,衣衫凌乱眼眶通红,宛如一个疯子。 “那些人只不过是必要的牺牲品,哪一种新药研究的过程里不会死一些小白鼠?他们的死不会毫无作用,而是为未来铺垫!” 这样的一番话男人脱口而出,他振振有词,也许在这段时间这些话已不知道在他心里嘴里咀嚼过多少遍,好像这样才能证实他的行为是正确的、毫无瑕疵的。 蝙蝠侠从不听犯罪者最后的辩解,因为被他们杀死的人也从不会死而复生。他如丛林中一只耐心狩猎的黑豹,匍匐在暗处等待致命一击,蝙蝠侠抓准时机一跃而下,粗壮的大腿一脚就踹翻男人,男人脚下不稳向后倒去,身体翻过栏杆从四五米高的空中走廊坠下去。 “啊啊啊啊——” 在蝙蝠侠甩出绳索将坠落的男人拉住之前,先有一个身影荡着绳索飞来,顺便抓住坠落男人的衣领将他从即将坠亡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被吓昏迷的男人被夜翼丢到蝙蝠侠的面前,夜翼在他面前站定后笑着打了声招呼:“嗨,不用谢,蝙蝠侠。” 见到几天没见的夜翼,蝙蝠侠也不见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铐住被夜翼丢来的男人,确定他还保持着呼吸后才看向夜翼,“我记得布鲁德海文最近并不风平浪静,夜翼。” 夜翼有些抱怨道:“没事难道不能来找你吗?” 蝙蝠侠一言未发,扛起昏迷的男人朝医疗工厂的出口走,虽然对已经单飞的长子,蝙蝠侠很少摆出什么热情的模样——即使他表现出来孩子们第一反应或许也是蝙蝠侠被人顶替了——但夜翼不敢说自己能将蝙蝠侠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但三四分也是有的,至少现在蝙蝠侠看到他的时候心情还不错,那么和养父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没关系。 两个人一齐将昏迷的男人丢到哥谭警局门口,顺便附上男人医疗数据造假还将不成功的样品混入生产的药品中的证据,在回蝙蝠洞的途中,夜翼坐在蝙蝠车里插好安全带,问起他的继任者——如今已有三年罗宾经验的杰森的事。 “罗宾呢?他怎么今天没和你一起夜巡?” “上周学校安排的周考他有两门不及格。”蝙蝠侠目视前方的街道,表情波澜不惊:“阿福负责辅导,我对他说只有考试及格后才能夜巡。” “是的。”耳机里的阿尔弗雷德淡淡地说,“不得不说,辅导老师是个会让人抓狂的职业。” 夜翼闻言笑了几声,他想象不出杰森做了什么会让一向冷静自持的阿尔弗雷德抓狂,不过那听起来一定很有趣。但现在并不是一个聊家常的好时机,夜翼笑过之后想起来自己要和蝙蝠侠说的事,笑意收敛,这才道:“对了,蝙蝠侠,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是关于之前收缴的那批外星武器的事。” 飞驰在哥谭高速上的蝙蝠车突兀地减速,蝙蝠侠握紧方向盘,没有被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的嘴角紧抿,从刚才较为轻松的家庭谈话中脱离出来,蝙蝠侠又进入了严肃的工作状态。 “详细说。” “好吧,我想义警这些工作是做不完的。”蝙蝠洞中的阿尔弗雷德起身,“我需要为你们泡一壶咖啡。” …… “总之,在我审问过后获得的信息就是这些了。” 夜翼将自己连夜审问后得到的所有资料都摆在蝙蝠侠的面前,“按照这个数量来看,之前和复仇者一起捣毁的那些制造厂恐怕并不是全部,应该还有两三个隐藏在深处,虽然这种枪的生产的数量减少了,但是他们研究的成果有了进步,这种枪的威力更强,也更好掌控了。” 翻阅着资料的蝙蝠侠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指着文件上一处询问劫匪从哪里得来的武器的笔录说:“那些枪是通过一辆货车运去的,有查到货车的消息吗?” 夜翼双手一摊,无奈道:“没有,车牌号是假的,布鲁德海文高速路上的监控里也没有出现他们口中说的那辆货车,我也查过了型号类似的其他货车,但里面并没有什么问题。” “港口的货轮我也检查过了,海关都会检查进出口的货物,我的同事也说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蝙蝠侠沉思片刻,坐到蝙蝠洞的电脑前运指如飞,和夜翼说:“如果那些武器不是从布鲁德海文之外运输进来,或许就在布鲁德海文之内,所以这些武器才不用通过检查——因为它就是在布鲁德海文生产的。” 这并非没有可能,之前搜查到的生产工厂都分布在大城市周围,这样既方便运输也方便进行大量交易,但这同时也造成一种思维误区,好像那些所有的外星武器都在大城市周围生产,而不会出现在小城市。而布鲁德海文在整个美国也属于不算有存在感的那批,很多人提到布鲁德海文第一反应总会是:噢,就是那个倒霉的和哥谭当邻居的布鲁德海文啊。 如果一年前夜翼没有来到布鲁德海文,恐怕这座海滨城市也会继续默默无闻下去。 有了一个大致的目标,蝙蝠洞的电脑很快分析出笔录里提到的那辆货车,调出布鲁德海文的监控,蝙蝠侠锁定监控里那张驾驶货车的模糊不清的脸,有ai辅助,那张辨不出男女的脸很快变得比4k高清相片还要清晰。 “噢。” 目睹全程的夜翼羡慕极了,他对蝙蝠侠说:“可不可以在我布鲁德海文的安全屋里也准备这么一套?” 蝙蝠侠看了眼夜翼,嘴角放松些许。 “你的工资不够。” 虽然在布鲁德海文当小警察的收入不够,但夜翼可是有韦恩集团的分红的人!何况他平时也不怎么花钱,想要配置一套和蝙蝠侠差不多的电脑应该并不难。 夜翼得到想要的信息就准备返回布鲁德海文,出发前顺便带走了一份阿尔弗雷德做的黄瓜三明治。 “正好我现在饿得不得了,谢谢你,阿福。”叼着三明治还不够,夜翼手里还有一份,离开蝙蝠洞前他朝蝙蝠侠和阿尔弗雷德挥了挥手,“有消息我再联系你,蝙蝠侠。” “我以为少爷你会准备留宿。”阿尔弗雷德有些可惜。 “下次吧!”夜翼笑了笑,“我明天还要去医院看望朋友呢。” …… 迪克说的不假,回到布鲁德海文之后他夜巡了一段时间顺便搜查驾驶货车的那个人的线索,一夜过去他回到安全屋囫囵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迪克想起今天要做的事,起床梳理一番后开车去布鲁德海文医院,顺便在路上买了一束百合,直到走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医院窗口白纱似的窗帘被风吹的鼓起,金色的阳光洒满房间,落在地板上静静燃烧,伯尼坐在床上正看书,听到声音才抬起头。 “理查德先生,你来了?”伯尼露出个惊喜的微笑,看到迪克手里看望病人的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腼腆微笑。 “谢谢你的花,让你破费了。” “没关系,你现在怎么样?”迪克坐在一旁看望病人的椅子上笑笑,他来看伯尼是因为马戏团的事。 这事让迪克一直对伯尼有些说不出的歉意——如果不是他没接住失足的劫匪,伯尼也许就不会因为这事而出现心理阴影了。 摸了摸尚带晨露的百合花瓣,伯尼有些遗憾地想可惜不是钱做成的,他对迪克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说:“很好,医生说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迪克松了口气,两人说了会儿需不需要帮助的客套话,话题不知不觉转移到那帮在马戏表演上抢劫的劫匪身上。 伯尼说:“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迪克道:“按流程来,最后一定会在监狱里呆十几年,你不用担心。” 伯尼心想,他们关不关监狱我一点也不关心,但是,我却很想了解一下那些人手里的枪从哪里来的。 毕竟阿美丽卡每年总要整出些类似于恐怖袭击或者外星入侵的大事,瞧瞧隔壁纽约和大都会被炸了几次?为了自保,他总要提前做些防备,所以在马戏团里看到劫匪手中的枪后伯尼就有些心痒痒了,只是人多眼杂,伯尼不方便偷偷带走,于是他只能想办法在迪克这里打探些消息。 “不过,我听到新闻里说那些劫匪用的枪和之前袭击纽约的那些外星人有关。”伯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很为迪克担忧似的。 “理查德先生,我记得外星人的东西不是都被斯塔克集团处理了吗?为什么会……” 迪克和缓地解释:“有些人偷偷藏了一批,毕竟那些外星人留下来的东西太多了,少了一些也很难被发现,不过听说正义联盟和复仇者正在查这件事,只要查到生产线的位置,那些武器很快就不会再出现了吧。” “那太好了。”伯尼垂下眼,目光闪了闪,“劫匪的那些武器也被收缴了吗?” “已经封存起来了。”迪克疑惑地看了眼伯尼,“之后会移交到正义联盟手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只是高兴。”伯尼心里长叹一口气,朝迪克弯起嘴角,“那么危险的武器,还是早点被封存起来比较好。” 当然,有一把封存在我这里是最妙的。 19、相遇第十九天 “问询室就在这里。” 带路的警官将伯尼带到警局内一间房间门口停下来,对站在他身边的伯尼说。 “询问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让你感到不适,你可以向我们提出来,雷蒙先生。” 虽然雷蒙这个姓氏是自己编造的假名,不过伯尼在听到这名字的一瞬间反应还是有些迟钝。 这可不行,伯尼心想,他必须让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因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伯纳德·雷蒙这个假名会伴随他很久,而他本人即使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只延迟了1秒钟,在一些资深警察或侦探的眼里也是极为明显的漏洞,足够让他们对他的身份起疑,从而扒出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幸好此时为伯尼带路的警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菜鸟,在布鲁德海文这地界当警官主打一个随意,因此他并没有发现伯尼这不大不小的破绽,反而有些关怀地询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伯尼露齿一笑,朝面前的警官说:“我会的,警官。” 伯尼拧开问询室的门,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面只摆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没有窗户,只亮着一盏灯,桌子后坐着两位警官,穿着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制服,两人正交头接耳地说笑,听到房门被打开才停下交谈看向进来的年轻人。 伯尼今天穿了件有些臃肿的短款羽绒服,下身是一条灯芯绒的棕色长裤,脑袋上那头短发像没被梳理过一样乱糟糟的,他站在房间门口有些局促地拨了拨自己的发丝,放下手朝里面的两位警官露出个腼腆的笑。 “你们好,警官,我是来做笔录的。” 伯尼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配着他那身糟糕的土气装束看着就像一位社交恐惧的宅男,询问室里的两位警官不免带上了些散漫,而为伯尼带路的年轻警官对房间里的人说:“这是两天前‘马戏团大劫案’的受害者,伯纳德·雷蒙先生,他今天出院了,警长让他来做一下笔录。” 问询室里的警官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两天前马戏团那事儿在布鲁德海文闹得挺大,布鲁德海文的新闻媒体轮番报道,像群马蜂一样围着他们询问案件的细节。因此警局的警官们这两天忙得要死,做笔录也做得头昏脑胀,伯尼不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位受害人也不是最后一位,但却是唯一一位见证劫匪老大和夜翼对峙还和劫匪老大一起失足跌下台阶死里逃生的受害者。 其实在伯尼住院的第一天布鲁德海文警局就打算去医院给伯尼做笔录的,但这事在医院医生和护士们的强烈反对下流产了,一同被医生和护士阻挡在外的除了警局的警察还有蜂拥而至的记者。 “为了病人的心理健康考虑,暂时还是不要让他回想昨晚的事情比较好。”医生对来到病房门口的警察说,“我想你们应该没有着急到让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病人刚睁眼就要回想昨晚的心理创伤吧?” 因为这话,警局不得不放弃在医院进行笔录的打算,幸好在医院休养两天的伯尼精神好多了,在出院当天便借用了医院的公共电话致电了布鲁德海文警局说自己愿意去警局进行笔录。 一个愿意配合警察工作的居民在布鲁德海文可以说是珍稀品,问询的警官打起精神,对伯尼说:“坐到这里来吧,雷蒙先生。” 伯尼闻言走到桌对面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位警官,被发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我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警官问。 “哦,不。”伯尼摇摇头说:“我只是奇怪没有看到理查德·格雷森警官。” 布鲁德海文警局里叫理查德的人不少,但姓格雷森的只有一个,那可是警局里名声响当当的一枝花,而理查德·格雷森警官的人缘也好到离谱,到了什么程度?路边的狗见了他都要跑过来蹭一蹭。 不过警局里的同事大多习惯叫他迪克,因此乍一听到迪克的本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意识到面前的伯尼似乎和迪克认识,他们表现的……也不是很惊讶。 “你说的是迪克?噢对,这是他的昵称,我们都这么叫他。”一位警官说,“他今天请假不在警局,听他说家里的老父亲重病让他回家照顾,你要是想联系他,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 伯尼也没有很想见理查德警官,他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被理查德警官的昵称震撼了一瞬,很难想象阳光英俊又开朗的理查德警官竟然有个如此……开放的昵称。但伯尼对此还是尊重理解祝福,警官的提议也被伯尼礼貌拒绝,“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见伯尼确实没有很想联系迪克的意思,两位警官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他们坐正身体开始对伯尼进行例行询问,问题无非是关于那晚马戏团里发生的种种细节,但或许回忆那些糟糕的事情让伯尼有些痛苦,他全程表现的都有些不安,时不时低头注视着自己交叠的双手,磕磕绊绊地回答他们的问题。很多受害者在回想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记忆时都会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反应严重的人甚至还会因此生理性呕吐和昏厥,伯尼只是有些轻微的惊恐障碍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整个询问过程都安安稳稳地结束而没有出现意外。 询问时间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伯尼离开问询室的时候和两位警官握了握手,警官友好地说:“你可以离开警局了,伯纳德先生,如果还有什么事我们会及时联系你。” “好的。” 伯尼安静地点了下头,但走得有些慢吞吞,像是好奇一样打量着警局内部的装修,只从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外表看,他和哥谭警局没什么不同,最多只是屋内的装修风格有些差异。伯尼注意到警局有两层,第一层开阔的中央区是普通警员的办公区,周围的独立办公室则属于警长,除此之外还有审问室、资料间、档案室、监控室…… 噢,他看到了安在墙上的电源总开关。 迅速将这些房间的位置在眼底过了一遍,伯尼垂眼长舒了口气,他脚步一转走到刚才替他带路的警官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能上个卫生间吗?刚才在房间里喝的水有些多了。” 警官立刻了然,给伯尼指了指位置,他说:“就在那儿。” 伯尼道了声谢,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刚才还耷肩缩脖子的伯尼终于能挺直腰掰掰脖子活动一下身体,一直保持这幅社恐宅男的样子对伯尼来说实在是个挑战,在询问室里的一个多小时把他累得够呛。卫生间总不会有监控,布鲁德海文警局里的警官应该还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伯尼走到贴着防窥膜的小窗旁推开朝外瞧了瞧,窗外是警局后方一条狭窄的深巷,里面勉强可以站一个人,最外面还能看到警局锈迹斑斑的消防通道,伯尼又垂眼看了看,窗外的水泥地面全是被丢掉的烟头。 伯尼扬了扬眉,他发现很多男人是真的很喜欢在卫生间抽烟,所以他们到底图什么?图这儿气味好? 将一小块橡皮泥塞进窗锁插槽里关上窗,伯尼走到单间里按了下冲水键,然后装模作样地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洗手才推门出去。 …… 夜晚的布鲁德海文比白天热闹多了,当然这个热闹并非泛指寻常意义上的“热闹”,而是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热闹。 就在刚才,布鲁德海文警局接到一通报警电话,电话里匿名的举报者说:“滑铁卢港口有两伙帮派发生冲突正火拼!” 滑铁卢港口离警局可是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警局内部接到电话后局长只留了两人留守警局,带着大部分警察全副武装开着警车奔向滑铁卢港口,警车亮着警报在布鲁德海文街道上飞奔,留守警局的两位警官坐在前台打瞌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打赌离开的那批人什么时候回来。 不过他们没等到结果,整个警局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两个警察抓紧腰上别着的枪,有人打开身上的手电筒,两人面面相觑满是警惕。 可警局里除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安静的落针可闻,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紧张地突突跳,他们两个背靠背举着枪小心地朝里面走,其中一个说:“先去电源开关那里看看。” 黑暗里行动多有不便,他们总要确认一下是开关的问题还是有人破坏,两人直到走到电源附近看到跳闸的开关才松了口气。 “我早说要换这个总闸了吧!”其中一人抱怨,“看看,东西老化后就是容易出各种毛病。” 两人好像齐齐忘了刚才骤然黑暗后的恐慌,神情自如地开始研究怎么把电源总闸修好,而此时一道黑影已经无声地从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后慢慢走出来,黑影娴熟地从楼梯旁拾级而上,目标准确地奔着二层的证物室而去。 直到将证物室的门轻轻合上伯尼才找到机会能喘口气,他打开手电筒,证物室里供人走动的空间少得可怜,陈列柜有四五排,每排都足足有五层高,每层都放满了纸箱,每个纸箱里都是不同案件的证物。 这么多纸箱如果没有标记能找到天荒地老,幸好警局也很清楚,所以每个纸箱都按字母的顺序排好了。 伯尼记得警局是这么命名那夜发生的事情的,“马戏团大劫案”——多亏布鲁德海文的新闻媒体给取的称呼,让警局里负责证物管理的人也这么标注名字了。 想要翻找东西一个手不方便,伯尼张嘴咬住手电筒,两只手开始翻找关于马戏团那件事的证物箱,那箱子大得惊人,伯尼眼前一亮,平复了下呼吸才缓缓打开箱子。 ……枪呢? 20、相遇第二十天 贴着bhpd的警车从街头呼啸而过,开车的警官心情不佳,拉下车窗将指间吸完的烟头随意地弹出去,亮着火星的烟头掉在地上弹了弹,落在被冻得硬邦邦的路面上没一会儿就熄灭了,开车的警官骂骂咧咧地和同事说:“f!我一定要抓住那个报假警的混账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让我们在零下十度的天气去港口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 身边的同事也被海风吹得够呛,接到举报后布鲁德海文警局还在值班的十几个警员全副武装出警去滑铁卢港口,结果搜查半天也没有见到一点黑.帮火拼的苗头,最后找了半天的收获只有三四个不务正业出来准备在港口偷鸡摸狗的混混。 虽然不能说空手而归,但发现自己被耍了一通的警察们心情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同事坐在副驾上冷得打哆嗦,让他赶紧升起车窗。 “行了,回去再找吧,先把车窗关上。” 玻璃将车外的冷空气隔绝,今晚布鲁德海文的温度逼近零下十度,路上的行人星星点点,裹紧衣服匆匆往家走,警车从车行道和两旁路沿上的行人擦肩而过,排气管喷出一团灰白色的尾气,骂骂咧咧的警官并不知道害他们吹了半天寒风的小混帐就在其中。 冷风将伯尼的脸吹得有些发僵,他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刚从布鲁德海文警局出来的他计划之外的空手而归。本应该封存劫匪武器的证物箱空空如也,别说枪了,连根鸟毛都没瞧见。 不甘心地将所有证物箱都翻了个底朝天,伯尼最后不得不接受那些武器确实不在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事实,但不在警局能在哪里呢?伯尼脸色难看,他想到一个地方,一个他目前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正义联盟。 嘴里的手电筒外壳几乎要被他咬碎,伯尼拿下嘴里的手电筒,幽蓝的光将他黑暗中的脸照得晦暗不明,过了很久伯尼才让翻江倒海的内心恢复平静,他静默地扫过证物箱里的其他文件,心道:我绝不能白来一趟。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证物箱里除了从劫匪身上搜刮出来的零碎物品还有备份的笔录文件,伯尼翻阅所有文件之后还是从里面找到一些关于那些武器的蛛丝马迹。 做笔录的人是理查德警官,笔记相当条理清晰,省下伯尼花费时间去梳理重点,里面提到那些武器是劫匪死掉的老大从外面带回来的,他们不知道交易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武器从暗网购买。 哈,巧了。他在暗网正好有个匿名账户! 伯尼漫不经心地想,布鲁德海文夜晚的寒风冷得好像能透进骨髓里,他有些克制不住的生理性发抖,摸进口袋拿出一根烟点燃。 浓郁的薄荷香被夜风吹散,伯尼呼吸着从他脸颊边拂过的香味,原本紧绷僵硬身体渐渐回暖,他边走边回想自己在笔录中看到的信息,正如伯尼不相信这些枪会随便就在暗网上买到一样,迪克同样不相信劫匪们给出的答案,他像个极有耐心的狩猎中的猛兽,从细节入手一点点戳破劫匪们拙劣的谎言,直到最后的致命一击突破劫匪们的内心防线,让他们痛哭流涕地直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和盘托出。 枪是暗网买的不假,不过并不是像亚马逊网站售卖廉价玩具枪一样明晃晃展示出来,要找到合他心意的货不容易,暗网里售卖的武器价格昂贵,他们所有人的钱凑一起也买不起几把枪,连当个劫匪也有门槛。 直到有人主动私敲了他,询问要不要来点市面上没有的新货。 “他说是实验新品,没要太多。”劫匪哭唧唧地说,“之后发来一个地址,对方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老大没让我们去,他自己去了。” “地址是什么?我、我也不知道啊,老大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笔录里关于武器的部分就到此为止,伯尼闭上眼还能看到那些白纸黑字,仿佛历历在目。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伯尼丢下烟蒂用脚碾灭,鞋尖一踢将烟蒂踢进下水道。 惨白的路灯将这条静谧的路口照亮,伯尼面无表情地走进漆黑的深巷,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仿若摇摆的鬼影。 扭开门锁走进房间,老旧的空调徐徐地吹出暖风,温度回暖伯尼脸颊上僵硬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他舒适地叹了口气,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去厨房为自己冲了一杯热可可,然后端着杯子缩进沙发,笔记本电脑被他放在膝上启动。 暗网所有信息和链接都经过七级加密,想要登陆浏览必须通过特定的匿名浏览器,一般人没有渠道连黑市的门槛低都摸不到,但伯尼对此恰好有些经验。之前勒索哥谭市长候选人的时候为了避免风险,伯尼就是选择在暗网进行的交易,保证所有的交易记录和信息都像水滴汇入大海一样毫无痕迹。 但在登陆账户之前,伯尼迟疑了一下。他虽然有个旧账户,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重新创建一个,谁知道蝙蝠侠会不会像个阴湿男鬼一样偷偷标记了他的暗网账户,就等他上线后顺着网线爬过来呢? 也不是不可能,哥谭关于蝙蝠侠的传闻飞得漫天都是,说蝙蝠侠是复仇幽灵化身的传闻已经不新鲜了。 登录之后,全新的账户和白纸也没什么区别,现实世界还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粉饰人人平等这个词,暗网则是装也不装了,没有身份的人能够浏览到的信息也有局限,伯尼咬了咬指甲,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 在阿卡姆享受豪华套餐的企鹅人动作优雅地切割盘中的牛排,他刚要擦擦嘴,鼻子却莫名地痒痒。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 清晨的布鲁德海文空气还透着一股寒意,海平面上的天空一半已经泛起玫瑰色,另一半还沉浸在深蓝的星空中,层层叠叠的云层像鱼鳞在天空依次排开,边缘亮着明亮的金光,阳光艰难地穿过云层缝隙落在布鲁德海文峡湾的水面上像在上面撒了层金粉。 夜翼守在贝利教堂顶部,握着塔尖半蹲下身安静注视着前方的峡湾,教堂左右侧都能看到联通布鲁德海文不同区域的跨海吊桥,交通也十分便利。而蝙蝠侠站在夜翼身后不远处塔尖的阴影下,塔尖的影子因为阳光直射角度的原因落在塔后变得格外粗壮,浓郁的阴影正好可以将蝙蝠侠整个遮住,他一步也没有靠近阳光洒落的地方,固执地站在角落,就如躲在洞窟里的蝙蝠。 好像站在阳光下能要了他的命一样,夜翼心里默默吐槽。 侧身将日出的美景让蝙蝠侠看到,夜翼即使已是个成年人,在蝙蝠侠面前还是不免像个怀里有着财宝的孩子一样克制地炫耀,“布鲁德海文今天日出景色不错,应该会有个好兆头。”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沉静地凝视着前方的海面,虽然和布鲁德海文毗邻,但哥谭像是被神诅咒一样常年被雨水、乌云和浓雾环绕,一年到头只有极少数的日子会有如此晴朗的早晨,但蝙蝠侠每天来去匆匆,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不用说能沉下心看一场日出。 但这场日出足够洗涤连夜奔波的疲惫,追踪了一夜消息,夜翼和蝙蝠侠总算锁定了藏在布鲁德海文地下的武器工厂的大致位置,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复仇者和正义联盟接连捣毁了好几个大型工厂的原因,剩下的这几所小型工厂位置被藏得更深了,但蝙蝠侠联合纽约的钢铁侠还是抽丝剥茧找到了仅存的几个武器工厂。 几个工厂的位置分布较为分散,想要全部解决就不能逐个击破,以免给对方反应的时机,地球上仅有的两个英雄联盟商讨过后决定分地点同时进攻,以便彻底铲除这些危险的武器制造工厂,而布鲁德海文这处的工厂则交由距离最近它的夜翼和蝙蝠侠负责,将自己负责的地方解决后再看情况去支援其他人。 距离计划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蝙蝠侠和夜翼偷偷潜入工厂外围,红外线激光扫描仪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四周,还有小队拿着枪的巡逻人员,只要有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生物闯入,就算是个苍蝇也会被激光射成灰。 “要怎么进去?”夜翼看向身边的蝙蝠侠。 蝙蝠侠点开手手腕上的蝙蝠电脑,他的蝙蝠战机上安装有小型电磁脉冲武器,足够让这座工厂的所有设备在一瞬间陷入瘫痪状态。 蝙蝠战机赶来这里只需要几分钟,在等待的时间里有辆漆黑的越野逐渐向这里驶来,蝙蝠侠和夜翼拿起望远镜,那辆越野驶进围墙后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人在蝙蝠侠的电脑里,是武器交易的负责人,另一个也在蝙蝠侠的电脑里,名字甚至排在前列,一身燕尾西装,头戴高礼帽,左眼带着单边眼睛,身材矮小肥胖,却有一个长到离谱如同鸟喙一样的鹰钩鼻。 他手持一柄黑伞站在原地,一双小眼精光四射。 夜翼倒吸一口凉气,“企鹅人?” 他没记错的话企鹅人现在应该在阿卡姆里待着才对,什么时候被保释出来了? 蝙蝠侠眯起眼睛凝视着从车上下来的企鹅人,谁也不知道面具下的他在想什么。 “便士一。”蝙蝠侠低声道:“查一下阿卡姆里企鹅人的病房。” 阿尔弗雷德彬彬有礼道:“马上就好,老爷。” 在等待阿尔弗雷德确认企鹅人是否在阿卡姆病房里安分待着的时候,蝙蝠侠也在分辨从车上下来的企鹅人是否是他本人。尽管肉眼观察到的所有细节都和企鹅人别无二致,但蝙蝠侠依旧充满怀疑。 企鹅人视财如命,但和性命相比钱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企鹅人极少会一个人大摇大摆地独自行动,他活动的区域常常有数十个荷枪实弹的保镖守卫,而现在,他的守卫呢? 为“企鹅人”带路的负责人显然对这位哥谭的老牌黑.帮首领并不了解,但蝙蝠侠却和他打了多年交道,也许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蝙蝠侠更了解他。但即便如此,在看到“企鹅人”从车上走下来时,蝙蝠侠在这一瞬间也确实认为那就是企鹅人本人。 阿尔弗雷德带来了消息,“企鹅人正在品尝红酒,来自chateaumargaux酒庄的窖藏珍品,品味不错。” “我知道了。”蝙蝠侠低沉地说。 他重新看向正和负责人说话的假企鹅人。 好了,现在除了捣毁这座工厂,蝙蝠侠有了新的任务。 ——搞清楚这个胆大包天假冒企鹅人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