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嫡女重生后侯府满门死绝了》 第1章 噩梦 一灯如豆,东川侯府的正院鸳鸯馆传来巨大的踹门声,呵斥声、辱骂声充斥整个院中,宋沅充耳不闻,只是面色惨白的紧紧盯着面前的张太医,砰砰砰的磕头:“张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 她这头磕得又快又狠,很快额头就破了一层皮。 张太医皱着眉头看着床上小小的孩子:“这样的高热持续多久了?他这烧的都开始抽搐了,得......” 一语未尽,房门已经被大力踹开,原本在外面守门的青樱被人飞踹进门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人事不省。 张太医顿时手抖了抖,人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屋外的来人局促的喊了一声:“侯夫人!” 宋清秋扶着自己的肚子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进来,面色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青樱,便蹙眉吩咐底下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张太医给请到西院去?” “不!”宋沅一把攥住张太医的衣袖,哀求的朝着宋清秋摇头:“不行,妹妹,我求求你,安儿高热不退已经两天了,若是再不退烧,他会没命的.....我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宋清秋根本不理会她,转身对着下人厉喝:“你们都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还不快把张太医请出去!” 底下的人急忙应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死死的扣住宋沅的手腕,强行将张太医给拉出了院子。 宋沅急的额头青筋都突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急忙挣脱了几个婆子,扑上去拽住了宋清秋声泪俱下:“清秋,我求求你,我不求其他了,你想要当侯夫人也随你,我不会挡你的路,求求你让张太医救救我的安儿,求你了!” 宋清秋被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一时怒从心中起,转身重重给了宋沅一个巴掌,随即朝着宋沅的小腹踹了一脚,见宋沅趴在地上起不来,她才啧了一声:“你这样子,可真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宋沅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一时连喘气都有些艰难,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她卑微的哽咽着匍匐在地:“求你,稚子无辜,安儿也叫了你四年的姨母,我只求你大发慈悲,让太医替安儿诊治......” 宋清秋低笑了一声,而后忽然变脸,一脚踩在宋沅的脸上,不紧不慢的碾磨了好几下,才哈哈大笑:“宋沅,你怎么会这么蠢啊?!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墨哥哥从来爱的就是我,一开始想娶的也是我,若不是因为要拉拢你外祖家西北军,就凭你这样的蠢猪,怎么有机会当了十几年的侯夫人?!” 她俯下身来,一点点的欣赏宋沅如今的狼狈和难堪,嗤之以鼻的问:“你让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家嫡女,身后有郭家和宋家撑腰?” 烛火噼啪炸响,宋清秋的声音在这夜里如同鬼魅:“看你可怜,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郭家勾结瓦剌,通敌卖国,如今已经全族尽灭,你哥哥跟谢景昭也已经在跟瓦剌的战争中莽撞出兵,结果却贻误战机,力竭战死......” 宋沅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瞬间冻僵了。 怎么可能? 她的母族太原郭氏满门忠烈,从上到下都是将才,从大周立国开始便一直驻守边关,世世代代尽忠职守,怎么可能会通敌卖国?! 还有她的大哥,宋子思骁勇善战,少年时便在羽林卫立下大功,去了战场以后也是出类拔萃屡立奇功,怎么会莽撞出兵?! 像是有一道雷在脑海中哄然炸响,她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会的.....”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扶着肚子问:“干嘛这副如丧考妣的丧气样,你也不亏了,你没出阁的时候,那多风光啊?身后有雄厚的母家,父亲疼你,我娘得让着你,我还得装着跟你亲近的样子哄着你,那个时候,你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她越说越生气,扬手又打了宋沅一个耳光,只打的宋沅的嘴角都渗出血来,才厉声道:“天知道我多恶心跟你装姐妹和睦的样子!你这个贱种!” 宋沅气的浑身发抖,宋清秋跟她只差了一岁,从小到大,她都把继母继妹看成亲娘亲妹妹,对她们有求必应。 哪怕是年初的时候沈墨忽然带着宋清秋从边关回来,说是已经跟宋清秋在边关成亲,还有个十四岁的儿子,预备要立这个儿子当世子,她也最后忍了这口气。 可原来,原来宋清秋竟然是这么想的。 这一瞬间,原本许多不合理的事情便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当年她成亲之间诸事不顺,跟东川侯府的婚事一波三折,险些临阵被退婚。 为什么宋清秋在她成亲之前忽然失踪。 为什么沈墨成亲第二天便远赴边关,多年不归。 原来,这对狗男女早就已经勾搭到了一起! 她愤怒得眼角眉梢都在发抖,猛地朝着宋清秋啐了一口:“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 宋清秋简直怒极了,又给了她一耳光:“打!给我狠狠地打,让她知道知道教训!” 丫头婆子不管不顾的便朝着宋沅拳打脚踢,宋沅很快便被打的面目全非。 此时,床榻上的安哥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他还在发着烧,眼睛湿漉漉的,面色涨红,看上去像是一只小奶猫,虚弱极了。 宋清秋上前捏住沈安的下巴,冷漠的讥讽:“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贱种贱命,哪有那么容易死?” 护崽的本能使得宋沅竟再次挣脱了婆子,朝着床榻扑了过去。 宋清秋身边的下人将宋沅再次踹翻在地。 沈安大哭喊着娘亲,又挣扎着一口咬住了宋清秋的手腕。 痛的宋清秋惊呼了一声,立即就使劲儿扇了沈安一个耳光,怒道:“贱种!果然跟你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底下的下人全都围着宋清秋。 宋沅借着这个机会努力的爬到沈安跟前,死死的把沈安护在怀里。 “又在闹什么呢?”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紧跟着门帘便被打起,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缓步进来,目光落在角落的宋沅沈安身上,视若无物的朝着宋清秋走了过去。 宋清秋顿时气愤的告状:“娘,你看这两个狗东西,竟然敢咬我!” 宋夫人苏氏心疼的查看宋清秋手腕上那个齿印,皱起眉头教训:“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过就是两个野狗罢了,实在看的碍眼,处置了就是了,偏你还留着膈应人。” 她是宋沅的继母,从前对宋沅有求必应,人人都说她对宋沅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可现在,她提起宋沅母子生死的时候,仿佛就是在谈论杀一只鸡那样简单。 “娘说的是!”宋清秋冷哼一声:“原本是想留着她们慢慢磋磨的,可今天她们让我不舒服了......” 她扯了扯嘴角,搀扶着苏氏的胳膊,冷冷吩咐白芷:“把这里一把火给我烧了!就让他们一家人去地底下团聚吧!” 宋沅恨得目眦欲裂,她可以死,但是她的安哥儿才四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甚至都还没有好好的认识这个世界...... 她满心的凄惶无助,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忽然看到窗口一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哽咽着喊:“沈墨!” 宋清秋跟苏氏都吓了一跳,急忙朝着窗口看去。 沈墨果然立在窗户那里,被宋沅叫了,他沉着脸转进屋子里来,目光落在宋沅怀里的沈安身上。 沈安哭着喊了一声爹,朝着沈墨扑过去。 孩童的眼睛纯澈干净,像是一汪透明的湖水,明明白白的写着孺慕和依赖。 沈墨垂着眼盯着他看了片刻,毫无预兆的抬脚将沈安一脚踹开。 沈安痛的惊呼了一声,宋沅立即将他抱在怀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沈墨,你疯了吗?!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是我的亲生儿子,还是谢景昭的?”沈墨似笑非笑的越过她去搀扶住了宋清秋,面露厌恶的冷笑:“你婚前便在菩提寺跟谢景昭睡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肯娶你,不过是因为还需要郭家的助力,否则你以为我会要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妇?!” 苏氏和宋清秋两人都得意的看着宋沅,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嘲笑。 宋沅如同五雷轰顶。 事已至此,她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了,沈墨说到底是为了郭家的权势才娶了她,现在郭家既然已经倒下了,她对沈墨来说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一枚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这对奸夫淫妇怎么可能容忍她活下去? 她抚摸着怀里安哥儿柔软的头发,忽然抬起眼看着沈墨,轻声叹息:“沈墨,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郭家的兵书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只求你放安哥儿一条生路,好不好?”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西北军的兵书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沈墨果然心动,眼睛都亮了起来:“在何处?” “你走近一些.....”宋沅捂着小腹,疼痛难忍的样子。 沈墨便不耐烦的走到她跟前俯身:“到底在.....” 一句话还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宋沅,捂住自己的胸口后退了几步。 宋清秋跟苏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沈墨倒在地上,才震惊的看到沈墨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几乎连刀柄都已经没入了他胸口。 她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 宋沅搂住沈安,双手捂着他的耳朵,冷冷的牵起嘴角:“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烧给你,你去地底下跟我外祖父和舅父要去吧!” 宋清秋再也顾不得宋沅,急切的喊人将沈墨抬出去请太医。 苏氏也紧张女婿的伤势,跟着一路走到门口,才想起宋沅跟沈安来,不耐烦的吩咐管事:“一把火烧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火势冲天,将半边天都给映红了。 宋沅在这火光中紧紧抱着沈安,癫狂大笑:“沈墨,宋清秋,你们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们,若有来生,一定跟你们不死不休!” 离得老远,那凄惨的诅咒声仿佛都还在耳边,府里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2章 陷害 宋沅是被一阵燥热唤醒的,她浑身都像是着了火,腹部更是有一股暖流不断涌动,让她额头冷汗涔涔,没一会儿便难受得痛苦的从床上滚落在地。 地板冰冷彻骨,宋沅被摔得不轻,人也总算是有了意识。 不对,她不是已经被沈墨放火烧死了吗?当时火焰是如何一寸寸的吞噬了她,那种痛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怎么她却还有意识?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那股暗流涌动,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将屋内的环境摆设扫了一圈,更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她怎么会在庵堂?! 不远处摆着香案,设着神台,神台上的大势至菩萨此时正悲悯垂目注视众生,她的神智一点点归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里是......是她未出嫁之时,在京城菩提寺暂住之时居住的庵堂,因着她父亲武定侯宋幼平身体不好,她来庙里为宋幼平念经祈福,一住便要住上一个月。 想到了这一点,宋沅浑身血液都如同是沸腾了的开水,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她竟然重新活了过来!回到了她出嫁前夕! 还不等她整理收拾好如今的心情,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你离我远点!” ...... 所有的理智归位,宋沅缓缓地转过了脸,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熟悉身影,缓缓地张了张嘴:“谢景昭?” 谢景昭面色冷淡,冷哼了一声便皱眉重复了一遍:“快离开此处!” 宋沅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便是在婚礼前夕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躺在菩提寺后山的榕树底下,人人都传言她是跟谢景昭有了首尾,准备跟谢景昭私奔,因为谢景昭同样在山脚的河边被人发现,但是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临死之前,还曾被沈墨言之凿凿的质问,安哥儿到底是他的孩子,还是谢景昭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谢景昭面色涨红,但是还是努力坐直了身体,顾不得宋沅,便准备运功祛毒。 宋沅却转身提起旁边桌上的一壶冷茶,兜头兜脑的朝着谢景昭浇了下去,把谢景昭淋成了个落汤鸡。 他不由得怒声嘶吼:“你做什么?!” “王爷中的并不是毒,而是媚、药。”宋沅自己也浑身炙热,却咬了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朝着谢景昭道:“你若是运功,只会让药性散发的更快。何况,王爷不必着急,我也跟王爷一样,同样是被人算计。” 她一面说,一面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猛地在自己腿上扎了下去。 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谢景昭面色复杂的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沅面不改色又连续刺了自己好几下,一直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已经毫无反应,才转过头看向谢景昭淡淡解释:“王爷放心,我比谁都怕此时被抓到跟您在一起,因为,我是武定侯宋幼平长女,再过十天,便是我跟东川侯世子沈墨成亲的日子。” 这也是别人为什么会算计到她头上的原因。 有人设局,想要毁了她的清白的同时也拉谢景昭下水,人人都知道建章帝疑心深重,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防着。 而她除了是武定侯的嫡长女,同时外祖郭家还世代出名将,掌握西北军权。 皇子跟她勾搭在一起,很难不令人联想到谢景昭是为了贪图郭家军权,好在军中做出一番事业。 宋家长女?那个传闻中为了东川侯世子痴迷疯狂的不知廉耻的宋沅? 看着她镇定自若朝着自己扎刀子的样子,谢景昭心中掀起淡淡波澜,他还以为宋家长女真如传闻中那等嚣张跋扈没脑子,可现在看起来,宋沅跟传闻中的她可截然不同.....他缓了缓神,看着她慢慢被鲜血染红了的裙子,声音嘶哑的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殿下,此时正是送上门的大好时机。您不想被人算计失去圣上的宠信,我也不想背上婚前通奸的罪名.....不如我们合作互惠,如何?”宋沅抬眼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蒙蒙亮,往常这个时候,上早课的比丘尼们便该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因为她继母交代过的缘故,这菩提寺的师太对她尤为苛刻,昨天晚上也是借口说她心不诚把她留在这庵堂里念经思过。 现在想来,只怕就是因为要给她和谢景昭设局罢了。 谢景昭上一世是强撑着运功逼毒之后逃走了,虽然逃得不远,但是总归没有抓到现行,所以这个算计失败了,只有些风言风语罢了。 这一世...... 她就要让那些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谢景昭眯了眯眼,此时他已经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便懒懒的挑了挑眉:“你说说看。” 菩提寺位于京郊白云山的山顶,早晨山风习习,伴着金色霞光,将这里笼罩得如同仙境,静慧师太哈出一口白气,将手掌搓了搓,站在金顶处往下看,一面淡淡的问:“怎么样了?没什么不对吧?” 一个年轻些的尼姑穿着青色的缁衣,闻言急忙摇头:“师太放心,我一直都盯着呢,没见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何况咱们下的药都是猛药,就算是一头牛也给放倒了,只怕若是没人过去惊醒他们,便是到明天,他们也都还是没羞没臊的。” 一面说着,她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静慧师太的脸色:“只是师太,她到底是武定侯府的嫡长女,咱们这么做,若是被发现了......” 静慧师太呵了一声,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庵堂是多圣洁的地方,她来给父亲念经祈福,却又受不住寂寞跟人私通,难道也成了我们的罪过?” 年轻尼姑就掩着嘴笑了起来:“师太说的也是,又没人逼着她......” “好了!”静慧师太哼了一声,目光往山下扫了一眼,淡淡的说:“去山下接人吧,差不多要做早课了,武定侯夫人说好了要跟东川侯夫人一道来上一注头香的,可别怠慢了贵客。” 什么来上头香? 其实根本就是商量好的来捉奸在床罢了。 年轻尼姑会意的应是,忍不住在心里替这个侯府嫡女可怜,啧啧,本来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今天过后,却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她去迎了武定侯夫人苏氏和东川侯夫人刘氏上山,令她意外的是,跟这两位侯夫人同行的还有几位贵夫人。 苏氏生着一张圆圆脸,看上去笑呵呵的平易近人,正在笑吟吟的跟着旁边人说话。 第4章 倒霉 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喝下了媚、药的宋沅怎么会不在这里,反倒是去了隔壁的观音殿,捉奸在床的计划自然是失败了,但是只要一口咬定昨晚是宋沅跟这个男人有染,宋沅头上的屎盆子就摘不掉。 她追着宋沅,咄咄逼人的指责:“你来了菩提寺之后,便终日鬼鬼祟祟,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到底是京城圈子里贵妇人们都给几分脸面的师太,她一这么说,东川侯夫人刘氏的脸色就又难看起来。 宋沅的身世固然不错,但是只可惜是丧妇长女,她那个娘死的太早了,现在府里上下可都是继母苏氏在做主,苏氏长得好性子也好,把武定侯拿捏的死死的,更关键的是,人家苏氏又有自己的孩子,如何会真心真意对一个继女? 宋沅身上能得到的好处太有限了,东川侯夫人是觉得宋沅配不上自己儿子的。 正在这时,一个小尼姑却一路飞奔着进来,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地,气都没有喘匀,便急促的说:“师太,外头.....外头来了一队官爷......” 官爷?静慧师太犹自还在气头上,不知道自己分明算计好了的圈套出了岔子,正以为又是哪里来的香客,便见一群穿着甲胄的护卫大步而来,不由吓了一跳。 连郑国公夫人也皱起眉头:“那是.....羽林卫的许铮?” 许家同样也是开国勋贵,许铮又是许家的出息子弟,所以郑国公夫人也是认识的。 此时,许铮已经大步进了门,却根本不看诸位夫人和尼姑们一眼,径直走到床边,一看床上的人,便转过头来戾气满满的问:“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对平成王下毒?!” 平成王?! 静慧师太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懵了。 苏氏也同样难掩震惊的回头扫了静慧师太一眼,她授意静慧师太坏了宋沅的名节,可是没有想到,静慧师太竟然把手脚动到平成王身上去了,她是怎么敢的?! 平成王谢景昭,乃是如今建章帝的第五子,也是原配皇后所生,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江西龙虎山张天师的道场,最近才刚回京。xfanjia 郑国公夫人立即便上前几步,紧张的看着许铮:“平成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她自己就想到了原因-----青宁公主就是在菩提寺修行,谢景昭小时候是青宁公主这个做姑姑的带着的,跟她关系极好,回来了来看她也是常事。 只是谁知道就被山上的人给算计了。 许铮铁青着脸,一扬手吩咐底下士兵:“将这些尼姑全都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静慧师太面色惨白浑身发颤,她旁边的小尼姑却已经紧张得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宋沅面无表情的垂下眼,面色淡淡的。 底下的官兵们涌进来,根本没有丝毫客气,便将这些尼姑都给捆了。 苏氏眼看着静慧师太也被抓走,嘴唇动了动,眯了眯眼冷眼去看宋沅,就见宋沅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 许铮将众人都请出去,说是要请大夫来给平成王解毒。 一出门,苏氏便忍不住怒气上涌,低声斥责宋沅:“你没事瞎跑什么?!” 如果不是昨晚宋沅跑到观音殿去,今天怎么也成了。 就是不知道静慧师太怎么会挑中了平成王的-----她分明交代过,随便找个男人便是,捉奸罢了,难道还得给她挑个青年才俊不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算计不成,竟然还恼羞成怒的质问自己怎么不乖乖被算计了。 宋沅委屈的扁了扁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太太,我只是去观音殿拿花瓶了,何况,若是我没去,岂不是也要被有心人陷害,遭了毒手,到时候岂不是丢了咱们武定侯府的脸面么?” 众人顿时脸色各异。 从前一直都以为苏氏是个好难得的好继母,但是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看她这样子,好像很失望宋沅没在这房间里的。 被宋沅这么一挤兑,苏氏剩下的难听话顿时无法再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脸皮:“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倒好,扯出这么一大堆话等着。” 顿了顿,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苏氏又勉强端起了自己菩萨似地笑:“行了,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也去禅院换套衣裳,咱们下山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山上自然是没法儿呆了的。 宋沅答应了一声。 回到禅院,苏氏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阴恻恻的看了一眼看着的丫头婆子,忽然抬手甩在了赵妈妈脸上。 赵妈妈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苏氏犹自愤怒不已,厉声斥责:“废物!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跟着她,你们都在干什么?!” 作为侯府千金,宋沅自然不可能一个人上山来祈福修行,仆妇丫头都是少不了的。 赵妈妈她们本身就是苏氏的人。 只是山上清苦,她们哪里能忍得了陪着宋沅一起吃斋念佛的?眼看着宋沅喝了有问题的茶就睡着了,她们就偷偷溜出去吃酒吃肉打打牙祭了。 谁知道事情却就在这期间出了差错。 赵妈妈吓得瑟瑟发抖:“太太,我们真是亲眼看着大小姐喝了药的呀!谁知道她一点事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真的是见了鬼了,她当时分明看着宋沅喝了药躺下才走的,怎么宋沅却又没事呢? 而此时,留在外面打听消息的袁妈妈脚步飞快的进了门,径直走到了苏氏跟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氏眉头一皱,诧异的问:“什么?!” 第5章 做主 静慧师太这么快就招了? 袁妈妈面上有些慌乱:“夫人,师太会不会把咱们供出来?” 苏氏心中犹自愤怒不平,听见这话却止不住冷笑了一声:“供出来?供出什么来?本夫人跟她说过什么吗?她有什么证据?” 苏氏是装菩萨,又不是真菩萨,做坏事怎么可能留下把柄?她才不会自己出面去做这种陷害继女的事。 跟静慧师太对接的不过就是几个婆子罢了,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她手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她们清楚的很,绝不敢把她拉下水。 但是这次大费周章,结果却铩羽而归,还是让她心中憋闷。 袁妈妈最是知道她的心思,就柔声细语的哄劝:“夫人也不必烦恼,咱们家中还另有布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思及此,苏氏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挑了挑眉就说:“安排好庙里的人,不许出一丝差错!去看看大小姐收拾的怎么样了,让她下山!” 宋沅并没有收拾东西,她站在自己禅院后的榕树底下,对着眼前的人行了个礼:“多谢王爷成全。” 谢景昭面色淡淡的转过身来,目光复杂的在宋沅身上扫了一眼。 这个女人对自己可真是狠,那媚、药霸道的很,连他这个男人都险些抵挡不住,可她竟硬生生的用簪子在大腿上戳了几个洞,用痛让自己清醒。 这份当机立断和对自己的狠辣,可真是少见。 此时见宋沅对自己行礼道谢,他沉声说:“你同样帮了本王,倒是说不上谢不谢的。只是,你如今还有十天便要出嫁,可你家中竟还让你上山祈福,还出现这等情形,你打算怎么办?若是你需要,本王可为你做主。” 什么上山祈福,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为了让她离开侯府,再找个机会陷害了她。 这门亲事,只怕侯府是不怎么想成全了她的。 关键是,今天看东川侯夫人的态度,对宋沅也同样恶劣,谢景昭看得出来,宋沅的处境糟糕。 好歹宋沅今天也算同样是帮了他,他便想着帮一帮宋沅。 宋沅听出谢景昭的意思,诧异的抬头看了谢景昭一眼。 盛京之中,人人都说东川侯府的世子沈墨貌比潘安,乃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事实上,在宋沅看来,相比相貌偏于阴柔的沈墨来说,平成王谢景昭才是真正的芝兰玉树,他的好看比起沈墨的阴柔来说,要令人赏心悦目的多了。 此时她看着谢景昭的一双桃花眼,也不由得有些微微晃神,等到回过神来,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殿下可以帮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世,有些东西,我想要亲自拿回来,我的仇,我自己亲手来报!” 再见苏氏,宋沅心里的仇恨几乎要喷涌而出,想到安哥儿的死,外祖一家的性命和宋子思,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 苏氏的性子和能耐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女人城府深心机重,关键的是做事还十分谨慎,但凡是做坏事,从来都是绕了好几个弯,绝不会自己沾染一丝是非。 就像是这次收买静慧师太的事,连许铮这样的人去审,静慧师太都只能说出几个无关紧要的侯府下人来,苏氏完全撇的干干净净。 所以哪怕是要请人来帮她做主,也不是现在。 若是换做别人来说这样的话,谢景昭不免要发笑,毕竟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要对付家中豺狼一样的长辈,何其艰难? 可是他亲眼看见过宋沅是怎么面不改色的用簪子刺伤自己的,便对这个女孩子多了几分改观。 因此,谢景昭便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多谢宋大小姐这次施以援手了,若以后宋大小姐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可凭借此玉佩,令人到狮子楼找我。” 他说罢,便伸手摘下自己腰间的一个双鱼玉佩,递到宋沅跟前。 这双鱼玉佩玉质温润,接在手里便觉得触之温润,宋沅略一思忖便大大方方的答应了,诚恳的谢过了谢景昭。 玉佩握在手里,宋沅抬头看了谢景昭一眼,轻声道:“殿下此次被暗算,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静慧师太算计她,不可能还专门给她找个王爷过来,事实上许铮审问的结果也正是如此,静慧师太属意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往山上送菜的农夫罢了,至于为什么最后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谢景昭,她自己也不知道。 听见宋沅说起这件事,谢景昭清俊的面上现出几分冷意。 他来菩提寺看望青宁公主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能找到机会动手,还能借力打力,把他跟宋沅放到一张床上,等着他们闹出丑事的人,数着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他扯了扯嘴角:“本王大约已经猜到了。” 能动手的也就那么几个。 可宋沅想到最后谢景昭跟宋子思被污蔑通敌死在战场上,便略一沉吟,仍旧还是开口说:“殿下,不如查一查身边人,比如说.....您的姨母。” 谢景昭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声问:“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景昭自幼是被放到龙虎山长大的,因为不放心他,他的姨母赵国公夫人何氏可是一直在山上照管他的。 他们之间说是亲如母子也不为过了。 现在宋沅却让他去查赵国公夫人,他眼神冷冽。 宋沅知道,谢景昭是个天生的将才,他是一心要建功立业的,这样的好人,是个真正的英雄,不应该死在皇位之争的阴暗手段里,所以,哪怕谢景昭不信,她仍旧还是认真迎着谢景昭的目光说:“殿下,查一查也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谢景昭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本王知道了。” 宋沅已经尽力提醒,也知道现在交浅言深人家未必肯信,便也点到即止,只是冲着谢景昭行了个礼,便翩然告退了。 目送着宋沅离开的背影,谢景昭招手让许铮上前,面色淡淡的说:“查一查宋家大小姐的底细,我要知道她的一切过往。还有......查一查国公府近日可有人上过菩提寺。” 许铮沉声应是。 第7章 暗格 武定侯府地处于京中西城的梧桐大街上,前朝时是一个王爷的府邸,后来太祖带兵打进京城,按照功劳将这宅子赏赐了宋家。 一进垂花门,苏氏便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副疲倦的样子:“这山路赶得我都头都痛了,你自先去拜见老夫人,我稍后便去。” 宋老夫人年少守寡,一个人把三儿一女拉扯大,在这府中德高望重,别看中馈已经是苏氏掌着了,可苏氏在老夫人跟前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从前宋老夫人顾念着已故的郭氏温柔孝顺,对宋沅跟宋子思是十分看重的,只是后来苏氏嫁进来之后,宋沅便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而且还言行无状,屡次三番的为了沈墨做出许多丢人现眼的行径,宋老夫人便对宋沅逐渐冷淡了起来。 上一世宋沅被苏氏纵的无法无天,又有一群别有用心的下人在身边哄着劝着,自然是不觉得宋老夫人的冷淡有什么影响,可如今,她却知道宋老夫人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紧要。 她微微笑了笑,姿态优雅的摇了摇头:“夫人,我受了伤,风尘仆仆的去见老夫人,怕冲撞惊吓了她老人家,想先回去换一套衣裳。” 也是,她毕竟是去礼佛祈福的,这些天穿的都是些素服,人老了都忌讳这些。 只是,从前的宋沅可不会注意到这些礼节,苏氏不着痕迹的扫了宋沅一眼,心中已经确定宋沅有了自己不知道的改变。 但是她随即心中便哂笑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醍醐灌顶的事儿?糊涂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忽然就变清醒了? 再说,就算是变得清醒了,也太晚了。 她嗯了一声,自己扶着袁妈妈的手往大房的院子去了,临走之前饶有深意的看了赵妈妈一眼。 赵妈妈立即便领会了她的意思,亦步亦趋的跟着宋沅回了房,便皱眉站在宋沅身后扬声喊人:“青樱!粉桃!你们都死哪儿去了?姑娘回来了,一个个的还都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她在宋沅的院子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比宋沅这个做主子的说话都管用。 不过一会儿,原本正忙忙碌碌的丫头们便都蜂拥而至,围着宋沅给宋沅请安。 众人都有些胆战心惊,毕竟以前的大小姐脾气可不算好,一听见赵妈妈这么说,只怕火气更大了。 这一次的宋沅却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便看了赵妈妈一眼:“青樱不是摔断腿了吗?妈妈怎么忘了?” 青樱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丫头,这么多年了对她一心一意。 这次去山上之前,青樱却摔断了腿,因此只能挪出去养伤了-----当然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青樱之所以会‘巧合’的摔断腿,不过是因为她太忠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宋沅,若是带着她一起上山,不好办事罢了。 赵妈妈的面色顿时有些不自在,却又很快就笑了起来:“看我这记性,姑娘别跟我一般计较,快些换了衣裳,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宋沅嗯了一声,眼看着众人熙熙攘攘的围着自己,皱了皱眉就道:“不必这么多人,吵得我头痛,竹笙跟着我就是了。” 原本跟的最紧的粉桃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妈妈,见赵妈妈皱眉,忙一把扯了竹笙到一边,陪着笑说:“这丫头最会偷奸耍滑的,怎么能伺候好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 粉桃是赵妈妈的侄女儿,现在这情形,宋沅怎么肯让她贴身伺候?顿时便冷笑了一声:“你聋了?我说,让竹笙跟着,你听不懂?” 宋沅真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渗人的,粉桃顿时面露难色,要知道,虽然她们都知道苏氏的真实目的,可在明面上,苏氏却是个最好的继母,所以宋沅若是喜欢谁,那人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可若是真要找一个下人出气,苏氏可绝不会拦着。 她不敢动了,赵妈妈也怕宋沅发作起来难看,就假装呵斥了粉桃两句:“姑娘说是谁就是谁,你跟着起什么哄?” 等到落后了两步,眼看着宋沅已经带着竹笙进了房间,粉桃才一脸委屈的拉了赵妈妈的衣袖:“姑妈,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对着我摆脸色?” 从前宋沅可是很宠幸她的,四个大丫头里头,除了青樱之外,便属她最得宋沅的欢心了。 赵妈妈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总觉得宋沅处处都不大一样了,可若是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对。 想了想,只能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别多嘴多舌的!”又压低了声音,瞥了左右一眼,谨慎的问:“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安慕小说网 眼看着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其实苏氏已经急的不行。 山上的阴谋没成,便得想别的法子。 幸亏苏氏做事自来都喜欢做两手准备,如今才不至于被打的措手不及。 粉桃顿时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我办事,姑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姑娘的事儿了......” 赵妈妈这才放心,想到宋沅从山上下来开始,便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就在心里骂了一声,有什么好高贵冷艳的?得罪了夫人,以后的下场说起来可能还比不上自己这个做下人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 房间里,竹笙怔怔的看着宋沅,惊恐的问:“姑娘,你这是?” 宋沅一进屋,并不换衣服,反倒是直奔自己的那张雕着八仙过海的千工拔步床,紧跟着便在床头摸索着什么。 竹笙顿时惊住了,直到看到宋沅竟然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卷东西,便更是吓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沅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东西,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看着竹笙:“帮我个忙。” 第8章 诅咒 竹笙浑身都在颤抖,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但是听见宋沅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半点迟疑都没有。 宋沅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暖意,这些下人多数都是被苏氏收买了的,一心一意的在她身边哄着她,引导她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引得她被神憎鬼厌的。 也就是青樱跟竹笙,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她看着竹笙将东西包裹在自己身上,重新放下了裙子,才点了点头:“去给我收拾出一套衣裳来,素净一些的便是。” 竹笙急忙答应着去柜子里翻出一套茶白色绣了绿梅的夹袄,配着浅紫色的百褶裙和同色的圆领褙子。 宋沅脱下衣裳,将那套沾满血迹的衣裙才丢在地上,才换上了裙子,便听见房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赵妈妈在外面声音急切的喊门:“大小姐!大小姐!老夫人房里的陈妈妈和侯爷过来了,您好了没有?” 竹笙吓得面色雪白,宋沅看了她一眼,沉声安慰:“别怕,将东西收好了,按照我说的做,记住了吗?” 屋外的敲门声愈发的急切,竹笙沉住气,视死如归一般重重的点头。 赵妈妈在外面敲门敲的愈发的重,宋沅面色淡淡的打开了门,赵妈妈的目光便越过她一直看向她身后的房间,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大小姐换套衣裳,怎么用了这么久?” 她早已经习惯对宋沅颐指气使,因此这一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宋沅却皱了皱眉:“放肆!我换套衣裳,莫非也要看妈妈的脸色?” 当着院子里众多人的面,宋沅这么毫不留情的训斥,赵妈妈脸面一时有些挂不住,要知道,以前宋沅虽然对别的下人不怎么客气,可对她却一直是很尊重的。 她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阴阳怪气的说:“大小姐怎么这么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对大小姐不敬呢,谁都知道大小姐是得罪不得的......” 她说着,眼里带着几分嘲讽的说:“是侯爷和陈妈妈过来了,找大小姐有事,我是怕大小姐怠慢了侯爷。” 此时的宋幼平正带着几分不耐的朝宋沅看过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大女儿。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他每次听见大女儿的消息,都是大女儿又缠着沈墨了,又不知羞耻的跟到人家沈家去了,哪里有半点侯门千金的体面和矜持? 简直比那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都不如! 此时见到宋沅出言不逊,他还只当宋沅又开始为难下人了,便冷声训斥:“都说佛门清净,能教人修身养性,你去了寺庙一趟,半点轻浮之气都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当真学到了狗肚子里!” 若是换做以前,宋沅听见宋幼平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自己,定然是又要哭闹不休的。 她的亲娘郭氏去的早,宋幼平作为家主,自然是有外头的事要忙,哪里有空管她这个女儿?她跟宋幼平的感情一直便不怎么好。 尤其是宋幼平对她一直都是凶巴巴的,从来都不曾好好说话。 可对着宋清秋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幅嘴脸,从小便将宋清秋抱着不离手,对客人提起两个女儿的时候也是如此,提起宋沅的时候,便是冷冰冰的‘宋沅’,可是提起宋清秋的时候,便是‘我家清秋’如何如何。 两父女的关系见一次更差一次,几乎就没好好说话的时候。 这一次也是如此,眼看着宋幼平又开始训斥女儿了,赵妈妈在宋沅身后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等着宋沅开始哭闹。 宋沅却静静的对着宋幼平行了个礼,平心静气的说:“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众人都以为她又要发脾气闹事,没想到她竟二话不说的认了错,不由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连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也不由得有几分诧异-----真是见鬼了,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浑身上下嘴最硬的大小姐认错? 不仅是赵妈妈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宋幼平自己也有些不习惯。 这个女儿不再撒泼耍横的时候,看着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样子...... 随后赶来的苏氏一进门便听见宋沅认错,同样也瞳孔缩了缩,审视一般的从上到下看了宋沅一遍,随即便温温柔柔的去说宋幼平:“侯爷也真是,我都说了,这回阿沅是真的在佛前静思己过,为您和老夫人祈福去的,您怎么就是不信?这件事,肯定是误会,阿沅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原本怒气已经稍稍熄灭的宋幼平听见苏氏这话,顿时便又是怒容满面,拂袖道:“她素来无法无天,眼里除了沈家还有谁?!别的人也就罢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又看了陈妈妈一眼,果断的道:“妈妈,您尽管带人去搜!若真是她这个孽障,我绝不姑息!” 赵妈妈咽下刚才的震惊,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就算是横还能横几时呢?只要里面的东西被发现,宋沅从此以后就毁了。 苏氏满脸都是着急:“侯爷!阿沅不会做这样的事......” 宋沅不管苏氏的做戏,低眉顺目的冲着宋幼平福了福身:“不知道父亲到底要从我房里搜什么,又认定我做了什么事?”安慕小说网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还有脸问!”宋幼平怒容满面:“老夫人不过就是不肯给你那对祖传的玉如意做添妆,你竟然便诅咒老夫人,害的老夫人头痛难眠,犯了头疼病!” 他举着手,若不是苏氏拦着,是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脸上。 宋沅心里对这一切心知肚明,面上却露出诧异的表情来,随即便抿了抿唇,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问:“父亲认为,我会诅咒祖母?” 宋幼平仍旧余怒未消的冷笑:“难道你不会?!你当年在我的寿宴上,还给我送陶三彩......!这可是送给死人陪葬的!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第10章 搜查 赵妈妈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众人都正在蹙眉看着她。 尤其是陈妈妈,她已经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妈妈问:“看来赵妈妈对我办事不是很放心,说起来,今天跑到老夫人房里告发大小姐行巫蛊之术的那个丫头,是叫粉桃吧?她是不是赵妈妈的侄女儿?”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分明是在说赵妈妈跟粉桃沆瀣一气,在污蔑宋沅。 赵妈妈吓了一跳,勉强摆着手摇头:“这,陈妈妈是老夫人跟前最得用的,谁不知道您精明能干,老奴怎么敢有这个意思?”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往陈妈妈身后扫,显然还是不信陈妈妈什么都没搜出来的。 本来也不该什么都没搜出来-----她千叮咛万嘱咐让粉桃把那巫蛊的娃娃放到暗格里去的,陈妈妈按理来说一摸就该摸到了,怎么会没搜到? 该不会没去搜床上的那些小格子吧? 苏氏定下心来,温温柔柔的开口:“陈妈妈都说没有了,想必就是一场误会罢了。老夫人的头痛,只怕也是巧合.....” 宋老夫人的头痛,原本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就在今天,宋沅刚刚回来,宋老夫人却又疼的晕了过去。 这怎么会是巧合? 宋幼平忽然厉声大喝:“赵妈妈,你去搜!我看着你搜!”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一般来说,孩子们长大了,做父母的便会尊重孩子们的私隐,尤其是女孩子的闺房,除了格外亲近的女眷,男性长辈是绝不会踏足的。 此时宋幼平竟然提出要亲自搜,显然是信不过宋沅,更甚的,连陈妈妈都信不过了。 陈妈妈想到这一连串发生的事,便有些怜悯的看了宋沅一眼。 人人都说宋家的大小姐嚣张跋扈,不知廉耻,可实际上,宋沅从小到大的确是没有得过宋幼平什么宠爱,宋幼平对待宋清秋的时候,不管何时可都是慈爱的。 唯独对待宋沅,总是跟有仇似地。 尤其是在陶三彩的事情之后,宋幼平便更加看宋沅不顺眼了,凡事都把她往最坏了想。 如今分明是什么都没搜到,可宋幼平竟然宁愿信几个下人的谗言,也不信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沅以为自己是会哭的,事实上,她如果现在真的能够哭出来,或许处境还能更好一点儿。 可在宋幼平跟前,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想了想,静静的跪了下来,朝着宋幼平磕了三个头。 如此不哭不闹,倒是让宋幼平的怒火平息了一些,他冷哼:“你知道错了?” 宋沅缓缓地摇了摇头:“女儿问心无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粉桃跟赵妈妈都一口咬定是我在诅咒祖母,可女儿愿意自证清白,愿意让赵妈妈搜屋子。” 她说的如此坦荡,宋幼平倒是一时无话可说,只是冲赵妈妈点了点头。 赵妈妈立即如同虎狼一般,一阵风似地卷进了屋子。 宋幼平跟苏氏紧随其后进了屋子,看着赵妈妈掘地三尺,将宋沅的屋子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随着赵妈妈的表情越来越紧张,苏氏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 陈妈妈却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看着恨不得把床都给锯开看一看的赵妈妈,问:“赵妈妈好像很笃定那东西就藏在大小姐的屋子里?” 宋幼平也察觉出不对了,这屋子就这么大,赵妈妈带着好几个丫头,几乎都将屋子翻过来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厉声问:“那个丫头呢?!带过来!” 赵妈妈已经有些心慌的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暗格,怎么会呢?她亲手做的小人,亲手交给粉桃的。 粉桃也说放置好了,怎么却空无一物? 底下的人很快便将粉桃给押过来了,她还不知道东西没有找到,跪在地上就开始哭诉:“我们都劝过了姑娘,可姑娘不肯听,她去寺里,也是为了去找什么.....什么桃木,稻草,用来做诅咒老夫人的小人的!” 宋幼平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问粉桃:“你亲眼看到了?” 粉桃急忙点头:“奴婢亲眼看到了,就在大小姐床底下的暗格里!” 苏氏闭了闭眼睛,心里骂的赵妈妈狗血淋头。 办事竟然这么不谨慎!东西根本没找着,这两人还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傻子才看不出来这件事有猫腻! 宋幼平果然大怒,他的确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但是更容不得下人信口雌黄的污蔑主子,当即就冷笑:“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竟敢红口白牙的造谣污蔑主子?!” 赵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然不敢说这事儿是苏氏主使的,只能抖抖索索的解释:“或许,或许是大小姐藏起来了,才刚大小姐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还偷偷躲在屋子里好一会儿......” 她灵机一动,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侯爷,肯定是大小姐藏在身上了!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凭空污蔑大小姐啊!” 宋幼平又迟疑了。 这的确像是宋沅会做出来的事。 陈妈妈便看见宋沅绷紧了脊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猫儿,眼神一下子便暗淡下来。 分明没有搜到东西,侯爷却还是更偏向于相信一个下人..... 她正想要开口帮宋沅说几句话-----当着这么多的下人,又污蔑宋沅藏小人诅咒祖母,现在又要当众搜宋沅的身,传扬出去,宋沅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可也就在此时,院门口忽然窜进来一个人,几乎是飞快的就到了众人跟前,而后一脚猛地踹在了赵妈妈的身上,把赵妈妈给踹飞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氏也睁大了眼睛,等到看清楚来人,便深吸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又是宋子思!这个混账东西! 宋幼平也惊呆了,等到看清楚动手的是自己的大儿子,便出声训斥:“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第11章 哥哥 宋子思已经快要及冠了,十八岁的少年,长得十分的高,此时他一脚将赵妈妈给踹飞,赵妈妈竟然半天都站不起来。 苏氏心中发冷----这个狼崽子!一天不除了他,就是心腹大患! 但是面上,她却吓得面色泛白的劝解:“子思,当着你父亲的面,不可动手啊!” 宋子思怒发冲冠,若不是他的贴身小厮冲上来死命的拦着,他大有再冲上去打死赵妈妈的意思,饶是被人死命拦着,他也仍旧愤恨不平的指着赵妈妈冷笑:“贱嘴贱舌的老虔婆!你竟然敢栽赃陷害大小姐,你当我死了吗?!” 少年面色涨红,虽然被宋幼平踢了两脚,但是还是挡在她跟前,毫无退缩的意思。 上一世也是如此。 永远都是如此,不管她是如何的混账,可哥哥从来没有放弃她。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宋沅从来不是个眼泪浅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禁不住喊了一声哥哥,扑上去抱住了宋子思。 宋子思怔住了。 其实妹妹平常跟他并不亲近,他们岁数差了将近五岁,母亲出事之后,郭家那边便把宋子思接过去了,原本也是想将宋沅一道接走的,但是那时候宋沅还小,加上郭家老夫人也正在生病,宋老夫人便一力留住了宋沅。 兄妹俩分隔多年,再见面的时候,宋沅已经被苏氏养了好几年,性子都已经定下了。 宋子思不是没在妹妹身上下功夫,也不是没对妹妹好,可是宋沅一门心思的亲近宋清秋跟苏氏,对他这个兄长敌意很深。 像今天这样抱着他痛哭失声,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宋沅哭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滚烫的泪流水一般涌出来,将宋子思的袖子都打湿了。 上一世没有来得及流的泪,终于在今天看到宋子思以后彻底爆发出来。 她跟哥哥好像昨天才见过,可事实上,他们分别已经十多年了。 宋幼平原本还想骂人的,但是看到宋沅哭的这么惨,一时又有些不忍心-----是不是真的冤枉她了?她以前可是最跋扈不过的,打破牙齿都得往肚子里吞,何曾哭的这么伤心欲绝过? 苏氏的眸中也波涛涌动。 真是好样的,平常看着跟个蠢货似地,关键时刻,却忽然清醒了。 这么一哭一闹,宋子思哪里肯善罢甘休? 果然,宋子思犹豫着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胳膊,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有大哥在,谁都不能冤枉了你!” 宋沅上一世是嫁到了东川侯府,才开始学着忍气吞声的。 在娘家的时候,纵然继母伪善,可是哥哥和祖母却是护着她的,她有继母故意纵容捧杀,还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到了东川侯府,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就什么都不同了。 学着管家,学着伺候公婆,跟妯娌相处,处置家事,桩桩件件都是从头学起,她当年几乎是把自己的骨头都一点一点打碎了重组的。 如今再见到大哥,再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哭的不能自已。xfanjia 赵妈妈被踹的在地上都爬不起来,还是粉桃吓蒙了,趴在她边上惊恐不已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苏氏看着这对兄妹,心中恨得咬牙,可是偏偏那东西没在宋沅的床上找到,她此时只能慢吞吞的开口:“大少爷可不要误会,侯爷也是为了老夫人的身体着想.......” 宋子思拍了拍妹妹的背,转过头看着宋幼平和苏氏,冷冷的问:“那不知道父亲跟夫人亲眼在这里盯着,搜出了什么东西没有?能不能定我妹妹的罪?!” 他说话很不客气委婉,几乎是只差明摆着说他们栽赃陷害。 苏氏脸上有些过不去,这个混账,从来都不给她这个继母脸面! 陈妈妈却率先站出来:“回大少爷的话,老奴亲自找过了,没发现什么,赵妈妈不信,也自己去找了一遍,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宋子思便恶狠狠的盯着粉桃和赵妈妈冷笑:“你们不是言之凿凿的说看见她私藏小人诅咒祖母吗?现在东西没找到,那你们就是污蔑主子,罪该万死!” 他说着,便冷厉的喊人:“把她们拖出去,重重的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粉桃跟赵妈妈顿时脸色雪白,她们都知道大少爷的脾气,他说要打到说实话为止,那就是来真的,若是不说实话,他是敢把你打死的! 苏氏登时便拽住宋幼平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侯爷,这怎么行?赵妈妈毕竟是侯府的老人了.....”这两人毕竟是为她办事,她若是不出声,以后底下心腹们谁敢豁出去供她驱使? 宋幼平也觉得长子行事太过鲁莽冲动,尤其是当他这个父亲并不存在似地,他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宋沅止住了哭声开口:“不行。” 宋子思低头看着她,还以为宋沅又要心软。 她就是这样,对外张牙舞爪的,可其实却最重感情,赵妈妈这些人是陪着她长大的,所以她万分维护这些下人,平常这些下人犯了什么错,她也都是轻描淡写便过去了。 可这一次,赵妈妈她们却是实在不能留了。 这些人竟然敢以老夫人的名义来栽赃陷害宋沅,若是真的被她们得逞,宋沅最轻的惩罚也是被家族抛弃,从此扔到家庙里自生自灭。 绝不能姑息! 宋沅一看就知道哥哥的意思,拉了拉宋子思的袖子,嘶哑着声音解释:“赵妈妈和粉桃说的像是真的似地,但是既然搜了我的屋子没有,她们的屋子,也该搜一搜。”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妈妈跟粉桃,嘶哑着声音说:“至于赵妈妈说我藏在身上了......” 顿了顿,宋沅朝陈妈妈开口:“妈妈,您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大家都信得过您,您来搜一搜,看看我是不是把东西给藏在身上了。” 苏氏心中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看宋沅这表现,不必搜,她也知道肯定是没事的。 只是,宋沅到底是怎么避过这一劫的? 之前在菩提寺,还觉得宋沅只是踩了狗屎运去了观音殿,所以恰巧避开了,但是这一次,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第12章 惩治 陈妈妈当然不可能在宋沅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来。 当着众人的面,宋子思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等到陈妈妈搜完,便抬头眼睁睁的盯着宋幼平:“父亲大人满意了吗?自己亲生女儿被两个刁奴诬陷,父亲觉得面上有光吗?” 证实了是赵妈妈和粉桃无中生有,宋幼平自己也气闷,可宋子思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损,他忍不住面色难看。 也就在这时,苏氏忽然晕了过去。 袁妈妈马上便焦急在边上跺脚:“夫人原本就身体不好,饶是如此,还是坚持着亲自去山上将大小姐接回来......这回只怕是吓着了......” 心肝宝贝都病了,宋幼平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冤枉不冤枉,没好气的叫袁妈妈把赵妈妈跟粉桃处置了,自己急忙抱着苏氏走了。 宋子思气的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这两个奴才这么大胆,分明是冲着要宋沅身败名裂来的,宋幼平却这么轻拿轻放,以后底下的人谁还会看得起宋沅?人人都会觉得宋沅爹不疼娘不爱,好欺负。 他正要上前争辩,却被宋沅拽住了袖子,低头一看,宋沅正朝着他微微摇头。 虽然还是很气,可宋子思向来是尊重妹妹的,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宋幼平走了,这才冲陈妈妈拱了拱手弯腰:“妈妈,这里的事就劳烦您跟祖母说一声,稍后我便带着阿沅过去请安。” 陈妈妈笑着点头应是。 袁妈妈则趁机将赵妈妈跟粉桃都带走了。xfanjia 等到她们一走,宋子思才转过头有些着急的看着宋沅:“阿沅,她们根本没安好心要害你,你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她们还会有下一次的!” “哥哥。”宋沅冷静的看着他,沉沉的叹了口气问:“就算是不这么算了,仅凭赵嬷嬷跟粉桃两个人,能扳倒苏氏吗?” 宋子思沉默下来,宋幼平把他这个新夫人看的极重,几乎是把她当成了宝贝一样捧着,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件事便疑心苏氏。 他心里正愤懑,却猛然觉得不对,见了鬼似地看着宋沅:“阿沅,你.......你明白了?” 以前宋沅何曾跟他这么和声细语的说过话?总是跟只斗鸡似地,反倒是一心一意的依赖苏氏,可现在......听宋沅的语气,分明已经认定这件事是苏氏指使赵妈妈跟粉桃做的。 他不由得又惊又喜。 宋沅看着哥哥少年英俊的脸庞,想到他上一世最后死的那么凄惨,心中又酸又涩,诚心诚意的说:“就算是从前不同,出嫁之前经历过这些,也都懂了。哥哥,你跟我是一母同胞,我们血脉相连,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上一世却不懂,活该被人当成傻子一般糊弄了一辈子,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只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陷入上一世的悲惨之中了。 宋子思看着猛然懂事的妹妹,心中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太过残忍,摸了摸她的头:“是,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 见他这么说,宋沅便大松一口气,只要哥哥能够听自己的话,那么事情就会好办许多。她急忙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宋子思听的诧异不已,像是不认识妹妹似地,伸手摸了摸妹妹额头:“阿沅,你没事吧?” 宋沅竟然让他去把赵妈妈跟粉桃给买下来,然后去监视沈墨。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一向把沈墨看的比天都重的妹妹竟然开始疑心沈墨了? 宋沅心中一紧,她重新活了一遍这样的事当然不能说,便理所当然的哼了一声:“我怕他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来,哥哥到底帮不帮我?” 宋子思就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妹妹的脾气。 他哪里有不听的,当即便点头:“行了行了,大小姐的话我哪里敢不听的?您放心,两件事儿都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兄妹俩头一次这样轻松自在的说话,刚帮宋沅办完事回来的竹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说了会儿话,宋子思便赶着要出门去,摸了摸宋沅的头发笑着说:“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待嫁,哥哥一定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 说完才转身走了,他现在在羽林卫当差,在外头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今天早就已经约了人了,只是因为知道宋沅今天回来,所以才专门过来看看宋沅,这才碰上了赵妈妈污蔑的事儿。 见他走了,宋沅才转过头看了竹笙一眼,带着竹笙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门,竹笙便紧张的跪在地上,轻声禀报:“姑娘,按照您的意思,已经把那东西放好了。” 宋沅已经不同了,这一点,跟在宋沅身边的竹笙自然能看得出来,尤其是今天,当机立断的将赵妈妈私藏在她床上的诅咒小人给拿走,让苏氏大张旗鼓却扑了个空,这绝不是去山上礼佛之前的宋沅能做出来的事。 思及此,竹笙心中既喜且忧,跟着个不聪明的主子实在是要命,但是如今宋沅也不知道会不会开窍的太晚了。 宋沅自然知道底下人都是怎么想自己的,外表光鲜,内里却其实是一座冰山,人人都觉得她靠不住。 底下人心涣散,到现在能真心对她的人也不多,也就是一个青樱一个竹笙了。 她的语气放缓和了些:“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放心吧,我都心中有数,慢慢来。” 竹笙这才敢相信宋沅是真的明白过来了,忙应是。 宋沅又提起青樱:“她的腿怎么样了?” 她上山祈福之前,青樱的腿摔伤了,也不知道如今如何。 虽然知道青樱的腿最终没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不顾竹笙的劝阻,亲自去看了青樱一趟。 青樱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坐起来朝着宋沅摇头:“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大小姐怎么能过来?” 宋沅坐在床沿上看着她,记忆中的青樱常年面上带着愁苦,哪里有如今的这样青涩?好在一切都重来了,宋沅笑着说:“就是来看看你,你快些养好了伤,我跟前现在只有竹笙一人可用,若是没了你,可做什么都不便了。” 竹笙一人?青樱有些错愕的看了看竹笙,听见竹笙说出赵妈妈跟粉桃背主攀咬的事,恨得牙痒痒:“我就知道她们不是好人!尤其是赵妈妈,以前就总是欺上瞒下,拿了您的东西偷出去卖......” 第13章 昏聩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宋沅:“姑娘,您都快出嫁了,这么换贴身伺候的嬷嬷跟丫头,只怕沈家会有闲话......” 沈家本来就对宋沅有偏见不满意,尤其是刘夫人处处都跟宋沅为难。 宋沅偏偏还极喜欢沈墨,为了沈墨做小伏低,什么都能忍的,大户人家的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从小伺候到大,这种贴身的丫头和嬷嬷在彼此熟悉的人家里都是脸熟的,忽然换了,多事的人便会嚼舌根。 宋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现在还怕沈家说什么闲话?她这辈子压根就没打算嫁给沈墨那个道貌岸然的畜生! 她摸了摸青樱的头发:“好了,这些不必你操心,您快些好起来帮我的忙才是正经的。另外,林嬷嬷在何处,你可知道?” 林嬷嬷是宋沅的奶娘,苏氏进门之后,就屡次挑她的过错,把她给赶走了。 青樱是林嬷嬷一手带出来的丫头,当然知道林嬷嬷在何处,见宋沅问起来,又惊又喜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林嬷嬷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了,上回她见我回家,还一直问您好不好......” 宋沅嗯了一声,让青樱好好休息,自己带着竹笙去了宋老太太的院子。 老夫人倚靠在床头,咳嗽了一阵,摆摆手拒了陈妈妈递过来的茶,沉了一口气问:“这么说,赵妈妈跟粉桃两个人联合起来算计沅姐儿了?” 刚病了一场,她老人家的身体还没恢复,说话都是要喘着粗气的,没一会儿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陈妈妈心疼的了不得,再三的劝着她喝了一口参汤,这才把之前在大房发生的事儿仔细的说了一遍。 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 老夫人就扯了扯嘴角,冷冰冰的说:“鞭子抽到身上了,才知道疼了!可这有什么用?等到嫁到沈家去,还有的好果子吃!” 东川侯府虽然武定侯府一样是二等侯爵,可是侯府跟侯府之间也是不一样的,现在东川侯府做主的是东川侯沈正山和夫人刘氏,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何况沈墨又那么不喜欢宋沅。 偏宋沅死缠烂打的,死活都要嫁到沈家去。 说到以前宋沅做的荒唐事,陈妈妈也叹了口气,默了一会儿才说:“能明白过来,总是比不明白的好,老奴看大小姐跟从前不同了......” 她想着宋沅当时的表现,劝老夫人:“她从前哪里肯跟大少爷亲近?或许是受了一场委屈,总算是清醒了......” 宋老夫人目光发沉:“知道清醒也晚了,木已成舟......” 婚事都已经定了,她这个性子,嫁到沈家去,跟沈家的人怎么过的到一起?沈墨那个人,宋老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觉得他少年老成,心机手段都太多了。 主仆俩聊了一会儿天,大丫头丁香在外头敲了敲门轻声禀报:“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宋老夫人静了静,淡淡开口:“让她进来吧。”陈妈妈亲自去掀了帘子迎了宋沅进门。 绕过博古架,宋沅就看见坐在炕上的宋老夫人。 几十年的经历在脑海中都过了一遍,祖母恨她不听话,不守规矩,可是她嫁到沈家之后,祖母却隔三差五让人给她送些银子。 临死之前,祖母还跟沈墨交代,让他要宽容待她,不要辜负了她。 想到这些,宋沅的鼻子发酸,几步走到宋老夫人跟前,都不等人铺上蒲团,便重重的跪在地上,砰的一声给宋老夫人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这头磕得真是真心实意,以至于原本还生气的宋老夫人心中都痛了一下,抿着唇坐直了身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宋沅浑身都在发抖,她想到当年祖母一直在阻止她嫁给沈墨,一直在教导她为人处世,可她就是不听,撞了南墙吃尽了苦头,才知道祖母所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 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哽咽着喊了一声祖母,就说不出话了。 这眼泪是真心实意的,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了,看人的眼光早就已经练出来,真哭还是假哭,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此时见到宋沅哭成这样,像是受尽了委屈似地,她的心也像是泡在了棉花里,沉重的很,顿了顿才招手:“过来。” 宋沅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扑到老夫人怀里,便环住了老夫人的腰,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陈妈妈都不由得有点泪意了,伸手擦了擦眼睛。 宋老夫人便数落她:“现在哭有什么用?” 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到底还是接了陈妈妈的帕子,伸手给宋沅擦眼泪。 宋沅哽咽着趴在她怀里:“对不住,祖母,我不该不听您的话......” 宋老夫人叹口气,伸手将她推出去一点儿,看着她眼泪婆娑的,连脸都哭红了,就说:“你那房里一团乱,我早就说过这样不成,偏你自己喜欢纵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这样下去,你嫁到沈家,处处都要被人挑嘴,内忧外患,迟早过不下去的。” 原本宋老夫人灰心失望,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宋沅的事,大不了多陪送些嫁妆,也就算是对得住故去的儿媳妇儿了,可现在,宋沅委屈成这样,宋老夫人还是无法坐视不管,就靠在引枕上沉声说:“哭是不管用的,婚期眼看着近在眼前,你身边这些害虫,能打发的都要打发了,身边总要留几个得用的人,否则你就跟瞎子聋子没什么两样。” 虽然生气,可宋老夫人对孙女儿总归是真心,便细细的指点她。 其实这些东西,宋沅早就在无数个经验教训里学到了,可如今听宋老夫人说起来,她还是觉得心安。 宋老夫人见她乖乖的,从前的嚣张跋扈全都不见了,好像脱胎换骨一样,就又有些不忍心了,还以为她是吓怕了,就放低了声音:“我活着一天,自然就管你一天,可我老了,还能活多久呢?沅姐儿,你得自己立的起来啊......” 宋沅重重的点头,她并不说自己的委屈,也不说这一次赵妈妈跟粉桃做下这个局的蹊跷之处。 有些时候,不争才是争,老夫人活了这么久,心里比什么都明白,她不说反而才是什么都说了。 说了会儿话,宋老夫人让人伺候宋沅去梳洗休息。 宋沅也的确是累了,重生回来,先是被算计跟平成王躺在一张床上,紧跟着便是下山被陷害诅咒老夫人,哭了几场,现在放松下来,一下子就累了,不知不觉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同时听见砰的一声-----是杯子摔碎的声音,动静有些大。 她怔了怔,老夫人带着怒气的声音便从外头传进来。 “你是疯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宋老夫人失望至极的看着儿子:“你平常怎么宠爱她我都管不着,可她手伸的太长了,现在都敢来算计你的原配嫡女了,你竟然还如此昏聩!” 安慕小说网 第14章 特权 若不是因为现在儿子都已经是侯府当家人了,是在外面行走的爷儿们,宋老夫人恨不得给他一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宋幼平不以为然:“母亲,这跟梅儿有什么关系?赵妈妈跟粉桃都已经招认了,只不过是因为沅姐儿平时对待下人太过严苛了,她们被折磨的受不住,这才会忍不住做了错事。她们的确是该死,可沅姐儿自己也立身不正,梅儿做继母的,轻了重了都不行,您倒好,还把事儿都怪在她身上!” 宋老夫人倒竖了眉毛,气的当场呵斥:“闭嘴!她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你也就这么信了?若是没人指使,赵妈妈跟粉桃都是家生子,她们有天大的胆子敢陷害沅姐儿?” 屏风后头,宋沅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她的好父亲一心一意都只惦记着继母了,现在哪里还记得原配生的两个孩子? 宋子思还好些,毕竟是他的嫡长子,是宗法上的继承人,他还有几分重视。 但是对自己这个女儿,只怕他巴不得自己死了。 果然,宋幼平有些不耐烦了:“母亲,您就是太纵容沅姐儿了,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外头人都怎么说她,您知道吗?” 他拿宋沅的名声出来说事,宋老夫人便气的胸口痛了:“沅姐儿从前养在我这里的时候,从未听说过谁说她不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你怎么不想想是什么缘故?” 这是在说就是苏氏把人养成这样的。 宋幼平便实在忍不住冷笑:“照母亲这么说,梅儿难道就该冷着她,疏远她?只怕到那时,母亲又要说梅儿是恶毒继母了!” 真是冥顽不灵!苏氏都做的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还在这里振振有词!宋老夫人皱眉看着他,恨不得拿了拐杖狠狠地敲他几下让他清醒。 母子俩正谁都不让谁的僵持着,外头管事的媳妇子隔着帘子通禀,说是平成王府送了礼物来,长史正在外头等着。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长史可不只是七品,而是堂堂正正的五品官,都是翰林清贵,正经进士出身,宋幼平马上便站了起来,又觉得狐疑:“娘,儿子没听错吧?平成王府要给咱们送礼?” 那可是平成王啊! 如今的皇帝能够登基,可全都靠了自己这个卓尔不凡的六儿子。 听说平成王出生,天上便有异象,漫天彩霞几乎映照得整个皇宫都熠熠生辉,而他出生当天,边关大捷,先帝因此亲口称赞这个孙子是‘好圣孙!’。 只是他后来在龙虎山长大,原先偌大的声名也都被压下去了。 可饶是如此,作为皇帝的嫡子,也足够尊贵的。 宋幼平激动不已,宋沅却在碧纱厨里心中一动。 平成王以前跟宋家唯一的交集便是宋子思了,但是那也是在宋子思和平成王都去了边关之后才有的交情。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这个时候平成王可还不认识宋子思。 他叫人来送礼,最大的可能是送给自己的。 王府来人,轻慢不得,宋老夫人也不在此时训斥儿子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他出去见客。 等到宋幼平出去了,老夫人才缓缓的道:“醒了还不出来?” 宋沅急忙穿好鞋,从碧纱厨出来,坐到宋老夫人身边。 宋老夫人叹口气,问她:“你都听见了?” 她原本是想要让宋幼平好好约束苏氏一番的,不管怎么说也得让苏氏知道忌惮,可宋幼平对苏氏偏听偏信,根本听不进去。 宋沅点了点头,一时沉默无语。 见她这副样子,宋老夫人心里有些淡淡的难受,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沅姐儿,有些事勉强不来,可越是无法改变环境,自己便越是要自立,你不久之后就要出嫁,出嫁之后她自然害不了你,只是你自己要长个心眼儿,自己心中清明就是了。” 站在老夫人的立场上,她也为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苏氏也是为了宋幼平正经生儿育女的,何况宋幼平那么看重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为难苏氏,不仅不会起什么作用,反而会让宋幼平心里更偏向她。 宋沅心里都明白,她按着宋子思不让宋子思当场打杀赵妈妈跟粉桃也就是这个道理,打死傀儡有什么用?要将背后操纵傀儡的人拔除才能永绝后患。 她如今在老夫人跟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受委屈的人提条件是很容易被满足的。 因此,她点了点头,就迟疑着开口:“祖母,赵妈妈跟粉桃不能用了,我想让林嬷嬷回来.......” 林嬷嬷是以前郭氏身边的人,因此才会被苏氏排挤。 苏氏把她赶走,宋老夫人却又把人叫回来,落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在打苏氏的脸面,是婆媳不和。 若是换在以前,宋老夫人自然不会这么办,可这一次,她想到孙女儿受的委屈和宋幼平的态度,也觉得是该给苏氏一点教训,便同意了:“既然你喜欢,叫回来就是。另外.....” 她看着孙女儿身边仅剩一个竹笙了,想了想便道:“你身边大丫头人数本就不全,现在还又少了一个,我身边给你补一个吧。” 紫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黄嬷嬷的孙女儿,把紫莹给她,其中的尊贵和器重可想而知。 上一世宋沅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老夫人身边的人,路要一步一步走,仇要一件一件报,她诚心的跪在地上给宋老夫人磕了个头:“谢祖母。” 果然是不同了,举手投足之间之前的莽撞都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老夫人摆摆手,打算让人出去看看平成王那边来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宋幼平却已经带着人进来了,面色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宋沅,张口就问她:“你在菩提寺上头发生了什么事?!” 宋老夫人吓了一跳,宋幼平出去是见了平成王府的长史,现在就进来责问宋沅,难道是宋沅又犯了什么过错? 她急忙问:“沅姐儿,怎么回事?你得罪了平成王?!” 第15章 妹妹 宋沅面色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王爷身份尊贵,我怎么会得罪他?父亲,是王爷跟您说,我得罪了他吗?” 宋老夫人立即看向宋幼平。 宋幼平顿时脸色一僵,摇头说:“那倒不是......”他觉得奇怪,别扭的说:“王府詹长史送了许多礼物来,指明是要给你的,说谢过你在菩提寺的帮忙。” 帮忙? 宋老夫人看向宋沅,一时有些愕然。 宋幼平的面色却不大好看,直接开口质问:“你能帮王爷什么忙?没有做什么失礼于人的事罢?你可是要出嫁的人了!” 本来宋沅的名声就不好,这门亲事沈家是捏着鼻子答应的,若是宋沅再行差踏错,宋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苏氏也不知道吹了多少枕头风,在宋幼平眼里,她这个女儿仿佛就只会做坏事,不会做好事了。 宋沅笑了一声,挨着宋老夫人的胳膊,不紧不慢的把当时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宋幼平跟宋老夫人都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平成王是受了人算计。 那这送礼,倒也说得过去了-----如果不是宋沅阴差阳错去拿佛手摔跤,说不得就要被人算计跟平成王躺在一张床上了,到时候传扬出去,平成王刚回京便跟东川侯府的未婚妻在佛堂私会,名声多难听?平成王简直出师不利,回来跟不回来也没什么两样了。 宋老夫人当即攥住宋沅的手,拍了拍,同时若有所思。 宋幼平又有些为难的跟宋老夫人说:“母亲,詹长史还给了两张请帖,说是请沅姐儿去青宁公主府上的马球会......” 应当是因为菩提寺的事儿做出的补偿。 宋沅垂下眼帘,谢景昭这个时候给她送青宁公主马球会的帖子,只怕当天也是要见她的,若是她所料没错,为的应当还是她在菩提寺提醒他当心赵国公夫人的事儿。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跟沈墨的婚期就在眼前,这一世她当然不可能嫁给那个满嘴谎话踩着她往上爬的渣男,让他去边关一边借着郭家的势力,一边跟宋清秋风流快活。 要在婚期之前揭破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 宋幼平跟宋老夫人问:“能不能让她们去?沅姐儿的婚期可是近在眼前了......” 可是平成王和青宁公主的邀请又让人无法拒绝。 宋老夫人到底是点了点头-----宋沅在婚前能够得到青宁公主的看重,也能让沈家高看她一眼。 宋幼平想的却不同,宋沅的婚事反正是已经定了的,但是他还有跟宝贝女儿呢,若是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让清秋在宗室贵人们面前露脸,那清秋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 这么一想,宋幼平忙不迭答应下来,回去跟苏氏商议这件好事了。 此时的正院里头,“清风苑那边如何了?”苏氏头上带着个抹额,看着丫头们将她的衣裳铺在薰笼上头熏香,不大耐烦的皱起眉头。 丫头们头也不敢抬,屏声敛气的埋头做事。 袁妈妈便压低声音,将老夫人决定将林嬷嬷从庄子上调回来,甚至还把自己身边的紫莹给了宋沅的事情说了。 啪的一声,苏氏便将手里的参汤掷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冷笑:“好!好啊!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倒是养出一条会咬主人的狗来了!” 袁妈妈知道她在气什么,从宋沅去了菩提寺开始,所有的事情仿佛就都开始变得不顺了起来。 山上陷害的事儿没成不说,连家里安排的陷阱都被宋沅避开了,不仅避开了,还借着这件事清洗了身边的内奸,让老夫人站出来替她出头,换了大丫头,紧跟着就怕是要换小丫头们了。 苏氏自接管宋沅以来,处处都得心应手,利用宋沅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她对宋沅越好,这菩萨心肠的名声就传的越广,到如今在京城已经是人人都要称赞上一句活菩萨的贤惠代表了。 谁知道顺畅了十几年,临到猪养肥了,该杀了,却出了问题。 袁妈妈忖度着苏氏的心思,试探着说:“夫人也不必着急,侯爷到底是偏着您的......” 这侯府总归还是宋幼平的,老夫人虽然德高望重,又还能活几年呢? “哪里能等那么久!”苏氏有些烦躁的起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山上的事情有回复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她安排的好好的,平时看下来,静慧师太也是个靠得住的,这次怎么会犯这么大的过错,竟然还把平成王给拉进来了。 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蹊跷。 提到山上的事,袁妈妈看了丫头们一眼,丫头们急忙退出去带上了门,她便压低了声音回禀:“夫人,问清楚了,一开始静慧师太挑的便是普通人,是计划好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个男人却被人打晕了扔在了后山......看来,是另外有人要算计平成王,恰巧知道静慧师太的算计,便干脆借了东风......” 苏氏理解便明白了,眯了眯眼睛就冷笑:“怪不得,我说那个丫头怎么那么好命,原来是因为有人算计了不该算计的人.....” 她心里有数,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略带几分烦躁的敲了敲桌面。 “老夫人那边.....药量加重一些......”她压低了声音叮嘱,正要继续说下去,屋外就传来了丫头们请安的声音,是宋幼平来了。 她急忙噤声,冲着袁嬷嬷摆了摆手。 下一刻,宋幼平便掀了帘子进来,兴冲冲的跟她说起了青宁公主马球会的事。 青宁公主是如今建章帝的亲妹妹,在皇室当中也是地位尊崇的,她老人家又十分难以讨好,常年都在菩提寺清修,等闲不肯下山。 今年大约也是因为是她的长子曾明安已经到了要订亲的年纪,她才会提前下山举办马球会的。 这种宗室之中举办的马球会,一般的勋贵除非是沾亲带故,否则根本收不到帖子,听说平成王府送来了帖子,苏氏也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菩提寺的事儿让平成王对宋沅有了印象,还专门送礼物跟帖子。 喜的却是,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若是宋沅在马球会上出什么岔子,那么哪怕是宋老夫人再如何想保她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她接过了帖子,笑的一脸的真诚:“哎呀,这回可真是沾了沅姐儿的光了!” 第16章 怀孕 苏氏张罗着要给宋沅跟宋清秋准备去参加马球会的衣裳跟首饰,她惯常是会做表面功夫的,明面上谁都挑不出错来,宋幼平喝了口茶顿时便道:“你这么忙活着做什么,这些事底下自有人去做?” “那怎么一样?”苏氏慈眉善目的:“不管子思和沅姐儿对我如何误会,我总归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当然得事事都为他们考虑周全才是。” 宋幼平心中顿时感动不已:“真是委屈了你......” 夫妻俩柔情蜜意,好的仿佛蜜里调油。 苏氏迫不及待,好不容易才把宋子思送走,便去了宋清秋房里。 谁知道却并没看见宋清秋,只余下管事嬷嬷汪嬷嬷在院子里瑟瑟发抖。 见此情景,苏氏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宋清秋才从外头回来,带着丫头从西角门偷偷的进了院子。 一进院门,她就看到了坐在花架底下的苏氏,不由得惊得面色发白。 苏氏深吸了口气冷眼看着她:“跟我进来!” 宋清秋咬了咬唇跟在她身后,才进了门,便被苏氏猛地打了个耳光,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倒在地上。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把她当成宝贝,别说是打她了,便是高声骂她都不曾,这次却忽然被打了个耳光,委屈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宋清秋忍不住红了眼眶:“娘!” 苏氏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恼怒呵斥:“别叫我,我不是你娘!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出门去,是不是又去见沈墨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宋清秋捂着脸目光闪烁,就是不敢去看苏氏。 苏氏两眼一黑,恨不得再上去给她补一巴掌:“你是疯了吗?!这个节骨眼,他跟宋沅眼看着就马上要成亲了,作为新郎官,多少人的眼睛都钉在他身上?你若是被人发现了,还要不要活了?!” 说起这件事,苏氏便气的发疯。 沈墨一边跟宋沅有婚约,一边却还勾搭着她的女儿不放,导致她最近为了破坏宋沅的这门婚事绞尽脑汁。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女儿却还如此不知分寸,这个时候还出去跟沈墨私会,简直是要气死她。 宋清秋红着眼眶,原本还有些心虚的,被苏氏这么一骂,却又来了气性,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打,你干脆打死我算了!我不出去能怎么办......” 她呜呜咽咽的哭着,忽然翻身一阵干呕。 这下子,不仅苏氏骇的面色泛白,连袁嬷嬷也是吓了一大跳,分明下人们都已经被遣出去了,她还是下意识的到处看了一遍,确认外头都是自己人守着,才算放心。 苏氏面色雪白,一把攥住了女儿的手腕死死地看着她:“你,你不会是......”话说到这里,自己都有些正说不下去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宋清秋面色惨白的没有答话。 苏氏浑身都在颤抖,只觉得魂飞天外,厉声吩咐袁嬷嬷:“去!去给我把于大夫找来!” 袁嬷嬷惊疑不定,若是真是她们猜测的那样,她哪里敢去找大夫啊?藏着掖着还来不及! 果然,宋清秋一下子就崩溃了,哭着看向苏氏:“你要是不想我活了,你就去找大夫!你就去!” 这下子,哪里还用得着大夫? 是个人都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清秋竟然怀孕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急吼吼的在这个关键时刻要跑出去找沈墨! 苏氏浑身冰凉,一时间恨不得杀了沈墨这个混帐东西,一时间又怪宋清秋不知自爱,指着宋清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幸亏袁嬷嬷离得近,一把将她给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 袁嬷嬷也知道苏氏是气坏了,急忙给她顺气儿,一面压低了声音死命劝她:“夫人,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事到如今,只能想法子......” 宋清秋其实也是怕的,见母亲被气成这个样子,也趴在地上呜呜的哭着。 见女儿哭的凄惨,深吸了一口气,苏氏低垂着眼,遮住眼里的戾气,才抬头问宋清秋:“你今天出去见沈墨,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吧?他怎么说?!” 说起沈墨来,苏氏就来气。 分明是跟宋沅有婚约的,却又暗地里勾搭她女儿,勾搭就算了,却还不肯负责,竟还当无事人一样继续去迎娶宋沅! 宋清秋手里的帕子都攥成团了,期期艾艾的说:“墨哥哥说,说这门亲事是侯爷亲自定的,他不能做不孝子.......” 什么不能做不孝子?苏氏嗤之以鼻,知道这分明就是沈墨的推脱之词,这种鬼话也只能骗一骗这些未经世事的女孩子罢了。 她气的咬牙切齿。 袁嬷嬷也皱起眉头:“夫人,东川侯世子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想不负责任不成?” 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他竟然还说什么跟宋沅的亲事是东川侯定下来的,不能更改? 宋清秋只顾着哭。 苏氏强撑着一口气冷笑:“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还看不出来吗?宋沅出嫁带着当年那个死人留下来的大批嫁妆,郭家还有添妆!他舍得宋沅吗?!至于我这个蠢货女儿,都怀着他的骨肉了,还能跑的了?!” 沈墨这是打着两者兼收的主意啊! 他也不怕撑死! 袁嬷嬷一时瞠目结舌,她也被沈墨的无耻给震惊了。 也是,若是不婚前让宋清秋怀孕,宋清秋怎么肯死心塌地的嫁给他一个已经成了亲的男人? 可是.....可是宋沅跟沈墨的婚事是明媒正娶,宋沅是正妻,那,那宋清秋若是嫁过去,岂不是只能屈居妾室了? 第17章 善后 宋清秋顿时尖叫起来:“我不要!我才不要做妾!” 让她以后要看宋沅那个贝戋人的面色,永远矮宋沅一截,还不如让她去死,她才不要呢!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苏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恼怒呵斥:“你若是要嚷嚷的人尽皆知,你便再喊!” 宋清秋顿时如同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眼泪汪汪的看着苏氏:“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跟墨哥哥是真心相爱的,若是没有宋沅那个贝戋人在,他一定会娶我的!” 她哭的了不得。 苏氏却觉得头疼极了,沈墨若是真心喜欢宋清秋,就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现在分明是既要娶宋沅,又要吊着宋清秋。 合着好事儿都被他给占全了。 不行!苏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宋清秋咬着唇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自己也只是怀疑,是今天出去,墨哥哥给我找的女大夫,隔着帘子给我摸的脉,没让人知道身份。” 好在沈墨还有顾忌,应当是怕毁了跟宋沅的婚事,这才会偷偷的安排人给宋清秋诊脉。 苏氏心中紧绷的弦略松了些,紧紧皱着眉头问:“他说不能改了这门亲事,那总得给你个说法吧?他怎么说的?” 宋清秋这回不敢隐瞒了,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的说:“他说,他说若是您同意的话,就安排我去大同,他过阵子也要去大同戍守的......” 苏氏原本气的胸口痛的厉害,此时却是忍不住都给气笑了。 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宋家的两个嫡女,带了大批嫁妆和郭家人脉的在京城给他做嫡妻,另一个备受宋家宠爱的嫡女给他在边关生孩子陪着他,他可真是敢想! 苏氏盯着女儿问:“你答应了!?” “没有没有!”宋清秋再蠢也知道聘为妻奔为妾的道理,啜泣着说:“我回来问您的意思.....” 说着便扑进了苏氏的怀里:“娘!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能当妾,我也不想去大同......” 大同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好的?她还得远离爹娘。 苏氏气的不轻,却还是没有推开女儿,只是嘴上数落:“现在倒是知道怕了,你以前干什么去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别跟沈墨混在一起,你就是不听!” 虽然沈墨的身份不低,人也算是不错,在京中少年中算是出挑的,但是他为人太过势力了,苏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奈何宋清秋喜欢。 原本苏氏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甚至想通过这个马球会看看能不能给宋清秋挑一个更好的,可现在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所以,挡路的宋沅必须死! 沈墨是不可能主动放弃宋沅的,只能想法子,让宋沅失去利用价值,或是做出无可挽回的事,让沈家和沈墨放弃她,转而来求娶宋清秋。 宋清秋在她怀里蹭了蹭,撒娇撒痴的晃着她的胳膊:“娘,您给我想想办法,我知道您一定有法子的.......” 苏氏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你急什么,我自会为你想法子,你最近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什么都别管!” 她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此时疾言厉色,宋清秋原本还有话想说的,也不敢再说了,只能愤愤不平的进了内室。 苏氏气的胸口痛:“真是混账东西!不知好歹!” 她为了女儿在这里劳心劳力,可结果女儿却丝毫不懂她的苦心,怎么能不让她恼怒? 袁妈妈也知道她的心思,急忙哄劝:“二小姐毕竟年纪还小呢,没怎么经过事,您怎么还跟她计较?” 苏氏当然不可能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计较,她忍不住叹气:“真是把她给宠坏了,说她年纪小,她又能办出这种事来......” 她皱着眉头:“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得想想法子才行。” 袁妈妈见她焦躁不安,便低声提醒:“夫人,明天承恩侯府有个赏花宴......” 宋老夫人现在盯得紧,府里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说,还人多眼杂容易出事,可若是宋沅在外头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查不到苏氏头上了。 苏氏马上就明白了袁妈妈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才挑眉道:“是啊,我怎么忘了,承恩侯夫人有个儿子......” 承恩侯府萧家是太后的母族,家族中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够得到个侯爵,还是因为当时还是太后的萧皇后的恩泽,是推恩得到的爵位。 小承恩侯萧愫更是个五毒俱全的混不吝,跟他沾上,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立即便笑了:“你去跟承恩侯府的管事提一句,他们家小侯爷最喜欢的不就是美貌的女孩子吗?宋沅虽然一无是处,但是这张脸却还是颇有可看之处的,可不能暴殄天物啊。” 苏氏现在是武定侯夫人,她自己的娘家也是威武伯府出身,对京城勋贵圈自然是都知根知底,何况她在娘家一向受宠,她要做的事,威武伯府向来都是支持的。 不过就是去小承恩侯那里透个风,多的是人愿意帮她。 第18章 本事 天色已经很暗了,清风苑的粗使婆子才把门关上,苏氏那边便来了人,来的还是苏氏身边的大丫头翠茵。 苏氏得宋幼平的喜欢,家里上下的事都是她来管,人人都知道,虽然这两天才出了赵妈妈跟粉桃的事,以至于大少爷跟苏氏之间闹了一场不愉快,但是底下的人却还是都对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都恭敬热情。 婆子们急忙给翠茵开门的开门,通报的通报。 宋沅正在屋里和紫莹说话,听见动静便挑了挑眉。 翠茵一进门便笑吟吟的给宋沅行礼问安,又热络的道:“大小姐,明儿承恩侯府有个赏花宴,之前怕您来不及从山上下来,夫人便跟对方说暂定,如今您既回来了,还是该去走动走动。” 说罢便对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将一套簇新的衣裳捧到了宋沅跟前。 是一套松绿色的马面裙,上头则是茶白色的立领中衣搭着同样松绿色的褙子,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搭配裁制的。 宋沅的手在上头拂过,想着这一场上一世也曾有过的花会,不由得意味深长的看了翠茵一眼:“我如今眼看着就要待嫁了,可以出门吗?” 青宁公主的马球会那不同,那是皇室公主的邀约,去了只会增添身价。 但是对于待嫁的女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宴席都能去的。 就比如这场赏花会,人人都知道大户人家的赏花会一般来说都是大型的相看现场。 苏氏好像很急的样子。 翠茵的面色不变,含笑说:“两家是通家之好,何况您过生辰,承恩侯夫人还曾当过您的赞者,不好拒绝。” 话已至此,宋沅笑着垂下眼帘:“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翠茵姐姐替我谢过夫人。” 翠茵笑着告退出去。 紫莹有些忧虑的看着宋沅,一时欲言又止。 宋沅却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紫莹勉强笑了笑,原本是想提醒宋沅几句的,又怕自己初来乍到便插手宋沅的事,会被宋沅误以为是在挑拨是非,便只能仓惶的说:“没,没什么......” 宋沅便也垂下眼不问了,信任需要时间来建立,急不来,因此她只是吩咐紫莹:“将衣服挂好吧,明天我要穿去做客。” 紫莹急忙答应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宋沅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的时候,显然苏氏已经把这件事跟宋老夫人说过了,宋老夫人因此只是看着宋沅说:“去了之后便紧跟着我,不许胡乱生事。” 原本宋老夫人是不愿意节外生枝的,哪家的姑娘成亲前几天还到处走? 只是承恩侯夫人那边亲自让一个仆妇拿了帖子过来,说是家里的一个姑娘生了病,需要一个合属相的人压着,听说宋沅便是这个属相,便请老夫人一定给个面子,让宋大小姐过去走一走。 萧家毕竟是萧太后的娘家,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宋老夫人只能答应了这件事。 丫头已经准备好了,苏氏搀扶着宋老夫人起身,笑着在边上说:“您放心吧,沅姐儿听话的很,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宋老夫人此时对苏氏仍旧还有些余怒未消,便不去接她的话,只是冷冷的问:“清秋呢?要出去做客,她怎么磨磨蹭蹭的?” “正要跟娘说呢。”苏氏有些担忧似地叹了口气:“她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今天一早便不舒服,怕是不能去了。” 宋老夫人虽然心里现在反感苏氏对孩子用手段,可苏氏明面上到底没被抓住证据,何况宋清秋也是宋老夫人的孙女儿,这些年一直也算是恭敬孝顺。 她便立即扬声说:“黄嬷嬷,拿了帖子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苏氏哪里敢让她去请太医?急忙便笑着说:“母亲,哪有那么严重?小孩子家家的,或许是吃坏了东西,清清静静的饿上几顿也就好了。再说,咱们现在正要出门,实在不必这么麻烦。”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眼看着出门的时辰也到了,宋老夫人便皱了皱眉,只是交代底下的管事媳妇去看一看宋清秋,这才领着宋沅她们出了门。 一上马车,苏氏便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袁妈妈紧跟着上了马车,苏氏便沉声问她:“都安排好了没有?这事情不能拖了!” 沈墨那边显然是有恃无恐,哄着宋清秋做了蠢事留下了这个孽种,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吊着宋家的一个绝好的把柄,但是对于宋清秋来说,这无疑就是催命符。 只要被人发现,宋清秋就是死路一条了。 苏氏当然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委曲求全,去什么边关隐姓埋名的跟着沈墨过日子,男人的诺言就像是狗叫,一句都不能相信。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宋沅失去利用价值。 只要宋沅没了利用价值,沈墨这种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袁妈妈也知道苏氏的紧张,急忙安慰:“夫人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您也知道,萧家那位小侯爷可是个硬茬儿......” 沾上了他,宋沅的皮都得掉一层,沈墨怎么可能还肯娶她? 苏氏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 宋清秋没来,宋沅便独自坐一辆朱缨八宝华盖车,马车里头宽敞的很,紫莹还是头一次跟着她出门,不由得有些紧张。 宋沅低头闭目沉思。 这场赏花宴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安慕小说网 原本这场赏花宴就是可来可不来的,但是苏氏却巴巴的叫她来,同时还不把宋清秋带来,这里头要说没有什么猫腻,说出去都没人信。 萧家...... 她想起来上一世这个赏花会发生什么事了。 承恩侯府是崔太后娘家,现任承恩侯正是崔太后的嫡亲哥哥,而小承恩侯萧愫则是崔太后的亲侄子,崔太后跟娘家人关系极好,自然爱屋及乌,京中人人都知道萧愫自小是跟皇孙们一起教养长大的,时常出入宫廷,尤其是跟太子关系极好,身份尊贵。 可身份尊贵是一回事,喜怒无常和好色是另一回事。 萧愫花名在外,定过五六次亲事,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未婚妻掉下湖淹死的淹死,病死的病死,还有一个更离谱,好不容易熬到了成亲当天了,结果洞房之夜竟然滑倒撞到了桌脚死了。 家里但凡是爱女儿的,都对萧家避如蛇蝎,生怕被这位小侯爷给看上。 可上一世,宋沅在去赏花会的时候,便跟萧愫撞了个正着。 幸亏是她身边跟着的竹笙,扑上去挡住了萧愫,让她快些跑。 最后事情闹大了,人人都知道萧愫跟她的侍女纠缠不清,苏氏跟宋幼平都大发雷霆,斥责她管教无方,把竹笙说成是勾引了萧愫的狐狸精,最后把这个丫头送给了萧愫。 原来苏氏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21章 生死攸关 郭娉婷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素来跟祖母亲近,祖母又十分挂念宋沅这个外孙女儿,她想了想,便回握住了宋沅的手轻轻笑了笑:“表妹言重了,我们是一家人,我早已不生气了。” 宋老夫人乐的见她们和好,眼看着宋沅终于知道服软跟郭家打好关系,心中满意,自己再宠爱宋沅,迟早也是要死的,若是宋沅嫁出去了,还是这副臭脾气,那简直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人就是要能屈能伸,才能走得远啊。 对于宋沅的反常,苏氏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只是让她想要除掉宋沅的心思更加坚定罢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通报说是赵国公夫人到了。 赵国公夫人何氏在京中的名声极好,加上她还是平成王的嫡亲姨母,跟平成王仿佛是亲母子一般,在京中地位崇高。 就连萧夫人也不敢怠慢,跟宋老夫人打了招呼之后便急忙迎了出去。 宋沅便趁机问起了郭颖来。 她向来是不关心郭家的事的,这次却破天荒的又跟郭娉婷道歉,又问郭颖,郭大夫人不免觉得惊奇,瞥了一眼苏氏,见苏氏面上看不出什么,才跟宋沅笑着说:“颍哥儿顽皮的很,听说侯府后院有个猴山,便非得要去瞧一瞧,我便让他去了。” 郭颖年纪小,才六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 宋沅心中一惊,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先去找他,再去看宝珠姐姐。” 萧夫人正好迎着赵国公夫人何氏进来了,听见宋沅这么说,便道:“真是劳烦大小姐了,以后宝珠好了,我定叫她给大小姐磕头。” 赵国公夫人何氏的目光就落在了宋沅身上,斜长的眼尾答上挑,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问:“这就是宋大小姐?” 她身份高,虽然年纪在宋老夫人面前不算大,但是宋老夫人对她还是十分客气,笑着应了是,催促宋沅:“快给国公夫人见礼。” 宋沅一眼便看见了赵国公夫人何氏,何氏生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哪怕是已经人到中年,但是也是美的叫人心惊,此时她头上带着一只金玉满堂娇分心,分心的红宝石坠子正好垂在眉心处,看上去美艳逼人。xfanjia 她垂下眼,上前跟她见礼。 何氏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大小姐看着着实是个有福气的,沈家得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往后真是福气满满啊。” 宋沅心中警铃大作,何氏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却心狠手辣,就算是面对自己亲手带大的外甥谢景昭,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这一次她竟然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她总觉得是因为在菩提寺的那件事。 心里记挂着郭颖,她垂头避开何氏的目光冲着宋老夫人轻声说:“祖母,我想去找颍哥儿。” 正好客人陆陆续续的来的都差不多了,萧夫人便笑着说:“我叫丫头陪你过去。” 一屋子都是勋贵家里的当家夫人,宋老夫人也怕宋沅呆不惯,再说也喜欢看宋沅和郭家的人亲近,便笑着点头,又叮嘱她:“不可给人添麻烦,待会儿开席了便使人叫你去。” 便让她去了。 郭娉婷迟疑半响,终究还是没跟着宋沅一道去,她还是有些怕宋沅的,生怕她阴晴不定,便留了下来陪着郭大夫人。 承恩侯府的宅子是太祖赏赐下来的,这期间因为萧太后步步高升,便将周边的几家宅子也给买下来,所以承恩侯府的面积已经比太祖赏赐时候的大了一半多,承恩侯府后院更是有一片桃花林十分的出名,期间又有假山错落其中,丫头带着宋沅绕了好一阵才到了这些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谁知道郭颖却并不在猴山。 宋沅心里咯噔了一声,急忙问那些孩子有没有看到郭颖。 丫头见她紧张,急忙道:“宋大小姐不必担心,横竖就在这园子里,我去找找当值的婆子丫头,看看知不知道郭少爷去哪儿了。” 眼看着人不见了,宋沅想到上一世郭颖落水,当机立断的点头:“那好,还请姐姐快些找人来,颍哥儿人小又顽皮,就怕他跑到水边玩儿,太危险了些。” 客人若是在府中出了事,那可确实是大事。 丫头急忙答应着下去了。 宋沅想到上一世郭颖是从假山上落水,便也顾不得那些小孩子,自己循着上一世的记忆,往湖边的假山上去了。 萧家的假山底下都搭着很大的卷棚,这也是现如今京中勋贵里流行的做法,卷棚冬暖夏凉,不管冬夏都能在园子里赏花或是中途休息。 她绕过了卷棚,看见一座高耸的假山,底下正好便是萧家从宝带河引来的湖水,便要往假山深处去,谁知道才走了几步,便听见假山里头竟然传来一道娇软的撒娇声:“哎呀,别这么心急,人家还有话要对你说......” 宋沅脚步一顿,立即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这声音..... 她太熟悉了,这声音......正是后来的皇后,如今的宋子思的未婚妻,齐国公家的嫡长女齐昭君的! 齐昭君! 上一世,齐昭君跟宋子思退亲,紧跟着转身便成了二皇子妃,原来..... 而正是此时,她不经意的抬头之间,正好看见了正缩在假山洞口睁大了眼睛的郭颖! 六岁的颍哥儿,面带惊恐不解的立在假山洞口,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一瞬间,宋沅只觉得仿佛是有一只大手摄住了她的心脏,只要这个时候郭颖发出一点声音..... 原来如此!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一世郭颖会失足从假山落水,原来根本不是失足,而是撞见了这么要命的事,才会被人杀人灭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紧紧扑过去抱住了正要张口的郭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郭颖原本被吓得不轻,立即就要张口大喊的,等到看见是宋沅,又放弃了挣扎,只是拼命的看向假山。 宋沅顾不得这么多,生怕引起洞里两人的注意,急忙抱着他往旁边钻。 可郭颖的胳膊擦过旁边的假山,竟将上头放置的一盆花儿碰倒了。 第22章 救你一命 花盆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 而假山里的两人已经被惊动了,几乎是同时,假山的洞门便打开了,从里头飞出来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 宋沅只听见凌厉的风声,抱着郭颖下意识便蹲下身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飞过去了。 眼看着假山里有了动静,宋沅骇的魂飞魄散。 跟齐昭君私会的二皇子谢景瑛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若是自己跟郭颖被他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她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被人拽住了手臂猛地一扯,就连带着郭颖一道被拽进了假山的一条夹道。 而此时,她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顾不得安慰郭颖,只能继续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外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正是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走向这边的齐昭君。 “您是不是听错了?”齐昭君整理好了头发,顺势拉紧了自己的衣裳,眯了眯眼睛看向正捡起匕首的二皇子:“怕是什么猫儿狗儿的。” 二皇子不为所动,冷冷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便朝着宋沅他们容身的这条夹道走过来,正不死心的要进夹道,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顿住了脚步,才转身问:“怎么了?” 齐昭君有些害怕和羞恼:“原来是只猴子!它从我脑袋上跳过去了!这花盆肯定也是它打碎的。” 二皇子这才放了心。 被这么一打扰,两人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这才转身走了。 而此时,宋沅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看到了救自己的人,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俊朗得不似凡人,正是在山上刚见过一面的谢景昭。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放开了捂着郭颖的手。 郭颖已经被吓傻了,宋沅放开了手,他都一时没有动静,只是震惊的盯着宋沅跟谢景昭,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沅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颍哥儿,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郭颖被吓得有些发懵,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宋沅扁了扁嘴就想哭。 宋沅急忙在嘴边做了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叮嘱:“当心外面的人听见。” 郭颖到底是郭家养出来的,听见宋沅这么说,忙忍住了。 宋沅这才有机会跟谢景昭道谢:“多谢殿下,只是.....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刚才出现的齐昭君跟二皇子,她又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您是,因为菩提寺的事儿?” 谢景昭看向宋沅的目光便更加深邃了几分,按照许铮打听回来的消息,宋大小姐是个嚣张跋扈的蠢货,仗着郭家和宋家的宠爱对沈墨痴缠不休。 可他见宋沅两次,一次宋沅是毫不迟疑的拿起金簪捅自己的腿,以抵抗媚、药的药性,那种剧痛便是一个男人都受不了,可宋沅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次便是这次。 撞破了二皇子跟自己未来嫂嫂的奸情,她竟然也能临危不乱。 这哪里像个蠢货?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宋沅片刻,才饶有兴致的说:“宋大小姐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你可别跟我说这只是个巧合。” 二皇子跟齐昭君会挑在这里幽会,当然是因为这里极少人过来,知道的人也少。 郭颖过来,是因为他是个孩子,追着一只猴子误打误撞的碰上的。 可宋沅,分明就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才赶到这里的。 她之前还提醒过自己要小心赵国公夫人,哪有这么多巧合? 相比起对于那些人针对自己的圈套,谢景昭对这个跟外头人口里完全不同的宋沅更有兴趣一些。 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宋沅当然知道谢景昭的试探,可她总不能对着谢景昭说自己是重活一世的,大周虽然崇尚佛道,却也因此更是对装神弄鬼的事极为忌讳。 之前成国公府的九小姐就因为满口说自己是重生的,能够知道过去未来的事,而被认定为妖孽,被一把火给烧死了。 她不敢也不会冒这个风险,略一思忖便看着谢景昭轻笑了一声:“殿下不是一样,也跟传闻中的不同吗?听说殿下是个病秧子,在龙虎山便几次生命垂危,可殿下其实到如今也一样还活的好好的.....” 言外之意,她跟谢景昭一样,都是为了自保才会伪装自己。 谢景昭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哦了一声,目光扫了一眼郭颖,便又问她:“那现在,宋大小姐可有想好该怎么办么?毕竟,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疑心病颇重,他回去若是查探在场的人谁不在原地离开了......” 谢景瑛的确是这么一个人,宋沅面色不变,看着谢景昭脑子飞速的运转:“殿下,之前咱们在菩提寺也算是合作愉快,我避过了继母的陷阱,殿下也同样如愿回了京城,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再通力合作一次,如何?” 谢景昭轻笑出声:“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做交易,未必是看我有什么,而是殿下要什么。”宋沅垂下眼:“想必殿下如今已经验证过了我的话,对赵国公夫人起了疑心,才会追查到这里,查到了二皇子身上,不是吗?” 时间来不及了,若是那个找人的丫头一直都找不到自己,只怕会惊动萧夫人,一惊动萧夫人,二皇子跟齐昭君也就知道了。 到时候二皇子跟齐昭君都会疑心自己偷听到了什么。 宋沅只能忍着紧张看着谢景昭,等着谢景昭的回复。 谢景昭淡淡的看了她半响,只把她看的都汗毛倒竖了,才扯了扯嘴角笑了:“好啊,我倒是想听一听,宋大小姐还有什么金玉良言。” 宋沅松了口气,将郭颖推给谢景昭,轻声而急促的说:“劳烦您将郭颖带回席中,稍后等我从萧姑娘那里回来,自然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说完,又俯身郑重的交代郭颖:“颍哥儿,待会儿不管谁问,你就一口咬定自己是追猴子在桃花林处碰见了殿下,迷了路被殿下带回去了,知道吗?!” 郭颖此时下意识的信赖这个表姐,懵懂的点了点头。 第23章 连环陷阱 安抚好了郭颖,宋沅若无其事的从假山后头出来,绕了一圈才走到刚才跟丫头分开的地方,没等上一会儿,那个丫头急急忙忙的找过来了,看到宋沅就松了口气:“宋大小姐,原来您在这里,您不用找了,原来郭少爷是迷了路,在桃花林正好遇见了平成王,平成王将他带回去了呢。” 桃花林跟假山的方向截然不同,又加上还有谢景昭把他带回去,二皇子和齐昭君怎么也不至于怀疑是郭颖撞破了他们的私会。 宋沅松了口气,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颍哥儿是跑远了,那我先去看宝珠姐姐,再回去找他。” 郭颖现在被谢景昭带回去,已经是逃过一劫,她也该去会一会萧愫了。 小丫头急忙笑着答应,带着宋沅去了萧宝珠的房里。 宋沅才到了萧宝珠的院子,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儿,萧宝珠出生开始便是一碗一碗的药养着,是以周遭的人都早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了,都见怪不怪。 丫头引着宋沅到了萧宝珠的院子,这里早已经有所谓的出入大户人家的仙姑在这里守着,见到了宋沅过来,便笑吟吟的摸着她的手腕,轻声问:“这便是宋大小姐了吧?” 听说这位何仙姑是白云山上有名的一个道婆,最擅长给妇人接生,给小儿定惊收魂,所以这次这位何仙姑来给萧宝珠看病,说是要给萧宝珠收魂,只是需要几个属相相合的人来这屋子里镇着,萧家这才想方设法的把人给请来了。 一切都十分合乎情理,甚至这屋子里也还有几个其他属相相合的姑娘,宋沅垂了脸,心里想着萧愫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之下,要如何才能把她引出去。 她已经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了,若是她想,今天倒也能够避过去。 但是她并没有选择逃避。 上一世竹笙替她挡了一劫,再被萧家送出来的时候已经都不成样子了,竹笙的父母替她收尸的时候,几次昏厥过去。 这个暴虐无道的人,若是苏氏当真已经跟他达成了交易,那么不是今天这个赏花会,也会是下一个青宁公主的马球会,甚至可能是她以后出门的任何一次机会,都可能被萧愫缠上。xfanjia 萧愫就是一条毒蛇,被他看上了,他不咬的你遍体鳞伤,是不会放弃的。 越是如此,宋沅便越是要在今天就拔掉他这个吐着信子的毒蛇。 何仙姑笑吟吟的拉着宋沅在帐子里头,让她正面对着床上躺着的萧宝珠,轻轻叹了口气说:“宋大小姐别怕,您按照我说的做......” 一面说着,一面让宋沅捏了一张符纸,让她往床头上贴。 萧宝珠呼吸急促,两眼涣散无神,看上去的确十分可怖,可宋沅并不觉得可怖,只觉得她可怜,轻轻的顿了顿,就把符纸贴在了床头。 何仙姑笑了一声:“好孩子,多谢您了。” 一面说着,一面对那些嬷嬷说:“还有几个姑娘,按照年龄顺序来,可以将宋大小姐带出去了。” 立即就有婆子跟上来,恭敬客气的请宋沅往隔壁屋子去,又笑着说:“宋大小姐当心脚下。” 脚下自然是没事的,宋沅看了她一眼,踏过了门槛才在隔壁屋子里坐下,便有个小丫头上来送茶。 屋子里还有几个姑娘,大约都是过来给萧宝珠压惊的,此时正对坐着说话,见到宋沅来,都示弱不见。 宋沅也知道自己从前名声差没人敢挨边,便也只是坐在窗边。 趁着送茶的功夫,那丫头笑嘻嘻的看着宋沅,声音极轻的说:“姑娘,沈世子在秋月轩等您,让我跟您说一声。” 沈墨? 宋沅看着她,一时有些想要冷笑。 京城中的人果然都十分了解她这个宋大小姐的喜好,人人都知道她一天到晚的追着沈墨跑,现在连萧愫也使出这样的招数。 只可惜,他们了解她,却不大了解沈墨。 沈墨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招数来引她见面?他傲气的很,从来都是主动等着宋沅去找他,否则怎么能提高自己的身价,让宋沅永远自认为低他一等呢? 她哦了一声,拔高了声音问:“你说让我去哪里?” 小丫头以为她是没听清楚,笑着重复了一遍:“秋月轩,想必是沈世子有什么事想私底下跟您交代一声呢......” “哦?”宋沅又问:“可这是在贵府,我也不知道秋月轩究竟在何处啊。” 第24章 面目凶狠 小丫头便笑了,借着把茶盏递到宋沅手里的功夫,就反手将一团纸压在了宋沅的手里:“姑娘照着这个地图去,很简单便能找到地方了。” 她说完便要抽身走开。 可宋沅却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问:“谁让你送的这个东西?!让你们府上能够作主的过来!” 这本来就只是隔间,旁边的房间里萧宝珠还在治病呢,里头也是有好几个名门贵女的,此时听见动静,大家都纷纷的跑过来,有些震惊的看着宋沅。 那个丫头已经吓傻了,仿佛是全然没有料到宋沅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死死地抓住自己不放,一时急忙挣扎。 萧家到底是侯府,一面有人出去报信,一面管事妈妈已经急忙过来了,看着宋沅忙问:“宋大小姐,是不是这个丫头服侍不周,惹您生气了?您只管说出来,可别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身子。” 府里请宋沅过来是来帮忙的,可不是要得罪人的。 只是这个宋沅也是,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这么斤斤计较起来? 其余的小姑娘们惊疑不定的看着宋沅,有一个姑娘已经忍不住开口:“就算是下人伺候不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宋大小姐何苦如此不依不饶?” 从前宋沅就是个爱惹事的,大家对她印象不怎么样。 宋沅却并没有发怒,她只是转过头扫了那些姑娘们一眼,轻声问:“诸位姐姐刚才也坐在这里,有没有看到这个丫头得罪我?” 众人便都蹙眉摇头。 “她也的确是没有得罪我。”宋沅偏过头去看了赶过来的萧家大姑娘一眼,轻声说:“只是,她跟我说,沈墨沈世子约我在秋月轩见面,还给了我这个。” 她说着,手腕一翻,攥着那个丫头的手,掰开那个丫头的手掌,将那纸团坦露在众人面前,坦坦荡荡的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即将出嫁,就算是有什么事,双方媒人和长辈也都能替我们传递消息,更不会阻止我们见面,沈世子怎么可能会在别人家里,画别人家里的地形图,让我去私下赴约?” 一席话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小丫头更是已经摇摇欲坠,面色煞白,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将头发都给打湿了,此时正黏腻的耷拉在额头上,看上去狼狈极了。 宋沅却丝毫没有同情心。 她当然知道这个秋月轩是什么地方,那是萧愫豢养他的那些珍奇异宝的的地方,而他的珍奇异宝,都是那些蛇虫鼠蚁,简直是人间地狱。 宋沅过去了,只怕会吓得腿软,甚至比上一世都更惨,上一世至少不是去秋月轩,而只是被人引着去换衣裳,在客房碰见的萧愫。 这一次,苏氏跟萧愫却是要引她去秋月轩。 苏氏不仅要把她卖给萧愫,跟萧愫扯在一起,还要她的命! 一旦被萧愫这样的人缠上,便是清清白白的人也完了,宋老夫人再宠爱孙女儿,也不可能拿宋家的家风和名声来换她这个孙女儿。 沈家更是会马上退婚。 苏氏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这么执着于毁掉她的名声。 宋沅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大小姐:“大小姐,贵府的地形图,你当不会疑心是我自己能拿得到的吧?” 萧大小姐和在场的萧家的人面色一时都难看到了极点。 府里的地形图,除了自己家人,其他的人怎么可能有? 其他的姑娘们一时也震惊了,都纷纷站起来,在看清楚那个丫头掌心里的纸团之后,一时也是诧异不已。 为什么这个丫头要给宋沅秋月轩的地图啊? 还是有一个姑娘错愕的瞪圆了眼睛,看了看萧大小姐,又看看宋沅,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问:“秋月轩,是不是就是.....就是陈姐姐被蛇咬了的那个地方?”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的面色一时都有些微妙的不好看。 她说的陈姐姐是指的太常寺少卿的女儿陈明如,陈明如来萧家做客的时候误闯了一个院子,结果竟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后来还是萧家的小侯爷萧愫发现了她,给她把腿上的蛇毒吸出来。 结果陈明如自然是要嫁给萧愫的了。 可是还没等到嫁给萧愫,她就在一次游园中掉下湖里淹死了。 大家知根知底,一时想起萧愫的种种传闻,看着这个丫头和纸条,思维就不免发散-----这种事,萧家不会是头一次做了吧? 那陈明如会不会也收到了这样的纸条,然后才..... 萧大小姐几乎要晕过去,因为萧宝珠正病着,有些姑娘过来探望,有些姑娘是受托过来给她压惊,所以今天来的客人,几乎是长辈们在前头看戏喝茶赏花,姑娘们却是先聚集在萧宝珠这里的。 也就是说,宋沅刚才的那番话,在场所有的年轻一辈都听去也都看到了。 这个场景她根本应付不了,尤其是宋沅咄咄逼人又言之凿凿,倒是比从前只知道嚣张胡闹的时候还要难应付十倍。 而前厅中,郭颖被送回郭大夫人身边之后就有些蔫儿,郭大夫人还以为他是不舒服,正想询问儿子,就见宋老夫人忽然沉声问了一声:“什么?!” 苏氏立即就抬起了头,面上还是表情未变,心里却已经提起了一颗心。 萧愫不知道有没有把事情给办成! 萧夫人也十分惊愕,问管事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婆子此时也是一身的冷汗,压低声音再把事情说了一遍,萧夫人还来不及回话,宋老夫人就有些担心的站了起来:“我过去瞧瞧!” 从庙里回来之后,宋沅就跟以前判若两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为难一个小丫头?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萧夫人没有法子,虽然她们是太后娘家,但是建章帝毕竟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他们萧家此时也是外表看着风光,当然不想得罪在勋贵圈里德高望重的宋老夫人。 她急忙搀扶着宋老夫人,跟着宋老夫人一道去了萧宝珠的院子。 此时,萧大小姐正急的满头是汗,见到了自己的大伯母,这才喊了一声伯母,忙到了她跟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一听说有人给宋沅递萧家的地形图,要宋沅去秋月轩,萧夫人的面色就是一沉。 苏氏陪着宋老夫人走到萧家的院子,就见宋沅抓着那个小丫头的手不放,此时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当即便掩饰不住脸上的戾气了。 这个贱丫头竟然又没事!怎么会又没事?! 宋老夫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宋沅跟前,看向了那个面色雪白的丫头,沉声问:“怎么回事?” 宋沅半点儿也没有隐瞒,当着众人的面,不咸不淡的将手里的纸条展露给大家看:“才刚当着这屋子里的众位姑娘和萧大小姐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可证明,这东西是这丫头递给我的,这丫头跟我说,东川侯世子沈墨约我去秋月轩见面.......” 第25章 深仇大恨 宋沅轻笑了一声,看向萧夫人:“夫人,我虽不懂事,却也不曾无知荒诞到这个地步,实在不信沈墨能做出在别人家中私下约见的事情。” 苏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沅,一时心中简直要冒火。 宋沅是不是撞邪了?这是她能说的出来的话吗?谁不知道宋沅喜欢沈墨喜欢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别说是在别人家里私底下约着见见面的事了,更出格的事情宋沅难道做的少了吗?她现在竟然还敢这么言之凿凿的质问别人! 苏氏心里憋着一股火没处发。 萧夫人却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给浇的透心凉,她望着宋老夫人勉强笑了笑解释说:“这,这大约是个误会......”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尽量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宋沅却面色淡淡的看着她说:“是不是误会,把东川侯世子叫来问一问便清楚了。” 萧夫人哪里敢去问?她气的浑身发颤,盛怒之下猛地打了那个小丫头一巴掌,厉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的你这东西?!你如实说来!” 小丫头被打的半边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到了此时,她已经被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咬着自己的手背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夫人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踹了她一脚,几乎把她踹了个底朝天,恼怒的大声质问:“你是哪一房的?今天若是不老实说清楚,那便让人将你们一家子一起给我卖了!” 小丫头已经吓得不会说话,又惊又怕之下哭着大喊出声:“不不不!夫人,不要卖了我,不要卖了我,是,是小侯爷交代我这么做的.......!” 小侯爷!萧愫! 萧夫人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到这个时候心里还是又惊又气到了极点,这个混账,竟然如此不懂事,还在这个时候胡闹! 她吓得心跳的厉害,苦笑着跟宋老夫人道歉:“老夫人,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时胡闹,只怕是想跟宋大小姐开个玩笑......” 宋老夫人忍无可忍,冷冷的道:“夫人说笑了!在您家出这样的事,怎么会是玩笑?也不知道秋月轩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世子非得让我们沅姐儿去那里不可?” 萧夫人一时心里发苦,萧愫荤素不忌,又自来是个混不吝,秋月轩里头乌烟瘴气的什么都有。 让宋沅过去肯定也是没安好心。 但是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这么说! 她试图平息宋老夫人的怒火:“不是什么地方,老夫人,既然现在没出什么事,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萧愫名声差到了极点,承恩侯对这个孙子也是十分不喜,反而更看重二房所出的萧源,若是这个时候再闹出什么事来,承恩侯只怕更是会对萧愫厌恶至极。 正在这时,原本在前院的承恩侯世子萧缜却已经急急的赶了过来,跟宋老夫人客套的问了好之后便把目光落在萧夫人身上,冷声问:“怎么回事?” 丈夫的目光让萧夫人有些承受不住,可此时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撒谎,只能僵硬着脸将发生的事情说了,惴惴不安的看着萧缜:“世子,也是愫儿不知道轻重.....” 萧缜比自己夫人可要冷静的多了,他面色越来越沉,听到最后已经是黑如锅底,不管萧夫人的反应,转身对着宋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请放心,这件事,我必定给贵府一个交代!” 宋老夫人搂着宋沅,并没有因为萧缜这么说便有什么好脸色,她面无表情的颔首:“那就等着世子的交代了。” 宋沅了解萧缜,知道他比萧夫人这个一味的溺爱儿子的母亲要冷酷无情的多,他既然说会给宋家一个交代,就必定会把萧愫拉出来,甚至打个半死。 也是该给萧愫一点儿教训。 她看了苏氏一眼,见苏氏低垂着头,攥着帕子的手却握成了拳头,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至于秋月轩,也不必去了。”萧缜并没有遮着藏着,咳嗽了一声告诉宋老夫人和跟来的郭大夫人:“那个地方,是犬子玩闹的地方,养了些走兽,怕惊了诸位夫人跟姑娘们。” 他说的这么坦荡,宋老夫人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看着萧缜,打算看他进一步的动作。 萧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厉声吩咐下人:“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萧夫人惊得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心惊肉跳的一时不敢去看萧缜的表情。 不多时,果然有嬷嬷领着萧愫过来了,不等萧愫开口,萧缜一个箭步上前便将萧愫踹到在地,猛地将那个纸团扔在他身上,大声呵斥:“畜生!这个是不是你给的?孽障,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萧愫被猛地踹了个趔趄,他在秋月轩等了宋沅半天,没想到没等到宋沅不说,等来的反倒是父亲的毒打跟呵斥,他茫然片刻,等到看到了远处的宋沅之后,便嫌恶的冷哼了一声。 给脸不要脸!这个贝戋人,怎么没有上当?那边不是说,宋沅好骗的很,只要抬出沈墨的名头,哪怕是让她去跳河她也会毫不迟疑的照做吗? 萧缜气的不轻,这个儿子平时就没个正形,不务正业,总在女色上头栽跟头,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可现在萧家正有些麻烦,而这些麻烦是得跟郭家求情才能办成的。 他好不容易把郭家宋家一道请来,可还没有办成正事,萧愫竟然就先一步闯出祸事,这个混账! 他可不是萧夫人那样溺爱纵容孩子的人,见萧愫竟然还敢梗着脖子,就厉声喊外头的人取家法,一面冲着萧愫怒斥:“今天的事,你若是不给出个交代,我就把你这个混账打死在这里,也好过你这个孽畜玷辱我家的门楣!” 眼看着萧缜这么说,萧夫人惊得面无人色,一把就拽住了萧愫:“你还不快些说,到底是谁撺掇着你这么做的?!” 她儿子虽然喜欢女人,可是怎么会无缘无故看上了宋沅?宋沅平常又跟萧家扯不上什么关系,萧愫根本一开始都只见过她两面。 若不是有人在其中弄鬼,她就不信儿子会盯上没有任何联系的宋沅! 第26章 罪魁祸首 宋沅也正是这么想的。 她心里清楚的很,萧愫虽然混账,但是跟宋家却是扯不上关系的,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不是有人在其中挑拨,萧愫这种花花公子的目标怎么也盯不上她这样的。 这件事必定是跟苏氏有关。 她就要看看,苏氏到底是不是能够独善其身。 萧愫却低垂着头不说话,他虽然狠毒,但是却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说自己骗宋沅去秋月轩是为了什么,就只是慢条斯理的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不过是想跟宋大小姐开个玩笑罢了,开个玩笑也不行?” 苏氏一颗心都紧张起来,生怕萧愫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此时听见萧愫这么说,便打破了沉默:“既然只是玩笑......” 她想要说合,宋老夫人却立即冷声道:“世孙别开这样的玩笑了,男女授受不清,您跟我孙女儿也从未有过什么接触,更甚者,我孙女儿过些天就要成亲了,您此时开这样的玩笑,请恕老身不能赞同!” 苏氏的话被打断,面色一时难堪不已。 萧缜却马上便点头赞同了宋老夫人的话,让管家取了家法来,冷然吩咐:“打,给我狠狠地打!今天他若是不说实话,就把他当场打死在这里!” “老爷!”萧夫人失声喊出来,看着萧缜,一时又惧又怕,她见萧缜看向自己的目光冷厉如冰,一时只能去打了儿子一个巴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疯魔了吗?!是谁跟你说的宋大小姐在这里?!你老老实实说清楚!” 管事不敢忤逆萧缜的话,已经让人开始动手了。 宋老夫人原本面色阴沉,等到看到萧家的下人是真的下死力的在打,萧愫没一会儿便被打的满头大汗,这才忍不住动容,萧缜确实是真的下的去手的。 苏氏更是忍不住心惊,没有想到萧缜竟然会如此大动干戈。 宋沅却一直观察着苏氏的脸色,愈发确信这件事苏氏肯定牵扯其中。 果然,萧愫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萧夫人正又惊又气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有个婆子快步走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当即就松了口气,急忙跟萧缜道:“老爷!已经问清楚了,原来不是咱们愫哥儿混账,只不过是一群孩子胡闹罢了。” 才刚萧愫出事,萧夫人的心腹就去问了,此时带着个小厮进来。 小厮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在了萧缜面前,萧夫人立即便问:“世孙到底是为什么会让宋大小姐去秋月轩,你把话说清楚!” 小厮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吓得面色惨白,但是面对萧夫人的追问,还是结结巴巴的解释:“是,是威武伯府的五公子,是威武伯府的五公子在咱们小侯爷跟前说,宋大小姐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却生了一张绝美的脸蛋......” 威武伯府! 屋子里顿时便是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苏氏看去,一时之间各有思量。 而苏氏更是如同被五雷轰顶,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一路蹿到了天灵盖,她下意识去看宋老夫人,正对上宋老夫人冰凉刺骨的眼神。 威武伯府,正是苏氏的娘家! 宋沅面上噙着一抹讥诮的笑意,她的这位继母自来就是如此,做事从来不肯自己去做,生怕脏了自己的手,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借刀杀人。 只是可惜,这次借的这把刀,只怕不是那么好借的。 果然,萧夫人几乎是立即就变了脸色,目光像是刀一般朝着苏氏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真是奇了怪了,我说呢,我家这个蠢货固然是个不争气的,可却也跟宋大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找宋大小姐的麻烦。却原来,是有人在其中挑拨是非,想要借刀杀人!” 这话不仅是在指桑骂槐,简直是在明晃晃的指责苏氏了。 苏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的好继母的名声在京城传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这么明晃晃的被人打过脸! 可是对于萧夫人来说,鬼才信威武伯府的五公子挑拨萧愫对宋沅下手跟苏氏没关系,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清楚谁有几斤几两不成?! 想要对付自己的继女,对付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自己儿子来当枪使! 萧夫人忍无可忍的冷笑了几声:“行啊,那就请威武伯府的五公子也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个蠢的只不过是个没脑子的,真正出主意的却是那个五公子,难不成,只有我儿子倒霉不成?!” 一场赏花会,闹的人仰马翻。 威武伯府的五公子当场就被威武伯给打的半死,萧愫还剩一口气,五公子却险些一条命都没了。 若不是威武伯夫人还在场,只怕五公子的母亲刘氏会跟小姑子苏氏当场给撕破脸。 饶是如此,苏氏去看侄子的伤势的时候,也没得到刘氏一个好脸色,刘氏愤愤然的甩开了苏氏的手,哪怕是顶着婆母愤怒的眼光,还是径直道:“不敢当!我只盼望着,姑奶奶好歹念在同是姓苏的份上,以后别干这种事儿!你侄子可经不住这么几次折腾!”安慕小说网 苏氏这么多年哪里被这么呵斥过,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 真是见鬼了,宋沅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次的陷阱都让她轻而易举的避过了不算,还每次都被她给抓住把柄。 她忍不住委屈的去看自己的母亲。 好在,这个世上没有自己的母亲是不疼儿女的,威武伯夫人略显刻薄的颧骨高耸,此时听见了刘氏的话便毫不犹豫的斥责:“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又反过头来安慰了苏氏半响,四顾无人,她皱起眉头来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你那个婆婆最是重视规矩礼法的,咱们家中还好说,这次你回去该怎么交代?” 苏氏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哽咽着在她耳边说了宋清秋的事。 这下真是把威武伯夫人吓了一跳,立即便面色凝重的问:“怎会如此?!” 第27章·剑走偏锋 她就说,女儿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怎么会忽然这么急着动手,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现在也不是责怪外孙女儿不知检点的时候,人本来就是自私的,自己的外孙女儿怎么都是最好的。 她拉住女儿的手,狠狠的捏了捏:“别哭!这回她也没抓到你确实的把柄,我让你侄子一口咬死只是少年人之间的玩笑,他不喜欢宋沅,所以才胡乱跟萧愫说着闹着玩罢了。别怕!她奈何不了你!” 苏氏急忙擦了擦眼泪应是。 那边的宋老夫人眼看着要出来了,威武伯夫人攥住女儿的手叮嘱:“你先沉住气,不管怎么说,先抓住姑爷的心,让姑爷信了你。找个机会回娘家来,总有法子。” 还是自己亲娘靠得住,苏氏哽咽着答应了,转身回到宋老夫人身边,便见宋老夫人面色冷漠到了极点。 等到回到了宋家,还不等苏氏先回去找宋幼平说这件事,宋老夫人先打了苏氏一个耳光,把苏氏给打蒙了。 这么多年,苏氏嫁到宋家,因为老夫人慈善,她从来没有被呵斥过,更别提是被打了,还是打耳光。 她一时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母亲?!” 宋老夫人怒不可遏,厉声斥责:“不许叫我!猪油蒙了心,你简直狠毒至极!沅姐儿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恨,你要这么对她?她都快要成亲了,若是这次被萧愫骗到了那个秋月轩,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让她怎么嫁到沈家?你简直是黑了心肝!” 苏氏从来没有如此羞耻难堪过,宋老夫人的耳光不仅是打在她的脸上,更是打在她的心里,她的泪水一下子便涌出来,跪在地上不敢辩驳。 宋幼平接到消息急急的赶过来,正要为苏氏说情,宋老夫人便猛地将杯子朝他扔了过去,浇了他一头的茶水。 宋老夫人还从来没有如此震怒过,宋幼平原本还想给苏氏求情的,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偃旗息鼓。 宋老夫人犹自余怒未消,厉声喊:“起来,谁让你们跪了?我又说了什么,值得你又下跪又磕头的给她赔罪!?老大,你扪心自问,威武伯府老五若是没有她的首肯,敢不敢做下这样的事,他失心疯了,好端端的去给萧愫那个花名在外的公子哥儿做起这样下作的事?!” 老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苏氏一时只觉得心脏都要停了,摇摇欲坠的看着旁边的宋幼平。 “娘!”从来没见过老夫人这样震怒,眼看着老夫人面色青白交加,宋幼平的声音带着哭腔:“儿子错了!” 眼看着宋幼平磕头认错,苏氏抢在前头也重重的给宋老夫人磕头,一下比一下磕的响:“娘,不关侯爷的事,是我的错,都是媳妇儿的错,是媳妇儿没有管束好娘家人,是媳妇儿没有照顾好沅姐儿,您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 活脱脱跟宋幼平是一对苦命鸳鸯。 宋老夫人脸色不耐烦,不再听他们说下去:“起来罢,都起来!你娘家不是才出了事吗,反正你也没有心思照顾家里,不如你回你娘家去住一段时间。” 说着便扬声叫人:“陈嬷嬷,陈嬷嬷!” 陈嬷嬷急忙进来,眼看着宋幼平跟苏氏两个人都还跪在地上,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就听见宋老夫人说:“去通知威武伯府,让他们来接夫人回去!” 苏氏吓了一跳,出了嫁的妇人,除非是被休弃,一般都不会让娘家人来接,宋老夫人这个时候竟然叫威武伯府的人来接她。 她吓得手脚冰凉。 不行,现在她怎么能走?先不说宋沅的亲事若是她这个做继母的不在,从此会沦为京城勋贵圈中的笑柄,只说宋清秋该怎么办?!宋清秋可还揣着个炸药呢! 她急急忙忙的匍匐在地哭起来:“娘,媳妇儿知错了,求求娘别叫我回去,否则的话,媳妇儿以后哪还有脸见人啊?” 她终于吓得有些变色。 若是老夫人真的非得要她娘家人来接她回去,她以后体面全无,而且到时候清秋怎么办?!回了娘家,还怎么想法子把宋沅的这门亲事给搅黄?! 可这一次,宋老夫人已经不再顾忌宋幼平的求情了,她此时满心都被怒气填满,恼怒呵斥:“你若真的把这里当家,便不会这样糟践我们家的孩子!” 又厉声喊人:“人都死绝了吗?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宋老夫人多年没有发过这样的脾气了,底下的下人一时人人自危,顾不得会得罪苏氏,都忙着去装点起来。 宋幼平也知道宋老夫人盛怒之下,求情是没有用的,只能无奈的搀扶苏氏起身。 两夫妻走出宋老夫人的院子,苏氏就哭着扑进了宋幼平的怀里痛哭失声:“老爷,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五哥儿向来顽皮,可是他不过才是个半大小子,又能知道些什么呢?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何况,以前沅姐儿她自己也是时常跟着他们玩耍的,说不定就是他们想要捉弄捉弄沅姐儿......”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我冤死了!” 宋幼平见她哭的几乎要晕厥了,心里一软,就说:“没事,没事,娘现在是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这么生气,等到过几天她气消了,自己就会明白了,你这么多年都孝顺恭敬的服侍她老人家,她老人家心里清楚的。” 见至少宋幼平还是被自己拿捏着死死地,苏氏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气的不轻,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便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给摔了个粉碎。 小贱货!孽种! 袁妈妈亦步亦趋的跟进来,急忙将房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留了心腹丫头在外头守着,防止有人蹿进来,这才上前劝道:“夫人,稍安勿躁,您这里这么大动静,若是外头有人听见了,只怕又要去老夫人跟前说些有的没的。二夫人最是......” 宋家并不曾分家,所以宋幼平的两个弟弟都还住在侯府。 二夫人平时最是喜欢挑拨是非,卖弄口舌,在老夫人跟前争宠。 宋老夫人从承恩侯府做客回来之后就大发雷霆,甚至还要把苏氏送回家,这么大的动静一定瞒不过二夫人,宋二夫人肯定会派人来打听消息的。 第28章·不识好歹 袁妈妈这话劝住了暴怒的苏氏,她总算是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地碎片,冷冷抬了抬下巴:“那个贱种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真的有老天保佑这样的事?从那个佛堂开始就一切都不对劲了!接连两次算计都没有成功,还让宋老夫人比以往都更加疼爱她了。 袁妈妈自己也觉得古怪,一面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一面就急忙说:“虽然老夫人护着她,可是到底家里以后都还是侯爷的,您现在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她不想一般见识,但是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 沈墨那个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偏偏现在宋清秋怀了身孕,已经被沈墨拿捏的死死的。 若是这门亲事实在退不了,那难道还真的要让宋清秋跑到蓟州去跟着沈墨不成?!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头小心翼翼的声音,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她当然不能惊动父母那边让人来接,宋幼平作主,给她准备了马车,送她回去小住。 听见这个,苏氏的眉头皱了又皱。 还是袁妈妈小声说:“夫人回去一趟其实也是好事,老夫人虽然生气,但是总归没闹出什么大事,何况五少爷还小呢,老夫人只能冷落您,却不能真的对您如何。您回去一趟,也能找咱们夫人出出主意。” 想到自己母亲临走时的叮嘱,苏氏也明白过来,跟袁嬷嬷说:“去让清秋也收拾收拾,我带着她一起回去。” 宋清秋有了身孕,她刚怀孕懂的什么?但凡是露出一点端倪被别人发现,那就不要活了。还是跟着她回威武伯府让她放心一点。 袁妈妈也知道这个道理,急忙应了是,去催促着宋清秋收拾好了。 直到上了马车,宋清秋都还是恼怒不已:“娘!为什么我们要这个时候回外祖母家?这几天祖母都开始给宋沅对嫁妆了,您不是说今天的赏花宴一定能让宋沅栽个大跟头,再也嫁不了墨哥哥吗?怎么最后你被祖母骂了一顿?” 她真是气死了,所以一直喋喋不休的抱怨。 苏氏虽然宠爱女儿,但是见女儿从上了马车开始便没有一句安慰,甚至都没有问一问自己为什么被宋老夫人骂了,却一直在抱怨自己没有帮她把陷害宋沅的事情办成。 她一时忍不住,厉声朝着女儿斥责:“你给我闭嘴!” 苏氏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宋清秋猛然被这么呵斥了一顿,一时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半响才觉得丢了面子恼怒的喊起来:“你骂我干什么?!你自己不得祖母的喜欢,却还拿我撒气!” 苏氏被她气的一时竟错愕的说不出话来,抄手就将手里的糕点朝着她扔了过去。 看两母女闹成这样,袁妈妈急忙出来调停:“夫人,二小姐这也是太着急了,您别跟小孩子计较。” 又忙朝着宋清秋使眼色:“二小姐,夫人一心一意为了您筹谋,这次也是为了您才会剑走偏锋,否则也不至于惹怒老夫人了。” 她看着宋清秋长大,宋清秋给她几分面子,缩了缩鼻子去跟苏氏不情不愿的道歉:“娘,是我错了,您别生我的气,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氏当然是宠爱女儿的,因着她自己吃过苦头,所以她从来舍不得女儿吃苦,这么多年对女儿都是捧在手心里。 所以如今哪怕是已经怒极,见到女儿过来道歉,还是忍不住心软:“我是你娘,我能不为你着想?娘惹怒了你祖母,我若是回了你外祖母家,你一个人留在宋家,若是露出什么端倪你打算怎么办?” 宋清秋气的嘟起嘴,咬咬牙忍不住就问:“娘,为什么宋沅就能得祖母的另眼看待?我也一样是父亲的女儿,祖母总是偏心!” 事到如今,还顾的什么偏心不偏心? 苏氏心里也烦闷,却还是安慰女儿几句:“不必管!她还能活多久呢?你放心,母亲自然会想法子。” 苏氏的马车出了宋府,宋沅便去求宋老夫人让自己出门。 听说宋沅要出门,宋老夫人有些不赞同:“都快成亲了,前脚又才刚出过事儿,这个节骨眼出门?” 沈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宋沅本身便不被沈墨所喜,这个时候便更该谨言慎行,否则若是出点什么事,这门亲事只怕是成不了了。 宋沅知道宋老夫人的顾虑,可是她本身也不想要沈家这门亲事。 尤其是沈墨,当年她自以为是的如意郎君,其实不过是披着一张羊皮的恶狼,她迟早是要跟沈墨算一算上一世的账的。 何况现在也不只是无所谓嫁不嫁沈家的事了,她挽住宋老夫人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撒娇的喊了一声祖母,又解释:“我并不乱跑,是想去外祖家,我有些话想跟外祖父说。” 找外祖父? 宋老夫人有些吃惊,要知道以前宋沅十分不喜欢郭家,算起来,她去苏家的次数都要比去郭家的次数多的多了。 怎么现在却忽然变了性子,要去外祖家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去自己外祖家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宋老夫人本来也希望宋沅能跟郭家缓和关系。 尤其是现在苏氏接连办下两件叫人震怒的事儿,宋老夫人就更觉得苏氏靠不住,此时宋沅能知道靠拢苏家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宋沅的头发:“罢了罢了,你实在是想去,那就去吧,只是不许再跟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跟表姐弟们好好相处。” 宋沅的性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虽然今天主动跟郭娉婷和好了缓和了关系,但是宋老夫人还是不免要多唠叨她几句。 这样的唠叨也是令人心生欢喜的。 不管怎么说,在家里,祖母和哥哥都是真心的在为她着想,祖母这么老的人了,原本早已经颐养天年不管家里的事,如今为了她却还是跟苏氏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把苏氏赶回了娘家。 第29章·郭颖生病 祖母对她这么好,上一世却被活活的气死了,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身边任何亲近的人受伤害。 所以,更要加快动作了。 在马车上,宋沅淡淡的垂下眼帘,心里想着在假山附近撞破的隐秘。 二皇子跟齐昭君竟然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她想到这些,只觉得心脏都痛的厉害。 齐家跟郭家是通家之好,两家人都是以军功起身,这么多年两家关系都十分不错,只是郭家镇守蓟州,而齐家是镇守登州的。 齐昭君自幼被养在宫中和公主们一起长大,被人称作京中第一才女,也被人称赞为盛京明珠。 宋子思跟她能够订亲,还都多亏了他们已经过世的母亲郭氏跟齐昭君的母亲齐夫人是手帕交,两人自小就一起长大,这才定下了娃娃亲。 可上一世,宋子思在羽林卫当差,却在一次围猎中擅离职守,导致一头猛虎撞进了二皇子的帐篷,若不是护卫们拼死护着,二皇子说不定就要命丧虎口。 也正因为犯了这样的大错,宋子思被请封世子的奏折直接被打了回来。 宋子思一蹶不振,却并不想就此荒废人生,因此去了登州从军,而就是在登州,说是宋子思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齐家的人大打出手,还打瞎了齐二少爷的一只眼睛。 两家就此结下死仇,齐昭君为哥哥鸣不平,当即就决定退亲,还专程写了一封退婚书,退婚书将宋子思描写的十恶不赦,从此齐昭君名扬天下,成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维护兄长的贞洁烈女,可宋子思却被踩在了脚底下,成了人家讥讽的笑柄。 以前宋沅跟宋子思关系疏远,根本不关心哥哥的事,甚至还觉得哥哥无用荒谬,做出这种事连带着自己都丢脸。 但是现在她以当过十几年的侯夫人的经历再来看这些,当然就不只看到事情的表面。 二皇子和齐昭君早有私情,那么二皇子当时被老虎差点咬死,真的是宋子思护卫不力吗?还是栽赃陷害呢? 还有登州,登州可是齐家的地盘,人家都笑着开玩笑,说齐家是登州的登州王,可见齐家在登州的势力之大,宋子思能在登州对齐二少爷动手,甚至打瞎齐二少爷的一只眼睛,这里头若是说没有猫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这些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便已经到了郭家。 郭大夫人正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怎么了,从萧家做客回来之后,郭颖就开始发起了高热,烧的人都有些糊涂了。 家里的府医看过之后,说是可能受了惊吓上了火。 可是药熬了,却无论如何都灌不下去,郭颖死死的咬着牙关就是喝不下,她急的了不得:“早知道就不带他去了,偏偏这小子非得赖着要去......” 正在这时,丫头过来禀报,说是宋沅来了,郭大夫人只好先出来见客,宋沅是郭老夫人的心头肉,她做人家儿媳妇和舅母的,若是招待不周,必然是得吃排喧的,只是她心里到底是补怎么舒服,因此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宋沅却并不是来给自己舅母找麻烦的,她一来就问:“舅母,颍哥儿现在怎么样?” 当时郭颖其实就被吓得不轻了,但是当时萧家人多口杂,她虽然担心郭颖,却也不能提醒舅母,生怕惹了二皇子和眼线的疑心。 郭大夫人没想到她张口就是问颍哥儿,一时有些奇怪,却还是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玩儿的太久了累着了,现在人有些发热起来,我正准备让人请太医呢。” “不能请!”宋沅当机立断,面色有些难看的摇头:“绝不能请太医,让人知道颍哥儿是被吓得病了的。” 什么? 郭大夫人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儿子这可是病了,家里的府医都说没法子,得请太医过来看,宋沅却张口就阻止请太医。 这丫头,白天看着她还像模像样的,却原来还是本性难改。 虽然郭老夫人宠爱外孙女儿,但是这个家到底是姓郭,不是姓宋,宋沅难不成还想做宋家的主不成? 郭大夫人都被气笑了,根本不接宋沅这话:“老夫人若是知道你过来了,必定很高兴的,我让人带你过去瞧瞧。” 宋沅知道郭大夫人这是不信自己的话,见郭大夫人都已经站起来要走,急忙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郭大夫人浑身的怒气就顿时涌上来,她平时倒也乐意惯着宋沅这个外甥女,毕竟不影响自己的利益还能顺带哄的婆婆和丈夫欢喜,这买卖也没什么亏本的,可宋沅若是在她儿子头上动心思,那就万万不能容忍! 都什么时候了,一点眼色都没有! 她正要恼怒,却撞上了宋沅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时有些怔忡。 宋沅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舅母,压低了声音:“舅母,不能请太医,颍哥儿是被一桩隐秘吓的,若是请了太医,只怕那人会疑心到颍哥儿头上,颍哥儿到时候才是当真危险!” 什么?郭大夫人惊疑不定,一时被宋沅这话惊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 想要说宋沅这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宋沅这表现煞有介事。 她稍一迟疑,就听见宋沅说:“舅母,带我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知道为什么,郭大夫人总觉得宋沅跟从前从来不同了,若是换在从前的宋沅说这句话,过郭大夫人会面上应是是是,心里却当个屁给放了,一个蠢货的话,听了的人岂不是更加蠢吗? 可是如今,宋沅说出这句话,郭大夫人一时竟然没有想到要反驳。她狐疑的盯着宋沅看了片刻,似乎是在揣度什么,半响,想到今天在萧家的事,她的眸子沉了沉,沉声叫了丫头去通知了老太爷,自己则先压下了对小儿子病情的担心,带着宋沅去了郭老夫人的院子里。 郭老夫人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丫头们翻晒书册,家里老太爷喜欢藏书,可是藏书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保养十分的麻烦,老夫人亲自管这个,就是怕有些古籍会被损毁。 第30章·惊心动魄 她老人家心情不错,眼看着晒得差不多了,一抬头看见郭大夫人身边跟着宋沅,眼里的笑意便更加遮掩不住,急忙伸手挥了挥:“是沅姐儿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小的时候只把宋子思带到身边照顾,却不能把宋沅也一道要走,郭老夫人心中总觉得亏欠这个外孙女儿。 这么多的孩子里头,她是最宠爱这个外孙女的。 宋沅见到她,比见到宋老夫人还要难过和失措,她扑上去喊了一声外祖母,扑在郭老夫人怀里紧紧揽着她的腰不肯放。 她上一世在萧家被萧愫缠着,虽然竹笙替她挡了一劫,但是沈家仍旧拿这个说事,郭老夫人便将她的陪嫁又给增添了几分。 沈家之所以看不上她却又死活要娶她,甚至前十几年只肯把宋清秋死死地藏住,不就是因为郭家是宋沅最强大的靠山,对他们沈家来说也是有利可图的吗? 郭老夫人有些错愕,看了儿媳妇一眼,急忙拍了拍宋沅的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怕不怕,沅姐儿,你别怕,有什么事情都只管跟外祖母说,外祖母替你作主!” 郭大夫人心中就是一咯噔,难不成老夫人还疑心是自己慢待了宋沅不成? 她满心委屈。 宋沅却攥住郭老夫人的手摇头如捣蒜:“没有,没有什么委屈的事,就是,我想外祖母了。” 一句话说的郭老夫人的眼泪都要下来。 她尝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便更加的心疼女儿的孩子们,宋子思跟宋沅,她都是放在心尖儿上疼着的。 好在宋沅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 她扶着郭老夫人回了房,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要等到外祖父老太爷回来,所以宋沅先跟郭老夫人说了说如今家里的事。 郭老夫人一直都很担心她,听见说苏氏被赶回了娘家,气的忍不住就大骂:“什么好心的后母,黑了心肝的东西!” 不怪老夫人骂的难听,实在是苏氏太过分了,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她却这么下死力气的去对付,容不下人也不是这样的。 一个已经要出嫁了的姑娘苏氏都容不下,还指望着苏氏能够容得下以后要接管家产的嫡长子宋子思吗? 郭老夫人震怒不已。 正说着,郭老太爷过来了。 郭老太爷年轻时候便开始驰骋疆场,是从战场上刀光剑影中拼出来的富贵,身上杀伐之气极重,等闲的小辈都很怕他。 老太爷也不像是老夫人这样慈和,他老人家素来笃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这一套,所以对宋沅,他是很失望的。 一个人的性情如何倒是无所谓,可就是怕路走偏了。 郭老太爷觉得宋沅的路就是走偏了,才会如此的愚蠢,追着一个男人追得连脸面羞耻都不要了,这样的小辈,若是姓郭的,郭老太爷也就直接不要这个孙女儿了。 所以这次听说是宋沅非得叫人把他叫过来,郭老太爷心中不大高兴,见了宋沅起身请安,也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才挑眉:“起来罢,你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若还是要说那些混帐话,那你趁早回去!” 郭大夫人不由得偷偷看了宋沅一眼,以为宋沅会撑不住,毕竟郭老太爷这实在是太疾言厉色不给面子了。 郭老夫人已经急切的喊了一声:“老太爷!” 可令郭大夫人心惊的是,宋沅竟然面色丝毫变化都没有,她站在原地直直的迎着郭老太爷的斥责,一双黑瞳半点惊慌不平也没有。 相反,她回头安抚郭老夫人:“外祖母,我没事的,我知道外祖父是为了我好。您先将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吧,我有话想跟您说。” 也是,让这些下人在这里看着,以后宋沅的脸面往何处放?郭老夫人不甚高兴的看了看郭老太爷,立即便让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 郭老太爷倒是因为这个高看宋沅一眼,这么看着,这个孙女儿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正这么想着,等到门一关上,屋子里都只剩下了自己人,宋沅便冷静的开口打破了沉默:“外祖父,外祖母,舅母,颍哥儿今天之所以受惊吓,是因为撞破了二皇子的私情。” 这一句话的语气连个起伏也没有,但是却如同是一道惊雷,将在场众人都给炸的一时脑袋嗡嗡。 刚才宋沅在说什么?! 颍哥儿撞破了二皇子的私情?! 郭大夫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她支撑不住的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太急,腿一不小心磕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可是这个时候,她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当即就失声问:“怎么可能?!” 可她紧跟着就想起来,好像郭颖的确就是从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连话都没有再说过几句。 更可怕的是,郭颖是被平成王的人送回来的! 郭大夫人觉得心都要停跳,也就是现在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之前宋沅要拦着她死活不让她请太医了。 这个时候请太医来,说郭颖是被惊吓了,岂不是明晃晃的在告诉二皇子,那天郭颖偷听到了什么?! 郭大夫人腿都软了。 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却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就回过神。安慕小说网 不等郭老夫人说话,郭老太爷先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却高看了这个外孙女一眼,撞破这样的事,她竟然还能镇定自若,甚至先回了宋家,然后才再过来。 这份沉稳和镇定自若,可不像是蠢货能有的啊! 知道郭老太爷是听进去了,宋沅心下微松,将自己碰见二皇子和齐昭君在假山私会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没什么好瞒的。 这一世当然不可能任由齐昭君倒打一耙,率先甩了宋子思。 她自己攀上高枝儿了想甩了早有婚约的未婚夫,却又不想担上骂名,就用这么下作的办法先毁掉宋子思,做事可没有考虑过管别人的死活! 第31章·争取信任 她说的虽然十分平静从容,但是听在别人耳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跟二皇子私通的竟然是齐昭君!怪不得郭颖会吓病了,他不认识二皇子,但是他认识齐昭君啊!齐家跟郭家通家之好,两家自来年节都是有往来的,家中之人也互相认识,齐昭君又会做人,小孩子都喜欢她。 乍然碰见这样的事,郭颖怎么会不吓病呢? 信息量太大,郭大夫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手脚冰凉的在心里把整件事都过了一遍,只觉得遍体生寒。 天哪,二皇子是疯了吗?他不知道齐昭君是有婚约的吗?一个有婚约的人,他去勾搭人家,这要是被御史言官知道,怎么也得参他一本啊! 还有齐昭君,她都跟宋子思是自幼定下的婚约,怎么还..... 郭老夫人自来疼爱外孙,平时爱屋及乌,对齐昭君自然也是极好的,逢人便夸齐昭君的好话。 可是没有想到,齐昭君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欺人太甚了! 郭老太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宋沅沉默不语。 他当然不是不信宋沅的话,这样的事,宋沅是编不出来的。 只是,他震惊的是宋沅的理智。 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了,就算是他这样久经沙场的人,遇见这样的事,只怕也是要毛骨悚然的,郭颖被吓病便是这个道理。 可宋沅呢? 她没事人一样,救下了郭颖,瞒过了二皇子和齐昭君,当作没事发声,一切如常的回了宋家之后再过来郭家找他们说这件事。 这一系列的安排做的真是恰当极了。 哪怕是他自己遇上这样的事,也不能做的更好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的外孙女他自己知道的,从来都是个最嚣张跋扈的,什么时候动过脑子? 可她这次所做的事,这不只是有脑子,这是太有脑子了。 他审视着自己这个外孙女。 宋沅明白外祖父的意思,她也很坦然自若的迎上外祖父的眼神。 外祖父身上担着一个家族的生死荣辱和兴衰,还有远在蓟州的那么多士兵的前程,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正因为如此,宋沅不想撒娇撒痴。 撒娇或许也会达到目的,但是却永远只能被当做温室里的温花朵,长辈会纵容你,会宽恕你,却不会听你的话,更不可能让你影响到家里的决策。 但是宋沅之后要做的事,却桩桩件件都是必须要得到两家人配合的大事。 所以,她没有时间跟外祖父培养感情,她只能就事论事,让外祖父看到自己的特别,自己的能力。m.xfanjia 所以,她迎着郭老太爷的目光,放出了第二道雷:“当天同样撞见这件事的,还有平成王。” 平成王! 这下子不仅是郭大夫人震惊得几乎已经失语了,连郭老夫人也惊呼了一声:“什么?”面色发白的跌坐在了凳子上。 满京城谁不知道,二皇子的生母林贵妃颇得盛宠,这些年一直在建章帝跟前颇有脸面?把皇后都给挤得没地方坐了。 一开始,卫皇后倒是还能压得住林贵妃,但是在先端慧太子死后,卫皇后就开始露出颓势来,接连两年的亲蚕礼,卫皇后都推说身体不适未曾出席。 不仅如此,连初一十五的内外命妇的请安,也都免了。 卫皇后露出颓势,林贵妃却步步紧逼,接连生下了三子一女,也就是说,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全都是林贵妃一人所出,可见她在那几年到底有多受宠! 后来卫皇后生下平成王之后,平成王更是身体不好,几次都差点夭折。 正因为如此,卫皇后才想尽办法把平成王送去了龙虎山,说是借着天师道场,能够让平成王平安长大。 两边是这样的关系,谢景昭撞见二皇子的私情,是有意还是无心? 只怕是因为平时关注,才会这么上心的吧? 想到这一点,郭老太爷哪怕是老成持重,此时心里也不免咯噔了一声。 他的右眼皮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惊跳了几下,立即厉声追问宋沅:“你当时是怎么做的?!你跟平成王说了什么?!” 平成王可不是专门做善事的,碰上二皇子跟齐昭君通奸这样的事,又有郭家的人在现场,都不知道宋沅是怎么应对的,又说了些什么。 郭老夫人觉得郭老太爷的态度太过粗暴了,急忙担忧的看了宋沅一眼,低声劝解:“老太爷,您慢慢说话!” 宋沅不紧不慢的对上了郭老太爷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说:“我跟平成王说,我能帮上他的忙,让他帮忙将颍哥儿的事情压下去。” 郭大夫人心脏都不会跳了,之前她还觉得宋沅有些不同了,现在看来,这哪里只是不同啊?这是脱胎换骨了! 宋沅竟然会有这样的胆子和谋略。 郭老太爷冷笑了一声:“你帮他的忙,你能帮得上他什么忙?你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这就等于是.....” 等于是靠拢了卫皇后和平成王啊! 可问题是,现在朝中支持正统的有之,支持林贵妃和二皇子的却也不少,道理也很简单,林贵妃足够受宠,随时都可能取而代之登上皇后宝座。 到时候,现在平成王这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正统这一点都保不住。 朝中但凡是老成持重有些心机的,谁会这个时候靠拢卫皇后跟平成王谢景昭?! 宋沅真是糊涂了! 自作聪明! 看得出郭老太爷的怒气,宋沅没有退缩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他:“外祖父,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二皇子跟齐昭君私通,您觉得,这就真的只是二皇子见色起意而已吗?” 一句话把郭老太爷竟然也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二皇子睡了臣子的未婚妻,他不是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却还是这么做了,难道就只是因为见色起意?不!二皇子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的聪明,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只因为被美色所惑就这么做?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本身就是想要拉拢齐家,然后伸手来对付郭家罢了。 第32章·游刃有余 想通了这一点,郭老太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齐家跟郭家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二皇子拉拢齐家,却半点儿风声没对郭家透露,相反,还跟齐昭君私通,这里头的水深可想而知。 正如宋沅现在所说,二皇子对郭家磨刀霍霍,他们除了跟平成王结盟,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郭老太爷悚然而惊:“那你,那平成王......” 不由得郭老太爷不心惊了,他看着宋沅几乎都要懵了:“你到底是怎么跟平成王说的?” 要结盟,那也得要有结盟的资本。 换句话说,你的投名状也得让人家看得上眼吧?宋沅是用什么说服平成王的? 看出了郭老太爷的震惊,宋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笑了笑,举重若轻的说:“就凭我能帮平成王度过眼前的难关,王爷就要信我。” 这一句话落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 郭老太爷还想再问什么的,房门却砰砰砰的被拍响了,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郭老太爷此时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立即便问:“什么事?!” 外头来通报的郭总管急急忙忙的说:“老太爷,大少爷领回来了一位贵客!” 等到贵客进门的时候,郭老太爷闭了闭眼睛。 平成王!竟然真的是谢景昭! 他看了宋沅一眼,顾不得其他了,急忙带着家眷上前见礼。 郭大夫人直到跪下来,人都还是懵的。 她一辈子受到的惊吓都没有今天这么多!老天爷啊,竟然都是真的,宋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竟然能跟平成王搭上关系! 事关重大,郭老太爷不敢多说,先跟谢景昭一揖到底:“多谢王爷今天周旋之情!” 如果不是平成王,今天郭颖都怕不能活着回来。 而二皇子杀了郭颖灭口,转头就会挥刀向郭家。 谢景昭的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挑眉:“老太爷言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酬劳宋大小姐会付我的,是不是?宋大小姐?” 旁人第一眼看到谢景昭,很容易就只看到他的外表而忽略其他的事,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钟灵毓秀,老天似乎对他格外偏爱,让他集齐了卫皇后和建章帝的优点。 可此时,屋子里谁敢去看谢景昭的脸? 郭老太爷听见他问这句话,心中愈发惊疑不定,不知道宋沅到底是怎么跟谢景昭说的。 宋沅却十分自若,她睁开眼的时候旁边躺着的就是谢景昭,彼此也算是共患难了,何况她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跟谢景昭结盟的,所以并没有半点勉强的站了起来:“是,我答应过殿下的,一定都会做到。殿下,您为什么会去萧家呢?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说起这个,谢景昭的面色陡然一沉,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神又落在了宋沅身上。 他的确是查到了些东西...... 谢景昭是从江西赶回来的,这一路上几次遭遇埋伏,若不是后来他中断了跟京城的联络,日夜颠倒的赶路,只怕路上的麻烦还有不少。 他赶回京城之后便先去了菩提寺看望姑母,按理来说,他的行程,只有他最信任的这些人才知晓。 许铮查到,赵国公夫人何氏没有派人来过菩提寺,这段时间也没有尼姑去过赵国公府上化缘。 但是倒是齐家的大姑娘,齐昭君去过菩提寺上香。 谢景昭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去了承恩侯府的。安慕小说网 他的目光落到宋沅身上,冷哼了一声:“看来宋大小姐说的也未必全都是准的,就比如说菩提寺的事,我底下的人查出来是跟齐家有关,而我在萧家,也正好碰上了齐昭君私会二皇子......这事儿跟我姨母有什么关系?” “是吗?”宋沅同样也不慌不忙的反问:“那齐姑娘是怎么手眼通天到知道您的行踪的呢?再说,今天赵国公夫人不是同样赏脸去了承恩侯府吗?” 齐昭君只是中间牵线搭桥和对外的挡箭牌罢了,用来迷惑外头人的。 谢景昭陡然沉下脸:“宋大小姐,说话要有证据!” 一副似乎想要杀人的样子。 郭老太爷心里骇了一跳,要知道,这位可是真正的龙子龙孙啊! 郭大夫人就更不必提了,她急忙喊了一声:“沅姐儿!” 可不能乱说话啊! 京城谁不知道谢景昭的姨母何氏对谢景昭无比关爱,为了姐姐放心,还专门放下了自己的孩子,去了龙虎山照顾着谢景昭啊?! 人家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若是论起来,何氏的这份恩情,跟真正的亲娘也没什么分别了。 谢景昭哪里能容许人诋毁她? 郭老太爷也欲言又止。 宋沅不躲不避,轻轻的笑了一声:“殿下,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骗了才是真的。您会出现在这里,其实不就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吗?您想要证据,好,我可以给您证据。” 谢景昭垂下眼,喜怒不辨的问:“什么证据?” “殿下回去之后,必定是彻查了身边的人。您身边是不是有人畏罪自尽了?”宋沅刚开口,就见到谢景昭猛地看向了自己。 看来,猜对了。 她也猜到了,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何氏和二皇子那么谨慎周密的人,为了防止谢景昭怀疑,当然得将一切都给处理的干干净净。 所以,他们直接就给了谢景昭一个结果-----谢景昭身边的一个亲卫自尽了。 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不管是谁都会怀疑他是畏罪自尽的。 谢景昭当然不会再怀疑到自己最亲近的姨母身上。 宋沅见他不说话,便继续开了口:“殿下,他们今天都出现在承恩侯府,您不觉得奇怪吗?承恩侯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赏花宴,以前也不过就是些普通勋贵们捧场,可二皇子却是天潢贵胄,他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就是为了不动声色的跟赵国公夫人碰头,又能让人不怀疑他们之间有关系呢?” 毕竟承恩侯府的面子也就是太后的面子,大家都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33章·极致拉扯 一席话正中谢景昭的心思。 谢景昭面色凝重,他刚回京城就被算计,若不是因为恰好碰见的是宋沅,此时只怕是已经传出了在荒淫无道的名声。 卫皇后本来就在宫中举步维艰,他这里就更不能给母后丢脸,出什么差错,否则的话,岂不是让母后的处境雪上加霜?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救下了郭颖之后,来了郭家,只为了跟宋沅碰个面。 思及此,他看向宋沅:“既如此,那我便想问一问,宋大小姐,打算怎么跟我结盟?再换句话问吧,宋大小姐能给我什么,又想从本王这里要什么?” 谢景昭的长相令人惊为天人,可周身的气势却着实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在他站起身往宋沅身边走的那一刻,郭老太爷的眼皮都跳了跳,他看出来,平成王绝不是外头传说中的那样什么病弱。 他在战场上厮杀几十年了,眼力可比普通人要好的多,此时就是如此,他看出谢景昭的底盘比普通人稳的的,再看他虽然看着清瘦,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自如,一看就知道他是身手不错,而且还见过血的。 这个养在龙虎山的平成王殿下,根本就没有明面上大家看的那样体弱多病,甚至很可能是个高手。 宋沅怎么敢招惹这样的天潢贵胄?! 平成王转瞬就已经到了跟前,他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宋沅,轻轻的在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似乎是在等着看宋沅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宋沅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回答也仔细想过无数次。 此时谢景昭问出来,她就迎着谢景昭的目光,面色平静的问:“殿下,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吓人,郭大夫人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呼吸不过来了,惊悚的看着宋沅,她觉得宋沅可能是撞邪了,不仅是撞邪了,还是被鬼附身了。 不然的话,这些话怎么敢随意问的出口? 郭老太爷同样心中漏跳了一拍,大声呵斥:“沅姐儿!不许胡说!” 宋沅的特殊他当然不是没有看出来,但是看出来又如何?再特殊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去摸老虎的胡须! 谢景昭的手已经扬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一时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谢景昭要对宋沅动手。 可谢景昭的手顺势放了下去,却只是捏住了宋沅的脖子往前一送,目光冷冷的对着她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沅不紧不慢的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现在的情况是,只要谢景昭轻轻一用力,她的性命就到此为止了。 她沉声开口:“殿下,皇后娘娘是不是开始大把脱发,出汗,胸痛,甚至开始呕血?” 郭老太爷面露异色的看向了宋沅。 而谢景昭已经声音发紧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从龙虎山赶回来,就是因为卫皇后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甚至连掌管六宫的权力都已经让了出去。 太医院的太医们天天都在皇后的凤藻宫守着,可皇后的情形却丝毫没有好转。 若是说之前在菩提寺的时候,谢景昭只是对宋沅的狠劲儿有点震惊,他此时就是已经对宋沅整个人都怀疑起来。 宋沅静静的看着谢景昭,轻声开口:“殿下,若是我不安好心,就不会在菩提寺便让您小心赵国公夫人,您也不可能查到齐昭君身上,不是吗?” 谢景昭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之后还是松开了宋沅的脖子:“本王没时间跟你绕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便直截了当的说!” “很简单。卫皇后根本不是病重,而是中毒!”宋沅言简意赅,一语中的,见谢景昭猛地朝自己看来,就冷冷的说:“至于太医院的太医们为什么看不出来,殿下,您在京城的时间太短了,而皇后娘娘的身体又太弱了,皇宫里您们的势力还剩下多少呢?” 太医们未必全都被收买了,但是剩下的肯定也是不会冒着得罪二皇子和林贵妃的风险,来出力不讨好的说破这个秘密。 谢景昭盯着宋沅看,似乎是想把宋沅盯出个洞来才罢休。 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问:“那么,是什么毒,下毒者是何人?” 其实宋沅之前暗示的已经十分明显了,但是谢景昭之前总是不愿意把姨母身上想,可如今,他已经不得不往姨母身上想了。 因为,还有谁能比姨母更有机会接近卫皇后呢? 卫皇后虽然体弱,却绝对不是少手段的人,否则也不会当时在处于下风的时候果断的把他送到了龙虎山托付给张天师教养。 宋沅也笑了:“殿下心中,此时不是已经明白答案了吗?”m.xfanjia 她等着谢景昭想清楚。 上一世,卫皇后病故,谢景昭刚进京,母亲就病死了,不免被人揣测是命格不好,妨碍了母亲。 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谢景昭后来干脆便投身去了蓟州。 他一辈子都在军中,在军中积累下了深厚的威望,成了西北的战神,瓦剌人更是见到他便吓得抱头鼠窜。 直到功高震主,被人陷害死在了战场上。 这一世,他可以不走这一条路。 她希望谢景昭能够自己想清楚。 片刻过后,谢景昭就已经恢复了平静,面色淡淡的问:“你要什么?” 这就是愿意谈条件了。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了宋沅,这意思是,平成王相信了宋沅的话吗?他竟然真的相信! 宋沅松了口气,露出了重生以来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意,笑着看着谢景昭说:“殿下,我想要宋郭两家平安,想要不怀好意的人不敢再盯上我们。所以,我想让殿下站的更高一些,我们也能够因此得到殿下的荫庇。” 她说的已经足够明白了,她能够给谢景昭很多情报,让谢景昭趋利避害,但是同时,她也希望谢景昭能够保护她和她的家人,两边就是攻守同盟。 第35章·预言成真 夜深人静,原本按照以往郭家的规矩,这个时候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早就已经安寝了,可是今天他们夫妻却没有丝毫睡意。 眼看着郭老太爷坐在南窗底下的罗汉床上许久都没有吭声,郭老夫人再三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您.....信不信沅姐儿的话啊?” 真是太奇怪了,其实宋沅的那番话听起来简直是离经叛道又无法想像,若不是因为宋沅是她的嫡亲外孙女,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副模样,她都要以为宋沅是被人给冒名顶替了。 那番话是宋沅说的出来的吗? 她以前脑子里那一亩三分地除了能够容得下沈墨,还能容得下谁啊? 可现在,宋沅说起平成王和朝中的事来都是头头是道。 郭老太爷有些疲惫,他老人家熬了一晚上,精神就有些不济,到底还是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听见郭老夫人这么问,他扯了扯嘴角就反问:“夫人,难道你不信?她说的煞有介事,甚至连皇后娘娘的事都能说出来,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胡编乱造的。再说,谢景昭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是从道士堆里养出来的,可是实际上,他的心思手段可是一样都不少,能够跟他说的有来有回谈条件,你觉得现在的沅姐儿说的话,我能不信吗?” 郭老夫人松了口气,面色又有些复杂:“若真是咱们女儿托梦给沅姐儿,那,我都不敢想她在地底下过的该多难受,我想给她办一场法事......” 这些是妇道人家才会关心的,郭老太爷知道自家老妻的心事,毫无迟疑的便点头应了。 又问:“贺舒羽来了没有?颍哥儿如何了?” 家里的事老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压低了声音:“颍哥儿的确是受了惊吓才发起高热的,贺舒羽来了之后给他针灸放血,又开了安神的药让他吃了,现在已经是睡实了。” 撞破这么大的秘密,颍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会吓成这样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之后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的年纪终归还是太小了,小的叫人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跟他解释清楚这里头的重要性。 夫妻俩多年感情,早已经心灵相通,默契十足,老夫人一说这话,郭老太爷就明白她的担忧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就下了决定:“过两天等他的病好了,就送到蓟州去。” 去蓟州? 郭老夫人吓了一跳,看着郭老太爷十分震惊:“老太爷,您进京来,是奉命进京接管京卫的,咱们家这才举家都进京来,只留了老大老三在蓟州戍守.....现在把颍哥儿送走?他这么小!” 还是那句话,郭颖的年纪太小了,这么小的年纪若是没有大人带着,怎么能让人放心? 偏偏郭大夫人是宗妇,掌着中馈的,家里的女孩儿们也要挑选夫家了,郭大夫人是走不得的。 如此一来,若是要送走颍哥儿,颍哥儿就得自己去蓟州跟着他父亲,也就是郭家的老大。 “小怎么了?”郭老太爷皱起眉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沉声道:“你也知道二皇子这个人的手段,颍哥儿年纪太小,若是留在京城,他能藏得住秘密吗?去了蓟州跟着老大,反而还更让人放心。” 老太爷这么说,郭老夫人无话可说。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的厉害,隔了一会儿,她又迟疑着开口:“颍哥儿的事情也罢了,那......” 她正说着话,房门被轻轻叩响了,大丫头隔着帘子在外头禀报:“老太爷,太夫人,贺少爷来了,说是有事儿要见您二位。” 贺少爷,指的就是贺舒羽了。 想到宋沅临走之前叮嘱的那番话,郭老太爷心中一跳,立即便说:“请到花厅去。” 随即便跟郭老夫人一道去了花厅见客。 贺舒羽早就已经等着了,他跟郭家的关系走得很近,对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也是作为长辈尊重,见了两人出来,急忙行礼。 郭老太爷摆摆手,郑重的看着他:“舒羽,咱们都不是外人,你老实的告诉我,你才刚给子叙媳妇儿诊脉了是不是?” 贺舒羽见郭老太爷的语气严肃,还有些奇怪,急忙拱了拱手:“正要恭喜老太爷,嫂嫂已经有了身孕。” 郭大少爷郭子叙和贺舒羽关系极好,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在洛阳的时候又再次重逢,一路走到现在。 郭子叙娶妻原氏,夫妻二人成亲已经三年,却一直没有喜事,家里上下都急的了不得。 但是这个时候听见这个喜讯,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除了开心之余,更多的却是五味杂陈。 若是没有宋沅来这一趟,他们听见这个消息必定是要开心的疯了。 但是问题是,大孙子媳妇怀孕这事儿,却是宋沅先提出来的,为了验证她的话,郭老太爷才会让贺舒羽专门去给原氏诊脉。 谁知道却真的应验了。 哪怕心里已经是先信了宋沅的话,但是当她的话都一句句应验的时候,郭老太爷跟郭老夫人这一刻受到的巨大的冲击力还是有些无法形容。 过了许久,贺舒羽都一脸莫名了,郭老夫人才急忙笑了:“哎呀,好好好!真是大好事!舒羽啊,真是太多谢你了。今天都这么晚了,你便干脆留下来住一晚吧,明天一早吃了饭再回去。” 从前贺舒羽时常便过来,时间太晚了便住在郭家,两家都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一次也是,贺舒羽笑笑就答应了下来,转身都要走了,却又停住了脚,咳嗽了一声便问:“老太爷,太夫人,宋沅呢?” 郭老太爷没想太多,他此时自己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因此便摇摇头说:“已经回家去了,怎么?” 贺舒羽就有些失望,急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就是听子叙说她过来了,所以便问了一句。” 说罢便告辞出门去了。 她一走,郭老夫人便激动的看着郭老太爷:“老太爷,全是真的!咱们沅姐儿说的全都是真的,真的是她娘知道咱们家中有大难,所以托梦给她了!” 第36章·最毒妇人 郭家正在经历一场风暴不说,此时此刻的威武伯府,也正因为苏氏的回归而闹的众人忙的不可开交。 这个出了嫁的姑奶奶可是威武伯夫人的命根子,她一回来,身为大嫂的刘氏自然是忙的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人来用,一面得让人帮着收拾出她未出嫁之前的院子,一面还得叫厨房整治一顿好的酒菜。 同时她还得看顾着自己被打的现在都还躺在床上的五儿子。 一时之间刘氏忍不住心力交瘁,坐在槐木摇椅上烦心的拿了团扇猛地扇了几下,抱怨道:“一回来就好似公主下降了似的,把人支使的团团转!这回还要小住,她一回来,便挑剔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是,娘家不好,那倒是去婆家长长久久的住啊!” 她气的实在是了不得了,加上这是在自己房里,便无所顾忌了。 饶是如此,管事妈妈还是急忙伸手去捂刘氏的嘴:“哎哟喂我的奶奶唉!您说说您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二位的德行,您这里前脚抱怨,若是漏出去,到时候夫人不是又要给您立规矩?” 威武伯夫人为人厉害刻薄,掌控欲极强,家里的大小事都要过问,虽然明面上是刘氏当家了,但是这个家管的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而且但凡是有点什么不如意的,威武伯夫人便对着她这个当儿媳妇的撒气。 上头有难缠的婆婆本来就够难受了,现在这个公主一样的小姑子也回来了就更要命,刘氏想想就头痛,心里虽然不忿,声音却到底还是小了下去,半响认命的叹了口气,冲着外头努了努嘴问出声来:“那边儿还闹着呢?” 苏氏这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还没出嫁之前在家里就是个最口蜜腹剑的,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在这个小姑子身上吃了无数的亏,她真是怕了。 嬷嬷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说:“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夫人房里,到现在都还没出过门。” 这个时候回来,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想到自己家儿子被苏氏这个当姑姑的拿来当枪使,刘氏气不打一处来:“听着就心烦,还不知道又有什么麻烦在等着!走罢,我过去瞧瞧她那屋子,若是布置的不好,又得被一顿训斥。” 她都当娘的年纪了,这么被训斥面子上哪里过得去? 威武伯夫人正在皱着眉头看着苏氏:“你是疯了吗?还帮着她想法子?这个时候,就该一碗汤药下去!” 她老人家出了名的精明强干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被人要挟。 苏氏动了动嘴还没说话,一旁坐着的宋清秋先激动了起来:“我不要!娘,我不要!” 沈家一脉单传,东川侯老夫人心心念念想着抱重孙呢,墨哥哥都说了很多次了,若是她能替沈家生下长孙,老夫人必定宠爱这个孩子。 苏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觉得自己真是把孩子给宠坏了。 威武伯夫人已经恼怒的开了口“什么不要?!你现在这样的情形若是被人知道,按你家祖母那个脾气,只怕是就送你一条白绫了!还有沈墨,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是真的有心,就不会这么拖着你,傻子!他为的还不就是把你肚子里这块儿肉给拖得月份大了,没法子了,好让你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真话总是很难听的,宋清秋睁圆了眼睛,捂着小腹气急败坏的反驳:“外祖母胡说!墨哥哥是真心待我的,他根本就不喜欢宋沅那个低贱的丫头!” 威武伯夫人不耐的皱了皱眉,觉得她真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跟她好好的说着道理呢,她一个字都听不进。 冷冷的哼了一声,她讥诮的问:“既是真爱,怎不主动跟宋沅提退亲?” 这个问题之前苏氏也问过的,现在外祖母又问一遍,宋清秋底气不足的哼哼:“墨哥哥说,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跟郭家关系很好的,不能毁约......” 威武伯夫人已经对这个外孙女的脑子不报指望了,转过头看着苏氏:“这就是你急急忙忙在承恩侯府出手的缘故?” 侄女莫若母,今天这事儿一出来,威武伯夫人就知道是苏氏干的。 在自己亲娘面前,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苏氏压低了声音:“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沈墨现在是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要他主动退亲是不可能的。这个傻丫头却偏偏是这副性子,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宋沅名声败坏,逼得沈家不得不退亲。沈家娶不了宋沅,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清秋了,到时候一床锦被遮盖,什么事儿都能遮掩过去。” 得趁着现在月份还不大的时候办。 至于喝药堕胎,苏氏当然一早就想过这个法子,可再转念一想,沈墨那么精明的人,哪怕是打掉了这个孩子,只要他不想放弃宋清秋,也必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既如此,死道友不死贫道,当然是直接解决宋沅来的最是干脆利落,如此一来,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她说起这件事来也是一直叹气皱眉:“可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是吃错了什么药,去了一趟菩提寺回来之后就叫人琢磨不透,我分明是早就已经让人将静慧师太做好了的稻草人塞在她那床上的,可那东西就是找不着了,让她逃过一劫!而后便是这次承恩侯府的事儿了,萧愫那个人什么腥的臭的都不计的,那丫头也是只要一听沈墨就犯蠢,分明两边都没问题,可最终却不知道怎么闹的,反倒是让她把萧愫拉出来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萧家下不来台。 最令人烦躁的是,这件事还把小五牵扯了进去。 萧家只怕是猜得出来这中间是谁在牵线搭桥的,此时还不定已经恨上了威武伯府。 威武伯夫人被女儿这么一通絮叨,抬起眼来说:“夜长梦多,不管她有什么鬼,这次都给她打回阎罗殿去!” 第37章·贼心不死 母亲这么斩钉截铁的一说,苏氏才觉得心里好过多了,这几天她心里真是憋屈极了,尤其是今天老夫人这么不给她脸面,还用马车送她回娘家,真是让她多年来的体面都丢尽了。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何尝不想呢?只是您给我的那东西,之前那大夫不是交代过,一定得慢慢的放,才能不被查出来。老夫人的身体硬朗的很,真要是这么慢慢放,她最少也还能活个三五年......三五年呢,到时候宋沅孩子都生出来了,哪儿来得及呢?” 宋老夫人是个十分厉害的老太太,有她在镇着,宋子思跟宋沅才会地位稳当,宋家才没有落到苏氏手里。 苏氏这些年不管怎么伺候她,讨好她,宋老夫人都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她的殷勤就偏向于她。 这么个处处掣肘的老太婆活着就是一个阻碍,苏氏烦躁的要命。 今年年初开始,威武伯夫人得到了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慢慢的给人吃了,那人的身体就会逐渐败坏,头痛,脱发、慢慢的会全身溃烂,神志不清,直到彻底死亡。 这药好是好,宋老夫人的身体的确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只是,这对于苏氏来说,也实在还是太慢了。 现在听见威武伯夫人说要把她打到阎罗殿,就知道母亲定然是有法子的,不由得期待的望着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喝了口热茶,不紧不慢的挑了挑眉:“什么贞洁不贞洁的,没了贞洁会死还是怎么的?我看你就是在宋家呆久了,脑子都糊涂了。只要是有郭家在,你信不信?哪怕是她名声坏透了,沈墨也能硬着头皮咽下那口气,把宋沅求回去?” 苏氏刚想问这怎么可能?但是看着威武伯夫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也无法出言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是对的 这些年在她刻意的安排之下,宋沅的名声其实早已经糟透了,可沈墨呢?一面面上故作高冷,一面却从来没有动过退亲的心思。 她试探着问:“那,母亲的意思是?” 威武伯夫人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轻飘飘的嗤笑了一声:“让她去死吧,死人是成不了亲的。”xfanjia 这个法子之前苏氏倒是真的从未想过。 一是从前宋沅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想让她如何便能让她如何,二来,从前的宋沅还能成为她挑拨宋子思和宋幼平的工具。 现在被母亲一点拨,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娘,您教教我!” 屋子里安静下来,威武伯夫人沉声问:“青宁公主的马球会近在眼前了,马球会在青宁公主的别庄举行。那个别庄地处荒僻,宋沅自来是个无法无天的,她行事不羁人人都知道,她任性走丢......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苏氏完全听明白了,右眼皮剧烈的跳了跳,睁大眼睛看着威武伯夫人:“娘,那您可得把人给我安排好,只要这事儿办成了,说不得毒药也不用了,老夫人那么疼爱这个孙女儿,乍然听见这么大的噩耗哪里好活得成呢?” 女儿一点就通,威武伯夫人顿时笑了:“罢了,累了一天了,你先去休息吧。你放心,姑爷这么宠爱清秋,怎么舍得这个女儿不去马球会?我会让你哥哥去跟他说几句,你就安心的住着等他来接!” 苏氏一时之间所有的烦心事都一扫而空,亲昵的扑过去抱着母亲,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 宋老夫人此时也正看着宋幼平:“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虐待了你媳妇儿,是个恶婆婆?” 宋幼平哪里敢承认?急忙否认:“不不不,儿子哪敢有这个意思?娘,儿子的意思是,固然苏氏有错,可是清秋到底是无辜的,她素来听话乖巧,也对您孝顺听话,难道您忍心看着她错过这次马球会吗?清秋也快要到及笄的年纪了啊!” 一番话让宋老夫人不甘心的沉默下来。 的确,虽然她偏爱宋沅,但是宋清秋却也是她的嫡亲孙女儿。 而且宋清秋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罢了,=看在清秋的面上,你先把人接回来。但是我老婆子的丑话要说在前头,你心里要有数,等到这件事了了,苏氏的事儿,还是得好好的说个清楚!她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宋幼平只想着把妻女接回来,哪里能想得到别的?急忙都答应了。 等到他从母亲这里告辞,一出门就看到才上了长廊的宋沅。 一时,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变得有些复杂:“你今天出门去了?” 宋沅低声答应了一声。 宋幼平十分不满:“一个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理,你少出门去抛头露面!” 说完不等宋沅再说话,他便急匆匆的走了,他还赶着去接回苏氏和宋清秋。 紫云跟竹笙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不忿来。 尤其是紫云,更是忍不住说:“侯爷这心也太偏了......” 根本都不问一问宋沅是去了哪里,就开始出言训斥。 分明做错事的是苏氏,他对宋沅却半点安慰都没有,反倒是对苏氏这么关心。 宋沅早已经习惯了,对此连眉头都懒得皱一皱,冷笑了一声便转身进了房里。 宋老夫人早已经等着她了,见到她回来,便收敛了脸上的怒色,笑着问:“回来了?你外祖母还好吧?可吃饭了不曾?” 宋沅都一一回答了。 宋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沅姐儿,我对不住你,苏氏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我原本是想好好惩治她一番的,只是眼下正好是青宁公主的马球会,你妹妹也到了要选夫婿的年龄了.....所以不得不先把苏氏接回来,好操办马球会的事。” 宋沅知道老夫人的愧疚,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就等着宋清秋回来,这母女俩若是不回来,她的计划还怎么继续下去?因此她只是轻轻笑着安慰老夫人:“您放心,我心里都知道的......” 第38章·神奇重礼 她越是这么说,宋老夫人心里就越是觉得她懂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深深地叹了口气,才道:“罢了,青宁公主的马球会,你好好玩儿。” 不管怎么说,能跟青宁公主打好关系,总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宋沅奔波了一天,又跟谢景昭斗智斗勇的谈条件,其实也已经有些疲倦了,安抚了宋老夫人几句,便从宋老夫人房里告辞出来。 等到她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林妈妈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到了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和忐忑的上来见了礼,哽咽的喊了一声姑娘。 林妈妈是她的奶娘,当年从她出生之后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后来苏氏见她在碍手碍脚,才将她寻了个错处打发出府去了。 宋沅还记得上一世她去庄子上,林妈妈还特意绕了很远的路,就为了兜几个桃子给她吃,她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桃子了。 想到这些前尘过往,宋沅眼眶有些泛红,却还是强行将情绪都压了下去,点了点头道:“妈妈,我这院子里的事,从今以后就交给您了。” 不只是林妈妈怔住了,清风苑所有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虽然说林妈妈是宋沅的奶娘,但是这些年也从来没听宋沅提起过她,怎么忽然之间把人要回来了不说,还直接就让人管事了呢? 大家都迷惑不解,可谁都不敢在此时去触宋沅的眉头-----人人都知道,现在老夫人偏宠大小姐,哪怕是侯爷也无可奈何,连夫人跟二小姐都因为犯了错被送回了娘家。 林妈妈诚惶诚恐,追了几步迟疑着看着宋沅:“大小姐,老奴怕是无法胜任......” 她离开侯府已经许久了,这些年在庄子上做的都是些粗活,现在要她来管宋沅的院里的大小事务,她哪里敢呢? 宋沅却淡淡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妈妈,不会的可以去找祖母身边的陈妈妈、黄妈妈,我信得过您,也只信得过您,您别让我失望。” 她深知林妈妈忠厚老实,若是自己不这么说,林妈妈只怕是不肯占这个便宜的。 果然,听见宋沅说只信得过自己,林妈妈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听见这个却马上便如临大敌一般答应了下来。 宋沅见她紧张成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丁香却忽然提着一个鸟笼进来了,笑盈盈的问:“大小姐在说什么呢?隔得老远,我都听见声音了。” 林妈妈有些不安的说:“大小姐信得过我,让我去找陈妈妈学规矩呢。” 宋沅把林妈妈找回来的事,丁香也略有耳闻,既然宋沅要用林妈妈,她作为老夫人身边最得宠的丫头,自然也给林妈妈几分脸面,便笑着说:“这敢情好,陈妈妈若是知道您老人家是要回来照顾大小姐的,保准倾囊相授了。” 说笑一阵,宋沅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笼子,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是个鸟笼,难不成是给她送鸟儿来的不成? 可她院子里向来也不养这些啊。 说起这个,丁香急忙道:“哎哟,瞧我都快忘了正事儿。是这样,才刚郭家送来这个,说是忘了叫您带回来了,这不,老夫人想着大约您喜欢,催着我给您送过来了。” 郭家送过来一只鸟笼?还说她忘带了? 宋沅莫名其妙的同时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掀开了罩在笼子上的那层黑布,一时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笼子里站着一只..... 连提着笼子的丁香都怔住了,歪着头看着笼子里的东西,目瞪口呆的说:“这,这是一只鸡吗?” 郭家这么晚了还专门让人送过来的,竟然是一只鸡? 宋沅也目瞪口呆。 不过她目瞪口呆的原因不是因为诧异,而是因为她认识这被大家误认为鸡的东西,这玩意儿虽然长得肥肥的活像是一只老母鸡,可实际上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虎皮鹦鹉。 她上一世是认识这东西的,它哪里是郭家能寻到的东西,这可是龙虎山的宝物! 果然,就在丁香话音刚落的同时,笼子里的那只肥鸟就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开始骂人了:“什么眼神啊?长得挺漂亮,怎么眼神这么差呢?我是尊贵的虎皮鹦鹉,你们要叫我大人!” “哎呀妈呀!”旁边一个粗使仆妇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扫帚都差点儿握不住了:“它,它还会说话呢!” 其实会说话的鹦鹉绝不少见,她们这种大户人家,也有许多人乐意养着一些让专人教说话,但是,能说的这么顺溜的,而且不只是重复别人的话的鹦鹉,却真是还没见过。 郭家竟然能寻到这么个东西送过来,可见对外孙女儿是有多宠爱和用心了。 丁香都被骂的有些傻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个鸟儿计较,还是宋沅笑了一声,亲自接过了笼子:“劳烦丁香姐姐专门为了这东西走一趟了,您喝杯茶再走?” 虎皮鹦鹉还待在笼子里慢条斯理的梳理自己的羽毛,像是根本没听外头在说什么。 丁香震惊过后便忙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大小姐休息,您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马球会呢。” 宋沅见她这么说,便笑着让紫莹送了丁香出去,自己拎着鸟笼进屋。 才一进屋,虎皮鹦鹉就在笼子蹦跶的厉害:“不错不错,这屋子才是人住的地方,不委屈了大人我。” 它开口闭口就是自称大人,跟进来的竹笙又惊又奇,想要逗逗它却又不敢,一时新奇的很:“姑娘,它跟一般的鹦鹉不大一样哎......” 那是,普通的鹦鹉哪里能这么顺畅的跟人交流? 宋沅笑了笑,寻了个借口打发了她,这才坐在桌旁看着那只鹦鹉:“是殿下把你送过来的吧?” 虎皮鹦鹉神气极了,扑簌簌的抖了抖自己的羽毛,带着几分骄傲的哼了一声:“看你还算是有几分见识,以后本大人便罩着你了。” 第39章·只欠东风 宋沅笑了一声,她没有被这只鹦鹉的不同寻常吓坏,毕竟自己都能重活一世了,这个鹦鹉通人性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何况她上一世也曾亲眼看见过这只鹦鹉,林贵妃私底下侮辱卫皇后,结果这只鹦鹉飞过去把她的头发全都抓烂了。 谢景昭会把它送过来,也便说明对这只鹦鹉的自信程度了。 她轻轻挑了挑眉:“大人,吃瓜子儿吗?”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梳理自己羽毛的虎皮鹦鹉一下子停住了动作,歪着脑袋瞥了宋沅一眼:“本大人可不是一般的鹦鹉!” 宋沅慢条斯理的从旁边的攒盒里挑了几只葵花籽,又慢慢的吹了吹,哦了一声:“那看来大人也不喜欢吃这普通的葵花籽了......” 虎皮鹦鹉顿时气急败坏起来:“谁说本大人不吃?本大人吃!” 宋沅不跟它一般见识,淡淡的将手伸过去喂它,然后才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吃也吃了,大人不如说一说,殿下让你带什么消息过来给我?待会儿我给你泡普洱茶,给你吃茶叶。” 虎皮鹦鹉僵住了,绿豆大的眼睛一下子便盯紧了宋沅,狐疑的开口:“你怎么知道大人我爱吃瓜子跟茶叶?” 还知道是普洱茶的茶叶。 一般的鹦鹉爱吃的可不是这些。 宋沅一时语塞,心里为这只鹦鹉的警惕而暗自心惊,果然不是一般的鹦鹉!她看着它外表肥硕可爱,竟然一时不察,把它当成真的鹦鹉来哄了,以为送上好吃好喝的就能拉近关系。 不过她很快就面不改色的笑了笑:“大人不该关注这些,殿下让你来传信,就说明我跟殿下的结盟是已经定下的,不是吗?” 虎皮鹦鹉盯着宋沅看了一会儿,忽然嘎嘎笑了几声:“小丫头,你的来历不简单啊。” 宋沅被这一句话说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看着这只鹦鹉,一时心里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过虎皮鹦鹉却不再跟她斗嘴了,心情大好的把宋沅掌心里最后一颗瓜子也给吃完,才跳到架子上冲宋沅说:“殿下让我跟你说,都按照你的意思办好了,马球会当天,他会让你那个妹妹原形毕露的。” 宋沅轻轻松了口气。 上一世宋清秋跟沈墨把这件事遮掩的很好,不过这一世,他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好了。 她点了点虎皮鹦鹉的小脑袋算是道谢:“谢过大人了。” “怎能随意摸大人的头?”虎皮鹦鹉很不满意她的冒犯,不过见她给葵花籽的份上,倒也没再跟她一般计较,哼了一声就歪着脑袋睡觉了。 另一头,郭家专程给宋沅送了一只鸟儿的消息也传到了苏氏房里。 她才刚安顿好,丫头才在香炉里添了她喜欢的百合香片,宋清秋便一阵风似地从门外闯进来,直奔苏氏怀里,气的了不得:“又让她得意了!” 苏氏睁开眼睛,她也厌恶宋沅厌恶的很,但是郭家本来就是宋沅的外家,这些年也自觉愧对宋沅,对她好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宋清秋挑剔旁的也就罢了,连这个都要跟宋沅争抢,她一时也觉得女儿有些拎不清了,不由得不耐烦的坐了起来:“一只鸟儿也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跑来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想点正事儿?!” 真是分不清楚轻重啊,身上还怀着孩子呢,婚约都还没着落,她倒是好,盯着一只鸟儿也值得这么吃醋。 苏氏对女儿有些失望。 宋清秋睁大眼睛,她从小就喜欢跟宋沅比,而这也是苏氏纵容默许的,宋沅有的,她一定要有,宋沅没有的,她也要有。 哪怕是一只鸟儿又怎么了?她哪怕是不要,也不能看着宋沅有而她没有! 见她这副样子,苏氏忍住了心里的气:“你现在有时间,倒不如好好的想想以后!哪怕是想想马球会如何抓住时机也好,我在一天自然是为你谋划一天,可我难不成还能永远活着不死了?你也该学着长大了!” 若是换做以前,这些话,苏氏无论如何舍不得对女儿说。 她一直都觉得女儿能够在自己的羽翼下活的轻松自在便足够了,可宋沅的忽然改变,的确是让她心里慌了神。 人人都在变,连宋沅那个蠢钝如猪的蠢货都变得聪明起来。 宋清秋却还是这样,带着几分残忍的天真的横冲直撞。 她担心自己迟早会护不住她,便也有些着急起来。 宋清秋抿了抿唇,原本想发脾气的,可听见苏氏说马球会的事,转念又高兴起来:“娘,马球会您准备好了吗?真的会.....” 她得意的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真的会杀了她吗?”这句话宋清秋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却压不住从心里透露出来的那股愉悦和期待,她笑了一声:“让他们不能放过她,折磨够了再杀!” 这么小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分明都带着几分稚气,可是却恶毒的理直气壮,苏氏瞪了女儿一眼:“这些都跟你无关!你明天就老老实实的好好表现,等到宋沅死了,一切自然全都是你的了。我跟你再说一遍,你不许去找沈墨,听见没有?!” 沈墨是东川侯府世子,而且从前还是京中出了名的会打马球,明天这样的场合,必定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苏氏不想让女儿跟他过多牵扯,反正只要宋沅死了,沈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自己就会巴巴的求上来,反倒是若是宋清秋跟他纠缠不清被别人发现,才是横生枝节,惹人议论。 宋清秋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但是苏氏转头却吩咐了袁妈妈:“我院子里那只红嘴绿鹦哥,送去给二小姐玩儿。” 宋沅有的,她女儿也一定不会少。 袁妈妈心领神会,知道苏氏这是心疼女儿,忙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将原本要送给宋幼平的那只红嘴绿鹦哥拿出来,亲自送到宋清秋房里去了。 第40章·好戏开场 青宁公主在皇室中地位特殊,加上她下山的次数少之又少,因此能够得到她的邀请去参加马球会,不管是男女都觉得与有荣焉。 宋老夫人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便将宋沅的穿戴看了一遍,确定了没什么问题,才拍了拍她的手说:“沅姐儿,既然有这个机缘,就该要好好抓住才是,凡事不要强出头,知不知道?” 哪怕是不能够在马球会上出彩,只要安安稳稳的从马球会上出来,就等于是镀了一层金了。宋老夫人对宋沅的期许也就是这些。 宋沅笑着答应,见到帘子掀开,面上的表情便沉了沉。 进来的是苏氏和宋清秋。 苏氏低眉敛目,异常乖顺:“老夫人,媳妇儿过来领着沅姐儿一道出门。” 宋老夫人看着苏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些头痛的捂着额头冷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如何把人带出去,就如何把人给带回来。” 竟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苏氏气的发怔,幸亏宋清秋在长辈们面前向来是会装乖巧的,听见宋老夫人口气不对,立即睁大眼睛上前晃了晃宋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祖母,我一定会保护好姐姐的!” 她到底是小辈,而且在外人面前自来乖顺又懂事,名声比宋沅好了不止一点,宋老夫人对着孙女儿便收了脸上的冷意,笑了笑点头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祖母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你们好好玩儿。” 气氛被这么一插科打诨,就热烈了许多,宋老夫人也不再对苏氏板着脸了,苏氏松了口气,对宋沅道:“沅姐儿,那咱们这就走吧,别庄在城外,早些出发,也免得到时候去的晚了。” 宋沅答应了一声,等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宋清秋才呀了一声,皱着眉头有些夸张的问:“大姐姐,你怎么还带着一只鸟儿去马球会?” 这还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正面见到自己这个宝贝妹妹。 阳光洒下来,将宋沅的眉眼都笼罩其中,中和了其中的冷意,她沉声说:“带着解闷儿。”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她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了。 带个上不得台面的畜生去参加公主的马球会,真不知道宋沅是在想什么。 宋沅上了马车却沉默的倚在车壁上,脑子里在想着马球会的事,直到旁边传来嘟嘟嘟的轻响,她才回过神来,见是虎头鹦鹉大人正在不满的啄着笼子,便笑着问:“怎么了,大人?” 虎皮鹦鹉啧了一声,歪着脑袋打量宋沅一眼:“你哭啦?” 宋沅有些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否认:“没有啊,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哭?” 虎皮鹦鹉啧了一声:“眼睛没哭,心里哭了。” 宋沅想要说没有,又觉得跟一只鹦鹉计较很荒诞,便干脆闭口不言。 再见到宋清秋,上一世最后的那段经历便浮现在脑海里,安安是怎么一点点的蜷缩在她怀里闭上眼睛的,至今仍旧叫她想起来就痛断肝肠。 她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意。 宋清秋,你很快就会尝到我上一世曾经受过的苦了。 别庄很快就到了,苏氏才下了马车,便见到挂着各种各样的徽号灯笼的马车,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抿了抿唇:“二皇子这次竟然来的这么早!” 二皇子的马车规格极高,是四匹马拉着的华盖车,他们自然也不跟这些普通宗室和勋贵一样等着排队进去,很自然的便跟着前来引路的太监从专门的通道走了。 苏氏面露艳羡,却发现宋清秋根本没有看自己,顺着宋清秋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正在扶着刘氏下马车的沈墨,不由得就面色阴沉。 如果不是沈墨这厮太过心机深沉,竟然做出婚前苟合的事来,她根本就不必被逼成这样兵行险着,宋清秋也可能有更好的归宿。 宋清秋根本没心思关心自己母亲在想什么,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心上人,见到沈墨扶着刘氏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满脸都是笑意。安慕小说网 上一世宋沅一门心思都在沈墨身上,当然发现不了这些,可这一世宋沅却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扶着竹笙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余光瞥见沈墨朝自己走过来,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裙子。 若不是如此,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给沈墨一个耳光。 沈墨此时也正在看宋沅,他已经听母亲说过了在菩提寺发生的事,那件事摆明了是个针对宋沅的圈套,这并不稀奇,他这么多年若是还看不出苏氏母女对宋沅的敌意,那就是蠢蛋了。 可真正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宋沅从这场算计之中完美脱身了。 虽然当时宋沅给出的说法是她去了偏殿拿什么佛手,可是这个说法,沈墨是不信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而若是如此,那么这件事可就真的很有意思了。 转眼已经到了眼前,沈墨周到的跟苏氏见了礼,笑着喊了伯母,姿态恭敬。 他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了,此时穿着一身茶白色的直身长袍,腰间系着蓝色的腰带,看上去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哪怕是苏氏也得称赞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再转开头去警告的看了女儿一眼,这才审视的看了宋沅一眼:“沅姐儿,你不是天天嚷嚷着要见世子吗?怎么现在人就在眼前,你反倒是呆住了?” 不对劲!宋沅何曾对着沈墨如此冷淡过? 就连刘氏也面露诧异,她一开始看到宋沅在,还下意识想避开的,可没想到,宋沅却半点没有以前那牛皮糖似地黏糊劲儿了。 看上去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宋清秋转头看了宋沅一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墨也抿了抿唇,掩饰了心里的诧异,淡淡的拱了拱手:“宋大小姐。” 他对宋沅一直都是如此,生疏中带着几分冷淡。 从前宋沅就是喜欢他这副冷冷淡淡不可接近的样子。 第41章·新欢旧爱 沈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宋沅,从前宋沅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其实并未曾正眼看过她,人原本也是如此,送上门的东西总是显得低贱,不值得人正眼看上一眼。 以至于如今沈墨仔细看宋沅的时候,一时竟然像是在看一个全新的人。 她今天穿着霜白色的立领中衣,底下系着同色的挑线百褶裙,外头罩着一件烟粉色的圆领褙子,显得她如同是一朵清新自然的山茶花,风一吹,将她整个人映衬得飘飘欲仙。 沈墨眼里掠过一丝惊艳。 宋清秋看的面色都沉了下来,正要发作,就见宋沅淡淡的转开了头,不知道在跟竹笙说什么。 竟然真的是半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安慕小说网 沈墨面上的表情沉了沉,若是说之前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宋沅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探究的打量了宋沅一眼,目光不动声色的又从宋清秋身上也转了一圈,是宋清秋透露了什么?还是说最近婚期将近,苏氏为了女儿的亲事所以不断的在宋沅身上动手脚被宋沅看出来了? 否则的话,没理由的。 他是当事人,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宋沅对他的用心了,自从在郭家的花会上见过一面,宋沅就开始对他死缠烂打,一般的女子总是顾忌着名声脸面,哪怕是喜欢也是含蓄的,委婉的,但是宋沅的喜欢来的热烈又汹涌。 甚至在他故意自抬身价不理会她之后,还曾为了见他一面爬上墙头偷看,闹的灰头土脸。 这样的喜欢说断就断,肯定是有缘由的。 沈墨并不是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对于他来说,宋沅最大的价值在于她是郭家备受宠爱的外孙女儿,娶了她,天然就能在军中拥有优势。 这对于如今的东川侯府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 他一反常态,咳嗽了一声,笑容满面的开了口:“我记得你很喜欢打马球,你有没有带合适的球棒?我那里......” 若是换做以前,宋沅早就已经欣喜若狂的扑上去了,可是这回,她不过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三个字说的又急又快,仿佛沈墨是洪水猛兽。 所有人都惊住了。 包括刘氏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宋沅。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宋沅这是在干什么?! 沈墨哪怕是城府再深,此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皱着眉头面色阴沉。 而刘氏也忍不住又气又急,宋沅惦记她儿子的时候,她觉得宋沅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但是宋沅不把她儿子当回事了,她又觉得宋沅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宋清秋正想出言讥讽,又有一辆马车停下了,郭娉婷从马车上下来,欢喜的喊了宋沅一声,紧跟着便上前拉住了宋沅的手:“你已经提前到了?” 郭家虽然不是宗室,但是因为郭家的二夫人是当今天子的侄女儿,因此宗室人人发帖子都不会忘了郭家的一份。 平常宋沅深得郭家的喜欢,郭家来了人,沈墨心里哪怕是有一万个不解,此时也只能深深的压了下去,恭敬的上前去跟刚下马车的郭老夫人请安问好。 郭老夫人态度淡淡的,比从前见到沈墨的时候冷淡了许多。 对待苏氏,郭老夫人的态度就更直接了,连看也没有看她,直接便似笑非笑的说:“今天人太多,夫人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怕是要出差错,沅姐儿还是跟着我吧。” 苏氏的面色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心中把郭老夫人骂了一百遍。 这不是分明在暗指之前承恩侯府的事么?这个老虔婆! 可明面上她并不能跟郭老夫人闹起来,何况自家母亲还早有计划,她死死地咬牙忍受着这份羞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刘氏落在后头几步,皱着眉头问沈墨:“怎么回事?” 宋家内部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住了么? 更要紧的是郭家的态度似乎也冷了下来,她不得不往深处想了想,隐晦的问儿子:“不会是你这里露了什么端倪吧?” 饭都是别人碗里的更好吃,沈墨把这一点利用的淋漓尽致,宋家的两个嫡女,都为了他要死要活,他捧一个打压另一个,把她们两个吃的死死的,还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 可眼下看着,情形似乎不对了。 沈墨知道母亲的意思,虽然心里也满腹狐疑,可是明面上还是十分镇定:“没事,我问一问清秋就知道了,可能是跟我闹小脾气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或许是他跟这个贵女说了一句话,帮那个贵女摘了一朵花,宋沅的嫉妒心是极强的,故作姿态的等着他去哄是常事。 可这些都难不倒他,对于他来说,宋沅不过是他手里的提前木偶,如何收如何放,要她如何,都在他的操控之中,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刘氏对儿子的本事向来是放心的,便嗯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后天就该是送嫁妆的日子了,别闹出什么事来。” 女子家里送嫁妆也有讲究,一般来说,大型的家具箱笼这些东西,会提前几天算好时辰,先搬到婆家去,布置新房,其余的陪嫁再在出嫁当天跟着新娘一起送到婆家。 刘氏对宋沅有一万个不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这嫁妆上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的-----宋沅有个好祖母,宋老夫人自己出了两万两银子的体己银子给宋沅压箱,这也就罢了。更关键的是,宋子思这个做哥哥的也是世上少有,郭氏留下来的那些嫁妆,按理来说该是他们兄妹均分,甚至哥哥该拿大头,可是宋子思竟然一分不要,全都送给自己妹妹陪嫁! 新妇的嫁妆抵得上一个公主出嫁的排场了,刘氏绝不会希望在这个关头出什么意外。 苏氏在前面走,宋清秋眼里的火焰都要喷出来,紧紧攥住母亲的胳膊在她耳边耳语:“娘,杀了她!我要她不得好死!” 苏氏猛地攥住了女儿的手。 第42章·风向变了 青宁公主的别庄今天宾客盈门,三五成群的贵妇人们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此时都聚在花厅里喝茶闲聊。 虽然是别庄,但是也是皇家赏赐下来的别庄,规格奇大,这座用来待客的敞轩便是五间七架的架构,如今敞轩的门都已经拆了下来,花厅里摆放着十六扇的紫檀底座屏风,上头镶嵌的是本朝画师沈荣的得意之作四季图,明眼人一眼就认出这是内造的东西。 郭老夫人一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倒也不为别的,主要是郭家如今眼看着也是烈火烹油,郭老太爷驰骋疆场宝刀未老,皇帝将人召回京城竟然是打算让他接管京卫,这可是戍守京城的差事!可见郭家是如何简在帝心。 果然,青宁公主原本正在跟镇南王妃说着话的,听见动静笑着请了郭老夫人同坐,又笑道:“郭家之前一直驻守在外,本宫也是在菩提寺常年清修,想一想,竟然是有十几年未见老夫人了,老夫人仍旧老当益壮啊!”安慕小说网 “可不敢当公主这夸赞。”郭老夫人笑着寒暄:“到底是老了,不比从前了,若不是老婆子素来喜欢凑热闹,其实都不该出门做客的。” 镇南王妃含笑摇头:“老夫人可真是言重了!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当年打马球是一流,连寻常男子都比不得您。” 镇南王府叶家是大周朝唯一的异姓王。 爵位是世袭罔替,镇守云南。 可是前几年开始,镇南王便被调回京城,负责府君卫,长子娶了公主,次子想要从军。 想投军,就得走一走郭家的路子,所以镇南王妃对郭老夫人十分客气。 而此时她目光落在郭娉婷身上,笑着说:“公主最喜欢的就是马球打的好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您家千金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倒不是没看到宋沅,只是宋沅的名声实在不说也罢,让人夸都不知道从何处夸起,便只能夸郭娉婷了。 郭老夫人立即便笑起来:“那王妃可说错了,说起打马球来,也真是怪的很,跟在我身边这几个丫头,没一个擅于此道的,倒是我家沅姐儿,在这方面着实不弱。” 上面众人谈笑风生,大家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被郭老夫人夸赞的宋沅身上。 刘氏心中震撼,从前只知道宋沅在郭家受宠,却没想到郭老夫人甚至宠爱她还超过了嫡亲的孙女儿!这样的场合,专门还把宋沅推出来让青宁公主和镇南王妃熟识。 苏氏恨得牙痒痒,心里只恨自己做事太过心慈手软,之前竟然一直只盯着这丫头的贞洁打转,早就该下定决心除了她,这样郭家回来见到的就只有一堆白骨一抔黄土了。 青宁公主哦了一声,笑着看着宋沅:“你马球打的不错?” 宋沅站出来,不卑不亢的行了礼:“回殿下,粗略懂得一些。” “那就是会了。”青宁公主笑了笑:“待会儿你上场试试,看看是不是真这么厉害。” 青宁公主最喜欢打马球打得好的年轻女子,得了她的青眼,身价水涨船高,人人一时都看着宋沅,羡慕嫉妒者有之,憎恶瞧不起的也有。 宋清秋便是瞧不起和嫉妒羡慕皆有的那个,她忍不住摸着肚子心中暗恨。 她打马球的功夫可比宋沅那个蠢货好多了,要知道,她的马球技术可都是宋幼平亲自教的,宋沅不过就是三脚猫功夫罢了。 只可惜她如今怀有身孕,否则非得让宋沅露出原形不可。 坐了一会儿,客人来的七七八八了,青宁公主便笑着让大家移步去后头的马球场看比赛。 京中盛行马球,上行下效,连带着民间对于马球也是十分的推崇,涌现出了各式各样的社团,这一次青宁公主府的马球会,率先开场表演的便是民间的两个马球社。 贵夫人们纷纷陪着公主去前头看表演,贵女们则先去后院换衣裳,待会儿她们都是可以上场去比赛的,便是不比赛,也可以去跑马,这是她们难得松快的时候。 宋沅的心思不在马球赛的比拼上,带着竹笙快步去了后院。 二皇子已经来了,不知道谢景昭是不是也已经到了,到了的话,如何才能见上一面?他说会办好她所求之事,已经办好了吗? 她正想着心事,迎面却猛地泼来了一盆水,顿时将她的裙子给全都浇湿了。 竹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放下虎皮鹦鹉大人,拿了帕子先给宋沅擦拭。 谁知道失手打翻了水盆的女孩子不但不道歉,反而还冷笑了一声:“哟,宋大小姐不是会打马球么?这马上的功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这身手看起来可不怎么样,连一盆水都躲不开,待会儿上了马,可小心阴沟里翻船,惊了马可不是玩儿的!” 这人泼了人一身水,竟然半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还如此趾高气扬的讽刺人!竹笙忍不住气愤的反唇相讥:“我们姑娘马球打的怎么样,不牢您操心!倒是您,一盆水都端不稳,还是小心些,免得连球棒都拿不住,可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那女孩子顿时面上变色,声色俱厉的朝着竹笙扬手:“你放肆!” 宋沅面色一沉,她认识这人,是苏家的一个庶女叫做苏咏梅,平时就是个最泼的,能被厉害刻薄的威武伯夫人带着出门做客,就知道这个庶女很得威武伯夫人喜欢了。 想也不必想,就知道她刚才那一盆水不是失手,而是有意。 宋沅拦住气的了不得的竹笙,目视苏咏梅片刻,忽而淡淡的笑了:“不必忙了,我就当苏小姐是不小心的,行了么?” 苏咏梅没有想到宋沅竟这么好说话,面色变了几变,落在她那湿了的裙摆上,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竹笙气的了不得,拎起了笼子追上宋沅:“姑娘,她分明是故意的,您为什么.....” “还有许多事要办,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宋沅满腹心事,让竹笙将骑装拿出来,动作忽然停住了。 第43章·处心积虑 竹笙原本还在愤愤不平,见宋沅的动作忽然僵住了,忍不住有些奇怪:“姑娘,怎么了?” 早就知道是马球会,所以这衣裳也是提前就备下的骑装,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宋沅面色淡淡的抚摸过那衣裳的皱褶,忽而轻笑了一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她就说大婚在即,苏氏不可能甘心让她安稳出嫁,肯定是还有后手的。 原来苏咏梅泼她那一盆水,是为了这个。 “姑娘,怎么了?”见她表情不对,竹笙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衣裳穿不了。”宋沅揉了揉眉心,她上一世为了讨好沈墨,因此一直在钻研郭家的养马之法,这衣裳被特殊的药水浸泡过,她若是挑了马,只怕是没命从马背上下来的。 她皱着眉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苏氏是想让她在马球会上出事,众目睽睽之下,她技不如人,被马掀翻踩踏而死,是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强出头,谁都怪不得。 真是好算计! 竹笙睁大眼睛,她虽然不知道这衣裳具体有什么问题,但是却莫名的信服自家姑娘,既然自家姑娘这么说,那就肯定是真的有问题的。 她不由得急急的道:“我去找老夫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跟苏氏脱不了关系,找苏氏肯定是没用的,眼下这个时候,肯定是该去找郭老夫人。 正在这时,后窗有了一点儿动静,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竹笙被吓得心脏都快停了,睁大眼睛喊了一声姑娘。 一直没动静的虎皮鹦鹉忽然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这家伙还真是敏锐,也不知道一只鸟儿一个人之间是如何沟通的,难不成还真的有心有灵犀这回事不成?宋沅看了鹦鹉一眼,心却慢慢定下来了,果然,没一会儿后窗打开,谢景昭那张十分招人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竹笙已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谢景昭噌的一下便从窗户外头翻了进来,一进门,他便挑眉看了宋沅一眼:“消息已经传扬出去了,今天去龙虎山求药的羽林卫已经出发。” 如果卫皇后真的是中毒,背后之人肯定是要阻止羽林卫拿到解药的。 宋沅点了点头,卫皇后本来就是中毒,她根本不怕验证,此时对她来说更要紧的是另一件事,她张口问:“殿下答应我的事,已经办好了吗?” 她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 谢景昭要见她,多的是机会跟借口-----青宁公主最宠爱这个侄子,这里是青宁公主府的别庄,怎么谢景昭还自己翻窗户来看她。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谢景昭咳嗽了一声:“二皇子派人盯着我,我让许铮去把人引开了。” 原来是这样,宋沅反应过来。 谢景昭已经沉声提醒了:“你这衣服有问题,还是别穿了,待会儿你打马球最好是小心些,苏咏梅跟萧家的人商量好了,待会儿会在场上围堵你。” 本来衣服就容易让马发疯,苏咏梅还打算跟萧家的人一道夹击她,看来她要打这场马球还真不容易。 宋沅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我打马球的同时,殿下安排的好戏就能上演了?” 她听见要被人前后夹击的消息,竟然半点都不怕,谢景昭想到这个姑娘的一贯大胆,也不知道是该夸赞她还是该说她太过自信。 可是看了宋沅片刻,他还是淡淡嗯了一声:“放心,你会如愿的。” 说着又伸手点了点虎皮鹦鹉的小脑袋,笑着问宋沅:“它还听话么?” “别摸本大人的头!”虎皮鹦鹉愤怒的用爪子去挠谢景昭,谢景昭笑了一声,转过头跟宋沅说:“它通人性的,以后有什么消息,就由它负责传递,比信鸽可靠。” 用信鸽还有被人射杀以后套取秘密的可能,用一只通人性能说话的虎皮鹦鹉,就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了。 宋沅看了虎皮鹦鹉一眼,十分好奇:“它为什么总是自称大人?” “大约是因为它一直是跟着天师的罢。”谢景昭眼里流露出一点柔情:“它在龙虎山上,人人都称呼一声大人的。” 宋沅便不再问了。 倒是鹦鹉大人低声嘟囔:“让本大人给你们传递消息,若是有人发现,岂不是要把本大人炖了吃了?不干!这活儿不干!” 谢景昭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它:“当真不干?”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鹦鹉大人的小脑袋往边上一撇,装死不吭声了。 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别庄的侍女的声音传进来:“宋大小姐,前面要开始马球比赛了,您好了么?” 表演结束,便是贵女们的马球比赛了。 谢景昭面色淡淡:“我让人给你送套衣服来,等着!” 很快翻窗不见了踪影。 竹笙目瞪口呆,这一会儿的功夫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看着宋沅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宋沅也没功夫安慰她,借口还在梳妆打发了公主府的侍女,便等着谢景昭那边送衣裳过来。 而此时,苏氏正在焦急的找女儿,宋清秋不必参加马球赛,所以不必去后院换衣服,但是刚才她借口要去出恭,便没再回来,眼看着马球表演都要结束了,苏氏有些心急起来。 好在没等一会儿,宋清秋便从马球场的侧边过来,见到苏氏,便眼前一亮,笑着朝母亲挨过去。 苏氏皱眉打量了她一眼,没好气的低声训斥:“跟你说的话,全当了耳旁风不成?叫你不许四处乱走,免得出事,你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她刚才出恭,接到了个纸团,因此耽搁了时间。 宋清秋目光闪烁的挽住了苏氏的胳膊,很自然的岔开话题:“哎呀娘,我还能去哪儿?出恭去罢了,对了,那个死丫头呢?”安慕小说网 苏氏的注意力顿时被分散开了,她挥了挥手,驱赶心里的烦躁和担忧,冷声说:“就要上场了。” 第44章·大出风头 青宁公主端坐上首,位置是最好的,此时正低着头跟郭老夫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现在便对郭老夫人如此礼敬,若是宋沅待会儿当真在马球比赛上出彩,只怕青宁公主是少不了大肆赏赐了。 宋清秋心里立即便涌现一股怒意,嫉妒像是一条毒蛇啃噬着她,以至于她的面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娘,真的准备好了么?不会再有什么纰漏吧?” “你外祖母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苏氏心里也怄的要命,带着点儿紧张的看向了场上:“上场了!” 偌大的马球场上此时站了十六个女孩子,她们打的是单门球赛,看的便是谁进的球多便是谁胜。 首先要做的便是抓阄选边组队。 宋沅的目光落在苏咏梅身上,就见苏咏梅正在跟萧家的姑娘说着什么,两人很自然的从抓阄的盒子里选了纸团。 既然真早有准备,这两人肯定也不会跟自己分到一队了。 果然,宋沅等到最后一个拿了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甲字。 而此时,萧宝珠已经笑了:“哎呀,我是在乙队!咏梅也是在乙队!” 她挑了挑眉,饶有深意的笑了:“忘了告诉大家了,昭君姐姐提前让我们帮她抽签了,她也是乙队呢!” 听见她这么说,抽到甲队的贵女们顿时哀嚎一片。 京中人人都知道齐昭君是将门虎女,马上功夫极佳,打马球更是十分勇猛,连宫中的教习们都称赞有加。 一般有她在的队伍,谁都得退避三舍。 甲队这边的成员则分别是镇南王府的叶云岫、叶云依还有左都御史铁家的铁云,户部侍郎府上的钱芊芊,以及太仆寺寺正家的曾彩怡。 姑娘们都有些沮丧,尤其是铁云心直口快,直接便问:“宋大小姐,你行不行啊?你若是不行,趁早下去,打马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倒也怪不得铁云一开始就质疑宋沅拿她开刀,在座的都是玩的好的,大大小小的宴会见得多了,对彼此几斤几两都比较了解。 唯有一个宋沅,平时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这次打马球本来没她的,还是郭老夫人在公主面前放下豪言,她才能挤进来比赛。 每年马球会的彩头都是重中之重,谁又愿意真的当个陪衬,做输家呢? 苏咏梅脸上的讥笑毫不隐藏。 她压根就不担心,先不说嫡母早有安排,哪怕是没有那个安排,只要跟齐昭君在一队,就不必担心输。 宋沅并不动怒,平心静气的笑了笑:“我不会给诸位拖后腿的。” 话是这么说,可谁也没把她这话当回事,铁云哼了一声,眼看着苏咏梅她们已经上马了,便也跟着上了马。 而此时,齐昭君也终于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显得英气勃发,见到了宋沅,她似乎是有些诧异:“沅姐儿,你也比赛?” 平常的齐昭君素来都是个完美无缺的好姐姐,好嫂子,说话更是温声细语,可只有宋沅知道,这温婉的皮囊底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她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背。、 齐昭君便叹了口气,十分无可奈何的样子:“那你自己可小心些,球杖无眼,记得躲。” 一面已经策马调转了马头,朝着中场飞奔而去。 她御马的技术果然是一流的,几乎是得心应手的冲在最前头,分球那一刻,她便已经抢先抡圆了球杖,将球往前面一带,苏咏梅立即上前接上,几人在后面策应,几乎是顷刻之间,她们这边便已经进了一个球。 青宁公主眼前一亮,顿时喊了一声好。 郭老夫人的眼睛眯了眯,自从听见说二皇子跟齐昭君的私情之后,她便对齐昭君失望不已,二皇子来了别庄之后借口不舒服在后院休息,而齐昭君也是到比赛开场了才姗姗来迟,到底是去干什么了不问而知。 这两个狗男女如此不加遮掩! 宋清秋也猛地攥住了旁边苏氏的手笔:“娘,齐昭君好厉害!甲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宋沅想赢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苏氏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宋清秋原本看的正起劲,肩上却忽然被人拍了拍,她一转头,便看到自己的丫头秋分轻轻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是时间差不多了,宋清秋顾不得场上的拼杀了,反正结局都已经注定,她攀上苏氏的胳膊小声的说:“娘,我要去出恭。” 苏氏正看的兴起,随意的摆了摆手。 而此时,在进了一个球之后,乙队的气势更盛,又接连进了两个球,萧宝珠得球之后,正要送给左前方的齐昭君,谁知道此时,斜刺里却忽然冲出一匹马,马头几乎都要撞到萧宝珠的马背了,她忍不住下意识往旁边一躲,而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宋沅已经一球杖将球打给了叶云岫,一面大声喊:“接着!” 叶云岫反应也是极快,虽然没有想到一直都没机会接触到球的宋沅竟然有这个胆气,但是还是下意识的将马球传给了身后的铁云。 铁云抬手重重一击,马球应声入门。 乙队竟然得了一分。 众人都吃惊的看向宋沅,前半场她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齐昭君看着她的目光顿时深邃起来:“沅姐儿,原来你当真会打马球?” 宋沅笑了笑,她当然会,上一世沈墨爱打马球,她在家中的演武场不知道一个人练过多少遍,才在宴席上出了头,才有了安安。 苏氏的心脏都要停跳了,怎么回事?!宋沅骑马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一下子从场边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撑在了栏杆之上,看着场中的宋沅,几乎目眦欲裂。 而此时,球赛又已经开始。 这回有了之前宋沅露的那一手,甲队的士气大振,曾彩怡率先从苏咏梅那里抢到了球,不假思索的打给了宋沅。 而宋沅的球杖此时也已经勾住了马球。 千钧一发之际,苏咏梅跟萧宝珠对视了一眼。 第45章·鸡飞蛋打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苏咏梅策马往前,球杖猛地朝宋沅挥去。 这一杖若是打下去,别说球能不能保得住,宋沅的手臂怕是也要废了。 而此时,萧宝珠也从宋沅右侧包抄上来,两个人顿时成左右夹击之势,将宋沅围在了中间,三匹马几乎是并驾齐驱。 这种打法可是万分危险的。 哪怕是男子也少有用这么凶狠的方式打球,场上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威武伯夫人却气定神闲的垂下眼帘,让苏咏梅上场的作用就在这里,若是宋沅身上穿的衣服没有起作用,那么就让她跟萧宝珠两个人在马球场上动手。 打马球本来就是身体碰撞的游戏,历年来在马球会上出事的人也多了去了。 敢上场就要有受伤的觉悟。 只不过这次受伤会特别重罢了。 她镇定自若的喝了口茶。 郭老夫人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若不是旁边的郭娉婷死死地搀扶住了她,她几乎已经要喊出声了。 太危险了!那两个女孩子分明是故意夹击宋沅,这一下怎么躲得过去?! 而此时,二皇子也已经到了现场,他原本还兴致缺缺的跟青宁公主说话:“姑妈,要我说,您真当看看咱们羽林卫或是军中的马球赛,这些贵女们打的比赛软绵绵的,有什么看头?”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场中响起一阵尖叫声。 场中此时又起了变化。 千钧一发之际,宋沅竟然从马背上滑落下来,只是仗着握着马缰的力道,整个人悬空在马腹一侧,避开了苏咏梅的球杖。 苏咏梅一个挥杖落空,顿时跟见了鬼一样。 这也能避的开?! 二皇子也直起了身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此时还悬空在马腹并未翻身上马的女子身上,沉声问:“那姑娘是谁?” 自有内侍回他的话。 二皇子的目光便凝重起来。 苏咏梅一击落空,萧宝珠顿时大喝一声,不顾宋沅已经悬空在马腹一侧,立即拉拢辔头,朝着宋沅靠过去。 险象环生! 场中的惊呼声已经遮不住了。 更多人都已经开始捂住眼睛。 这要是撞过去,宋沅非得落在地上,被马直接踩死不可。 苏氏面色紫涨,双手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忍不住在心里念佛:“一定要保佑这个小贱、人就这么摔死!”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宋沅竟然钻到了马肚子底下,单手拉着马缰,顺着马肚子的另一侧滑出去,然后重新翻身坐上马背。 这一手露出来,所有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惊住了。 连青宁公主都忍不住站起身来,拍手大声赞了一声好,目光发亮的看着郭老夫人:“老夫人说她颇有您当年的风范,原来还是太谦虚了啊!这等骑术,女子当中,可为翘楚了!” 郭老夫人高悬的一颗心直到此时才算是放下了,勉强笑了笑:“殿下谬赞了。” 老天爷啊!哪里是她谦虚了?她也不知道自家外孙女儿还有这份本事啊!刚才都快把她吓死了! 苏氏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哗地一下,她右手的食指指甲竟然因为她用力过度而折断了,顿时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看着自己母亲威武伯夫人。 而威武伯夫人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此时也是目光如刀的朝宋沅看过去。 真是想不到,这个死丫头还有这么一手本事,她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他娘的,从前别说是马球会上听过宋沅名字了,便是普通闺秀间骑马,也没听说过宋沅的骑术多精湛啊! 有了宋沅这么惊艳的一手,铁云跟叶云岫等人当机立断的抓紧时机,跟上宋沅再进一球。 二皇子坐直了身体,手在旁边的椅子把手上淡淡的点了点,啧了一声:“真是好身手,从前倒是没听说过。” 青宁公主面上带笑,她让宋沅出头完全是因为受了谢景昭的托付,可是没想到宋沅出色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环顾了一圈,面露异色,谢景昭人呢? 谢景昭此时正立在马球场边那棵巨大的榕树底下,他背着手看着许铮走上前,见许铮朝自己点了点头,便嗯了一声:“看着时机差不多,便动手。” 许铮应了一声是,又忽然看着他背后的马球场皱起眉头:“殿下,出事了!” 谢景昭马上转身,正好看见苏咏梅竟然再次纵马朝着宋沅撞了上去。 这一次撞是结结实实的,宋沅身底下的那匹白马被撞的仰天长啸,前肢抬起,若不是宋沅还死死地抱着大白马的脖子,此时早就已经摔下去了。 他脸上不由得露出怒意,快步走到了前方的青宁公主身边,沉声正道:“姑母,这是马球赛,还是打架比赛?” 马球赛已经分出胜负,苏咏梅竟然还如此横冲直撞,分明是故意伤人了。 听见谢景昭这么说,青宁公主还只是叫人去场中叫停比赛,二皇子却若有所思的看了谢景昭一眼,再看了看场中的宋沅,扯了扯嘴角:“小五,你认识这位宋大小姐?”xfanjia 谢景昭这个人平时最是谨慎小心,刚从龙虎山回京,他一言一行都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此时却在这里为一个宋家的女孩子说话...... 青宁公主已经恼怒的开口接过话头:“认不认识,也不能纵着人这么欺负人!叫她们都给我停手!” 宋沅被撞了个趔趄,见苏咏梅撞了一下,竟然还打算继续朝自己撞过来,顿时怒极,威武伯夫人看来是真的打算让她死在这马背上。 苏咏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遮掩,也肯定是因为得了威武伯夫人的示意和承诺了。 她冷哼了一声,靠着自己极强的御马能力,硬生生的安抚了白马之后,忽然策马,朝着另一头还来不及避开的萧宝珠跃了过去。 萧宝珠吓得人都傻了,眼看着大白马朝着自己雷霆万钧的扑过来,顿时绝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宋沅已经硬生生的勒转缰绳调转了方向,擦着萧宝珠的马跑开了。 第46章·鸳鸯双飞 宋沅硬生生躲开,苏咏梅就没能撞到她,反而是重重的撞到了萧宝珠的马,一时之间萧宝珠被从马背上硬生生的甩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苏咏梅没有想到宋沅竟然还能躲开,整个人顿时目瞪口呆,惊恐的看着萧宝珠摔在地上,面色惨白。 幸亏千钧一发之际,青宁公主府上的侍卫已经赶下场中,其中一个人抱住了马头,硬是将萧宝珠的那匹马给抱住了,没能前进半步。 贵女们一时都惊魂未定。 齐昭君看看苏咏梅,再看看萧宝珠,最后目光落在了宋沅身上,趁着大家都下马的功夫,看着宋沅笑着问:“沅姐儿,你这手骑术是跟着谁学的?” 宋沅面不改色的从马背上下来,怜惜的摸了摸陪着自己大放异彩的白马,淡淡的说:“跟我哥哥学的。” 萧宝珠摔得不轻,公主府来了人将她给抬下场了。 苏咏梅如丧考妣,怨恨的盯着宋沅,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要避开?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去死呢?! 宋沅充耳不闻,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总有些人不把人当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觉得别人的命都是草芥的。 她看向了高台上的苏氏。 迎着她的目光,苏氏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母亲分明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可还是让这个死丫头避开了!不仅避开了,还让她出了这样的风头! 她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正想跟女儿说几句话,一回头才发现宋清秋竟然还没有回来。 去出恭去这么久?! 她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忽然之间,有人飞奔着跑到了青宁公主身边,惊道:“殿下,惠芳园走水了......” “什么?!”青宁公主面色大变:“惠芳园还养着皇兄最喜欢的那只祥瑞,快,快救火!” 说完自己也马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惠芳园去了。 公主殿下都去了,二皇子跟谢景昭也都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贵夫人们自然也都急忙跟上。 马球场上风云突变的时候,原本说去出恭的宋清秋没有去后院贵女们换衣休息的地方,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公主府的别庄占地极大,越是往西走,人就越是稀少,宋清秋步子走的极快,等到走到一处假山时,才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建造在假山上头的亭子,有些迟疑的提着裙摆上了亭子。 亭子里头却空无一人,秋分睁大眼睛,有点害怕:“姑娘,这里没人。” 公主府别庄大,哪怕是下人再多,这样的盛会,也是不能顾及每个角落的,这些没人照管的地方实在有些吓人。 秋分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宋清秋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又顺着另一条路下了假山,里头瞬间便暗了一片-----原来这边的假山下面遍布着高大的竹子,几乎将天都给遮住了,所以便显得阴沉。 她走了一小段路,看到路的尽头有一处用篱笆围出来的院落,顿时便心中一喜----应当就是这里了。 果然,还没走几步,院门就被打开,她被一只大手给扯了进去。 秋分吓得魂飞魄散,小声的喊了一声:“小姐!” 宋清秋镇定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我没事,你在外头守着!” 秋分打了个冷颤,慢慢的挪到了旁边蹲下。 而此时门里跟门外是两个世界,宋清秋被男人压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哼,紧跟着便双手撑着男人的胸膛抵触着他的亲近,眼角眉梢都是娇媚,语气慵懒的嘲讽:“墨哥哥才刚对着我的时候,可是陌生高贵的紧,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叫人家伤心的很呢!” 沈墨邪魅一笑,挑眉看着她啧了一声,俯身凑近她,忽然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女人对于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总是不同的,宋清秋嘤咛了一声,撑在沈墨胸前的手也没了重量,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沈墨怀里。 沈墨炽热的舌尖一点一点在她的耳边打转儿,顺着她的脖颈再一路往下,双手也没有闲着,轻车熟路的挑开了她的盘扣。 宋清秋哪里受得住男人这么挑拨,顿时双眼迷离的揽住了他的脖子,呼吸粗重的喊了一声:“墨哥哥......” 两人干柴遇上烈火一点即燃,弄出来的动静让外头的秋分也忍不住红晕满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清秋才撑住了沈墨的手,压低了声音提醒:“小心孩子......” 提到孩子,沈墨眼里的柔情便尽数退去,他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冷淡,一面整理衣裳一面问:“宋沅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地,是不是你跟她说过什么?” 宋清秋见他刚亲热完便提起宋沅,脸上就染了几分怒气:“我能跟她说什么?她现在又不是只对你这样,对上我娘跟我更是跟条疯狗似地,我们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沈墨心中一动,皱着眉头正要说话,便忽然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酸麻,紧跟着眼前便模糊起来,晕倒在了地上。 宋清秋原本还正在抱怨的,等到见沈墨忽然倒下去,一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扑倒在他身边焦急的喊:“墨哥哥,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 没说几句,她也一头栽倒在沈墨身上。 等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之后,两个身形高大的护卫从院里的竹子后头出来,其中一个摸了摸自己耳朵:“他娘的,被迫看了不干净的东西,回去得洗洗眼睛,否则长针眼。” “别废话了!”另一个更瘦削的男人咳嗽了一声:“擎风,你抱沈墨进去,我把这姑娘也弄进去,快些,时间快来不及了。”xfanjia 擎风原本吊儿郎当的,听见这话却并没耽搁,麻溜的把沈墨给提了起来扔在了房里的床上。 等到三九将宋清秋也并排放置在床上,擎风才小心的关上了门,冲着擎风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47章·石破天惊 青宁公主脚步匆匆,一面还忍不住问别庄管事:“往边上的卫所去找人了没有?火势如何?” 威武伯夫人正好落后几步在后头跟着,面色凝重的瞥了一眼青宁公主,便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晃了晃。 她转过头,就看见苏氏朝自己开口:“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氏也是气急了,怎么连威武伯夫人亲自出手,竟然都失手了?、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威武伯夫人也没好气,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的看着苏氏:“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养的,她半点都不比其他的贵女差,反而出色极了,你可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后母!” 苏氏的一张脸顿时红透了,忍不住尴尬又难堪。 她当然知道亲娘是在讽刺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后娘,又在宋家经营多年,但是这继女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长的如此出色,打了她们一个猝不及防。 她咬了咬唇。 威武伯夫人见她已经羞恼万分,才放缓了语气低声说:“你自己亲口说她学术平平,骑术更是一般,我才会设下这个计谋。若是身手普通些的,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回了。现在却出了这样的岔子,反而成就了她,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以后了。” 这回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不仅没让宋沅摔死或是被马给踩死,反倒是成就了她,让她在京城闺秀圈里名声大噪。 苏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也只能咬咬牙答应了。 说了会儿话,时间过得飞快,她们很快便停了下来,见青宁公主停在一片竹林跟前,她便轻声问:“娘,为什么这个院子起火,公主殿下这么紧张?” 一般若是碰见走水这样的事,贵人们都是先避难的,怎么可能会往这出事儿的地方跑? “你不知道。”威武伯夫人哼了一声:“青宁公主的这别庄里养着一只祥瑞,是晋地一个知府献上来的通体雪白的白鹿。” 祥瑞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若是在青宁公主这别庄出事了,若是有心人在这上头做文章,青宁公主岂不是要吃亏?她紧张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苏氏若有所思。 而青宁公主此时已经看到了惠芳园的火势,从她们这个站着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惠芳园的浓烟滚滚升起,虽然现在是白日,可那若隐若现的火势也叫人心惊。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二皇子目光深邃的往青宁公主和谢景昭身上都扫了一眼,总觉得这场火来的怕是没那么简单。 青宁公主御下严格,又是个最谨慎不过的性子,她的宴席上,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 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别院里的下人急急忙忙的拿了各种工具灭火,大家都开始劝着青宁公主先避去安全的地方。 毕竟祥瑞再重要也没人的性命重要不是?若是被火给烧着了多不值啊。 青宁公主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咦,这里怎么有个人晕倒在这儿?!” “还有人?”青宁公主往前走了两步,拿了帕子捂住鼻子问:“是什么人?” 谢景昭不动声色的往后看了一眼,便见扶着郭老夫人的宋沅也正朝自己看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谢景昭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意,便又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了。 很快就有公主府的护卫和家丁抬着人出来,将人放在空旷的地方,跟青宁公主禀报说:“殿下,这不是咱们府上的人!” 公主府的下人今天为了区分,是统一了服饰的,因此很好认。 青宁公主便皱起眉头:“将人弄醒!惠芳园无缘无故起火,这人是谁家的,怎么到的这里,又知不知道是为什么起火,你们问清楚!” 威武伯夫人正在低声跟苏氏说话,听见这句话便不甚在意的抬头,她还没看清楚不远处躺着的那个人,便忽然觉得有一股大力抓住了自己的手,几乎要将自己的手都给掐住血来了。 她立即便意识到什么,低声问:“怎么回事?!” 苏氏紧张的声音都变了:“娘,那.....那是清秋的丫头!” 轰隆一声,仿佛是有雷劈在了自己头顶,威武伯夫人僵硬着表情看着她,也听见自己声音都变了:“清秋人呢?” 她的丫头在这里,那么她自己呢? 宋清秋嘤咛了一声,缓缓捂住自己的头从床上坐起来,她是被热醒的,等到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屋内不知何时已经起了火,窗边那一溜儿的帘子此时正在往外烧,窗户都被烧的噼里啪啦的。 她被吓得立即就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顾不得思索便死命的去推旁边躺着的沈墨:“墨哥哥,不好了着火了!你快起来,快起来啊!” 她吓得魂飞魄散,一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死命的去推搡沈墨。 而外面的秋分此时也被一盆冷水给泼醒了,她被水呛得剧烈咳嗽了一阵,等到清醒过来之后,看到跟前站着的一堆人,顿时人都傻了,吓得目光僵直的往后缩了缩。 谢景昭低垂着头,遮住了眼里的冷意。 苏氏几乎要晕过去了,死死地抓住威武伯夫人的手,如同是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她,一时竟然不敢站出来问一句秋分宋清秋在哪儿。 威武伯夫人虽然也是见多识广的,但是眼前这个情形,她一时也忍不住为难起来了-----主要是,不知道宋清秋人现在在哪儿啊。 可是,就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秋分一醒过来,被人盘问两句是谁放的火,就惊恐的哭了起来:“救命,我们姑娘还在里面呢!” 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秋分一时震惊的也有,奇怪的也有,不解的也有。 青宁公主皱着眉头问:“你家姑娘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苏氏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小心翼翼的承认:“回殿下,臣妇是武定侯府的,这丫头是我家的下人.....” 第48章·丑事败露 被问到这个问题,秋分一时之间僵住,想到自家姑娘是跟谁在里头,顿时整个人都抖得如同筛糠似地,低垂着头死死地盯着地上不敢开腔。 谢景昭有点不耐烦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几乎是在同时,率先进了惠芳园救人的一批人忽然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救人,这里头还有人在!” 还有人在? 青宁公主不悦的皱眉看着秋分:“里头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家姑娘?!你们到底是哪家的人,知不知道这是何处?!莫非这起火也跟你们有关?” 这里是公主府的别庄,哪怕是来客也该是在后院,而不应该会进到这里头来,没跟主人家打过招呼就擅自去别人家别的地方,实在是不怎么懂规矩。 苏氏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里闪过了一万个念头,但是如今却都只堵在喉咙里,只能惊恐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同样心都已经快要蹦出来了,正要安慰女儿两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声,还夹杂着救火的人的训斥声。 真是热闹极了。 青宁公主再也按捺不住,眼看着火势已经得到控制,便率先大步踏入了惠芳园。 此时浓烟已经散去了许多,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抱着衣裳往外跑,而后面还有救火的护卫在追赶。 因为那女人慌慌张张的埋头跑,一不注意便撞在了青宁公主身上。 青宁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即便推了她一把,大声怒道:“放肆!竟敢冲撞公主!” 公主? 宋清秋慌不择路,她脑袋里还晕乎乎的,记忆只停留在她跟沈墨亲热完的场景,等到一睁开眼睛发现着了火便心慌意乱,可还没等她彻底把沈墨弄醒,就有一群人涌入房间逼问她的身份,她人都吓傻了,只顾着逃跑,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安慕小说网 等到听说自己撞到的是公主,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爬起来,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以至于她抬起头看到青宁公主和她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的时候,太过激动之下,导致竟然又晕了过去。 谢景昭微微笑了笑,意有所指的朝着宋沅看了一眼。 宋沅则抬眼去看苏氏。 苏氏处心积虑的一直想要毁坏她的名声,为此甚至不惜收买尼姑庵的尼姑来把她和男人放到同一张床上。 也不知道此时看到自己的女儿发生同样的事,她好高兴不高兴的起来? 苏氏当然高兴不起来,她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发抖。 她心里骂了宋清秋一千遍一万遍,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宋清秋今天绝对不要跟沈墨混在一起,私底下见面,怕的就是被人发现端倪,可宋清秋竟然还是去了! 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的住自己女儿犯蠢! 她此时心里的懊悔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一时之间恨得咬牙切齿,更是对沈墨也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沈墨这个混账,宋清秋也不至于蠢到在公主府的别庄跟他私会。 但是现在,没有人管苏氏怎么想。 齐昭君已经率先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问:“这不是清秋吗?” 宋沅听见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苏氏一眼,也快步上前蹲在宋清秋边上,睁大眼睛看向苏氏:“夫人,真是妹妹!妹妹这是怎么了?” 又焦急的去求青宁公主:“殿下,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已经昏过去了,求殿下先请个太医来为我妹妹看一看吧?” 苏氏整颗心都被泡在了苦水里,这个时候真是有苦说不出。 怎么能看太医?! 太医一来,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她不假思索,立即便抢上前抱住了宋清秋摇头:“不,不必了!她就是太过害怕罢了,等她休息休息醒了便好了,怎敢麻烦公主去请太医?” 齐昭君的目光在宋沅和苏氏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哪里还不知道这两方现在是在打擂台? 原来今天是宋家内讧啊。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沅,只是没想到宋沅这个草包内里却是有两下子的。 刚才在马球场上技惊四座,现在看起来,宋清秋晕过去似乎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青宁公主皱了皱眉头:“倒是不麻烦,马球赛总是避免不了有人受伤,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都会请两个太医在别庄候着,让人过来给宋二小姐瞧瞧吧,总得知道她是如何到的这里,惠芳园又是怎么会起火的。” 苏氏此时心烦意乱,恨不得就这么也晕过去算了,听见青宁公主这么说,顿时就是两眼一黑,只能无助的看向了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怎么能不管女儿和外孙女儿?正准备出来和稀泥看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打斗声。 谢景昭咳嗽了两声,沉声问:“怎么回事?!” “屋里还有人?”青宁公主怒极:“他们到底是把本宫的公主府当成什么?!”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便冲出一人,竟然直直的朝着院中的围墙而去。 这人竟然还是有功夫在身的。 护卫们一时追赶不上。 青宁公主急忙道:“拦住他!” 而谢景昭已经飞快的闪身从旁边的树上借力,一跃而起飞身到了墙头,眼看着那人已经要跃上墙头了,猛地当胸踹了他一脚,将人给踹翻在地。 二皇子的目光就深邃起来。 真是比看戏都精彩。 可是,也就是真的演戏才会这么精彩啊。 今天这出这么精彩绝伦的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那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却还是二话不说便想要挣扎着逃跑。 只是护卫们已经一拥而上,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只能撇开了脸。 可是哪里真的藏得住? 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惊呼道:“这,这不是东川侯府世子吗?!” 被点了名,沈墨脸上晦暗一片,心中懊恼自己竟然做事如此不谨慎,以至于现在被堵了个正着。 第49章·伤风败俗 孤男寡女,别院私会,还衣衫不整,这两人若是没点儿事,在场所有人这些年也就白活了。 全场哗然,一时之间围观的众位贵夫人们纷纷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啊?东川侯世子好像已经有婚约了吧?” “婚约是跟宋家二小姐的吗?” 立即便有人声音尖锐的嘲讽道:“什么二小姐?东川侯府世子可是跟宋家大小姐定的亲!” 宋家大小姐本人站在原地,此时正面色泛白,蹲在原地浑身发抖,看向沈墨和宋清秋的目光复杂又失望。 围观的人议论的热火朝天,但是实际上当事人沈墨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的,只有在对上宋沅控诉和厌恶的目光的时候,他才微微的怔了怔。 什么时候,轮到宋沅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 宋沅看向他的时候,向来都是崇拜的,仰望的,狂热的,相反,只有在他看宋沅的时候,才会露出不耐和厌恶的目光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阿沅,这件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郭老夫人已经激动的冲出来,指着沈墨颤声发问:“沈墨,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你的小姨子在别庄私会?你和沅姐儿的婚期可就在六天之后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仅是郭家的人义愤填膺,就连围观的人群也是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好戏。 深闺侯门,有些秘闻那都是常事了,但是只要一床锦被一盖,那点儿事便都只是大家私底下议论两句的谈资,可从来没人能把私情给搬到台面上来,闹的这么沸沸扬扬的。 郭老夫人咄咄逼人,苏氏心脏都似被人摄住,好半响,才勉强出声:“老夫人,便是要问,能不能也稍后再问呢?毕竟人命关天......” 这个老太婆,故意当着青宁公主和两位皇子的面,当着这么多勋贵夫人的面质问沈墨,根本是不怀好意! 威武伯夫人哪里忍心女儿和外孙女被逼到绝境?立即便出声维护:“殿下,事情未必便是大家明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有什么事,不如等太医来了,他们也都没事了,再问?” 只要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不要坐实他们的私情,那之后自然可以有无数个说法,关键的是要先把眼前的这一关给过了才是。 只是她虽然这么想,谢景昭却不会让她如愿。 谢景昭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还是问清楚吧,眼下已经不是他们俩的事儿了,而是这火灾到底是如何引发的,要知道,这里可是养着我父皇的祥瑞.......他们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这可得问清楚了。” 苏氏猛地抬头看向平成王,一时之间不可置信。 谢景昭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说,若是沈墨跟宋清秋私通不小心引发的,那还有的救,可若是不是在这里私会,那便是故意在这里纵火? 可是纵火烧祥瑞,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了! 威武伯夫人心中也惊颤不已,但是谢景昭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一时之间也不敢再插话。xfanjia 青宁公主点了点头,面色很不好看:“是该审问清楚!本宫亲口说过,让你们只在后院和马球场走动,纵然你们是来做客的,也该要守本公主定下的规矩!现在闹出这样的事,你们定然要给本公主一个交代!” 她说完,便转身吩咐底下的人:“太医来了没有?快让他来给这位宋二小姐诊治诊治!等人醒了,才好问清楚她是打算来本宫的私邸做什么!”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着去了。 苏氏面如死灰。 众人一时都是又惊又怕。 青宁公主说完,便有人搬了座椅出来,她便率先带着众人先去廊下坐了,美其名曰大家既然都是收到了请帖才来的马球会,便都该有个交代。 郭老夫人被气的不轻,老人家老天拔地了,先是听见齐昭君跟二皇子私通的惊天内幕,紧跟着便正面遇上了原本的外孙女婿婚前通奸的事儿,一时之间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她老人家毕竟德高望重,她一晕,青宁公主立即便令人将老夫人扶着到里面还未曾过火的偏院休息。 宋沅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没走几步,便猛地被人攥住了手。 她停下来,便见刘氏正面色泛白的看着自己。 东川侯夫人在她面前向来是趾高气扬的,永远在用鼻孔看人,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宋沅想到上一世,沈墨偶尔回来侯府,刘氏并不会明面上对她如何,却总是在沈墨回来的时候犯病,然后一整晚一整晚的让她侍疾。 她吃住都要在刘氏的屋子里,刘氏睡在床上她便打地铺睡在地上。 其实做这些她也并不曾觉得委屈,但是她自问已经尽到了儿媳妇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可刘氏却从未真正把她当成儿媳看待过。 在沈墨囚禁她,软禁她,宋清秋折腾她,为难安安的时候,刘氏装聋作哑,甚至还夸赞宋清秋治家有方。 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明白,原来真心是真的未必能够换的来真心的。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垂下眼轻声问:“怎么了,夫人?” 刘氏艰难的挤出一个笑来,迫切的看着她:“好孩子,沅姐儿,你得帮帮阿墨啊!” 她刻薄惯了,露出这样卑微讨好的笑实在是有些为难,所以表情看着就狰狞的很。 宋沅轻轻笑了笑,笑意很轻的开口问:“夫人要我怎么帮他?他在我在打马球命悬一线的时候,在私会我的妹妹,在婚期只有六天的时候,在别庄将他跟我妹妹的私情闹的人尽皆知,让我脸面全无,夫人想让我怎么帮他?” 这些话她已经想问很多年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一世要被他们利用着吸完最后一滴血,要被他们全家人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连带她生出来的孩子都得被当成牺牲品,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便被残忍的害死?! 刘夫人面色泛白,对宋沅的反问明显有些招架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第50章·大获全胜 被宋沅这么反问,刘氏面露难堪,若是换做从前,她早就已经不屑的拂袖而去了,毕竟从前宋沅才是追着她儿子跑的那个。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难堪和恼怒,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沅姐儿,你别说些气话,我也知道从前是委屈了你。阿墨心里是有你的,只要你这次能够帮他度过难关,你还怕他以后不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吗?” 她也知道宋沅以前是如何的痴迷沈墨,一个人的心意给出去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收得回的?她笃定宋沅也不过是太过愤怒,但是心里却肯定还是想着沈墨的。 毕竟婚期近在眼前啊! 宋沅沉默片刻,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刘氏:“那夫人想要我怎么帮他呢?” 见宋沅这么问,刘氏只当她已经松动了,急忙道:“不难,不难,只要你跟郭老夫人和公主殿下解释,说其实清秋只是私底下为你送信给阿墨,就行了!” 她生怕宋沅不答应,握着宋沅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补充道:“沅姐儿,你是个好孩子!你帮了阿墨这个忙,他肯定一辈子都感激你的,以后我也会把你当女儿对待!” 宋沅简直想要发笑。 刘氏可真是好算计,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都还不忘再来利用她一把。 让她承认是自己要送信给沈墨,那么宋清秋自然就从这里被摘的干干净净,沈墨私会小姨子的事也变成了是红娘送信。 到头来,惹出这桩祸事的还是她自己。 真是会避重就轻,祸水东引啊。 她看着刘氏,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夫人,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名声败坏,追着你儿子跑的女人,本来就低贱,哪怕是东西掉在地上,已经脏了,也该伸手捡起来拍一拍继续吃?” 刘氏沉默的望着宋沅,显然她就是这意思。 难道不是吗?宋沅当初为了得到沈墨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 现在只不过是犯了个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宋沅还想如何? 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跟阿墨的婚期就在六天后!难道你想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不成?!” 这门亲事是宋沅苦心孤诣求来的,再过几天就要行礼。 她不信宋沅舍得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 若是换做上一世好歹不分的宋沅,或许还真的在暴怒之后又要心软,可是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已经被沈墨杀死过一次的人。 宋沅静静的看了刘氏一眼,面不改色的说:“夫人说对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了!” 她重生回来到如今一刻未曾放松过,为的就是这一天! 为的就是让宋清秋跟沈墨的丑事暴露与人前,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退掉这门亲事全身而退! 如今终于做到了,她高兴的放鞭炮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帮这两个狗男女遮掩?刘氏的自信未免太过可笑了。 “你!....”刘氏没有想到素来都对沈墨和她十分维护的宋沅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地,一时之间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正要多说,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太医来了!” 她当即便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顾不得再跟宋沅纠缠,急急的转身走了。 宋沅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看刘氏这个神不守舍的样子,她也是知道宋清秋怀有身孕的事的。 果然,这些人全都知道,就只瞒着她一个人。 也好,现在不必那么辛苦了,大家都会知道的。 她转身进了院子,才进门,就看见谢景昭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冲自己挑了挑眉。 她右眼皮跳了跳,急忙走了几步靠近他,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谢谢殿下。” 谢景昭果然是个可靠的盟友。 答应帮她退掉这门亲事,让宋清秋跟沈墨的丑事暴露,果然便做到了。 不仅做到,还做的十分周全。 沈墨跟宋清秋在惠芳园里被抓了个正着,还引起了火灾,顺理成章的会有太医来问诊......一切都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谁能想到,她这个受害者才是真正主使一切的那个人呢? 谢景昭摇了摇头,沉声问她:“待会儿太医便应当诊治出来你妹妹的事儿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倒是没有想到宋沅的处境会艰难成这样。 怪不得宋沅会是这个性子,金簪插进身体里也一声不吭,被妹妹和未婚夫背叛也只是冷静的寻找同盟,原来她在家中是孤立无援,是被处处算计。 若是不坚强些,说不定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或许是想到自己也是同病相怜,谢景昭的语气有些温和。 宋沅不假思索的扯了扯嘴角:“退亲,他以后喜欢娶谁就娶谁,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只要跟我不要再有什么关系,便不关我的事。” 她现在只想跟沈家彻底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要见了。 够干脆,果然是宋沅会说出来的话。 谢景昭深深的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然听见外头传来的嘈杂声。 这么大的动静,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往外走。 外头闹的沸反盈天。 苏氏死活不肯让太医给宋清秋诊治,到后来看出来端倪的青宁公主不耐烦了,厉声让太医诊治,苏氏被拖开,太医这才帮宋清秋诊脉。安慕小说网 谁知道这么一诊,太医面色大变,一时之间脸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地,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旁边躺着的沈墨,又看看宋清秋,这才咳嗽了一声:“这.....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是喜脉啊!” 喜脉?! 全场哗然。 苏氏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什么都完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在公主殿下和二皇子的面前,在京城大半宗室和勋贵的面前,以后宋清秋的名声再也不可能好起来了! 刘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她面如死灰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的,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她若是站出来跟宋清秋撇清关系,这些人也不可能会相信的。 第51章·出了问题 原本青宁公主还疑心沈墨跟宋清秋是故意纵火的,如今宋清秋被诊出了两月左右的喜脉,那自然是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两人完全就是私底下借着马球会的便利在这里私下幽会。 哪怕是两个人都没有婚约,私底下在别人家中做客的时候苟合私会,也足以令人不齿了,何况沈墨还是跟宋清秋的亲姐姐有婚约在先的,甚至婚期都就在眼前了。 人人都知道,这回若不是因为是公主府的马球会,宋沅该在家待嫁了。 成亲在即被人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看宋沅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儿同情。 宋沅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站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还未回过神。 大家都觉得宋沅有点可怜,未婚夫私底下跟小姨子连孩子都已经弄出来了,她却还蒙在鼓里,如今竟然还是因为一场大火才知道真相,啧啧啧......大家看向宋沅的眼神都耐人寻味。 刘氏跟苏氏脸面丢尽了。 毕竟是出了丑事,青宁公主哪怕是再愤怒,也不至于让勋贵宗室们围着看他们两家的笑话,便淡淡的让众人都先散了。 马球会散了,大家讨论的不是谁打的马球最好,而是宋沈两家的丑事。 二皇子从别庄上出来,淡淡的靠在马车上,吩咐底下人:“查一查这个宋沅。” 齐昭君正好避开耳目上了二皇子的马车,闻言便诧异的看了二皇子一眼,娇声问:“怎么,殿下也对她有兴趣?” 宋沅的马球打的真是好,她在马上那如鱼得水的表现,不管男女看了都要被吸引的。 二皇子慵懒喝了口茶,见齐昭君朝自己靠过来,轻笑反问:“怎么,难道你不好奇?你从前跟我说,宋家兄妹极好掌控,宋子思有勇无谋,脑袋简单,宋沅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毫无可取之处.....” 齐昭君的面色有些泛白。 沈墨是二皇子的人,他也是奉命娶宋沅,为的便是在军中立住脚,以后成为二皇子的臂助。 但是这个蠢货现在把事情全搞砸了。 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齐昭君勉强笑了笑:“或许是宋沅藏的太深了,我从前看她当真只不过是个蛮横莽撞的无知蠢货......” 无知蠢货?二皇子挑了挑眉,状若随意的问:“这一个你看走眼了,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指的自然是宋子思了。 他的语气已经冷淡到了极点,齐昭君急忙辩解:“不会的,不会的殿下!您放心,宋子思是跟我从小一道长大的,我最了解他的为人,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本皇子已经等不了了!”二皇子目光深邃,冷冷的看着她:“现在谢景昭已经察觉出卫皇后的病有蹊跷,已经求了一队羽林卫去龙虎山,到时候卫皇后的毒解了,又有朝臣拥护,谢景昭如虎添翼!我算什么?!” 他一把勾住了齐昭君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才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她的下巴,近乎蛊惑似地开口:“昭君,你仔细想想,是要成为本皇子的皇子妃,将来当王妃,甚至往更高的位子上走,母仪天下。还是甘心屈居于一个侯府世子夫人的位子,跟苏氏那样的女人斗来斗去?”xfanjia 这还用问么? 若是甘心只当个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就不会处心积虑的勾搭上二皇子了。 齐昭君仰头看着他,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轻声说:“殿下,其实臣女还有个法子,可以帮殿下的忙。” 二皇子哦了一声,懒懒的道:“说来听听。” “您也知道,紫薇关是镇南王的小舅子在守着......”齐昭君到底是军中世家出身,她对于军中的人脉是十分清楚的,此时说起来也是井井有条。 二皇子饶有兴致,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终于正眼看着她,两人相视而笑。 齐昭君松了口气。 同时在心里忍不住骂了沈墨和宋清秋一万遍,这两个狗男女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若不是他们勾勾搭搭弄的不干不净的,宋沅嫁给沈墨,便能让沈墨拥有郭家在军中的人脉!那可是连齐家都比不上的存在!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其实不必齐昭君骂沈墨,东川侯夫人刘氏便已经左右开弓打了儿子十几个耳光了,她简直是气疯了,等到终于应付完了那些或是看热闹,或是嘲讽的人,母子俩刚安静下来,她便厉声质问儿子:“你疯了吗?!距离成亲的时间只不过就几天了,这点时间你都忍不了?!你看看现在闹出来的这事儿!” 刘氏真是被沈墨给气疯了。 她平时虽然一直都对宋沅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似乎十分难以接近,可事实上,她心里清楚的很,这只不过是抬高自家身份的手段罢了,事实上,他们家对于宋沅这个儿媳妇的人选是十分满意的。 实惠是最重要的,宋沅虽然在苏氏的磋磨之下名声不怎么好,但是却背靠郭家这棵大树,能够给沈墨带来军中的人脉,又有几乎可以比肩郡主县主的嫁妆,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好儿媳了。 更别提她对沈墨还一往情深,为了沈墨是什么事都肯做的。 只可惜,现在一切都被沈墨给毁了! 沈墨被母亲打的脸都红肿起来,他此时已经从刚才浑浑噩噩的感觉中苏醒,如今已经完全清醒了,见母亲气的脸都紫涨了,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勉强安慰起母亲来:“娘,儿子错了!您也别太着急,现在一切不是都还未定吗?我不会跟宋沅退亲的。” 什么一切还未定?刘氏气的都哽咽了:“你做出这样的事,都被这么多人看了个正着,宋沅又不是失心疯了,你还指望她能继续嫁给你不成?!” 沈墨缓缓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刘氏:“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娘亲忘了吗,她素来都是求着我的那一个。” 第52章·占住先机 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刘氏心中不安,见沈墨一副笃定的样子,到底还是低声说:“你的确是要想想法子!你要知道你父亲本身便是个不成器的,这个家都要靠你撑起来,好不容易才得了二皇子的青眼,在五城兵马司有了个差事,若是能娶到宋沅便是更进一步,那才是真正的富贵!你明不明白?”xfanjia 刘氏生气的从来都不是儿子脚踏两条船,而是恼怒儿子事情做的不漂亮,惹出了乱子。 她想起来刚才那乱糟糟的场景便忍不住抚额,又没好气的问沈墨:“怎么就会闹的起火?若不是那场火,事情也不至于闹的这么大!” 原本大家都在看马球比赛的,若不是因为惠芳园起火了,里头还有祥瑞,谁会发现沈墨跟宋清秋在里头私会? 沈墨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跟宋清秋两个人在惠芳园亲热了一会儿,便不知道怎么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便已经着火了。 只能说运气不好。 沈家这头刘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宋家那边,苏氏也是五雷轰顶。 苏氏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气定神闲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就有多仓惶和难堪,威武伯夫人见她一副神魂俱丧的样子,攥住她的手低声呵斥:“打起精神来!你若是这个样子回去,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宋老夫人那么偏心眼的人,知道了宋清秋未婚先孕,勾搭姐夫的事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何况还有郭家虎视眈眈,郭老夫人一醒过来,根本没有跟苏氏打招呼,直接就把宋沅给带走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快要进城了。 不必说也知道,郭老夫人这是带着宋沅去宋家要说法的。 威武伯夫人见自己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难道你想让清秋被绞了头发送去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还是想让她被送去庄子上从此就‘病逝’了?!你自己仔细想想!” 她的话如同是一道惊雷,落在了苏氏的耳边,将苏氏整个人都给炸的清醒了。 是,是啊!未婚先孕,勾搭姐夫,这罪名可不小,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宋幼平平时对宋老夫人纵然是有些口角,但是在关键的地方却总会服从宋老夫人的安排。 按照宋老夫人的性子,哪里会让宋清秋活下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把宋清秋送到庄子上,从此对外宣布宋清秋死了。 想到这里,苏氏惊出了浑身的冷汗,她哭着看向威武伯夫人:“娘,我怎么办?你要救我!” 这是自己的女儿,威武伯夫人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她强自按住了焦躁不安的苏氏,双眼紧紧盯着苏氏的眼睛:“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回去之后,你先去找侯爷,不管怎么说,不管你是哭还是求,一定要把责任都推在沈墨的头上,这个你总是会的吧?” 苏氏的确是把宋友平的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她慌张的点了点头。 威武伯夫人缓缓的抚摸女儿的肩头:“不要急,不要急,先说服了侯爷,保住清秋。我稍后便同你父亲赶到,你先稳住侯爷再说,明白了没有?” 出了这样的事,郭老夫人跟郭家的人肯定是要去宋家兴师问罪,施加压力的。 而这个时候,威武伯府也必须有人站出来帮宋清秋跟苏氏撑腰。 威武伯夫人早就帮女儿给想好了。 苏氏泪眼朦胧的靠在威武伯夫人怀里,又气又怕的发抖:“娘,那个贱种真的很邪门,我从来没有教过她骑术,家里有时候去跑马,几个孩子之中,就她又懒又馋,每次都缩在帐篷里吃东西......可是今天,她的骑术却这么精湛......” 完全不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练出来的本事。 威武伯夫人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要管她如何,你听我的,侯府到底是侯爷说了算,只要是拿捏了他,就是拿捏了整个侯府。” 苏氏静静的听威武伯夫人的教导,深吸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平常觉得很远的一段路,今天却格外的快似地,到了宋家门前,苏氏咬了咬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保持了雍容下了马车。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那辆马车,低声问迎出来的仆妇:“侯爷回来了么?” 宋幼平今天没有去马球会,而是去上朝了。 仆妇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回夫人,侯爷下午便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头。” 苏氏嗯了一声,让底下的人将宋清秋带回房间去,自己急匆匆的去书房找人。 她得抢先一步,趁着郭老夫人她们还没来,先将宋幼平给收服。 宋幼平正在书房看书,他最近得了个新差事,心里有些没谱,正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便听见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他皱起眉头,原本想要呵斥的,见站在门口的是苏氏,便又强行压下了心头火气,温和的问:“你回来了?怎么找到书房来了?” 书房在前院,哪怕苏氏跟宋幼平素来琴瑟和谐,但是外书房她也是不轻易踏足的。 苏氏顾不得什么,猛地扑在了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幼平哥,我活不成了!” 她哭的伤心欲绝。 宋幼平吓了一跳,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妻子这样失态过,见她哭的连妆容都花了,便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氏最爱脸面,寻常从来不在下人跟前失态的。 见她哭的成这个样子,宋幼平心里有点儿狐疑,盯着苏氏看:“你今天不是带着孩子们去马球会了吗?是不是马球会上出了什么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氏更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拉住宋幼平的袖子:“幼平哥,我实在是没脸见你,你杀了我吧!我再也不能在府里呆下去了!” 她如此作态,宋幼平心里咯噔了一声,沉声开口:“先别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第53章·不烂之舌 宋家闹的天翻地覆。 苏氏回到家之后没多久,书房里就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底下伺候的人噤若寒蝉,一个个的都畏缩着不敢上前,生怕就充当了炮灰。 此时的苏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心中憋屈,原本只有三分的痛苦此时也变成了十分,宋幼平素来爱她如命,这些年来对她言听计从,何曾有过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 可这次,就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宋幼平竟然差点对她动手!这真是奇耻大辱! 宋幼平哪里还能跟从前那样轻声细语的来安慰妻子?他现在简直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姐妹争夫,这个不管放在哪一家哪一户都是丑事! 他疼爱宋清秋,但是却并不是没有原则,何况宋清秋还是未婚先孕,还当着青宁公主和众勋贵的面闹出了这样的事。 这无异于是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也是在武定侯府脸上狠狠地打了个巴掌。 只怕明天出门,他就要被众人嘲笑家风不正了! 他暴跳如雷:“那个孽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上是没有旁的男人了吗,她要看上她姐姐的男人!” 宋沅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在这期间,哪怕是在还没有行六礼的空档,只要宋清秋私底下提出来,那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却偏偏是在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只差要举行婚礼了的这个关头闹出这样的事。 非得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郭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闻风而动的御史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他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孽畜?! 宋幼平还是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宋清秋,以前他每次这么暴跳如雷的时候都是对着宋沅的。 苏氏哪怕是心中早就已经跟威武伯夫人商量好了对策,这一刻也仍旧忍不住惊恐万分,她扑过去揽住了宋幼平的腿,声音陡然拔高:“侯爷!现在哪怕是您骂死我,打死清秋,事情也仍旧是发生了!” 她猛然拔高了声音,就将宋幼平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宋幼平看着她,怒气冲冲:“难不成就这么算了!你可知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家就会成为京城的笑话!别说是我没脸在朝中行走,哪怕是你,又有什么脸面出门?!人人都会耻笑你我教出一个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人人都会说,你是个恶毒的继母,我是个不慈的父亲,纵容亲女去夺了原配女儿的夫君!” 杀人诛心,这些话就像是一柄利剑,插进了苏氏心里。 她最怕的无非也就是这些,如果不是顾忌着名声,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她何至于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对待宋沅?早就已经直接送宋沅去见她那个死鬼娘了。 可现在忍着忍着,却还是闹成这样。 她闭了闭眼睛,哭着朝宋幼平喊:“所以更不能让这件事闹大!一定要把事情的损失降至最低!” 降至最低?怎么降至最低?安慕小说网 宋幼平冷笑着看着她:“现在还有什么法子?!” 以宋幼平对郭家的人的了解,只怕现在郭家的人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有的!”苏氏见他这么说,知道现在正是说的时候,便急忙道:“侯爷,只要让沈墨求娶清秋,一切就还能转圜!” 求娶宋清秋? 宋幼平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连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你疯了,还嫌这件事不够丢脸?!” 出了这样的事就已经够伤风败俗的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补偿宋沅才是。 苏氏倒是好,她竟然还想着让沈墨转而求娶宋清秋。 这是生怕郭家不翻脸?! 苏氏眼看着宋幼平要发怒,立即便质问宋幼平:“侯爷!事已至此,难道你觉得郭家还能甘心让沅姐儿嫁给沈墨吗!?” 宋幼平欲言又止。 这倒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能只怪自己女儿,沈墨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平常看着还像个人,结果却做出这等事。 这口气郭家怕是咽不下的。 只是,他皱着眉头冷冷的说:“沅姐儿怕是不肯的。” 宋沅对沈墨是如何喜欢,宋幼平是看在眼里的,这种事发生在旁人身上,可能这男人就不要了。 可是宋沅却不同,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沈墨,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沈墨能够放下身段,她都愿意原谅。 所以若是宋沅坚持,郭家是仍旧要答应这门亲事的,他们拗不过宋沅。 苏氏看到了希望,便忍不住再接再厉:“沅姐儿糊涂!难道咱们长辈也跟着糊涂吗?侯爷,沈墨若是真的喜欢沅姐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若是现在还打算再去娶沅姐儿,岂不是在逼着我们清秋去死?您可是做爹的,他如果这么做,对得起谁?难道您要搭进去两个女儿不成?!” 以前苏氏或许还看不上沈墨。 但是现在,非得逼着沈墨娶了宋清秋不可。 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宋清秋在京城的名声算是毁了,若是不嫁给沈墨,她以后就无路可走! 只要嫁给了沈墨,生下孩子,这件事逐渐的自然就会被人忘掉。 她紧紧的攥着宋幼平的衣襟:“侯爷,您为清秋想一想吧!她虽然这次是做错了,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难道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不成?!” 宋幼平面露挣扎,痛苦不已。 夫妻俩正在书房中僵持,外头宋幼平的长随忽然敲了门小心翼翼的提醒:“侯爷,夫人,郭家老夫人来了,正在老夫人房里说话,老夫人让您二位也过去.......” 来了! 宋幼平看了苏氏一眼,苏氏也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擦了眼泪紧紧的攥住了宋幼平的胳膊:“侯爷,咱们夫妻这么多年,我不求您什么,只求您看在当年我不顾一切等您那么多年,盼您那么多年的份上,好歹保全咱们俩的女儿!” 她哭的梨花带雨,双肩不可抑止的发抖,像是濒临绝境的溺水之人。 宋幼平默然半响,眼前的苏氏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他终于缓缓的出了口气。 第54章·高手过招 宋幼平跟苏氏两人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时,陈嬷嬷正神情焦急的跟宋沅在廊下说着什么,见到宋幼平跟苏氏两个人过来,陈嬷嬷跺了跺脚,忍不住低声嘱咐他们夫妇:“侯爷,论理说这等大事,家里断没有我这个下人多嘴的道理,可老奴还是得多嘴说一句了,老夫人身体不好,才刚听见消息,人便不好了,幸亏大小姐在这死命劝着,吃了个振源丸,这才好些了,她老人家如今经不得半点儿刺激,还恳请您二位也说话能够缓和些才是。” 陈嬷嬷是宋老夫人身边的陪房,还是帮着老夫人接生过的,宋幼平从小就是她老人家抱着长大,在陈嬷嬷跟前,宋幼平不充侯爷的款儿,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嬷嬷放心,我不敢的。” 陈嬷嬷这才转身走了。 苏氏咬了咬牙,刚才陈嬷嬷那番话哪里是对宋幼平说的?分明是来警告她的。 她忍不住去看宋沅,却见宋幼平也正有些焦虑的喊了宋沅一声。 宋沅挑不出丝毫错处的行了个礼。 出了这样的事,她本该大吵大闹,或是撒泼打滚,这都是宋沅平时会做出来的事儿。毕竟以前沈墨哪怕是对着别人多说几句话,她就能要死要活的,可如今她不仅不吵不闹,甚至还礼数周到。 宋幼平哪怕平时并不喜欢这个女儿,此刻也忍不住对女儿增添了几分愧疚,低声道:“你受委屈了。” 苏氏一下子死死地咬住下唇,满嘴都咬出了血腥味儿。 宋沅心中却丝毫波澜都没有,对这些亲人,她早就已经看透了。 宋幼平心中对她这个女儿自然是有些爱意的,但是并不多。 尤其是在对上的是苏氏和宋清秋的时候,就连这一点不多的爱意也消失殆尽了。 她抿了抿唇,行了个礼之后便进门去服侍郭老夫人和宋老夫人了。 她现在本来就是受害者,万念俱灰说不出话来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 宋幼平果然缓缓的叹了口气,脚步万分沉重的迈进门槛。 一进门,宋老夫人就怒气冲冲的看向了他们。 她已经从郭老夫人听见了全部的过程。 当听见众目睽睽之下,宋清秋跟沈墨私会被发现,甚至还珠胎暗结,宋老夫人气的心脏刺痛。 她听见都气成了这样,那宋沅呢? 宋沅这么爱沈墨,不顾一切的想要跟沈墨在一起,她付出这么多,却被最喜欢的人和亲妹妹一起背叛,她当时的心该有多痛?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 宋老夫人眼中含泪,见到苏氏,便恼怒的冷笑:“当年幼平要娶你进门,我便不该一时心软同意!你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自恃身份,却都做了些什么事?!教出这样的女儿,你简直丢尽我们宋家的脸面!”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了。 宋老夫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因为宋沅的事情教训过苏氏。 但是哪怕是再生气,其实她也是留有余地的,并没有像是这一次这样,简直是揭开了苏氏的遮羞布,将苏氏骂的狗血淋头! 何况还是当着郭老夫人和宋沅的面! 苏氏血气上涌,一时之间脸红到了耳根,脸上红的几乎要滴血。 她委屈的看了宋幼平一眼,顾不得此时郭老夫人也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请罪:“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求求老夫人千万网开一面。事已至此,儿媳不敢辩解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清秋到底还小,她才刚及笄啊!” 苏氏知道宋老夫人素来都是偏心宋沅的,尤其是这种事,还是宋清秋的过错。 她便干脆不提宋沅,生怕惹得宋老夫人更加生气,便只是一味的哭着求宋老夫人放过宋清秋。 不管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宋老夫人不那么喜欢宋清秋,但是宋清秋也是她的亲孙女儿,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真的看着宋清秋去死吧?! 郭老夫人看着苏氏的目光十分不善。 她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受害者还没出声,她们做错事的人反而先哭起来了,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地。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怪不得宋沅在这个家受尽委屈了,有个这么会做戏的继母在家里,平时只怕是没少吃苦头。xfanjia 想到外孙女儿的夫婿都被勾走了,苏氏却还只是一味的在这里避重就轻,郭老夫人便忍无可忍的嘲讽:“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不疼,你一进门便哭着说这些,怎么就不想想沅姐儿?做错事的人可是你女儿!她是勾引自己的姐夫,还是在自己亲姐姐马上要成亲的当口!怎么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你女儿才受尽委屈了似地?!” 真的当她们郭家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这么欺负人! 宋沅心里又酸又痛。 上一世只可惜外祖母和祖母都去的早,否则的话,沈墨跟宋清秋也不敢那么嚣张。 不管宋幼平跟苏氏怎么样,但是两位老人却是真正的全心全意的向着她的。 苏氏被呵斥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整个人险些被憋死,她咬着唇,用力得几乎都已经陷进肉里,哭着道:“老夫人!天地良心!这些年我对沅姐儿如何,这府里的人都有眼睛,都会看,我对她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我是个继母,后母难为,我不敢打不敢骂,小心翼翼的捧着她护着她,她生病我就伺候在床前,她要星星我不敢给月亮,哪怕是对自己女儿,我也敢说没有这么用心过。我也知道这次是我们家清秋做错了事,可是这世上谁有不做错事的呢?难道就因为错了一件,就把我从前做过的就都这么给抹杀了?” 她捂着脸哭的上不来气:“若真是如此,老夫人就请尽管来拿我的命!若是我死了,这件事便能就此了局,沅姐儿就能高兴,您就能消气的话,那您就杀了我!只求您放过我的清秋!她才这么小,能懂什么呢?” 第55章·厚颜无耻 苏氏哭的仿佛她才是那个被背叛,被抛弃,无路可走的人。 郭老夫人原本还能够稳得住的,听见她这番话,却再也撑不住了,恼怒的厉声指着苏氏冷笑:“我真是涨了见识了!我倒是想问问威武伯夫人,到底是怎么教出来的好女儿!你能说出这番话,心就偏的没边儿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才是那等贞洁烈女,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宋幼平看着情况不对,急忙想要开口。 郭老夫人却没好气的看着他:“你闭嘴!等我把话说完再心疼你的娇妻!” 不知道怎么的,听见娇妻这个词儿,宋沅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但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氏,她还是慢慢的垂下了眼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郭老夫人深吸了口气:“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要逼死你女儿,我倒是想问问你,谁逼得你女儿去勾搭姐夫了?!沈墨跟沅姐儿订亲是不是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都不足以让她知道沈墨是她的未来姐夫吗?!她做这事儿之前,就不多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吗?!” 苏氏无非就是仗着宋清秋得宠,在这里跟他们似是而非,避重就轻。 郭老夫人才懒得上她们的当。 她犀利的直接指出问题所在:“做错事的是她,私底下在公主府做出错事,甚至还引发大火的人也是她,她当时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令她的家族蒙羞,会令她的嫡姐脸面全无?!她又不是傻子!既然都想到了,还做,那就是故意为之!你要替她求情,那是你的事儿,毕竟是亲母女,血缘怎能切断?可你若是想把事儿大事化小,甚至把责任推在我们沅姐儿头上,那你是妄想!” 苏氏的面上一时之间血色全无。 她身后的冷汗已经汗透衣背。 这个老虔婆真是格外难缠。 她不由得哀求的去看宋幼平:“侯爷......” 被她看的心软,宋幼平撩起袍子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叹气:“这件事,的确是清秋的不是。” 先认了错,宋幼平才话锋一转:“可是,不管是谁的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当着众位勋贵和公主皇子们的面儿......” 宋老夫人没好气的啐了一口:“你也知道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咱们侯府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脸面,全都丢光了!你说说看,这件事到底如何收场?” 这些翻来覆去的说什么为难,说什么也情有可原这样的话没意思。 大家都看着宋幼平,看看他会拿出个什么章程。 宋沅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是个耳朵软的,但是她还是想亲眼看一看,宋幼平会怎么选择。 上一世对她弃如弊履,可以说是因为她这个女儿不成器,名声不好,烂泥扶不上墙。 但是这一次,烂泥扶不上墙的变成了宋清秋,她想看看,宋幼平是怎么对宋清秋的。 宋幼平抿了抿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破釜沉舟的道:“儿子的意思,跟沈家的亲事照常进行,只是,只是......只是不是娶沅姐儿,是娶清秋!如此一来,未婚夫妻做下了那事儿,虽然仍是不大好听,但是明面上却勉强能说得过去。” 郭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幼平。 苏氏在旁边轻声抽泣,心里却算是放下了石头,宋幼平到底还是记挂着清秋的。 宋老夫人也指着宋幼平,颤声问:“你,你再说一遍?!” 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宋幼平能够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 宋清秋做错了事儿,他们夫妇不但丝毫不提及如何处罚,反倒是在为她开始谋划了,甚至直接要把沈墨让给宋清秋。 这哪里是惩罚,这简直是在变相的成全宋清秋! 她都不敢去看宋沅的脸,只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都忍不住要为宋沅痛哭一场。 宋幼平的面色有些难堪,但是却还是坚持着说:“母亲,我知道是清秋做错了,咱们可以事后再想法子惩罚她,让她补偿沅姐儿,可是眼前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总不能,总不能真的逼死清秋吧?” 好一个逼死宋清秋! 宋老夫人恼怒之极,她冷冷的盯着宋幼平看了一阵:“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苏氏在旁边紧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宋幼平摇了摇头:“没有谁,是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娘,我知道这件事是沅姐儿受了委屈,但是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清秋向来是对沅姐儿极好的,这次是她昏了头,她也知错了.......” 郭老夫人已经不气了,失望至极,她反倒是露出一个笑意来,声音平淡的问:“姑爷,你从进来到现在,口口声声都在为了你的二女儿着想,那么我倒是想问问,沅姐儿怎么办?你说补偿她,咱们来说一说,你打算如何补偿?” 宋幼平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想了想开口:“沅姐儿她这么多年在家中......” 他还未说完,外头已经有人禀报,说是沈墨来了。 听见沈墨的名字,郭老夫人便忍不住面露厌恶。 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可沈墨却挑着窝里边的吃,真是令人不齿。 她冷冷看着宋家的人,一脸漠然。 苏氏嘴唇动了动,不由得祈求的看向宋幼平,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只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亲事换成宋清秋的,那危机便算是彻底解除了。 宋幼平对着郭老夫人拱了拱手:“岳母,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说,沅姐儿同样是我的女儿,我总不会亏待了她。”xfanjia 沈墨回了家一趟,便马不停蹄的来了宋家赔礼道歉。 宋老夫人失望的看着他,对于沈墨,哪怕之前有多少喜欢,此时也消失殆尽了,但是宋老夫人担心的是宋沅。 被心爱的人和亲妹妹同时背叛,父亲还如此偏心,她真是怕宋沅承受不住。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忧的朝着宋沅看过去,却正好看见宋沅看沈墨的眼神。 那眼神含着冷漠和嘲讽,却唯独没有从前的光。 第56章·娥皇女英 沈墨端端正正的跪在宋家的花厅里,看那架势,若是不知道之前在别庄闹出的事,还要以为沈墨这是在宗祠祭祖。 沈墨一进来,便恭恭敬敬的朝着宋老夫人和郭老夫人磕了个头。 郭老夫人现在真是看都看不得他,他一进来,便强忍着恶心站起身要走。 沈墨急忙膝行几步想要上前拦着她老人家,郭老夫人却根本连理都不想再理会他,毫不迟疑的越过了他要走,一面还厉声喊:“沅姐儿!咱们走!” 见郭老夫人这么说,宋沅忙去搀扶郭老夫人。 沈墨此时才把目光落在宋沅身上,如今的宋沅当真是令人看不透了,遇上这种事,正常人早已经寻死觅活了,再不济也是哭个昏天黑地。 可宋沅此时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跟在一群长辈后面,想也知道他们之前是在内部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就好像......就好像她完全是个局外人似地。 不知道为什么,宋沅这种态度让沈墨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往前走了几步,恳切的拦住宋沅:“阿沅,我想跟你谈一谈。” 他面色恳切,语气温柔。 换做从前的宋沅若是见到这样的沈墨,怕真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可现如今的宋沅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他满腹的算计都已经要满溢出来。 不等宋沅先说什么,苏氏已经警惕的看着沈墨不悦的道:“沈墨,你现在该做出交代的是清秋!她已经被你害了,难不成你还看不清楚吗?!” 沈墨真是得陇望蜀! 宋沅对沈墨早就已经看透,原来她是根本不想再理会沈墨的,此时见沈墨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自己,苏氏又在一边提心吊胆,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你可以现在说。” 沈墨原本是想私底下跟宋沅详谈。 虽然宋沅看上去是变了许多,可是沈墨坚信人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能真的彻底改变,若是让他私底下跟宋沅说几句好话,他相信宋沅是必定会原谅他的。 可现在宋沅并不肯给他这个私底下说清楚的机会。 沈墨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歉疚的看着她:“做出这种事,我对不住你,纵然是有千万种理由,可错了就是错了......我,我不能对不住清秋......” 郭老夫人恶心得简直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拉着宋沅便要走。 她觉得听了都脏了宋沅的耳朵。 宋沅却知道沈墨必定是还有下文的。 果然,沈墨十分诚恳的看着她:“阿沅,我那是一时冲动才会铸成大错,可我,我真正心悦的人,是你!我不会放弃你!” 满屋子的人瞠目结舌。 大家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但是对于沈墨这番话,硬是一个个都半响反应不过来。 不仅是宋老夫人和郭老夫人满脸嫌恶,连苏氏也声音尖利的喊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墨低垂着头,语气虽然低沉却格外的坚定:“我不能辜负清秋,却也不忍心辜负阿沅的一片真心,所以,小侄斗胆,想要同时求娶阿沅跟清秋两个人。” 这番话一说出来,宋幼平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苏氏更是心中一片冰凉,沈墨竟然是这么个贪得无厌的东西! 他这是将暗地里的打算完全摊到明面上来了,简直是荒诞到了离谱的地步! 他凭什么认为侯府会将两个女儿都一起嫁给他?! 宋老夫人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苏氏惊了一跳,宋幼平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扬声让人请太医。 宋家再次闹的鸡飞狗跳。 没过多久,威武伯夫妇也联袂而至,形势顿时变得更加捉摸不清了。 宋沅在宋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半天,等到太医来了,才被郭老夫人强行勒令着回房先休息一阵。 郭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要撑住!前有狼后有虎,你若是不养足精神,只怕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宋沅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安抚了郭老夫人几句,便带着竹笙回房。 紫莹已经收到风声了,她也知道遇上这种事没人能高兴的起来,便贴心的什么的都没问,只是替宋沅放好了热水,伺候着宋沅梳洗更衣。 宋沅才换好了衣裳,虎皮猫大人便扑闪着翅膀落到了她肩上,语气讥讽的嘎嘎了两声:“哎呀,吵的不可开交,你那继母揪着那个负心汉打!” 苏氏对她不好,但是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掏心掏肺的,她怎么可能会允许沈墨一次娶两个宋家女? 别的不说,宋沅本身就跟沈家有婚约在先,嫁过去虽然是两姐妹,但是总得分个高低吧?哪怕是平妻,也还有一个是先进门的原配呢。 宋清秋不管是按照长幼还是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都当不了原配。 苏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低原配的女儿一等? 宋沅淡淡的笑了笑,剥了几个葵花籽放到鹦鹉大人嘴边:“那结果呢?” “结果就是闹的一塌糊涂啦!”鹦鹉大人缓缓地抖了抖羽毛,撇了撇嘴发出一声冷笑:“够会算计的!” 的确是够会算计的。 宋沅想到沈墨便觉得恶心,竟然还妄想一次娶了两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脸。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了这一次,怎么可能忍着恶心的跟同一个人在一起?对她来说,重生唯一的意义便是将这些害过她的人拖入地狱,将他们打入地狱。 若是重来一次还要穿着新鞋走旧路,那她有什么资格重生?老天让她重活一次,不是让她来犯贱的! 她缓缓噙着一点冷笑的摸了摸鹦鹉大人的头:“劳烦大人了,不必再去听了,我心里已经有数。” 虎皮鹦鹉低头吃瓜子,吃着吃着忍不住抬头看着她:“你半点不生气吗?他们两个这可是踩着你的脸面!看你那个便宜爹的样子,很可能真的会成全他们,难道你就甘心?” 它真是好奇死了。 宋沅讥诮的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不仅不生气,还要亲手成全他们。” 第57章·高下立判 日光之下无新事,青宁公主府的马球会上的事儿很快就闹的沸沸扬扬,偷、情偷的着了火差点命都没了的,真是普天之下独此一家,宋清秋跟沈墨算是双双出名了。 二皇子不屑的瞥了一眼底下的人送上来的一个上好的匣子,打开一看,发现里头静静的躺着一串玉十八子手钏,便冷笑了一声:“若是不能成郭家的外孙女婿,顺利接管郭家在登州军中的人脉,这种没用的东西送上一万份又有什么用处?!” 他猛地将盒子一盖。 底下的人知机,片刻不敢停留的将东西拿下去了。 一个穿着松绿色长袍的中年文士站起身拱了拱手,笑着道:“殿下也不必这么生气,这个沈墨有些本事,宋大小姐当年如何为了他要死要活的,属下也曾听说过一些......说不得他真能有法子二美兼收呢。” “端行,你别同本皇子玩笑了。”二皇子有些不耐,但是对着此人却到底还是有几分尊重,便沉声道:“真是个蠢货!但凡是小心一些,也不至于如此。郭凤宁进京接管京卫,入五军都督府,登州那边三大营的位子就空出来,多好的机会?!若是沈墨顺利迎娶宋沅,这个位子便是他的!如此葬送大好时机!”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怪不得二皇子如此生气了,王端行咳嗽了一声,表情也严肃起来:“殿下何必着急?齐家已经落入殿下手中,区区登州罢了,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齐昭君能够舍弃宋子思投入他的怀抱,便已经证明了齐家的态度。 二皇子其实现在势头正好。 但是他此时却仍旧忍不住满怀暴躁:“端行,你给本宫出个主意!本宫即将被分封,若是真的分到西北,那么登州便是必争之地!本宫是必定得拿下兵权的!”安慕小说网 他一定得趁着谢景昭还未动作,便率先拿下登州兵权! 瓦剌那帮人在边境虎视眈眈已经许久,双方对峙多年,形势一触即发。 朝中人人都知道必有一战,这个时候,他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谢景昭! 卫皇后病弱,后宫林贵妃正得宠爱,母凭子贵的同时也得子凭母贵,他若是在战事上立下功劳,能够在军中站住脚跟,才能图谋储位! 那个位子,他势在必得。 只是之前计划的都是好好的,偏偏沈墨在这个关节上出了问题。 郭家现在必定是不可能再把军中的势力交给沈墨了。 但是却也不能让郭家的势力为别人所用! 二皇子目露杀意。 王端行是林家引荐给二皇子的谋士,很得二皇子的意,听见二皇子这么说,便挥着扇子笑了笑:“殿下,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不如干脆毁掉!浑水才好摸鱼啊!” 二皇子顿时有了兴致:“哦,还请先生详述。” 另一头,宋家的官司一直打到晚上。 鹦鹉扑簌簌落在枣树上头的时候,许铮正将花生高高扔起来再用嘴去接,一不小心一个花生砸在虎皮鹦鹉身上,它老人家顿时扑楞着翅膀破口大骂:“他娘的姓许的你干什么呢?要谋杀本大人不成?!” 许铮手一抖,几颗花生骨碌碌落在地上,见虎皮鹦鹉大人雄赳赳气昂昂,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哎呀,不知道是咱们鹦鹉大人回来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真是活见鬼了,也不知道龙虎山到底是怎么培育的这只鹦鹉,真的精的跟人似地,从龙虎山回来到现在了,他都还不能适应一个鹦鹉如此神奇。 虎皮鹦鹉咯咯几声,懒得跟许铮计较,径直飞到了谢景昭肩上。 谢景昭正在喝茶,见了它来,特地将茶盏里的茶倒掉,只留下茶叶给它吃。 等鹦鹉大人吃的差不多了,他才问:“宋家现在如何?” 这回大人没耍脾气,活灵活现的把宋家众人如何说,苏家的人来了如何说,郭老夫人的态度如何,还有沈墨想要娥皇女英一道娶了的事儿都说了,说的活灵活现。 许铮感觉自己就像是身临其境的看了一出大戏,听的忍不住咋舌:“沈墨这个人可真是够敢想的,他以为他自己是谁,还敢动娥皇女英的心思?!” 他又不是皇帝! 谢景昭不置可否,淡然垂下眼帘:“那宋大小姐是如何想的?” 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重要,这件事是宋沅拜托他做的,可见宋沅对沈墨和宋清秋的奸情早就已经有数,故意趁着马球会人多的时候闹大的。 她现在应当是如愿了。 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 旁边的许铮睁大眼睛:“对呀对呀,宋大小姐是不是要宰了这对狗男女?” 这也很合理呀!被至亲的人这么背叛,换任何一个人都会疯的,沈墨如何那不能说,毕竟那是侯府世子,宋家再愤怒也不可能对一个世子怎么样,但是宋清秋可是宋家人。 宋沅怎么也得想法子把宋清秋借机弄死。 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一场大戏? 鹦鹉的绿豆眼不屑的看了一眼许铮,嘎嘎了两声像是在怪笑:“错了!宋沅说,她要成全沈墨跟宋清秋。” 什么? 许铮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震惊的看一眼旁边的谢景昭:“她是不是气疯了?脑子不大正常了吧,她现在不乘胜追击把敌人杀的落花流水,还要成全她们?那她抓个什么奸?耍我们玩儿吗?!” 还是说这女人脑子不清醒,竟然还对什么余情未了,还抱着希望重归于好? 那可真是没得说了,这种蠢女人死了算了。 谢景昭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见他笑,许铮狐疑的问:“殿下,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被她给气糊涂了?” 谢景昭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尽,缘分势必早尽,宋沅是想慢慢收利息,而不是只图这一时之快。” 什么跟什么? 许铮觉得谢景昭咬文嚼字怪累的,挠了挠头:“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现在咱们帮宋大小姐的事儿做成了,接下来就是宋大小姐该帮我们了。” 第58章·以死相逼 鹦鹉飞走之后,宋沅便接到了前头递来的消息,说是郭老夫人已经醒了,她看了看自己衣裳整齐,便径直去前院客房陪着刚苏醒的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见她表情镇定,心里不但没有丝毫高兴,而只觉得心痛,也不知道在她顾及不上的时候,宋沅究竟还在这个宋家受了多少的委屈。 人人都说宋沅娇纵,跋扈,嚣张,蠢笨,可是这样的环境之下,或许就是这些被人所攻讦的名声才能够让宋沅好好的活到郭家的人回来。 只要想到这些,郭老夫人就觉得摧心摘肺,她死死地攥住宋沅的手,用尽力气的说:“我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沅姐儿,你放心,我在一天,就护着你一天!”安慕小说网 宋沅当然知道郭老夫人的心意,她也紧紧地回握住郭老夫人的手,认真的答应下来。 郭老夫人趁着宋家的人还在跟威武伯他们夫妇周旋,低声问宋沅:“沅姐儿,待会儿你外祖父和舅舅们也过来,你别怕,我们一定让宋清秋离京去清修!” 让宋清秋死怕是做不到的,看宋幼平这个样子,都恨不得直接把沈墨都送给宋清秋来替她摆平这个麻烦,要弄死他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舍得? 但是凭借郭家的影响力,只要郭凤宁强硬,把宋清秋送去家庙清修,谁都说不出不是来!京城这么多勋贵,对待那些失了贞洁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做的。 难道宋清秋就更金贵一些?何况她犯得还是无可转圜的大错! 这么做都是轻放她了,但凡是有点儿廉耻的人家,回家就一条绳子把这种害群之马给勒死了。 宋沅知道她是想为自己出气,轻轻摸着郭老夫人的背摇了摇头:“外祖母,不必如此。” “什么不必如此?”郭老夫人一下子怔住,睁大眼睛看着宋沅:“沅姐儿,你别犯糊涂!他们这么对你,根本不值得原谅!” 这种人你原谅她,她都只会背地里讽刺你是个傻子,根本不可能感恩。 宋沅轻笑了一声:“不是的外祖母,您听我说,我设下这个局,本来也只是为了顺理成章的退亲。” 郭老夫人一下子不动了,定定的看了宋沅一瞬。 “这种男人朝三暮四,得陇望蜀,有什么可值得人留恋的?”宋沅压低了声音:“可我自己主动退亲,长辈们不会同意,外面传的也会很难听,所以我才会请殿下帮忙,将他们两人的私情大白于天下。因为,我本来就想让他们正大光明的凑在一起啊。” 郭老夫人原来还是满怀愤怒,但是听见宋沅这番话,一时顿时怒气尽消,十分不理解的看着她:“那,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是成全吗?”宋沅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上一世沈墨跟宋清秋两人在边关相守十余年,鹣鲽情深你侬我侬,好像她才是那个破坏他们真爱的罪魁祸首。 她这一世倒是想主动成全他们,看看把这两个人放在京城,放在东川侯府那个壳子里,他们两人背着沉重的壳,是不是还能跟上一世那样情深似海。 刘氏的手段上一世都用来对付自己了,宋清秋不必伺候婆婆也不必背负东川侯府的中馈重任,自然是可以跟沈墨过的诗情画意。 但是这一世,在还没进门就已经给东川侯府惹了大麻烦的前提之下,她很想看看刘氏跟宋清秋两个心机深沉的人交手是个怎么样的结果。 她看着郭老夫人微笑:“现在,我只想请外祖母帮我......” 另一头,花厅里的宋老夫人沉声怒吼:“我不同意!” 威武伯夫妇过来,首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服宋家让二女易嫁。 沈家倒是想两个都娶,算盘打得估计天底下的人都听见了。 宋老夫人对这些人失望至极:“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这么糟践我的孙女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气的咬牙切齿:“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一切都是你没有娶个好媳妇儿才闹出来的事!” 这一句更狠,老夫人是超品的诰命,大年初一进宫拜谒中宫,她老人家都是有座位的人,被她这么一说,威武伯夫妇勃然色变。 苏氏也面色煞白,她嫁过来这些年,不能说多得宋老夫人的欢心,但是却也从来没吃过这么重的教训,这些天宋老夫人却已经不止一次的训斥她,尤其是这一次,连这样的狠话都说出来了! 若是传扬出去,旁人会说她不孝! 这个老太婆,她紧紧地攥住拳头,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才忍住了怒气,心里却有个念头一直在叫嚣,真后悔啊,若是早一点动手,把这个老虔婆弄死,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苏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的声泪俱下:“老夫人!我知道您心疼沅姐儿,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无地自容,我也恨不得羞愤欲死!可是,可是清秋从小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呀!一家人,难道真的就要逼死了清秋,才算是我们对得住沅姐儿了吗?若真是要人死,您才能消气,那媳妇儿去死,媳妇儿去死吧!求您饶了清秋!” 她说完,便用力的朝着旁边的紫金瑞兽三角香炉撞过去。 幸亏宋幼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拽住了,颤声问:“你做什么?!” 娇妻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寻死,宋幼平浑身的英雄气概都起来了,他义正言辞的看着宋老夫人:“娘,您实在若是要替沅姐儿出头,我也有错,您干脆连我一道也杀了吧!” 威武伯夫人上前抱着苏氏哽咽痛哭:“亲家!手心手背可都是肉,您也不能做的太过绝情了!非得把一家人都逼死了给宋沅出气吗?!” 这一屋子的人,竟然都是齐心协力的,没有一个人站在宋沅的角度想一想,没有一个人关心宋沅如何,全都在想着如何给宋清秋推脱责任,找好归宿。 宋老夫人心寒无比。 第59章·谁是赢家 宋老夫人从未有过一刻,领悟到这个家的排外。 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这一点在宋幼平的身上简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现在宋幼平跟苏氏和他们所生的孩子才是一家人了。 宋沅在宋幼平心里,只怕是连宋清秋的一个衣角也不如的。 她尚且还活着,他们就已经如此肆无忌惮,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冷冷的笑了一声:“一个个的寻死觅活的,这是在做给我看呢?!好,好!我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先别忙着死,等我老婆子上都察院参你一本不孝再死!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去地底下见宋家的列祖列宗,有什么脸面去见早逝的原配!” 之前宋老夫人对着儿子还是克制和不忍的,但是宋幼平确实是太叫她失望,她已经连宋幼平的脸面都不顾了。 宋幼平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再大的怒气,但是只要自己哭着求着,母亲总是会妥协的。 可这一次竟然为了宋沅这么生气.....大周以孝治天下,若是老夫人去都察院递上本子,他就真的前程全无了! 不仅是宋幼平被吓得一时手足无措,连威武伯夫妇也是一惊。 威武伯苏征终于顾不得别的了,情真意切的说:“老夫人,使不得啊!我知道您心疼孙女,也知道清秋这事儿做的不好,可是咱们话也说回来,她到底是个孩子!十几岁的女孩子,行差踏错的确是该惩罚,但是平心而论,难道您真的忍心她去死吗?不说别的,再说说宋沅,眼下这等情况,她能高高兴兴的还嫁给沈家吗?事情已经做错了,这是无可挽回的,咱们与其意气用事,不如仔细的商量商量怎么才能让大家都好过些,体面些把这件事遮掩过去,您说是不是?” 到底是伯爷,说出来的话好听的很。 宋沅陪着郭老夫人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知道也差不多是上场的时候了,便对视了一眼,郭老夫人便由宋沅搀扶着进了大门。 见郭老夫人回来,苏征的面色有点变化,威武伯夫人更是忍不住面露愤恨,苏氏则担忧的看了母亲一眼,生怕稍有缓和的局面再次僵持住。 宋老夫人则急忙站了起来,又羞又愧的说:“亲家,我真对不住你......”安慕小说网 郭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你都为了这事儿晕过一回了,还是好好先保重自己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呢,我知道你也艰难......” 同样是亲家,威武伯府还是做错的那一方,但是他们两夫妇来了到如今,都在不停地辩解不停的开脱,从来没有一句道歉。 可郭老夫人却如此通情达理,一席话说的宋老夫人更加不安:“我不会.....” “不,我也想通了。”郭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沈墨既然婚前就已经与宋清秋做下此事,便证明他跟宋清秋是真心相爱的,既如此,他也不会真心对沅姐儿,这门亲事,就这么作罢吧。” 什么? 大家一时都回不过神来。 尤其是威武伯夫妇,他们完全没有料到郭老夫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忽然想通了,不由得面面相觑。郭家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跟沈家退亲? 苏氏也震惊的看着郭老夫人。 宋幼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郭老夫人不顾众人的错愕震惊:“沈家和阿沅的亲事,就此作罢吧,幸亏是在婚前出的事儿,若是婚后闹出来,咱们四家才是真真正正的丢尽了脸面,只怕以后都无颜见人。” 这话说的让大家不寒而栗。 是啊,如果这一次没有在公主府发现宋清秋跟沈墨的关系,那么宋清秋的身孕怎么办?她以后还嫁人吗?纸包不住火的。 到那时候,宋沅已经跟沈墨成亲了.....真是想想都让人汗毛倒竖。 连宋幼平都忍不住郑重的思索起来。 宋老夫人急忙接话:“正是这么说!我只要想到这个,就如同芒刺在背,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以,既然沈墨喜欢的是清秋,我也不想让阿沅横在他们中间。”郭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幼平:“姑爷,我做这个主吧,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也心疼我的女儿,你女儿如今还好好的,犯下大错,也有这么一大群人为她保驾护航。可我的女儿现在长眠地下,若是她得知自己的阿沅被人作践至此,心里想必也是不会高兴的。” 这番话简直是戳的宋幼平无地自容,他承受不住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岳母......” “你不必说了,我心里都明白。”郭老夫人看了他跟苏氏一眼:“形势比人强,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怪阿沅命不好罢了,但是,要她退亲可以,只是这亲,不能不明不白的退,这是沈家的错!所以退亲得由你们作主,替沅姐儿把亲事给退了。” 苏氏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宋幼平已经急忙应是:“是,这是应当的!应当的!” “第二,退了亲,哪怕不是沅姐儿的错,沅姐儿也是要被人议论嘲笑的。我心疼她,所以沈家给的聘礼,就不退了,这一点,想必他们跟你们都不会有异议吧?” 京城婚嫁的规矩向来都是如此,若是哪方在婚前反悔出了错,嫁妆或是聘礼便不会退的。 这也是应当应分的。 宋幼平根本不等苏氏和威武伯夫人说话,当即就斩钉截铁的说:“这也是自然的!沅姐儿受了大委屈!” 苏氏睁大眼睛,险些呕血。 沈家的聘礼那可是整整的两万两的银子! 这一笔钱够普通的侯府伯府嫁三四个女儿了! 郭老夫人可真是敢开这个口! 可宋幼平已经答应了,她只能咬牙忍住。 郭老夫人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另外,清秋到底是做了大错事,她是不是也应当补偿她的姐姐呢?” 苏氏忍无可忍的看着郭老夫人。 宋老夫人却已经抢先开口了:“公中嫁女儿,向来是每个女孩儿一万两银子的压箱底的银子,清秋犯下这等大错,她这笔银子,就留给沅姐儿!” 弟60章·狗急跳墙 话音刚落,苏氏再也无法忍受,她的牙齿都忍不住咬的咯咯作响:“这怎么行?!这不是在逼着清秋去死吗?!” 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本来就已经低人一头了,更该有丰厚的嫁妆傍身才能够抬起头过日子,若是这个时候侯府还把公中的陪嫁给了宋沅,那宋清秋嫁到沈家去怎么能抬得起头? 苏氏的话音刚落,郭老夫人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说了,合着你们是人也要,钱也要,一样没给就是在逼着清秋去死了?” 这件事,实在是苏氏站不住脚。 哪怕是她的亲爹娘,这个时候其实都是挑不出郭老夫人这个做法的错处的。 她已经将沈墨让出来了,也没有再要求对宋清秋有别的惩罚,只是想让宋清秋弥补宋沅,若是这样都不行,那也实在说不过去的。 果然,宋老夫人立即便冷笑着看着宋幼平:“你若是连这个都不答应,你就不配做爹!更不配做我的儿子!” 宋幼平哪里会不答应? 他的确是心疼宋清秋,但是宋清秋做了错事也是肯定的,郭老夫人如此大度,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见苏氏竟然还如此不知好歹,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了怒火,冷冷斥责苏氏:“够了!” 他为了苏氏顶撞宋老夫人,得罪了前岳母,而且还不顾前妻的女儿。 宋沅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哭不闹的低头站在旁边。 这个场景总让他觉得怪惭愧的。 宋老夫人见宋幼平如此,才总算是冷冷哼了一声:“这还像个人说的话,行了,你们先出去罢!我有些话要跟亲家母说。” 她实在是不耐烦见到苏氏那副嘴脸。 宋幼平看了宋沅一眼:“沅姐儿,这件事是父亲对不住你,父亲一定会给你再找个更好的。” 威武伯夫人紧紧盯着宋沅,见宋沅竟然连面色都没变的上前给宋幼平行了个礼,目光便变得晦暗不明。 宋沅轻声说:“父亲不必挂念我,我会劝好祖母和外祖母,您别担心。” 这么好的孩子!宋幼平错愕的看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郭老夫人回来之后就态度大变,原来是宋沅在其中斡旋!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还愿意帮着家里说话。 可反观苏氏呢? 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等到出了长廊之后苏氏追上来说嫁妆的事,他便难掩怒火了:“你还想我怎么样?!阿沅也是我的女儿,清秋抢了她的丈夫,若是按照家法,去寺里清修都是轻的,现在只不过是让她不用公中的嫁妆,你都容忍不了?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 夫妻这么多年,宋幼平再生气对着苏氏都是克制的。 这么毫不留情的斥骂还是头一回。 苏氏的眼圈当即就红了:“我也是为了清秋着想......” 这回再拿宋清秋出来比,宋幼平就不吃这一套了:“我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她已经让阿沅委屈到了极点,你还想怎么样?!真要逼着我做那不孝不慈的人才满意吗?” 说完了,竟然也不顾苏氏还在流泪,大踏步的走了。 苏氏被扔在原地,一时之间又是气又是羞耻,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追上来的威武伯夫妇把一切都看在眼底,叹了口气带着苏氏回了她的院子。 苏氏气的上下牙都在打架,好一会儿才说:“没了公中一万两银子的陪嫁,又没了沈家的聘礼,一来二去的就要少三万两银子!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银子出来补上?” 如果不补,宋清秋嫁到沈家怎么抬得起头啊? 沈墨今天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同时求娶宋沅跟宋清秋。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一个企图这么明显的人,娶回宋清秋丢了好处的话,宋清秋的日子怎么好过? 威武伯夫人见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有些看不下去:“你急什么?!如果清秋出嫁光秃秃的,难道是你一个人丢脸?她是你一个人的女儿,不姓宋不成?” 苏征也淡淡的说:“眼下能保住这门亲事就很好了,清秋这事儿闹的大,先见好就收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见状,威武伯夫人捏了捏女儿的手:“你别急,先忍一忍,忍过这阵子便好了。” 苏氏扁了扁嘴看着母亲,靠在母亲怀里忍不住苦着脸:“我就不该嫁给他,还受这个气!否则的话,我的清秋......” 听她说起这个,威武伯夫妇同时面色大变。 威武伯夫人厉声呵斥:“住嘴!你疯了吗,这些话也能胡乱说?!” 苏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了嘴。 苏征已经站起身出去了。 威武伯夫人则严厉的看着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件事若是被翻出来,你跟清秋都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了你家这个麻烦!” 说起这个,苏氏更烦躁了。 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一个宋沅就弄得她疲于奔命。 她忍不住恼怒:“您亲自出手,不也一样铩羽而归?现在这个丫头以退为进,连侯爷这么厌恶她的,现在都变了态度,再过几年,怕是这府里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更要稳住!你先帮清秋筹备好嫁妆,安抚好清秋,让她别再闹出任何事端来!”威武伯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女儿:“只要清秋一嫁,你就动手!那老太婆确实压得人头痛,她压在你头上,你就永远不能翻身做主。” 如果不是这老太婆护着,宋沅跟宋子思哪里还能活的这么久,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苏氏听见这个,就眼含恨意:“是,我早就该加大分量了!这老太婆早死早好!” 正说着,袁妈妈掀了帘子进来,小心的看着苏氏跟威武伯夫人回禀:“夫人,大小姐说是要去庄子上静养。” 宋沅?! 苏氏狐疑的问:“她去庄子上做什么?” “自然是做样子!”威武伯夫人冷哼:“倒真是个人物,能伸能缩,这个时候去庄子上,人人都会同情她,鄙夷你和清秋。” 第61章·没有底线 沈家,刘氏正焦灼不安的看着沈墨:“那,那事情到底是怎么说?!” 沈墨蹙眉,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一回不同往常,他说了要同时求娶两个人之后,宋老夫人竟然气的晕了过去,郭老夫人也不舒服,苏氏后来又扑过来朝着他又抓又打的,宋幼平就神情不善的让他回家来了。 若是换做以前,他是不会害怕的。 因为宋沅的心意可以肯定,而宋家的那些长辈根本拗不过宋沅。安慕小说网 但是这一次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宋沅不哭不闹,见了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情绪,这太诡异了!但凡是对他还有一点心思,都不可能做得到这样! 甚至,正常人都不可能是这样的。 他正想要安慰刘氏几句,外面就忽然传来了吵嚷声。 刘氏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见动静,不由得大声叱问:“人呢?!人都死绝了吗?谁在外面喧闹?!” 话音未落,房门就噗通一声踹开了。 动静之大,刘氏甚至觉得整栋房子都震了震,她下意识的朝着门口看去,就看见了宋子思和郭辉郭冲几兄弟正站在门口。 是宋子思! 这个杀神怎么赶回来了? 宋子思他不是在羽林卫训练么?为此连马球比赛都没去! 刘氏心里暗暗叫苦,她是知道的,宋家真心对待宋沅的也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宋老夫人一个就是宋子思了,尤其是宋子思,对这个妹妹爱若珍宝。 以前就没少因为宋沅的事找沈墨的麻烦,这一次还偏偏是沈墨自己没理......沈墨站了起来,倒是没有慌乱,深吸了一口气迎上去拱了拱手。 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子思已经一拳砸在了沈墨脸上。 沈墨顿时被砸的流了鼻血。 刘氏见状,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到底是心疼儿子,她急急忙忙扑上去,用手绢给儿子捂住鼻子,恼怒的看着宋子思:“宋大少爷,你怎么出手就打人呢?!” 郭冲郭辉兄弟俩一左一右的护在宋子思旁边,沈墨的几个兄弟进来,竟然一时都不敢上前,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哪里敢跟宋子思和郭冲他们这种已经进了羽林卫的正经护卫比? 宋子思根本不管刘氏,冷冷的看着沈墨:“我来拿我妹妹的庚帖,还我!” 两家早就已经走完了前头的礼数,只等成亲了,所以自然是早就已经交换过庚帖。 此时宋子思过来拿回庚帖,宋家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刘氏不由得面色发白:“宋大少爷,这事儿总该让长辈来跟我们说......” “你们配吗?!”郭辉年轻气盛,嗤笑了一声看着沈墨:“一个连自己裤裆都管不住的东西,自己自觉点也还叫人更瞧得起你,你配不上我表妹一根手指头,把庚帖交出来!”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刘氏气的浑身发抖。 沈墨的心里却一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之前他心里虽然知道宋沅不同了,但是到底还是抱着些希望,毕竟这世上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好哄的,而且付出多年的情分,哪里能说收回去就收回去? 但是现在见宋子思来要庚帖,他也知道宋家是做出了决定。 而宋家现在本来就是亏欠宋沅,不可能不顾宋沅的想法的。 也就是说,宋沅真的是自己愿意退亲,不愿意再嫁给他了! 这怎么会?! 这个女人真是......宋子思见他发怔,忍不住就又要挥拳,幸亏刘氏舍不得儿子被打,尖叫着让人去拿庚帖,宋子思才住了手,冷笑着道:“打你都是脏了我的手!你以后别再靠近我妹妹,否则我废了你!” 自己捧在心里的妹妹,却被这些人这么作践,回到家知道消息的时候,宋子思恨不得提刀直接宰了宋清秋跟苏氏,是宋沅劝住了他,让他来拿庚帖回去。 否则的话,他今天一定不可能放过沈墨。 拿了庚帖,宋子思才冷笑着扫了一眼刘氏跟沈墨,带着郭辉跟郭冲走了。 刘氏瘫坐在椅子上,想到现在的处境,破天荒的埋怨起了儿子,觉得如果不是他做事太不小心,也不至于丢了这么大一块肥肉,现在可真是吃不到葡萄还惹了一身腥了。 沈墨比她还要难受上十倍。 对于他来说,这些年一直都是被宋沅死命的倒贴的那一个,虽然他每次都表现的很不耐烦,可是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享受来自于女人的崇拜跟追捧。 尤其是宋沅身世高贵,容貌也美丽。 一旦宋沅完全不理会他了,他心里的失落感立即就铺天盖地的涌上来了。 宋子思才懒得管这个贱男人是怎么想的,他气冲冲的回了家,将庚帖交给了宋老夫人,便关心的看着宋沅:“妹妹,你当真没事?” 他心里还是很担心,毕竟宋沅以前是真的对沈墨掏心掏肺。 宋沅坐在宋老夫人跟前冲着他笑了笑:“是真的没事,已经看开了,我想去通州的庄子上小住一阵,哥哥到时候陪我一同去,好不好?” 宋清秋的婚事在即,但是宋沅并不会留下来观礼,这一点谁也挑不出她的不是,她都把未来丈夫让出去了,那些人总不至于还要她亲自看着才满意吧? 宋子思当然毫不迟疑的便答应了。 一般来说女孩子出嫁,娘家都必定得有亲人送嫁的,女方的兄弟们当然是首要的送嫁人选,除了背着妹妹上轿之外,还要骑着马跟着新娘一起去男方家中观礼完毕。 宋清秋出嫁,家里的长兄,也就是以后的武定侯世子都不参与。 本来这门亲事的来源大家心里就清楚,宋子思和宋沅兄妹双双缺席,宋清秋毫无脸面,大家也必定会议论纷纷。 宋老夫人心知肚明,但是并没有说半个不字,只是笑着看着他们兄妹俩:“去走走也好,通州的庄子说起来还是以前圣上赐下来的,颇有可观之处,你们安心住一阵,养养身体。” 正说着,苏氏求见,宋老夫人的脸色立即便沉了下来。 宋沅现在也不耐烦再见到苏氏,便跟宋子思一同起身告退。 第63章·母女闹翻 苏氏被女儿的口气听的几乎要噎死,扯了扯嘴角勉强的说:“怎么会有那么多?我们宋家的惯例,嫁女儿就是公中一万两银子,老夫人私底下补贴一万两银子,当父母的再给陪衬一些,所以拢共加起来最多也就是三四万两,这在公侯伯府里头比起来,那都是头一份了。你口气可真是够大的。” 是这样吗? 宋清秋撇了撇嘴:“可是当初我都跟墨哥哥说好了,我出嫁最少是有十万两银子陪嫁的!” 袁妈妈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怪不得沈墨会死活吊着宋清秋,甚至不惜婚前就让宋清秋怀上孩子了,合着宋清秋就是个大漏勺,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十万两银子,除非是苏氏把自己的私库搬空了,不然怎么也凑不上啊。 苏氏自己果然也怒不可遏,她也不是只有宋清秋一个孩子,还有儿子要养呢!以后儿子大了,要栽培他,要给他准备聘礼,花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难道全都贴补给宋清秋? 女儿真是被她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说出去。 到了这个关头,马上都要出嫁了,她当然不能再随便糊弄宋清秋,免得到时候她因为嫁妆闹起来,那到时候不仅宋老夫人,连宋幼平都不会再容忍这个女儿。 苏氏只好无情的打破她的幻想:“没有十万两!连五万两都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一时愣住的宋清秋,面色沉沉的说:“你别忘了你是犯下大错的,这一次为了给你兜底,我已经彻底得罪了你祖母跟郭家,你能跟沈墨成亲,便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你祖母说,因着你犯错,所以公中的一万两不会再给你,补贴了宋沅。她私底下原本给每个孙女儿的一万两,到了你这里也只给你两千两......” 宋清秋听的忍不住尖叫:“那我还剩下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犯了错,可越是如此,她不就越是需要雄厚的嫁妆来撑脸面吗?家里怎么这么对她?! 苏氏只觉得累,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自己给你贴两万两,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大的数目了。” 宋清秋却气急败坏。 她跟墨哥哥夸下海口有十万两嫁妆,可现在只有两万多两,她嫁过去怎么抬得起头? 她忍不住又哭又闹。 苏氏又累又气,这两天她怕极了累极了,费尽心思的给宋清秋筹谋,给她抢给她拼,可宋清秋却丝毫不体谅她。 气急攻心之下,连苏氏都病倒了。 袁妈妈端了参汤给她,劝她:“您也别跟二小姐一般计较,她还没出嫁呢,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管家的艰难呢?” 虽然苏氏很生宋清秋的气,但是袁妈妈也知道母女连心,苏氏是不可能真的不管宋清秋的,所以也不敢说宋清秋的坏话。 可她到底是觉得宋清秋真没良心,苏氏自己手里能有多少钱她这个做女儿的竟然一点数都没有,拿出两万两,苏氏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苏氏喝了口参汤,只觉得嘴唇还在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的道:“都是冤孽!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要如此还债.....” 宋清秋气的要命,在屋子里又闹又哭,把底下的丫头都折腾的不轻,等到折腾完了,她又想起宋沅来,睁着眼恶狠狠的去找宋沅算账。 宋沅正在自己的院里看着竹笙和丹桂她们收拾东西,虎皮鹦鹉大人呆在旁边悠闲地吃着它的葵花籽,宋清秋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径直到了她跟前,厉声质问她:“宋沅,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好!我出嫁的嫁妆银子,你都要占为己有,你是不是人?” 宋沅被她撞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她面色凶狠,宋沅挑了挑眉讥诮的扯了扯嘴角:“你这个时候,关心的还是嫁妆银子?” 她从前总是羡慕宋清秋能够被那么多人护着,毫无负担的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但是这种宠爱原来也有利有弊,一帆风顺的时候固然是好,但是当那些人的保护不足以支撑的时候,宋清秋这样的性格,就是她的催命符。 宋清秋理直气壮:“沈墨哥哥本来就不喜欢你,我们两个才是真心相爱!可你竟还要占我的嫁妆.....” 宋沅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已经先嘎嘎叫起来:“抢姐姐丈夫,不要脸!不要脸!” 这个臭鹦鹉!宋清秋气的发怔,恨不得直接拧掉这鹦鹉的脑袋。 宋子思却这个时候进来,冷冷的拂开宋清秋的手:“你来干什么?!” 在宋子思跟前,宋清秋还是有些畏惧的,她有些害怕的咬了咬唇:“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你若是不想成亲之前被打的鼻青脸肿,最好现在快些滚!”宋子思脸都黑了:“别逼我动手!” 宋子思可真是能说到做到的,眼看着他怒气冲冲的,宋清秋到底不敢放肆,咬着牙捂着脸跑了。 被宋清秋这么一闹,宋子思原本就烦躁的,此时更是恼怒到了极点,还是宋沅拦住了他,笑着摇头:“哥哥,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应当开心啊,夫人用尽全力拿出来的嫁妆银子都不能让宋清秋满意,你觉得以宋清秋的性子,她能高兴的起来吗?” 再深厚的情分都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消磨。 苏氏迟早会不耐烦再帮宋清秋一次又一次的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宋清秋却不会觉得愧疚,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久而久之,她们之间还有的闹。 宋子思也知道妹妹说得对,见妹妹这么劝着,终于还是消了气,领着宋沅上了马车。 马车出府的时候,正好碰上沈家的人上门。 听见外头的动静,宋沅掀了帘子看出去,正好看到脱光了上衣背着荆条跪在宋家门口的沈墨。 竹笙再也忍不住了:“他现在还来跪什么?”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宋沅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沈墨最会算账了,娶两个娶不成,那就只能先保住宋清秋了,毕竟宋清秋可是有那么多的陪嫁呢! 第64章·突发凶案 一行人出了城,到了傍晚才算是摸到了通州的边儿。 天色已经都暗下来了,若是再不加紧些赶路,只怕今天到晚上都赶不到庄子上,而夜晚赶路到底是不安全的,宋子思担心妹妹,摸了摸自己的马,催促跟出来的管事和护卫们加紧赶路。 好在这次他带出来的都是用熟了的下人,紧赶慢赶着,终于还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庄子所在白头庄,周围四处都是已经收工往家赶的农户们,宋子思松了口气,怕宋沅觉得颠簸,就让底下的人逐渐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可是才从官道下来,到了村口那棵大榕树附近,就有一帮人蜂拥着朝自己这个方向来。 都这么晚了,大家都是披星戴月的往家里赶,怎么还有人往外走的?宋子思皱着眉头勒住了马,立即便对着护卫吩咐:“守住马车!” 等到护卫们围住了马车,他这才看清楚那一群人竟然不少人都骑着马,其中有一个锦衣少年被人簇拥在中央,显然是这帮人里头主事的。 等到人走近了,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装束,宋子思更是面色凝重,这个锦衣少年竟然还带着这么多的官兵,可是看起来这个少年的面孔陌生的很......那个锦衣少年却停下了马,停在了宋子思边上,看了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意味深长的问:“是武定侯府的?真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熟人。” 熟人?宋子思有些怔忡,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会这么说,他们分明第一次见。 陪着宋沅出门的许嬷嬷早已经下了马车,问清楚情况之后便掀开帘子低声告诉宋沅:“姑娘,碰见一群官兵,也不知道是哪位高明带领的,应当是在办差......” 遇见官兵们办差,大家都有些惊慌,竹笙下意识的悬起心来去看宋沅。 “是宋校尉吧?”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句,一袭锦衣将他在月色下映衬的更加飘逸出尘,丰神俊朗,他朝宋子思拱了拱手:“时常听郭辉说你武艺出众,身手高强,下次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你好好较量较量。” 听这话,宋子思更觉得诧异,这人好像跟郭辉很熟。 但是听这语气就知道眼前的人没什么恶意,他不由得拱了拱手:“阁下太过抬举在下了,在下武功不过平平罢了,下次若是有空,必定跟阁下切磋切磋。只是这次,在下是护送家妹去别庄休养的,所以还要请阁下通融通融。” 看这样子,这锦衣少年分明是带着官兵在搜查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属于哪个卫所的,可是却也不是能随意得罪的人,既如此,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好。 “好说!在下叶明安。”叶明安遥遥的冲着宋子思扬了扬下巴,姿态矜贵的笑道:“镇南王府与郭家素来便是通家之好,两家关系亲近,既然是碰上了郭家的表小姐,我自然很该亲自送一段路。” 竟然是镇南王府的嫡次子叶明安! 说他是京中最风光出色的子弟也不过分了!宋子思心中一动,急忙拱手婉拒:“二爷不必劳烦,看二爷带着大队人马,应当是在公干,我们这回出来带的人手也足够了,实在不敢劳动二爷。” “这有什么麻烦的?”叶明安不等宋子思拒绝,先一步笑道:“宋校尉有所不知,现如今白头庄发生了凶杀案,当地的学政一家八口人竟然尽数被杀,凶手至今还未找到。此等丧心病狂之人逃脱,后患无穷,现如今也不知道他们逃窜到了何处,你们若是碰上了,只怕是一桩麻烦,以防万一,还是我带着你们过去吧,反正也不远了。” 一次性竟然杀了学政一家八口!学政可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了,府中一定是有诸多下人的,可竟然全都被杀了,可见这桩案子不会小。 想到这里,宋子思的面色有些凝重,转头去跟宋沅商议了。 马车上的人此时也已经听见了外头的谈话,听见说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凶杀案,许嬷嬷的面色有点苍白,竹笙更是跟紫莹两个人拉住了手。 宋沅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还未到庄子里就先碰见人家在查这种灭门惨案,带队的竟然还是这么一号人物,镇南王的嫡次子。 但是意外过后,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接受了叶明安的提议。 叶明安说的不错,侯府带出来的护卫虽然也有七八个,但是毕竟都只是普通护卫,若是遇上那种丧心病狂的灭人家满门的恶徒怕是很难应付的过来,叶明安那里到底还是有许多人手。 她冲宋子思点了点头:“大哥跟他说话小心谨慎一些便是。” 叶明安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子思在跟宋沅商议。 事实上,他已经从母亲嘴里听说了这位在马球赛上一鸣惊人的宋大小姐,也知道她才在马球场上出尽风头,转眼就被未婚夫和妹妹背叛。 现在来了通州这样的地方,名义上是休养,实际上只怕是为了避开家族丑事和外界议论的。 真是有点意思,隔着马车的帘子,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叶明安却对马车里的姑娘生出点好奇来。 见宋子思朝自己点头,他便摆了摆手,示意宋子思带着护卫们跟上自己,又留出一队人殿后,带着他们进了白头庄。 白头庄上的宋家别庄,庄头张叔已经带着人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了。 从早上接到了消息开始,他们便一直派人在门口候着。 见到了马车这么浩浩荡荡的过来,张叔一开始还有些震惊,等到看清楚里头的宋子思,才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大少爷!” 宋子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平安无事的到了别庄,他脸上总算有点笑意的谢过了叶明安的护送,邀请叶明安一道先去别庄喝杯水酒。 叶明安倒是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就坐在马上摇了摇头:“我们还有事在身,便不叨扰了,下次再跟宋校尉讨教。” 第65章·事有蹊跷 看叶明安的样子也知道他的确是有要紧事在身,宋子思当即不再多说,只是拱了拱手:“多谢二爷仗义,往后若是有空了,还请不吝赐教。” 叶明安笑了笑转身要走。 可还没等到他转身呢,别庄的长工赖旺就飞奔着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张叔说:“庄头,不好了,出事儿了!咱们这儿帮工打谷子的长工死在了晒谷场上!” 什么?! 张叔的面色一时之间就煞白,同样是在白头庄上,他当然也听说了学政一家被杀的事儿,只是没想到,那伙凶徒竟然还蹿到自家来了,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子思也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满脸震惊。 倒是一直都是带着闲散笑意的叶明安面色陡然严肃起来,皱眉问:“什么时候死的?有没有人看到凶手的模样,对方有多少人?” “这......只知道高高大大的,不像是咱们本地的人。”赖旺又瘦又高,此时伸手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忆:“当时大家都已经收完了谷子搬去仓库了,只剩下他一人在晒谷场上收拾工具,都还没收拾完,就被蹿出来的人给抹了脖子,等我们反应过来要追出去,人已经蹿到后山去了,后山大的很......” 后山有一片的竹林,极好藏人,钻进去了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找,何况长工们陡然遇见这种抹脖子的凶徒,也是被吓住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前来报信。 竹笙跟紫莹吓得心都快不跳了,惊恐的看着宋沅:“姑娘......” 这也太吓人了!她们本来就是从宋家出来散心的,遇见这样的事,算什么散心?简直是受难了。 宋沅也知道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她脑子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忽然想到了之前叶明安所说的,学政一家八口人全都被杀的事儿。 这两者之间.....她立即便对竹笙道:“你下去,让哥哥请叶明安过来。” 事关重大,竹笙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马上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找到了宋子思。 宋子思原本还在震惊当中,听说妹妹还要请叶明安过去说话,一时更是诧异。 叶明安则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虽然宋沅在马球场上的表现很好,但是一介女流罢了,跟他也没什么能说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到镇南王妃当时夸赞宋沅的话,斟酌片刻,还是到了马车跟前拱了拱手:“宋大小姐。” 隔着车帘,宋沅应了一声,按照规矩,客气的唤了一句世兄,紧跟着便开口相问:“敢问世兄,我听说,学政家中被灭门,乃是在未时时分,可世兄在白头庄逗留却已经有三天之久,您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宋子思唰的一下转过头看着叶明安。 叶明安瞬间便收起了他玩笑不羁的模样,郑重的看了马车一眼,只是隔着帘子,他并不能看清楚宋沅到底是长得什么样。 他久久没有回答,宋沅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复,却也并不气馁,反倒是心平气和的问:“再敢问世兄,学政家中出事是在未时,如今我们庄子上出事却是申时,按理说,学政府的那批凶手这么快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学政府毕竟是在白头庄跟通州交界处,那么现在通州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还有流窜的,随时可能行凶的凶徒呢?” 宋沅心中惶惶不安。 她努力的回想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发生的大事,一时之间有了某种猜测,瞬间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上一世这个时候,通州爆发了瓦剌之乱,瓦剌一股散乱骑兵经过紫薇关冲入通州,不知道他们如何做到的,在通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民兵散勇被杀者无数,一时之间适安、永顺等地的百姓几乎被屠,只剩下少数的老弱妇孺因为躲在当地的祠堂,勉强躲过一劫。 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出门却正好撞见这么一桩天大的事,宋沅少见的沉下脸来,心中担忧。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家中待嫁了,很多事她已经记不清楚,细节到底如何就更不可能会流到她这个后宅妇人的耳朵里。 所以这一次,怕是真的危险了。 叶明安脸上所有的戏谑之色都已经消失殆尽,他深深的看着夜幕下的马车,隔了许久,才沉声道:“宋大小姐放心,你们这庄子,必定不会出事!” 说完,便转身吩咐底下的人:“去三十个人,搜查全庄上下可疑人等,若有遇见反抗、身份不明者,格杀勿论!” 他自然知道宋沅问这话的意思,现在那些凶徒四处乱窜,这庄子里既然都已经有了凶徒,肯定已经不安全了。 先收拾个落脚的地方出来再说,叶郭两家是通家之好,总不能给他们留下个烂摊子。 宋沅也立即便领会了叶明安的意思,嘱咐张叔:“张叔,你配合诸位军爷,将别庄中长工的花名册拿出来让他们清点庄中人数,绝不能出现脸对不上名的情形!” 若是长工里头混进一两个凶徒,后果不堪设想。 庄子上这么多人,先不说她身边带着的都是些嬷嬷仆妇还有丫头,就是庄子里也多的是长工拖家带口的,哪里是凶徒的对手? 张叔不敢耽误,答应了一声,急忙便领着诸位军爷进去了。 此时,宋沅才沉默片刻继续开口:“世兄接下来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她顿了顿,没听见外头叶明安的回答,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此事事关重大,依我看,当上报朝廷,请朝廷裁决!” 通州乃是京城的门户,也是京城的粮库,总共有东南西北中无处粮仓,根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她现在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上一世通州的事报上去,却被御马监大太监常应给拦了下来,直到四处粮仓被抢被烧,适安跟永顺的百姓被屠,此事才遮掩不住,震惊朝野。 兵部及时做出反应,迅速调动了京营和三大营前来灭火,可到底已经铸成大错。 第66章·惊鸿一瞥 张叔的声音都在风中发抖,带着点儿哽咽开口:“大小姐,铁柱才十九岁啊!他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呢.......”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沉默下来。 宋子思自小跟着郭家的人在登州军中长大,并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很能共情底下的人,听见这话,顿时捏住了拳头,冷声道:“我一定要把贼人给揪出来,让他们不得好死!” 宋沅看着地上的尸体,铁柱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死前的那一刻,他是在想什么?在想自己还有年迈的父母?还是在担忧早早就守寡的妻子?还是才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只要这么想一想,宋沅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她伸出手,替铁柱阖上了眼睛,轻声说:“铁柱,你放心去吧,你的身后事我一定会让人办的妥妥当当,你的家人,我也会替你安置。下辈子,祝你投个好人家,能够顺遂一生,长命百岁。” 叶明安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他觉得宋沅简直矛盾极了。 她竟然不怕尸体!而且感觉如此的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xfanjia 更令人奇怪的是,她对待一个下人的死,如此的在意......他还来不及思索,宋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着他:“世兄,现在的情形你也已经看到了,凶徒不仅是杀了学政府上的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流窜了,今天晚上是我家里死了一个长工,那么待会儿会不会是别的人家里再次被灭门呢?” 叶明安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当然知道宋沅这话不是危言耸听,现在的情形的确是已经糟糕透了。 “你想说什么?”他对着眼前这个仙气飘飘的小姑娘,不怎么好说狠话,只能看着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宋沅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他。 他长得剑眉星目,眉目舒朗,天生意气飞扬,大约是因为出身实在尊贵的缘故,大约是习惯了被众人瞩目,那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贵气实在是叫人挪不开眼睛。 这样富贵逼人的人,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这次保定之乱的事儿被牵连,结果被贬谪,在福建受尽了苦楚,甚至还流落东胜和琉球,最后拼出一条血路呢? 她默了默,沉声开口:“我想说,世兄不必再隐瞒我们什么,现在大家都是坐在一条船上,若是凶徒不除,我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甚至还可能跟世兄有牵扯而被连累,所以此时我们是有共同的目标的,你可以信任我们。” 这话说的实在是无可挑剔,而且敞亮,寻常女子不可能有这份胆色,叶明安看向宋沅的目光有几分审视了,过了片刻,才沉声说:“他们是隐匿在金河一带的前朝余孽,因为这些年都是靠着几个村镇的帮忙隐瞒,所以盘踞在这些村镇里头,我舅舅原本是奉命镇守紫薇关的,就在三月前,我舅舅被朝廷调回京城,然后被武选司分派到保定卫所整顿军纪,因此发现了这些村镇的的猫腻.......” 宋沅想起来了。 上一世这些前朝余孽在保定府横冲直撞,竟然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保定卫指挥使雷鋐后来被凌迟,雷家成年男丁尽数砍头,女眷则被没入了教坊司,哪怕是镇南王府也束手无策。 源头原来是出自这里。 她深吸了口气:“二少爷,您既然是追随这些人而来,却还是让这些人开始流窜杀人,便说明,这件事已经不在您的掌控了,是吧?您可有将此事上报朝廷,或是通知镇南王府?” 叶明安脸上顿时有点不自然的难堪。 他之前一直闹着要从军,但是镇南王和镇南王妃都不同意,最后还是哥哥作主,让他去紫薇关跟着舅舅雷鋐历练,舅舅从紫薇关回来到了保定卫之后,他便也跟到了保定卫。 这一次,舅舅盘查军中吃空饷的事儿,这才发现军中人数和发放的饷银严重不符,这才开始严查逃兵人选,这么一查,就查出几个村镇隐匿逃兵的猫腻。 正准备深查下去,叶明安却立功心切,独自带队独闯查出逃兵最多的秋水镇,结果却打草惊蛇,以至于那些余孽集结起来,竟然狗急跳墙灭了卫所一个千户带队的小组。 当时卫所大部分人在外行军操练,可饶是如此,留守的人全都死了,一共死伤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在未曾有战争的时候,可是极严重的伤亡,何况卫所还被洗劫一空,那些余孽则流窜进了保定境内,他知道自己是闯下了大祸,因此顾不得其他,一路追踪到了清水镇,预备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好将功补过,大事化小,否则他就是给舅舅带来了天大的祸患! 少年人自尊心极强,尤其是还面对着一个女孩子,他原本是不太想说这样丢脸的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宋沅波澜不惊的脸,他心中一动,还是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宋子思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叶明安真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那也就是说,那些前朝余孽,这是在镇上了?那镇子可就完了! 他忍不住问:“大概有多少人啊?” 叶明安的脸色更难看了,带着几分艰难的开了口:“七八百人吧......” 这还是少说了的,大约应当是有一千人左右。 宋子思差点要晕过去,他倒不是自己害怕,但是问题是,他这次出来还是带着妹妹来的! 这么多人涌入这个庄子,现在这个庄子已经极度不安全了,随时都可能会死人! 夜色里,他总觉得好像周遭有无数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别庄也像是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人给吞噬殆尽的怪物。 这个时候,他担心的妹妹宋沅却反而冷静下来了。 情况已经是最糟,再担心惶恐也不过是于事无补,事情来了就解决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人不死,就总能想办法解决。 她看着叶明安:“世兄,立即将此事上报!” 第67章·有人告密 叶明安目送着宋子思并自己的人走远,才转身对着宋沅心悦诚服的行了个礼:“多谢宋大小姐提醒,否则我就要犯下大错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宋沅看了叶明安身边的那个中年文士一眼,心里也知道这人必定是镇南王放在儿子身边的心腹,就算是没有她的提醒,这个谋士必定也是会很快想到并且提醒叶明安的。 所以她并不居功,只是客气的摇了摇头:“世兄言重了,您身边这么多能人,想到这些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果然,她才刚刚说完,那个文士便神情严肃的看着叶明安拱手:“二爷,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通州总共分布有东南西北中四个大粮仓,每个粮仓都分属于不同的庄子,咱们此时得先去跟知府大人说一声,然后吩咐底下的各地知县分布人手严格看管粮仓,以免出事!” 雷鋐是紫薇关守将,瓦剌暴兵从紫薇关入关一路闯到通州,这本来就已经是大罪,如果事情不能马上就解决,那么这些瓦剌暴兵再犯下一点罪行,雷鋐的罪名便会加重一分。 此事刻不容缓了! 叶明安也知道事情紧急,跟宋沅说了几句话,便给宋沅留下了一百二十人,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去找通州知府了。 宋沅总算是松了口气。 张叔胆战心惊的迎了宋沅进去安顿,因为庄子上之前已经出现过了瓦剌暴兵,所以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宋沅见状,便让张叔先组织好自家长期雇佣的那些长工们,采取几人一组的方式,出入都要结伴,这是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没什么武功在身,便让他们以自保为主。 而叶明安给的那一百二十人,宋沅将人都给排了班,让他们一天不间断的在别庄里头巡逻护卫。 安排好这一切,夜色都已经深了,许嬷嬷早就已经去厨房安排好了晚饭,见宋沅忙的差不多了,才急忙来请宋沅去吃饭。 赶路一天,宋沅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也是真的饿了,点了点头,又想起去世的那个长工,便皱着眉头问张叔。 提起这件事,张叔心里也沉甸甸的:“姑娘有所不知,被杀的这个长工十九岁,家里还有个才出生的女儿。孩子才出生两三个月,身子不好,又请不起大夫,孩子就吊着一口气......” 一家人的嚼用都在铁柱身上。 许嬷嬷听的面露不忍。 竹笙跟紫莹两人也是泪汪汪的。 宋沅忽然没了胃口,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桌上的纱灯,沉声问:“他的工钱怎么算?” “一月二钱银子。”张叔小心的看了宋沅一眼,解释说:“咱们府上对长工们已经算是大方的了。” 这些自己没有土地,只能出来做工的小伙儿,只能靠着先帮地主家里做事,积累一阵子的银子,再去租种地主的地。m.xfanjia 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过的,大家心中都是有数的。 宋沅喉咙梗的厉害,她垂下眼,片刻后看着许嬷嬷:“取出二百两银子来,交给张叔,让张叔给铁柱家里。” 张叔一下子抬起了头,睁大眼看着宋沅:“姑娘,这可没有先例.....” 像是这些长工们的工钱,若是意外出了事的赔偿的数目,都是有定例的,不能多也不能少。 现在这样的年月,买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也就只需要二两银子左右。 而铁柱这样能挣钱的壮劳力,虽然贵一些,但是补偿二十两银子那都是顶天了。 宋沅不容拒绝的说:“这是我私底下给的,府里如何,仍旧按照府里的定例给!另外,明天你让铁柱的媳妇儿抱着孩子进别庄来我瞧瞧。”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幼小的病儿,就如同孩童抱着金子行走在闹市,宋沅不能放心。 张叔怔怔的看着宋沅,忽然跪下噗通给宋沅磕了个头。 人人都说大小姐刻薄无知,可现在真的见到了人才知道那些都不过是传言,大小姐分明是菩萨心肠! 等到处置好了这些事,宋沅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出了堂屋看着天上的圆月,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许嬷嬷蹑手蹑脚的走到她面前:“姑娘,赵妈妈那边说想要见您......” 之前赵嬷嬷陷害她扎小人的时候,宋沅让宋子思想办法把赵妈妈跟粉桃买下来安置好,现在这两人都安置在别庄上。 这一次宋沅来别庄,明面上说是散心,其实却是因为赵妈妈传信回京城,说是有关于苏氏的秘密要跟她说。 现在虽然出了事,可是该问的东西还是要问的。 她嗯了一声,让人将赵妈妈带到她的房里。 赵妈妈很快就来了,经历过家法又被赶出府,赵妈妈憔悴了许多,从前看着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现在外观上却已经跟普通的农妇无异了,再看不出昔日养尊处优的样子。 一见到宋沅,赵妈妈就亦步亦趋的走了几步,哽咽着喊了一声姑娘,跪在地上砰砰砰的朝着宋沅磕了三个响头。 宋沅靠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赵妈妈,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她跟赵妈妈相处多年,上一世还是被赵妈妈狠狠背刺,所以对赵妈妈不敢抱有什么幻想。 此时见赵妈妈行了礼,便看着她道:“你让庄子上的人送信给我说是有要紧事跟我说,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见宋沅并没有任何动容,赵妈妈的心就凉了半截,也更加恐慌。 她也知道宋沅是完全不同了,看宋沅这样,分明是半点没把她放在心上,她抖了抖嘴唇,紧张的说:“姑娘,姑娘,我是有话要说,我要跟您说一个秘密,就是,就是夫人的秘密。” 夫人的秘密? 宋沅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妈妈还能知道夫人的秘密?” “我知道,我知道的!”见她似乎不信,赵妈妈急忙往前膝行几步,睁大眼看着宋沅:“我是夫人的陪嫁!她还未嫁给侯爷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认识侯爷了!” 第68章·旧时隐秘 竹笙正好给宋沅倒了杯茶,宋沅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喝,先看了赵妈妈一眼,沉声说:“这事儿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你可知道你是在说什么?” 说苏氏早就已经认识了宋幼平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苏氏竟然早跟宋幼平有奸情么? 她揭开茶盏吹了口气,眼睛也没抬的轻笑:“妈妈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说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对你自己也是。你该知道,现在你的性命是握在我的手里。” 赵妈妈当然知道,本来但凡是她被卖到别的地方,或是被赶到别的被苏氏掌控的庄子上,她也会永远保存着秘密过一辈子,可她偏偏落到了宋子思的手里。 她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若是她对宋沅兄妹来说没用的话,很可能就要直接被宋子思给处置了!她还没活够呢,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她不能不管他们.....所以见宋沅这么说,苏氏只觉得口干舌燥,急忙便道:“姑娘,我敢指天发誓,但凡是我有一句假话,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夫人当真是在出嫁之前就已经认识侯爷了,之前侯爷曾经拜在伯爷底下学武......” 威武伯的确是教过宋幼平武功和韬略,宋沅将茶盏放下,直直的看着赵妈妈:“有话就直说,我没有耐心一直听你卖关子。” 赵妈妈原本还指望着一点一点抛出有用的,好趁机能跟宋沅谈条件的。 谁知道宋沅却丝毫不受影响,说话还如此直截了当。 她顿时有些惊慌的舔了舔嘴唇,忙开口说:“是这样,夫人其实年纪跟您的母亲差不多大......这一点想必您是知道的,您母亲生下大少爷跟您之后,我们夫人也还仍旧待字闺中......” 这是很少见的。 比如宋沅的母亲郭氏就是大周朝大部分女人的写照,她便是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的时候生了宋子思,二十岁又生下宋沅。 而苏氏跟郭氏的年纪差不多,郭氏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之时她却还未出嫁! 宋沅心念一动,淡淡道:“说下去。” “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二十岁那年开始,时常喜欢到菩提寺去.....”赵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沅的脸色,见宋沅看过来,又急忙低下头:“后来,后来我们便经常也能碰见侯爷.....”xfanjia 许嬷嬷的脸色顿时大变。 事情到这里,她哪里还听不出来,苏氏竟然是在婚前便已经跟宋幼平有私了! 可那个时候,宋幼平是已经正经有了妻子的! 许嬷嬷气的忍不住发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竹笙也心疼不已的看着宋沅,简直想要替自家姑娘哭一场!这母女俩都是什么人啊?当娘的抢了人家的夫婿,现在宋清秋也有样学样抢走了自己的姐夫。 宋沅也一时有些出神。 这件事,她上一世是真的不知道。 是了,这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宋清秋跟苏氏怎么可能跟她提起? 许嬷嬷担心的看着她:“姑娘......” 这真是太残忍了,当年原来宋幼平早就已经跟苏氏勾搭了,怪不得呢,怪不得宋幼平对苏氏这么好,甚至在宋清秋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都还原谅宋清秋,毫无底线的将宋沅的夫婿让给了宋清秋。 宋沅想要笑一下,但是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毫无预兆的落下一滴泪。 她上一世会输,原来是因为苏氏跟宋幼平本来就有共同的秘密。 竹笙又心酸又心痛,忙拿了帕子出来给她擦脸。 宋沅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后便已经恢复了镇定,对着赵妈妈抬了抬下巴:“还有什么事,都一道说罢,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自然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到时候还会送你们远走高飞,我说到做到。” 赵妈妈忙不迭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急忙继续说下去:“后来,后来夫人便有一段时间时常暴躁不安,有一天,她让人送信去了宋家给当时的世子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您母亲也去了菩提寺,正好撞见了侯爷和夫人在一起......” 郭氏竟然亲眼撞破了苏氏和宋幼平的私情,宋沅很难想象母亲当时的心情,当时母亲甚至才刚刚生下她.......宋沅深深吸了口气:“这些事,除了你,还有没有人知道?” 赵妈妈显然是早就已经把要说的话都想过许多许多遍了,此时听见宋沅这么问,急忙便看着她点头:“有的,有的,夫人跟前的袁嬷嬷知道,还有,还有您母亲跟前的丫头们,应当也是知道的......” 宋沅愣了愣。 她这才想起来,的确,她身边都没有郭氏留下来的可靠的人。 而大家族里头,一般来说,主母去世之后,她身边的下人基本都会继续转而伺候小主子。 所以苏氏才能这样拿捏她。 静默了片刻,宋沅忽然开口问:“我祖母,也知道吧?” 赵妈妈如遭雷击,一时讷讷不敢说话。 可这样,等于一切都已经说了。 宋沅觉得有些可笑,于是就忍不住真的笑出声来了。 她就说,她这样的性子,从前被苏氏故意的纵容着养的无法无天,只知道痴缠沈墨,毫无任何优点,可宋老夫人却一直对她十分关照。 她以为是祖母疼爱她。 原来疼爱是真的,但是祖母在变相的用这样的方式在补偿已经死了的郭氏也是真的。 祖母知道父亲早就跟苏氏婚前有私,所以才会一直不喜欢苏氏,不管苏氏怎么讨好,对苏氏都是淡淡的。 所以祖母总是指责父亲,说他被苏氏吃的死死的,被一个人女人捏在手里。 原来祖母什么都明白。 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你知不知道我母亲身边的那些下人都去哪儿了?” 这些人很是关键。 她需要这些人站出来,帮她指证苏氏。 帮她给母亲讨回公道。 赵妈妈想了想,就压低声音说:“都被卖到北边的黑煤窑去了.....大约是找不着的。” 北边的黑煤窑,指的是将人卖到那边当作女奴。 第69章·故技重施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沅脸上已经全都是冷意,同时还有不可抑止的心痛。 母亲是郭家的嫡女,深受宠爱,当年会嫁给宋幼平,也是宋家诚心诚意的亲自去登州求娶,还专门等到郭氏及笄之后迎娶郭氏进门。 她身边的下人,就算是不嫁给家里的那些管事,最差也会被郭氏稳妥的安置好,或是嫁人或是放良籍。 可是就因为她们知道了一些秘密,就被人封了口卖到黑煤窑里去。 女人是没有下矿的资格的,她们被卖到黑煤窑那里是做什么,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她们的下场,甚至比青楼的妓女还要悲惨。 祖母对她的仁慈,是因为已经有了太多的人命,所以才补偿在她身上。 这样的宠爱,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沉重的她抬不起头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赵妈妈急忙道:“对了,姑娘!不是的,也还有一个例外!” 宋沅挑眉看着她:“什么例外?” “先夫人身边还有一个叫做清荷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她忙道:“因为她长得很好看,所以被当时夫人身边的曾管事的儿子看上了,曾管事就把人扣下来了,就在适安的庄子上,现在成了曾管事的儿媳妇,人家都叫她曾二嫂。” 在适安? 宋沅的右眼皮跳了起来,同时心里也飞快的有了个念头-----就在隔壁适安,而现在叶明安正领着人在通州搜那群暴兵。 那是不是能够请叶明安帮忙呢? 她一定要把清荷找到! 她冷冷看了赵妈妈一眼:“将地址写下来,我有用!” 赵妈妈松了口气,忙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竹笙已经将地址写好了给宋沅。 宋沅拿起来收好,让人先将赵妈妈给带下去。 等到赵妈妈出去了,大家都很担心的看着宋沅,许嬷嬷更是忍不住道:“姑娘,您......” 可她看着宋沅满脸的疲惫,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宋沅根本睡不着,一晚上辗转反侧。 夜尽天明,许嬷嬷推开了窗户透气,为了让宋沅能开心些,笑着跟她说:“姑娘,今天天气真好,您看外头有棵橘子树,都挂果了!” 这橘子树产出来的橘子是苦的,吃不了,但是的确是黄澄澄的看着很是亮眼。 宋沅嗯了一声,也知道许嬷嬷是想要逗自己开心,便应景的笑了笑。 才吃完饭,张叔就急忙过来请安了。 宋沅让他免礼,问他铁柱家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 张叔忙说:“铁柱家还有哥嫂,银子送过去,他们就想自己保管,说是怕她们孤儿寡母守不住这么大笔的银子,我们没答应,按照您的吩咐,把铁柱媳妇儿接到府里来了。” 银子若是落到铁柱哥嫂手里,还不知道到底是便宜了谁,宋沅点头,问张叔外头的情况。 张叔叹着气搓手:“因为护卫充足,叶二少爷走的时候又给咱们留了一百多人,所以咱们这儿没出什么事。” 这儿没出什么事,意思是别的地方出了事? 宋沅敏锐的问:“是不是庄子上出事了?” 张叔点了点头,脸色十分不好看:“是,昨晚夜里,又有好几户人家遭殃,离咱们不远处,岭上的一座庄子里还死了十多个人,说是李阁老家的别庄。” 这么多的伤亡? 宋沅有些奇怪,昨晚叶明安就已经连夜出发去找通州知府支援了,按理来说通州知府应该会做出布置才是,这事儿可事关官帽! 她正不解,张叔便很是为难的挠了挠头:“对了,大小姐,李阁老的庄子上现在是一个小姐带着一个少爷住着,带着她们出来的是李家的二夫人,二夫人昨晚被瓦剌人吓着,从台阶上摔下来没了......他们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着能不能来咱们这里避一避?” 长辈死了,只剩下两个小辈,她们剩下的下人肯定会出主意,宋家的别庄这里有大批护卫毫发无伤,他们肯定也收到了消息,这才想要过来避难。 宋沅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便答应下来:“张叔,你让咱们家留下的那些护卫去把李少爷跟李姑娘接回来吧。” 张叔答应了下去安排了。 但是宋子思留下的那些护卫却很不放心,专门让张叔进来劝宋沅不要这么冒险。 如果接了李家的,那接下来庄子上其他的大户人家说不定也会想来避一避。 瓦剌暴兵们到时候岂不是一下子就盯上这里? 就算是叶明安留下了一百二十人,但是对上那些瓦剌暴兵,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张叔也为难:“姑娘,咱们现在是不是先顾着自己要紧?还不知道有多少瓦剌暴兵在这庄子上,到时候惹来她们的注意,咱们自己也危险了。” 能杀了好几户人家,还把有护卫的李家弄得死了十多个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但是猜一猜也知道人数不会少,太危险了。 宋沅笑了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不必怕,要的就是他们注意到我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吧,把李姑娘和李少爷都接回来,若是之后还有人想要来咱们这里避,也不要拒绝,咱们隔壁不就有一个张氏宗祠吗?就把人都聚到宗祠去,咱们这儿分出六十个军士去守着。” 之后的人分到宗祠去,有一半的人守着她们,这样也更安全,而且人聚拢在一起,也互相有照应,分散太过容易出事了。 见宋沅主意已定,而且安排的很有条理,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按照宋沅说的去办了。 宋沅又另外写了一封信交给许嬷嬷:“嬷嬷,您替我把这封信交给军士里头领头的,让他务必要尽快找到叶明安,送到叶明安的手上!” 许嬷嬷忙接了信出去了。 大家各自忙着去办宋沅交代的事儿,一时之间之前紧张至极的气氛倒是变得松快了许多,有了事情干,便顾不上害怕了。 宋沅则抽空见了见铁柱的媳妇儿。 第70章·引蛇出洞 铁柱的媳妇儿比铁柱还要小上三岁,抱着个孩子瑟瑟发抖,连行礼都不会,见张叔要呵斥,宋沅看了张叔一眼,让他出去了。 然后才温和的问:“你知道铁柱的事儿了吧?”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铁柱媳妇儿的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流,想到这是在主家的大小姐跟前,还不敢哭出声,只能压着唇角低声的啜泣。 宋沅顿了顿,轻声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现在她还有事情在身,只能尽量的开门见山,便问她:“你愿不愿意进别庄来帮忙?” 别庄地方大,需要长工收粮食外头种地,自然也需要女工,来帮忙做做饭和收拾之类的,府里那些犯了错的丫头仆妇们便会被打发到庄子上头做事,对她们来说这跟流放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普通的佃户媳妇儿们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村子里头的女人们,哪里能找到活计干? 她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嫁人生子,靠着丈夫儿子过一辈子。 现在宋沅让她进庄子,铁柱媳妇儿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但是却已经开始拼命点头了,她当然愿意!她还得养活孩子,还得给孩子找大夫,宋沅给的二百两银子的确已经是天价了,但是她若是不进别庄做事,根本保不住,她生的只是个女儿,不知道多少人打着吃绝户的主意。 她哽咽着朝宋沅磕头道谢:“大小姐大恩大德!大小姐大恩大德!” 宋沅听的不忍,她看着铁柱媳妇儿抱着孩子的样子,不由得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若是当时也有人能够伸手帮她跟安安一把的话,安安也可以活下来的吧? 她抿了抿唇,招手让铁柱媳妇儿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孩子又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香秀。”香秀倒是改口很快,看了看孩子叹息说:“孩子没取名字呢,乡下人养活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叫她大妞儿。” 因为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所以叫她大妞儿。 宋沅也没说什么,抱了抱孩子,承诺会给大妞儿找到好大夫来诊治,就让香秀抱着孩子下去安置了,现在庄子上不太平,香秀孤儿寡母的便是被人趁乱杀了也不是没可能。 她便干脆不让香秀回去了,反正那个家也是家徒四壁,没什么值钱的。 终于处理完了香秀的事,她这才有空歇一口气。安慕小说网 才喝了口茶,许嬷嬷就进来了,递了一张帖子给宋沅,有点儿后怕的跟宋沅说:“姑娘,那帮瓦剌人真的没有人性的,听说李家当时加上长工佃户,一共有四十多个壮劳力,可饶是如此,都没能护得住,瓦剌人破门而入,差点就打到后院去了,总共杀了他们十多个人.....幸亏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又走了,不然只怕李小姐和李少爷也保不住。” 李家的二夫人当时见到处都是火把,以为人打进来了,跑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后脑勺磕在地上,当时人就不行了。 几个丫头都听的花容失色的。 宋沅倒是还镇定,瓦剌人本来就是这么个德行,这些年在边关烧杀抢掠的事儿做的多了,闯到通州来遇见的都是大户是肥羊,他们当然是到处撒野了。 她垂下眼想了想,吩咐许嬷嬷:“您安排下去,让咱们府里的长工佃户们全都聚集起来,再带上咱们自家的护卫,还有叶二少爷留下来的军士拨出一点,去李家,把李家的金银细软,值钱的东西都用板车牛车运回来。” 啊? 许嬷嬷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姑娘,忍不住直言了:“姑娘,您可知道牛车和板车都没什么遮挡,连个帘子都没有,这,要是用这东西去运,所有人就都知道值钱的东西在咱们这儿啦!”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而且咱们救人那还说得过去,可是总不能连她们的财产都还的管吧?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宋沅知道许嬷嬷是担心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嬷嬷别着急,我有我的用意,您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最近宋沅办的事儿也的确是一桩桩一件件都妥帖的很,许嬷嬷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出去点了人手,就带着人一道去李家了。 幸亏这是大白天,而且她们到底带的人手足够,其中还有二十个军士,所以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阻碍。 李家的人就更好说话了。 听说宋家不仅把他们的小主子接走,而且还替她们把值钱的东西也一道运过去,一时又惊又喜,急忙便将东西收拾妥帖带着过去了。 李阁老已经当官三十多年,哪怕通州这边的庄子只是个别庄,但是里头积攒的东西也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再加上宋沅吩咐,随意李家拿出多少东西,能拿多少,他们就护着多少,一时之间几辆牛车都装不下。 而一看到李家都能把财富先暂时寄托在宋家保管,当地其他大户人家也通通开始上前说情,她们也同样跟宋家能扯上关系,既然宋家都已经答应把他们安置在祠堂了,那帮他们把东西保管一下也是顺手的事儿不是? 大家纷纷想尽办法求情。 许嬷嬷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是想到宋沅的吩咐,虽然害怕,也只能尽心尽力,尽数都答应了下来。 她们带着人运了一趟又一趟,到了未时,才算是将所有的东西都运完了,到后来甚至还有本地的一些员外家中想让他们连牛羊都一道帮忙运走的。 许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回了别庄,见四处的灯笼都已经开始亮起来了,心里才升起的一点儿轻松又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宋沅分出了一半的人手去护着祠堂里一些寻过来避难的人,但是他们家里的金银珠宝却明晃晃的全都堆在了宋家的别庄里,这么多东西却没有足够的人手看着,现在的宋家别庄俨然像是一块肥肉,只怕饿狼早就已经在暗中虎视眈眈。 第71章·出其不意 夜风一吹,许嬷嬷浑身都渗出一股凉意,急忙快步去了后院寻找宋沅,忧心忡忡:“姑娘,现在东西都已经运到咱们家粮仓了,幸亏还有两个大粮仓是空着的,只是......” 只是运过来也未必能够保得住啊! 许嬷嬷深深的叹了口气,十分害怕。 宋沅正让竹笙给自己找出了一套方便一些的衣裳,此时已经换好了,见到许嬷嬷这么担心,她笑着安慰:“妈妈别急,我心里有数的。” 说着就带着大家出了门,先去看李小姐跟李少爷。 李小姐的年纪跟宋沅差不多,此时已经收拾好焕然一新了,她咬了咬唇,见到宋家别庄现在作主的竟然是宋沅,一时面色就有些僵硬。 同样是京中名门,李小姐是内阁大臣的孙女儿,自来清高,她平时是极度看不上宋沅这样的女子的,为了个男人脸面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每天只知道追着沈墨,出尽了丑。 可现在到底是得了人家的恩惠,她拉着幼弟上前道谢。 宋沅倒是没有在意李小姐的心思,见他们俩都好好的,便客套了几句,急匆匆的走了。 她一走,李小姐的丫头娇杏便轻声道:“传闻都说这位宋大小姐嚣张跋扈,不好相处,现在看来倒是不能尽信外头的传言。” 听了这话,李小姐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其实不过是伪君子。” 娇杏没想到自家小姐会这么说,便有些不安的问:“姑娘,您怎么这么说?” 人家可是冒着危险帮了大忙呢。 李清芙讥诮的讥讽:“她若是真的帮忙,为何会不把我们安排在她旁边?谁不知道现在她们宋家别庄有兵士?那些兵士们保护的可是宋家人!我们这里,他们能关照到的时候当然不会放着不管,可是一旦有了危险,你说他们会先去护着谁?” 所以宋沅只不过是为了贪图好名声才顺便接了她们来别庄,但是却不是真心想帮忙。 娇杏面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姑娘说的有道理,这位宋大小姐真是心机深沉。” 宋沅不知道李家的人在议论她,她出了安置李家的小院,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到了长廊上,立足长廊,能看到别庄四处都亮着灯,不时还有护院和兵士巡逻。 许嬷嬷陪着她站了一会儿,见她还往后院走,不由很是担心:“姑娘,太晚了,咱们还是先回房去吧?” 昨晚那些瓦剌暴兵就出来灭了好几户人家的门,那时候他们只怕还是流窜作案,也没有明显的目标。 可是现在,他们若是真的在庄子上的话,怎么还可能没有目标呢? 宋沅没有走,站在廊上看着天彻底的黑下来,沉声吩咐下去:“所有的灯都给我灭了,除了门外的灯笼,其他的房间都熄灯。” 张叔和护卫们深吸了口气,短短时间,整个别庄就暗了下来。 许嬷嬷陪在宋沅身边,一时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等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外面终于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许嬷嬷再也忍不住,强自去劝宋沅:“姑娘......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知道您心里有数,但是还是快去避一避......” 瓦剌人打上门来了! 宋沅笑了笑,甚至还有空安抚许嬷嬷两句:“妈妈,没事的。” “宋大小姐真是永远有让人出乎意料的本事。”叶明安从偏厅里出来,拍着手赞叹了两句:“这等眼界见识,这等胸怀,若是现在沈墨在我面前,我肯定得问上一句他的眼睛还留着干什么。” 这个时候提到沈墨,宋沅只觉得晦气。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叶二少爷,无关人等就不必提起了吧?倒是我看叶二少爷准备的似乎也很充分呢。” 叶二少爷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提起沈墨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不由得有些纳罕,传言中宋沅为了个沈墨要死要活的,可现在看着却好像不太像。 哪怕沈墨背叛了宋沅跟宋清秋勾搭在一起,但是按照正常人的感情,若是在乎更多的会是憎恨,会是咬牙切齿,而不是现在这样,根本就无所谓。 不过这些并不关他的事。 他见宋沅十分不愿意提起,便也不多说了,只是让底下的士兵都点亮了火把,跟着宋沅一道去放置金银珠宝的粮仓。 果然,她们到的时候,便能看到远远的还在死命搬运金银的那些瓦剌暴兵。 他们应当是从后山溜进来的,毕竟宋沅着重放松了后山那边防卫的口子。 大周的士兵已经围上去了。 叶明安远远的看着,感叹的冲宋沅道:“宋大小姐,若你是个男人,我一定得跟你拜把子!” 许嬷嬷一时有些无语。 这位叶二少爷说的什么话? 宋沅也没当回事,直接忽略了这话,只是冷冷的说:“多谢二少爷看重,不过可惜我是女儿身,无福消受了。” 她观察着场中的形势,皱了皱眉:“这些普通的士兵竟然拿他们都无可奈何,他们人数大约七八十人,你带来的通州卫所的这些官兵少说也有几百人,竟然一时拿他们无可奈何......二少爷,这些怕不只是普通的瓦剌兵吧?她们是不是那种骑兵?!” 瓦剌人的骑兵英勇无比,就是因为他们有这种骑兵,才能在边关跟大周抗衡。 叶明安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震撼的看了宋沅一眼,一时没有出声。 宋沅却若有所指的开口:“若是骑兵闯到通州来,那紫薇关的守将真是该死!事情报上去,此次的罪过完全是紫薇关守将承担,说不得还要被人怀疑是不是跟瓦剌人互相勾结.......” 叶明安脸色大变。 他们为什么这么费劲的在追这些瓦剌暴兵?无非也就是知道这件事若是惊动了上面,那么很可能会给雷鋐引来天大的麻烦,说是灭门之祸都不夸张。 现在听见宋沅这么说,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才问宋沅:“那,你若是紫薇关的守将,该怎么避开这个祸事呢?” 第72章·多个盟友 宋沅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笑着看了他一眼便轻声道:“我的确是有个法子,不仅能帮紫薇关的守将避开这个祸事,顺便还能解决叶二少爷你如今的麻烦。” 叶明安卷着手咳嗽了一声,看宋沅的眼神不再是那种戏谑的打量了,而是含着毫不遮掩的震惊。普通的女孩子在宋沅这个年纪,最大的苦恼大约是衣服是不是最时兴的款式,首饰是不是蔡玉阁的,可宋沅竟然张口就能说要帮一个守将脱罪,她可才刚刚被妹妹和未婚夫背叛!按理来说,她最大的苦恼不是应当是这件事吗? 宋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孩子,问题是,郭家也养不出啊! 郭娉婷他也见过几次,就是个正常的大家闺秀,实在没什么特殊的,可宋沅怎么就这么的稀奇? 他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拿话试探宋沅:“我怎么能信宋大小姐的话?你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女孩子。” 宋沅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便似笑非笑的道:“这有什么不可信的?人总是要接受一些不能用常理推断的事,比如说,谁也不会想到这场祸事是叶二少爷引起的,不是吗?” 叶明安这回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怎么会知道?!” 是的,这场祸事的确是叶明安引起的。 他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梦想便是上阵杀敌,所以一直缠着父亲要去边关,镇南王被他缠的实在是不耐烦,终于在年前把他扔到了紫薇关他舅舅那里去历练。 雷鋐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外甥去冒险,因此只是让他在城里,从不让他出关。 可叶明安哪里是个会听话的?他时常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出关去,时不时的便跟一些落单的瓦剌士兵遇上。 只是这次玩的过了头,一股瓦剌骑兵竟然在跟他交手之后,顺着紫荆关一段残破的城墙冲进紫薇关,一路流窜到了通州。 叶明安追了他们一路,只想着能够在不造成什么损失的情况下把这烂摊子给收拾完。 宋沅笑了笑:“叶二少爷涉世未深,你就没有想过吗?若是没有人给他们指示,他们怎么会知道紫薇关有一段城墙是破的?又怎么会这么顺利的一路闯到通州?”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叶明安能够收拾的了。 甚至镇南王府也不能。 上一世就是如此,这件事报上朝廷之后,朝廷大怒,将镇南王降爵,罢官,紫薇关守将雷鋐全家处死,成年男丁全部处死,未成年的流放宁古塔,而女眷则全都没入教坊司。 好在叶明安好歹在公主和驸马的求情之下得以保全。 她看着这个明亮肆意的少年面色一下子变了,知道他还在震惊,便继续去查看场中形势。安慕小说网 眼看着大周官兵都有些支撑不住,宋沅皱了皱眉。 叶明安还十分警惕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不是在我身边放了什么眼线吧?” 不然宋沅就是能掐会算? 宋沅面无表情:“叶二少爷带着这么多人提前就到了通州,而且通州在出事之前没有任何防护,你也不肯把事情上报镇南王府,我综合这些消息分析一下,便猜到了。叶二少爷还有别的问题吗?” ......说的好轻松,好像猜不到才是正常的似地。 见叶明安还没回复,宋沅也没心思再多说,只是吩咐张叔:“张叔,上弓箭手!” 叶明安的震惊太多,此时都已经麻木了。 现在宋沅就是说她自己是个男的,叶明安都要相信了。 她从哪里弄来的弓箭手? 之前宋沅跟宋子思要从宋家出来,便提前让宋子思特意让护卫们都带上弓箭,她当时防的是苏氏和苏家,只是没想到现在真的能派上用场。 随着宋沅的一声令下,粮仓四面的窗户都被推开,一名名早就已经埋伏好的弓箭手齐刷刷的暴露在众人跟前,宋沅摆了摆手,弓箭手们便张弓搭箭,箭矢利箭飞出,稳准狠的扎进那些瓦剌暴兵的身体里。 而大周的官兵反应也很快,眼看着瓦剌暴兵们乱了阵脚,顿时抓紧时机反扑,那些瓦剌暴兵逐渐势弱。 叶明安面色有些复杂,看了宋沅一眼,忽然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是大事。” 所以叶明安之前的镇定都是在假装,想到自己或许会给舅舅和家族带来大祸,他这些天都不敢闭上眼睛。 宋沅静静的看着他,忽然问:“叶二少爷知道大太监刘安吗?” 当然知道! 这个刘安是御马监大太监,内宫二十四司里头,就属御马监和司礼监最有权力,这个刘安便是以前建章帝践祚之前的旧人,很得势也得宠。 他冷哼了一声:“当然知道了,御马监的大太监大红人嘛。” 御马监和司礼监的大太监简直在京城都能横着走,别说是勋贵大臣们了,便是普通宗室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还有实权。 比如说刘安,便还手握锦衣卫,是锦衣卫都督。 别说是百官了,就是外地进京的官员,多数也得先去这位都督那里拜个码头。 雷鋐便是几次进京都因为没有送重礼而被刘安为难。 宋沅笑着看着叶明安:“叶二少爷,若是咱们把这个责任推给刘安,您看如何?” 叶明安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亮,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好的很了! 但是......他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哪有那么简单?他握着锦衣卫呢,别说是整他了,连我父王见了他也得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 想扳倒他,岂不是天难地难? 宋沅笑了一声:“这就是我的事了,我自有我的法子,您只需要答应我,若是我做到了,您便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这个生意稳赚不赔,叶明安立即便大声道:“好!只要是你能办到,我便帮你办一件事!只要你不让我杀人放火,什么都行!” “不过......”他话锋一转:“但是你若耍我,我父王和大哥可不会放过你!” 第74章·机关算尽 想到这一点,郭老夫人心里尤其不是滋味,最近她在家里已经将沈家人和苏家的人都给恨透了,连面子功夫都根本不想做,沈家跟宋清秋成亲,郭家全程只当没这件事,不送礼也不添妆,从头到尾连问都不问一句,摆明了车马以后要跟沈家和苏氏划清界限了。 连威武伯府现在有份去的场合,郭老夫人都不去了,若是遇上宴席有苏家的人,她转头就避开。 京中人人都知道郭家跟苏家彻底撕破了脸面。 郭老太爷对此十分赞同,做人要有做人的风骨,一味的粉饰太平并不能换来尊重,反而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他由着郭老夫人的性子,郭老夫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丝毫不搀和,在上朝或是兵部遇上了苏征,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现在见郭老夫人还这么生气,他便笑着安抚了几句:“你有空在这里生气,倒不如好好的想想,怎么给他们找个更好的!现在子思年纪也到了,他以后是武定侯府的世子,责任重大,他的媳妇儿至关重要。反正不管如何,都不能是齐昭君那种!” 一句话就把郭老夫人的注意力给岔开了。 郭老夫人果然马上就不再纠结诅咒苏家跟沈墨了,急着去看看京城有什么名门闺秀和少年郎了。 郭老太爷摇了摇头,想到宋家,面色不善的冷哼了一声。 宋家此时也正是闹的厉害。 宋子思回来过一趟,宋老夫人就叫停了宋清秋跟沈墨的婚事,苏氏人都懵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忙跑到宋老夫人跟前:“娘,这别的东西都能推迟,都能改期,但是这可是成亲的大事啊!怎么能有闪失呢?” 她实在是不能理解,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好不容易沈墨在宋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把口碑给扭转回来了一些,现在正是该趁热打铁的时候。 只要马上把亲事给办成了,大家的注意力就都会转移到这桩盛大的婚事上头。 再过一阵子,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人会再盯着马球会上发生的事了。 可就这个紧要关头,宋老夫人竟然来扯后腿,苏氏心中只觉得幽怨。 宋老夫人现在看到苏氏就不耐烦的紧,听见苏氏说话,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怎么,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决定是吗?” 苏氏咬了咬唇,有点勉强的摇头:“媳妇儿不敢,只是......” “没什么只是。”宋老夫人冷冷看着她:“若是不懂,就回去问你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事,京中现在懂些事体的,谁敢办什么喜宴?这个时候不合适,没什么可商量的!” 苏氏一头雾水。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天宋幼平都要么睡在书房,要么就睡在其他姨太太的房里,就是不到她的房里来,她也去送过宵夜让人去请过,但是宋幼平最终还是没去。 她气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听宋老夫人的语气,只知道是出了大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由得气的头痛,回到房里,她就忍不住哐哐哐的把博古架上的摆设都给摔了,气的胸口发痛。 还没等到她让人去请宋幼平过来,宋清秋已经先一步听见消息闯进来了,她是任性惯了的,丝毫不管自己亲娘现在有多焦头烂额,只是理直气壮的问:“娘,为什么婚礼忽然说要延迟?” 她今天才把嫁衣改好了,眼看着三天后就要成亲,结果现在说婚礼暂时取消了。 简直是荒谬! 从来没听说过婚礼定了日子还能改期的! 苏氏本来就已经是疲惫不堪,这些天她简直是忙的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紧紧绷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支撑着举办女儿的婚礼。 现在婚事赞成办不成,女儿还丝毫不理解体贴自己,反而跟仇人似地,苏氏满心的烦躁此时也终于不再遮掩,她几乎有点崩溃了:“你不是能的很么?!怎么还要什么事都来问我,什么都来问为什么,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 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袁妈妈不断的朝着宋清秋使眼色,示意她身段放低一些,又小声的安抚苏氏的情绪。 宋清秋冷冷的扫了一地的狼藉一眼,竟然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气的苏氏发怔:“我全心全意的为她,几乎是把我自己的嫁妆都掏空了给她,她竟然这么对我......”她忍无可忍的掩面痛哭。 这些年她为了女儿真的付出良多,更别提她的嫁妆加上这些年从公中克扣的那些油水,还有自己铺子的经营,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一共也不过不到四万两。 就这么着,她还挪出来二万两给宋清秋做嫁妆。 剩下的还要给儿子留着准备娶媳妇儿,虽然少爷们娶妻都是公中出钱,但是公中给的那些银子哪里够?何况成了亲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她自然得帮儿子也想一想。 宋清秋简直全无良心,刻薄太过了! 袁嬷嬷也无奈叹气,但是良心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后天是没法子的。 她只能低声安抚。 苏氏哭完了,擦了眼泪站起身来:“给我准备车马,我要回娘家去一趟。” 宋幼平现在还在跟她别苗头,宋老夫人就更是不理会她,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先去苏家问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袁嬷嬷也知道她现在是压力大的很,忙转身去准备了。 苏氏回到家的时候,威武伯夫人正在刁难苏征新纳的小妾,见了女儿过来,她才看了一眼几乎被晒的已经脱皮了的小妾,眯了眯眼冷笑出声:“行了,起来罢,以后最好是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以为插了翅膀山鸡就能变成凤凰!” 小妾被整治的一声不敢吭,被底下的人搀扶退下去了。 苏氏这才上前坐在母亲跟前,急忙说了宋家要暂停婚事的事,追问到:“娘,爹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婚期定的好好的,临时改期,岂不是让人多想?本来这门亲事就被人非议的够多了......” 第75章·斩草除根 威武伯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还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这么急慌慌的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那你不必着急,婚事暂时取消,也不会有任何人多想的,你放心吧。” 苏氏更加云里雾里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茫然看着自己的母亲:“您怎么这么说?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们老夫人死活不跟我吐露半句,侯爷最近也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通州出事了。”威武伯夫人当然不会瞒着自己的女儿,将通州的事儿说了,便扯了扯嘴角:“现在满通州的抓瓦剌人呢,那群瓦剌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进通州就杀了许多人。瓦剌跟咱们大周打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怕他们,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谁知道会牵连问罪多少人啊?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喜宴?” 所以宋老夫人和沈家会这么决定再正常不过了。 听说通州竟然闯进了瓦剌暴兵,苏氏的嘴巴张大,一时有些惊恐的啊了一声:“那,那怎么办?” 威武伯夫人看了她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出了这事儿,但凡是有点儿眼力见的,这个时候都恨不得缩着尾巴做人,谁想惹上关系啊?你老老实实的呆着也就是了,记得约束约束清秋。之前是在宋家,我总不好说的那么多,也就没跟你说,可你自己凡事也要心里有数才是,她这个脾气可真是不好,胆子也太大了!” 以前有个宋沅在旁边做陪衬,把宋清秋衬得跟天仙似地,人人见到宋清秋都得夸赞一声宋清秋好,但是现在可不同了。 马球赛上的事情出了之后,人人提起宋清秋先会想到她勾搭姐夫的事儿。 总得要消停些过一段日子才行,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是非来,沈家如何先不说了,东川侯夫人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苏氏震惊的不是这些,她看了自己亲娘一眼,睁大眼睛压低了声音:“娘,宋沅那个丫头也在通州!” 威武伯夫人眯了眯眼睛看着女儿。 苏氏便点头肯定的说:“是真的!她去通州庄子上静养了,还有宋子思,也一道陪着去了!我当时还气的狠,这两兄妹分明就是故意给清秋难堪,不想参加清秋的婚礼!” 宋子思跟宋沅竟然都在通州? 威武伯夫人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母女连心,她一说这个话,苏氏立即就明白了自己亲娘的意思:“娘的意思是......“不想办法斩草除根,难道还留着他们等着过年吗?!”威武伯夫人冷笑出声:“那个丫头太邪门儿了,自从你要对她动手,她就处处不对劲,这样的东西,留久了就是祸害!何况还有个宋子思,他年纪大了,是在郭家养大的,根本不亲你这个继母,加上有清秋的事儿,他以后怎么可能会对你这个继母和孩子们有好脸色?” 这也是苏氏所担心的。 宋子思被郭家培养的很出色,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通过了武举出来的武进士,以后继承了爵位,便可顺理成章通过郭家的人脉去军中任职的。 有了这个出身又有本事,宋子思继承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偏宋子思还十分的仇视苏氏。 现在想到当时赵嬷嬷陷害宋沅的时候,宋子思看着自己说的那些狠话,苏氏都觉得后背发凉,她也跟着下定了决心:“娘说的是,这个小崽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虽然是武定侯府的侯夫人,但是跟威武伯夫人这种彻底掌管家中的当家夫人却比不了,她头上还有婆婆呢。 遇上这种事,只能求助娘家。 威武伯夫人早就已经为了这两兄妹头痛了,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当然不想错过,略一思索便冷笑:“朝廷已经调集人手要去通州除寇,你父亲正好也在其中......”xfanjia 威武伯苏征是京营中虎威大营的指挥使,手底下也领着几千人,这一次兵部不从三大营调人,便将主意打到了京营头上。 苏征正好奉命去保护平成王。 苏氏马上便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深意,她一时面露喜色:“娘!我的好娘亲,若是您帮女儿把这件事办成了,那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威武伯夫人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摇摇头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好好敷衍你那个难缠的婆婆是正经的,还有管好清秋,其他的事不必你担心,我总会帮你处置的妥当的。” 就跟从前那样。 苏氏想要什么,她总是会成全的。 苏氏笑的牙不见眼。 等到苏氏走了,威武伯夫人才片刻不停的赶到了前院去找苏征。 苏征正在跟幕僚看通州的舆图,一直都有些烦躁,等到见到了夫人过来,便皱眉问:“什么事?” 威武伯夫人将他叫到隔壁,轻声说了宋子思跟宋沅都在通州的事儿。 苏征立即便看向威武伯夫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撞,威武伯夫人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沉默片刻才说:“老爷,你知道的,咱们女儿过的不容易,那个老虔婆处处为难不说,有了宋子思在,她以后其实也没什么盼头。反正人都已经得罪干净了,难道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后患吗?” 苏征就有些迟疑,他冷冷的道:“我再想一想。” 威武伯夫人看不惯自家男人这副样子,压低了声音嘲讽:“老爷,这有什么可再想的?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难道临门一脚倒是菩萨心肠发作了?咱们总得帮自家的孩子着想,您领兵去通州,做这事儿能有多难?您根本都不必自己动手......” 她的声音有点儿尖锐,苏征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才接过了话头:“好了,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你别让她在后面瞎琢磨!” 第76章·别有用心 平成王殿下亲自过来,郭守敬跟叶明川都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去。 因为他来了,所以别庄的人马顿时又多了大约一倍有余,平成王殿下带来的那些官兵们都还还没吃东西,别庄的厨房就没闲着,凡是别庄里头会点儿厨艺的女眷们全都被叫到厨房去了。 许嬷嬷很是担心:“姑娘,会不会太怠慢了?” 那可是平成王殿下啊,但是他们这里招待人的又没有什么好东西,最好的就是羊肉了,但是如今大半夜的宰羊也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明天,如今所有的无非就是些萝卜白菜的,许嬷嬷怕那些兵士吃不惯闹事。 何况还有平成王殿下自己呢!就算是兵士能糊弄,平成王殿下跟他身边的亲卫能糊弄吗? 宋沅面色淡淡的,她倒是没有因为这个事情烦恼,事急从权,她不信谢景昭身边的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便摆摆手:“嬷嬷不必着急,有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现在这个时候能吃口热饭就不错了,他们不会计较的。” 见宋沅说的这么笃定,许嬷嬷这才应了声是,但是还是不放心,亲自去厨房盯着了。 宋沅便打了个哈欠,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早就已经累极了,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强撑罢了。 正好这个时候,宋子思回来了。 见到她,宋子思就轻声说:“平成王殿下来了,他本来是代天子巡视猎场和行宫的,差点被那些瓦剌暴兵给冲撞了......” 谢景昭本身就在附近,这也是宋沅知道的。 上一世,谢景昭碰见那些瓦剌暴兵,结果被瓦剌暴兵追杀,他身边的人都死了,拼死逃回京城,结果却被二皇子一派的人污蔑,说他跟叶明安的关系好,叶明安从紫薇关引瓦剌暴兵入城,都是被谢景昭指使。 这罪名可大的有些吓人了,只差指着谢景昭说他是通敌叛国。 谢景昭接连出事,加上卫皇后又病死,朝中逐渐有人传扬说是谢景昭的命格不好,乃是天煞星下凡,妨碍父母,六亲不吉。 建章帝本身便笃信三清,闻言便对这个儿子愈发不喜。 最后是雷鋐认罪,被灭族,才将此事平息。 但是建章帝从此也不再正眼看这个儿子,把谢景昭远远的打发去了边关。 幸亏谢景昭后来跟宋子思在边关英勇抗击瓦剌,将瓦剌北院大王生擒,杀敌二万多人,俘虏牛羊无数,这才以军功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宋沅的眼睛眯了眯,二皇子勾引宋子思的未婚妻齐昭君,两人狼狈为奸意图害死宋子思,接管郭家兵权,她跟二皇子势不两立。 正因为如此,她只能跟谢景昭结盟。 谢景昭走的越高,她就会越安全,宋家跟郭家也会更安全。 思及此,她定定的看着宋子思:“大哥,若是那些瓦剌暴兵,本来就是冲着平成王殿下来的呢?那咱们这里,现在就是明晃晃的箭靶!” 什么?! 宋子思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他被宋沅的猜测惊得不轻,顾不得再说什么,急着出去找郭守敬和叶明川商议了。 他刚出去,许嬷嬷就面色怪异的从外头进来了,皱着眉头说:“姑娘,李姑娘过来了,说是想过来跟您道声谢。” 许嬷嬷的脸色不太喜欢这位李姑娘,之前宋沅帮了她,还把李家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亲自过去看过了这两姐弟,若是要道谢,当时就多的是机会。 但是之前李姑娘可是一句谢也没说过,现在听说平成王来了,就巴巴的过来了,谁知道她是真的想要道谢还是有别的意思啊? 连竹笙这么忠厚的人也有点儿不高兴了:“要上门道谢,上午怎么不来?没听说过下午和晚上还上门道谢的。” 京城的规矩向来都是只有上午才能去人家家里做客,下午跟晚上那是会被人觉得瞧不起主人家的。 紫莹便收拾了东西,干脆的道:“姑娘,要不还是别见了吧?天色反正也已经这么晚了,您之前就一直没休息好,还不如睡会儿呢。” 宋沅将书合起来笑了一声:“见,当然要见,去把李姑娘请进来吧。” 李姑娘到底是不是诚心来道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姑娘的祖父李阁老乃是内阁次辅,圣上近臣,而且还分管都察院,掌握着言官喉舌。 之后要对付二皇子,可少不了这位李阁老出力,现在当然得好好的招待他的孙女儿了。 丫头们很快掀了帘子迎这位李姑娘进来。 李姑娘长得高挑清瘦,面容秀丽,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看上去像是观音座下的龙女,连旁边的许嬷嬷她们看到这样的美人儿,面色也不由得缓和了一些。xfanjia “早就想过来跟妹妹道谢的,只是刚搬过来一堆事儿要处置,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李姑娘很是和气:“这么晚还过来打搅妹妹,当真是我的不是了。” “姐姐哪里的话?”宋沅同样也笑的温柔客气:“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招待不周才是,之前事儿太多了,我便想着晚些再过去陪您说说话,谁知道是姐姐先过来了,姐姐别怪我招待不周才是。” 李姑娘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却对宋沅有了新的看法。 京中对于宋沅的传言多的满天飞,但是看来那些都是不尽不实的,这个宋沅处事圆滑周到但是却不让人觉得世故,反倒令人如沐春风,这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她扯了扯嘴角,知道若是在这绕弯子怕是能绕一晚上,便干脆笑了笑说:“原本我早就想过来了,但是奈何我二婶出了事,这里也没个能作主的长辈在,生怕唐突了.....如今听说,郭家伯父也来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前去拜见道谢呢?” 郭守敬来了也有一阵了,李姑娘消息看样子是很灵通的,之前没来,现在却来,说是拜访郭守敬,可实际上怕是却是冲着谢景昭来的。 宋沅也并不意外,她并不戳破,只是笑着说:“真是不巧,因为平成王殿下来了,所以我舅舅和驸马一起去迎殿下了。” 第78章·还我银子 宋沅不厌其烦的招待完了这位李姑娘,又客客气气的把人给送走,这才坐下来松了口气。 竹笙已经把床给铺好了,过来劝着宋沅去休息,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姑娘,叶二少爷可没跟您说过那些话,若是到时候李阁老问起来,您怎么回话呢?” 宋沅就扯了扯嘴角,知道她们俩担心,轻声道:“没事儿,不管是谁说的,只要是有这件事就行了。” 反正她又没有胡编。 见宋沅这么笃定,竹笙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家姑娘心中总是有数的,便劝着宋沅去睡觉了。 这一晚上宋沅睡的倒是不错,第二天一早,她是被一阵熟悉的叫嚷声给吵醒的。 虎皮鹦鹉大人煽动着它那双翅膀,正在院子里追着一群母鸡跑。 许嬷嬷面色有点怪异的进来跟宋沅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院子里骂了半天了,说没有给准备好普洱茶,也没准备好瓜子......” 一只鹦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脾气?许嬷嬷真的是搞不懂。 宋沅听见这话就忍不住有点想笑,等她穿好了衣服出门,就见虎皮鹦鹉大人骑在一只母鸡背上,把那只母鸡追的四处跑,它咯咯咯的笑的花枝乱颤的。 见到了宋沅出门,虎皮鹦鹉大人终于放弃了捉弄那只母鸡,飞快的扇着翅膀落在了宋沅肩膀上:“我把事儿都给你办好啦!你这人半点不够意思,怎么不给大人留好吃的?” 宋沅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换来大人一个不屑的绿豆白眼。 她就好脾气的笑着应声:“有的有的,待会儿给大人你做白玉霜方糕怎么样?” 这只鹦鹉虽然是通灵的,但是却到底是鸟类的身体,许多东西都不能吃,但是这点心少吃些却也无妨,宋沅因此才有这么一说。 鹦鹉大人显然是满意了,高傲的哼了一声:“算你这个小丫头有点儿良心。” 一人一鹦鹉正说着话,李姑娘却又来了。 之前平成王殿下还没来的时候,可从来都见不到这位李姑娘的影子,但是现在平成王殿下一到,李姑娘这早晚来的可真是比什么都勤快。 虽然说不是自家的人,但是这种行为做派还是让人看不惯。 许嬷嬷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不过宋沅却很随和:“请李姑娘进来吧。” 她这里早饭都还没吃呢,李姑娘一进门就看到丫头们正在摆饭,目光闪烁的笑了笑:“哎呀,真是打扰妹妹了,要不,我用了饭再来?” “姐姐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一道用饭吧。”宋沅笑了笑:“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李清芙从善如流的真的坐了下来,打眼一看见桌上的粥点跟自己那里的差不多,便面色好看了些,轻声笑了笑:“我这回过来,是有事想要劳烦妹妹。” 宋沅哦了一声,放下了帕子看着她:“姐姐请说。” “一来,是我们别庄的东西......”李清芙咳嗽了一声:“家里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生怕东西有什么损失,到时候她们要承担责任,一个个吓得了不得,托着我过来问一问宋大小姐,不知道我们的东西如何安置?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一听她竟然是来说这个的,一屋子的丫头都忍不住睁大眼睛。 李清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宋家的人会趁机昧下她们的钱财吗?! 真是笑话!当时情形是多危险?若不是因为宋沅当机立断让人把李家姐弟接到了家里来,现在他们还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呢,还有功夫来惦记财产?! 宋沅也怔了怔。 她昨天故意透露了紫薇关御史画了画册给瓦剌人的信息,引到李清芙怀疑那御史是跟瓦剌人勾结,陷害李家。她还以为今天李清芙过来是为了问这个。 谁知道李清芙竟然是过来问她们别庄的那些东西的。 她反应过来,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前天晚上我们让你们把东西运到我们的粮仓里,其实原因是因为想要引蛇出洞,用大家的财宝一起引出那些瓦剌人,如此一来我们才能更安全。现在叶二少爷的人马还有殿下都带了人马过来,危险已经解除,东西我们早就该还给大家的。” 她转头吩咐许嬷嬷:“妈妈跟张叔说一声,当时从哪家运了什么东西,让她们对照当时的记录,都还给大家。” 许嬷嬷气的手都发抖。 她们家姑娘冒险收留李家姐弟,收留通州这些大户人家没那么多护院的人,可结果,李姑娘却怀疑她家姑娘会贪墨他们的东西!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清芙自己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东西能够回到自己手里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儿,所以她很夸张的笑了一声:“妹妹言重了!我当然知道妹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这东西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我们就是了。” 宋沅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已经在边上扑哧扑哧的往外吐瓜子壳儿,一面怪笑着嘲讽:“那可不行,看你这财迷样儿,不抱着你家那堆东西,你哪儿睡得着觉啊?” 竹笙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 大人威武! 把她们想说但是又不好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本来就是,这位李姑娘真是好可笑的心思,把人想的那么坏! 李清芙没有想到一个鹦鹉竟然会流利的跟人交流,一时睁大了眼,可等到反应过来这鹦鹉说的话,又忍不住气的头痛:“你这只扁毛畜牲懂的什么?!” “姐姐不必为了这个生气,它只是一只鹦鹉,不懂什么的。”宋沅看了鹦鹉大人一眼,见鹦鹉大人骂了一声小气,就扑簌簌飞走了。 李清芙气的鼻孔冒烟:“妹妹!这只鹦鹉怎敢如此折辱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家都不容易,我家二婶出事,我当然要保全家里的东西......” 第79章·说话艺术 宋沅见李清芙气的脸红脖子粗,便只能解释:“只是一个鹦鹉,姐姐别跟它一般计较。” 李清芙冷笑了一声。 “对啊,只是一个鹦鹉!”李清芙面色冷淡下来:“它现在对着我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可若是以后对着其他的贵人也是如此不知礼数,出言讥讽,也不知道妹妹是不是也轻飘飘的对着人说这只是只鹦鹉呢?” 屋子里的丫头和许嬷嬷都很震惊的看着李清芙。 不然呢?李清芙自己大清早的过来,明里暗里的怕宋家贪墨了他们的东西,丝毫没有任何感激只有质疑和揣测,她难道还想要把鹦鹉如何? 她哪里来的脸? 宋沅揉了揉太阳穴,仍旧没有生气:“姐姐说的是,以后我会好好的管教。它是朋友所赠,又通灵性,我们平时难免对它纵容些,冲撞了姐姐,真是对不住。” 话说到这里,李清芙也知道宋沅是不可能再把这只鹦鹉怎么样了。 她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妹妹这么说,我若是还说什么,就是我不通情达理了。” 宋沅无意跟她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缠,她也看出来了,李清芙是个十分自我的人,对这种人,她素来是敬而远之的。 她只是岔开了话题:“姐姐之前说是其一,那不知道还有什么事?” 果然,提到第二件事,李清芙的怒气又缓和了许多,轻声说:“是这样,我祖父祖母都年事已高,二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两个年纪又小,只怕她们在家中还不知道如何的担心。我想,能不能劳烦郭伯父给我们送封信回京城?” 她果然是有事求人的时候才会姿态平和的跟人说话。 宋沅笑着点头:“这自然可以,我帮姐姐将信给我舅父。” 李清芙却有些不自在的咬着唇没动:“我想亲自把信交给郭伯父,顺便跟伯父道谢。” 宋沅立即便想起昨晚李清芙的举动,心里明白李清芙送信是一回事,但是更想去见谢景昭,便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我收拾收拾,带姐姐一道出去。”m.xfanjia 李清芙这才露出一个难得真诚的笑意:“如此就劳烦妹妹了。” 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许嬷嬷摇了摇头,趁着陪宋沅去里间换裙子,低声说:“姑娘可得小心些这位李姑娘。” 言行刻薄,不知感恩,对人还如此倨傲。 这种人不可结交。 宋沅也知道许嬷嬷担心自己,就笑着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没事儿。” 李清芙不过就是想趁机接近谢景昭罢了,这没什么,反正都在这个别庄上,她又是内阁次辅的孙女儿,来这里避难的,平成王就算是为了做给大臣们看,也得慰问慰问。 而且她本来也就需要李清芙把信送给李阁老,让李阁老知道紫薇关巡城御史的事儿。 她带着李清芙去前院拜见谢景昭和郭守敬。 正好,才到了前院就碰见了叶明安。 叶明安见了她,啧了一声就皱眉:“你到底给我派的什么活儿,小爷我真是脱了一层皮......” 他是去办了清荷的事儿! 也不知道人是找回来了还是没有找回来。 宋沅有些着急,但是现在李清芙就在边上,看起来这位李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不好让她知道这些,便咳嗽了一声。 叶明安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李清芙,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李清芙自然认识叶明安,她抬眼在这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忽然走的这么近,便在眼角眉梢带出点儿讥诮来。 什么运筹帷幄,什么临危不乱? 还不是因为有叶明安这个二愣子帮忙? 进门的时候,宋子思也在,见了宋沅过来,他立即便站起身来:“阿沅,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着又挠了挠头,拉着宋沅上前给谢景昭见礼。 谢景昭今天穿着一身竹叶青的锦袍,因着他身形清瘦,配着这身衣裳,愈发显得他清俊出尘,仿佛是月下仙人。 宋沅见了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清芙已经急急的上前朝着谢景昭行了个礼,声音嫩的几乎要掐出水来:“臣女李清芙,见过殿下!” 她眼睛波光盈盈,两颊微红,连额间的那颗朱砂痣都显得更鲜红了些。 叶明安被她这一声弄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转身对着自家大哥翻了个白眼。 叶明川一看就知道自家弟弟这是要犯浑,忙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李清芙到底是次辅的孙女儿。 叶明安见哥哥瞪自己,也不敢再做那些怪样,便干脆坐在一边去了。 谢景昭对着李清芙也是淡淡的,笑了笑便道:“早前也听说宋大小姐救了几户人家的家眷,本王原本想着要见,但是又怕吓着了你们。你们都没事吧?” 李清芙急急的摇头,听见他说宋大小姐救了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不由得委婉的道:“是,都亏大小姐这里有叶二少爷的护卫,也多亏了叶二少爷的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如今还不知道是如何......” 她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殿下,臣女的二婶出了事,家中上下现在只有我跟弟弟在此,臣女害怕家中的祖母祖父担忧,能不能求殿下给臣女送一封平安信回京?如此一来,家中也好放心。” 处处都照顾到了,说的自己十分孝顺妥帖。 叶明安翻了个白眼。 真正救人的是宋沅,如果不是宋沅说要收人,放在祠堂里照顾着,他才没有那个功夫想到这些的。 但是被这个李清芙一说,事情还是那件事情,但是却好像显得就是不对味儿了,也不知道这位李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不仅是叶明安听的出不对劲,谢景昭也看了一眼宋沅,眼里含着一点儿兴味的笑意。 宋沅倒是懒得管那么多。 李清芙愿意踩着自己就踩着吧,反正她也利用了李清芙,大家彼此彼此,而且她以后又不跟李清芙打交道。 第81章·血海深仇 是啊,清荷好歹还保住了性命站在了这里,但是郭氏身边其他的几个陪嫁丫头,此时却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宋沅上前拉住了清荷的手:“对不住,清荷,对不起......” 清荷紧张的摇头,睁大眼看着许嬷嬷比划着,似乎是想跟许嬷嬷要东西。 紫莹急忙擦眼泪,皱着眉头:“她,她是不是要写字啊?” 许嬷嬷立即便点头,有些惊喜的说:“是!是!夫人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识字的!” 又急忙要去找纸笔。 只是还没有动作,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宋沅和众人一时都是心中一惊。 而此时外头已经响起熟悉的声音:“宋大小姐。” 听见这个声音,宋沅紧绷的脊背顿时放松下来,朝着竹笙点了点头:“开门吧。” 竹笙毫不迟疑便去将门打开了,见是谢景昭,原本是很诧异的,但是看到谢景昭肩膀上站着的虎皮鹦鹉大人,立即便明白了什么,忙打开门将人让进来了。 虎皮鹦鹉大人一进来就嘎嘎叫了两声,飞到了宋沅身边的小桌上:“小丫头,怎的又哭了?你找的人不是都给你送回来了吗?” 宋沅早就已经猜到清荷被送回来不是那么简单,听见虎皮鹦鹉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又是谢景昭帮忙办的,她现在着实有些疲倦不堪,所以对于谢景昭是为什么能够清荷是她的人这样的细节,她已经有些不想再深究了。 她疲倦的朝着虎皮鹦鹉笑了笑:“没有哭,只是一时感叹罢了。” 虎皮鹦鹉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说这有什么好感叹的,谁害的就找谁,冤有头债有主,干什么自己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报仇才是要紧大事。 大人总是发表一些高见,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景昭看了宋沅通红的眼睛一眼,这才轻声解释:“我派人是为了跟着叶明安的,你知道我皇姐嫁给了叶明川,所以我得看着点这小子。” 卫皇后生了一儿一女。 一个女儿宝成公主嫁给了镇南王嫡长子叶明川。 儿子就是谢景昭了。 谢景昭跟姐姐的关系很不错,叶明安是宝成公主的小叔子,这次他在通州惹下大祸,谢景昭明着上说是来查明情形的,其实是打算先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将此事补救回去。 正好,他来了当晚还碰到了叶明安带人出门,他不放心,这才让自己的下属擎风跟着。 叶明安把人弄丢,他便将人弄了回来。 听见缘由,宋沅点了点头:“谢过殿下帮忙。” 谢景昭只是摇头,这个丫头当初在菩提寺的时候被人栽赃陷害与男人私会的时候都没有哭,被下药都只是用金簪让自己清醒。 可此时却哭的眼圈红红的。 他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舒服,就问:“你找的这个人,是什么人?” 宋沅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有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但是想到谢景昭之前已经帮她把宋清秋和沈墨的私情揭露于人前,也没什么可瞒着他的,便淡淡的将清荷的身份给说了。 谢景昭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啧啧了两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龙生龙凤生凤,老书生的孩子会打洞啊!这两母女够阴损的,逮着你们母女俩可劲儿的霍霍。”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许嬷嬷已经寻回了纸笔,询问的看向宋沅,不知道是不是能当着这位王爷的面继续问下去。 宋沅沉默片刻,便点点头:“给清荷吧。” 清荷接过了纸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把纸递给宋沅。 夫人是苏氏害死的! 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八个大字。 宋沅觉得自己唇上的皮都已经被咬掉了一层,可此时此刻竟感觉不到疼,点了点头就示意清荷继续写。 虎皮鹦鹉大人不吃瓜子儿了,站在桌上安静的看着宋沅。 谢景昭也有些沉默。 清荷在纸上很快就又写了一行字,递给宋沅看:“夫人身边的秦妈妈,叛徒。” 秦嬷嬷? 宋沅有记忆的时候,便已经没有再见过这个秦嬷嬷,便困惑的去看许嬷嬷。 许嬷嬷马上就咬牙:“是夫人跟前得用的心腹!夫人平时最看重她,还把她嫁给了宋家的管事,现在都还当着管事娘子呢!” 宋沅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许嬷嬷气的手脚发抖,苏氏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 怪不得宋清秋也会勾引姐姐的未婚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原来是有样学样! 她跪在宋沅跟前,哭着求宋沅:“姑娘,您一定要给夫人和清荷讨回公道!咱们把这事儿告诉老夫人去!告诉舅老爷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清荷却急忙朝着宋沅摇头。 宋沅知道清荷的意思。 这件事不仅是苏氏做出来的,同样也和宋幼平脱不了关系。 宋老夫人虽然早就不喜欢苏氏,但是之所以能容忍苏氏这么久,无非就是因为宋幼平,现在若是自己去找老夫人,老夫人会愤怒,会生气,但是更大的可能却还是只是让苏氏去庙里清修,将这件事给压下来。 那不是宋沅想要的结果。 苏氏害了这么多人,她一定要得到报应! 所以她只是搀扶起了许嬷嬷,也把清荷扶起来,一字一顿的说:“你们放心,你们该有的公道,我一定会分好不少的还给你们!我会让苏氏得到她应有的惩罚,绝不会让她好过!” 谢景昭一直没说话,等到听完了这一切,才咳嗽了一声看着宋沅:“你舅父现在就在庄子上,有了清荷这个证人,你舅父可以名正言顺的上门去找麻烦了。” 宋家若是还要名声脸面,还在意郭家这个姻亲,便会给出个交代。 可这不是宋沅想要的,她想要一个干脆利落的结果,她冷静的摇头:“不,还不是时候,我得把那个秦嬷嬷也一起找到,然后再跟苏氏算账!” 第82章·大胆至极 她不会放过苏氏,上一世她跟母亲所受的苦,要苏氏扒皮抽筋也不为过,也因为这个,她不会让苏氏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见她如此坚决,谢景昭眼神幽暗的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问她:“你跟叶明安做了什么交易?他可不是个能随便使唤的人,却愿意为了你去隔壁的镇上抢人。” 因为宝成公主嫁给了叶明川,所以谢景昭对叶家的人还算熟悉,尤其是叶明安,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还被镇南王妃送到龙虎山学武,两人的交情也正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对于宋沅为什么能够说服叶明安为她办事,其实谢景昭心里也有点猜测,但是还是想得到宋沅的证实。 现在自己在谢景昭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宋沅抿了抿唇,干脆便将自己跟叶明安做的交易也说了出来。 听见宋沅是想帮叶明安脱罪,他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永远比我想的还要大胆,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便是镇南王现在只怕也是束手无策,你有法子?什么法子?” 顿了顿,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起来,之前面对宋沅的时候他总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在,可这个时候,他忽然变了个人,整个人锋芒毕露,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下一刻便能咬断猎物的脖子。 见宋沅不说话,他就冷笑了一声:“他不听劝告违禁出关乃是事实,引来鞑靼暴兵毒害了通州百姓也是事实,宋六小姐是天生心肠太慈悲,还是太冷酷绝情,才会帮他脱罪?”谢景昭目光平静的望向她,似是在谈论当时天气好坏:“而我想知道,你一个闺阁弱女,究竟凭什么让他从这样的弥天大祸里全身而退?”” 对于谢景昭来说,他的确是想要盟友,但是却更不希望自己身边会有一个对大周的政局造成隐患的人。安慕小说网 宋沅实在是太大胆了。 瓦剌暴兵是被叶明安给引进通州,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因为叶明安的大胆和莽撞,这些暴兵一路杀人无数,多少百姓死于他们手中?! 但是宋沅却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叶明安可以帮她的忙,她就能不顾这些,给叶明安脱罪。 她一身的反骨。 气氛顿时有些凝重,宋沅并没有因为谢景昭的恼怒便觉得害怕,只是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还是虎皮鹦鹉大人忽然煽动翅膀,雄赳赳气昂昂的瞪着谢景昭:“干什么呢?!审犯人呢?说话小点儿声!” 谢景昭冷冷看了它一眼。 虎皮鹦鹉大人可不是怕事儿的鹦鹉,挡在宋沅跟前的桌子上:“人家现在要报仇,找人帮忙怎么了?你对个小姑娘吼什么?” 它根本就不像是一只鹦鹉,倒像是人更多一些。 宋沅想到这一点,眨了眨眼睛看了大人一眼,想了想才抬起眼睛看着谢景昭:“我也知道这件事叶二少爷是有错,可是最大的错也不是叶二少爷的,这一点,我想您同样很清楚吧?” 谢景昭的神情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宋沅现在真的很需要谢景昭的帮忙。 所以她并不希望跟谢景昭之间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误会,深吸了一口气便看着谢景昭:“殿下之所以会赶到这里,同样是因为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是吗?” 谢景昭上一世是亲手斩杀了刘安的。 刘安在建章帝跟前得宠,仗着皇帝的宠爱肆无忌惮,甚至到后来连宝成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宝成公主递牌子进宫求见建章帝,打算为当时已经贬为庶人的驸马叶明川求情,谁知刘安竟然公然扣了宝成公主的牌子。 叶明川因为救治不及时而一命呜呼。 宝成公主身怀六甲,在得知噩耗之后也选择追随驸马而去。 谢景昭当时还在登州杀敌,等到他回到京城,第一件事便是在宫门口将刘安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当时她还在沈墨的后宅,京中人人都听见谢景昭的名号便觉得害怕。 刘氏更是害怕的不敢出门,因为她也没少在做客的时候奚落当时已经落魄了的镇南王妃。 现在想起旧事,宋沅有许多话要说,但是想了想,最终也还是忍住了,只是跟谢景昭分说利害:“殿下,叶二少爷固然有错,可是相比较起他的这点过错,背后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吗?错也有先后和大小,不如先解决了大的,再来看小的。” 宋沅如此心平气和,谢景昭反倒是觉得自己确实好像显得太过咄咄逼人了。 他垂下眼睛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那现在来说说吧,我也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在帮叶明安脱罪的同时,还能把那个人给拉下来。” 那个人,指的自然是御马监大太监,现在的锦衣卫都督刘安。 他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便是如今的建章帝的贴身太监,建章帝很亲切的叫他大伴,人人见了他都给几分脸面。 也正因为有他在建章帝跟前,所以林贵妃和二皇子这几年才愈发的顺风顺水,这些太监每天陪着皇帝的时间比后妃和皇子们可多的多。 这样能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并且还手握大权的人,若是不能收为己用,那就是天然的敌人。 刘安现在已经被二皇子和林贵妃收买,他们之间的利益勾结已经极深,卫皇后中毒的事,只怕也少不了有他的手笔。 宋沅早就已经把这个问题反反复复的想过许多许多遍,她不会把刘安留着,刘安活着是宋清秋的护盾。 也不知道苏家是怎么巴上了他的,刘安对宋清秋十分关照,若不是因为如此,当时沈墨也不会费尽心思的要把宋清秋带回京城扶正了。 因此现在谢景昭一问,她便淡淡的说:“紫薇关不仅是只有雷鋐是作主的,还有一个巡城御史!人人都知道,大周自来是文臣管武将,在紫薇关也是一样,巡城御史的权力可比雷鋐要大。” 第83章·小人之心 谢景昭点了点头,示意宋沅接着说下去。 虎皮鹦鹉大人不太耐烦听他们说正事儿,跳到地上来回溜达。 像是一只肥肥的大母鸡。 宋沅看得有些想笑,又急忙忍住了,抿了抿唇一脸正色的看着谢景昭:“这个监察御史兼巡城御史名叫郑佳,是刘安的侄子刘超的同乡兼好友,听说他并没有考上进士,只是个举人,是被刘超推荐到吏部去直接选官的,然后便不知道怎么的到了紫薇关。他这个人,读书上头不算出色,但是却十分擅长交际.....” 说到这个人,宋沅脸上的笑意加深:“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文会友,以画会友,画了个叫做通州豪富之家的画册,还在瓦剌人那里十分流行,听说当地瓦剌人都以得到他的画册为荣。” 谢景昭听的脸上笑意全无。 重用这样的人,紫薇关哪怕是一时没有问题,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 叶明安不过是倒霉,提前引燃了这个火药桶罢了。 “所以殿下说说,这样的人,难道不应当付出代价吗?”她看向谢景昭:“殿下,我以为这样的人一千一万个也是死不足惜!反倒是叶明安,他的确是犯了错,可若不是因为有那个郑佳的大逆不道之举,根本不可能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谢景昭面色不变的看了她半响,忽然俯身向前,看向宋沅的眼睛。 宋沅下意识的微微往后仰,觉得压迫感十足。 两人对视片刻,宋沅有些招架不住的挪开了目光,就听见谢景昭轻声说:“这个交易,不必算是你跟叶明安的,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咱们接着做交易吧,如何?” “什么?”宋沅忘了羞赧,睁大眼看着谢景昭。 谢景昭则淡淡的牵了牵嘴角,好整以暇的看着宋沅的面色:“我是说,你不是要苏氏死吗?这件事,我答应你了,这桩交易,就算是我跟你做的。做好了这件事,本王保你这一世平安。” 刚才谢景昭分明很生气,宋沅有些不解,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但是放在眼前的机会,当然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她当即便沉声点头:“好!” 两人才刚谈完了交易,外面许嬷嬷就有点惊慌的敲门:“姑娘,舅老爷和大少爷那里派人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请姑娘过去一趟。” 谢景昭就顺势站了起来:“我晚些再来找你,有什么事可以让大人过来找我。” 虎皮鹦鹉大人傲气的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宋沅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它一眼,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忍不住问谢景昭:“大人没有名字的吗?只叫它大人?” 谢景昭同样一脸的莫名,提起这件事就有点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大人是龙虎山的祥瑞,也不知道来了山里多久了,反正大家都叫它大人,久而久之的,我们就也跟着这么叫了。” 至于真名,还真不知道了。 原来还真的就只是叫大人,宋沅有点儿无语,送了谢景昭出门,许嬷嬷就忍着怒气过来了:“姑娘,李姑娘又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我都已经说了您得去前院见舅老爷和大少爷,可她还是不走......” 这位李姑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宋沅便干脆亲自出去见她:“姐姐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清芙的目光越过宋沅,一直试图往院子里看,笑着说:“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妹妹这里有客,我便想着过来看一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 宋沅就算是在屋子里待客,能有什么忙是需要李清芙帮的? 许嬷嬷的脸色很是难看,觉得这个李姑娘真的太没有分寸了,总是一副自己是主人的样子。 宋沅愣了愣,心里便明白过来。 想必李清芙是一直盯着谢景昭那边的,这是疑心谢景昭来她这里了。 这个时候,李清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竟然还敢让人打听谢景昭的消息,这姑娘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她便干脆让开了位子,笑着说:“那真是不巧了,没什么客人,我才刚是回来换一套衣裳,便打算去我舅舅和大哥那里的,若是姐姐还有旁的事儿,不如进去先等一等,等妹妹回来再陪您说话。” 对待这种疑心过重的人,就得让她自己去看,否则她只怕不知道要怎么想。 宋沅并不想节外生枝。 见宋沅这么说,李清芙反倒是笑容真诚了几分:“那倒是不必了,怎么好打扰妹妹办事儿?妹妹先去忙,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宋沅便也不再客气,略朝着她颔首,便转身走了。 李清芙则转过身便落下了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丫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轻声说:“姑娘,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平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可能会跟宋大小姐私底下有什么联系?” “没有最好!”李清芙面色冷冷的:“她这样声名狼藉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殿下的一根手指头?我只怕殿下着了她的道。” 宋沅不知道李清芙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她站在花厅里的时候,面色有点儿僵硬。 郭守敬和宋子思叫她过来,是因为苏氏让人给她送了些衣服和用具过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苏氏还舍不得摘下那个好后母的面具。 郭守敬同样觉得奇怪,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时局,怎么苏氏还有心情送什么衣服和用具,但是人到底都已经来了,他便只是让宋沅自己拿主意。 宋沅能拿什么主意?这个时候既然还没有找到秦嬷嬷,那便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她扯了扯嘴角,示意竹笙接过了东西,带着苏氏派来的人去院子里安置了。 等到人一走,宋沅便看着郭守敬问:“舅父,那些剩余的瓦剌暴兵没有任何的消息吗?” 这不正常,现在谢景昭在宋家别庄的消息,只怕有心人早就已经送出去了,那些瓦剌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第84章·大出风头 郭守敬对自家外甥女儿向来很疼爱,何况来之前不管是郭老太爷还是郭老夫人都跟他说,让他有事多找宋沅商量商量,如此一来,他便也没想瞒着,便叹了口气说:“是啊,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只说他们似乎有大批集结的迹象,如果真是如此,那今晚只怕是不可能太安静了。” 这些瓦剌骑兵又被边关的百姓称作铁骑,意思就是他们就像是铁打的似地,面对他们,别说是普通人了,便是边防那些训练有素的步兵,都是要慎重再慎重的。 他们现在集结,只怕是冲着宋家别庄的平成王谢景昭来的。 现在郭守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谢景昭在宋家的别庄出了事,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一个护驾不力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这也就罢了,最怕的是连他们自己都难免要遭池鱼之殃。 见郭守敬忧心忡忡,宋沅忍不住皱眉问:“舅舅,三大营还是没有动静吗?毕竟平成王也在呢,刘安能够拦得住一次三大营,难道还能拦得住第二次?别说圣上不可能坐视平成王出事,便是卫家和朝中文臣,也不可能作壁上观的。” 平成王到底是嫡出的皇子! 还是这本来就是刘安的打算,故意在其中作梗,好让平成王顺理成章的死于瓦剌暴兵之手? 可他难道就不怕以后卫家的人秋后算账?那是圣上的亲儿子,他就算是再受宠,难道还能重要的过圣上的亲儿子?他哪儿来的底气? 郭守敬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实就是现在确实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何况,就算是真的能够调动三大营过来,只怕时间也来不及了。今天晚上对于瓦剌暴兵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这个我们心里清楚,他们自然也明白。” 他是武将,天生的就对局势敏感。 宋沅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忽然抬头看着他问:“舅舅,现在镇南王府和驸马爷是什么意思?” 镇南王府的嫡长子也就是叶明川,娶的可是卫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宝成公主,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镇南王府其实就是天然的正统派,支持嫡皇子谢景昭的。 这一次叶明安之所以会被设计,以至于犯下大错引了瓦剌暴兵入城,这也是原因之一。 正因为如此,宋沅觉得,这一次最急着处置这件事的,除了宋家和郭家,还有镇南王府,他们一定会用尽办法的。 果然,郭守敬看了外甥女一眼,压低声音说:“驸马爷已经去找通州监察御史了,打算调动备操军过来帮忙。若是这个不成,便只能再寄希望于通州卫所,可是你也知道,通州锦衣卫所......” 刘安是锦衣卫都督,锦衣卫监察百官,他们的消息渠道是最灵通的,只怕有刘安的默许,通州卫所是不会贸然出兵的。 现在希望就是备操军了。 刚好监察御史是科道言官.....宋沅立即便道:“去请李姑娘过来!” 请李清芙? 郭守敬有些怔住,不解的看着她:“阿沅,请李姑娘来做什么?” 李清芙不过是个普通的闺阁弱女子,现在就算是在宋家,也不过就是借住罢了,帮不上什么忙的。 宋沅知道舅舅是还没转过弯来,轻声提醒他:“舅舅,李次辅手里握着都察院......” 之前宋沅就想利用李清芙把郑佳的事情透露给李次辅,让李次辅在对付刘安的事情上出力的,现在正好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郭守敬点了点头。 李清芙来的很快,她过来的时候,正好便见到姗姗来迟的谢景昭,顿时脸上就是一红,含羞带怯的给谢景昭行了礼。 又咬了咬唇说:“殿下日理万机,现在又天干物燥的,臣女准备了雪梨炖银耳......” 叶明安跟在谢景昭身边,听见这话就有些不耐烦:“现在什么时候了?谁有功夫吃这个?李姑娘还是自己用吧。” 李清芙顿时忍不住气结,心里骂了叶明安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一万遍。 不过好在很快郭守敬便出来了,将叶明川去通州监察御史那边借兵的事情说了,有些为难的看着谢景昭:“殿下能不能手书一封?如此一来那边只怕更好说话。” 听见这话,李清芙立即就想起什么,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急急的插话:“我也可以帮忙,通州的监察御史是何世伯,我写封信给他陈明利害,他一定会答应的!” 宋沅便松了口气,她还准备了许多说辞,准备说服李清芙的,没想到李清芙自己为了在谢景昭跟前出头先抢先说出来了,那便省了许多事。 谢景昭则挑了挑眉:“现在还得商量商量,怎么处置那些瓦剌暴兵。咱们这儿有我在,附近的大户和所有的金银珠宝也都聚集在别庄,这里便是一个最显眼的靶子,不管是哪一点,他们必定都是要来这儿的......” 宋子思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等到此时谢景昭说完了话,才沉声说:“那些人加起来不是少数,最主要的是他们十分勇猛,正面对上的话,我们只怕是没什么胜算的。” 李清芙也有些担心。 宋沅忽然推开窗户,见大家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便指着外头让大家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咱们别庄跟对门的宅子距离很近,每条巷子都几乎只有一丈宽左右?” 李清芙咬了咬唇,见大家都很认真的去看了,心里一时忍不住气恼-----这个宋沅怎么这么爱出风头?什么事儿都有她蹦出来插一脚! 可是此时没人顾得上她的心情,往外看了一眼,叶明安就挑眉说:“果然如此!外面的巷子的确是很窄,大约只能同时容纳三四人并排通过......” 之前宋家买这个别庄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因为前后左右基本上都是身份差不多的人家,便也就没争那几尺地。 现在却成了莫大的好处。 第86章·莫名其妙 虽然跟李清芙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宋沅底下的丫头们都十分的不喜欢她,这位李姑娘实在是太过世故了,简直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 想对你摆脸色的时候便对你阴阳怪气的,用得上你的时候则恨不得扒上来,实在让人不知道如何招架。 连竹笙这个忠厚的都忍不住低声跟紫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的院子更香一些,怎么就不停的往这里来?” 弄得宋沅本来想要见一见苏氏派来的人都没了机会。 李清芙坐在窗边看着宋沅,见宋沅底下的下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事,便好奇的问:“妹妹,我听说你之前是跟沈家有婚约的,怎么忽然这婚约就成了你妹妹的了?” 马球会上宋清秋跟沈墨的丑事闹的几乎人尽皆知,宋沅不信李清芙没有听说,可这个时候却还是明知故问,肯定是还有后话要说,便笑了笑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提的。” “唉!”李清芙重重的叹了口气:“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女孩子家的名声多么要紧?你这莫名其妙的便成了退过亲的,以后前程都要受影响,你也太好性儿了。” 竹笙跟紫莹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李清芙,不明白她怎么好端端的这么说话,这分明就是在说宋沅退过亲,以后没有好前程了。安慕小说网 怎么会有人得了别人的好处还反过来戳别人的心啊? 宋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口吻淡了几分:“这些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的确是莫名其妙,她就算是要饭也不可能要到李家的门前,李清芙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亲事? “妹妹可千万别多心!”李清芙急忙上前拉了宋沅的手,长吁短叹的:“我也不过是为了你鸣不平罢了,你这么好的人才,东川侯世子当真是没有眼光。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这么好,何愁没有好人家来配纵然是找不到比东川侯世子更好的,总也还有旁的好人家.....” 宋沅听出一点儿味道来了,转过头看着她。 李清芙略有些不自然的拂了碎发到耳后,沉声说:“你别担心,我知道你的心思。” 说完促狭的对宋沅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不会戳破你的得意模样。 宋沅简直无言以对。 李清芙到底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没兴趣,见李清芙这副样子也的确是有些腻味,便干脆转过头不再多说。 倒是许嬷嬷快步进来说是要摆饭了,言外之意便是想让李清芙快走。 人家都要吃饭了,总不好意思还赖着不走吧? 可李清芙听见这个,有些赧然的拉着宋沅的手,恳切的说:“妹妹,今晚,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挤?” 宋沅皱了皱眉,她实在是不习惯跟人同一张床。 李清芙仿佛看出她的不愿,急忙便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也知道是自己有些冒犯了,可是我实在是不敢回到自己的屋子去.....我,我一个人呆着,总是会想起我二婶的惨状来......” 李二夫人是死在别庄里头的。 她抬出李二夫人来,宋沅若是再不答应,倒是显得十分的不近人情了,只好道:“自然是好的.....那令弟?” 李家的那位小少爷怎么办? 李清芙立即便挤出一点儿笑意来:“不劳烦妹妹操心,我已经让他也去宋大少爷的院子了。” 竟然都已经安排好了! 宋沅一下子就明白了李清芙为什么非得来她这里睡了,合着是因为觉得她这里会更安全? 真是不知道李清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是李次辅的嫡孙女,不管是谢景昭还是叶明川,都不可能会放任她不管,哪怕今天晚上不太平,但是她的安全却是一定会有人保障,跟宋沅也不可能有什么分别。 李清芙也小心太过了! 想到这一点,宋沅对李清芙多了几分忌惮,并不肯太过兜揽她的话。 看天色不早了,她让李清芙先去休息,自己则拿了一本书看。 月上中梢,庭院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外面的灯笼也被风吹的左摇右晃,在廊下投下一片阴影。 李清芙执意不肯去睡觉,宋沅在窗边看出,她便坚持要坐在宋沅的身边。 竹笙她们都很不耐烦,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宋沅披了一件毯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清芙站起身来不停的在屋中走动,不时地还看一看外头,走了一阵儿,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心,转过身担心的问宋沅:“殿下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都这个时候了,看李清芙这坐立难安的样子,分明自己也吓得不轻,可是竟然还有空去担心谢景昭的安全,宋沅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驸马带着人手,殿下自己也是会功夫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若真是谢景昭都要出事了,那她们真该担心的是她们自己。 李清芙拍着胸口刚点了点头,都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外面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院门随即便被撞开了,摇摇欲坠的还在来回摆动,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 屋子里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原本还在廊下值夜的几个丫头都惊恐不已的跑进了屋子。 李清芙整个人都傻了,几乎是恼羞成怒的质问宋沅:“你不是说不会出事吗?!” 这个时候了,宋沅实在是没空去安抚这位大小姐的心情,听着动静不对,眼看着一支利箭穿透了窗户直直的钉在了床架上,几乎是立即便喊:“趴下!” 她拉着还拽着自己手,根本无法摆脱的李清芙迅速趴在了地上。 外面有弓箭手! 这些人不是瓦剌暴兵! 那些瓦剌暴兵之前跟叶明安交手过,他们都是没有弓箭的! 她还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就见李清芙正用一种极度怪异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 窗外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飞进来,幸亏她们都趴在地上,那些箭矢倒是一时没有伤到人。 一轮箭雨过后,屋外安静了片刻,院门就又有了响动,应该是外头的人已经闯进来了。 第87章·恩将仇报 院门都已经破了,这些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又怎么会冲击自己的院子,是什么人?那附近的院落有没有事? 宋沅的心思飞速的转动,心里有个念头飞速的闪过,但是还来不及细细的反应,就被李清芙拽着猛地站了起来。 两人趴着的地方正好是在房间中央的圆桌前面,此时离房门极近,陈姑娘飞快的拽着宋沅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将宋沅推出了门外,然后毫不迟疑,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做的极其的流畅,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的熟悉自然。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宋沅的脑子顿时嗡了一声,万万没有想到李清芙竟然会恩将仇报,把她伸手给推出来,这么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甚至都还能听见房间里许嬷嬷的惊呼声。 她来不及害怕,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清芙的脑子也挺好用的,看来她也猜出这些人不是瓦剌暴兵,能闯到这个院子来,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才会把自己给推出来。 真是个狠人! 想是想通了,但是眼前的形势实在是紧张至极,她看着院门轰隆一声彻底倒塌在地,随即便涌进来一大帮人,连墙头都有人爬进来,顿时后怕的后退了两步。 可此时身后的房门紧闭,她根本退无可退。 “你干什么呢?”叶明安欢快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紧跟着宋沅就看到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别人都是听见动静不对就躲起来,你倒是好,你还往外跑,真有你的,不怕死啊?” 宋沅睁大了眼,看着叶明安倒吊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飞速而至,几乎是擦着宋沅的头皮过去了。安慕小说网 叶明安将她往旁边一推,可另一波箭矢也接踵而至。 宋沅看到旁边的柱子,正想先躲在后面避一避,头上忽然响起虎皮鹦鹉大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哪儿来的叼毛!老子护着的人,你们也敢动,老子高低在你们头上拉泡屎,让你们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虎皮鹦鹉大人一面骂着,一面也不闲着,竟然用爪子抓住了一根箭。 宋沅倒是知道虎皮鹦鹉大人爱骂人,但是也没想到大人骂人竟然还能骂出花样,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就被人抓住了手,随即房门就被踹开了,她被一把推进了房间里头,还听见那人说了一声:“进去!” 是谢景昭的声音! 谢天谢地! 宋沅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了,真是幸亏自己一回来就先跟谢景昭结盟,如果不是谢景昭,她今天只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一被推进房间,她就被许嬷嬷和丫头给围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紫莹急的都哽咽了,看着她家姑娘,生怕她家姑娘有个什么好歹。 就连许嬷嬷都忍不住带出了情绪,一脸仇恨的看着不远处的李清芙。 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大家小姐,刚才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宋沅给推出去了! 真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宋沅顺着众人的目光,也冷冷的看了李清芙一眼。 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惊险的一次,如果不是叶明安跟谢景昭来的及时,她只怕就要死了。 死在为清荷和母亲报仇雪恨之前,死在让宋清秋和沈墨付出代价之前。 她重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复仇,谁阻拦她复仇,谁就是她的仇人! 李清芙原本还以为宋沅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宋沅竟然被救了,眼看着宋沅的眼神冰冷彻骨,她不由得觉得后辈有些发凉。 她的脑子转的极快,从弓箭手出现开始,她就知道攻进来的绝不是瓦剌暴兵。 而不是瓦剌暴兵,却又能准确的摸到宋沅的院子,还能知道宋沅是在哪个房间,肯定便是冲着宋沅来的没错了,当时形势实在是太危急了,若是找不到宋沅,大家都得一起死! 她之所以来宋沅这里,也是因为认定宋沅是郭守敬的外甥女,又是宋子思的妹妹,这两个人必定是会护着自己家人,把宋沅保护的妥妥当当。 她这才会不顾宋沅的冷淡贴上来,非得跟着宋沅在一起,还不是就是为了求一个保障吗? 谁知道宋沅却是一身的麻烦!难道她还得陪着宋沅死不成?死道友不死贫道,她毫不迟疑的便把宋沅推出去了。 可叶明安跟谢景昭却来得这么及时......她枉费工夫不说,反倒是做了小人。 李清芙脑子转的飞快,见屋子里的人都对自己一脸的敌视,便忙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妹妹,扑过去拉住了宋沅的手:“妹妹,真是对不住,刚才的情形太危急了,我只想着把你给推开,让你能安全.....却忘记了分辨方位,我还以为是把你推到隔间去了。” 这话真是,太把人当傻子了。 宋沅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真不要脸!你脸皮是城墙做的吧,厚成这样?” 虎皮鹦鹉大人啧了一声,翅膀动了动嘲笑李清芙:“心肠不好,脑子也不好,把人都当傻子是吧?!” 这只臭鹦鹉死鹦鹉! 李清芙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妹妹,你可不能这么想我,你若是这么想我,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宋沅懒得再跟李清芙虚已委蛇,东郭先生她当了一次就不会当第二次,她面无表情的将李清芙的手给推开了。 李清芙面色顿时有些僵硬:“妹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咱们大家心照不宣。”宋沅不想再跟她废话,抱着虎皮鹦鹉大人检查了一番,发现它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了窗户。 院子里正打的如火如荼,叶明安正气势万分的吩咐底下的人:“他娘的,一个都别给我放过!不能让他们给逃了!” 宋沅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对谢景昭喊:“殿下,抓活口!” 第88章·真白莲花 李清芙生怕待会儿宋沅会跟谢景昭乱说,不停的在她跟前解释,抓着宋沅的手不放,宋沅实在是耐心耗尽了,不大客气的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向门口打开了门,眼看着外头谢景昭正飞身一脚踹飞了一个魁梧的男子,手里的剑马上就要把人给捅个对穿,她顾不得思索,急忙大声喊:“殿下!请留活口!” 这些人根本不是瓦剌暴兵,却只盯着她杀,若是说这件事跟苏氏无关,她真是脑袋都要摘下来当球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苏氏跟苏家想要趁着通州有瓦剌暴兵的事儿,浑水摸鱼把她给杀了。 所以这些人她是一定要留活口的,她非得从这些人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让苏氏永不能翻身! 听见了宋沅的喊声,谢景昭手里的剑便及时的调转了个方向,他握着剑把收了势,冷冷的将那男人踹到在地,一只脚踩在那人胸口,把那人踩的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屋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刚才她们虽然害怕,但是好歹没有真正看到血淋淋的打斗场面,现在却是看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几乎都是人,有受伤了的也有死了的,看上去可怕极了。 许嬷嬷急忙上前来拉住宋沅:“姑娘,这些人......” 宋沅拍了拍她的手,往外走了几步,就见叶明安回过头朝自己笑了一声:“放心吧,除了有些实在没眼色的,能留的都留了,没给你弄死!” 他说话永远都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少年人像是永远不知道发愁的,出了这样的事,这帮人显然身份不明,他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和沮丧,反而还兴致高昂的指挥着他的手下将还活着的人都给捆了起来,又嚷嚷着:“他娘的,把他们的嘴巴都给我堵上,别让他们给我咬了舌头!” 眼看着战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宋沅松了口气,快步出了房门站在了廊下。 谢景昭正好转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片刻之后谢景昭正要说话,李清芙已经飞快的从屋子里也出来了,怕宋沅会说出什么,她先泪光盈盈的抢先一步到了谢景昭跟前深深的拜了下去:“多谢殿下相救!若不是殿下来的及时,我和妹妹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景昭的脚步不停,并没有对李清芙的这番话表示什么,径直进了房间。m.xfanjia 李清芙站在原地咬了咬唇,有些紧张的看着宋沅。 叶明安这个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见底下的人都在忙着把这些人给看管起来,便问宋沅:“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怎么自己出来了?若不是我们来的及时,你现在小命可就没了。” 宋沅正要开口,李清芙已经急忙哽咽着说:“这都怪我!是我为了救妹妹,想着把她推到隔壁房里去避险,谁知道我太慌乱了,情急之下竟然开错了门,把妹妹给推出来了。”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宋妹妹,你若是怪我,我也无话可说,你想打想杀,都尽管随意,我别无二话.....” 美人灯下垂泪,当真是让人怜惜。 只可惜宋沅没有再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也不敢怪姐姐,只希望姐姐下次别做好事了,免得下次再分不清方向把人推出去,那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怎么客气,李清芙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的。 叶明安看了看李清芙,再看看宋沅,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怪怪的,但是他素来是个大条的人,也便不管这一点儿奇怪,只是凑到宋沅跟前问她:“小丫头,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这些人可不是冲着殿下和别庄里头的人来的,依我看,倒好像专门冲着你来的,这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你这个小姑娘的命?” 宋沅自己也想知道。 李清芙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也看出宋沅的态度陡然变得冷淡,为了转移宋沅的注意力,不再提之前的事,她也急忙开口说:“是啊妹妹,你好好的想想,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让这些人盯上你?” 这话明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细琢磨,却总好像是在说宋沅惹是生非,得罪了人招来的灭顶之灾。 宋沅实在不怎么想跟李清芙打机锋,便淡淡的笑了一声:“姐姐真是说笑了,就像是我救姐姐的时候,也没分不清方向把你往别的别庄送,但是姐姐救我,却把我推到房外,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我怎么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呢?” 李清芙死死地拽住了帕子,一时把帕子都拽的变形了,心里忍不住骂了宋沅一百遍。 叶明安也不大明白的看向李清芙:“李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吗?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没什么功夫招待你了。” 人家都出言赶人了,李清芙心里虽然猫抓似地想知道为什么谢景昭会过来,也不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只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说:“这就走了......” 她走出了一段路再回头,就见叶明安跟宋沅并排上了台阶进了房,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那只鹦鹉的叫骂声,不知道是在骂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念一动。 这只死鹦鹉,好像真的跟普通的鹦鹉不同,它不会告状吧? 而且.....宋沅出事,谢景昭跟叶明安两个人来的也太及时了,就好像是他们一直都关注着宋沅这里,他们看起来都跟宋沅关系匪浅.....叶明安也就罢了,不过就是一个二世祖,镇南王府的爵位,将来必定是落在驸马叶明川的头上,叶明安一个不能袭爵的纨绔子弟,送给她她都看不上。 可谢景昭却不同,这些年李次辅一直担任谢景昭的讲师,她可太清楚这位王爷的能耐了。 这是她的猎物! 而敢觊觎她的猎物的,就通通都是她的敌人。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太过莽撞,现在却后悔自己做的太过优柔寡断了,若是早早的推宋沅出去,叶明安跟谢景昭就算是赶过来,也救不了她! 第89章断你手脚 房里灯火通明,叶明安之前在院子的时候就察觉到宋沅有些狼狈,但是也没顾得上细看,直到进了房间,才发现她连发髻都散下来了,此时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逃亡似地。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提醒:“那个.....你头发散了。” 分明是十分狼狈的事情,但是宋沅却连神情都没有变一变,伸手将簪子放了下来,随手拢了拢头发挽成个简单的团子,只用一只簪子重新固定住,便跟谢景昭和叶明安道谢。 今天的事也的确是要多谢叶明安跟谢景昭,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不对来的及时,她就没命了。 叶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别这样,怪吓人的。” 宋沅在他心里一直都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主要是这个女孩子面对任何的事好像都能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似地。 之前叶明安只觉得她半点不像是女孩子,但是今天经历了这样的事之后,他又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宋沅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了。 只怕她平时过的也是这么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可宋沅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啊! 真是太不容易了。 宋沅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容易,上一辈子沈墨教会她弱肉强食的道理,她从不会抱怨什么不公,想要什么就凭借自己的脑子和双手去得到。 比如说现在,宋沅便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之后平静的看着谢景昭:“殿下,咱们之前谈成的交易,还是作数的对吧?” 谈交易? 叶明安瞪大眼看了看谢景昭又看了看宋沅,皱起眉头来:“小丫头,你怎么又跟他谈交易?!他可是只难缠的狐狸,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谢景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顿时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在担心什么?虽然谢景昭是只狐狸没错,但是难道宋沅就是什么善茬儿不成?这个小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 见宋沅仍旧定定的看着自己,谢景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作数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请殿下把身边的这几个亲卫借给我。”宋沅同样面色不变:“然后,让我来处置那些活口。” 叶明安大声否决:“那不行!小丫头你疯了?那些人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我看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看身手是有点儿功夫的,这些人你对付不了!” 这些男人像是兵痞,兵痞在军队里就是刺头儿,什么脏的臭的都是荤素不忌的,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能跟他们打交道? 肯定会被吓哭的。 宋沅明白叶明安的好意,这个少年虽然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可实际上却古道热肠,很有侠气,是个好人。 但是她也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所以她还是只是看着谢景昭。 谢景昭只问了她一句话:“你行吗?” 宋沅点了点头。 谢景昭便朝着身边的亲卫颔首:“你们跟着宋大小姐,一切听她的吩咐。” 叶明安简直是气的跳脚:“殿下,你怎么能听她的?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啊?待会儿那些人嘴里说出些不干不净的话来,传出去小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景昭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就不要传出去。” 话音未落,宋沅已经带着人出去了。 米已成炊,没法子,叶明安也只能跟着出去,看看待会儿能不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些人都已经被扔在了院子里捆起来了,两人两人背对背捆着的,此时见了宋沅出来,脸上便都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宋沅看了亲卫一眼,就有个清瘦俊秀的侍卫上前扯开了那土匪嘴里的布团。 乍然一看到宋沅,那些壮汉就不怀好意的在宋沅身上扫了一眼,啧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弄了半天,要我们弄死的就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啧啧.....” 他哈哈大笑,引得其他的土匪也都哈哈大笑。 “毛都没长齐呢吧?”壮汉笑的前俯后仰:“刚才是不是吓得都叫娘了啊?” 叶明安气的握拳,正要上前,就听见一声大骂传来:“去你娘的!” 虎皮鹦鹉大人从房间里飞出来,气势万分的飞到那人头上,猝不及防的拉了一泡尿。 所有人都懵了。 大人抖抖鸟毛冷笑:“嘴巴这么脏,给你洗洗你那破嘴!” 壮汉猛地被一只鸟拉在了头上,一时之间面色扭曲的就要破口大骂。 宋沅转头吩咐亲卫:“去,把他的腿脚都给我打断。” 亲卫都是谢景昭身边的人,一路跟着从龙虎山回来,也不知道见了多少血,手里都是有人命的,此时听见宋沅吩咐,二话不说便上前,果然是硬生生的折断了那壮汉的腿。 壮汉顿时惨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似乎并没有想到宋沅真的会这么干脆利落的动手。 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 宋沅已经皱着眉头继续道:“还有手!一起给我打断!” 亲卫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毫无反应,便上前将壮汉压在地上,把他的手往反方向一折,顿时大家便听见驿丞崔烈的骨头断裂声。 整个院子之前还充斥着不绝于耳的嘲笑声和辱骂声,但是现在,所有人都一时鸦雀无声,带着几分惊恐的看着宋沅。 这个丫头是魔鬼吗?!她就这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把人的手脚都给弄断了! 宋沅环顾了一圈众人,冷笑了一声开口:“我只问一遍,谁是领头做主的?若是你们不说,我也有很多时间来听骨头被掰断的声音,咱们一个个来,反正你们全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可惜。” 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宋沅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说话比任何人都硬气。 一片死寂之中,终于有人受不住这气氛,抖抖索索的抬起了手,指着一个络腮胡子颤声说:“是他,是廖大哥!是廖大哥带着我们来的!” 第90章·说杀就杀 宋沅看向那个所谓的廖大哥,那个男人被同伙给指认出来,面子上一时有些过不去,但是却又强撑着胆子看着宋沅冷笑:“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竹笙特地将灯笼给弄的亮了些,站在宋沅跟前努力的控制自己腿不要发抖。 宋沅则淡淡的开口问他:“看你不像是普通人啊,身手不错,想必是进过军中的吧?” 姓廖的没有开口说话,冷着一张脸十分无所畏惧的样子。 宋沅也不慌不忙,甚至还有空在许嬷嬷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继续问:“是军户?若是军户,要查你的来历也不会很难,你能出现在这里,大约也是附近卫所的。你应当知道我舅舅是谁吧?” 大家一时都有些慌乱,显然他们都是知道的。 姓廖的也干巴巴的张了张嘴:“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知道,若是我舅舅带着你们到附近卫所绕一圈,只要你们真是附近卫所的,不管怎么样,总能有人认出来的,不是吗?”宋沅把玩着自己的荷包,气定神闲的嗤笑了一声:“所以,我不想跟你们废话了。你既然是这些人当中领头的,那就由你来代替她们众人做个选择。” 这个小姑娘真是跟一般的女孩子都不同,简直是个怪胎,平常的小丫头遇上这种事哭都哭死了,她倒是好,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影响的出来跟贼匪谈判。 姓廖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沉默着没有开口。 宋沅啧了一声,脸色却猛然阴沉了下来,出声喊:“来人!” 叶明安下意识先答应了一声:“怎么了?” 宋沅左右看了看,伸手随意指了一个离姓廖的最近的人,沉声说:“叶二少爷,劳烦你,帮我杀了他。” 什么?! 所有人都惊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沅。 她是在说杀人吗?为什么口吻却好像是让人杀个鸡那么简单?! 连叶明安自己都愣住了,迟疑着看了宋沅一眼:“杀了他?” 姓廖的还没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宋沅说:“是,这个领头的一刻不回答我的消息,我就杀一个人,反正若是不说话,他们对我来说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又想杀我的人,留着有什么用?” 没人说话,倒是旁边的虎皮鹦鹉大人嘎嘎嘎的蹦达的最欢快:“好!说得好!杀了,都杀了!大男人敢做不敢当,留着干什么?还不如死了做花肥!” 这话说的.....叶明安见宋沅果然是态度坚定,也知道宋沅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咽了口口水上前,手起刀落,猛地将宋沅所说的那个人给捅了个对穿。 场中死一般的寂静。 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一死一伤。 这个小姑娘表面上看上去长得人畜无害,分明是再漂亮不过的脸蛋,但是做事却比谁都要心狠手辣,说杀人就杀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姓廖的顿时脸色变了变。 而其他的人已经有的开始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你会下地狱的!你这个臭娘儿们!” “臭婆娘,你不得好死!你有种冲我来啊!别让老子活着,老子要是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先奸......”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宋沅抽出了叶明安的刀,猛地捅进了那人的心脏。 那人至死都没有想到宋沅竟然真的手起刀落毫不迟疑,睁大眼看着自己胸口的刀,双手最终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刚才叫骂的最厉害的几个人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了之前的几条人命,他们心里都心知肚明,宋沅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说杀你就杀你。 姓廖的终于有了反应,他只觉得自己双手冰冷,全身上下都涌起一股冷气,看着宋沅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宋沅将场中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冷冷的用目光将他们扫视一遍,冷淡的说:“把你们的罪行都写在纸上,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做了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然后签字画押。” 这个疯婆子! 姓廖的瞥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不能跟这个疯婆子一般计较,因为她是真的会随时杀人。 还是在纸笔拿来了之后,才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写好了是不是就放我们走?” 他们只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来的,可没有打算死在这里啊! 宋沅嗤笑,觉得这些人的脑子怕是不太清楚,她冷冷的挑了挑眉:“怎么可能呢?犯了错,自然是该移送官府,该如何便如何。” 那人立即就怒了:“那老子还写个屁啊!” 姓廖的立即便瞪了那人一眼。 果然,宋沅似笑非笑的开了口:“不想写也行啊,不写的,现在就死!跟他们一起死,然后把你们扔在瓦剌暴兵堆里,把你们当成奸细,让朝廷查明你们的身份,将你们三族连坐,全部处死!你看我敢不敢做!” 她说这话真是狠厉至极,连姓廖的都忍不住脸皮抖了抖。 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养出来的,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叶明安也打了个冷颤,心里很庆幸自己没得罪过宋沅,这得亏是朋友,如果是敌人,这人脑子又好用心肠又狠,十个他都玩不过一个宋沅啊!安慕小说网 宋沅面色淡淡,看了竹笙一眼。 竹笙立即就将取来的纸笔扔在他们每个人面前,然后回到宋沅身边站好。 宋沅则瞥了他们一眼:“写不写,你们自己选。” 姓廖的梗着脖子似乎是在迟疑,片刻之后,他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而其余的人都是看着他的,见他已经开始写了,其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也终于陆陆续续的拿起了笔,有些不会写字的,还十分惊恐的看着宋沅问:“我,我能不能让别人代我写?” 宋沅自然答应了。 那人松了口气,竟然还觉得这个疯婆子凶归凶,但是也还挺讲道理的。 叶明安的心脏都抖了抖。 第91章·开始表演 叶明安先回了房,有点儿手脚发麻的跟谢景昭形容了一下刚才宋沅的做法,他有点头皮发麻的问:“那个,是不是要请个大夫帮宋大小姐看看脑子啊?我总觉得她......” 有点子疯魔。 谢景昭有些无语的看了叶明安一眼:“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自己则若有所思。 宋沅的狠辣他是早就见识过的,见宋沅的第一面,她就正在用金簪刺自己的大腿,那动作真是一下比一下重,但是却干脆利落,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地。 但是宋沅能够狠到这个样子,也的确是让他很是吃惊。 也不知道她那个继母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才会把一个侯府的千金小姐逼成这个样子。 没一会儿,宋沅已经带着人都回来了,把亲卫尽数交还给了谢景昭之后,郑重的跟谢景昭道谢。 谢景昭瞥了他们一眼,屈起手指淡淡的敲了敲桌面,沉声问她:“事情都已经处置好了?” “暂时都处置好了。”宋沅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看着谢景昭:“还请殿下屏退左右,臣女有要事相告。” 谢景昭挑了挑眉,看了亲卫们一眼,亲卫们立即知机的都退了下去。 叶明安有点儿不想走,有什么秘密非得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的?但是见谢景昭朝自己看过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人一走,宋沅便直截了当的看着谢景昭:“殿下帮我,我自然也该投桃报李。殿下,之前我说过可以把这件事推给刘安,并不是虚言。您现在只需要借着这件事将镇南王府彻底笼在手心里。” 谢景昭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宋沅也没有卖关子:“之前我已经跟李姑娘透露过紫薇关巡城御史郑佳私通瓦剌人的消息,李姑娘之前不是已经托了殿下寄信回京吗?这件事,不必殿下出手,也不必镇南王府出手,李次辅手底下管着科道言官,他会找出合适的人挑破这件事,上达天听的。殿下到时候只需要跟镇南王府配合,将事情全都推给那个巡城御史,也就行了。” 郑佳是刘安的干儿子,能去紫薇关作威作福,也全是靠着自己这个干爹。 他跟瓦剌人走的那么近,若是说没有刘安的允许和默认,怎么可能? 做错了事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上一世刘安是宋清秋的干爹,是苏氏和宋清秋的贵人,也是沈墨巴结的对象。 可以说,宋沅的悲剧,跟这个刘安好像没有关系,但是却又处处都息息相关。 这一次,她就不但要拉苏氏和宋清秋下神坛,也要刘安跟着他们一起死! 谁都别想独善其身。xfanjia 谢景昭笑着从上到下扫了宋沅一眼,轻声嗯了一声:“本王知道了,多谢宋大小姐告知。” 见他丝毫没有任何诧异和震惊,宋沅先是有点疑惑,没多久就反应过来:“殿下早就已经想到了?” 也是,李清芙之前一直纠缠着她,而且跟进跟出的,她又开口求过谢景昭寄信,只怕谢景昭当时就猜出了她跟李清芙结交的原因。 这个人可是让二皇子和瓦剌人都同时头痛不已的常胜将军,大周的战神。 她笑了笑:“是臣女自以为是了,这个交易,算臣女欠殿下的,稍后一定想办法偿还。”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帮助的人,上一世的事让她明白,命运馈赠的任何礼物都是有代价的,只是有些代价,你未必当时就会付。 谢景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虎皮鹦鹉大人的头站了起来:“宋大小姐,你不欠本王什么,本王跟你,已经两清了。” 说完,又顿了片刻才开口:“不,那次菩提寺的事儿,还是本王亏欠你的,本王给你的玉佩,永远有效。” 宋沅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放置的玉佩,等到再想说什么,虎皮鹦鹉已经扑簌簌飞到了她的怀里,舒服的找了个特姿势窝好了,嘀嘀咕咕的说:“睡觉!老子困了!” 谢景昭开门出来,一眼就看见院中多了个人。 叶明安正被李清芙缠的十分不耐烦。 李清芙是带着个食盒过来的,说自己刚才想到大家这么晚了都还没睡,前院又还在防备瓦剌人,因此专门去厨房让人做了些鸡汤银丝面,让大家都垫垫肚子。 叶明安正想着宋沅跟谢景昭在里头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胃口?便客套的说:“不必了,殿下和宋大小姐还有事在商谈,李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李清芙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连音调都一时夸张的都上扬了许多:“什么?!殿下跟宋大小姐在议事?”她咬了咬唇,十分的不赞同:“宋大小姐不过是一介女流,能跟殿下商议什么事呢?” 宋沅分明是觊觎殿下! 叶明安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商议什么事,跟李姑娘你有什么关系?” 李清芙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见到谢景昭出来,也不上叶明安了,急忙上前对着谢景昭福了福:“殿下,臣女见您和大家都累了一晚上还没休息,特意让厨房做了养胃的鸡汤银丝面,您如今日理万机,大家的性命都在您肩上担着呢,务必要保重身体才好.....” 又蹙眉十分忧心的叹气:“宋大小姐也是,她纵然是再多事,也该去找郭大人或是宋大少爷说才是,怎么能痴缠殿下,让殿下为她的小事分忧呢?” 她心里急得要命,宋沅这个臭丫头不会是故意在谢景昭面前上眼药,说她之前推了她出门的事儿吧? 真是多嘴多舌! 宋沅让许嬷嬷将那些供词收好,正准备出门去找郭守敬和宋子思,就见到李清芙正不知道跟谢景昭说着什么,走到跟前,正好听见李清芙说她痴缠谢景昭,不由得挑了挑眉。 李姑娘真是对她的意见很大啊。 李清芙也一眼看到了她,顿时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到底是臣女不如宋妹妹会做人,宋妹妹怕是不喜欢臣女的.....” 第92章·惺惺作态 李清芙的贝齿压在唇上,几乎要将自己的唇咬的出血了,声音也是弱弱的:“我知道妹妹是因为我弄错了方向的事对我有了误会......总归都是我不好.......” 她深夜还惦记着大家都没吃饭的事去了厨房,让厨娘们给大家做了鸡汤银丝面,如此的温柔体贴,此时又这么懂事,口口声声都说是自己的错,言外之意自然是说宋沅太过得理不饶人,太过尖锐。 宋沅也明白李清芙的心思,毕竟在大部分的男人心里,他们如何辨别女人们的好坏呢?自然是谁更柔弱谁就是受欺负的那个了。 她本来无心跟李清芙发生冲突,但是这个姑娘实在是做事不怎么厚道,先是恩将仇报的将她推出房门当靶子,现在又故意在谢景昭跟前说些有的没的,纯粹便是故意不想要让她好。 可她却没有逆来顺受的习惯,她似笑非笑的:“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姐姐推我出去的时机真是太巧了,我都还没疑心姐姐是不是真的弄错了还是想故意推我出去送死,怎么现在姐姐倒是私底下揣测起我的心思来了呢?” 京中的大家闺秀们虽然也喜欢背后说些是非,但是当面的时候却总是还顾忌着几分脸面的,但是李清芙不同,她不管是当面还是背面,都总是能毫无心理负担的阴阳怪气。 这种人便不能给她丝毫的脸面,不然她就会打蛇随棍上。 没有想到宋沅竟然真的不管不顾当面戳穿,李清芙睁大眼睛看着宋沅,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我若是当时有故意推你的心思,我天打雷劈!” 在谢景昭跟前,她哪里肯沾上一点儿心狠手辣的评语?心里简直对宋沅恨得咬牙切齿。 叶明安狐疑的盯着李清芙看了一眼,立即便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问:“是你推她出去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 李清芙原本只是想过来在谢景昭跟前卖个好,体现体现自己的温柔体贴,没想到宋沅如此直接就算了,身边竟然还有个叶明安这样的二愣子! 她在这里再也待不住,呜咽了一声转身快步退走了。 谢景昭饶有深意的看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平时看起来不像是会跟女人一般计较的人。” “跟谁计较还分什么男女?”宋沅说得理直气壮:“与我而言,只有敌人或是朋友,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难道她还要因为李清芙是女人,便随意让李清芙污蔑,甚至差点被害死都还要当作无事发生吗? 谢景昭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出去了。 今天瓦剌人是一定会来的,他得去前面主持事务。 叶明安落在后头,迟疑着看了看宋沅:“你还是小心些吧,我看这些人没杀成你,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后招,有什么事儿,你就让人去前头跟我们说一声。” 对于这种一眼都能看到底的少年,宋沅心生好感,轻声谢过了他。 叶明安这才大步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火光冲天,巨大的浓烟顺着风飘向后院,呛得人直难受。 哪怕是知道前面还有叶明川带来的备操军挡着,也有郭守敬和宋子思指挥,但是大家还是心里忍不住的担心,尤其是许嬷嬷,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宋沅去前院。 之前就有这些兵痞假扮瓦剌人浑水摸鱼,险些要了宋沅的性命,现在这些人虽然都已经被抓了,但是谁知道苏氏他们是不是真的只准备了这一次刺杀呢? 若是碰见个什么,那宋沅就太危险了。 不必许嬷嬷苦劝,看着眼前的情况宋沅也立即就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宜出去,她只是有些担忧的立在窗前听着外头的厮杀声,哭吼声和叫骂声。 窗户早就已经被那些箭毁的差不多了,此时外头的风根本就没什么遮挡的灌进房间,宋沅的手指都冻得有些发麻僵硬。 许嬷嬷劝着她先去隔壁房间睡着,宋沅并不肯,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 一直闹到后半夜,几乎是天边都要露出鱼肚白,外面的动静才逐渐的小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都憔悴的很,可谁都不敢这个时候胡乱走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子思才从外头进来了。 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头发是散乱的,衣裳上还沾染了不少的血迹,看上去形容可怖。 丫头们都吓得魂飞魄散。 连许嬷嬷也是失声惊问:“大少爷!您受伤了!?” 宋子思奋战了一夜,疲倦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可是见到宋沅正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还是强撑着露出个笑意来,伸手摸了摸宋沅的头发:“没事儿的阿沅,我只是有些累,没受什么伤,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宋沅分明看到他右边胳膊衣服都破了个洞,能看到里头的伤口。 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拉着宋子思进了房,急忙让许嬷嬷她们找出了金创药,忙着给宋子思擦洗换药。 宋子思笑眯眯的看着她忙,心里十分感叹。 从前的时候,宋沅看他一眼都嫌弃,怎么可能还这样温柔的对待他? 妹妹果然是变了。 他这么想着,目光无意识的扫过窗户,立即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顾不得胳膊的伤口,便问:“怎么回事?这里有人来过?!” 说是有人来过都是太客气了,看这样子,分明是跟被土匪打劫了似地,宋子思根本坐不住了,急急的追问宋沅:“沅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过来欺负你们?” 难道瓦剌人还有漏网之鱼? 但是那也不大可能啊,若是真的瓦剌人来了,就宋沅这屋子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哪里经得住那些瓦剌人的攻打?现在他们怎么还可能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宋沅本来就有意去找宋子思和郭守敬商量这件事的,这么大的事,她要找苏氏的麻烦,就一定得得到郭家的支持。 第93章·舅舅来了 见宋子思现在问起来,宋沅没什么犹豫便先问他:“哥哥,现在前面的战况如何?” 宋子思向来疼爱妹妹,现在虽然急着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妹妹这么问,他还是如实说:“好的很,按照你的法子,我们用了火油涂在了弓箭上,将那些瓦剌人引到巷子里之后围而歼之,他们都被当成烧猪了。” 瓦剌人常年骚扰边境百姓,他们对于大周的百姓素来残暴,甚至还做出过在冬天烹杀大周百姓的事,所以宋子思跟着郭家人耳濡目染,对瓦剌人恨之入骨。 提起他们的惨状,也是带着得意和快意,丝毫没有任何不忍。 宋沅点了点头:“那现在便已经是安全了吧?” “可以这么说。”宋子思见妹妹气定神闲的,便也受了感染,心情逐渐平复:“舅舅和驸马爷他们正带着人清理战场,就算是剩下个把落单的瓦剌人,势单力孤,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候再慢慢收网也就是了。” 说起这件事,宋子思心里便无比的自豪。 京中的那些人简直有眼无珠!看不到他妹妹这样的宝珠。 若不是宋沅出的主意,这件事哪里有那么容易收场?便是驸马叶明川,现在也对宋沅赞不绝口,对宋家和郭家也格外的客气。 是时候了,宋沅将宋子思的伤口包扎好,又让宋子思身边的心腹去请了郭守敬过来。 郭守敬也是一身的血迹,不过他是真的没有受伤,看着浑身都是血,可其实都是别人的,见宋沅叫自己过来,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过来之后,一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当即便吓得不轻,快步进了房门扫了一眼。 见宋沅跟宋子思正在说话,看上去好好的,他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又忍不住问:“元姐儿,院子里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儿怎么好像也跟打了仗似地?” 宋沅在舅舅跟前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舅舅,不是像,是就是打了一场仗。” 她说着,轻描淡写的说了有人假扮成瓦剌暴兵摸进她院子里来的事。 宋子思跟郭守敬两个人都听的毛骨悚然。 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守在前头布防,为了迎战瓦剌暴兵,所以趁着后院空虚摸进来,这些人可真是够能耐的啊! 郭守敬又惊又怒:“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是啊,他们怎么进来的?现在宋家的别庄来了这么多的备操军,哪怕是为了引瓦剌人上当所以刻意放松了前院的布防,好把那些瓦剌暴兵往那里赶收紧口袋,但是其他三路也并没有放松。 这些人怎么避开了哨兵和层层布防摸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宋家的这座别庄十分的大,他们是怎么准确无误的摸到宋沅住的院子的?! 一想到这些,宋子思便如坐针毡。 有人想要他妹妹死!这些人真是罪不可恕,若是被他抓到了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宋沅带着郭守敬和宋子思去看了关押那些人的地方,眼看着粮仓里头密密麻麻的堆着至少三四十人,郭守敬和宋子思脸都白了。 这么多人!还是兵痞! 宋沅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郭守敬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沅轻声道:“得多谢殿下和叶二少爷,是他们两个及时赶到,护住了我,并且帮我抓住了这些人,否则的话,我现在只怕是已经没命了。” 宋子思心里恨不得现在就给平成王和叶明安磕个头。 他之前还觉得叶明安冒冒失失的,而且引来了瓦剌暴兵,是个纨绔子弟,现在却觉得叶明安真是个好人。 宋子思死死地盯着粮仓那些人,简直像是要吃人。 姓廖的看到宋子思和郭守敬,下意识撇开了头不敢露出脸来,心里打了个寒颤。 幸亏宋沅及时止住了暴怒的宋子思,拉开了他沉声说:“大哥,不要冲动,我还有几个人想要让你们见一见。” 还有人? 眼前的这些事已经足够的让他们震惊了,听见宋沅说还有人要让他们见,郭守敬和宋子思都忍住了把这些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忍着气跟着宋沅出来。 进了自己房里,宋沅便低声吩咐了紫莹,让她去叫人把赵嬷嬷和粉桃以及清荷带上来。 赵嬷嬷跟粉桃还都是宋子思截下来的,他只是不知道宋沅到底留着这两个背主的奴才有什么用,现在听见宋沅要把人带上来,他隐约感觉到这里头有什么事,一时眯了眯眼睛。 没过一会儿,赵嬷嬷跟粉桃就被带上来了。 赵嬷嬷跟粉桃两个人早就已经被宋沅吓破了胆,现在看到了郭守敬和凶神恶煞的宋子思,更是怕的瑟瑟发抖,之前宋子思狠狠地踹她的那一脚到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又把之前对宋沅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说完就又砰砰砰的磕头。 郭守敬和宋子思目瞪口呆。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妹妹(母亲)的死竟然还有这样的隐秘,听见赵嬷嬷说的话之后,宋子思的面色都僵硬了,阴沉着脸问:“这是真的么?” 郭守敬也眼眶通红,他自小就疼爱妹妹,妹妹去在他前头是他此生的痛,可现在才知道,原来妹妹竟然不是因为生病去世,而是被人害死的,他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烈火在烧,这股火若是不能发散出来烧死别人,就要烧死自己。 他猛地踹翻了屋子里的椅子,脸色通红像是要杀人。 赵嬷嬷吓得魂飞魄散,不停的哭着求宋沅:“大小姐,您说了会留老奴一命的,求求您救救我,求求您了!” 相比较郭守敬和宋子思,因为愤怒的时候已经过了,所以宋沅显得格外的冷静,她低声喊了一声舅舅,抿着唇说:“还有一个人,舅舅看是不是认识她?” 郭守敬深吸了口气。 许嬷嬷已经引着清荷进来了。 清荷见到郭守敬,疾走了几步,走到郭守敬跟前就要拜下去。 第94章·必有后招 一眼看见清荷的长相,郭守敬一时之间如遭雷劈,一只手扶住了她,也不顾自己满身的血污,不可置信的问:“你是清荷?!” 清荷不能说话,两只眼睛却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比划着哇哇大哭。 可是她连哭其实都是跟正常人不同的,哇哇哇的声音断断续续。 宋沅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又落了下来,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自己亲如姐妹的丫头变成了这副样子,心里不知道该是何等的难受。 而事实上,真正受苦变得面目全非被毁了一生的何止是清荷呢?她自己也是一样的!上一世哥哥被污蔑了名声远走边关杀敌,失去了武定侯府的世子之位,成了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大老粗,她则被困在东川侯府的后宅,被活生生的抽去了骨头,磨平了棱角,最后抱着孩子被沈墨和宋清秋一把火烧死在了那座牢笼里。 她们的一生都被苏氏母女毁掉了。 但是她们最后还高高在上的带着冷笑来嘲笑自己的善良和宋子思的忠诚。 虎皮鹦鹉大人有点看不下去,见宋沅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落,骨碌碌发出一串声音,瓮声瓮气的拍打着翅膀:“小丫头不哭,不哭!让人家哭才是本事,自己哭多没面子?谁欺负你,你就百倍千倍的欺负回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郭守敬都还没从刚见到清荷的震撼中醒过来,亲耳听见这个胖的跟个肥鸡一样的鹦鹉这么流利的说话,顿时生出这是不是在做梦的想法。 太荒谬了吧,一只鹦鹉说话不是学舌而是自己能说,还说的这么流利,更离谱的是还带着一口京片子口音? 虎皮鹦鹉大人正在安慰宋沅,眼看着郭守敬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聪明过人的鹦鹉啊?做正事儿!” 郭守敬被骂了一顿,倒是回过神儿来了,继续震惊不已的看着清荷问她:“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是谁干的?” 郭氏去世的时候,他们郭家的人还未进京,还在登州驻守,等到回来之后,只能看到郭氏的坟墓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郭家上下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郭老夫人更是直接病倒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等到郭家反应过来要把宋子思和宋沅接走的时候,却发现郭氏身边的那些下人都已经不见了。 当时宋家并不肯让郭家带走宋子思以及宋沅,所以郭家为了叫宋家妥协,也顾不得追究这些事。 现在想来,这些事里头全都是漏洞! 宋家说是下人们自陈护主不力,所以都被送去庄子上了,或是打发了。 可现在想想,全都打发了就是不正常,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会把前主母留下来的老人留给主母所出的孩子继续用的,毕竟这些人都已经被调、教好了,也用习惯了。 清荷哭着啊啊啊啊的比划着,急的连声调都变了。 郭守敬愈发的震怒:“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不能说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对你做的这些事?” 因为乍然看到旧主,所以清荷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根本没有办法再写字,宋沅吸了口气,让许嬷嬷将早前清荷写下的那些东西都拿过来,交给了郭守敬跟宋子思看。 等到看完了,郭守敬已经是面色铁青,宋子思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 幸亏郭守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拽住了,面色沉沉的问:“你要做什么去?你现在就算是冲回了京城,又能有什么用?” 宋子思气的目眦欲裂,双目充血的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们!” 他要杀了苏氏那个贱、人给母亲报仇! 郭守敬将他给按回了椅子上,冷冷看着他:“要报仇,但是此刻咱们更要想一想,怎么才能安安全全的回到京城去报仇!” 这个仇当然要报,他的妹妹绝对不能白白的就这么死了,他一定会让那些人都付出惨痛的教训。 但是同时,他的脑子也清醒的很,那些人这个时候派出人手,乔装想要刺杀宋沅,可见她们是早就已经对宋沅下定了杀心的。 而这次的事一击不成,反而这些贼匪全都一去不回。 那么对方会怎么想呢?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这些贼匪到底是不是落在了宋沅的手里,他们都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所以,他们肯定会有后手。 宋沅很聪明,她留下了赵嬷嬷跟粉桃,从而得到了当年郭氏出事的真相,得到了清荷,现在有了赵嬷嬷跟清荷,苏氏当年所做下的恶事就已经是铁板钉钉,而这些刺杀宋沅的贼匪,也是明晃晃的证据。 有了这些东西,给苏氏定罪,还郭氏真相不是难事,现在最难的是,要怎么才能平安无事的回到京城去找苏家算账。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子思深吸了几口气,他虽然是一腔的仇恨,但是却并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妹妹比他们先得知真相,尚且还能如此冷静的筹谋,他是做哥哥的,总不能不仅不能帮忙,还坏妹妹的事,一定要更加的冷静才是。 这么想着,他点了点头:“舅舅说的是,我知道了。现在人在暗处,我在明处,他们一击不成,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得冷静思量以后的计划。 宋沅很欣慰哥哥成长的这么快,事实上现在群狼环伺,哥哥能够成长的越快便越是有利。 毕竟除了母亲的死之外,还有齐昭君这个天大的打击还等在后头。 若是哥哥这个时候都不能控制情绪,宋沅简直难以想象若是将来齐昭君的事情出来了之后,哥哥会如何的崩溃以及失常。 想到这里,她抱着虎皮鹦鹉大人的力道都加大了一些。 虎皮鹦鹉大人被抓的哇哇叫:“干什么小丫头?你想要谋财害命杀了本大人啊?” 被它这么一嚷嚷,屋子里凝重阴沉的气氛都暂时得到了解除,大家都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只鹦鹉。 第95章·暴起伤人 郭守敬真是被这只鹦鹉给惊得不轻,以至于连失去妹妹和外甥女遇袭的事儿给他带来的悲伤愤怒都被冲淡了许多,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沅姐儿,你别担心,舅舅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的委屈!这些人留在粮仓未必安全,你也不能再继续住在这个院子里了,他们能摸到这个院子里来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我待会儿让张叔给你再找个院子,你先住着。”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至于如何回去,咱们再好好的商量商量。” 宋沅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现在舅舅都安排好了,她便点头,见清荷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都没有办法再站稳,她便让许嬷嬷先将清荷带下去安置了。 许嬷嬷才带着清荷出去,张叔就匆匆的从前院来了,大声跟郭守敬和宋子思说:“舅老爷,大少爷!前院殿下那边派人过来了找您们二位了,说是三大营和京营的指挥使来了,让您们二位一道出去见见。” 之前刘安从中作梗,所以三大营和京营的人都没有看见。 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人倒是来了。 对于这一套事后诸葛亮的做法,郭守敬在军中呆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真的来救架的,而是来邀功的,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也要分一杯羹。 想到这里,郭守敬冷笑了一声,但是他本来也就没有对这次的事情太过在意,毕竟郭家的军功早就已经不需要通过这样的事情来体现了,便招呼了宋子思一声:“走,咱们出去瞧瞧去!” 宋子思答应了,临走之前摸了摸宋沅的头发:“别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等着,不管怎么样,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会保护你,谁要是想动你,先过了我这一关!” 宋沅知道的。 哥哥上一世就真是护了她一辈子,他哪怕是在边关,也从来不忘记给她送东西,年节从来一次不落,不仅是给她,就连安哥儿,也是哥哥惦念了一辈子的。 若不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宋子思是个视妹妹如命的疯子,只怕沈墨根本坚持不了十几年,早就已经对她动手了。 她哽咽着,重重的应了一声嗯。 宋子思这才转身跟着舅舅出去了。 没一会儿,张叔就跑进来,带着人把她们的东西都搬走。 因为顾忌着宋沅的安全,所以这一次郭守敬很有些费心,专门把宋沅的院子安排的距离平成王殿下最近,就在平成王的院子的后头一座,只要上个坡便是宋沅的院子了。 反正现在是在外地不在京城,而且出现了贼匪,借口都是现成的,这样的情况,怎么还可能讲究男女大防这一套?有人问起,直接一句事急从权就给堵死了。 宋沅一到了新院子就知道舅舅的苦心了,忍不住有点哭笑不得。 累了一晚上,她好不容易强撑着等到了哥哥和舅舅,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们,此时正觉得心头松散,无事一身轻,就见竹笙脸色十分不好看的进来了。 竹笙这个丫头素来都是好说话的,小丫头们最不怕的就是她跟青樱两个人了,此时见竹笙难得的摆着脸色,宋沅便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了咱们竹笙姑娘啊?” 事情都解决了一大半,所以宋沅也有心思开玩笑了。 竹笙的脸色却还是不怎么好看,没好气的说:“姑娘,那个李姑娘又来了。” 真是烦人,也不知道这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出了那样的事,还被宋沅在谢景昭和叶明安跟前当场戳穿了,这个李姑娘却只是安分了半天,这就又找上门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沅的脸色也淡了些,不由得有些头痛。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她其实都不怎么想跟这位李姑娘继续打交道了。 但是之后谢景昭和叶明安想要祸水东引,把刘安给拉下马,却少不了李姑娘在她祖父跟前说好话,所以哪怕是有些不大高兴,她还是挑了挑眉,对竹笙说:“请进来吧。” 李清芙脸上带笑的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束山茶花,见了宋沅,半点也没有尴尬和难堪,笑眯眯的将花儿递给宋沅:“才刚看到我那院子里还有这样的山茶,想着妹妹必然喜欢,所以这就急急的给妹妹送来了,还希望妹妹笑纳。” 宋沅豁然站了起来,有些焦急:“你怎么摘了我哥哥的照殿红?!” 这山茶是宋子思培育的,他虽然是选择从武,却不是不知道文雅的莽夫,相反,哥哥能文能武,风雅又有情致,别庄里的好几个山茶的品种都是哥哥培育的,为了这个,哥哥花了不少的心思,甚至还专门去过四川请教当地的园丁。 此时见宋沅这么着急,李清芙不由得蹙了蹙眉:“妹妹,你怎么这么生气.....不过就是一株山茶花罢了,我只是想着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哪里有不爱花儿的?这才给你摘下送来了,你若是不喜欢......” 宋沅简直是气的手脚冰凉。 竹笙也忍不住出言讥讽:“李姑娘真是莫不如不要多想,您上次想事儿,我们家姑娘就差点死了,现在又把我们少爷精心培育的名花给摘了......” 宋子思即将跟齐昭君成亲,这是宋子思准备送给齐昭君的聘礼之一。 现在却被李清芙给毁了,宋沅身边伺候的人都没了好脸色。 宋沅还没发怒,李清芙倒是先哭了。 眼看着宋沅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张叔又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姑娘不好了!您快出去看看吧,大少爷伤人了!” 什么?! 宋沅一惊,也顾不得再跟李清芙一般计较,提着裙摆便飞快的下了坡,跑着往前院去了。 李清芙则在她身后慢慢的出了院子,等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将手里的花扔在地上,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将这些花踩在脚下,给碾的粉碎。 第96章·跟我私奔 风很大,一阵风吹过,庭院里摆着的满满的各色各样的品种的山茶花迎风摇摆,简直将这庭院衬托的像是人间仙境,李清芙立在这花团锦簇中,脸色却阴沉得像是山雨欲来。 她的丫头娇杏见她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了一声,正要上前哄她几句,说说好话让她能够开心一些,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见李清芙捧起了一盆开的十分娇艳的山茶,然后好整以暇的看了看。xfanjia 这花儿长得真是好看,碗大的花开的如火如荼,娇杏脸上带了点笑意:“姑娘若是喜欢,屋子里正好有个漂亮的梅瓶......” 一句话还没说完,李清芙忽然松了手,花盆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枝头上的花儿也都零落成泥。 娇杏目瞪口呆。 可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李清芙就又踢翻了一个花盆。 廊下摆着至少二三十盆的花儿,各色各样的品种都有,李清芙一面轻声叹气:“真可惜啊,这是宝珠茶......” “这是鹤顶红.......” “这是四面锦.......” 她说一句,便面无表情的弄碎一盆花,仿佛自己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娇杏吓得浑身都发起抖来,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平时自然是也接触这些名花,当然看得出这些都是名品中的名品,借住在人家府上,还把人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名花全都毁了,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的,到时候怎么跟宋家的人交代啊? 偏偏李清芙还无知无觉似地,在又弄碎了一盆更加珍贵的朝天子之后,她指着院中一株已经开满了花儿的山茶树笑了起来:“那是紫玉盘吧?真是厉害啊,湖南那边的贡品,京中去年才有的呢,宋家竟然已经在别院开始种植,还活了......” 娇杏这才从惊恐当中回过神来,心惊胆战的跑到了李清芙跟前颤抖着劝:“姑娘,您不能这样.......” 李清芙皱了皱眉,忽然伸手掰下了一大段枝桠,眼看着花瓣扑簌簌的落下来,整个院子都一片狼藉,娇杏都快哭了。 自家姑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宋家好歹还救了姑娘和少爷,住到了宋家别庄之后,宋家的人招待也算是尽心尽力,她冷眼看着,宋家的人并没有怎么得罪姑娘,姑娘怎么对宋家的敌意这样重? 李清芙笑了笑:“怎么,我掰不得吗?” 娇杏慌张的摇了摇头:“姑娘,咱们到底是住在别人家里......” “是吗?”她面不改色的又掰下一段花枝,啧了一声笑了起来:“那他们能怎么样我?杀了我?还是要为了这事儿去报官啊?” 娇杏被自家姑娘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冷颤,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姑娘这是因为平成王跟宋沅走的近了些,所以才这样生气。 姑娘的脾气向来是这样的......谁若是染指她的东西,一定尸骨无存。 李清芙见娇杏浑身发颤,就知道她是明白了,冷冷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这些事儿是谁做的?知道怎么跟宋家说吗?” 娇杏抖了抖,急忙道:“知道,知道,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儿,把这些花儿都给糟蹋了,您知道了以后,也是难过无奈......” 李清芙面无表情的进屋去了。 另一边,宋沅跑到前院的时候,气都还没有喘匀,就听见宋子思大喊:“打他怎么了?我只恨没杀了他!他敢污蔑我妹妹,我让他不得好死!” 宋沅的脚步顿了顿。 污蔑她? 谁好端端的来污蔑她? 她皱着眉头,一时站在窗户底下没有再往前走,就听见里面不紧不慢的传来谢景昭的声音:“虽然宋校尉的确是有些冲动,但是事关自己胞妹的清誉,易地而处,若是诸位的妹妹也被人污蔑,想必诸位的愤怒也不会比宋校尉更少。” 清誉! 宋沅垂下眼,有些明白了。 叶明安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来:“就是,无凭无据的跑过来,说什么他跟宋大小姐约好了私奔,这他娘的谁信啊?合着要是对哪个女子起了心思,就只需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了是吧?若是这么说,那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子都得小心了,谁若是莫名其妙闯到他们家说出个名号,就得把女儿嫁了是吧?” 竹笙听的面色都白了,担心至极的看着自家姑娘。 怎么回事?谁说自家姑娘要私奔?! 宋子思的声音振聋发聩:“我宋子思的话今天撂在这儿,你们若是不拿出证据来,别说是废了他一条腿,老子今天要他的狗命!” 宋沅冷笑出声。 果不其然,几乎是宋子思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了起来:“子思,你怎可如此说话?我自然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但是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还敢自报姓名,那这事儿便未必是空穴来风不是?总得把话问清楚,你这么疾言厉色的,我们知道的自家人自然是知道你护妹心切,可若是不知情的,岂不是觉得你是恼羞成怒,在为妹妹遮掩?” 这声音宋沅可太熟了。 永远都端着一副公正不阿的样子,永远都表现的理智十足,这不是苏氏的父亲威武伯苏征是谁? 上一世,苏征处处摆出一副一视同仁的样子,对外都表现的是最好的外祖父。 为着这个,郭家的人都对苏家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人人都称赞苏征仁慈博爱,忠孝友爱,乃是国朝最好的大将军。 苏征为此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尤其是在郭老太爷和郭守敬接连战死之后,苏征更是接管了郭家军,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将军王。 苏家由此背靠二皇子和刘安,又有兵权在手,大权在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家的狗都比六七品的官员还尊贵些,何况是宋清秋还是他们苏家的嫡亲外孙女儿? 至于宋沅,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别说要喊苏征一句外祖父了,她跪在苏征跟前,苏征都连夜叫人黄泥铺道,清水洒扫,觉得她脏了门楣。 想到旧事,宋沅愈发的冷静。 第97章·辱我者死 苏征在里面慷慨陈词:“子思,我是你们的外祖父,我难不成会害自己的外孙女不成?” 宋子思气的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冷笑道:“我的外祖父现在就在京城呆着,我有正经的外祖父,你算是我哪门子的外祖父?!我的外祖父可教不出勾引姐姐未婚夫的外孙女!” 他真是出离愤怒了。 苏征带着个苏家的家将过来,说是这人跟宋沅约好了私奔,二人相约好了,趁着众人都在对付贼匪的时候,他们带着宋沅走。 简直是笑话,荒唐! 屋子里的苏征面色忍不住变了,冷冷呵斥了一声:“子思,这便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阿沅可知道你是这样对待外祖父的?!这就是你们宋家子弟的教养?你父亲三媒六聘,亲自上门求娶我女儿,我女儿嫁给你父亲,便是你的嫡母,于礼法上,我便是你决计挑不出错处的外祖父,难不成,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当着平成王的面,你如此出言不逊,将武定侯府置于何地?” 谢景昭正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扳指,闻言似笑非笑的挑眉:“威武伯可别带上本王,事关女孩家的名节,本王倒也觉得,慎重些的好。” 叶明川已经看出了些不对来,今天苏征带兵过来,说是为了围攻贼匪护驾,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苏征不过就是过来分个功劳镀层金的。 可没想到原来他还不只是想要镀层金,还带着个家将过来,说是这家将跟宋沅私下约定学那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夜奔。 聘者为妻奔为妾,若是当真是这事儿被证明了是真的,那么宋沅可就完了。 之前宋清秋跟沈墨的私情被发现,一时之间两人都如同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家对这两个狗男女有多么的痛恨,那么就对宋沅这个无辜的被背叛的可怜未婚妻有多同情。 可若是被证实宋沅原来也早就跟人有私情,而且还约定了私奔。 那么局势瞬间就反转过来了。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对待男人和对待女人的评判的尺度永远都不是一样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事,那是风流多情,那是有本事让多个小娘子倾心。 可若是女子做出来,那就是水性杨花,那就是不知廉耻,是会被人叫嚷着浸猪笼的。 这事儿严重的很。 叶明川眯了眯眼,苏征这个时候带着人过来,不可能毫无倚仗,毕竟平成王和他们都在这里,这里还有郭守敬这个郭家的人,宋子思和宋沅的舅舅在。 那么,这个家将凭什么证明他跟宋沅是真的有关系? 总不至于就只凭借着一张嘴吧? 他开始有些为宋沅这个小姑娘担心了,小姑娘刚才经历过被妹妹和未婚夫双重背叛,紧跟着出城一趟还遇见这样的风险命悬一线,如今又有这样的是非找上门。 换做个普通人,早就被逼疯了。 只怕小姑娘虽然也是个有能耐的,但是却避不开这已经设计好的陷阱。 屋子里安静下来,苏征似乎是在强忍着怒气:“刘伟成,你出来!你来说说,你凭什么说你跟我外孙女儿早有盟约?若是你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是在坏我外孙女儿的清白,别说是宋郭两家不会放过你,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好似他当真是完全只是个主持公道的正义使者。 可但凡是对她这个外孙女有半点真心,对待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做有罪推定? 宋沅心中冷笑,心中飞快的想着这个刘伟成的来历。 左思右想的转了一圈,她都确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绝对没有见过和认识过这个刘伟成。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人选肯定是苏征临时推出来的,之前那帮贼匪刺杀不成,反而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回去,苏征这是已经察觉出来了不对,所以先发制人,干脆就把责任全都推在宋沅的身上,说她是跟他军中的下属私通,如此一来,她所拿出的那些证词就会完全无用,一个私德有亏跟苏征下属有染的人,谁会信她的话? 那些人深夜摸进她的院子杀她,也完全就可以被说成是在帮刘伟成接她出去私奔。 而为什么他们都带着弓箭呢? 自然是因为要防身了。 真是事事都想到了,还不忘顺便往她头上泼一盆脏水,让她永不能翻身。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之主如此倒行逆施,他家里的女眷怎么可能好的了? 只是,宋沅心中也清明的很,苏征既然会带着人过来,就不可能真的是只凭借着一张嘴巴,必定是还有凭证的,苏氏之前假扮慈母那么多年,以前赵嬷嬷和粉桃也都是苏氏的人,她若是有些什么手帕啊或是贴身的饰物甚至肚兜儿之类的贴身衣物落在苏氏手里一点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宋沅脊背陡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因为她知道这个猜测只怕是九成九的。 所以苏征才会这么自信的带着刘伟成过来。 竹笙和紫莹两个人急的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姑娘,这种脏水沾上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别人总会觉得是真的,根本难以自证,这可怎么办?” 还有那个刘伟成,若是待会儿拿出什么东西来,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她们在窗外正提心吊胆,就听见刘伟成终于开口:“王爷,诸位大人,并非刘某有意捏造,污蔑侯府千金小姐,我这样一个身份的人,若不是确有其事,怎么会无的放矢,信口开河?难道我不怕得罪了郭家和宋家,不要命了不成?实在是,刘某真的跟宋大小姐两心相许,鸳盟早定,因此,刘某才下定决心求了伯爷带我过来,冒死也要为了大小姐拼一拼,为大小姐拼出一条生路,大小姐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是非卿不娶,还请诸位成全!” 他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物什。 第98章·太恶心了 刘伟成说完,便掏出一个东西,双手呈上,展现在众人眼前,带着几分哽咽的说:“大小姐以诚待我,连如此私密的贴身之物也愿意给我,我又如何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他说的情真意切,声情并茂,简直比戏台上的戏子还要更加的惹人热泪。 宋子思的拳头都已经握的咯咯作响了,看着刘伟成捧出来的品红色绣着荷花的肚兜,他目眦欲裂的朝着刘伟成扑了上去:“我杀了你!” 之前宋子思已经被郭守敬的人给按住了,他之前已经打伤了刘伟成的一个跟班,此时再忽然发威,大家一时都阻拦不及,所以宋子思的拳头顿时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刘伟成的鼻子上。 刘伟成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可能被打断了,一股热流顿时喷涌而出,鼻血滴落了一地,他急忙仰着头避开宋子思的第二次攻击,转过头求助的去看苏征。 而此时,苏征已经高声喝止:“来人,拦住他!” 苏征身边的亲兵已经一拥而上,将宋子思给钳制的死死地。 刘伟成满脸都是害怕,他是苏征的亲信,早就听说宋子思是个视妹妹如命的,现在亲眼见到,才知道传言真是半点没夸张,如果不是苏征的人拦的及时,今天宋子思只怕会把他给活活的打死。 郭守敬豁然站起,厉声质问:“苏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算什么东西,有我在这里,轮得到你对我的外甥指手画脚?!” 自从苏征来了之后,郭守敬就一直在努力的憋着心里的火气,可此时哪里还憋得住?苏家简直是一窝子的豺狼!这种贴身的衣物,都不必说也知道必定是苏氏弄到给了苏征他们的。 这家人真的毫无廉耻,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征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皱着眉头叹息:“守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事实胜于雄辩,刘伟成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信......” 他看向谢景昭,却见这位殿下对于此事似乎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就好,只要谢景昭今天不站在宋沅这边,那么人证物证俱在,宋沅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怎么才能迅速的彻底的把一个女人打落云端呢? 当然是把她塑造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如此一来,她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骂。 这一招,苏征用的向来得心应手,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从前蹦达的厉害,是因为他始终顾念着一点儿情分,不想赶尽杀绝。 可是现在,这点情分也不必顾忌了。 他唉声叹气的,自己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也不敢置信,可是刘伟成拿出的这东西,除了沅姐儿自己给的,还能有谁能给他呢?何况他还知道沅姐儿在别庄.....” 这是在给此事盖棺定论了。 看似公正,实际上却是单独的坐实了宋沅跟刘伟成私通的罪名。 竹笙都急哭了:“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别急。”宋沅反倒是笑了。 这个时候了,宋沅竟然还有心思笑得出来,许嬷嬷都担心自家姑娘是不是急怒攻心给气傻了,急忙低声说:“姑娘不必害怕,舅老爷和大少爷在,绝不会让姑娘平白受委屈的。” 宋沅却不想坐以待毙。 人家已经将屠刀亮了出来,而且是用的最恶毒的方式,祭出清白这种绝招,现在郭守敬和宋子思越是护着她,就是越是会被苏征说成是他们故意在包庇。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因此她轻轻挑了挑眉,沉声喊了紫莹出来:“你回去咱们房里一趟。” “姑娘要做什么?”紫莹到底是宋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还算是沉得住气,并没有惊慌的看着宋沅,等着宋沅吩咐。 宋沅便轻声说:“还记得那个来送衣服的婆子吗?” 在场的人都想了起来,之前苏氏让一个婆子莫名其妙的来送东西,她们一直就觉得那个婆子是来细作,事实也证明宋沅的住处也是她透露出去给那些凶徒的。 但是宋沅并没有立即把她抓起来,只是让紫莹派人死死地盯着她。 现在听宋沅这么问,紫莹立即便道:“姑娘,她送来的东西我们都已经严查过了,后来也全都扔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恍然大悟:“姑娘,她是偷走了您的肚兜吗?!” 所以刘伟成手里拿着的肚兜,是那个婆子偷走的?! 宋沅摇了摇头:“不会,苏氏名义上是我的母亲,她要拿我的贴身衣物再简单不过了,根本不必特意打发个婆子过来,我让你回去,不是让你看少了什么东西,而是让你注意翻一下,多了什么东西。” 多了什么东西? 紫莹睁大眼睛,就见宋沅朝着自己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就转头走了。 屋子里的情形愈发的混乱了。 宋子思对苏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长辈?纵容你女儿勾引别人丈夫,虐待继女,你们一家子都烂透了,你们会有报应的,我活着一天,就跟你们不死不休,不杀了你们,我誓不为人!” 苏征听的心中冷笑。 什么不死不休? 宋子思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只要解决了宋沅,下一个就是宋子思。 思及此,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子思:“子思啊,你以后可是要做官的人,若是人人都跟你这样是非不分,那大周百姓该当如何?” 不仅要把宋沅钉在耻辱柱上,同时也要在诸多权贵面前给宋子思打上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帽子,让他不可能再得到重用。 苏征眼里一片冷意。 刘伟成也重新跪在了地上:“我不怪大舅哥,沅沅常跟我说,要爱屋及乌,她既然能做得到,我自然也该尊重她的兄长.....” 叶明安恶心的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他一把甩开叶明川拽着他的手,恼怒道:“说话就说话,一个大男人,别来这套!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证据?!” 第99章·绝地反击 他没好气,实在受不了这个大男人这副样子了。 那天晚上宋沅被那些贼匪围攻,都差点儿死了。 什么爱不爱的? 这狗男人爱一个人就是送她去死? 他娘的还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戏台上的戏子都没他这么会演的! 偏偏这贱男人竟然还拿出了宋沅的贴身衣物,这么一想,叶明安心中真是为宋沅觉得万分的不值,家里都是些什么乌烟瘴气的玩意儿! 这种东西,不是亲近人偷拿,谁能拿得到? 真惨啊,宋大小姐。 刘伟成双目直视前方,轻声叹了口气:“自然是有的,我们互换信物.....那一夜过后,她送我贴身肚兜,我则送了我的......” 谢景昭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不耐和冷意。 他转头看着苏征:“伯爷,你作为宋大小姐的亲人,也相信这人说的是真话?” 苏征的态度拿捏的也十分的恰到好处,十足痛心的叹气:“王爷,苏某真是不敢置信,可是再如何不敢置信,事情也还是发生了。铁证如山,我这个做外祖父能做的,也就是防着两个年轻人越走越错.....” “所以我才带着伟成过来了,既然他们彼此有情,倒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苏征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保全她们,也成全了沅姐儿啊。” 没一会儿,紫莹就回来了。 宋沅早已经等的十分不耐烦,此时见到紫莹回来,便看了一直在看戏的虎皮鹦鹉大人一眼:“大人,能帮个忙吗?” 屋子里还在闹个不停。 刘伟成还说:“我跟沅沅情投意合,矢志不渝,我则送了我的贴身荷包与她,若是殿下不信的话,您大可让人搜一搜沅沅的屋子就是了。” 男人的贴身荷包可不会装什么好东西。 叶明安忍不住骂了声娘,这些人真不给人活路啊,到底怎么把这么贴身的东西能送到宋沅跟前去的? 宋沅若是无知无觉,怎么可能察觉到一个荷包还内有乾坤? 他看了谢景昭一眼,示意谢景昭自己先去通个风报个信。 总不能真让宋沅吃了这哑巴亏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呢,忽然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大骂:“谁他娘的在这用嘴巴拉屎呢!比老子拉的屎都臭,臭死了,臭不可闻!” 叶明安立即就意识到是那只鹦鹉祖宗来了。 还有谁骂人能骂的这么清新脱俗啊? 果然,虎皮鹦鹉大人扇着它那大翅膀出现在厅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刘伟成,他还以为是一只母鸡飞进来了。 这只母鸡这么肥,飞的倒是还挺快的......他这么想着,一个念头才浮现在脑海,那只母鸡就落在了他头上,然后,抬起了一只爪子,给他拉了一泡热腾腾的翔。 刘伟成完全不能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死命的蹦起来要去抓虎皮鹦鹉大人:“你这只畜生,老子要把你宰了!” “傻子!”虎皮鹦鹉大人慢吞吞的绕着场子飞,忽上忽下的,也不知道它那肥硕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灵活的,但是不管刘伟成怎么努力,都根本碰不到它老人家的半根羽毛。 眼看着刘伟成被耍的团团转,大家心里称意,叶明安更是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苏征皱着眉头十分恼怒:“哪里来的畜生......” 关键时刻出来坏事,这还怎么继续说下去? 虎皮鹦鹉大人已经唰的一下到了他跟前,落在了他头顶上:“你他娘的也不是个好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傻玩意儿,老子都不乐意搭理你!” 苏征的脸都青了,生怕这畜生也给他当众拉上那么一坨大的,一时之间只能喊亲兵:“射死它,给我射死它!” 可是面见平成王,大家哪里敢带兵器?亲兵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正望鹦鹉兴叹,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轻笑声:“这是怎么了?” 一个穿着天青色上衫,底下系着米白色百褶裙的少女带着一群丫头仆妇快步进来。 虎皮鹦鹉大人还是盘踞在苏征头上不动,但是苏征情急之下已经喊了一声:“沅姐儿你来了?!你来的好,我把你的情郎给你带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十分的茫然:“外祖父您说什么呢?我哪有情郎?” 虎皮鹦鹉又开始用爪子挠他的头发了,眼看着头发都快变成鸟窝,苏征简直是气急败坏的喊刘伟成:“伟成,你还不快跟沅姐儿相认?!” 叶明安顿时就要说话,却一把被人拽住了衣袖。 他转头去看,就见谢景昭脸上带着戏谑十足的笑意,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刘伟成已经快步走向最前面站着的那个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瞥了一眼她腰带上系着的荷包,顿时喜不自胜的说:“沅沅,是我啊!” 原本要杀人的宋子思僵住了身子,扫了一眼刘伟成,脸上一脸的茫然。 郭守敬则立即走到了刘伟成跟前,挑眉问:“你认清楚了,你说这是沅姐儿?” 刘伟成心中嗤之以鼻,到了这个地步了,郭守敬竟然还想诈他,也要看他会不会上当才是,这少女走在最前,显然是地位尊贵,而那荷包也正稳稳当当的挂在她的腰带上,她不是宋沅,谁是? 他诚恳的上前几步:“沅沅,你不是与我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你放心,我来找你了,绝不让你受委屈!” “这位大人说什么呢?怎么对着奴婢叫我们姑娘的闺名啊?”紫莹一脸不解的看向郭守敬:“舅老爷,此人真是言行无状,难道是失心疯了不成,都不认识我们姑娘,竟然还敢说这些虎狼之词!真是登徒子!” 苏征正被虎皮鹦鹉大人气的发疯,根本没有功夫干预场中的事,而等到那句话说出来,他终于摆脱了虎皮鹦鹉的纠缠之后,再看到刘伟成对着喊沅沅的人是谁,顿时就是两眼一黑。 这个蠢货!宋沅站在旁边呢,他对着人家的丫头叫沅沅! 第100章·砍他的头 刘伟成目瞪口呆的转过头去看苏征,满脸都是不解和疑惑。 眼前这个挂着荷包的只是个丫头? 那宋沅呢?! 苏征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刘伟成竟然会认错了人,如此一来,他那套所谓的什么情根深种的苦命鸳鸯那一套说辞就不攻自破了。 哪家的情郎会连自己心仪的人都给认错的? 还不等他补救,宋沅已经笑盈盈的从紫莹身侧站出来了,她似笑非笑的问刘伟成:“两情相许?” 刘伟成的目光这才放到宋沅身上,刚才兵荒马乱,他被那只鹦鹉弄得头都懵了,加上紫莹带着荷包,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认错人,此时看见宋沅,他才忍不住怔了怔。 宋大小姐原来长这样......他福至心灵,急忙上前想去拉宋沅的手:“沅沅,我与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你的丫头?” 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宋沅不过是个弱女子,他只要挨到了她,就能让她浑身酥麻,说不出话,到时候落在别人眼里,这私情也是实打实的。 郭守敬立即便伸手想要阻拦。 这小崽子真他娘的大胆狂妄至极! 宋沅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站着,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刘伟成顿时心中一喜,立即便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握住宋沅的手了。 叶明安真是急躁的心里喷火,压低声音问谢景昭:“宋沅怎么回事,她傻了吗?被这么个脏东西碰......” 谢景昭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瞎担心什么?” 怎么会是瞎担心呢?叶明安忍不住抱怨:“我看殿下你是在山上当道士当久了,不知道咱们山下的男女大防,她......” 一句话还没说完,刘伟成的一声尖叫几乎要掀翻房顶。 叶明安都被吓了一跳,等到转过身,才看到有什么东西唰的一下从自己眼前飞过去了。 什么玩意儿?! 他吓得骂了一声,然后退后了两步,看着落到自己跟前的东西,随即便瞳孔巨震。 我的娘啊! 是四根手指! 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 他的表情都僵硬了,见谢景昭脸上带笑的咳嗽了两声,带着点儿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缓缓的转过头,就见刘伟成正捂着手倒在地上痛的打滚,而宋沅则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正把玩着手里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娘的!” 虎皮鹦鹉大人扑簌簌的飞起来,肥硕的身子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灵活飞到了宋沅肩头,趾高气扬的嘎嘎大笑:“真他娘的活该!” 虎皮大人怎么抢他的词儿?!叶明安在心中几乎要大喊,这话该我来说!!! 真他娘的,刺激啊! 刘伟成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姑娘竟然是这么个狠角色,十指连心,四根手指齐齐的被宋沅切断,他痛得浑身大汗,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在地上来回打滚喊痛。 宋沅面无表情的拉了一张椅子到了刘伟成跟前,坐下之后不紧不慢的拿了帕子去擦匕首上的血,一面啧了一声:“你再说一遍,你跟谁有私情?” 她说着,手里的匕首已经放在了刘伟成的脖子上。 那匕首锋利无比,寒光闪闪,光是贴着皮肉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刘伟成嘴唇哆嗦了几下,心里是记着苏征的吩咐的。 但是现在脖子被人用刀抵着,他就算是再头铁,也知道小命更重要。 他抖抖索索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宋沅轻笑了一声,手一抖,就在刘伟成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 冰凉的血珠顺着匕首滑下来,刘伟成都快吓疯了,他忍不住鬼哭狼嚎的求饶:“宋大小姐,对不住,这真是个误会,是个误会.....”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宋沅垂下眼,眼里杀气腾腾:“你说点儿知道的,比如说,这肚兜谁给你的?” ......刘伟成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之前最得意的事儿现在像是催命符,他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 当时答应下这件事,一是因为能够讨好苏征,从此飞黄腾达,二来则是因为可以白白的捡一个侯府嫡女当妻子,女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再不愿意,只要上了床,生了孩子,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可谁想到,会遇上个这么疯的! 他还在纠结挣扎,就忽然感觉脖子又是一凉,紧跟着就有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 宋沅的语气愈发的阴沉诡异:“哎呀,扎偏了,应该扎在......” 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可眼里却毫无感情,好像刘伟成的性命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石头一棵树,只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她的匕首停在了刘伟成脖子的动脉处,啧了一声:“应该扎在.....这儿!” 刘伟成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一下全都竖了起来,惊恐得终于撑不住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们大人让我干的!这肚兜也是我们家大人给我的......” 宋沅转过头,意味不明的看着苏征笑了笑。 而刘伟成的话头戛然而止,因为苏征已经飞快上前,手起刀落的切断了刘伟成的脖子。 他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了宋沅的跟前。 苏征的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宋沅,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微笑:“此等反复无常、满口谎言的小人,我替阿沅你除掉他!” 当着谢景昭这些人的面,苏征是不可能让刘伟成继续说下去的。xfanjia 他藏好心中的波澜,冷眼看着宋沅脚边的那颗头颅:“沅姐儿,他正睁眼看着你呢。” 苏征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所以其实刘伟成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此时正睁大眼睛,正好对着的是宋沅的方向。 换成一般的小姑娘,早就已经吓疯了。 就比如宋沅身边伺候的丫头就已经抖得跟筛糠似地,连许嬷嬷都是脸色惨白,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急忙去想要挡住宋沅的眼睛。 宋沅温柔却坚定的挡开了许嬷嬷的手,冷冷对上了苏征的目光,轻轻皱着眉头说:“苏大人出手真是好快啊,也不知道他嘴里的那个大人,是不是指的就是苏大人你呢?” 第101章·你奈我何 宋沅不仅不怕,反而还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瞬间铁青的苏征,垂下眼说:“苏大人,我的话都还没问完呢,他眼看着都要说出幕后指使了,你这么急着杀了他,我很难不怀疑是你在背后害人啊。” .....! 苏征死死地盯着宋沅,虽然脸上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但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宋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让人难以招架? 普通人面对这种泼脏水的事儿,除了哭和说我是冤枉的还能怎么样? 宋沅就能玩出花样来! 立即就找到了关键的荷包就算了,还能想出李代桃僵的主意,推出一个丫头带上那个荷包,完美破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刘伟成逼得走投无路,精神崩溃还不算,她还真的敢动手,敢杀人! 现在还能冷静自若的寻找他的漏洞,在谢景昭和叶明川郭守敬等人跟前跟他针锋相对阴阳怪气......他只能木着一张脸冷笑:“不过就是一个下属,他拿出你的贴身肚兜,我方才想着若是你喜欢,成全了你们也无妨,这才带着人来的.....” 叶明安刚才是被宋沅露出的削手指绝技给惊呆了,一直到现在才回过神,见宋沅还面无表情的站在血泊里,他咽了口口水。 亲娘啊,他还替宋沅打抱不平和担心呢。 他真都多余担心! 人家只怕脑子里的沟沟道道都比他的脑子多! 谢景昭则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威武伯的确是太着急了,宋大小姐的刑讯还不错,有条不紊的,眼看着就要问出幕后主谋了,却被你这么突兀的杀了......” 他起身弹了弹自己衣袍,冷声说:“宋大小姐疑心,也是很合理啊。” 苏征被前后夹击,一时狼狈不堪。 他真是没有想到,精心设计的圈套竟然被宋沅这么轻飘飘的破了,而且刘伟成竟然还被宋沅逼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看了自己的亲兵一眼,面带怒意。 而他的亲兵此时已经飞快的站出来跪在了地上,慷慨激昂的指着宋沅:“宋大小姐,你不必这么质问我们侯爷了,这一切都是我和刘伟成商议之后决定的,你素日嚣张跋扈,从来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怕是不记得了,你曾经赶走过一个嬷嬷,正是刘伟成的亲娘!当时她生着病,你却毫无怜悯,以至于他娘出了府就死了!” 宋子思冲到宋沅身边,愤怒冷笑:“胡说八道!就为了这事儿,你们就算计一个侯府小姐的清白?何况,肚兜到底怎么来的,你也还是没有解释清楚!” 那人深吸了口气,冷笑说:“反正我们自有我们的法子,我们只是看不惯你们肆意污蔑我们伯爷!” 他冷冷的说:“宋大小姐,昨天刺杀你的那些人,也都是我和刘伟成的人,对付你这种横行无忌的千金大小姐,怎么歹毒都不为过!” 话音刚落,他嘴角忽然流出血来。 宋子思大惊,立即抢步上前掐住了他的下巴,可是已经太迟了,他已经咬破了牙齿中的毒囊,很快就没了气息。 一场声势浩大的戏就此落下帷幕。 苏征面带伤痛,悲痛不已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满意了?” 郭守敬拧着眉头,这么一出大戏,结果在高潮处就戛然而止,简直是让人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分明就是被苏征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可现在苏征反倒是搞的他才像是受害者一样。 虎皮鹦鹉大人气的胸膛都快炸了,飞起来不断痛骂:“缺德败兴的王八羔子,杀人灭口,生孩子没屁.眼儿!” 这只臭母鸡,竟然还指桑骂槐! 苏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十分痛苦的朝着谢景昭拱了拱手:“让殿下看笑话了,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家门不幸。” 他叹了一声气:“是我太过轻信属下了,以至于差点儿冤枉了沅姐儿。” 他说着目光落在宋沅身上:“只是,虽然是他们无中生有,可其情可悯,何况如今他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闭了闭眼睛:“此事就此作罢吧。” 郭守敬气急反笑:“这么污蔑了我外甥女,差点害的她名誉尽毁,这样的事儿,你说算了就算了?!” 他指着苏征破口大骂:“姓苏的,你他娘的道貌岸然,畜生不如!这件事儿,你必须给我说个清楚!” “还要怎么说才清楚?”苏征忽然暴怒:“这里,如今已经死了两个人!我可曾有过偏私?!我可曾有让他们不要死?!” 他摊开手,朝着郭守敬意味深长的冷笑:“人不是都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吗?该死的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虽然刘伟成和那个亲兵的确是死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跟苏征脱不了关系。 偏偏死无对证,那个亲兵揽下了所有罪责,现在苏征才能如此嚣张。 真是让人气炸了。 苏征则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也该长长教训了,往后对底下的人,该慈和一点,再如此倒行逆施,底下人难免心生怨恨啊。” 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意思。 宋子思听的拳头都握的咯咯作响,眼看着就要冲上去。 宋沅已经一把拉住他,然后才微笑着看着苏征:“苏大人,你急什么?这件事,又不是就这么一个证人,我还有一个证人呢。” 她笑着说:“之前夫人派了一个婆子给我送衣服.....” 苏征一时变了脸色。 他当然记得,那个婆子就是负责把刘伟成的荷包混进宋沅的妆匣里的。m.xfanjia 只是,她们都已经吩咐过了,一旦得手,立即便走。 难道.....他心中惊跳,宋沅却已经垂下眼了:“苏大人不必惊慌,事情到底如何,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我打算回到京城之后报官,让官府查个清楚明白。”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宋子思和郭守敬:“大哥,舅舅,咱们回京报官吧,人又不是都死光了,总能问出个是非黑白来的。” 第102章·留个尾巴 谢景昭恰是时候的站起身来:“也是,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确是该叫顺天府或是大理寺来断案。” 他看着苏征,笑着道:“反正如今大势已定,那群余孽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苏大人反正是坦坦荡荡,想必也是同意去见官的吧?” 如果那个婆子真的落在宋沅手里,苏征当然是没什么把握。 何况廖老大带出去的那帮人现在也都在宋沅处。 只是现在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郭守敬跟宋子思两个人都在这里虎视眈眈,叶明安眼看着也是偏帮宋沅的,争执下去,他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还要徒惹怀疑。 这么一想,苏征便急忙笑着冲谢景昭拱了拱手:“殿下说的是,苏某心怀坦荡,正想让官府将此案审个水落石出。等此间事一了,苏某亲自上顺天府报案!” 话说的是冠冕堂皇。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为此等家事,劳累诸位在这儿一直相陪,真是献丑了......” 分明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带着刘伟成等人上门找麻烦,当着谢景昭和叶明川的面直指宋沅和刘伟成私通的是他,不依不饶要宋沅出来见刘伟成的也是他。 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宋子思等人在无理取闹。 宋子思满脸冷意。 可苏征已经煞有介事的说起了这次收网的安排了。 备操军如今已经回了卫所,如今正是要围剿那几个村中的余孽和逃兵的重要时刻,何况这一次虽然他们已经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但是还是有十分多的死伤,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做收尾,死伤的士兵该如何的发放抚恤银子,都是大问题。xfanjia 而苏征恰好便是朝中派来协助谢景昭做这些的。 他如此义正言辞的说起正事儿,之前又已经答应了要去报官,这个时候再揪着刘伟成的事儿不放,倒好像显得他们是在无理取闹了。 宋沅半点儿也不着急,见苏征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样子,便施施然的跟谢景昭告退。 谢景昭点了点头:“宋大小姐连日辛苦,这次的事多亏宋大小姐帮忙,等到回到京中,本王也要跟圣上禀报大小姐的功劳,这里便不再多谢了。” 宋沅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苏征,就见苏征正回过头来也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眉,嗯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的将刘伟成的人头踢到了苏征脚边,冷冷的说:“苏大人,这可是你心腹爱将的人头,你可得看好了。” .....这个死丫头! 当着谢景昭他们的面儿,她竟然敢这样?!她还是个女人吗?! 苏征之前一直都责怪自己夫人和女儿沉不住气,被一个宋沅耍的团团转,可现在自己真的对上了宋沅,才发现这个丫头确实是非同一般的棘手。 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沅姐儿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回去记得让个老成的婆子给压压惊,省的半夜想到这些事儿睡不着。” 退出了房门,宋沅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子思跟着妹妹出来,心事重重的陪着她走了一段儿,才抿着唇沉声说:“妹妹,真对不起,做哥哥的没用,不能保护你......” 反倒是要让宋沅自己冲在前面。 如果不是宋沅自己机警而且还杀伐决断,今天他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武功高是真的,但是这种事根本不是凭借他武功高便能改变什么的,宋沅没来的时候,他就像是一直困兽,处处都被苏征言语压制。 只要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宋沅则笑着看着宋沅摇头:“哥哥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没用呢?这一次你对敌勇猛无比,亲自斩杀三人,谁敢说你无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大道直行的人永远不会有错。” 反倒是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才需要不停的耍弄这些阴谋诡计。 她的哥哥是英雄,她则不需要是。 她来对付这些阴险小人就行了。 宋子思心中还是闷闷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快点建功立业,只有建功立业,他才能够在家里说话更有分量,才能又更多的力量来保护妹妹。 从今以后,他绝不会让妹妹再受一点儿委屈! 他送了宋沅进了院子,便问宋沅:“那个往你屋子里放荷包的婆子呢?” 宋沅笑了一声:“我让许嬷嬷抓起来了。” “既然抓起来了,咱们到时候跟那些贼匪和赵妈妈她们一道带回京城就是了,你怎么还告诉苏征?”宋子思十分不安:“他怎么会甘心?” 站在院子的长廊底下能看到外头的斜坡,见张叔正气喘吁吁的往这里跑,宋沅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自己则看着宋子思说:“就是要留个尾巴才好,刘伟成死了,那个亲卫站出来认罪的速度也太快,一时半刻奈何不得苏征。可我其实并不想拖回京城。” 到了京城再处置这件事,苏征有同僚,有故交,朝中有人好办事。 一桩这样的案子,可以拖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 她不想事事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一般有仇,她喜欢当场报。 所以,就跟钓鱼一样,她当然要先给苏征一个钩子,好等他自己上钩了。 妹妹变化巨大,而且极有主见,她说的话基本都成真了,宋子思也知道宋沅这么说就有她的考量,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她好好休息。 正说着,张叔已经气喘喘的跑进门来了,才进门,他就哭丧着脸看着宋沅和宋子思:“大少爷,大小姐,出事了,您培育的那些山茶,全都没了......” 宋子思怔了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没了?” 他种下的这些山茶,都是为了齐昭君种的。 齐昭君曾经亲口说最爱山茶,他便为了齐昭君遍寻名品,亲自侍奉,打算到时候当成聘礼,一道送给齐昭君一个惊喜。 别庄的下人也都知道此事,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些花儿的,怎么忽然就没了? 宋沅则面色阴沉。 第104章·就赶你走 李清芙在男人面前的柔弱已经消失殆尽,冲上去想要推打宋沅。 她简直是气疯了:“你竟然敢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我祖父都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你竟敢打我!” 李家是阁老之家,国朝重臣,每年宫里分发赏赐,可都有李家的一份。 而李清芙哪怕是在李家这样的大家族中,也是得宠的。 她长得漂亮而且又嘴甜,自幼就被李老夫人养在身边,是李老夫人亲手带到大的。 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如今被宋沅这一巴掌给打下去,她以后脸面全无! 她在贵女当中还如何继续当枝头上的凤凰?! 宋沅丝毫没有惧怕,她当初既然会想要找上李清芙,自然也知道李清芙的确是备受李次辅的宠爱,也在李次辅跟前说的上话。 可这不代表她便能容忍李清芙作威作福。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怪不得李姑娘没什么规矩,在别人家做客避难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毁坏别人的财物!李姑娘这样的贵人,我们宋家伺候不起,李姑娘还请自便吧!” 宋家的下人把宋沅给围的严严实实的,李清芙不甘心被打,此时却也奈何宋沅不得。 也因此,她心里的一股邪火越烧越旺。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李清芙气的口不择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打着什么龌龊主意,我没规矩,宋家就有规矩了?” 她面上带着十足的讥讽:“宋家的规矩,就是把你的院子安排在殿下的隔壁,为了你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勾引殿下吗?!” 这话一出,宋家的人都面色大变。 许嬷嬷也是忍无可忍:“李姑娘慎言!你也是大家闺秀出来的姑娘,那一晚我们姑娘是如何的命悬一线我不信您不知情!现在您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来?!” 郭守敬分明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住在谢景昭旁边的院子,是最稳妥可靠的办法了。 她不信李清芙想不到这一点。 但是就是因为宋沅住在了谢景昭隔壁,这个李姑娘的面具就带不住了,在这里又哭又闹,还把宋子思辛辛苦苦培育了几年的花毁的一干二净。 她以为她自己是公主不成?! 哪怕是公主,也该有公主的言行举止,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 宋沅并没有生气,听见李清芙的话之后,她反而还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李清芙觉得这笑声格外的刺耳,以至于她厉声问:“你笑什么?!” “我笑李姑娘真是很爱操心。”宋沅回以冷笑:“不知道你是宋家的长辈,还是平成王殿下的长辈?你有什么资格站出来说宋家的行为举止不合规矩?” “又有什么脸面质疑平成王就一定会受我勾引?” 李清芙被说的面上难堪。 她喜欢谢景昭,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祖父是支持正统的,这些年没少上折子请求建章帝召回平成王,早立东宫。 而她作为内阁次辅的孙女,身份贵重,天生就是该做太子妃的。 可这理所当然,却还不能在外头露出来。 被宋沅说的有些烦躁,她只能转移话题:“像你这样一出生就克死母亲,还不得你父亲继母喜欢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旧事,李清芙面带得意:“连你那定下婚约的未婚夫都宁愿娶你妹妹也不娶你,我若是你,根本没脸再活在这世上!” 想到宋沅是退过亲的,她心里立即舒服起来,不屑的打量一眼宋沅,转身怒吼娇杏等人:“你们死了吗?没听见人家说这里不欢迎咱们吗?咱们走!” 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其他的大户人家很多都自己回自己家去了,她们李家的别院又不是不能住人,干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宋沅的气? 何况她走了,看宋沅如何跟长辈们和殿下交代! 她可是堂堂的次辅嫡孙女,地位非凡。 娇杏急忙一溜烟的跑去收拾东西了。 李清芙则得意的唇角微翘的看着宋沅,等着宋沅跟她赔礼道歉。 不过就是几盆花而已,宋沅闹到这个地步,还把她逼走,殿下他们知道了,也会觉得宋沅太过小气,她就看宋沅如何收场! 宋沅冷冷的站在原地看着李清芙这做派,转头吩咐张叔:“张叔,李姑娘要走,你派人把他们的东西都送到马车上去,可都要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让别人以为我们宋家落下了李家的什么东西。” 这是在说之前李清芙迫不及待的过来追问那些财物的事儿。 李清芙没有想到宋沅竟然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李家,如此冷漠,一时又急又气。 宋沅已经转身就走了。 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要做,没有功夫在这里陪着一个大小姐安抚她的情绪。 她又不是李清芙的下人。 见宋沅吩咐完帮她送东西人就走了,李清芙气的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脚。 娇杏小跑着到了她跟前,小心的看着她:“姑娘,现在怎么办?” 宋沅这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啊!但是姑娘怎么可能真的愿意走? 这里有谢景昭呢! 李清芙咬了咬唇,恨恨的甩了甩帕子:“走!我们去找殿下和驸马去!” 谢景昭正在前院看这些年保定卫的军饷发放记录,还有附近村落的逃兵人数,郭守敬和苏征都在一旁陪着,两人谁都不想看谁,彼此都是横眉冷目的。 叶明安则在边上有些夸张的哇了一声:“真是没想到这些年他们藏的这么好!这些蠹虫,简直是快要把保定卫给蛀空了,怪不得他们手里什么东西都有,而且还能闹的这么声势巨大的!何大人怎么说?” 擎风看了谢景昭一眼,才有些为难的说:“何大人听见风声不对,已经卷了东西带着家小跑了。” 之前叶明安去找何大人帮忙,何大人就推三阻四的,现在想想,他必定是跟那帮暴徒有勾结,这才会如此。 听见风声不对,跑了也是正常的。 叶明安狠狠地呸了一口。 第105章·挑拨离间 说起这些,苏征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低垂着头咳嗽了一声:“何大人这个人狡兔三窟,也不知道他究竟藏在何处,叶二少爷,你是咱们这帮人当中唯一见过他的那个,可知道他当时有什么不对啊?” 众人都看着叶明安。 谢景昭则别有深意的瞥了苏征一眼。 叶明安挠了挠头:“能有什么不对?老狐狸明面上表现的可好了,就说让我放心,一定会全力配合我缉拿那些暴徒,后来我等了很久,他一直说还需要写信向上面请示,我就知道他是在敷衍我。加上当时我赶着回来,怕宋家别庄出事,也就没顾得上他了。” 听到这里,苏征似乎是有些失望。 随即他便拱了拱手看着谢景昭:“殿下,臣带了不少人手,其中还有最擅长寻人的暗哨,抓捕何朝贤的任务,请殿下交由臣来完成!” 郭守敬立即就出来反对:“我们都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不过就是追捕一个何朝贤,就算是不用你的暗哨,抓到他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事儿还是不用苏大人费心了。”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谢景昭正在沉思,外面便有人通报,说是李姑娘过来了。 李清芙是李次辅的孙女儿,她求见,谢景昭还是要见一见的。 因此便让人把李清芙给请进来了。 李清芙一进来便跪在地上,哽咽着朝谢景昭等人行了礼。 见她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谢景昭挑眉:“李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起来罢。” 李清芙却并没有起来,跪在地上哽咽着说:“殿下,臣女是来跟殿下请辞的,臣女想要回京城去,只是虽然现在暴徒已经大部分伏诛,却难保还有些零散的漏网之鱼......” 她哭的肩膀都在发颤,细声细气的哭着说:“还请殿下能够派几名护卫给我,能够让臣女带着弟弟回家。” 叶明安对李清芙有点儿心理阴影,总觉得这姑娘跟她外表表现出来的柔弱完全不同。 因此见李清芙吵着要走,他竟然点了点头说:“殿下,那你让擎风派几个人带着李姑娘回去算了。” 反正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就算了,反而还总是拖后腿。 ?李清芙震惊的抬头看了叶明安一眼,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叶明安连个原因都不问一问。 她为什么要走,叶明安不是先问一问吗?! 幸亏谢景昭还是正常的,他温和的问:“李姑娘,现在虽然大部分暴兵都已经伏法,可的确还可能有些漏网之鱼,你现在回去并不安全。” 李清芙等的就是这一句,她的眼泪立即便夺眶而出:“殿下,是臣女做错了事,惹了宋大小姐不快,所以宋大小姐开口让臣女滚.....” 她委屈无限的样子,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臣女再厚的脸皮,也不敢再待下去了.....” 郭守敬怔住了,没想到事情还跟宋沅有关。 但是他了解宋沅,别说宋沅现在已经变了个人似地,根本不可能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就算是以前的宋沅,最多也就是追着沈墨罢了,何曾仗势欺人? 他忍不住皱眉:“李姑娘,你说你做错了事,我家沅姐儿赶你走,那你是做错了什么事?” 李清芙眼泪汪汪的带头扫了一眼众人的表情,一面流泪一面摇头:“院子里的猫儿被下人驱赶,不小心打碎了宋大少爷的花儿,宋大少爷大人大量,说没关系.....” 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宋子思,便又忍不住哽咽起来:“但宋大小姐却觉得我是故意的,不仅赶我走,还.....还打我......” 她说着,放开了自己捂着脸的手,果然有一个五指印在脸上。 众人都默了默。 还是苏征先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这么久不见,沅姐儿还是这么个脾气,说打人就打人,不过就是几盆花罢了,她也太小题大做了。” 见有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李清芙的眼泪流的更急更凶了。 叶明安则狐疑的看了李清芙一眼:“真的假的?宋沅就为了几盆花打你?” 谢景昭垂下眼,见李清芙形容狼狈,面色凄苦,想了想便道:“今天已经晚了,你们回去怕是不安全,这样吧,明天本王安排人送你们回京。” 李清芙当然并不想真的直接走,但是见有人站出来直接说宋沅脾气差,而且谢景昭说会派人护送她,便也见好就收,楚楚可怜的应了一声是,起来回自己房里去了。 而另一头,许嬷嬷很担心李清芙真的要走,她看着宋沅:“那个李姑娘可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您把她赶走,只怕是会跟李家结仇的。” 宋沅也想过这一点。 所以一开始她对李清芙处处容忍,不管李清芙多阴阳怪气,甚至都还差点害死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看李清芙对哥哥的东西出手,她实在是不想再忍李清芙的气了。 “无所谓,这样的人,我除非是一辈子当她的奴婢奴颜婢膝,否则活着都是一种错误。”宋沅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想到什么,忽然叫来紫莹:“去看看李清芙在我走后做了什么。”xfanjia 紫莹没一会儿就回来,跟宋沅说了李清芙去前院的事儿。 许嬷嬷顿时更担心了:“姑娘,李姑娘这是去告状的!她这样哭着去,殿下和大人们只怕还以为是你真的小题大做,故意欺负人!” “不会的。”宋沅根本不担心这一点:“殿下和驸马都是聪明人,心中有数。至于哥哥和舅舅,就更不必担心了,他们肯定是站在我这一边儿的,倒是苏征......” 苏征不盼着她好,巴不得她倒霉,说不得会想要抓住这件事来做什么文章。 想到这一点,宋沅忽然心中一动,看着紫莹吩咐:“继续把李姑娘给我看紧了,一定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紫莹还没说话,虎皮鹦鹉大人优哉游哉的回来了,落在桌子上啧了一声:“不必去了,人家现在正在跟苏征聊天儿呢!” 第108章·请君入瓮 宋沅这个人自来就雷厉风行,她说要做的事儿,谁都阻拦不住,宋子思和郭守敬两个人都忧心忡忡,当着苏征的面去求谢景昭。 谢景昭则看着他们冷笑:“本王来这里是为了阻止那些暴徒放肆,解救百姓的!这么多百姓受困,知府何朝贤如今又下落不明,本王忙的不可开交,你们竟然还想让本王哄着一个姑娘家耍性子?!” 谢景昭到底是亲王之尊。 见亲王,公侯伯子男都得伏地拜谒,从前谢景昭不摆威风,平易近人,众人便都有些不觉得,可如今他一旦发起火来,大家顿时都屏声敛气,一时都不敢出声。 还是叶明安有些愤愤不平的替宋沅说话:“也没有殿下说的那么严重,这次的事,看宋大小姐也是帮了大忙的,您也太严厉了。” 他跟宋沅的关系不错,而且素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此时站出来帮宋沅说话,半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谢景昭不为所动,看了看叶明安,见他不说话了,这才跟郭守敬和宋子思说:“本王不是来哄孩子的,她既然要走,便让她走,你们二位若是也想走,也可一道走。” 这话说的就十分严重了。 于公于私,郭守敬和宋子思都是不能走的,郭守敬更老成一些,急忙便拱了拱手谢罪:“殿下恕罪,是臣等考虑不周,臣等应当以护卫殿下保卫百姓为重!” 说是这么说,他眉宇间的担忧却是遮掩不住的。 苏征一直都没出声,直到里头都讨论完了,散了场,他才从里头出来。 心腹一直在房里等着他,见他回来,忙上前接过了他的鞭子,关心的问:“伯爷,是真的吗?” 苏征挑眉似笑非笑的,似乎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垂下眼淡淡的说:“暂时看来是真的,宋沅的脾气我知道,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她跟李清芙不对付,若是殿下不偏帮李清芙也还罢了,一旦偏帮李清芙,她的确是那种会闹的天翻地覆的人。” 就跟以前无数次那样,只要谁在她面前表露出对沈墨的兴趣,她就像是要吃人,闹出过不少笑话。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心腹则立即便压低了声音:“那伯爷,咱们是不是要抓紧时机,把她给......”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去召集人手,她不是要走吗?”他顿了顿,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我们送她走。” 只是不是回京,是直接送她去阴曹地府见阎王爷。 心腹二话不说就下去准备了。 另一边,李清芙三思熟虑之后,还是换了衣裳,披散着头发去了宋沅的院子里。 娇杏劝她别去,毕竟白天才被宋沅打了一巴掌,宋姑娘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受了委屈那是一定要找回场子的。 李清芙却不为所动,深更半夜的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便去守在宋沅的院门外。 宋沅已经准备好了,见下人们的东西也都收拾好装上了车,便带着许嬷嬷和丫头们一道出门,才出门,就见李清芙正楚楚可怜的立在冷风里,一张脸冻得煞白。 她立即便冷冷的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劝妹妹。”李清芙眼泪含在眼里将落未落,可怜兮兮的看着宋沅:“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小心损坏了宋大少爷的花儿,也不该闹着要回家。” 她拽着宋沅的衣角,恳求的看着宋沅:“宋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便不要跟我一般计较了。殿下现在本身就已经事务缠身,您舅舅和大哥不也是还有大事要办吗?” 宋沅忍不住在心里有些无语。 她还以为李清芙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做给谢景昭看的。 知道了她跟谢景昭之间闹崩了,闹的水火不容,还在这个时候以退为进,来这一招,装可怜卖乖巧,真是所有能利用的人都被她给利用完了。 该演的戏都演完了,宋沅可不想再继续装下去,因此她便干脆顺着李清芙的意冷冷的拂开了她:“好狗不挡路,李姑娘,你这心口不一的毛病,还是早些改一改的好!” 说完便大步越过了她,毫不迟疑的带着一群下人轰轰烈烈的下了坡。 而李清芙此时正摇摇欲坠的扶着一棵树站稳,见谢景昭正站在坡下看着自己,便急忙冲着谢景昭行了个礼:“殿下!” 谢景昭嗯了一声:“李姑娘明知道她脾气不好,何苦还如此呢?” “臣女......”李清芙不剩娇羞的咬着唇低头:“臣女只是不舍得殿下为了此事烦恼。您的事儿已经够多了,还要为了我们之间的小事烦忧.....” 她是懂事的那个,那宋沅自然就是不懂事的那个了。 人就是要对比才会有落差,这个道理李清芙早就已经明白了。 谢景昭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李姑娘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果然大方。” 李清芙顿时满脸都是笑意:“殿下谬赞了......臣女哪里当得起殿下如此夸赞?” 叶明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很耐烦的哼了一声:“有完没完?殿下,咱们还得去前头商量如何统计逃兵,保定卫这些年的亏空还得盘查呢,要不您先在这儿夸着,臣先走一步了?” 这个叶明安!真是时时刻刻都要来煞风景! 李清芙心里简直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半点儿也不露出来,只是遥遥的冲着谢景昭福了福身:“臣女不敢耽误殿下的要事,还请殿下保重身体才是。” 谢景昭应了一声,转身吩咐旁边的擎风:“夜深了,你送李姑娘回去。” 李清芙惊讶的看了谢景昭一眼,脸颊上顿时飞起一片绯红。 叶明安则出了院子就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殿下,你看着李清芙那样儿不难受吗?亏你受得住!” 谢景昭瞥了他一眼:“有这个在这里贫嘴的功夫,不如抓紧时机去看着后院。宋沅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第109章·愿者上钩 夜色如墨,今夜圆月高悬,地上一片银白,远处村落绵延起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浪漫寂静,路边不时有动物的叫声响起,竹笙和紫莹都紧张的坐在马车里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她们心里都清楚,宋沅根本不是真的跟谢景昭闹翻。 所谓的‘殿下为李姑娘出头求情,让姑娘先低头认错,姑娘暴脾气上来不肯,一怒之下要回京城’全都是姑娘让虎皮鹦鹉大人通知殿下,请殿下配合演的一场戏罢了。 姑娘怎么可能是受不了委屈的人? 她只不过是在设局罢了。 今夜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见两个丫头都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宋沅便轻声笑了笑:“倒也不必如临大敌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别的不说的,但是我们的安全还是有所保证的,你们别太紧张了。” 话匣子一打开,紫莹也没那么害怕了,她只是略紧张的看着宋沅:“姑娘,才刚我看到张叔带着几辆马车在中间停了停,这是在做什么啊?” 宋沅笑而不语,只是道:“放心吧,上半夜都不会有什么事的,怎么也得咱们赶路到下半夜才会有动静,你们先趁着这个时机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宋沅的意思,就算今晚真的有人要对她们如何,但是也不会在还未走远的情况下动手,否则岂不是容易暴露身份? 而在下半夜动手的原因则是,也不能让让他们走的太远了,下半夜如果不动手,白天是不可能出手的,那他们就得等到明天晚上,而他们显然不可能有这个时间等。 想通了这一点,大家心里更害怕了,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一个个的眼睛都瞪得像是铜铃。 宋沅倒是趴在小桌上眯了一会儿。 她最近实在是有些疲倦,加上后半夜还有大事发生必须要养精蓄锐,所以她竟然还真的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紫莹忽然紧张的晃了晃宋沅的肩膀:“姑娘,醒醒!” 宋沅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神清亮的看着她。 紫莹则指了指外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姑娘,是凌云,凌云说,让姑娘小心些。” 凌云是宋子思的贴身随从,说是随从,其实是宋子思的伴读,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也一起练武,这一次宋子思把他安排在宋沅跟前,就是为了保护宋沅的。 宋沅嗯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见凌云果然正从马上跳下来。 凌云面色肃然,借着往马车里递东西的动作,很迅速的说:“姑娘小心一些,这即将要进罗源山了,罗源山两边都是山,唯有中间一条道供人通过,若是要埋伏,那是绝顶的好去处。” 宋沅点了点头。 果然,几乎是刚进山谷,一匹马便不知道被什么削去了马头,噗通一声轰隆倒在地上,连一声哀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几乎是在同时,凌云便大声呵道:“快勒马,快勒马!是铁丝,是铁丝!” 有人将铁丝绑在两边的树上,夜深视线不清楚,这一点铁丝根本看不见,但是在高速奔跑之下,这铁丝却能毫不客气的割掉人的头颅。 队伍一时乱了,有人及时勒马,有人在看着周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场面乱糟糟的。 而此时,两边茂密的树林当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紧跟着便有箭矢飞射而出,朝着人群攻过来。 凌云面色凝重的喊:“保护大小姐!保护大小姐!不要乱!不要乱!” 可是生死攸关之际,郭守敬派来的那些护卫倒是也罢了,都还忠心耿耿的护着马车,可是更多的普通的下人却都被吓破了胆,争先恐后的往后跑。 眼看着人很快就走了一半左右,而树林两边到底是距离中间的山路太远,弓箭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的作用,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哨声。 然后便是杀声震天。 至少一百多人,从两边举着火把和大刀朝着山路中的十几辆马车扑了过来。 实力悬殊,加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此刻,不管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丫头们已经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只是惊恐的看着宋沅。 宋沅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等什么。 这个时候了,姑娘还在等什么? 许嬷嬷顾不得太多,只是死命的揽住宋沅,不管怎么说,她死都得跟姑娘死在一起才行。 而此时外面,凌云正带着剩下的人跟那帮突然蹿出来的贼匪正面迎战。 郭守敬的护卫都是上阵杀敌过的,所以哪怕是敌众我寡,他们竟然也一时强行咬牙撑住了。 而此时,凌云正飞身向前,猛地踢掉了其中一人的面罩,而后冷声问:“是你?!你不是........” 他立即挑眉:“你是苏征跟前的刘明!你们竟然敢埋伏大小姐!” 刘明被踢掉了面罩,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便迅速不屑一顾的冷笑:“现在才发现?晚了!有话留着跟阎王爷说去吧!” 说罢便猛地挥刀朝着凌云砍去,又朝着后头的人喊:“杀无赦!杀无赦!先杀马车里的宋沅!” 其余人顺势飞奔着扑向马车,人人都想要争抢这触手可及的头功。 凌云被刘明给缠着,一时根本不能脱身去救,顿时大急。 而刘明则已经得意的牵起了嘴角。 只是,最先到了马车边上的人才抬起手,还未触及到马车的帘子,就被呼啸而至的一只利箭给射中了,整个人像是被串了一串的葫芦,被死死地钉在了最近处的一棵树上。 好身法,好身手! 刘明心中一突,随即就毛骨悚然的浮现了一个疑问:谁放的箭? 剩余的那些人虽然也意外,但是肥肉就在眼前,哪里有不吃的道理?仍旧争先恐后的想要去把马车上的人给杀了,只是与此同时,接踵而至的箭雨把靠近马车的那些人都逼得接近不得半分。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人忽然腾空而起,一脚踢开了原本的车夫,驾驶马车飞快的往前奔去。 第110章·现出原形 马车一落入那人控制,顿时飞快朝前跑去,而马车里的人顿时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给撞的东倒西歪,许嬷嬷一下子滑在车厢地毯上,额头则重重的磕在了车角,顿时惊呼了一声。 竹笙和紫莹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也没有忘记顾着宋沅,都惊呼着喊着姑娘。 宋沅死死地握着马车角落里的扶手,用尽力气的喊:“不要管我!你们先顾好自己!” 马车剧烈颠簸,车窗又这么大,胡乱动弹很可能被是甩飞出去,那就真的危险了。 紫莹和竹笙还算是听话,被宋沅这么一呵斥,顿时也不敢再乱动了,死死地扒着车壁。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快,风也从外头猛地灌进来,将人的头发都吹的散乱,宋沅并没有太过害怕,相反,她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果然,马车跑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猛地就是一停,一跑一停之下,马车里顿时又是一阵天翻地覆。 宋沅饶是再有准备,也被颠地晕头转向,好半响才缓过神来,一把掀开了帘子。 而马车外,之前抢了马车的黑衣人已经被逼退下马,此时正不死心的吹亮了火折子,竟然是打算在马车上放火,将宋沅等人活活烧死。 宋沅冷冷的看着他,在他即将动作之际,才缓缓出声:“苏征,你终于动手了。” 隔着火折子,两人的目光遥遥的在半空中碰撞,苏征眼里都是阴狠和愤怒:“你这个狡猾的丫头,竟然真的是在给我挖坑!” 他到底是带兵打仗出身的,从局势起了变化开始,他就知道是中计了。 这个丫头之前所谓的负气出走全都是假的! 苏征虽然面上阴冷,心里其实却根本做不到像表面那么平静。 宋沅这个丫头竟然可怕成这样!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还能说服谢景昭配合着她一起演戏。 更可怕的是,宋沅对人心的揣摩之精准,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完全抓住了李清芙的恶毒和嫉妒之心,也算准了李清芙必定会跟他通风报信,这还不算,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让宋子思和郭守敬演了那么一出大戏......宋沅看着他,微微挑眉:“苏征,刘明是你的心腹,他已经露了脸,你脱不了关系了。哪怕是杀了我,也只会加重你的罪名罢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威胁吗?!”苏征声色俱厉:“你也说刘明是我的心腹,只要他们没有抓到我本人,我便能把事情全都推到他头上!把我自己给撇干净,今天只要你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能定我的罪!” 这世上的事情本来也就是如此,弱肉强食,以他的身份,只要他不倒,底下多的是人愿意给他顶罪。 他不想再跟宋沅废话,作为军中出身的将领,他已经嗅到了危险,而也就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凉,随即抑制不住的暴躁起来:“你在拖延时间?!” 这个死丫头,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旁若无人的跟他闲聊,拖延时间! 她在等什么?! 除了早在队伍中藏匿了能人和弓箭手之外,她还有什么后招?! 仿佛就是为了回应苏征的这句话,一支箭矢瞬间而至,擦着他的手飞了过去,将他手里的火折子刚蹿起来的火苗瞬间给吹灭了。 苏征如临大敌,脊背都紧绷起来,几乎是有些神经质的问:“是谁?!” 回应他的是一道得意非凡的声音:“没想到吧,臭不要脸的!是你爷爷我!” 空中陡然飞来一团阴影,苏征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去挡,只觉得手背顿时火辣辣的痛,扬起来一看,才发现手背已经被锋利的爪子挠出了几条血痕。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这是宋沅那个成了精的扁毛畜牲! 他立即骂了一声。 虎皮鹦鹉大人已经飞到宋沅怀里了,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宋沅挑了挑眉:“怎么样,大人我事儿办的不错吧?一切都给你办妥当了!” 相处了一阵子,宋沅已经摸到了虎皮鹦鹉大人的一些脾气,见状便很给面子的夸赞:“大人自然是智勇双全,神勇无敌了。” “那是自然。”虎皮鹦鹉大人被这马屁拍的很是舒服,昂着小脑袋得意洋洋的看了苏征一眼:“蠢蛋!” 苏征几乎要被这一人一鸟给气疯了,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哪怕是在朝中也混的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可是却屡次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栽跟头。 这让他简直难以忍受。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就在他再次动了杀心的同时,几匹骏马飞驰而来,而马背上的人都是苏征的熟人。 在看清楚马背上的郭守敬和宋子思的时候,苏征面目狰狞,脸不由自主就变得有些扭曲。 可是当他再看到谢景昭和叶明安也在他们之中的时候,他连愤怒也难再有了。 果然,谢景昭也是知情者,而且是这个局面的参与者。 他面色有些僵硬。 宋子思则根本懒得看他,一到了马车边上便直奔宋沅,关心的问:“阿沅,你没受伤吧?” 宋沅的头发被这剧烈的颠簸给震散了,其他的倒是都还好,并没有受伤,此时听见哥哥焦急的声音,她忙说:“大哥,我没事的!” 宋子思哪里能放心?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见她的确是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才转身看着如今从猎人变成猎物的苏征,挑衅的冷笑了一声:“威武伯,这件事,你当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苏征面色几次变换,若不是碍于谢景昭和叶明安都在这里,此时他必定是要破口大骂的。 这两兄妹就是扫把星! 怎么这么多人竟然都杀不了她们?! 此时那边的刘明等人也追上来了,见到谢景昭他们,刘明整个人都是一怔,脸上出现了不能掩饰的惶恐和紧张,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还是慌张过后便回到了苏征身边,站在了苏征身后。 第111章·亲手杀人 因为凌云他们有备而来,打了刘明等人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刘明等人损失惨重,原本苏征带了一百三十多人出来,是算着围剿宋沅那三四十个人的护卫队绰绰有余,谁知道宋沅那些装行李的马车里装的其实根本不是行李,而是带着武器的官兵。 这些人缩在装行李的马车里,毫无动静,除了车辙印深一些,没有任何的其他迹象。 可宋沅闹着要走的时候闹的那么轰轰烈烈,一时说这个要带上,一时说那个也要带上,她的马车装的东西多是合理的,就算是苏征老谋深算,也没有想到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却没想到在这儿着了道。 此时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四十人,苏征将刚才被流矢所伤的手指塞进嘴里吸吮止血,面无表情的思索着对策。 被抓了个正着,再挣扎和想着解释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宋沅已经找好了两个再强大不过的证人和盟友,一个谢景昭一个叶明安,谁能跟他们作对?说她们的不是?安慕小说网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他瞥了刘明一眼。 军中一起奋战多年,两人之间早就已经养成了默契,只对视这么一眼,刘明就明白了苏征的意思,立即便无声的打了个手势,一行人一拥而上,瞬间便拿出了全部的力气跟谢景昭他们带来的人马死磕。 今天若是不能杀了眼前的这些人,那么死的就会是他们。 成王败寇,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会在意此时对面的是王爷还是贵胄,命只有一条,事已至此,杀了他们所有人,就能有一线生机。 而若是束手就擒,那么一丝活路也没有。 谢景昭当然明白苏征他们如此拼命的用意,无非是觉得杀了他们,那么就能栽赃在那些暴徒手中,再不济也不过就是领一个护卫不力的罪名而已,但是可比截杀外孙女、公器私用的罪名小多了。 苏征倒也真是个狠人,当断则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怪不得能从一众兄弟当中脱颖而出,最终夺得了自家这个威武伯的爵位呢。 宋沅则是紧张的看着前方的战况,当看到苏征专挑了宋子思,几乎是用尽全力的举起长刀劈向宋子思的时候,她也紧张的死死地攥住了衣角。 苏征到底身经百战,但是哥哥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她忍不住紧张。 电光火石之际,宋子思弯腰后仰,险险的避开了苏征的这一刀,而后飞身而起,手中的长枪刺进了苏征的右手臂,将苏征给挑落在地。 “好!”虎皮鹦鹉大人振翅飞起来,大声夸赞了一声:“杀了那个傻帽!杀了那个傻帽!” 它老人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变得,一口脏话说的出神入化,行云流水。 每次骂人都能入木三分。 谢景昭咳嗽了一声,看了它一眼。 大人立即乖乖窝在宋沅怀里,不吱声了。 而此时,苏征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下,避开了宋子思的连连追击,有些狼狈似地爬不起来。 刘明则忠心的甩开前面几个官兵,大喊:“伯爷,我来助你!” 他竟然身手极为不错,看得叶明安跃跃欲试,实在忍不住,也加入了战斗。 谢景昭则转身正在跟紧随而至的擎风说话,眉目之间一片冷漠。 出什么事了?宋沅有些担忧,正要发问,忽然觉得脖子上被架了个东西。 她立即便僵住了,反应过来-----苏征刚才那一下根本不是真的不敌宋子思,而是假意示弱,真正的目的在于自己。 宋子思应付着刘明,根本分身乏术,一时焦急不已,心慌之下被刘明抓到了破绽,猛地在他肩膀处扎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宋沅心中一痛,大声喊:“哥哥,不必管我!” 苏征冷笑了一声,架在宋沅脖子上的刀逼得更近了一些,终于把这个死丫头捏在手里了,他心中的一口恶气在此时才终于找到了出口,冷笑道:“你们现在倒是挺兄妹情深的,不知道我若是现在杀了你,他这一辈子能不能过得去?” 越是紧张,宋沅就反而脑子里越是清明,她努力忽略脖子处的疼痛,冷冷笑了一声:“伯爷真的要杀我吗?你杀了我,可从这里走不掉,别说是殿下和叶二少爷了,光是我舅舅和我大哥就绝不会放过你,你死了,苏家可怎么办呢?” 这分明是他问宋沅的问题,现在却被宋沅拿来反问自己,苏征一时暴怒,在宋沅脖子间拉出一条血口子:“住嘴!你这个贱女人!若不是你狡诈多变,阴险狠毒,我怎么会上当受骗!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宋沅只觉得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可她看着谢景昭消失在了马车拐角处,心中一动,便继续跟苏征理论:“到底是谁阴险狡诈?难道不是你女儿害死了我母亲,又要对我和哥哥赶尽杀绝,我们才不得不反抗吗?” 苏征就疯狂的痛骂:“那是你自己犯贱?!要跟清秋做对,清秋看上的男人,你让给她不就完了?可你却非不知好歹,死缠不放.....” 他想到临来之前夫人和女儿的殷切盼望,目光中堆满阴沉和疯狂:“都是你,你若是肯乖乖去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你不但不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绕后的谢景昭此时已经从他身后飞身而起,一脚踢开了他手里的刀子。 宋沅反应也极快,几乎是在苏征发愣的这一瞬间,便立即弯腰躲避,从他的钳制当中脱身。 苏征反应也快,带着伤捡起了旁边的刀子,还能跟谢景昭打的有来有回。 由此可见,他当时对上宋子思的时候,是确实没有出全力的。 紫莹急忙跑到宋沅跟前蹲下来,要搀扶宋沅。 宋沅摇头拒绝了,目光落在旁边的一把匕首上头,忽然捡起匕首,朝着苏征飞奔过去,一刀狠狠地扎进了苏征的后背。 苏征吃痛,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了宋沅一眼,轰然倒地。 第112章·真的死了 打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却被鹰给叼了眼,直到倒在地上的时候,苏征都还在瞪大眼睛看着宋沅,一面忍痛抽搐着,一面心中有些发凉的往后退。 他到死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倒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眼看着宋沅面带冷笑的朝着自己逼近,苏征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外强中干的指着宋沅:“你别过来,你可知道,谋杀朝廷命官是犯法的,按律当死!你疯了吗?” 夜色沉沉,周围的风在此时也冰冷刺骨,直直的似乎要钻到人的每个毛孔里,宋沅看着苏征,心里想到的却是上一世的安哥儿。 当时比这还冷,可是宋清秋并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小孩儿就放过他,把他推入冰冷的湖水当中,安哥儿虽然被救上来,但是却发起了高热,高烧了几天都不退。 原来这些人也是知道害怕的。 她蹲下身,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征笑了:“伯爷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苏征大约是有恃无恐,觉得他自己是勋贵伯爵,按照大周律,哪怕是谢景昭也没有杀他的权力,他有罪,也得等到三司会审,共同定罪,然后留给皇帝复审定罪。 可问题是,前提是得他能够平安的回到京城。 宋沅微笑着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轻声问:“伯爷出来之前,应该就想清楚了,把我杀死在回京途中,一切都可以推在那些暴徒身上,顺理成章,那我为什么不能呢?” 你们可以做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 宋沅从来不信奉以德报怨那一套,上一世她就是这么做的,可结果她身边的人不得好死,她自己也跟孩子葬身火海。 什么以德报怨?她就要以怨报怨,有仇报仇! 苏征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急忙朝着唯一的救星谢景昭看过去:“殿下!殿下,您得救救我,我有罪,也该三法司来审.....” 谢景昭则似笑非笑的弯下腰去,避开了苏征的手,淡淡的说:“伯爷,你身边除了这个刘明,还有一个刘健吧?这两兄弟向来是孟不离焦的,他去哪儿了?” 苏征一时如遭雷击。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的。 可没想到,原来不管是宋沅还是谢景昭,都是一开始就死死地盯着他,把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 想到了这一点,苏征遍体生寒。 他忍不住抖了抖嘴唇:“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是吗?”谢景昭面无表情:“不过这也无所谓,刘健在的地方,想必就能找得到何朝贤,是不是,苏大人?” 他说完,也不管苏征如何的大声喊叫和求饶,冷酷的转身看着宋沅:“宋大小姐,本王向来说话算话,他归你处置了。” 宋沅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苏征,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苏征从慌张到愤怒再到不甘,一时之间百味杂陈,在看到宋沅举起了手里的匕首之后,他终于有些崩溃:“阿沅!我能帮你!我能帮你!”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要让他回到京城,刘安还有二皇子,都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他还有救的,他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荒郊野外。 宋沅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苏征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我可以劝清秋放弃沈墨,阿沅,我知道你喜欢沈墨,你放心,等到我回到京城,我就让清秋把沈墨让给你。” 宋沅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以前到底是有多荒唐,以至于这些人都觉得沈墨就是能降服她的灵丹妙药? 垂下眼看了苏征一眼,她啧了一声:“伯爷,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你可真不是个聪明人。你认为,我还会在乎沈墨吗?” 在知道了母亲的死是苏氏所为之后,在知道了那些隐秘之后,苏征怎么还会觉得这一切都能用一个沈墨来弥补?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宋沅不再听苏征废话,她苦心孤诣走到这一步,把苏征引到这个局里,可不是为了来听他如何巧言令色的狡辩的。 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举起了匕首,用尽全力的插进了苏征的心脏。 鲜血飞溅出来,她握着刀柄的手瞬间变得黏腻。 叶明安都傻了,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有些迟疑的看着谢景昭:“她杀人啊!” 在这之前,宋沅也不是没做过疯狂的事儿。 比如说在花厅里砍掉了刘伟成的几根手指,但是那到底是跟真正杀人不同的。 可现在,宋沅是真正的杀人了。 谢景昭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怎么,杀不得?” 今天如果不是宋沅早有准备,他们也陪同演戏,那么死的那个人就会变成宋沅。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而不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对待敌人就该如此,你若是心软,那么死的就会是你。”谢景昭深深的盯着他:“你是要上战场的人,更应该要明白这一点,你死了,痛苦难过的就是你的亲人,你明不明白?” 叶明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平时很喜欢跟在谢景昭身后插科打诨,很不习惯谢景昭忽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教训自己。 另一边,宋沅已经站起来了。 宋子思解决了苏征那边带来的残余势力,疾步跑过来查看宋沅的情况,见她衣裙上全都是血,一时吓得不轻。 宋沅朝他笑了笑:“我没事的大哥,这不是我的血。” 她说着,垂下眼轻轻笑了一声:“是苏征的。” 杀了苏征,她整个人都感觉到一种畅快。 苏氏为什么能够那么有恃无恐? 宋清秋为什么那么嚣张跋扈? 说到底都是因为苏征。 背靠大树好乘凉,苏征无疑就是她们身后最庇护她们的那颗大树。 但是,现在开始,这棵树被她连根拔起了。 宋子思没想到妹妹竟然真的杀人,一时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妹妹到底是怎么被逼到这个样子的? 他在登州的那些年,妹妹是怎么过来的? 第113章·为你撑腰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对妹妹,就比如说舅舅家里的郭娉婷,平时最喜欢的就是一些衣裳首饰,再不济就是甜品点心。 虽然出身在将门之家,但是他无法想像郭娉婷会拿起刀去杀人。 宋沅却不同,她杀人手起刀落又快又狠,而且杀完人也没有一点害怕。 这不正常。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宋子思自己当初就在杀过一个瓦剌人之后害怕了许久,是被舅舅带着一天一天历练出来的。 若是不是被逼到绝境,宋沅一个女孩子,她怎么会如此? 宋子思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他摸了摸宋沅的头发:“你头发都散开了,去马车上重新梳理梳理吧。” 宋沅嗯了一声,刚杀了一直在背后吐信子的毒蛇,她心里的石头去了一半,此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见宋子思这么说,答应了之后便去马车重新取了一件斗篷披上,头发也随便让许嬷嬷拢了拢,这才重新跳下了马车。 那边苏征带来的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大约是见苏征和刘明都死了,这些人中有三十多个人都选择了投降。 谢景昭看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你觉得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宋沅皱了皱眉。 她杀了苏征这件事,可以做但是却不能说。 对外他们也肯定会把这件事推给那些暴徒。 可是三十多个人也太多了,人多口杂,很难说这件事不会被泄露出去。 但是要杀人灭口,这几十个人也太多了。 她杀苏征是因为苏征死有余辜,但是这些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见宋沅为难,郭守敬便沉声说:“把他们交给我吧,我来处置。” 把他们安排到登州去,登州是郭家的地盘,这些人打散了编入军中,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 为了活命,这些人也该知道怎么选的。 舅舅的这个安排很好,宋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谢景昭则看着她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宋沅看了一眼苏征的尸体,冷淡的说:“我要回京去,有些旧账该算一算了。” 苏氏欠下的债,也是时候还了。 谢景昭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她会是这个答案了,沉默片刻才道:“若有什么需要本王的地方,便使人拿着玉佩来找本王,本王为你撑腰。” 为你撑腰四个字,从谢景昭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可靠。 宋沅心中一暖,诚恳的道了谢,才看着谢景昭压低了声音提醒:“殿下,另外还有一件事要提醒殿下,勾结暴徒之人何朝贤就是其中之一,这一点殿下和驸马应当也是早知道的。” 谢景昭知道她还有后话,便点头看着她。 宋沅沉默片刻,才说:“何朝贤跟刘安是同乡,而且是同村,他私底下都是喊刘安为干爹的。他这个人,阴险狡诈,趋炎附势,其实对所有人都平平。但是,他有一个弟弟,是从小被送到了和尚庙里寄养长大的,后来还俗了......” “何朝贤对这个弟弟十分亲近,他小时候一有时间便往寺里跑,跟弟弟一道做活,种田。”宋沅见谢景昭若有所思,便也直接说了:“他不可能放得下这个弟弟,这个弟弟如今在白家村生活,您派人问一问就能查到。” 她把何朝贤的弟弟的下落告诉了谢景昭,谢景昭就不必怕找不着何朝贤了。 而一旦找到了何朝贤,这一次暴徒的事,最大的责任就不会是叶明安和雷鋐的。 也算是做到了她之前对谢景昭的承诺,她会把这件事扯到刘安身上去。 刘安倒了,二皇子在圣上跟前就少了一个可以探听消息的人。 谢景昭深深的看了宋沅一眼:“多谢宋大小姐,本王明白了。” 他说罢又看了看郭守敬跟宋子思:“让他们俩陪着你一道回去吧。” “不必了,最大的危险已经没了。”宋沅并不想舅舅和宋子思此时回去,太早回去,二皇子一党的人目光不免落在他们身上。 她见宋子思和郭守敬不放心,便忙说:“舅舅,大哥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回去之后便让人去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有他们两人在,我不会吃亏的。” 人证物证都有,郭老太爷更是朝廷重臣,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郭守敬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是已经决定了,便只能点了点头:“那你万事小心。凌云还是跟着你,他到底是经验足一些。” 宋沅没有反对,凌云身手好,的确是需要他带队。 她转过身跟谢景昭和叶明安他们辞行,叶明安有点儿讪讪的,挠了挠头才说:“这回的事,多谢你了,宋大小姐。” 他为人十分豁达,虽然之前见宋沅杀人一时之间很不适应,但是到底很快就想明白了。 何况一码归一码,宋沅帮了他是实打实的,他当然得道谢。 宋沅笑了笑:“谢便不必了,只是以后叶二少爷做事当要处处当心了。” 叶明安连连点头。 一行人将宋沅的马车拉回之前的地方,休整过后给宋沅换了一辆后面完好无损的马车,才上了马车,宋沅便看到了窝在蒲团上睡觉的虎皮鹦鹉大人,顿时掀开了帘子:“殿下!” 谢景昭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宋沅急忙问:“虎皮鹦鹉大人......” 这鸟儿是谢景昭借给她用的,传递信息的确是很好用。 但是现在宋清秋跟苏征的事儿都已经解决了,也不知道谢景昭是不是要把大人要回去。 谢景昭没有多想便挑眉:“本王估计还有一阵子要忙,它跟着本王也没什么好处,还是让它跟着宋大小姐吧,就劳烦宋大小姐照顾了。” 宋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劳烦的,毕竟虎皮鹦鹉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太多需要照顾的地方,它比一般的人都要精的多了。 既然谢景昭这么说,她便也没有推辞,应了一声是,便将虎皮鹦鹉大人抱起来。 虎皮鹦鹉大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的又睡着了。 第114章·没有脑子 京中风起云涌。 为着京郊附近竟然出现暴徒的事,朝野哗然,建章帝好几天都在朝堂上点了京郊大营指挥使和保定卫指挥使的大名,斥责他们昏聩无用,竟然让那些人在天子脚下放肆。 朝中一时人人自危,连御史们上折子的都少了,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建章帝的霉头。 越是风浪大,事情就越是多。 苏氏这些天都没有睡好,不知道怎么的,这些天她总是一晚接一晚的做恶梦,梦里她总是梦见一片火海和女人绝望凄厉的哭声,以至于她每晚都睡不好,这些天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儿。 偏偏还不得消停。 袁妈妈小心翼翼的从外头走进来,见她伸手在揉着额头,便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夫人,才刚秋分过来说,二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 怀着投胎的女孩子,当然是有许多这里或者那里不舒服的地方,苏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听见这事儿脑袋里都嗡了一声,实在有些烦躁。 沈家现在一直旁敲侧击的在打听宋清秋的陪嫁到底有多少。 想到这个,苏氏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成全宋清秋让她嫁过去,还没成亲呢,吃相就这么难看,沈家到底是有多缺银子啊?安慕小说网 这样嫁过去,还不得被沈家给吸血? 宋清秋的肚子越大,这件事对于沈家来说就越是不着急,反正大家的脸面都已经丢完了,最后婚事不成的话,大家嘲笑的更多的绝对只会是女方罢了。 心里想了许多,她最终也只能皱眉说:“请府里的张婆子给她看看。” 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让外头的大夫进来,还不知道要流传出什么话出去,反正无非也就是安胎,让家里有些经验的婆子去看着就是了。 袁妈妈也知道苏氏的顾虑,忙答应了一声。 可没一会儿,她就又转身回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氏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话便直说!” 袁妈妈抿了抿唇:“夫人,二小姐闹着不肯吃饭,也不让张婆子给她瞧......” “真是冤孽!”苏氏气的头昏,扶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气冲冲的往宋清秋的院子去了。 宋清秋正在屋子里对着丫头婆子们发火:“什么张婆子李婆子?她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帮我看病!?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东川侯府的世孙......” “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担待的起吗?!” 苏氏全都听在耳朵里,一时之间气的指尖冰凉。 她真是昏了头,从前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斗倒宋沅,如何阻止宋子思成材,却忘了关注自己的女儿,这棵树苗显然是长歪了! 而且歪的过了头。 她没好气的推开门,怒斥:“你给我闭嘴!” 众人见到苏氏过来,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救星总算是来了。 苏氏则气的脸都红了,见袁妈妈将所有下人都给叫出去了,又关上了门,这才走到屋子里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恼怒的问宋清秋:“你有没有脑子?!不让外头的大夫进来,是怕他们出去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坏了你的名声!” 她真是越说越气:“你倒是好,你巴不得嚷嚷的人尽皆知,你当这是什么很有脸面的事是吧?!” 宋清秋咬了咬唇。 她自小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苏氏明面上对宋沅好,可是实际上却时常在暗地里会跟赵妈妈吩咐如何让宋沅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 包括宋沅之所以喜欢沈墨,也是苏氏有意让赵嬷嬷引导的。 耳濡目染之下,宋清秋当然也学会了苏氏的那一套。 所以现在见苏氏斥责自己,她哼了一声便反驳:“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就不能太要脸面!” 苏氏真是气疯了,想要斥责她,却忍不住一阵的头晕目眩。 她足足的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指着宋清秋嘴唇抖了抖:“你这张嘴,迟早要害死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 宋老夫人对这门婚事极度不满,说不插手,她就真的不管了。 沈家的人几次上门,宋老夫人连见都没见。 连宋幼平这次都变了样了,提都不想提沈家,尤其是在沈家请来的冰人还问嫁妆的时候,宋幼平就更是脸都冷了,直接甩袖走了。 都已经是这个处境了,宋清秋竟然还浑然不觉,还在这里趾高气扬的! 宋清秋果然不服气,她梗着脖子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我一嫁到侯府,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我肚子里的则是东川侯府的世孙!” 宋家竟然如此慢待她! 尤其是宋老夫人那个老不死的,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宋沅那个草包,又被退了亲,京城人人都知道她是沈墨不要的次货,她以后难道还能寻到比自己更好的婆家?真是个笑话!宋老夫人以为靠得住那个草包,那就抱着那个草包一起到死吧! 两个蠢货! 苏氏站起身戳她的脑门,怒极反笑:“你有没有脑子?最近沈家来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难道你没有发觉?!你就不知道为什么?!” 说起这个,沈墨和刘氏的确是好些时候没过来了,宋清秋睁大眼睛:“墨哥哥那么厉害,这一次不是京郊出了暴徒吗?他肯定是去平乱了啊!” 平乱? 苏氏反唇相讥:“你歇歇吧!你外祖父才是名正言顺去平乱了的,他是哪个牌名上的人,还能领兵去平乱?他不过来,无非就是嫌弃你嫁妆太少了,又见你祖母和你父亲态度冷淡,你到底明不明白?!” 脑子这么不好,偏偏脾气还差,就这么嫁过去,刘氏都能磋磨得她生不如死。 苏氏为了女儿殚精竭虑的算计,可女儿却是这样,顿时不由得心中茫然。 宋清秋则尖叫着摇头:“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墨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英雄,怎么可能会嫌弃我的嫁妆少?他肯定是因为有要事,才会不能过来看我的!” 第115章·终于来了 简直是冥顽不灵! 苏氏恨不得打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不是都是水。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抱怨老天了,怎么给宋沅那个贱丫头那么好的脑子,却让宋清秋蠢成这样?! 可是现在她也知道,再怪罪宋清秋也没什么用,因此只能硬着心肠发火:“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若是还想好好出嫁,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什么这个看不得那个看不得的?就让张婆子看!” 苏氏气的太厉害了,一阵头晕,险些倒下去,幸亏袁妈妈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站稳了。 袁妈妈实在有些忍不住,对宋清秋说:“姑娘,夫人为了你的事,真是急的天天都在忙。你的嫁妆,还是夫人掏出了所有的私房才凑成的......” 如果不是苏氏到处筹措,甚至还卖了一间盈利的铺子,宋清秋的嫁妆怎么可能到的了四万两银子? 苏氏这都是在挪用以后小少爷的老婆本了。 偏偏宋清秋还如此不知道体恤,袁妈妈都觉得替苏氏心寒了,自己若是生了个这样的女儿,还真是不如没有算了。 宋清秋一听见嫁妆,眼睛便亮了,凑到苏氏身边睁大眼睛问她:“娘,您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嫁妆啊?” 苏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银子银子银子!你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宋清秋嘟了嘟嘴,她挨着母亲撒娇:“您跟我说说嘛,我都答应过墨哥哥了,再说了,若是嫁妆银子少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难道您忍心女儿嫁的冷冷清清的啊?” 当然不能了! 越是心里有鬼,名声难听,明面上的场面就越是得做的盛大无比,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否则到时候人人都会在背后嘲笑你们。 苏氏咳嗽了几声,气的不行,但是还得压着性子跟女儿解释:“自然是不成了!现在不就是在跟沈家谈吗?沈家的意思是,出了暴徒的事,人心惶惶,他们不想铺排浪费,只想亲友之间请一请......”安慕小说网 总共说是十桌的人。 简直是荒唐! 堂堂侯府,如此敷衍! 摆明了是在故意给女方难堪和施压,看准了女方已经怀孕,又被人尽皆知婚前怀孕的事,所以才如此轻慢。 宋清秋别的都觉得墨哥哥好的了不得,提起这个却睁大眼睛:“这怎么行?!” 总算是还没蠢到家,苏氏哼了一声:“当然不行了!给你的那些家具和用具,都是自你出生我就开始给你寻摸了的好东西,至于头面首饰,这些我也给你置办了不少。就是现银......”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儿疲倦:“我也已经尽力了,给你补足到了四万两银子。沈家若是再不满意,那便是太贪了!” 四万两,寻常郡主县主出嫁,都没这个数。 她能弄到这么多银子,都还多亏了刘安帮忙。 想到这些,她目光闪烁:“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对待沈墨也别太傻了,该自己藏着的东西可得自己藏好了,别到时候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再回来跟我哭。” 四万两? 宋清秋有点儿不满意:“这么少啊?” 袁妈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二小姐真的,太不知道体谅人了! 什么叫做这么少啊? 四万两是多少银子,她知不知道啊? 沈家现在能不能拿出一万两的聘礼都不知道呢,女方陪嫁四万两,已经是万分的体面了。 苏氏也被女儿这句话惊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了怔才要发火,外面的丁桂便跑进来,急急的禀报:“夫人,侯爷回来了,让您现在就过老夫人的院子里去,说是有话要跟您说。” 宋幼平这几天都没在她房里休息,都是在姨娘或是书房。 现在回来竟然就要找她,苏氏心里高兴,也顾不得训女儿了,只是没好气的叮嘱:“行了,就让张婆子给你看看,别再给我折腾事儿了,你安安分分的,我自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宋清秋显然还是很不满,但是见苏氏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若是再磨嫁妆的事儿得不到什么好处,便只能捏着鼻子应了。 苏氏则有些雀跃的出了门,才后知后觉的问丁桂:“侯爷有没有说找我是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商量宋清秋的婚事? 也不对啊,这些天宋幼平都没有过问过这件事。 那难道是.....她想到了某种可能,一时眼里迸出惊人的亮光。 父亲亲自去了平乱,明面上是去营救百姓和平成王的,实际上却是去斩草除根的。 现在也过去了这么多天了,或许是那边的事有结果了?! 想到这个,苏氏心中便一下一下的跳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那可算是大大的好消息了。 就连沈家这门亲事,若是宋沅死了,那也顿时变得可爱了许多。 她想了想,忍不住加快了步子,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 一到宋老夫人跟前,她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宋老夫人整个人都面色沉沉的,有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感,宋幼平也是面色铁青,从未有过的严肃。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了她来,都朝着她看过来。 她心中惊跳,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露,只做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母亲,侯爷,你们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宋幼平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迟疑。 宋老夫人则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去捉拿那些暴徒的事?” 真是为了这个! 苏氏观察着宋老夫人和宋幼平的脸色,他们两个的脸色都这么难看,看起来像是发生了大事,这么看的话,那很可能就真的是宋沅出事了。 直说,他们怎么一下子就问起父亲的差事来? 父亲办事素来是妥帖的,根本不可能留下痕迹,现在他们问起.....苏氏小心的斟酌着用词:“儿媳也不知道这件事.....” 宋老夫人面上阴晴不定的,冷冷的哼了一声:“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推脱?” 宋幼平撇开了头。 第116章·人赃并获 见到宋幼平这个态度,苏氏心中咯噔了一声。 她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了。 但是若是真是宋沅的事,那这两个人的态度倒是正常。 她心中努力镇定下来,反正若是真的出了事,父亲是一定会抹平痕迹的,她根本不必担心。 因此她瑟缩了一下,咬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宋老夫人:“老夫人,儿媳也知道清秋的事儿,是清秋不对,给家里蒙了羞。可儿媳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您就可怜可怜儿媳吧,天下父母心啊!” 见到苏氏这副模样,宋老夫人更加恼怒,她忍不住心中惊跳的喝止:“你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你怎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子思跟阿沅到底是老大的骨肉,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 苏氏皱着眉头,死咬着自己不知情:“儿媳当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容不下她们?” 她看着宋幼平哭了起来:“侯爷,天地可鉴!这些年我对她们两兄妹可谓是尽心尽力,毫无任何的怠慢,就这样都要说我容不下她们,这岂不是在逼着我去死吗?” 从前她掉一滴眼泪,宋幼平都觉得心疼。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在这里哭的眼泪汪汪的,声泪俱下,宋幼平却毫不动容,这简直是奇怪至极! 她心里不由得有点惊慌,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不在掌控中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xfanjia 还不等她想清楚,主位上的宋老夫人就冷笑了一声:“你不必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了!我让阿沅自己来跟你说!” 阿沅?! 苏氏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不能反应。 怎么会呢?父亲都去平乱了,按照父亲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宋沅活着回来的,宋沅不过就是个普通女流之辈,她难道还能对付的了领兵的父亲?! 她的表情自然落入了宋幼平的眼里,宋幼平眼里一时怒火交织,冷声道:“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想要害死子思跟阿沅,你是何居心?” 苏氏没有回话,她死死地盯着门口,当看到宋沅带着一帮人一起进了门的时候,顿时眼前一黑。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得见宋沅一个人。 宋沅脸上正带着淡淡的讥诮,看到苏氏,嘴角的弧度还加深了些:“夫人没有想到吧,我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见你。” 的确是没有想到,简直是出乎意料。 苏氏心里一时之间闪过愤怒、失落和不甘,但只是瞬间,这些情绪就全部都被她给压下去了,她心里清楚的很,宋沅现在回来了,肯定是把被刺杀的事情和她派人送东西的事情都跟宋老夫人和宋幼平说了。 也正是因为都说了,所以宋幼平和宋老夫人才会是这个态度。 可她心里并不是很慌张。 她只是擦了擦眼角,急忙挤出一点笑意来摇头:“怎么会呢?沅姐儿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听说庄子里出了暴徒,都不知道担心的如何是好,天天在菩萨跟前祈求你平安无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苏氏竟然还是如此能装。 宋沅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淡淡的问:“是么?夫人真的是在祈求我平安无事,还是在祈求那些伪装成暴徒的人,可以顺利的杀了我和哥哥,为你斩草除根?” 真的是这件事! 这个死丫头竟然是真的从那场刺杀中逃脱了!苏氏心里陡然升起了无限的恼怒和痛苦,到了此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看了宋幼平一眼。 宋幼平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她忍不住冷下了脸:“你有什么证据?!” 宋老夫人跟宋幼平都这副样子,显然是相信宋沅的,既然如此,她再继续装可怜也没什么用处了,还不如争取主动。 她就不信,宋沅能从自己父亲手里抓到什么证据。 能让她逃脱,已经是老天爷不开眼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轻轻拍了拍手:“夫人要证据,我早就已经料到了,所以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冷冷的盯着苏氏的表情,见苏氏的嘴角耷拉下去,眼里也闪现出戾气来,便知道苏氏其实也快稳不住了。 也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的人,哪里经得住别人诈,自己就先漏了马脚,沉不住气了。 随着她的拍手,之前就已经被捆住了的廖老大等人被推搡着进了花厅。 偌大的花厅也因为多了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苏氏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她心浮气躁的大喊:“干什么?!你找这么些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一时控制不住心情了。 这些人莫非是父亲派去刺杀宋沅的那些人? 那怎么会落在宋沅手里? 父亲在干什么?! 宋沅又对她父亲干了什么?! 宋沅看着苏氏的慌张和虚张声势,心里半点没有什么同情。 她看了许嬷嬷一眼,许嬷嬷便急忙将那些人画押的证词都拿给了宋老夫人和宋幼平。 不等完全看完,宋老夫人便勃然大怒,将那些证词几乎都扔到了苏氏的脸上:“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你竟然趁着暴徒肆虐,派人乔装打扮趁乱刺杀阿沅,你这简直是......” 她气的浑身发抖,干脆便转过身打了宋幼平一个耳光:“你看看你娶得是个什么东西?!” 别人都说,娶妻不贤祸害三代,老人说的话,果然是没错的。 苏氏简直是个祸害! 宋幼平的右脸顿时火辣辣的痛,他从未有一刻感觉这么难堪,几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氏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温柔可爱的,嫁过来之后也一直表现得贤惠大方,尤其是还有一个从前一直嚣张跋扈的宋沅给对比着,他真是觉得苏氏是一朵温和无害的荷花。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一朵荷花?分明就是一朵食人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便可能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把你给吞噬殆尽。 第117章·你爹死了 苏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见宋幼平朝自己走过来,她厉声哭喊:“侯爷!她们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我?我当年是如何跟的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听见这个话,宋幼平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脸上的盛怒退了些,有些举棋不定。 他当然没有忘记,他跟苏氏其实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就认识,穿开裆裤的时候便时常假扮成老爷夫人,自小就是比别人亲近的。 只是等到略大了一些之后,苏氏跟着苏征去了广东戍守,他则留在京城,两边的关系才慢慢的疏远了些。 而老侯爷后来更是为了他说定了郭家这门亲事。 两家都是勋贵,门当户对,而且郭家一门的子弟都十分出色,在登州的势力也固若金汤,这门亲事带来的好处实在是数不胜数。 当年郭氏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都快把整条街给堵了。 宋幼平原本是不太愿意的,可郭氏竟然也是个温柔漂亮的美人儿,一日夫妻百日恩,长年累月的相处,他跟郭氏也真的生出了情愫。 若是苏氏不再出现的话,他跟郭氏应当就会这么过下去的。 只是这世上的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跟郭氏成亲的第五年,也就是宋子思四岁左右,正好怀上了宋沅的那一阵,他在菩提寺偶遇了回京之后上香的苏氏。 两人久别重逢,他一开始倒也没起什么别的心思。 只是苏氏缠着他下棋的样子他怎么也忘不了,因此他鬼使神差的,竟然又去了几次菩提寺。 去了五次,又偶遇了苏氏。 原来苏氏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被送到菩提寺来静养了。 他自那之后时常就往菩提寺去。 回家也回的少了。 可郭氏是个贤良的,他推说是在训练刚入营的新兵,所以时常无法回家,郭氏竟然也没有察觉出不对,反而还让人给他送衣裳和吃食。 他也曾觉得有些愧疚,停了去菩提寺一阵子。 后来寺里苏氏的丫头却传来消息,说是苏氏病了,想请他帮忙请个大夫。 他顿时大惊,什么也顾不得了,纵马去菩提寺看苏氏。 苏氏却正在小雨当中微笑着看着他。 她没有穿鞋,全身上下仅仅穿着一件单薄长衫,立在风口里,见到他惨淡的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那一刻,宋幼平脑子里嗡了一声。 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这些日子的缠绵缱绻全都涌上心头。 他头脑一热,抱着苏氏便径直进了禅院。 后来......想到旧事,宋幼平心中惊疑不定,许久没有说话。 苏氏深深的看着他:“侯爷,我是如何奋不顾身的嫁给你的,你都忘了吗?”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郭氏,已经有了嫡长子,郭氏还怀着第二个孩子,苏氏哭着跟他说甘愿不要名分,也要守在他身边。 当年的事说起来,宋幼平心里就没了底气。 他踌躇不定的看着宋沅:“沅姐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沅早就已经料到宋幼平会是这个态度了。 这个男人如果拎得清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苏氏的什么事。 这些年,苏氏在他眼皮子底下养废自己,他也丝毫没有发现,反而还一味的维护苏氏和宋清秋,对她动辄喊打喊杀。 可能是有些父女情分,但是上辈子都已经被耗尽了。 何况这辈子本来也没什么父女情分。 所以她不顾宋幼平息事宁人的暗示,透过宋幼平去看苏氏的脸,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会有什么误会呢?” 她扫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廖老大等人:“有什么误会吗?” 廖老大浑身都抖了抖,宋沅的厉害和疯劲儿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要是敢说是,那宋沅可能下一刻就把他给杀了。 他犯不着啊! 刘伟成和刘明他们也都死了,这事儿他心里是清楚的。 他马上便大喊:“不不不!不是误会,的确是威武伯,是威武伯让我们去做的!” 这话一出,宋幼平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他死死地盯着宋沅,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宋老夫人已经闭了闭眼睛,锤了一下旁边的桌子:“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疯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苏氏反而不害怕了。 她擦了擦眼泪,挑衅的望着宋沅冷笑:“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些乌合之众,指使他们来陷害栽赃?他们说是就是吗?你这话拿到公堂上去说,你看看谁信你?!” 宋沅不顾苏氏的挑衅,她看了苏氏一眼,并不生气:“信不信,上了公堂自然就知道了。再说,我的证人也不只是他们,还有挺多的,夫人不如来认一认故人?” 她说着,笑着拍了拍手。 外面的张叔等人带着清荷进来。 清荷一进门,就跪在宋幼平和宋老夫人跟前,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 一看到她,宋老夫人和宋幼平顿时便面色大变。 尤其是宋幼平,他一时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至于苏氏,她一时还没有认出清荷,直到清荷朝着她扑过去,她才震惊得面目扭曲:“怎么是你?!” 清荷怎么会还活着?! 她当然认识这个郭氏身边的大丫头了。 郭氏死了之后,她火速便嫁了进来,甚至都等不及郭氏百天热孝过完,因为她当时的肚子都快藏不住了。 这些自然瞒不过郭氏身边的这些丫头婆子。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怕郭家追究,她趁机把这些人全都给处置了。 只是,为什么清荷会成为漏网之鱼?! 曾家那些人怎么办事的?! “夫人认出来了吗?”宋沅见苏氏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便挑了挑眉笑了笑:“若是夫人不认识,也可以慢慢的想,不必着急。” 她顿了顿,又笑意盈盈的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苏氏,忽然之间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说:“因为,夫人反正是等不到救兵的,你不必指望你爹会来救你,你爹已经死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氏浑身的骨头都似乎被人抽走了,她疯狂的朝着宋沅扑去:“你胡说!你胡说!” 第118章·恶有恶报 苏氏简直是要被宋沅给气疯了,她形容癫狂,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镇定,直直的便要往宋沅身上扑打。 她还没动手,宋老夫人便厉声喊:“住手!你当我死了吗?” 当着她的面,就想动手了。 苏氏当真是一无是处! 宋幼平也又急又气,呆呆的看着苏氏,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在他的记忆里,苏氏永远都是温柔的,都是温顺的,总是柔弱受欺负的那一方,可是没有想到,原来她私底下是这样的。 他心里生出无限的揣测来,人的疑心就是如此,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便会疯狂生长。 他此时想到了许多事。 比如说当时菩提寺为什么那么巧就遇见了苏氏? 他在男子禅院,苏氏说是出门采花插瓶迷了路,可是迷路真的能走到完全不同的方向吗? 比如说,苏氏生病,苏氏的丫头下山找他帮忙请大夫。 可是苏氏是威武伯府的千金小姐啊!她寄宿在菩提寺,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给她请大夫? 越是想这些细节,宋幼平心里就越是发慌,尤其是在看到了清荷之后,他立即便想到了郭氏,郭氏上菩提寺的时候,是真的无心的撞破的他跟苏氏的事么? 还是苏氏有意为之? 许嬷嬷含着眼泪,将清荷之前写的那些东西都交到宋老夫人和宋幼平手里。 她带着哽咽的开口:“老夫人,侯爷,您二位看看吧!我们夫人好好儿的,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害死的!她为了鸠占鹊巢,竟然故意毒害我们夫人!她简直是丧心病狂!” 许嬷嬷为了这个,简直是连宋幼平也恨上了。 若不是他对不起郭氏,引狼入室,郭氏也不至于生下了宋沅没多久就撒手而去。 让宋子思和宋沅没了母亲。 宋幼平是抖抖索索的接过了那些供词的,那些字他单独看全都认识,可是凑在一起,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刺痛人的眼睛。 他一时头晕眼花,好一阵都没有说的出话来。 秦嬷嬷是叛徒,秦嬷嬷是知道他在菩提寺的,却还带着郭氏故意去菩提寺,撞破他跟苏氏的私情,刺激得郭氏心头大乱,在下山的路上,郭氏心神不宁,以至于一脚踩空掉下了山崖,送回家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是的,郭氏不是病逝的。 她死的本来就有蹊跷,所以这些年,宋幼平对宋沅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一方面来说,他让宋沅年幼就失去了亲生母亲,他是有些愧疚在的。 可是另一方面,每次看到宋沅,他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总觉得膈应,好像只有将郭氏去世的原因都归咎在生了宋沅伤了元气,他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尤其是宋沅的脾气不算好,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更是一天到晚的追着沈墨屁股后头跑,害的人人都知道他的女儿是个恨嫁的了不得的,以至于他跟宋沅的关系就愈发的差。 就在前段时间,他还在宋沅回来之后,听了苏氏的话,疑心是宋沅诅咒害的老夫人头痛......他想到这里,手脚冰凉的去看宋沅。 宋沅的目光却不在他的身上,她只是问苏氏:“有什么不可能的?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苏氏一点儿都不想听。 她才不会信宋沅的这些鬼话! 她的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威武伯,这些年来立下多少功劳?更别提父亲还深得二皇子重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苏氏想到这里,倒是心头大定,之前那股不安的感觉被她强行压下去,冷着脸看着宋沅冷笑:“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别以为你找这些乌合之众过来,便能栽赃陷害我!” 反应的倒是够快的。 宋沅不以为意,面带嘲讽的轻笑:“夫人有什么不信的呢?举头三尺有神明,做过的事,都要付出代价,你父亲已经付出代价了,现在,轮到你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宋老夫人:“祖母,您觉得这些供词都是真的吗?” 宋老夫人嘴唇动了动,看着宋沅的目光里满含愧疚和难过。 苏氏当年跟宋幼平不清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郭氏当年发现了这件事,还摔的一身都是伤的回来,她也知道。 她不是不愤怒的,毕竟郭氏是当年家族里人人都称道的好媳妇儿,对她也自来都孝顺恭敬,还为了家里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孩子。 可当时郭氏到底是没有救过来,就那么撒手去了。 偏偏苏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苏家也不断的在给宋家施加压力,要他们给个说法。 若是这件事闹出来,到时候宋幼平的前程就全都毁了,宋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两相权衡之下,她只能选择让苏氏进门。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郭氏的死竟然也是苏氏一手造成的。 想到这个女人苦心孤诣的勾引宋幼平,害死郭氏嫁进宋家,又对宋沅和宋子思如此心狠,甚至还想杀了宋沅和宋子思,她同样是惊骇和愤怒的。 吞了一口口水,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铁证如山。” 的确是铁证如山,不管是苏氏和苏征买凶杀人,还是苏氏害死了郭氏,现在都是铁证如山。 宋沅垂下眼,淡淡的问宋老夫人:“那祖母,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她才不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也不想知道苏氏跟宋幼平当年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些听了只会脏她的耳朵。 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宋家打算如何处置苏氏。 还她的母亲一个公道! 宋老夫人自然听出了宋沅话里的疏远和冷淡。 她心里有些苦涩,这个她一直以来宠爱的孩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脱胎换骨了,若是以前的宋沅,面对这样的事,哪里能这么有理有据的要公道,要处置呢? 宋幼平还在看清荷的那些供词,听见宋沅的话,他抬起头看着宋沅,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死死地盯着宋沅问:“你想要如何处置?” 苏氏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宋幼平,仿佛没有料到这句话会从宋幼平的嘴里说出来。 第119章·我休了她 宋幼平没有管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宋沅。 他对宋沅其实一向很少耐心说话,仔细算一算,唯一一次和颜悦色的跟宋沅说话,便是之前宋清秋和沈墨的丑事被发现,这门亲事给了宋清秋,他觉得心中有愧,所以便难得没有疾言厉色。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了。 宋沅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还没有说话,屋外便忽然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话你还要问阿沅?!” 听见这声音,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变。 尤其是宋幼平,一下子就有些难堪,他又面色不善的看向了宋沅:“这件事,你还告诉了郭家?!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果然,人的自私是天生的,良心这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存在什么忽然良心发现。 现在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这些年苏氏是如何的处心积虑的明里暗里的要害死宋子思跟宋沅,都已经大白于天下,可是对于宋幼平来说,这些都没有宋沅告诉郭家真相来的可怕可恨。 这样的男人,怪不得会让苏氏得逞了。 宋沅面露嘲讽,笑着看着宋幼平:“父亲这话问的我真是没法儿回答了,您怎么会觉得我在庄子上被刺杀,哥哥和舅舅会不知道?他们既然知道了,郭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宋幼平被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看看眼前这跪了一花厅的人就知道了,当时的场面肯定是很惊险的。 那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郭守敬? 还有清荷呢.....“父亲与其责问我为什么让郭家知道,不如问一问夫人为什么要那么大胆,选择在庄子上动手?”宋沅不无嘲讽的看了苏氏一眼:“不仅是舅舅和哥哥在,连平成王和驸马都在,这件事,可不仅仅是我们的家事这么简单了!”安慕小说网 这话里的威胁丝毫不加遮掩。 明晃晃的在提醒宋老夫人和宋幼平,不要想着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压在家里这个圈子,毕竟平成王和驸马都是见证人。 宋幼平被宋沅犀利的口齿怼得心里一肚子的气,他心里怨恨宋沅不给他脸面,对他这个父亲也没有什么尊重,但是更恨的还是苏氏。 苏氏若是不这么多心思,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而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决定如何处置苏氏的时候了。 果然,随着话音刚落,郭老太爷便面色沉沉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郭老夫人和郭大夫人两人。 三人一进门,宋老夫人便立即站了起来,面露难堪和愧疚的喊了一声:“亲家......” 郭老太爷没什么好脸色,他想到自己女儿竟然是死在撞破这两人私情上头,便觉得愤怒难当。 所以一走到宋幼平跟前,他便扬手就给了宋幼平一个耳光。 郭老太爷是名将,哪怕是已经上了年纪了,可是体力却仍旧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一巴掌下去,顿时打的宋幼平耳朵嗡鸣,一时之间口角流血。 屋子里所有女人都没什么反应。 郭老夫人垂下眼,只做没有看见。 宋老夫人心中正愧疚,也不敢心疼儿子。 宋沅则是纯粹毫无感觉。 只是,她没有感觉是正常的,毕竟她对宋幼平早就死心了,这些年宋幼平对着她就像是疯狗一样,从来都没好好说过话,这些都算了,在知道了郭氏死亡的真相之后,她就更是无法尊重自己这个父亲。 可是苏氏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这就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 苏氏不是宁愿跟有妇之夫私通,都要嫁给宋幼平吗? 她可是冒着被千夫所指的危险,害死了郭氏,嫁进宋家来的。 那她怎么会对宋幼平被打毫无反应呢? 尤其是在她犯的错都被揭发了之后,她现在的救命靠山不就是宋幼平一个人吗? 可她的眼里,却丝毫看不见任何对宋幼平的感情,反而有些冷漠和讽刺在里头。 宋沅心念一动,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可这个时候,宋幼平已经撩起袍子跪在地上朝郭老太爷请罪了,他到底是知道轻重好歹的,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宋家多年积攒的名望全都没了不说。 停妻另娶、害死原配这样的罪名可是能够被夺职甚至夺爵的! 现在郭家正是在气头上,如今的关键,是要求郭家能够网开一面,尽量不要把这件事闹到外头,只在家里内部解决。 郭老太爷背着手看着他:“当年这门亲事,其实我并不很想允准,毕竟我们常年驻守登州,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可是你当年是亲自跟你父亲一道来登州祈求我把女儿嫁给你的。” 说着当年的事,郭老太爷垂下眼:“你当年说的话,想必你早就已经忘了。” 宋幼平更加说不出话。 宋老夫人满脸都是苦涩,见宋沅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便硬着头皮开口:“亲家,他的确是做错了大事,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亲家一个交代!” 郭老夫人之前一直都在强忍着,到了此刻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质问:“交代?怎么交代?!死了的人能够重新活过来吗?” 她冲到了宋幼平面前:“你知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的痛苦?!这些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时常梦见我的女儿回来找我!她临死都没有见到爹娘一面,你有没有想过她在地底下会不会死不瞑目!” 宋幼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老夫人心痛难忍:“你害死了我女儿,竟然还对阿沅动辄横眉冷目,你枉费当年我们对你的信任!你真不是人!” 宋幼平低垂着头,紧紧握着拳头,连手背上的青筋全都凸了出来。 他心里也清楚的很,郭家的怒气是没有那么容易平息的。 郭老太爷果然冷笑着问:“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置?!” 宋幼平满嘴都是血腥味,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信心存什么侥幸,看了苏氏一眼,沉声说:“我会休了苏氏,让她回苏家!” 第120章·还有底牌 听见这话,众人都面色各异。 谁都没有料到宋幼平会毫不迟疑的说出休妻的话来。 他这些年是如何喜欢苏氏,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了苏氏,他冷落原配的两个儿女不说,其他的妾侍们更是入不了他的眼睛。 连苏氏所出的宋清秋,在他这里也因为母亲受宠,而备受宠爱,是他的掌上明珠。 他现在说休妻,连郭老夫人一时都有些怔住,似乎是在揣摩这话里的真假。 而这个时候,苏氏已经声嘶力竭的朝着宋幼平扑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吼:“你要休我?!你怎么敢休我?!”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休了自己?! 宋清秋的婚事在即,本来又是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定下的亲事,若是在成亲之前她还被休,那么这门亲事还怎么可能成得了?! 可宋清秋还怀有身孕呢!若是没有了这门亲事,以后她可怎么办?!这世上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苏氏一下子就慌张起来,她不管不顾,脸色大变的指着宋沅冷笑:“宋沅,你别得意!你猖狂什么?怎么,这种事是我一个人就能做的吗?”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的脸色都十分微妙。 尤其是宋老夫人跟宋幼平,更是十分难堪的朝宋沅看过去。 这也是她们心里最担心的地方,是啊,这件事又不是苏氏一个人就能做成的,如果没有宋幼平一开始的沉沦,那么苏氏绝对就没有那个机会接近郭氏,乃至于设局给郭氏,让郭氏钻。 说到底,这件事是苏氏和宋幼平两个人通奸的后果。 见众人都十分的难堪,苏氏的心里总算是平衡了许多,她哈哈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出来:“怎么,没话说了吗?你盯着我一个人算是什么本事?休了我,你那个死了的娘在地底下就能安心了?” 啧了一声,苏氏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前的狼狈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看好戏的得意和自信:“你若真是个孝顺女儿,那你先杀了宋幼平啊!” 宋老夫人面色铁青,被气的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指着苏氏怒喊:“你给我闭嘴!” 可郭家的人却都没有吭声。 站在他们的立场,苏氏固然可恶,但是她说的这些话却也不无道理,是啊,这件事本来就一个巴掌拍不响,苏氏要付出代价,但是宋幼平同样也要! 他的错处难道小了吗? 宋沅面色冷淡的看着苏氏,她知道苏氏是在浑水摸鱼挑拨离间,可是毋庸置疑,这一招用的很对。 因为在她心里,这一关的确是过不去。 她的确是觉得宋幼平同样有抹不掉的责任。 苏氏得意非常,她讥诮的看着众人冷笑:“说话啊,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是要对着我喊打喊杀吗?是,我是坏,我勾引了宋幼平,但是撇下郭氏可不是我逼着他的,冷待宋沅也不是我逼着他的。” “有本事,那就一起处置啊!怎么,不敢吗?!那你们就是笑话!想要单独处置我一个人,你们是在做梦?!” “今天就算是拼着这条命不要,闹去衙门,我也有话能说!要死大家一起死!” 苏氏疯成这样,宋幼平也是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温柔可爱的妻子撕下了面具之后,底下会是这么一张疯狂的面孔。 他不可置信的摇头:“你简直是疯了!” 苏家闹的不可开交的同时,宋清秋还在屋子里抱怨送来的首饰实在是太老套了:“素心大师手作的金玉满堂娇分心怎么不送来?我要那一套,我早就看好了的!” 袁妈妈心神不宁的,见宋清秋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纠结这些首饰,心里都忍不住替苏氏不值了。 她皱起眉头来,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我的姑娘啊!现在是挑剔这个的时候吗?” 宋清秋不解的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是说,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袁妈妈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苏氏被宋老夫人派人叫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的事情说了,紧紧的盯着宋清秋说:“姑娘,夫人在,您才能挑首饰,挑衣裳,可夫人若是不在,您以后在这个家里,谁还护着您呢?” 宋清秋虽然自私,但是她不蠢。 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了。 这家里只有苏氏是对她最好的。 宋老夫人一直就是偏心宋沅的。 宋幼平以前倒是对自己一向比对宋沅那个死丫头好,但是经过了抢沈墨的事情之后,对她也大不如前了。 现在若是苏氏出事,她可就再也不可能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思及此,她啪嗒一声盖上了匣子,没好气的问:“怎么就能确定是出事了?我外祖父可不是好糊弄的!她们敢对付我娘,也不问问我外祖父答应不答应!” 袁妈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的厉害,听见宋清秋这么说,便忧心忡忡的说:“郭家的人都已经来了,若是没有大事,郭老太爷怎么可能上我们家的门?何况夫人当时和老夫人商议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的,您外祖家都已经出手了,大小姐却还能活着回来,现在还把夫人叫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这件事若是没有蹊跷就怪了。 宋清秋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这可不行! 什么事都没有她的亲事重要。 这个关头,母亲可不能出事。 若真是如袁妈妈所说,母亲跟外祖母商议了派人去杀宋沅,结果宋沅却活着回来了,还把母亲叫走,那就是有了母亲动手的证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母亲可就危险了! 老夫人那个老顽固本来就是个偏心眼儿的,她素来就更喜欢宋沅。 这么一想,宋清秋便看向袁妈妈:“那现在怎么办?!” 袁妈妈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压低声音轻声说:“为今之计,若是出事,只能求助威武伯夫人了,她是您的亲外祖母,总不可能不管您和夫人的。只是,现在肯定得您亲自过去一趟。” 第121章·帮手来了 宋老夫人的院子热闹的了不得,苏氏一直叫嚷着要去见官,反倒是宋幼平被逼得狼狈不堪了。 郭老太爷皱着眉头不胜其烦。 分明就是很简单的事,但是现在苏氏这么胡搅蛮缠的,一时之间倒是让郭家也骑虎难下起来,宋幼平当然也有错,但是他错在婚内勾搭上了苏氏,对不起郭氏。 可其他的错事却真的不关他的事。 宋老夫人则被气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她现在更加悔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答应了苏氏进门。 若是当时能够顶得住压力,不让苏氏进门,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她不由得去看宋沅,见宋沅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苏氏,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宋沅真是平静的过分了,她真是好像在用旁观者的角度在观察着苏氏和宋幼平。 宋沅没有感觉自己有多平静,她只是觉得很疑惑。 苏氏不惜冒着牺牲前程的风险也要给宋幼平做无名无份的外室,等着宋幼平娶她,还未婚先孕,那按理来说应当是很爱宋幼平才对。 就比如同样做了这事儿的宋清秋。 她遇上沈墨的事就没脑子,对沈墨的爱意简直遮掩不住。 这才是正常的。 但是苏氏呢? 苏氏遇见危险,下意识是拉着宋幼平一起下水,当然,宋幼平的确是本身有错,可苏氏半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多求求宋幼平。 这太怪异了。 跟她表现出来的对宋幼平的感情根本不符。 那她当初为什么非得要嫁给宋幼平不可呢? 以她威武伯嫡女的出身,哪怕是跟宋幼平婚前有孕,只要她愿意及时收手,威武伯府自然多的是办法帮她解决掉肚子里的那块肉,然后给她另外寻一门不错的亲事,把她给嫁出去。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宋幼平被苏氏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苏氏现在把当年的私情拿出来说,这是摆明了要威胁他,若是敢休妻,那就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让他也得不了好。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泼妇。 还是宋老夫人忍着震惊和羞耻站出来,冷冷的说:“她到底是为了你生了个女儿一个儿子,为你父亲守孝了三年,咱们不休她......” 忍着痛苦,宋老夫人迎着郭家人谴责的目光,硬着头皮补充:“但是,我们家里也再也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了!你就去家庙里从此清修吧!” 这也是大户人家对待犯了错的女眷常用的一种手段了。 把你关到家庙里去,长年累月的不让你在家里出现,逐渐的让你被人淡忘,时间逐渐久了,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你。 到那时候,你是死是活,也根本没有人关心。 苏氏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宋老夫人再也忍不了她,气势十足的指着她怒道:“苏氏,你给我想清楚了!你现在若是不肯去清修,那就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被休!你若是被休,你的儿子女儿,如何立足?!” 儿女永远是一个母亲的软肋。 苏氏愤愤然的冷笑:“她们难道就不是宋家的骨肉,我一个人生的不成?” 宋老夫人根本不管她这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雇凶杀人,未婚先孕,谋害原配,苏氏你最好是想想清楚,若是你非得要闹的鱼死网破,老大的名声的确是毁了,宋家的名声也不复存在......” “可你苏家难道就能独善其身?!你的两个儿女从此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宋老夫人一针见血,不想再虚已委蛇,便径直冷笑:“不仅如此,你们苏家的女儿,以后也没人敢要了!你若是要硬碰硬,那咱们就硬碰硬!反正都已经被你牵连到如此了,也差再糟糕一些!” 苏氏面色雪白。 显然宋老夫人这番话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和担忧的。 是,她的确是可以拉着宋幼平一起去见官,将两人的丑事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宋家想包庇宋幼平也不行了。 但是那对她有什么好处没有? 完全没有。 还会让宋清秋和儿子宋子福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们母亲做出这样的事,还把宋幼平也带累了,宋幼平跟宋老夫人以后都不可能再喜欢这两个孩子的。 她一时之间心痛难忍。 正要答应,外面忽然传来威武伯夫人的声音:“怎么,这是要私设公堂不成?!” 是母亲来了! 苏氏心中一喜,整个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见到威武伯夫人进来,她忍不住疾走过去拉住了母亲的手:“娘!” 威武伯夫人一进门便看到了郭家的人。 她横眉冷目,一脸的阴沉,盯着众人扫了一眼,便冷笑出声:“怎么,这是要干什么?仗势欺人,人多欺负人少不成?!” 宋沅面色冷淡。 她心里很清楚威武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理还要搅三分呢,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觉得是自己家的错。 所以这是给苏氏撑腰来了。 宋老夫人对威武伯夫人十分的不满,见到威武伯夫人开口,便撇开头干脆不理会了。 她实在是气的胸口痛。 这些人太不成样子了! 郭老太爷也不屑于跟一个妇人相争,便只是冷笑。 还是郭老夫人淡淡的看着威武伯夫人:“您这话说的,怎么不问清楚就胡乱开口呢?知道的说你是爱女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杀人呢!” 屋子里众人都看着威武伯夫人。 威武伯夫人面色讥诮,略带了几分刻薄的呵了一声:“我要杀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杀人,这话该是我问你们,你们这样围攻我女儿,是想干什么?” 看来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幼平忍着气把之前的那些证据都送到了威武伯夫人面前。 威武伯夫人却看也不看,一手全都给扬了,冷冷的说:“我不看这些东西!我只要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她冷冷盯着宋沅:“我就知道,你这个扫把星是灭门的根本!有了你,家宅不宁!” 第122章·胡搅蛮缠 苏氏的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可苏夫人一过来,便倒打一耙,不但没有丝毫歉意,反倒是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宋沅的头上,指责宋沅是灾星扫把星,这一点让郭家人无法忍受。 郭守敬不在,便是郭大夫人这个当舅母的率先站了出来,她指责苏夫人:“你胡说什么?!你自己的女儿丧尽天良,杀人放火,你还振振有词了?!” 郭大夫人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苏夫人这样的人,分明自己是过错方,但是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尤其是宋老夫人,她坐在主位上,只觉得心如擂鼓,手脚发颤。 眼前的这个局面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可是不管她如何的害怕,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令人无法招架。 苏夫人表现出了她惊人的胡搅蛮缠的本领,几乎是面不改色的冷笑:“怎么,你们是三法司?不必经过三法司现在都能给人断案了?嘴长在你们身上,自然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我告诉你们,想要我们苏家承认,让你们糟蹋我的女儿,那是妄想!” 郭大夫人被气的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想到苏夫人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宋沅却早就习惯了,她也知道苏夫人的想法,无非是认定了武定侯府是百年世家,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勋贵之一,她们是不会让自家的丑事闹上公堂的。 既然不能闹上公堂,那么私底下的事情当然是可以商榷和谈判的。 可这一回,宋沅没有就这么放过他们的打算。 她淡淡的扫了苏夫人一眼,轻声笑了一声:“苏夫人,我们不是三法司,可您若是非要去三法司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宋老夫人面色巨变,忍不住喊了一声:“阿沅!” 她看着宋沅,挣扎着动了动嘴:“不能......” 不能报官,报官的话,宋家的清誉就毁于一旦,宋幼平若是连家事都处置不了,如何还能在朝堂上立足?武定侯府的根基可能就完了! 她哀求的望着宋沅。 苏夫人却愈发的得意,看见宋老夫人和宋幼平这脸色,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她便不屑的挑起了眉:“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当代孝女是如何的孝感动天,为了你那死去的娘来状告自己的父亲。若你真的敢,我倒是要夸奖你一声!” 郭老太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深深的看了苏夫人一眼,便冲宋沅说:“沅姐儿,你不必为难,这件事,不必你插手,我来解决。” 谁说一定要报官的? 他也多得是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宋沅立即便知道外祖父的意思,他是想要弹劾苏家。 可是根本没有必要,今天她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所以她笑着冲外祖父行了个礼:“外祖父,我不为难。谁说我要状告自己的父亲了?” 苏夫人阴沉的盯着她冷笑:“怎么,我女儿能一个人生下孩子来不成?还是说,你想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女儿头上来,把你父亲给撇干净?” 她对上宋沅,永远都是一副趾高气扬高人一等的样子。 好像宋沅就只是地上的蝼蚁。 宋沅年幼的时候就很不喜欢这个阴阳怪气的所谓‘外祖母’,后来事实也证明苏夫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现在见苏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刻薄。 宋沅便讥诮的拍了拍手。 屋外的凌云缓缓地推着一个人进来。 还没进门,清荷就啊啊了几声,不顾丫头的阻拦,朝着那个人冲了过去,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抓住了那个人,死死地咬住了她的手腕。 那女人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声,声音凄厉的想要推开清荷,却根本推不开,一时之间痛的面色煞白,大汗淋漓。 众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苏氏则像是见了鬼,一时之间死死地抓住了苏夫人的胳膊,把苏夫人都给抓痛了,苏夫人顿时看了女儿一眼,却见苏氏都已经吓得嘴唇开始颤抖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宋沅欣赏着苏氏的脸色,见苏氏这个反应,当然知道苏氏是认出人来了,轻笑了一声开口问她:“夫人,认得出故人吧?” 她说着,笑着转头看着秦嬷嬷,啧了一声:“秦妈妈,看来你背主求荣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你看看把人家给吓得?这些年,她没有照顾好你吗?” 秦妈妈如丧考妣,她被找到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但是在来的路上,她才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人间炼狱。xfanjia 她抖抖索索的看了宋沅一眼,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上,顾不得清荷的撕咬,哭着求饶:“大小姐,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接了好处,是我引着夫人去了菩提寺,撞见了侯爷跟苏姑娘......” 她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二话不说就全都竹筒倒豆子的全都招认了。 宋沅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孩儿的长命金锁,见秦妈妈面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了,才轻轻的哦了一声。 她分明语气很轻很轻的,但是落在秦妈妈的耳朵里,却像是雷霆炸响。 秦妈妈整个人都快从地上弹跳起来,哆嗦着指着苏氏:“我,我要状告苏满勾结尼姑,提前在山路上设伏,害的我们家夫人摔跤!我还要状告苏满杀人灭口!” 真相就是这么一点点浮出水面的。 苏满脸上最后的一丁点的血色也退尽了,连唇色都是惨白的。 她抓着苏夫人的胳膊不放,仿佛这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她竟然都没有再试图跟宋幼平委婉求饶。 她遇见困难的时候,第一时刻想到的不是为了她抛妻弃子的宋幼平。 她对宋幼平似乎从来就是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操控的。 好像.....就好像她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名义上的丈夫,所以她挑中了宋幼平。 想到这一点,宋沅心中立即就惊跳了一下。 这一刻,她想到了许多事。 第123章·定你生死 所有人都被秦妈妈的话给震惊的不知如何反应。 宋幼平更是指着苏氏厉声问:“你怎么敢?!” 他当初的确是瞒着郭氏跟苏满坠入爱河,两人难舍难分,但是男人么,再爱也是有限的,风花雪月只能是闲暇时候的消遣,但是一旦要影响他的前程,那么这点子爱意就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郭氏身世显赫,温柔贤惠,深得宋家上下喜爱,宋幼平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过要休妻。 正因为如此,苏满才会几次跟他闹脾气。 可事情偏偏就有那么巧,郭氏撞破了他跟苏满的私会,然后便在下山的路上马车打滑,郭氏也摔倒在地,重重的磕到了脑袋和尾椎骨,躺在床上躺了一阵子便去世了。 郭氏若是没事,那么他当然不可能跟苏氏有什么以后。 但是郭氏偏偏就死了。 她一死,侯府女主人的位子就空了出来,而当时身怀有孕的苏满就成了宋幼平唯一的选择。 他想通了这一点,只觉得浑身冰凉。 解语花当然可爱,但是当这解语花在你身上花心思算计你,那这一点可爱就荡然无存了。 男人都是最现实的。 苏夫人的面色凝重了几分,她也知道,秦妈妈若是站出来指证苏氏,那这个案子就跟苏满和宋幼平私通没什么关系了。 杀人害命,哪怕你是侯夫人,该是如何,也就要如何的。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以示安慰,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刁奴胡扯,满嘴胡吣,拉出去打死!” 郭家的人忍她很久了。 见苏夫人到了此刻还在胡搅蛮缠,甚至还要让自己身边的下人去拉走秦妈妈,郭老夫人怒气冲冲的一把拽住了苏夫人的头发往后一拽,苏夫人顿时被拽的啊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郭老夫人竟然会忽然出手,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 苏夫人更是被扯得发钗发簪都掉落了一地,整个人狼狈不堪,她捂着头发看着郭老夫人,简直无法忍住怒气了:“你干什么?!” 郭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打狗!” 她憋了许久的怒气一下子汹涌而出:“你当我郭家无人了是吗!?” 真是欺人太甚! 苏夫人短暂的沉默过后就讥诮的看了郭老夫人一眼:“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休想动我女儿一根汗毛!否则,等我们家侯爷回来,你们都别想好过!” 苏征跟二皇子关系极深,许多事都是二皇子透过苏征去做。 这些人早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还不自知,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是可笑! 宋沅忽然问她:“苏夫人,你来之前,没有收到消息吗?” 苏氏看了宋沅一眼,抿紧了嘴唇。 苏夫人则没好气的问:“什么消息?” “报丧的消息。”宋沅冷冷垂下眼睛看着苏夫人,面容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冷硬如刀:“你丈夫已经死了,你家侯爷勾结了暴徒,妄图行刺平成王殿下和叶驸马,已经当场伏诛了,你不知道吗?” 苏夫人顿时如遭雷击,双目如电的朝着宋沅看过去:“你胡说八道!” 但是她同时却又觉得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在发颤。 这种话不是能编造的出来的。 宋沅再能干,再狡猾,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经历,她应该编不出来。 而且,编造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苏征没死,回来之后照样会保住苏满的。 苏夫人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而郭老夫人已经拉开了苏夫人,将她扔在地上看着旁边的宋幼平:“你还不快将她绑起来!她现在还是你们宋家妇,难道你连管教自己媳妇儿的本事都没有了吗?1” 对待宋幼平,郭老夫人是没有什么好气的。 这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宋幼平被郭老夫人呵斥了一声,这才急急忙忙的去把苏氏给拖了起来。安慕小说网 苏夫人立即尖叫了一声,虽然是被宋沅说的方寸大乱,但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去救自己的女儿,因此便立即便拽住了宋沅,尖叫着喊:“你们谁敢动我的女儿?!都是这个败家精,都是这个玩意儿惹出来的事端......” 她真是后悔死了! 当年如果早早的把这个孽种掐死,现在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只可惜,让这个孽种惹出了这么多的事! 见都到这个时候了,苏夫人竟然还敢对宋沅拉拉扯扯,甚至还想动手,郭老夫人不假思索,拉开苏夫人便左右开弓的打了她两个耳光。 郭老夫人是将门虎女,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她一动手,苏夫人的脸立即就肿的高高的。 这些巴掌,宋沅不知道挨过多少次。 苏夫人和苏氏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她们每次都是挑拨让宋幼平动这个手。 每次宋幼平打完了,她们便唉声叹气,愁容满面的反过来劝她。 一副很可怜她的样子。 现在,这些巴掌终于落到了她们自己的身上。 宋沅忽然觉得命运这东西也挺有意思的,她看着宋幼平,沉声开口:“侯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氏杀我母亲,害我哥哥,简直是恶贯满盈,她的罪证如今都已经确凿,若您不想闹的人尽皆知,那么,最好是早做决断。” 她的目光落在目眦欲裂的苏夫人身上,轻轻的叹了口气:“至于苏家,您现在不必顾忌和担心了,毕竟,苏侯爷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朝廷想必还得反过来追责,威武伯府怕是顾不得其他事了的。” 宋幼平一直盯着宋沅,这个女儿是他生的,但是他已经不太认识她了。 记忆中她从来都只知道大声喊叫,哭泣,发脾气,才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沅如此有心机,如此能够沉得住气安排这一切? 可现在宋沅在逼着他做决定处置苏氏,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沉默片刻,他闭了闭眼睛,大声道:“苏氏贱妇,害我儿女,杀我原配,我与她不共戴天!她如今既然还是我宋家妇,便可由我定生死,我要将这贱妇沉塘!” 第124·另有用意 宋幼平宠爱了苏氏十几年,这十几年里头他对苏氏是真的好。 好到愿意为了苏氏委屈自己的原配嫡出子女,也愿意为了苏氏顶撞母亲,恨不得把一切好的东西都送到苏满的面前去。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说出沉塘两个字的时候,不管是苏夫人还是苏氏,都是一脸的愕然和震惊。 尤其是苏氏,她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此时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无尽的愤怒,她面目狰狞的连名带姓的喊了宋幼平的名字:“你敢!宋幼平,你对得起我?!”安慕小说网 苏夫人同样有些气急败坏:“你们这是私设公堂,你们是目无王法了么!” 她被郭老夫人两个巴掌打的眼睛都快肿的睁不开了,此时看着宋幼平的眼神仿佛是要吃人。 越是到这个时候,苏夫人就越是对宋沅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宋沅这个小贱货,所有的事都不会是这样的! 她看着宋幼平冷笑:“你养了这么一条毒蛇似地女儿,以为牺牲我的女儿,她就会恩怨抵消,再也不惦记着从前的事了吗?宋幼平,你睁开眼好好瞧瞧吧,她杀了我女儿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头来咬死你这个父亲!” 这番话的确是戳中了宋幼平内心深处的担忧,他深深的看了宋沅一眼。 宋沅却没有看他,反而饶有兴致的在观察着苏氏的反应。 是了,被宋幼平抛出来当替罪羊,苏氏下意识的是愤怒,却唯独没有伤心。 被心爱的人舍弃,可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宋幼平咬了咬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给郭家一个交代,先将此事压下去的念头,其他的事跟现在一比都可以再放一放。 至于宋沅,他不是不担心宋沅的恨意。 但是到底宋沅是姓宋的,宋老夫人这些年对她的宠爱不是假的,宋子思也是姓宋,把宋家的基业毁了,对宋沅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至少到现在为止,宋沅的利益应该还是跟自己是一致的。 宋幼平在心里飞快的盘算好了这笔帐,在这一刻终于显出了十分的果决:“不必再多说了!来人,将苏氏给我先关起来,其余的事,等我们商议过后再说!” 不能让这群人再聚在这一块儿,也商议不出个什么事来,但是反倒是旧账越翻越多。 他不顾苏夫人的诅咒和阻拦,强行令人将苏氏给押下去了。 苏氏死死地拉着苏夫人的手,是被嬷嬷们强硬着掰开了手指才被拖走的,临走之前还犹自看着宋沅冷笑:“你别得意,我就睁着眼看着,你跟我到底是谁死的更快一些!” 宋沅若有所思。 然后她冲着苏氏弯了弯嘴角,哦了一声:“好啊,我等着看看夫人还有什么本事。” 对待敌人歇斯底里的诅咒的时候,你越是愤怒,对他们来说反倒是越是安慰,反过来,你对他们的挑衅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倒像是在戳他们的心窝子。 果然,不管是苏氏还是苏夫人,都是目眦欲裂,恨不得把宋沅给生吞活剥了。 宋沅完全没有理会,等到苏氏被拖下去了,才转过身看着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的目光也正在宋沅身上,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儿,宋老夫人心事重重,但是最终,她也只是长出了一口气,轻声说:“殊音的事儿,我们无论如何无法推脱责任......” 殊音,是宋沅母亲的名字。 在上一世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宋沅每每在被孤独困苦、焦虑不安给折磨得几乎要疯掉的时候,都会无意识的喊娘。 她其实对郭氏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郭氏的想念。 或许人就是要有个念想才能活下去,而娘这个字,只要在心里想一想,就觉得有了依托。 此时再听见母亲的名字,宋沅的眼眶泛红。 郭老夫人也同样鼻腔一酸,伸手揽住宋沅的肩膀,瓮声瓮气的说:“这么些年,我女儿在地底下看着苏氏鸠占鹊巢,欺负她的孩子,心里该是如何的悲痛?!她在地底下都不能瞑目!” 郭老夫人的声音极冷,深吸了一口气便说:“这件事,我们等着你们的交代!” 什么沉塘? 苏氏是必定要死的,若是宋家不处置她,郭家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告御状,也得把这个公道要到手。 除此之外,她们也需要得到宋家的其他的实际性的补偿。 她说完,便径直看着宋老夫人和宋幼平:“我女儿的一条命,还有沅姐儿险些丢了性命,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郭老太爷也深深的看了宋幼平一眼,便去看宋沅:“沅姐儿,你跟着我们回去住一阵吧。” 现在宋家乱成一团,苏氏的最终惩罚还未定,宋子思又还跟着平成王在外头,他实在是很担心宋沅留在宋家会被欺负。 虽然说只要宋家的人没疯,理论上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怠慢宋沅的。 但是凡事总有万一,不是吗? 宋老夫人则紧张的声音都绷紧了,激动的喊:“沅姐儿!” 她心里有些慌,这次的事闹的太大,郭氏的死现在证明了是苏氏所为,她也知道宋沅满怀怨恨,越是如此,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让宋沅离开。 若是宋沅走了,以后怕就彻底跟宋家离心了! 宋沅微微的摇了摇头。 郭老夫人顿时有些紧张:“沅姐儿!你听我的,过去住一阵再说。” 这个时候若是都不拿捏宋家,那什么时候拿捏? 总不能便宜了他们! 宋沅自然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好意,她轻轻笑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若有什么事,我会让人传信告诉你们。”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老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夫人则愤恨的望着她们,死死地攥住了拳头。 见宋沅并不肯走,郭老夫人担忧不已,倒是郭老太爷看了外孙女一眼,并没有再勉强,只是点了点头:“那也好,你放心,我们总是在的。” 第125章·你的骨肉 经过这么一闹,宋家顿时鸡飞狗跳,连底下的下人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 宋清秋从去通知了威武伯夫人开始就一直在等消息,花厅里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商议什么,那么一群人都在里头,但是她这个嫡女竟然也进不去。 她不是不担心自己亲娘,但是这一次的事态好像比任何一次都更严重,以至于她都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跟母亲闹那些嫁妆不嫁妆的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有苏氏在,再怎么样她的嫁妆也少不到哪里去,可一旦苏氏真的出事了,那她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秋分和春雨也都陪着她急,一趟一趟的跑着替她去打探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郭家的人总算是出来了,可是一直等到大家都散了,都没能看见苏氏回来,宋清秋终于暴躁起来:“我再过去看看!” 宋家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们是真的疯了吗? 连外祖母过来,她们竟然都还敢拘禁着母亲? 不顾丫头们的劝阻,宋清秋直奔花厅,刚好碰见满脸菜色出门的威武伯夫人。 她脸色一喜,顿时喊了一声外祖母。 威武伯夫人原本满脸都是郁色,一看到宋清秋,立即便面色大变,拉了她走到一边去了,急促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您跟母亲都这么久没有消息,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宋清秋吸了吸鼻子,一时有些委屈,忍不住哽咽起来:“外祖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我娘到底怎么了?” 苏夫人沉下脸来,拉了她径直回了宋清秋自己的院子。 等到屏退了下人,苏夫人才语气严肃的看着宋清秋:“清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娘出事了!” 她把苏氏以前谋害郭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包括残害郭氏身边的那些知情的下人。 宋清秋睁大眼睛,微微的诧异过后,她就皱起眉头:“这么久的事了,她们为什么还翻出来?” 都怪宋沅! 她是吃饱了没事做了吗?为什么还得去追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能耐吗? 苏夫人默然片刻,才垂下眼:“现在我只跟你说一遍,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否则你娘出事了,我也保不住你,你明不明白?!” 宋清秋猛然点头,亲疏远近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她忙问:“外祖母,是不是要我为母亲求情?我这就去!” 父亲最疼爱她了,只要她去多求求父亲,父亲一定会心软的。 苏夫人在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当然不承认宋清秋会比宋沅差什么,但事实上,宋清秋的确是比宋沅差的太远了。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以为只要是她求求情就能过去的事。 若真是如此,那大家还这么角力做什么? 叹了口气,苏夫人纵然是心里失望,也得沉下心来安慰和吩咐宋清秋。 免得这蠢外孙女儿横冲直撞,又陷入宋沅的圈套。 经过这么多事,苏夫人当然知道宋沅不是省油的灯,再不甘心都好,现在敌人俨然已经跟从前截然不同,他们也该打起精神来应对了。xfanjia 她按住宋清秋的肩膀:“你一定给我记住,不要给你母亲求情!” 宋清秋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苏夫人,满脸都是不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夫人忍住心里的惊悸,拍了拍宋清秋的肩膀,起身走了。 现在宋家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后院里下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从前威风凛凛的亲家夫人。 既然已经撕破脸,苏夫人也没打算去跟宋幼平和宋老夫人辞行,直接便出门上了马车走了。 只是她并没有直接回威武伯府,在东寺大街绕了一圈之后,苏夫人沉声吩咐:“去锦绣坊。” 锦绣坊是东寺大街最出名的酒楼,东城之中也唯有这座酒楼是四层的,传闻上了四层还能瞧得见王府内院,因此这锦绣坊自来就是权贵云集之处,多的是人愿意在这里一掷千金。 进了锦绣坊,苏夫人上了二楼包间,落座之后,便将一枚牌子放入了小二的托盘之中。 接下来,她静静的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响了,苏夫人从自己的沉思当中回过神来,一眼看到过来的人,忍不住肃然而立。 她向来高高在上,这么弯腰低头,倒还是头一次。 见她如此,来人哼了一声,淡淡的问:“什么事?” 苏夫人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量。 许久,她才试探着说:“那些暴徒的事.....” 提起这个,来人有些不耐烦,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这与你没关系!” 苏夫人见他要走,也有些紧张,急忙站起身来:“中贵!我还有话要说!能不能劳烦您通知刘公公一声,就说,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说!” 那人阴阳怪气的看着苏夫人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咱家也料到了若是没事,夫人也不会贵脚踏贱地了。只是,干爹他老人家重感情,咱家却看不惯您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做派。” 他喝了口茶,高高在上的吹了口气:“夫人,请罢!咱家这儿还有事呢。” 一再的被人冷落讥讽,苏夫人再好的脾气也忍耐不住了,她忍不住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问:“你若是耽误了你干爹认自己的亲骨肉,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那人的面色顿时一变,似乎是在品这话里的真假。 苏夫人一鼓作气:“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刘安他不是没有后了,但是,现在他的骨肉出了大事,如今命悬一线。我就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不管了!他以后可是再也不能有孩子的了,若是这一次错过了机会害死了孩子,他刘安心里过意的去吗?!” 那太监显然是被苏夫人说的有点举棋不定,这么大的事,如果是真的,对于刘安来说意味着什么,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哪个太监最遗憾的事儿都是变成了个废人啊! 第126章·一段旧情 夜幕拉开,原本热闹的东寺大街逐渐冷清下来,大周朝虽然没有宵禁,可是寻常人家也少有在晚上还开着店门的。只有锦绣坊不同。 锦绣坊做的就是富贵生意,一到晚上便客似云来,四处的灯笼都明晃晃的亮着,主楼跟后院之间用三座飞桥连接,飞桥之上雕梁画柱,一长串的灯笼渐次亮起,让人夜幕之中看上去如同置身天宫一般,金碧辉煌。 但是苏夫人此时完全没有这个心思欣赏这一切。 她有些紧张的收回目光,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深深的吸了口气。 之前在宋家的时候,宋沅的那番话到如今还仍旧在她耳边萦绕。 她说,没人给你消息吗?报丧的消息,你丈夫已经死了。 当时的场景之下,其实苏夫人很难相信宋沅的这话,毕竟苏征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勋贵之中二等伯爵的身份,若是他死了,那是连当今圣上都要亲自过问,赐下丧仪的大事。 一个小丫头片子上下牙一碰,这事儿分明就是个笑话,荒谬至极。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她心里浮现,她总觉得宋沅并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在从宋家出来之后,她没有立即就回家去,而是选择了来锦绣坊。 但凡是有一点儿别的可能,这个地方,她也不会来的。 她的思绪纷杂,好一会儿才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响起,顿时便站了起来,立即便朝着屋外看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清瘦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面白无须,一双斜长眼睛微微上挑,薄唇微抿,看起来十分的清俊。 可是苏夫人一看到他,却如同是触电一般,浑身都有些发抖,急急忙忙的扯出了一抹艰难的笑意:“刘......刘都督。” 刘安穿在身上的看着似是普通的飞鱼服,但是威武伯夫人到底是个伯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只一眼,她就认出这衣服上所绣着的并不是飞鱼,而是蟒服。 而且刘安身上穿着的蟒服还是红底黄蟒! 历来太监穿衣服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而能够穿红的,非得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太监不可,所以这些能够穿红的太监还有个叫法,就叫做着红太监,象征着那人的身份。 建章帝这人并不是好脾气的,所以在他身边能够这么得宠的太监实属少见。 刘安如今都被人称作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可见一斑了。 苏夫人吞了口口水,不自觉的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倒是刘安竟然还算是客气的冲着苏夫人扬了扬手:“夫人,坐。” 苏夫人顿时如获大赦,忙坐下了,又紧张的看着他:“都督,我,我有话要跟您说。” 正在这时,房门轻轻被敲响了。 刘安伸手止住了苏夫人的动作,让人进来。 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进门来,看到苏夫人的时候,显然有些好奇,但是却半点也没影响他们办事,领头的弯下腰去,低声在刘安跟前说了几句话。 刘安便抬头看了苏夫人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看的苏夫人手脚发颤。 刘安随即便开口:“暴徒肆虐,京郊无数百姓受害,威武伯是奉旨前去平乱的。”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苏夫人立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安。 刘安面无表情,随即便语气平缓的开了口:“苏征本是奉旨平乱,谁知道却勾结暴徒,竟然妄图刺杀平成王者那和叶驸马灭口,已经被平成王察觉,当场诛杀!” 当场诛杀?! 那句你丈夫的死讯又浮现在耳边,苏夫人的上下牙齿死死地磕在了一起,都说不出话来了,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一晕过去,她带来的下人一个个都吓得手足无措。 偏偏屋子里的都是锦衣卫,尤其是后头进来的这几个,腰间还带着染血的绣春刀,她们哪里敢动?顿时都噤若寒蝉。 还是刘安往边上的心腹那里看了一眼:“让她醒过来。” 那人才马上应是,拿了个小瓶子在苏夫人的鼻间晃了晃。xfanjia 苏夫人才缓缓地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苏夫人就忍不住失声痛哭。 苏家全靠苏征撑着,苏征正是壮年,他一死,还不知道家里怎么办!再说,苏征的那些兄弟可都不好对付。 她只觉得内外交困。 可是一想到了宋沅,她就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此时她也顾不得害怕了,连滚带爬的到了刘安跟前,哭着说:“刘都督,你要为我们报仇!” 刘安似笑非笑的:“苏夫人可真是能屈能伸,这变脸的功夫比咱家都还要厉害些。你十几年前,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提起从前,苏夫人的面色一阵白一阵青,顿时有些难堪。 十几年前,刘安跟宋幼平一样,在苏征底下做事。 不同的是,宋幼平是侯府嫡子,身份高贵,所以是苏征跟前的一等一的得意亲传弟子。 刘安则只是个普通下属,他那时候身世不显,只不过是靠着从前父辈的一点人脉才勉强进了京营的,苏夫人自然看不上他。 可谁知道,偏偏刘安时常在苏家走动,竟然跟苏满走在了一起,两人情投意合。 苏夫人得知消息的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怎么也不愿意女儿嫁一个身世平平的野小子,因此便强行了断了这段缘分。 刘安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给个机会,保证以后一定会考上武状元,然后再来迎娶苏满。 可苏夫人哪里会答应? 她让人把刘安给打了一顿,再捏造了个罪名,让刘安进了大理寺牢里。 另一头则把苏满给送到了菩提寺,又跟她说刘安已经犯下大罪,让她不许再跟刘安联络。 可苏满哪里甘心?还是一直寻找刘安的下落。 直到不久之后,刘安在大理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净了身。 消息传出来,苏满这才心灰意冷。 而她出了这样的事,总是得想个法子遮掩的。 到了这个时候,重新回京继承爵位的宋幼平便出现在了苏满的视野里。 第127章·认个女儿 再说起旧事,苏夫人满心的惶恐,连指尖都是冰凉的,她都觉得自己失去知觉了。 倒是旁边的刘安,也不知道是如何历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的,再提起当年的事,他竟然仍旧能够平心静气,做到半点波澜都不起了。 听见苏夫人说起从前,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夫人,咱家没有兴趣陪着你讲故事。要是论起从前来,咱家现在能够捏死你一百次。” 事实上,刘安进了内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了消息。 苏夫人也没有再把这人当回事。 直到三年前,刘安忽然横空出世,在南京砖厂救了当时去探访的建章帝,从此得到建章帝信任,一飞冲天,被从南京砖厂的提督太监提拔到了御马监。 御马监司礼监,二十四局当中最有权势的两个部门,刘安一进便如鱼得水。 这几年愈发的得宠,甚至都俨然有了压过建章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冯宝的势头。 苏夫人不是不提心吊胆的,生怕刘安找自家的麻烦。 但是这几年,刘安倒是的确没有为难过苏家。 正因为如此,苏夫人才有了来找刘安的勇气。 见刘安这么说,苏夫人也不敢兜圈子了,急忙说:“宋清秋,宋清秋其实不是宋幼平的孩子!她是您的嫡亲的女儿啊!” 说到这个,刘安的眉毛才动了动。 他垂下眼看着面前的贵妇人,嗤笑了一声:“夫人是不是把咱家当成傻子?时间对不上,就凭借你一张嘴,就想要让咱家认个女儿?!” 他讥诮的看着苏夫人,显然是不为所动。 苏夫人心里现在满是悲愤,但是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来就比较心冷,还来不及悲伤,她想的便更多的是以后何去何从。 苏征是一家人的主心骨,他死了,苏家还不知道前程如何。 更别提给孩子们提供庇护了。 偏偏苏满以前所做的旧事又被翻了出来。 看郭家那咄咄逼人的样子,这一次不把苏满逼死,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幼平也是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根本靠不住。 此时便只能死死地拉住刘安了。 她心一横,便睁大眼睛看着刘安:“刘都督,我所说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当年我逼着你们分开,阿满就察觉到了有了你的骨肉,我逼着她打掉,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可她是伯府嫡女,若是未婚先孕,岂不是没了活路?!” “实在没了法子,阿满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找到了宋幼平......” 也幸亏宋幼平一直都对苏满的印象很好,两人青梅竹马,彼此有些情分在。 所以这事儿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 后来为了嫁进宋家,苏满更是出手让郭氏‘受惊过度’坠崖,这才有了宋清秋的出生。 饶是如此,宋清秋出生的时候,还是处置了不少人,就怕泄漏了消息。 宋老夫人是知道宋幼平和苏满婚前苟且的,所以也没有怀疑苏满的孩子不是宋幼平的。 她盯着刘安看:“您大可让人去查,以您的本事,要查出这些并不难,我绝不敢骗您......”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刘安挑眉问:“所以,你们到底想如何呢?” 苏夫人马上把苏征的死因说了,又把如今苏满和宋清秋的处境也说的清楚,带着哽咽说:“为了抹平这件事,我家伯爷才会冒险去做此事,如今却失败了,连阿满和清秋都命悬一线......” 刘安静静的听完,并没有表态,只是挑眉看了左右一眼:“送夫人回去吧。” 苏夫人还想再说,可刘安显然是有事情要忙,外头来禀报的锦衣卫和太监一拨接着一拨,她也不敢再耽搁刘安的时间了,只能啜泣着说:“都督,若您不伸手拉一把,清秋可就没命了。” 刘安并没有回话。 苏夫人只能不甘心的出门登车。 等到苏夫人上了马车,二楼的窗户才砰的一声关上了。 刘安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太监邓平忍不住就啧了一声:“干爹,这事儿......” “查!”刘安面无表情:“当初菩提寺的那些尼姑,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伺候的老人,包括接生的稳婆,请脉的大夫,全都给我查!” 邓平马上就应了是。 心里也明白刘安的态度,毕竟太监没根儿,刘安当时被净身完全是个意外,他本人是从来没想过当太监的,这些年刘安对着个远房侄子都是千般娇纵万般宽容的,何况是亲生的女儿呢? 若这个宋清秋真是刘安亲生的,那这一辈子可真是富贵无忧了。 吩咐人手出去之后,刘安睁开眼问了一声:“暴徒那边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平立即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又轻声说:“说是保定卫的雷鋐看守不严,才会酿成此次大祸,可实际上真正跟暴徒有勾结的是何朝贤,而何朝贤的小舅子是二皇子跟前长史的红人......” 出事的时候,二皇子身边的人就来刘安这里打过招呼了。 何朝贤明面上喊刘安干爹,但是实际上,刘安的干儿子没有几十也有一百了,这个何朝贤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二皇子那边派人过来,无非是想让刘安在其中帮忙遮掩。 刘安原本是打算和稀泥,两不相帮的。 毕竟这次的事说到底其实是谢景昭和二皇子两边斗法。 刘安平时虽然跟二皇子走得近一些,可那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可不是什么事儿都会给二皇子办的。 此时却不同了。 若苏夫人的话是假的倒也罢了,可若苏夫人的话是真的,刘安可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自己的亲骨肉被人践踏。 他抬了抬手:“二皇子那边不是派人过来求见本都督吗?让他们来,本都督有空了。” 说完,他又看了邓平一眼:“让人查清楚,苏征究竟是怎么死的。” 邓平浑身一凛,立即便应了一声是,让人出去了。 刘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烛台上,半响才眯了眯眼吐出两个字:“宋沅......” 第129章·又来求见 宋幼平此时正在苏满的院子里。 他一把攥住了苏满的头发,厉声质问:“你当年不是说,你也不知道郭氏为什么会闯到菩提寺吗?!你这个骗子!” 若是事情还没有曝光,苏满或者还会花费几分心思跟宋幼平虚已委蛇。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曝光了,双方都已经撕破脸皮,宋幼平在郭家人的面前还要将她给沉塘,她哪里还会继续忍受宋幼平的质问和侮辱? 她当即便一把打掉了宋幼平的手冷笑:“我若是不这么做,你这一辈子会娶我进门吗?!我难道要一辈子无名无份的当个外室?!” 宋幼平被她说的一时竟然无法招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氏:“你自己说过,你什么也不图,只是想跟我在一起的!” 苏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男人可真是够自信的,女人说些什么好听话,他们就全信了。 若是一开始她不这么说,宋幼平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上她的床? 她面带不屑的反问:“我那么说,你就真的打算那么做?!我也是伯府嫡女出身,你让我堂堂伯府千金给你当外室,让我的女儿当个野种吗!?” 反正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苏满也不想继续跟宋幼平讨好卖乖,男人都是自私的,她可不信到了这个地步宋幼平还会有什么怜悯之心。 既然如此,只要女儿的身世不曝光,那就根本没什么可顾忌的。 所以见宋幼平一时无言,她便讥诮的扯了嘴角:“宋幼平,你做个人吧!若不是你迟迟不肯给我个名分,又不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说到底,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宋幼平说不过她,他只能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怎么会呢? 苏氏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天真可爱,温柔柔弱,他以为这段感情是天赐良缘,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苏氏的猎物。 他一时难以接受。 正因为难以接受,所以在看到苏氏院子外头的宋清秋时,他的脸色都有些阴沉。 从前跟苏氏你侬我侬,感情甚好,所以这个女儿自然也是掌上明珠,可现在看着宋清秋,他只想到苏家的家教。 难道还真的是家学渊源不成? 之前的苏满也是勾引有妇之夫。 宋清秋竟然也是。 他面色沉沉,语气也前所未有的生硬起来:“你来干什么?!” 宋清秋心中一颤,马上就想到之前威武伯夫人的叮嘱。 果然,宋幼平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她马上便双目含泪的喊了一声爹,小跑着奔进了宋幼平的怀里。 她从小就是宋幼平的宝贝。 从六个月开始会坐,七八个月的时候会爬,一岁多会走,会喊爹,宋幼平全都是亲自见证过的,自己带过的孩子,感情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这也是为什么宋幼平从前总是会偏袒宋清秋的原因。 现在宋清秋跟小时候一样撒娇,宋幼平立即就想到宋清秋小的时候,他也是一点点抱着她长大的。 想到这些,宋幼平的心肠不由得软了些,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娘。”宋清秋十分不安,揪着自己的衣摆满脸都是惶恐:“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跟娘吵架了吗?若是娘有什么做的不是的......” 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忍着眼泪:“若是娘有什么不对,我跟您赔不是,您别跟娘一般计较了。” 宋幼平就想到,宋清秋也同样是受害者。 郭氏出事的时候,宋清秋都还在苏氏的肚子里呢。 她又知道些什么? 现在走到这一步,都是苏氏的错,却不关宋清秋的事,何况这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呢。 这个女儿虽然抢了宋沅的未婚夫,可是对待自己这个父亲却是天生的亲近,跟宋沅那个刺头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想,宋幼平面色好看了许多:“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小孩子无关!你没事儿就在屋子里绣你的嫁妆,其他的事不必你管!” 宋清秋欲言又止的咬唇,面上小心翼翼,心里却一时惊怕不已。 外祖母说对了! 若是自己还跟从前一样跋扈,只怕这一次宋幼平对她不可能再有之前的耐心! 那,那母亲是真的失宠了? 宋清秋睁大眼,委屈的答应了。 等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才焦灼不安的在屋子里连连转圈。 如果母亲真的杀了从前的原配夫人郭氏,还被宋沅发现了,那看宋幼平这个态度,只怕是不会保母亲得罪郭家的。 外祖父偏偏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外祖母说她会想办法,但是外祖母真的会有什么好办法吗? 她忍不住看着春雨:“让你表哥出府一趟,去我外祖母那里!”xfanjia 春雨见她急的团团转,也知道这事儿耽误不得,忙答应了,转身便出去寻人。 而此时,沈墨正站在宋家大门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家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垂下眼拱了拱手:“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宋大小姐。” 他是宋家的常客了,门房不必通报都认识他。 可是听见他说要求见大小姐,门房还是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沈墨和大小姐闹翻了,现在是二小姐的未婚夫?他这个时候过来,却是要求见大小姐的,这是想干什么? 消息传到宋沅的耳朵里,宋沅也有同样的困惑,她哦了一声,挑了挑眉问:“找我的?” 竹笙的语气不怎么好:“是,找您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非得找您说,还大张旗鼓的过来,这是生怕您的日子过的太好了呢?!” 这也幸亏是苏满和宋清秋现在出了事,两母女现在缩着尾巴做人,若是放在前段时间,按照宋清秋的性格,只怕会恨不得生吞了自家姑娘。 竹笙对沈墨真是厌烦极了。 这哪里像是大家公子的做派? 宋沅嗤笑了一声,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沈墨的来意,她笑了笑:“既然来了,把人请进来吧。” 说完又看着竹笙:“去给我传个话。” 第130章·渣男本色 沈墨进宋沅的院子之时,便见到宋沅正在院子里竹林旁的摇椅上看书。 透过光影,能看到宋沅姣好的侧脸。 他往前走了几步,掩住心里的惊疑和猜测,走到宋沅跟前轻声喊了一声:“阿沅?” 记忆里,沈墨也只有在初见的时候这么叫过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墨对她的称呼都变成了冷漠的宋沅、贱妇。 现在再听见这称呼,宋沅心里并没有半点波澜,反倒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抬头看了沈墨一眼,将书交给旁边的丫头,挑眉问:“你来找我有事?” 语气生疏中带着冷淡。 这一切都是沈墨所不熟悉的,在他心里,宋沅在面对旁人的时候或许嚣张跋扈,不知道分寸,但是对着他却永远都是温声细语,小心翼翼。 他眉间不由有了几分急躁,往前再走了几步,蹲在了摇椅旁边,低声看着宋沅:“阿沅,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什么怪你?”宋沅喝了杯茶,好整以暇的看着沈墨表演。 沈墨则有些急切:“阿沅,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不忠,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宋沅手指动了动,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揣测沈墨是不是知道了苏征的事儿,所以才过来的。 毕竟沈家也是勋贵,沈墨谋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谢景昭送急报进京,他应当也是最先知道的那一批人。 这么一想,宋沅便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挑眉似笑非笑的说:“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不是跟宋清秋是真心相爱的吗?” “这么说话,可容易让人误会啊。” 见宋沅这么说,沈墨立即就激动起来:“不不不!我完全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宋清秋哪里比得上你呢?” 他在宋沅跟前素来是高傲的,是施舍的那一方,如今骤然放下身段,一时还有些不习惯,所以面色都有些僵硬。 宋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沈墨顿时怔住,还以为宋沅是被自己说动了。 结果宋沅便拍了拍手:“听见了?出来吧。” 沈墨一时茫然,不知道宋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转头看到了从秋千架后头转出来的宋清秋,一时之间面色铁青。 饶是他素来自诩脸皮厚,到此时也忍不住有点扛不住了。 随即他就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沅:“你算计我?!”安慕小说网 他真是完全不能理解,宋沅从前那么喜欢自己,只怕为了自己去死都是愿意的,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冷漠无情的?! 宋沅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懒得跟他废话:“世子这话说的太怪了,我怎么是算计你?我这分明是避嫌啊!” 她若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已经在发抖的宋清秋,淡淡的冷笑:“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怎么能单独说话?” 院子里的下人顿时齐刷刷的看向了宋清秋。 谁都知道宋清秋是跟沈墨私底下勾搭在一起,抢了姐姐的未婚夫的。 宋清秋那么过分,宋沅却还能不落井下石,大小姐和二小姐为人的高下立见了。 宋沅则根本懒得管这两人的闲事,她径直要走。 宋清秋却抬脚挡在她跟前,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怒问:“你现在满意了?!害死了我娘,现在你还要抢走我的墨哥哥,是不是?!” 宋沅真是忍不住想要发笑。 宋清秋真得亏有苏满那样的母亲,和苏夫人那种爱护短的外祖母,否则的话,就凭这脑子,上一辈子怎么可能走到侯夫人的位子上? 她扬了扬眉:“地上的屎,踩了一次,我可不会踩第二次。” 宋清秋和沈墨顿时都怔住了。 等到宋清秋反应过来,宋沅已经进屋了。 她没有料到,宋沅竟然是真的能够做到毫不在意沈墨,一时忍不住惊怒交加。 为什么她这些年会一直吊着沈墨? 无非就是因为不想让宋沅得意。 饭总是别人碗里的最香,东西也是别人的好。 她之所以对沈墨如此执着,说到底是因为宋沅爱沈墨爱的要生要死。 宋沅心心念念的却得不到的男人,却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这当然才是值得高兴的。 可现在,宋沅把沈墨当成是什么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这让宋清秋一时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异常的难堪。 沈墨则是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同时又有一股深深的挫败。 怎么会? 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宋沅会忽然变得这么厌恶自己? 但是他素来能屈能伸,眼看着宋沅跑了,宋清秋则在旁边幽怨的看着自己,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惊疑,先安抚宋清秋。 宋清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恼怒不已的看着他:“墨哥哥,你对得起我?!” 她哭的一塌糊涂:“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宋沅害的我这么惨,你现在还想跑来求她重新嫁给你吗?” 沈墨被宋清秋哭的头大,急忙安抚:“你说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听见一些消息,所以过来打听打听情况罢了。” 宋清秋仍旧抽噎着不停。 沈墨左右看看,见院子里众人都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只能拉着宋清秋往外走。 一直到了宋清秋的院子,沈墨才叹了口气:“你看你,你急躁什么?我怎么还会继续喜欢她呢?” 在女人面前,沈墨一直都是有自信的。 从前宋沅也的确是吃他这一套。 现在的宋清秋也是。 果然,宋清秋虽然还在哭,但是声音却低了:“那你还跑去找她?” “我是听见了一个消息。”沈墨无奈的看着她:“我听说,你外祖父出事了,所以才过来问问她罢了。” 宋清秋的哭声戛然而止。 见宋清秋这个反应,沈墨顿时便狐疑的皱起眉毛:“暴徒围攻的时候,宋沅也是在场的,她回来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提起这件事,宋清秋咬了咬牙:“她怎么会没说?她威风极了!她说我外祖父已经死了,还问我外祖母有没有收到报丧的消息!” 第131章·她下毒了 一听见宋清秋如此说,沈墨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宋清秋的眼泪立即又下来了:“当然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她本来想把母亲的事情也告诉沈墨的。 但是想到外祖母的叮嘱,还有当年的那些事,便又及时止住了,只是咒骂说:“她这个卑贱的野种,迟早会不得好死!” 野种不野种的,沈墨是不知道。 他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宋清秋一眼,迟疑着问:“清秋,你外祖父是为什么死的,你知道了吗?” 宋清秋比他还震惊:“我外祖父死了?你别胡说!” 苏夫人当时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自然也不会跟宋清秋说了。 所以宋清秋只是以为这是宋沅在夸大其词。xfanjia 见宋清秋都不知道,沈墨顿时有些不耐烦。 他皱了皱眉,勉强敷衍了宋清秋几句,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一走,自然就有门房把消息报给了宋沅这边的人知道。 宋沅挑了挑眉:“走了?” 紫莹也觉得奇怪:“也不知道世子是来做什么的,好像很急的样子。” 很急啊? 宋沅被提醒了,脸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心人自然该着急了。 她点了点头,说不必管,只是问林妈妈:“苏氏那里还安分吗?” 苏氏这些年毕竟是掌管家里的大小事务,底下的下人大多数都是在她手底下领着月例银子的,对她自然忠心。 所以她虽然暂时失势,可只要她不是立即死了,总难免有人会被利益驱使,被她利用。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宋沅可不想让苏氏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林妈妈急忙说:“您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看着呢,进进出出的人,咱们心里都有数的,伺候她的,也都换了一批。” 顿了顿,林妈妈轻声说:“她的那些心腹下人,包括袁妈妈等人,现在要不要处置了?” 苏氏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她身边的那些袁妈妈等人更是没少给宋沅下绊子。 这么多年,宋沅吃她们的亏吃的可太多了。 若是要计较起来,把这些人都杀了,或是送到庄子上去,一点都不冤枉。 宋沅却摇了摇头:“不必,妈妈你安排一下,我要见一见袁妈妈。” 这个时候了,见袁妈妈? 林妈妈有些诧异,不知道宋沅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急忙下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袁妈妈便被带到了宋沅跟前。 袁妈妈心中忐忑。 她心里清楚的很,现在家里是变了天了。 宋老夫人对宋沅本来就好,出了这样的事,更加觉得愧对宋沅,是完全听宋沅的。 而以前还能制衡宋沅的宋幼平,现在也做贼心虚,都不敢多说话。 可以说自己的生死现在完全是悬在宋沅手里。 在她心里翻来覆去想对策的时候,宋沅正坐在正位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了袁妈妈一眼,她忽然问:“妈妈跟着苏氏很多年了吧?” 现在更是连夫人都不称呼,直接称呼苏氏了。 袁妈妈心里一咯噔,不敢吭声。 对于她的抗拒,宋沅早有所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跟前跪着的袁妈妈:“妈妈可真是够忠心的。” 她说完,笑着把玩着一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 见宋沅久久都不说话,袁妈妈心里不安,忍不住抬头偷偷的打量宋沅,这一看之下,却忍不住吓得魂飞魄丧。 宋沅手里的那个长命金锁,是她孙子的! 她儿子去年成亲,儿媳妇今年才生下孩子,因为她在苏氏跟前是心腹,所以苏氏给她脸面,赏赐了这么个长命金锁。 因为是主子赐的,又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她们一家人都与有荣焉,一直给孩子带着。 没想到现在却在宋沅手里。 想到这一点,袁妈妈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宋沅跟前,尖声喊:“大小姐,您不能这样!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 真是可笑。 宋沅扯了扯嘴角:“我当年也只是个孩子,怎么你们并没有放过我啊?” 袁妈妈哑口无言。 宋沅则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菩提寺给我下药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污蔑我诅咒祖母,在我床头放巫蛊小人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被侯爷打死?” “现在你来跟我说什么孩子无辜?” 宋沅盯着袁妈妈煞白的脸:“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她手里捏着那个长命金锁,忽而扔在地上。 这声音震的袁妈妈面色惨白。 而宋沅已经轻飘飘的抛下了一句话:“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情报,是值得我用你的孙子的性命去换的。” 她俯身,拍了拍袁妈妈的脸:“别指望我会良心发现了,对你们这种人,但凡是有一点良心,都会尸骨无存!” 这一点,她早已经领教过了。 袁妈妈倒吸一口凉气。 她没有想到宋沅会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可问题是。 宋沅手里捏着她孙子的性命,她根本没得选择! 仿佛是不满意袁妈妈还在沉默,宋沅不太耐烦的咳嗽了一声:“看来你是没什么想说的了,也没关系。” 她笑了看着袁妈妈:“你不愿意,想必是有其他人会愿意的。” 紫莹马上就要让人把袁妈妈给拖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袁妈妈也知道自己根本不能继续迟疑了,她马上就拽住了宋沅的裙摆,有些崩溃的说:“我说!我说!我们夫人,我们夫人还有秘密.....” 她只觉得手脚发抖,但是此时此刻,根本不由得她思索。 宋沅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看上去可怕极了。 她不敢惹这个疯子。 只能哭着说:“老夫人头痛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也不是因为诅咒,而是因为,是因为我们夫人给老夫人下了药,那毒药能让老夫人头痛,掉头发,到最后死的无声无息......” 宋沅的手顿住了。 第132章·你好的很 她还记得,当时她刚从菩提寺回来,祖母就头痛病犯了晕了过去,然后赵嬷嬷便在她床头放了巫蛊小人,准备污蔑她诅咒祖母。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苏氏连祖母头痛病犯的时间都能掐的那么准。 原来这中间竟然有这样的缘故在。 她有些匪夷所思。 之前的那一股若隐若现的违和感再次出现了-----苏氏真的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爱宋幼平吗? 为了一个宋幼平,她不惜放下伯府嫡女的身段,给宋幼平当一个不明不白的外室,甚至还要为了嫁给宋幼平杀人。 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她都可能被人拆穿,从而身败名裂,甚至牵连威武伯府的。 可她仍旧做了。 除非是深爱宋幼平,爱的连家人都不要了,否则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可苏氏做出了这种事,却又能毫无顾忌的对宋幼平的亲娘下手。 宋老夫人年纪大辈分大,德高望重,是连太后娘娘都要给几分脸面的老封君了,她一死,整个宋家不免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 宋幼平的差事也就保不住了,父母死守孝三年,所以许多当官的最怕的事便是双亲有个什么不测。 但凡苏满在意宋幼平,都不可能会给宋老夫人下毒。 这件事可真是太有趣了。 宋沅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蹲下身看着袁妈妈:“什么毒?怎么下的?” 袁妈妈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紧张的看着宋沅。 深夜,宋老夫人已经要就寝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总是觉得很不安宁,今天跟宋沅的那番谈话一直让她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难以喘息,到如今她已经摸不清宋沅的想法了。 黄嬷嬷和陈嬷嬷两人陪着她,见她心情不好,都忙宽慰她,让她早点休息。 宋老夫人却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几乎是才放下了帘子,外头的丁香就忽然敲门禀报:“老夫人,大小姐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求见您。” 这么晚了? 宋老夫人顾不得自己头发都已经散了,立即便坐了起来:“请大小姐进来!” 陈嬷嬷动作极快的给宋老夫人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宋老夫人便急忙去了外头的明间。 她也知道宋沅的脾气,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是不可能深夜来找自己的,便当头就问:“怎么了沅姐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沅点点头,轻声说:“祖母,的确是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她说着,拍了拍手,让人将袁妈妈给带了进来。 见到是袁妈妈,宋老夫人就心中惊跳。 她现在简直是后悔至极,若当年她没有一时心软,容忍了苏氏进门,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可大错都已经铸成,再后悔也只是于事无补,因此她见到袁妈妈,便疑惑的看向宋沅。 苏氏都已经被关起来了,眼看着最好的下场只怕也是终身青灯古佛。 沅姐儿是还不满意这个结果吗? 这么想着,她轻声开口:“沅姐儿......” 宋沅知道宋老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并不想多卖关子,因此直截了当的说:“祖母,您这几年头痛,并不是因为您有头风,而是人为!” 宋老夫人手中动作猛然一顿,想说的话也顿时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当然明白宋沅这话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这事儿是苏氏做的? 不然的话,宋沅也不会专门带袁妈妈过来了。 宋老夫人只觉得浑身都如同是被雷劈了一般,脸皮都有些酥麻。 她放了苏氏进门,这些年对这个儿媳妇也不可谓不宽容,可到头来,苏氏竟然在她身上做文章? 袁妈妈如丧考妣。 她并不想背叛苏氏,毕竟她一家子的身契都被苏家捏在手里,若是她背叛苏满,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人在屋檐下,宋沅直接拿她的孙子威胁她,她实在也没法子。 宋老夫人厉声问:“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妈妈心肝发颤,宋老夫人厉害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低着头,狠了狠心,一咬牙才说:“夫人......夫人从一个番邦人手里买了一种毒药,说是叫做什么削骨散的,无色无味,用银针也试不出来......” 宋老夫人心脏剧痛,几乎支撑不住的倒在椅子上,指着袁妈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毒杀婆母,这样的事太过大逆不道,几乎是耸人听闻了。 苏满竟然都做得出来。 这个毒妇! 袁妈妈惊恐的去看宋沅,却见宋沅只是平静的说:“她未必是真的想要祖母死,只是想要栽赃陷害我,让我万劫不复。” 可宋沅这么说,宋老夫人却更加生气了。 为了陷害原配留下来的女儿,就用婆婆的性命来设局。 这是一石二鸟啊。 除掉了原配的女儿,还顺手除掉了一直碍事的婆婆,从此以后可不就是在侯府作威作福了么? 她怒极反笑的转头看着陈嬷嬷:“去请侯爷过来!” 宋幼平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 出了太多的事,他现在真是心神俱疲。 听见陈嬷嬷说宋老夫人那里有事找他,他心中顿时便咯噔了一声,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迟疑再三,才站起身来换了衣裳。 路上他也问了两句是什么缘故。 陈嬷嬷却并不肯直言相告,只是委婉的说:“您到了那边就知道了。” 弄得宋幼平心里愈发的忐忑不安。 等到了宋老夫人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宋沅和袁妈妈两个人都在,袁妈妈还跪在地上,立即便知道不好了。 他忍不住有些生气,想也不想便冲到了宋沅跟前:“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满足?” 苏满的背叛、还有郭家的咄咄逼人,都让他沉重的喘不过气。 他都觉得快疯了,宋沅却还来逼他。 他忍不住问:“你非得让我现在就了结了她,你才满意吗?!” 宋沅平静的看着他,她早就已经对宋幼平死心了,既然没有希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 第133章·已经死了 她平静的直视宋幼平,并不躲闪:“父亲想多了。” 不等宋幼平再发疯,宋老夫人忍无可忍的跺脚:“闭嘴!是我让你来的,你是不是要连我也一起处置了?” 见宋老夫人如此生气,宋幼平浑身的怒气也不得不收敛起来,他急忙朝宋老夫人拱了拱手:“母亲,儿子不敢!” “不敢?”宋老夫人真是怒气冲冲,她指着袁妈妈:“你问问这个老货,你那好媳妇儿到底做了什么恶毒的事?!” 宋幼平看向袁妈妈。 他实在想不通,还能有什么更过分的事,能让宋老夫人气成这样。 可是宋老夫人如此生气,他心里也有些发慌,便没好气的质问:“还不快说?” 袁妈妈哭丧着脸,把苏氏给宋老夫人下毒的事说了。 还把苏氏让赵嬷嬷陷害宋沅的事也一并说了。 宋幼平如遭雷击。 他当真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原本以为苏满有意勾搭他,害了郭氏就已经足够的匪夷所思了,可没想到,苏氏永远能让他更加意想不到。 下毒?! 他冲过去一把拽住了袁妈妈的衣领,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说什么?!” 宋幼平看起来真是像是要杀人,袁妈妈全身都在发抖,根本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立即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连是在哪里买的毒药,毒药现在藏在哪里,是如何让厨房的人加料,都说的清清楚楚。 她说完之后,屋子里鸦雀无声。 宋老夫人气的几乎呕血:“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儿!杀了你的原配,要害死你的儿子女儿,连我也不放过!这个侯府还姓什么宋?干脆姓苏好了!” “你还不如亲手杀了我这个老婆子是正经!” 宋幼平目眦欲裂,双目血红,忽然拖着袁妈妈的头发,一路出门去了。 袁妈妈杀猪似地喊了起来,这一刻她的惊悸已经到达了顶峰。 宋老夫人见宋幼平的状态不对,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些,马上便跟上去了。 宋沅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果然,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杀死郭氏的事情被捅出来,宋幼平可没有如此失去理智。 现在事情关乎到了自己亲娘,他便被激发出了怒气。 她愈发替郭氏觉得不值。 宋幼平杀到了关押苏氏的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死死地盯着正坐在罗汉床上的苏满。 苏满正在写信,听见这巨大的动静,早已经一把将手里的信纸团成了一团,看到了宋幼平进门,手里还拽着袁妈妈,她皱了皱眉。 袁妈妈根本不敢直视苏满的眼睛。 一看她这个样子,苏满的脸色立即便阴沉下来。 她已经猜到了,袁妈妈肯定是背叛了自己。 宋家兵慌马乱,今天才闹了这么一场,她还正打算让母亲想办法把自己这些心腹弄走,省的被人所趁,没想到她们的动作却这么快! 不,不是她们。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进门的宋沅身上,心里明白主意能够打到袁妈妈头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沅。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忽然开窍的,如今简直是聪慧的令人心惊。 只是不知道袁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而宋幼平已经冲到了苏氏跟前,一把拽住苏氏的头发把她拽到地上,愤怒的问:“你对我娘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他简直像是要杀人。 但是不知道为何,苏氏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好,袁妈妈总算是有分寸,没有把最要命的事情说出去。 她挑了挑眉,转开了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幼平气的心脏刺痛,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见苏氏竟然还在狡辩,当即便一脚踩住了她:“你不知道?!袁妈妈已经什么都招认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苏满:“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难道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的我家破人亡?!” 现在他再蠢也看出不对了。 苏满要害死宋子思和宋沅,这还说得过去,可以说是因为嫉妒。 但是要害死宋老夫人,这一点却太说不过去了。 宋老夫人在一天,宋家的荣耀就多一分。 他的前程也更安稳。 苏满心里但凡是对他有爱意,都不可能会这么做。 这简直是在饮鸩止渴。 苏满漫不经心,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再惊慌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肆无忌惮的嗤笑了一声:“你对得起我?” 她讥诮的看着宋幼平:“你说过,会把宋沅远远的嫁出去!可结果呢?!” 她声音尖锐:“这个老太婆宠爱宋沅,你就把沈家的亲事给了宋沅!你就帮宋子思谋划好了前程,那我的女儿呢,我的儿子呢?!” 宋幼平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宋沅和宋子思这些年都已经足够的委屈了,苏满竟然还不满足。 苏满则更加的口无遮拦:“你不过就是个废物!如果没有你娘,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能娶到郭氏吗?” 她哈哈大笑:“说到底,你不就是靠着你爹娘,才能在兵部站稳脚跟吗?所以你才像是一条狗一样,对着你娘直不起腰杆!” 宋老夫人眉头紧皱。 宋沅则眯起眼。 苏氏似乎是在故意激怒宋幼平。 而宋幼平已经忍耐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掐住了苏氏的脖子:“你这个贱妇,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苏氏的腿胡乱踢蹬,整个人挣扎的厉害,挣扎之间,甚至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毫不留情便朝着宋幼平刺过去。 宋幼平的胳膊被刺中了,顿时便血流如注。 他痛的惊呼一声,下意识甩开苏氏。 苏氏猛地被推到一边,重重的撞在了旁边的紫金瑞兽的香炉角上,整个人顿时倒在地上,睁大了眼睛,很快就没了动静。 众人都没想到变故会出的这么快。 陈嬷嬷吓了一跳,下意识上前看了看,低声说:“老夫人,侯爷,人没了......” 宋幼平的胳膊还在不停的流血,可见苏氏下手之重。 他气的狠了:“死了就死了!” 第134·来晚一步 宋幼平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苏满真是疯了,什么恶毒的事都做的出来! 若不是他跟苏满两人做了十几年夫妻,他都要以为苏满是恨极了自己,嫁给自己是跟自己有仇了。 她做的事,桩桩件件简直都是冲着灭他的门来的。 苏满躺在地上,眼睛大睁着朝宋沅看去。 临死之前她都仍旧带着仇恨在看宋沅。 宋老夫人有些心慌的想把宋沅拉开,那眼神看的人怪慎得慌的,可宋沅没动,她只是冷冷的回看已经没了动静的苏满。 苏满以为她会怕鬼吗? 她从来就不怕鬼神,因为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宋老夫人没有拉动,见宋沅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满的尸体,便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让府里有经验的婆子过来吧,收敛了尸体。” 说着又叹了口气,看着宋幼平的胳膊:“你这胳膊怎么样?找个大夫来瞧瞧吧!” 闹成这样,一家人都觉得疲倦,宋幼平也不想再多话了,点点头让底下的人去请大夫,自己则是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真后悔啊。 他若是知道这个女人是这么疯的,怎么也不会跟她成亲。 只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虽然疲倦,但是该做的事儿却还是得做,宋老夫人眼看着宋幼平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便道:“苏满死了,这事儿得知会苏家一声。” 其实本来郭家人的意思,就是要苏满偿命的。 但是那天苏夫人胡搅蛮缠的,把事情都给弄得有些不可控,宋幼平才说要把人沉塘,先把人给关了起来。 现在苏满死了,郭家那边的事儿倒是能给个交代了。 可苏家这边......想到这里,宋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看了宋沅一眼。 宋沅之前说,苏征已经死了,若是苏征真的在京郊死了,那还好办一些。安慕小说网 毕竟苏征是一家之主,他都出事了,苏夫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若是苏征没事.....事情可就麻烦了。 宋幼平现在气的浑身冒烟,听见这话当即冷笑出声:“那就让人去知会吧,她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便是当着苏家人的面杀了她,苏家难不成还敢如何?” 毒杀婆母,追杀原配的孩子,不管是哪一点拿出去,苏家都别想有任何的便宜占。 苏家如果聪明的,自己就该知道息事宁人。 说到这里,宋幼平忍不住又看了宋沅一眼,见宋沅安安静静的站着没说话,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隔了许久,他正想问宋沅是怎么想的,李忠忽然从外头跑进来,惊恐莫名的说:“侯爷,老夫人,锦衣卫来了!” 宋老夫人面色大变,连受了伤的宋幼平也捂着胳膊站了起来:“锦衣卫?” 自从抄家这种事儿都是让锦衣卫来办之后,锦衣卫的风评就不太好了,以至于谁家若是有锦衣卫上门,都会先给自己准备好几口棺材。 但是宋家可素来都是稳稳当当的,宋幼平的差事也从未出过差错。 锦衣卫来干什么? 他跟宋老夫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只是询问道:“来的是谁?” 李忠急匆匆的跟在宋幼平跟前,还不忘记回话:“来的是刘都督。” 刘安! 宋幼平一时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你才说什么?来的是谁?” “是,是刘都督。”李忠自己其实也吓傻了,看到锦衣卫挎着绣春刀簇拥着刘安进来的时候,他都吓得摔了一跤。 宋老夫人都忍不住有点沉不住气了:“刘安来干什么?” 宋沅是唯独最冷静的那个。 她一时想到那些暴徒的事。 何朝贤认了刘安做干爹的,所以之前宋沅给谢景昭出的主意,就是让谢景昭把这件事顺水推舟的推到刘安身上。 可何朝贤不过是刘安无数个干儿子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之所以能够在外面耀武扬威,无非是因为他借着同乡的名头,实际上又是为二皇子办事的缘故。 难道现在一个何朝贤出事,还真的能引动刘安出面? 还是说,刘安其实是为了二皇子来摆平事端的? 她还没想出个头绪,宋幼平已经急匆匆的跟宋老夫人一道迎出去了。 刘安到底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权宦,轻易得罪不得。 宋沅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氏的眼睛仍旧还未闭上,此时正直勾勾的对着自己的方向。 袁妈妈则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管她有没有把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但是现在苏氏终归是已经死了。 苏氏一死,苏夫人不可能放过她,她现在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陪着苏满一道去死,如此一来,她的儿女们或许还有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袁妈妈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没一会儿就倒在了苏氏的旁边。 等到下人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们都有些慌乱的朝着宋沅看过去。 宋沅皱了皱眉,她原本还有事想问袁妈妈的。 但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因此略顿了顿,她便挑眉看着陈嬷嬷:“嬷嬷您看着处置吧。” 陈嬷嬷叹了口气,应了是。 宋沅便带着人一道往花厅去了。 哥哥那边没有传回消息来,虽然她临走之前给谢景昭出了主意,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刘安既然过来了,那便看看能从他嘴里再问出些什么东西吧。 花厅里,宋幼平忍着手臂的剧痛冲刘安拱了拱手:“刘都督,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刘安这个人的眼睛不管何时都略带着几分阴鸷,此时看着宋幼平的眼神更是如同一条毒蛇。 宋幼平心里有些不安,面上带着几分不解的再看了他一眼:“刘都督?” 刘安扯了扯嘴角:“本都督这次过来,的确是有一桩要紧事,想要跟武定侯商议。” 宋幼平还不及点头,便听见刘安开口:“本都督有事,要问一问尊夫人。” 第135章·不怀好意 刘安骤然过来,还指名道姓的要见苏氏,宋老夫人跟宋幼平都莫名其妙。 若是说刘安是来找麻烦的,他找一个内宅妇人有什么用处? 宋幼平的面色也变了数变,才皱着眉头小心的拱了拱手:“不知道刘都督找内人有什么事?” 人已经死了,见是不可能见的。 宋幼平主要是想看看这个权宦到底要干什么。 宋沅赶到的时候,便正巧听见这句话。 她默不作声的进了门,便轻巧的立在旁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可是刘安的目光却还是先落在了她身上,盯着她看了一瞬,刘安忽然笑了。 “这位是?”他看了宋沅一眼,便去问宋幼平。 宋幼平沉声解释:“这是小女。” 又喊宋沅:“见过刘都督。” 心里觉得宋沅麻烦,不知道宋沅跟出来做什么。 宋沅并不管宋幼平的语气,她只是面色冷静的上前给刘安行了礼。 刘安目光阴沉冷漠,看着宋沅的目光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不过他这一次来,似乎主要也不是为了宋沅来的。 略摆了摆手,他便跟宋幼平说:“有个案子,事关菩提寺的尼姑,尊夫人也曾经有过接触,因此咱家过来便问一问。” 他说着,便似笑非笑的:“侯爷,不为难吧?” 怎么不为难? 宋幼平想到菩提寺就眼皮跳的厉害,他一下就想到刘安所谓的案子,不会是苏满跟尼姑也有勾结吧? 那么宋家的丑事岂不是已经被这个锦衣卫都督给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事关宋家,他不假思索的便朝着刘安拱了拱手:“都督明鉴,苏满勾结菩提寺的尼姑,陷害我的原配夫人,且还试图谋害我的嫡长女,事发之后,她已经畏罪自尽了。” 屋子里忽然寂静下来。 刘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宋幼平看。 那目光看的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宋老夫人忍不住心惊胆战的问:“大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对?” 她总觉得怪怪的。 哪怕是菩提寺的案子,按理来说也不应当是刘安来查。 他日理万机,哪里会因为这种内宅小事便动手?xfanjia 何况他听见苏满的死讯的时候,那表情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这一点怪异,不仅是宋老夫人发现了。 一直关注着这屋子里的事的宋沅也立即便察觉出来。 她静静的盯着不远处的刘安,见刘安看宋幼平的眼里竟有杀意,一时便觉得心中一惊。 不对,刘安绝不可能只是查案那么简单! 这件事肯定还有其他的猫腻! 她死死地盯着刘安。 刘安则已经打破了沉默,他语调有点冰冷的哦了一声,挑眉问:“死了?” 宋幼平虽然不知道刘安为什么忽然态度又冷淡了许多,但是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是,事发之后,她畏惧即将到来的惩罚,畏罪自尽了。” 刘安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可否带咱家去看看。” 看? 宋幼平顿时有些愕然:“大人?” 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何况,刘安能跟苏满有什么关联,他怎么会要去看苏满的尸体?这也太奇怪了。 刘安却并不放弃,只是略带不悦的扬眉:“怎么,不许?” 见他这副模样,宋幼平总觉得古怪,可刘安这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而且又是个疯子,实在得罪不得,他便忍住奇怪点了点头:“大人要看,自然是能看的。” 说着便带刘安往后院去。 宋老夫人落在后头,颤巍巍的看着宋沅:“沅姐儿,你说他为什么要见苏氏?” 显然宋老夫人也觉得此事不合乎常理。 宋沅想到最后苏氏刺了宋幼平的那一下,总觉得苏氏有一种拉着宋幼平一起死的疯狂。 纵然不一起死,苏氏也该知道,若是不能一下杀死宋幼平,宋幼平也必然不会放过她。 她倒好像是在一心求死,为了掩藏什么秘密似地。 是什么秘密? 苏氏一点都不爱宋幼平,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费尽心机,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害人性命也要嫁给他?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玄机? 那么,这玄机会不会跟刘安有关呢? 这么一想,宋沅之前脑海里的那些零星的线索,到此时终于有了一条线穿起来。 而刘安此时已经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苏满。 陈嬷嬷这个人办事厚道,虽然苏满死的不光彩,但是在她死后,陈嬷嬷还是让人按照规矩给苏氏换了衣裳,化了妆。 所以刘安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眉目如生,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看到苏氏的尸体,这个权宦一时竟然也有些失态。 他往前冲了几步,触及苏氏额角那虽然已经化了妆,却仍旧无法掩盖的伤口时,不由得满脸冰冷的朝着后头的宋幼平看过去:“这就是你所说的畏罪自尽?!” 宋幼平被呵斥的莫名其妙。 不知道为什么刘安的怒气来的如此突兀。 他皱着眉头解释:“苏氏这贱妇跟我争执之间,还刺伤了我,然后便撞在了香炉之上......” 这怎么不算畏罪自尽呢? 事实上,苏满如果不死,宋幼平也绝不会放过她。 给宋老夫人下毒,这已经是必死的罪名了。 刘安脸上的表情青了又白,不过这变化也只是顷刻之间,他便收拾好了心情,冷冷的转过头冷笑了一声,而后便眯着眼看着宋沅:“宋大小姐,菩提寺的事儿,你也在其中。既然你继母已经死了,那你便跟咱家走一趟吧!” 宋幼平立即便阻拦:“都督,小女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子,如何能去那种地方?!” 就算是查案,宋沅又不是嫌犯,充其量只是个证人,在宋家问就已经足够了。 让刘安把人带走了,别人怎么看武定侯府? 更别提宋沅本身会被人如何议论看待了。 诏狱那种地方,宋沅这样的进去了,还不得吓疯了回来? 宋沅抬头看着刘安。 刘安却也正看着宋沅,眼神里带着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呵了一声:“本都督办案,侯爷似乎有意见?” 第136章·及时雨到 刘安位高权重,这些年在建章帝跟前冒头飞快,甚至隐隐有超越冯宝之势,别说是普通的勋贵了,便是普通的宗室,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所以哪怕是宋幼平都不敢跟刘安太过硬扛。 可他也不能任由宋沅就这么被带走-----否则家里的名声就完全没了,他也会成为京中的笑话。 他伸手拦住刘安,虽然生气,但是还是隐忍的说:“都督,这实在是不合规矩。” 有问题,就在这里问就是了。 没听说过哪家女眷被带到诏狱去的。 刘安忽然耐心耗尽,他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宋幼平:“你在教咱家做事?!”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宋幼平被他这面目狰狞的样子吓得一跳,一时有些迟疑。 看刘安的样子,简直是咬牙切齿的,非得带走宋沅不可。 他跟宋沅有什么深仇大恨? 宋沅却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凡事做过,必定留下痕迹。 她跟刘安从来没有正面对上过,也更没什么所谓的仇怨可言,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刘安都对她似乎十分痛恨。 上一世还能理解,毕竟刘安后期收了宋清秋做干女儿,她这个在前头挡路的当然被人看不顺眼。 可是这一世,宋清秋自己都还不知道刘安是谁呢。 刘安为什么这么激动,已经说明了很多事了。 她笑了笑,看着刘安:“敢问都督,我是犯了什么罪?” 宋老夫人一把拽住宋沅,她或许还对宋沅有些芥蒂,但是宋沅到底是她的亲孙女儿,她怎么能看着宋沅被刘安这样的人抓走? 刘安欺身上前,一把捏住宋沅的下巴,几乎像是要把她的下巴给捏碎,冷冷的挑了挑眉:“锦衣卫抓人,从来不必跟人交代是为什么,这一点,宋大小姐不知道吗?” 宋幼平顿时大惊失色:“刘都督,她不过是个孩子!” 能犯什么罪? 刘安这分明就是在挟怨报复! 可报复什么呢? 宋幼平想不清楚。 刘安紧紧盯着宋沅,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以为她能看到这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痛哭求饶,毕竟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姑娘罢了,遇见锦衣卫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总是会害怕的。m.xfanjia 可让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宋沅平平静静的,简直像是院子里那口古井,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不,说没有也是不正确的。 因为,宋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的多,她一把拍开刘安的手,冷笑反问:“我竟不知,这天下什么时候改姓刘了?刘都督好大的官威啊!” 刘安身后的那些太监和锦衣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宋大小姐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她的祖母和父亲都对着刘都督客客气气的,她倒是好,竟敢如此蛮横无理。 刘安显然也有些诧异,他轻轻拍了拍手,自有人麻溜的给他递上了手帕。 刘安不急不慢的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瞥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才真的叫做官威了。” 说完,他便立即扬手:“带走!” “都督!”宋老夫人死死地拦在宋沅跟前,震怒的望着他:“您要把人带走,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她不过就是个闺阁弱女,能有什么事值得您大张旗鼓的要带她走!”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宋老夫人都绝不允许刘安这么莫名其妙的把人给带走。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刘安则讥诮的看着宋老夫人:“老夫人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告御状。” 但是他刘安办事,素来就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为什么带走? 现在不知道,等到宋老夫人告御状的时候,反正理由也肯定已经找好了。 要证据要口供,都会给的清清楚楚。 宋老夫人显然也知道刘安话里的深意,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让刘安把人给带走了。 宋沅并不慌张,倒不是说她不怕诏狱。 毕竟刘安是个疯子,阉狗一般都比正常人变态的多,她们的喜怒更是难以捉摸,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她之所以不怕,是因为郭家必然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刘安虽然蛮横,但是郭家也不可能让他胡作非为。 眼看着宋沅气定神闲,刘安的面色愈发狰狞,他不再管宋老夫人的阻拦,大声喝问:“谁敢阻止锦衣卫办案?!” 他语气森冷,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敢拦者,视同叛党!” 怎么还扯上了叛党? 宋幼平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刘都督,你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不过是个小女孩,刘安是疯了吗,逮着宋沅不依不饶的?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沅杀了他什么人呢! 刘安懒得跟宋幼平废话,径直便朝身后的干儿子看去。 他身后的刘斌也立即便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去抓宋沅。 锦衣卫办事自来如此,抓了再说。 只是,还不等宋家的人反抗,屋外先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倒是不知道,刘都督这么威风啊?” 这声音.....宋沅微微挑眉。 她当然听出这是叶明安的声音。 叶明安回来了? 果然,片刻之后,叶明安便跟谢景昭一道进了门。 叶明安一进门就看到了脸色青紫的刘安,哟了一声便诧异的问:“刘都督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左右看了看,又忍不住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看来这火气真是够大的,刘都督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谢景昭已经封王,勋贵等人见亲王,都要伏地拜谒。 刘安虽然一手遮天,但是在这些嫡出的皇孙贵胄面前,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所以他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才弯下腰去给谢景昭行礼。 谢景昭略点了点头,便直截了当的看着刘安问:“刘都督此次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殿下!”刘安略有些激动,提醒的看了他一眼:“这怕不是殿下该管的事。” 第137章·你带不走 刘安的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里头威胁的意思却昭然若揭。 大家也都明白刘安话里的深意。 今上可不是那等愿意放权的人,他老人家哪怕是对儿子们也防备着呢,否则的话这些年也不会让几个皇子都在京城呆着,不让他们就藩了。 越是如此,底下的儿子们便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登顶,一个个的内斗的厉害。 刘安从前虽然暗地里收受林贵妃和二皇子一党的好处,但是却始终很有分寸,做得到明面上不偏不倚。 至少不会太过得罪谢景昭。 这一次说这话,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叶明安,眼里隐约有杀意。 暴徒们闹事,归根结底是刘安纵容何朝贤胡作非为,但是结果却要他和舅舅来顶锅,这个阉狗可真是能耐。 只可惜阉狗可恨,靠山却是一等一的强硬。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了建章帝的欢心,建章帝这些年十分的重视和喜欢他,底下的人也都对刘安趋之若鹜。 谢景昭不慌不忙,沉声问:“刘都督年纪不大,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本王是在问你,为何要将宋大小姐带走?” 旁人顾忌刘安,以至于他处处无所顾忌,横冲直撞。 如今刚从龙虎山回来的谢景昭却丝毫不给他脸面,先是在暴徒一事上偏帮镇南王府叶明安,围捕何朝贤,后来更是毫不顾忌的杀了苏征。 真是好样的! 这位殿下拉拢人做的也太过明显。 好的很! 刘安不冷不热的拱了拱手:“殿下,锦衣卫办事,素来不需要给除了圣上以外的任何人交代,这一点,咱家还以为殿下是清楚的。” 他轻笑了一声:“看来殿下是在龙虎山上呆的太久了,所以不太懂朝中规矩。” “这也无妨,终归是小事,殿下以后多找人学学规矩,也就不会闹笑话了。” 宋幼平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刘安会跟疯狗一样。 这不是在胡乱咬人吗? 他疯了吗,连对谢景昭都这么不客气? 谢景昭好歹是嫡出的皇子,被朝中清流视为正统,也是储君位的最有利的争夺者之一啊! 刘安平素对着二皇子都还算是客气,怎么这一次如此嚣张?安慕小说网 他也察觉出不对了。 谢景昭垂下眼,平静的注视着他:“本王今天就站在这里,宋大小姐你带不走,若是你觉得你只需要对圣上交代,那现在本王便跟你一道进宫面圣,你看如何?” 这世上许多人怕锦衣卫,是因为锦衣卫上达天听,是皇帝的眼睛耳朵。 普通人的声音是到不了皇帝那里的。 就像是宋家,如果真的要跟刘安抗衡,不是刘安的对手。 因为刘安只需要在传话的中间使一些手段,事情就会截然不同。 但是谢景昭当然完全不同。 他可是皇帝的亲儿子,随时随地都是可以面圣的。 刘安的优势到了他这里,便派不上用场。 两人对峙片刻,刘安皮笑肉不笑的越过谢景昭看了宋沅一眼:“宋大小姐,你不会永远如此走运的。” 他说完,便冲着谢景昭拱拱手,带着锦衣卫扬长而去。 而宋幼平已经吓得有些腿软了。 宋沅则看着叶明安跟谢景昭:“殿下和叶二少爷怎么回来了?” 叶明安摆了摆手:“别提了,何朝贤跑了。” 何朝贤跑了? 宋沅有些奇怪:“你们没去他弟弟那里守株待兔?” 叶明安没好气:“去了,但是我们去的迟了一步,他弟弟已经被人杀了。” 还有人知道何朝贤的软肋! 宋沅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她若是没有记错,何朝贤的这个秘密藏的十分严实,哪怕是他的妻子等人都不知道的,后来何朝贤走上勾结暴徒之路之后,就更对这件事严防死守了。 他不想把弟弟牵扯进这些浑水当中。 谁还会知道何朝贤的事,而且提前将他弟弟杀死? 那现在何朝贤的下落呢? 他可是暴徒之事中的关键人物! 如果不抓到他,拿不到他手里那些大人物勾结了暴徒的密信,那这件事的罪名最终还是要落到叶明安和雷鋐身上! 谢景昭显然看出了宋沅的担心,挑眉说:“京中急召本王回京,本王便只能先回来了,至于何朝贤,已经让郭将军和宋大少爷去搜捕了。” 京中急召谢景昭回京,应该是二皇子党的主意。 他们不想让谢景昭继续查下去,因此想办法把谢景昭调离。 谢景昭三言两语把京郊的事情说完,这才看着宋沅:“宋大小姐怎么又惹上了刘安?” 照理说,暴徒的事现在还在调查,连何朝贤都还没被抓到,就更别提祸水东引拉出刘安了,刘安怎么这么早就找上了宋沅? 宋沅看了宋幼平一眼。 若是她所料不错,这件事应当是跟苏氏有关。 刘安之所以态度大变,也是知道苏氏的死讯开始。 只是不知道,一个太监跟苏氏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她略微蹙眉,心里的那个想法到底只是她的猜测,现在不适合拿出来说。 因此她便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宋老夫人和宋幼平还没从刘安的事情当中缓过神,看到谢景昭和叶明安对待宋沅的态度,又是一阵眩晕。 宋沅怎么会和平成王相处的如此自然? 好像他们早就已经熟识了一样? 宋老夫人她们满心的疑问,跟着刘安出门的刘斌也十分困惑:“干爹,您怎么......” 他是被临时抽调来的,所以不知道苏夫人去找过刘安的事。 刘安也没心情理会他,面色极为冷漠的吩咐人先回镇抚司,自己则去了锦绣坊。 苏夫人一直都在紧张的等着,见到了刘安,急忙殷切的站了起来:“刘都督!” 苏征一直都没消息,她派出去的人也不见回来,她都快担心疯了。 现在希望就更是只能寄托在刘安的身上。 刘安位高权重,他愿意出手的话,至少宋家肯定是不敢对苏氏怎么样的。 而且.....她期待的看着刘安。 刘安则同样正看着苏夫人。 第138章·吃肉喝血 苏夫人很是紧张,抿着唇看着面前的刘安,屏住呼吸等他的回话。 可刘安却不说话,甚至都不理会苏夫人的问话。 苏夫人忍无可忍:“刘都督,我女儿到底如何了?!” 她从宋家回来之后,又回去过几次,但是宋家却不再让她进门了。 之前的罪证被人翻出来,宋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她。 最让苏夫人忐忑不安的,还是宋清秋的身世。 宋家现在是还不知道宋清秋的身世,但是苏氏倒霉,她身边的那些下人还都留在宋家,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偏偏现在宋沅狡猾的跟狐狸一样。 刘安原本还在独自发呆,一听见苏夫人这么问,顿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把拽住苏夫人的衣襟狠狠的问她:“你为什么从前不说?!” 刘安用的力气极大,像是要把苏夫人给掐死。 苏夫人被他拽的心惊胆战的,忍不住的往后仰,差一点便被揪的吐血。 直到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苏夫人才被刘安一把扔在了地上。 被这么一通折腾,她弯腰呕出一滩酸水,惊怕不已的缩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刘安,这才意识到刘安在京中的名声。 他就是个疯子啊,这些年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人命在他面前跟草芥也没什么分别。 刘安冷眼看着苏夫人俯身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当年你用尽手段拆散我们,结果就是为了今天?!” 苏夫人哑口无言。 可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旧会这样做。 当年的刘安不过就是一个没落寒门出来的小年轻,一没靠山二没基础,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她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女儿着想。 至于之后为什么不跟刘安说明宋清秋的身世,这里的理由便更简单了。 宋清秋明面上是侯府嫡女,身份贵重,是千金大小姐,人人都喜欢。 至少在前十几年里,她就是宋家的掌上明珠,比宋沅受宠的多。 她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把宋清秋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一个太监的私生女,难道说出来很光荣么?! 可是这话自己可以这么想,却绝不能这么跟刘安说,这个阉人现在已经是盛怒之中,跟他说这个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她紧张至极的看着刘安,眼看着刘安朝自己走过来,便声音尖锐的喊:“是阿满不让我这么做的!阿满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我便让她处置掉,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 “之所以嫁给宋幼平,也是为了帮你留下一点骨血!” “她知道自己害了你,这些年都对你心存愧疚,怎么还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你?” 刘安不说话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苏夫人瞧。 苏夫人也是走投无路了。 苏征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虽然心里不愿意相信,但是她心里也有点相信宋沅的话了。 苏征大约是真的出事了。 苏征出事,肯定是跟平成王脱不了关系,否则他一个带兵去的伯爷,死多少人,也不该死到他的头上。 现在唯有刘安能够伸手拉她们一把,她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苏夫人失声痛哭:“刘都督,从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是我嫌贫爱富,拆散你们,但是阿满却是无辜的啊!” 她哽咽着:“阿满被我关起来,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除掉孩子,这才会嫁给宋幼平的!” 刘安坐在藤椅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冷冷的抬头看着苏夫人:“她已经死了。” 苏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刘安:“死了?” 怎么会?! 宋家的人怎么下的了手?! 她们是疯了吗?! 刘安的语气冷淡得可怕,听见苏夫人问,便阴沉的盯着她:“死了!她犯下那么大的事,你觉得宋家人还能容忍她活着?” 苏夫人支撑不住,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痛楚从心头涌上来。 若是宋沅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她短短几天内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 怎么会如此?! 她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但是结果却又重新重重的摔倒在地,整个人都发出轰隆一声的倒地声。 刘安转身要走。 苏夫人头晕目眩,这一跤摔得真的不轻,几乎是将她摔得站不起身,但是眼看着刘安要走,她立即尖声喊了一声:“刘公公!” 从来没人敢当着刘安的面喊他公公。 这是他的忌讳。 不过现在苏夫人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显然是顾忌不得这些了,她连滚带爬的拉住了刘安的裤子,失魂落魄的说:“您要帮阿满报仇啊!” 刘安显然不想理会她,甩开了她便要走。 苏夫人不依不饶,哭着喊:“您难道真的要看着阿满死不瞑目吗?!再说,您就算是不管阿满,难道也不管清秋了吗?她可是您的亲女儿啊!” 刘安哼了一声,眯着眼看着苏夫人:“这不劳你操心,咱家自己的女儿,咱家不会让她受委屈!” 说罢便径直拂袖而去。 苏夫人唇角被磕出血来,可她自己却并不很在意,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坐着,呆呆的像是一座石像。 丫头吓得要命,急忙问她:“夫人,您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 接二连三的收到这样的噩耗,是个人便觉得痛苦。 但是虽然痛苦,却仍旧得撑下去。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自己的笑话,更不能让苏征和苏满死的不明不白。 宋沅! 她一定要吃宋沅的肉,喝宋沅的血! 用来祭奠地下的苏征跟苏满! 刘安则上了马车。 刘斌看出他的心情极不好,小心的问他:“干爹,您现在是回宫中,还是回家?” 作为权倾朝野的大都督,刘安在宫外也有自己的住宅,就在皇城边上,富丽堂皇,堪比王府,他平时无事都是回那里休息的。 可这一次,刘安既没有回宫,也没有回府,他冷冷的敲了敲车壁,沉声吩咐:“去沈家!” 去东川侯府? 第139章·通天之路 东川侯府最近也不太平。 刘氏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皱,几次看向儿子的眼神都带着责备。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家出事的事儿,瞒不过刘氏。 宋清秋是个没什么成算的,遇见了事儿,除了通知了一声苏夫人,便是迫不及待的求助沈墨了。 所以沈墨现在已然对武定侯府的事了如指掌。 刘氏最是不满,这些天的怨气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她见沈墨沉闷不语,立即就大声咒骂:“说什么掌上明珠大家闺秀,我看就是个鎏金的货色!” 苏家一倒台,宋清秋还有什么? 之前若不是看在宋清秋背后的苏家的面上,刘氏可不会那么简单就允许宋清秋进门。 这丫头可是害的她的儿子名声全无了。 现在她连唯一的好处都没了,让她进门还有什么用处? 沈墨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如今听见刘氏咒骂,就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娘,事到如今,人人都知道我跟她订亲,我还能怎么办?” 刘氏倒竖了眉毛,理所当然的瞪眼:“订亲?我们一开始定的可不是她这个水货!我们定的是谁?是宋沅!” 说到这个,刘氏眼睛顿时便是一亮,看着沈墨说:“你去求求宋沅,那个丫头也就是明面上装的冰清玉洁的,实际上只要你张张嘴,她就不要脸面的贴上来了!” 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以前刘氏还觉得宋沅这个做派不让人喜欢。 但是现在对比一下宋清秋,宋沅的好处可就太多了。 这丫头聪明而且嫁妆丰厚,更难得的是郭家把她看的也很重。 这不比现在什么都没了的宋清秋好么? 见刘氏说的如此理所当然,沈墨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若是以前也还罢了,但是现在,宋沅哪里肯理他? 他已经上门试过了,可结果宋沅根本就不理会他,不仅如此,反而还故意把宋清秋引来,让他跟宋清秋险些大吵一架。 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铁石心肠。 连他都不认识她了。 “娘!”眼看着刘氏还在喋喋不休,他真是头痛的厉害,忍不住打断了她:“您能不能让我先安静一下!” 刘氏哪里管儿子烦不烦? 她现在才烦呢! 见沈墨这副样子,她只当沈墨是舍不得宋清秋,当即便恼怒的斥责:“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个女人,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了!” 顿了顿,又冷笑着说:“她怀了你的孩子,全京城都知道了,除了嫁给你,还能怎么着?!你现在去求求宋沅,只要宋沅答应嫁给你,那你就收了宋清秋妾!” 见她越是说越是离谱,沈墨双手捧着脸一时不知道如何招架。 正在此时,小厮跑进来有些惊悚的喊了一声世子:“刘都督来了,说要见您!” 刘氏还在皱眉:“什么刘都督?” 沈墨却已经噌的一下站起来了,他几乎是寒毛都立了起来的问:“哪个刘都督?” 见小厮惊恐的面色,这也不必等回答了,沈墨马上就迎了出去。 刘安站在花厅里,背着手欣赏着东川侯府的布置。 他这些年抄过无数达官贵人的家,早就已经历练出当世无双的好眼力,一看东川侯府这摆设,便讥诮的抬了抬眉毛。 都不必说,他也明白为什么之前沈墨要跟宋清秋珠胎暗结了。 沈墨正好在此时进了花厅,一看到刘安,他只觉得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整个人都清醒了,亦步亦趋的走到刘安跟前:“都督!” 刘安转过头只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东川侯世子倒真是品味不错,这副贵妃春睡图,可是传世珍品啊。” 不知道刘安为什么提起这个,沈墨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就陪着笑解释:“都督谬赞了......” 刘安嘴角的笑带着些讥讽:“只是,怎么把赝品摆在这花厅里呢?” 沈墨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看着刘安说不出话。 刘氏的身体不好,这些年百年的老参都用了三四棵了,侯府的开支本来就又大,却偏偏没什么出息的恒产,只靠着朝廷的那点俸禄,早就入不敷出。 东川侯自己又没什么本事,这些年一直都没什么实差在身上,连个捞钱的门路都没有。 若不是刘氏用自己的嫁妆勉强撑着,侯府连表面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 所以这些摆设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只是从前并没有人细看,看了也没人会上手去摸,便没人发现。 谁知道却被刘安一眼看破了。 沈墨的心都差点儿停跳了,不知道刘安这么直言不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京中的红人,以前凭借沈墨的身份,想要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可这次却不请自来......刘安观察着沈墨的表情,懒懒的抬了抬下巴问他:“你跟宋家二姑娘的事,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问起这个来?! 沈墨心里咯噔了一声。 不会是苏家还有什么事是得罪了刘安的吧? 可就算是苏家得罪刘安,刘安也犯不着来一趟东川侯府啊。 他要是想要整治苏家,可用不着东川侯府。 他手心冷汗涔涔的:“都督,小子一时不懂事......” 刘安一眼就能看破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有些腻味的冷哼了一声:“咱家让你说,你跟宋家二姑娘的婚事,你作何打算?” 沈墨被催促的愈发没了分寸,他不知道刘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他试探着看着刘安:“刘都督,不知道您为何关心小子的婚事?” 刘安顿时冷笑:“咱家关心的可不是你,是宋家二姑娘。实话跟你说,如今有一条通天之路摆在你眼前,就看你走不走了。” 沈墨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刘安是什么意思,那就真是蠢的不可救药了。 他立即便跪在地上:“请刘都督明示!小子愿为都督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第140章·金贵千金 刘安冷冷的看着他,眼里仍旧没什么情绪,但是却还算得上是和善:“你给我风风光的娶了宋家二姑娘,该有的,便不会少了你!” 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沈墨的心里一时狂喜。 他一直都不知道宋清秋竟然还跟刘安有什么关系啊! 若是早知道宋清秋背后是刘安做靠山,他还迟疑什么? 因此他生怕刘安觉得自己态度不真,立即便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头:“刘都督您放心,小子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娶了宋二姑娘进门,绝不会委屈了她!” 刘安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一眼:“咱家看你正是做事的时候,让你爹退下来去工部修个祠堂,你正是年富力强,别想着偷懒,五城兵马司,如何?” 沈墨还能说什么?! 他之所以苦心孤诣的攀附二皇子,不惜为了亲近二皇子而抛弃郭家和宋沅,凑上去求娶宋清秋,无非就是想要让苏征帮忙疏通关系。 可现在,有了刘安的助力,他甚至连二皇子都不必再去求了! 他立即便喜气盈腮的跟刘安郑重的道谢。 刘安脸上殊无笑意:“咱家喜欢实在的人,年轻人啊,算计多一些不可怕。怕的是算计的太多了,却半点儿不想着付出的,若真是遇见那种,咱家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沈墨马上指天发誓。 刘安摆摆手,警告完了沈墨,这才离开了沈家。 刘氏在后院等了半天,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 等到看到沈墨回来,她才急忙迎了上去:“怎么回事?刘都督来是干什么?” 沈墨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刘氏催促了好几句,他才回过神。 顿时便拉着刘氏喜气洋洋的喊:“娘!刘都督过来,跟我说,让父亲去工部,要把我调到五城兵马司去!”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治安和安全,手握实权。 刘氏一下子便高兴的蹦了起来:“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有出息的!” 高兴之余,刘氏立即便又想起宋家的事,大声说:“你都已经得了刘都督的青眼,就更不必去看宋家人的脸色了!咱们可不要娶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东西!你把那个宋清秋的亲事给退了!” 儿子攀附上了刘安,还怕找不到好亲事吗? 京中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要嫁给她儿子! 可听见刘氏这么说,他马上便摇头否决:“不行!这门亲事一定要顺利完成,不仅要完成,还得风风光光的!娘,您再增加一万两的聘礼!” 刘氏以为沈墨都疯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墨:“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银子了。 之前沈墨和宋沅订亲,给的聘礼又退不回来-----男方的过错退亲,这聘礼按照规矩本来就是退不回来的。 现在沈墨竟然还要加钱给宋清秋! 沈墨怕刘氏发疯,急忙将刘安的意思告诉了刘氏。 刘氏原本的诅咒便戛然而止,但是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刘都督,他为什么非得让你风风光光的求娶宋清秋?” 对于这一点,沈墨自己心里也是满肚子的疑惑。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的母亲。 但是迟疑片刻之后,他还是皱着眉头说:“不管是什么缘故,可机会既然送上门来了,就不能错过。” 这里头当然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但是这有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借着宋清秋攀附刘安。 只要能够搭上刘安,东川侯府便再也不可能是没落的侯门了! 这么一想,沈墨便觉得心中通体舒泰。 既然是刘安的意思,刘氏自然也没什么别的意见,她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拿出聘礼的单子来,想着该从哪里挤出些银子来挪进去。 刘安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刘斌到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xfanjia 见刘安这个样子,便小心翼翼的问:“干爹,那宋二姑娘......” 刘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刘斌挠了挠头:“儿子是在想,宋二姑娘虽然是侯府千金,但是苏征出事,宋夫人现在也没了,她在宋家的处境只怕是很艰难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干爹肯定是很疼爱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儿的。 废话,太监最盼望的事儿是什么? 自然是孩子了! 刘安乍然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不是孑然一身,还有个女儿,这心里的惊涛骇浪可想而知。 他对一个侄子都好到了天上,更别提亲生女儿了。 现在提起宋二姑娘,当然是投其所好。 果然,刘安的面色沉沉的:“我不会让我女儿在宋家受苦,她是我的女儿,是金贵的千金之躯,哪里是那些低贱的草芥可以欺负的?” 刘斌便应了一声:“要不,咱们把二姑娘认回来?”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刘安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顿时急忙解释:“干爹,我,我就是太心疼二姑娘了。分明是千金大小姐,却要在宋家受气......” “是啊!”刘安呵了一声:“咱家的女儿,怎么能留在那等地方受苦?” 只是他到底是个太监,把人给认回来,对她的名声不好。 总是不那么名正言顺。 他有些烦闷。 见干爹有事情心烦,当干儿子的当然得费尽心思的替他排忧解难了,刘斌立即便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干爹,儿子倒是有个想法......” 刘安也知道,这个家伙的鬼点子最多,挑眉道:“说!” 刘斌立即便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帮刘安捏腿:“干爹,您可是圣上跟前的第一人,多少人想着为您分忧啊?上次,圣上不就玩笑着提起,要给你过继个后人,让您有人送终吗?” 这倒是,他之前办好了一桩大差事,建章帝便龙心大悦,要给他过继儿子。 当时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刘安的亲侄子。 但是现在,显然是有了更好的人选。 “你是说......” “干爹,这事儿其实也简单的很,只要说你们有缘,不就行了嘛?”刘斌笑了起来:“缘分这东西,谁能说的准啊?” 第141章·狼狈为奸 天气不错,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底下泛着金光,看上去金光闪闪。 林贵妃正坐在院中的葡萄架底下晒太阳,远远的,几只品相绝佳的小猫儿正在追赶蝴蝶,场面看上去美极了。 她一边梳理着自己怀里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的毛,一面心不在焉似地挑了挑眉看了旁边的宫女一眼:“你说是谁求见?” 宫女诚惶诚恐的,将头压得更低了,轻声回话:“是刘都督,刘公公。” “那个老狐狸怎么来了?”林贵妃眉头扬起来,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嗤笑一声便问:“京郊的事儿如今到底如何了?事儿要紧不要紧?” 二皇子原本脸上还有些笑意,听见母亲提起这个,脸上的笑意便顿时消失殆尽了。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出乎意料,雷鋐倒也罢了,那本来就是谨慎过头难对付的,没想到的是叶家那个二愣子,这回竟然也没上当!” 本来是想要祸水东引,利用暴徒闹事一事,直接让叶家倒霉的。 镇南王府自从娶了宝成公主之后,便俨然已经有站队谢景昭的趋势。 这当然不是二皇子想看到的。 齐昭君出的主意实在不错,毕竟通敌卖国这个罪名是建章帝最为厌恶的,谁沾上都得掉层皮,不得好死。 只是没想到叶明安那个二货这次却没上当,还联合谢景昭一道把暴徒尽数给诛灭了,甚至连他后来派去灭火的苏征,都被谢景昭给处置了。 至于谢景昭对外宣布的苏征勾结暴徒一事,二皇子当然知道那只是谢景昭用来搪塞人耳目的。 林贵妃见儿子脸色不好看,手里的团扇便搁在了桌上,轻飘飘的问:“那何朝贤到底如何了?也没人知道?” 何朝贤可是直接奉了命令去算计雷鋐和叶明安的,他再隐藏在暴徒身后,等到暴徒闯出大祸之后,跟叶明安雷鋐两败俱伤,他再出来灭火,杀人灭口,好搅浑水,将罪名彻底栽赃在雷鋐跟叶明安身上。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更要紧的是,他还有暴徒跟齐家的勾结的密信在身上。 找到这些密信,京郊暴徒的事便跟齐家和苏征都脱不了关系,而苏征和齐家背后,可站着的就是二皇子。 这人一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二皇子语气晦涩:“正在找,那家伙狡猾的很,原本我们已经摸到了他那还俗的弟弟家里,守株待兔,谁知道关键时刻,却被他察觉到跑了!” 林贵妃面色阴沉:“一定要找到!不能让谢景昭的人提前一步,否则你可就洗不清了!” 说到这里,林贵妃不免对出主意的齐昭君有些意见。 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齐家这个丫头,虽然狠心是足够了,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原本二皇子勾搭上齐昭君,一自然是冲着齐家在蓟州的势力去的,二则是因为齐昭君是宋子思的未婚妻,跟郭家的关系也十分不错。xfanjia 若是通过齐昭君,还能从她嘴里套到许多情报。 可现在看来,收益并不如预期。 她看着二皇子:“此人到底是宋子思的未婚妻,与臣子争妻,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你要早做打算。” 二皇子答应了,顿了顿才道:“母妃,先让刘安进来吧。” 这种阉人,在后宫可不能得罪的。 尤其是刘安的地位可不是普通的太监。 林贵妃嗯了一声,自然有宫人去将刘安给请了进来。 刘安一进门,便看到林贵妃和二皇子,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他是得势的大太监,其实平素并不如何和气。 这次笑脸相迎,林贵妃和二皇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猜测和诧异。 但是面上林贵妃还是笑着问:“不知道什么风把刘都督给吹来了?” 刘安笑了一声:“织造局今年进贡了些十分不错的流云纱,远远看上去如同是晚霞在水中流动一般,咱家便顺道给贵妃娘娘跑个腿,送过来了。” 这种差事可是轮不到刘安去办的。 林贵妃笑起来了:“再贵重的纱,也请不动公公你亲自送啊。”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片刻机锋,刘安才笑着说:“不瞒贵妃娘娘,咱家这次过来,除了给贵妃娘娘送这流云纱之外,还另外有一桩事想要求贵妃娘娘。” 果然,母子俩都心中有数,倒是也没多大惊奇。 其实二皇子跟刘安也合作过数次。 两人的关系着实不错。 但是那也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这个死太监的胃口奇大,几次让他帮忙在建章帝跟前递话,都让二皇子大出血。 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牵连,都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这次刘安自己送上门来求助,这忙当然是一定要帮的。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人情! 所以二皇子不等林贵妃开口,便率先问:“公公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林贵妃怀里的猫儿正好蹦起来,刘安顿时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这猫儿颈后的皮,顺势还给了林贵妃。 他这才叹了口气,说起了京郊暴徒的事。 说起这个,林贵妃跟二皇子的脸色都有些奇异。 刘安也不卖关子:“这事儿,咱家心里也清楚,何朝贤虽然是挂着咱家干儿子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可不是给咱家办事儿的。” 没想到刘安直接就戳破了这一点,林贵妃的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还是二皇子咳嗽了一声:“都督.....” 刘安朝着二皇子摆了摆手:“殿下不必解释,咱家来这儿不是为了这个。何朝贤这人,咱家能保证让他永远不出现在世人眼里,如此一来,暴徒之事最终扯不到殿下身上来。” 开口就是先送这么大的人情! 刘安到底是想求自己帮什么忙? 二皇子不由得看了林贵妃一眼。 若是刘安能够无声无息的把何朝贤给料理了,那当然是帮了自己天大的忙。 如此一来,虽然牺牲了一个苏征。 但是雷鋐跟叶明安却也跟此事脱不了关系了,哪怕不能治罪,但是他们却也不可能再得到重用。 这保定卫所指挥使的位置,还是空了出来! 第142章·顺水人情 保定卫所照样能换上自己的人,齐家再在其中操控一下,那么其中的好处都是自己这边的! 这么好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 二皇子打蛇随棍上,笑着看着刘安:“那不知道刘都督到底是想要让我母妃帮什么忙?” 他也清楚的很,刘安这个谨慎的要死的太监不在宫外见自己,反而选择直接来见林贵妃,肯定是主要求的是林贵妃。 虽然明面上用了个送流云纱的幌子。 林贵妃也正色起来:“刘都督有话便直说吧,本宫但凡能办得到的,必定为你办就是了。” 她虽然不是中宫皇后,但是卫皇后这些年缠绵病榻,身体病歪歪的,而且并不得建章帝的喜欢。 所以掌管六宫事务的便是她这个贵妃。 说什么贵妃,可实际上人人都知道她才是这宫中的无冕之王。 所以说这话的底气,她还是有的。 刘公公笑了笑,绕了这么久的弯子,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咱家这个人,素来是无根的浮萍,这辈子六亲缘浅,原本以为是要孤独一世了.....” “谁知道前些天,在菩提寺见到个小丫头,倒是觉得彼此十分有缘分。” “便想着认个干亲。” 林贵妃摸着猫儿的动作渐渐停了。 她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相信刘安这个说辞。 刘安这个死太监,平时行事乖张阴沉,这些年都不知道多少宫女被他给折腾死。 他看着就不是什么怜贫惜弱的人。 更别提这些年被锦衣卫抄家的朝臣不计其数,而其中多得是未出阁的还未及笄的少女,就是如此,也没见他说怜悯过谁。 去上一次香,就忽然想认干亲了? 她心念一动:“不知道刘都督想认的是谁?” 刘安搓了搓手,终于说到了正事儿上:“不是旁人,是武定侯府的二姑娘,宋清秋。” 林贵妃掌管六宫,平时见的都是些诰命夫人和宗室王妃,但是各家后院还是白身的小姑娘,却真是没见过几个。 所以刘安说出来,她毫无印象。 倒是二皇子,他猛地挑了挑眉。 宋清秋? 真是巧了。 宋家的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能耐? 宋沅现在跟谢景昭和叶明安过从甚密,三人之间的关系极好。 而宋清秋,现在竟然攀附上了刘安这棵大树! 她是怎么做到的? 二皇子不动声色:“这位宋二姑娘,倒是名不见经传,不知道怎么的入了都督的眼?” 其实说名不见经传,真是二皇子顾忌着刘安跟宋清秋的关系。 不然的话,宋清秋哪里是名不见经传?她简直是名声赫赫。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这个抢了姐姐男人,在青宁公主的后院和姐夫幽会的宋二姑娘啊? 刘安显然并不会说实话。 只是淡淡的说:“只是觉得跟她有缘。” 林贵妃则不解的看着刘安:“既然都督觉得喜欢,收个干女儿罢了,您直接跟宋家提起......” 宋家难道还会不答应? 这么好的机缘摆在眼前,但凡不是个傻子,肯定高兴的疯了! 刘安叹了口气:“正是为了这事儿才来烦扰娘娘,咱家难得这么喜欢个小姑娘,所以想着不能委屈了她。” 他朝着林贵妃拱了拱手:“所以希望娘娘能请她进宫游玩,到时候再促成此事。” ......林贵妃听明白了。 这老家伙是想着要她先抬高宋清秋的身价,然后借着宫中的机会,顺理成章的让他认下宋清秋这个干女儿。 而不是通过宋家。 他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不想让人觉得他认宋清秋认的太突然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瞒得过谁啊? 但是虽然心中知道这件事蹊跷,可林贵妃并没有揭破。 毕竟刘安送出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只要何朝贤这个关键人物不再出现,那现在二皇子面临的困境就戛然而止。 她立即便做了决定:“本宫正想着呢,宫中也许久没热闹过了,倒是正好,趁着最近天气不错,倒是能办个赏花会。” 刘安便知道林贵妃是答应了,笑着站起身:“既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说罢又笑着说:“对了,建立市舶司一事,内阁和圣上已经下了批文,二殿下可以在此事上多下些功夫,稍后咱家会让人送一份资料到二殿下手中的。” 前朝海运海贸昌盛,但是经历海禁之后,这笔巨大的收入便没了。 这些年,眼看着造船的技术日益精进,刘安又提出重建市舶司的事儿来。 原本朝中反对的浪潮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毕竟海寇横行,而且那些瀛人也十分的猖獗。 朝廷的船出海,也是损失惨重。 但是刘安的确是有些本事,他建立了海上锦衣卫,最近收效十分不错,因此趁着这股浪潮,他提议朝廷重新建立市舶司,负责出海贸易这一块儿。 建章帝又是个十分有抱负的皇帝,因此便答应了。 而若是能参与上这样重要的差事,无疑能在建章帝跟前大大的露脸,又能在朝中立足。 二皇子的眼睛顿时亮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知道,他一直都还在苦心孤诣的想要拉拢一些军中势力的时候,刘安就给他送来这么大的好处! 他掩饰住内心的狂喜,等到刘安告辞走了,才激动的看着林贵妃:“母妃!刘安这个老狐狸,咱们一定得查清楚宋清秋跟他的关系!” 若是利用得当的话,宋清秋就是拿捏刘安的一个关键的棋子! 刘安那套说辞也只能骗鬼了,林贵妃当然也看得出其中的蹊跷,当即便点头:“的确如此,他如此重视这个丫头,肯定有蹊跷,你查查清楚。” 另外,她笑了笑:“本宫也的确得先见见这位宋二姑娘了。” 按捺住心里的念头,二皇子简略的将宋清秋跟沈墨的事情说了:“这丫头抢了姐姐的未婚夫,所以被她姐姐倒打一耙给算计了。宋家的内斗可厉害的紧.....” 林贵妃若有所思。 第143章·峰回路转 宋家此时也是一阵忙碌。 苏氏身死,宋幼平暴躁的很,他只觉得自己被个女人愚弄,心中万分恼怒。 何况苏氏是一死了之,但是留给他的却是一个偌大的烂摊子。 首先便是郭家的怒气要平息。 而后还得先找到给宋老夫人的解药。 他给宋老夫人请了太医来瞧,太医们都说老夫人所中的毒十分的刁钻蹊跷,这也幸亏苏氏打的是润物细无声的主意,否则但凡是再加重一点分量,老夫人便是神仙难救了。 就算是发现的还算是及时,但是宋老夫人的身体却还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她老人家本来就睡眠极差,一天之中能够安安稳稳睡上两三个时辰,那对她老人家来说就是一场好觉了。 自从中毒之后,睡眠就比往常还更差了许多。 时常是天边都快要鱼肚白了,她才能眯一会儿眼睛。 这么几个月熬下来,宋老夫人的身体真是千疮百孔,她的头发也掉的稀疏了许多。 背着宋老夫人,太医偷偷的给宋幼平和宋沅透了底:“老夫人这身体,最多也只能尽力调养,不受刺激,方才能多活几年。” 宋幼平的面色铁青。 色字头上一把刀,因为他色令智昏,方才会害的郭氏身死,宋老夫人也被害成这样。 若是说心里不后悔那是假的,他看着宋沅,许久才叹息了一声:“沅姐儿,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亲。” 这一句道歉,宋沅等了两世才等到。 不过她早就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什么对不住,对不住能如何? 死了的人能复生吗? 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的经历可以消失吗? 仇恨早就已经在她灵魂深处都打上了印记,除非是用敌人的血,否则是永远清除不干净的。宋幼平也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再多说。 回到宋老夫人的房里,宋老夫人立即便朝着宋沅招手。 等到宋沅走到跟前,宋老夫人才死死的攥住了宋沅看着她:“阿沅,是祖母做错了!是祖母做错了!” 类似的歉意,宋沅实在是已经接受的够多了。 所以她对这些道歉实在生不出什么感触,只是轻声说:“太医说了,幸好还来得及,您好好保重身体。” 宋老夫人抖抖索索的看着宋沅,一时悲从中来,人大约也的确是只有到了这等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格外的脆弱。 她不再用感情做筹码来示弱,也不再顾虑其他。 真心诚意的对宋沅苦笑:“祖母也知道,大错已经铸成,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当年的事,是祖母的错,沅姐儿,祖母必定会补偿你们的。” 她顿了顿,便紧跟着又说:“我打算让你父亲上折,为子思请封世子!” 一般来说,像是这种降等袭爵的爵位,许多人家不怎么愿意提前请封世子,一来是因为怕朝廷不给册封,二来就算是朝廷允许,但是也意味着家中的爵位又要降等了。 所以宋子思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得等到他成亲生子,甚至可能要等到宋幼平实在坚持不住,才会给他请封。 这一来好是好,但是同时却也有很大的隐患。 就比如说苏氏,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在其中使坏,想要杀了宋子思。 如此一来,她儿子自然便能上位了。 所以现在宋老夫人提起这个,倒也的确是能够说得上诚意满满。 宋沅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相比起宋幼平跟苏氏等人来,宋老夫人充其量也只是个帮凶的作用。 何况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确是算得上极好的。 不管是因为对郭氏的内疚,还是什么原因,庇护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事。 她握住宋老夫人的手,诚恳的点头:“谢谢祖母。” 宋老夫人一时悲喜交加。 眼前的女孩儿能屈能伸,有原则但是懂让步,早就不是以前跟在她身边,那个只知道闯祸,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了。 她苦笑了一声,却也没再废话什么。 人身体健康的时候,当然会顾虑也会算计很多东西。 但是一旦你身体不好了,那么想要的东西就会陡然的减少。 现在的宋老夫人就是如此。 跟宋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宋沅便揉着眉心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才出门,她便被人撞了个趔趄。 等到她站稳,便见到宋清秋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眉:“干什么?” 宋清秋怒气冲天,一只手几乎戳到了宋沅的脑门上。 她像是背负了天大的委屈和怨恨,指着宋沅怒骂:“我娘是你的继母,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如此对她,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下地狱的!” 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些说辞。 宋沅早就已经听腻了。 她真的觉得这些人可笑又荒诞。 苏氏对她好不好,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宋清秋心里难道还不知道? 此时却跑来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目光一顿,忽然看到宋清秋身后的长廊里有几个人正结伴过来。 当即便明白了宋清秋的用意。 怪不得在这里絮絮叨叨的旧事重提呢,原来是在演戏给别人看啊。 她冷笑了一声。 宋清秋立即便愤怒的瞪着她:“你笑什么?!” 宋沅讥诮的挑了挑眉:“笑你不要脸,笑你荒谬,笑你贼喊捉贼。” 一连几个笑字说出来,宋清秋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一时忍不住原形毕露,朝着宋沅就推搡过去:“你这个贱婢!” 宋沅怎么可能让她沾身?立即便攥住了她的手腕,面无表情的猛地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快准狠,将宋清秋扇倒在地,一时竟然站不起来。 宋清秋睁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怨毒的看着宋沅:“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什么敢不敢,宋沅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没有习惯吗?这可不好。” 而此时,宋清秋还没做出反应,长廊里走过来的几个人顿时出声了:“好歹毒的宋大小姐!” 第134章·关你屁事 宋沅活动了一下手腕,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她早就看到宋清秋身后有人,也知道宋清秋主动凑上来挑衅,肯定是有目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二皇子身边的表弟林长宁。 林长宁是林贵妃的亲侄子,也是二皇子的亲信,这些年一直都是二皇子最锋利的爪牙。 此时见到林长宁,宋沅倒是反而忽略了他身边的沈墨了。 沈墨则有些烦躁,不知道怎么的,一次又一次,宋沅从来都不再注意他,甚至从来都不多看他一眼。 从前宋沅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只觉得厌烦和负担。 但是宋沅乍然改变,他又觉得万分不适。 这种微妙的心态难以言喻,以至于他的语气也有些晦涩生硬:“宋大小姐,你可否解释一下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而此时,宋清秋早就已经楚楚可怜的喊了一声墨哥哥,哭着扑进了沈墨的怀里。 出了苏氏的事,宋老夫人又生病,宋幼平闭门谢客,之前沈墨来了几次都没能进门。 这一次竟然来了,宋沅看到林长宁就知道是因为宋沅顾忌林家的面子,这才放了人进来。 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沈墨倒是在二皇子跟前有些脸面,竟然能请的动林长宁? 而此时,沈墨搂着宋清秋,已经朝着宋沅兴师问罪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便是这么当人长姐的?” 林长宁背着手兴致盎然的看着面前的宋沅,眯了眯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宋沅极为不喜欢此人。 林长宁是二皇子的心腹,平常残忍嗜杀,最喜欢的就是虐杀女子。 他光是正经娶亲就娶了三四次,没一次是有好结果的,妻子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听说他房里的丫头就没有能呆的上三个月的。 可见此人的可怕了。 此时被林长宁盯着,宋沅只觉得像是有一条毒蛇缠上了自己,疯狂在朝自己吐信子。 她并不想跟这些人歪缠,更不想此时跟林长宁对上,便只是懒懒的挑了挑眉:“沈世子不是有眼睛吗?既然有眼睛,就该知道我刚侍奉完祖母。” 她毫不留情:“先撩者贱,她不主动找上门来,我可没有功夫教训她!”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刺耳了。 宋清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委屈的喊了一声:“墨哥哥!” 沈墨顿时也怒极:“宋沅!我知道你心里还怨恨我和清秋,但是我跟她是真心相爱,你有什么便冲着我来,别对清秋如何!” 刘安亲自叮嘱要关照好的宋清秋,此时在沈墨这里当然是发着金光的金娃娃。 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所以沈墨的态度异常坚决,跟前些天来求着宋沅回心转意的时候像是两个人。 林长宁也啧了一声:“宋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以后这名声可怎么办?” 宋清秋有了凭仗,顿时哭的更加厉害了。 以至于屋子里的宋老夫人也听见动静,派了丁香出来询问。 听说是林长宁过来了,宋老夫人作为长辈,不得不撑着病体请人进去。 宋沅原本是要走的,但是此时也不能不给宋老夫人面子,也只能跟着一道进去。 才进去,还没说几句话,宋清秋便跪着哭倒在了宋老夫人跟前:“祖母!祖母,我没法儿活了,大姐姐要打死我!” 她说着,便亮出自己脸颊上的掌印来,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 宋老夫人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家里的丑事,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宋清秋却偏偏带着沈墨和林长宁一道过来,还说这话,分明是故意想要逼着她处置了宋沅。 可她怎么可能如此做? 她只能铁青着脸咳嗽了一声:“不许胡说!你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宋清秋心里的怨恨喷涌而出:“祖母!她把我打成这样,还不是在欺负我?” 见宋清秋如此激动,沈墨也站出来朝着宋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晚辈也要分说一句,宋大小姐是做姐姐的,如此恶毒,实在是让人震惊。” 林长宁喝着茶,此时也啧了一声:“正是如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尊老爱幼,这位宋大小姐却是一样也没做到。出手打人,实在太过恶毒了。” 他这话等于已经是在给宋沅定罪了。 宋清秋有些得意。 她原本还以为沈墨对自己是冷淡了。 毕竟母亲出事,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失去了联络。 可是没有想到,沈墨却还带着林长宁一道过来,还让她惹怒宋沅。 这下子,祖母碍着林长宁的面子,也不可能堕了宋家的威风。 宋老夫人头痛欲裂,她的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回复好,被这些人这么一搅合,顿时又难受起来。 可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坚持着,冷冷的看了林长宁和沈墨一眼:“正如小侯爷所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阿沅只要是没有犯国法,便容不得外人来定她的罪!” 她没好气的瞪了宋清秋一眼:“你自己做下的那些事,你姐姐作为长姐,训诫你,是你的福气!” 宋清秋没有想到宋老夫人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面色青白交加。 她恨得咬牙切齿,连牙齿都要咬碎了。 沈墨也面上挂不住。 他没有想到宋老夫人的态度如此强硬,竟然会连林长宁的面子都不给。 要知道,人人都知道林长宁在林家可是小霸王,也是林贵妃最疼爱的侄子。 宋老夫人却如此不给脸面? 宋沅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墨:“沈世子,她冲出来失心疯的朝我怒吼,我不过就是行使了长姐的职责,代为教导她规矩,你有什么意见?”xfanjia 沈墨阴晴不定的看着宋沅,觉得宋沅真是乖戾的很。 宋清秋看不得宋沅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即冲出去:“你这个......” 话还没有说完,宋沅又毫不迟疑的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宋清秋猛地摔倒在地。 宋清秋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快要崩溃。 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宋沅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 第145章·什么关系 眼看着宋沅一次又一次的挥手打人,不仅是宋清秋抓狂,沈墨的脸上一时也挂不住了。 他忍不住厉声问:“宋沅,你是不是疯了?” 宋老夫人都已经说了,宋沅根本便懒得给沈墨面子。 她讥诮的弯下腰看了宋清秋一眼。 宋清秋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疯婆子可是真的会动手的! 见她这副模样,宋沅嗤笑了一声:“我疯不疯,要看对面的人正常不正常。” 她一把捏住宋清秋的下巴,用力迫使她仰起头,一字一顿的冷笑:“你最好是放聪明一些,少来招惹我。” “若是你的嘴巴一直管不住,那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宋清秋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心脏痛的都有些抽搐了。 宋沅以前虽然嚣张,但是对她这个妹妹却好的很,从来没这么疯过。 简直就是无所顾忌了! 但是不可否认,这世上的道理就是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宋清秋捂着自己的小腹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再继续出言不逊了。 宋沅则扔开她,垂下眼淡淡的擦了擦自己的手,便转身要走。 但是她还没有走出几步,林长宁便扬声喊住了她:“宋大小姐,请留步!” 宋沅脚步不停。 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不必再给什么好脸色。 眼看着宋沅竟然直接走了,宋清秋再也忍不住,指着宋清秋的背影:“你看她!” 宋清秋丝毫不是宋沅的对手。 沈墨的面色有些阴沉,他直到此时才明白,宋沅是真的对他再无一丝留恋了。 倒是林长宁似笑非笑的开了口:“这样骄横,得有那个命才行啊。” 宋清秋一下子就听出林长宁话里的不喜,眼睛一亮。 她也不知道林长宁和沈墨怎么会走到一起,但是今天这个小侯爷对自己的确是和颜悦色的。 这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攥住了沈墨的衣袖,收起之前的傲慢,有些委屈的看着林长宁:“让小侯爷看笑话了,我姐姐......她,她只是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就能这样动辄打人?”林长宁冷哼:“恕我直言,哪家都没这样的规矩。弟弟妹妹做的不好,可以教导,怎能动不动便出手打人?” 他义正言辞的说了几句。 便话锋一转看着宋清秋笑了:“宋二姑娘,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沈墨也搂着宋清秋好生安慰。 宋清秋前些天还被沈墨冷落,如今见沈墨如此温柔细心,一时又是欢喜又是委屈。 安慰了宋清秋一阵,沈墨拍了拍宋清秋的肩膀:“你好好的保养身体,其他的一切都不必担心。” 现在宋清秋可是刘安罩着,沈墨的前程还在她身上,当然不能让她有事。 两人粘粘糊糊了好一阵,沈墨还带着宋清秋出门去了。 消息传到宋沅这边的时候,宋沅正在让人去郭家送东西。 紫莹有些不安:“姑娘,那个林侯爷跟咱们家素来没什么交情,怎么这次会站出来为二小姐说话呢?” 岂止是说说话那么简单? 分明是完全站在了宋清秋那一边。 这太奇怪了。 宋沅也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是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长宁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竟然站出来指责她打人不对,真是不管从哪里看都觉得荒谬。 还有沈墨。 这种人是凤凰无宝不落的,哪里有好处才有他。 他之所以娶宋清秋,无非是因为宋清秋背后还有个苏家。 但是现在苏征出事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了,沈墨这种势利小人,按理来说更不可能会对宋清秋热络了。 这也从前几天沈家的态度中能看得出来。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的态度忽然就变了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宋沅忽然想到那一天刘安来府里的事。 刘安对苏氏之死的表现,至今想起来都让她觉得不对劲。 她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是认识的。 不然的话,凭借刘安的城府,哪怕是事关何朝贤,或是他自己用来做借口的菩提寺,也不可能让他失态成那样。 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另一个是侯府的侯夫人。 她们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什么联系的。 宋沅心念一动,问紫莹:“虎皮鹦鹉大人呢?” 这只肥鸟儿回来之后便东边飞西边飞,它又跟普通的鸟儿不同,能跟人交流,而且俨然脑子好用的很,宋沅便不拘束它。 紫莹马上便道:“虎皮鹦鹉大人最近天天早出晚归的......” 她也觉得奇怪的很。 一只鸟儿,哪里有那么多地方去,也不知道虎皮大人在想什么,若是不小心被人捉到了,炖了可怎么办? 宋沅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候,林妈妈带着个小丫头进来,小心翼翼的告诉宋沅:“沈家世子带着二姑娘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沈墨是宋清秋的未婚夫,他过来带宋清秋出门,宋幼平也不好阻拦。 虽然苏氏犯了大错死了,但是宋清秋总归是宋幼平的亲生女儿,他宠着长大的。 他不可能是真的那么狠心的。 所以宋沅也没觉得多奇怪。 她只是看了林妈妈一眼:“是我们自己的车轿,还是沈家的?” 林妈妈立即便明白宋沅的意思,弯腰低声说:“没用咱们自家的车轿,用的是沈世子的。” 沈墨到底要带宋清秋去哪儿呢? 那种人,可不像是会有心思纯粹带着宋清秋出去散散心的。 他忽然态度大变,也是因为苏家给了他什么许诺吧? 但是死了苏征,而且现在也麻烦缠身的苏家,能给沈墨什么好处,吸引他改变对宋清秋的态度? 宋沅沉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写出林长宁三个字。 林长宁,他是二皇子的心腹。 沈墨却远远达不到能当二皇子心腹的地步,这两人为什么走到一起? 因为宋清秋? 正想着,外面的窗子砰砰砰的被敲的响起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也传进来了。 “开门!给大人开门!给大人开门!” 第146章·掌中之宝 说曹操曹操到,竟然是虎皮鹦鹉大人回来了。 虎平鹦鹉大人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羽毛,不满的看着众人,恼怒的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大人的心情不好,眼看着就骂了一串,丫头们急忙拿来帕子给他擦拭。 虎皮大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宋元把它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见并没有什么外伤,这才放心。 虎皮大人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从宋沅怀里钻出来,抖了抖羽毛说:“大人我好着呢,你们找我干什么?” 这只肥鸟儿好像有许多的秘密。 这些天也早出晚归的,总是看不到它的身影。 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呢? 它既然不说,宋元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坦然的说:“宋清秋今天出门去了,原本想让您跟着去看看的。” 虎皮大人有点奇怪:“就你那个爹,这个节骨眼了,他还会让人出门?”虎皮大人比谁都精明,自然看得出宋幼平的底细。 也知道宋幼平这个人最是势力不过。 苏氏惹下这么大的祸,宋幼平那个人竟然还会让宋清秋出门,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宋元也知道虎皮大人的意思,她笑了笑:“是林长宁小侯爷过来了,跟沈墨一起把人带走的。” 虎皮鹦鹉大人啧了一声:“大人我去瞧瞧。” 它神出鬼没的,而且似乎十分有法子,大家也不担心它的安全。 见它扑簌簌的飞走,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而另一头,宋清秋捂着脸跟在沈墨身后,还在不停的问:“墨哥哥,你到底要带我来见谁啊?” 她不是傻子,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连外祖母都来不了家里了。 父亲对她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沈墨忽然对她这么好,还说要带她来见一个重要的人,她心里十分不安。 沈墨则极尽温柔,拍了拍她的手:“是个极为重要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有了沈墨的保证,宋清秋心里才放心了一些,委屈的咬着唇点了点头。 林长宁则找到了机会问宋清秋:“宋大小姐,从前也是这般吗?” 宋清秋咬了咬唇,提起宋沅便一肚子的气。 但是她倒是也是有几分心眼的,听见林长宁这么问,便委屈的说:“姐姐以前并不是这样,虽然跋扈上不得台面,可对亲近的人却是好的。” 顿了顿,她低声说:“如果不是她的相貌没变,我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山景鬼怪,占据了我大姐姐的身体了。” 林长宁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而此时二楼已经到了,沈墨小心的拉着宋清秋,绕过走廊,进了其中一个包间。 才打开门,宋清秋便看到一个穿着十分富贵的男人站了起来,一副激动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 沈墨说带她来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这就是十分重要? 怎么带她来见一个外男? 宋清秋有些惊恐,林长宁见状便笑了一声:“宋二姑娘不必紧张,这是刘都督啊。” 刘都督? 宋清秋只是下意识觉得此人杀伐之气极重,看上去便杀气腾腾,一时有些害怕。 而听见林长宁说他是都督,便更是睁大了眼睛。 刘安见她一脸的惶恐,便忙冲着林长宁摆了摆手:“小侯爷,莫吓着她。” 沈墨有些震惊。 杀人如麻的大都督竟然对宋清秋如此不同? 不仅是他,林长宁也立即便意识到了特殊之处,淡淡的瞥了宋清秋一眼,若有所思。 宋清秋战战兢兢的,从沈墨身后出来给刘安行了个礼。 刘安满怀慈爱,见宋清秋眉眼有七分像是苏氏,另外三分有自己的影子,心里一阵激动。 属下早就已经问明白了,知道苏氏当年在菩提寺的确是早有身孕,现在看到宋清秋,他便更确定这是自己的骨肉。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是个孤家寡人了,谁知道竟然还留有一点血脉。 他高兴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可他也知道使不得。 因此便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激动,笑着看着宋清秋:“宋二姑娘,不必怕,咱家不吃人。” 说罢便招呼她们坐下。 见威名赫赫的刘都督对自己异常的亲近,宋清秋有些诧异。 但是更多的却是得意和欢喜。 家里现在眼看着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若是父亲知道刘都督对她的喜欢,肯定会对她另眼相待的! 看宋老夫人和宋沅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尤其是宋沅,她以为她有郭家做后盾,便能耀武扬威了么? 刘安满眼都是温柔的看着宋清秋:“宋二姑娘平素喜欢吃什么?玩儿什么?” 宋清秋看了一眼沈墨,小心的说:“平时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刘安笑了笑,拍了拍手。 不一时,房门便被推开,几个人捧着几只匣子进来了。 刘安轻笑着看着宋清秋:“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这些便当作是咱家给你的见面礼了。” 宋清秋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捧着匣子的人便将匣子打开了。 她一时被里头的光芒刺得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等到过了一会儿放下,才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匣子里竟然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色的宝石和首饰。 其中一个匣子,是硕大圆润的珍珠,粗略一看,怎么也有二三百颗。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头的东西,比她所有的嫁妆加起来都还要贵重了! 不仅是她,沈墨也同样目瞪口呆。 他猜出了刘安对宋清秋非同凡响,却也没有想到特殊成这样。 刘安还轻描淡写的:“这些年管着织造局,这些都是外头来的东西,你看看这些东西你喜不喜欢?” 宋清秋脑子里嗡了一声,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跟刘安根本都不认识,刘安怎么送她这么多东西?! 天上哪有这样掉馅饼的好事啊? 她仓惶的看着沈墨。xfanjia 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阴谋,沈墨不是把她卖给这个老太监了吧? 第147章·吃定心丸 这些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宋清秋眼巴巴的看着沈墨,心里一时惊吓非常。 她总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到底是苏氏带出来的孩子,警惕心总是比别人强的。 眼看着宋清秋半天都不说话,沈墨忍不住有点着急,轻轻推了推她。 可宋清就不知道是怎么了,直愣愣的,就是不肯上前。 刘安却半点都不计较,笑眯眯的伸手对众人扬了扬。 然后才看着宋清秋说:“宋二姑娘不必惊慌,咱家不过是跟你有缘,想着跟你交个朋友。” 刘安都这么说了,宋清秋只能有点惊慌的点了点头。 刘安这次过来,只不过是打算提前看一眼宋清秋,给她打个预防针,免得她太过害怕。 既然看到了,他便也没有再过多勉强,和和气气的离开了。 他一走,林长宁便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墨一眼,笑着说:“沈兄,你可得把宝贝疙瘩看好了。”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聋子也听得出来,聪明如沈墨,自然听出了里面的不对。 可他自来城府深沉,并不因为这句嘲讽而生气。 只是含笑冲着林长林点了点头。 人家不动如山,林长宁笑了一声,便也走了。 人都走光了,宋清秋才一把抓住了沈墨的衣袖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跟刘都督从来都不认识。他为什么忽然要见我?” 太监这种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让人害怕的。 他们天生有残缺,所以似乎连心都变得跟正常人不大一样,阴沉狠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宋清秋生活在侯府,也曾听说过不少传说。 此时她看沈墨的眼神也有了怀疑,总觉得沈墨是把自己给卖了。 沈墨还有些心不在焉,别说宋清秋震惊了,他比宋清秋还更震惊。 刘安这个老狐狸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杀人如同砍瓜切菜,何曾对人这么好过。 可此时却对着宋清秋和颜悦色。 这可不像是普通的有缘分那么简单。 联想起之前刘安还为了宋清秋威胁自己,沈墨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安慕小说网 他认真的注视着宋清秋开口问她:“你当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如此之好?” 宋清秋脸上一片茫然:“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 沈墨的脑子转的极快,立即便接了话:“你没见过,那你娘见过没有?” “我娘?”宋清秋满脸茫然。 她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可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忍不住瞪了沈墨一眼:“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跟我娘有什么关系?” 见她要翻脸,沈墨便急忙安抚:“你先别着急呀,我只是觉得他对你非同一般。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他笑了笑,拉了宋清秋的手把人抱在怀里:“难道你不觉得吗?刘都督位高权重,他对你高看一眼,你父亲自然就只能捧着你。这难道不好吗?” 宋清秋沉默下来。 这些天,她在府里的地位一落千丈,谁都能给她脸色看。 跟从前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她怎么会不希望翻身? 沈墨说的对,不管刘安是什么目,但亲近他,就能够高人一等。 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刘安这样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也犯不着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 这么一想,宋清秋身上的担子瞬间消失,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沈墨则对他好言相劝,百般温柔体贴。 那些礼物宋清秋仔细的翻看了一阵,便有点犯愁:“那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呢?” 沈墨的眼皮跳了跳,沉声说:“这些东西实在太惹眼了,你带回宋家去,只怕不妥当。不如我先帮你收着。” 宋清秋思来想去,倒也没有反对。 沈墨便带着这一些东西回了家。 刘氏看到这么多金银珠宝,吓了一大跳,她看了沈墨一眼,震惊的问:“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沈墨揉了揉自己的眉眉心,才淡淡的说:“是宋清秋的。” 刘氏震惊不已,他们已经跟宋家说定了嫁妆。 宋家的嫁妆单子上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难道是苏氏这些年从宋家偷偷扣出来的? 见母亲这副样子,沈墨就叹了口气:“您别猜了,不是宋家给的,是刘安送给宋清秋的见面礼,我想着这东西实在太惹眼了,就没有让她带回宋家,干脆我带回来了。” 刘氏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她万万没有想到,刘安会给宋清秋这么大一份见面礼。 这还只是见面礼。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了,张了张嘴忍不住看着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刘安为什么对宋清秋这么好?” 沈墨也弄不清楚,但他自然有办有办法弄清楚。 他挑了挑眉:“您先把东西收起来,儿子出去一趟。” 刘氏又惊又急,一把拉住儿子问:“你到哪儿去?” 沈墨眯了眯眼睛:“我去苏家一趟。” 刘氏一时有些忐忑。 苏征最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京中都在传说苏征是通敌卖国,竟然想要刺杀平成王,这才被平成王诛杀的。 苏家因此门庭冷落。 但现在事情十分诡异,刘安对宋清秋好的实在太过分了。 沈墨去送去苏家问个清楚,倒也是理所应当。 刘氏目光闪烁,最终先去打点那些贵重的礼物了。 沈墨则径直去了苏家拜访。 苏夫人形容枯槁,但听说沈默过来,还是亲自见了沈墨。 沈墨按照规矩,先去给苏征上了一炷香。 这才跟苏夫人说:“节哀顺变,您保重身体。” 苏夫人轻飘飘的笑了一声,轻声问:“你是为了清秋的事儿来的吧?” 沈墨点头应是,看着苏夫人说:“刘都督对清秋的好非同寻常,不瞒您说,小子心中忐忑,因此过来请您赐教。” 苏夫人的脸上带着微笑,意味深长的说:“也没什么可指教的,你只需记住,只要刘安不死,清秋就能安枕无忧的活着,任何人都动不了她一根汗毛,记住了吗?”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沈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巨大的震惊,紧跟着便是狂喜。 有了这层身份,岂止是宋清秋可以活得高枕无忧?他沈墨也一样可以! 第150章·自知之明 宋沅被邀请,倒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武定侯府也是名门世家,作为侯府嫡长女的宋沅进宫,师出有名。 但是宋清秋凭什么? 且先不说现在苏家落败,苏征死的不光彩。 只说宋清秋马球会上跟沈墨私会的事,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样名声败坏未婚先孕的女人,林贵妃竟然会给她发帖子。 这岂不是难以理解? 许铮啧了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看得上啊!” 他这是在说二皇子。 刘安这个大太监,平时不近人情的,人人都说他杀人不眨眼,这种人会给宋清秋脸面,现在宋清秋又被请进宫,在许铮看来,应当是二皇子喜欢宋清秋那样的。 但是谢景昭却立即便摇头否认了。 不是的,他对二皇子的秉性清楚的很。 这人或许很热衷于给别人带绿帽子,自己却绝不是那种喜欢捡破鞋的脾气,宋清秋跟沈墨未婚先孕,他是不可能看得上宋清秋的。 那么,事情可能是反过来。 不是二皇子看重宋清秋刘安去讨好她。 而应当是,刘安看重宋清秋,所以才让宋清秋获得了二皇子和林贵妃的重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刘安的地位举足轻重,能够拉拢到他的话,为了他抬举一个女人,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谢景昭立即便看着许铮:“去查刘安!” 许铮面露难色。 这个大太监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若是拿他有办法的话,早就查出东西来了,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查出过什么东西,就可见这个阉人多谨慎了。 现在去查,难道就能查出什么? 谢景昭挑了挑眉,提醒他:“查他一个人或许难,但是若是连同苏氏一起查,想必是不难的。” 许铮眼前一亮,马上便应了是,出去办事了。 虎皮鹦鹉大人则嘎嘎叫了几声:“你怎么知道刘安是跟苏氏有瓜葛,万一不是呢?” “宋清秋此人本王也曾见过。若是个真的有心机本事的,早就露出来了。”谢景昭不以为然:“正因为她心机浅显,所以若是之前她便有刘安这座靠山,肯定早就忍不住给搬出来了。” 所以宋清秋以前跟刘安是没有交集的。 那么就此推理,刘安为什么对她独独高看一眼,答案呼之欲出了。 谢景昭眉头微挑,略带讽刺的笑了笑:“这宋家,真是有点意思。” 虎皮鹦鹉大人没好气的啐了一口:“什么有意思?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宴无好宴,怕是鸿门宴吧!” 这说的就是让宋沅进宫的事儿了。 刘安摆明了对宋清秋不一般,可以说是处处宽容。 对宋清秋包容,则必然是对宋沅憎恨的。 宋沅这次进宫,必定是危险重重了。 谢景昭皱了皱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点了点虎皮鹦鹉大人的脑袋:“你回去跟宋大小姐说,让她进宫之后诸事小心,却也不必太过紧张,我自然会帮她的。” 虎皮鹦鹉大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嘟囔着说:“这还像话。” 谢景昭原本是闭着眼睛在想事儿的,见它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一时被气笑了:“你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这才去了宋沅那里多久?心眼儿都偏到宋沅那边去了。 虎皮鹦鹉大人理直气壮的,哼哼着没有回话,扑闪着翅膀仍旧飞走了。 谢景昭则立在原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一串十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另外一头,宋清秋正在精挑细选进宫的衣裙。 几个伺候的丫头也都欢天喜地的。 她们是跟着宋清秋的,宋清秋好,则她们自然也好,反之也一样。 现在宋清秋竟然有了大造化,还要进宫去见贵人了,她们哪里能不高兴? 没看见连宋老夫人都拿她没法子么? 自家姑娘可真是要支棱起来了。 宋清秋自己也得意不已,在穿衣镜前比划了一下,不满的问:“怎么这蜀锦的颜色没有蓝紫的?我要蓝紫色的!” 蓝紫色蜀锦难得,就算是在蜀锦里头也是珍品了。 原本苏氏出事,宋清秋也不得宋老夫人喜欢,府里的人自然是把这蜀锦送去给宋沅了。 现在宋清秋吵起来,秋分立即便眼睛一亮:“在大小姐那里!” 宋清秋顿时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镯子随意的扔在匣子里,面色不善的道:“她进宫不过是个捎带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去把东西给我抢回来!” 秋分也是最势力不过的,宋清秋一得势,她也马上就飘了,得意洋洋的应了一声。 宋清秋带着一群人冲到了宋沅的院子。 宋沅正在屋子里看着保定宝坻的县志,听见动静,眉毛动了动,帘子就重重的被挑开了,宋清秋的手指一下子几乎戳到她额头上。 宋清秋气势汹汹:“把蓝紫色的蜀锦还我!” 紫莹随后跟进来,焦急的看着宋清秋:“二小姐,您怎么能乱闯我们大小姐的屋子.....” 她脸上有明晃晃的五指印。 显然是拦宋清秋的时候被打的。 宋沅面色冷淡,很不解的看着眼前蹦达个不停的宋清秋:“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说什么? 宋清秋还没反应过来。 最近她跟宋沅说的话可太多了,她可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是不屑的冷笑:“我才是贵妃娘娘要请的贵客,你呢?不过是沾了我的光才能进宫的可怜虫,那蓝紫色的蜀锦岂是你配穿的?” 看来刘安的青睐果然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才不过是跟刘安打的火热了一些,就已经让宋清秋忘记前一次被打的时候了。 宋沅看了跟出来的紫莹一眼:“去将蓝紫色的蜀锦取来。” 宋清秋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看吧,这个贱货最后还不是要在她这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面前低头? 她冷笑:“算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若你能跪下来给我道歉赔不是,我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以后放你一马......” 宋沅发笑:“美梦做完了吗?” 说完,目光落在那匹绚烂至极的蜀锦头上。 第151章·敢划你脸 宋清秋面露得意。 人就是如此,一旦被你原本看不上的人比下去,心里的郁积便重如山,让人无法承受。 而当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便能得到极大的成就感。 她缓缓地伸出手去,面带微笑的翘着嘴角:“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宋沅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自己的簪子,用力的在蜀锦上划了一道。 那绚烂美丽的蜀锦立即便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刮擦声,随即便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道道。 宋清秋眼皮都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只觉得那声音是刮擦在了自己身上,立即便指责宋沅:“你做什么?!” 回答她的是宋沅再一次扬起的手。 她将那匹蜀锦几下划的稀烂,而后伸手抓起一团猛地扔在宋清秋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说:“我的东西,我想怎么给你,就怎么给你!” 宋清秋被笼罩在一层又一层飞来的破布碎片里头,整个人都气的发狂。 宋沅是疯了,是真的疯了! 她连宫里的人和刘安都不怕吗? 碎片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宋清秋发疯一样的开始摔宋沅博古架上的东西和摆设。 一面摔一面疯子一样的大喊:“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一定要你死,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宋沅冷冷看着她发疯,直到宋清秋举着一个瓷瓶朝自己飞扑过来,她才伸出脚踹在宋清秋小腿上。 宋清秋猛地往前摔去。 她肚子里还怀着身孕呢,这一摔先不说孩子能不能保得住,若是摔下去了,只怕进宫的事也黄了----小产了哪里还有力气进宫呢? 秋分她们吓得魂飞魄丧的,怎么都没想到大小姐嚣张成这样,下意识的扑在地上。 宋清秋倒在了秋分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 但是她还是被极大的惊吓到了,瞪圆了眼睛指着宋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爱着墨哥哥,所以才对我心怀怨恨!” 想到了这一点,她又忽然不生气了。 自以为是摸透了宋沅的想法,她哈哈大笑起来:“你别妄想了,就算是我没了这个孩子,墨哥哥也不可能还看得上你这个贱货!” 早就撕破了脸,又有贵人撑腰,宋清秋根本毫无顾忌的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的说什么。 最后甚至还骂上了已经早逝的郭氏。 宋沅紧盯着她的嘴巴,等到宋清秋洋洋得意之时,她已经将金簪抵在了宋清秋细嫩的脖颈之上。 她的脖颈白净细嫩,是苏氏费时费力养成如此的。 很纤细,所以也格外的脆弱。 宋沅的金簪抵在她脖子上,引得丫头婆子们惊呼一片。 秋分更是吓得声音凄厉的喊了一声:“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紫莹捂着脸,此时也忍不住了:“这句话是该我们要问二小姐的吧?无缘无故的,闯进来便辱骂姐姐,还要抢我们姑娘的东西,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宋清秋是惜命的,她一动都不敢动,吓得三魂出了七窍,睁大眼没什么威胁力的放着狠话:“你,你别胡来啊!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刘都督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蠢货! 宋沅心中嗤笑,她早就知道宋清秋跟刘安关系匪浅。 但是看刘安的架势,分明是细心的在替宋清秋铺路,想帮宋清秋扫除后患,安枕无忧的享受这滔天的富贵。 可宋清秋这个人,从来就不需要动脑子。 是被苏氏如同养花一般,金尊玉贵的养大的。 沉不住气不说,被这么一吓,连掩饰都不懂,就把刘安搬出来了。 宋沅漫不经心的,将金簪在宋清秋的脖子上轻轻的画了画,讥诮的嘲讽:“你说什么呢?刘都督这样名震天下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你出头?” 见宋沅不信,宋清秋又急又气:“你这个贱货,你见识短浅,当然不知道了!刘都督可是亲口跟我说,我以后的前程无限的!你懂什么?” 现在宋沅在她心里就是个疯子,这个疯子还拿着凶器顶着她的脖子,她不敢赌,只能威胁说:“你也知道刘都督名震天下了,你最好是放了我!否则的话,刘都督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宋沅垂下眼帘,见宋清秋来来回回只知道说刘都督重视她,却并没露出其他的蛛丝马迹,便知道刘安为人谨慎。 也是,到底是锦衣卫的头儿呢,怎么能期望他跟宋清秋一样喜怒形于色? 该问的都问完了,宋沅冷冷将宋清秋一推。 秋分急忙便把宋清秋给接住了。 宋清秋一得了自由,马上就转头要找宋沅的麻烦。 可宋沅手里把玩着那只明晃晃的金簪,她又有些发怵。 宋沅没心思再跟她胡搅蛮缠:“明天就要进宫了,你若是有空,我劝你不如先回去摆弄摆弄你那华贵的衣裳,否则我若是不小心划破了你的脸,那就不太好了。” 这威胁显然对宋清秋极为有用,宋清秋嗷了一声便跑了。 紫莹有些担忧:“姑娘,您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动手,只怕她会去找侯爷告状。” 宋幼平的态度暧昧,一时好一时坏的,一时偏心宋清秋,一时又好像很公正似地。 大家都摸不着他的心态。 紫莹怕宋幼平会来找宋沅的麻烦。 宋沅却不怕,冷冷看了一眼一地狼藉,沉声吩咐紫莹:“带着林妈妈清理一下损失,要多少银子,都从宋清秋的嫁妆里头扣。” 她可绝不会让宋清秋占一点儿便宜。 紫莹应了一声,忙去了。 虎皮鹦鹉大人正好飞回来,落在窗口看到这么一地的碎片,睁大眼睛问:“怎么了?我不在家,土匪进城了?” 宋沅见到它飞回来了,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是进来了个土匪,不过已经没事儿了,大人回来了?” 虎皮鹦鹉大人嘎嘎两声,越过了这一地的碎片,飞到宋沅边上的桌上,将谢景昭的话跟宋沅说了一遍。 第152章·帮我杀她 宋清秋没有心情管宋沅房里的事儿,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还惊魂未定。 脖子上有几道鲜红的划痕,可见当时宋沅的力道绝对不是跟她开玩笑的。 想到这里,她便从牙缝中狠狠的骂了一声,半响才猛地吸了一口气。 秋分小心翼翼的拿着药膏来给她上药,见她面色不善,马上便挑了她喜欢听的话来说:“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等人无知者无畏的.....” 她知道宋清秋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越是贬低宋沅,宋清秋就会越是高兴。 果然,宋清秋面色略微缓和了些,但是还是气的咬牙切齿:“我一定会让刘都督弄死她!” 此时的刘安正在听着花宴的布置和安排。 刘斌跟在他背后讨好的笑:“干爹,儿子这就提前恭喜您得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了!真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呢!” 这个马匹拍的刘安通体舒泰。 他哈哈大笑,手里的拂尘拂过树叶,坐在了花架子底下的石凳上,看石桌上已经摆上了七八样水果和点心,皱了皱眉。 刘斌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说:“是二姑娘那里送来的......” 是宋清秋? 刘安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下来,眉眼间都是遮不住的笑意:“这个孩子,咱家哪里缺这些?” 刘斌笑而不语。 其实哪里是宋清秋送来的? 分明是沈墨送来的。 但是沈墨在刘安心里算什么?不过就是因为跟宋清秋是未婚夫妻,才被刘安高看一眼罢了,把东西说成是宋清秋的,刘安高兴的多。 果然,刘安饶有兴致的将每一样都尝过了。 想了想便道:“你着人送些好的料子给清秋.......” 刘斌则急忙提醒他:“干爹,知道您心疼妹妹,不过这礼物现在送怕是不合适。” 师出无名啊! 刘安被提醒,面色冷冷的沉了下来。 半响才说:“那便送给沈墨,叫沈墨送到宋家去。” 刘斌忙答应了。 刘安则又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要走的刘斌:“对了,让你去公主宝安公主跟前提的事儿如何了?” 宝安公主是林贵妃所出的公主,林贵妃两儿一女,二皇子自然不必说,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四皇子也是个厉害角色,至于宝安公主,则是深受哥哥们和母亲宠爱的。 算是历代以来最骄横的公主了。 宫中的内侍宫女们,平时最怕的便是得罪了她。 刘安倒是不怵她,而且正要借她一用。 眼看着刘安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刘斌马上便知道自己干爹的打算了。 急忙笑着说:“当然了干爹,您尽管放心,宝安公主生平最恨的便是跟平成王有接触的人......” 宝安公主从小就跟谢景昭不对付。 次次都跟谢景昭对着干。 谁跟谢景昭是朋友,那就跟宝安公主是敌人。 何况刘安还示意刘斌让人在中间挑拨。 现在宝安公主怕是恨宋沅恨得咬牙切齿了。 刘安嗯了一声:“别把事儿给咱家办砸了,咱家可是打算给我的乖女儿一份郑重的见面礼的。” 这个见面礼,就是要宋沅的命。 宋沅敢欺负他的女儿,那就去死!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刘斌去了一趟沈墨家里,除了把那些珍贵无比的料子送到,还看着沈墨意味深长的说:“五城兵马司的调令即将下来,你是南城的千户。” 上次刘安是说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啊! 沈墨有些吃惊:“不是说.....” 刘斌马上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瞪了他一眼:“世子,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虽然咱们都督有意偏袒您,但是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来,免得坏了规矩,不是?” 沈墨便反应过来了,急忙补救:“是是是,是小子我考虑不周了......” 两人一顿商议之后,刘斌便扬长而去了:“好了,东西你记得送到二姑娘手里,跟二姑娘说,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开口。” 刘氏正好出来,看到几乎一房间的料子,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儿子,这,怎么这么多缭绫和蜀锦啊?”她走过去,立即更加震惊:“还有,还有凤凰纱,流云纱!天哪!” 先不说缭绫和蜀锦都是贡品,一年到头勋贵们都拿不到几匹,凤凰纱和流云纱更是都不在市面上流通,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自家现在却堆的满满一床都是!xfanjia 这太令人震惊了。 沈墨也很是得意:“都是刘都督送来的,说是给清秋的。” 送这么重的礼,宋清秋果然确实是刘安的亲生女儿无疑了。 刘安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倒也真是舍得的,这才几天啊?送的礼物都已经足够普通人活几辈子了。 当然,这些对权倾朝野来说的权宦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沈墨心潮涌动:“娘,清秋是刘安唯一的骨血,那你说,我是什么?” 女人再是尊贵,也只能在内宅,无法出去走动。 而女婿则是半子。 他以后就是刘安的半个儿子! 何愁不飞黄腾达啊! 刘氏也激动起来:“儿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好的!” 沈墨高兴了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随意挑了几匹料子出来给刘氏:“您拿去做衣裳。”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漂亮的衣服的。 看着这些料子,刘氏两眼放光,但是还是有些扭捏的问:“这是刘都督送给清秋的,这,这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沈墨理所当然的笑:“夫妻一体,清秋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您的?您尽管放心穿着吧!” 刘氏笑盈盈的接了过去:“之前还以为你错失了金元宝,捡了个烂西瓜,没想到这个烂西瓜才是真正的宝贝呢!儿子,我是真的不如你啊,你才是最厉害的。” 一眼挑中了个金凤凰。 沈墨志得意满,满面春风的去了宋家送料子。 宋清秋正气着呢,看到料子心情才好了些,而后攥住沈墨的手腕:“墨哥哥,帮我告诉都督,我要杀了宋沅,我要杀了宋沅!” 沈墨右眼皮猛地一跳。 宋清秋已经直勾勾的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 第154章·什么东西 皇城巍峨耸立,气势万钧。 到了宫门口,她们这些人的马车便不能再进一步了,全都得下来步行。 自有伶俐的宫人早就等在了宫门口,领着她们往里走。 才下马车,宋沅便已经察觉出宋清秋身边多了个面生的媳妇子,看上去四十多的年纪,面容刻板,不苟言笑。 不是宋家的人。 那么,就应当是刘安塞给宋清秋,给宋清秋保驾护航的了。 宋沅面色淡淡,那个姑姑却也朝着她看过来了。 那姑姑似乎是盯着宋沅很久了,见宋沅注目,便默不作声的转开了目光。 眼里一片冷意。 而这时,过来接人的宫人已经热切的朝着宋清秋迎了过去:“宋二姑娘?” 宋清秋立即便察觉出这里头的不同,面带得意的应声:“是我。” 那宫女笑盈盈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跟我来。” 宋沅被不动声色的给忽略了。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只是缓步跟在后头。 一路上,带路的宫娥笑眯眯的给宋清秋解释这宫殿的分布,知道皇后住的是安宁宫,而林贵妃住的则是凤藻宫。 宋清秋听的入迷,余光瞥见宋沅默不作声也跟着走,心里得意非常。 这个土包子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宫殿的分布,她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哪里跟自己一样? 有了刘安的撑腰,这宫里她以后也会是常客的。 宋沅并没有顾得上宋清秋在想什么,她只是对着这条长街微微有些出神。 这一世她还是头一次进宫,但是上一世,这座宫城她却是走过无数遍的。 那时候郭家带着她哥哥上战场,屡次大胜而归,因此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时常有份进宫觐见贵妃娘娘。 只是,时移世易,她再次进宫,已经又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了。 很快她便觉得不对-----眼前并不是去林贵妃的凤藻宫的路。 果然,没一会儿,宋清秋就有些好奇:“姑姑不是说凤藻宫在西侧,而中线后方的是安宁宫吗?” 那个姑姑微笑:“进宫自然该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田太后是一手把建章帝带大的,虽然不是建章帝的亲娘,但是地位崇高,建章帝继位,便尊田太后为母后皇太后。 林贵妃权摄六宫,在宫中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却不能不尊田太后。 所以命妇们进宫,按照规矩都是该先去拜见太后,才能去林贵妃处的。 这次也是一样。m.xfanjia 宋清秋若有所思。 宋沅则心中一跳。 转眼间已经到了田太后的慈恩宫,那姑姑笑着站住了脚:“二位姑娘请在偏殿稍作休息,随后太后娘娘有空了,再去拜见。” 宋沅跟宋清秋都自然只能跟着一道去了偏殿等着。 很快便有小宫女捧了茶果点心上来,宋沅并没有吃。 这在宫里也是常态了,毕竟随时都可能要觐见贵人,若是吃多了东西闹出什么要出恭之类的不雅的事儿,既不敬又成了笑话。 宋清秋则心态轻松的好奇的打量这殿中的布置。 没一会儿,忽然有个宫女笑着进来:“见过二位宋姑娘。” 宋沅跟宋清秋都回过头。 那个宫女面上带笑,轻声问:“不知哪位是宋大小姐?” 怎么会忽然问起宋沅? 宋清秋有点错愕,之前听了刑姑姑的话,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找自己,带自己顺理成章的去救贵妃娘娘,立下大功的。 但是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吗? 不过她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刑姑姑除了说要给自己送个功劳之外,也曾经说过的,还要把宋沅弄死。 她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但是这到底还是在宫里,笑了笑之后,她立即便垂下了头,努力遮住了眼里那高兴。 至于宋沅,她很清楚在这宫里,她是没有任何能力对主位们说不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她轻声应了声是,便跟着那个宫女站起身来。 那个宫女面色如常,引着宋沅往外走。 当那个宫女带着宋沅进入了御花园之后,宋沅顿时便出声了:“这位姐姐,这里不是去安宁宫的路吧?” 那个宫女显然是没有想到宋沅会忽然这么问,有些慌乱的说:“怎么会?姑娘不认识宫中的路,这就是去安宁宫的路啊。” “不对吧?”宋沅面色镇定的看着她,知道她心虚,不动声色的说:“刚才进宫的时候,引我们进宫的姑姑教我们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住处,这看着方向并不对啊。” 那个宫女一时有些错愕。 而宋沅已经作势转身要走了:“姐姐莫要跟我玩笑,若是耽误了我觐见太后,怕是不好,我不敢到处乱走的。” 那个宫女急忙拦在她跟前:“不不不,宋大小姐,你......” 她没想到宋沅这么难以招架,一时也有些烦躁:“耽误了觐见皇后娘娘,可是大罪!您跟我来吧!” 宋沅垂下眼:“我出来的这么久了,只怕待会儿耽误了觐见太后娘娘,这是大罪。不如等我见过了太后娘娘,再去拜见皇后娘娘?” 正说着,她的目光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便是一怔,而后脚步不停的朝着那道影子追了过去。 那个宫女还在烦躁如何才能把这不听话的姑娘给引到目的地去,瞧见宋沅忽然自己往那边走了,忙松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 而宋沅跟出一段路,却并没有追到那个身影,反倒是走到了临近御花园的一个岔路口,一棵千年老树此时正矗立路口,她一时恍然若失。 那个宫女这时已经追到了宋沅跟前,气喘吁吁的问:“宋大小姐,您要去哪里?” 宋沅皱了皱眉,很快平复了心中的心情,摇了摇头:“是我看错了,这位姐姐,我真的要回去了......” 而那个宫女此时却已经不阻止了。 与此同时,一个黄色的影子朝着宋沅猛地扑来,险些便将她扑倒在地。 宋沅心中一惊,立即便伸手掐住了这只敏锐的小东西,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震惊。 第156章·入宫惊魂 静姑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有些迟疑的说:“说了,可是来的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谢尚宫,本来便很不好说话......而且这次还带了个宫女一道过来,说是有事要请宋大小姐过去。” 卫皇后的招牌好用,但是仅限于在其他宫妃那里。 毕竟是中宫,哪怕是林贵妃,也不可能无所顾忌的打中宫的脸。 但是当这个人换成太后娘娘,那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了。 静姑有些担心。 宋沅察言观色,立即便猜到了田太后对卫皇后应该是不大喜欢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不给卫皇后脸面了。 卫皇后的脸面有些苍白,皱了皱眉才说:“请谢尚宫进来吧。” 谢尚宫毕竟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便是太后宫里的猫儿狗儿,别人也是要多给几分脸面的,何况还是太后的心腹。 静姑担忧的看了看宋沅,应了是出去,很快便将谢尚宫请进来了。 而谢尚宫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在御花园外头的岔路口遇见的那个抱着猫儿的宫女。 宋沅心中一跳。 而此时,谢尚宫已经冲卫皇后请了安,不卑不亢的说了来意:“娘娘,太后娘娘有些话想问宋大小姐,特意让奴婢过来请宋大小姐过去。” 卫皇后的精神不大好,听见谢尚宫这么说,脸上便更加苍白了几分:“不知道太后娘娘有没有说,是为什么要请宋姑娘过去?” 谢尚宫静了片刻,沉声说:“斑斑死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连卫皇后也忍不住忘记了咳嗽。 随后便脸色极为难看的看了宋沅一眼。 宋沅没有诧异,谢尚宫的话一出,她就知道这是针对自己的局了。 果然,卫皇后迟疑着问:“这和宋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谢尚宫往身后看了一眼:“沉烟?” 沉烟立即便站了出来,愤恨不平的指着宋沅咬牙切齿的说:“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斑斑的!” 静姑的面色已经全然变了:“沉烟姑娘,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说话。” 太后娘娘失去幼女之后,便一直萎靡不振,是在偶然去五台山祈福的时候,得到了斑斑,觉得斑斑通人性,又有福气,这才带回来养在了宫里。 这些年,太后娘娘对这只猫儿十分的宠爱。 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所以哪怕是诸位皇子公主,见到斑斑,基本上都是笑眯眯的哄一哄逗一逗的。 真若是给宋沅定了罪,说斑斑是宋沅害死的,那宋沅今天是没命出宫了。 静姑是谢景昭的人,自然是忠心不二的护着谢景昭要护着的人。 沉烟却咬牙指着宋沅冷笑:“自然是有证据的,当时在御花园,斑斑不小心冲撞了宋大小姐,宋大小姐掐住了斑斑的脖子!” 她义愤填膺,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当时御花园里还有许多宫女太监,都能作证!” 宋沅不慌不忙的挑眉:“可是当时你出来之后,我便把斑斑交给了你,并且还让你好好看管。斑斑在你怀里的时候,也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一点,大家也都能看得到。” 她对这个沉烟真是厌恶至极,便也没什么好语气的直截了当的问:“当时你尚且能纵容斑斑从高处跃下,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没有看管好,导致斑斑再次跌落,才出事的?却栽赃在我的头上!” 这个宋沅! 真是半点儿亏都不吃啊! 沉烟气的呼吸急促:“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怀恨在心,害死了斑斑,竟然还倒打一耙!” 谢尚宫转头看了沉烟一眼。 沉烟立即便不敢开腔了。 谢尚宫这才转而看着卫皇后,恭敬的说:“娘娘想必也知道斑斑是太后娘娘的心爱之物,如今忽然出事,太后娘娘心中悲痛至极,所以还请宋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话是这么说,但是卫皇后哪里不知道,这一旦去了,就是有去无回了。 这件事不是田太后所为。 田太后地位尊崇,根本不需要跟个小丫头过不去。 何况她对斑斑是真的宠爱,这些年都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对斑斑十分精心。 但是问题是,现在矛头都指向宋沅。 太后娘娘盛怒之下,是不会放过宋沅的。 所以卫皇后难免要维护宋沅:“到底只是一只猫儿罢了,何况如今不是还不知道真正的死因?不如......” “不如什么?” 一道话音传进来,众人都是一惊。 随即帘子被掀开,一道明黄的身影便径直进来了。 这宫里能够穿明黄的男人.....是建章帝来了! 宋沅心中惊跳。 她没有想到,林贵妃为了拉拢刘安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然还把建章帝也搬出来了? 卫皇后也急忙起身请安。 建章帝越过了她,并没有搀扶,径直坐在了主位之上。 而此时,建章帝身后的林贵妃,则是轻松随意的冲着卫皇后轻轻一福:“参见皇后娘娘。” 卫皇后语气晦涩的挥手:“起来罢。” 便径直坐在了建章帝右手边。 建章帝招手招呼林贵妃:“贵妃坐在朕左边。” 卫皇后再不受宠,也是正宫皇后,是建章帝原配,这世上只有她有资格跟建章帝并肩而坐。 而此时,建章帝却要让林贵妃也一道在左边陪坐,这其中的意味令人心惊。m.xfanjia 而皇后宫里的人则都紧张的看着卫皇后。 卫皇后倒是面色不变,淡淡的咳嗽了一声:“还不快给贵妃设座?” 建章帝把玩着手里的十八子,挑了挑眉忽然看着卫皇后:“对了,贵妃生辰在即,她这些年掌管宫务也着实辛苦,朕想着,要赏一赏她。” 卫皇后宫里的人再也绷不住脸色,全都一脸惊恐。 林贵妃已经是贵妃了,权摄六宫,在这宫中仅次于太后和皇后,还要封赏,要怎么赏? 若是立皇贵妃,简直是就是在毫不留情的打卫皇后的脸。 大周朝从来没有皇后还在世,便立皇贵妃的! 建章帝对林贵妃也太过宠爱了! 卫皇后沉默,过了许久,她才闭了闭眼睛点头:“臣妾知道了。” 第157章·为猫偿命 外界早有传闻,说建章帝更喜欢林贵妃,而与皇后感情疏远,才会导致太子早夭,而谢景昭被送往龙虎山寄养。 现在看来,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林贵妃眯着眼笑了笑,语调又转而有点儿哽咽:“皇后娘娘,斑斑死的真是太惨了,口鼻流血,抽搐不断......太后娘娘看了一眼便晕了,这可是大罪呀!” 她叹了口气:“我也听说了,阿昭似乎跟宋大小姐交情不错,所以皇后娘娘对这位宋大小姐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 讥讽卫皇后是偏袒宋沅。 随即又面色凝重的摇头叹气:“只是,偏爱归偏爱,却也不能毫无原则。这位宋大小姐害死了太后娘娘的斑斑,圣上最是仁孝,听见这消息也急的不行,皇后娘娘,不可处事不公啊。” 这位林贵妃说话细声细气的,眉眼也都是细细的,看上去听上去都是个温柔的美人儿。 但是说话却处处都绕着弯儿的藏着刀子。 卫皇后胸口起伏,一时咳嗽忍不住又加剧了许多:“现在事情还未查明,宋大小姐说了,她走之前斑斑都还好好的,又如何能够认定便是宋大小姐害死了斑斑?” 她气的狠了,便也直言不讳的说:“难道就要为了一个宫女一面之词,便杀了功臣勋贵之后吗?” 这话说的就十分不客气了,林贵妃急忙站起身来,委屈的看了建章帝一眼,咬唇请罪:“皇后娘娘,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见圣上和太后娘娘伤心,这才希望娘娘秉公处置罢了。” 卫皇后就冷笑了一声:“都还没审,贵妃就知道本宫不能秉公处置了?!这个皇后,要不要贵妃来当?” 林贵妃顿时仓惶的看着旁边的建章帝:“圣上.....” 建章帝则冷冷的看着卫皇后:“那朕就看着皇后审,看看皇后到底是如何的秉公,如何的聪慧吧。” 他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皇后可得好好的审,否则朕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当真是个合格的皇后了。” 虽然知道帝后不和,却也不知道不和到了这个份上。 宋沅心中吃惊,同时又忍不住想到了谢景昭。 也不知道谢景昭是如何活下来,还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他这爹是半点都不给卫皇后脸面啊,当着臣女的面,就能如此下卫皇后的面子。 卫皇后沉默片刻,自嘲的看着宋沅说:“宋大小姐,本宫既然担上了偏袒你的嫌疑,便只有审问清楚此事,方才能够洗清了。” 宋沅不敢抬头看林贵妃,心里却清楚。 林贵妃这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 她应当是早就知道卫皇后会关照她,所以正好借着此事一并打击卫皇后的威信罢了。 建章帝也必定是她去请来的。 今天斑斑的死,怕是不只关乎自己的性命,还关乎着皇后娘娘的后位了。 她定了定神,沉声说:“臣女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卫皇后点了点头:“你把之前的事情再说一遍。” 宋沅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卫皇后又去问沉烟:“你也把话再说一遍。”xfanjia 沉烟应是:“奴婢带着斑斑在御花园扑蝶,斑斑脾气活泼,因此每天都得带它出去溜一圈儿,走动走动。谁知道走到御花园岔路口的时候,正好便遇见了宋大小姐。” 她擦了擦眼睛:“也不知道宋大小姐是怎么招惹了斑斑,斑斑便不管不顾的朝着她扑过去了,宋大小姐掐住了斑斑的脖子......” “后来宋大小姐把斑斑放开了,还强词夺理,说奴婢没有看管好斑斑。谁知道奴婢抱着斑斑没走多远,斑斑便四肢抽搐,不行了.....” 她仇恨的看着宋沅,再次强调:“一定是宋大小姐怀恨在心,故意害死了斑斑!” 卫皇后则看着宋沅问:“宋大小姐,是这样吗?” 宋沅有点不耐烦了,她不想等这些人慢条斯理的出招。 这些人害人也讲究个一环套一环,好似不套清楚,便玷污了她们高贵的身份似地。 她冲卫皇后行了个礼,沉着的说:“娘娘,臣女想问沉烟姑娘几个问题。” 卫皇后看了建章帝一眼,见建章帝垂眸喝茶,没有说话,便示意宋沅去问。 宋沅端详沉烟一会儿,忽然笑着问沉烟:“你说我害死斑斑,那斑斑的死因,你已经查清楚了么?” 沉烟咬了咬唇,愤恨的说:“太医已经查验过了,斑斑乃是中毒而亡!” 中毒? 卫皇后脸色大变。 之前她们说正宋沅害死斑斑,哪怕是罪名成真,最多也就是说宋沅心肠恶毒,哪怕是太后再宠爱斑斑,也不至于真的为了一只猫要了一个勋贵千金的性命。 可是若是下毒的罪名证实,那宋沅可就是在宫内带毒行凶,这罪名就全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卫皇后不由得色变:“不可信口胡说!” 宋沅终于知道这些人的杀招在何处了。 林贵妃啊了一声,有些害怕:“宋大小姐,你进宫怎么会带着剧毒?!” 宋沅简直对林贵妃这温和无害的小白花模样作呕,嘲讽的说:“这话得问沉烟姑娘了,臣女也不知道臣女还做过这事儿。” 她说着便问沉烟:“就算是太医查验斑斑是中毒而死,不知道沉烟姑姑如何认定就是我所为呢?我跟斑斑接触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儿,就算是要下毒,要如何下?” 沉烟抿着唇:“斑斑在宫中人人都认识,谁会与它为难?!唯有宋大小姐跟斑斑闹气,而斑斑跟宋大小姐分开之后,便不行了!” “再说,太医已经查验过了,斑斑所中之毒,便是见血封喉,这种树只有登州才有!登州不正是宋大小姐的外祖家?” 沉烟哽咽起来:“宋大小姐害死斑斑,奴婢要受惩罚还不要紧,可是却让太后娘娘如何难受?您太过分了!” 这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的。 直接把这个罪名就扣在了宋沅的头上。 卫皇后担忧的闭起了眼睛。 第158章·不可受辱 沉烟步步紧逼,而且摆明了是有备而来的,宋沅哪怕是再聪明,在宫里也是难以施展。 卫皇后忍不住想要开口求情。 宋沅却冷冷的看着沉烟说:“你在撒谎!” 她竟然丝毫不慌,普通人遇上这样的事儿,面对着这么多的贵人,早就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何况对方还有证人,还有所谓的物证。 可是宋沅竟然丝毫没有惧怕,不仅不怕,还能如此笃定的反驳。 打猎的时候,什么时候最有趣呢? 当然是看着猎物垂死挣扎时候的绝望和恐惧,最能令人有成就感和满意。 若是这猎物得意洋洋的还在张牙舞爪,那么事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不冷不热的说:“宋大小姐可知道这是在哪里?又知不知道沉烟姑姑是什么人?你这是在指责太后娘娘的人污蔑你了?” 沉烟是太后娘娘的宠婢,否则也不会被派去照顾斑斑了。 也因此,她说出来的话在建章帝这里便格外的可信几分。 沉烟也义正言辞的站起身来:“宋大小姐如此污蔑奴婢,奴婢愿意一死以证清白!” 说罢便要往柱子上撞。 宋沅哪里真的能让她撞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着的看着她:“姑姑要死,也等弄清楚真相再死,去阎王殿上的日期,倒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 说完,她便猛地将沉烟推在了地上。 林贵妃完全被宋沅给惊呆了,没有料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胆,不由得呵斥:“大胆!你在干什么?!” 宋沅看到林贵妃便觉得牙疼,偏偏她是建章帝的宠妃,真不是自己能胡乱顶撞的,便只轻声说:“臣女人微言轻,不敢做什么,只想拦住沉烟姑姑自尽,好自证清白罢了。” 林贵妃实在看不惯宋沅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种蝼蚁,就该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等死,或者是等待她们这些上位者的赦免,宋沅却如此牙尖嘴利。 真是该死! 宋沅低头,弯腰,攥住沉烟的手:“沉烟姑姑笃定是我下的毒,但是看来却并不是很懂这见血封喉这种毒药啊。” 说完,她便冷冷的说“见血封喉是剧毒,十几棵树上提炼出来汁液,也不过能得一小瓶。这种毒液,珍贵无比,普通人根本得不到。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何得来这样的东西?”、“宋大小姐的外祖家可是世代驻守登州!”沉烟姑姑尖叫:“别人或许不好弄,但是大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沅便忍不住笑了:“沉烟姑姑很懂啊,既然沉烟姑姑知道我外祖家镇守登州,那我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毒害斑斑?我是生怕宫里的人太笨,查不到我头上吗?!” 建章帝直到此时,才终于认真看了宋沅一眼。 卫皇后也没想到宋沅会如此问,一时不由也皱眉看着沉烟。 沉烟是真的没有想到宋沅如此能言善辩,但是还是尽职尽责的胡搅蛮缠:“宋大小姐都敢随身带着毒药,自然是有恃无恐!” 她声音放低了些:“谁不知道宋大小姐跟平成王关系匪浅,当然是无所畏惧了!” 这是想要一箭双雕,顺带着在建章帝跟前抹黑谢景昭啊。 宋沅微笑着蹲下身:“沉烟姑姑果然是对我的事情知之甚详,我若是没有记错,今天我跟姑姑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对宫外的事情,知道的怎么会这么清楚?” 建章帝淡淡扫了沉烟一眼。 沉烟感觉到了,不由得有些慌乱:“我,我也只是听说......” “是听说吗?”宋沅微笑:“我也听说沉烟姑姑明面上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实际上却对太后娘娘十分不满呢!所以才想要毒死斑斑,嫁祸给别人,我是不是恰好就是这个替死鬼啊?” 不就是胡搅蛮缠吗? 胡搅蛮缠的栽赃虽然无耻,但是胜在有用啊。 她也不是不会。 沉烟气的要疯了:“你信口雌黄!我哪里有?!斑斑身上还找到了你的帕子......定是你当时趁着掐住斑斑脖子的时候,把毒药沾染在帕子上......” 宋沅忍不住就笑了:“姑姑陷害人的事儿是头一次做罢?做的太不纯熟了,见血封喉是剧毒,一沾即死,我若真是那个时候下的毒,你怎么还会允许我被静姑带走呢?斑斑当场就毒发了!” 沉烟睁大眼,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不不不,是我记错了,你肯定是先把毒下在了帕子上,趁着我过去抱斑斑,把帕子塞到我身上.....” 人越是慌乱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出错。 宋沅转身笑着跪在建章帝跟前:“圣上,请替臣女作主。所谓的见血封喉根本不是一沾即死,而是会先令人麻痹,失去知觉,然后才会发作。沉烟姑姑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已经说明一切了。 她转身微笑着看着沉烟:“何况,沉烟姑姑你要陷害我,怎么不仔细一些呢?我是个粗人,随身可不带帕子的。” 林贵妃皱起眉头。 而卫皇后已经厉声呵斥沉烟:“沉烟,你竟然敢在宫中下毒,污蔑他人?!” 建章帝也显然极为不悦,冷声吩咐:“把她拉下去,严加审问!” 这严加审问的意思,便是要让沉烟进慎刑司去了。 宫外锦衣卫,宫内慎刑司,这两者都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都以折磨人的手段而出名。 若是落到慎刑司手里,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沉烟吓得面色大变,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殿中摆着的紫金麒麟四角香炉,而后猛地冲着香炉冲了过去。 宋沅早就一直盯着她,见她如此,不动声色的伸出一只脚,拦在了沉烟跟前。 沉烟往前一扑,不仅没有撞到香炉,反而摔了个大马趴,许久都爬不起来。 宋沅叹了口气,对着建章帝磕了三个头:“圣上,沉烟姑姑污蔑臣女倒是还是小事,可是口口声声示意是我外祖家给的毒药,却分明是想要陷害我外祖家,这分明是嫉妒您拥有这么好的肱骨之臣,想要挑拨离间哪!” 第159章·有仇必报 不就是胡搅蛮缠,夸大事实吗? 她也可以。 这些人要污蔑她带毒进宫,还故意点出毒药是郭家给的,分明就是要给郭家扣上谋反的罪名。 那她也可以反过来说这些人是陷害忠臣,挑拨君臣关系。 何况在宫中用毒的,可不是她! 建章帝面色冷峻:“是谁指使你?” 沉烟吓得面色惨白,直到此时,才真的觉察到了害怕,手脚冰凉的摇头:“不不不,圣上,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啊!”xfanjia “您怎么会不敢呢?”宋沅幽幽的叹了口气:“沉烟姑姑,您自己也说了,斑斑是太后娘娘心爱之物,您却还如此心狠手辣的对它下手,这是在往娘娘心里捅刀子啊!” 沉烟目眦欲裂的看着宋沅,没想到这个宋大小姐竟然这么恶毒。 不动声色就给她扣上了要谋害太后的帽子。 宋沅不以为意。 她们能做初一,自己难道就不能做十五吗? 何况,她们愤怒的真是太早了。 宋沅忧心忡忡的咬唇:“圣上,臣女大胆,可却不得不说了。这位沉烟姑姑,知道登州有见血封喉这种毒药,还能拿来陷害臣女。这都不要紧,可要紧的是,沉烟姑姑这身份.....她手里有毒药,若是这次选中的不是斑斑,而是太后娘娘......” 宫里可不只是有动物,还有这么多主子呢。 下次如果选中的是太后、哪位公主皇子,甚至是皇帝呢? 建章帝厉声吩咐旁边的冯宝:“来人,将她押下去,着慎刑司严加审问!朕要知道她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宫中行凶!” 林贵妃面色不变,但是眼睛却像是淬了毒一般,紧紧盯着宋沅不放:“武将之家,竟然出了宋大小姐这样见多识广又能言善辩的姑娘,可真是难得。” 宋沅不躲不闪,迎着林贵妃的眼神笑眯眯的行礼,自谦开口:“多谢娘娘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卫皇后松了口气,看向宋沅的眼神里有诧异也有欣赏。 建章帝则大手一挥,笑着冲卫皇后道:“的确是个有胆色的,皇后,赏她!” 卫皇后脸上带了一点儿笑意,俯身应是。 建章帝则带着林贵妃走了。 林贵妃临出门之前,还特地看了宋沅一眼,眼里满是阴沉。 宋沅看在眼里,面不改色的回了她一个微笑。 林贵妃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她一走,卫皇后便松了口气,看着宋沅,神情复杂的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不是胆子大。”宋沅轻声跟卫皇后解释:“她们本身就是冲着臣女来的,臣女若是不釜底抽薪,等着我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怕又能如何? 怕反而会让林贵妃她们更加有机可乘。 反倒是她临危不乱,抓住沉烟话里的马脚,穷追猛打,方才能够让沉烟说漏嘴,露出痕迹。 低头弯腰是换不来尊重的,唯有实力才可以。 宋沅想到这里,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卫皇后。 卫皇后在建章帝跟前实在是太没有地位了。 建章帝对林贵妃的偏袒几乎都已经写在了脸上,这样可不行。 上一世便是林贵妃一步步的蚕食了卫皇后的地位,最终登上了后位,还给二皇子名正言顺的嫡出的身份来争大统。 最终才会让二皇子得逞,害了郭家和谢景昭。 这一世,不能再如此了。 只是现在她跟卫皇后说这个,卫皇后只怕也未必听的进去。 交浅言深,是大忌。 卫皇后被这么一闹,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了,脸上很快露出疲态。 静姑服侍她素来是最尽心尽力的,一看便担忧的上前:“娘娘,是不是又头晕了?” 说起这个,宋沅猛然想起卫皇后中毒之事,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娘娘服用了龙虎山送来的解药吗?” 静姑正在给卫皇后找药,听见这话,便叹了口气:“吃是吃了,只是吃虽然是毒是解了,可身体却还是没什么好转,太医看了,只说是伤了心肺,只能慢慢的养着了。” 宋沅皱起眉头。 上一世卫皇后是死后才被查出来是长期服用了慢性毒药。 而下毒的正是她的亲妹妹赵国公夫人。 这一世她提早提醒了谢景昭,但是却不知道谢景昭是个什么打算。 最近也没听说赵国公夫人的消息了。 她若有所思,眼看着静姑找出一瓶药丸来拿给卫皇后服用,便问:“姑姑,这是什么药?” 静姑看了一眼瓷瓶,虽然觉得宋沅问的很突兀,但是还是如实说:“哦,是国公府送来的补药,可以治头痛,提神醒脑。娘娘服用之后,精神便会好一些。” 宋沅总觉得有些不对,她看着那药丸,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不由得上前几步接过了药丸,拿在手里捏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见她如此,卫皇后跟静姑两个人都惊住了,一时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还是静姑忍不住:“宋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宋沅垂下眼,将手里的药丸粉末拍掉,摇头说:“娘娘,这药丸不能吃。” 卫皇后皱眉:“这是为何?” 她顿了顿,才说:“这药丸,是本宫的母亲所赠,说是西域神医所调制出来的,一年总共也得两三瓶。本宫也找人验过了,并无其他不对。” 而且她吃过之后,也的确是每每都提神醒脑,十分精神。 她这些年缠绵病榻,睡着的时候总是比醒着的时候多,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外头的事,自从吃了这个药之后便好多了。 若是说这个药有问题,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宋沅顿了顿,决意实话实说:“娘娘,这个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药里有一种东西,会令人上瘾,长期服用,会令人丧失理智,身体功能退化,直到人形容枯槁,油尽灯枯,成为废人。” 卫皇后吓了一跳,手里的药丸此时都有些烫手了。 她放下药丸,面色凝重的看着宋沅:“你此话是当真?!” 宋沅点头。 上一世她同样服用了这个,怎么会察觉不出? 第160章·药丸有毒 上一世她管理家中中馈,总是感觉力不从心,她的婆婆刘氏便说专门给她去神医那里寻了一味神药,让她服用。 她一开始吃的时候的确有用,原本总是精神不济的,吃了那个药之后,便觉得精神大好,而且身上的一些小疼小病的也都消失了。 她还以为真是刘氏好心,对刘氏感恩戴德。 直到有一天药没了,她就跟万箭攒心一般,坐立不安,烦躁不宁,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一开始,她并没有怀疑到这药丸的头上,只觉得自己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可是越是到后来,她就越是察觉不对。 她吃药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也可以正常思考。 但是一旦停了药,她就跟疯子也没什么差别。 她分明那么爱安安,但是不吃药,竟然连安安都不认得。 她终于意识到这药不对劲了。 但是刘氏等人却坚决不承认,一口咬定说她是疯了,说她殴打婆母,虐待亲儿,把她给囚禁起来。 后来沈墨能理直气壮的带着宋清秋回来,也是对外说她疯了,不堪主母重任。 这东西上一世把她害的太惨了,她几乎是脱了一层皮才戒掉了这个玩意儿。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又见到了。 她闻了闻,很肯定的告诉卫皇后:“娘娘,臣女不敢胡说,这里头添加了罂粟,也就是云南那边的一种植物,会令人上瘾!” 卫皇后的身体本来就极差,对这个东西的依赖性就会更大。 一旦开始服用,卫皇后应该就脱离不了这个东西了。 她不由得看向静姑。 静姑只觉得毛骨悚然,见宋沅朝自己看过来,如坠冰窖的说:“正是,娘娘是真的一天不吃这个震元丸都不行......” 卫皇后原本十分温柔,但是只要药给的迟了,便会震怒。 第一次发怒的时候,静姑都被吓了一跳。 当时只觉得皇后娘娘是身体不舒服,但是现在看来,分明是这东西会令人上瘾,一旦不能按时服用,就会令人丧失神智。 可是.....卫皇后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发凉了,她轻笑了一声:“是啊,一个疯子,怎么能当皇后呢?” 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她这个一国之母就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卫皇后看着这药丸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恶魔。 她手里的那颗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捏碎了。 宋沅眯了眯眼,忍不住看着卫皇后:“娘娘,您......您知不知道上次您中毒的事?” 卫皇后看着宋沅,眼神清亮,挑眉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宋沅便也不再客气了,直截了当的提醒:“上一次您中毒,应该跟赵国公夫人脱不了关系,而这一次,这个药丸又是国公府送来的,您也说,是您母亲送到您手里的......” 承恩公府的人是疯了吗? 卫皇后难道不是他们承恩公府存在的最大的底气和倚仗吗? 怎么他们却屡次加害卫皇后?! 宋沅不解的看向卫皇后。 卫皇后的脸色一霎那变得极差。 她眼里似乎是有了然,也有嘲讽。 过不多久,她轻飘飘的将那小瓷瓶摔在地上,看了静姑一眼:“清理干净了吧。” 静姑的眼眶泛红,显然也是愤怒已极,但是却还是安静的先将东西给清理了。 直到此时,卫皇后才冲着宋沅轻轻点了点头,让宋沅坐下。 沉默片刻,卫皇后主动开口:“本宫是庶出的。” 宋沅诧异不已。 她实在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是庶出的。 卫皇后见她诧异,不由得便笑了:“怎么?很震惊么?当年本宫嫁给圣上的时候,圣上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七皇子,横看竖看都没什么践祚九五的命。” 不然的话,怎么会轮到卫皇后这个庶女?安慕小说网 原本当时的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建章帝看上的是她的亲妹妹,现在的赵国公夫人,也就是卫茵茵的。 但是七皇子无权无势,而且还被先帝指派去修皇陵,她的嫡母和嫡妹哪里看得上七皇子? 便借口卫茵茵生病,在菩萨跟前许愿出家三年清修。 七皇子当时马上就要去修皇陵了,皇陵一修没个七八年哪里能回来? 当然耽误不了那么久。 便只能听从卫家的建议,娶了她。 夫妻两人也不是没有恩爱过的时候,毕竟是年少夫妻,后来大皇子出世,更是建章帝的头一个孩子,备受建章帝宠爱。 可是后来,她的嫡母见不得她能够当上皇后,屡屡出昏招,更是恨不得卫茵茵退掉当时赵国公府的亲事,再次嫁给建章帝。 她哪里肯答应? 那时候年少气盛,便跟建章帝大吵一架。 后来,卫茵茵还是没能进宫,嫁给了赵国公世子。 但是她跟建章帝之间的情分也没了。 大皇子也夭折了。 想到这些旧事,卫皇后眼里带着淡淡的讥讽:“这就是本宫的母亲,口口声声说血浓于水,口口声声跟本宫说对本宫和对卫茵茵一模一样,毫无分别。” 怎么可能没有分别? 十根手指尚且有长有短,手心手背也分肉厚不厚。 承恩公夫人也真是够执着的。 赵国公夫人应当过的也不是很好,否则的话,怎么会过去几十年了还如此耿耿于怀。 甚至还在加害卫皇后和谢景昭? 这两人的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卫皇后当着皇后,对卫家和对卫家的人来说都是大好事啊。 他们总不能以为,现在卫皇后死了,这个皇后的位子还能落到卫茵茵的头上吧? 宋沅嗤笑了一声:“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话说的直白但是却一针见血。 卫皇后回过神来,冲宋沅道谢:“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先谢谢你,宋大小姐。你是救了本宫两次了。” 宋沅忍不住仔细端详卫皇后,卫皇后温柔可亲,看上去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似地,这样好的人,建章帝为什么竟然一叶障目,看不见呢? 她轻声问:“皇后娘娘,您就甘心吗?被这么算计,甚至被毒害,您甘心吗?” 第161章·只要你敢 卫皇后苦笑了一声,她满心满眼都是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她觉得自己不必粉饰太平说什么违心的虚话假话。 于是她抚了抚沉闷的心口,心情沉重的反问:“本宫便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建章帝根本不喜欢她,对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刚才那么明显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其实是有人故意陷害,但是建章帝的反应呢? 他对林贵妃的偏袒也是肉眼可见的。 这个世上谁还能跟皇帝抗衡? 宋沅有些无言。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谢景昭会失败了,卫皇后也太过懦弱了。 原本这些事轮不到她来跟卫皇后说,但是她如今的前程都绑在了谢景昭身上,跟谢景昭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卫皇后只有立起来,谢景昭才能如虎添翼,而不是处处被掣肘。 她诚恳的看着卫皇后:“娘娘,臣女听人说,为母则刚。再说,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卫皇后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泛红的手指有些僵硬的抓起旁边的水壶,瞥了宋沅一眼,带着自嘲般的开口问:“人人都知道这个宫里得罪了皇后没什么,得罪了贵妃却是死路一条,你竟也说的出这样的话?” “那我就会让人知道,到底得罪了谁更要不得!”宋沅说得斩钉截铁,垂下眼几乎是冷漠的说:“若是我,我就会如此。” 命只有一条,畏畏缩缩的躲躲闪闪也是过一天,轰轰烈烈的也是过一天。 为什么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痛痛快快的过完这一世呢? 如此一来,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卫皇后咀嚼着这话里的深意,一时抬眼看着宋沅:“你的意思是,让本宫从这件事上开始立威?” 到底是皇后娘娘,虽然性子温柔,但是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用。 宋沅微微笑着看着卫皇后:“娘娘,为何不能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并不好受,您何不尝试着做握刀的那个人?” 这么一说,卫皇后竟奇异的有些心动。 正在这时候,安宁宫的掌事姑姑快步进来,站在卫皇后跟前说了几句话。 卫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蹙眉看了宋沅一眼,似乎有些迟疑。 宋沅看出了她脸上的迟疑,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应当是刘安跟林贵妃又有什么动作。 毕竟他们让她跟宋清秋进宫,除了要设计陷害她之外,可还打着让宋清秋出人头地的主意。 现在设计她不成,所以扶持宋清秋便更是非得成功不可了。 果然,卫皇后看着宋沅轻声说:“宋大小姐,你妹妹她......她救了太后娘娘,被太后娘娘盛赞不已。正好皇觉寺的慧觉大师在给太后娘娘讲经,当即便给宋二姑娘看了面相,说她是大富大贵之命,刘安因此收了她做干女儿。” 果然是如此。 宋沅扯了扯嘴角。 她脸上丝毫没有意外和震惊,反倒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顿时让卫皇后有些好奇:“你怎么半点儿都不吃惊?” 卫皇后是知道她跟宋清秋如今水火不容的。 宋清秋能得到太后的看重,而且被刘安收为干女儿,那可是天大的好处了。 宋沅的日子岂不是以后得难过? “娘娘不必替我担心。”宋沅镇定自若,丝毫没有难受的意思,反倒是劝了卫皇后几句,而后才把话拐到了之前的话题上:“娘娘,沉烟在宫中用毒害人,而且行诬告之事,您大可拿出中宫的身份来,这件事本来就该是您处置的。” 沉烟是林贵妃的人,这人人皆知。 当然,沉烟是绝对不会招认自己跟林贵妃沆瀣一气的。 林贵妃也不可能自打嘴巴。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卫皇后能够腰板直起来,直接杀鸡儆猴,那么这件事便会给众人提个醒,这个宫里,还有中宫的皇后娘娘。 卫皇后怦然心动,她并不是真的蠢,眼前的形势如何艰难,她也一清二楚,事已至此,她若是不能立起来,那么便会被毫不迟疑的踩下去。 踩着她不要紧。 但是她的儿子和女儿,却不能跟她一样被人当做泥土一般践踏。 安宁宫中安静下来,卫皇后静静的坐了许久,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本宫知道了,你放心,本宫才是这个宫中的主人!” 对,就得拿出这个气势来。 宋沅几乎想要拍手叫好,松了口气,急忙点头。 另一边的慈恩宫中热闹非常。 慧觉大师自来就是田太后的座上客,田太后对他推崇备至,如今慧觉大师亲口说宋二姑娘的命格贵重,而且还是在小公主夭折那一年出生的。 田太后只觉得心都在发烫,看宋清秋越看越觉得顺眼。 所以刘安收下了宋清秋做干女儿,田太后还给了极重的赏赐。 宋清秋欢喜得连眼睛都笑弯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得到太后娘娘和刘安的这般看重,出嫁的时候该是何等风光,她便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更别提沈家了! 沈墨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越是这么想,宋清秋便越是得意,直到看到了宋沅过来,便更是都控制不住心中的欢喜了,得意洋洋的看着宋沅:“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宋沅是跟着卫皇后一道过来的。 众人免不了起来跟卫皇后请安。 卫皇后轻声叫了免礼,自己走到太后娘娘跟前也恭敬的问了好。 田太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今儿身子倒是好些了?若是没好,怎么又出来吹风?” 林贵妃在边上娇娇弱弱的笑着附和:“是啊,谁不知道姐姐身体不好?既然身体不好,便还是要多休息,少操劳才是,若是您劳累着了,可叫我们怎么跟平成王交代呢?” 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卫皇后以前听的多了。 以前她也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这回,她冷冷看了林贵妃一眼,咳嗽了一声就道:“本宫倒是想休息,只是有人却让本宫不得安宁!” 第162章·脱胎换骨 卫皇后还少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众人一时都有些无法适应。 尤其是林贵妃,蹙了蹙眉,几乎想要当场再阴阳怪气一番。 真是愈发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刚才在安宁宫里,建章帝都没给过卫皇后一个好脸色,她还在这里得意什么?! 田太后果然也察觉出卫皇后有些不同了,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沉声问:“什么叫做不得安宁?” 从前她跟卫皇后说话,卫皇后总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道。 这个不能办那个也办不了。 田太后实在是讨厌极了卫皇后这等柔弱过头的性子,索性便眼不见为净了。 所以这一次,她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得到卫皇后什么像样的回答。 哪知卫皇后这次不仅回答了,还十分的有理有据。 她慢条斯理的叹了口气:“回母后,说得便是沉烟姑姑。” 说起沉烟,田太后脸上才刚满脸笑意的,此时又立即布满阴霾。 斑斑是她的女儿夭折之后得到的爱宠,这些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是她的慰藉,可如今却死的这么凄惨。 她冷哼了一声:“沉烟虽然看管不力,可罪魁祸首却也绝不能姑息!哀家正要跟皇帝说这件事。” 林贵妃的脸色不由得就变了变。 她还没有把沉烟在安宁宫被问的露出破绽,承认了是自己毒杀的斑斑的事情说出来。 建章帝都已经下令让沉烟直接去慎刑司了。 按照卫皇后以前的性子,是不会不依不饶的。 更不可能还跑到田太后这里来再说一遍。 她是疯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 林贵妃急忙要解释:“是啊,姐姐,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才刚险些心疾都犯了......您就别再给太后娘娘心里添堵了吧?” 以往她如果这么说的话,卫皇后自然便不会再说下去了。 但是今天卫皇后就像是吃错了药,竟然仍旧转头看着田太后:“母后,您不知道吗?” 她满脸都是惊愕,皱着眉头说:“沉烟姑姑不仅是看管不力,她在安宁宫的时候,已经承认了,是她自己害死了斑斑。” 田太后显然是真的不知道,她冷眼看了林贵妃一眼,厉声问:“怎么回事?!” 林贵妃只说沉烟被关进慎刑司了,凶手还在查。 却没说沉烟竟然本来就跟这件事有关。 她还以为沉烟是因为办事不力,才会被关进慎刑司的。 “贵妃没有跟您说吗?”卫皇后看了林贵妃一眼,略过林贵妃脸上几乎是狰狞的表情,幽幽的叹了口气:“沉烟姑姑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指使,竟然给斑斑下毒,想要污蔑宋大小姐,此时已经被送进慎刑司了。” 在座众人都纷纷侧目。 还从来没见过卫皇后说过这么多话呢。 这一次却说了这么多,真是稀奇啊。 众人看看卫皇后,又难免去看看林贵妃。 林贵妃之前为太后娘娘引见宋清秋的时候还笑的满面春风,如今却满脸阴鸷,看上去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 有胆子小一些的姑娘们,此时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悄无声息的往后缩了缩,只希望这场风暴千万不要波及到自己。 林贵妃忍无可忍,轻声道:“皇后娘娘!圣上已经叮嘱过,此事尚且还未审问清楚,不许拿来惊扰太后娘娘,您怎么还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这话的意思,是在暗讽卫皇后不孝顺,别人都怕太后发怒在遮掩此事,卫皇后却还专程拿出来说。 卫皇后哪里还会理会林贵妃?m.xfanjia 都已经走出最难的第一步了,之后的事情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她幽幽的叹息,哽咽着跪在了太后娘娘跟前:“母后,儿臣绝不敢有故意惊扰您的心!相反,儿臣正是为了母后能够得知真相,才会跟母后说清楚。” 她的眼泪划过脸庞:“先太子去的时候,本宫浑浑噩噩的,旁人一直跟我说,先太子还没事,只是病着......可本宫却错失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所以本宫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 田太后原本是满心的怒气,但是听见这话,却又感同身受。 是啊,小公主死的时候,她也是被人瞒着。 现在斑斑死了,连死因和凶手,她都还被人瞒着! 林贵妃还想要阻拦:“皇后娘娘!” 田太后却已经皱着眉头厉声打断:“够了!” 又问卫皇后:“现在沉烟在何处?” “被关押在慎刑司。”卫皇后擦了擦眼角:“她竟然能有这样剧毒的毒药,还用来毒害斑斑,陷害一个大臣的女儿,其用心实在是险恶。儿臣每每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潜伏在太后娘娘身边,还能亲近伺候,便忍不住毛骨悚然。” 是,就是这个词。 田太后现在想到沉烟,也同样觉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也是沉烟挑中了斑斑。 如果挑中的是她呢? 这么一想,之前的喜悦之情便荡然无存。 她也没了心思继续赏赐宋清秋了,摆了摆手,对卫皇后说:“这件事,便交给皇后来跟进,哀家要知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收买哀家的人,害死斑斑嫁祸他人!” 卫皇后立即应是。 林贵妃却僵着脸,冷冷扫了卫皇后和她身后站着的宋沅一眼。 卫皇后这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今天能够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般,她才不信这里头跟宋沅没关系! 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哪里都有她? 宋清秋原本也是欢喜不已的,但是见田太后发怒,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喜气往边上站了站。 心里却怨恨无比。 今天本来该是她最风光的一天。 但是卫皇后一来,说了这件事,把她的所有风头都抢走了。 她忍不住咬唇委屈的去看刘安。 刘安看到宋清秋的目光便觉得心疼,皱了皱眉,对着慧觉大师微微的点了点头。 慧觉大师当即便察觉到了刘安的深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163章·灵魂附体 慧觉大师到底是田太后一心一意信任之人,这些年小公主的超度法会和祈福法会,乃至转生法会,都是交由慧觉大师去办的。 也正因为宫里的抬举,所以慧觉大师在皇觉寺的地位也是一骑绝尘,威望甚至都隐隐逼过了戒律堂的长老和如今的主持。 此时他一说话,田太后顿时便忘记了审问沉烟的事儿,急忙看着慧觉大师:“大师,有何事?” 慧觉大师眉头微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 他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娘娘,刚才,贫僧感觉到了小公主的气息,她来过了!” 什么? 这些年田太后的法会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年年她有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呆在五台山祈福的,所为的就是为了能够见女儿一面。 只因为她找大师算过了,大师们都说她的小公主因为是夭折,所以还未入轮回,在冥间飘荡受苦。 早夭命薄,不入轮回,天天都要被那阴风洗涤,田太后每每想到女儿在受苦,便坐立难安。安慕小说网 可是不管如何努力,她始终不能感应女儿,女儿连她的梦也未曾入过。 越是如此,越是思念。 现在听见慧觉大师说小公主出现过,她哪里还记得沉烟毒死斑斑的事? 立即便问:“这话可当真?!那我的锦绣是不是还在这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田太后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但是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仍旧只是一个时时刻刻惦记担心孩子的母亲。 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刘安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了看宋沅。 慧觉大师掐指一算,十分认真谨慎的模样,半响,才轻声说:“太后娘娘,天公作美,也是您的诚意到了,现在小公主便在这儿,您若是想见见她.......” 想见!当然想见! 田太后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肩膀抖动几下,呼吸急促的点头:“要见!要见!求求大师,让哀家见见她!” 林贵妃不动声色的扫了众位闺秀一眼,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太后娘娘,那这些......” 田太后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女孩子?立即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她们都先下去。” 卫皇后蹙了蹙眉,她想要提醒田太后,信佛也不能如此信。 宫中最忌讳巫蛊厌胜,装神弄鬼之事。 这个慧觉大师简直是疯了。 不过这种话,卫皇后想说,却被宋沅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宋沅微微的冲着卫皇后摇了摇头。 卫皇后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林贵妃让人将那些女孩子都带下去。 慧觉大师却阻止道:“且慢!这里头可有属猴和鸡的姑娘?” 宋沅眉心一跳。 她就是属猴的。 她这个人素来不信邪,也不信什么巧合。 刘安针对她的杀招,看来已经要出了。 果然,宋清秋停住了脚,在刘安的示意下,轻轻举手说:“臣女,臣女是属鸡的。” 慧觉大师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很好,这位姑娘留下,还有没有姑娘是属猴的?” 躲是躲不过去的,宋沅站出来:“臣女属猴。” 慧觉大师点了点头:“好,姑娘也留下。” 林贵妃便把其他的姑娘先让宫里的姑姑带出去安置了。 田太后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急忙问:“大师,要留下属鸡跟属猴的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慧觉大师轻声说:“小公主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她走的时候又正好是花祭日,因此如今想要回来,便需要属猴和属鸡的姑娘给压一压。” 原来如此,田太后急忙点头。 慧觉大师则指着宋清秋:“这位属鸡的姑娘,正好是跟小公主命格符合,是有缘之人,恰好可以充当小公主跟阳间沟通的媒介。” 田太后听的热血沸腾,此时什么事都顾忌不上了,对着宋清秋慈眉善目的道:“好孩子,哀家唯有这一桩心愿,若是你愿意帮哀家完成,哀家以后自当厚报于你!” 宋清秋哪里敢说不啊? 而且这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不可能放弃的。 她马上便跪下来:“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女能够跟公主的命格符合,是臣女上一世修来的福气!臣女愿意为太后娘娘分忧,绝不敢推拒!” 倒是个懂事的。 田太后看着她愈发的觉得心中熨帖,温和的夸赞了几句。 宋清秋便被带下去穿好了一套新的衣裳,又拿上了小公主生前喜爱的玩具,出来之后便坐在小公主原先的房间里,双目紧闭。 慧觉大师看着田太后:“太后娘娘,请您在她对面落座。” 田太后依言坐下。 慧觉大师口中念念有词,而手里的佛珠也是越转越快,他吟诵的佛经让人心中舒畅,隐约有一股庄严之气透露出来,田太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田太后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便听见慧觉大师大声道:“好了!小公主,睁眼!” 宋清秋猛地睁大眼睛。 田太后也几乎是同时便睁开了眼睛,看向对面的宋清秋。 可宋清秋还是宋清秋啊。 她狐疑的看着宋清秋,正要开口,宋清秋却已经泪眼盈盈的开口了:“阿娘!阿娘!” 其他的孩子们都叫太后娘娘,或是母后,唯有锦绣,是喊她阿娘的。 锦绣出生的时候就身体不好,一直都养的极为娇弱,最爱的也是撒娇,田太后是提心吊胆的养着她的,因为知道她身体不好,所以对待她就更加小心,生怕会失去。 谁知道最后还是失去了。 现在再听见这个称呼,田太后的眼泪顿时便下来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锦绣!是你吗锦绣?你回来看阿娘了,是不是?” 宋清秋的眼泪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呜呜呜的哭:“阿娘,我好想你啊阿娘,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好害怕!” 从前锦绣还在世的时候,也天天跟她说害怕,怕自己一个人睡,怕生病怕吃药。 田太后再也没了疑虑。 第164章·出了纰漏 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此时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哭着喊:“锦绣你别害怕,你别害怕,阿娘在这里,阿娘在这里啊!” 没有人知道她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女儿,现在终于能够见到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锦绣,这些年,不管是你的生辰还是忌日,还有各种年节,母后一个都没有落下过,都在给你办法会,就是怕你在阴间受苦,你知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有啊?”m.xfanjia 贵为太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宋沅想到上一世自己抱着安哥儿死在后院的大火中的场景,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当时她也是如此,她也在想着,不能把安哥儿救出去,也得陪着安哥儿一起去死,如此在黄泉路上,他们母子俩也可以好好做伴,不会彼此失散。 连卫皇后也禁不住心神摇动起来。 她以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若是真有鬼神,那为何她的大儿子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显灵,不曾来看一看她? 可是如今,看到这个场景,她也忍不住想到死去了多年的大儿子。 真的能够再见吗?死去的人,真的还能再重新回来解一解遗憾吗? 她还有好多话想跟大儿子说,她想跟儿子说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他。 林贵妃则几不可见的朝宋沅投去一瞥。 此时,宋清秋已经说起了幼时的事:“阿娘,我以前最喜欢的那个玉佩,你帮我收起来了吗?” 说到这个,田太后眼泪滚滚:“收起来了,收起来了!阿娘记得,你最爱的就是那个双鱼玉佩,阿娘给你收着的,时时刻刻都在身上带着。” 她颤抖着,从怀里拿出那个玉佩。 宋清秋便破涕为笑:“是这个,阿娘,就是它!这是你送给我的三岁生辰礼物,可以分开也可以合拢,我最喜欢这个。” 此时此刻,田太后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忍不住抱着宋清秋嚎啕大哭。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而就在此时,宋清秋忽然睁大眼睛朝着宋沅看过去,厉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改之前的天真单纯,露出一副愤怒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宋沅。 终于来了!宋沅心中一跳,面不改色的迎上了宋清秋。 田太后正抱着女儿心中满足,眼看着女儿忽然神色大变的盯着宋沅,搞不清楚前因后果的她皱眉问:“锦绣,怎么了?你认识她?” 不应该啊,锦绣走的时候,宋沅的年纪跟锦绣差不多大。 她哪儿能认识锦绣呢? 宋清秋眼睛瞪得溜圆:“母后,这个丫头是个坏人!之前在皇觉寺,你为我准备法会,法会连做七天,她闯到我的法会,打翻了我的一只琉璃灯,以至于我失去了轮回机会!” 她气的咬牙切齿:“母后,就是这个贱、人!” 卫皇后原本的感慨此时荡然无存。 原来他们是在设这个杀局啊! 小公主去世的时候也就是四五岁的年纪,她知道什么? 怎么可能口口声声就是贱、人这样的骂? 但是,现在田太后对宋清秋的身份已经笃信无疑,现在宋清秋说的话在她看来就是小公主所说的话。 旁人此时只怕说什么都没用了。 田太后陡然震惊,正要说话,宋清秋便忽然软倒了身子,晕了过去。 这太突然了。 田太后完全都没有想到宋清秋忽然就晕过去了,下意识的喊:“锦绣!锦绣!” 她都还没有跟女儿说上几句话呢! 见状,她便忙去看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看了宋清秋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阿弥陀佛,现在小公主已经走了。” “不不不!”田太后刚刚才看到女儿,怎么舍得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急忙便求慧觉大师:“大师,您再帮帮哀家,哀家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说!哀家还有好多话啊!” “生死有命,轮回在天。”慧觉大师面色慈和的念佛:“娘娘,能见一面,已经是大机缘,活人跟死人是不宜多见面的,您放下吧,放下方得自在。” 放下?! 怎么能够放下?! 田太后目眦欲裂的看着宋沅,几乎恨不得现在就把宋沅给杀了。 这个臭丫头! 如果不是她以前摔了琉璃盏,锦绣就能去投胎。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又留下来,锦绣也不会才来没多久就走了。 都是她! 都是她! 田太后伸手指着宋沅,厉色吩咐左右:“来人!这个丫头冲撞哀家,言行无状......” 她正要让人把宋沅拖下去。 宋沅忽然也冲着她扑了过去:“阿娘!” 所有人:“......” 怎么回事? 不是附身在宋清秋的身上的吗? 怎么现在又到宋大小姐身上去了? 林贵妃更是勃然色变的看向了刘安。 这灵魂附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根本就是他们在背后操纵。 所为的就是陷害宋沅,另外则帮宋清秋进一步赢得田太后的喜欢。 有了先前的搭救之恩,又有这一次的附体,田太后一定会非常喜欢宋清秋。 还会因为宋清秋会是最好的请小公主上身的工具,而对宋清秋予取予求。 他们捧着宋清秋,不仅是在为宋清秋铺路,同样也是在为自己打算。 太后对宋清秋言听计从,还不是对他们言听计从? 毕竟宋清秋都是掌控在他们手里。 可是现在,宋沅这是怎么回事? 刘安不动声色冲林贵妃摇了摇头,嘴角带着冷笑。 林贵妃马上便明白了刘安的意思-----怕什么?! 宋清秋能这么做,那是因为背后有他们帮忙,能够给宋清秋说以前小公主的事,这些都是宫中的绝密。 哪怕是普通的皇妃和公主皇子们都不知道。 林贵妃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刘安-----这宫里谁的消息能有太监们的灵通呢? 那宋沅凭什么? 竟然还想东施效颦? 要知道,可不是叫一声阿娘就能够真的冒充小公主的。 田太后又不是傻子,宋沅这是在自己作死,也正好,干脆她自己去送死好了。 真是不知所谓! 第165章·棋高一着 田太后也茫然又迟疑,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宋沅,半信半疑的试探着喊了一声:“是锦绣吗?是你吗?” 她又忍不住疑惑的去看慧觉大师:“大师,锦绣还没有走吗?” 慧觉大师皱眉摇头,垂下头说:“据贫僧掐算,小公主已经重回地府了,并未再逗留人间。” 林贵妃嘴角噙着笑意。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低贱东西,还以为自己也能跟宋清秋一样一步登天呢。 刘安也似笑非笑的,尖着嗓子开口嘲笑:“宋大小姐,咱家奉劝你,可别拿咱们太后娘娘寻开心。” 说罢便变了脸色,陡然加重了语气厉声呵斥:“你可知你这是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罪过!” 卫皇后心里捏着一把汗,也忍不住觉得宋沅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 别的事都可以慢慢谋划,可以出头。 但是田太后对小公主的在乎宫中几乎人人皆知,哪怕是建章帝也一直都是哄着顺着田太后,生怕惹了田太后翻脸的。 现在宋沅这么做,太被动了! 田太后则惊疑不定的盯着宋沅,理智告诉她神迹不可能一下子出现两次。 而且慧觉大师也说了,锦绣已经回归地府去了。 但是做人母亲的,面对儿女之事,哪里有理智呢? 她抿了抿唇,颤抖着推开了一点儿宋沅,仔细端详着她:“锦绣,你记不记得......” 宋沅睁大眼睛看着田太后,不等田太后问完,便带着哭腔喊:“阿娘,你烧给我的玻璃瓶子不见了。” 玻璃瓶子? 田太后面色剧变,脸上神情变了又变,最终低声问:“玻璃瓶子?” 大周朝烧制出玻璃瓶子还没有多长时间,而当时的小公主拥有的一个很小的绿色玻璃瓶子,是当时波斯国进贡的。 因为以前小公主非常喜欢,所以田太后后来把玻璃瓶子也烧了。 这件事并没有别人知道。 因为一开始,她是把这玻璃瓶子留下来当个念想的,连睡觉都带着。 是后来越想越是恍惚,越想越是难过,她这才一时冲动之下把瓶子给烧了。 她想到当时烧瓶子的场景,眼里几乎是瞬间流下泪来。 而旁边的林贵妃则垂头掩住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真是蠢货,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这种瞎话也编的出来。 什么玻璃瓶? 她等着田太后翻脸把宋沅给杀了。 刘安也在心里默数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再想着如何去对付宋沅了,因为从宋沅自作主张的装神弄鬼的那一刻起,宋沅就是个死人了。 但是谁知道,田太后忽然哑着声音问:“你真的是锦绣?” 宋沅委屈的喊了一声阿娘,轻轻凑到田太后跟前,说了几句话。 那声音实在是太低了,低的只有她跟田太后能听得见。 林贵妃皱起眉头,不由得有些不安。 正要动作,宋沅却已经从田太后身边离开了。 田太后则呆在原地站了许久,哽咽着说:“是锦绣,真的是锦绣!好锦绣,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看哀家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林贵妃和刘安,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像是吃了屎一般的难受。 怎么回事?! 宋清秋能够说的中以前小公主的事,那是因为背后有刘安帮忙,但是宋沅呢?她凭什么?! 太后竟然也会信她? 慧觉大师同样意外,他没有想到宋沅竟然会忽然蹿出来装成是被小公主附体。 可是如今宋沅不知道说了什么,已经得到了田太后的信任。 若是他站出来拆穿宋沅,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之前宋清秋被附体的事儿便也圆不过去了。 他只能有些无奈的看了刘安一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刘安顿时一脸的晦气。 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宋沅,眯了眯眼睛。 这个宋沅倒是真的有些古怪,每一次都能精准的避开别人设计的陷阱。 之前总觉得只是那些算计她的人太蠢了,才会被她抓住漏洞予以反击,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她能够说得动田太后,肯定是真的说出了田太后跟小公主的事。 但是,田太后和小公主的事,连卫皇后都知道的不清楚,她是不可能告诉宋沅的,那么,宋沅从哪里知道的? 刘安的手下意识在腿侧点了点,若有所思的想到了一个关键点------宋沅太幸运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极度幸运呢? 从马球会上的生死交锋,再到后来保定府的处处占得先机,这个丫头似乎总是能够料敌先机,早有准备。 她到底是凭什么呢? 田太后不知道听宋沅说了什么,一时之间激动得难以自持,紧紧攥着宋沅的手,大声问:“当真?!” 宋沅点了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阿娘,是真的。” 田太后面色大变,回过头死死地看着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从前一直都是田太后的座上客,从来都是被田太后恭恭敬敬的捧着的,此时陡然看到田太后这副面色,一时惊了一跳,强作镇定的看着田太后,生怕宋沅说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或是戳破了自己。 可是不应该啊。 若是宋沅戳破自己是在装神弄鬼,那难道宋沅不怕她自己也被拆穿吗? 这世上哪里真的有什么灵魂附体的事? 田太后冷冷盯着慧觉大师看了许久,一直看的慧觉大师这样素来坐得住的大师都出了一身的冷汗了,才淡淡的说:“大师也辛苦了,今天便不必再陪着哀家讲经了,便先出宫去吧。” 原本是还想拆穿宋沅的,可现在,也不知道宋沅到底是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底牌,倒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他尽量从容的应了一声是,瞥了宋沅一眼,退了出去。 田太后则又看着林贵妃和刘安:“行了,哀家这儿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哀家想自在说会儿话,你们也都回去吧。” 说罢见卫皇后也准备起身,又开口道:“皇后留下,给哀家去小佛堂捡捡佛豆,哀家要供奉在佛前的。” 不管是卫皇后还是林贵妃,心里一时都十分茫然。 第166章·精诚所至 但是田太后才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她虽然不是建章帝的亲娘,却也是鼎力支持建章帝登基的第一大功臣,所以建章帝对她尊崇备至,谁都不敢在她跟前放肆。 所以她老人家一发话,林贵妃再是不情不愿,也只能勉强笑着应了是,皱着眉头退了出来。 这宫中除了慈恩宫和前朝,林贵妃都把持的死死的,并没什么顾忌。 所以一出了慈恩宫,走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林贵妃便忍不住发了脾气:“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费尽心思设计这么一出好戏,倒是让宋沅抢了所有的风头!” 刘安阴沉着脸,像是要杀人。 是啊,他们铺排了这么久,结果到最后却帮宋沅做了嫁衣。 “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儿!”刘安觉察出不对:“这丫头身上有些古怪,咱家要让人好好查查!” 林贵妃现在也察觉出宋沅身上的蹊跷了,点点头算是答应。 又转换了语气:“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办成了,以后你可就是有女儿的人了。” 宋清秋认干爹的事儿是过了明路的,田太后亲自见证的事儿,以后出去,宋清秋也能堂堂正正的叫刘安一声干爹了。安慕小说网 提起这件事,哪怕刘安素来是个阴沉乖戾的人,此时脸上也冰雪消融,一面笑意盈盈,冲着林贵妃抱拳道谢:“这件事,还要多谢贵妃娘娘成全。” 他不是个不知道礼尚往来的人。 道谢的话说完,便笑着说:“朝廷如今要新修当年下西洋的船,说是要再派人出使各国,弘扬我大周国威,这件事,娘娘可以跟二殿下说一声,让二殿下准备准备。” 能不能拿下这个差事那是另说,但是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到时候廷议之时拿出章程来,这也能够投其所好,让建章帝欢喜。 照样是大功一件。 林贵妃的眼睛都亮了,她之所以肯伸这个手,为的就是刘安。 如今看来这个忙帮的还是十分值得的,若不是刘安,谁还能知道这等隐秘的事? 她曼声道谢,回去便将儿子叫来,叮嘱他一番。 二皇子不紧不慢的听完,先没有问造船的事儿,只是问:“宋沅也被附身了?” 林贵妃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有了些戾气:“哪里有什么附身?不过就是我们想出来抬高宋清秋身份的把戏罢了,结果却被这个宋沅截胡了。” 想要装神弄鬼,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等到刘安查清楚了宋沅的底细,这件事不会那么善了的。 二皇子饶有兴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母妃,你真的觉得她也是跟宋清秋一样吗?” 林贵妃正在喝玫瑰花茶,跟宫里其他的人都不同,林贵妃不爱喝各种名茶,反倒是钟爱各种花茶,说是能够美容养颜。 听见儿子这话,她抬头瞥了二皇子一眼:“若不是跟宋清秋一样,难不成她还真的是被死了的小公主附身了?骗人的你也信!” 这世上若是真有鬼神的话,那些作恶的人不是早就死了? 林贵妃是不信的。 二皇子却正色看着母亲:“儿子倒是觉得,这件事提醒了儿子,这个宋沅,应当不是普通人。小公主的事,是太后娘娘心里的痛,刘安作为当时太后娘娘宫里的内侍,所能知道的也就是告诉宋清秋的那么多。” “可是宋沅却还能让太后娘娘相信她,甚过于相信宋清秋和慧觉大师,您觉得,这能用常理来推断吗?” 林贵妃不是听不进去别人话的人,二皇子一说她就反应过来了。 是啊,看田太后最后对宋沅那样子,分明是对宋沅十分信任的。 可之前田太后对宋清秋也没有如此郑重。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二皇子垂下眼:“我让人去查一查。” “你让人查?”林贵妃皱眉:“人家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你又接触不到,你怎么让人去查?” “我接触不到,自然有人能够接触到。”二皇子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但是眼神却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母妃,不能再等了,这丫头坏了我两次大事。” 被二皇子一提醒,林贵妃这才想起来了:“老二,我忘了问你,暴徒的事处置清楚了没有?何朝贤若是不抓住,你可夜不安枕的!” 不过这次帮了刘安认了女儿,何朝贤的事大约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林贵妃还是十分焦灼。 母子俩商量着接下来的事。 另一头的慈恩宫,田太后进了内殿,便转头紧紧地盯着宋沅,面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狂热,只是声音发沉的说:“你最好是给哀家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才刚宋沅说出了玻璃瓶子的事,田太后已经是相信了小公主附身在她身体里的事。 但是后来宋沅却又在她耳边说,她不是被小公主附身,要单独跟田太后说话。 若不是有玻璃瓶的事在,田太后根本不会理会宋沅,直接便让人将她拖下去砍了。 宋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倒是并没有怎么害怕,只是一头磕在地上,诚恳的说:“太后娘娘,臣女不敢欺瞒娘娘,小公主从未附身在臣女身上,自然也就没有附身在宋清秋身上,这一切不过是她们为了哄太后娘娘,演的一出戏罢了。” 田太后喜怒不辨的哦了一声:“哀家跟慧觉大师认识已经十多年。” 这十多年,慧觉大师一直都在给田太后讲经,给小公主超度。 她不信慧觉大师会跟外头人一起来蒙骗她。 宋沅轻轻的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是太爱小公主了,才会被人抓住弱点,利用您的一片爱女之心来达到目的。” 田太后脸上肌肉微微抖动,显然是有些恼怒的:“那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假扮成锦绣,来蒙骗哀家?!他们知道许多锦绣的事,是因为哀家这些年总免不了要做法事,会说些以前锦绣的爱好。那你呢?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皇后今天出言保你,是皇后告诉你的?” 第167章·封为县主 田太后的威势逼人。 到底是一国之母,她是拥有生杀大权的,像是宋沅这种身份的人在她跟前,也不过就是一只蚂蚁,说捏死就捏死了,她有一万种方法跟外头交代。 宋沅并没有害怕。 她膝行几步在太后娘娘身边停住,诚恳的看着太后娘娘,轻声说:“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娘娘。” 没有死过的人,是很难跟宋沅拥有同样的感受的。 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的做作和滞塞,也没有惶恐。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水。 田太后狐疑的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这些年笃信佛道,但凡是能够对小公主来世有意的事情都愿意做。”宋沅尽量用最简洁的方式来解释:“所以太后娘娘应该相信因果轮回吧?” 宋沅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把自己上一世的事情说了。 但是不同的是,宋沅把这归结为一场梦境。 就跟对谢景昭说的那样。 “我梦见自己被背叛,被杀害,醒来之后,在佛前跪了许久。”她诚恳的看着田太后:“可我后来又觉得,未必是真的是梦,而是,这就是我以后的人生,只不过是神佛怜悯我,所以给了我一个机会,提前让我看到自己的一生,用梦境点化了我。” 田太后当然是信神佛和因果报应的。 若是不信,这些年也不会如此执着了。 可越是信,她就越是不安。 她嘴唇动了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宋沅:“那你知道的锦绣的这些事.......” 宋沅压低声音:“娘娘,臣女真的在梦里见到过小公主,我在梦里是侯夫人,死了之后,我飘荡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我看到小公主一直陪伴在您身边。” 田太后陡然激动起来:“你说的当真?!” 宋沅点头:“您一个人坐在院落的时候,小公主便陪在您身边,靠在您的膝盖上,跟您说以前的事,这些事,都是我从小公主嘴里听来的。” 田太后相信了。 因为宋沅后面说的这些私密的话,她从来没有跟旁人说起过,都是她跟锦绣的秘密。 宋沅却说的出来! “好孩子!”田太后不禁落泪,伸手把宋沅拉起来:“你跟哀家再说说,还有没有别的?” 宋沅为难的摇了摇头:“后来我便醒了,大梦一场,我也许久都分不清那些经历是梦还是真,直到我妹妹跟我的未婚夫偷、情的事成了真,我才知道我梦里的事,原来全都是真的会发生的。” 田太后消化了一会儿,轻声问:“为什么要告诉哀家?你知道这些,分明可以跟宋清秋一样,扮成锦绣来糊弄哀家,哄得哀家高兴。你知道,哀家是会信的。” 不是因为蠢,而是因为太想女儿了。 哪怕知道是假的,也舍不得这一点点的可能和温暖。 宋沅也沉默下来许久,然后才抬头坦诚的说:“娘娘,因为我在梦里也当过母亲,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孩子失去了父母,还可以独自活下去,但是父母没有了孩子,就不能活了......”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下去:“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利用一个母亲的善心。所以,我想要提醒您,不要上当受骗,也想告诉您,小公主很好,她会去很好的地方的。” 人这一辈子,其实最难得的是真心。 田太后阅人无数,她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眼前的女孩子,看上去晶莹剔透。 经历过这么多惨痛的事,她竟然还能分得清楚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善心对待旁人,这真的太难得了。 田太后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小公主。 每每有太监宫女做错了事,她总是在边上求情。 她年纪小小的,又受宠,所以每次求情都能作数。 田太后曾问她为什么这样,毕竟宫女太监不过是下人。 小公主就奶声奶气的解释:“虽然他们是下人,但是也是有爹娘的呀,他们受罚,他们的爹娘会难过的。” 这一刻,奇异的,田太后一直心浮气躁的心灵得到了安抚。 她伸手让宋沅站起身来,笑着看着她:“丫头,哀家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进宫来跟哀家做个伴?” 宋沅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 这一点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田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哀家当真是十分喜欢你,原本是想收你做个干女儿的,可辈分又不对,这样吧,你没事便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如何?” 宋沅跪下谢恩。 她当然不傻。 有了太后娘娘的护持,她这一世保住外祖家的希望就又更大了。 田太后欣慰不已,嗯了声便让她先下去了。安慕小说网 她是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人,等到建章帝过来,便将这件事说了,又道:“趁着皇帝在这儿,哀家也让你见见那个丫头,为哀家参详参详,看看行不行。” 其实哪里用得着太后专门还要问行不行? 建章帝对这个扶持他上了皇位的嫡母,自来是十分尊重的。 偏偏田太后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哪怕是自己的娘家人,她也并不多纵容。 所以建章帝都不知道如何让她欢喜了。 现在机会送上来,哪里有不抓住的? 所以看到了宋沅,他便夸赞了一声:“是个有福气的,既然母后喜欢她,那朕便也捧捧场。便封她个县主吧,如此一来,有个爵位在身,也能时常进宫来陪伴母后,跟母后做伴。” 田太后满意点头:“哀家倒也正想跟皇帝你提一提,只是不知道,什么封号合适一些?” 大周朝的县主只有封号,并没有封地,所有的不过是虚名和每年一些爵禄罢了,所以建章帝根本不当回事,大手一挥就笑了:“既然母后说她有福气,封号就叫做福宁吧,希望有了她,母后也能福气满满,安宁康健。” 一席话说的田太后心中熨帖,她不断点头:“皇帝有心了。” 又看宋沅一眼:“还不快谢过圣上?” 宋沅立即便跪地谢恩。 第168章·众星捧月 建章帝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他其实根本连宋沅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只要能够哄的田太后高兴便是了,因此他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便出去了。 田太后则笑着看了宋沅一眼:“你若是无事,便时常进宫来陪陪哀家说话,今天时辰不早了,你家里想必也担心你,哀家便不留你了。” 说完,又看了自己宫中的谢尚宫一眼:“你替哀家去库房里收拾几件摆件,送给福宁当见面礼。” 谢尚宫面色复杂的往宋沅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应了声是。 宋沅并不在意赏赐,她在意的是别的东西,因此低声提醒:“娘娘,斑斑的事......” 沉烟被林贵妃和刘安利用,毒死斑斑来陷害她,还妄想拉卫皇后下水。 她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至少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卫皇后能够重新在宫中站起来。 田太后哪里会不明白宋沅的意思?略挑了挑眉就冷笑:“都看着哀家老了,以为哀家老眼昏花了,一个个的,都算计到了哀家的头上来,你放心,哀家心里有数。这件事,便交由皇后去查,不管是谁害死了哀家的斑斑,都得付出代价!” 宋清秋在林贵妃宫里用点心,一道进宫的一群姑娘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林贵妃独宠宋清秋,对宋清秋与众不同。 见宋清秋多用了几道山楂糕,林贵妃微微笑了笑:“你若是喜欢,那便带点回家里去。” 宋清秋得意非常。 虽然她在太后跟前最后没能成功得宠,但是林贵妃对她的偏爱却也还是足够让她扬眉吐气了,她甜甜的冲着林贵妃笑了:“娘娘这里的糕点真好吃,臣女喜欢的很,只是不敢劳烦娘娘。” “算的什么劳烦?”林贵妃抬了抬手,底下的宫女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便继续跟宋清秋说着话,态度温柔和蔼,其他的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屑。 若是别的姑娘也还罢了,可是宋清秋先不说别的,光是品行这一关就过不去,未婚先孕,勾搭的还是姐姐的未婚夫。 这种人竟然也能得到贵妃娘娘的这般盛宠,真是老天爷没长眼! 殿里一时只有林贵妃温声询问宋清秋的声音,没一会儿,一个小内侍飞快的走进来,在林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贵妃便笑着冲宋清秋说:“刘都督那里遣人过来,说是有些东西要给你,让你过去一趟。”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亲切:“那你便过去一趟吧,如今认了干亲,也是你们的缘分,日后便要常来常往才好。” 众位闺秀们的眼神都要着火了。 真不知道宋清秋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仅林贵妃对她如此偏宠,连刘都督都对她不一般,还认了她做干女儿! 权势逼人的刘都督啊! 京中谁不想巴结他,可刘都督性格乖戾无常,拍马屁都不一定能拍的好,宋清秋却还能认了他做干爹。m.xfanjia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宋清秋自然没有错过这些羡慕嫉妒的眼神。 她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本来就该是这样,本来就该如此,她天生就命好,本来就应该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事实也正是如此,今天过后,人家提起宋家的姑娘,谁还会记得宋沅? 她的靠山可比宋沅的要显赫的多了! 她盈盈迈步朝林贵妃道谢,去见了刘安。 刘安是在自己的值房见的宋清秋。 作为宫里的大太监之一,刘安在宫中是有自己的值房的,这值房布置得富丽堂皇,看上去便光彩耀眼。 见了宋清秋过来,刘安笑着让她坐,又问她:“进宫这么久了,可累?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虽然已经认了干爹,但是刘安对她的宽纵还是让她出乎意料,宋清秋有些拘谨:“都督不必费心,贵妃娘娘对我很好,姑姑们对我也很照顾......” 刘安嗯了一声,挑眉说:“秦姑姑以后便会跟在你身边,是本都督送你的人,你有什么事需要找本都督的,便让她在中间传话就是。平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尽管让她来跟本都督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宋清秋喜不自胜的答应下来,但是到底还是有些迟疑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都督,您为什么......” 刘安看着她这副样子,恍惚竟然好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苏满。 宋清秋跟苏满长得真的很像。 他的面色更温和了,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本都督曾经跟你外祖父有些交情,加上自己又没有子女,因此觉得你投缘罢了。” 虽然刘安并不惧怕宋幼平,但是考虑到世人对这种事情的非议,他为了女儿考虑,到底没有把真相告知宋清秋的打算。 宋清秋心里放松下来,她就知道不会是别的原因。 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这位大都督图谋的东西啊。 刘安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跟宋清秋道:“你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沈墨也是侯府世子,倒也算配得上你,你不必担心其他,本都督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虽然沈墨最近转变了态度,对她又跟之前一样热切起来。 但是宋沅其实被他的反复无常给伤了心,的确是没有什么底气,刘安现在说这样的话,无疑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诚心诚意的抿着唇道谢:“谢谢干爹!” 这一声干爹,叫的刘安通体舒泰。 他含笑让宋清秋不必多礼,这才让人将宋清秋送回到林贵妃那里去,好让林贵妃送她们出宫。 只是宋清秋前脚才走,后脚刘斌就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一进门便凑到了刘安跟前:“干爹,沉烟被从慎刑司带走了!” 刘安才刚面对宋清秋时候的温柔荡然无存,冷漠的问:“怎么回事?” 刘斌知道刘安的喜怒无常,声音压得更低了:“说是这件事,太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全权负责了,所以皇后娘娘把人带走,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第169章·渣男贱女 刘安认女儿的好心情此刻荡然无存,表情都阴冷几分:“皇后素来是个泥菩萨,圣上这些年跟她之间关系差的不能再差,她也素来有自知之明,宫中诸事不管,这一次,竟然要接手查沉烟的事?” 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不仅是他觉得奇怪,刘斌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之前太庙祭祖,人人都说要让皇后娘娘所出的六皇子跟着圣上去,可圣上还没作出决定,皇后娘娘自己先出来推拒了,摆明了不想做出头鸟的样子......” 之前都藏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不藏了? 刘安呵了一声:“宋家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怎么忽然又把话题转到宋沅身上去了?刘斌睁大眼:“您的意思是,宋大小姐说服了皇后娘娘出来跟贵妃娘娘争权?” 他哎哟了一声,几乎是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宋沅是不是心里太没数了啊?她是什么东西啊? 这么多年了,皇后娘娘若是能够争得过,早就争了,现在跳出来有什么用? 刘安似笑非笑的,不再多说,只问刘斌:“何朝贤抓住了没有?” 刘斌一下子就蔫儿了:“干爹,这兔崽子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王八变的,这么能藏!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找着人。” 找不到人,暴徒的事儿便是个隐患。 刘安看了刘斌一眼:“找不到何朝贤,先抓了雷鋐和叶明安!他们两人一个是卫所的指挥使,一个是卫所的百户,谁也别想逃脱了罪责!其他的,再慢慢审!” 之前不抓,一是因为当时暴徒还未彻底抓完,还需要雷鋐和叶明安等人维持秩序,二是因为谢景昭力保他们,作证证明何朝贤才是勾结暴徒之人。 可现在,这么久过去了,谁抓到何朝贤了? 刘安的语气陡然阴森:“给我找事儿,我就让他们都不得安宁!” 宋清秋到林贵妃宫中的时候,林贵妃也正好听见了沉烟被卫皇后带走的消息,与此同时,她还知道卫皇后已经提前送了宋沅出宫了。 竟然是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下了。 林贵妃垂头把玩着自己刚刚染好不久的指甲,对上宋清秋的时候还是温温柔柔的:“你姐姐已经先一步出宫了,本宫便也不多留你,以后有空,可常常进宫来。” 宋清秋听说宋沅提前走了,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对她来说,虽然有些瑕疵,可是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至于宋沅看起来好像很得卫皇后的喜欢,那又如何? 宋清秋从小就跟在苏氏身边,时常听苏夫人说起宫里的事,自然也知道卫皇后是不得宠的。 只不过是空有个皇后的名头罢了。 她带着许多赏赐,格外的斗志昂扬的上了回家的马车。 车轮滚滚,宋清秋一路上都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之中,直到马车停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是到家了,却听见下人在外头轻声禀报:“二姑娘,东川侯世子.....” 宋清秋眼睛一亮,飞快的掀起了帘子,果然看见沈墨正站在武定侯府门前等着她,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笑了:“墨哥哥,你怎么等在这里?” “过来看看你,想问问你进宫是不是一切顺利。”沈墨满脸都是宠溺,上前将宋清秋的碎发拂到耳后:“看你这样子,不必问也知道很顺利了。” 宋清秋脸上顿时浮现遮掩不住的得意,正要说话,便见宋沅的马车正好经过,便干脆大声的说:“自然顺利了,墨哥哥你不知道,我救了太后娘娘,不然太后娘娘险些滑倒呢!” 另一辆马车里,谢景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沅:“你这妹妹,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心机啊。” 真是有点什么就恨不得宣扬得天下皆知。 宋沅这么稳重,她的妹妹却如此的跳脱。 难道还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的缘故? 宋沅并不想理会,她之前拜托谢景昭去查刘安和苏氏的关系,刚好才出宫没多久,谢景昭便上了她的马车,她就知道谢景昭这里肯定是查到了些什么了。 外头的宋清秋声音甜腻的喊了一声墨哥哥,故意拔高了声音:“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只会对我一个人好,根本看不上旁人,是不是?!” 沈墨哪里看不出宋清秋的心思? 也知道宋清秋是在故意和宋沅较劲。 若是以前,他是不屑配合这样幼稚的行为的。 但是现在,他却鬼使神差的也点头附和:“是啊,我一直都只喜欢你一个人,从前订亲,本来也不是我自己愿意,我会一辈子对你一个人好的!” 三宝在外头翻了个白眼。 这对狗男女也太恶心人了,光天化日之下的,她们无媒苟合在一起的,还不知道收敛了,到底要不要脸啊? 谢景昭在马车里也嗤笑了一声:“你不生气?” 宋沅理所当然的回问谢景昭:“我为什么要生气?那个男人见异思迁,脚踏两条船,我甩了他是我的运气,至于这坨屎被别人看上,那就是别人的事了,跟我无关。” 谢景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越看宋沅越觉得有趣。 然后他便交给了宋沅一封信,挑眉说:“查清楚了,刘安本名不叫刘安,叫做刘宏宇,是陕西人,当年他父亲也是举人出身,家族也是官宦人家,只是到了他父亲那一代没落了。他进京原本是赶考的,不过不是文举,而是准备武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被人污蔑说是偷盗。” 偷盗? 宋沅若有所思的看向谢景昭。 谢景昭点点头:“正是你想的那样,是苏夫人告的他,说他偷盗府中财物去变卖。” 苏家是伯府,苏征那时候又是刘安的恩师。 她们说的话自然是所有人都信,刘安的前程就这么断了,而且在牢里,他还出了事,变成了阉人。 成了阉人之后,刘安便干脆进宫当太监去了。 也是刘安这人确实狠得下心,豁的出去,他在宫中拜了干爹,从扫地的小黄门一点点做起,竟然走到了如今太监之中最风光的位子上。 第170章·耀武扬威 马车上的小茶几上摆着几样点心,但是现在谁都没有去动的心思。 宋沅将全程全都听完,便挑眉问:“当时刘安出事,苏氏是不是正好在菩提寺清修?” 她记得苏氏勾搭上宋幼平就是在菩提寺,一个世家贵女,无缘无故去佛寺清修就算了,竟然还能私通男人,这只能说是有意为之。 小姑娘眉眼清冷,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霜。 但是谢景昭却只觉得她如同高岭之花,清贵又矜持。 他眼里露出欣赏,嗯了一声:“是,正如你所说,刘安被诬告偷盗的同时,苏氏被送到菩提寺清修。对外的借口是她生了重病,身体不好,需要到佛前静养。” 前后的时间太巧了。 宋沅心中有数了。 马车外,宋清秋见那辆马车毫无动静,气的又忍不住牙痒痒,将墨哥哥三个字叫的更加大声:“墨哥哥,你不必特地来看我的,刘都督说了,以后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干女儿,这京城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可以自己去看你了!” 沈墨也知道刘安钟爱她,听见她这么说,虽然是意料之中,也还是笑着夸赞几句:“你冰雪可爱,不管是谁都喜欢你,能得到刘都督的喜欢,也是当然的。” 他心中有气。 宋沅这个贱丫头,以前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时候,求着他看一眼,他都懒得回头。 但是最近这个贱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变了个人,处处都贬低他。 既然如此,他干脆就让宋沅彻底没脸。 一个连自己未婚夫都吸引不了的女人,不是废物是什么? 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宋沅根本连外面在说什么都没有听,马车转过了拐角,在西角门停下,谢景昭便冲宋沅说:“若还有什么事要帮忙,便让大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好。” 宋沅点头答应,想了想又跟他说了卫皇后的事。 谢景昭要走的动作顿时停住,回过头看着宋沅,低声问:“罂粟?” “是。”宋沅面不改色,沉声解释:“云南那边,也有人把这玩意儿称作白面,可以用来镇痛止痛,但是一旦过量服用,便会上瘾,让人如同废人,甚至最后因此而死。” 卫皇后病了这么些年,之前是中毒,想必那些人是用的慢性毒药。 但是自从谢景昭从龙虎山取了解毒药之后,她们便改用这个加了罂粟的药丸了。 这种白面又没有味道,而且极少人见过,就连太医都不会认识。 宋沅如果不是天生对味道敏感,上一世又栽在过这上头,也不会察觉到的。 谢景昭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片刻才挑眉:“多谢宋大小姐提醒。” 宋沅不再多说。 上一次在菩提寺,她就已经提醒过谢景昭一次,他的姨母赵国公夫人不是表面上看上去对卫皇后和他忠心。 但是也不知道谢景昭是还在查,还是查到了还没决定如何处置,她并没有听说赵国公夫人有什么惩罚。 现在看来,卫家的立场只怕也是很可疑的。 也是,毕竟卫皇后是庶女上位。 嫡母跟嫡妹哪里能够甘心呢? 谢景昭下了马车,便很快消失了。 宋沅垂下眼,等到进了西角门,便从马车上下来。 丁香已经带着人等在二门处了,见到她便笑:“老夫人一直都不放心您,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幸亏您回来了,不然她老人家只怕晚饭都吃不下的。” 一码归一码,宋沅是承这份情的,她总要为自己和宋子思考虑。 拉拢祖母总是不会错。 她点了点头,去拜见宋老夫人。 宋清秋却已经提前一步赶到了,她素来不喜欢在宋老夫人跟前奉承的,但是今天实在是太得意了。 富贵不炫耀,岂不是锦衣夜行? 宋老夫人淡淡的皱眉:“你如何投了刘都督的缘?” 宋清秋顿觉得意,嘲讽的说:“大概是他老人家眼光独到,知道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不然的话,怎么看不上祖母喜欢的宋沅呢?” 宋老夫人厉声呵斥:“你放肆!你怎么能对你姐姐直呼姓名?” “不让放肆也放肆了。”宋清秋早就不满多时了,进宫之前宋老夫人甚至都还不想让她进宫,这一点更让她耿耿于怀。 现在抓住机会,她就啧了一声,不屑的看着宋老夫人:“我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无非是偏心宋沅,觉得宋沅才配被贵人看重,可是怎么办呢?偏偏贵人们都是有眼睛的,就是看不上您那金尊玉贵的大孙女儿呢!” 她得意的笑了笑:“您看,她未婚夫也不喜欢她,甩了她非要求娶我,现在贵妃娘娘跟刘都督也都只喜欢我,运气到了,就是没法子。大概是,祖母没有眼光吧?” 真是小人得志便猖狂! 宋老夫人剧烈咳嗽了一阵,直起身看着宋清秋:“这天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对你这么好的!” 可这话宋清秋哪里听得进去? 她哈哈大笑着干脆走了。 宋老夫人倒是被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陈嬷嬷一脸不忿的帮宋老夫人捶背顺气,一面又只能尽量劝解:“您老人家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真的不值当,何必呢?” 说是这么说,但是这口气哪里那么容易咽下去? 宋老夫人深呼吸了又深呼吸,才把胸口那口恶气吞下去了,抬眼看到宋沅进门,便又忙招手:“你回来了?” 又担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没事吧?” 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 宋清秋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可见宋沅肯定是受了委屈的。 宋老夫人有些担心。 宋沅却并没有垂头丧气,镇定自若的笑着摇头:“我没事,祖母不必担心。”安慕小说网 她是真的没吃亏,所以自然而然的姿态舒展。 宋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婚事还是快些提前吧,我可真是一天也不想见到她了。” 从前的苏氏都没有这么讨人厌,简直不知道宋清秋是跟谁学的这些做派。 第171章·拨乱反正 有了刘安的撑腰,宋清秋愈发的肆无忌惮,甚至都不跟宋老夫人知会一声,便随意出门。 宋老夫人心中不舒服,等到宋幼平下了朝回来,便忍不住说:“你见过哪家待嫁的姑娘跟她这样的?她天天出门就没有停过,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要如何议论!你的官声已经够差了,难道非得让御史参奏你一本结党营私,你才满足吗?!” 宋幼平这些天都十分的消沉。 苏氏的死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他终于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只是苏氏的一个工具罢了,心里对苏氏恨之入骨。 可是对宋清秋,这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心里还是始终对她宽容些的。 所以听见宋老夫人这么说,他便苦笑了一声:“娘,小女孩儿家,不过就是出去见见沈墨,或是回去苏家.....又能影响什么?” 他私下觉得宋老夫人太过严苛了。 宋清秋的确是苏氏生的没错,但是同时也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宋清秋能够得到刘安的喜欢和青睐,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宋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儿子一眼,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拐杖:“你糊涂啊!” 虽然已经对宋幼平失望至极,但是到底她是宋家的老封君,只要有她在一天,便是盼着宋家好一天的。 因此她深吸了口气淡淡的提醒宋幼平:“你是什么人?!你是武定侯府的侯爷!你自己的女儿,她去拜刘安做干爹,你觉得这光荣?天下人会怎么看你?清流们以后会怎么看你?!人人都会觉得你是攀附女人裙角往上走的佞臣!” 刘安是个太监,虽然是权宦,可跟他混在一起的,都是他的同党。 外头人对他们的评价可都不怎么样。 尤其是刘安这个人,阴险毒辣,又名声极差,根本不可与之相交。 旁人凑上去,那是因为家中没落或是自己不走正路,所以才要攀附捷径。 但是宋家是勋贵之家,自有自己的爵位和差事,何必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何况还是让女儿认干爹的这种做法,外头的人不会觉得宋家厉害,只会觉得宋幼平堕落,竟然让女儿另认他人做父。 这在宋老夫人看来,分明就是刘安侮辱宋幼平的手段,宋幼平倒是好,竟然还因为刘安对宋清秋的看重而高看宋清秋一眼。 简直是本末倒置! 宋幼平之前完全只是想着这不是什么坏事了。 被宋老夫人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交好是一回事,但是让自己的女儿认刘安做干爹,这的确是显得太过谄媚了。 以后他会被默认为刘安一党的。 他吓了一跳,急忙跪在老夫人跟前请罪:“娘,儿子思虑不周,都是儿子的错!请您责罚!” “我责罚你做什么?”宋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知道,你不是思虑不周,你只不过是太想更进一步了。” 说到这个,宋幼平的脸色有些变化,低了头沉声叹了口气。 武定侯府听起来风光,外面看起来也风光,但是如今却并不比从前了。 他现在在兵部挂着个侍郎的名号,管的是武库司的事儿,可到底不如上一代的武定侯,那可是直接在五军都督府做掌印都督的。 宋家总不能一代不如一代,他自然也想往上爬。 可现在并没有战事,和平时期武将想要升官何等的艰难? 他用尽了法子,但是也没能有所寸进了。 不可否认,这一次宋清秋得到刘安的青眼,被刘安看中,他一开始的确是存着攀附的心思的。 别的不说,刘安手里如今握着市舶司的事儿。 全天下官员的眼睛现在都盯着市舶司呢,不说别的,之前的泉州市舶司,一年就能给朝廷创造三四百万的税银!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了银子,就有了政绩啊。 现在新建市舶司,只要谁能得到刘安的喜欢,在市舶司的事情上头分一杯羹,飞黄腾达那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何况......他心里有些更隐秘的想法。 卫皇后失宠多年,这两年更甚,甚至大年初一的诰命朝拜都不是拜她了,中宫已然式微,而林贵妃却蒸蒸日上,备受宠爱。 刘安跟二皇子最近走得近。 宋幼平是想上二皇子的这条船的。 宋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冷冷的摇了摇头:“与虎谋皮,哪有那么简单?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倒是觉得,那些人之所以这么捧着清秋,说不得还是为了你来的。” “为了我?”宋幼平错愕不已:“娘,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宋老夫人反问他:“你自己难道没有察觉,郭家如今隐约有当年你父亲的势头?郭家简在帝心,郭老太爷忠心耿耿,战功卓著,他这次是要进五军都督府掌印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下兵马都归郭老太爷调遣。 郭老太爷这份荣宠,简直是天下无二了。 宋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宋幼平:“你放着现成的靠山不要,倒是想要去攀附那深不见底的冰山!依我看,那说些人,若捧着清秋真是为了拉拢你,那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话宋幼平当然立即就明白了。 宋老夫人的意思是,刘安和二皇子看重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姻亲郭家。 当年宋老夫人也是跟着宋老太爷一路走到了超品诰命的,她的见识远不是那些普通的内宅妇人能比的。 所以她这么一说,宋幼平马上就往这方面想了:“可,我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怎么不能?”宋老夫人冷冷提醒:“你这个女婿若是靠拢他们,她们想知道些郭家的秘密还不是易如反掌?她们偶尔跟你问个消息,你难道能不说?” 再过分的一些的,往郭家的书房放些什么违禁的东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都是政治斗争的老手段了。 宋幼平心里之前对宋清秋攀附上刘安的喜悦荡然无存。 宋清秋还完全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一番讨论。 第172章·出谋划策 她正在眉飞色舞的跟威武伯夫人提起在宫里发生的事。 苏夫人病的有些严重,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坐在床上,等到听见宋清秋提起说成了刘安的干女儿,她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宋清秋说的兴高采烈:“外祖母,干爹说,以后不管什么难事,只要跟他说他就会帮我解决!” 失去母亲的影响在她这里,此时便是毫无影响。 她没有半点失去母亲的悲伤。 苏夫人觉得有些牙疼,静默半响,才问:“他认了你做干女儿,你父亲和你祖母是什么反应?” 提起这个,宋清秋脸上的笑意减弱了许多,不屑的撇了撇嘴:“还能说什么?爹还好些,他以前一直都很疼我的,但是老夫人不仅不替我高兴,还数落我!” 苏夫人咳嗽了一阵,心里觉得刘安到底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虽然是假借林贵妃的名义,做了一场戏,看似是名正言顺的认了这个干女儿。 但是谁不知道这些年刘安从来都是冷情冷肺的? 他对宋清秋好的过分了。 可这些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劝着宋清秋:“你到底是宋家的女儿,世人都知道你是宋家养大的,明面上,你不能不尊重你祖母,明白吗?” 不然宋老夫人告她一个不孝,哪怕有刘安维护,宋清秋的日子也是很难过的。 宋清秋有些不情愿,毕竟她真的很讨厌总是泼冷水的宋老夫人。 但是见苏夫人病的这么重,她还是答应了:“只要她识时务些,我也不会跟她为难。” 正好下人进来给苏夫人送药,宋清秋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外祖母,外祖父到底怎么样啦?” 苏夫人原本正要喝药的,被宋清秋这么一问,顿时胃口全无。 摆了摆手让人照旧原封不动的拿出去了,这才皱着眉头说:“尸体已经运回来了,但是现在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安置。” 主要是谢景昭说苏征是通敌,带着人围攻刺杀王驾才死的。 若真是如此,那苏征下葬就不可能用伯爵的规格了。 不仅如此,连威武伯府可能都要被降罪。 宋清秋眼圈泛红。 威武伯对她还是很好的。 她死了母亲又死了外祖父。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沅。 她终于从巨大的欢喜之中醒过来了,咬了咬牙红着眼眶说:“都怪宋沅这个贱丫头!如果不是她勾搭上了平成王,外祖父和母亲都不会出事的......”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苏夫人倒是更想得开的多,拍了拍宋清秋的手:“你别管那么多,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了,你就快出嫁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她安慰宋清秋:“对付宋沅,不需要你动手,你放心做你的新娘子就是。” 宋清秋这才稍微高兴一些。 苏夫人知道宋清秋这里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坐了一会儿,便打发她回去了。 宋清秋出门之际,正好遇见有一顶软轿落在二门处,不由得问:“外祖母有客人?” 但是苏家现在出事了,不正是门庭冷落的时候吗? 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过来? 不过虽然问了一声,她也没太当回事,还急着去见沈墨,便径直上了轿子。 她一上轿,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便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轿子,四处打量了一眼,径直随着引路的人去了苏夫人的房里。 苏夫人见到她,便顾不得自己病重,急忙起身行礼:“夫人!” 赵国公夫人走了两步虚虚搀扶了一把,微笑摇头:“何至于此?威武伯夫人真是太客套了。” 她保养得宜,一双手十指纤纤,还染着鲜红的蔻丹,看上去年轻又精致,就像是个二十多的美妇。 苏夫人语带哽咽的开了口:“夫人来这里,真是贵脚踏贱地......现在家里出事,人人都像是看到了瘟神一样,对我们避之不及......”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姿态可以称得上是感恩戴德了:“夫人心善,当真是让我感激不尽,让我说什么好呢?” 赵国公夫人愁容满面,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旁人不说,我家老赵可是跟苏伯爷过命的交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得过来看一看了。” 两人寒暄几句,赵国公夫人便问:“外头都传,苏伯爷竟然通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听着,可怎么都是不信的。”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苏夫人一下子就哭出声了:“现在还不是由着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xfanjia 她半真半假的哭:“我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待在家里吃斋念佛的,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呢?冷不丁就告诉我,说我家老苏死了,而且还刺杀了平成王殿下,我人都懵了,根本不敢相信。” 赵国公夫人理解的点头:“是啊,谁不是呢?听见这个消息,我家老爷也说这绝不可能,苏伯爷这个身份地位了,怎么还可能去通敌呢?更别提还刺杀平成王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 赵国公夫人对外可是平成王嫡亲的姨母,对平成王好的跟自己儿子似地,他上龙虎山,赵国公夫人不放心,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一道上山。 谢景昭在龙虎山待多久,往往赵国公夫人就在山下陪多久。 她是不能上山的,但是哪怕在山底下住着,也得陪着谢景昭。 论理说,她当然是该站在谢景昭一边的。 毕竟谢景昭自己亲口说苏征刺杀了他。 可现在,赵国公夫人却专门找过来,说了这番话。 苏夫人脑筋急转,紧紧盯着旁边的赵国公夫人,一时之间心里掠过了无数的念头。 她试探着看着赵国公夫人:“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赵国公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会没有法子呢?苏夫人可是伯夫人啊,您也是有诰命在身的,您的丈夫受了这么大的冤屈,我若是您,便是豁出去了,也得给自己丈夫挣出一个清白,也好让孩子们出门以后抬得起头来,您说是不是?” 第173章·全都要死 苏夫人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紧紧地盯着她,心里一时举棋不定,摸不准这位的意思。 赵国公夫人是卫家出身,又是皇后的亲妹妹,她来说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自己,让自己豁出去给苏征要个说法。 但是,自己能信得过她吗? 她可是谢景昭的姨母! 事实上,从收到了国公府的帖子开始,苏夫人便一直在揣测她的来意。 现在,她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再三思索之后,她便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国公夫人,您为何来找我说这些话?” 赵国公夫人轻轻笑了一声,笑的花枝乱颤。 苏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赵国公夫人轻描淡写的扯了扯嘴角:“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苏夫人,现在苏府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若是你一直这么下去,很快就不会再有苏家了。” 苏夫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嘴唇抖了抖。 赵国公夫人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继续轻笑着摇头:“反正你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不管我是什么目的,但是我能给你一条路走,让你豁出去在圣上跟前拼一拼,这却是肯定的。” 她站起身来,将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竟然转身便走。 到了门前,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苏夫人,能不能翻身,给你的儿子和外孙女留下点东西,可就全看你自己了,如何选择,你自己作主吧。” 屋子里只有苏夫人一个人,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东西,死死地盯着,一时竟然呼吸急促起来。 另一头,赵国公夫人出了苏家的门,便对车夫吩咐:“去锦绣坊。” 马车停在锦绣坊侧门,赵国公夫人带着兜帽进了酒楼,便有小厮急忙出来接引,一路带着她去了后院不对客人开放的一座院落。 她才落座,便有人推门而入,似笑非笑的说:“国公夫人,真是稀客啊!” 赵国公夫人喝了口茶,看着这只烧制的猛虎下山的杯子,轻声说:“这茶杯不错,刘都督倒是真知道享受。” “进宫这么多年了,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富贵,自然便沾染了些雅趣了。”刘安倒是不谦虚。 他坐在赵国公夫人对面,看着赵国公夫人喝茶,笑着问:“夫人说服的怎么样了?” 赵国公夫人将杯子放下,舒适自然的靠在软枕上头眯着眼看着刘安。 人人都怕这个心狠手辣的阉人。 但是赵国公夫人却丝毫不以为杵。 直到看的刘安皱眉,她才慢条斯理的说:“刘都督对苏夫人应该比我了解的多吧?” 她似笑非笑的:“毕竟,你以前可是差点成了苏家的女婿啊。” 刘安的面色一时变得有些阴冷。 他紧紧地盯着赵国公夫人,似乎很快就要翻脸。 但是他又马上忍住了,只是抬手继续给赵国公夫人倒了杯茶。 “放心吧,她会想通的。”赵国公夫人见刘安如此,脸上多了几分满意:“她也知道,你给她选的这条路,是最适合她走的。” 刘安根本没有想让苏夫人活着。 当年如果不是苏夫人棒打鸳鸯,还污蔑他偷盗,他根本不可能会被投入狱中,甚至还丢了自己的命根子,成了个太监! 现在再富贵又怎么样? 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他一定要让苏夫人付出代价!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苏征死了,而对于暴徒的事,朝中两边人马各执一词。 谢景昭坚持说这一切是何朝贤和暴徒勾结,苏征也跟暴徒早有联络,才会导致暴徒险些闯入京城。 但是另一边人马却坚持认为没有证据,何朝贤现在消失,苏征又已经死了,所以都是谢景昭和叶家的一面之词。 两边人马僵持不下。 刚好,苏夫人若是死了,便能打破这个僵局。 对于刘安的小心思,赵国公夫人当然是心知肚明。 她似笑非笑的:“你女儿如果知道,她外祖母是被你给害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被人戳中心肺,饶是刘安阴沉,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恼怒:“夫人这么说,那咱家倒也好奇的很,若是平成王殿下知道您这个他最尊敬的姨母,却把他的事全都告诉了本都督,会是怎么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冷意。 她们之所以合作,无非是因为有同一个目的,彼此却是看不上彼此的。 因此得到机会,便总想着要压过对方一头。 僵持片刻,还是刘安想到一件大事,先开口问明:“夫人真的确定,杀苏征的竟然是宋沅本人?” 虽然后来锦衣卫也从当天晚上参加这场截杀的人嘴里问出了这个结果,但是刘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女孩子,竟然会亲手杀人! 不是刘安没见过世面,正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的女人了,女人都是柔弱的,温柔的,何曾有过宋沅这种,会举刀杀人的? 这个宋沅,简直浑身都是谜。 赵国公夫人冷冷的挑起眉毛:“正是她亲手杀的。” 对于宋沅这个人,赵国公夫人也十分不喜欢。 她之前在菩提寺安排的好好的,原本谢景昭要在菩提寺闹出丑闻,可最终却是宋沅这个忽然出现的异类,竟然让她的计划流产。 还让谢景昭有所警觉。 暴徒的事就更是如此了。 这个女孩子,就是个异类。 而一切阻碍她计划的人,都该死。 刘安哦了一声:“夫人知不知道,她到底是凭借什么?咱家的人查过,她举止异常,大出风头,也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在此之前,她名声狼藉,并无任何出彩之处,一个人,短时间内真的可以变化如此之大吗?” 赵国公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听见这话,便顿了顿,才说:“这一点,本夫人并不清楚,但是她的确是个变数。你可以当她是异类吧,不过不管是什么,都要除掉的。” 她看不得一切围绕在谢景昭跟前的人。 凡是有,都要死。 第174章·大放异彩 宫中赏花宴结束之后,后宫之中一连许多天都风平浪静。 卫皇后虽然把沉烟给提走了,但是并无什么动静,可见是还未从沉烟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来。 林贵妃眉目微动,垂眼看着自己桌上的一盘切好的橙子,淡淡的问:“二皇子来了吗?” 柳尚宫含笑将花儿都拢在了美人瓶里,摆放在南窗上,这才转身提醒:“娘娘,今天是大朝会呢,应当是有大事要议,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有那么快的。” 林贵妃眉心微微跳了跳,心里一时微微有些紧张。 刘安之前给二皇子出的主意,今天就是提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二皇子准备的怎么样? 她一时心思有些不定:“让人去长街等着,一旦散朝,便请二皇子过来。” 柳尚宫也知道她心里担心,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转身派了宫里的太监去候着。 而此时,太极殿中,建章帝坐在龙椅上,等到内阁和各部都已经上奏完,便看了冯宝一眼。 冯宝立即会意,站出来尖着嗓子开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百官们都并未动静,今天有本奏的都已经禀报完了,连参奏人的御史该骂的也都骂完了。 大家都等着散朝。 而正在此时,二皇子忽然越众而出,手持朝笏朗声道:“回禀圣上,儿臣有本奏!” 二皇子站出来,有些出乎建章帝预料,建章帝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奏来。” 朝臣的目光都放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气定神闲,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无可挑剔的道:“儿臣祈求父皇,重开海禁,设立市舶司,开启与海外诸国之贸易,扬我国威!” 其实要开海禁,这个事儿最近在朝中已经隐约有了风向了。 谁都知道刘安最近好几次直奔浙江、福建以及广东等地,而且还给工部带回来许多图纸。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率先公开提出这一点的竟然不是刘安,而是二皇子! 百官哗然,谁都没有想到,大朝会开的好好的,二皇子忽然跑来放了个炸药。 真是把人炸的头晕眼花。 镇南王意味深长的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入朝以来,一直都在致力于钻营人际关系,并没有在朝政上发表过什么见解。 现在二皇子陡然提出市舶司的事,是哪个能人给他出的主意? 二皇子坦然自若的立着。 建章帝在龙椅上似乎也有些诧异,诧异过后,他才喜怒不辨的问:“先帝设立海禁,亲口说过,片甲不下海的话。你如今却提出要重开海禁,岂不是让朕难做?” 众人看看建章帝,又看看二皇子,心里一时都替二皇子捏了一口气。 这提议不可谓不石破天惊了,其实二皇子以前不管结交多少朝臣,都不如今天这一个议题让人印象深刻。 若二皇子真的有此等胆识......二皇子弯腰拱手,并无慌乱:“父皇,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先帝之所以设立海禁,乃是因为海上情况复杂,且屡屡有东奴人犯边,借机抢夺杀掠我国商船,因此为了一劳永逸,才设立海禁。” “可如今,我大周好男儿早已历练出来!”二皇子慷慨激昂,语气抑扬顿挫:“早已不怕那些海盗和东奴人!父皇您圣明烛照,乃是天命所归,设立市舶司,一来弘扬我国国威,让人知道我们大周乃是天朝上国,二来则是能够给朝廷增加收入,实乃名垂千古之政,求父皇允准!”xfanjia 一番话说得人热血沸腾。 不少朝臣都窃窃私语起来。 谁都没有料到,二皇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番策论,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写出来,还是幕僚写出来的。 反正处处都证明他是真正对海贸和市舶司的事是上了心的,而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信口开河。 这样展现出自己能力的皇子,足以让人高看一眼了。 建章帝同样深深的看了二皇子一眼,觉得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儿子。 沉默了片刻过后,建章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好!” 他环顾了一圈百官,豪情万丈的开口:“我大周立朝将近百年,早已是兵强马壮,海晏河清!值此之际,更该震慑诸国,扬我国威!如今,二皇子开了个好头,希望诸爱卿能够畅所欲言,踊跃献计,为我大周重开海禁,新建市舶司出谋献策,增光添彩!” 能够如此龙颜大悦,可见建章帝是何等的志得意满,也足可见二皇子这次的奏章,真是上对了,简直说到了建章帝的心坎上! 原本建章帝便独宠林贵妃,甚至为她冷落中宫皇后。 从前百官都持中立态度,是因为二皇子并无特别出彩之处,看上去除了礼贤下士一些,脾气好些,并无其他长处。 可现在看来,人家分明是胸中有丘壑。 有受宠的母妃,子凭母贵母凭子贵,二皇子以后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啊! 太极殿一时热闹非凡。 人群之中,镇南王却心中发寒。 前些时候卫皇后才被建章帝冷落,如今二皇子再得脸,只怕中宫和谢景昭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二皇子得意非常,淡淡的不着痕迹的扫了镇南王一眼。 只可惜,今天的大朝会谢景昭并未来参加,不能看到他今天风光的一面。 否则,他也好近距离的欣赏欣赏,谢景昭的脸色。 而此时,正在太极殿热闹非凡之际,一个锦衣卫在外头探了探脑袋。 冯宝一眼便看见了,皱了皱眉快步走出去,没一会儿又静静的回来了,凑到建章帝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建章帝立即皱眉,回头看了冯宝一眼,沉声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希望诸爱卿能够集思广益,退朝!”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的确是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百官们虽然觉得突然,却也都沉浸在重开海禁的震撼之中,便都三呼万岁,等到建章帝离开,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讨论起了此事。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宫门口好像出事了。” 第175章·以死进谏 镇南王留在后头,是最后几个退出来的人之一,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色凝重。 听见别人议论,他也没当回事,只是径直往外走。 就在出了午门之际,他看到许多锦衣卫鱼贯而出,似乎是去办什么差事。 他若有所思,等到出了宫门,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宫门口的登闻鼓,挑眉问:“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太祖开始,便在宫门口设立登闻鼓。 旨在表示朝廷律法的公正性,凡是有冤情的,都可来敲击登闻鼓。 而太祖时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各地的百姓,但凡是在本地被不公平对待的,有了冤屈的百姓,都可以进京告状。 而且只要有告状的百姓,沿途官员都须得给他们提供方便,食宿。 百姓敲击登闻鼓击鼓鸣冤,杀死的贪官百姓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随着时间日久,登闻鼓的作用早就已经逐渐成了摆设。 而要敲击登闻鼓,也开始有了越来越严苛的规定。 比如说,须得当地县、州、府三级衙门都递过状子,审过之后,仍觉得有冤情,才能进京,而就算是进京之后,敲登闻鼓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首先,敲击登闻鼓,就需要敲登闻鼓的人身受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行刑的太监可是不会手软的。 能扛过去的人屈指可数。 久而久之,登闻鼓便形同虚设。 这么多年,已经许久没有听说过谁敲响过登闻鼓了。 没想到他却碰上一个。 镇南王心里有些不安,等到看到长子叶明川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自己,便心中一动,快步朝着叶明川走了过去。 两人上了马车,镇南王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父王,出事了!”叶明川面色沉沉:“才刚,苏夫人受了五十杖的惩罚,敲响了登闻鼓,为苏征击鼓鸣冤,口称冤枉。” 到了此时,镇南王反倒是彻底平静下来了。 之前因为今天二皇子大放异彩的举动而惴惴不安的那颗心也安静下来。 果然。 前脚二皇子在朝中一鸣惊人,后脚便有了后招。 威武伯夫人苏夫人站出来鸣冤,敲的还是登闻鼓,分明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 登闻鼓多年不响,如今响,真是引发了全城热议。 只怕今天全城最热闹的事,一则就是二皇子提出新建市舶司,二便是苏夫人敲响登闻鼓了。 而这两件事里头,二皇子再如何出色,那都是关乎朝政的大事,许多人根本不懂。 但是苏夫人的事却不同,她的事带上了偌大的神奇色彩。 是百姓们最喜欢看的告御状的戏码,只怕马上就要街知巷闻了。 镇南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何朝贤并未找到,我们便缺少可靠的人证,现在保定卫所之前的那批人咬死不认是他们亏空兵饷,朝廷拨款,也否认他们纵容逃兵,兵籍混乱,都指证是你舅舅一意孤行,得罪了前朝余孽,才引发暴乱......” 所以朝中最近对这件事一直没有盖棺定论。 大理寺在查,但是查来查去,虽然暴兵攻击百姓、劫掠保定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但是这背后给暴兵们行方便的人,却始终还不能给个定论。 因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保定卫所的那些人指证雷鋐。 雷鋐却一口咬定就是何朝贤怕事情暴露,所以提前勾结暴徒先下手为强。 大理寺并未给出个结果。 苏征的罪名便也定不了。 可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出来打破僵局的是苏夫人。 苏夫人这么一敲登闻鼓,事情麻烦了。 叶明川同样面色凝重:“父王,明安那个性子......” 镇南王闭了闭眼睛:“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苏夫人击鼓鸣冤,可知道她拿出的证据是什么?又喊的是什么冤?” 对于苏夫人来说,她的目的很简单。 可问题是,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这才是镇南王最关心的。 叶明川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是凭借什么去击鼓的,只知道,宋清秋认了刘安做干爹,若是没有意外,在背后支持苏夫人的,应当便是刘安无疑了。”xfanjia 说起这个,镇南王便冷哼了一声:“我说呢,二皇子怎么能拿出那么一套完美的策论来,原来是因为刘安!” 这些年负责海贸和船这一块儿的都是刘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的章程了。 二皇子横空出世,想必刘安是出了大力气的。 这两人狼狈为奸,事情不好办了。 他深吸了口气,问儿子:“你弟弟人呢?” “一早就被殿下叫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叶明川也头痛不已:“他的性子您也知道,自认为这次是被算计了,害了舅舅,所以一直急着想要找出真凶,帮舅舅脱罪。” 镇南王对小儿子的性子当然了解了。 他对小儿子不放心,但是对谢景昭却是一万个放心的,听说是跟谢景昭走了,倒也没有太过焦虑,只是叮嘱道:“先回家吧,人多口杂,别在这里逗留。” 叶明川急忙答应了一声。 宫中掀起波澜。 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宋府里,宋沅正在看书,忽然听见窗户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略一挑眉,紫莹便将窗户给打开了。 虎皮鹦鹉大人扑闪着翅膀飞进来,没好气的说:“你还有空看书呢?出事了!出事了!” 大人鲜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 宋沅合上书本,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那个老女人去敲登闻鼓了!要告你们!”虎皮鹦鹉大人气急败坏:“那女人就不是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教出这么毒的孩子呢!” 顾不得听虎皮鹦鹉大人骂人,宋沅抓住其中的要点,沉声问:“你是说,威武伯夫人去敲登闻鼓,去击鼓鸣冤告御状了?” 虎皮鹦鹉大人骂了一声:“是啊!那个老女人没安好心,她肯定是要害死你们的!” 宋沅陷入沉默。 她并不奇怪苏夫人会奋起反击。 她奇怪的是,苏夫人从何入手呢? 第176章·移花接木 苏征深夜带人埋伏她是铁板钉钉的,更主要的是还有谢景昭的证词。 所以哪怕谢景昭说苏征是勾结叛党意图行刺,所以被杀,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他是国朝亲王,中宫嫡子,谁会质疑他的话? 这也是为什么大理寺对于此案悬而未决,有人在指责何朝贤,有人在指责雷鋐,却没人去质疑苏征的原因了。 苏夫人背后毋庸置疑,站的就是刘安,刘安背后,则是二皇子。 换句话来问,刘安给了苏夫人什么,让苏夫人能豁的出去,去给苏征喊冤呢? 她看着鹦鹉大人:“大人可知如今殿下在何处?” 虎皮鹦鹉大人嘎嘎摇头:“你找他干什么?” 宋沅面色淡淡的:“我想,我知道何朝贤在哪里了。” 虎皮鹦鹉大人圆鼓鼓的身子猛地抖了抖,声音都拔高了一截:“真的?” 宋沅点了点头:“您现在便快些去找许铮,或是找叶明川,跟他们说,让他们死死地派人盯着刘斌,一定要快!” 事发突然,虎皮鹦鹉大人却显然靠谱的很,嘎了一声,飞快的飞走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宋沅已经看不下去书了。 诚然,她也知道苏氏背后站着刘安跟二皇子,但是,二皇子的确是已经占得了先机。 她是绝不能让二皇子跟上一世一样站到最高处的,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要了齐昭君之后,却又不好好对待。 反倒是在当了太子之后,一脚把齐昭君给踹了,还对外说,齐昭君仍旧对宋子思旧情不忘,既然如此,他就成全这对有情人。 什么有情人?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齐昭君给宋子思带了绿帽,还将宋子思踩到泥地里,看不起宋子思,两人之间还剩下什么情分? 可被二皇子这么一说,宋子思骑虎难下。m.xfanjia 最后齐昭君竟然跪在宋家门前,求宋子思原谅。 宋子思被逼的两面不是人,最终只能选择捏着鼻子娶了齐昭君,婚后便直接去了登州上阵杀敌。 齐昭君嫁进宋家,却恨宋子思对她不管不顾,所以联合苏氏和宋清秋,几乎将宋家都给搬空了。 .....二皇子出头,便是宋子思的灾难。 她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解决了眼前的事。 紫莹见她愁眉不展,心里也替宋沅觉得累,普通人家的姑娘,现在这个时候担心的都是丈夫今天去了谁的房里,婆婆今天有没有给脸子看。 哪里像是自家姑娘,肩上还挑着生死荣辱,她只要走错了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 这么想着,紫莹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想要给宋沅去厨房要一碗鸡汤补一补身子。 谁知道才过了小花园,她便见到青樱跌倒在地,宋清秋正对她拳打脚踢的。 青樱是宋沅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之前因为摔伤了腿,所以宋沅一直准她在家里休养,就连去京郊庄子,也特意让青樱先休养好了,别急着跟她出门。 紫莹心中着急,顾不得其他,小跑着上前拦在青樱跟前:“二姑娘手下留情,青樱姐姐是大小姐院里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是,您跟我说,我自然回去跟大小姐禀报......” 怎么也轮不到做妹妹的这么糟践大小姐房里的人! 宋清秋趾高气扬。 自从被刘安收做了干女儿之后,她便已经不把宋家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今天见到青樱伤好了回来当差,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宋沅的怒气全都发散在青樱身上,污蔑青樱偷了她的荷包,对青樱大打出手。 青樱伤才好,才进二门就碰见了在花园赏花的宋清秋,都来不及先去见宋沅,就被宋清秋拦着打了,此时早就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 紫莹看的愤怒不已。 真不知道二小姐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宋清秋抢了大小姐的未婚夫,她竟然还处处都找大小姐的麻烦!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这种小事,我自己就作主了,她偷盗主子财物,我宋家容不得这样的下人,让人把她给发卖出去!” 她冷冷的注视着青樱:“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现在人人都知道宋清秋是刘都督的干女儿,府里上下都对她趋之若鹜,连带着宋老夫人都被她给气病了。 她这么说,秋分等人竟然真的便要拉着青樱出去。 宋清秋还声音凉凉的叮嘱:“告诉牙婆一声,这人是我们府里犯了事儿的,我也不要她的身价银子,只要让我以后都不再见到这人!明白了吗?” 秋分笑着应了一声是。 紫莹拉之不及,又势单力薄,一时吓得没了半条命,急忙爬起身来去报信。 宋沅正在等着青樱进来请安,之前青樱便递了话进来,说是今天会回来当差的。 可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反而等到惊慌失措的紫莹。 还没有听完事情全程,她便猛地站起身来,径直带着林嬷嬷和沈妈妈等人出去。 宋清秋还在跟旁边的丫头说:“准备马车,我要出门。” 她现在是完全不管府里的规矩,更不把宋老夫人放在眼里了,想出门便出门。 今天发落了宋沅身边最心腹的丫头,她心里高兴的很,巴不得要出门去找沈墨炫耀炫耀。 另外,她听说刘氏病了,也想给这位未来婆婆挑选些礼品。 她既然嫁给沈墨,自然就得跟沈墨好好的过日子,讨好未来婆婆也是必修的功课。 丫头笑着捧场:“咱们二小姐如此孝顺,以后一定是这京城最得婆婆欢心的儿媳妇!” “就你嘴甜!”宋清秋得意的瞥了她一眼,带着笑正要站起身,便听见外面传来几个婆子的惊呼声。 帘子哗地一声被掀开了,宋沅面色不善的从外头进来,冷冷的问:“我曾经跟你说的话,看来你都忘了。” 见到宋沅,宋清秋便下意识觉得脸疼,但是此时,她可不必再怕宋沅了,她阴恻恻的呵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沅只是问:“青樱呢?” 第177章·全都卖了 真是为了那个贱婢来的。 宋清秋无所谓的捂着嘴啊了一声:“大姐姐,你怎么了这是?那个贱婢偷了我的荷包,这种人手脚不干净,怎么能在府里伺候主子呢?” “我就给发卖了。”她笑盈盈的:“怎么,我卖个丫头,大姐姐也不高兴吗?” 她毫无顾忌,只有扬眉吐气的得意:“大姐姐若是不高兴,大可去跟父亲和祖母说呀,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她有恃无恐,别说太后的命都是她救的,便只抬出一个刘安来,也足够让宋家的人不敢动她了。 除非是想直接跟刘安闹翻了,不然卖一两个丫头算什么? 宋沅冷冷走近几步,直视着她再问一遍:“我问你,青樱人呢?” “说了卖了!”宋清秋不耐烦起来,语气尖锐的问:“我就是把人卖了,你能拿我如何?!” 她出嫁在即,距离出嫁就只剩下三四天的时间了。 宋沅难不成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难堪? 那刘安就敢剁了宋沅的手。 她根本无需害怕宋沅! 宋沅也懒得跟宋清秋废话,她面无表情的抄起了宋清秋桌上摆着的一只青釉美人瓶,然后面不改色的扔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 下人们都吓得噤若寒蝉。 宋清秋则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怎么,吓我啊?” 只会摔东西是什么本事? 有本事,冲着她的头砸下来啊。 她得意洋洋,笑的猖狂:“你砸个花瓶出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砸我啊!我看看你敢不敢!” 宋沅盯着她看了一瞬,沉声喊人:“李管事!” 李忠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听见动静,急忙答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进来。 他也不敢四处乱看,进来之后,便低垂着头只看着地上,不去看两位姑娘。 宋清秋眯了眯眼睛,不明白宋沅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宋沅很快就让她知道了。 “李管事,二小姐身边的丫头言行无状,冲撞本大小姐,险些拿花瓶砸了本姑娘的头。”她冷冷的环顾了一圈围绕在宋清秋身边的那些丫头和婆子。 这些人,原本早就已经被弃用了。 但是因为苏氏死了之后,宋清秋又得了刘安的青眼,所以这些人死灰复燃,又被宋清秋要到了身边。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苏氏以前的人,或是心腹,或是得力助手。 正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是今天吧。 她沉沉的加重了语气问:“按照府里的规矩,以奴欺主,是什么罪名?!” 李管事吓了一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这些下人,就是上头人斗法的牺牲品罢了。 但是,也正是机会。 府里现在乱作一团,失去了苏氏这个主母,宋老夫人又被气的在后院躺着。 现在就是大小姐跟二小姐之间的争斗。 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脑子转的飞快,账也算的飞快。 府里到底还是要靠着少爷作主的,大少爷则是大小姐的亲哥哥,素来只疼爱大小姐一个人。 何况他之前其实便已经亲近大小姐一系。 现在.....他浑身一激灵,立即便扬声道:“以奴欺主,乃是大不敬,该逐出府门!”xfanjia 宋清秋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宋沅,厉声道:“我看谁敢!” “李管家!”宋沅同样寸步不让:“既然知道,还不动手?!” 李管事既然说出那句话,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当下也不犹豫,马上便带着人进来,将宋清秋身边的婆子和丫头全都给拖出去了。 宋清秋简直是气急败坏的追到门口:“好,好,好!今天你们谁动的手,一个个的,等到我去见我干爹,一定一个字不落的告诉他!” 她恶狠狠的回头盯着宋沅:“还有你!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眼里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宋沅迎着她的怒视,一步步上前,拍开她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干爹,宋清秋,你没有自己的亲爹吗?” 宋清秋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了,听见这话,毫不迟疑便开口冷笑反驳:“我干爹对我比爹爹对我还好!你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掀开帘子进门的宋幼平便面色铁青的朝她看了过来。 宋沅脸上带着笑意。 她之前便已经提前派人去通知宋幼平过来了。 现在时机正好。 宋清秋看到宋幼平,也吓了一跳,有些懊悔自己失言,急忙上前喊了一声爹爹,迫不及待的把宋沅卖掉自己身边丫头婆子的事情说出来。 她忍不住哭诉:“爹,我出嫁在即,若是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了,别人会怎么看我?沈家又会怎么看我?宋沅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好过!” 宋幼平看着她,心里还想着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还有宋老夫人之前对他的警告。 是啊,他们宋家难道已经没落到了需要靠女儿认干爹来攀龙附凤了吗? 简直是丢人现眼! 他甩开宋清秋的手,沉着脸没好气的说:“我来的时候已经听人说过了,分明是你一开始故意为难阿沅的大丫头!” 他真是被家里的事磨得烦透了,哪怕之前对宋清秋宠爱有加,这宠爱也一点点的被磨得差不多了。 宋清秋委屈的看着他:“爹爹!你怎么不帮着我?我不过是卖掉一个不听话的丫头,可宋沅呢?她可是要发卖我整个院子里的人!我出嫁没有这些人可怎么办?!” 她都要出嫁了,这些人可都是得跟着她去沈家的。 这些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去了沈家,便是她的左膀右臂,眼睛耳朵。 若是没了他们,她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宋沅可真是太恶毒了! 宋沅则不紧不慢的扯了扯嘴角:“二妹又糊涂了,这些下人分明知道你出嫁在即,却还纵容你惹是生非,不知道劝阻,这样的下人,跟在你身边,不仅不能为你分忧,劝解你走正道,反而会拖你的后腿,发落了他们,正是为你好啊!也省得别人说父亲不会教女儿。” 第178章·看清自己 宋幼平立即便想到了外头人现在沸沸扬扬的议论。 本来宋清秋之前横刀夺爱的事情就闹的很难看,现在认了个干爹便在家里如此肆意妄为,先是气坏了老夫人,现在还对自己姐姐如此放肆。 若是传扬到外头去,人家还真的以为他是卖女求荣。 他还要脸不要了?安慕小说网 一想到这里,宋幼平立即便点头赞同了宋沅的做法:“这件事便交给沅姐儿处置,沅姐儿,你好好教导教导你妹妹!免得她出去丢我们家的脸面!” 到底是谁丢脸啊?! 宋清秋气急败坏的跳脚:“爹,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可是刘都督的干女儿!” 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这话,宋幼平立即便扭头死死地盯着她:“你要是只认这个干爹,那你就干脆改姓刘,从一个太监的家出门子好了!” 宋清秋再生气,也知道这话是不能接的,一时浑身都僵住打了个冷颤。 见宋清秋老实了,宋幼平冷冷盯着她警告的看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忠等人,宋沅不紧不慢的吩咐李忠:“二姑娘房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带出去!另外带一批人进来给二小姐挑,她若是不满意,也可以不要伺候的人。” 李忠看也不看宋清秋,急忙应了声是。 宋清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过就是嫉妒我,嫉妒我能得到墨哥哥的爱,嫉妒我能嫁到侯府,而你现在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你等着,我干爹不会放过你!” 宋沅懒得理会她,苏夫人和苏氏虽然狠毒,但是至少是有脑子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宋清秋养成这样的脾气的。 心机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上辈子自己根本不是输给宋清秋,而是输在了苏氏和苏夫人手里。 若是只有宋清秋,根本不足为患! 她沉沉的再次叮嘱李忠:“二小姐最近待嫁不适宜出门,凡是有送上门的帖子,便都拒了吧。” 宋清秋真是被宠坏了。 刘安又怎么样? 除非他能不顾非议不顾脸面的闯到武定侯府的内院来。 否则的话,只要武定侯府对外宣称宋清秋生病,不见外人,就阻断了她跟外界的联系。 之前为了引出那些背后的牛鬼蛇神,这才让宋清秋出门了几趟,她还真的以为她无所不能横行无忌了。 笑话。 她转身直接便走,根本不顾宋清秋的痛骂和哭喊。 等到出了门,紫莹也已经赶回来了,见到宋沅便急忙迎上来。 宋沅问了一声:“怎么样了?” “姑娘,赶上了!”紫莹吓得不轻,面色都有些发白:“幸亏咱们去的及时,不然的话,青樱便危险了。”她咬了咬唇,颤抖着声音说:“姑娘,他们想把青樱卖到窑子里去......” 宋沅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神情更冷。 宋清秋真是不长记性的臭虫,这只臭虫跳的已经够高了,是时候踩死了。 她垂下眼,快步带着紫莹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其他几个丫头正安慰着青樱。 青樱向来温柔和善,很会照顾下头的人,所以婆子丫头们都喜欢她。 此时见她受了委屈,大家都有些义愤填膺。 见到宋沅进门,大家才纷纷起身行礼。 宋沅摇了摇头,一眼便看到了站起身朝自己走过来的青樱。 上一辈子青樱跟着她嫁到沈家,一辈子都在为了她打算,后来更是自梳终身不嫁。 最后却被宋清秋的人踹的生死不知,陪着她跟安哥儿死在了大火里。 再次见到青樱,简直恍如隔世。 青樱快步走到她跟前,哭着喊了一声大小姐,就跪在地上。 宋沅一把便搀扶住她,笑着喊了一声:“青樱!” 青樱比她大三岁,从小就陪在她身边,她小时候怕鬼晚上不敢睡,也是青樱陪着她讲故事,熬过一晚又一晚。 她们之间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姐妹。 此时还是隔了一世再见,哪怕情感内敛如宋沅,也忍不住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你终于好了,” 青樱点点头,比宋沅还要激动:“好了,您给我请的大夫很好,我的腿一点儿都不痛了。” 她抿着唇有点哽咽:“姑娘,真好,您现在变得真好!” 现在宋沅把赵妈妈和粉桃赶走了,而且连苏氏都死了,说句难听的话,真是太好了! 菩萨有眼,终于睁开眼把苏氏那个恶人给惩治了。 宋沅拍了拍青樱的手:“不只是我变好了,大家都要变好,你也是。” 她说着,笑着问竹笙:“青樱的屋子收拾好了吗?” 大丫头一般都能自己分一个带着脸盆架子和箱笼的房间,青樱从前是她的大丫头,现在回来自然也还是。 她会亲自过问,说明想让底下的人知道,青樱仍旧是丫头里头跟她最亲近的。 竹笙急忙点头:“是,姑娘放心,都准备好了,青樱姐姐就住西厢的第一间,挨着我跟紫莹姐姐。” 紫莹是后来从宋老夫人那里来服侍宋沅的,当然知道青樱是跟宋沅自小的情分,旁人不能比,所以也没什么嫉妒的心思,笑着在旁边凑趣儿:“姑娘说给青樱姐姐添的两个梅瓶,三套衣裳,还有一套首饰,都送过去了。” 青樱就有些不安。 她跟在宋沅身边的时候,一直都被赵妈妈和粉桃压一头。 她总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现在宋沅如此抬举她,她有些害怕。 “姑娘,不必这么费事的.......”她睁大眼有些不安。 宋沅笑着摇了摇头:“要的,你是我的大丫头,该有的东西当然都不能少了。” 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去看看房间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随时告诉许妈妈,让许妈妈帮你换。” 青樱简直是惶恐不安了,这就已经好的过分了,大小姐竟然还说不喜欢再换! 她真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大小姐。 正在这时,许嬷嬷敲了敲门进来了,看了青樱一眼,笑着喊了一声青樱姑娘。 第179章·通风报信 然后才对着宋沅说:“姑娘,刑姑姑来了。” 宋沅挑了挑眉:“刑姑姑?那个宫里跟来伺候宋清秋的姑姑?” 她让李忠处置宋清秋院子里的下人,但是刑姑姑名义上是宋清秋的下人,实际上却是刘安给了宋清秋的,跟那个什么秦姑姑一样,两个人都不领宋家的俸禄,也没有身契。 宋家是没有资格处置她们两个的。 现在她过来.....许妈妈有些担心:“姑娘,她们到底不是咱们府里的下人,会不会?” 会不会是来找事的,宫里的人,出来总是能唬人的,而且她们如果去和刘安通风报信呢? 宋沅冷冷挑了挑眉,毫不迟疑的垂眼说:“不见,让她回去吧。” 她才懒得跟这些人扯皮,反正她教训的是名义上的妹妹,姐姐教训妹妹,还是有了当爹的人的允许,她们能怎么样? 爱告状,那也得出得去才行。 她又看着有些不安的许妈妈:“跟门房说一声,不许无关人等随意进出,除了采买和府里家生子凭条子办事儿的,其他人要出去,都得来问过才能放行。” 反正宋幼平出门是不会受限的。 宋老夫人也用不着出门。 这条规矩说明白了就是为了限制宋清秋和她那些狗的。 她真是受够宋清秋这个上窜下跳的蠢货了。 蠢货虽然蠢,但是正因为他们蠢,所以她们一般只为了出气,而不是能理智的分析利弊,一拳打死老师傅的基本也是他们。 她不能容许这些蠢货继续蹦达了。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担忧,不知道现在谢景昭和叶明川那里有没有什么收获。 刑姑姑静静的听完许妈妈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波澜,道了声谢便转身出门。 临走之前,她忽然看到一只硕大的身影飞过了围墙,径直停在了窗户边上,用嘴巴笃笃笃的去啄窗户。 那是什么? 她一时有些震惊,这么大的东西,是母鸡吗? 母鸡能飞这么高?! 而那只母鸡已经开口破口大骂了。 因为里头太久没有动静,所以这只鹦鹉竟然骂了一连串的流利的脏话。 刑姑姑从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到后来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天哪,怎么会有一只肥的像是母鸡的鹦鹉,竟然还能说这么长一串的话? 她神情有些恍惚的走了。 宋清秋正在院子里摔东西,她太生气了,以至于房间里的东西一时都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几乎都没能下脚的地方了。 但是见到刑姑姑回来,她还是收敛了几分脾气,抿着唇问:“那个贱婢怎么说?!” 对于宋清秋张口闭口的贱婢,刑姑姑皱了皱眉,但是很快便当没有听见,轻声说:“大小姐没有见我。” 没有见她? 宋清秋又扔了一个花瓶:“那个贱婢以为她是谁啊?!真是贱死了贱死了!跟她那个洗脚婢亲娘一样,都是讨人嫌的贱婢!” 刑姑姑见她跳的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得不上前安慰她:“二姑娘,您到底怀着身孕呢,情绪不适宜这样大起大落,还是先安静下来吧。” 她怎么能安静的了? 宋清秋都要被气疯了:“我三天之后就要出嫁了,沈家和墨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的下人,现在宋沅那个贱婢一开口就把我所有的下人都给换了!”安慕小说网 “让沈家的人和墨哥哥怎么想我?!” 就算是她们不怀疑她做了什么,也会觉得她在宋家不受重视,比不过宋沅啊! 她怎么能够忍受? 宋清秋又是委屈又是急躁:“你帮我去告诉干爹,我就要秋分,我就要汪嬷嬷!她们都是我娘留给我的人,我都要我都要!” 这个祖宗的脾气真的很差。 而且做事毫无逻辑,只凭借着自己的喜好。 高兴的时候就什么都是好的。 不高兴的时候便跟蛮牛一样,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刑姑姑头痛不已。 但是谁让她命好,是刘安的干女儿呢? 谁不知道她是督主现在的心头肉? 刑姑姑便也只能笑笑说:“好好好,您先别着急,我会想法子通知督主的,督主一定不会让您没面子的。” 说到会去通知刘安,宋清秋心里才舒服了点。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刘安是她所有认识的人里头最厉害的那个了。 墨哥哥都对他推崇备至,一直劝着她要听干爹的话。 她委屈的嗯了一声:“告诉干爹,那个贱婢总是欺负我,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干爹不是说,会解决了她吗? 但是这次从宫里出来,她还好好的,而且变得更加嚣张了。 现在不仅老夫人被她吃的死死地,连爹也只听她的话。 她受不了了。 刑姑姑都温柔的答应了。 然后刑姑姑有些试探性的问起了那只肥硕如母鸡的鹦鹉:“这是宋大小姐养的吗?” 说起那个肥母鸡,宋清秋的怨气便更重:“别提那个混账东西了!它比它主人都更让人厌恶,都说是物似主人型,宋沅是个贱婢,那个鹦鹉也是个嘴贱的!” 她把虎皮鹦鹉大人骂自己的话说了几句。 冷笑着说:“你说,一个正经人,怎么会养这种满口脏话的东西?” “亏她还自诩是名门闺秀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刑姑姑若有所思,回头便整理了衣裳要出府。 但是却被门房拦住了,被告知若是没有大小姐的同意,下人不让随便出门了。 这是防着自己呢。 刑姑姑心知肚明。 同时又对宋沅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她肯定是已经想到了自己是刘安的人,可能会去通风报信,所以才不让宋清秋身边的下人出门。 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她难道以为这样便能阻止自己传信出去吗? 也太小看锦衣卫的能力了。 她冷笑了一声,站在宋清秋院子里的围墙处,吹了一个奇怪的口哨,便有一只灰色的鸽子飞过来落在她手里。 她摸了摸鸽子的头,将卷起来的一个纸团放在鸽子腿上的信筒里,打了个呼哨,鸽子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她则朝着宋沅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 第180章·大手笔啊 西城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里,下人们正穿梭往来的准备着成亲要用的东西,名贵的布匹和绫罗绸缎像是不要银子一般,堆了一层又一层。 刚进府门的邓平被这些东西都给晃得花了眼睛,哟呵了一声,情不自禁上手去摸了摸。 等到一路看进去,好东西都看的已经略有些麻木了。 直到进了后院正房,看到了正在里头斜靠着引枕看册子的刘长英,轻声啧了一声:“哟呵,这是要干什么?你又要娶第七房姨太太啦?” 刘长英身上穿着上好的蜀锦长袍,身边还有两个娇滴滴的美丫环正在给他喂葡萄,听见这话抬了抬眼皮呸了一声。 “少给我在这儿装蒜了!”刘长英冷哼了一声:“这不是你给我叔叔找回来的这便宜女儿吗?我现在可得为了她操劳了。” 宋清秋的事儿,的确是苏夫人通过邓平的锦绣坊,才让刘安知道的。 所以邓平现在也算是刘安的心腹中的心腹了,地位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至于刘长英,他是刘安的亲侄子。 在没有宋清秋之前,他与其说是刘安的亲侄子,倒不如说是刘安的亲儿子,刘安对他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 还把他安排在了锦衣卫。 现在刘长英都已经是锦衣卫里头最年轻的同知了。 只不过现在刘安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宋清秋又要成亲了,所以刘长英这个侄子,当然只能退避三舍了。 邓平知道他这微妙的心思,便也跟着哈哈笑了:“行了啊,咱们俩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干爹这辈子也不容易,他就算是认了宋清秋,不过就是多点儿东西送出去,你还在乎这些?” 宋清秋是个女孩儿,顶多就是多陪送些财物也就罢了。 但是对于刘安来说,这点东西算什么? 他这些年说是建章帝身边的第一得宠的太监也不为过,前些年更是曾经出海过,带回来的财物数不胜数。 刘长英作为刘安的亲侄子,这些年捞到的东西早就已经盆满钵满了。 再怎么送,哪怕把沈家都给送的富起来,也要不了刘安多少身家。 相反,刘安在官场上的这些人脉和地位,照旧是留给刘长英的。 邓平便半是劝告半是提醒的看着他:“你可别跟干爹对着干,这是干爹的初恋所生的女儿,也是干爹唯一的女儿,你若是相处的好了,有你的好处。” 刘长英嘴角带着点儿不屑的坐了起来:“我要你提醒?我又不傻!” 他虽然是看不上这个宋家的二姑娘,但是既然是干爹的种,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别说是她了,连她那个软饭未婚夫都关照到了。”刘长英嗤笑:“沈墨那家伙我知道,东川侯府也就是表面上说起来风光,实际上内里早就亏空的不行了,你知道吗?他们家就连正堂的摆设都是假货。” 一家人就指望着沈墨能飞黄腾达呢。 沈墨也真是够有意思的。 钻营二皇子的门路,他选择的是娶宋沅勾搭住郭家,看能不能借着郭家的力发达。 而一面又勾搭着宋清秋,指望能得到威武伯府的帮助。 这人可真是哪儿都不放下。 刘长英瞧不上这种只有名头没有内里的勋贵子弟。 以前风光又怎么样,现在混的还不如他这个阉人的侄子呢。 邓平有些无奈的指了指他:“你呀你,这刻薄的嘴就不能收一收?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干爹可说过了,那天不能有任何差池,得让咱们这干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啊。” 刘长英撇了撇嘴:“你没看见吗?摆满了整整一屋子的东西,这算起来,得有一百六十八抬嫁妆了,叔叔是不是昏头了?” 宋家嫁女儿只怕都没这么多的嫁妆。 刘安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的添妆。 之前刘长英就在看添妆的单子,真是离谱的很,里面甚至还有二十年的女儿红和二十年的老树所做成的箱笼。 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刘安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反正就是正经人家嫁女儿也没这么用心的了。 连马桶都准备好了。 他挑了挑眉:“这么送,宋家那只绿毛龟不会有意见?” 到底是谁嫁女儿啊? 邓平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干爹自己心里有分寸。”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一摞纸来:“给我加上,这是我送给干妹妹的一点儿添头。” 刘长英狐疑的看了一眼,瞬间忍不住睁大眼睛:“你疯了!锦绣坊每年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你要送给她?!” 锦绣坊一年最少纯进账十万两,哪怕是除去孝敬给刘安的那些银子,也差不多得有七八万两的收入。 现在邓平竟然要拿出百分之二十给宋清秋,还是每年! 这不得把宋清秋送的成大周顶顶有钱的贵妇人? 邓平呵呵笑:“哎呀,看干爹面上,看干爹面上,你给我添上就是。” 刘长英面色不善。 邓平这个干儿子都给这么多,自己这个亲侄子不大出血岂不是要被刘安记一笔? 他气的牙痒痒。 正在这时候,远处有只灰色的鸽子飞来,落在了石桌上,悠闲地来回踱步。 邓平挑眉:“这不是刑姑姑的信鸽吗?她被干爹送去陪宋二姑娘了,这是有什么事儿?” 刘长英伸手拿起鸽子,才把里头的信拿出来,便听见外头传来行礼声音:“督主回来了。” 邓平跟刘长英都立即迎了出去。 刘安不等他们行礼,便看到了刘长英手里的信鸽,挑眉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才,还没来得及打开里头的信呢,您就进来了。”刘长英笑了笑,将鸽子递给刘安:“叔叔,三天后就成亲了,应当没什么大事。” 刘安没理会他,取出信看了一眼,便面色阴冷的冷笑了一声:“好的很,好的很!” 这情况不对啊。 看到女儿的消息,怎么这么杀气腾腾的? 刘长英跟邓平面面相觑,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邓平示意刘长英捡起信来。 第181章·女人嫉妒 两人将信给捡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立即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都没想到,宋清秋都已经认了刘安做干爹了,宋沅竟然半点脸面都不给宋清秋,还把宋清秋的所有下人都给卖掉了。 那可是所有的下人! 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人,基本都是从小就照顾着他们的,知根知底,也已经用习惯了,带到婆家也是得心应手。 现在宋沅这么做,无疑是切断了宋清秋的臂膀。 想必如果不是刑姑姑和秦姑姑都是刘安给的人,宋沅只怕会连她们两个也给卖掉的。 就算是没卖掉,现在也故意关了府门,不让她们随意进出了。 看出了刘安的怒气,刘长英和邓平的反应都极快,一个上前两步说:“干爹,这宋大小姐真的有点古怪。”安慕小说网 他说出那只鹦鹉的事儿:“这只鹦鹉,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啊?” 会骂人的鹦鹉,总感觉好像是在哪儿听过的。 刘长英想到了什么,立即便冷笑出声:“你当然耳熟了,这不是平成王跟前的那只扁毛畜生吗?” 这么一说,大家便都想起来了。 谢景昭从龙虎山下山,便带了一只据说是灵性十足的鹦鹉。 这只鹦鹉是龙虎山的圣物,传说是某位天师轮回转世,灵魂不灭,投生在了鹦鹉的身体里,所以历代天师都是将它给供起来的。 这鹦鹉自称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识渊博。 它谁都看不上,在龙虎山也是众弟子都怕的存在。 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跟谢景昭看对眼了。 据说从谢景昭第一次下龙虎山回京开始,便跟在谢景昭身边了。 因为它地位特殊,所以它愿意跟在谢景昭身边,龙虎山天师便也只能由着它了。 邓平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他是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想到这些东西就翻了个白眼:“说的神神叨叨的,哪有这么玄乎?我看把它给射下来烤了,它能不能干什么!” 一只鸟儿而已,算什么玩意儿? 刘安阴森瞥了邓平一眼:“这是一只鸟的事儿吗?” 问题是,之前这只鸟儿,是谢景昭的。 现在这只鸟儿却跟在宋沅身边。 很明显,这是她们两个传递消息的方法。 也是,都不必写信了,要说什么,直接让这只鹦鹉就给代劳了。 刘安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之前他们传回来消息,说是当时在现场,是宋沅亲手杀了苏征。” 不知道怎么刘安会忽然说起这个来,刘长英有些不解:“对啊干爹,是有人看到了,送了消息给咱们,咱们这才告诉的苏夫人嘛。” 苏夫人这才去敲登闻鼓告状的。 之前谢景昭声称苏征是勾结暴徒刺杀他,才被他所就地诛杀的。 但是有人能够证实,杀苏征的却是宋沅。 这便足以让人质疑谢景昭的其他话了。 比如说,真正勾结暴徒的可能是另有其人,可能是叶明安和宋沅,她们狼狈为奸,却又需要有人背锅,这才会杀了苏征,死人毕竟是不会喊冤了的,不是吗? 刘安让赵国公夫人,挑拨了苏夫人去告状,也正是因为想要让建章帝怀疑谢景昭,怀疑这个素来表现的光明磊落的儿子。 因为,谢景昭亲近宋家,他显然是要支持宋沅的。 刘安笑了笑:“有了这只鹦鹉了,不是就更能证明,他们关系匪浅了吗?” 刘安啧了一声,问邓平:“刘斌那儿有消息了没有?” 邓平可不敢耽误正事儿,一直都是格外关注的,现在听见自己干爹问,忙说的有理有据:“出城去了,苏夫人一去告御状,就跟您预料的那般,便有人说是发现过何朝贤的踪迹。他一听见消息,就赶去了。” 何朝贤这人,见利忘义,趋利避害的本事一等一。 之前谢景昭他们满城搜捕他,他便躲得比兔子都快。 但是苏夫人一去告御状,这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便让何朝贤蠢蠢欲动了。 刘安派人散发出消息,示意苏夫人去告状是她们所为,以何朝贤的性子,当然会觉得这个时候该投奔刘安和二皇子,好求取庇护。 他嗯了一声:“抓到人尽快带回来。” 又饶有兴致的问:“还有,送那个报信说是宋沅杀苏征的侍卫过来的,究竟是谁,找到了吗?” “找到了。”说起了这个,邓平啧啧称奇:“干爹,您神机妙算,只怕也猜不到这人到底是谁的,说出来您肯定想不到,竟然是李阁老家的那位嫡孙女,李大小姐!” 李大小姐是谁刘安不知道。 但是李阁老是谁,刘安当然是知道的。 这位内阁大佬一直站的都是正统派。 也就是说,他是谢景昭的人。 既然支持谢景昭,他的孙女儿却跑出来给他们这边送人,来指证宋沅......刘安略一想就明白了。 女人你死我活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男人了。 谢景昭连那个虎皮鹦鹉都送给了宋沅,李清芙怎么受得了? 不舍得对谢景昭下手,那就对宋沅下手。 刘安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笑了一声:“给我紧紧盯着这位李大小姐,想办法让她自己站不住,出来指证宋沅。” 他相信,除了那个看到宋沅杀人的侍卫之外,李大小姐手里应该还有一些很有用的东西的。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最可怕的东西,是真的能够杀人的。 如果能借着这个李大小姐帮清秋出口气的话,顺手的事儿,为什么不做? 邓平明白自己干爹的意思了,笑着应了一声是。 又旁敲侧击的将自己送了锦绣坊的利润给宋清秋当添妆的事情说了,刘安听完了,脸上笑意更深:“不过是一个小孩儿,怎么可如此宠溺她?” 话是这么说,脸上的满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邓平顿时哈哈大笑:“干爹说什么呢,那可是您干女儿,那就是我的亲妹妹啊!做哥哥的,难道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得?” 看的刘长英脸都酸了。 第182章·引蛇出洞 深夜,位于京郊的一处民房里,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推开一间房的房门,确定里头没有人的时候,松了口气,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窗边那张破烂的床上。 夜色浓重,他刚坐下,便听见旁边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虽然这响动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也足以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了。 他跳起来,整个人心跳都仿佛漏了拍,只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要逃跑,定了定神,才发现是一只偷吃的猫儿,刚偷吃完了桌上的鱼,不小心打翻了盘子。 他吓得心脏刺痛,一时都险些站立不稳。 好一会儿,他才惊魂未定的回过神来,扶着桌子站稳了,顺手从旁边抄起一只破烂的碗扔了过去:“畜生!吓我一跳,滚犊子!” 猫儿受了惊,喵呜了一声轻松的从窗户上跃出去了。 何朝贤追上前,正要把窗户关上,一只手忽然从窗户外头伸了进来,一把攥住了他的喉咙。 这一瞬间,何朝贤两眼一黑,这回真是心脏都被攥住了的感觉。 他扑腾了两下,惊恐的瞪大眼,看到了记忆里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刘斌! 虽然同样都是刘安的干儿子,但是干儿子跟干儿子之间的差别也是极大的。 他只不过是逢年过节送的孝敬多,走的门路也多,这才能挂个干儿子的名,可实际上他连刘安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刘斌可不同,那可是真正能站在刘安身边端茶倒水的。 地位比他要高得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看到了刘斌,他便知道是刘安找来了! 他霎那间觉得自己今天性命休矣,五官扭曲的死死地抓住刘斌的手,生怕刘斌马上扭断他的脖子。 好在刘斌似乎没杀他的打算,攥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在半空片刻,便松开了,将他扔在了地上。 地上又冷又硬,他被摔得滚落在一边,却根本顾不上痛,连滚带爬的缩在了桌子底下,看着缓缓带着人进来的刘斌。 刘斌带来的人将屋里的气死风灯点亮了。 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笑着啧啧两声:“哟,何大人,最近日子看起来过的是不怎么样啊。这么破烂的地儿,你也能待得住?” 怪不得一开始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了。 何朝贤对自己也真是够狠的,竟然躲在了这种狗都不来的地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谁会想到堂堂一地知府,会躲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若不是因为何朝贤之前去打听苏夫人告御状的事儿,漏了痕迹,只怕他们还得好好找一阵。m.xfanjia 刘斌在之前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出来吧何大人,咱们好好聊聊天。” 何朝贤畏畏缩缩的从里头钻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是落入虎口了,爬出来也不敢动,就缩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刘斌居高临下的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何大人,你可真是够能藏的,我们找了你半个多月呢,硬是没找着。” 何朝贤吓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见刘斌这么说,几乎是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刘大人,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何朝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我的错,是我贪财,收了那些暴徒的银子,给了他们方便.....” 这里的床铺也是破破烂烂的,虽然手下的人垫了垫子,但是刘斌还是嫌弃的不行。 见何朝贤这副样子,他扬手不大耐烦的打断了:“咱们之间便别说这些虚话套话了,何大人,你挂着咱们干爹的干儿子的名号,竟然勾结暴徒,纵容那些山匪装成卫所的官兵,借此骗取朝廷的拨款。” 他的面色冷冷:“这些罪名,不管是哪一样拿出来,你死一万次都不冤枉!” 何朝贤吓得更厉害了,哭着喊饶命。 刘斌紧紧的盯着他:“没想到你嘴巴还挺严实的,到现在了,都不说出你背后的人来?” 一个知府,怎么可能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背后套取朝廷军饷的自然还有其他人。 这人是谁,何朝贤知道,刘斌也知道,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罢了。 何朝贤哭的厉害:“下官万死!” “万死不万死的。”刘斌呵斥了一声:“现在就别再提了,眼前有个机会留给你。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你就能活,不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你就现在死。”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所以到底是想活着还是要去死,你现在就拿个主意吧?” 何朝贤当然是想要活着了,他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刘大人,刘大人,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什么都听你们的!” 刘斌笑眯眯的:“既然如此,那你把你之前跟暴徒山匪,还有齐家的密信拿出来吧。” 何朝贤浑身都僵住,脸色十分难看。 他心里知道,刘斌现在找过来,还愿意跟他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有那些密信。 那些密信可都是用来保命的。 若是拿出来,只怕刘斌下一刻就会杀了他。 他目光闪烁的缩着脖子:“下官,下官走的时候太匆忙了,所以没有带上......” 刘斌冷哼一声,立即便掐住了何朝贤的脖子:“你找死!” 现在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何朝贤被掐的呼吸困难,面色都紫涨了,急急忙忙的喊:“给......给......” 刘斌松开他,何朝贤就又重重的倒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 何朝贤被摔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被刘斌一逼问,才痛哭流涕的说:“在我弟弟那儿,在我弟弟那儿,我偷偷藏他那里了,他不知道,只有我能找到!” 刘斌瞥了旁边跟着的手下一眼:“替何大人收拾收拾,咱们去拿东西。” 底下的人立即便应是。 正在这时,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呼哨。 这是他们的人示警的信号,刘斌皱起眉头,几步走到窗前厉声问:“怎么了?” 声音未落,便听见一道破空声呼啸而至。 第183章·识时务者 竟然是一道箭矢凌空飞来,几乎是擦着刘斌的耳朵过去了。 刘斌吓了一大跳,浑身都紧绷的如同石头,二话不说,先低头弯腰,往旁边一滚。 是谁这么大胆?! 他很快便意识到来者不善了。 毕竟,能够带着弓箭手,还追踪自己到这里,不必说也是冲着他找到的何朝贤来的。 来的人是谢景昭,还是叶明川?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十分难以应付的。 刘斌示意身边的人散开,自己大声喝问:“来者何人?!竟然敢阻挠锦衣卫办差?!” “锦衣卫?”许铮从马背上跳下来,冲着楼上大笑:“阁下说笑呢吧?若是锦衣卫办差,何必遮遮掩掩,鬼鬼祟祟?” 他亮出身份:“金吾卫副指挥使许铮,奉命前来捉拿勾结暴徒之重犯何朝贤,请问阁下可否告知身份?” 刘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叫不好。 他当然知道许铮了,许铮是谢景昭的伴读,谢景昭去龙虎山,也是许铮一直陪着去的。 来的竟果真是谢景昭。 刘斌也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去的,谢景昭这人表面上看着似乎是人畜无害,可实际上手段却极其凌厉。 他从龙虎山上下来,不知道多少人暗中使绊子不想让他回京,路上做的手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可谢景昭每一次都避过了。 不仅避过了,还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二皇子和林贵妃乃至于林家的损失都十分的惨重。 若不是后来赵国公夫人通风报信,根本没人知道谢景昭已经到了菩提寺。 可就算是如此,菩提寺那一次的陷害照样也没能成功。 这人面甜心苦,若是自己不站出来承认身份,他敢肯定,下一刻谢景昭就要把他打成同党,说他反抗,把他就地诛杀了。 他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来,露出个笑脸:“许大人,真是误会,您瞧瞧,我可真是锦衣卫的刘斌啊!你应当是认识的吧?” “哟!”许铮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还真是啊刘大人!怎么是您在这儿呢?” 他说着,蹬蹬蹬的带着人上了楼,手里的人还都明晃晃的举着火把,一进屋便把屋子里给照亮了。 何朝贤一眼就看到了在墙角在缩着的何朝贤。 刘斌不动声色的上前挡住何朝贤,笑着说:“我们也是办差,接到线报说是有人在这里看到了何朝贤,便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真的找到了。” 他拦在何朝贤跟前:“这正准备带着何朝贤回镇抚司呢。” 许铮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不必劳烦刘大人了,我们殿下负责平卫所叛乱,最主要的疑犯便是这个何朝贤。如今一事不烦二主,我们便直接将人给带走了。” 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下,直接抢人了。 刘斌估摸了一下自己这边带的人手,再看了看许铮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声音沉沉的说:“我们锦衣卫如今也正在奉旨督办威武伯夫人喊冤一事,何朝贤同样是重要人证。何况,人是我们先找着的。” 许铮哪里理会他的这些鬼话,笑了笑便道:“那也好说,咱们问一问,何朝贤愿意跟谁走,怎么样?”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冲何朝贤道:“何大人,怎么样啊,跟不跟我们走?” 刘斌心中冷笑。 他们这里跟何朝贤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要何朝贤交出密信,就会给何朝贤一条生路。 再说,何朝贤本来就是导致暴徒肆虐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可能愿意跟着平乱的谢景昭那边的人走? 一走岂不是就要被审出个水落石出? 可令他没有料到的事出现了。 何朝贤几乎是卯足了劲儿的喊:“愿意!愿意!下官愿意将功赎罪,愿意改过自新!” 刘斌不可置信回头,几乎想要一脚把何朝贤给踹死。 而许铮已经冲着刘斌拱手了:“刘大人,您看,这么多人都在呢,大家都听见了。犯人都说了,愿意跟我们回去,愿意坦白,您那案子也是大事儿,不过,等我们审完了,也能再审,对不对?” 他说着,扬了扬手:“还请您行个方便。” 许铮身后的那些人已经上前要带走何朝贤了。 而此时,刘斌带来的那些锦衣卫全都齐齐的将手放在了腰间挎着的绣春刀上头。xfanjia 他们只等着刘斌一声令下,便跟许铮的人动手。 还有人敢从锦衣卫手里抢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斌同样愤怒异常,见许铮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冷笑:“我说过了,许大人,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你的差事是差事,我们的差事也是差事!你们凭什么抢人?” 谁得到何朝贤,便能占得先机。 这一点毋庸置疑。 谁愿意放弃啊? 他干爹可等着亲自审何朝贤的。 许铮似乎是没听出刘斌的挑衅,仍旧还是笑嘻嘻的:“什么抢人?我们哪里抢人?我们这是在跟你们商量啊。” 他说着,拍了拍手,四周便忽然响起一片齐刷刷的上膛声。 这声音把刘斌惊得面色发白,他失声喊:“神机营?!” 许铮竟然带了神机营的火铳手过来! 他凭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许铮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刘大人,事关重大,我们实在是忙得很。若是您非得找麻烦,那我们也只能不客气了。” 能把神机营的人都带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来说去又绕回了原点。 他让出人还能活命。 否则按照谢景昭的性子,还真的能把他说成是何朝贤同党。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开了路。 许铮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何朝贤,往外一拉,便有人将何朝贤给接过去了。 何朝贤面色之前是惨白的,现在也有了点血色,小心翼翼的跟着许铮的人下了楼梯,一下楼,他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一道清俊的身影。 他吞了口口水,急忙上前跪在地上:“罪臣何朝贤,见过平成王殿下。” 谢景昭转过身来看着他。 第184章·杀了皇子 何朝贤一出门便跪在了谢景昭脚下。 谢景昭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遥遥的去看楼上。 楼上,刘斌正冲出房门准备跟许铮争执,一眼看到了楼下站着的谢景昭,顿时便是一惊,不知道怎么的,他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原本狰狞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温和了。 小跑着下了楼给谢景昭行礼问安。 谢景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刘大人这么巧,也是来抓人的?” 刘斌浑身都冰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白毛汗。 听见谢景昭这么问,他有些心虚的陪笑:“是,我们的人听说这里有他的身影出现,下官便带人来碰碰运气。” 谢景昭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嘴角:“早就听说何大人在朝中认了个很厉害的干爹,我还以为刘大人这是舍不得自己的干兄弟呢。” 一句话就点出了何朝贤跟刘安之间的关系。 刘斌的脸色都变了,只能讪笑着摇头否认:“不不不,这哪儿能呢?都是旁人牵强附会罢了......” 谢景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便好,刘大人,今晚多谢你了。”安慕小说网 多谢什么? 刘斌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他辛辛苦苦的跑过来,结果却半路被谢景昭把人给劫走了,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何朝贤手里还有要命的密信呢! 真是见鬼了! 谢景昭带着人扬长而去,刘斌立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的。 底下的人见他站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推了个平时在他跟前说的上话的人出去。 那人便小心翼翼的问:“头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刘斌面色狰狞扭曲,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往外迸:“传信,找人!今天若是让他们进了城,明天死的就是咱们!你们说怎么办!” 这话的意思是? 那人说话声音都有些抖了:“头儿,那可是平成王啊!” 皇帝总共也就才九个儿子,算上早逝的太小的,长成了的也就这么四五个,尤其平成王这还是中宫嫡出的皇子,也是现在的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 刘斌的意思是,要杀了?! 这也太狠了! 虽然平时锦衣卫的确是办案的时候也动过不少宗室,可是杀宗室的可真是少之又少,因为要杀也轮不到他们来杀,真正动手的,都是得到了上头的指令非杀不可的。 这可是建章帝的嫡子! 刘斌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把他给提溜了起来,恶狠狠的反问:“平成王怎么了?!谁能证明那是平成王,谁能证明那是我们杀的人?!” 赶狗入穷巷,早就已经没了后退的可能。 他这么一吼,反而彻底清醒了,杀心也愈发的坚定:“派人去卫所叫上田程他们几个,让他们偷偷带人过来,趁夜把事情给解决了!” 杀了人,到时候再推给那些暴徒余孽也就是了。 重要的是,今天何朝贤一定不能落在谢景昭的手里! 那人见刘斌是铁了心,也不敢再有异议和分辨什么,急着下去安排联络了。 而另一头,许铮追上了谢景昭之后,面色凝重的说:“殿下,怕是要当心刘斌那伙人狗急跳墙。” 何朝贤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刚才让人出来,完全是因为谢景昭当时带的人多,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拿定主意撕破脸,这才会把人交出来。 但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要知道,这伙人本来就是无恶不作,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是他们所顾忌的。 谢景昭嗯了一声,想了想,挑眉看着许铮:“将人带到德胜门去,叶明川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许铮是谢景昭的心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谢景昭这话一出,他就明白谢景昭的意思了。 立即便表示反对:“不行!殿下,这太危险了!” 谢景昭让他把人带走,自然是打着分化敌人的主意。 但是如此一来,谢景昭这边的压力便陡增了。 刘斌是不会顾及谢景昭的身份的。 谢景昭静静的看了许铮一眼:“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何朝贤是我们拉刘安下马的重要人证,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的态度不容置疑,许铮挣扎了一会儿,也知道犟不过他,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是。 随后便带着十几个人,领着何朝贤走了。 临走之前,谢景昭叫了何朝贤一声。 何朝贤惶惶然站住,有些紧张的垂头:“殿下。” “何大人,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有些事却还是可以补救。”谢景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弟弟和在意的亲人想一想,记住本殿的话。” 何朝贤浑身一激灵。 他当时见到许铮就毫不犹豫的跟许铮走,一是因为他最知道刘安的人和二皇子的人的德行。 知道自己落在他们手里,不管他们的话说的如何的好听,最终却绝不会放过他。 二就是因为许铮当时手里拿出来的帕子,那是他侄女儿亲手绣的。 他弟弟还俗之后,便成家立业。 他没有孩子,弟弟的孩子便如同他亲生。 现在听见谢景昭这番若有所指的话,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是,殿下放心!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弄虚作假!” 谢景昭点点头,让徐峥把人带走。 徐峥一走,一直没有开腔的叶明安便从旁边出来了,站在谢景昭身边,轻声问:“殿下,那现在怎么办?” 经过了暴徒一事,叶明安也成长不少。 分明暴徒肆虐,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可见保定卫所到底是乱成了何等模样。 可是京中就是有人帮刘安等人摇旗呐喊,认定这件事不关他们的事,只想把这件事栽赃在雷鋐和他的头上。 官场黑暗,就是指鹿为马。 哪怕他爹是镇南王,也免不了要被人针对算计。 只因为他们挡了别人的路。 他现在已经比在京郊的时候要沉稳内敛的多了。 第185章·引君入瓮 见叶明安看上去蔫蔫的,谢景昭挑了挑眉,有点好笑的问他:“怎么,这是怕了?” “谁怕?!”叶明安一被激便瞪大眼:“他们要害我和我舅舅,我会怕他们?!我还就怕他们不来呢!” 刘安的这些狗,一个比一个的能狂吠。 他早就已经受够了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了,现在正是机会。 他们敢来,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看看到底是谁怕! “不怕就好。”谢景昭拍了拍叶明安的肩膀:“振作些,何朝贤已经被许铮带走了,许铮办事牢靠,只要他把何朝贤交到你哥哥手里,明天你和你舅舅便能洗清冤屈。” 叶明安重重的点头。 不一会儿,之前跟着许铮走的几个人又回来了,低声跟谢景昭禀报:“殿下,已经把许大人的痕迹清除干净了,咱们现在呢?” 谢景昭环顾了一圈地形,想了想,便道:“现在,咱们去借宿!” 叶明安十分不解。 这个时候了,生死存亡啊,还有心思借宿?!m.xfanjia 谢景昭手底下的人却一个个都训练有素,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当即便应是。 明白谢景昭的意思,谁也没有去清理痕迹,马蹄印清晰非常。 终于追到了踪迹的锦衣卫松了口气,田程蹲在地上,手指在马蹄印上摸了摸,回头看着刘斌压低了声音:“头儿,人刚走不过半个时辰。” 刘斌仍旧端坐在马背上,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睛:“算算时辰,脚程倒也对得上。” 田程点点头:“看这方向,应该是往永定门的方向去了,按照他们的脚程,天亮之前应当是能到城门口的,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再让他们走一段,便到了有村庄的地方,人多眼杂,不好下手。” 刘斌对田程的分析是很信服的,田程也是刘安的干儿子。 但是不同的是,这干儿子那是实打实的有本事,人家是真正从东南沿海回来的,杀的东奴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追踪痕迹等事儿做的也是一等一的顺溜。 听他这么说,刘斌便道:“那加紧时间,一定要在赶到前面的村子之前,拦住他们,一击必杀!” 众人都打起了精神应是。 田程催马前进,没一会儿便狐疑的停下了动作,纵马往前跑了一段之后又折回来,皱着眉头摇头:“不对,头儿,这事儿不对。” “怎么不对了?” 刘斌也翻身下马,他也有两下子,仔细观察之后便皱眉:“他们怎么忽然拐进右边儿去了?” 回京城从永定门入城的话,是直走的,现在谢景昭却带着人拐进右边去了。 他们要干什么? 田程冲刘斌安抚的道:“头儿,我去看看。” 他带着两个人追着痕迹去了,没一会儿就又回来,脸上带着几分鄙夷的嘲讽:“头儿,查清楚了,前面有个百姓开的小酒楼,这位殿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带着人投宿去了。” 投宿? 刘斌诧异的哈了一声,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从龙虎山上下来的,脑子可能就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吧。”刘斌讥诮的讽刺:“人家可能是觉得深夜赶路不安全,所以找了个地方住着,等到白天再赶路。” 得了这么重要的人证,竟然没有星夜赶路将人送到京城,而是中途借宿。 真是也不知道这位主儿是怎么想的。 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刘斌点点头,冲田程不怀好意的笑了:“那还等什么?送这位殿下一份大礼吧。” “只希望这位殿下去了阎王殿以后,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他意气风发,早已忘了自己一开始对谢景昭的惧怕和忌惮。 跟田程带着人马到了谢景昭借宿的那个小酒楼,刘斌先亲自去观察了周边的情形,确定没有异常,而谢景昭的那些人的马儿也都绑在院子里的树上,他便轻轻挥了挥手。 示意底下的人动手。 田程悄悄靠近,凑到了刘斌跟前问:“头儿,那酒楼里的人?” “这还用问?”刘斌猛然变色:“一个不留,全都杀光!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活口!” 田程也只不过顺嘴问一声,见刘斌这么说,了然的做了个手势。 两人便各自带着人手从围墙里一跃而入。 这是一座小小的二层四合院。 主楼有两层,看起来,客房都在二层。 按照谢景昭的身份习性,他肯定是住最好的房间的,那便是在东边。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带着人上了楼围到了东边一座套间的门口,而后小心的往里吹了一截浓烟。 这是他们锦衣卫的拿手绝活儿,里头就算是有一头牛,也得被迷倒了。 放完了迷烟,田程便踹开了门,扑进房里,直奔床边而去,而后手起刀落,一刀插在了床中间那个隆起的物体上面。 只是这么一插,他顿时觉得手感不对。 不对! 他杀人是杀习惯了的,当然知道杀人是个什么感觉。 这么一动,他就知道手感不一样,当即顾不得刘斌,伸手猛地拽起被子,便见到那个隆起的人形物体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两只枕头! 有诈! 田程顿觉毛骨悚然,尖叫着喊:“走!” 刘斌随后赶进来,只见到刘斌的绣春刀插在了床上的人身上,就听见刘斌说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漆黑的夜晚却忽然亮起来了。 当然不是天亮了。 而是有人点了灯。 夜色里,十几个打着火把的人立在房间里头,此时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而这其中,谢景昭正斜斜靠着椅背坐着,见到刘斌和田程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笑了:“刘大人,真是巧啊,咱们这才隔了多久,就又见面了。” 巧你娘个头! 刘斌在心里破口大骂,同时忍不住又觉得身上发冷。 他真是疯了,竟然得意忘形的以为谢景昭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 第186章·天潢贵胄 夜色四合,外头的风透过窗户灌进房里,将人的衣袖都吹的猎猎作响。 刘斌跟着刘安久了,刀口舔血的事儿是一直做惯了的,反应也极快。 一见谢景昭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是反过来被埋伏了。 图穷匕见,比的就是谁更狠能杀光对方的人了。 只要能活着,借口和说辞都好找的很。 一想到这里,他便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腰间的刀,跟田程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带着人毫不迟疑的便直扑谢景昭而去。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先将谢景昭给拿住,这些人都只能投鼠忌器干瞪眼。 田程的速度更快,他毕竟是常年在外头杀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身轻如燕的飞出去,踩着旁边的柱子,双脚便借力朝着谢景昭飞了出去。 速度快的像是一阵风。 他动作飞快迅猛,而刘斌也已经拼尽全力稍后赶到,牵制住了叶明安和谢景昭身边的那些近卫。 毕竟两人都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该有的默契还是十足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田程已经靠近了谢景昭。 只要他能够掐住谢景昭的脖子,制住谢景昭,今天便能占得先机,赢下这最重要的一场仗。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很顺利,有刘斌等人的牵制和用力,他眼看着马上便能对谢景昭动手了。 可也就是在他的手快接触到谢景昭之时,谢景昭也同时动了,他伸手拉住田程的左手手肘,猛地往后一带,用力之大,一下子让田程失去了重心。 谢景昭的身手竟然这么好! 田程暗中心惊,虽然龙虎山上的道士们身手都极为不错,大家也都传言说谢景昭在龙虎山上学了不少东西。 但是他们总觉得这些都只是外头的人为了吹捧谢景昭而制造的流言罢了。 毕竟这些天潢贵胄们一个个的养尊处优,怎么可能真的下苦功去学武呢? 习武之人,哪有不吃苦的? 如今一接触,他才知道传言竟然是真的。 但是他反应也快,被带着往后冲去,他马上便顺势弯下腰,右手手肘也转了个方向,免得被谢景昭直接把胳膊给卸下来,而后便松了口气,急急的抬起腿猛地朝着谢景昭踹去。 想要脱身。 谢景昭却单手悠闲地挡住了他的飞踢,与此同时猛地抬肘在他膝盖处一撞。 田程顿时凄厉的惨叫了一声,紧跟着便扑倒在地。 这声惨叫让前面还在和叶明安打斗的刘斌都吓了一跳,等到见田程竟然被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一时之间只觉得不可思议。 田程可是在锦衣卫里头身手也算是好的。 谢景昭的武功竟然这么好?! 谢景昭的动作极快,眼看田程手摸到了腰间,知道是锦衣卫的独门暗器,立即便抬腿一脚踢中了田程的胸口。 田程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了下来,整个人猛地呕出了一口血,便歪在了一边,没了声息。 在场所有人都被谢景昭这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镇住了。 或许是之前把人想的太弱,所以现在看到这一手,大家都觉得不寒而栗。 而同时,大家也都不约而同放弃了要擒贼先擒王的念头。 笑话,看谢景昭这身手,只怕进了锦衣卫都是能以一敌十的主儿,田程都被他一击必杀了,谁要是现在还冲上去想捏软柿子,这不是找死吗?! 刘斌同样大惊失色。 他本来是想半途截杀谢景昭,抢走何朝贤的。 但是没想到落入了谢景昭的圈套。 而现在看,谢景昭这分明是实力雄厚,做足了准备。 他还以为谢景昭是吃不了苦的天真皇子,这才会半夜还要借宿。 现在看来,哪里是谢景昭天真? 分明是他自己愚蠢! 过度的轻视对手,就是愚蠢! 可现在,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慌乱的喊:“撤!撤!” 叶明安却冷笑了一声:“现在想走了?!当初你们将卫所的所有银子都贪墨光了,又引狼入室,让那些前朝余孽进京郊杀百姓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百姓们怎么办?!” 而且还差点让他的舅舅背锅。 他舅舅都快被这些人给害死了! 最近朝廷里一直在争论这件事,也都是刘安一伙人在搅浑水,还妄图把这件事推在雷鋐守卫不力上头。 这些人死不足惜! 他的武功都是跟着父亲镇南王和哥哥学的,自小都是下了苦功的,竟然半点都不比刘斌这个锦衣卫差。 刘斌被缠的不胜其烦,简直想要吐血,打着打着便恶毒的眯了眯眼睛,顺手便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弓弩,对准了叶明安,猛地扣下了开关。 这弓弩还是他们锦衣卫新研制出来的武器,本来是要用在谢景昭身上的,可惜没有找到机会,现在便只能先让叶明安来祭旗了。 他动作飞快,但是这钢针飞出去,却尽数钉在了横空而出的一根棍子上头。 竟然是谢景昭及时赶到,从旁边取下了一根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棍子,将这些钢针尽数挡住。 而这弓弩若是还要再用,便得重新添上新的钢针。 刘斌晦气的呸了一口,扔了弓弩,毫不迟疑的夺命飞跑,从窗口一跃而下。 他手底下那些锦衣卫倒也是真的忠心,一个个的都拼命的替他挡着。 叶明安气的忍不住跳脚,被这些人缠着却一时难以动身。 正在着急的时候,他看见谢景昭镇定自若的从擎风手里接过了弓箭,而后张弓搭箭,一口气丝毫不停的连射出了三箭。 叶明安看的有些晃神。 这架势倒是十足的,但是......这大半夜的,外面就算是有月光,也是模模糊糊的,准头行不行啊? 不过很快,叶明安就知道准头到底行不行了。 因为楼下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谢景昭扔了手里的弓箭,对着近卫们颔首:“一个不留,格杀勿论。” 叶明安怔怔的看着谢景昭,谢景昭却已经从窗口跳下去了。 应当是去查看刘斌的情况了。 第188章·老天没眼 外面敲锣打鼓,宋清秋房里也热闹非凡。 原本有些一开始根本没打算来的女眷们见了这阵仗,纷纷都来了宋清秋房里。 宋清秋嘴角噙着冷笑。 当初她母亲出事的时候,这些人可是一个比一个的冷血无情,溜得远远的。 刑姑姑贴心替她拢头发,宋清秋则端着一碗参汤小口小口的啜着,听着女眷们一个个的争相恭维自己。 宋家的族人也不都是富贵的,一些旁支也有不如意的,见了宋清秋这添妆都比嫁妆多的架势,不由得都羡慕的了不得。 七嘴八舌的打听起宋清秋跟刘安的关系。 宋清秋认出其中一个族婶便是当初,她跟沈墨的事情被发现之后,闹着要把她浸猪笼的那个。 她便讥诮的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四婶娘是永远不会登我们家的门了呢。” 她啧了一声:“毕竟四婶娘您可是自持身份,是要脸的人,我这样的名声,您怎么这会子还上门贺喜来了?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话说的便十分难听了。 分明就是在讽刺宋四婶子见钱眼开。 当然,事情可能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是一般的人是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绝的。 宋四婶子一时尴尬得几乎脚指抠地。 见宋清秋这么不给自己脸面,她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再做小伏低也没什么用。 宋清秋跟她那个娘如出一辙,都是锱铢必较的性子。 既然在这里坐冷板凳还得不到什么好处,宋四婶子便也干脆沉下脸冷哼了一声:“是啊,原本顾念着都是一家子亲戚,这种大事,自然是家里人都该到场庆贺的。” 她站起身看了其他的宋家族亲们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不过看来,我们自认为亲有什么用?您是攀上高枝儿了,哪里还瞧得上我们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呢。是我高攀了,这就走了,省的到时候叫人以为我们是为了好处上赶着!” 她说的干脆,走的倒也很干脆,径直起身就走了,半点停留都没有。 宋清秋原本是想借着宋四婶子出口气,打压打压这些曾经给她受气的族亲,却没想到宋四婶子如此不上道,一时气的够呛。 气不顺,她的心情自然也就不好了,眼看着其他的宋家族亲的表情都有些难堪尴尬,她就忍不住怒气冲天:“好啊!我就知道,我若不是认了个厉害的干爹,你们也不会来瞧我!” 宋清秋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就算是以前对着苏氏说话也是横冲直撞的。 何况现在她的靠山还变成了刘安这样硬气的人物。 因此她便有些口不择言的说:“一群拜高踩低的!谁稀罕你们来!都走!都走!” 原本还有些其他的族亲是不想走的。xfanjia 但是被她这么一说,也不得不走了。 好像留下来的就都是拜高踩低,非得跪着从她这里求点好处的。 当然,谁不想求点好处啊? 可话说到这份上,再求就太丢脸了不是? 谁愿意吃这份闲气啊? 一时人哗啦啦的几乎全都走光了。 刑姑姑也有些无奈了。 她知道这姑娘的脾气大,却也没想到这姑娘脾气大成这样,简直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哪里有人这么尖酸刻薄的对来看自己的客人的? 再说,待会儿若是男方来了,见到女方这边一个女性长辈都没有,那面上也不好看啊不是? 宋四婶子气的要死,但是却也没有直接就离开宋家,反而去了宋沅那里。 宋沅却正忙着见客,她房里的青樱和气温柔,请了宋四婶子先去偏厢坐着,笑着说:“我们大小姐之前便念叨着,说宋四婶子您做的泡菜最是好吃的,只是不好麻烦您呢。” 宋四婶子心里的怨气总算是发散了一点儿,便笑着说:“这有什么?家里别的没有,这个还不多的是吗?回去我叫让人送一坛子过来。” 她叹了口气:“难得大侄女儿脾气好,人又温柔体贴,知道孝顺长辈,给我们这些老东西脸面。” 说起这个,她伸手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只可惜,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怜?被自己亲妹妹抢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我每次想起来,就恨不得替我这侄女儿哭几声!” 这是在宋清秋那边受了气过来了。 青樱心里清楚。 这些天宋清秋在家里每天不是打鸡骂狗,就是指桑骂槐。 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本来就是个轻浮的性子,得了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藏得住? 家里人人都怕了宋清秋。 今天只怕是把这一套也用到族亲们头上去了。 青樱了然的很,却并不开口接宋四婶子这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唉,我们姑娘就是个好脾气的,但凡是有点儿脾气,早些年也不至于被败坏了名声了。” 宋四婶子就知道青樱的意思了。 也是,宋沅就是个好欺负的软蛋。 但凡是不好欺负一些,能被继母把名声传的那么坏吗? 事实证明,真正道德败坏的分明就是宋清秋自己。 倒是把屎盆子都扣在了自己亲姐姐头上,这人也真是够可怕的。 正说着,宋沅那边的客人已经走了,紫莹过来请了宋四婶子过去。 宋四婶子见宋沅亲自站起身迎客,礼数周到,忍不住又有点感叹:“大侄女儿啊,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这也太善了些!看看她抢了你的亲事,还唯恐天下不乱,把婚事办的这么张扬高调,你就半点不生气?” 宋沅请了宋四婶子坐下,让紫莹上了好茶来,这才轻声说:“祖母身体不适,争执的多了,我也不想让父亲为难,这事儿反正也已经过去了,既然她愿意,那便按照她的意思来办吧,也不值当什么。” 得,这个可真是个真正善良的。 宋四婶子一对比,就觉得果然原配生的就是原配生的,这眼光和胸怀都不是那后头找的填房所生的能比的上的。 只是,却偏偏是这种填房生的臭丫头,竟然嫁了侯府世子,还认了一门这么厉害的干爹......真是老天没眼! 第189章·使人疯狂 宋四婶子一脸愁容的看着宋沅,不免要在心里感叹一声-----真是可惜了。xfanjia 如果有这份机缘的是宋沅,那自己这些人就算是占不到什么好处,也不至于来送礼还要被人奚落给难看。 宋沅却并不觉得可惜,温和的陪着宋四婶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她才笑着送走了宋四婶子,临走之前还送了一份礼物。 宋四婶子诧异的睁大眼睛:“这可怎么使得?我过来是为了给添妆的,怎么还反倒是收了你的礼?” “婶婶收着吧。”宋沅轻声细语的:“听说前些时候三哥哥娶亲了,那时候我正病着,也没能去道贺。这就当是补给三哥三嫂成亲的贺礼了,您可不要推辞。” 看看!这就是做人的差距! 同样是宋家的女孩儿,宋沅如此温柔和善,又大方懂礼,比她那个妹妹强的不是十倍百倍! 宋四婶子诚心诚意的道了谢,等到走出了门,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顿时又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感念了一番。 时人送礼,都是人情往来,你送了我才有还的。 他们这一房早就没落了,送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宋清秋给她们脸色看的原因。 可没想到,宋沅给她儿子的贺礼却是十足十的一只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 说句难听的,她给三儿媳的聘礼都没这么像样的东西! 她这儿媳妇是个懂事温柔的,她一直都觉得亏待了儿媳,现在有了这么个好东西,拿回去也算是对得住儿媳妇了。 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老天爷啊,你张开眼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许妈妈端了点心进门,见到宋沅正坐着出神,便轻声问:“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刚才见宋四婶子怒气冲天的进来,又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见许妈妈进来,宋沅便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是在宋清秋那儿受了委屈,我想着宋四婶子挺不容易的,便给了她一份礼,让她先回去了。” 许妈妈便忍不住叹气:“您也是太好心了。” 宋四婶子都去宋清秋那儿热脸贴冷屁股了,宋沅竟然还给她送礼。 宋沅知道许妈妈的意思,但是她当真对宋四婶子这些族人挺有好感的,毕竟上一世,沈墨要娶失踪的宋清秋,这些族人们都是站出来替她说过话的。 人跟人之间的纯粹的情谊实在是太难了。 能得到一点儿,便偿还一点儿吧。 她笑而不语,只是问起了外头的动静。 说起外头来,许妈妈的脸色立即便不好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人挤人,乌泱泱的排着队的往府里送添妆呢!真是添乱!” 从来没见过添妆送到这个份上的,这哪里是送添妆? 普通人家里的嫁妆都没这么多!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宋家娶媳妇儿呢! 只是,虽然不忿这些人不懂规矩,如此过分,但是许妈妈心里却还是很担忧的。 别的不说,看这架势也该知道,刘安是真的把这干女儿放在了心里。 有这样厉害的干爹,有权又有钱,以后宋清秋的日子想要过的不好都难。 真是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沅微笑着挑了挑眉:“妈妈,不管她们了,您替我拿一件衣裳吧,我得去后头陪着老夫人见客了。” 这么大的喜事,苏家那位夫人可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苏夫人的确是不想错过,奈何她敲登闻鼓的时候实在是伤筋动骨太过了,以至于到了宋清秋成亲这天,都实在是爬不起来。 虽然去不成,苏夫人却也没有闲着,派了人专门去送了一份大礼。 还让自己身边的江嬷嬷也去看着,怕宋清秋受了委屈。 宋沅到宋老夫人屋子里的时候,江嬷嬷便正笑着说:“我们夫人说,她现在正在病中,实在是没法子,不然按照她对表姑娘的疼宠,怎么都要亲自过来的。” 她含着笑,见到宋沅进来,便似笑非笑的说:“只是现在,我们夫人也得了圣上的亲口允诺,一定会替她查明我们伯爷冤枉一事,她老人家的伤势也好多了。” 其实两家等于已经撕破了脸。 但是这大喜的日子,又有这么多的亲戚在,宋老夫人总不能对着来送礼的人破口大骂。 她朝着宋沅招了招手,揽着宋沅坐在自己身边,嗯了一声淡淡的说:“圣上圣明烛照,若是有冤枉自然会查明,若是真的做了,那便也会得到报应,我们自然是不担心的。” 江嬷嬷见宋老夫人到此刻竟然还这么疼爱宋沅,面色便微微的变了变。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宋老夫人便请族里的女眷带着客人们去入席了。 自己则拍了拍宋沅的手:“对不住沅姐儿,让你受委屈了。” 说一千道一万,宋清秋这行径真是上不得台面,今天这亲事本来该是宋沅的。 现在宋清秋抢了姐姐的男人,竟然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婚事弄得这么盛大,简直是太过分了。 宋沅竟然能忍住,宋老夫人真是感叹万分。 宋沅则扯了扯嘴角。 好戏还在后头,她可不委屈。 委屈的人死的快,她可不想死的那么快。 宋清秋正盖上了盖头,在盖上盖头这一刻,她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太好了。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墨哥哥,站在墨哥哥身边,做他的世子夫人,做以后这京城数得着名号的贵妇人! 后院热闹,前院也热闹的很。 跟着沈墨一起来迎亲的那些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有料到,沈墨这桩亲事竟然一波三折之后,还能转到如今这一步。 天哪,看看人家刘都督给送的这些添妆。 只怕是沈家三代吃喝都没问题了!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最近沈墨还升官了,大家谁不知道这是刘都督的功劳? 真是嫉妒死了,这小子上一个未婚妻,外家那是未来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郭家。 现在这个妻子,又能凭空多出一个刘安这样的干爹。 好小子,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啊! 第191·绿帽罩顶 宋清秋十分得意,语气也带着十足的欢快:“墨哥哥呢?墨哥哥到哪儿了?” 说起沈墨来,刑姑姑语气更轻了三分。 她是刘安送给宋清秋的,以后跟着宋清秋,沈墨便是她的男主子了,从宋清秋身上就能看的出来,宋清秋对沈墨那是死心塌地。 她当然不敢得罪沈墨,便笑意盈盈的说:“姑爷十分英勇,将邓大人等人出的难关都堪破了,如今已经到后院来了,很快便要来接您了。您就放心吧!” 宋清秋顿时无限欢喜。 而与此同时,宋幼平却只觉得寒意一层一层的从脚底涌上来,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眼熟的尼姑,不可置信的问:“你是,你是白芸师太?” 白芸师太,是上一任菩提寺的主持师太。 传闻她是丈夫死后,不被婆婆所容,这才被赶出了家,走投无路去的菩提寺。 当时寺里怜她孤苦,又见她一心向佛,便收留了她。 白芸师太因此便在菩提寺生根发芽,一点点的从一个普通的尼姑,最后竟然成了菩提寺的师太。 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年宋幼平和苏氏在菩提寺的事,白芸师太是知道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宋幼平看到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白芸师太憔悴不已,也苍老了许多。 现在看上去,如同是六七十的老妇人了,而且她现在已经是一头长发。 宋幼平从震惊和激动中回过神来,忍不住面色复杂的问:“您,您还俗了?” 白芸师太就苦笑了一声:“什么还俗?贫尼是被人追杀,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被逼的蓄发,好摆脱追杀的。” 宋老夫人最为敏锐。 她心里清楚的很,宋子思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这个菩提寺的老尼姑找回来的,既然找回来,那就肯定有事。 现在白芸师太又说被人追杀。 她便问:“被何人追杀?” 是啊,菩提寺毕竟是京中数得上的香火旺盛的寺庙了,有名有姓的贵妇去那里的可不在少数。 作为那里的主持,怎么可能会被人追杀,还要改头换面,连身份都要遮掩呢? 白芸师太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心中似乎慌乱无比。 宋子思则在一边哼了一声:“师太,事已至此,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呢?该知道的反正都已经知道了。” 见宋子思这副态度,宋幼平心里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如果说宋子思叫白芸师太回来,是为了他跟苏氏私通的事儿。 这有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之前已经被揭穿了啊! 他还没想明白呢,白芸师太咬了咬唇,下唇都咬出血来,声音一时之间低的几乎如同蚊子哼哼:“侯爷,追杀我的,正是......正是尊夫人。” 尊夫人? 他现在没有夫人,之前的夫人就是苏氏。 苏氏已经死了啊! 宋幼平被搞的有些懵了:“苏氏?可苏氏为何追杀你?她以前在菩提寺跟你关系还很好的。” 以前苏氏在菩提寺为什么能够进出自如,为什么能够遮掩风声? 还不是因为白芸师太给行方便吗? 印象之中,宋幼平记得苏氏跟白芸师太的关系一直不错。 哪怕后来白芸师太卸任了,另外有人当了主持,苏氏要做法事什么的,也都只在菩提寺的。 宋老夫人却意识到了什么,一时紧紧地攥住了宋沅的手,紧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芸师太。 宋子思冷笑了一声。 白芸师太浑身一颤,随即便仿佛视死如归一般的在地上猛地磕头:“侯爷,是我骗了你,是我骗了你!” 宋幼平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因为宋子思说有要事要说,所以一开始,宋幼平便先将其他客人都请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宋老夫人,还有宋子思宋沅兄妹,加上一个白芸师太。 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镇定的问:“骗了我什么?” 白芸师太磕头如捣蒜,哭着招认:“当年夫人在菩提寺的时候,早就已经有身孕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 宋老夫人一下子变得面色铁青,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芸师太。 她虽然已经猜到了事情不小,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什么意思?! 苏氏那个贱妇!,她竟然敢?! 她真的敢?! 宋幼平则更加的平静了,他甚至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沉声问:“是啊,我当时常去见她,后来她就说,她有了身孕。这我也知道的。” 也正因为苏氏有了身孕,他才被逼得急了。 后来苏氏才会铤而走险,陷害郭氏啊。 不是这样吗? 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 白芸师太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在您来之前,夫人在山上小住的第二天,我便发现,她有身孕了。” 轰然一声。 仿佛是有一道天雷直接炸响在了宋幼平的头顶。 这一刻,宋幼平简直觉得自己是灵魂出窍了。 随即他便怒不可遏的冲过去掐住了白芸师太的脖子死命的摇晃:“你胡说八道!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可能呢?! 苏氏不仅有意图的勾引他。 而且是早就给他带了绿帽子?! 只为了找个接盘侠,这才成亲的?! 他不可接受! 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这绿云罩顶的冲击。 眼看着宋幼平几乎要把白芸师太给掐死了,宋老夫人才回过神来,急忙喊:“拉开他,拉开他!” 宋子思上前将宋幼平拉开了。 宋幼平犹自还在愤怒踢腿:“你他娘的胡说,老子要杀了你!” 男人就是如此,哪怕是你说他一事无成,也不能说他家里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 何况宋幼平的情况又不同。 他之前就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妻子,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若不是因为跟苏氏有了私情,他都不会失去这个妻子。 而现在,他才知道,他为了一个烂货害死了自己的原配! 他干了什么?! 第192章·去他娘的 宋幼平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是站在原地发愣的。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一开始分明跟郭氏过的十分的完美,夫妻恩爱,府中和睦。 可就是遇见了苏氏.....苏氏跟他说,早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是因为他成亲,她才会跟着父亲外出戍边,最后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忘不了他,对他念念不忘。 他一步步的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 为了她抛妻弃子,触怒父母,不要名声。 这些年,他也一直给足了苏氏信任和体面。 谁知道给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只是一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双目赤红的紧紧盯着白芸师太,像是要吃人的野兽,忽而吐出了一口血。 宋沅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也并未有什么动容。 人走每一步之前都应该三思而后行,选了哪条路,便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现在,宋幼平的代价终于来了。 只不过这个代价对于他而言,到底是太惨痛了一些。 但是,对于宋幼平来说,这是天大的耻辱,是此生最大的坎坷。 可对宋沅来说,却是好事。 生气好啊,心痛好啊。 只有这个时候,想必宋幼平心里才是真真正正最怀念和最对不住母亲的时候。 他本来就对不起母亲! 如果不是他这么拎不清,轻易掉进别人的美人计陷阱,郭氏根本不会死! 郭氏的死,苏氏要负一半的责任,宋幼平同样也有一半! 但是他到底是她血脉上的亲爹,她不能明面上对他如何。 现在,也算是给了宋幼平一点教训。 宋幼平岂止是受到了一点儿教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是喝醉了酒踩在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随时都会倒下去。 宋子思最终还是上前搀扶了他一把,免得他摔在地上出丑。 他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脖子因为转的太猛而扭了一下,他也顾不得疼痛,蹲在地上死死地揪住了白芸师太的衣襟发疯一般的质问:“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 是不是就是宋清秋?! 苏氏是为了这个野种,才勾搭自己,为了找到一个接盘的爹,这才害死了他的妻子,处心积虑的嫁进来的吗?! 这些年,他都在帮别人养孩子?! 那宋子福呢?! 宋子福是不是也是贱妇勾搭了别人生出来的?! 白芸师太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却还是在宋沅的目光之下,抖抖索索的说:“是是,是宋二小姐......” 宋老夫人眼前一黑,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面上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宋家武定侯府,祖宗创立下来的基业,这么多年家族中从未出过这样的事。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她气的晕过去了。 见宋老夫人晕过去了,宋沅才真正有了几分担忧:“祖母!” 她一下子便上前,掐了宋老夫人的人中,又喊宋子思:“哥哥,祖母晕过去了!” 好在宋老夫人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所以血不归经晕过去了,没等到宋子思去请大夫,她便被宋沅弄醒了。 见宋幼平也朝自己围过来,宋老夫人气喘吁吁的摆摆手:“你别管我......” 她指着白芸师太:“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平白无故的做了乌龟吧!” 宋幼平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他死死地看着白芸师太问:“你什么都知道,所以苏氏这些年才追杀你?” 提起这些,白芸师太哽咽了一下,忍不住哭出声来:“是.....贫尼当时还从未有过敢揭破秘密的想法,可夫人还是不放心,竟然让寺里的人给我下毒......” 幸亏白芸师太发现的快。 她擦了眼泪:“我差点被毒死,直到后来不小心听见夫人身边的葛嬷嬷跟寺里的厨娘接头,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当了眼中钉。” 白芸师太当天晚上就收拾了东西跑路了。 这些年东躲西、藏的。 她是个尼姑,在寺里和僧录司都是有记档的,她一走,菩提寺就宣布她圆寂了。 搞的她在律法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到处游荡,躲避苏氏的追杀,这些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好不容易才在京郊的一座偏远的山上找到了个小庵,这才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她说的很详细。 宋幼平仔细的分析,见时间地点都对得上,也知道白芸师太没有说谎。 他最后问:“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白芸师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宋幼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是问,苏氏身边当时还有谁知道此事?” 白芸师太就明白宋幼平的意思了:“除了一个葛嬷嬷之外,还有一个江嬷嬷.....那个江嬷嬷当时便已经是府里的管事媳妇了,还是她送了夫人来寺里,给我们银子的。” 江嬷嬷。 宋老夫人立即便想起来了:“今天苏夫人还派了江嬷嬷过来送礼,现在人应当就在宋清秋那里。” 说到宋清秋三个字,宋老夫人就觉得喉头一阵腥甜。 呸! 她根本不配姓宋!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 宋幼平立即便看了宋子思一眼:“子思,你去跟李忠一道,把江嬷嬷带过来,便说我有事要找她。” 宋子思就知道这是要找人证。 他应了一声,很快便出去找了李忠,一道去了宋清秋的院子。 江嬷嬷正在夸赞宋清秋呢。 情真意切的说:“若是夫人活着,看到姑娘这么风光出嫁,心里还不知道要多么的高兴。” 对于江嬷嬷这个外祖母跟前的心腹,宋清秋还是很尊重的,闻言便扬眉:“是啊,我也是这么想。我娘看到我现在的日子,肯定也是高兴的。” 江嬷嬷轻轻擦了眼泪,跟宋清秋温柔的说着话,又把苏夫人让自己带的话也说了一遍。 宋清秋听的正有些不大耐烦,她只想知道怎么这么久墨哥哥都还没过来。 帘子便被人打起来了。 她一下子欣喜起来,脊背也绷直了,人坐的端端正正的。 第193章·出大事了 谁知道进来的却是宋子思。 屋子里的女眷纷纷起来,行礼的行礼,见面的见面。 宋子思笑着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宋清秋带着盖头的模样上头,轻轻哼了一声。 宋清奇透过头纱影影绰绰的看到宋子思的模样,也同样在心里冷哼。 不是说绝对不会来送自己出嫁的吗? 还以为带着郭氏的骨头有多硬气呢,结果还不是要在权势面前弯腰低头? 她不屑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连声音都没出。 不过她是新娘子,也没人能挑她的不是。 宋子思却没理会她,只是看了江嬷嬷一眼:“家父有话要对嬷嬷说,还请嬷嬷借一步说话。” 江嬷嬷有些奇怪,她是刚刚才去拜见过宋老夫人和宋幼平的,怎么现在还有话要跟她说? 不过略一思索,她也就反应过来了。 应当是问她苏夫人击鼓鸣冤的事罢? 想到这里,她便笑盈盈的站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侯爷有话要问,老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子思便带着江嬷嬷走了。 宋清秋双手攥住自己的裙子,略微有些不安。 怎么这么久了,沈墨还是没进来? 前门来后院,再远也就这么远,早该到了啊! 再说宋子思,他这个时候过来,不是送自己出嫁,反而是把江嬷嬷叫走了,他要干什么?! 沈墨此时也正奇怪,按照规矩,他带了人都闯进前院了,宋家便该有人带着他去新娘的闺房迎亲的。 然后两人一起去正堂拜别岳父岳母,再带着新娘回家。 可是他进来了之后,宋家的下人只是把他带到正堂让他先喝茶。 接着便没动静了。 这是在干什么? 宋家怎么不按照规矩来? 他正一头雾水,邓平却进来了,见众人都在屋子里,便奇怪的问:“世子,怎么还不去迎新娘啊?” 邓平竟然随意闯宋家的后院! 宋家其他人都有些惊怒,不自然的站起身瞪视着他,心中感觉怪异的很。 这邓平,怎么搞的好像他是主人家一样? 他是谁啊! 沈墨则已经亲热的跟邓平说起话来。 江嬷嬷跟着宋子思刚进了房间,正想和宋老夫人请安行礼,目光便扫到了一边跪着的一个女人。 不看还好,一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江嬷嬷顿时骇的魂飞魄散,整个人的魂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惊恐不已的后退了几步。 见她如此状态,屋子里谁看不出来她是真的认识白芸师太的? 当下宋幼平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厉声喊:“贱妇!你当年竟然敢跟苏氏那个贱婢一起蒙骗于我,混淆我们侯府血脉,让我养了别人的野种几十年!我要杀了你!” 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绿云罩顶的时候大约都是这么疯狂。 江嬷嬷见宋幼平跨过桌子就朝着自己走过来,当时吓得就腿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的磕头。 宋幼平紧拽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提起来,凶神恶煞的问:“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宋清秋到底是谁的种?!” 江嬷嬷简直吓得心脏都停了,震惊的看着宋幼平。 宋幼平则猛地抽出一把挂在墙上的宝刀:“你不说,我杀了你!” 刀架在脖子上了,江嬷嬷见宋幼平就跟疯了一样,哪里还敢撒谎,吓得人都懵了,大叫一声哭着喊:“是刘都督,是刘都督的孩子!” 刘都督,刘安! 宋幼平哈哈大笑。 好! 好啊! 什么有缘分? 什么干爹疼义女! 分明是一对狗男女! 他娘的,他一脚把江嬷嬷给踹翻了,便往外面冲。 宋老夫人虽然也是惊怒交加,但是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急忙喊住他:“你现在出去,闹出来,你的名声如何,你想过吗?!” 宋幼平目眦欲裂的回头:“母亲,难道让我忍气吞声,让她从宋家出嫁,以宋家嫡女的名头出去?!”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这一刻像是老了十岁:“我要杀了她!杀了这个野种!” “急什么?!” 宋老夫人大声呵斥:“你就是这么沉不住气,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吸了口气:“你听我说!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幼平站住脚,听着宋老夫人说话,眼神渐渐的亮了。 而另一头,沈墨还没等到后院来人,倒是等到了刘安。 千呼万唤始出来,这位京中权宦,圣上跟前的头一号得宠的大太监,终于过来了。 沈墨心潮澎湃,立即便站了起来。 这才是自己以后真正的岳父和泰山啊。 他心知肚明。 邓平也殷勤的迎了上去:“干爹,您来的可巧儿,正好,宋二小姐马上便要出门子呢!您刚好赶上了。” 他说的都是刘安想听的,刘安脸上便带了点儿笑意:“是么?咱家说呢,这怎么还这么热闹。” 他皱了皱眉:“武定侯竟不在?” 作为武定侯府的主人,他女儿出嫁,武定侯自己不出来迎客? 那将宋清秋放在何处? 邓平也觉得奇怪,轻声咳嗽了一声:“也不知道武定侯在忙些什么。” 之前倒是露了个脸,后来一直不见影子了。 真是够奇怪的。 刘安有些想发怒,但是顾念着这是女儿的婚礼,到底还是忍住了,笑着道:“走!咱家看看咱家的干女儿去。” 宋家的人愈发的觉得古怪了。 搞什么? 怎么刘安和刘安这伙人搞的像是他们在嫁亲生女儿似地? 而此时,听见刘安过来了,来宋家赴宴的那些客人们都想尽办法的过来拜见刘安,想见刘安一面。 若是以前,刘安自然是六亲不认的。 但是今天,这些人是来给宋清秋道贺的,他便笑呵呵的见了。 正看着看着,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出事了!出事了!宋家二小姐出事了。” 宋家二小姐出事了? 清秋?! 刘安的面色顿时一变:“去看看!” 他再也顾不得这些客人,大步朝着宋清秋那边去了。 沈墨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跟在后头,一时之间紧张至极。 第194章·你这野种 此时宋清秋的院子里,白芸师太亦步亦趋的跪着宋清秋,请求宋清秋饶她一命。 宋清秋满头雾水。 她大喜之日,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冲进来让自己饶命。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但是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能被这么晦气的事儿给打扰?她下意识就让人将白芸师太拖走。 白芸师太却当着众女眷的面大声喊:“宋二姑娘,求求您了!我不会说出夫人和您的秘密,不会碍着您的事,你千万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什么鬼? 宋清秋狐疑的皱着眉头,只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 她甚至一下子便想到了宋沅。 是不是宋沅那个贱婢嫉妒她,所以故意给她找事? 想到这里,她马上便翻脸怒喝:“我根本不认识你!今天这样的日子,谁将你给放进来恶心人的!滚出去!” 身边的下人也急忙去拉扯白芸师太,要把她给拉走。 而正在这时候,白芸师太已经飞奔着上前哭了起来:“二姑娘,您现在已经认回了亲爹,为何还不肯饶过我一条性命啊?” 认回亲爹?! 整座屋子里的人都懵了一下。 随即便引发了轩然大波。 众人都忍不住哗然。 怎么个意思?宋清秋认得不是干爹吗?怎么就又成了亲爹了? 刘安是宋清秋的亲爹?!那......那宋幼平是什么?! 宋清秋也一脚踹中了白芸师太的心口,怒斥道:“你这个贱妇胡说什么?!你竟然敢坏我名声!” 她心里慌乱不已。 其实她也曾好奇过刘安为什么对她这么特殊。 人人都知道刘安这个人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这些年大家在背地里都说他连血估计都是黑的。 但是唯独对她,刘安真是好到了骨子里。 见面以来送她的礼物不计其数也就罢了,还想尽办法的给她想要的一切。 今天甚至还送来这么贵重无比的添妆。 可她想过很多理由,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是刘安的女儿这一条。 刘安可是个太监啊! 怎么可能会......她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恼怒的怒骂:“你这个贱妇,我要让我干爹拔了你的舌头!”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 随即宋幼平便进了房门。 女眷们一下子都噤若寒蝉。 看到宋幼平冷峻的脸色,她们也都意识到了今天的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一时都紧张的后退了几步。 宋清秋看到宋幼平却又惊又喜,几乎是一下子便小鸟一般朝着宋幼平飞奔了过去:“爹!爹爹,你要给我做主,这个贱女人竟然胡说八道,肯定是宋沅.......” 迎接她的却不是宋幼平的安慰和安抚。 而是一个劈头盖脸的巴掌。 她被打的整个人都仰倒在了一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连盖头都被打下来了。 屋子里分明之前都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这一下所有人却都噤若寒蝉。 包括之前都还在哭个不停的白芸师太,这个时候也终于不哭了。 宋清秋捂着自己的脸,心脏已经不受控制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但是却还是怀揣着一线希望的看着宋幼平:“爹爹?” 宋幼平是真的很疼她。 从小到大,她大概是宋幼平抱的最多的孩子了。 宋幼平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哪怕后来苏氏犯了大错,宋幼平对苏氏憎恶厌憎,但是她哭了一阵,宋幼平也对她心软了,还仍旧风光让她嫁人。 这一次却无所顾忌的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对她动手......她抿了抿唇,心里已经一团乱麻。 宋幼平怒吼:“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这个野种!”xfanjia 野种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哇的一声。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这男人带绿帽子是无法忍受的大事。 但是,奈何太劲爆了啊! 这谁忍得住啊?! 宋清秋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捂着脸摇头:“爹爹,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怎么会是野种呢?! 怎么可能?! 她就是武定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啊! 宋幼平已经上前一步抬起了她的下巴,几乎把她的下巴都捏的咯咯作响,而后他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你母亲在嫁给我之前就和别人私通有了的孽种!” 他说完,就将宋清秋重重的摔在一边。 宋清秋被摔蒙了,整个人都呆滞的坐在一边,甚至都顾不得自己小腹开始有些坠痛。 这也怪不得她反应不过来。 不管是谁,在成亲当天被这么当众揭破脸皮,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身世,也会不知所措的。 她双手撑在地上,恐惧的连连后退。 宋幼平却步步紧逼。 像是要把她给杀了。 宋清秋再也克制不住,惊怕的喊:“刑姑姑,刑姑姑!” 救命啊! 好在刑姑姑也是靠得住的,见宋幼平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急忙拦在了宋清秋跟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宋幼平:“侯爷自重!今天这样的日子,侯爷这么闹,难道不怕侯府丢脸吗?” 男人带绿帽子的名声又不好听。 宋幼平这是失心疯了吗,还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宋幼平冷笑一声,不管不顾,眼看着竟然是真的有动手的架势。 刑姑姑顿时握住了自己腰间的软剑,打算随时抽出来。 刘公公让她来宋二姑娘身边,就是让她保护宋二姑娘的安全,她不能让宋二姑娘有任何的问题。 幸亏刘安等人已经及时赶到了。 邓平先进了门,见宋幼平朝着摔在地上的宋清秋逼近,他立即便大声呵斥:“宋侯爷,你是要谋杀亲女吗?!” 这是疯了吗?! 今天好好的大喜之日,他是疯了不成?! 宋幼平却猛地朝着他们看过来。 刘安和邓平这么一过来,带来了哗啦啦一大批的人。 不仅沈墨这个新郎官带着迎亲的那些人都过来了,还有来宋家贺喜的那些客人也都来的差不多了,此时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闹成这样。 第195章·阉狗欺我 邓平气的胸口起伏的厉害,简直是被宋幼平气疯了,这是疯了吗这是,闹成这样! 主要是,自家干爹这么看重女儿,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女儿出嫁,结果宋幼平发疯打人!这让这场原本盛大的婚礼蒙上了一层阴影,以后让宋清秋怎么做人?! 大家都会看宋清秋的笑话! 笑她成亲当天还要被爹打。 去了婆家,婆家都会因为此事嘲笑宋清秋一辈子! 宋子思藏在人群之中,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 这帮狗贼! 当着他们的面,自己做了亏心事,几乎要害死宋家,竟然还能装成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成干爹过来摆干爹的威风。 真是荒谬无耻。 他又看了宋幼平一眼,此时宋幼平看到刘安,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哪里有平时一半的从容和风度? 啧啧! 他心里冷笑。 这些人狗咬狗,没有一个好人! 苏氏固然是罪魁祸首,可宋幼平同样是禁不住诱惑,才会让苏氏有机可乘,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这些年宋幼平更是一直纵容苏氏母女欺负打压阿沅和他。 现在看到宋幼平这个样子,他心里总算是舒服多了。 娘,你在天有灵,看到这人这么可笑滑稽的一幕,也会觉得可笑和开心的吧? 这样的人! 刘安阴沉着脸扫了地上躺着的又惊又怕的宋清秋一眼,已经克制不住语气里的杀意了:“侯爷,你这是怎么了?” 沈墨也同样是摸不着头脑。 他跟宋家走得近,也知道宋家的情况。 宋幼平以前一直都是对宋清秋极好的,这些儿女里头,他最疼爱的就是宋清秋了。 从来没对宋清秋动作手的啊! 哪怕是之前那么大的丑事,宋幼平都没这么失态过。 这到底是怎么了? 见到刘安阴沉的表情,沈墨挺了挺胸膛,灵机一动,急忙跑过去搀扶宋清秋:“清秋,你没事吧?!” 宋清秋懊丧又难堪,见沈墨冲过来,忍不住扑在沈墨怀里嚎啕大哭。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爹爹竟然说自己是野种!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说出口。 她要怎么说? 她难道要说,宋幼平打她是因为觉得她不是他女儿吗? 那这桩婚事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啊? 沈墨则又惊又气的也为宋清秋出头了:“岳父大人,虽然清秋是您的女儿,但是今天过后,她便是我的妻子了,您怎么能对她贸然动手?您不觉得,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之前已经听见了许多的女眷们短视挤眉弄眼。 有人还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看到这个沈墨这么问,大家都觉得怪怪的。 而宋幼平显然也没打算给他脸,冷冷的哼了一声,毫无任何感情的说:“你拜错人了,我不是你岳父,他才是你岳父。” 宋幼平伸手直指刘安。 跟过来看热闹的这些男客人们也都懵了。 老天爷啊!谁能想到来参加婚礼,还能听见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啊! 真是,哪怕是皇宫秘闻都没这么吸引人的! 什么什么? 武定侯府这个宋二姑娘不是宋幼平亲生的,而是刘安亲生的? 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声:“刘都督,不是.....太监吗?” 是,所有人心里几乎都这么应了一声。 刘安不是太监吗?! 太监哪儿能生孩子啊! 虽然刘安认了宋清秋这个义女的事情,的确是让大家都大吃一惊,而且对她好的都无法理解。 可是,刘安是个太监啊! 太监怎么能生孩子? 沈墨浑身都僵硬了,听见宋幼平这句话,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料到,宋幼平也会知道这件事。 更可怕的是,宋幼平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处理方式。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他是真的对以后的前程没甚么指望了吗? 所以才会这么疯狂! 正常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该先捂住啊! 说出来,有什么好处? 除了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带了一顶绿帽子,嘲笑你之外。 还要得罪刘安这个权倾天下的大太监。 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宋幼平这个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邓平也猛地咽了口口水。 他真是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宋幼平会知道这个要命的秘密。 刘安则瞳孔猛地缩了缩,随即便恢复如常,走上前站在了宋清秋跟前看着宋幼平:“宋侯爷,你说这话,最好不是意气用事。” 这话里的威胁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宋幼平若是个知趣的,就该知道见好就收,不要把事情闹大。 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的商量。 可宋幼平显然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 他愤恨至极的望着刘安:“阉狗!你竟然敢欺辱我至此!还想让我忍气吞声不成!~” 哗! 众人都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 心情都有些微妙。 老天,刚才宋侯爷叫刘安什么? 阉狗啊! 这些年,可是已经没见过这么勇的人了。 宋侯爷可真敢啊! 宋清秋已经呆住了,直愣愣的抓住自己的裙摆,呆呆的看着宋幼平。 之前她还有些侥幸心理,但是现在,看到宋幼平这副疯魔的样子,她也开始冷静下来思索了。 不可能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宋幼平不会这么理直气壮,他平时最是知道审时度势了。 如果不是真的忍无可忍,他是不会得罪刘安的。 越是想到这一点,宋清秋就越是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么说,她真是刘安的女儿? 所以刘安才对她这么好? 所以刘安才会这么帮她? 那,那娘是怎么做到的? 她捧着头,痛苦的大叫起来。 见宋清秋这样,刘安目光一沉,看了刑姑姑一眼,皱着眉头看着宋幼平:“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又看了沈墨一眼。 沈墨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扶着宋清秋要走。 这里不能呆下去了。 再呆下去,事情更加无法收场。 宋幼平却冷笑出声:“有什么好出去说的?你这个阉狗敢混淆我侯府血脉,还怕我在人前揭破你的丑恶嘴脸吗?!” 第196章·鸡飞蛋打 宋幼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种悲愤和痛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真的。 再说,哪里有人会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 如果不是气疯了,怎么都做不出在宾客盈门的时候揭破这样的丑事。 这桩事一出,以后宋幼平被人提起来,都得想到他老婆给他带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难道面上有光不成? 见宋幼平拦着人不让走,那些人又对着宋清秋指指点点,宋清秋几乎已经濒临崩溃,刘安也怒气冲天。 这个宋幼平,竟然敢如此欺辱他的女儿! 眼看着宋幼平似乎还要拉扯宋清秋的衣裳,刘安疾步上前,几乎是猛地往前冲了一步,拉住了宋幼平的手,杀气十足的盯着他:“放肆!你要找死吗?!” 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宋子思已经率先冲了上去挡住了宋幼平,厉声反问:“干什么?!刘都督,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吗?!” 没想到半路还冲出一个宋子思,刘安不假思索便猛地一动,手里的匕首立即便划破了宋子思的胳膊,逼得宋子思往旁边让了让。 宋子思胳膊立即便开始流血。 见了血,周围的人都哗然,没想到刘安竟然真的在宋家这么大的日子动手伤人。 伤的还是武定侯府这位未来世子。 这下之前作作壁上观的一些勋贵也看不下去了。 锦乡伯便率先开口:“刘都督,这里毕竟是武定侯府!您闯到宋家这样伤人,算是什么道理?!” 也真是受够了。 这些年勋贵的日子并不好过。 先帝得位以后便开始打压老臣和勋贵,所以勋贵们几乎都是缩着尾巴做人。 到了建章帝这一代,勋贵们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手里还有实权的勋贵已经没几家,大部分都是守着祖业,等着爵位带来的那点儿俸禄过日子。 可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的吧?! 这江山可都是勋贵们祖上跟着太祖一起打下来的! 他娘的,以前祖辈们杀人的时候,这些太监阉狗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讨饭呢! 现在倒是好,拉屎拉到头上来了! 锦乡伯一说话,其他的人便也都陆陆续续的站出来了。 还有跟郭家相熟的,此时也都站出来打抱不平。 刘安在朝中本来人缘和名声就差,现在更是毫无道理。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刘安素来是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的。 他要是在乎,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子。 正因为如此,他根本不理会这些声音,只是愤怒抵着宋幼平的脖子,怒斥:“让她走!” 宋清秋还怀着身孕,她本来就是个敏感易怒的性子,动不动就要生气的,这一次出这么大的事,她又是最要面子的。 只觉得脸面丢光,一时之间便动了胎气,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人都已经傻了。 刘安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痛如绞。m.xfanjia 自己最爱的女儿被这样刁难、侮辱,让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宋幼平怎么可能让他走? 他现在气的要死,刘安竟然还敢在他家里打他儿子,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搞的自己和刘安的狗一样!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宋幼平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他,面色不善的冷笑:“走什么?!怎么,你心虚了?!” 他说着,撕扯着一直缩在后头的江嬷嬷,猛地提溜着她的头发把人给抓了出来,对着刘安扔了过去:“看到了没有!这个老虔婆,你认识吧?!” 老虔婆? 刘安垂下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江嬷嬷。 他当然认识江嬷嬷,不说以前的交情,就是最近,苏夫人身边跟着的一般也都是江嬷嬷。 想到这一点,他的面色微变:“宋幼平!有什么事,等到今天过去之后再说!” 宋幼平简直都被气笑了。 还今天之后再说? 这绿帽子他带十几年了,他还要委曲求全送宋清秋风光出嫁吗?! 宋幼平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刘安,你没有变成太监之前,就跟苏满勾搭成奸,两人未婚先孕,结果你出了事,苏满就找到我,让我给你养了十几年孩子!你们欺人太甚!” 哦豁! 宋子思捂着胳膊,虽然胳膊上的伤口还痛的厉害,但是这点疼痛对比起眼前的好戏,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也有今天! 他看着这些人争执,再看着之前一直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宋清秋摇摇欲坠。 心里升起无限的快意。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害死他母亲的仇人! 宋清秋更是学到了苏氏的精髓,同样喜欢勾引男人,抢别人的东西还振振有词。 不过也无所谓,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报应到了。 锦乡伯等人也都是震撼不已。 大家之前只听见说绿帽子绿帽子的,但是其实大家都还是心存疑虑的。 毕竟刘安是太监啊。 谁能想到,原来这奸情那么早就开始了。 是从刘安年轻时候便引出来的祸患。 不过也是,大家看一眼宋清秋,心里想了想宋清秋的年纪,便也觉得合情合理,一切都对上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刘安,面上又带着十足的不屑。 先前就跟人勾搭在一起了,竟然还让宋幼平把自己的野种养大,养大了到出阁的年纪了,好么,刘安跑出来认干女儿了。 认干女儿还认得这么轰轰烈烈的。 说起来,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 怪不得呢,怪不得刘安会这么宠爱这个干女儿,甚至还给这么贵重吓人的添妆。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清秋根本就是刘安的亲生女儿啊! 宋清秋终于承受不住,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沈墨急忙把人接在怀里,又惊又急的喊:“清秋,清秋!” 事到如今,沈墨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 如果让宋幼平继续把事情闹下去,这件事最后只怕是无法收场。 而若是刘安跟宋清秋出事,他这些时候的功夫也一样是白费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便哽咽着朝着宋幼平磕头:“岳父大人,这件事说到底现在还只是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毫无证据,您怎么能仅凭着猜测便这么猜疑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呢?!” 第197章·大打出手 若是换做从前,沈墨的这话,宋幼平倒是还能听进去两句。 毕竟东川侯府也是正经的侯府,可是现在,宋幼平看到他就觉得倒胃口,有一种看到从前的自己,在照镜子的那种羞耻感。 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 人真是不能一次行差踏错,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他怒容满面的拽过了白芸师太,赤红着眼睛揪着白芸师太跪在了宋清秋跟前,几乎是让白芸师太跟宋清秋面对面了。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狰狞着脸问:“你说清楚!你是在胡言乱语给我难堪,还是确有其事!说不清楚,我杀了你!” 白芸师太绝对相信宋幼平是认真的。 他揪着她的头发,几乎把她头皮都整个给扯下来了。 剧痛之下,白芸师太尖叫一声,不要命的开始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当年给苏氏看诊,诊断出怀孕的大夫,我知道是保和堂的张大夫!” 她吓疯了,生怕宋幼平真的暴起伤人,顿时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保和堂的张天赐,是他给苏氏诊断出了怀孕,后来苏氏偷偷摸摸开了几次保胎药,也都是他开的!他一定还记得!” 保和堂是京中的老字号了,张大夫的名号说出去也是不少人知道的。 白芸师太说的如此清楚,还指名道姓,人人都已经相信了。 众人看向刘安的眼神便都有些微妙。 刘安的权势固然是令人畏惧,但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凡事都能用权势压过去。 比如说公序良俗这种东西,不管是谁,若是超过了这个度,都要引发天下人的愤怒。 刘安跟苏氏私通,让苏氏怀孕,最后让苏氏怀着孕嫁给了宋幼平,让宋幼平帮着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结果在女儿养到十多岁的时候蹦出来,认了个干女儿。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 杀人放火,挖人祖坟,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怪不得宋幼平会疯呢,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男人头上,只要他还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锦乡伯一时大声道:“刘安!这师太说的如此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查就知道了!” 真是忍够了! 被这帮鹰犬一天到晚的盯着就算了,没想到还要这么屈辱的帮人家养女儿,帮人家把女儿嫁出去。 真是踩着他们勋贵的头上拉屎。 短暂的沉默过后,众人都开始跟着锦乡伯义愤填膺要公道。 消息传到后院,女人们现在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此时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宋四婶子骂的最厉害:“我就说,同样是一根藤上结下的葫芦,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大小姐听话懂事温柔孝顺,二小姐却抢人未婚夫品行不端!” “原来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根本不是宋家的种!” 其他的妇人们也都气的了不得。 同样都是姓宋,这名声传出去,多少影响宋家的人出门。 尤其是女孩子们,自小都是跟着宋清秋等人一起长大的。 宋清秋自己作死不要紧,以后人想起宋家的姑娘来,只怕心里也会膈应揣测。 烦死了! “可不是么!”跟宋老夫人一辈的二老太太开口:“凡事都要有个度,做事太过了是要遭天谴的!这把我们宋家当什么了这是!” 她斩钉截铁的看着宋老夫人:“大嫂,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难道就让幼平白白的带了这个绿帽子?!还有沅姐儿,这亲事本来就该是沅姐儿的!结果却被宋清秋抢了!” 她若是真的是宋家的女儿那也就算了。 可问题是,这贱货根本就是野种啊! 一个野种,在宋家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抢了嫡女的亲事,真是说出去都笑掉人的大牙了! 宋老夫人气的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她怎么不气啊! 放着郭氏那么好的明媒正娶的原配,结果看上了苏氏这个包藏祸心的狐媚子,最后把家里闹的几乎是要家破人亡了! 她死了都没脸面下去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还有郭氏! 真是不知道拿什么面目下去见这个向来温柔孝顺的儿媳妇! 只要这么一想,她心里便难受的无以复加。 等到听见二老太太这话,她才缓缓的闭了闭眼睛:“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刚才宋幼平揪着白芸师太出去,让人直接截断婚事进程,就是宋老夫人拿的主意。 脸面都已经丢完了,现在最不该在意的就是脸面。 要的是实惠!要的是公道! 这件事一定要闹大,宋家虽然丢脸,但是至少是站在道德高地的那一方! 这么闹,人人都会知道宋家的委屈,都会知道刘安的过分。 这也是她的目的。 她就是要让世人知道,现在宋家跟刘安势不两立了! 这个阉狗,欺人太甚! 她咳嗽了两声,紧紧地攥着宋沅的手:“沅姐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挣出一个公道!” 宋沅微笑垂下眼睛。 她死过一次之后就知道,公道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奢望任何人来给。 她自己讨。 就像这一次,白芸师太会出现,难道是偶然的吗? 不,是她处心积虑的求了谢景昭和郭家,两边一起努力找到的白芸师太。 还有那个保和堂的张天赐,她也早就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现在。安慕小说网 她的仇她的怨,她都会自己讨回来。 谁都别想逃脱! 屋子里安静下来,宋老夫人催促着底下的人去前头看看动静。 她是不会让宋清秋出嫁的。 这个野种怎么配从她们宋家的正门出去! 而另一头,见宋清秋还昏迷不醒,宋幼平却一直步步紧逼,刘安恼怒至极,他猛地踹了宋幼平一脚,将宋幼平踹飞出去,面目凶狠的看着沈墨:“带她走!” 沈墨见刘安这副样子,心里一咯噔,也不敢多说什么,急忙应了一声是,便抱着宋清秋走了。 宋家的下人们又惊又怕的呆在原地,没有一个敢跟上去的。 毕竟宋清秋不是宋家的二小姐了啊! 邓平见刘安动手,也只能被迫加入了战斗。 第198章·事闹大了 原本宋幼平的功夫其实也不错,到底是勋贵子弟出身,年轻的时候也是跟着苏征出去操练过的,一身的本事。 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早已经丢了大半的身手,可底子却还在,对上刘安虽然吃力,却也没有叫人打的太惨。 可是邓平这一插进来那可就不同了。 宋幼平马上就落了下风,被打的鼻青脸肿,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可越是这样,他跟宋家其余的人也就越是生气。 真他娘的翻了天了。 给人带了绿帽子,还要把野种认回去当干女儿,野种成亲当天还这副阵势的上门送添妆,一副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的私生女的气势。 现在就更离谱了。 理不直气不壮的人,竟然还动起手来了,把主人打的这么惨。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家的人顿时一拥而上。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 宋子思虽然胳膊受了伤,却也还是参与了战斗,倒也没别的,那是他亲爹,虽然他心里对这个亲爹已经没多少尊重。 可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装也得装装样子,他便也扑上去了,还拦在了宋幼平跟前。 以至于邓平和刘安两人将宋子思也给伤了,伤的还不轻。 锦乡伯气的浑身发抖:“好!好!好!若是教祖宗们知道,我们这些勋贵子弟,到了这一朝,竟然是连阉狗都能骑在脖子上拉屎,我们都没有脸面去见地底下的祖宗!” 他指着刘安和蠢蠢欲动的锦衣卫们:“别以为你们这帮鹰犬真的能一手遮天!我倒要看看,圣上知道此事,会帮你们还是帮我们!” 前院的混乱闹到了后院去。 听说前面打了起来,而且宋幼平和宋子思都受了伤,宋老夫人顿时急的也快晕过去。 宋四婶子直接就骂起来了:“不得好死的阉狗,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从来没听说过做了这不要脸的事,还有脸上门打人的!若是大少爷有点儿什么,全都是这阉狗的责任!” 至于宋幼平,宋四婶子忽略了。 毕竟苏氏母女做出这么多离谱的事儿,还不是宋幼平自己识人不清,才闹成这样的? 他真是自作自受了。 宋老夫人泪如泉涌,闭了闭眼睛,痛苦的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要进宫面见圣上,一定要讨个说法!” 宋老夫人面色难看,已经是摇摇欲坠。 宋沅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祖母先别急,我先出去看看哥哥。” 宋老夫人很不放心:“你怎么能出去?那帮人疯了!若是误伤了你,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只是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宋沅摇摇头:“他们不至于疯成这样,我会小心的。” 宋老夫人还是有些不赞同,她不想宋沅出去,刘安这人阴险毒辣,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见状,宋四婶子便主动站出来:“老夫人,您若是不放心,我陪着大小姐一道出去罢,您放心,有什么事我肯定保护好大小姐。” 宋老夫人这才迟疑着答应了。 二老太太等到宋沅走了,才看着宋老夫人叹了口气:“嫂子,娶妻不贤祸三代啊!” 宋老夫人已经悔不当初了,听见这话,心里更像是插了一把刀子一般难受。 而另一头,宋沅出了门,便笑着看着宋四婶子:“四婶子,我刚才走得急,忘了拿手炉了,能不能劳烦您......” 宋四婶子一听就明白了。 才刚宋沅出来的时候根本没说手炉的事儿,这是要支开自己呢。 不过她心里也没有半点不舒服,因为宋沅之前在屋子里就跟宋老夫人说要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办的。 人么,谁没点儿自己的秘密啊? 她笑着答应了。 见宋四婶子走开,宋沅才看了紫莹一眼:“紫莹,去看看沈家的人都走了没有。” 紫莹急忙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来:“姑娘,都问清楚了,按照您的吩咐,门房并没有拦东川侯世子和二姑娘,他带着二姑娘走了。”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紫莹十分的不解。 毕竟,宋清秋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一有机会就恨不得要整死宋沅。 这一次是收拾宋清秋的大好时机。 若是把她留在府中,怎么对付她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之前能为她撑腰的宋幼平根本不可能再管她,巴不得她死了算了。 可是宋沅竟然把人放走了。 她有些担忧:“姑娘,您是心善把人放走,可是她未必会领您的情啊。” 宋沅挑眉看了她一眼:“谁说我是心善放她走?” 紫莹不解的看着宋沅,眨了眨眼睛:“姑娘的意思是......” 宋沅微笑。 人都是势力的,这世上拜高踩低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趋炎附势的多,仗义相助的人少。 刘氏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她素来是风吹的墙头草,风往哪头吹,她就往哪边倒的。 之前宋清秋风光,有刘安做后盾,能得到多少好处不言而喻,所以刘氏才上赶着要继续婚约,把人娶回家去。 可现在呢? 现在宋清秋算是出嫁了吗? 好像也算的。 毕竟沈墨是从宋家把人接走了。 可他们拜过宋家的祠堂了吗? 拜别宋家的长辈了吗? 宋家的儿子背着她出嫁上轿子了吗? 有宋家人送嫁跟着去沈家吗?! 都没有! 而且,最关键的是,宋清秋的身世还被揭破了,宋幼平当着所有的亲朋好友指责宋清秋是野种,根本不再承认这个女儿。 而且刘安还跟宋幼平大打出手。 两人之间都已经撕破了脸面。 这件事不可能善罢甘休,传的满城风雨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一旦如此,沈家会有什么好名声啊? 以后沈墨还想要到刘安的神木好处? 一旦他升官,便会有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是靠着阉狗的权势上位的。 这对于一个想要实权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刘氏,凡事对她没有利益的事,都是她所厌恶的。 宋清秋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第199章·不拜堂了 沈墨抱着宋清秋回了沈家。 沈家一众人都等在门口,原本等着迎接新娘的,但是谁知道婚礼的仪仗队和八抬大轿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个沈墨骑着马把新娘子给带回来了。 沈家的亲友都目瞪口呆。 门房见事不对,也急忙一溜烟的跑进去通知刘氏了。 刘氏已经团团转了好一会儿了,因为新娘什么时候进门,什么时候拜堂,这些都是有先生算过了的,得严格的按照先生算好的时辰来。 但是眼看着这吉时都快过了,新娘都还没见影子。 现在听见门房说沈墨是直接把人给带回来了,她吃了一惊,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才问:“那礼仪队和剩下的人呢?轿子呢?!” 还有传闻中的那些几乎比嫁妆都多的添妆呢? 怎么搞的? 门房也不知道啊,门房急的抓耳挠腮的:“这.....我们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世子他抱着人在外头......” 刘氏眼前一黑,什么也顾不得,急忙便去了外头。 沈墨正好抱着宋清秋进门,两边撞了个正着。 刘氏一打量宋清秋,发现她妆容也花了,头发也散了,不由得便心里咯噔了一声。 世家重视脸面,但凡是没出事,新娘子怎么可能这么披头散发的过来这里? 她顿时厉声问:“怎么回事?!” 沈墨自己心里还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呢,他也是头一次成亲,也没经历过这事儿啊! 真是受够了! 他无奈的看了刘氏一眼:“娘!您看看我身后这些人,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啊?先让我进去吧!” 刘氏一被提醒才发现,的确是乌泱泱的人群都涌进来了,此时尽都围观着。 真是丢人现眼! 丢死人了! 刘氏一口血都差点吐出来,气急败坏的挤出一点笑意来,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客人给打发走了,而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沈墨进了内室。 沈墨刚把宋清秋安置好,刘氏便劈头盖脸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这副样子就来我们家了?婚礼仪仗队呢?那些傧相呢?还有女方送嫁的人呢!” 这么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见过成天当天出这样的事的! 沈墨自己也心烦意乱的厉害,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才把当时宋家发生的事说了。 刘氏听完,都没有站稳,摇晃了几下险些当场晕倒。 沈墨急忙过去扶住了她。 刘氏却顾不得自己,死死地攥住沈墨,指甲都忍不住扣进了沈墨的肉里,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那她,她真是......” 沈墨也同样心浮气躁的。 他不大耐烦的哼了一声:“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也的确是早就知道了,当时沈墨便跟刘氏透过气的。 但是,当时知道是私生女是一回事。 可当时这件事儿没有曝光啊! 这件事如果不曝光,一辈子被瞒得死死地。 那么宋清秋就又是名正言顺的名门贵女,是侯府出身的嫡出的千金小姐,暗地里则又能得到亲爹刘安给的所有好处。 这对于沈墨和沈家来说无疑也是有益处的,所以当时刘氏知道这个秘密,心里只有高兴的。 可问题是,现在这事儿闹大了,那就又不一样了!安慕小说网 宋清秋就是众所周知的私生女了! 听沈墨形容的,宋幼平都气疯了,气的在婚礼当天当众揭破这事儿,闹的鸡飞狗跳的,说明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会为了顾忌刘安而容忍此事大事化小了。 那......那这事儿闹的! 她睁圆了眼睛,跟要吃人似地,死死地盯着沈墨问:“那你把她带回来,算什么?!” 这算是成了亲啊,还是算没有成亲? 如果算是成了亲,那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以后沈家的脸都丢光了! 丢尽了! 如果算没有成亲,沈墨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带回来的! 宋清秋如果有个好歹,那还是沈家的人的错了。 真是豆腐掉进了灰里,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了! 沈墨自己都心乱如麻,此时气的连嗓子眼一路疼到头盖骨,听见刘氏这么喋喋不休的抱怨和质问,语气也不太好了:“娘,您就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 他能怎么办? 当时当着刘安的面呢,刘安屡次让他把人带走。 他难道还能把宋清秋给扔了啊?! 那刘安回过头来还不把他给宰了?! “你不知道?!” 刘氏抬手就给了沈墨一个耳刮子,气急败坏的怒骂:“你有病吧!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想清楚,你就把人往家里带?!一个私生女,你带回来,以后多少人指着你的脊梁骂你?” 再说,这事儿闹的这么大,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定还要去告御状。 到时候这件事天下皆知。 沈家算什么啊?! 沈墨被这一巴掌也打出了火气,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反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刘安虎视眈眈的看着呢,你让我扔了宋清秋吗?!” “再说,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宋清秋身世的问题!当时刘安都不知道宋清秋是他亲生的!” 沈墨气的肋骨痛:“圣上难道还会因为这事儿杀了刘安不成?!” 最多也就是罚一罚。 刘安最终还是会平安无事的。 再说,就算是刘安明面上退下来,刘安还有那么多的同党和势力呢。 他的人脉可不是假的。 宋清秋照样是刘安的亲生女儿,沈家其实根本没有别的选择,难道还能不认这门亲吗? 宋清秋肚子里还有沈家的种呢! 两母子正在争吵不休,东川侯匆匆赶到,大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前面聚了一堆客人,这到底拜堂不拜堂?!” 拜堂了人才能入席啊! 刘氏顿时没好气:“拜什么堂,还嫌弃脸面丢的不够是吗?!快让亲戚们都散了!” 东川侯皱了皱眉:“你说什么胡话呢?新娘子到了,都进了门,你不拜堂,想怎么样?” 刘氏深吸了一口气,将宋家的事告诉了东川侯:“你说这样子,还能拜堂吗?” 第200章·御前失仪 东川侯哪里知道能不能继续拜堂? 他只是目瞪口呆的站了一会儿,眉头皱成川字的张嘴:“那你现在能怎么办?那个,她虽然不姓宋了,可是,到底姓刘啊!” 一句话提醒了刘氏。m.xfanjia 是啊,谁让现在宋清秋有个好爹! 眼看着宋清秋昏死在床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刘氏咬牙切齿的磨了一会儿牙,最终还是决定先忍了这口气,转过头气急败坏的吵吵:“都是死人啊?!去请大夫啊!” 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如果刘安没事儿,宋清秋有什么事,出事的就得变成沈家了。 刘氏指了指沈墨,到底还是气的胸口痛。 沈墨自己也茫然失措的走出来,屋梁上到处都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四处铺着红绸,树上还系着彩带。 本来是他人生当中幸福的开始,可现在呢? 也不知道宋家和刘安闹的怎么样了,他心中有些迷茫和忐忑。 宋家? 宋家当然是鸡飞狗跳了。 好好的一场婚礼,宋幼平这个侯府侯爷被刘安打的重伤倒地,宋老夫人忍无可忍,拄着先帝御赐的一根檀木拐杖便叩响了宫门求见建章帝。 一状告到了御前。 宋老夫人德高望重,哪怕是建章帝素来重规矩,听见这位都已经是命妇当中最年长的老太太进宫求见,也马上便看了冯宝一眼。 冯宝跟着建章帝多年,最是清楚建章帝的心意,当即便亲自出去将宋老太太给迎了进来。 建章帝对着宋老夫人很是客气,见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一进门便跪下,语气温和的点了点头:“老夫人年纪大了,免礼赐座。” 宋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在冯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对冯宝点头示意道了谢,哽咽着朝着建章帝道:“圣上,老婆子年纪大了,原本行动老迈,怕御前失仪,不该进宫。可今次,实在是无法,只能腆着老脸来跟您求个公道了。” 冯宝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的往宋老太太那里看了一眼。 才刚早上他准备当值的时候,谢景昭跟前的那只神奇鹦鹉飞到他房里跟他说,今天会有人抓住刘安的把柄去建章帝跟前告状。 让他帮忙在关键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难道,就是现在? 冯宝的表情有些微妙,心情同样也有些微妙。 他跟刘安两个人同样都是建章帝跟前得宠的太监,但是出身却完全不同。 他是在建章帝年幼的时候,便被先帝指派给了建章帝的大伴,也就是贴身伺候的大太监。 可以说,这世上谁陪着建章帝的时间都没有他长。 原本理所当然,最得宠的太监应当是他。 可谁知道,前些年中途却中途杀出一个刘安来。 刘安是官宦人家出身,之所以当太监,完全是个意外,是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阴差阳错的去了子孙根,所以才干脆进宫当了太监的。 他有脑子有身手,会识文断字,也会办事,很快便帮着建章帝办了几桩大事。 建章帝便将刘安彻底提拔了起来。 乃至于,前年更是直接让刘安以一个太监的身份,总督锦衣卫。 锦衣卫啊! 那可是天子的眼睛耳朵,不受任何人和地方管辖,只需要直接对建章帝负责。 可见建章帝对刘安是何等信任! 有人得意,自然就会有人失意。 冯宝自然是失意的那个。 他心中不知不觉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而此时,宋老夫人已经哭着将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这个老夫人又再次跪在了地上。 重重的对着建章帝叩头,语带哭腔的跪地不起:“圣上,我宋家一门,自来忠诚!我那不孝子,或许不成器,也的确是没什么大才,可却也是个忠心圣上的,如今却被人如此欺辱!” 宋老夫人的脸涨的通红:“圣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不是他的亲女!刘安分明知道此事,却隐瞒不报,还故意认宋清秋做了干女儿,用各种办法捧着她,他真是将宋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建章帝显然也有些震惊。 也是,太监有孩子,真是怪稀奇的。 他皱着眉头:“刘安是个太监,这件事,会不会是个误会?” “若是误会,我们宋家真是巴不得。”宋老夫人摇头苦笑:“可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绝不会有错,宋清秋,确是刘安的骨血无疑。” 她抬头看着建章帝:“圣上,老妇人只求您查明真相,还我们宋家一个公道!我们宋家可以为国尽忠,战死,却绝不能被人如此折辱!” 建章帝听完,深深的看了宋老夫人一眼,温和的点头:“老夫人您言重了,若是当真如您所说,朕绝对不会姑息!您放心!” 说罢,便安抚了宋老夫人,又让人去宣刘安。 宋老夫人进宫陈情,一番规矩做下来,早就已经气喘吁吁,有些支撑不住了。 见她情绪激动,面色紫涨,建章帝想了想,叫人先将宋老夫人带到偏殿请太医诊治。 等到宋老夫人走了,建章帝站起身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看了冯宝一眼:“刘安来了没有?” 冯宝急忙弯了弯腰:“圣上,已经着人去请刘公公了,想必快了。” 建章帝冷哼了一声:“平常腿脚是快的很,怎么如今倒是慢腾腾的?” 冯宝陪着笑:“刚才听说那位宋二姑娘被赶出家门,想必刘公公必定不放心的,跟着去看看,耽误了时辰,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话刚说完,建章帝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意味深长的问:“照你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件事是当真,宋清秋是刘安的女儿了?” 冯宝一时之间只觉得如芒在背,这话里含着不知道多少重意思。 一旦说错,要么得罪刘安,要么便被建章帝认定是在上眼药。 但是他到底是陪着建章帝的老人儿了,当即便面色不变的挠了挠头:“圣上,刘公公的确是挺着紧这位宋二姑娘的,前些时候,宋二姑娘进宫,刘公公可是在宫里认得干女儿。” 第201章·风起云涌 建章帝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是啊,他当即想起来。 这件事还事关田太后和斑斑。 那个宋清秋又说是小公主的有缘人,小公主甚至曾附身在她身上和田太后交流过,因此才博得了田太后的喜欢。 说起来,这事儿是不是也太巧了呢? 相比起那些玄之又玄的说法,对于建章帝来说,当然是阴谋论来的更加实际可靠一些。 他才不信那些所谓的神魂附体之说。 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眼里有了一丝不耐。 他不说话,但是冯宝却已经心惊肉跳,不敢再开口了。 刚才插的那些话就已经引得建章帝怀疑了。 上一句两句眼药,便已经足够了,再说,只怕是要适得其反。 他当即便不再多说了。 没一会儿,建章帝宣了宋幼平进来,宋幼平一头一脸的伤,鼻青脸肿的,看上去便知道是吃了大亏的。 见到建章帝,他二话不说的磕了几个头。 建章帝挑了挑眉:“起来罢,说说看怎么回事。” 他阖上了奏章,随意扔在了桌上,皱着眉头打量着宋幼平。 宋幼平抿了抿唇:“圣上,男子汉大丈夫,旁的事儿都能忍,但是这种事儿,微臣真是忍不了!” 他气的额头青筋突出,拳头也攥的死死地:“不瞒您说,微臣从前是个混账,为了苏氏,害的原配身亡......” 眼下也不能管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了,宋幼平长吸一口气,将当年的事说了一遍。 又紧紧咬牙:“做错了事,微臣认了,所以微臣之前为了微臣的爵位和宋家的名声,哪怕知道苏氏害死了我的原配夫人,也并不敢将事情闹大,更不敢对外宣扬,只说是苏氏得了急病而亡。” “谁知道这贱妇却从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 宋幼平重重的给建章帝磕头:“圣上,微臣有罪,微臣认罚。可是刘安和苏家实在是欺人太甚,求圣上给微臣作主!” 建章帝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宋幼平的磕头声,才抬了抬手让他起来。 又问:“人证在何处?” 宋幼平立即便道:“不能带进宫,人此时还在宫门口。” 建章帝点了点头,紧跟着又见了白芸师太和江嬷嬷。 在建章帝跟前,白芸师太和江嬷嬷便更不敢说谎话了,两个人说得各种细节也全都对得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真的,她们不可能会说得这么清楚。 建章帝沉吟片刻,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人退下。 人退下去不久,另一个正主儿刘安也终于来了。 建章帝喝了口茶,冷冷点了点头:“将人叫进来。”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并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可底下人还是吓得不轻,小心翼翼的出去将刘安领进门。 刘安还穿着那件带着红的蟒服,是之前建章帝念他出海有功,专门赏赐他的。 进了门,他便跪下了。 今天来的这些,都是一进门便跪的,建章帝轻笑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问:“哟,今天真是大喜事,怪不得你穿上了这件衣裳呢。” 宋清秋成亲,刘安竟然还穿上了这件御赐蟒服,可见是对那个女儿多上心了。 这要说没有什么猫腻,建章帝都不信。 刘安显然也知道宋老夫人和宋幼平必定是进宫告状了的,当即便重重的拜下去:“臣该死!” 建章帝直起身来,忽而抄起旁边的一个杯盏便朝着刘安扔了过去。 一时把刘安扔的头破血流。 冯宝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他心里清楚的很,建章帝这是气刘安欺上瞒下。 其实,这件事总的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宗室里头比这乱的事儿多了去了,刘安这事儿也是做太监之前的。 可问题在于刘安这之后处理的方式。 刘安先是费尽心机的抬高宋清秋的身份,然后借机在宫里认了干女儿。 这才是真正触怒建章帝的地方。 他把宫里当什么地方? 把田太后当什么人? 利用了当朝太后,这自然是极为过分的事。 刘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伴君多年,他对建章帝的脾气自然还是十足十的清楚的,此时见建章帝气怒,他连头上的血都不敢擦一下,只是大声再次重复:“圣上息怒,微臣该死,您千万别为了臣而气坏了身体。” 建章帝指了指他:“你还会怕朕气坏身体?!朕问你,你是不是早知宋清秋是你亲女?!” 刘安沉默片刻,轻声点头:“是。” “那她进宫,得了太后喜欢,是不是巧合?!” 建章帝面上一派的淡然。 可越是淡然,刘安的心里便越是紧张。 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建章帝勃然大怒,那还好。 可现在建章帝这么喜怒不辨,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建章帝这个人,疑心十分深重。 他会这么问,可见是已经先入为主,猜测到了当时小公主的事情的蹊跷。 现在若是否认,也只会被建章帝认为是狡辩。 其实这些罪名听起来唬人,却实在没什么真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若是让建章帝认为自己不忠,那才是真的要命。 他当机立断的下了决定:“圣上饶命,臣已经是个废人,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血了,乍然知道自己还有亲生女儿......”xfanjia 这件事还跟林贵妃扯不开关系。 如果他不快点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帮林贵妃撇清关系的话,这事儿查来查去,只怕还得查到林贵妃的头上。 到时候他跟二皇子和林贵妃之间的交易反而也要受影响。 思及此,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头上:“都是臣一时鬼迷心窍,一心想着在不影响女儿的情况下认回女儿,这才会做了这么多错事......” 他承认的爽快,建章帝的怒气反倒是削减了一些。 见刘安被砸的头破血流,都还老老实实的跪着,血一直往地上滴都不敢动一下,面色缓和了些:“荒唐!既然是你亲女,你便该老老实实上宋家说明情况,看宋家人的态度,如此行事,谁能受得了?” 第202章·波澜再起 刘安一听便明白自己这关是过了。 他嘴角勾勒出一个十分不屑的嘲笑,宋家的人太天真了,他们以为这件事闹大了便能把自己如何? 真是天真又可笑。 他可是建章帝的心腹。 冯宝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不着痕迹的看了刘安一眼,心却直直的往下沉了。 知道这个人最近很得建章帝的宠爱,却没想到得宠成这样。 这么大的事,放在前朝,怎么都得被剐了一层皮下来了,现在竟然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了? 建章帝放了茶盏,冯宝马上便反应过来,凑上去将茶盏接过,添了热水。 建章帝则看着刘安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去宋家负荆请罪!人家老太太年纪大了,是德高望重的老封君,便是朕见了,也得给几分脸面。你如此去宋家闹事,倘若她老人家有个什么不是,朕扒了你的皮!” 话是这么说,但是话里的偏袒之意却是十分明显的。 冯宝有些无趣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才刚还帮忙上了眼药呢,现在这宫里的太监们,至少有一半都是站在刘安身后的,他都不能保证那些话不会到刘安耳朵里。 这个刘安又是个最睚眦必报的......他有些后悔听了那只鹦鹉的调唆了。 刘安则马上便肯定的应了是,老老实实的给建章帝磕了三个头。 建章帝面色淡淡,又让人宣了宋幼平和宋老夫人进来。 宋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被扶进来,面色相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可看上去却还是情绪激动。 当着宋老夫人的面,建章帝看了刘安一眼:“老夫人,这件事朕已经问清楚,这件事的确是苏家跟刘安的过错,朕如今决定褫夺苏家爵位,剥夺苏家女眷诰命。” 宋老夫人眉心一动。 建章帝紧跟着便又道:“至于刘安,他也的确是处置不当,只是当年苏家一意孤行拆散他跟苏满,因此他也是最近才得知了宋清秋的身世......” 刘安面上十分的诚恳,做足了改过的态度:“老夫人,咱家给您磕头认罪了!咱家活到这个岁数,才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女儿,偏她当时又快成亲了,我并不想打扰她的生活......”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倒是能够拉的下脸。 可他越是如此,宋老夫人就觉得心里越是发凉。 刘安这个人睚眦必报,一次不能整死他,他一定会疯狂反扑。 到时候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报复宋家的。 之前她之所以默认,让宋幼平把事情闹大,无非就是想着要出了这口气,不想让宋清秋和刘安如意。 想着事情闹的越大,建章帝哪怕是看在物议上头,也得惩治了刘安。 可现在看样子,建章帝这是打算打三十大板便把人放过了? 刘安的姿态放得极低:“咱家也知道是做错了,宋侯爷要打要杀,咱家绝不敢多说什么。还请宋老夫人宽宏大量,宽宥了咱家这一次。” 宽宥?! 宋老夫人的血都快被气的吐出来了。 真的说的好轻巧啊。 十几年的绿帽子,苏满把宋家搅合的鸡飞狗跳,几乎是差点把宋家搅合散了。 结果就一个轻飘飘的宽宥就这么算了? 宋老夫人紧咬着牙不肯吭声。 建章帝则咳嗽了一声:“畜生!你最近不必再往锦衣卫去了!也不许往宫里来!什么时候老夫人原谅了你,再说之后的事!” 明面上还是剥夺了刘安的差事。 宋老夫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忽然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建章帝立即呵斥冯宝去请太医。 刘安则眼神阴鸷的盯着宋老夫人,这个老贼婆,肯定是故意的! 分明是故意装晕,好避过这次表态。 他嘴角噙着讥诮的笑意。 不过晕就晕吧,现在建章帝分明是站在他这边的。 等到他得了空,每天都去宋家求原谅。 他就看着宋老夫人能晕几次? 晕的多了,风向可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到底是闹的沸沸扬扬。 武定侯府的千金小姐出嫁当天,竟然被爆出根本不是侯府的亲生女儿,反倒是权倾朝野的锦衣卫都督的女儿。xfanjia 简直是比话本子都更加精彩。 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高门大户的宅邸里头,也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林贵妃自然也知道了,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真是不争气的东西!” 二皇子坐在林贵妃下手,正在把玩着手里的一对玉扳指,见林贵妃气的这么厉害,就笑了笑:“母妃,何必这么生气?父皇都这么气呢。” “你还说!”林贵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父皇都知道这件事了!刘安那个阉狗,办事儿也不办的利落些,现在人人都知道宋清秋是他亲生女儿了,那到时候人家想起来,谁不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 那天促成刘安认干女儿的可是她。 别人可能会忽略这一点。 但是田太后、邵皇后和建章帝可都不是傻子,都会知道的! 刘安把她也给拉下水了,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二皇子仍旧懒洋洋的:“急什么啊母妃,父皇喜欢您,也喜欢我,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尤其是如今我在海运一事上大放异彩,更让父皇满意,他不会怪罪我们的。” 这些年,林贵妃如何得建章帝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别说这件事没有实际证据牵扯林贵妃,便是真的牵扯了,建章帝根本不会怪罪林贵妃。 林贵妃则有些烦躁:“你话说得轻巧!若是只是这件事那自然也罢了,可是事关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可不是好糊弄的!” 田太后固然不喜欢卫皇后,但是也不见得多支持她。 这些年田太后并不曾在后妃的事情上头多管,可不代表她就管不了。 毕竟建章帝还是很在意这位母后的。 想到自己利用了小公主的事,引得太后娘娘喜欢夸赞了宋清秋,她心里有些忐忑:“还不知道太后娘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皇子见林贵妃着急,面色终于郑重了几分:“母妃,不会有事的。” 第203章·州官放火 二皇子信誓旦旦。 他也的确是有这个自信。 林贵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儿子自大的有些过头了:“你不知道你父皇的脾气.......若是其他的事都好说,可是我私自勾结刘安,这在你父皇眼里,是犯了大忌讳的。” 建章帝不见得对这个私生女的事多重视,说句难听的,别说是皇宫宗室了,普通民间之间这样的事儿都不少见。 戴绿帽子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宫妃和太监私交过密,却绝对是能触怒任何一个帝王的。m.xfanjia 二皇子见母妃乱了阵脚,少不得低声跟她分析:“母妃,刘安是父皇的心腹中的心腹!您以为这点小事能动得了他?” 林贵妃有些错愕的看着儿子。 这是小事? 二皇子讥诮的笑了一声:“您可知道光是刘安出海一次,能给父皇带回来多少私库?能给父皇带回来多少东西?” 出海这个技能,除了刘安,就没第二个人有。 他能带着船队出海平安而归,这就是天大的本事。 别说是以前年轻时候犯下的一桩错事,如今为了认女儿行差踏错的做错决定了,便是刘安将宋幼平真的打的瘫痪,建章帝最多是明面上褫夺官职,冷落刘安几年罢了。 等到过些年,流言散的差不多了,照常要启用的。 二皇子觉得宋家着实可笑,也因为此,他有些嫌弃的说:“如果谢景昭也就只有这些手段,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太多余了。” 连父皇的脉都摸不准,能做什么大事? 更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他安慰了林贵妃几句。 林贵妃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是对于这个儿子的能力向来倒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听见儿子说的笃定,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可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那,就这么算了?” 宋家能善罢甘休吗? 毕竟都闹的这么大了,宋家显然是奔着一次把刘安打趴下来的,现在目的没有达到,建章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 二皇子嗤笑,根本不拿宋家当回事。 “若是我算的没错,这个事儿是宋沅那个小丫头闹出来的。” 宋沅? 林贵妃很快想起那个女孩儿来。 随即神情再次变得凝重。 之前宋沅无师自通,硬生生的把风头从宋清秋那里抢走,得了田太后的喜爱,她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哪怕是有谢景昭和卫皇后在背后帮忙,按理来说也不该知道的这么详细。 但是二皇子已经皱了皱眉:“她的眼界也就这样了,无非就是觉得能够将宋清秋踩到脚底,因此才挑破此事,甚至还敢针对刘安。” 他之前还觉得这丫头有些古怪和厉害,怕是以后的劲敌,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母子俩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林贵妃压低声音问:“对了,何朝贤,还没找到?” 那些暴徒的事儿还没有个结论呢。 一天没有结论,大理寺和刑部都察院便会纠缠不休,终究是个隐患。 早些结束才好。 二皇子面色镇定:“这件事刘安自己心中有数的,母妃您便别跟着着急上火了。儿子还有事,便先出宫去了。” 林贵妃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这儿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太有自己的主见了,什么事儿都不跟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明说。 她哼了一声,面色不悦:“出宫出宫,你如今还不快些把王妃的事儿给定下来!难道就一直这么拖着?!” 说起立王妃的事儿,林贵妃不等二皇子出声,便直接警告:“你可别动齐昭君的脑子,她就算是退婚,也配不上你!” 就算是有齐家做后盾又如何? 一个退亲另嫁的女人,到时候外头的名声不知道多么难听。 更甚者可能牵连二皇子被人议论。 林贵妃是不会赞同儿子这么折损自己的羽毛的。 话题越扯越远了,二皇子失笑:“您说到哪儿去了,儿子心里自有主张,您就放心吧。” 话才说完,人已经飞快的溜走了。 林贵妃皱起眉头来摇了摇头:“真不让人省心!” 林嬷嬷轻笑起来:“二皇子天资聪颖,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该高兴才是啊。” 出宫的时候,二皇子遥遥的看到左顺门站了一排的人,挥手叫来自己的随侍:“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侍去了一趟,很快便小跑着回来禀报:“殿下,是锦乡伯等人,他们跪在左顺门,要求圣上严惩刘安。” “乌合之众!”二皇子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不再当回事。 这帮勋贵们为什么会出来,二皇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定然是这些人物伤其类,看着宋家这么被刘安欺压,觉得再不团结一些,勋贵们的地位更加要直线下降。 这才借机想要闹一场。 这些年勋贵们的爵位越来越难承爵,加上朝廷的有意打压,提拔寒门,他们的差事也越来越拿到实权。 这是在跟建章帝要待遇呢。 二皇子垂下眼。 随侍有些担心:“殿下,那咱们就任由他们闹?要不要去通知刘公公一声?” 毕竟刘安现在可是二皇子一伙的。 二皇子压根没有想过这事儿。 这帮人不管怎么闹都没用,反而会让建章帝觉得他们在结党。 他摆了摆手:“不必那么麻烦,任由他们闹吧。咱们去萧家一趟。” 去萧家? 听见他这么说,随侍先是诧异,随即便明白过来,二皇子这是打算去见齐昭君,急忙应了一声。 他们的车架消失在宫门口,原本一个在看门的侍卫不动声色的等到他们不见,才转身往宫里走,不一会儿,飞速的到了一处地方,找到个太监轻声叮嘱几句。 自己则脱下了执勤的衣裳,换了常服出宫了。 他径直去了宝鼎楼。 宝鼎楼里,擎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到他来,挑了挑眉,便引着他上了三楼雅间,带着他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朝着窗口站着的那个身影走过去,恭敬的拱了拱手:“殿下!二皇子出宫去了萧家。” 第205章·触动逆鳞 何朝贤其实并不是个好官。 当然,他不是个好人这是肯定的。 但是事实上他当官也当的不怎么样,不然也不至于在出事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路了。 毕竟暴徒当时闯进保定府行凶的时候,叶明安还不知道何朝贤是个屁股歪的,第一时间还是去找这个当地的父母官求援了。 但是何朝贤是怎么做的呢? 他既没有联系自己的后台,及时把这件事压下去。 同时也没有自己想办法召集军队,联合叶明安的力量,先把暴徒们给一网打尽,实现灭口的目的。 他竟然拍拍屁股跑了。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跑,才会让这件事朝野哗然,引发巨变。 不过,会跑就说明胆小,惜命。 惜命好啊,如果不是因为惜命,何朝贤也活不到现在了。 也正是因为他惜命,所以在被差点灭口之后再见到建章帝,他一点儿别的想头都不敢有了,痛哭失声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建章帝坐在椅背上,态度淡淡的,等到何朝贤哭的累了,几乎连额头都磕的出了个血洞,这才不紧不慢的问:“你是说,这件事,当真是个阴谋?” 何朝贤以头触地,头磕的砰砰作响。 他一开始成为保定府的知府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回事儿。 是当官当的久了,不可避免会有跟卫所的交集-----比如说,有时候哪处地方着火了,哪处地方有些乱子,都是需要用到当地卫所的兵的。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调兵的权力,所以便只能用朝廷的名义和卫所的指挥使商量。 当时保定卫所的指挥使还是徐忠。 何朝贤嗓子有些干痒,咳嗽了一阵,才紧张的看着建章帝,说了自己的经历。 他一开始没发现什么不对,直到后来他跟卫所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卫所总是没什么人。 按理来说卫所是要操练的。 可是徐忠一直都无所事事,偶尔他去卫所转悠一圈,看到的士兵也都是老弱病残。 他觉得奇怪极了,但是徐忠只是笑着带他去吃了顿饭,席间送了他不少的人参鹿茸,当然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那么点儿,徐忠一下子送给他的,都比这些年他淋尖踢斛和火耗所收的都多。 他自然也就聪明的什么都不问了。 一直到一年多以后,有几个猥琐的士兵来他这里告状。 说原本朝廷是下了死命令的,让他们三月之前务必将附近山上的一伙贼匪给剿灭,但是他们去了之后,却被埋伏了,反倒是死了一大批的兄弟。 这些士兵们怀疑是徐忠跟人泄密,才导致计划外露。 毕竟这种剿匪的计划,只有徐忠和上头的人知道。 当然,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么怀疑的,那是因为,这种情形,在徐忠当指挥使期间,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 何朝贤心里一咯噔。 他贪,但是他不傻,当然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的。 但是他也没有透露出去,只是一面安抚好了这些告密的人,一面去找了徐忠。 徐忠得知此事,笑眯眯的揽着他的肩膀,说出了一席令他毛骨悚然的话:“这些事,我早已知道了。老何,这不是我的事儿啊!” 当时何朝贤也是震惊的,他十分的惊慌:“这还不是你的事儿?!你勾结外头的贼匪,害死自家的兵,对你有什么好处?!” 朝廷知道了怪罪下来,这是死罪当中的死罪啊! 何朝贤虽然想贪,但是他又不想死! 他跟徐忠走得这么近,徐忠如果出事,他也完蛋了。 谁知道徐忠却哈哈大笑。 笑完了才认真的盯着他:“你先别急啊,我若不是背后有人,难道有天大的胆子不成?” 背后有人? 当时的何朝贤马上就反应过来徐忠这是打算拉拢他了。 他胆战心惊的,说就算是背后有人,这人得多大的能耐啊? 这可是瞒着朝廷要军饷,那那些军饷,又没有真的用去养兵,是去了哪儿呢? 徐忠笑着看着他说,你别担心,只要你跟着我们坐一条船,保证你不会翻船的。 他说到做到。 大周的地方官基本是三年一考核,考核完了便轮换地方,很少有官员连任的,但是何朝贤真的就在保定府一屁股做到了现在。 建章帝眯了眯眼睛。 这御书房里,现在总共就建章帝和何朝贤,再就有一个冯宝。 冯宝心里简直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何止是汗流浃背?他简直是连天灵盖都被掀起来了! 真是想过刘安大胆,却没想过刘安会大胆到这个地步。 这人是疯了吗! 什么私德有亏?这法子用来对付皇帝信任的心腹大臣,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 若皇帝还用得上那人,别说是外室女什么私生子私生女了,就算是你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没人因为这个丢官的。 但是,暴徒这事儿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刘安想要谋反了! 废话,如果不是想要谋反,谁会包庇一群前朝余孽,任由他们隐藏在保定的村落当中,然后年年去讨伐,年年却又总有余孽冒出来啊?! 为的就是骗那些军饷! 朝廷为了平乱,追讨余孽,源源不断的拨款。 而这些拨款,少之又少的能到那些士兵的手里。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这是一笔多么令人惊恐和咋舌的数目?! 光是想一想,冯宝就不敢呼吸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建章帝一眼,心中想起虎皮猫大人,虎皮猫大人应当早知道这件事了吧?所以它才会那么笃定刘安会完蛋。安慕小说网 是了,跟着建章帝这么多年,他自问了解建章帝的心思。 他可以宠着你纵容你,可一旦你敢背叛他,他杀你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任何人都是如此。 刘安真是触动了建章帝的逆鳞了。 建章帝并没有立即发怒,不仅没有,他还笑了几声,然后盯着何朝贤,轻声问:“这一切,可有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没生气,但是何朝贤却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第206章·末日来了 宫中多了一个人,除了建章帝和李阁老之外,对其他人似乎都毫无影响。 李阁老立在御书房门口,心中不是不紧张的。 这一次带着何朝贤进宫,他也算是冒了大风险了。 一旦何朝贤手里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刘安和保定府的问题,那么带何朝贤进宫的自己,不但要承担建章帝的怒火,还得彻底成为刘安的眼中钉。 虽然做到了阁老,这满朝基本上都已经没什么对手了。 但是刘安这种阉狗,谁碰见都头痛,人生在世,谁能没点儿行差踏错的事儿呢?偏偏刘安专程就是专门抓人把柄的。 他忧心忡忡的等的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御书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李阁老立即便如同烫了脚一般跳起来,转过头去,便看到冯宝出来了。 冯宝径直走到廊下,叫来了自己的随从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话,见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才又到了台阶这边,让一个侍卫:“去宣刘长英觐见。” 刘长英是刘安的侄子。 这些年,一直都是刘安提携着的,完全当儿子养。 这李阁老自然知道,听说去找刘长英了,他心中一动。 冯宝则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阁老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转身进了御书房。 紧跟着便是令人窒息的长时间的等待。 李阁老一直站到天色暗下来,才跺了跺脚。 旁边的小太监殷勤的问:“阁老去偏殿歇息片刻?起风了,看着怕是要下雨呢。”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李阁老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慢悠悠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果然觉得酸痛不已,正要答应,便见暮色之中,刘长英穿着一袭飞鱼服,被太监引着急匆匆的进来了。 这间隙中,两人对视了一眼。 刘长英毕竟是官职不如李阁老,客套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李阁老也笑眯眯的:“刘同知。” 这些阁老们本来就是一直守着皇帝的,甚至皇帝去后宫睡了,他们都得有个人在这前殿值宿,所以刘长英并不奇怪这么晚了,怎么李阁老还在。 他还以为建章帝找自己是因为宋家的事儿。 这事儿闹的很大。 但是刘安却没事儿,在宫里被训斥了一顿,表面上让他滚回家禁足。 作为刘安的侄子,刘长英当然也知道皇帝的态度,倒也没有多担心。 毕竟刘安自己一出宫就直奔沈家去了。 这次的事儿闹的太大了,沈家说是娶亲,但是仪式却并没有完成。 这婚事到底算不算成了,谁都说不准,刘安哪里舍得女儿这么不清不楚的呢?生怕女儿被婆家磋磨,所以赶过去给宋清秋撑腰了。 他想到这里,已经进了御书房。 可一看到了何朝贤,他原本还随意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 脸上的表情也像是见了鬼。 天哪!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长英在心里骂娘,腿却已经软了。 建章帝偏还淡淡的招呼了刘长英一声:“认识吗?” 认识吗? 刘长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瞬,整个人像是见了鬼,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抖了抖,猛地跪倒在地上。 见状,建章帝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轻笑了一声。 分明是在笑,但是不管是何朝贤还是刘长英,都只觉得天灵盖发凉。 建章帝却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刘长英的丑样。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默和紧张。 直到头上的冷汗都滴落在地砖上,刘长英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圣上,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朕还什么都没问呢,你紧张什么?” 建章帝淡淡的往背后一靠:“你来跟朕说一说,何朝贤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 刘长英心里的恐惧一阵阵的往上涌,寒气也一阵阵往外冒。 实际上,何朝贤之前除了每年按时按点的孝敬刘安,还真的不是他什么人。 刘安干儿子多了去了,何朝贤论亲近,是排不上号的。 但是最近,他们跟何朝贤的确是关系微妙。 毕竟,刘安派了许多人去搜查何朝贤的去向。 这一切,若是要查,是瞒不过去的。 还有刘斌,刘斌可是亲自去追杀何朝贤了的。 那何朝贤现在却出现在了御书房,那,刘斌呢?! 只要想到这一点,刘长英便面色惨白,他连编造谎话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因为不知道情况,所以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他紧张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建章帝却没了耐心,猛地抽了刘长英一鞭子:“当朕是什么?!到了这里,竟然还不说真话!” 这一鞭子抽的刘长英三魂七魄都出窍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神剧震,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建章帝很快又抽了第二鞭:“刘斌呢?!” 谁不知道刘斌和邓平是刘安的左膀右臂,也都跟刘长英熟悉? 现在建章帝这么问,分明是所有的事都知道了。 刘长英倒地哀嚎,魂飞魄散。 建章帝扔了鞭子,厉声叫人。 冯宝马上就进来了,一眼看到滚在地上的刘长英,眼观鼻鼻观心的垂头:“圣上有何吩咐?” “去叫人!叫大理寺的洪恩过来!”建章帝指着刘长英:“给朕审!给朕审的清清楚楚!” 冯宝急忙应了一声是,转头便走。 建章帝则眯着眼又看了何朝贤一眼:“你最好是每句话都是真的,否则,朕让你十族都在地下跟你团聚!” 何朝贤猛地打了个激灵,倒在地上悔不当初。 他若是只是受点银子该多好? 若是老实点,只收点银子,也不至于现在沦落成这个地步了。 可想到谢景昭和叶明安,他心里又有了点希望。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按照谢景昭的指点,应该也是能有一条生路的吧? 而此时,宫里的风还没影响到去看女儿的刘安。 刘安快步进了沈家,顾不得马,便直接问:“沈墨在何处?” 他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沈家的下人吓了一跳,但是等到看清楚他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又全都噤若寒蝉。 第207章·没后悔药 在刘安没来之前,宋清秋的日子真的过得是前所未有的凄惨和憋屈。 她醒过来之后,便先是头痛欲裂。 出嫁之前的那些事全都涌入脑海,她自然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包括宋幼平是如何揪出了白芸师太和江嬷嬷,又是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了她的身世,不承认她是宋家嫡女的身份。 宋清秋醒过来之后痛不欲生。 自小在侯府长大,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利用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份能顺理成章的得到的一切。 包括众人的艳羡和嫉妒。 她早些年甚至根本连宋沅都不放在眼里,只当这个嫡姐是个透明。 毕竟,不管是从母亲的宠爱还是父亲的偏宠,她都是稳稳地压过宋沅一头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出了这件事之后,她才格外的无法忍受。 刘安固然是个很有权柄的太监。 但是问题是,他是个太监!!! 就算是再如何的威名赫赫,又怎么能够跟真正的侯爵相比较? 人的成见就如同是一座座大山。 以后所有的人提起她,不会说她是沈家的宗妇,也不会说她是宋家的侯府千金,只会说,啊,这个是那个太监的私生女。 多么难听?! 宋清秋不仅是自己这么觉得,她见到刘氏的第一眼,就知道刘氏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这倒也不怪刘氏。 毕竟人人都是要脸面的。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为了活一张脸面啊? 沈家到底是正经的名门望族,但是现在,却娶了一个权宦的私生女。 甚至,这私生女到底是不是真的,都还没有个定论。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刘氏实在是无法如常的对待这个儿媳妇,宋清秋醒过来,她也只不过是面色僵硬的问了几句话,然后还迫不及待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以前不是很得宠爱的吗,怎么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 刘氏实在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其实不仅是没有耐心,她连基本的人情味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会管你遭遇了多大的巨变,有多么难过,开口就是先问你,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到底是谁生的,别人说你野种是认真的吗? 宋家以后真的不认你了吗? 那你现在到底算是刘安的私生女还是算宋家的嫡次女? 你嫁过来到底是明媒正娶还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会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媳妇,这毕竟是太丢脸了,你若是真的都不是宋家的亲生女,那可不够资格入我沈家的门!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宋清秋才醒过来,甚至都来不及梳理一下发生的那些事,还有心情,就被刘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是换在平时,宋清秋是不介意装一下温柔听话的乖巧新媳妇儿的。 但是问题是,她现在也遭受了人生当中的巨变,也正是紧张惶恐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她自己的心情都是一团乱麻,无法开解。 偏偏刘氏还如此来戳她的心肝。 她当即就有些忍不了,瞪了沈墨一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找我爹爹!” 找爹? 沈墨急急忙忙的上前温柔安慰。 但是刘氏却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找爹,你要找哪个爹啊?原本你出嫁,宋家该是派人送嫁铺床的,但是你看看现在闹的,什么也没有!谁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刘氏头一次在宋清秋面前露出这么不客气的一面。 毕竟在之前,刘氏在宋清秋跟前,都是温柔和顺的一副慈母模样。 宋清秋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清冷乱世态炎凉。 她本来便遭遇了巨大的打击还没回过神来,现在还被刘氏这么冷嘲热讽,一时之间热血上头,抿着唇委屈至极的开口:“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跟沈墨没有正式拜堂,但是前期该走的程序都已经走完了。 所差的也只是最后的一步拜堂入洞房而已。 何况她现在已经怀了沈墨的孩子。 现在刘氏这么做,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 可是,凭什么? 宋清秋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沈墨的官职都是通过刘安得到的。 而刘安看的是谁的面子,这还用多说吗? 刘氏真是太过分了! 沈墨急忙扯了刘氏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现在本来事情就够多够乱的了,他真的不想事情无限的扩大。 可是他高估了女人的自制力。 刘氏固然是知道刘安是宋清秋的亲爹,也知道依照刘安的权柄和得宠的程度,宋清秋大概率是不会失去靠山的。 只不过是从宋家变成刘安罢了。 但是问题就是,刘氏这种人不仅是想要纯粹的好处,她也是要脸面的。 偏偏刘安这种太监,内里的好处固然是能给够,可是明面上的体面怎么能给呢? 人人都知道她儿媳妇是个太监的亲生女儿。 这名声传出去怎么好听?! 刘氏当即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讥讽:“我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人最好是安分守己,该做的事就做,不该做的事最好是沾都别沾,否则坏了名声,守着金山又有什么意思呢?别人议论起来,多么难听?” 这几乎就是指着宋清秋的鼻子骂人了。 宋清秋气的失去理智。 幸亏沈墨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以目示意让她不要冲动。 饶是如此,宋清秋还是气的不轻,她委屈不已的看着沈墨:“你难道就这么对我?!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就任由你娘这么折辱我?!” 沈墨真是左右为难,除了为难之外,他还有不耐烦。 这两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本来就烦得要死,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这两个女人倒是好,反倒是先迫不及待的开始内讧了。 但是他当然还是更偏向自己亲娘的,所以便不赞同的看了宋清秋一眼:“行了!娘也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你别没完没了的!” 宋清秋被甩了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正要生气,便看见了已经出现在大门口的刘安。 第208章·婆媳关系 若是说之前宋清秋心里到底还有几分心虚和慌乱,怕自己真的会被扫地出门。 但是一看到站在门外的刘安,她心里的这点担忧立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提着裙角朝着刘安飞奔过去,哽咽着喊了一声:“干爹。” 其实这声干爹喊得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在宋家的时候,宋幼平是已经实实在在的揭破了她的身世,并且当众称呼她野种。 可宋清秋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廉耻的,没有办法这么快就直接改口。 而且她心里隐约也觉得羞耻。 父亲是侯爵跟父亲是太监,之间的相差还是很大的。 否则的话刘氏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了。 但是现在说那些都是没用的,她心里非常清楚,宋家以后是不可能再管她的了,她唯一的靠山和后盾就只能是刘安了。 果然,刘安听见她哭,眼神便猛地锐利起来,看着沈墨冷笑:“这便是你承诺过我的,会好好对待清秋?你就是这么做的?” 刘氏见到刘安过来,本来已经有些害怕了。 但是听见刘安这么说,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又有些不高兴。 一开始若是宋清秋的身世就曝光,她是不会让宋清秋嫁过来的。 刘安虽然势大,但是怎么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 这样的名声,还要沈墨怎么护着她? 因此还不等沈墨说话,刘氏就先阴阳怪气的嘲讽:“公公,起先您也没告诉过我们,宋二姑娘原来不姓宋啊。” 这话说的宋清秋和沈墨都是面色大变。 尤其是宋清秋,她现在本来就是心慌意乱的时候,根本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 刘氏这毫不留情的讥讽一出来,她当时便摇摇欲坠。xfanjia 一时之间对这个婆婆恨得咬牙切齿。 刘安的反应则更快一些,他阴鸷的看了刘氏一眼:“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刘安的目光不那么阴沉的话,刘氏可能就忍下这口气了,可问题是,刘安竟然出了这种事,都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凭什么?! 刘氏心中不爽。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这件事上头宋清秋都是理亏的。 沈家才是受害者。 再说了,就算是没这些事,自己可是做婆婆的! 孝字比天大,宋清秋如果要嫁过来,就得对自己这个婆婆恭恭敬敬的才是。 现在这算什么? 仗着有个当太监的爹,了不得了? 刘氏想也没想的便尖叫了一声:“怎么了,我还不能问两句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沈家也没说退亲,都还没怎么,宋二姑娘倒是先端起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来了是吧?” 沈墨真是恨不得去捂他娘的嘴。 真是没见过嘴巴这么快的! 他一把扯住了自己亲娘,着急忙慌的往后拉:“娘!您消停些吧!” 这不拉还好,一拉,刘氏一肚子气就冒出来了。 她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狮子,忍无可忍的骂骂咧咧起来:“怎么了,我还不能说这些了是吧?还以为娶得是个高门贵女呢,结果是个什么?!” “娶了个活菩萨回来,我都不能说了!” 宋清秋气的浑身发抖。 世态炎凉这四个字,她从来没有一次体会得这样的清晰过。 真是想都没有想到,刘氏会是这么一个泼妇。、以前刘氏对着她的时候,分明都是慈眉善目的。 谁能想到,她翻脸不认人。 沈墨则又惊又气,他真是不懂自己亲娘这是撒的什么疯。 怎么了这是? 这亲事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现在就退亲吧? 没看刘安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了么? 就说明这件事对刘安来说没什么影响。 既然木已成舟,那应该顺水推舟的给刘安一个人情,对宋清秋更好才是。 这样才能得到更大的好处啊。 亲娘啊!她倒是好。 把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作流水了。 刘氏的嘴巴不饶人,骂人这事儿也就是这样,没骂起来那倒还好,但是一旦骂起来,那是会上瘾的。 尤其是情绪上头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什么话都往外冒。 刘安见宋清秋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忍无可忍,冷冷看了身后跟随的邓平一眼。 邓平唰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匕首,闪电一般的从刘氏脸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控制的极有分寸,血沫子顺着匕首的划过噌的一下冒出来。 刘氏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顿时摸到了满脸的血,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的跌倒在地上。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反应过来。 她面前站着的这个,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活阎王,也是京中当官的人人谈之色变的权宦。 他杀过的人数不胜数。 别说是一个侯爵夫人了,从前死在他手里的王妃也不是没有过。 当然,不同的是当时的王妃已经定罪了。 但是,想要给刘氏定个罪名,那不是现成的吗? 在刘氏几乎是胆寒的目光中,刘安冷冷的看着她:“夫人还记得十二年前,府中二少爷出风疹暴毙一事吗?” 刘氏浑身颤抖,上下牙齿咯咯打架,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 死的就是最得东川侯喜欢的二儿子,也是府里最有才华的庶子。 他三岁开蒙,五岁就能引经据典,人人都说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宗亲族老一个个的都对他十分看重。 东川侯本来就喜欢他的亲娘,那个温温柔柔的江南女人,又有了这么厉害的儿子,当然是爱屋及乌,对这母子宠爱到了极点。 当然,这一切在十二年前戛然而止了。 刘氏出手了,她无法容忍这孩子动摇自己儿子的地位,所以收买了大夫,改了药方里的药,让那孩子就这么被耽误死了。 但是,这事儿她做的实在是很小心隐秘。 知道的人也都被她陆续处理了。 可现在,刘安怎么会知道的? 见刘氏一脸的惊恐害怕,刘安嗤笑了一声:“咱家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多,夫人想不想让侯爷一起来听一听?” 刘氏噤若寒蝉。 第209章·换了个爹 刘氏哪里有那个胆子让人知道她以前做过的那些事? 东川侯府到底还是姓沈,东川侯爷还没死呢。 如果被他知道当年最宠爱的小儿子和宠妾是怎么死的,她距离死期也不远了。 一招制敌。 见刘氏老实了,刘安憎恶的看了刘氏一眼,眼神冰冷的补充:“沈夫人,咱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愿你别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几个字刺耳极了。 但是刘氏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刘安又敢杀人,又有她的把柄。 她现在如果还蹦达,那完全是在自寻死路了。 沈墨也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趁机将刘氏扶起来,送刘氏出门去了。 刘氏手都还有些发颤,死死地攥住沈墨不肯撒手。 沈墨皱着眉头也有些紧张:“娘!您先回去,我还有事跟刘都督说,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 刘氏动了动嘴巴,却也的确是说不出什么来,眼看着沈墨进房间去了,才恨恨的吞下了那口气,转身走了。 沈墨进门的时候,刘安已经带着宋清秋坐在上首了。 他急忙上前跟刘安赔不是:“刘都督,家母胆小,没有经历过大事,一时失了分寸,还请您老人家千万容谅,别跟她一般计较。” 刘安嘴角噙着冷笑:“咱家倒是想不跟她计较,也要她自己知道惜命才好。” 这话说的完全都不带任何客气的了。 也不像是结亲的亲家所说的话。 沈墨心里咯噔一声,同时又有些微妙的不悦。 其实正如刘氏所说,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刘安自己没有处理好,搞的闹的这么难看。 沈家的面子都连带着也丢光了。 结果刘安就连刘氏抱怨几句都受不了。 宋清秋是来当媳妇儿的,又不是来当婆婆的! 这是什么态度? 但是他比刘氏可是要能沉得住气的多,当即便换了一副笑脸:“您说的是,女人就是芝麻大小的眼界,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咱家不跟她一般见识,倒是你。”刘安虎目圆睁的看着他,语带警告的问:“是怎么想的,莫非也是跟你娘一般的想法?” 这话到处都是陷阱,一旦回答不好,只怕自己这个才到手的五城兵马司的职位便没了。 沈墨咽了口口水,脑子转的飞快:“我自然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娶清秋的,哪怕是现在也仍旧是如此!” 这话说得倒是还像那么回事。 刘安脸色微缓。 宋清秋却已经完全忘记了才刚的不愉快了。 她的确是对刘氏的讥讽和针对十分的不高兴,但是,心上人毕竟还是正常的。 沈墨对她是真心的。 她总得给沈墨一点面子。 所以她揪了揪刘安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喊:“干爹.....算了......” 都说女生外向,现在看来还果真是如此。 刘安顿时有些无奈,但是既然女儿都已经这么说了。 他若是再疾言厉色的呵斥沈墨,反倒是惹得女儿不高兴。 所以刘安便顺水推舟的放过了此事。 只是严词警告沈墨:“此事是我们上一辈的事,圣上如今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不关清秋的事。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这门亲事,你还要不要?” 宋清秋顿时紧张的看着沈墨。 沈墨哪里能放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他早就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根本不可能把刘安这种权宦拉下马。 现在刘安会来问这话便更能证明了。 他马上便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清秋早就已经怀有我的骨肉,我自然是无论如何,都只认定她一人,这一生一世,都会护着她!” 宋清秋感动不已。 刘安则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那自然是最好了,那么,这门亲事便算是成了。但是咱家跟你说清楚,别以为没有拜过天地,便欺负咱家的女儿!你那母亲,你最好是给咱家管好了,否则的话,咱家是不介意让你府上多办几场丧事的!” 邓平偷偷瞥了沈墨一眼,见沈墨面色一瞬间铁青,便啧了一声。 沈墨显然也没想到刘安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是他也只是用了一会的功夫便反应过来了,面色不变的点头保证:“是,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不会让清秋受半点委屈!”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刘安脸上才真的有些笑意了。 岳父大人。 在这之前,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被人这么称呼。 听着倒是还怪有意思的。 他意味深长的顺带着看了旁边的宋清秋一眼:“女婿倒是比女儿更体贴些。” 宋清秋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其实还没有做好换爹的准备。 但是她脑子里也清楚的很。 宋幼平是恨她恨得要死了,不可能还会继续认她现在再触怒刘安,她根本得不到半点的好处,反倒是把自己唯一的依靠都给闹没了。 她抿了抿唇,小心的开了口,喊了声:“爹。” 这话听的刘安才是真的通体舒泰。 他愉快的答应了一声,语重心长的看着宋清秋:“你放心,爹绝不会让你丢脸,也不会让你过的比以前做宋家女差半分。” 刘安脸上全都是自信:“你等着看吧,宋家那些人,以后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的让宋清秋眼里顿时精神一振。 出阁之前闹出来的那一幕幕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当时的耻辱感和无助感到现在也都还记忆犹新。 一场父女,她到底也喊了宋幼平十多年的爹呢,可宋幼平竟然如此狠心绝情。 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真的就这么让她从云端上掉下来了。 让她在原本这一生最开心的一天从云端跌到谷底。 她跟宋家和宋幼平都不共戴天!以后再也不会让宋家好过! 现在刘安没事,而且还这么说,她简直再高兴也没有了。 沈墨则心念一动:“岳父大人,这次的事,圣上并不追究了吗?” 他心里对刘安在建章帝心里的地位有了更多的揣测,没想到建章帝对这个太监真的如此宠幸。 第210章·浓情蜜意 沈家忙忙乱乱又各怀心思的过了一晚。 当天刘安一直在沈家待到深夜才走,临走之前,他不无担心的去看了宋清秋一眼,叮嘱她:“若是沈家的人为难你,对你不好,你一定不要隐瞒,派刑姑姑和秦妈妈来告诉咱家。” 他或许对其他人都能冷酷无情,也能翻脸不认人。 但是对着这个刚认的女儿,却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好的。 这一刻,宋清秋不免被刘安打动了。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血缘是不可战胜的。 而且,宋清秋心里也清楚,刘安是她自此以后唯一的依靠,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冲到刘安跟前双膝跪地,重重的给刘安磕了个头:“爹爹!女儿让您担心了!” 见宋清秋如此,一向冷血的刘安也忍不住动容,他伸手将女儿搀扶起来,哽咽着说:“不要如此说,从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让你在宋家受了许多年的苦。” 现在好不容易认回来了,偏偏又是用这么不光彩的方式。 他真的深深觉得亏欠了女儿。 对于此,他的反应也十分的干脆利落-----既然对不住女儿,那就加倍的弥补! 他当即看了邓平一眼。 来之前,邓平就已经奉命去取了银票,此时见刘安看自己,二话不说便将厚厚的一沓银票递上去。 刘安接过来,顺手便给宋清秋了。 宋清秋拿在手里一看,全都是一千两面额的银票,看这厚度,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七八万两的银子! 这么多! 她也有些慌了:“爹爹,您之前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刘安捏住她的手,态度坚决:“收着!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手里有钱,才能安身立命。你以后也一定要记得这一点!” 这些银子对刘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若不是怕沈家靠不住太过贪心,多给一些也不是问题。 但是他也明白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细水长流比一下子把沈家的胃口撑大要好的多。 等到宋清秋接过了银票,刘安才有些不放心的叹了口气:“可惜爹爹认你认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把你认回来,绝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头,也能有时间多替你看看沈家。” 对于沈墨这个女婿,他是很有戒心的。 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出沈墨的城府和心机。 只可惜女儿喜欢,而且已经有了沈家的骨肉,也只得罢了。 但是他还是希望宋清秋能聪明些,别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沈墨身上。 宋清秋却没听进去。 等到沈墨送走了刘安进来,她便欢呼了一声,朝着沈墨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沈墨:“墨哥哥,我真的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你竟然还会这样护着我!” 说的是刚才,为了她顶撞刘氏的事。 沈墨心里有些厌烦的翻了个白眼。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家里都为了这件事闹得人仰马翻了。 他的父亲因为觉得耻辱,不敢得罪刘安却又不想见到刘安,所以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至于母亲,还用说吗? 老底都被人翻出来了,几乎是就是被刘安羞辱的抬不起头。 现在一家人里头,恐怕也就只有宋清秋一个是高高兴兴的了。 真不知道是没有脑子还是太过自私了。 他调整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表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倒是你,清秋,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宋清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不安的问:“墨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门亲事......” 难道沈家还是不想承认已经结亲了吗? 沈墨急忙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亲事自然是板上钉钉的,我的意思是,以后你跟宋家那边......” 提起宋家,宋清秋的脸色就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怕:“宋家那边跟我以后毫无关系!” 宋幼平那么对她,她再也不想去跟宋家人摇尾乞怜了。 再说,宋家的人做事做绝了,看着也是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xfanjia 沈墨沉默不语。 见沈墨这副态度,宋清秋不免又有些心慌。 她也知道这件事实际上是让沈家颜面尽失的。 沈墨肯定是担心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么一想,她不等沈墨多说,就笑吟吟的伸手在沈墨跟前:“墨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沈墨一开始还百无聊赖,没什么兴趣。 等到一看到那一沓银票,立即便变了脸色,下意识伸手去拿,手伸到一半,又强行忍住了,明知故问的开口:“这么多钱,你哪里来的?” 他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了。 前脚刘安才走,后脚宋清秋就能拿出这么一大笔的银票,肯定是刘安给的。 毕竟宋清秋原本的那些嫁妆现在都还留在宋家呢。 但是他还是得装模作样的问一问才行。 宋清秋顿时笑的十分得意:“是我爹爹给我的,他说怕我手里没钱,怕你们欺负了我,所以让我先拿着傍身!” 她抿了抿唇,有些傲娇:“我爹爹说,这只是先给我傍身的,过些天再给我送过来。” 沈墨眼睛都在发光。 银子! 沈家这些年已经大不如前,家里只有出的没有进项,早就已经入不敷出,连家里的摆设都已经偷偷拿去当的差不多了,基本都是假的。 现在娶了宋清秋,竟然阴差阳错的跟娶了财神爷也没区别! 这怎么不是大好事呢! 他马上便笑意盈盈的感叹:“岳父大人可真是疼爱你,唉,亲爹就是亲爹。” 这句话真是说到宋清秋的心坎里了,她得意的扯了扯嘴角:“那自然是了,爹爹说了,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的,圣上只是面上罚他,好让大家彼此面子上过得去罢了,等到过一阵子,自然还要用他。” 对于这番话,沈墨也是深信不疑。 毕竟刘安还能出现在沈家,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他动情的抱住了宋清秋,轻轻在她耳边呢喃:“这样太好了,你有了岳父大人这样的亲爹,以后自然是比宋沅好一百倍!” 第211章·财不露白 宋清秋最喜欢听的话,沈墨当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见这话,她吸了吸鼻子,软倒在了沈墨怀里。 沈墨抱着她轻声笑了起来:“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就别为了那些无谓的人伤神了,如何?” 宋清秋被他亲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何时,身上的衣衫竟然也褪下了,听见沈墨这话,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 床边一对婴儿手腕粗的龙凤喜烛散发着昏黄的光,屋里的声音逐渐令人面红耳赤。 呆在外头的刑姑姑眉头一皱,看了秦妈妈一眼便想敲门。 却一把被秦妈妈给拽住了。 她不由得看向秦妈妈。 秦妈妈却咳嗽了一声:“洞房之夜,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再说。” “姑娘还怀有身孕呢!”刑姑姑尽职尽责:“怎可如此由着姑爷的性子胡天胡地的?姑爷也太性急了些。” 是性急吗? 秦妈妈面色有些凝重。 她倒是觉得沈墨不是性急的人,再说,再性急也不会在妻子怀孕三月还行房的。 真正爱重妻子,怎么会如此? 这个姑爷,只怕是个心机深重的。 她心里清楚的很,便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现在进去不是时候,明天提点提点姑娘,再跟都督说一声吧。” 跟着宋清秋这些天,秦妈妈对宋清秋的性子也有了些了解。 这姑娘可不是个知道好歹的。 本来就被沈墨迷得七荤八素的,对沈墨的话言听计从。 连都督都纵容她。 更别提自己这些当下人的了。 贸贸然去说这些话,宋清秋只怕不会领情,还会反过来觉得她们事多呢。 还不如把话跟真正聪明的人说。 刑姑姑虽然心里也还是有些不安,但是也知道秦妈妈说的是,便不再多说了。 一夜过去,宋清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沈墨正站在窗边。 她想到昨晚的那些举动,忍不住羞涩的咬了咬唇,又觉得小腹有些坠胀。 忍了忍,她才轻声开口:“墨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你醒了?” 见宋清秋醒了,沈墨急忙转身,坐在了宋清秋床边,唉声叹气的:“都是我的不是,你还怀着身孕呢,我.....” 他叹了口气:“可是我实在是太爱你了,见到你,便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不言而喻。 宋清秋只觉得甜蜜至极,羞涩的垂下头低声说:“不怪你,我,我也愿意的。” 沈墨这才揽着她。 郎情妾意,气氛好的很,宋清秋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做儿媳妇的责任,温柔体贴的主动开口:“先起来罢,还得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呢。” 新婚第二天,新媳妇儿要给公婆敬茶,再认男方这边的亲戚。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成亲之前,这些宋清秋也是都学过的。 沈墨却有些迟疑。 宋清秋立即便睁大了眼:“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家还是不认?”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沈墨皱着眉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就是,就是有些难处......” 宋清秋立即便追问:“到底怎么了,你难道跟我还不能说实话?” 沈墨耷拉着眉眼,很是愁苦的样子:“不是,是.....是我娘,你也知道,昨晚岳父大人跟她闹的十分不愉快,我娘那人心眼儿小,回去就病倒了。” 他面色有些难看的说:“我之前为了活动活动,所以用了我母亲的三万两私房银子,之前我娘也从来未曾提过这件事,出了这件事之后,我娘见我一味的护着你.....所以催促我要银子了。” 沈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宋清秋:“清秋,是我没用,我一时难以筹措到这么多银子还给母亲,害的你要受委屈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宋清秋不屑的挑了挑眉,一股子护犊子的心情油然而生。 她的未婚夫是为了她才这么为难的,也是为了她才会跟刘氏据理力争。 为了她能够跟母亲对抗呢! 可见沈墨到底有多爱她了。 这足以让她感动了。 她笑眯眯的从枕头底下将那一沓银票拿出来甩给沈墨:“先拿了这银子去还母亲!” 她心里万分不屑。 不就是银子吗? 她有的是!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银子在爱情面前算什么?! 沈墨皱眉推却:“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这像是什么话,你快收回去!” 他显然是生气了。 越是如此,宋清秋心里越是爱重丈夫的人品,她也一把攥住了沈墨的手,坚决将银票塞给了他:“你拿着!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银子?!”xfanjia 沈墨拿着银票,一脸的感动和复杂。 宋清秋则认真的看着他:“成了亲,我跟你便是夫妻,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你的母亲会找你要这些银子,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如我爱你!你还给她,咱们没什么亏欠她的,她自然也不能给咱们脸色看!” 沈墨惊呆了。 他想过自己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会感动宋清秋,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容易的简直过头了。 还别说,宋清秋这番话说起来真是很感动人的。 他拿过银票,很是为难:“可是,这也不只三万两,太多了!” “剩下的,你拿去买些田地铺子,也是咱们自己的私产了。还有,你平时也要出去应酬,这些不都得用银子?” 宋清秋沉浸在贤妻良母的夸赞里头,一心一意的帮沈墨打算。 沈墨果然更加感动,一把死死地抱住了她:“清秋,我以后一定不会负了你!” 宋清秋瞥了他一眼,面色红红的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再说,我难道只有这么点银子?我爹爹的以后都是我的,听说我爹爹手里百万家产呢!” 有时候沈墨都分不清宋清秋到底是真的聪明还是真的蠢了。 如果聪明的话,怎么会这么好骗? 可如果笨吧,她又知道给你画饼,拿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你。 可不管是真的聪明还是假的聪明,银子却是实打实的,沈墨对这门亲事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第212章·家破人亡 对于沈家的事,现在宋家是管不着的了。 宋幼平豁出去闹了一场,将宋清秋这尊瘟神给扫地出门之后还不罢休,将苏氏的牌位也直接给从庙里丢了出去。 恩爱夫妻,此时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当初宋幼平为了苏氏有多要死要活,到了今天,他就有多么的羞愧和后悔。 后悔,实在后悔。 当年为什么猪油蒙了心,为了这么一个下流的贱妇毁了自己的家? 为什么这么多年对着一个野种尽心尽力,倾注了所有的父爱,反倒是对着亲生的子女不闻不问,苛刻非常,以至于害的亲生孩子不再跟自己亲近?! 他实在是想到就恨得咬牙。 实在是恨极了,偏偏皇帝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对刘安怎么样。 所以宋幼平的报复就来的越发的狠。 他把所有苏家当年陪嫁来的那些下人全都捆起来,连成串,一个个的拉着到了苏家的大门口,让他们跪在地上,冲苏家喊话,让苏家把人领回去。 跟这些人一起的,还有苏氏的那些嫁妆。 连一张床,宋幼平都直接叫人搬来了。 这也就导致苏家直接被堵得水泄不通。 堆积如山的那些东西和那些连成串的下人成了一个景点,凡是住在这附近的官员们都不得不被迫围观了这一奇景-----主要是没法子,他们上朝下朝都得经过这儿,免费的戏,不看都不行。 真是二十多年来看过的最精彩的一场戏。 戏看完了,虽然不用银子,但是票价倒是也不轻。 因为几乎家家户户的主母们都被这事儿给震惊了,对于男人们都没好脸色。 一旦不高兴了,她们便要对着男人们耳提面命的讥讽几句。 诸如“你要是在外面养女人,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外面的女人好是好,就怕给你们也养个野种,认了太监当干女儿,这就好玩了!” 宋家这事儿闹的,家家户户都被波及了,这也是少见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这么一闹,妓院青楼这些地方的生意都明显的减少了。 没法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美人谁不喜欢? 可谁也不想闹出这样的事啊! 先不说丢人不丢人的,绿帽子就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宁愿蹲大牢,也不愿意带绿帽子! 宋家的事,一下子倒是促进了诸位大臣家里的关系和谐,这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事儿了。 不过解决了人家的矛盾,宋幼平自己跟苏家的矛盾是越来越深了。 苏征死了,苏夫人告御状之后就闭门不出,说是在养伤,所以对于成亲当天宋清秋身世被揭发的事,她是装死,一声不吭。 宋幼平把苏氏陪嫁的所有下人和嫁妆都给挪到了苏家门口,苏夫人也仍旧是大门紧闭。 可宋幼平哪里肯就这么善罢甘休?! 苏氏死了,他这口气总要找人出。 找谁呢? 当然是早知道这件事,却还是纵容着苏氏策划这一切,看着他做了龟\公的苏夫人! 这女人真是太狠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 苏夫人被他气的吐血。 不是形容词,是真真正正的吐血了。 苏征死了,她好不容易才通过刘安的路子,得到了一个当初亲眼看到宋沅杀了苏征的侍卫,并且告御状去了。 眼看着事情都很顺利。 谁知道半路却出了这样的事。 宋清秋的身世偏偏就被揭发了! 而且宋幼平这个人做事如此冲动而且不留余地,她被羞辱得连门都不敢出。 宋幼平却根本不管不顾,见她不肯出门,就鞭打那些下人,让他们在府门外鬼哭狼嚎的。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满门都死光了,这些人才这么哭丧呢! 不吉利,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家里毕竟还有儿子孙子。 苏家的长子从外地赶回京城,一进胡同,差点就晕过去。 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的人,那些人还都在嚎啕大哭。 他都以为自己不止死了爹,连娘也死了。 一口气没上来,他就看到了以前的妹夫。 哦不,现在不能叫做妹夫了。 因为宋幼平朝着他冷笑了一声,见到了他没有了以往的热情,更没有尊称,只是冷嘲热讽的说:“苏家女如此,苏家满门又怎么能品德高尚呢?你们苏家一门恶臭!” 苏景旭真的被气晕了,他被这一句话打击的几乎无法回过神。 宋幼平是故意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苏家的所有名声,都别想再挽回了。 他失魂落魄的进了家门,却见妻子愤恨的朝着她看过来。 苏景旭有些撑不住了,有些疲倦的问她:“母亲如何?” 苏大奶奶没有回答他,只是扔过去一张纸。 苏景旭不解的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和离书三字,一时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大奶奶:“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疯了才会嫁到你们家来!”苏大奶奶的怨气喷涌而出:“这么多年,我真是受够了!你们一家子都是狼窝,当年你要外任,你母亲死活不让我跟着,口口声声要我尽孝,我尽孝了,可是结果呢?!” 结果苏夫人自己就是个品行不端的。 苏大奶奶忍无可忍:“苏景旭,我们这对夫妻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继续再跟你过下去,我的下场不会比宋家的郭氏好多少!我的儿女们也要被你们苏家的名声拖累。” “你睁开眼看看外头的人吧,听听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你们的!” “你们苏家已经名声狼藉了!” 苏大奶奶夺门而出。 苏景旭看着飘落在地的和离书,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他忽然觉得乏力,等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缓慢的,一步一步的去了苏夫人的床边。 苏夫人躺在床上,此时正在吃药。 见到了苏景旭回来,苏夫人立即精神一振:“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真是活不了了!病了这么久,你看看你那个媳妇儿,她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这样的儿媳妇,要来干什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挑剔,还在指责别人。 第213章·查抄苏府 苏景旭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妻子的怨气从何而来。 是啊,不该生气吗? 不该有怨气吗? 这么多年,苏夫人在家里一直都说一不二,她是个强势霸道的人,所以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听她的安排。 以前还能用长辈的名头来压人。 但是她自己也不是个合格的长辈。 怎么能让人心悦诚服呢? 苏景旭听着母亲不绝于耳的抱怨,沉默许久,声音嘶哑的冷笑:“不用再说了,你如愿了!” 苏夫人喝完了药,听见苏景旭这么说,不由有些恼怒:“你说什么?我如愿什么了?” 她实在是烦透了:“现在家里闹成这样,你还不好好管一管!” “你那个媳妇儿,一定要好好教训,让她懂懂规矩!” “还有清秋那边,宋家丧心病狂,把事情闹的这么大。清秋肯定委屈极了......” 清秋清秋清秋! 苏景旭忍无可忍,一把掀翻了旁边的桌子。 屋子里发出一阵巨响,所有的声音顿时都戛然而止了,苏夫人从来没想到乖巧听话的儿子会反应这么大,她高高在上惯了,所以错愕的看着一地狼藉,才去看自己的儿子。 却见素来听话懂事的儿子此时面目扭曲。 苏景旭气的脸红脖子粗,整个人都出离的愤怒了。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苏夫人,气的双目血红:“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私?!为什么总要做那些缺德的事!” 苏夫人眨着眼睛看着儿子,原本想要冲口而出的辱骂顿时也吞了回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儿子。 苏景旭是疯了。 他真是被折磨的受不住了,他声嘶力竭的凑到苏夫人跟前问她:“母亲,我跟你有什么仇恨,你要这么害我?!你这么做,让我以后如何做官,以后如何能抬得起头来?!现在,晚娘也不要我了,她要带着孩子跟我和离!” “你为了妹妹和外孙女,是不要儿子儿媳,也不要这个家了,是吗?!” 苏夫人被问的张嘴想要反驳,但是面对儿子这副狰狞和濒临绝望的样子,又只能有点无措的反问:“我怎么会?!” 怎么会? 苏景旭苦笑看着她,闭了闭眼睛,转身往外走。 苏夫人有些慌了,紧张的问:“旭哥儿,你去做什么!” 苏景旭没有回头,声音萧索:“娘,还问这些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朝廷怪罪下来,我是苏家的人,死也逃不过去的,我会跟你一起领罪。” 苏夫人顾不得面子和长辈的威风了,跑下床蹬蹬蹬的跑到苏景旭身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旭哥儿,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她急忙把跟刘安的关系告诉了苏景旭。 又急不可待的解释:“刘安比宋幼平厉害多了,清秋是他的女儿,他不会不管的!我们没事的,我们一定没事的!” 困境也只是一时的啊! 苏景旭却并不领情,狠狠地将她的手给甩开,面色冷淡的望着她:“收手吧,那个宦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平时没被人抓住机会还好,如今被人抓住把柄,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 不,这只是个开始! 苏景旭太清楚朝堂之争了。 若是刘安真的压得住事儿,这件事根本不至于闹的天下皆知。 都已经上了邸报了! 可见这事儿是闹的何等的疯狂。 刘安的能量去哪儿了? 说到底,他控制不住形势了。 圣上或许一时不会动他,但是以后但凡是要动他,这就是现成的把柄和罪状。 至于苏家。 圣上不处置刘安,那么怎么对宋家交代? 自然是需要再找个罪魁祸首? 刘安没事,当然就是苏家出来担责! 可笑苏夫人还在这里做美梦! 但是苏景旭并没有再说。 没什么意义了。 他跟母亲说也说不明白的。 他挣脱了苏夫人,义无反顾的走了。 苏夫人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气的怒骂:“孽障,这个逆子!” 她难道希望闹成这样吗? 可是才骂完,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把苏景旭给找回来,管家就惊恐的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苏夫人已经是万分头痛。 见管家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没好气的呵斥:“有什么话就快说,号丧啊?!我还没死呢!” 管家面如死灰,指了指外面,自己的嘴皮子都已经不利索了:“夫,夫人,出事了,外头,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 苏夫人一开始听说锦衣卫还心里咯噔了一声,但是随即就镇定了下来。安慕小说网 别人或许是怕锦衣卫。 但是她却完全不必怕啊。 锦衣卫还不是全都听刘安的? 她不耐烦的瞪了管家一眼:“慌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来的是谁?” 她告御状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肯定会有人上门来继续调查的。 这应当就是来问话的。 有什么可怕的? 见苏夫人如此镇定自若,管家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还有些后怕的说:“是,是许铮,许大人。” 许铮? 苏夫人皱眉。 许铮不是金吾卫的吗? 他是谢景昭的护卫啊! 什么时候成了锦衣卫了?! 才刚安了些心的,此时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手心冰凉的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而外头,许铮已经到了房门口了。 两人正好对了个正着。 苏夫人狐疑的看着许铮:“许大人,你何时进锦衣卫了?” “回苏夫人,也就是今天的事儿。”许铮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热络:“还请夫人配合。” 苏夫人沉下心来:“你要干什么?” “回夫人,圣上口谕,着下官前来,查抄苏府。”许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讥诮:“夫人,若是有女眷,还请集合到一起来,省的下官底下的人没轻没重的冲撞了。” 他见苏夫人的脸色一下子便惨无人色,还很贴心的补了一句:“毕竟,下官也是刚刚接管邓平的差事,底下的人我还没有用惯呢。” 邓平可是刘安第一信任的心腹! 邓平都出事了?! 第214章·为何放过 宋幼平去苏家闹了一场又一场,宋老夫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她去宫里跪了一场哭了一场,回来以后就病了,宋沅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端茶倒水。 宋沅越是如此,其实宋老夫人心里就越是内疚。 伴随着这内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担忧。 没别的,换做任何的人遇见这样的事,都不会像宋沅这么镇定。 郭氏的死是苏氏所为。 宋清秋的身世也是假的。 对于宋沅来说,意味着她这些年的委屈都是白白经受的。 她该委屈,该愤怒。 可没有,一点都没有。 宋老夫人没有从宋沅的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愤怒和不甘,甚至宋沅还有心情分派府中的庶务,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出事之后,宋家族人来探病的、打听消息的一堆又一堆。 宋沅应付自如。 郭家也来了,是为了跟宋幼平兴师问罪的,却也被宋沅给劝住了。 宋老夫人欣慰,但是她不会觉得宋沅是真的圣人到了这个地步,被宋家这么忽略和打压还能一心一意的为宋家着想。 但是她虽然心里有数,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她隐约知道,若是打破了沉默,那么一切就都回不到从前了。 她不问,自然有别人问。 宋沅在自己院子里喝药的时候,虎皮大人便梳理了一下羽毛,从窗口飞了进来。 虎皮大人落在架子上,看了一眼桌上,见有清水有瓜子,很满意的嗯了一声。 然后才冒着骄傲的小步子走到了宋沅跟前,抬头看着她:“小丫头,你是有意放过宋清秋那个漏网之鱼的吧?” 宋家当时闹的那么厉害,虽然刘安强势,但是在锦乡伯等人的帮衬之下,不放走宋清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甚者,扣下这个野种又如何呢? 是沈家敢怎么样,还是刘安敢怎么样? 刘安固然强势,但是众怒不可犯啊。 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宋沅的疏漏,也是宋家的疏漏。 但是虎皮大人却深知这个小丫头不是寻常人,断然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宋沅在故意放水。 对于这一点,虎皮大人其实挺不满的。 它呸了一口吐出瓜子壳儿,不太客气的冷哼:“她不是个好人,你别最后当了东郭先生,好心被狗咬!” 宋清秋十分不得虎皮大人的喜欢。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宋沅若有所思,同时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大人觉得我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 心慈手软这四个字,是不会跟她沾边的。 宋清秋不仅上一辈子害的她和儿子被火烧死,这一世也处处跟她做对,她是傻了才会放人一马。 虎皮大人听了这话才嘎嘎了两声,重新高兴起来:“那还差不多,不然,外头争得你死我活的,你这里却忽然心软了,那老子可看不上你这种糊涂虫!” 虎皮大人实在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鹦鹉,它更像是一个看透世事的精明人。 宋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虎皮大人被看的有点儿发毛了,不耐烦的问:“看我干什么?大人脸上写字儿了还是怎么?!” 它哼了一声,换了话题:“那你为什么故意放宋清秋去沈家啊?” 听了这话,青樱和紫莹竹笙她们几个也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宋沅看过去。 她们也的确是很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宋沅这次会放过宋清秋。 宋清秋实在是太可恶了,出嫁之前都还在处处找宋沅的麻烦。 这种人放出去,到时候肯定会回过头来反咬姑娘一口的。 本来没嫁出去的时候都已经处处找麻烦了,何况成了侯府世子夫人呢? 宋沅轻轻扯了扯嘴角:“杀人有什么意思?命就一条,杀了就死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相比较直截了当的死,当然是活着比较有意思了。” 活着,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才能体会她以前在沈家所经受的痛苦! 紫莹欲言又止。 宋沅见状,就笑着问:“怎么了?” “我觉得姑娘说的不对。”紫莹大着胆子看着宋沅:“姑娘,你这怎么算是报复了她呢?她嫁了她想嫁的人,那人还是侯府世子,她再得意不过了,您怎么会觉得有意思呢?” 真是个傻孩子啊。 宋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为了紫莹的天真。 不过也是,没嫁过人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嫁了人以后面临的生活和困境。 说是说不清楚的,无数的父母都想要劝阻女儿去嫁不合适的人,但是都劝不住。 因为婚姻这种东西,太能迷惑人了。 宋沅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那咱们就等着看吧,苏家败落就在眼前,若是宋清秋过的好,大可帮忙求情的,你看看她会不会。” 宋清秋的确是想。 她从小就很得苏家人的喜欢,尤其是苏夫人,对她比对亲孙女还要好。 处处都护着她。 听见苏家出事,她着急忙慌的就要出门去看苏夫人。 但是她都收拾好了东西,门房那边竟然还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了:“马车呢?马夫死了不成?!” 马夫倒是没死,但是马夫很快就过来回话了,小心翼翼的说:“少夫人,我们,我们没有得到夫人的准许,不敢动用车马啊!” 马在马厩,车在门房那里,要出门,首先就得当家夫人的对牌,通知这两处准备东西,再派马夫跟着。 可宋清秋只是让人去口头知会了一声。 当然是指使不动人了。 宋清秋完全不懂这些,她以前在宋家的时候,都是想出门就出门的! 毕竟以前都是她母亲苏满当家,所以她的话当然有人听。 后来苏满虽然死了,但是因为有刘安干女儿的名头,所以她也能随时随地的出门。 没想到在沈家,出趟门却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她气的直接去找刘氏了。 刘氏却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不行!” 不行? 宋清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婆婆,我外祖母病倒了,而且家中现在正被锦衣卫查抄,这么大的事儿,我当然要去看看!” 第215章·气死算了 宋清秋有些着急,觉得刘氏真是明知故问。 她难道没事会乱出门去玩儿吗? 现在都火烧屁股了,要出趟门,刘氏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实在是烦人的很。 她着急,刘氏的屁股却坐的稳稳地。 在不急不慢的喝了一杯茶之后,刘氏才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不许去。” 宋清秋怔住了,她没有想到刘氏会这么说。 “为什么不许,那是我外祖家!”她忍不住反驳,面露恼怒。 这门亲事说起来都还是外祖母一心一意帮她筹谋的,如果没有外祖母,这门亲事在母亲出事那会儿就完了。 她怎么能不去看看生病的外祖母? 刘氏彻底没有了耐心,更没以前对待宋清秋的好脸色,她脸一沉,没好气的呵斥:“大胆!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公婆?” “谁家新媳妇儿嫁过来没到三天就敢私自出门的!”刘氏毫不客气:“哪怕你是公主,嫁过来了也得三天才能回门!” 宋清秋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本来就不是在意规矩的人,若是在意规矩,也不可能跟沈墨私通,勾引自己这个未来姐夫了。 所以现在刘氏拿规矩来压她,她也没法服气。 尤其是,这才成亲几天?刘氏就每天阴沉着一张脸对着她,好像她欠了刘氏几百万银子似地! 说到银子,宋清秋咬了咬唇,心中愤恨。 真是个老贼婆子!她给沈墨那么多银子,早就已经足够还这个婆子不知道多少倍了。 这个婆子竟然还这么颐指气使的,凭什么?! 她忍了忍,没忍住:“我也不是回门,是正经去探望病人的!” “你嫁过来了,就是沈家的人!就得守沈家的规矩!” 刘氏不由分说,直接呵斥:“我们沈家的人历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苏家不是个好人家,外头传说的多么难听,难道你不知道?” 这话就太伤人了。 几乎是直接在指责苏家就是个贼窝。 宋清秋面子上挂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也想过自己嫁过来怕是要受一阵子气的,但是却没想到刘氏会这么过分。 以至于她忍不住双肩发颤,原本想好的那些用来讨好刘氏的话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十足十的怨恨。 “我守沈家的规矩,可没听说过谁家的规矩是不让媳妇儿断绝人伦的!”宋清秋忍无可忍,一时脑热,不管不顾的冷笑:“我知道你曾给了夫君三万两银子,可我已经加倍还给你了!” 这一句话说的刘氏脸色大变。 在场的下人则恨不得自己聋了。 天哪,怎么会遇上这事儿? 自古以来,见过婆媳相处不好的,但是却没见过侯府之中如此不讲体面的。 刘氏愣了愣,随即才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我何曾要过你的银子!” 她一个未来婆婆,伸手朝新嫁进门的儿媳妇要银子用,她是疯了不成?! 若是这名声传出去,她以后都不要出门了,谁看到她不得笑话几句? 宋清秋真敢说啊! 刘氏气的端不住婆婆的架子了,直接从座位上走下来,手指几乎都戳到了宋清秋的脸上:“你说清楚,谁用了你的银子,你给谁银子?!你说清楚!” 她气势汹汹,但是宋清秋却也丝毫不惧,见刘氏冲上来,她也不甘示弱的冷笑:“到底是谁给儿子一点银子疏通都还要斤斤计较,谁心里清楚!” 宋清秋本来就是个有脾气的主儿。 她以前在宋家,那也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 苏氏把她保护的好好的,苏家宠爱她,就连宋幼平也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似地。 可以这么说,在宋家这么些年,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她宋二姑娘想要,都会有人抢着摘下来给她。 哪怕是沈墨对她也是极好的,处处千依百顺。 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 何况她虽然被宋家赶出来了,可却还有个比宋家强一百倍的亲爹刘安在撑着。 亲爹可是圣上跟前的宠臣,也是足以一手遮天的权宦。 这些勋贵们在她爹跟前,都跟狗一样摇尾巴。 没看到她公公东川侯屁都不敢放一个,缩起尾巴不出声吗? 刘氏倒是在这里一直狗吠,真是让宋清秋无法忍受。 气性上头,她也不管什么婆婆不婆婆了,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您老人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无非就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给亲儿子银子,都还要斤斤计较,找亲儿子要回来的,她真是闻所未闻。 刘氏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宋清秋不屑的嘲讽的看着刘氏:“我跟您不同,我是跟沈墨过日子,这一辈子我都要依靠他,所以我愿意给他银子!” “可我给了银子,您接了,那就该知道,我可不欠您的!您别蹬鼻子上脸了!” 宋清秋终于把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了。 而此时,一众原本打算过来认亲的沈家众人都听见了这一席话,一时之间面色各异的朝着这对婆媳看去。 沈家早已经嫁出去的大小姐,也就是沈金蓉见宋清秋竟然对自己母亲如此不敬,当即便上前几步,啪的给了宋清秋一个耳光。 她是出嫁的人了,早就不是闺中这些没见过世面,拉不下脸面的大家闺秀可以相比的。 这一巴掌完全没有留情,打的又急又快,直接把宋清秋给打的脸唰的一下红肿起来。 连刘氏也惊呆了,没想到女儿动手竟然这么快。 但是短暂的惊慌过后,刘氏便心中畅快的点了点头:“打得好!瞧瞧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话?苏满没有好好教导你,那你嫁到了我们家,就得好好的接受我们的管教!” 刑姑姑挡在宋清秋跟前,厉声斥责:“这世上哪有做大姑子的出手打人的道理?!你们这堂堂侯门,难道连小门小户的都不如,这是哪来的规矩?” 沈金蓉可不是好对付的,她冷笑一声:“新媳妇出言顶撞公婆,又是哪来的规矩?!” 第216章·狗咬狗了 沈金蓉毫不迟疑的护在了自己母亲跟前,对上宋清秋的时候眼里都是不屑。 她说的话更是难听至极。 “什么牌面上的东西?!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侯府千金不成?!” “不过是个太监的尿包种子,一个野种!我们沈家的门户也是你进得的?” 直接两句话就把宋清秋给砸晕了。 宋清秋也知道,从侯府千金沦落成太监私生女,外头传说的话肯定是不会好听的。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大姑子会是如此的泼辣,而且直接。 真是半点脸面都没有给彼此。 就好像,以后不会来往了一样。 但凡是把她当嫂子,自然该知道,以后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 刘氏难道还能把持侯府一辈子不成? 可沈金蓉这么做,分明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刘氏这两母女真是欺人太甚了! 宋清秋愤愤然看着她:“好!好!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捂着脸,憎恶的看了一眼刘氏和沈金蓉,大步转头而去。 女儿打了这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刘氏心里当然高兴,说实话,她真是看这个野丫头看的不顺眼,哪怕是有刘安撑腰,她都心里不舒坦。 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家来了个这样的东西,以后在勋贵面前都没了脸面。安慕小说网 但是同时她也害怕刘安。 想让宋清秋吃苦头,却也不敢太过于得罪她。 现在沈金蓉把事做绝了,她也有些慌,急忙扯了扯沈金蓉的衣袖:“作死啊?你就不怕她记恨你!” 回头去跟刘安告状,刘安那关可不是好过的。 但沈金蓉也是个性子烈性的,听见自家亲娘这么说,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怎么了我,我为您出头,还有不是了是吧?您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能让人不生气呢? 沈金蓉阴阳怪气的又故意拔高了声音:“哟呵,我记住了!宋二姑娘,哦不,我现在该叫您什么啊?称呼您什么好呢?” 她啧了一声,见宋清秋的背影僵住了,幸灾乐祸的又问:“是姓宋啊,还是姓刘啊现在?”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宋清秋本来还想转头就走,不跟这些人一般计较,先去找刘安的。 但是现在,她听见沈金蓉这话,哪里还受得了? 打也挨了,难道还白白的挨骂不成? 她花费了八万两银子,可不是过来被这么奚落羞辱的。 所以,现在沈金蓉这么不识时务,她也就没打算继续给她们脸面了。 宋清秋猛地回过身去,冷冷扫了沈家这些人一眼。 却发现,沈家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看着她的眼神竟然都带着轻蔑和不屑。 这些人也配! 宋清秋气的发抖,她竟然被沈家所有的人一起给羞辱了! 气急败坏之下,宋清秋干脆一把掀开了沈家的遮羞布:“我嫁过来,我嫁过来怎么了?你们沈家这样的门户?你们沈家有什么门户?!” 宋清秋一怒之下,不假思索的将沈墨以前吐苦水的话全都说出来。 “你们沈家上下穷的也就只剩下个花架子了!” 、“你沈金蓉出嫁,是不是连一副蓝宝石头面都买不起?!” “你知道你那套蓝宝石哪里来的吗?!是沈墨从我这里要去的!” “还有你们沈家那祠堂,沈家宗族凑钱建造,你们沈家要充大头,要出一万两,你们没银子,一个屁都拿不出来,知道是谁出的银子吗?!” “也是本姑娘的私房银子!” “一个个在这里狗吠,我真是给你们脸了是吧?!” 宋清秋高高在上看了这些人一眼,尤其是刘氏和花容失色的沈金蓉:“一个两个的,明面上是多要体面的侯夫人和千金,实际上却是穷鬼!” “用了我的银子也还罢了,竟然用了还翻脸不认人!” “你们这才是真正的小人呢!你们沈家,若不是因为出了个沈墨,你们以为我看得上你们这样的人家?!” 宋清秋算是把沈家的遮羞布都给揭开了。 沈金蓉面上的表情一时精彩的很。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蓝宝石头面嫁妆竟然也是宋清秋的。 问题是,她今天带了自己的婆家人过来。 现在,她的婆母和丈夫就在门口看着她,面上表情难看的很。 可见他们也是被这件事给惊呆了。 真是气死了! 沈金蓉又急又气的朝着宋清秋跑了过去,拽住她的衣襟:“你胡说八道!我弟弟多有本事,用得着你的东西?!” 宋清秋被揪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亏旁边的刑姑姑和秦妈妈死命的拉开了沈金蓉,她才得以喘息。 可饶是如此,宋清秋还是险些没有站稳。 现在听见沈金蓉这么说,她就嗤笑不已:“是吗?沈墨的确是有本事,可哪来的本事横空生财啊?你们一家是什么样的吸血鬼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若不是我,他能养得起你们这么一群蠹虫吗?!” 沈家所有的宗亲脸面都丢尽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宋家闹了一场之后,宋清秋进了沈家的门又开始闹了。 而且还是新婚第二天就开始这么闹。 再有钱又怎么样? 这么个新媳妇儿,谁家都经受不住。 刘氏更是被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她真是被气晕的,沈金蓉都没来得及拉住她,以至于刘氏的头都磕在了桌脚。 大家七手八脚的过去帮忙把刘氏给抬起来。 沈金蓉悲愤交加朝着宋清秋怒喊:“若是我娘有什么不是,我哥哥不会饶了你的!你这个贱女人!” 宋清秋当然不可能对这些人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刘氏到底是她婆婆,也是沈墨的亲娘,她现在都被气晕了,宋清秋也有些后怕了,心虚的咬了咬唇,打算去外头等着沈墨回来主持公道。 沈墨得知消息的时候,正是在五城兵马司报道。 许多人都围着他,听说他是新来的上官,热情的了不得。 沈墨正打算大展宏图,就听说家里出了事,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回去。 第217章·修身齐家 他到家的时候,沈金蓉正在家中嚎啕大哭。 丢人!真是丢死人了! 谁当新媳妇儿的时候不是畏畏缩缩看人脸色的啊? 偏她宋清秋能耐,一嫁进来,就闹的沈家鸡飞狗跳,她娘直接就被这个媳妇儿给气晕了。 是太监的野种了不得吗? 自己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嫁过来还不知道低头做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现在就能把娘气成这样,以后更不可能把自己这个大姑子放在眼里。 沈墨见到自家姐姐哭的这么厉害,顿时就头痛不已,快步走了进门问:“怎么了?” 闹什么呢? 他今天才去新衙门上任,新的官服都还没领呢,就听说家里出事,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 有什么事非得今天闹啊? 沈金蓉一见到他,顿时哭的更加厉害,拉着他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数落和告状。 “你这娶得是什么媳妇儿?分明就是娶了个祖宗!” 真是受够了,沈金蓉把今天宋清秋在家里闹的事都说了一遍。 沈墨也完全没有想到,宋清秋会口无遮拦到这个份上。 这女人也是,到底怎么回事啊? 银子银子银子,这是能拿出来说的事儿吗?! 实际上,刘氏的确是给过他三万两银子,用来疏通关系和巴结上司,但是这些银子,刘氏真的没有跟他催要过。 都是亲儿子,刘氏的银子不给他还能给谁? 他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想从宋清秋手里把那些银子要过来罢了。 银子,只有抓在自己手里,那才是自己的。 这一点,沈墨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 也正因为如此,他拿到宋清秋银子的事儿就更不可能跟刘氏说了、这下倒好,都被宋清秋给捅出来了。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我也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 “你不知道?”沈金蓉不满也不屑:“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么个人,你娶回来,是正经过日子的吗?” 什么规矩都没有,进门第二天就顶撞婆母,打大姑子。 真是闻所未闻。 别说是当好侯门主母了,就算是做普通人家的妻子,她也不够格啊! 她这样是能管好家,还是能孝敬公婆? 沈金蓉一肚子的牢骚,沈墨也被说的心头火起。 他辛辛苦苦的在外面奔波,结果家里的女人闲着没事儿干,倒是在家里打架! 还闹的沈家宗亲们都知道了,以后侯府其他人怎么继续看侯府嫡支? 他虽然气,却还是有理智,进门看了一遍刘氏,问明白了刘氏的病情并没什么大碍,这才转过头看了看沈金蓉。 沈金蓉不自在的反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为了你那个妻子责怪你姐姐不成?” “责怪称不上,但是大姐,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xfanjia 沈墨心里当然不高兴。 男人嘛,不管是混到了哪个位子,最想的事儿都是在老家人面前有面子。 人生在世,对男人来说,活着最重要的事儿除了权和钱,就是女人,而这三样,总结一点那就是脸面! 这些都是男人的脸面。 沈金蓉今天要是不挑事儿,就不会有这么一遭。 他不顾沈金蓉已经变得难看的面色,直截了当的说:“弟弟娶媳妇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就算是再有意见,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跟她骂起来!” 这算什么啊? 真是丢人现眼。 沈金蓉也被气的不轻:“你这是说我多管闲事了?你自己娶了个眼睛长在头顶的混账东西,你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跟这些女人说话就是说不清楚。 有的没的他们都喜欢故意夸大其词。 沈墨心中不悦,也懒得花费功夫安慰,只是冷声警告:“大姐,就是把你当姐姐,我才警告你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爹可不是吃素的!” 若不是因为这个,自己能这么忍着吗? 真是白活了这么大了。 沈金蓉咬着唇看着沈墨的背影,忽而呸了一口。 自己亲娘都被气晕了,亲姐姐也被那丫头的嬷嬷按着打,结果沈墨倒是好,竟然还向着媳妇儿。 这弟弟有什么用? 沈墨到了宋清秋房里。 比沈金蓉的暴躁好不了多少,宋清秋在房里也一直摔东西骂人。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沈家哪里是侯门?分明连宋家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刘氏只会端着婆婆的架子,把家里治理成了个什么样? 外头光鲜亮丽的,实际上家都快败光了。 沈金蓉就更是了! 侯府千金,可是实际上却成了个泼妇! 最先动手的就是她! 什么鬼地方?! 她忍不住掩面痛哭,哭完了就让刑姑姑:“去告诉我爹!” 她才受不了这个委屈。 非得让刘安好好整治这些人不可! 刑姑姑也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出门,就撞上了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的沈墨,只能低眉顺眼的行了个礼。 “姑爷!”刑姑姑心气不顺的行了礼。 沈墨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进门便问:“这是怎么了?要去告诉谁啊?” 见到他进来,宋清秋转身怒对着他,又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你来兴师问罪来了?” 她实在是很难对沈家的人有好感。 今天沈家人,没有一个对她是有善意的,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觉得她好欺负。 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想来捏一捏。 实在是让人作呕! 她连带着对沈墨都迁怒了。 沈墨心中一滞,这件事说起来两边都有错。 但是做新媳妇儿的本来就该忍让一点,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根本不会闹到后来不可开交的地步。 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以前的宋沅,也不会这么闹的。 宋沅对长辈们素来都是十分尊重的。 这么一想,沈墨脸上的笑意就减少了许多。 他心里对于娶宋清秋其实也有些不得劲儿了。 宋清秋没听见沈墨回答,顿时更加愤怒:“怎么,你聋了?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沈墨的一个态度。 第218章·自讨苦吃 她虽然在沈金蓉面前硬气,可实际上却没真的怎么沈金蓉和刘氏。 不然的话,刑姑姑和秦妈妈先不说了,刘安可是给她留了几个护卫的。 她那几个护卫就能让沈金蓉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沈墨过来,她也只是想要沈墨的一个态度,让沈墨站在自己这边说些好话。 她在意的本来就只有一个沈墨,若是沈墨对她好,她也不会跟刘氏她们一般计较。 所谓的脾气,也不过是想让沈墨来哄哄她罢了。 可是谁知道沈墨却跟吃了枪药一样,一进来就板着一张脸,她可受不了看沈墨的脸色! 沈墨也是面色紫涨。 平时宋清秋有些小脾气,大家小打小闹的,当成是夫妻之间别样的小情趣,那都罢了,他也心甘情愿的低头哄着这个大小姐。 尤其是宋清秋背后有了个那么能耐的亲爹之后,他就更是对宋清秋百依百顺的。 可是,百依百顺不代表他沈墨就是宋清秋的一条狗了。 宋清秋这是什么意思,新婚第二天在家里就气晕了婆婆,打了大姑子,结果自己都还没说话,宋清秋就开口把自己臭骂一顿。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还当着宋清秋这么多陪嫁的面呢,就这么不给他脸面。 他被宋清秋一时挤得下不来台,哪怕是一开始有想要求和的心思,面对宋清秋这么飞扬跋扈的表现,一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他越是不说话越是沉着脸,宋清秋就越是觉得有一团火在烧。 这些天的耻辱难堪全都涌上心头。 她装作不在乎,可是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她在乎极了! 她从小也是金尊玉贵被娇养着长大的,何时看过别人这么多脸色,这么多的嘲讽? 沈墨现在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可沈墨竟然也半点不心疼她。 宋清秋气急败坏,见沈墨要走,气急之下抄起旁边的杯子,猛地扔在了沈墨头上。 其实沈墨转身出去,也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平息一下怒气再进来的。 毕竟他的官位都是刘安活动来的。 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宋清秋? 可没想到宋清秋疯狂成这样,他的后脑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满头的血。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新婚第二天,先是气晕了婆婆打了大姑子,再是把丈夫的头给打破了。 这是往哪儿说都说不过去的呀! 秦妈妈也吓了一跳,急忙摇了摇宋清秋的袖子,以目示意她快去跟沈墨赔不是。 再怎么闹,也不能对丈夫动手,这是肯定的。 宋清秋却被吓呆了,她最爱沈墨,打了沈墨,她比谁都心疼。 见沈墨的头都出血了,她顾不得其他的,忙跑了几步走到沈墨跟前,心疼的问:“没事吧?墨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 可这次沈墨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冷冷的甩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走了。 宋清秋被扔在原地,人还是愤怒的,但是见沈墨真的毫不迟疑的走了,又忍不住后怕起来。 她现在只有沈墨这一个依靠了,沈家人人都针对她,她唯一能靠着的也就是沈墨。 若是沈墨现在走了,她怎么办? 她哭着就要去追。 刑姑姑从混乱当中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她,正色道:“少夫人,现在不能去追!” “为什么?”宋清秋满心不解,也很抗拒:“墨哥哥生气了,我若是不去,他不会再理我了的。” 真是个小女孩。 到现在脑海里也就只有这些情情爱爱的。 刑姑姑嘴唇动了动,忍不住说了句实话:“不会的少夫人,只要都督在,他就不会不理您。” 这真是肺腑之言了。 说句难听的,谁不知道沈墨追着宋清秋不放,在知道了宋清秋的身世之后还对宋清秋紧追不舍的原因啊? 不就是贪图刘安手里的权力吗? 这种人就是眼睛只看得到利益。 只要刘安不倒,那沈墨就会一直对宋清秋好。 只是宋清秋自己看不开罢了。 秦妈妈见状也咳嗽了一声,好言相劝:“姑娘,的确是这个道理。姑爷要走就让他走吧,他过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追出去多丢人? 宋清秋半信半疑,但是她大吵一架之后,身子也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又困又累的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从来没吃过的苦头都在最近尝了一遍。 她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怪谁呢? 都怪宋沅! 被责怪的宋沅现在也正听着从沈家传回来的消息。 听见说宋清秋把沈金蓉给打了,宋沅轻笑出声来。 她当然知道沈金蓉了。 这个大姑子就是个最难伺候的角色。 以前她当家的时候,沈金蓉就一天到晚的往娘家跑,每次都是要银子,要各种东西。 在婆家过的畏畏缩缩的,但是到了娘家却要称大了。 一会儿嫌弃下人不够尽心,一定是她这个做弟妹的故意给大姑子下马威。 一会儿又嫌弃自己给她儿女准备的那些礼物不够重,是她小气。 这种夹板气,宋沅足足忍受了十多年。 现在也该轮到宋清秋尝一尝了。 之前虎皮大人问她为什么要放过宋清秋。 这就是原因。 说什么千古艰难惟一死,可事实上,死才是最容易的事儿。 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活着才是真难。 活着吧,长长久久的活着,亲眼看看爱人是什么东西。 亲眼看看所谓的婆家都是些什么人。 亲自体会体会人心凉薄。 这是宋沅送给宋清秋的,真正的报复。 她挑了挑眉,对紫莹点头:“说的真是不错,赏她。” 过来报信的是沈家的一个婆子。 这是宋沅之前就着意叮嘱了人收买的。 为的就是能够知道宋清秋在沈家的情况。 现在看来,这人真是算尽心尽力,打听的消息都是十分及时的。 紫莹也兴高采烈,人都是有感情的,她看着宋清秋欺压了自家姑娘这么久,当然是恨死宋清秋了。 现在听见宋清秋倒霉,她高兴的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庆祝。 第219章·大厦将倾 宋沅倒是没有太当回事,宋清秋嫁到沈家去会经历什么,她其实早就已经能预料到。 如今听一听,内容也不过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些,顿时便没了兴趣。 但是底下人一个个的都跟过年似地,弄得她心里有些酸涩了:“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在苏满和宋清秋手底下过日子可没有那么简单,她手底下这些人,的确是真正的吃过许多苦头的。 别人不说,青樱的腿都断了,养了几个月才养回来。 青樱端着水放在桌上,轻声跟宋沅说:“姑娘,跟着您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宋沅如果还是从前那副混混沌沌的样子,那或许有些人心里会真的觉得委屈。 毕竟,谁愿意天天吃苦受罪呢? 但是宋沅并不是,宋家后院到现在全都掌握在宋沅手里,她是真正费了心思的。 人活在这个世上,所图的无非就是有个奔头。 现在跟着宋沅,奔头可是足足的。 见青樱这么说,宋沅笑了笑,将手放在水里浸泡了一会儿,再由着青樱拿了珍珠膏过来涂上。 她涂得十分仔细,宋沅扫了一眼自己的手,压低声音问:“什么时辰了?” 屋外风声阵阵,眼看着天气就逐渐凉下来了。 她有些怔忡。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从她再次活过来到现在,竟然也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了。 这半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 可幸亏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苏满死了,苏家也差不多了。 以往插向她跟哥哥的这把利箭,现在总算已经拔出来。 当然,也还没有完全解决。 到底能不能完全解决,就得看刘安的事儿怎么处置了。 但愿这位圣上,是个清明的。 她有些心不在焉。 青樱和紫莹陪着她这么久了,也明白宋沅并不是真的要等答案,便都不打扰她,只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夕阳西下,眼看着天色都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可皇城中却仍旧灯火通明。 往昔早就已经散去的内阁诸位阁老们接到消息纷纷赶回来,他们本就在皇城中有住宿的值房,此时都聚集在值房当中等消息。 陈阁老陈三明最是激动,胡须抖了抖,颤颤巍巍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听说锦衣卫今天围住了苏家,不是说,苏征死的有蹊跷吗?” 苏征的死,原本是说苏征勾结暴徒欲行不轨,要刺杀平成王。 但是苏夫人敲响了登闻鼓之后,皇帝便停止了对苏家的追究,派了三法司重审苏征一案。 现在才过去多久?建章帝反倒是让人围住了苏家! 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其他人也同样都是面色凝重,并没搭腔。 其实他们最关心的是,这件事跟李阁老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李阁老深夜觐见,至今还陪伴在御书房? 而此时,御书房内,建章帝靠在椅背上,冷冷扫着跪在地上的刘安。 屋子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冯宝就站在门槛外头,心里对这件事的走向好奇的要命,但是却半点不敢起任何窥探的心思----作为建章帝身边的大伴,他是最了解建章帝的那批人。 看建章帝这架势,今天夜里注定是不会太平的。 他目不斜视。 而御书房里跪着的刘安,却已经转瞬之间在心里想了无数个念头。 皇帝很少深夜召见他。 而且往常但凡有召见,都必定是让他坐下,还会赐茶的。 可这一次却不同,他从进来跪下到现在,建章帝便没让他动过。 出事了! 他心里万分忐忑,一时之间迅速分析起了缘故。 是因为宋家的事? 不,建章帝这人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之前让他进宫的时候的处罚就已经是处罚了。 如果是因为宋家的事,之前就会发作他。 那如果不是宋家,会是什么事? 出海? 不! 如果是因为出海的事召见他,更不可能会是这样的态度。 那么,还能是为什么呢? 刘安百思不得其解。 建章帝自然知道此时的刘安必定是忐忑的,他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冷冷的将奏章扔在一边,而后突然开口:“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浑身一个激灵,刘安下意识的就张口:“回圣上的话,奴婢跟在圣上跟前,已经十七年了。” 十七年,他当年刚进宫就得罪了宫中老太监,险些被打死。 是当时还是王爷的建章帝,见他识文断字,又有些身手,所以搭把手轻飘飘的免了他的罪。 从此他就跟着建章帝一路走到了现在。m.xfanjia 论起跟在建章帝跟前的时间,也不过就是比建章帝的伴当冯宝少了些时间罢了。 建章帝嗯了一声,喜怒不辨的看着刘安:“十七年了,你可知朕最厌恶身边人什么?” 怎么忽然问这个? 刘安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整个人都懵了。 他跟在建章帝跟前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建章帝的脾气。 建章帝会问出这个话,必定是出事了。 他迅速的想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建章帝的忌讳。 可虽然不知道,但是建章帝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问,刘安立即便请罪:“奴婢罪该万死!” 在建章帝跟前,他当然只是奴婢。 太监在外头再是如何的风光,但是归根到底也只是皇帝跟前的一条狗,一身的荣辱都只系在皇帝一个人身上。 惹了谁都不要紧,但是惹了皇帝,那就什么都完了。 建章帝哂笑:“朕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了?” 他的面色陡然一沉:“可见私底下是做过多少对不起朕的事儿!” 这话一说出来,刘安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心里清楚的很,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不然的话,建章帝是不会这副态度的。 刘安一时之间汗出如注,急忙求饶:“奴婢死罪!圣上圣明烛照,奴婢......”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跟朕遮遮掩掩!”建章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当朕当真是聋子瞎子,可以任你欺瞒!” 话说的太重了,刘安面无人色。 第220章·要造反吗 建章帝冷嘲,面上带着十足的冷笑。 他一动怒,刘安只觉得恐惧深入骨髓,这一刻他没了锦衣卫都督的威风八面,手脚并用的朝着建章帝爬了过去,几乎是声泪俱下的请罪:“圣上,奴才真的不敢有僭越之心呀圣上!” 刘安脊背发麻,哭着陈述自己的忠心:“奴才对圣上忠心耿耿!” 一会儿奴婢,一会儿奴才的,刘安实在是吓坏了。 建章帝阴晴不定的盯着他,忽而拿起旁边挂着的宝剑,唰的一声抽出剑柄,一剑插进了刘安的手掌。 将刘安的手给钉在了地上。 刘安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抽搐了几下,却硬是马上就收住了声音,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屋子里静谧无声,看着刘安的血流出来,建章帝低声道:“朕给你了机会,是你自己不知珍惜!那朕便让你死个痛快!” 当即便大声呵斥:“带刘长英和何朝贤上来!” 听见何朝贤三个字,刘安原本还惶恐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因为他已经骇的魂飞魄散。 他已经派了刘斌出去追杀何朝贤。 可现在何朝贤却不知道为何逃脱了追杀,还被带到了建章帝这里! 那.....那,那些暴徒和卫所吃空饷的事儿! 事发了! 刘安忽然明白为什么一向信任自己的建章帝为何会翻脸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二皇子害死他了! 刘安心中惊恐,而此时,何朝贤已经被从外头带了进来。 不仅刘安吓得不轻,何朝贤更是已经怕的都快忍不住尿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御前,但凡是有点儿行差踏错就得丢命,何朝贤根本忍不住,他都开始打摆子了。 人到齐了,刘长英率先嚎哭了一声,喊了一声叔叔,朝着刘安爬了过去。 刘安闭了闭眼睛,一时之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几乎是要头痛欲裂了。 这个蠢货,当这是府里吗?!还敢如此放肆! 建章帝见这些情景,也只是轻笑一声。 将手里之前记录下来的何朝贤的供词,啪的一声甩到了刘安的脚边,冷漠的看着他:“看看吧!” 刘安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拿供词,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供词拿起来,放在手里看了一遍。 看完了,他额头上就渗出了豆大的汗滴。 卫所的那些军户竟然七成都是假的!而那些前朝余孽竟然就缩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里,所谓的剿匪,也都是假的。 所以,这些年那边跟朝廷要的军费,要的军饷,要的装备,全都去了哪儿?! 去了哪儿? 刘安面色大变。 他再是势大,也知道这个罪名不是自己这个太监能担下来的。 若是真的罪名坐实了,那他有十个人头都不够砍的! 他膝行几步,急急忙忙的抱住了建章帝的小腿,顾不得自己的手还鲜血淋漓,大惊失色的辩解:“圣上,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啊!” 建章帝一脚猛地将刘安给踹开,嘴角带着十足的冷笑:“不是你?何朝贤是不是你的干儿子?” 这一点无可否认,人人都知道何朝贤是自己的干儿子。 这些年锦衣卫看在他的份上,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刘安不敢再说话,建章帝陡然翻脸:“朕看,锦衣卫这些年在你的带领之下,是只知道有刘安,不知道有朕了!你刘安,才是锦衣卫的皇帝!” 这分明是在指刘安要谋反了。 刘安吓得浑身血液都僵住了,一时之间连动都不敢动,砰砰砰的磕头谢罪。 没一会儿,他就磕的自己的头鲜血四溅。 没有办法,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明清白了。 建章帝指了指何朝贤的供词:“何朝贤指证,他在保定做知府,发现卫所有问题,卫所剿匪,剿的是谁?剿的是他们自己!那么,这其中的军饷呢?军费呢?!徐忠又听命于谁?!” 徐忠当然是听命于二皇子! 刘安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是答应帮二皇子清扫何朝贤这个尾巴,但是前提是,他根本不知道暴徒都是保定卫所自己养出来的! 他只以为保定卫的那些余孽是得了人的指使,去刺杀谢景昭的。 至于大开杀戒甚至杀了许多平民,那些贼匪本来就是没人性的,他们杀平民也很正常啊! 他真的不知道所谓的剿匪都只是徐忠他们自导自演,为了骗取朝廷军费军饷。 这么一想,他又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全给死死地吞了回去。 不能说! 徐忠是齐家的人,齐家现在俨然是二皇子的死党。 他如果扯出二皇子,徐忠根本不可能会承认! 现在,徐忠应当是已经招认了,这一切都是他刘安所指使的。 二皇子巴不得他把所有的罪名都给担下来。 他现在如果攀扯二皇子,一是根本不会得到徐忠等人的证明,二来,建章帝在圣怒之下,只会觉得他故意拉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下水。 人都是偏心的。 尤其是建章帝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二皇子。 他的儿子就算是有错,也是身边的人勾引撺掇,死的也只会是主子身边的人罢了。 想通了这些,刘安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大喊:“奴婢,死罪!” “你是该死!”建章帝冷漠以对:“朕对你,寄予厚望!这些年海事上头,你多有建树,朕当你是朕的忠臣,你当朕是什么?!” 一个太监,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这些年拨给保定卫的那么多军饷,算一算是多么庞大可怕的一笔数目? 他刘安一个太监,海事上就已经赚了普通勋贵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他还要这么多的银子干什么? 他是要造反吗?!m.xfanjia 建章帝大怒喊人:“冯宝!冯宝!” 冯宝在外头一个激灵,忙飞快的推门进去,见到刘安跪在血泊之中,他右眼皮猛地一跳,又急忙直起身来应诺:“圣上,奴才在呢。” “叫锦衣卫指挥使卢耿忠迅速来见朕!” 锦衣卫都督底下,设左右两个指挥使,三个同知,再有十四个千户。 这右使卢耿忠,不是刘安的人。 第220章·狗咬主人 建章帝最讨厌的便是背主的人。 他能容忍你的时候,看你什么都是好的。 可是不能容忍你的时候,你从前的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是包藏祸心。 刘安趴在地上,只觉得末日将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抖得如同筛糠。 卢耿忠很快便进来了,他是锦衣卫当中少见的那种长得十分正派的人,浓眉大眼的,一进门便目不斜视的走到距离建章帝不远处,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行了礼。 建章帝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刘安,冷眼看了卢耿忠一眼:“知道他是谁吗?” 若是问别人这话,别人怎么也得琢磨个一二。 但是他问的是卢耿忠,卢耿忠几乎没有思索,也没有情绪波动,实话实说:“回圣上,是锦衣卫都督,司礼监秉笔太监,刘安,刘公公。” “他是朕的一条狗!”建章帝冷笑出声:“文死谏,武死战,文臣自诩清流,寒窗苦读数十年方能出头,靠的是笔杆子!武官浴血沙场,靠的是他们的命和本事!”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了。 那太监呢?安慕小说网 太监和锦衣卫,说穿了那就是建章帝的狗! 是天子的耳目。 靠的就是建章帝的宠信和对建章帝的忠心! 卢耿忠看了刘安一眼。 建章帝已经冷然开口:“如今狗不受控制,要咬主人了!你说该如何处置?” 卢耿忠心中也惊跳一下,他知道刘安向来是得建章帝宠爱的。 建章帝跟前两个大太监,一个刘安是对外的,跟百官接触的多,另一个冯宝,则是管着内廷的诸多事务,是大内主管。 相比起来,还是刘安更风光一些,更得宠。 可现在建章帝这么说......卢耿忠心中飞速的掠过了许多念头,最终一咬牙:“见了人血的狗,无论如何都得杀了!尤其是咬主人的狗,更是该杀!” 众人都是被这杀气腾腾的话给弄得心惊肉跳。 尤其是冯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卢耿忠。 怪不得建章帝会在这个时候宣卢耿忠了,这位主儿原来是个这么个心狠手辣又直接的人物。 半点磕绊都不打,就直接进言要杀了自己的上峰。 建章帝却大喝一声:“好!说得好!” 他不再看地上匍匐的这些太监,冷冷对着卢耿忠说:“他们几个,带下去狠狠的审!这些年卫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朝余孽到底如何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一茬一茬儿的冒出来,朕,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卢耿忠躬身应是。 刘安则凄厉的喊了一声圣上,朝着地上不断的磕头。 建章帝继续道:“另,前保定卫所指挥使徐忠全家下狱,查抄徐家!前威武伯府苏家,查抄!剥夺前威武伯夫人苏氏诰命,苏家全家下狱,苏夫人敲登闻鼓告状乃是欺君,欺君之罪,苏家,夷三族!” 乱世才用重典,建章帝从前一直都不是一个暴戾的皇帝。 可如今,一出手就要灭苏家的三族。 可见是动怒到了何等份上。 御书房内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卢耿忠梗着脖子大声应是。 很快便有人上来将刘安等一众人给拖了下去。 一向威风八面的刘都督像是一条死狗一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杀气,沿路碰见的太监宫女,全都吓得面色惨白的退开,心有余悸的看着刘都督的背影。 而李阁老也摸着自己的胡子,皱了皱眉头,轻轻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如今的情形。 正想着,冯宝已经出来了,尖着嗓子喊:“李阁老,圣上宣您进去呢。” 经此一事,冯宝的面色也还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事儿,他也是吓住了的。 李阁老冲着他点点头道了声谢,慢慢的迈过门槛,到了建章帝跟前。 建章帝站在书案后头,而太监宫女早就已经将地上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李阁老垂首行礼,静静的站在一边。 建章帝则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何朝贤指证了刘安,可这事儿,你觉得当真是刘安能一人掌控的?” 这话问的就太刁钻了。 是啊,刘安只是一个太监。 难道刘安想当皇帝吗? 否则的话,海贸一事上头的利益就足以养活几百个刘安了。 哪怕他胃口再大,也不至于动一地卫所军饷的主意。 背后肯定是另有主使的。 但是这主使是谁呢? 还能让刘安这样的权宦都甘愿为其所用?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了。 但是,这话心里想想就是了,哪怕李阁老是谢景昭的人,这个话也绝对不敢露出半点来。 建章帝偏爱二子,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无凭无据的提起来,建章帝不一定会先处置儿子,剐了你倒是很有可能。 所以李阁老想了想,只能道:“老臣在京中,从前倒是也听过个说法。说是,虽然刘安不能做皇帝,但是刘长英却跟太子差不多了。” 建章帝面色一变,大怒:“他算哪门子的太子!!” 李阁老立即跪下:“皇上息怒,这些也不过是民间百姓的传言罢了。” 但是也足以见得刘家父子是如何的权倾朝野了。 建章帝冷哼一声:“便宜了他!” 又看了李阁老一眼:“你明天上个折子,保定卫指挥使雷鋐,无罪释放,仍旧让他官复原职!” 镇南王府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不仅镇南王府算过关,雷鋐和叶明安也是因祸得福。 到底叶明安其实确实是惹了祸的,若不是他杀了前朝余孽的人,贸然引动了那些贼寇,京郊也不至于遭遇那场大麻烦。 但是这事儿若说是坏事也不尽然。 毕竟徐忠之前埋下的雷,本来就是冲着雷鋐来的。 这回算是帮着雷鋐把卫所指挥使的位置坐稳了,而且徐忠出事,他不敢扯出真正的背后之人,可是却也得牵连一大片了。 二皇子这回,只怕是有的头痛了。 李阁老心中衡量得失,面上却恭敬的全都答应下来。 等到他回到值房的时候,几位阁老都正等着他呢。 陈阁老性子最急,一见到他便快步走出来。 第221章·深夜上门 陈阁老快步出来,见到李阁老也顾不得平常的规矩礼节了,一把拉住了李阁老,郑重的问:“李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m.xfanjia 建章帝鲜少夜间还处理国事。 这一次却深夜还召见刘安等人,最终还宣召了卢耿忠,这也太奇怪了。 这些事儿是瞒不住人的。 何况建章帝本来就已经让卢耿忠去杀人了。 李阁老想了想,咳嗽了一声才说:“是何朝贤,何朝贤已经找到了。” 何朝贤已经找到? 不仅是陈阁老变了脸色,连其余的几位大人也都直勾勾的朝着李阁老看过去。 向来老成持重的首辅眉心跳了跳,问:“此事当真?怎么李阁老事先也不与我们这些人说一声?” 文臣之中虽然也分帮派,但是总的来说却是都知道轻重缓急的。 暴徒一事闹的人心惶惶,文官们一个个恨得要五军都督府和保定卫所给个交代。 内阁也十分看重这件事,三天两头催促都察院和大理寺刑部要个结果。 谁知道是李阁老不声不响的把最重要的人物给找到了。 李阁老叹了口气,遇刺这件事,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说法:“诸位大人,实在不是李某不愿意说,是事情太过紧急,老臣得到这人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追兵就在身后紧追不舍呢!迟一些,老臣都未必能带他进皇城!” 这么一说,众人便都明白过来了-----是了,何朝贤指证的是刘安,刘安当然要下死力的去找追杀何朝贤。 这么一想,李阁老会先带人进皇宫求见建章帝,也是合情合理的。 大家都没再说话。 杨首辅看了一眼外头挂着的灯笼,轻飘飘的叹了口气:“今天夜里,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的确,李阁老想到当时建章帝的吩咐,眉心就跳了跳。 有人夷三族呢,当然是血流成河。 而此时,睡不着的大有人在。 苏家,苏夫人已经急的晕厥过去几次。 但是不管她怎么闹,甚至拿出苏家从前的丹书铁券,想要让许铮代为呈给建章帝,许铮也丝毫不为所动。 不仅没有反应,许铮还将苏家上下都搜了一遍。 从苏家书房抬走的箱子一个接一个,苏家的书房几乎都空了。 只怕是有字的都被人给带走了。 这阵势闹的苏夫人心中惊惶不已,她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路走绝了。 邓平出事,就等同于刘安出事。 苏夫人心中惊跳不已,正在想办法让人去看看外头的动静。 就听见大门轰隆一声。 这巨大的动静,只怕是有人强行将苏家的大门给撞开了。 苏夫人吓得浑身都颤栗不已,站起身冲出房门,正好便见大片的红光从远处挪近。 认真一看,才发现是大批的举着火把的锦衣卫。 而这次,带队的已经不是之前的徐峥了,变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 苏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之下勉强站稳,气势不足的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卢耿忠面无表情的扫了苏夫人一眼:“本官锦衣卫指挥使卢耿忠,奉命捉拿罪犯欺君的原威武伯夫人!” 他素来没什么耐心,讲究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 此时也仍旧是如此,话一说完,已经扬了扬手。 他身后的锦衣卫可不管这是伯府夫人,一拥而上便将苏夫人给拿住了。 苏夫人害怕的魂飞魄散,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觉得之前的许铮实在是个好人。 相比起这么可怕的卢耿忠来,不动刑也不惊扰女眷的许铮简直是大好人了。 不过卢耿忠显然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他将苏夫人给扣住了,便面无表情的吩咐:“看准了,照着名册拿人,若有反抗的,就地格杀,不必禀报!” 苏夫人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惊恐之下,不由得大声的喊起来:“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卢耿忠扯了扯嘴角,俯身看着苏夫人,轻描淡写的问:“夫人,你敲登闻鼓的时候,说苏征冤枉,苏征并无刺杀平成王,反倒是平成王和镇南王府二少爷污蔑苏征,最终宋大小姐亲手杀了苏伯爷,威武伯含冤而死,是不是?” 怎么问起这些? 苏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姿态十足的点了点头。 谁料卢耿忠发出一声冷笑:“苏夫人,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死罪!苏征分明有跟徐忠的通信,也有何朝贤可以证明,曾数次在徐忠家中见过苏征!你却说,一切都是平成王诬陷!” 苏夫人抖了抖,喉咙像是压了什么东西,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卢耿忠扔开她:“做过的事便会有痕迹,苏夫人,你以为我们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他扬手:“全都带走!” 苏家顿时哭声喊声求饶声一片。 而住在苏家附近的人家,基本上都不敢过来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卢耿忠办事是出了名的狠,谁知道过去看了是不是犯忌讳? 深夜之中,京中好几户人家迎来了锦衣卫。 其中便有四品游击将军、原保定卫指挥使徐家。 徐忠被抓走的时候,他床上的小妾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也一并被卢耿忠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徐忠嚣张惯了,一见锦衣卫的人先是骂了声娘,等到看到了卢耿忠,才变了脸色,抹了把脸陪着笑脸:“老卢,你怎么来了?” 他们彼此都是武将,自然是时常见面的。 只是打交道不多罢了。 卢耿忠挑了挑眉,眉头都没皱一下:“奉旨,捉拿勾结暴徒,隐藏余孽,私吞军饷的原保定卫徐忠!” 这几个罪名一说出来,徐忠的面皮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好几下。 卢耿忠冷冷的盯着他,见徐忠的脸色难看的简直是像是将死之人,便缓缓的笑了笑:“徐大人,现在知道本官是来做什么的了吧?待会儿只怕是还有许多事要劳烦徐大人好好的配合。” 第222章·为了妹妹 锦衣卫上哪家的门,哪家就要倒霉,这个道理京中人人都知道。 晚上锦衣卫上了苏家和徐家,还有几家之前在保定卫和通州当官的人家,第二天,京中有些消息渠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宋沅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喝粥。 最近她的胃不大舒服,所以家里厨房给她做的饭菜都清淡,连小菜也一色都是清淡的,她看着满桌子的菜正皱眉头。 宋子思便风风火火从外头进来了。 他的伤势还没完全好,进来的时候却完全不影响他的春风得意。 一进来,他便自如的在宋沅跟前坐下了,眉飞色舞的吩咐紫莹:“给我上碗筷!我陪你们姑娘一起吃。” 紫莹巴不得宋子思跟宋沅兄妹亲近,哪里还需要他吩咐?早就笑着下去准备了。 宋子思一眼看到桌上的菜,又忍不住变了脸色:“厨房怎么回事,就拿这些菜来糊弄你?!” 他正是能吃的时候,平时能吃好几碗饭,一餐没有肉也不行。 可这满桌子的素菜,他一下子便觉得是底下的人怠慢了宋沅,就准备发怒。 还是宋沅劝住了他,咳嗽了一声就道:“是我最近不大舒服,所以厨房才做的清淡了些,既然哥哥要吃,自然是要让他们加菜的。” 说着便看了竹笙一眼。 竹笙忙转头去让厨房做些大少爷爱吃的菜过来。 宋子思这才安稳坐下了,眼睛四下一扫,便犀利的发现虎皮鹦鹉大人不在,不由挑了挑眉:“那只肥鸡呢?” 虎皮鹦鹉大人因为长得胖,所以宋子思头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以为它是只母鸡,这么一叫便叫顺口了。 虽然每次这么叫都要被虎皮大人臭骂一番,但是宋子思就是改不了口,便这么一直叫下来了。 宋沅笑了笑:“出去玩儿了。” 虎皮大人跟普通的鸟儿不同,三天两头的都要飞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再飞回来,宋沅都已经习惯了,也不会管虎皮大人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毕竟人人都有秘密,虎皮大人也并不是一只鸟那样简单。 见她这么说,宋子思也没再多问,一边看着紫莹拿了碗筷上来,一面给宋沅盛了碗粥,轻声道:“昨天晚上圣上连夜召见了刘安刘长英等人,而后,命锦衣卫指挥使卢耿忠,查抄威武伯府苏家和原保定卫指挥使徐忠徐家。” 一口气说完这段,宋子思看了看妹妹的脸色,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今天一早的朝会上,圣上斥责了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府掌印刘春秋!” 五军都督府掌印刘春秋是寿安侯,也是老资历了。 在五军都督府掌印,因此人人都要称呼他一声大将军王。 可是风光中的风光。 现在却被斥责。 宋沅一下子就从这体会出了许多层意思。 宋子思也呼了口气,轻松的说:“圣上让外祖父马上便挂印!” 原本她们的外祖父郭老太爷便是新任的五军都督府掌印,只是因为兵部的调任还没下来,因此才一直没有动静。 现在出了暴徒的事,前任掌印有了不是,建章帝自然是斥责了兵部,加快了郭老太爷入职的进程。 宋沅的手却微微的顿了顿。 她心情有些复杂。 五军都督府,掌管着各地兵马的调动,包括京营精英们的调遣,武将们的任命,实在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可以说,一个武将,做到五军都督府的掌印,那是升无可升了。 但是,这个位置要能坐稳,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郭家之所以被算计,也都是因为有人觊觎郭家的这个位子。xfanjia 她脑海里一时掠过许多想法,最终只是淡淡的垂下了眼帘,嗯了一声。 宋子思还是开心的,见宋沅吃的慢,又担心的道:“你吃的太少了!若是还是不舒服,我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回来给你看看。” 他担心的很,连脸都皱起来了。 宋沅见到哥哥这样便忍不住一阵心软,伸手捏了捏哥哥的脸,笑着摇头:“只是没什么胃口了,我没事的,哥哥别担心我。” 很快,厨房便送了几个宋子思平时爱吃的菜上来。 宋沅给宋子思盛了一碗松茸鸡汤。 宋子思一口气喝完了,跟宋沅说:“妹妹,我打算跟叶明安一道,去大同历练历练。” 大同是军事重镇,时常能跟瓦剌和鞑靼那边打起来。 历来但凡是勋贵子弟,基本上没谁家里是舍得孩子去这些地方的。 宋沅也没想到哥哥这么说,一时怔住:“怎么这么突然?” “倒也不是突然。”宋子思静默下来。 他认真的看着妹妹,沉声开口:“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哪怕是到时候父亲给我请封世子,也不过就是个混日子的,羽林卫是好,是清貴,但是也就只是清贵了。” 他不能一直安于现状。 宋幼平自己都没什么成就,只能守着祖宗的功劳,躺在功劳簿上。 所以在军中和京城都没什么话语权。 可宋子思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他才是宋沅的亲哥哥,他以后是宋沅的依靠。 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不让宋沅再在如同之前的苏征和苏夫人这样的人面前受委屈。 所以,去边关才能有机会建功立业,才可能拿到军功,从而晋升,拿到实权。 有实权在手的侯爵,跟没有的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 宋沅一下子就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她一时有些哽咽。 上一世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才会投身战场,为了她想要拼出一条血路。 事实上,上一世也的确是靠着哥哥的功劳,她才能在吃人的沈家活那么久,安哥儿才能有机会出生。 她低声问:“哥哥,这是不是,也是平成王的意思?” 经过了保定的事,宋子思和叶明安显然都成了谢景昭的信徒,这俩人对谢景昭十分推崇。 尤其是叶明安,一口一个殿下的。 宋沅猜测,谢景昭也必定是有拉拢和用叶明安跟宋子思的心思的。 毕竟这两人都是家中有背景,同时又上进的勋贵之后。 第223章·晴天霹雳 就如同上一世谢景昭所做的那样,他如果要掌权,身边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人。 宋子思和叶明安,两人都是勋贵之后,宋子思身后有宋家和郭家,尤其是郭家,掌控五军都督府,而叶明安则是镇南王的嫡次子。 镇南王的长子是已经一辈子的富贵了,叶明川娶了公主,够得上几代的富贵了。 但是嫡次子呢? 如果叶明安和宋子思都投了谢景昭,镇南王和郭家自然是多多少少要倾斜谢景昭的。 想通这一点,宋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哥哥点点头:“哥哥这么说,我是只有为哥哥高兴的。但是,哥哥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事?” 说到亲事,宋子思的脸上顿时有些笑意。 他跟齐昭君是从小就有了婚约,两人青梅竹马。 想了想,他满脸憧憬的说:“她身份贵重,而且我心悦她,并不想委屈了她,我想,等到我立了功劳,靠着自己能站得住脚跟了,再成亲!” 反正是从小定下的亲事,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 在宋子思看来,他是一定会娶齐昭君的。 他更想风风光光的把齐昭君给娶回来。 宋沅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再如何的建功立业都没有用,对于齐昭君来说,什么功劳,怎么比得过做王妃甚至做皇后? 她的野心绝对不满足于只是做一个侯夫人。 但是明面上,她并没有直接把齐昭君和二皇子的关系说出来。 之前是怕对宋子思的打击太大,但是现在却并不是怕打击太大,而是宋子思为人赤诚,他若是知道此事,一定忍耐不住,到时候这件事就算是闹出来,二皇子顶多背上一个君夺臣妻的罪名。 但是这不过名声不好听罢了。 可是,事实上人最差的就是记性了。 再过一阵子,只要皇室冷处理,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真正难过的,名声难听的,反倒是会是宋子思。 归根结底,弱者才是被人嘲笑的,人家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受害者呢。 她扯了扯嘴角:“那,到时候哥哥跟父亲和祖母商量商量,也要与外祖父和舅舅说一说。” 从军是大事,宋子思到底是侯府嫡长子,他能不能去,肯定也还得问过长辈们的意思。 宋子思兴冲冲的答应了。 吃完饭又起身,跟宋沅道:“妹妹,我先去找叶二少爷,今天我约了他去看热闹。” 宋沅有些诧异:“看什么热闹?” 宋子思拍了一下脑门:“忘了,你也可以一起去啊!走,咱们一起去!” 宋沅更奇怪了,但是见宋子思十分着急的样子,还是按照宋子思的意思起身去换出门的衣服了。 今天看热闹的也不只是宋家一家。 事实上,全城都知道通州和保定府暴徒一事,拉扯了这么一段时间,总算是有了结果了。 而首先得到消息的,当然是五城兵马司了。 沈墨好不容易才将家里的事情给处置好了,焦头烂额的出来当差。 结果一到衙门,就接到命令,让他在城中维持秩序,抓捕可疑人等。 这个可疑人等四个字,实在是很值得玩味。 沈墨有点儿侥幸的转过头去问旁边的人,轻声问:“抓谁啊?” 众人顿时都不吭声了。 咳嗽的咳嗽,装作听不见的听不见。 还有的干脆便直接说还有差事,借故出门去了。 弄得沈墨更加莫名其妙,他皱了皱眉头,叫了自己的下属过来,冷声问:“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阴阳怪气的?” 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的治安,巡逻等事儿,是个有油水的实权部门,这里头的位置可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沈墨其实是靠关系进来的。 他进来了,自然就要挤走旁人。 以前刘安势大,当然没人敢放屁,谁敢跟刘都督对着干呢? 但是现在刘安出事了,大家自然便也不屑于再跟沈墨维持表面上的关系了。 沈墨又不是傻子,当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跟班马上就过来了,见到沈墨这么问,看了一眼左右,才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低声说:“殿下,锦衣卫自己都出事了,刘都督......刘都督下诏狱了!” 刘安关在南镇抚司,这个消息根本藏不住。 建章帝一怒之下,哪里会顾谁的体面不体面?安慕小说网 刘安昨晚是被卢耿忠带着人拖出来的,他的那些下属、干儿子,几乎都受了牵连,昨天晚上锦衣卫衙门都死了不少人。 五城兵马司也得到了协助城防的命令,让他们帮忙留心可疑人等。 沈墨就如同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整个人都凉透了,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那可是刘安啊! 是一直跟着建章帝,被建章帝倚重的亲信大太监。 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人都倒下了,也没见刘安出事。 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宋家的事儿? 不会啊,如果是宋家的事,那之前宋幼平告状之后,刘安还出宫来沈家给宋清秋撑腰了呢! 那个时候皇帝都没发作,怎么会秋后算账? 属下有点儿害怕的抖了抖,急忙保证:“是真的,世子!真的是刘都督出事了,不仅是刘都督,还有刘同知和邓千户,全都进去了!昨晚,刘同知家里抓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有人闹起来了,结果卢耿忠带着人把他府里的女眷都杀了!” 今天一大早,就有御史义愤填膺,说锦衣卫办事太过血腥。 还未审便先杀人。 但是并没敢上折子。 事关重大,人人都知道建章帝这次是动了真怒了,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霉头。 听见这些话,沈墨像是被抽掉了魂魄,简直差点儿疯了。 什么鬼? 他费尽心思,闹的身败名裂才娶了宋清秋,还不就是因为宋清秋是刘安的亲生女儿,以后他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现在倒好,没吃到鱼反惹得一身骚! 见他愣愣的,属下着急忙慌的提醒:“大人,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您还是先上街去帮忙抓人吧,不然到时候您也倒霉啊!” 第224章·街头撞人 下属情急之下,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人人都知道他沈墨是怎么上位的,说到底还不是沾了刘安的光? 现在刘安都倒台了,如果沈墨还不快点去抓人,到时候说不得还得被带上同党的帽子呢。 沈墨心都凉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的筹谋了这么久,结果呢?结果竟然就是换来这么个结果! 不仅刘安和刘长英倒台了,苏家甚至都被抄家了! 那宋清秋还有什么?! 她现在可不再是宋家的嫡女了,相反,宋家现在把她看成仇人,恨不得吃了她! 五城兵马司衙门很快便热闹起来,大家来来回回的,抓人的去抓人了,巡逻的去巡逻了,沈墨还在失魂落魄,却猛然被人抓了一把。 他正要生气,转头却看见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也就是晋江伯的小儿子杨鑫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 这才改了脸上的怒意,问他:“怎么了?” 杨鑫看了看周围的情形,一把将他给拽到了外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数落:“你傻啊你!现在你们衙门要去街上抓人,你这个时候还站着不动,是生怕这把火烧不到你头上来吗?!” 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是光屁股的好朋友。 有什么话都是不避讳的。 一听这话,沈墨就有些绷不住了,气急败坏的骂了两声:“我他娘的怎么就这么倒霉?!” 之前他费尽心思的勾引着宋清秋,就是觉得宋清秋身后还有苏家,又是宋幼平最宠爱的女儿。 谁知道她的身世竟然这么曲折离奇。 还以为是攀上了高枝儿呢,结果好么,这哪里是攀高枝儿啊,分明就是娶了一道催命符回来! 他在好友面前也不用掩藏,干脆就骂了脏话,垂头丧气坐在台阶上:“这回完了!什么都完了!” 杨鑫唉了一声,也挨着他坐下:“行了,事儿出都出了,现在还能咋办?你还是快想想该怎么办吧,我看你也真是挺难的......” 婚才成几天啊? 五城兵马司也是,屁股都还没坐稳呢,只怕就要挪窝了。 最倒霉的是,他娶了宋清秋,这事儿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而宋清秋是刘安的亲生女儿,这也同样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想要撇清关系都难。 沈墨揪着自己的头发,郁闷的发疯,却还是得先带着人出去巡逻搜查。 因为锦衣卫四处抓人,所以街上的小摊小贩都少了许多。 人人都怕会惹麻烦。 沈墨看在眼里,尤其是看到偶尔穿梭而过的锦衣卫手里染血的绣春刀,面色更加阴沉。 同时心里又浮现出巨大的惊恐。 刘长英邓平之流都出事了,那他作为刘安的女婿,刘安还专门过来参加了婚礼的,会不会也被牵连? 这么想着,沈墨实在是没有心思继续巡逻了,只想着回去找人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但是越是急躁反而就越是事多。 他走神之下,一不留心,马就撞了个摊子。 马撞人不是开玩笑的,沈墨自己也被颠了一下,想到事情接二连三的找上门,一时忍不住更生气了,恼怒的问:“怎么回事?!” 他撞了个老人卖玩意儿的摊子,老人跌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下属急忙跟他说:“大人,撞到人了!” “晦气!”沈墨心中有事,加上平时他也不是什么体贴民情的人,不耐烦的扔了一个银锭子下去,看也没下马看看,就调转了马头要走。安慕小说网 边上围观的百姓顿时义愤填膺。 “怎么能撞了人就走!” “人家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竟然连马都不下,狗官!” 百姓们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涌过来拦住沈墨的去路。 沈墨更生气恼怒了,他对锦衣卫不敢怎么样,难道连这些没用的老百姓也能给他脸色看不成? 他冷笑一声,当即便扬起了马鞭。 百姓们纷纷惊叫,都有些害怕了。 这鞭子抽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这鞭子并没有能抽下来,不知道怎么的,沈墨的马忽然受惊,猛地仰起身嘶鸣,沈墨一个不防,竟然滚落在地。 虽然嘴巴里义愤填膺的骂着这个官是狗官,但是眼看着沈墨跌落下来,百姓们又都有些慌了。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便是烙印在百姓心里的金规玉律。 骂两句也就算了,但是害的人家摔下来,那如果这当官的要找麻烦,可了不得。 百姓们都往后走,有几个人却站在人群前头并没有任何动作。 宋子思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腿嚎叫的沈墨,啐了一口:“作为五城兵马司,你们本该维护城内治安,缉盗,可你竟带头骚扰百姓,成何体统!” 沈墨这一摔摔的不轻,本来就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见这骂声原本还要发怒的,但是一抬头看见了宋子思,忽然哑口无言。 宋子思也懒得跟这种人有什么纠葛,亲自过去搀扶起了那个摔倒的老人,查看了一番,便转身吩咐自己的长随:“富贵儿,你把这位老伯送去附近的医馆,一概开销,都算在侯府头上。” 老人被撞的不轻,眉骨都青紫了一大片,手肘也磨破了。 听见宋子思这么说,顿时感激涕零。 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平时哪里去的起医馆之类的地方? 有什么病痛也都是在家里熬着,小病就靠熬,大病就在家里等死。 原本还以为必定是白被撞了这么一遭了,谁知道却碰上了贵人。 宋子思摇摇头,并没有多说,也没再看沈墨一眼,转身走入了人群之中。 沈墨则失魂落魄的看着宋子思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眼神阴暗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下属过来搀扶他,他才反应过来,起身之后无精打采的吩咐:“帮我跟衙门告个假,就说我摔伤了腿,不能去当差了。” 底下的人急忙答应了。 搀扶着他去旁边坐下,又叫人去给他找轿子。 毕竟伤成这样,肯定是不能骑马了的。 宋子思也没有走太远,上了酒楼的二楼进了个包间。 第225章·可敢应战 他一进门,就见宋沅正在窗边站着,便笑着上前问:“看到了底下的事儿了?” 现在宋子思已经不会避免在宋沅跟前提起沈墨了。 作为宋沅的哥哥,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家妹妹可不是那种为了什么情情爱爱就死去活来的人。 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宋沅是绝对不会再多看一眼的。 “嗯。”宋沅看着沈墨被狼狈的搀扶上了轿子,转头问宋子思:“哥哥说带我出来看热闹,就是看他们家的热闹吗?” 宋子思扬了扬自己的手,宋沅这才看见他手上拿着几个纸袋,不由挑眉。 直到宋子思将小桌都给摆满了,又一一打开那些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她才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油纸里头有荷叶鸡、糖炒栗子和京中最近十分流行的栗子糕。 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 原来刚才宋子思下去是为了给她搜罗这些小吃,而不是因为沈墨。 “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他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宋子思也不会隐藏自己对宋子思的不屑,他嘴角噙着冷笑:“靠着女人往上爬的东西,真是丢他家的脸!” 也不怪宋子思这么看不起沈墨。 什么是勋贵? 任何一个勋贵的爵位,都是战场上拼杀,九死一生存活下来之后才有的。 祖宗为了后代的富贵奋力拼杀,武人就是靠军功起家,最不屑的就是那等还要靠着女人裙裾才能升官发财的东西。 一个人有野心不是坏事,想要权势也不是。 谁不想升官发财啊? 谁都想! 但是那得看,是用什么方式得到的。 沈墨选择的是最令人看不起的那种。 宋子思讥讽了几句,都不屑提这个人了,只是催促妹妹吃些东西。 他知道最近宋沅胃口不好,这才特意去买了各色的小吃,想让宋沅多吃一些。 宋沅很给面子,每种都尝了尝。 兄妹俩聊着天的功夫,忽然窗户嘟嘟嘟的响了。 像是下大雨的时候雨点拍打窗户似地。 宋沅对这声音一点儿都不陌生,急忙起身打开窗户。 一只肥硕如母鸡的影子陡然撞了进来。 将宋沅都撞的后退了两步才接住。 宋子思看的清楚,是那只绿毛红嘴巴的虎皮大人,一时不由得啊了一声:“我的天,你怎么飞进来的?” 他本来是想问,你这么胖,怎么还飞得起来的? 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这只鹦鹉胖的真是跟只猫儿似地,可是身手却灵活的很。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 虎皮大人抖擞羽毛,高傲的蹦上了桌子,见到桌子上有栗子糕,啄了几下,满意的打了个嗝儿:“这个好,这个好!给大人打包回去!” 宋沅忍俊不禁,笑着点头。 宋子思则情不自禁走过来想摸摸虎皮大人的毛。 真想看看这鹦鹉到底怎么长的。 谁知道虎皮大人却丝毫不给面子,见宋子思摸自己的毛,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你摸哪儿呢?!当本大人是猫狗不成?!” 把宋子思骂的一下子就缩回了手。 但是他也不恼怒。 毕竟这只肥鹦鹉脾气是差了点,可毕竟是个厉害角色,帮了他们不少忙呢。 还是宋沅跟平成王之间的传声筒和信使,作用实在是至关重要。 骂完了,见宋子思仍旧乐呵呵的,没有生气,虎皮鹦鹉大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傻的!” 但是它倒也不是一味的骂,等到宋沅脸色不善的朝它看过来,它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是宋沅的亲哥哥,不能骂的太狠了。 它用它的翅膀挠了挠头,呱呱叫起来:“徐忠死了,徐忠死了!” 宋子思跟宋沅顿时对视了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 徐忠是保定卫的原指挥使,这次抓他,当然是为了查清楚这些年的账目,看看那些被私吞的军饷到底是去了何处。 锦衣卫竟然会让他死了? 是卢耿忠无能,还是锦衣卫里还有内贼? 正说着,房门也被敲响了。 宋子思还没出声,外头就传来叶明安的声音:“宋大哥,开门!” 现在两个人混的熟了,便干脆直接兄弟相称了。 宋子思亲自过去把门开了,叶明安一进门就哼了一声:“徐忠死了!” 这消息虎皮大人已经说过了。 所以宋家兄妹都没有什么表情。 叶明安却是刚刚才看到了宋沅也在,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宋大小姐也在啊。” 宋沅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叶二少爷。” 他们两个是在京郊的庄子上认识的,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共患难过了。 说起来,叶明安还觉得宋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毕竟若是没有救命恩人的提点,当时他只要行差踏错,只怕就得死在暴徒手里了。 想到这里,叶明安急忙避过了宋沅的行礼,不大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必不必,宋大小姐太客气了。说起来,我娘还再三说,想要亲自去跟宋大小姐道谢呢!这次,多亏了你!” 镇南王妃的确是想要亲自去跟宋沅道谢的。 这次宋沅不仅是救了她儿子,还救了她亲弟弟。 但是之前苏夫人去告御状了,又口口声声宣称是宋沅杀了苏征。 所以镇南王妃怕给宋沅惹麻烦,便暂时没有上门。 宋沅笑着摇头:“叶二少爷也同样帮了我,实在谈不上什么感谢的话。” 她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宋子思:“哥哥,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起这个,宋子思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哈哈笑了两句:“正要跟你说呢,你知道咱们隔壁坐着谁吗?” 宋沅不知道宋子思的意思,便缓缓的摇了摇头。 宋子思嘴角挂着冷淡的笑:“是林长宁。” 林长宁? 林贵妃的那个侄子。 也就是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的,炙手可热的那个小侯爷。 宋沅对林长宁没什么好印象,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带自己过来,便困惑的看着他。 提起林长宁,叶明安也马上便道:“这孬种,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敢应战!” 第226章·勋贵比试 林贵妃在宫中深受宠爱,所以她向来宠爱的这个侄子自然在外头也是风光无比。 京中一众混账勋贵子弟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混账法。 可是在林长宁跟前,就算是再混不吝的,都得倒退几步叫声哥哥。 倒也没别的,这位祖宗太能玩儿了。 建章十六年的时候,林长宁跟锦乡伯的儿子去京郊打猎,结果他一箭射中了锦乡伯次子,把人给射了个对穿。 锦乡伯次子当即暴毙。 御史言官们一窝蜂的上奏,说他射杀勋贵之子,实在罪大恶极。 锦乡伯也带着儿子尸首到了大理寺告状。 可林家更有法子,他们带着林长宁,哭到了林贵妃跟前。 在林贵妃跟前,林长宁一口咬定,说自己不是故意,只是想要射一只梅花鹿,但是锦乡伯次子却不小心闯入林场,他这才射中了锦乡伯次子。 说他是无心的。 因为当时猎场之中只有他们两个,别的人都是后来才赶到的,所以林长宁哭着死不认账,也没人能把他给怎么样。 最终他还是只是被打了一顿,关在了侯府几年不准他出门。 这事儿,京中许多人都知道。 宋子思也知道这一点。 可是,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以对错便能定论的。 林长宁虽然看着阴损,但是到底身份很特殊,既是林贵妃最疼爱的侄子,林家最出色的子弟,也是二皇子的亲表弟,跟二皇子的关系如同手足。 所以,愿意跟在他屁股后头混的子弟也不少。 而诸如宋子思、叶明安等人,他们的身份也同样贵重,所以自然而然的不会跟有些人一样去捧林长宁的臭脚。 尤其是林长宁之前还有意拉拢了沈墨,来了宋家对宋沅指指点点。 宋子思便更是厌恶林长宁了。 见宋沅困惑,叶明安转了一下扇子,跟宋沅解释:“宋大小姐不知道吧?他约了你哥哥,要跟你哥哥比试呢!”xfanjia 比试? 宋沅看了宋子思一眼,不解的问:“什么比试?” 她当然知道哥哥跟林长宁不对路,对这种阴险小人,谁能有好感?尤其哥哥又是个嫉恶如仇的,本来便又跟锦乡伯家交好。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哥哥忽然和林长宁冲突起来了。 “哦!”叶明安一拍脑门:“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前两天,你哥哥不是在羽林卫当差吗,结果碰见林长宁也去领差事,两人闹了点儿不愉快,所以林长宁约他过来比试。” 一点儿不愉快? 宋沅了解宋子思。 他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林长宁主动挑起的事端。 果然,虎皮鹦鹉大人嘎嘎两声,不屑的跳起来:“那家伙可不是好人呐!” 这口音.....宋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虎皮鹦鹉大人:“您以前在天津卫呆过?” 虎皮鹦鹉大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你才在天津卫呆过!” 说完就不理会宋沅了,鼓着肚皮躺在桌上装死。 宋沅有些啼笑皆非。 回过神来,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宋子思:“哥哥,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到跟他比试?” 林长宁身份特殊,先不说能不能打赢,打赢了也很可能到时候被林家和林贵妃给记恨上。 本来是没必要跟这种人冲突的。 宋子思面色有些难看,他本来不太想让妹妹知道这事儿的。 但是带妹妹来看热闹,本来就是想让妹妹看看林长宁的结果。 现在不把事儿说清楚,自己倒是好像成了个无事生非的人了。 他只能恼怒的说:“他对昭君不敬!” 昭君两个字一说出来,宋沅的右眼皮就剧烈的跳了跳。 齐昭君! 宋沅听见这个名字一颗心就直直的往下沉。 她恨不得撕开齐昭君的心看看里头到底是不是黑色的,郭家对齐昭君几乎如同亲人,至于宋子思更不必说了,从小就对她是独一份的好。 可齐昭君呢? 她根本就没有良心,但凡是有良心,也不会这么对宋子思。 吸了口气,宋沅平静了情绪,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他怎么对昭君姐姐不敬了?” 提起这事儿宋子思就来气,他哼了一声:“是昭君跟我说的,说林长宁私底下竟调戏与她!你说,他是不是欠教训?” 宋沅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林长宁调戏谁也不可能去调戏二皇子的私宠! 他长了几个脑袋啊,去动二皇子睡过的女人? 分明就是齐昭君故意这么跟宋子思说,好挑拨宋子思跟林长宁打起来的。 不过这是为什么? 宋沅一开始有些不解,但是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这里头的缘故。 齐昭君勾搭上二皇子,自然是想着要做二皇子的正妃的。 这个人的野心可不是摆着玩儿的。 但是二皇子和林贵妃更不可能是好糊弄的,二皇子玩玩可以,但是要真正娶齐昭君,他们却不可能会这么做。 因为齐昭君早就已经跟宋家有了婚约。 娶齐昭君那就是君夺臣妻。 当然,很多不要脸的王子皇孙们做了也就做了,他们是不怕天下的口诛笔伐的。 可二皇子不同啊。 这个人跟他那个好娘一样,都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 他怎么会容许自己名声有瑕疵呢? 加上,如今徐忠又出事了! 徐忠之前控制保定卫所,他背后的是谁? 是齐家! 他出事,齐家虽然未必会被抓到直接的证据,但是肯定是丢了保定卫的这个肥差了,甚至齐家一系的人都要被清理。 这么一闹,齐家在二皇子那里必定是灰头土脸。 二皇子这人一切都只看利益,当然对齐昭君更加冷淡了。 只怕齐昭君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开始急了,自己出手,挑拨宋子思跟林长宁斗起来。 想通了这一点,宋沅抬眼问哥哥:“你们定了怎么比?” 宋子思见妹妹没生气,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气,急忙道:“定了比斗牛!” 斗牛,是最近京中在勋贵子弟当中盛行的游戏。 挑选体型健壮的公牛,然后让人跟它对决。 第227章·逞凶斗狠 或许是因为勋贵子弟们平时玩的那些游戏都玩腻了,所以这种带有血腥刺激的斗牛十分让他们兴奋。 往往是谁要下场拼斗,其他的勋贵子弟都闻风而动的来看热闹了。 怪不得宋子思说来看热闹。 宋沅想不起上一世有没有这件事了。 她担忧的看了哥哥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看热闹?” 可她也曾经见过沈墨手底下的那些武将下场,结果身手再好的,若是碰上厉害的牛,也难免被撞的一身伤,甚至丢了性命。 这哪里是在比试啊? 这分明就是在拼命! 宋沅眉头紧皱,哥哥也太过容易被挑拨了! 尤其是他对齐昭君的感情,齐昭君一句话就能让他去为她拼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现在就该告诉哥哥齐昭君的真面目呢? 可是听叶明安的意思,这场比试早就已经定下,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怕来看热闹的人也绝对不会少。 现在就算是告诉了哥哥,这场比试也不可能停下来。 林长宁那个人,性子阴狠又有仇必报。 哥哥如果不下场,林长宁肯定会借题发挥,到处宣扬哥哥是怕了他不敢下场,是胆小鬼。 哥哥以后是要打仗的,不能背上个无能的名声。 正踌躇间,房门重重的被拍响了。 宋沅眉心一跳。 而旁边的叶明安已经先一步走到门口,唰的一下拉开了门,冷声问:“干什么,找茬儿呢?!” 那个把门拍的震天响的人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等到看到开门的竟然是镇南王府的叶明安时,面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m.xfanjia 随即他收敛了脸上的轻佻,意味深长的扫了叶明安身后的宋子思和宋沅一眼,目光落在宋沅身上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吞了口口水。 叶明安看的分明,一时有些凶狠的拎了他的衣摆恼怒的问:“邹平安!问你呢,你小子干什么?!” 邹平安是驸马都尉邹容的小儿子。 平时在京中也算是害虫了,天天跟着林长宁等人厮混。 同样都是公主的亲戚,但是邹平安的母亲荣成长公主是已故贤妃所出,荣成长公主是建章帝的姐姐,算起来,邹平安还比叶明安大了一辈。 所以邹平安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叶明安,你小子疯了是吧?!我过来是问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你他娘的没完了!” 因为这两边闹的动静有些大,很快旁边的包间都被惊动了。 不少熟面孔都出来看热闹。 叶明安将邹平安给扔在地上,指了指他:“你他娘的最好是给我放规矩些,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邹平安呸了一口,不怀好意的用那小眼睛一直往房里瞄。 那目光看得人如鲠在喉,叶明安恨不得剁了他:“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宋沅自然也察觉到了邹平安猥琐打量的目光,顿时面色一沉。 上一世宋清秋刚回府,便把邹平安带到了沈家。 后来邹平安又‘不小心’走错了地方,竟然闯入了后宅她的院子,若不是青樱发现的及时叫了人,他都快摸到她的卧室了! 邹平安捂着喉咙咳嗽几句,想发火,又顾忌叶明安。 他也知道,这真是个横的,一言不合真敢跳起来揍你,偏偏人家的背景也够硬,有个当镇南王的爹,又又有个公主嫂子。 心里掂量了会儿,邹平安冷哼了一声,摆出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姿态,没好气的说:“我是来跟宋大少爷说一声,下头可以挑牛了,让宋大少爷准备准备!” 斗牛之前,人人都可以挑选公牛。 宋子思一掀袍子,看了宋沅一眼。 才刚妹妹不大高兴,他也看出来了。 但是现在人家都已经逼到头上来了,也不能退让。 宋沅思量半响,轻声道:“哥哥,我跟你一道去看看。” 她愿意去,对于宋子思来说,倒是没什么不可的,本来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只要妹妹高兴就好。 因此宋子思干脆的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妹妹下楼了。 这座酒楼能开在这个地方,背后的人能量必定也是很大的,毕竟斗牛需要的场所可不小。 宋沅的猜测在到了酒楼后头的空地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证实。 她看着那几乎是有一个马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心里也有些震撼。 她也知道京中许多勋贵和二代们的豪奢,却没想到他们背后奢华成这样。 见她吸气,叶明安偷偷告诉她:“东寺大街在京中相比朱雀玄武和正阳大街,也算是稍微偏僻点儿的地了,但是能在这儿建造起这么大的赌场的,背后据说是.....” 他咳嗽了两句,才道:“据说是邹驸马家。” 邹平安的老爹? 宋沅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意。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周严禁勋贵文臣经商,更别提是私设赌场了,这可是重罪。 但是邹家不仅能开,还能开这么大的! 正在这时候,宋沅忽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声音像是小女孩儿传出来的。 她寻声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被人掰开了嘴巴,跟查看牲口一样的看里头的牙齿。 那孩子瘦瘦弱弱的,哭声却出奇的大,听着让人便觉得心里难受。 她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叶明安:“不是说这是赌场吗?赌场要小女孩儿做什么?” 看这样子,分明是赌场要买这个女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能买来做什么啊? 叶明安挠了挠头:“这个我就不大明白了。” 但是听着那声音,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虎皮鹦鹉大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飞过来落在了宋沅肩上,听见叶明安说不明白,它哼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黄赌不分家!赌棍还能干什么?当然是......” 一句话说的宋沅跟旁边的叶明安都是脸色大变。 尤其是宋沅,她看着那个女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忍让再三,终究还是大声开口喝止:“住手!放开她!” 能来这里玩儿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打手们也不敢过于得罪,听见这话,便将小女孩儿给松开了。 第228章·欺男霸女 那些打手一松开手,小女孩儿就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哇哇大哭喊娘。 宋沅快步过去将孩子给扶起来。 青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跟着,轻声道:“姑娘......” 小女孩儿显然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哭的全身都在发抖,时不时的干呕。 但就算是这样了,也还是哭着要爹娘。 宋沅拿了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安抚:“我带你去找你爹娘,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最近这些天,小姑娘见惯了对她呼来喝去,呼呼喝喝的人。 一个不小心,她就要被摔在地上,甚至是被人扔来扔去,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如今乍然碰见一个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姐姐,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m.xfanjia 分明看起来才四五岁,可是却十分听的懂大人的话,一瞬间便收了哭声,只是胸腔还在不由自主的抖动。 看得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宋沅摸了摸她散乱的头发,皱眉看着那几个跃跃欲试的打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酒楼,还要买卖人口?!” 大周律,严禁买卖良家百姓。 就算是有百姓要卖身为奴,那也是要去正经的人市、牙行登记的,为的就是怕有逼良为娼的事儿。 这种私底下的交易,大部分都是黑暗交易。 打手们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哄然大笑起来。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事儿,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们,一个个被养的不知道人间世道,连五谷只怕都分不清,更别提这些底下的事儿了。 不过大小姐就大小姐,也不关他们的事儿。 就有人不太耐烦的啧了一声:“这位姑娘,管天管地,你管的倒是挺宽的!人家自己爹娘都愿意,谁都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您管得着嘛你?” 这种卖儿卖女的,基本上那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亲情,还能顾什么体面? 他们只觉得宋沅没见过世面。 这种小女孩儿就算是被送回家了,等着她的也不过是第二次被卖的命运。 而邹平安已经挑完了牛往回走,一眼看到此地的情景,见宋沅蹲在地上和小姑娘说话,嘴角挂着点嘲讽,不屑的嗤了一声。 这些大小姐,不过就是凭着点儿无知,就在这里表演自己的仁善。 他都看腻了。 所以路过的时候,他挑衅的站住了,双手背在身后嘲讽的看着面前的宋子思,还有地上蹲着的宋沅:“这么哭丧可不吉利啊,要表演你那善良柔弱,滚到别的地儿去!爷儿们这地方,不是给你们登台唱戏的!”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宋子思勃然大怒的站到宋沅跟前:“邹平安!你可知道私底下逼良为娼是个什么罪名!你们这赌坊,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地方,你还如此嚣张!” 是见不得光,邹平安满不在乎的大笑:“嫌咱们这儿脏,那你倒是别来啊!来赌斗牛的好像不是你似地,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是吧?!” 叶明安豁然上前,指着邹平安大骂:“你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是吧?!我们为什么来,你们心里不是清楚的很吗?!再啰嗦一句,老子就把你这儿给砸了,你信不信?!” 邹平安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宋子思兄妹极强的恶意。 小女孩见到这面目狰狞的大人物,一时之间竟然吓得不断打嗝儿。 再小的孩子,也知道危险。 这一路走过来,她遇上的坏人实在太多了,一开始也是不懂得的,但是后来也被一个个的巴掌给教会了。 邹平安往前走了两步,不怀好意的啧啧几句,斜着嘴角呸了一口:“来啊!说的像是个好人,可你现在是站在哪儿啊?!你站的还不就是赌坊的地儿?” “都进来赌了,他娘的穿了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 邹平安根本无所顾忌。 怕什么? 叶明安的嫂嫂是公主怎么了?他的娘还是公主呢! 再说,宋子思和叶明安来这儿也是为了比试,他们比试,早就知道赌场的人会开盘,装什么大尾巴狼? 要死大家一起死! 再说,谁死还说不定呢。 他们邹家能开这么久的赌坊,自然就有他们的法子! 明面上这不过就是个带马球场的酒楼罢了,谁能找他们的麻烦? 邹平安这副嘴脸让虎皮鹦鹉大人怒了,它老人家大骂了一声傻、逼,便飞起来,在邹平安头上猛地拉了一泡热腾腾的鸟屎。 叶明安本来已经要扑上去打人了,结果被这一幕给惊住了,等到反应过来,才指着邹平安哈哈大笑。 不仅是他,周边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至于邹平安,邹平安气疯了! 他一面气急败坏的让人来清理自己身上的鸟屎,一面大骂:“让人来把这该死的扁毛畜生给射死!射死!不,射下来给我活活的踩死!” 虎皮鹦鹉大人怎么可能被他们抓到,早就已经施施然的飞远了。 一众下人和打手追的着急忙慌的,但是哪儿抓得到?一时在墙根底下撞的灰头土脸的。 宋沅轻轻捏了捏女孩子的手,轻声道:“你先跟着我,好不好?” 小女孩哽咽着点头,却不敢再哭出声,只有眼泪还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才四五岁的孩子! 宋沅心里的难过难以言说,明面上却还是十分冷静自持,对着宋子思轻轻说了几句话。 宋子思则看着邹平安挑眉:“你们挑完了是吧?挑完了,那轮到我去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还跟个疯子似地骂骂咧咧的邹平安听见这话,倒是又冷静下来,像个正常人了:“去吧!挑好了快点儿的!” 宋子思嗯了一声,却没动,站着看着邹平安:“我还要再加上一个要求,若是我赢了,这个女孩子的卖身契,你们交出来!” 邹平安皱了皱眉,随即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缩在宋沅身后的小女孩,哟了一声:“没想到咱们宋大少爷还爱好这一口呢?” 第229章·等着死吧 邹平安阴阳怪气的,丝毫不错过任何一个挖苦和给宋子思添堵的机会。 啧了一声就嘟起嘴来:“虽然我知道许多人都爱好幼女,不过这个可太小了点儿啊,宋大少爷,哟,你可以啊!” 宋子思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 他本来就是个正人君子,自小到大都是跟着郭家人在军中长大,虽然是军人的做派,但是那些兵痞们的坏习惯,郭老太爷可是一点儿都没让他沾上。 此时被邹平安这么污蔑,他的拳头都已经攥的咯咯作响了。 叶明安更是忍不住:“你他娘的自己是这种畜生,看谁都不干净!” 宋沅根本不想跟邹平安这种渣滓说话。 这种渣滓的脑子不正常,自然不可能用正常人的方式去对待。 对待这种人,只有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他才知道学乖。 她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冲哥哥轻轻摇了摇头。 宋子思收敛了怒气,带着宋沅去挑等会儿要下场的公牛。 邹家的这个地方,的确是很有意思。 不仅是有专门用来跟人斗牛的公牛,还有各种各样的狗,甚至在一个笼子里,宋沅还看到了猎豹正在嘶吼。 她一下子就明白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不管是斗牛还是这些猎豹,其实根本不是用来让那些达官贵人们比试的。 怪不得这家赌坊要到处买人,甚至连小孩子都买。 总有些人的趣味不是人的趣味。 上一世宋沅跟在沈墨身边,就听说过有勋贵喜欢看老虎吃人的爱好,结果泸州的一个贪官,竟然真的建了一座地方,给那个勋贵表演。 用的是无辜的平民。 最后事情闹大,那个贪官直接被谢景昭给杀了。 行走在这些巨兽中间,哪怕是宋子思和叶明安的脸色一时也变得很难看。 终于走到了公牛所在的牛场,宋子思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挑选了其中一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公牛,便下场了。 叶明安带着宋沅登上了观景台,见宋沅一直沉默不语,便好心的开口:“宋大小姐,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宋大哥的身手我是知道的,这些公牛对普通人来说,定然是很难驯服,但是对宋大哥来说,其实并没什么难度。” “对啊。” 宋沅转过头看着叶明安,轻声问:“你都知道,这个比赛对于我哥哥来说,没什么难度,那么,邹平安和林长宁会不知道吗?” 叶明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明白了宋沅的意思。 是,宋子思的身手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他们都知道,林长宁和邹平安自然也知道。 既然知道,还一定要让宋子思来比试,为什么? 总不会给他们自己找不痛快,给宋子思扬名吧? 他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他们想干什么?!” 宋沅紧紧盯着场中的情况,此时林长宁已经下场开始比试了。 他显然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了,对于这个比试也是得心应手,丝毫不费力气,游刃有余的在引逗着那头公牛。 而另一边,宋子思也刚刚进入场中。 公牛一开始还只是哞哞眸的叫唤,朝着宋子思低声嘶吼。 等到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被宋子思接连躲过了几次进攻,还是不耐烦了,公牛发了怒,径直朝着宋子思冲了过去。 别看公牛只是常见的动物,听起来不如老虎狮子那么惊人。 但是实际上,一头成年公牛要是真的发起怒来,那不是开玩笑的。 那头公牛横冲直撞,冲着宋子思冲过去,宋子思急忙转身避开,那公牛重重的撞在了栅栏上,竟然将栅栏都给撞塌了一个角,而公牛头上的角也受了伤,顿时嘶鸣不已。 两边场中的比试分明是在同时进行。 但是形势却大不同。 邹平安大喊了一声好,在隔壁窗台为了林长宁摇旗呐喊。 还不忘侧身看了一眼宋沅和叶明安,轻佻的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划过的动作,笑意盎然的说:“待会儿记得买口好点的棺材,让你哥哥等死吧!” 恶意昭然若揭! 叶明安顿时就要冲过去揍人。 还是宋沅一下子便拽住了叶明安的衣袖。 叶明安气的了不得:“别拦着我,我打死那个狗日的!” “牛有问题!”宋沅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见叶明安安静下来,便重复了一遍:“我哥哥的那头牛,是有问题的!” 有问题? 叶明安静下心来,见场中那头公牛一击不中,又死命的朝着宋子思冲了过去。 宋子思躲过了好几次,但是场子就那么大,接连几次转身之后终于躲不开了,只能硬生生的双手抱住了牛头。 结果那头牛更疯了,疯狂的甩动身体。 宋子思摇摇欲坠! “这怎么行?!”一开始信心满满的叶明安也有些慌了,功夫再好,这牛疯起来,你也用不上啊! 而且还规定了只能用长枪。 可这长枪也用了,宋子思几乎是每一枪都到肉命中了。 林长宁那边那头牛都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奄奄一息了。 宋子思这边这头却丝毫不知道疲倦和痛似地。 头上的角也掉了,身上满是伤口,但是就是横冲直撞,不要命的攻击宋子思!小說中文網 这么下去不行,会死人的! 叶明安怒道:“我去让他们不要比了!” “不行!”宋沅冷静的阻止了他。 叶明安急得跳脚:“怎么不行?这个时候,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那头牛疯了,这么下去,宋大哥会死的!” “牛的问题。”宋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沉声说:“不管是我哥哥挑中了哪一头,最后想必都是会变成这样的,有人给那头牛下药了。” 下药了! 那怎么办? 叶明安吓得不行:“那,那怎么办?” 强行床下去救人? 宋沅转身注视着他:“叶二少爷,求你帮个忙,下去跟我哥哥说几句话,你敢吗?” 那头牛疯了,眼看着已经撞塌了两个场子之间的栅栏,连那边早就已经赢了的林长宁和其余的人都退出来了。 谁都看得出情况不对劲。 叶明安却毫不迟疑的点头了:“我行,你说!” 第230章·是谁输了? 叶明安在和宋子思一起追杀那些前朝余孽的时候,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他们一起清除那些暴徒,又一起追踪何朝贤的踪迹,两人性情相投,早就已经兄弟相称了。 两人的关系好的很,对于叶明安来说,两人合不来的,你就算是王孙公子,他也不会看你一眼,但是,若是合得来的,他就把你放在心里。 眼看着宋子思陷入困境,随时都要被那头已经疯了的公牛给踩死,他想都没想,便接受了宋沅的提议,焦急的催促:“宋大小姐,你有什么法子快点告诉我,我保证给你把事儿给办成了!” 宋沅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几句话。 而后便深深的看着叶明安:“叶二少爷,一切便交给你了!” 叶明安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而底下已经分出了胜负。 本来赛制便是宋子思和林长宁,分别自己挑选出一头公牛,谁最先让公牛失去战力,谁就算是赢。 而林长宁那头公牛现在都已经躺在地上,除了眼睛还没有闭上,基本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了。 他此时也几个起落,飞身越过了破了的栅栏,又借力往旁边的树上一蹬,人便已经上了台子。 在台子上站稳之后,他得意洋洋的回身看着还在场中和公牛拼斗的宋子思,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宋大少爷,你慢慢打,不必着急,反正你也已经输了!”尛說Φ紋網 他哈哈大笑。 而一旁跟着他的那些一众拍马屁的二世祖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还有人趁机甚至往场下扔东西,故意更加刺激那头公牛的。 邹平安闹的最欢了,他直接从二楼的观景台一跃而下,几步冲向了林长宁,笑着夸赞:“长宁,好样儿的!人人都说宋大少爷武功高强,依我看,是骡子是马,这不是试出来了吗!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罢了!” 林长宁跟他关系不错,拍了拍他的肩膀,擦了下头上的汗,笑道:“押了多少银子?我押的那三千两,赢了的全给你!” 在还没开始比赛之前,这些二世祖们早就已经私底下开盘设赌局了。 因为宋子思的武功一直不错,加上是从郭家军中出来的,所以押他的人可不少,至少比押林长宁的多。 按照赔率来算,林长宁至少也能赚个一万两的银子,这一万两银子,他说送就送了。 哪怕邹平安是驸马的儿子,到底也不是嫡长子,没有继承权,平常家族对他的供应也不可能有哥哥们那么多。 所以他高兴的喜笑颜开。 众人都羡慕的吵着要让邹平安请客。 一众人嬉笑玩耍,饶有兴致的在旁边等着宋子思输。 输是肯定的,但是可不是最坏的结果。 那公牛是不知疲倦的,一头顶十头,哪怕宋子思是武松转世,也得脱层皮。 最好的下场只怕也是下半生残废了。 林长宁玩味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好极了,他这回的事儿可算是办的漂漂亮亮的了。 光明正大的弄死了宋子思,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有什么错? 这种赌局,大家你情我愿的参与的,这么多人都能作证。 宋子思是自己命不好,怪得了谁啊? 大不了,也就是跟以前锦乡伯那个倒霉的儿子那样,自己到时候再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 公牛愈发的疯狂,哪怕是半边身子的肉都已经血肉模糊,都还是疯了一般的顶着宋子思。 宋子思没有想到这公牛会如此难缠,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 人的力气是有限的,但是这头公牛却仿佛不知疲倦,实在是要了命了。 正咬着牙硬顶,他忽然听见叶明安的声音:“宋子思,你插瞎它的一只眼睛,插瞎它的眼睛!” 正在和二世祖们侃侃而谈的林长宁听见声音猛地回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不知道从何处兜头兜脑的罩下来了一层红布。 巨大的红布笼罩下来,众人没有任何防备之下,全都手忙脚乱起来。 然而,越是乱,红布就越是被这个人扯一下,那边扯一下,根本扯不开,反倒是将人都给罩在里头。 邹平安大声骂了声娘:“谁他娘的扯住了,给老子松开!” 林长宁则听见了轰隆一声,顿时如坠冰窖的大喊:“让开,快让开!” 可是眼睛被红布蒙着,人看不见又挤成一团,哪里让的开?! 众人越缠越紧。 可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有什么野兽挣脱了笼子,林长宁只听见了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便又听见嘟嘟嘟的声音,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清楚这是什么动静了。 公牛,是那头疯了的公牛! 他疯了一样的大喊:“滚开,快滚开!” 可是大家都骂娘的骂娘,扯红布的扯红布,还有人一个趔趄摔倒的,引得更多人摔倒,根本没人去听林长宁的气急败坏。 紧跟着,便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一群人给撞飞了。 邹平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父亲的那头西域进贡来的宝马给撞了,一时胸腔连着腹部都是一股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林长宁也没好到哪儿去,被重重的撞在了地上,当时就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 而与此同时,周边也响起了哭爹喊娘的声音。 那块罩着他们的头的红布,也终于不见了。 林长宁重见光明,模糊的视线里头,最先跃入眼帘的就是那块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红布。 又是红布! 他心中一惊,然后又再次听见了那头公牛愤怒的轰鸣,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死命的挣扎着,就着场中的小坡给滚了下去。 邹平安还在破口大骂,但是当他看到公牛去而复返,将还在红布底下的人给踩了个稀巴烂的时候,连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吓得屁滚尿流的也滚进了场中。 然后,他又看见了宋子思。 此时的宋子思,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都是破破烂烂。 露出来的地方,也全都是伤口,没有一块好肉。 第231章·惊心动魄 死人了! 死人了! 外面那群无法无天,根本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二世祖们一个个的都不要体面的开始哭叫。 还有的根本就来不及哭叫,便被愤怒的公牛给顶飞了。 其中之前叫嚷的最厉害的那个,此时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咽气了。 简直是人间炼狱! 宋沅看着场下发生的一切,始终面无表情。 青樱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都在不停的打抖,胆战心惊的劝宋沅:“姑娘,您别看了,我,我把窗户给关上吧?” 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简直是晚上都要做恶梦的程度了。 宋沅却并没有害怕,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冷冷的俯视底下那群此时哭爹喊娘的人,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后悔。 对,她不后悔。 刚才出主意,让叶明安冒险去把楼上装点的红绸撕下来的是她。 她知道这些公牛是看到红色就兴奋的。 上一世要多谢沈墨带她见过世面,知道这些王孙公子的爱好,也知道那些公牛的特性。 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邹平安跟林长宁给公牛下药,就是要置宋子思于死地,哪怕是不死,宋子思跟那头公牛僵持下去,肯定也废了。 所以原本场中本来该有裁判,该有能控制公牛的成熟的驭兽师,可是此时却什么都没有。 原因便是,这是邹平安跟林长宁精心布置的一个杀局。 林长宁上一次杀人,就是杀的锦乡伯的次子。ωww.xSZWω㈧.NēΤ 用的也是这样的手段。 谁都知道他杀了人,但是谁都不能说他是故意的。 就像刚才邹平安叫嚣的那样,生死有命,你情我愿的赌局。 哪怕宋家和郭家反过头来追究,他也大可在毁灭那头公牛之后,把这一切都推给意外。 害人者,人恒害之。 何况底下的这群二世祖们,一个个的不务正业,杀人放火,吃喝玩乐却无所不至,为什么赌坊公然收幼女? 还不是为了满足这群禽兽? 他们死光了都不可惜! 邹平安鬼哭狼嚎,此时哪里还记得刚才威胁宋子思的时候的那股子骄横,只是哭着叫人。 宋子思缓缓走到他跟前,扶住了旁边摇摇欲坠也快倒塌的栅栏,冷冷的盯着他。 邹平安吓得半死,此时的宋子思简直像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身上血淋淋的,白色的衣裳几乎都已经被血给染红了。 正常人估计都疯了! 何况宋子思呢? 如果这个时候被这个疯子杀了,就算是之后自己爹娘给自己报仇,那自己这条命也回不来了啊! 邹平安瑟瑟发抖,哭着往后挪。 全场都是哭声喊声。 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之前被遣散的驭兽师们还有打手们护卫们。 有个人跑进来看了动静不对,其他人通通都跟着来了。 叶明安几下跑到了宋子思跟前,一把搀扶住了马上就站不住的宋子思,惊愕的发现宋子思的脖颈上还有一道几乎可见锁骨的伤口。 他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狠狠的踢了旁边的邹平安一脚。 邹平安嗷的一声喊的简直是惨绝人寰。 叶明安扶着宋子思上了台子。 宋沅也带着青樱快步从二楼下来了,走到平台上,看到宋子思,她快走几步到了宋子思跟前。 那头公牛此时正被驭兽师们拦着。 但是就算是五六个驭兽师死命的拿着长枪把它捅成了筛子,它都还在挣扎,而且不断的在横冲直撞。 两个驭兽师都倒下了。 打手们胆战心惊的围着,却都不敢上去,一时之间场面混乱的很。 宋子思的眼皮浮肿得几乎都睁不开,但是见到宋沅,还是斥责:“胡闹!这里危险,你下来做什么?” 他自己都这样了! 宋沅心中又气又怕,恨自己没有早点阻止这场比斗,让哥哥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她咬了咬唇,却看见林长宁和邹平安也被人搀扶着上来了。 老天真是不开眼,这种草菅人命、无法无天的混账禽兽,竟然没被那头发了疯的牛给踩死! 林长宁面色阴沉的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 邹平安也指着宋子思她们大喊:“快,把这些杀人凶手给我围起来!围起来!” 早就预料到了。 死了这么多二世祖,京中半个勋贵圈的二世祖们都在这儿了。 哪怕是林长宁头铁,他也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损失。 那些勋贵们的愤怒肯定得找个人宣泄。 是谁呢? 当然一定要是宋子思! 不然的话,邹家和林家岂不是就倒霉了! 她扯了扯嘴角,冲着邹平安和林长宁缓缓的笑了笑。 这笑意冷漠至极之中竟然还带着一点儿戏谑。 戏谑? 林长宁脚步一顿,看向宋沅的目光顿时像是要吃人。 这个贱女人凭什么这副表情?! 她以为.....宋沅已经侧头先给宋子思包扎伤口了。 林长宁看着倒在地上血人一样的宋子思,低声嘱咐邹平安:“让人通知驸马爷,不能放走一个人!” 今天的事太大了! 立朝以来,从未一次性死伤过这么多的勋贵子弟。 这一定会轰动全城! 而这件事,一定得有个替死鬼。 早点通知邹驸马,让邹驸马来封锁消息,善后,而后,把责任定死在宋子思身上。 邹平安点了点头,阴狠的道:“放心吧,我一定要他们兄妹死无全尸!尤其是那个小娘儿们,老子要她去青楼卖身!” 草他娘的! 林长宁冷笑不语。 那边,在死了三个驭兽师,伤了两个驭兽师之后,护院们总算是用了叉子将那头公牛逼到了另一个场子里,那头牛还在底下撞栅栏,栅栏都又给撞碎了。 邹平安见场面已经镇住了,挥手喊人:“把他们抓起来!” 今天别说是叶明安在这儿了,哪怕是叶明宽在这儿,也得交代在这里! 他面色狰狞凶狠,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宋沅,等着看这个小娘们惊慌失措的痛哭流涕的求饶。 只可惜他没看到。 不仅没看到,前院的门还被冲破了,一群人涌进来,环顾四周问:“谁人在此闹事?!” 第232章.早有准备 邹平安还以为是自家老爹带着人赶来了,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顾不得一身的脏污,急忙隔着人群喊了一声:“爹,我在这儿!” 林长宁则似笑非笑的观察着宋沅的脸色。 这个丫头真的很让人不爽。 折磨人,一般都得是对方被折磨的越是惨,反应越大才能叫动手的人有满足感,若是被折磨的那个气定神闲。 那还有什么乐趣? 可偏偏宋沅就是这么个波澜不惊的主儿,林长宁真的很怀疑,哪怕是现在宋子思死在她面前,她都还能若无其事。 看着让人不舒服,死了算了。 已经没了被慢慢折腾的资格了。 宋沅这回却有了反应,不再是平板无波了,她似笑非笑的朝着林长宁看过去,两个人遥遥相望,她竟然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林长宁瞳孔猛地缩了缩! 这个贱女人!她在威胁自己,她在示威! 他往前急急的冲了几步,几乎克制不住要上前动手打人了。 那女人可恶的嘴脸!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听见邹平安惊叫了一声。 这个当口,林长宁本来就被撞的不轻,又被宋沅挑衅,正是烦躁的时候,一下便猛地推了邹平安一把:“你吵嚷什么?” 邹平安被猛地推了个趔趄,哪怕有人搀扶,也撞在了前头那人的身上,撞的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他面目有点扭曲的看着林长宁,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不,不是我爹......” 带队来的人,不是邹驸马。 也不是他爹的人。 而是,而是刑部的人! 林长宁也愣住了,直到此时才有心情将前面的人扫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他自己也吓得不轻,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带队来的人,的确是刑部稽查司的温斐! 他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林长宁下意识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要知道,虽然是宋子思把公牛放出来的,但是,那公牛是有问题的! 可现在,那公牛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呢! 邹平安着急忙慌的让人快点杀了那头牛,他显然也知道这头牛的要紧,吓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可是那些护院们拼尽全力也还没办法一时之间杀死那头公牛。 温斐却已经仗着人多,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这满地的尸体和伤员,哪怕温斐也是见惯了大案要案的,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爷啊!怎么会死伤这么多人? 尤其是在他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更是脸皮都忍不住抖了抖。 这些人还全都不是普通人,事闹大了! 他只觉得牙痛,眼皮剧烈跳动两下,死命的朝自己手下狂吼:“还等什么?!去,叫人!请大夫,通知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巡检司!” 老天爷,捅娄子了,天大的篓子啊! 温斐两股战战,目光复杂。 事情闹的这么大,他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也不敢等到这里的主人邹驸马来说什么。 这底下躺着的,有一个算一个,身份就没有寻常的。 不是皇亲就是国戚,死了这么多伤了这么多,这烂摊子,就算是邹驸马来了,也兜不住!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徇私! 不仅不徇私,连邹平安凑上前来,温斐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话,然后根本没听他的,让人带他去治伤了。 说是治伤,其实完全就是单独看管起来,只是换了个不得罪人的说法罢了。 这么大的事,几乎西城一半的大夫都请来了。 护院们和驭兽师们也有不少受伤的,但是此时没人能顾得上他们。 大夫们一个个的忙得脚不沾地。 有个姓刘的大夫说话最是直接:“这地儿,我可真不想来。” 宋子思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问:“为何?” 他身上的伤势不轻,能够强撑着还没晕过去,对于刘大夫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但是就算是奇迹,他老人家下手也没有轻一点,没好气的冷笑一声,往他伤口上洒了些酒水,怒道:“为何?当然是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知道我们每次来,都是些苦难人家的孩子,被伤的体无完肤!” 他愤恨的眯了眯眼睛:“也就你们这些上等人,总喜欢这些新奇刺激的玩意儿,天天拿贫苦人家的孩子去跟这些禽兽打交道!” 如果不是官府找上门,强行把这些大夫带过来。 刘大夫根本不会来这里! 这些富贵子弟们,有一个算一个,死了都不算冤枉! 他们自己玩出火,死了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现在轮到他们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叶明安正好去跟温斐录了些供词,回来便听见刘大夫这么说,有些讪讪的说:“我们不是......” 他想解释,他们不是跟邹平安一伙的。 但是宋子思却扬了扬手,阻止了他的解释。 然后说:“大夫说得对,这样的地方,就是祸害普通人来取悦权贵的地方,本来便是罪恶的,不该存在!”尛說Φ紋網 哟? 这种二世祖里头竟然也还有这样的明白人? 可真是够难得的。 刘大夫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嘀咕几句:“你倒是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他简单帮宋子思处理了一下,皱着眉头:“你这伤势太重了,我学艺不精,要治好你没这个本事......” 叶明安也看出来了,宋子思这伤,肯定是得找太医的。 他安慰刘大夫几句:“没事儿,我们稍后会请太医诊治的。” 见他们俩态度都不错,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主儿,刘大夫的脸色好看几分,点点头没再说话,去给其他伤员诊治了。 叶明安这才抓住机会,蹲下来挑眉说:“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都来了,这事儿彻底闹的大了,邹驸马哪怕是赶过来也于事无补。温斐现在已经进宫去了。” 是的,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肯定是要禀报建章帝知道的。 说着话,叶明安看了看宋沅。 这件事,其实都是宋沅主导的,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大家谁都收不了场了,他怕宋沅也被牵连。 第233章.聪明绝顶 宋沅仍旧十分淡定自然的给宋子思找了个软和的东西垫着,见叶明安总是不安的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反问:“叶二少爷是怕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到时候被清算?” 叶明安想了想,也说了实话:“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当时那红布是我扯下来扔下去的。” 当时他听了宋沅的话,千钧一发之际为了救宋沅,因此扯了红布把那群看热闹的二世祖给罩上了,算起来,这些人受伤自己和宋沅都有份。 而他还让宋子思戳瞎那头牛的眼睛,导致那头牛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 认真追究起来,他们肯定是有责任的。 宋沅轻轻将宋子思的手放在一边,笑着道:“放心吧,不会追究到我们头上的,那头公牛,你让温斐叫人去查了吗?” 这是正事儿,叶明安当然不会忘记, 他点点头表示肯定:“放心吧,我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了,跟他说了那头牛有问题。” 这么大的事,温斐也不敢私底下做什么。 毕竟这么大的地下赌坊,就坐落在京中,天子脚下。 刑部和大理寺乃至于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一个都逃不掉责任! 这个时候,他就更不敢徇私,免得到时候惹祸上身。 宋沅便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全都来了,将现场给围了起来。 还有得到了消息的各家勋贵,也都来了人。 宋家和郭家也来人了。 郭守敬是如今暂代京中巡检司指挥使一职,所以一听见消息,他就火速赶来了,一进来,他先看了满地的伤员一眼,面色凝重的呵斥自己所带的兵丁,将所有人都给看管起来,然后登记受伤人员和死了的人的名册。 忙完了这些,他才去看宋子思。 宋幼平正在斥责儿子:“简直胡闹!平时还说你沉稳有加,是个能靠得住的!可是如今看来,你就是个花架子!这么大的人了,半点脑子都没有吗,这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也不怪宋幼平斥责儿子,这事儿闹的太大了。 他刚才一路进来,便看见了承恩侯和定远侯哭儿子。 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宋子思和林长宁比试闹出来的,这件事林长宁跟宋子思都脱不了关系! 可问题是,林长宁人家是谁?人家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也是林家的命根子。 这么多年,皇帝都把林长宁当成子侄来教养。 你宋子思能跟人家比吗? 最后打板子,肯定是你宋子思八十板子,人家林长宁只落个二十板子啊! 宋幼平简直都愁坏了,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就这么流年不利,最近什么倒霉的事儿都冲着他来了。 宋沅正有些不耐烦,一眼便看见了郭守敬,顿时眼神一亮:“舅舅!” 宋幼平见到大舅哥,急忙起身见礼。 自从苏氏的事曝光之后,郭家人对待宋幼平的态度就冷淡许多。 现在郭守敬看到宋幼平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关切的去问宋子思:“没事儿吧?” 看到宋子思满身的伤,他脸色很不好看,有些心疼的想要上手去掀开纱布看看,可又强自忍住了,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是亲舅舅,对于宋子思和宋沅来说,也是比自己亲爹都还能信得过的人。 宋沅压低了声音,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听见宋沅说完,宋幼平人都不好了。 天哪,他养了个什么女儿?做的这些事儿,一下子就把京中最纨绔的这些二世祖都给处置了! 问题是,刚才他也看见了,定北侯哭的差点都晕死过去。 若是被那些杀才知道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宋沅,那宋沅还有葬身之地吗? 就连宋家都完了! 宋幼平脸色不好,正想呵斥。 谁知道郭守敬却面露欣赏,毫不客气的夸赞了一声:“好!不愧是流着我们郭家的血,是好样的!” 宋幼平还没说出口的训斥顿时吞回了肚子里,面色古怪的看着郭守敬:“舅兄,你怎可如此教导孩子?” 本来就够乱的了,宋子思真是胆子比天都大,这不是把天给捅了窟窿吗? 可郭守敬这个做舅舅的,竟然不知道呵斥责骂几句,让宋子思知道收敛,竟然还反过头来夸赞。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郭守敬哼了一声:“大周严禁勋贵私底下买卖良家人口,这么多年,犯了事的勋贵文臣之家发送到各家府上的奴婢奴才,难道还不够使唤?逼良为奴,逼良为娼,已经罪不可恕!” “而这个赌坊,还更过分!他们不拿人命当命,当成他们玩耍的玩意儿,筹码!” 郭守敬面色难看:“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些孩子们都不如一条狼狗贵!若是遇见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不知道出头,枉为人臣!” 他斩钉截铁的说:“我郭守敬,顶天立地,忠于圣上,绝不忍圣上被小人蒙蔽,以至民间怨声载道!” 宋幼平目瞪口呆! 这事儿还能这么理解呢? 陆续有人赶过来。 镇南王和叶明川也亲自来了。小說中文網 见到这场景,都是一惊,而后去问叶明安的安危。 叶明安小声的说:“爹,大哥,我没事儿。” 他将事情跟镇南王和叶明川说了一遍。 镇南王和叶明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心惊。 一个女子,眼界却完全比外头大多数做官的人都要宽! 祸水东引,好妙的一招棋! 原本参与这样的比试,不管如何都是不对的了。 尤其是林长宁和邹平安显然是故意设局要杀了宋子思,到时候再完全推给那头疯牛身上,要宋子思死了还背上个无能的名声。 哪怕宋子思不死,他今天输了比赛,还被一头牛追得重伤,他的前途也有限了。 但是宋沅直接用了一招釜底抽薪,那些人不是要闹吗? 闹,她就让这件事彻底的闹大,闹的更大,闹到京中人尽皆知。 的确,邹驸马位高权重,又是建章帝的亲姐夫。 但是,他大的过天理国法吗?! 这件事闹开,御史们会跳起来撕咬,恨不得扒下邹驸马的一层皮! 好计谋! 镇南王看着宋沅的眼神满是赞赏。 第234章·雷霆之怒 温斐进宫的时候,建章帝正在处置河南水灾一事。 李阁老等人将河南巡抚的奏章念给建章帝听。 听见黄河决堤,堤坝裂开大缺口,黄河水滚滚,非人力所能及,在座朝臣都是脸色凝重。 河南是中原之地,素来就是国朝粮仓一样的地方。 如今被大水一淹,庄稼今年是颗粒无收,死伤百姓也肯定不计其数! 建章帝的面色同样十分的难看,立即便让内阁下令,从河北辽东等地筹集粮食,往河南送去,又拟定了去河南救灾巡查的人选。 天灾无情,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难,君臣都是忧心忡忡。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得知温斐进宫求见,建章帝虽然心中还有不耐,却想到他是刑部稽查司的人,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是不敢在内阁议事的时候过来的,便让冯宝将人叫了进来。 一进太极殿,温斐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建章帝没甚耐心,直截了当的问:“何事如此着急?” “臣有罪!”温斐吞了口口水,筹措着用词,小心翼翼的说:“京中的东寺大街的迎宾酒楼中出现疯牛伤人事件,死六人,伤十七人!” “什么?!” 太平盛世,京中哪怕是斗殴的事都少,结果,竟然在顺天府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这么多人?! 不仅是建章帝震惊,内阁诸位阁老们也都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建章帝震惊过后,立即便回过神来,厉声问:“怎么回事?!” 温斐已经觉得汗湿脊背,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仍旧是恭敬的跪着,小心的说:“回禀圣上,事发原因乃是承恩侯府林小侯爷跟武定侯府大少爷宋子思约定比斗。” “两人本来是约定斗牛,谁先让斗牛死谁便赢。”温斐趴在地上:“结果宋子思的那头牛出了问题,发狂冲出栅栏,上了观景台,恰好观看热闹的少爷们被红布罩住,牛是对红色最敏感的,见了红色便容易发狂......” 接下来的事,他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别说是勋贵们了,就算是文臣们,只要是寒门出来的,谁会不知道牛的厉害啊? 小时候放牛,若是被牛踢一脚,那可够呛。 还有的小伙伴们放牛被牛一角顶在肚子上,就没命了的。 可见牛的厉害,何况还是疯牛! 这听起来,像是两个二世祖意气之争引发的事儿。 可是,这也不是小事啊! 死伤太严重了! 建章帝怒极:“好!好!好!一个个的,真是出息了!仗着祖上的功劳,不思进取,反倒是沉溺于这些奇技淫巧,旁门左道!” 他怒问:“死的都是什么人?” 温斐以头触地,更加冷汗涔涔了:“回禀圣上,有.....有定北侯府三少爷、吉安侯府七少爷,还有,还有承恩公府田六少爷......” 这一连串名字报出来,勋贵们的面色勃然色变。 勋贵们同气连枝,早期为了让这些武将们团结在一起,所以先帝也是默认武将们互相联姻的。 所以武将们真是多数都沾亲带故。 这报出来的名字,都是亲戚啊! 文臣们则都面带不屑。 他们看这些勋贵的二世祖们不顺眼许久了。 武人们没什么素养,带出来的孩子们也不怎么地,简直是京中的霸王和祸害。 但是,温斐紧跟着就说:“还有.....还有李阁老家中的四少爷,孙尚书家的嫡孙......” 这回,轮到文臣们悚然而惊了。 尤其是李阁老,他平常最是宠爱孙子,尤其是钟爱大房所出的这个排行第四的孙子,可现在,孙子死了?! 他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在太极殿吐出一口血,昏厥了过去。 建章帝立即令人将他搀扶到一边,去请太医诊治。 而此时,首辅也不得不站出来质问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闹市之中如何能够斗牛?谁允许的?!” 建章帝立即便看了冯宝一眼:“宣顺天府知府郑文辉觐见!” 顺天府知府很快就来了,他面如土色,一进宫便跪在地上喊:“臣万死,臣有罪!”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建章帝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在你的治下,死了这么多公侯子弟,伤了这么多人,你是干什么吃的?!” 郑文辉心都凉了半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把那间迎宾楼给拆了! 真是害死人啊! “来人,脱去他的乌纱帽!”建章帝怒极:“朕让你总管顺天,你便是这样当差,当官!这样的酒楼,若是没有你们的允许,如何能存在!” 他恶狠狠的令伺候在一边的卢耿忠:“将他抓起来问罪!” 都已经不经过刑部和大理寺了,可见郑文辉的处境堪忧。ωww.xSZWω㈧.NēΤ 郑文辉吓得几乎尿裤子,想到锦衣卫最近大杀特杀,跟刘安有关系的几乎都杀遍了,一时怕的屁滚尿流,忍不住痛哭求饶:“圣上!不是微臣包庇,迎宾楼,是邹驸马的产业啊!” 邹驸马! 满京城也就只有一个邹驸马! 荣成长公主的驸马爷,现如今任府君卫总兵官的驸马都尉,邹驸马! 原来是他家的产业,怪不得能够屹立在京城不倒,怪不得能够让那些二世祖们趋之若鹜,原来是这个缘故! 建章帝大怒:“拖下去,严加审问!另,将荣成长公主驸马都尉下狱待审!” 国朝这么多年,头一次死这么多的二世祖。 二世祖们讨厌是讨厌,但是,还是那句话,他们死的这么多,就容易出事。 何况,这里头还有田太后家的子侄! 源头都出在这个迎宾楼身上! 如果是正经生意,不可能还会有斗牛这样的比试! 建章帝心中怒极,想到了林长宁,又忍不住皱眉。 这个家伙,也太能惹事了! 距离锦乡伯之子死亡才有几年?他又闹出这么大事! 还不等建章帝发火完,勋贵们就已经哭到宫里来了。 田太后在宫中听说家中的侄孙死了,一时错愕:“才十六岁,正是好时候,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第235章·胆大包天 承恩公夫人已经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哪怕田太后让掌事姑姑去搀扶,她都站不起来。 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处处都要体面的贵妇人,此时已经憔悴得跟街边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田太后皱了皱眉,深深的叹了口气:“起来罢,有什么话,你好好的说。” 承恩公夫人颤颤巍巍的被掌事姑姑亲自搀扶起来,仍旧忍不住哽咽啜泣:“小六儿野惯了,一天到晚的就喜欢跟着林家的那个小侯爷四处乱跑,今天去郊外打猎,明天说是去看个诗会.......” 凡是带着承恩两个字的爵位,都是推恩得来的爵位。 一般都是家里出了皇后、太后,才会有这样的外戚爵位。 其他正儿八经家里军功起身的二世祖们,尚且吃喝玩乐,何况是这种外戚恩爵呢? 所以田聪喜欢出去玩儿,家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家中的长子自然是得好好教导的,这种又不用继承家业的小儿子,喜欢玩儿就喜欢玩儿吧,反正也不指望他们建功立业,只要做个富贵闲人就行了。 谁知道,玩儿也会玩的丢掉性命啊? 田六少爷是家里的老来子,平时不管他怎么胡天胡地的,家里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人都没了。 田太后眉头紧皱:“说清楚!” 对于族里这些孩子们的脾性,田太后自然是清楚的。 她是看不上家里教养孩子们的方式的,只把嫡长子当做继承人,严加管教,对于其他的儿子们,则是任由他们吃喝玩乐。 这样怎么可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看承恩公夫人说的这么不尽不实的,她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是有猫腻。 被田太后这么一训斥,承恩公夫人顿时也不敢再哭了,委委屈屈的说:“就是,就是林家那个小侯爷要跟武定侯府的宋大少爷比赛斗牛,两人听说还签了生死状,小六儿是去看热闹的,谁知道疯牛发了疯......” 她说着说着,哪怕知道田太后生气,还是忍不住又哭了:“娘娘,小六死的冤啊!” 一个比赛,还要签什么生死状,而且还把一个恩爵家里的孩子给撞死了。 田太后觉得匪夷所思。 她揉了揉眉心:“你进宫来找哀家,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疯牛撞死了人,就算是宋子思和林长宁比赛,那也找不了谁的麻烦啊。 承恩公夫人顿时激动起来:“娘娘,事情都是出在那个迎宾楼身上!那个迎宾楼,不只是有这些疯牛,专门用来跟普通人关在一起,用来取悦那些赌徒和客人,还有狼狗、猎豹等猛兽!” “这种地方,怎么能在京中开设?!可恨他们却就这么胆大包天的做了!” 她一开始也是恨宋子思恨的要死。 毕竟说那疯牛是跟宋子思拼斗的时候闯出栅栏,才会闹出踩踏事件的。 但是等到她赶过去,听说死了大片人,就觉得这种地方,开设的人才是罪大恶极! 尤其是宋子思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伤的不轻,半死不活了。 田太后震怒道:“这怎么可能?!” 谁敢这么大胆,在京中这么做? 这不是在草菅人命吗?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通传:“太后娘娘,荣成长公主求见。” 荣成长公主? 她这个时候来,又是做什么? 田太后想到承恩公夫人说,死了很多人,顿时心中一惊。 不会是荣成长公主家也有孩子死了吧? 荣成长公主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这些年却侍奉她十分孝顺恭敬,她家里的那些孩子,田太后也都是认识的。 想到这里,她立即便道:“将人请进来。” 荣成长公主是哭着进来的,一进来便哭着跪在了地上哭喊:“母后,救命啊母后!” 承恩公夫人眼泪都还在眼眶里,见荣成长公主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下了,顿时站了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田太后则皱眉问:“怎么回事?一进来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荣成长公主哪里顾得了这些?膝行了几步到了田太后跟前,咚咚咚的磕头:“母后,驸马和平安都被锦衣卫给带走了,您帮帮我求求情,让陛下饶了他们吧!” 她是过朝长公主,建章帝对待兄弟们心狠,一个个的打发了就藩,时不时的还要敲打训斥,但是对于姐妹们却是一直都荣养着的。 没别的缘故,总得让大家看到他们皇家也是有亲情的不是? 所以荣成长公主等人素来骄横,仪驾和供奉素来甚至超过了建章帝的亲生女儿宝成公主。 像今天这么狼狈的趴在地上跟人求饶,哪怕是跟田太后,这也是头一次。 承恩公夫人不哭了,她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荣成长公主,一时有些揣测。 才刚那些死了儿子的勋贵都成群进宫去求见建章帝了,为的就是要帮孩子们要个公道。 像自己,来田太后这里,也是为了让田太后查出那个迎宾楼的幕后老板,想让田太后在建章帝跟前说话,重重惩处的。 若荣成长公主的孩子也是受害者,她不可能过来哭着求田太后饶人。 田太后也不是傻的,当即便察觉到了不对,沉了脸问:“你先把话说清楚,好端端的为何皇帝要抓了驸马和平安?” 平常建章帝对他们可是优渥非常,如果不是犯了大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的。 荣成长公主顿时有些支支吾吾。 田太后烦躁的皱了皱眉:“你若是不说,哀家如何能替你说话?” 她现在心情也差得很。 田聪到底是她家族中的子侄,家里死了个孩子,总是不那么让人高兴的,实在没工夫应付荣成长公主。 见田太后有些不耐烦了,荣成长公主也不敢再遮遮掩掩,只能小声的啜泣:“是,是我们家中的奴仆做错了事!他们竟然胆大包天,打着家中的名义,在外头开设酒楼,实际上是赌场,今天还,还出了大事!” “什么?!” 不说别人,承恩公夫人先睁大了眼睛:“你,是你家开的迎宾楼?!” 第236章·贪得无厌 承恩公夫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愤怒,随即便顾不得上下尊卑,厉声指责:“公主殿下,你们身为皇亲国戚,怎可做此伤阴德的买卖?!” 不怪承恩公夫人的反应这么激烈。 要知道,大周立朝开始,太祖便给宗室们定下了规矩。 宗室自有封地和供奉,藩王们不必说,一个个的拥有封地的军权,虽不掌管政务,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封地,圈钱的手段难道还少吗? 处处都是银子! 就算是公主们,虽然没有封地,但是大周朝的驸马都尉可不是跟大宋和别的朝代那样,没什么出息不让他们当官的。 比如荣成长公主的驸马,不就是京营的总兵官吗? 更别提她们出嫁都会赐下规格比肩王府的公主府,宫中给的嫁妆也是天大的数目。 有这些前提在,太祖早就已经规定了宗室不许自己经商,更不许他们出去做事。 可荣成长公主竟然开设赌坊! 迎宾楼表面上是个酒楼,实际上却就是个赌坊,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赌坊,是地下的黑赌场! 这种东西一本万利,钱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 可公主府的尊荣还不够吗?! 她竟然要做这么缺德的生意! 荣成长公主根本不理会承恩公夫人的质问,只是哭着冲田太后哭诉:“母后!儿臣也不想的,是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借着儿臣和驸马的名义,肆意妄为!” 她咬着牙,愤恨的想起了什么,急急的补充:“还有那个宋子思,他无能!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我们也是无妄之灾啊母后!平安自己也......” 大殿之中静谧无声。 只剩下荣成公主的哭诉声。 她哭着,求着,谩骂着,等到情绪都发泄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太安静了,田太后怎么一点声音和反应都没有? 她小心的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田太后的目光。 那目光冷漠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弄得荣成长公主有些惊怕,她压低了声音:“母后......” “住口!”田太后失望至极,一口截断了荣成长公主的话:“说来说去,都是别人的错,唯独你跟你的驸马,一点错都没有!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她们活该,而不是你们不该私设赌场!” 荣成长公主急急的分辨:“母后,当真不是我们啊,我们不过是开了个酒楼,是底下的人肆意妄为,利欲熏心......” 回答她的是田太后扫落在地上的杯盘。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田太后怒极:“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这里骗哀家!底下的人长了几个胆子,敢去做这要人命的事?!若是没有你们的授意,京中顺天府、巡检司、五城兵马司都是吃干饭的,查不到这个酒楼的蹊跷?!” 承恩公夫人啜泣出声:“长公主,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贪得无厌,连油锅里的钱都捞出来使啊!”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田太后闭眼拂袖:“你走吧!别说太祖时期便有规矩,妇人不得干政,便是哀家可以,也绝不会为你说话!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你便是公主,也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 荣成长公主痛彻心扉,凄厉的喊了一声母后,手忙脚乱的去抱田太后的大腿:“母后,您难道就不管我了?我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啊!” 田太后冷冷注视着她:“你也知道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那你可还记得,你父皇在的时候,最厌恶的是什么?” 荣成长公主哭的都有些抽抽了,胸腔起伏嚎啕大哭。 田太后摇摇头:“你该庆幸你父皇走了,若是他在,你现在还有机会在哀家这里胡搅蛮缠,指鹿为马吗?” 她一拂袖,转身走了。 承恩公夫人是太后的娘家人,自然是跟太后关系亲近,再说继续留在这里,她看着荣成长公主,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便也急忙跟上了太后。小說中文網 田太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后殿。 承恩公夫人越想越是难过,小声的哭了起来。 田太后深吸了口气,忍住心口的沉闷,没好气的问:“哭什么?” “臣妇是哭小六儿那个不成器的。”承恩公夫人的眼泪如同小河:“他最喜欢凑热闹,最喜欢跟着林长宁和邹平安,现在死在邹平安的地盘.......” 人总是在出事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以前孩子跟着邹平安和林长宁屁股后头跑,承恩公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是默许和纵容的。 毕竟林长宁跟邹平安都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家里还都有实权。 她觉得小六儿跟着他们混,说不定以后还能混出个前程来。 早知道,就让孩子走正道了。 田太后冷哼:“那你倒是不必哭了,皇帝不是姑息养奸的人,他们这回是讨不了好处的。” 要么说,知子莫若母,建章帝此时同样也在大发雷霆。 他当即处置了顺天府知府,还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副指挥使之后,勋贵们就全都在外头哭着等着了。 冯宝瞟一眼黑压压的一群勋贵们,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提心吊胆的进门跟建章帝禀报。 建章帝呵了一声:“好啊,都来了,来的好!” 他怒道:“让他们给朕滚进来!” 承恩公为首,领着定北侯、吉安侯和镇南侯等一众公侯伯们进来了。 一进来,承恩公便跪在地上,花白的胡子几乎垂到地上,哭着叩首:“圣上,求您为我等作主啊圣上!” 承恩公乍然失去一个儿子,人都老了不少。 主要是,他家儿子死的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头被撞的脑浆都流了一地。 当时看见那场景,承恩公几乎没疯掉。 所以现在,他哭的也格外的真心实意。 有了承恩公打头,自小就进宫当建章帝的伴读的定北侯也嚎啕大哭:“陛下,您得给我做主啊陛下,我那小子,手都断了,都没有个全尸啊陛下!” 建章帝冷冷的环顾了他们一圈,发出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