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布鲁德海文小警察今天追星成功了吗》 3、延期与邀约 哇哦,他打人真的很有节奏感。 卡洛斯蹲在观众席的椅背后面一边拨打报警电话,一边看着夜翼用绳索勾住音乐厅大吊顶的水晶灯,腾空跃起回旋踢飞每个匪徒。 这是单方面的围殴,夜翼用他神出鬼没的动作一个人围攻了他们所有人。 劫匪的子弹擦着夜翼的残影掠过、夜翼的卡里棍对着匪徒的脸狂削。 子弹打碎水晶灯噼里啪啦、卡里棍打断反派的骨头嘁哩喀喳。 这人如果愿意出演他的mv就好了,卡洛斯觉得自己给星际穿越游戏公司写的主题曲也应该有这种动作质量的建模pv。 布鲁德海文警署告诉卡洛斯他们之前就接到了报警电话,正在全速出警,让卡洛斯保护好自己。 可能是夜翼打的报警电话,卡洛斯没想到他还挺周到的。 “麻烦再叫一辆救护车,有两个安保中弹了。” “了解了先生,请保持镇静,找到掩体,我们马上就到。”警察女士回复道。 其实警察什么时候到都无所谓了,夜翼已经解决了战斗。 卡洛斯看看被绑起来鼻青脸肿的绑匪,又看看一片狼藉的音乐厅,叹了一口气。 “hey,你还好吗?其他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别担心。”为安保们进行完急救措施的夜翼轻盈地从台前跳到卡洛斯身旁。 不知道他有没有吓到,刚才我不会太暴力吧?夜翼心虚地回顾自己某些有意炫技的高难动作。 这是夜翼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卡洛斯,他看上去真的很不错。 面前的青年穿着一身考究的米色英伦风演出服,出色的裁剪工艺衬出对方极为优越的身材比例。黑白棋格纹披肩斜搭在右肩,为他额外增添一分神秘气息。 卡洛斯路透中常常透露出随意个性的微卷黑发今天经过特别的梳理,有种别样甜蜜的凌乱,像那种你看到就忍不住为他整理好碎发的漂亮孩子。 有着金色瞳仁的眼角是微微下垂的,夜翼自己也是这种眼型,他知道这有多容易让人联想到无害的动物,有多容易讨人喜欢。 细腻、透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透露出几分厌世的嘴角——典型的卡洛斯·提亚森表情。 只是夜翼今天才发现卡洛斯比他照片里看上去的要高,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出两厘米。好像因为他毫无威胁性的气质,人们往往很难将他判定为一个挺拔的成年男性。 “我还好,谢谢你先生。”卡洛斯向他伸出右手:“你救了我和我的员工。” “噢!”夜翼没想到还有这种待遇,马上伸手和他交握,顿了一下将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冰凉细腻的制服手套包裹住卡洛斯的手轻轻摇了两下:“不用客气……卡洛斯?我能这么叫你吗?我是夜翼。” “当然,我听说过你,义警先生。”卡洛斯看他依依不舍地握了一会就放开手的样子笑了:“你喜欢听我的歌?” “我从你第一首歌发布的时候就开始听了!”夜翼高兴极了:“我听过你的每一首歌,包括ost和广告插曲……所以是的先生,我绝对喜欢你的歌,忠实粉丝。” 卡洛斯本来以为他是偶尔听听自己榜单歌曲的那种普通粉丝,没想到夜翼这么硬核,一下有点傻眼。 他实在没怎么和歌迷打过交道,卡洛斯是那种演唱会从来不和观众互动的歌手。 “可惜演唱会明天应该办不成了。”卡洛斯不好意思地说:“下次重办的时候……你有空的话要不要来看?我想我能送你几张vip票什么的。” 什么、演唱会开不成了?! 夜翼环顾音乐厅满是弹孔的墙壁,突然意识到布鲁德海文人没有哥谭人那样在枪林弹雨和50%被小丑突袭的几率威胁下依旧坚持要在饱经蹂躏的公共场地不断举办大型活动的魄力。 可是如果下次演唱会不再在布鲁德海文举行,那么身兼警察和义警双重身份的夜翼十有八九是无法到场的。 仿佛心中日夜努力浇灌的种子终于发芽却被狂风骤雨侵袭了一般,夜翼失落极了。 但是偶像说要送他vip票,这可是卡洛斯从未给出过的特别粉丝福利,哪怕可能去不成也令他感动万分,夜翼一时间悲喜交加。 “我非常想去,如果我可以去的话。下次演唱会还会在布鲁德海文吗?”眼前的夜翼像条被雨淋湿了的大狗,“真抱歉,你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 说完他又连忙找补道:“其实布鲁德海文平时——虽然平时也会发生枪战,但是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去年这里的犯罪率比超人在的大都会还低!” 在夜翼来布鲁德海文之前,这里的犯罪率甚至高于哥谭。 超人:?cue我吗? 我应该美化一下,这下全完了。夜翼天生上扬的嘴角都绷不住应有的弧度了。 噢,他的眼神看起来真可怜。卡洛斯心想。 “我知道。”他犹豫了一下,凑近义警小声说:“这件事是保密的。但是我打算在布鲁德海文定居一段时间,所以演唱会还会在布鲁德海文举办,只是我的工作人员需要心理康复,地址也要重新预约。” 难道今天注定是我的幸运日吗?夜翼心中的幼芽顶着露水开出一朵小花。 “相信我,你会爱上布鲁德海文的。”布鲁德海文唯一的义警笑着轻声说:“这里有帮派、有枪战、有平淡无奇的入室盗窃案,还有最棒的海湾、最棒的热狗、最棒的义警和最棒的歌手。” “最棒的歌手?” “哦,这是我们新增的魅力点。” —————— 夜翼:你们绝对不敢相信 夜翼:【图片.jpg】 夜翼:我和卡洛斯合影了!! 红罗宾:? 神谕:? 搅局者:? 夜翼:【图片.jpg】 夜翼:【图片.jpg】 夜翼:我连拍了很多张!裱起来下次回家挂到我的房间里! 罗宾:tt. 罗宾:格雷森,一个歌星就值得你裱起来?眼光低得可悲。 夜翼:这可是和卡洛斯·提亚森的合照!全世界只有我有和他双人合照的待遇! 搅局者:这是真的,卡洛斯的合照比布鲁斯的稀有多了,布鲁斯上周去酒会至少和三个模特合影了。 红罗宾:什么?他不是从来不和粉丝互动吗?你怎么做到的? 神谕:天呐,他泡卡洛斯都这么快? 红头罩:哈!我赢了,记得每人给我一套新道具。 夜翼:我没有泡卡洛斯!等等,什么赢了? 红罗宾:下周给你。 神谕:下周给你。 搅局者:下下周给你。我很穷! 罗宾:tt.格雷森,你让我失望。 夜翼:你们拿我打什么赌了?! 红头罩:我们赌你多久能泡到卡洛斯,提姆和达米安赌你不会泡他,芭芭拉和斯蒂芬妮赌下个月,我赌这周 红头罩:哥赢了!! 夜翼:没有!提姆和小d才赢了!我只是喜欢卡洛斯的歌! 红头罩:随你怎么说。 夜翼: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 夜翼站在梅尔维尔区一栋居民楼顶收起通讯器。 弟弟妹妹怀疑他是男同固然令人伤心,想要绑架卡洛斯的mafia却更加令他愤怒。 对mafia,一看那些面具夜翼就明白了,他们是黑面具的手下假面军团。 该死的黑面具,作为反派顶多算个二流,手伸得倒挺长。在哥谭被蝙蝠侠小丑和红头罩轮流胖揍,混不下去了居然想来布鲁德海文发展。 觉得夜翼比蝙蝠侠好欺负? 大错特错。 黑面具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在彻底把他们据点捣毁之前,卡洛斯都不算安全。 布港和哥谭的距离很近,地图上基本上把这里算作哥谭的一部分。 这座城市由三块海岸线崎岖的半岛组成,以跨海高速相互联系,说真的这给夜翼的夜巡工作带来很大的不便。 好在西岛被布鲁德海文体育场占据了大半的面积,南岛主要是海滩、公园和山脉,他的巡逻重心还是放在有着大范围居民区和商业中心的北岛。 他推测这些mafia是从北岛东海岸码头偷渡过来的,紧邻的中心商务区不便躲藏,所以他们的窝点最有可能的地址就在这里:梅尔维尔居民区。 缩小范围之后监控就派上了用场,夜翼轻松找到了他的目标:弗洛伦斯大街302号。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夜翼刚刚落到四楼窗外就险些被砸飞出去,他旋身扒住窗台避开横冲出玻璃窗的物体——一个惨叫的mafia。 他绝对没救了。 室内的情况糟得离谱,熟悉的鳞片怪物在mafia们慌乱的枪林弹雨中后腿微微曲起、下一瞬已经撕咬下一颗惊恐的头颅。 无头尸体被怪物的利爪穿透、重重砸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喷涌的鲜血溅了对方满头满脸。 “我还以为自己在罗马斗兽场呢。” 夜翼保持吊在空中的姿势打开通讯频道:“夜翼需要支援。布鲁德海文弗洛伦斯大街302号发现诅咒生物。” 蝙蝠侠低沉的声音马上回应:“蝙蝠侠收到,现在出发。注意安全夜翼,不要轻易交手。” 自从那天电子面具告知他们这种怪物的毒液是一种致命诅咒,蝙蝠侠就修改了战略,禁止他们任何人轻易靠近怪物,以使用远程武器对怪物进行限制和驱逐为主,直到它们被送回原来的世界。 “黑面具的手下被怪物袭击了,”夜翼深吸一口气:“就在我来调查的时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阴谋,我得救下他们。” “虽然我不太乐意。”夜翼翻身落到阳台上,卡里棍顶端射出两条电索,狠狠钳在了撕咬尸体的怪物背后,高压电流噼啪作响。怪物发出痛苦刺耳的鸣叫,毒液和亡者的血从它口中流出,周围幸存的mafia纷纷躲避。 “有人闻到烤肉味吗?”夜翼加大电压。 “还没。” 耳熟的电子音从身后传来。 4、缘由 夜翼身体反射性地感到威胁,他猛然回头,发现熟悉的电子面具男正站在阳台的边缘。 月光从他黑色的兜帽边缘滑落,对方双手插兜,外套的衣角在夜风中轻摆,电子屏幕显示出粗体的像素字母:[hi.] “太好了,有什么比一转头就发现身后站着个酷炫赛博的电子屏帅哥更棒的?”夜翼眨眨眼开了个玩笑,这时被电索钳住的怪物突然转头咬住索绳、猛烈摇头将夜翼拽了过去! “呃哦。” 夜翼在空中翻转的同时按住棍身的按钮,电索自动脱落下来,他勾住吊灯借力、回身全旋落回阳台边缘。 “谢谢,你也挺酷的。”卡洛斯插兜站在原来的位置等着他,屏幕打出一个闪亮亮的[10]分。 “我的荣幸。”夜翼脱下空气帽子向他致意:“现在神奇面具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他将两颗微型炸弹丢进怪物口中,小型的爆炸声响起,除了让它吐出一阵烟雾以外没有什么作用。 “我是真的没辙了。” “well.”电子面具浮现出[…]的符号,“我其实不太想管这件事,它快要回去了。” 夜翼刚将一个马上要被怪物吞进肚子里的mafia踹飞:“相信我,我也没这么想救这些人,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黑邦肉酱饭吧?” “我的意思是,他们被袭击不是无缘无故的。” 卡洛斯伸出右手,银河般细碎的光点中,纤薄的剑刃在掌下缓缓汇集成型,仿佛是由冰凉的月光铸造而成。 握剑、抬手、收式。轻盈精准的一剑切割下怪物结实的前爪,它保持冲刺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黑紫色血液喷洒而出,怪物痛苦愤怒地嘶吼,仿佛在对凶手咆哮着什么怒骂着什么。 “你说话真脏。”卡洛斯手中的长剑化作光点消失。 怪物不忿地向他咆哮,吼声如悲伤的困兽。 不想帮忙但被请求后还是出手了,而且今天比上次健谈得多。夜翼欣慰地想,他的性格比自己想象中好相处得多。 “等等,你还能听懂它们的话?”夜翼觉得不可思议。 他摇摇头:“它们没什么理智,叫声只有个大概的情绪。” 好吧,不过还是很酷。 夜翼看向那些血肉模糊的mafia:“你刚才说他们被袭击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裂隙难道不是随机打开的吗?” “裂隙是随机的,但它们不是。”卡洛斯转头看向远方的夜空:“它们会被吸引。” “那里有什么……”夜翼跟着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在注视我。”蝙蝠侠说,“他能看到。” 从通讯开始一共还不到十分钟,蝙蝠侠从空中超速驾驶赶来! 原来是蝙蝠战机。夜翼恍然大悟,它自带的隐形涂层和雷达屏蔽功能向来无往不利,面具先生是怎么看到的? “我得走了伙计。”卡洛斯感觉自己的灵性直觉隐隐发出警告的信息,来者是个很麻烦的家伙。 他不想惹麻烦。 “留住他。”蝙蝠侠在通讯频道说。 我也想啊。 “等等,”夜翼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了两步的距离,他们现在关系貌似还不错,夜翼不想冒犯到他,“我还不太了解你呢,布鲁德海文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义警,我很高兴你愿意来这里帮忙。你对这些怪物了解得比我多,能不能留下来告诉我它们的信息呢?” 卡洛斯僵硬地迟疑了。 这招有效。夜翼在心里偷偷勾起嘴角,他果然不擅长冷漠应对真诚和礼貌的人,简单来说——柔软的好人。 “拜托?”夜翼的声音柔和极了,只可惜卡洛斯看不见他被面具遮挡住的,如同月色下浅域海水般的双眼。青年像只甜美的布偶猫一般请求着,不断散发友善的气息。 卡洛斯感觉自己后背发麻。 他是在魅惑我吗?卡洛斯想起veela——一种精灵目魔法生物,她们有着很淡的蓝色或绿色眼睛,被认为是“迷人的”、“惊心动魄”的。她们对旅人们微笑,用比牧羊人吹奏的爱尔兰笛更美妙的声音吐露情思,用与生俱来的魔法魅惑他们……无力抵抗的人会为她们献上一切。 我没有感受到魅惑魔法的痕迹。卡洛斯想,没有欲望,当然,也没有爱意。 这是纯粹的友善。卡洛斯的灵性直觉打着探照灯跳舞,告诉他今晚过后命运的轨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他犹豫是否接受新命运的这一点时间,蝙蝠战机已经快速停在空中,蝙蝠侠带着夜幕一般的披风降落在阳台,高大的身体投下阴影笼罩了卡洛斯,凯夫拉纤维头套下白色眼部直直注视着他。来者分明不是任何神明或魔法生物,却带来了卡洛斯从未感受过的压迫力。 卡洛斯:…… 他的灵性直觉最后闪了几下:没救了,凑合活吧。 夜翼向左看看沉默威慑的蝙蝠侠,向右看看屏幕上留下一个[。]的面具先生,快乐地为他们介绍彼此。 “这是蝙蝠侠,你知道他吗?他是隔壁哥谭的义警,我的导师和前搭档。” 卡洛斯抬头与蝙蝠侠对视:真的吗?你和他可不是一个画风的。 “面具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夜翼转头问他。 卡洛斯:“……随你吧。” “噢那我觉得假面先生(mr.mask)就很不错,”从来不会感到尴尬的夜翼快活地说:“听起来很优雅又顺口。” “well.”卡洛斯的电子音干巴巴地回复。 “那些怪物被什么吸引?”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发问。 他没有寒暄的态度反而让今天晚上善意饱和的卡洛斯松了一口气,“绝望和憎恨。” “绝望?”夜翼看看那些mafia,他们被袭击之前可不符合条件。 “被抛弃的怨恨是最好的养料,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卡洛斯解释说,“这里应该还有什么人。” 蝙蝠侠沉默一瞬,拎小鸡一般拎起一个比较完整的清醒mafia,迅速从阳台跳下踹碎楼下的玻璃窗翻了进去。 夜翼对卡洛斯笑了笑,紧随其后。 卡洛斯:。 他对剩下的mafia们用了一个束缚魔法,接着慢吞吞地跟着翻了下去。 楼下果然别有洞天。靠近街道的房间做了伪装,蝙蝠侠已经打开了暗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充满可怕的便溺气味,二十多个衣不蔽体的孩子挤在恶臭的房间里,他们中最大的也远不到十五岁,这些孩子被迫和自己的排泄物共处一室,身上满是淤青到发紫的伤痕,只有面部是麻木而完好的。 其中一些看到光亮勉强睁开了眼睛,恐惧地看着蝙蝠侠和他手中的mafia,更多的则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生命。 “天呐。”夜翼在一片窒息的寂静中喃喃:“他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我一直没有发现。” “不会很久。”卡洛斯说,“他们将怪物引来的很快。” 蝙蝠侠的下颌在愤怒中紧绷,他重重扔下手中的mafia走向那些孩子。 眼罩下的分析模块不断运作,好在这些孩子全都还有呼吸,只是有一些孩子生命体征已经极其微弱,甚至可能挺不到救护车到达。 蝙蝠侠为呼吸最微弱的孩子注射了一剂肾上腺素,锐利的针尖扎入孩子细瘦脆弱的手臂,他压抑着声音:“别怕,你们安全了。” 夜翼紧急为另一个孩子做心肺复苏,救护车至少要20分钟才能到达,但他们的状态危险极了。 渐渐有一些孩子反应了过来,噩梦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们小声啜泣起来,滚烫的泪水划过肮脏的皮肤和干裂的唇角,好像化作岩浆砸在了义警们的心上。 这远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但他们永远也无法习惯。 “他们的状态不太好。”卡洛斯注视着义警们的行动,“或许我可以帮个忙。” “你能做什么?”蝙蝠侠问。 “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生命是一种能量。”毫无起伏的电子音这样说道:“既然是能量就可以流动,我可以用这些mafia的能量为这些孩子维持生命。” …… 蝙蝠侠和夜翼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方法,听起来有点像黑巫师的邪术,令人第一时间产生排斥心理。 但是, “这些mafia会怎么样?”夜翼问。 “维持存活用不了多少能量,他们会感到衰弱,如果不进行长时间的康复会产生终身影响。大概类似于被关进这种房间不吃不喝七天的后果。”卡洛斯举了个例子。 听起来很公平,这些孩子受到的磨难远不止这样。“b?”夜翼心里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 蝙蝠侠紧紧盯着眼前的卡洛斯,目光似乎能穿透黑色的面具剖析他的内里。 “可以。”他最后说,“但我会盯着你。” “或许再说一句谢谢?”卡洛斯的电子屏幕显示出[:(] “等你做好之后吧。”蝙蝠侠低声说。 5、法阵 卡洛斯指挥蝙蝠侠和夜翼把楼上的mafia们带下来,他留在房间里准备法阵。 当他们回到四楼时,被切断前爪的怪物已经消失,只剩下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的mafia们用惊恐的眼神迎接两人,他们破损的伤口和断掉的肢体都诡异地没有流血,好像时间在这些创面上停止了。 蝙蝠侠抿紧双唇,又是魔法,他讨厌不可控的东西。 “别这么严肃b,假面先生甚至还给他们止血了。”夜翼轻轻松松用绳子将雕塑般僵直的mafia们串香肠一样串了一串,拖着他们打开门向楼下走去。 “这不代表他可信。”蝙蝠侠手里同样拎了一串mafia香肠跟在后面,干巴巴地说。 大儿子夜翼其实不是一个轻信的人,相反迪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侦探,敏锐、警惕、充满怀疑精神。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感情用事,迪克是个感情充沛的孩子,他信任他想要相信的人,他愿意在坏结果发生之前给人机会,他永远愿意尝试去相信。 这不能说是迪克的缺点,哪怕蝙蝠侠因此与长子争辩过很多次,他也始终认为正是这点让迪克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因为驱使他们去战胜邪恶、战胜迷惘、甚至战胜那个懦弱的自己的力量正是源于相信,相信每个人都值得拯救、相信世界会变得更好。 付出信任需要勇气,迪克比自己更加勇敢。 他只是不希望迪克受到伤害,这是作为父亲的担忧。 而蝙蝠侠不会宣之于口。 “来得正好,”卡洛斯指指地上用剑刃刻出的某处圆环:“把他们放那。” 三楼的地砖此时被刻上了十个圆圈,二十二条道路(pass)将它们相互连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图案上下构成了三个三角,左右构成了三个圆柱,并不完全符合对称的美学,但能感觉到其散发着规则的韵律。 “这是什么法阵?我以前见过的都是那种很对称的圆。”夜翼将mafia层层叠叠堆在那对比起来小得可怜的圆圈上。 “那你见到的大概都是「学院派」的魔法师。”卡洛斯轻轻将几个呼吸虚弱得微不可闻的孩子放置在上位的三角中。 “现代的魔法大多依赖于行星和元素的共鸣,也就是说几乎都是行星魔法的变体,法阵自然也模拟行星内部的运行规律——无尽圆环、自成一体。” 夜翼已经想象得到蝙蝠侠回去要整理多久资料了,他有点幸灾乐祸:“你不这么做?” “不,事实上我很难说是一个魔法师,我和他们体系不同。”卡洛斯抬起手,“但是相信我,这些只是小儿科。” “call.”(觉醒吧) 地面的法阵瞬间盈满光亮! 孩子们所在的三角亮起白、灰、黑三色,罪犯们所在的圆圈亮起紫色。 “call.thesacredfirstbrightnesskether,thesecondbrightnesschokhmah,thethirdbrightnessbinah.” (觉醒吧,神圣的第一辉耀科帖尔【王冠】、第二辉耀侯克玛【智慧】、第三辉耀庇纳【领会】) “throughthefoundation【yesod】,thesinnerfallsinthewellofthesoul.thefirstwill,thelawoftheuniverse,theflowingwater,bringvitalityfromtheabyss.” (经由根基【易首德】,罪人陷于灵魂之井。最初意志、宇宙法则、流动之水,从深渊带来活力) “call.thetreeoflife.” (觉醒吧,生命之树【卡巴拉象徽】) 能量从地上的符文满溢而出,化作飓风吹起卡洛斯的衣角,剧烈的光芒笼罩在孩子和罪犯身上,夜翼和蝙蝠侠不得不后退几步用手臂挡住面部。 “啊啊啊啊啊啊————” 壮汉们绝望地喊叫出来,他们的生命能量被迅速剥离,肌肉变得萎靡,面部变得凹陷,仿佛死神的衣角擦过他们双肩。 而被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孩子们淤肿的伤痕、折断的骨头迅速恢复了原状,惨白的面部渐渐红润起来。 “可以了。”蝙蝠侠沉声说。 “end.”(终止) 随着电子音的命令,法阵的光芒瞬间消失,那些剑刃的刻痕也同样无影无踪。 “我想他们没事了。”卡洛斯看看那些孩子。 “mafia也都还有呼吸。”夜翼上前检查一番,发现这些家伙确实只是变得虚弱,还没有断气的症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反正他们也活不长了,能有点用处也不错。”冰冷的话语由平淡的电子音发出,蝙蝠侠和夜翼猛地看向他。 “等等,什么?”夜翼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还挺友善的人怎么突然说这么……这么反派的话。 “这些人里被怪物咬伤抓伤的不少。”卡洛斯摊手,“诅咒是无法解除的,他们死定了,虽然临死之前做点好事有助于他们熬过最终审判,但诅咒会腐蚀他们的灵魂,他们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谓的怪物到底是什么?”短暂的哑然过后,蝙蝠侠问道:“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来了,夜翼想,最终审判或许有人能躲过,但蝙蝠侠的审判无人可躲。 “我的感谢呢?我做得很好。”电子屏幕再次显示出[:(] 蝙蝠侠:…… “救护车快到了。”蝙蝠侠偏头看向窗外刺耳警笛传来的方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这就是你们用这种面罩的理由?” 卡洛斯盘腿坐在某处居民楼的房顶,看着眼前毫无障碍享用芝士辣肉酱热狗的两位义警。 “夜巡可是很耗费体力的,我们总得补充点能量。”夜翼滋溜溜吸了一大口可乐:“真的不尝尝吗?这家的蜂蜜芥末酱和黑胡椒香肠非常不错。” “well.”卡洛斯迟疑地拿起热狗,热气腾腾的食物毫无阻碍穿过电子面具,再拿出来时上面已经缺了一口。 “是挺不错。”电子音这么评价。 蝙蝠侠、夜翼:…… “等等,它为什么能穿过你的面具?!”夜翼觉得荒谬极了。 “噢。”卡洛斯的手指点点面具,发出金属的磕碰声,“这是我的伪装,魔法,不是科技产品。” “你用魔法制作了一个能发像素表情的面具?”夜翼喃喃。 “很酷吧。”面具显示出[:d],卡洛斯又咬了一口热狗。 何止是酷,简直是酷炫、炫酷!夜翼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觉得一个魔法师酷毙了——当然他们甩光球的时候都很酷,但是生活中这么酷?装备这么炫?没有。 他好潮啊。夜翼想。 “孩子的事,你做的很好,谢谢。”沉默的蝙蝠侠终于开口了:“现在解释一下怪物、诅咒和你自己。” “well.”卡洛斯的面具[…]了一阵,“你不太好相处,对吧?” “没错。”夜翼咬着热狗点头。 蝙蝠侠下颌绷得紧紧的,毫不为面具人和儿子当面吐槽他不好相处而动摇。 卡洛斯叹了口气:“好吧,感谢接受。我该从何说起?” “那些怪物是什么?他们来自哪里?”蝙蝠侠问。 “它们是不被爱的种子。不被爱的心是无解的剧毒,所以这诅咒无法解除。”卡洛斯平淡的电子音缓缓说道:“它们来源于被无情抛弃的仇恨、憎恶、悲伤,它们生来就被否定,它们一切行为的目的只有驱除——【若不驱除否定自己的人类,自己就会被杀】,这是刻在它们灵基里的执念,也是它们唯一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它们诞生于被抛弃的人类的执念?”蝙蝠侠皱眉。 “不,不是人类,或者说不止人类。”卡洛斯仰望远方的天穹,有点点星光映射在他漆黑的面具上。 “它们源于被抛弃的存在,孕育这颗行星所有生命的土壤,源于不被孩子需要的【母亲】(themotherofalllife)。” “【母亲】?不会是地球吧?”夜翼被镇住了,他没想过某天还要和自己居住的星球为敌什么的。 “没那么夸张。”卡洛斯摆摆手,“她曾是创世纪的一部分,尸体化为孕育之土壤,但在地球的生态稳定之后,因为已无用处,又被流放到虚数空间。” 蝙蝠侠:“【母亲】派来这些怪物?” “不,”卡洛斯摇摇头:“这些是她作为【被抛弃的母胎】的怨恨与虚数交缠的产物,只是不知为什么虚数空间产生了裂隙,它们就这样跟随原初的仇恨跑到了这里。” “那么听起来这是一场无意识的复仇。”夜翼思索,“虽然没人知道这位孕育生命的【母亲】,但她的仇恨确实有理有据。”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这些怪物继续伤人。”蝙蝠侠早就放弃考虑宏观的正当性,他不能让每一个无辜的个体生命为此付出代价:“诅咒会怎么发作?没有任何能延缓发作的方法吗?” “绝望。”卡洛斯已经吃完了热狗,换了个姿势靠在顶楼的防护栏上,“它们的毒会将绝望感染至人的灵魂,中毒后你渐渐感觉不到爱、安全、温暖,你会觉得不被需要、不被认可、不被接受,被抛弃感浸染你的灵魂,在你彻底对世界绝望那一刻——”卡洛斯做了一个烟花爆炸的手势:“你的□□和灵魂在那一瞬间湮灭,世界再没有你的存在。” “或许拼尽全力燃烧灵魂的爱可以延缓这种诅咒吧。”黑色面具在夜色中映照布鲁德海文的灯火:“不过我从来没见到过。” 6、警局 “抱歉提亚森先生,现在大多数警员都在出警状态,稍等一会才能为你做笔录。”布鲁德海文警察局前台接待员小姐带着歉意说。 “没关系。”卡洛斯转头透过墨镜看看警局人来人往的嘈杂走廊:金属栅栏隔离间内关着昨夜醉酒躺在马路上的哥特少女、勇抢老太太皮包的机车党、对市长雕像撒尿的有为青年。几个警察压着一小帮神色萎靡、胳膊上有着明显针孔和静脉曲张痕迹的年轻人和他擦肩而过,其中一个人的口水吐到卡洛斯的白色运动鞋旁边。 “狗屎。”那人嘟嘟囔囔地被警察用力扣住。 这才刚刚早上八点,好一幅生机勃勃的布港景象。 “你们看起来真的很忙。”卡洛斯在前台女士尴尬的笑容中表示理解,“我去哪里等待笔录?” 前台女士:“这边走,左手边第三间会议室,格雷森警官正在出勤回来的路上。” “谢谢。”卡洛斯对她点点头,插兜离开。 噢平易近人的大歌星。前台一边接起报警电话一边想,真可惜上班时间没办法要个签名。 “sir?”敲门声响起。 刚刚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的卡洛斯抬起头,一位有着棕色鬈发的干练女警官走了进来。 “这是你的咖啡,”她轻轻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咖啡放在桌子上,浅蜜色的双眼露出温暖甜蜜的笑意:“有需要再叫我。” 卡洛斯:…… 这杯拿铁看起来是刚刚从咖啡机接的,考虑到今天闷热的天气还贴心地加了几块冰,整杯饮品散发着清凉可口的气息。 多友善的招待啊,如果她身上没有弥漫着绵如针尖的杀意。 “我会的。”大歌星的墨镜还没有摘下来,对方看不清的他的眼神,只能看到嘴角礼貌的笑意:“谢谢,女士。” 糟糕,我迟到了十五分钟! 迪克跳下摩托跑向警局,让卡洛斯等了这么久,这样的第一印象也太糟糕了! 知道卡洛斯预约了今天的笔录,迪克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整理自己的形象: 飘逸的黑发,check. 熬夜工作后依然清澈明亮的蓝眼睛,check. 光洁的下巴,check. 衬衫领带?太严肃,pass. 格纹外套?太nerd,pass. 迪克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换上了自己日常最习惯的搭配:白t恤配蓝衬衫牛仔裤,没错,自然的才是最好的! 格雷森警官满意地离开家门。 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见面还是被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早上七点半抢劫便利店的几个笨贼破坏了。格雷森警官暴揍他们只用了五分钟,但他总不能把这几个壮汉绑在摩托车后座骑去上班吧? 着急上班,犯人我先骑走了。 这都什么事啊! 直到同事开着警车过来接应,迪克才得以骑上心爱的小摩托先行一步赶去警局。 天呐,从来没这么着急上班过,以前迪克回警局要是有这个劲头,他的上司就不会在年终评价里暗搓搓吐槽他经常失踪了。 不得不说迪克没被开除也没被上司三天两头指着鼻子痛骂,更没有被黑暗的警局体系秘密“退休”掉(布鲁德海文的警察局仍然是全国警察局中提前退休率最高的),除了自己的业绩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布鲁斯对警局大力赞助的原因。 上个每个月就赚三千的班,老爸每年打给警局三百万,全力倚父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正义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回到现在,迪克向前台莉安问到卡洛斯的位置,对她挥挥手快步赶了过去,路上还不忘用手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和外套。 此时转角迎面而来的同事与他擦肩而过,迪克的脚步不由得停顿:刚刚那是谁? 警局的同事迪克全都认识,棕色鬈发的女性只有南希一个,刚刚那人绝不是南希—— 卡洛斯! 他快步跑向会议室撞开门,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的歌星正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靠近唇边。 “不,别喝!”迪克扑过去夺走纸杯,上身压在卡洛斯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sir?”卡洛斯的墨镜夹在胸前的领口上,陨星一般金色的眼睛毫无防备地与警察焦急的海蓝色双眼对视,双方都有一瞬间定住视线。 “抱歉,吓到你了。”迪克反应过来,他来不及解释,拉住卡洛斯的手端着杯子离开会议室。 “请问你是?”卡洛斯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快步行走。 “我是警探理查德·格雷森,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迪克。”迪克快步前进的同时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well,迪克警官?”卡洛斯犹豫着把「dick」这个一般来说不会作为名字的单词说出口,“我们要去哪?” “这里不安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房间。”迪克解释说:“刚才给你送水的一定不是我们警局的人,稍等一下。” 他拉着卡洛斯推开检验科的大门:“凯,你在吗?帮我检测一下这杯咖啡,我怀疑有人投毒。”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实验桌前头也不抬:“放那吧迪克,中午来拿报告。” “谢了老兄。”迪克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却非常严肃,他转头正要对卡洛斯说话,却发现对方仍配合地被他握着手。 “噢。”迪克轻轻松开手,在美国莫名其妙拉住陌生同性的手可不是什么纯洁的事,但迪克脸皮超厚,他用诚恳歉意的眼神望着卡洛斯:“抱歉,吓到你了吗?我还得去监控室查查递给你咖啡的家伙,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没关系,我跟着你。”卡洛斯很好说话。 迪克的体温比卡洛斯高得多,温热的触感纠缠着他的皮肤,走在迪克身后的卡洛斯盯了一会自己的手背,又看看前方警官牛仔裤下挺翘的臀部,若有所思。 警局这部分的监控被黑掉了,迪克却没有很意外。当然了,按布鲁德海文警局的黑暗程度,敌人渗透不进内部才令人惊讶。 “抱歉,提亚森先生。”小警察对卡洛斯轻声说:“让你的安全在布鲁德海文警局内部也无法保证。” “你说过很多次抱歉了迪克,”卡洛斯始终表现得很平淡,清澈的声音如溪流般不疾不徐,“这都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出了意外,这就是我的错。迪克想,我劝你留在布鲁德海文,我希望你能安全的生活在布鲁德海文。 “谢谢你卡洛斯。”迪克向他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我能这么叫你吧?” 同一时间,蝙蝠洞。 “你怎么想,z。”蝙蝠侠看向反复观摩假面先生施法视频的扎塔娜,他的好友,出身自魔法世家的顶级舞台魔术师。 作为一名天赋法师(homomagi),扎塔娜天生就能够使用魔法,运用反语魔法的扎塔娜对操纵元素、精神、时空,甚至预言魔法都有涉及,虽然不清楚她和圣殿的至尊法师比起来孰强孰弱,但扎塔娜仍旧可以算是地球最强的施法者之一。 蝙蝠侠充分信任她的能力。 “不太妙。”扎塔娜眉头紧皱:“他的强大超出我的想象。” “解释一下。” “你看,他说过现在的魔法师大多使用行星魔法的变体来召唤元素。当然,元素几乎是现代魔法的基础,我的反语魔法原理也是通过语言吸引元素。” “但是他摆出的生命之树【卡巴拉象徽】代表着最初意志、宇宙,以及神之名。” “神之名?”蝙蝠侠抿唇,与神明挂钩的事情几乎是他档案中最高危的一类。 神明是不可预测、不可控制的存在。 “生命之树【卡巴拉象徽】是通往神的路径,也是神从无到有创造世界的方式。十个圆环代表十辉耀,即单一神圣意志的十面向,组成的三个三角代表三位一体,三柱代表火、水、风,四个层次代表四界。在神秘学上,这个系统已经代表了神的意志、整个宇宙的运转。”扎塔娜语气中隐含惊叹,她摘下头顶的魔术师礼帽:“这么说很抱歉,b。但我难以想象有人用生命之树法阵只是为了将一群罪犯的生命力转移到几个孩子体内。” 蝙蝠侠愈来愈感到棘手:“这个阵法本来的用途是什么?” “……我不知道。”扎塔娜无奈地说:“其实生命之树的阵法在神秘侧并不是秘密,但从未有人能成功使用过,没人能做到。” “为什么?” 扎塔娜仔细向她的麻瓜朋友解释:“行星魔法已经是极尽可能地向我们脚下息息相关的星球借助能量了,哪怕这样都很困难。我知道有些力场特别的法师可以沟通月亮或木星的能量,这样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而生命之树要求施术者能沟通整个宇宙的能量,并引导它们按照规则运行。更重要的是,它还需要对【神圣】的适应性,你的意志要得到神性界的承认,这在旧世纪的信徒中也只有传说中的几位圣徒能够做到,但现在……比起虔诚的信徒,我更倾向于这位假面先生可能并不是人类。” 扎塔娜这样总结。 “如果不是人类,他会是什么?” “很难说。纯粹能量体,魔法生物,异位面的神灵……这些都有可能,”扎塔娜靠在椅背上,终于喝下来到韦恩庄园后的第一口茶:“起码好消息是他不可能是恶魔,康斯坦丁站到阵前就已经被净化了。”魔术师开了个前男友的玩笑。 7、解释 “欢迎,随便坐。” 卡洛斯出了电梯就笔直走向柔软的布艺沙发陷了进去,失去灵魂的样子看起来像一滩帅哥布丁。 “哇哦,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带我到你家。”迪克轻轻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快速环顾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三层的独栋别墅,一楼是厨房、客厅和游戏室,但看起来没有经常使用的痕迹。卡洛斯直接带他来到了二楼,这层地面铺满厚实的地毯,墙壁镶嵌着巨大的显示屏,沙发、豆袋、巨大的抱枕随处可见(迪克还注意到了眼熟的加菲猫),看来主人可以随意躺在任何地方。沙发旁边放着一把吉他——迪克从来没见过卡洛斯演奏乐器,他有点好奇。 这栋别墅位于凯恩区(布鲁德海文绝对的富人社区),优点是社区安保非常好,迪克一路坐在车上看到了两轮巡逻的武装保安——韦恩庄园外围可比这里好接近多了。 当然,内部完全相反。 但是比起普通的公寓,这种独栋建筑之间相隔的距离非常遥远,如果一个杀手想要潜入并行凶,甚至没人能听见卡洛斯的尖叫声。 而且他还没什么戒心。哪怕友好如夜翼也难以置信,一个超人气歌星就这么把刚见过一面的男人带回了自己家——甚至不是为了约p! “你让我不要随便在外面用餐,”卡洛斯懒洋洋地说:“我有点饿了,但我们还有话要说,对吧?能帮我拿一包冰箱里的果冻么,顺便招待一下你自己。” 其实这些食物完全无法填补卡洛斯的饥饿。自他有意识那一刻起,饥饿感就时时刻刻在身体内部回响,与他相伴而生。那是一个能把一切吞噬的深渊,提醒他自己有多么空洞。 尽管如此,卡洛斯还是喜欢每天往肚子里塞点东西,听说人类可以从单纯的进食和规律的习惯中获得幸福感和安定感,他们获取快乐的方式那么简单,有时候让卡洛斯非常羡慕。 而且,果冻很好吃。 “乐意为您效劳。”迪克轻笑一声打开冰箱上层:酸奶、啤酒、瓶装茶、瓶装咖啡、果汁……以及数十包整齐排列在保鲜格内的果冻。 迪克挑起眉毛,“给你拿了葡萄味。”他顺手招待了自己一包蓝莓味的,“你平时把这个当饭吃?” “谢谢,不完全是。”卡洛斯接过果冻扭开吸了一大口:“下面有冷冻意面和披萨,我爱微波炉。” “而我欣赏你的品味。”迪克叼着果冻袋走到窗边向下眺望:“卡洛斯,你的公寓大门和生物指纹锁的质量都不错,但是这房子只有三层,如果有人想从窗外爬进来不会很困难。” 这种墙夜翼翻上来只需要三秒。 “我只是个歌手,”卡洛斯低声说,“这就是我能负担的全部安保了。” 迪克闻言转过头,清亮如阳光闪过湖水的蓝眼睛柔和地看着他:“卡洛斯,你害怕么?” 他当然知道卡洛斯的反应不对劲,看看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持枪绑架、下毒,每个都是能给人留下终身阴影的恶性事件,而卡洛斯始终表现得冷静、平淡,迪克甚至觉得他不太在意这些事。 迪克不想怀疑卡洛斯,但夜翼有必要了解这背后的故事。 这是蝙蝠侠和多年的义警生涯留给他的处世之道:不要忍受无知,不要陷入被动,控制欲让他们更无懈可击。 也同样是他们表达在意的方式。 “其实还好,”卡洛斯想了想说:“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之前还有?”迪克有点诧异,他知道卡洛斯的第一任经纪人的故事,但他的意思好像不是这个。 卡洛斯点点头,起身走到冰箱前:“这故事很长,你想吃块披萨么?” “我很乐意卡洛斯,你愿意告诉我以前遇到过的坏事,这并不容易。”迪克轻轻把窗帘拉好——以防某个不长眼睛的狙击手打断他们的谈心时间——坐到柔软的布艺沙发上。 “别担心,”卡洛斯把披萨放进微波炉,端着两杯可乐走了回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接着迪克难以置信地知道了他的经历:卡洛斯第一场演唱会结束后一个狂热粉丝持刀冲进后台想要杀死偶像再自杀:“至少死亡能让我拥有你!”那疯子喊着这种话被警察带走了。 第二场演唱会结束后卡洛斯在回家路上差点被卡车撞进海里,幸好他转向打得及时。肇事者和卡车一起从高速掉下悬崖当场死亡,警察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满墙的卡洛斯海报。 第三场更加离谱,他的舞台特效师在点火装置上做了手脚,彩排的时候差点把卡洛斯烧死在台上。还好当时是在大都市,超人及时赶到把他救了出来。 “……差不多就是这些,我有点习惯了。”卡洛斯咬下一口乳酪披萨,芝士洒得很足,培根的香气弥漫在室内,迪克却感觉不到食欲。 “这些都没有公布出来对吗?我从来没在新闻或者杂志上看到过。”甚至网上也没有相关的信息,迪克经常浏览卡洛斯的粉丝主页。 “对,琳达认为公布这些消息对我没有好处,反而有可能激发更多狂热粉丝的灵感,我也是这么想的。”哪怕说了这些事,卡洛斯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好像那些人对他的影响还没有手中的披萨饼大。 “我不知道你居然经历过这么多糟糕的事情,抱歉。”迪克少见的无措,他小心翼翼走到对面的沙发前,坐到卡洛斯旁边:“你一定很害怕吧,没人能习惯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一年只办一场演唱会……这本来应该是你最闪耀的时候,却总会遇到糟糕的事情。” 卡洛斯眨眨眼,转过头与他对视,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目光,迪克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猫、或者什么野兽用别样的角度观察着。他不由得屏住呼吸,任由那双近乎无机质却美丽无比的金色瞳孔审视自己。 良久,歌星垂下眼帘,又变得懒散且无害:“你为什么在意我害不害怕?这很重要吗?” “什么?”迪克哑然,“因为我在意你?你是我最喜欢的歌手,我敬佩你。现在我们认识了,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在乎你,卡洛斯,我想关心你,我不希望糟糕的过去会困扰你,我还希望你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 “噢。”歌星的表情有些微妙,“谢谢你,你解释得很易懂。” “易懂?”迪克咀嚼这个形容,“你听到过很多不易懂的话?” “大多数吧。”卡洛斯似乎也没有吃披萨的心情了,他擦擦手转头看向迪克:“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想和我一起死,我死了也不会属于他。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爱我,为什么他们说着爱我却想要杀了我。我猜这不是爱,因为他们让我有点恶心。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对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是我?他们想要什么?” “卡洛斯……”迪克的眼睛像狗狗一样湿润友善,他轻轻靠近卡洛斯,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你是对的,这不是爱,这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对象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任何人。无法得到就要毁掉的人太糟糕了,理解不了他们不是你的问题。” 歌星的侧脸被贴在警察的肩膀上,他顿了一下:“你是在同情我吗?” “对,还有安慰你。”警察笑着摸摸他的后脑勺。 “谢谢。”卡洛斯抬手拍拍他的后肩:“我喜欢你的拥抱和你的解释。” 迪克像被夸奖的狗狗一样高兴起来,他正想接着说点什么,手机却响起特殊的代表蝙蝠侠通讯的铃声。 “抱歉。”他放开卡洛斯,手机中显示出蝙蝠侠的消息: [被送往布鲁德海文医院的mafia大多数表现出明显的攻击倾向,你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和那些孩子,我要找黑面具,注意安全。] 好吧,黑面具已经为他自己预约好了一顿胖揍。 迪克快速打字回复:[收到,马上过去。卡洛斯今天在警局疑似被投毒,稍后我把样本送到蝙蝠洞。注意安全b。] 该去做“兼职”的警察先生担忧地看看又在吸果冻的卡洛斯,他又担心卡洛斯自己在家会不会接着遇到危险。 “有工作?”注意到他目光的卡洛斯问。 “对……但是你说不定可以帮我个忙?”迪克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黑面具的手下直奔卡洛斯一定有什么原因,虽然这是一步险棋,但以他们现在被动的情况来说卡洛斯无论在哪里都不太安全,还不如和他一起行动。 “昨天警局接到报警电话,袭击你的mafia的同伙落网了,还查到了他们参与人口走私的证据,我要去给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做笔录……我想他们受到了很大的创伤,身心两方面的。”迪克用柔软的眼神请求卡洛斯:“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想有一个大明星慰问他们一定能让他们放松一些。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卡洛斯?” 8、雇主 “哈里和乔治是仅剩的还比较正常的,剩下的……”护士带迪克和卡洛斯来到精神科单独隔离出的三间病房前,十几个□□被分别安置在这里。 “这间的攻击倾向比较严重。”护士推开门,五个mafia被束缚带紧紧固定在病床上,时不时蠕动挣扎着,哪怕虚弱到干瘪的身体已经失去力量也要用仇恨的眼光注视他们。 “弗雷德今天早上差点把安东尼医生的中指咬掉,”护士指指其中眼睛半睁半闭的那个:“给他打了两针镇定剂才老实。” “安东尼医生怎么样了?”迪克有点担心这种诅咒具有传染性。 “打了一针狂犬一针破伤风,得到了半天病假。”护士小姐感叹道,“他的保险终于派上用场了,以前我们精神科可没这么多暴力倾向患者。安东尼医生是从哥谭来的,他当时坚持要贴钱投高级保险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果然还是哥谭人比较有经验。” 前·哥谭人迪克讪笑几下,作为哥谭来的精神科医生,安东尼医生为自己买布鲁德海文市的保险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哪天如果他自己病变了可以直接在当地治疗不用被送进哥谭阿卡姆吧。 真是具有战略性眼光。 “我能单独和他们对话吗?”迪克问。 “我觉得他们不会回答什么,但是行吧,记得离远点先生。”护士小姐离开病房。 戴着墨镜口罩的卡洛斯双手插兜,听话地退后两步。 “小心点迪克,他们说不定会朝你吐口水。”卡洛斯低声说。 “谢谢你卡洛斯,小点声,别提醒他们了。”迪克用更低的声音说。 迪克将其中一个眼神勉强没那么狂躁的mafia的拘束口罩解开,那人伤得很重,腹部的撕裂伤让他每次呼吸都如同刀绞,但他只是喘着粗气问:“黑面具呢?他来找我没有?” “……你觉得他会来救你?”迪克谨慎地反问。 这说不通啊,这种低等手下放哪都是消耗品,黑面具势力也不算小,怎么可能亲自过来救这么一个炮灰? “不,他不会。”mafia艰难地吞咽唾沫,“他不会。那我儿子呢?他十六岁了,只要偷一把枪就能冲进医院把我带走……雷安娜呢?她不能离开我,她不能放弃我!该死、这些贱人!全都是贱人!” mafia突然尖叫起来,身体陡然变得透明,深紫色的光点在周围聚集。迪克见状连忙抄起医疗推车上的镇定剂扎入他的脖子,男人身体抽搐一会,陷入了沉睡,半透明的身体恢复了原状。 看来诅咒真的跟寄主的思维关联很大,只要失去意识就能延缓诅咒生效。而且这个人表现出了对亲人的强烈敌意,要求对方不顾一切来救他,很有可能遭到诅咒之后越是亲密的人带来的被抛弃感就越大,越容易受到诅咒寄主的攻击。 房间内其他mafia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明显表现得更加焦躁,身体随之也变得透明,迪克来不及顾上这么多人,卡洛斯只好帮忙在他们彻底消失之前扎了两针,mafia被口枷堵住的嘴发出痛苦的哀嚎,随后失去了意识。 “谢了卡洛斯,你还好吗,有被吓到吗?”迪克去抢救了剩下两个,差点变成病人集体失踪灵异事件,看来尽量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这种情绪有互相传染的倾向。 但布鲁德海文市立医院可没有这种条件。 “我很好。”卡洛斯丢掉手里的针筒,不过这两个mafia不太好,卡洛斯刚才用的力气大了一点,差点捅到他们的动脉,他们那是疼痛的惨叫。 不知道人类这么脆弱,抱歉。 歌星有点疑惑:“他的儿子真会偷枪来救他吗?” “我觉得不会。”迪克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这种父亲还是在监狱待着比较好。” 尤其是哥谭人,说不定觉得这种爹死了更好。 卡洛斯点点头,“我想也是。” 毕竟这些人残烛一样的灵魂就像下水道的垃圾熬煮出的焦黑渣滓,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能量波动。 卡洛斯感觉有点恶心,这些情感甚至让他有一瞬间不太饿了。不过他还是讨厌这里,绝望的气息比饥饿更糟。 他想吃点甜品。 “问完了?”护士在门口等待他们,“这边走。” “这间病房里的患者抑郁症的表现更明显,有几个对手术治疗很抗拒,杰克——那个没了一条腿的甚至不想我们为他处理伤口。”护士说,“尽量别打开口枷,他们可能会咬自己的舌头,我们好不容易控制住的。” 迪克站在房门外观察这些病人,他们全部处于一种低迷的状态,眼角不时流下泪水,有些呻吟着摆动头部,看起来想要摆脱什么痛苦。 “我想我们还是去看看哈里和乔治吧。”迪克说,他研究过也揍过很多阿卡姆的病人,知道怎么样是装的,怎么样是真的痛苦。 按这些人的状态来看,诅咒应该很快就会发作了。 “哈里和乔治单独在这个房间,”护士指指最后一间病房:“他俩没受什么伤,但是为了防止他们突然自残或者攻击别人,还是用束缚带绑在床上了。” “谢谢,你们做的很周到。”迪克满意地点点头,这可是他们仅剩的幸存者。 “该死的,别捆着我们了你们这些蠢货!”病床上的两个男人看见护士之后高声叫喊。 “归你们了。”护士冷淡地转身出门。 “我是布鲁德海文警察局的理查德·格雷森,”迪克出示他的执照,“昨晚的案件需要你们的证词。” “什么案件?怪物屠杀案?!”床尾贴纸写着哈里·杰克逊的男人大声喊:“你们条子应该去追那个怪物,它是个被召唤的恶魔,突然冒出来啃掉了汤姆的脑袋!如果你们还有点人性现在就放开我们,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们却用几根破带子把我们捆在这里打包给它当自助餐!” “你被伤害的同伴们全都疯了,”迪克说:“如果你们也疯了这几根‘破带子’可以救你一命——你本来没那么值得的。” “见鬼的警察,我就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乔治气喘吁吁地说。 “你们这是谋杀,”哈里手上的输液管随着被固定的手艰难摇摆:“你看看我们这个样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麻竿,谁知道你们布鲁德海文藏了什么邪性东西,有人把我们这些外地人当饲料!” 这些mafia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还挺能想。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卡洛斯提亚森?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谁把他们交到你们手里的?你们要把他们送去哪?” “呸,自己查去吧,看看你们能不能像‘救我们’一样救他们。”乔治嘿嘿怪笑。 他们应该没被怪物伤害到,但不确定现在是过度恐惧导致的攻击性还是本来就这么欠揍。迪克想,等他们病好了揍一顿就清楚了。 “你们不信任布鲁德海文,可以,如果你们表现得好我就考虑把你们引渡回哥谭,回到蝙蝠侠的怀抱。”迪克打开录音笔:“现在可以说了吗?” 哈里和乔治闭上嘴巴对视一眼。 这些孩子不是他们大张旗鼓抓来的,怪不得蝙蝠侠没有马上注意到。黑面具接了一笔海外的走私大生意,雇主手笔很大,资金丰厚,要求是这些孩子一定要是被家里或者孤儿院卖出来的,不能抓普通的孩子和流浪儿,此外还要把知名歌星卡洛斯一起搞到手。 黑面具觉得雇主毛病真多,但是对方给的钱多,这种方法也比较安静——红头罩连续锯掉假面军团三个二把手的头了,再让他抓到自己贩卖儿童,黑面具怀疑自己第二天就能被一颗火箭炮送去地狱和他们仨团聚。 这些孩子是第一批,雇主要求把他们折磨七天之后运到布鲁德海文,投入恐惧岩附近的海水中,mafia们怕在哥谭折磨孩子被蝙蝠侠发现,干脆提前把人带到布鲁德海文再动手,没想到才第三天就被怪物团灭了。 对卡洛斯的要求则是折磨几天之后就放了他,最好是公开向他全世界的粉丝直播折磨。 “听起来很像cult.”卡洛斯像话题里要被抓走折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总结:“有很多经典元素:孩子、痛苦、沉海。” 迪克的脸色难看极了:“雇主是什么人,为什么针对卡洛斯?你们还要抓多少批孩子?” “不知道啊!”哈里苦着脸:“那都是黑面具和他联系的。好像要三批吧,买过来小孩哪这么容易,孤儿院和犯罪巷都不够进货的,这几年韦恩基金会看得可紧了。而且我们以为他就是单纯恨那个歌星啊,不是经常有那种变态黑粉吗?” 他们把孩子说成货物的口吻让迪克嘴角下压,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那些孩子就要经过绝望地折磨之后沉尸海底了。 而且实话说,折磨孩子和直播这件事让他想到了杰森曾经历过的——他们家最不能触及的伤痛之一,现在他们居然要这么对卡洛斯和更多的孩子。迪克对那个雇主和这些mafia的怒气不断累积。 “我倒知道,可能是欧洲人。”乔治加了一嘴,“我听过老大骂了一句变态的欧洲佬。” “行吧,你们等着进阿卡姆吧,我这就通知那边。”迪克收起笔记冷淡地说。 “什么,我们要去黑门监狱,你不能这样,我们还有庭审——” “嗯嗯,黑门监狱有黑面具的人对吧?”迪克晃晃笔杆,“被阿卡姆的疯子干屁股不是比留在布鲁德海文喂怪物好多了?你们害怕什么?” 两人离开房间,卡洛斯透过墨镜看向迪克:“你在生气?” “有点。”迪克抿住嘴唇,“别害怕卡洛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他们……你能想到有什么有钱欧洲人会想伤害你吗?” “谢了。”卡洛斯伸出手,隔着半步的距离拍拍他的肩膀。 “我以前确实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作为歌星出道也是在英国。”卡洛斯回忆:“但我那时候主要是在上学,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和同学也不太熟,也没有现在这么有名,感觉挺普通的。” 迪克知道卡洛斯的家庭情况,自幼失去双亲,在伦敦的叔叔收养了他,供他读书,直到15岁在音乐网站发布了自己的第一首歌才正式走上歌星的道路。 其实他们也有点像,幼年失怙、被人收养,走上人生的岔路口。 “没关系,”迪克轻轻抚摸他的背部,他这人有点皮肤饥渴症,非常喜欢和有好感的人产生肢体接触,这会让他放松,得到安全感,并且方便在有必要的时候放置一些小小装置——虽然给有好感的人放窃听器和定位器不那么道德。 “我们把这人找出来。”他轻轻说。 9、孩子 “说,你的雇主是谁?” 蝙蝠侠沉重的靴尖踩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黑面具脊椎上,只要用力就能让这个帮派老大这辈子裹着尿布生活。 后者的小臂和小腿都扭曲到了相反的方向,手指被路过的罗宾踩碎了,血液混着白色的细碎骨茬沁到泥土里,骷髅一般的脸上也沾满了腐朽的气息。 他是在前往黑门监狱避难的路上被蝙蝠侠和罗宾逮到的,黑面具怎么也没想到蝙蝠侠居然白天就追过来揍他,哪怕提前收到了消息还是没有逃过一劫,低调开过去的宾利被蝙蝠车撞翻了个,车里半死不活的废物手下们被罗宾一个个拖出来捆上,只剩他独自面对愤怒且把公司会议推给了儿子的蝙蝠侠,险些和亲密接触的地面合二为一。 “泥疯了吗蝙蝠侠,泥要杀了我?”黑面具的牙被打掉了三颗,说话口齿不清,听得罗宾嘴角下撇。 “你死不了,但会一辈子残废。”蝙蝠侠脚下又施了一分力,逼得黑面具发出惨叫,他发誓听到了自己骨头的脆响! 蝙蝠侠今天动手是有点狠,但是人口买卖、虐待儿童,这两件事深深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过去的种种惨剧和现在的遗留问题还萦绕在他的家人中间,每日每夜他的儿子都不得安宁,每日每夜这个家庭都笼罩阴影,现在还有人把这份不幸带给更多的孩子和家庭,这一切令他怒火中烧。 而且把黑面具打得不成人形某种程度上也算救他一命——杰森不会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上次敢碰走私人口的团伙被他关到一个集装箱里烧了,焦炭味在哥谭港口徘徊三天,经久不散。黑面具十分之九死的状态进入哥谭医院说不定反而能保住性命。 “fu*k!fu*k!”黑面具可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陷进地里疼得嗷嗷嚎叫:“我说、我说啊!” 蝙蝠侠象征性地放松一点力道。 “欧洲人,那家伙是欧洲人,有东欧口音。”黑面具像狗一样喘气,“他根本没说自己是谁,钱是从瑞士银行打过来的,除了要我折磨一个歌星和那些孩子再沉海布鲁德海文没有别的要求。” “给我你的交易记录。”蝙蝠侠低沉地说。 黑面具偏头向手下:“手机在我兜里,账本在莫尔手里。” 罗宾从一个喽啰怀里搜出了账本递给蝙蝠侠,蝙蝠侠与手机记录对照查看,发现雇主的要求确实和夜翼传来的消息大差不差。而钱虽然是从国际瑞士联合银行打来的,但来信电话意外的不是虚拟号码,这意味着可以进行追踪。 蝙蝠侠:…… 真的假的?这年头都出来雇□□搞人口走私了居然连虚拟电话都不搞一个?就这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么? 蝙蝠侠把黑面具的手机贴上信号屏蔽器后收了起来:“剩下的几批孩子在哪?” “在港口西边的空集装箱里,”黑面具含含糊糊地说:“自从上次红头罩在那边烧完人就没人往那边晃了,我们就拿来藏货。” 蝙蝠侠:…… 你还挺会找地方,等杰森知道了下次挂在集装箱外面的就是你的皮。 “钻空子。”罗宾用稚嫩但冷酷的声音不屑地说,顺手又踩了黑面具一脚。 “走。”蝙蝠侠已经通知了医院,他和罗宾径自进入蝙蝠车,全速向码头驶去。 —————— “我得先说好,我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擅长接触孩子。”卡洛斯戴着鸭舌帽坐在巴士后排靠窗侧,在车上戴墨镜太显眼了,只好用帽子和口罩遮挡一下。 孩子们没有被送进布鲁德海文医院,而是送到了布鲁德海文疗养院,这里的环境更好,在假面先生为他们注入mafia生命力之后没有孩子的状态需要急救,为了避免遇到凶手触发孩子们的ptsd,也为了避免孩子们的绝望再次召来怪物团灭mafia,蝙蝠侠将他们分别安置。 迪克和卡洛斯就在前往疗养院的巴士上。 “没关系,不要有压力,我们可以低调一点,如果有孩子对你感兴趣就和他们聊两句,不用勉强。”迪克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轻声说,他的姿势比卡洛斯轻松豪放得多,配上匀称健美的身材和阳光的笑容,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像是一个alpha人格现充正有意无意欺负他的nerd朋友。 “他们之后会怎样?”卡洛斯向车外眺望,他的帽檐抵在玻璃窗上,看起来像是个可怜巴巴的小鸭嘴兽。 布鲁德海文今天晴空万里,澄澈如蓝宝石的天空少有绸缎一般的白云,凉爽的空气吹来海风的气息,柔和的阳光照在英式红砖建筑爬满藤蔓的墙面上,也照在商业中心巨大的广告牌上。 卡洛斯·提亚森俊美忧郁的脸庞赫然其上,为了补偿因演唱会延期的歌迷,琳达要求他录制一小段歌唱视频在市区循环播放。 【becausetherewillalwaysbelightbornfromthedarkestbottomofthesea】 (因为总会有光诞生自最黑暗的海底) 【becausetherewillalwaysbelightbornintotheinnerself】 (因为总会有光诞生自我的内心) 屏幕内的歌星低垂眼帘,双手握住话筒,清澈的歌声自深渊破开海面,穿过乌云带来金色日光。 【iwasnolongerafraidinthestorm】 (我不再害怕狂风骤雨) 【inthewaves,myfriend,youaremylighthouse】 (因为波涛中,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灯塔) 车上的乘客和路边的行人都侧耳倾听这美妙的歌声,一时间世界静得惊人,只有巴士缓缓行驶的流动。 “他们的未来会更好的。”迪克同样静静听完这段歌唱,他亲昵地将下巴担在卡洛斯肩上,海风拂面般的歌声也抚平了他的焦躁,令他放松如一只感到安全的大猫:“韦恩基金会、哥谭儿童保护协会都会帮忙,他们挺了过来,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我可以捐一笔钱到基金会,如果这有帮助的话。”卡洛斯不明白为什么迪克突然安静了一段时间,但他能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喜爱之情,这种棉花一样柔软的感情令卡洛斯也同样安静了一段时间,他担心随意动作会破坏这种少见的柔软情感,直到迪克开口为止。 “会有帮助的,”迪克笑了,阳光下他的眼睛像闪耀着露珠的矢车菊,“善款很棒,但你的歌声……卡洛斯,它比你想象中更加鼓舞人心。” 事实如此。 迪克和卡洛斯进入病房时,大多数孩子都坐在窗前眺望商业大厦最中心的广告牌,海风将远方轻微的歌声传到这里,房间中没有其它声响,他们眯着眼睛靠在枕头上,随着歌声找寻内心的平静。 “孩子们?”迪克不忍心打扰他们,直到一首歌的结尾才打了招呼。 病房内的少年少女们吓了一跳,转头警惕地看着他们,更小一点的孩子吓出抽泣声,这些孩子的目光中还带着迷茫与仇恨,以及更多的被摧毁过的软弱。 “别害怕孩子们,”迪克没有冒然接近他们,只是站在原地露出无害的微笑,出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布鲁德海文的警察理查德·格雷森,这位是我的朋友。那些mafia已经被抓住了,没人能再伤害你们。我们只是想来问一些问题,这有助于我们找到他们的同伙,好吗?” 孩子们互相对视,一个稍微年长,大概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站了出来。她是昨晚伤得最重的几个孩子之一,那些能量没有完全治好她的骨裂,现在左手小臂还打着石膏。但她的目光很坚定,没有躲闪退让,只是警惕地观察他们,低声问道:“我叫安洁莉娜,你们想问什么?” “你好安洁莉娜,谢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这很勇敢。我对接下来可能造成的伤害很抱歉,”如果可以迪克也不愿意再揭开这些孩子的伤口:“可以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抓住你们的吗?他们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抓你们?” “怎么抓的都有。”安洁莉娜咬住下唇:“我爸爸是个赌鬼,他在街上遇到了黑面具的手下,500块就把我卖出去了。那些混蛋逼我们哭喊,要我们痛苦求饶,没有哭的孩子会被狠狠折磨,这群……” 女孩的眼泪流了下来,被她很快擦干,好像再也不愿意哭了一样只留通红的眼眶。 痛苦的气息传满整个房间,另一个男孩狠狠地说:“杰弗里孤儿院的院长把我们卖出去的,老混蛋,那些人连夜带着我们七八个孩子走的,唐想要逃跑被他们打了个半死。” 一些孩子低声哭了起来,迪克抿住嘴唇,愧疚化作利剑穿透他的心脏。 “我很抱歉……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法院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们也会被拳打脚踢吗?”安洁莉娜灰蓝色的眼睛像是云层累积的空洞,“他们也会被性侵吗?他们也会生不如死吗?警官先生。” 迪克徒劳地张了张嘴:“他们……他们在监狱里不会好过的。” 他们不会,证据链没有那么明显,孤儿院还好说,但法院不一定会判这么多可怕的父母进监狱,这会让哥谭本就糟糕的行政记录显得更加恶毒。 “在监狱里遇到危险,不会有人救他们的。”卡洛斯动听的声音响起,“昨天有人救了你们对吗?这是因为你们值得,总会有人想要帮助你们。但是他们在监狱里被殴打被折磨的时候,没有人会帮助他们,他们会过上没有希望的生活。” 孩子们怔怔看着卡洛斯,他们想起昨天晚上神迹一般的白光,蝙蝠侠和夜翼破开暗门的轮廓,消失了的病痛……还有疗养院窗外回荡在耳边的歌声。 “你是……卡洛斯吗?”安洁莉娜喃喃问道。 10、初树 「布鲁德海文恐惧岩」 恐惧岩(fearcay)是布鲁德海文铁路港口附近的一片礁石小岛,漆黑的海浪冲刷下层层叠叠的嶙峋礁石犹如无数尖刀,风吹过岩石的缝隙会发出女妖哭泣般的哀怨声音。涨潮时经常会有倒霉的小鱼被狠狠拍击到那些锋利的棱角上,化为可怖的装饰,哪怕最轻盈的海鸟也无法在上面落脚。 夜翼坐在蝙蝠潜艇的副座最后一次检查氧气设备,“我们准备入水了,罗宾,卡洛斯那边怎么样?” “做好你自己的事,格雷森。你的男朋友不会有事。”罗宾隐匿在卡洛斯别墅十几米外的红梣树上,繁茂的枝叶将他的身影完全掩盖,只露出被面具覆盖的敏锐双眼,就像一只真正的知更鸟(robin)。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观察到歌星正抱着加菲猫玩偶靠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以它为主角的动画,橘猫在屏幕里呼呼大睡,卡洛斯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幼稚、懒散、没有警惕性(随便哪个狙击手都能通过窗户给他露出靠背的脑袋来上一枪)、喜欢动物(这算个优点),罗宾眯着眼睛分析。 夜翼吓了一激灵:“卡洛斯不是我的男朋友,heismyfriendwithoutboy——orwithaspacebar(或者有个空格).” “随便吧,你的文字笑话很烂。”罗宾不屑一顾。 “这是除了屁股不翘之外我最不能接受的评价。”夜翼难以置信地说。 “你真可悲。” “好了。”蝙蝠侠打断他们的斗嘴,“准备好了吗z?” “随时。”扎塔娜一直坐在后排忍笑听着男孩们的幼稚对话。 “现在下潜,神谕,准备扫描。”蝙蝠侠推动操作杆。 “收到。”女孩在通讯频道回复。 潜艇打开液压阀门,迅速潜入水下,磁异探测仪、激光探测灯、雷达和声呐同时启动,整艘设备如虎鲸一般无声无息钻入幽深的海底。 扎塔娜同时举起手杖:“觉察法魔!”金色的光芒从杖头覆盖整个潜艇为它附魔,科学的手段未必能搜索到魔法,黑面具的赏金任务中隐藏的非自然因素如阴影中的霉点,不明显却令人不适,蝙蝠侠需要两手准备。 【250m】:没有异常反应 【1000m】:几只丑陋无比的深海鱼顶着灯泡般的发光器路过潜艇窗外。 【1500m】:夜翼偷偷打开手机用迪克的号码给卡洛斯发消息:「我知道索瓦公园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海鲜烧烤,哪天要不要一起去?紧邻阿瓦隆山,可以同时看到海和森林,风景很好——你对海鲜过敏吗?」 【2000m】:夜翼收到了卡洛斯的回复:「好啊,我喜欢烤鱼?^?w?^?」 颜文字真可爱,夜翼不由自主扬起笑容。 蝙蝠侠注意到长子的笑容,紧抿的严肃嘴角下撇得更严重了,他觉得被重点针对的卡洛斯·提亚森必然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优先级不高,他还没有时间去查。 【2500m】:潜艇的探测器发出滴滴声,神谕同时通知:“前方500m处海底有磁场反应。” 潜艇缓缓靠近那处海底,附加魔法的探照灯光下,泥沙中隐隐约约有金色的纹路显现,细细密密、若隐若现、不断延伸,延绵数公里,占据了恐惧岩一周的海岸线,蝙蝠侠驾驶潜艇来来回回扫描了一圈。 夜翼眉头紧皱,他的控制欲同样很强,有不明人士在他的城市绘制明显图谋不轨的法阵这件事让他不爽极了。 “扫描结果出来了。”神谕将图片投影到他们眼前: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些枝条随着水流的波动呼吸般延展。 “树?”蝙蝠侠想到面具人的生命树法阵,同一个意象的反复出现让他警觉起来。 “准确来说这是一棵苹果树,”神谕补充道:“计算姬分析的结果。” “这不是生命之树,”扎塔娜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是初树(thefirsttree)。” “什么是初树(thefirsttree)?”夜翼听到不是生命之树悄悄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假面先生和这个法阵有什么关系,夜翼还想和他交朋友呢! “世界上的第一棵树。”扎塔娜抚摸手杖,“你们应该都听过伊甸园的传说,上帝为第一对人类亚当和夏娃造了无上的乐园,乐园中有两棵树,一棵是善恶树,也就是初树(thefirsttree)、另一棵是生命树(thetreeoflife)。上帝允许他们食用乐园中的所有果子,除了善恶树的果实——后面发生的事我们作为人类始祖的后代都知道了,他们在蛇的诱惑下食用了禁果,被赶出伊甸园,从此诞下人类、代代繁衍。” 从通讯频道听到这里的红罗宾忍不住问道:“那么这个法阵和传说的关系是什么?” “辨识善恶树代表的意象有很多:智慧、诱惑、背叛、错误、繁衍,亚当和夏娃违反了上帝的律令偷食禁果,代表着人与神联系的割裂。辨识善恶并非能让人全知全能、也并非能让人判断是非,它只是给人以权力:定立是非标准的权力,智慧本身就是一种特权。可以说初树(thefirsttree)也是真正创造人类这一种族的树——用背叛。 我推测那位神秘的雇主要求一定要用被抛弃的孩子来献祭法阵,应该是需要感到背叛的情绪来为它充能,善会结善果、恶会结恶果,辨识善恶树能赐予人触及到神性的智慧(权力),但用恶意来充能的法阵一定会产生更恶劣的影响。” 扎塔娜仔细思索:“我还不能确定这份影响是什么,但这些要素——海洋、初树、苹果,都代表着繁衍的意象,这一定会诞生什么,或是情绪、或是扭曲的造物,你们看到法阵上的果实了吗?它们现在还很幼小,等这些象征【错误】的苹果(malum)成熟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得到无上智慧(权力)的代价是什么了。” “但我们不能等它结果。”蝙蝠侠低沉地说。 “没错,所以我们得趁现在毁了它。”扎塔娜用魔法气泡裹住自己游出舱门,手杖放出的光芒和蝙蝠潜艇的鱼雷同时射向海底的法阵,他们仔细炸掉了数公里内每一片土地,直到扎塔娜反复确认这里不再有一丝魔力反应。 “好了我们得快跑了,”夜翼还在调查关于初树(thefirsttree)的情报,“爆炸的动静太大了,布鲁德海文附近的侧扫声呐也不完全是废物。” “嗯哼,它们虽然扫不到偷偷摸摸来这里画法阵的魔法师,但是能扫到大张旗鼓用导弹的蝙蝠侠。”红罗宾说。 “别担心,我用了混淆咒。”扎塔娜微笑:“他们只会以为是一场小小的海底地震。” 夜翼正想赞扬她的细致,通讯频道却突然传来罗宾的声音:“有人冲着提亚森来了。” ———— 罗宾静静蹲在树枝上,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悄无声息驶到卡洛斯别墅楼下,一男一女走下了车。 男人身高接近两米,极其魁梧,浑身被战斗服紧紧包裹,没有露出皮肤。他戴着黑色的头盔,头盔上的两个凸起有些类似蝙蝠侠的尖耳朵——这让罗宾很不爽。男人的步态稳定没有可乘之隙,观察四周环境的技巧极其专业,一定受到过严格的训练,甚至让罗宾觉得有些熟悉。 女人则有着黑色的皮肤,一张脸没有做任何遮挡,留着莫西干的发型,动作看起来介于杀手和雇佣兵之间。 “男人的资料还没有查到,”神谕借着罗宾身上的摄像头对比资料:“这个女人是黑玛瑙,国际雇佣兵,曾经刺杀过奥地利副总理,恶名昭著。罗宾,他们不好对付。” “我现在赶过去。”红罗宾乘上蝙蝠战机。 罗宾将呼吸声放得更加轻,越是面对强大的敌人越不能暴露自己的杀意。蝙蝠侠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的声音、夜翼联系卡洛斯的声音都被他屏蔽,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目标。 那对男女将钩绳枪射上二楼窗台,罗宾捻起蝙蝠镖,在目标站上窗台的那一刻射向他们的后背! 卡洛斯接起电话:“喂?” “啊——!!”黑玛瑙躲闪不及被蝙蝠镖射中肩膀,强力的电流涌出,她浑身麻痹,直接掉下了窗台。 男人则用身后的长刀格开了飞镖,他面具上红色的眼部直直注视罗宾的藏身之处,下一瞬挥臂打碎玻璃,跳入了室内! “别跑啊。”罗宾的钩绳枪紧随其后钉入室内,快速荡了进去。 “好了迪克,我看到你说的危险了。”卡洛斯翻过茶几躲开男人跃向他的一拳,这一拳直接打爆了他的沙发。 一个披着披风的小男孩突然划过月亮的身影荡了进来,手中短刀狠狠捅向男人的肩颈。 “好吧,你刚才说有几个危险?”卡洛斯问道。 11、追逐 男人低头躲开罗宾的刀刃,转而抓住他的小腿从空中狠狠甩开,罗宾的蝙蝠镖带着绳索却先一步缠上他的脖子,又用力把自己拉了回来、狠狠踹到男人腹部。可惜对方极其的强壮,只是趔趄后退了几步,抬手用护腕上的侧刃将绳索割断。 “滚远点罗宾,还不到你的死期。”男人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是吗?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猫头变态。” 说罢,罗宾扔出几枚炸弹飞镖,挥刀冲向男人,他的战斗习惯具有和身体不相称的早熟,近于诡谲,不知道是经过怎样的训练造就的。 从卡洛斯电话里听到这一切的迪克露出尴尬的笑容:“……卡洛斯,你可以信任他,夜翼说过他是个好孩子。” “我猜也是。”卡洛斯看出来罗宾哪怕处于下风还是尽量将战场控制在远离自己的方向,显然对他来说保护弱者比制服对方更重要。对面的猫头男无论体格还是经验都要强于他,罗宾还是太年幼了,卡洛斯甚至不能辨别他是六岁还是九岁。 那边罗宾躲开一道射向自己的麻醉针,反手回敬一刀:“怎么,不敢正面和我战斗吗?” 男人下手的动作越发狠辣:“我本来没想这么早对付你,你却自己撞到我手上,这是你自找的。” 猫头男这种“我们两个颇有渊源”的态度让罗宾不爽地拉下嘴角,交手时间越久男人的战斗习惯就越让他觉得熟悉,罗宾渐渐有了不好的猜想。 忽然,男人一记重击向罗宾腰侧砸下,趁他躲避时转身迅速扑向卡洛斯的方向——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砰——!! 子弹猝不及防贯穿了男人的膝盖,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手指愤怒地攥紧。 罗宾:? 夜翼:? 通讯频道后面的所有人:? “别担心,我有持枪证。”卡洛斯谨慎地后退几步,以免男人发狂暴起伤人。“刚才你们离得太近我怕射不准。” “……哦。”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罗宾沉默地拿起绳子上前准备捆住男人,男人想要挣扎,一只膝盖受伤对他的影响并没有特别大,他至少还能逃跑——卡洛斯的枪口却已经对准了他:“别动,不然射爆你的脑袋。强闯民宅暴力袭击,杀了你也是我正当防卫。” 潜艇上蝙蝠侠缓缓转头,面具上白色的眼部直直注视夜翼,此刻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你柔弱无辜的偶像吗? 夜翼震惊的嘴巴还没合上,悄悄对他做口型:正、当、防、卫。 “你男朋友挺辣的夜翼。”生性比较叛逆的搅局者斯蒂芬妮在通讯里说,她今天晚上代替蝙蝠侠在哥谭狂揍黑面具的手下,确保他们一个也做不了东欧老板的大活,“我本来就很喜欢他的歌,你之后能帮我要张签名专辑吗?” 什么签名专辑,我还没有呢!夜翼还和卡洛斯通着电话有口难开,只好在面具旁边的通讯频道敲暗语密码: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随你怎么说,他圣诞节来家里的话记得我的礼物是什么。”搅局者吹着口哨说。 男人被迫在枪口下老实下来,他看得出来这个歌星和罗宾不一样——他真的会杀人,那双持枪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对方的食指就会扣下扳机。 该死,不是说只是个普通的明星吗?任务资料都找不全的废物。 罗宾将他结结实实捆好,一把揭开他的面罩:“你是什么人……?!” 看清对方面孔的罗宾一瞬失语,此时一个人悄然爬上阳台,刚才被罗宾高压电击落到楼下的黑玛瑙举起脉冲枪,从背后瞄准了他。 砰!! 第二声枪响,罗宾回过头,女人的小腹中了一枪,哀嚎着后仰倒在地上。 地上男人趁机爬起来,腿上的绳子被他悄悄割断,以万钧之力冲向卡洛斯。 卡洛斯转身就跑,他判断这么短的距离对方又有所准备,很难射中影响他行动的部位。 对这种杀手来说,无关痛痒的部位受伤和没受伤区别不大,但是对方攻击耽误的一两秒钟却足够他们夺走性命。 该死。罗宾一镖将脉冲枪打到楼下,也连忙追了上去。 卡洛斯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冲向楼下。男人紧随其后,他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身上的绳子被他全部割断,他掏出枪朝前方的卡洛斯射击,被对方一个转弯躲了过去。 罗宾用钩绳快速从楼上降下来,狠狠踢向男人的脑袋,男人转身用护腕侧刃割断他的绳索,迅速朝着卡洛斯的方向追赶。 砰!! 第三声枪响,卡洛斯站在楼梯转角下方卡着视角又开了一枪,但这次男人心中有所警惕,险险停住一秒,他心中愤怒与后怕翻涌,跳下来朝卡洛斯袭去! 真是不讲武德,杀过这么多人,没人和你一样搞精准射击的! 呃哦。卡洛斯一个侧滚翻躲开男人的攻击,地面的瓷砖被对方的拳头打中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罗宾的爆炸飞镖减缓了男人的动作,让他没有逮到卡洛斯。 他愤怒极了,这一系列动作充满了耍弄的戏剧感,好像他是被愚弄的小丑一样。 到此为止了,男人握拳向地上还没起身的卡洛斯砸去,这一击能打断他的背脊。 忽然一个红色的影子从上方飘然而至,高压电流霹雳般打在男人背上,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这一次终于倒在了地上,散发出一股头发烧焦的糊味。 来者轻盈地落在地上,像一只得体的飞鸟。他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红黑相间的制服,卡洛斯猜测他和那个年幼的男孩,还有夜翼都是一家的,这种鸟一样轻快活跃的姿态令人印象深刻。 少年几步走上前伸手将卡洛斯拉了起来:“你还好吗卡洛斯?我是红罗宾,这个是罗宾。”他指指走上前来的男孩,“夜翼今天有任务离开了,我们被他拜托来布鲁德海文帮忙。” 他顺便为无法及时赶来的长兄挽救了一下印象分,真是个贴心的弟弟。 夜翼在通讯频道后面感动极了。 “谢谢你们,我挺好的,罗宾来得很及时,他受的伤应该更严重。”卡洛斯把枪收了起来:“你需要急救箱吗?” 红罗宾抽了抽嘴角,的确,卡洛斯除了躲避的时候可能磕了几下之外确实没被伤到,甚至称得上本场mvp——打残一个、打倒一个,差点把这两个反派单刷掉,作为一个歌手真是强得可怕。 而且他注意到,卡洛斯用的手枪是美国警方常配备的□□17,这种枪的弹夹容量有17-19发,卡洛斯才只用了三发子弹,考虑到他的精准度可以说是武德充沛。 这么说来难道是哥谭警方太能浪费子弹了?每次阿卡姆越狱警方的子弹都像生日派对上的蛋糕一样乱飞,可没听说干倒哪个超级反派的。红罗宾的思路飞快。 “我没受伤,那家伙也想伤到我?”罗宾不爽地把女人也捆上,他回了一趟二楼把这个也抓了下来。他其实被揍了几下,身上挺多地方在疼,但是他不想说。 “你的房子应该不能住人了,你今晚有地方住吗?”红罗宾就是从二楼的破窗户进来的,这房子里一片狼藉。 “没事,三楼应该还能住。”卡洛斯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包果冻,“你们要吗?我好久没这么运动过了,得补充一下体力。” 红罗宾和罗宾面面相觑,最后一人拿了一包果冻坐在沙发上鼓起腮帮子吸食,冰凉清甜的果冻很能抚慰战斗的紧张和燥热,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嗯,我没受伤,罗宾和红罗宾过来救了我。”卡洛斯叼着果冻袋子瘫在沙发上和迪克打电话,目光涣散如死鱼:“谢谢你迪克,还好你提醒我了。” “没事,我等经纪人……” “……这样不会太麻烦你吗?这些人挺危险的。” “好吧,谢谢你迪克,嗯,我等你回来。” 不对劲。红罗宾眯起眼睛。 tt.罗宾对夜翼的殷勤态度感到不屑。 “我朋友说等他回来带我去他家住,他是个警察。”卡洛斯挂断电话对他们说。 “啊,挺好的,那我们就放心了。”红罗宾微笑着说,“这两个人我们得带走,他们是职业杀手,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交给警察的话有点……” 布鲁德海文的警察除了迪克之外平均业务水平还不如哥谭,金钱交易更是重量级,今天晚上关进去明天早上放出来,比肉鸽游戏重开还快。 “没事,你们带走吧。”卡洛斯不在意这个,今天晚上枪声这么大都没邻居报警,布鲁德海文民风淳朴可见一斑,“我的损失不大,也没必要报警找保险公司报销。” “谢谢。”红罗宾看他半闭着眼睛似乎很累了的样子,试探地问:“你的枪法很准,是特地练习过吗?” “嗯,”卡洛斯含含糊糊地说,“我在○射战士(spl○toon)s+9段位。” 红罗宾:…… 远方摩托引擎声呼啸而至,穿着t恤牛仔裤的青年跳下车跑过来敲门,对着电子门铃挥挥手。 “我来了卡洛斯。” 歌星打开房门,蓝眼睛的青年扑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13、报纸 迪克狠狠咬了下舌尖,感受到尖锐的刺痛。 “白痴。”对面的男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抱着包跑远了。 迪克没空理那个孩子,他站在泰晤士河旁环顾四周,空气里的煤灰味浓得吓人,噪音也响得吓人。 男人、女人、儿童、公共马车、私人马车、货车、推车、钟声和门铃声填满这个时代最繁华的都市。 街道拥挤但有序,许多戴着白色领巾、身着老旧黑色外套的男人靠着道路的右侧行走,他们脚步匆匆,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 感谢狄更斯,迪克勉强通过曾经读过的小说辨识出他们都是办公室的职员。能说什么?他对英国的了解基本只有文学作品,希望小时候对着《雾都孤儿》流的眼泪够他在这里生存。 “小子,来份《泰晤士报》。”一个看起来刚下夜班的劳工丢给他六便士。 “好的先生。”迪克条件反射接过这几枚硬币,对男人露出一个开朗的微笑。他掀开自己身上打满补丁的邮差包,《泰晤士报》、《早间纪事报》、《每日新闻》……男孩灵巧地从种类繁杂的报纸中抽出男人需要的那份。 “给你先生,一天好运。”迪克递过报纸时顺便瞟了一眼版面——1888年9月30日,头条赫然是黑体大字: 【开膛手杰克留书中央新闻社——震惊全国!胆大妄为的自白书】 迪克:?! 男人接过报纸也吓了一跳:“疯了,真是疯了。” 真的是开膛手杰克?为什么这么凑巧,是这个时候? 迪克连忙与男人道别,一溜烟跑到附近的小巷里,地上肮脏的雨后积水倒映出他的面容——十岁左右的迪克自己还带着婴儿肥的可爱脸庞。 伙计,你从小长得就不赖。他摸摸脸,从包里抽出一份报纸仔细阅读。 头版播报了一则重大消息,9月25日中央新闻社收到一封用红墨水书写,有许多可疑污渍并盖有指纹的信。 信的字迹极其潦草,以戏谑的口吻表明自己就是杀死那些妓女的杀手,并会在被逮捕前杀害更多妓女。最后,他为自己署名“开膛手杰克”(jacktheripper)。 9月26日中央新闻社再次收到用红墨水书写的明信片,写信者自称“调皮的杰克”,并提到他打算“隔天再干两件事”,并割下死者的耳朵寄给警方。 最开始没人把这封信真的当回事,直到今天凌晨一点连续在主教广场和高斯顿街发现两具女性尸体,其中一位名叫凯瑟琳·艾道斯的女子死状惨烈,耳朵和部分内脏被凶手带走了,中央新闻社终于意识到这两封信件可能是真货,联系苏格兰场并把它们公之于众,希望有人能认出信件上的字迹。 迪克眉头紧皱,与现在的苏格兰场不同,他来自百年之后,开膛手杰克作为一个堪称“传奇”的潜行者类型连环杀手——也就是刺客人格型连环杀手,早就作为典型案例出现在蝙蝠侠的刑侦课程中。 这种杀手会在选定侵害目标之后对其进行跟踪并尽量逐渐接近,一旦出现合适的机会就会毫不犹疑地出手、一击必杀。这种冷血的、理智缜密的阴暗刺客一直都是最不好抓捕的。 但开膛手杰克还兼有领域型杀手的特征:他主要活动在伦敦东区白教堂一带,这个活动领域一定对他有特殊的意义,是他的“心理支撑点”,可能与他的住所、工作单位或者经常出入的场所有关。 最后,他还是一名食人者——在目前还没出现的信件中,开膛手杰克表明他煎食了凯瑟琳的半颗肾脏,而驱使食人者吃掉受害者的一大诱因是耻辱感,或许是凯瑟琳、或许是他的受害群体曾让他的自尊受到巨大伤害。 这是一个聪明、冷静、受过解剖学教育,或许有一定魅力和亲和力,但有着巨大精神问题、极其自我和自恋的连环杀手,他通过不断杀死妓女克服内心根深蒂固的挫败感。 迪克倒不是很看得上开膛手杰克对自己的威胁性,他对他的身份有一些猜测,而且从杀伤力来看这种专门暗杀手无寸铁女人的家伙在哥谭根本排不上号,上不了阿卡姆的饭桌,哥谭有自己的“杰克”(jackthejoker)。 他真正在意的是究竟是谁把他带到这里的,对方特意选择了这样特殊的时期又希望自己做些什么?还有与他仅仅一墙之隔的卡洛斯怎么样了?是和他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了还是正安全地在房间里睡觉? 无论如何,他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确认卡洛斯在不在这个时代。 这里很有可能不是幻境——起码不是迪克的幻境。按照他以前对上有精神控制能力敌人的经验,如果想要建造自己的心魔幻境,那么幻境里的东西必须是自己见过或想象过的,迪克可没见过19世纪伦敦的街道。 那么要么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本人曾来自这个时代——这说明他至少一百来岁了。 要不是什么人把迪克传送到了一百多年前真实的伦敦——这说明他拥有控制时空的能力。无论哪种可能都很棘手。 而且在这种环境受到致命伤,他们可能真的会死,所以迪克必须先确认卡洛斯的安全。 btw,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另一个问题又随之而来:他能够随意改变过去吗?这是否会造成蝴蝶效应或时空悖论?超英们都知道闪点宇宙的结局。 可如果他什么都不能改变,送他来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 这背后的谜团错综复杂,迪克暂时放弃思考,他的目光移到下一个版块: 【9月妇女儿童失踪案数量再创新高,苏格兰场承诺加派人手巡逻】 这一版描述了这个月伦敦火车站、地铁站甚至独自在家的少女和孩子们频频离奇失踪的情况。《泰晤士报》猜测有一些训练有素的人贩子团伙流窜在伦敦市内,通过铁路和港口将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卖到北美和东欧去。 自从1885年《帕尔马尔报》的主编威廉·托马斯·斯特德做了用五英镑买下一名13岁少女的激进实验,从而发表《向现代巴比伦人进贡处女》一文证实并论述了英国目前猖獗的妇女儿童拐卖和性犯罪以来,这还是伦敦首次发生如此大规模的人口拐卖,显而易见地激起了人们的愤怒,报纸甚至将现在的英国描述为“狄更斯式的黑暗时代”。 再往下是小块的寻人启事,这些失踪的人有些是农民的儿子、有些是富商的女儿,孩子的年纪都在12岁以下,12-25岁的则只有女性,符合人口拐卖的目标群体。 不过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火车站和地铁站这样客流量拥挤的地方拐卖事件多发倒是正常,但迪克注意到其中几则特殊的例子:9月15日,一名22岁的独居女性小说家科琳·格勒在自己家中失踪,她雇来打扫卫生的妇女第二天早上上门时才发现室内有被破窗而入的痕迹,而科琳的墨水洒满了整张桌子,已经干涸,她本人则不知所踪。 9月23日,25岁的报社撰稿人海伦·艾米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不知所踪,她家离报社聚集的舰队街很近,路上如果呼救应该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才是,但警方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者。 如果是需要大量“货源”的走私团伙,为什么会花时间并冒着巨大的风险掳走这样有体面工作的成年女性?迪克直觉这背后的真相并不简单,而且隐隐指向百年后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的遭遇。 他叹了口气收起报纸,总之还是要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且确认卡洛斯的安危。 正在此时,一股强烈的窥探感从身后袭来,迪克猛地转头,一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的流浪汉站在巷口朝他走来,肥大的外套几乎撑满整条小巷。 迪克警惕地后退两步,他现在是个手无寸铁饥肠辘辘的十岁小孩,可没把握放倒这么个大家伙——没错,尽管来人用弓背和宽松的外套隐藏了自己真实的体型,但迪克还是看出来了,他是个至少六英尺高(183cm)的大汉。 “我刚才看到了,你在看报纸。”流浪汉用沙哑的、带有浓重东伦敦腔的口音说:“你识字?” “看看上面的画而已,他们都说今天又死人了,那个魔鬼还给自己取名叫开膛手杰克。这可是大新闻,要来一份报纸吗先生?”迪克悄悄观察他蓬松乱翘的络腮胡和油腻脸颊中亮得非同一般的铁灰色眼睛,这家伙给他一种违和感。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弯下腰与迪克平视:“那今天的报纸应该卖的不错。有钱人吃早午餐的时间快要过了,你为什么不去餐馆和咖啡厅门口卖报,非要自己待在小巷子里?” “……我朋友今天不卖报纸,改去擦鞋协会干活了。”迪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太想干这个活了,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天当报童。你知道,他们擦鞋工经常还能得到有钱老爷的小费,比东奔西跑的卖报强多了——尤其最近还有很多拐小孩的人贩子。”他嘴角微抿,表现出一副有点害怕的样子。 “擦鞋工?”男人挑高眉毛,“好吧孩子,给我来一份《帕尔马尔报》。” 14、书店 “不看《泰晤士报》吗?”迪克从包里找出男人要的报纸,好奇地问:“他们有独家大新闻。” “这种「大新闻」过不了一会就传得满城风雨,我干嘛花钱去买?”流浪汉靠墙坐在地上,毫不在意墙角的泥泞,“拆信刀借我用一下。” 拆信刀?迪克顿了顿,从布包的夹层里翻出一把做工廉价的铜制小刀递给男人。这个时代的报纸和书籍都没有切边,只有用刀割开纸页才能阅读,所以他刚才只看了《泰晤士报》的前两版。 “《帕尔马尔报》明显更有真材实料,”男人哗啦啦裁开报纸,“看。”他指着其中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迪克下意识看过去:【据悉,每次残忍的凶杀案发生前都有人目击到死者和一个三十岁以上,体格强健、相貌端庄、留须戴帽的男子交谈。】 “噢,所以你确实识字。”流浪汉胡子下露出促狭的笑容。 被算计了,不知道是不是变回小孩的原因,他的动作比脑袋总要快上一步。 但是,露出马脚的不只他一个。 迪克蹲到男人身旁,那张脏兮兮的稚嫩小脸扬起一抹同样狡黠的微笑:“好吧,但为什么一位绅士要装成流浪汉呢?” “你说什么?”流浪汉挑起眉毛。 迪克摊手:“你刚才要的是拆信刀(letteropener)而不是小刀(knife),这是上等人的说法,穷人可没心思给刀起这么多名字。” “而你用的是rp口音(标准英音、牛津腔),”男人反唇相讥,“你根本不会说东伦敦口音,我刚才发现你在学我的连读。” 东区是伦敦贫民区,迪克上哪学这个口音去,他没说美式英语都不错了。 但他不甘示弱:“你右手有笔和手杖留下来的茧子,左手有一圈烟斗熏出来的烟渍。” 男人:“你的牙齿洁白完整,没有发黄和龋齿,这不是一个报童能保养的状态。” 迪克:“你那口黄牙是拿姜黄染的吧?” 两人靠着墙根沉默对视,谁都知道对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好吧。”最后还是男人先开口了,可能是考虑到自己到底还是个成年男性,不应该和十来岁的小孩怄气到底,“我承认你挺有水准,起码远超苏格兰那些废物。正式认识一下吧孩子,” 男人凑近他伸出手小声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个咨询侦探。” 迪克顿了一下,他原本比较轻松的蹲姿缓缓、缓缓地挺直了。 “福尔摩斯?!”迪克难以理解地反问。 这人是什么骨灰级推理迷吗?还是说这是这个年代的侦探都喜欢用的超酷代号?虽说现在柯南·道尔的小说正火得如日中天吧——这和大都会片警自我介绍叫superman有什么区别?! 他看起来也不是这种人啊。迪克心情复杂。 “你听说过我?”福尔摩斯研究他的表情,“你不相信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男孩无语:“伙计,你至少用个没这么知名的名字吧?” “我不知道我有「这么知名」。”福尔摩斯的手还伸着:“你现在要不要和我礼貌地进行完约定俗成的社交礼仪然后报上姓名?” “whatever.”迪克耸耸肩把手搭在男人不知道抹了什么脏兮兮的大手上:“理查德·格雷森,前侦探助手,很高兴认识你。”工作经历是帮助过世界上最优秀也最难相处的侦探。 以及他用了「理查德」这个教名,显然他还没大胆到在观念保守的维多利亚时代自我介绍叫迪克(dick)。 “很好理查德,我正需要你,现在任用你为我的助手……no.2.”福尔摩斯把一英镑扔到他手里,“把你那兜报纸扔掉,我们去舰队街。” 迪克:? “等等,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刚认识的人当你助手?” 上一个这么干的人还是蝙蝠侠!蝙蝠侠后来都不这么干了,他只会让刚认识的孩子当养子,经过很多训练才能上岗助手! “苏格兰场委托我调查开膛手杰克——这个没劲透了,和妇女儿童失踪案——这个比较有意思。” 福尔摩斯说:“我的助手陪夫人去乡下了,单独调查效率太低。而苏格兰场的警察比法棍还不如,法棍至少还能用来当武器,也不会用它的思路打扰我。所以貌似你是我的最优选择。” “不行,”迪克被他孩子气的用词逗笑了,“我不能帮你查案先生,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福尔摩斯铁灰色的眼睛盯着他,“别说你要去擦鞋。” “哦比那个正经多了——我得去找我的朋友,我们失散了。或许你有见过他吗,男性,黑色微卷的头发,有一双漂亮的金色眼睛。” 迪克没有描述卡洛斯的年龄,谁知道卡洛斯会不会和他一样变成孩子或者什么的。 福尔摩斯思索了一下:“没有,如果伦敦有特征这么明显的人我会知道的。他天生就是金色的眼睛?他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他对卡洛斯特别的瞳色起了兴趣。 “没有什么特别……”迪克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他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同时飞快翻到墙后。 “那孩子呢?”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他的腔调微微拉长,似乎是个上层人士。 “我刚才看到他往这片跑了!”一个孩子的声音慌乱地说,“他应该跑不远……” 迪克把包放到地上,悄悄挪到巷口向内窥探,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头戴礼帽拄着手杖的男人背对着他与一个报童交谈,那报童和同僚们比起来很是健壮,但也能看出来还是个孩子,表情凄然。 “他的眼睛真是金色的?”男人问。 报童连忙点头:“真的、真的特别金,杰尼也看到了,我没说谎。刚才我想和他搭话留住他,但是他穿的很好,应该是不屑和我说话,转身跑了,我看他往这个街区的方向去的。” 说到「他不屑」的时候报童的脸上一闪而过浓重的嫉恨。 “金眼睛对我们很重要,弗瑞德。”男人戴着黑手套的手摩挲手杖鎏金的顶端,“告诉其他人,去找到他,把他带过来,但不要伤到他。明白吗? “明白、明白大人。”弗瑞德连连点头。 “这次是你的好机会,把事情做好必然得到重赏,如果失败了……不要让我和那位大人失望。” 男人抛给弗瑞德一个印章,“去吧。” “是、是。”弗瑞德脸上的恐惧和贪婪都要满溢出来了,他接过印章飞快地跑出小巷,往东边去了。 男人则拄杖大步走向西边的方向,看得出来这种肮脏泥泞的巷子让他非常不适。 迪克已经躲了回去。 “怎么?”因为太大只不方便过去窥探的福尔摩斯问。 “他们在找卡洛斯。”迪克眉头紧皱,“还有,是报童。” “报童。”男人恍然大悟。 报童——这些男孩渗透了伦敦西区和金融城的每一条街道,火车站和地铁站更不用说。 同龄人的接近不会让那些被拐走的男孩和女孩心生警惕,而体面的成年女性也有购买报纸的需求。这些听命于不明人士的报童不一定是实施绑架的人,但很有可能是替他们打探消息、确定特殊目标的耳目。 “听起来是有什么组织在搜罗那些孩子和女性,卡洛斯因为金色的眼睛被他们当成特殊的目标。”迪克对福尔摩斯说:“他往这边跑了,我得在那些报童之前找到卡洛斯。” “满城乱跑很容易把你也暴露了,你朋友有什么可能去的地方?”福尔摩斯问。 迪克愣了一下。他刚才没有想到,卡洛斯才是他们中和伦敦联系更大的那个,这场幻境或者穿越,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仔细回想卡洛斯的生平,土生土长的伦敦威斯敏斯特人,出生不久就失去双亲,之后苏活区经营古董书店的叔叔收养了他,他就住在书店二楼,直到15岁一炮而红,前往美国发展。 他人生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待在苏活区的那个旧书店里——但他有可能去那里吗?一百多年前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呢,再说卡洛斯又不是巡回的小狗,他去那里根本没有意义。 迪克才发现自己对卡洛斯过去的了解全都来自官网的简短介绍,他从来不公开谈及自己的过去,人们甚至不知道那间书店和他叔叔的名字。偶尔有人声称自己是卡洛斯的至交好友或者前男/女友也很快被人揭穿,歌星明明是个实际存在的知名人物却活得像团迷雾。 他纠结半晌,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福尔摩斯。 “我们应该去那个书店看看。”福尔摩斯说。 “可是那个地方现在不一定还是书店,我们很有可能浪费时间。” “我们只知道这个信息,如果去这里找到他和你跑遍全城的几率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先去试试呢?” 迪克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谢谢。” —————— 这里还真是间书店,迪克沿着之前为卡洛斯建立档案时搜集的信息找了过来——卡洛斯申请绿卡的时候老老实实填了老家的地址。 书店离迪克醒来的地方不远,坐落在泰晤士河的北岸街角,典型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黄陶砖砌、红木门面、对称的方格窗和柱体装饰,大门上方用烫金字体写着: 【a.z.fellandco.】 谁是a.z.fell,谁又是co? 门前挂着一个小牌子:“店主出游,归期不定。——a.z.” 福尔摩斯敲敲店门,古典的红木门紧锁,从外面能看到内部花纹繁复的地毯和环形摆放的旧书。 “没人?”迪克犹豫要不要偷偷进去看看,真那么巧吗?一百多年前这里就是一家书店?会不会书店的主人是卡洛斯叔叔的祖先? 这时,一个纸团突然从上方掉到他们脚下,两人连忙抬头向上看去,空无一物。 迪克捡起这张纸团展开:【来后门。】 15、印章 两人绕了一圈,那扇小小的黄木后门隐藏在墙角阴影中,几乎与石墙融为一体。 会是他吗?迪克感觉自己的心跳轻盈了两拍,他握上铜制门环,一下一下叩响。 门后传来【咔嚓】的开锁声,一个和迪克差不多高,黑发金眼的小男孩拉开木门。 他穿着白衬衫和羊毛西装马甲,妥帖的服装衬托出他的精致长相,那双本就有神的下垂狗狗眼在孩提时代显然更加圆润,奶狗一样湿漉漉地盯着迪克。 “天呐卡洛斯,你还真是一只小寻回犬。”迪克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我听说有人在追你的时候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 这是迪克给他的第三次拥抱。 卡洛斯垂下眼帘,伸手回抱住迪克破旧衣服下温热鲜活的身体,“我也很高兴你没事,迪克。” 迪克喜欢拥抱,他真的喜欢和家人朋友的亲密接触,幼年卡洛斯有力的拥抱让他心花怒放。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来自同一时代的朋友,他们的相遇让这座雾气弥漫的城市对迪克来说也没有那么压抑沉闷了。 “先生们,”被晾在一边的福尔摩斯反手将书店后门锁上,“我对你们的重逢表示祝贺,但现在是不是该聊聊以后的事?” 卡洛斯松开手,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迪克。 “哦,还没为你们介绍。”迪克笑着说:“卡洛斯,这位是我偶遇的侦探,他自称福尔摩斯——但我想他确实有几分这个名字的实力。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卡洛斯,你认识之后就会知道他多优秀。”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理查德,”福尔摩斯暂时不想争辩关于他名字的事情,转头对卡洛斯点点头:“幸会,被绑架团伙盯上的孩子。还好你足够警惕,没像跟着那个报童一路跑到他们的犯罪窝点。” 迪克白了不会说话的侦探一眼,转头安慰他的朋友:“别担心卡洛斯,我会帮你的。” “我知道,迪克。” 旁边的福尔摩斯的眼神复杂:为什么要叫他迪克? 卡洛斯接着说:“实际上我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 迪克和福尔摩斯盯着书店二楼大开的衣柜久久沉默。 衣柜内赫然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报童,有着潦草的红发和塌陷的鼻头,约莫十五六岁,体格快抵得上一个成人。这家伙被人用床单捆了起来堵住嘴巴,后脑勺和小腿都鼓着大包,看起来很是凄惨。 “他跟了我一路,我没办法甩掉他,只好在后巷把他打晕拖上楼了。” 卡洛斯注意到两人的沉默,“怎么了,不好处理吗?” “你自己把他打倒的?”福尔摩斯低头看了看只到他腰部上方的男孩。 卡洛斯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我下手不重,他没死。” 不过就是被踹倒在地又被石头砸了一下后脑勺罢了。 迪克看着被十岁的矮子砸倒又一路从小巷子拖到二楼,浑身伤痕累累的可怜家伙,叹了口气拍拍卡洛斯的后背。 哥们低估你了,没想到你小时候就有几分达米安的风采。 就卡洛斯这战斗力好悬是去当歌星了,但凡入行沾点黑色的职业,现在降临布鲁德海文的身份可能就是布港地下世界期盼已久的犯罪一哥。 “对了,他身上掉出来了这个。”卡洛斯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他从后面扑过来要往我脖子上印。” 迪克拿过那枚沉甸甸的印章眉头皱了起来:“你没被他碰到吧?” 卡洛斯摇头,“没有,我躲开了。” 这枚黄铜印章做工精良,印文处雕刻着一颗置于之烈火上的苹果,一只蝴蝶被针钉死在苹果顶端,翅膀的纹路妖异非常。 “这枚印章有什么意义?”福尔摩斯看着迪克拧了几下那东西,没有任何暗格机关,印纽设计非常朴素。 “这图案很小,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标记目标等人来抓,困难又没有效率,我想不到它有什么实际的用途,哪怕用来投毒或者迷药也很鸡肋。” “之前巷子里那个男人也交给报童一枚印章,这东西对它们来说一定有什么意义,或许是精神上的意义。”迪克想到布鲁德海文海底的苹果树,还有魔法上的。 “你是说恶魔召唤或者巫术?”福尔摩斯愣了一下,他对超自然事件一直很有兴趣,近几百年几乎所有灵异事件他都了解一二。 “如果从这个角度……与苹果和蝴蝶这些象征的很有可能是崇拜自然图腾的原始宗教,他们信奉自然魔法,认为动物植物能带来超凡的伟力。” 大侦探来回踱步:“可这种异教怎么可能无声无息渗透进英国的上层?苹果……苹果……” 他忽然看向卡洛斯:“这间书店有没有记载魔法和异教的书?” “在一楼隔间最左边的架子上,”卡洛斯想了想说。 福尔摩斯头也不回冲了下去。 这下好了,亚茨拉斐尔回来的时候会很不高兴。卡洛斯盯着美丽厚实的地毯上几个人留下的脏鞋印想。 “那些不是这个时代的禁书吗,这里居然还有?”迪克握住要跟下去的卡洛斯的手:“卡洛斯,你怎么对这间书店的拜访这么清楚,还能进到室内?” 卡洛斯的脚步停滞,慢吞吞地转身面对他,被男孩拉住的小手蜷了蜷:“这里是我叔叔的书店,一直都是这间书店。” 一直都是这个叔叔。 迪克轻声问他:“门牌上那个a.z.是你叔叔的祖辈吗?” “……可以这么说吧。”卡洛斯没有和他对视,这肉眼可见有所隐瞒的样子几乎要把迪克逗笑了。 “好吧,好吧。”蓝眼睛的俏皮男孩不忍心再让他为难,“我们先想办法回去好吗?” “好。”卡洛斯小声说。 “但是你有一天会告诉我你的过去吧?神秘的英国男孩。”迪克搂住他的肩膀。 卡洛斯沉默几秒,直到迪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轻轻“嗯。”了一声。 “我找到了,快下来!”这时福尔摩斯跑到楼梯下大喊道。 “走吧。”迪克拉着他下楼。 “你们看,”福尔摩斯已经拿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勉强擦干净了手,将一本书递给迪克。 “《所罗门之钥》。”男孩念出这本书的名字。 福尔摩斯翻开的地方画着一棵挺拔奇异的树,那树枝繁叶茂,垂下的果实与花朵丰硕艳丽,形状奇诡,无数男女拜服在树下吟唱或□□。 画旁边记载了一个14世纪的古老传说:以血蜡塑你要下咒那人的外貌,再生祭一只蝴蝶送给魔鬼,将这蜡像放到对方门前,那人午夜就会梦游般出门,跑到你所在的地方。 “还有一个。”福尔摩斯又翻到另一个地方,这部分记载了一则苹果相关的仪式:用针和写有名字的纸条刺穿未采摘的苹果,将它投入烈火中,如夏娃劝说亚当般,那人会犯下爱情的大错;如阿斯摩太焚烧苹果般,那人心中会燃起对施咒者的熊熊爱火。 “蝴蝶和苹果一直都有性的隐喻,”福尔摩斯也不在乎他面前的是两个小孩子,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幻觉、诱惑,那枚印章的寓意可能就像魔笛,让被盖章的猎物自己跑到猎人手里。” “可是这可能吗?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能成功的巫术——现存的《所罗门之钥》最新的也就是法国那残缺不全的手抄本,我认识的神秘学家个个嘲笑它胡编乱造,这些人真按这里面的做了?” 福尔摩斯铁灰色的双眼放光:“可是如果这样做达不到应有的效果,他们又怎么会冒险往目标身上盖这样的章?” 他捏着那枚印章的手跃跃欲试,想要往自己身上来上一下。 “等等!”迪克连忙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你疯了?怎么能往自己身上盖?” 迪克看到这东西起心头不好的预感就愈演愈烈,仿佛真的有什么果实要从这些阴谋中成熟。 “你不好奇它是不是真的能致幻吗?”福尔摩斯还是难掩兴奋,“这上面连印泥都没有,根本没有投毒的空间,我刚才磕了一下,确实只是黄铜没错,那么难道真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不成?” “真有的话你就更不能试了,你要往那些人的老巢跑我们两个可拦不住。”迪克提醒这个不靠谱的成年人。 “其实还有个人可以试。”一旁的卡洛斯突然说,“楼上柜子里那个。” 16、“孩子” 迪克和福尔摩斯安静下来,转头看向发表惊人言论的卡洛斯。 “卡洛斯……”迪克组织自己的语言:“我们不能这么做,那家伙可能会死。” “好吧。”卡洛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能理解,“可是他本来想把那个用在我身上,曾经大概已经用到过别人身上。” “这次轮到他自己,不是很公平吗?” 迪克沉默下来,其实他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想法,甚至还有一定的赞同。 【fair】几乎所有义警、甚至一部分反英雄的出发点都基于此。正因为看过太多难以伸张的公义,太多不公平的事实,他们才会发起行动,试图身体力行地改变点什么。 可是谁又能定义公平的界限呢?执着地追求【公平】也几乎是所有义警跨越那条自制底线的原因。 打击罪恶是义警赋予自己的权力,没有人能监管他们,没有人能用行动准则之类的事情要求他们。这种超然的权力在现今法律来看依然是犯罪行为,但人们需要义警、人们需要英雄——如果世界没有这么多灾多难,谁喜欢每天晚上不睡觉不约会穿着紧身衣只为了满城游荡呢? 这种需求和无归束的状态让义警很容易在打击犯罪中迷失自我,但谁都隐隐知道,有条线在那里,一旦你越过那条底线,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蝙蝠侠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他严苛地要求自己,清醒的每时每刻都在自审,同时也负责审视家人的行为。夜翼知道蝙蝠侠有多怕越过那条线,越走越远,就这样迷失了自己。 如果不是蝙蝠侠,他可能已经成为猫头鹰法庭的利爪,杰森或许已经当上哥谭哪个地下组织的小头目(这么说来好像是没现在发展的好),达米安会继承刺客联盟一路走到黑,卡珊黛拉和斯蒂芬妮的家庭环境也不遑多让……只有提姆令人放心,迪克有时候觉得他是和布鲁斯最像的孩子,他永远不会做出和夜翼一样的选择——离开蝙蝠侠。 是的,对迪克自己来说,他敬佩蝙蝠侠、崇拜蝙蝠侠,却不想成为蝙蝠侠。他并不完全赞同养父的规则和观念,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完全无私,如果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亲人好友和陌生人同时陷入危险,夜翼无法保证会先救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那个。 他清楚自己的局限和懦弱,但并不以此为耻。他只是需要更多的经验,从蝙蝠侠的教育中提炼出自己的准则和底线。 可是现在,迪克看着卡洛斯清澈明亮到令人有些畏惧的眼睛,他对世界的认知还像个真正的孩子,一切都建立在一报还一报的【公平】上。他要怎么对他解释?自己的正义难道就是真理? “他很坏,他可能帮助那些人绑架或者害死了很多人,”迪克缓慢地说,“但是我们不能害死他,对待生命的选择总要慎重的,卡洛斯。” 迪克还是罗宾的时候,被迫参加过一次小丑的游戏。在危急时刻他选择了先救蝙蝠侠,间接导致一名无辜检察官的死亡。蝙蝠侠对他大发雷霆,这算是夜翼单飞的导火索。 迪克有后悔吗?他说不好,如果再让他选,可能还是蝙蝠侠。但是那条逝去的人命一直沉甸甸压在他的心间,成为他阴影的一部分。 他不希望卡洛斯也留下这样的伤痕。 谨慎地对待生命。卡洛斯盯着男孩幽深的蓝眼睛,对方的情绪如海底暗流般汹涌沉默,但灵魂在怒涛的冲刷中熠熠生辉。 他会一直这样吗?或者某天会被卷入狂澜之中坠落深渊? 卡洛斯无法理解迪克的坚持,但他现在真的很想注视迪克,直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歌星点点头。他并不在乎那个人是死是活,但是他忍不住想要看看迪克的底线,“但是如果我们在遇到危险前拦住他呢?只是看看会发生什么。” 迪克眯起眼睛,这个倒不是不可以,他和蝙蝠侠也经常跟着目标找到敌人的老巢,区别只在于这个人不是他们亲手送过去的。 但是可疑,卡洛斯的坚持非常可疑。歌星几乎从来没有主张过一定要做什么,他看起来对这些事也不感兴趣,为什么突然将这个主意坚持了两次? 卡洛斯在他的目光中眨了眨眼,少有表情的脸蛋令人看不出情绪,迪克觉得如果自己一口否决,他大概再也不会提出这种意见。 “我觉得可以。”对这两个孩子的谈话充满兴趣的福尔摩斯开口了,“我们也需要找到那些被拐走的人的线索,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起码我们可以推测出盖了这枚印章不会令人立即死亡。” “好吧,让我们看看这个大孩子对吹笛人来说有没有太超龄。”迪克作出让步,他也想看卡洛斯表现出少见的坚持的理由。 —————— 福尔摩斯在那个昏迷不醒的报童后颈处狠狠印了一下,直到出现纹路清晰的红印子。迪克则拿着侦探赞助的钱从窗户翻了出去,为他们带回来热气腾腾的咖啡和橘子酱面包。 书店内的藏书比他们想象中丰富得多,福尔摩斯和迪克整个下午都在查找这些异教巫术相关的资料,或许店主有这方面的兴趣吧,他们甚至找到了不少记录相关仪式的羊皮卷轴。福尔摩斯看得入迷极了,迪克有点担心他之后会不会只因为好奇而自己尝试召唤个妖精恶魔什么的。 楼上被卡洛斯打晕的报童则没有这种待遇,他中途醒来过一次,叫个不停,又被迪克捏着后颈掐晕了。 他们静静等着,直到夜幕降临,伦敦城内的行人越来越少,点灯人点亮的煤气路灯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书店内的古董时钟发出铛铛的报时声,午夜已至。 衣柜内的报童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灰绿的眼睛半开半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霭。他用被捆作一团的身体扭动着跳出衣柜,在地上匍匐爬行,直直冲着楼梯的方向。 “该死,那印章真的有用。”魔法真是神奇又惊悚。迪克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侦探抽出匕首将报童身上的床单割断。 报童马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冲向楼下,硬生生从窗户爬了出去,冲进伦敦的夜里。 “那些孩子和女性也是这样,自己就跑了出去?”迪克想象每晚城中都有一些孩子迷迷蒙蒙地走出家门,前往不知是什么的地狱,不禁感到一股冷气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 “标准吹笛人的故事,说不定那个是史实。”福尔摩斯打开书店的后门,带着两个孩子追了上去。 他们不近不远地在报童身后坠着,跟着他踉踉跄跄的脚步穿过今早刚发现命案的主教广场,慢慢走向白教堂区的方向。 “奇怪,为什么是这里?” 从早上男人的衣着谈吐来看,应该是个西区的上等人才对。 越靠近白教堂区,空气中的雾气似乎就越浓,不知不觉间能见度已经低得看不见十米开外的景象。 “卡洛斯,跟紧我。”迪克握住卡洛斯的手低声说。 突然,前方的报童停住了脚步。此时他已经走到白教堂附近的河边,混沌的河水安静地流淌着,反衬得夜晚寂静骇人。 【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浓雾中响起,三人屏住呼吸躲到墙壁之后。 “是……我来了。”报童含糊不清地说。 那男人戴着礼帽的身影突然从雾中消失,河流陡然湍急起来,呼啸着打出旋涡,一个小女孩的影子从黑色的河流中爬了出来。 【新同伴。】她用稚嫩的声音说。 【新同伴。】无数道分不清性别的稚嫩声音回应。 迪克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从河流中、从阴暗的巷口中涌出无数孩子的剪影,他们黑暗中的脸庞看不明晰,只能看到一双双极为空洞的眼睛注视中间的报童。在他们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隐隐亮起金色的树枝纹路。 这都是什么?难道那些失踪的孩子都变成了这样?不对,这些孩子太多了,数量根本对不上。 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报童在女孩的呼唤下靠近河流,迪克担心他马上就要跳下去。 【你不是孩子!】女孩忽然尖叫一声! 【不是孩子!不是妈妈!骗子!】她愤怒起来,孩子们愤怒起来,一步一步围向报童。 报童突然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自己究竟在哪,等他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涕泗横流跌倒在地。 【去死吧,骗子。】女孩站在他面前,举起手中雪亮的匕首。 “不……不……”报童的眼角止不住流泪,眼睁睁看着那把尖锐的刀刃刺向他的胸膛。 “到此为止了甜心。” 一块飞石狠狠击中女孩握着匕首的手心,她被打得退后了一步,却没有因疼痛丢下手中的武器。 迪克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你们这些孩子在这里做什么呢?这个时间好孩子应该回家睡觉了。”他靠近时才能看到女孩白色的头发和脸上醒目的疤痕。 【没有家,没有妈妈。】女孩黄绿色的眼睛如猫一般瞳孔紧缩,她看看迪克,又看看后面的卡洛斯,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们也被妈妈抛弃了对吗?】 【来玩吧。】另一个孩子说。 【加入我们吧。】其他孩子说。 【我们合为一体,才能回到母亲的肚子里。】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呢喃,那金色的树枝看上去更像挂着他们,他们是从树上掉落,滚落到泥土中的一颗颗果实。 【只要先把你杀掉。】女孩突然消失在迪克面前的浓雾中,下一瞬、雪亮的匕首切向福尔摩斯的颈项。 17、本体 福尔摩斯反应飞快地躲避,但他还不够快,女孩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如铁钳一般,另一只手紧握匕首,割向他的喉咙。 霜寒的刀刃即将饱饮鲜血之前,女孩突然被一股巨力硬生生从福尔摩斯身上扯了下去,重重甩到石墙上! 女孩发出尖锐的痛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怒视挡在福尔摩斯身前的卡洛斯。 【为什么?】她问,眼中燃烧着冰凉的怒火,既有有孩童的天真又有恶鬼的冷漠。 【你和我们一样失去母亲,你应该能明白才对!】 那些眼神空洞的孩子们流下泪来,一步步围紧他们。 【被抛弃的滋味,不被爱的痛苦,你难道不懂?】 女孩黄绿色的眼睛与卡洛斯的金瞳对视,男孩背对着迪克和福尔摩斯,那双向来清澈的眼睛此时布满阴翳,他的瞳仁一瞬间化作竖瞳,又很快恢复正常。 “没用的。”卡洛斯面无表情地说,“你无论吞噬多少孩子,剖开多少女人,也得不到母亲的爱。” 【闭嘴。】女孩低呵。 “你的方法一开始就是错的,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错误。想回到母亲的肚子里是不是意味着你认为自己的诞生也是错误的?” 【闭嘴、闭嘴、闭嘴!!】 女孩愤怒地咆哮起来,猛兽一般跃起刺向卡洛斯,卡洛斯后跃几步躲开她的袭击,手臂向后拽住闪击到他背后的女孩,旋身将她甩了出去,狠狠砸到几米之外的地上。 两人的过招只在瞬息之间,甚至还是卡洛斯的碾压,迪克和福尔摩斯被男孩的战斗力镇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幼小的身影,简直是一只小猫暴打猎豹般的场景。 女孩的手指愤怒地抓挠地面,留下一道道白痕,她捡起掉在一旁的匕首,再次站了起来。 【他答应过我们的,修正这些错误。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消失吧。】 她舔掉嘴角流出的血迹,周围的雾气突然间更浓了,迪克和福尔摩斯完全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卡洛斯?福尔——”迪克猛地咳嗽一声,感受到肺部的疼痛和一阵晕眩。他睁大眼睛,用袖子捂住口鼻含糊地喊道:“雾里有毒,屏住呼吸!” “跑起来!”不远处传来福尔摩斯同样含糊的声音。 发出声音在这种不可视的环境中简直就是报点,不可能站在原地不动。 迪克向着记忆中卡洛斯的方向跑去,他接受过一定的耐药训练——隔三差五就要面对小丑毒气和恐惧毒气,想不产生耐药性也很难啊——但是卡洛斯就不一定了。 雾中有许多孩子的手臂伸向他,想要把他拉扯着拖向更深的雾里,迪克用力挣脱这些亡灵般的纠缠,他们还是孩子,想到这里就让他心情沉重。 此时,前方雾气中忽然浮现出一双散发着幽幽光芒的金瞳,这明显并非人类的特征出现在眼前时,迪克心中最先升起的情感居然是喜悦而不是疑问。 他正要张口呼唤卡洛斯,面前那双金瞳却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瞬、破空之声在他耳边响起,随之而来是女孩的尖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边走。”一只温凉有力的小手抓住迪克的手腕,和那些冰冷的孩子完全不同的触感让迪克感到安慰,卡洛斯带着他在石砌的街道上快速奔跑。 “砰——!!” “砰——!!” 前方传来左轮手枪特有的射击和转轮声,应该是福尔摩斯的手笔。 迪克捂紧口鼻跟着卡洛斯的脚步一路闷头冲出浓雾,这才终于敢大口呼吸。 他弯腰猛喘几口气,抬头看向周围,才发现卡洛斯另一只手还拽着瘫成烂泥的报童。 另一边,福尔摩斯也跑到了浓雾外围,男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大衣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几缕布条挂在他的肩头。 “你没事吧?”卡洛斯扶住迪克的胳膊,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抬了抬抓住报童后领的手:“他没死。” 看出来了,这小子确实命大。 迪克被卡洛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真了不起卡洛斯,还能救下他。”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他死的。” 卡洛斯觉得信守诺言理所应当。 “谢谢。”迪克捏捏他的肩膀。 亲眼见证到超自然事件,疲惫中难掩兴奋的福尔摩斯此时开口说:“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把他放这吧,我带你们去我家。” “放这?”迪克愣了一下,“不是很危险吗?” “我现在叫警察过来。” 福尔摩斯说罢举起手臂朝天连开三枪,剧烈的枪响让迪克忍不住捂住耳朵,这下半个城区都能听见了。 迪克:…… “我们走。”福尔摩斯收起手枪,一马当先快步离开现场。 —————— “等等,你真的住在贝克街221b?” 迪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雅致红砖小楼门前的号码,这里确实是贝克街没错,转头还能看到英国教堂总堂的尖顶。 “这有什么好造假的?或者我假设你认识一个别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打开房门请他们进来,点亮室内的煤油灯。 这房间装潢本来也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只不过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东西——实验试管、成堆的旧报纸、满墙的线索图、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和图纸。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尼古丁的味道,沙发旁还立着一支小提琴。 “我是听说过一位……” 但是是小说里的虚拟人物!他们现在到底在一个怎样的世界?福尔摩斯的小说里肯定没有那种超自然现象的啊。 “随便坐,很不幸只有冷茶了,如果你们饿了茶几上有面包。” 福尔摩斯将一瓶药水涂在手上,一点点将脸上潦草的络腮胡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 他用一张手帕沾水草草擦干净脸和手,疲惫地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红茶。 活脱脱一个可怜的英国单身汉。 “so……” 福尔摩斯酝酿了一会:“我知道你们不太简单,你们的反应和理念都很有意思,有趣、非常有趣。” “但是我不会追查到底,”他在迪克开口前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就当报答他救了我一命。” “很公平。”卡洛斯说。 “那么……只是好奇,你是妖精吗?仙子?好小伙罗宾*那种?”福尔摩斯铁灰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没有看到那双雾中发光的眼睛,但卡洛斯的力气和反应速度显然都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都不是,”卡洛斯摇摇头,“妖精都很mean,大多数情况你会希望自己不要遇见它们。” “等等,真的有妖精?”迪克惊讶地问。 “在英国很多。”卡洛斯说,“大部分都住在郊外,偶尔会做些杀死旅人或者让他们迷路之类的事。城市里比较常见的是gremlin。” 等等,gremlin。 迪克知道这个轶闻,传说一战和二战时期这些小精灵会频繁破坏欧洲上空的飞机,许多英国飞行员都声称见过它们,最后连英国空军部都承认了它们的存在,甚至出了一本关于如何安抚和分散他们注意力的服务手册。 当初他只当作是英国人莫名其妙的精灵情结,还感叹过英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家。 现在这些童话故事居然是真的?英国人还接受良好?英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家! 被美国人吐槽的两个英国人浑然不觉,福尔摩斯又问道:“那个女孩和那些孩子是什么?” “有点像恶灵。”卡洛斯想了想说,“他们可能是溺死在那条河里的,那条河里的怨气很重。” “如果我建议大英政府截断那条河的上流将它疏散呢?”福尔摩斯上道很快,“这样他们会消失吗?” 卡洛斯摇摇头:“很难。我猜他们已经是一个意识的整体了,甚至代表了一个更高级的概念——这座城市里所有被抛弃的孩子。只要这里还存在孩子被抛弃的现象,他们就不会消失。” “我记得那女孩说有人答应她修正错误?”迪克问道,“如果是这样,她要修正什么错误?” 三人互相对视。 “我想我们得大胆假设,”福尔摩斯双手合十,“有什么方法能让这座城市再也没有被抛弃的孩子?” “……”卡洛斯表情茫然,“杀了所有人?控制所有人?带走每个孩子?” 太可怕了吧。 迪克震惊地问:“没有什么魔法可以让人不要抛弃孩子吗?” “魔法释放面对的对象越多,执行方式就越简单。”卡洛斯说,“当面对一个城市的目标时,显然只会有一个粗暴的路径去达成目的。” “那些树枝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指那些孩子衣服上金色的纹路,“我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森林里的精灵。” 卡洛斯想了想,“我猜是某个法阵的一部分。有人利用这些恶灵组成活动的魔法阵,这种手法还挺高明。” “树组成的法阵?”迪克想到布鲁德海文海底的那个阵法,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他们作为树枝的一部分将法阵的范围延伸,同时作为树根的一部分,用自己的痛苦为法阵提供能量。” 卡洛斯也为自己倒了杯冷茶,“这个法阵可能真的能颠覆伦敦。” “我们怎样才能阻止它?”福尔摩斯问。 “找到阵眼。这棵【树】一定有它的主干,那些失踪的女人可能就被用来构成主干了。” 卡洛斯饮下一口茶。 “被杀死的妓女是唤醒法阵的血祭(养料),游离的恶灵为它蔓延根系,纯洁女子则是构成魔法的主体,它扎根在伦敦的血肉上生根发芽,等它开花结果那天,就是魔法实现的日子。” 18、身份 迪克脱下外套和长裤爬到床上,靠在卡洛斯身边。 福尔摩斯慷慨地把他室友的房间借给了他们,“反正他结婚之后就把这里当免费旅馆了。”侦探如此说道。 九月的伦敦已经刮起了萧瑟的秋风,夜晚有着并不宜人的温度,寒冷会随着雾气侵蚀关节的每一条缝隙。 好在房间内点起了壁炉,迪克很少在这种环境入睡——当然作为从英国移民到美国的老牌贵族,韦恩庄园有很多房间内点缀着这些充满年代氛围的装饰,但布鲁斯显然更偏好充满效率和科技感的生活方式,比如供暖系统、比如庭院里的激光陷阱。 壁炉中的柴火发出哔哔啵啵的燃烧声,明亮的火焰在房间的角落静静跳动,卡洛斯的面容也随着火光的摇曳晕出不同的光影,无不温暖朦胧。 那双金色的眼睛比火光更亮,卡洛斯转头看向迪克,似乎在等待他先开口说些什么。 “所以……是不是还挺有趣的,我们在我家还没成为室友,跨越时空反而睡到了一张床上。” 迪克往卡洛斯的位置凑了凑,他们还盖着同一张厚厚的被子,这个对于成年人稍微宽敞的床对两个孩子来说简直大得不像话。 “是啊,室友。”卡洛斯用他完美的英国口音轻而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成功让迪克的心跳漏了一拍。 damn英国人。 他缓缓伸手搭在卡洛斯露出被子的手上,并不用力,更像一种安慰:“所以,考虑到我们已经有了过命的友谊——当然,主要是你救了我的命——你愿不愿意和我谈谈你自己呢?” 卡洛斯被他握住的右手并没有紧张地绷紧肌肉,金眼睛的男孩与他对视,平淡地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还不确定,”迪克微微歪头,对他眨了眨眼睛:“我想听你自己承认,你真的是面具先生?” “……对。”卡洛斯靠在床头的身体下滑,将自己落到蓬松的枕头上,被迪克握住的手却没有移动。 “如果你想看的话。” 他空闲的左手挥了挥,一张泛着黑曜石温柔光晕的面具出现在他手中,其上闪耀着无数细腻的星点,仿佛宇宙静止凝结的一隅。而面具中央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电子表情【:i】 “噗。”迪克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先被那个面无表情的表情逗笑了,那个就是卡洛斯的现在的心情吗?歌星心情就是没有心情,看起来还有点无语。 他看看面具再看看卡洛斯表情麻木的小脸,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这也太可爱了卡洛斯!哦sweetie。” 卡洛斯转头看向他,面具很诚实地显示出【?】,逗得迪克又把头埋在他颈间咯咯笑了起来。 “这个很好笑吗?”卡洛斯疑惑地问,“我觉得它能很直观地表现出我的心情,这对我很有帮助,能节省很多不必要的语言。” “不不,”迪克甜甜地笑着说,“它确实非常直观,但人们一般不会选择这么直观地坦白自己的心情——复杂的世界,总有些东西要隐藏。你的坦率真的非常可爱,这是很少见的,很宝贵。” “所以普通的人类不会这么做。”卡洛斯明白了,“我还以为这和他们在社交网站上打卡每日心情是一回事。那我应该把这个功能去掉吗?” “千万别。”迪克从他手中接过面具,挑眉无声地询问卡洛斯:可以吗? 他得到许可的点头之后才将面具扣到脸上,漆黑的面具上自动显示出【xd】巨大的笑容,男孩冲卡洛斯张开双臂:“这个超级酷的,你能感觉到我的喜爱吗卡洛斯?说真的我希望我也有一个这种面具,这样我忙着用两只手痛殴坏蛋的时候还有它能替我竖起中指。” “感受到了,非常直观,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个。” 卡洛斯甚至不用通过对方面具上的表情,就能感受到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细密甜意缠绕着他,缓缓流进他的体内,被安静的黑洞漩涡吞噬。 “真的?谢谢你卡洛斯!”迪克将这张酷炫的假面摘下来,看着它化作点点星芒消失。 “但是我警察的工作用不上,晚上的——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卡洛斯点点头:“夜翼。你的两个身份都帮了我大忙,谢谢。” “我还以为你要想一会呢。”迪克见他毫不犹豫回答出来有些失望,“你之前看上去对义警的秘密身份不太感兴趣。” “我和你在警局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卡洛斯诚恳地说:“你的……臀部,很有辨识性。” 什么? 红晕从迪克的脸颊飞到耳朵尖,烫得他哑口无言。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或者打趣他的屁股引人注目,说真的迪克完全不介意,这是他身上富有魅力的特质之一,但是这人不能是卡洛斯、也不能在床上! 天呐那天赐的嗓音、那形状优美的唇瓣、那优雅性感的口音就这么提到了他的「臀部」!「臀部」!这难道不是一种犯罪吗?卡洛斯的歌里都从来没有过这种词语,迪克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说这种词来着! 偶像我的偶像我不准你——!! “jesus.”迪克重重摔在枕头里哀嚎出来,他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了卡洛斯,谢谢你告诉我。” 以后再也不穿直筒牛仔裤了,迪克悄悄磨牙。 “呃,”卡洛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快点明你的身份来着,其实没有那么好辨认,我记忆力比较好。” 别告诉我你清楚地记住我屁股的形状了亲爱的,迪克欲哭无泪,这样对我真的没有帮助。 “没有,不是你的问题。”他坚强地爬了起来,不希望卡洛斯产生什么误会,“我只是有点害羞……你知道,屁股……” 他越说声音越小。 “噢。”卡洛斯恍然大悟,这对人类来说是好身材的重要指标之一,也是有无求偶吸引力的魅力点之一,恐怕不适合被人随便提及。 “对不起,冒犯到你了。”歌星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希望这不会让你产生心理阴影,我没有性骚扰的意思。” “不不不!”迪克握住他的手,“害羞和反感不是一回事,如果我感觉到被冒犯会跟你说的,好吗?我只是有点害羞,这是很正常的情绪,不是你的问题。” “okay.”卡洛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迪克趁机转移话题,天呐别在他的屁股上停留太久了。 “既然我们互通了秘密身份,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更上一阶了,你说呢?” “你说的有道理。”卡洛斯表示赞同。 “所以,我首先想问的是,你,面具先生,愿不愿意和我,夜翼,组成布鲁德海文的夜巡搭档?” 幼年警察的眼睛如淬火的蓝宝石一般温暖炙热,“我在布鲁德海文单干很久了,每天晚上除了打击罪恶就是坐在风景最好的地方吃我的夜宵——当然其实这样挺爽的,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我们在一起玩会更有趣的。” “你邀请我做义警?”卡洛斯垂下眼帘,“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是什么,或者和虚数空间的怪物有什么关系。” “这些相比起来没有那么重要。”迪克耸耸肩,蝙蝠侠应该更在乎这些问题,虽然迪克也不能说完全不在意吧,他对卡洛斯的事情当然好奇极了。但是如果卡洛斯愿意做他的搭档,每天晚上他们可以一起揍翻找事的劫匪、有心脏病的小偷(这个还是别揍了),然后坐在贝利教堂或者港口船架的顶端分享热狗和可乐——比起这些快乐,剩下的问题完全可以之后再得到答案。 “我个人而言不想做「英雄」相关的行为……我不是很适合插手人类的事情。”卡洛斯想了想说,“我不太确定什么事情是人类能做的或者不能做的,也不太了解你们对「好事」的定义。我自己生活的时候也尽量不做多余的事情。” 他看了看迪克黯淡下来的蓝眼睛,接着说,“但是如果你邀请我和你一起玩的话,我很乐意接受。只要你告诉我游戏规则。” !! 本来觉得没有希望了的迪克惊喜地抬起头:“你答应了?你想和我一起玩?” 他扑上去抱住歌星:“交给我吧卡洛斯,你不懂的事情全部可以问我,我们一起夜巡会很开心的,我保证。” “好啊,我晚上除了看卡通和睡觉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卡洛斯被他抱着淡淡地说出了在现充听来很是心酸的话语。 但是换个角度一想,当nerd总比出去和俊男美女开银趴要强吧?迪克跟着布鲁斯出席宴会的时候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卡洛斯这么洁身自好的宅宅简直是圈子里的一股清流。 “小朋友。”迪克怜爱地捧起他的脸搓了搓,“等我们回去就出去玩,把布鲁德海文好玩的地方逛个遍。” “好。”卡洛斯被他捧着脸,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可以带你去我知道的地方——虽然我不确定对人类来说那些地方好不好玩。” “什么地方?”迪克没想到卡洛斯还有神秘地点邀请他去他欣慰极了。但随后义警又反应过来,卡洛斯已经完全不避讳在他面前用「人类」这个词把他和自己做区分了。 “卡洛斯,介意告诉我你是什么种族吗?”迪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他暗暗猜测,卡洛斯显然非常俊美,歌喉也无比动听,难道是人鱼或者海妖这样的神话生物?这样他容易吸引意志不坚定的人类的体质也说得通。 歌星的眼神却可疑地游离起来:“hummm,有机会就给你看。” 他小声说。 19、母亲 鸟叫声、马车的哒哒声、咖啡摊的铃铛声。 迪克睁开眼睛,努力眨了几下才看清面前的景象:幼年卡洛斯侧躺在枕头上还在沉睡,半张雪白小脸埋进被子里,露出微卷的黑发和纤长浓密的睫毛,呼吸均匀轻缓。 他忍不住抿唇露出星星眼,早上就看到这一幕简直有着治愈人心的冲击力,这孩子可爱过头了。 “卡洛斯,卡洛斯。”迪克扶住男孩的肩膀轻轻摇晃:“wakey-wakeysleepingbeauty.”* “嗯。”卡洛斯睁开金色的眼睛,迪克发誓自己有一瞬间看见他的瞳孔缩放了一下,虹膜绽放的纹路交错绮丽如向日葵的花瓣,美丽到极致反而显出非人的冷酷。 迪克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幸好你不是那种经常夜不归宿的类型。” 不然这身份怎么藏得住啊。现在迪克几乎可以确定卡洛斯之前没有和人一起过过夜了,他自己是不是也不知道刚睡醒的时候眼睛会变成这样? “yep.” 歌星好像是稍微有点起床气的类型,刚睡醒的时候没什么心情说话,蔫哒哒地附和他。 迪克将他的衣服递给他,又套上自己的,“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卡尔?*” “挺好的,我梦到你了。”卡洛斯终于振作过来,“我梦见你在大楼之间跳跃,很小一个,穿着斗篷和短裤——有点像彼得·潘。” “真的?”迪克愣了愣,“哇哦,我还没跟你说过我以前当罗宾的事情,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 “不好说。”卡洛斯跳下床为自己整理衬衫,“我们睡得太近,而且你喜欢我,这种情感在魔法上已经建立起连接的途径。可能是你的记忆或者情绪影响到了我的梦,也可能是我瞥见了你过去的一隅。” 迪克听到「你喜欢我」的时候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 “这对你会有什么负担吗?”他蹙起眉头,“被动接受我的情绪之类的。” “不,你看起来很开心,一直在笑。”卡洛斯眯起眼睛回想,“你小时候确实很像精灵,好看的那种。” 活泼、爱笑、神出鬼没,不停对坏蛋说有点mean的双关语笑话并狠狠揍断他们的鼻子。 “你这么觉得?”迪克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也记得自己小时候非常可爱,那时候他还没经历这么多沉重的伤害或失去,单纯美好的童年,每天晚上的夜巡都是一场刺激的游戏。 “嗯,是个美梦。”卡洛斯对他笑了笑,打开门走向盥洗室洗漱。 “真不知道因为你是个英国人还是因为你是个甜心。” 迪克又被他的甜言蜜语攻击了一下心脏,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窃喜又懊恼地嘟囔。 他们下楼时福尔摩斯已经买好了早餐:甜面包、小羊排、烤饼干和一壶他自己泡的好茶。 迪克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刚刚过了七点。 “goodmorning,gentlemen.”福尔摩斯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茶,“显然那些只提供早午餐的餐厅还没有开门,希望你们不介意从酒吧打包的食物。” “非常丰盛,多谢款待。”迪克坐到桌前,眼睁睁看见卡洛斯的第一个动作也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好吧,他看过这两个人喝隔夜冷茶的样子,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吐槽的了。 “有什么新闻?”他切下一块嫩羊肉,突然注意到侦探的手指亢奋地敲打椅子扶手,似乎正强忍着激动的心情。 “啊太多了,太多了。”福尔摩斯哗啦放下报纸,“庸人的猜测、无趣的舞台——还有绝妙的邀请。” “谁的邀请?” 迪克展开报纸,今天福尔摩斯老老实实买了《泰晤士报》,头版用硕大的粗体黑字写着: 【白教堂区枪响,目击人士声称恶灵作祟】 下面详细地记载了昨天那位报童的言论,显然恶灵也没能让他完全丧失理智,那人只字未提自己为神秘组织干了什么脏活,而是坚持声称犯下这等罪行的是浓雾中孩子的亡灵,并试图获得教会的庇佑。 《泰晤士报》认为虽然教会答应考虑派教士前往白教堂附近举行净化仪式,但这个报童很有可能是开膛手杰克的崇拜者,坚持将这种肮脏的罪行污蔑到最纯洁的孩子身上,这种行为令人发指。 下一版紧随其后,苏格兰场今日凌晨真的收到一个匿名包裹——一只血迹已然干涸的耳朵,以及一封血淋淋的亲笔信。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 fallingdown,fallingdown. (伦敦大桥正倒塌,正倒塌)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 myfairlady.* (伦敦大桥正倒塌啊,我的淑女) ——saucyjacky (调皮杰克)” 虽然“伦敦大桥正倒塌”是《鹅妈妈童谣》里一首脍炙人口的歌谣,但由一个连环杀人犯唱给警察,这份动机就显得没那么纯洁童真了。媒体显然认为开膛手杰克在公然藐视整个英国社会,维多利亚女王甚至亲自向苏格兰场施压,要求尽快破案。 “你的意思是这是开膛手杰克的邀请?”迪克皱起眉头,这个唱童谣的风格更像哥谭的那个“杰克”,说真的让他有点不爽,而且历史上的开膛手杰克并没有寄给警察这么一封信。 “不全是,或者说对雷斯垂德探长,这百分之百是上流舞会的敲门砖,但对我不是,这么明显的挑衅就像登徒子反过来冲路边的淑女丢手绢。” 福尔摩斯挑剔地说。 “那什么是邀请函?”迪克接着往后翻了翻,除了广告之外就是一些国际事务或者鸡毛蒜皮的王室八卦,和一百多年之后也没什么区别。 “线索,一幅精心的画作。” 福尔摩斯从抽屉里掏出一张伦敦地图——他有厚厚一沓这玩意,推开茶杯和饼干碟将它铺在餐桌上。 “看这里。”他指向报纸中不大不小的一版:【罗恩侯爵近日将于皇家植物园展示美洲新品种花卉】 “你觉得他是杰克的新目标?”迪克问。 福尔摩斯抽出夹在胸前的钢笔:“不不不,他是钥匙——或者植物园是那个钥匙?” “这只是拼图的一小片我的助手,但却是最诱人的一片。” 他迅速用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个地点:“1月6日,摄政公园溜冰事件,250余人跌进破碎的冰河,40余人身亡——包括一名牛津大学的植物学教授;2月9日,科尔多煤矿爆炸事件,一名地质学家和三名矿工当场身亡……3月18日,贝宁侯爵在府邸中遇刺,侯爵府部分藏品失窃……8月7日、8月31日、9月8日、9月30日,开膛手杰克在白教堂、屯货区、汉伯宁街、主教广场犯下连环杀人案。” 他一边说一边连续在地图上密密麻麻画了数十处圆圈,再粗暴地用线将它们连接:一棵枝繁叶茂的罪恶之树就这样显现出真身,蛛网般盘踞在伦敦城的上方,尽情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勃勃生机——而树枝交错的中点,正是皇家植物园。 “jesus!”福尔摩斯赞叹道:“真是罪恶中的杰作,犯罪的天才、艺术家!你们看到了吗,人类一切邪恶的结晶就要从这棵善恶树上结果了。” 迪克震撼地看着这张图,他发现旁边一直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卡洛斯都被吸引了注意,表情有些惊讶。 “你怎么确定这些案件和这件事有关系的?有些看起来只是意外而已。” “这世界上没有意外,「意外」只是许多必然事件导致的连锁反应。”福尔摩斯神经质地搓手。 “这些受害者里的某些人——或者他们才是重要人物,其他人只是倒霉的添头——他们都和皇家植物园有关。” “这个人参与了植物园的新展区规划、这个人则培育了新品种的杜鹃,那个是参与修建的工人,这个当时受雇为工人们提供送餐服务……” “除了开膛手杰克的受害者,我们的倒霉蛋们全都和皇家植物园产生过一点联系,哪怕微不足道,亦是蛛网的一角。” “……你真是个卓绝的侦探。”迪克挑起眉毛:“我很少用这个词,几乎没用过,但你卓绝超凡。” “谢谢,我很荣幸。”福尔摩斯向他举了举茶杯。 “那「舞会」的地点是哪里呢?皇家植物园?就围绕着这位罗恩侯爵?” “不不,罗恩是一条线。”福尔摩斯说,“你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路易斯公主的丈夫,女王的女婿。” “可怜的女士,爱丽丝公主早早染病去世,海伦娜公主远嫁宗德堡,路易斯公主倒是被她限制住陪伴在她身边,但这位小姐是个活泼的女性,天性爱好自由,选择了一个女王不喜欢的夫婿,母女间的关系非常冷淡。” “你是说……”迪克有不祥的预感。 “关系再怎么冷淡,她们依旧是皇家的母女。”福尔摩斯摩挲椅子的扶手,“据我那位在大英政府官居末职的哥哥透露,半个月之后路易斯公主将在肯辛顿宫召开舞会,女王想必也会小小的出场。” “thefairlady.(窈窕淑女)”迪克喃喃。 “杰克和幕后之人渴望母亲,”福尔摩斯打了个响指,“还有什么母亲比英国的国母更加合适呢?” 20、植物 【10月3日邱园】 “入场券先生,三张。”门童朝下一位游客伸手。 “哦我的入场券……在这,给你。”男人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钱包,小心翼翼抽出夹在里面保存整洁的三张铜版纸门票交到门童手里,上面别出心裁地印刷了皇家植物园黑黢黢的缩影。 门童不感兴趣地扫了他一眼:四五十岁、高大敦厚的中年男人,穿着保养得当但衣角有些磨损的呢绒大衣和西装,身上只佩了一只黄铜怀表。唯一引人注意的是他还带着两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小男孩,他们大概没有来过这么正式的场合,一直羞怯地牵着男人的衣摆,可能是他的儿子也可能是他的孙子。 典型的伦敦周边乡绅,门票大概就要花掉他家几个月的积蓄了。 “拿好你的票,下一个。”门童将切下一角的票交还到男人手里,冲后面的人喊道。 “谢谢你先生。我们走吧。”男人一边一个牵住两个男孩的手,走进今日美洲植物博览会的现场。 面前玻璃钢结构铸造的棕榈室形如一架倒置的巨大帆船,在今日伦敦少见的艳阳天下反着耀眼的光,门票上印的正是这个最知名的标志物。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精心修剪的玫瑰和杜鹃花丛间穿来穿去,蜜蜂一般分出不同的洪流绕向各个路口,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女王一样游荡。 “哼,看看这些人。”男人嘟囔,“我保证他们大多数人说不出三种兰花的名字,莨菪*如果放在午餐盘子里也会当配菜吃掉。” eon.”拉着他左手那个黑发蓝眼的小男孩左看右看,显然对周围的景象十分好奇:“赶赶时髦看看鲜花,来植物园约个会,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别对他们太严格。” 男人的唇瓣几乎没有颤动,用气音说:“等那个「幕后黑手」把他们都做成花肥之后,会有人替我原谅他们的。” 起码葬礼上的牧师会。 “他们把蝴蝶兰花丛修成了蝴蝶的样子,这很酷啊。”蓝眼睛男孩毫不在意他扫兴的态度,转头问另一个男孩:“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男人右手牵住的棕眼睛男孩始终没对植物园表现出什么好奇心,闻言摇摇头。 突然,一道清冽的男孩声音出现在另外两人的脑海中: 「情况不太妙。」 福尔摩斯难掩震惊地顿了一下脚步才继续随着人流向前走去:「你可以在我的头脑里说话?理查德,你能听见吗?」 「我能。」迪克快速回答,「酷啊卡洛斯,我都不知道你还能这样,你甚至都没念咒语什么的。」 「我们现在牵着手,我可以将我的魔力传到你们身体里直接对话,」卡洛斯说,「如果我们没有肢体接触就不会这么简单。」 「你刚才说什么麻烦了?」福尔摩斯问。 「这里到处充斥着有主的魔力,基本上已经是一处魔术工房了,我们现在正踏在某个魔术师的领地上。」 「魔术工房?」 「魔术师建造的,最适合他战斗的阵地——踏上这片土地后工房所有者本人会得到大幅增强,非所有者则会受到限制,使用魔术变得更困难。」 迪克蹙眉:「那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但我们要小心点。」卡洛斯向他们解释,「这里的植物排列经过了精心设计,可以起到魔法阵的作用,这里有多大?」 「121公顷。」 福尔摩斯回答,「你觉得那个巫师有可能把这么大的园林的所有权全部从白金汉宫偷到自己手里?」 「很难,除非有巨大的魔力供给否则人类不太可能做到——起码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不到。」 卡洛斯左右看了看,拽拽福尔摩斯的袖口,指向叫卖口袋里印刷粗劣的植物园导览图的小贩那边:“dad,我想要一份那个。” ?! 迪克嘴角抽搐,辛苦你了卡洛斯,你付出太多了。 小贩看到了商机,连忙抽出一张折好的地图:“来一份吗先生?只要一先令。” “一先令。”男人跟着卡洛斯走上前去,表情有些犹豫,“回去我不会再给你买水果糖了。” “来一份吧先生,”小贩看出他的犹豫,卖力向这位乡巴佬推销:“地图能做收藏纪念,还比照片要便宜。” “那就来一份吧。”福尔摩斯觉得演的差不多了,毫不犹豫把钱塞给小贩,抢过地图带着两个孩子转身就走,迅速得那小贩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温室的位置是固定的,工房一定是在温室位置的基础上建立的。」 三个人站在一处没那么茂盛的花坛边对着地图琢磨起来。 「那外围的森林和园圃就可以排除了。」福尔摩斯断言。 「对,展览会在棕榈室举行,这里可能是法阵的中点,那个魔术师应该也会到场。」 「我们在魔术工房里的谈话那个魔术师都能听到吗?」迪克问。 「不一定,这里人太多了。」卡洛斯说,「但如果他用这里的植物构造法阵的本体,那么这些植物都会是他的耳目,那些花就是一个个喇叭。」 「了解。」 好一个蒸汽朋克又阿兹卡班的毒藤女。 迪克抬起头甜美地说:“daddy,我们先去哪里?” “睡莲馆怎么样?那里比较近。”福尔摩斯边研究地图边说,实际上是因为他刚才偷听到游客说话,罗恩侯爵现在正在睡莲馆参观。 「非常优秀我的助手们,演技天衣无缝。」侦探牵着他们的手称赞道。 迪克挑起眉毛:「绝对专业。」 「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卡洛斯跟着两人走在路上,突然说道。 「什么?」 「人类的血肉和灵魂也算是魔力的来源,虽然质量不如魔术师,但这么多人能提供的魔力也不少了。」 迪克和福尔摩斯嘴角的微笑僵住了,两人缓缓看向他。 这么重要事怎么不早说!! 「刚才没想起来。」卡洛斯致歉。 福尔摩斯:「所以这群很正常的、出来享受鲜花和约会的普通人,既是人质又是那个巫师的备用燃料?」 「我想是的,」卡洛斯说:「一群活动的、拿着门票自己打包上门的新鲜祭品。」 真是非常具有主观能动性。 「我们放火把这里烧了呢?」福尔摩斯突然问,「我刚才研究过了,竹园和其它地方连接最多,在那里放火可以把整个邱园点燃。」 「你疯啦!」迪克骇然地看着他,「这里这么多人呢,还是英国的光荣标志,不用等到舞会女王就能把我们仨的头切下来挂在白金汉宫门口。」 森林放火使不得啊,而且1936年水晶宫马上就要被烧毁了,没必要提前让英国再遭此一劫吧! 「没用的,这些人跑出去之前魔术工房就可以吃掉他们。」卡洛斯平淡地说。 他在谈到魔术相关话题的时候格外的有超脱感,仿佛人类被吃或者没有都是动物世界里面的故事。 可是我看见电视里小海豹找不到妈妈也会为它难过,迪克突然发散思维想到。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卡洛斯想了想,「要么把那个魔术师找出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吞噬游客的时候杀掉。」 「怎么能看出来那个人是魔术师?」 「我能感受到魔力波动,而且我想他现在应该不会太好受。」 卡洛斯解释道:「魔术工房内承载的信息太多,对主人来说也很有负担,人群中表现比较痛苦的很有可能就是。」 「这个听起来赌博的成分比较大,还有什么办法?」 「现在悄悄去各个温室把工房的构筑节点破坏掉,这个很费时间,也有被发现的风险但是——他现在应该很难受,能瞒住一阵。」 「这两个二选一?」迪克摸摸下巴,「全都要看运气啊。」 「我倾向第一个,」卡洛斯说,「中午12点,罗恩侯爵就要开始演讲,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一个一个把这些东西找出来。」 「构筑魔术工房节点的材料都有什么?」福尔摩斯突然问道。 「大多数是宝石,宝石吸收魔力的效果很好,越纯净的宝石吸收度就越高。」 「这就是贝宁侯爵为什么遇刺。」福尔摩斯恍然大悟,「他没有直接参与过植物园的事,我还以为是因为他欣赏并赞助了一些植物猎人——现在看来是因为他家珍藏的维也纳之泪,那颗闪亮亮的大石头足有300克拉。」 「那它应该就是魔术工房的核心。」卡洛斯想了想,「我去击杀那个法师,你们如果能马上把那颗宝石从原本的位置移开,我们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我们得从这里的……」迪克四处看了看,「上万人中找出某个看起来有点便秘的家伙。」 「不是你九点钟方向的那个胖子。」福尔摩斯断言,「他的小腹抽搐,腿根并拢,是真的肠胃不适。」 「godblesshim.」迪克怜悯地说。 「他们是不是还想找我?」卡洛斯突然问,那双金色眼睛在两人眼中比向日葵花瓣上的露珠更加闪耀。 「他们现在看你的眼睛真的是棕色的?」福尔摩斯问,「我看来你仍旧是金瞳。」 「一个暗示的小把戏。」卡洛斯低声说,「如果我现在撤销掉,那个魔术师应该很容易注意到我。」 21、博览会 艾米莉注意到那个男孩很久了,最开始她只是偶然瞥到他的侧脸,被那孩子可爱的长相和安静忧郁的气质吸引了注意。 他看起来受到过非常良好的教育,并未像同龄人那样大跑大叫,仅仅是静静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侧头欣赏玫瑰,动作优雅而内敛。 希望我的孩子以后也能这样,她摸摸自己的小腹。 仅仅一个感叹,她又很快沉浸进玫瑰园中精美繁华的盛景,粉白色的夏日玫瑰仿佛是从《仲夏夜之梦》中开出来的,丝毫不逊色于约翰·艾尔顿笔下埃拉伽巴路斯的玫瑰。她轻轻嗅闻空气中的芳香,跟随身旁贵妇人们的脚步享受被保留在这皇室花园内最后的一隅夏天。 二十分钟后,等艾米莉转了一圈发现那个男孩依旧低头坐在大理石花坛边时,她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今天的太阳也似眷顾特别的活动一般颇为热烈,男孩看上去被晒得蔫巴巴的,茂盛的植物遮蔽他大半身影,赠与他少许阴凉。 她犹豫地小步走了过去,小巧的遮阳伞罩在男孩头顶,他抬起头,一双金色的双瞳比太阳更加炽烈。 女人被这直白的美丽与奇异震撼到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你和家人走散了吗孩子?” 男孩愣了一下,打量了她几眼才小声回答:“嗯,我和我父亲还有哥哥……他们刚才还在这里,我站在附近看了会玫瑰,就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看来不管多么乖巧的孩子也终究有点贪玩啊。 “我明白,”艾米莉轻轻笑了,“玫瑰太漂亮了对吧?让人如此流连——但是流连到找不到家人就不妙了。” “你说得对,小姐。”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可称不上小姐啦,”艾米莉对他眨眨眼,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柔软的金发被丝带束在颈后,一袭v领束腰的绸缎白裙,无名指戴着戒指的左手不经意拂过小腹,美丽的脸蛋有些许苍白,“不过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夫人——太过老成,你可以叫我艾米莉。” 男孩被她俏皮的语气安抚到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我是卡洛斯,艾米莉。” “那么小先生,你知道你的父亲和哥哥可能去哪吗?邱园大的难以想象,在上万人中找两个人难过从炉灰里捡豆子。” 她讲了一个灰姑娘的笑话,卡洛斯听懂了,“那我想你可能是我的仙女教母。”他开心地笑了。 “我之前听父亲说接下来要去睡莲馆,但我不知道睡莲馆在哪个方向,能请你为我指一下路吗?艾米莉小姐。” “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更没办法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了,仙女教母应该把灰姑娘安排妥当才离开。”女人温柔地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找你的父亲和哥哥。如果不幸没有碰到他们也不要太害怕孩子,我会把你送到苏格兰场的,好吗?治安官会联系报社,你的父亲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谢谢你艾米莉……”男孩没想到女人要帮自己到底,他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我刚才看见你和许多女士走在一起,这样没关系吗?” “别担心。”艾米莉向贵妇人们的方向走去,“你等我一下,我去和安妮她们说一声。” “好的。”男孩金色的瞳孔注视女人撑着伞的窈窕的背影向她的朋友们走去,艾米莉指着他的方向快速对夫人们说了些什么,又很快回来,“我们走吧卡洛斯,希望能早点找到你的家人。” —————— “看来他们不在睡莲馆。” 现在这个场馆附近没有多少游客,人们全都陆陆续续涌向棕榈室——12点快到了,博览会即将开始。 “抱歉先生,请问您见过一对黑发蓝眼的父子吗?他们应该在找人。” 卡洛斯再一次向路人询问,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否定。 “别担心卡洛斯,”艾米莉不忍心看到男孩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安慰道:“他们可能去别的地方找你了。” “你说得对。”卡洛斯郁郁地说:“或许我应该回到我们最开始失散的地方等他们找过来,这样会比较聪明……他们会回去找我的。” “如果他们已经去过了却没找到你呢?”艾米莉看看周围渐渐稀少的人群,“你父亲可能会觉得你要跟着人群走去博览会了。” “你说得对,也有这个可能。”卡洛斯经过一次次失望之后没有什么精神,“我只是、我不知道,或许我现在就去苏格兰场吧,不要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我想要帮助你的。”艾米莉轻轻拍抚他的肩膀,“开心点好吗?” “不……”男孩抿紧嘴唇,“我很害怕,艾米莉。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很奇怪对吗?” 他抬起头与这位善良的女人对视,深邃眼瞳近乎融化的鎏金,“很多人害怕这双眼睛,我家的附近邻居都不喜欢我……爸爸妈妈虽然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但如果他们不想找我了呢?如果……” 如果他们是故意丢下自己走掉的呢? 艾米莉读出了他的未竟之意。 “别害怕卡洛斯,别害怕自己的特殊。”艾米莉蹲下身扶住他的肩膀,将他转向开满睡莲的幽静池塘。 “看到这些莲叶了吗?那是王莲。”她指向池塘中央最巨大的一片,直径几乎有四米长。 “他们发现这种巨大的莲叶时觉得诡异极了,巨大的叶片、背面和叶柄都长着狰狞的尖刺,人们叫它们【魔鬼的餐盘】。” “魔鬼的餐盘。”卡洛斯重复了一遍,他走到池边仔细端详这些绿色餐桌一样的叶片。 “对,直到后来,他们发现这种莲叶可以承载一个成年女人的重量,那年也是一场植物博览会,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他们请来一个小男孩稳当当站在了莲叶上,向全世界宣布它多么神奇多么有用。” “再后来,他们参考王莲叶片上的纹路修建了使用玻璃结构承重的水晶宫,在其中召开万国博览会。” “想试试吗?”艾米莉问,“它们比想象中坚强很多,越特殊的往往越有才能。” “……嗯。”卡洛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踏上巨大的莲叶。 “女士们,先生们!很荣幸为各位介绍来自新大陆的神奇品种。” 罗恩侯爵站在棕榈室高台的正中央,阳光从玻璃穹顶洒下来,照在台前一人高的小树上。这树并不粗壮或秀丽,看上去只是最普通的果树,但那叶片和花朵都闪着近乎剔透的光泽,碧绿如翡翠,雪白如冰凝,几只凤蝶在它的枝桠间穿梭,不时落到花苞上停栖。 人们喧哗起来,为这梦幻般的场景惊叹不已。 “借过、借过、这孩子晕倒了!”男人抱着一个昏迷的男孩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向台前的方向穿梭,引起一阵阵抱怨。 “经过我们的研究,这棵树确实是一棵苹果树,但根据我们发现它的山谷里当地人的说法,它与这些奇妙的蝴蝶相伴而生,在果树开花的时候,被蝴蝶选中的人会诞下子嗣。” “你看,它能承载你吧?”艾米丽将他扶到一片王莲上,又牵着他的手走向下一片。 “多神奇啊,像妖精一样,那些住在花与树上的小仙子应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生灵吧?”她憧憬地说。 “虽然这种迷信的说法不可取信,但它的美丽和吸引这种特殊蝴蝶的能力是真实的。”罗恩侯爵轻轻托起一片花苞,“它开花的日子将近,我们会……” 话音未落,一只鲜红的凤蝶突然轻轻落在雪白剔透的花苞上,瞬间、它翅膀那绮丽的颜色融化一般落到花苞上,将纯白的花苞染至血红,蝴蝶本身却像薄冰或水晶一般破碎在空中。 枝头无数被蝴蝶染上颜色的花苞同时绽放。 “那些从树上诞生的精灵是最好的啦,真希望我也能这样,过着简单又快乐的生活。”艾米莉的裙摆划过莲叶外围,白裙飘荡更胜湖中睡莲摇曳。 她扶着卡洛斯的手将他送上最宽大的那片王莲,男孩好像站在小船的中央一般,回头看向她。 “希望我的孩子能跟你一样。”艾米莉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 花瓣绽放的那刻嘈杂的棕榈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绅士与淑女们眼神空洞呆滞,紧闭的唇瓣发不出一丝声音。 【树】的根系却穿透高台的水泥与地砖,深埋进地底,那细小的枝干藤蔓般延伸,缠绕住最近的罗恩侯爵,一颗红艳如玛瑙的果实在他嘴唇上方逐渐成熟。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还好吗?”卡洛斯担心地问。 艾米莉笑了笑,“我怀孕了,别担心,孩子让我脆弱又多愁善感——我总忍不住想,我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呢?” 卡洛斯还想说些什么,艾米丽却轻轻哼起了歌: “愿你纯洁、愿你高尚, 愿你健康、愿你无忧……” 枝头的果实愈加鲜艳,终于,它摇摇欲坠,将要落在罗恩的口中。 “想、得、美。” 迪克从福尔摩斯的怀中一跃而起,踩着前方无数宾客的肩膀离弦之箭般冲向果树,银白近乎透明的短剑从他袖口滑出,一剑将它一分为二。 卡洛斯脚下的莲叶突然震颤起来,于湖中央缓缓下陷,恍若溺水的小船。 “愿你虔诚,愿你奉献……” 艾米莉温柔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睁开眼睛,男孩幼小的左手上捧着一颗鲜红的果实,还在微弱地跳动。 “愿你安息。”卡洛斯轻轻歪头,捏爆了这颗心脏。 女人颓唐地跌入池中,那雪白的裙摆与耀眼的金发随水波荡漾,如湖中央盛开的睡莲。 “圣母与圣灵……”她最后吐露出呓语。 鲜血从一分为二的树干中汩汩流出,露出内部赤红的扭曲肉块。高台被撕开道道裂缝,从中掉落出一颗硕大的宝石,它原本纯净的晶体却已经浑浊不堪,几乎接触到风的瞬间就化作了粉末。 罗恩侯爵掉到地上,还没有恢复神志。 —————— 「不是这个,离他远点。」福尔摩斯透过他怀表的玻璃罩观看一切,指挥卡洛斯。 「那就是个对儿童有特殊癖好的家伙而已。」 「不是他,他想拐卖你。」 …… 「等等,注意那个人。」 他盯着卡洛斯视线中一闪而过的金发女人,「她和那些贵妇人不是一伙的,只是在跟着她们走,我八岁就用过的把戏。」 「她的手在抚摸小腹,这是个孕妇吗?」迪克问。 「不不,她的肚子没有显怀,顶多只有一个多月的月份,这个时候小腹是没有感觉的。」 「那里可能是魔术回路的所在,那个魔术师的回路现在每分每秒都在承受大量魔力涌动,不会很舒服。」卡洛斯说。 福尔摩斯断言,「她一直用遮阳伞挡住脸,还有什么比掩盖表情更能掩饰痛苦的?等着吧卡洛斯,她马上就会来找你的,完美祭品。」 ———— “我们解决了?”迪克扒在福尔摩斯的手臂上对怀表中的卡洛斯问道。 “植物园搞定了,魔术师还没有。” 卡洛斯盯着池塘中央女人愈发隆起的腹部。 22、异教徒 “真诡异。” 红罗宾端着咖啡杯靠坐在桌前,眼前的一切只能用诡异形容: 正义联盟的监狱中,蝙蝠侠站在被束缚住的猫头男面前与他对视。 男人头罩下的长相与布鲁斯·韦恩有至少九成相似,几乎只有瞳色不同。但这瞳色和达米安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翠绿,就像拉撒路之池的泉水。 而罗宾本人就在旁边一脸不爽地抱臂,怒火几乎从那紧握的拳头里喷出来了。 啊,家庭问题。 红罗宾嘬了一口咖啡,他最害怕的一类。 “我调查过你了,【异教徒】。” 蝙蝠侠用低沉的声音说:“你作为雇佣兵常年在东欧行动,受雇清理任何目标,从平民到官方要员。但这只是伪装,实际上你只为刺客联盟清理那些他们不方便下手的人,或者他们不愿意暴露目的的人。” “噢,你调查过我。”异教徒用嘲讽的咏叹调重复了一遍。 “那你怎么面对这张脸呢蝙蝠侠?你怎么面对另一个你的基因合成物?!” “混蛋。”达米安疾步冲了过去,提姆连忙丢下手中的咖啡杯紧紧搂住他,被带着爆冲了两步,这小子的力气大得像头牛。 “冷静,冷静罗宾。”提姆苦心劝告:“你的伤还没好,蝙蝠侠好不容易才同意你跟过来的,为了揍他被禁止夜巡得不偿失。” 或许是「夜巡」这个词让达米安从来自过去的愤怒中找回了日常的安全感,他停下脚步,深呼吸几次才开口:“我知道。” “做得好,伙计。”提姆拍拍他稚嫩的肩膀,罗宾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塔利亚为什么命令你袭击卡洛斯·提亚森?他有什么重要的?” 蝙蝠侠没有理会异教徒,继续问道。 “你就是这种态度?”异教徒那张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脸露出同样熟悉的阴沉表情。 “你不在乎塔利亚,不在乎达米安,不在乎任何人,只在乎你的正事,你的道德和正义对吧?” 他偏头看向不远处强忍愤怒的罗宾:“你的正牌儿子怎么想?他似乎有话要说——对我这个更优秀的克隆体。” “他和你不一样。”蝙蝠侠稍微移动步伐遮挡住罗宾的身影,“如果你放弃当塔利亚的傀儡,你也会有不同的人生。” 「你们不一样」提姆用胳膊肘捅捅达米安,男孩轻哼一声,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很多。 “不同的人生?他是个叛徒!”异教徒紧咬牙关:“塔利亚赐予他生命和继承人的身份,精心训练他,养育他甚至爱他。可他呢?” “达米安,”异教徒紧紧盯着蝙蝠侠,似乎要透过他直视披风后的罗宾,“因为你是如此的失败,才会有我的诞生。” “你以为她很在乎你?或者很在乎我?” 达米安不顾提姆的阻拦走到蝙蝠侠身旁,他摘下自己的面具,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孔毫无阻隔地对视。 “她根本不在乎我,你以为像你这样的克隆体还有多少?我只不过是做到了最好才没有在小时候被其中某个替代。如果你认为她对我比对你更优待,那是因为你还不够成功。” 异教徒被激怒了,“我比你强得多,小子。” “你太脆弱。”达米安面无表情地说,他的眼中甚至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怜悯,“你太在意她,你的人格建立在她的肯定上。你没有自我,这样的人成为不了一位优秀的领主。” 天呐,发人深省的独//裁者宣言,这孩子早生个两千多年绝对是另一个亚历山大大帝。 提姆又给自己接了一杯咖啡,他已经连续25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现在感觉良好。 “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异教徒挣动锁链扑向达米安,锁链连接的防暴措施检测到他的动作释放出高伏特电流,男人痛叫着跌坐回去。 “……发现mommy没有那么爱你之后就扑到daddy怀里撒娇,你没有什么信念和忠诚,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屁孩。”他剧烈地喘息,仍费力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 “你相信只要你做的足够好,她就会爱你?”达米安少见地没有被他的话激怒,继续说:“我们不妨来试试,你告诉我们想要的情报,我向你证明她的本质——她不在乎任何人,包括我。” “达米安。”蝙蝠侠不赞同地低声说。 “让我解决,父亲。”达米安没有让步,“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我需要亲手为他做个了结,不论那是什么结局。” “可笑。蝙蝠侠就是这么训练你的?”异教徒阴沉地盯着男孩碧绿的眼睛。他恨透了达米安深邃但清澈的眼神,每每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眼睛时,他总会被其中的扭曲和绝望激怒。 他啐道:“空手套白狼,你还真是天真过了头。” “不,你会答应。你太想知道塔利亚的想法了——但没谁能真正读懂她。”达米安说:“我用韦恩之名发誓会遵守承诺。” “……” “韦恩之名。”异教徒咀嚼这几个词语,“我鄙视你,但我答应你,达米安。如果你敢欺骗我,我会把这些冠上韦恩名义的家伙一个个在你面前杀掉。” 提姆:? “我觉得你做不到。”达米安双手抱臂:“说吧,你知道什么?” “不多。”异教徒不情不愿地说,“刺客联盟受雇于罗马尼亚的买家,要求我活捉那个歌星,不能活捉的情况下就杀了他。” “我需要更多买家的信息。”蝙蝠侠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问过塔利亚,她说那人是刺客联盟的老主顾,二战之前就和拉尔斯建立起了合作关系。” 蝙蝠侠看向达米安。 “我从没听说过。”达米安说。 “你对刺客联盟的了解也就这样了。”异教徒嘲讽他。 “为什么是卡洛斯·提亚森?”蝙蝠侠继续问,“一个活了快一个世纪的人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歌星?” “我怎么知道。”异教徒暴躁地说:“你为什么放着富豪不做要当个紧身衣变态?难道我要知道每个人的正当理由才能拿他们的钱去杀人?” “b,你得看看这个。” 蝙蝠侠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时刻关注电脑的红罗宾打断了。 “我离开之前在那附近放了监视器,有人正准备入侵卡洛斯的别墅。”红罗宾将监控画面大屏投放。 蝙蝠侠和罗宾走到屏幕前,现在已经是凌晨,这片富人社区极为安静,那几声枪响显然没有引来任何邻居或警察的注意。社区的保安倒是曾经打过电话,不过被已经转移到迪克家的卡洛斯敷衍了过去。 现在监控中能看到几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用钩绳迅速爬上二楼,从窗户上的破洞钻了进去,果然就像迪克说的那样用不了两秒钟。 提姆切到室内的监控,达米安当时回收黑玛瑙的时候就在二楼放了监控。 “三楼是盲区,我们没上去过。” 二楼通往三楼的途径没有楼梯,只能乘坐电梯上去。 那几道人影有的去了楼下,有的去了三楼,他们不断翻找,现在他们能看清这几个人身上的制服。 “刺客联盟。”达米安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们在找什么?”提姆问,“卡洛斯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刺客联盟的杀手们将卡洛斯家扒得一团乱,他们似乎很着急,动作并不小心谨慎,连抽出来的抽屉都没有复原。 “找到了吗?”似乎是头领的人问从卧室和一楼走过来的刺客。 “什么都没发现。” “一楼和二楼没有密室,也没有保险柜。”另一个刺客说。 “看不出来卡洛斯·提亚森有什么秘密,没有找到任何他有魔法相关物品的痕迹。” “艾瑞克怎么还没回来?” 提姆猜测艾瑞克是去三楼的那个。 “去三楼看看。”头领说,“雇主并不确定那东西在卡洛斯手上,异教徒和黑玛瑙都被蝙蝠侠带走了,我们尽快解决。” “什么魔法物品和卡洛斯有关系?”提姆转头看向蝙蝠侠,“需要我现在过去一趟吗?” “不,我去,你盯好监控。”蝙蝠侠走向蝙蝠战机。 “好吧,你注意安全。”提姆咽下一个哈欠点点头。 达米安追上他的脚步,“父亲,我……” “你留下达米安,”蝙蝠侠抬手制止他,“你受了伤,好好休息。” “只是点轻伤。” “只是几个刺客,我可以搞定。”蝙蝠侠跳进战机的驾驶舱。 “来吧达米安,和我一起看监控。”提姆又倒了一杯咖啡。 达米安不爽地走了回去,屏幕内那个刺客头领说完转身按开电梯,另外两个刺客跟了上去,电梯大门缓缓合上,开关处鲜红的数字由2跳跃到3。 提姆将监控调到房子外围,感谢这个富人社区将摄像头做到了全角落覆盖。 五分钟后。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提姆还想再喝一杯咖啡,但被蝙蝠侠阻止了,现在绝望地与自己的困意作斗争。 “可能是找到了什么,刺客联盟的效率没有这么低。”达米安皱眉。 十分钟后。 “我到了。”蝙蝠侠从战机内跳到卡洛斯别墅的屋顶上,“红罗宾,报告情况。” “没有动静老大,这些刺客还在三楼。” 提姆说,“你小心。” 蝙蝠侠谨慎地用爆炸飞镖将三楼玻璃窗打破,又丢进两颗麻醉弹与烟雾弹才钻进室内。 “没有人。”他环顾空旷安静的三楼,除了铺满地面的厚地毯外空无一物,考虑到现在的情况甚至颇为诡异,“那些刺客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