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海沉浮》 第一章出校门,入医门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一九八四年八月,正是江州市的太阳最为猛烈的月份。烈日直射在皲裂的水泥路面,看不见的水汽在蒸腾,整个江州市,就像一个大蒸笼,任何人站在这烈日下,都会闷热难受,大汗淋漓。 上午十点,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门口,一位刚从破旧的公交车上下来的、身材瘦削、提着一个行李袋、穿着短袖白衬衣的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字迹斑驳的牌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失落。 这个年轻人,正是从逸仙医学院毕业,被分配到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的陈浩。 七月份,陈浩已经报到,并被安排到神经内科工作。神经内科,是陈浩一直向往的专科,为此,他放弃了到南江三角不少富庶的地方,回到南江省最贫穷的江州市,回到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 按照当时医学院公布的岗位分布情况,只有到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他才能成为一名神经内科医生。别无选择的陈浩,毅然决然地回到这里。 稍作停顿,陈浩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宿舍走去。 陈浩的家乡,在离江州市六十公里外的一个名叫九江镇的小镇。因为家境贫穷,陈浩一直到考上大学,才踏进他认为的大城市,现在被踩在脚下的江州市。 上个月来报到时,目睹江州市的落后和陈旧,心中充满了失落感。经过一个月的闭门学习,陈浩已经调整好心态。 是啊,他选择回来这里,不就是冲着这里有他喜欢的神经内科的吗,其它所有的困难,与这个初心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瘦弱的陈浩,内心其实非常强大,一旦认可的东西,不会轻易放弃。眼前的条件虽然很差,但与他小时候的九江镇相比,已经好上千万倍了。 放置好行李,陈浩快步往神经内科病房走去。 病房里,科室主任翟向文正在查房,陈浩站在其他医生的后面,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因为对神经内科的热爱,陈浩在实习时,花了不少时间学习神经内科的知识。在家休假的三周,他也没有停止学习,将神经系统的解剖反复看了很多遍。 听着翟向文问病史,看着翟向文体格检查的手法,再听翟向文对病情的分析,陈浩心中不由一阵高兴。 是的,他觉得,翟向文的专业知识十分扎实,临床经验非常丰富,跟着这样的主任学习,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查完这间房的最后一个病人,转过身来的翟向文,发现了陈浩。 “咦,陈医生来了?周医生,你带陈医生去办手续,领取各种临床必须的用品。”虽然第一次见面时,翟向文说了一句:“你这么瘦,能受得了神经内科巨大的工作量和压力吗?” 说归说,同样是毕业于逸仙医学院的翟向文,还是很看好陈浩的。 周医生姓周,名颖,比陈浩高两届,一九八二年毕业于江州医学院,从辈分上说,周颖说得上是陈浩的师姐。 这是陈浩第一次见到周颖。周颖中等身材,中等相貌,一副不拘言笑的表情,使陈浩有一种错觉:这是一位不好打交道的人。 周颖带着陈浩去办理相关手续过程中,他们慢慢地聊开来。 周颖显然先进入角色,因为她敏感地感觉到,陈浩是一位言语不多,但性格耿直的人,使同样是性格耿直的周颖有一种瞬间找到“知音”的感觉,她的话也随之多了起来。 她不仅带领陈浩办理各种手续,还将科室里的一些情况很直接地告诉陈浩。比如科室的人员结构,每个人的性格特点以及相互间复杂的关系等,毫无保留地用她所理解的方式向陈浩交了底。 直觉告诉周颖,以陈浩耿直的性格,一不小心就会在科室中树敌,所以才讲了一些提醒陈浩小心的题外话。 刚刚从大学的象牙塔里出来的、单纯的陈浩,听着周颖一番发自肺腑的说话,心中感到十分庆幸,庆幸他刚踏入社会,便遇到一位善良友好的、大姐一般的人为他指路,也是从这天起,陈浩一直称周颖为周姐,周颖也很乐意接受陈浩这样的称呼。 办完这些手续,领到该领的衣服和工具,周姐带着陈浩回到科室,将科室的环境和各个功能房间,逐一介绍给陈浩。 细心的周姐还向陈浩介绍科室日常的工作安排和注意事项,比如周三主任查房要注意什么,周五全科疑难病例讨论要做什么准备,平时值班的时候遇到非医疗问题找谁,医疗问题找谁等等,事无巨细却无一遗留,周姐的细心和对科室乃至医院的熟悉,令陈浩受益匪浅,也让陈浩对周姐刮目相看。 “好了,陈医生,你去见见翟主任吧,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对我说。”办完这些手续,也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周颖赶紧让陈浩去找翟向文。 “周医生将注意事项告诉你了吧?”看见陈浩,翟向文问。 “是的,主任,周医生已经告诉我了。” “你以后分管1至6床,下午,李嘉文会与你进行交接班工作,加油啊,别丢我们逸仙医学院的脸。”很显然,翟向文对陈浩是抱有期待的。 “主任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也不会丢咱们逸仙医学院的脸。”陈浩满脸的坚定与自信。 “嗯,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在学校的成绩不错,以你的条件,本来可以留在更好的城市,为什么选择回到这里?”第一次见面,由人事科科长带着,翟向文并没有与陈浩进行过多的交流。现在,翟向文终于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 “确实有一些医院想要我,不过,我查过了,除了逸仙医学院附属医院,只有这里才有独立的神经内科,而我是很喜欢神经内科的,所以,我选择了这里。” “好,哈哈,我就喜欢你这个回答。条件再好,如果不是你喜欢的专业,你的未来,也不会好到哪去。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看好你。” “谢谢主任!”说罢,陈浩与翟主任告辞,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第二章闪亮登场 下午,陈浩一早来到病房,不一会,当班的李嘉文也来到病房。 李嘉文比陈浩高一届,巧的是,李嘉文也是毕业于逸仙医学院。站在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李嘉文身边,从小就因为营养不足而发育不良的陈浩,不仅显得矮小,还十分不起眼。 李嘉文瞄了陈浩一眼,说:“陈医生,跟我来,我将这六张床的病人交给你。” “好的,谢谢师兄!”陈浩并不了解李嘉文,但该有的礼貌,陈浩一点也没有少。 李嘉文的交班非常简单,根本没有说到病人的病情的重点上,看得出,李嘉文对这些病人的病情,并不是很了解。 “嗯,这个李嘉文,一点也不像我们医学院毕业的人!”陈浩心中纳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过这些病人,陈浩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一旦专注起来,陈浩仿佛回到了临床实习时的状态。 他对这六个病人的病史进行重新的询问,并详细记录,然后,再对这六个病人进行详细的体格检查。 陈浩将他问到的,体格检查发现的,并结合这些病人的检查结果,进行一番属于他自己的分析,并全部写在病情记录上, 接着,陈浩又仔细看了一遍这六个病人的医嘱,医嘱里的每一种用药,陈浩都不会放过,合理的,不合理的,陈浩自有他的判断。 第二天,刚好是全科集中交班时间,在医生和护士交班完毕后,翟主任向大家介绍陈浩,陈浩也站起来,与大家打招呼。 是的,陈浩太瘦了,一米六七的人,还不到一百斤! 交完班,大家正准备分头去查看自己的病人,翟主任突然说:“今天查一下苏承庆主治这组的病人。” 大家听罢,一阵愕然。昨天不是刚查过吗?今天怎么又查一次?是不是......大家的眼光,一下子齐刷刷地看向陈浩。 是啊,陈浩所分管的六张床,属于苏承庆主治医生所带的组的床位,换而言之,陈浩是属于苏承庆手下的兵。大家都认为,翟主任是冲着陈浩来的。 一九八四年,主治医生是“稀有动物”,十分宝贵。从大学毕业到成为一名主治医生,起码要经历过七年以上的临床磨炼,才有机会成为主治医生。 此时的神经内科,翟主任是副主任医师,主治医生只有两位,一位是苏承庆,还有一位叫冯德,这两位,都是医院里的“牛人”。 翟主任要查房,大家只好跟着早有准备的翟主任的身后。 来到第一个房间,翟主任的问话,果然印证了大家的猜测。 “陈医生,你来汇报一下病史,介绍一下病人的诊疗情况。”翟主任这么一问,站在门口的周颖感到十分不解与不满。 是啊,陈浩昨天才接班,怎么今天就针对他进行查房了?而且,所问的问题,与对一个高年资的住院医生的要求是一样的。 “嗯,希望陈医生能顶住!”周颖暗暗担心。 与大家的心情相反,陈浩显得十分镇静。 陈浩从1床开始,介绍病人的病史,体查发现的阳性体征,实验室检查的、正常与异常的结果,入院后治疗的反应,包括陈浩对目前治疗方案不同的看法。 听到这里,苏承庆紧绷着的脸,有笑容荡漾开来。是啊,有这样的手下,是每一位带组的主治医生梦寐以求的。 毕竟,一个组,有二十几个病人,他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有陈浩这样的手下,他放心很多。 翟主任一个一个地看,陈浩一个一个地汇报,看完陈浩的六个病人,翟主任停了下来,不再查了。 “走,大家回医生办公室。”翟主任突然来这一手,显然是有目的的。 翟主任洗完手,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子,问:“刚才的查房,大家有什么看法,希望大家发表意见。”果然,翟主任真是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 “我先说几句。”苏承庆马上开口。据周姐说,在医院,大家不仅承认他的医术,也认为他是一位大好人,人缘非常好。 “陈医生虽然昨天才来接班,虽然是我的手下,但我还是要说,陈医生是我们科这么多年来,最优秀的新医生,没有之一,很感谢翟主任安排陈医生到我的医疗组。”苏承庆的话,满满的全是称赞。 “我也说一句。”冯德也开口了。周姐说,冯德很善良,性格有点懦弱,但却很聪明。 “我非常认同苏医生的意见,昨天才上班,才接班,就能将自己分管的病人熟悉到这样的程度,是我们神经内科开科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冯德的话,同样给予陈浩非常高的评价。 李嘉文不敢吭声,周颖觉得不方便插嘴,办公室里,一下子陷入一阵沉默。 “大家一定很奇怪,我昨天才查完房,今天怎么又要查,对不对?”翟向文说完,用眼睛扫了一下包括护长梁英在内的所有人。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今天早上我上班,我突然发现,陈医生来得比我还早。呵呵,这几十年,我还真没有见过,有医生比我还早上班的。” “看着陈医生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我感到奇怪,于是,我拿了两份陈医生分管的床位的病历看了一下。” “这一看,让我大为高兴。你们看看自己的病情记录,除了周医生的写得好一点,其他人写的,全是流水账,没有半点新意。” “陈医生写的病情记录,不仅记录病人的病情变化,还有对检查结果和治疗效果的分析,甚至还有对病人病情和病因的分析。” “这些分析不一定全对,但你们看看陈医生写的记录,逻辑性非常强,就算不对,你也必须花心思去找反驳他的理由。” 第三章破纪录的开始 “后来,我干脆看了他六本的病历,每一个病人的分析,都不是一样的,都是根据具体的病人情况写的。更让人舒服的是,陈医生写的字,让人看着,有一种愉悦感,一种美感。如果不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所以,我今天突然决定查一查,看看陈医生写的东西,他自己是否掌握。”说到这里,翟向文停了一下。 “刚才的查房,大家都看见了,陈医生不仅掌握,还掌握得很熟练,更难得的是,他并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灵活运用。” “一会,开完医嘱,大家抽空看看陈医生写的病情记录,以后的病情记录,就要像陈医生写的那样,从今往后,我们科的病情记录,必须杜绝‘流水账’。” “当然,陈医生昨天才接班,还没有写病历,如果病历写得好,大家也必须学习。” “陈医生能做到这一点,我相信,与他保持着实习时的好习惯有关。我希望,陈医生继续保持这样的好习惯,要不骄不躁,将工作做得更好。” 陈浩首次在全科人员面前亮相,便赢得了主任和上级医生的表扬和欣赏。这是福还是祸,陈浩不去理会,这就是陈浩的性格,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别人怎么说,就由他们说去吧。 不过,对科室的现状十分了解的周颖,却在为陈浩担心。 虽然翟向文是出于好意,是为了科室的技术发展着想,但是,在无意中,翟向文却为陈浩树立了不少对手,甚至敌人。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是的,陈浩的职业生涯似乎有一个辉煌的开始,但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医院里,这样的开始,未必是好事。 果然,很快便有枪口指向陈浩。 陈浩正式上班一周后,翟向文在交班会上,要求陈浩从下周开始独立值班。 “啊......独立值班?”周颖听罢,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 “对,独立值班!现在,科室的人手非常紧缺,包括陈医生在内,只有三个住院医生,也就是说,陈医生参加值班,才有三个医生轮班,而不是以前的隔天一班。” “当然,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陈医生而言,是很有挑战性的,但我相信,陈医生一定可以胜任。” 翟向文从科室的人员出发,从对陈浩的信任出发,都有充足的理由要求陈浩参加值一线班。 而科室所有人都知道,新毕业的医生,一般都在参加工作一个月后,才安排独立值班。而陈浩在参加工作一周后,便要参加独立值班,这是神经内科前所未有的事。 陈浩正在翟向文的“配合”下,打破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一项又一项的纪录! 第二周周四,是陈浩值班的时间。 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虽然是江州市最大的医院,但床位数只有几百张,远远满足不了来自江州地区的民众的求医需求。 正因为如此,一线值班医生的压力是巨大的。 值班时,不仅要负责病房五十多个病人的病前观察和重症病人的抢救,还有负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急诊病人,以及兄弟科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来的、请求会诊的电话...... 总之,从傍晚接班的那一刻起,就会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似的,忙个不停。 第一次值班,好心的值班护士提醒陈浩,趁现在没有特殊情况,赶紧去小睡一会。陈浩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埋头做他的工作。 巡查所有的病人,了解这些病人的状况;查看自己分管病人今天开出去的检查单是否有结果回来,结果有没有问题;了解自己的病人的情况后,写病情记录...... 这是陈浩在实习时养成的习惯,不管多忙,这些工作,他都会按时,而且高质量完成。 当天晚上,陈浩抢救了科室里四个心跳呼吸骤停的病人,陈浩镇静自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护士配合他对病人进行抢救。 这几个病人,都是诊断为脑出血的病人,这些病人入院后,很快陷入深昏迷状态,呼吸很不平稳,以陈浩实习时的经验,这些病人是抢救不回来的。 尽管这样,陈浩还是竭尽全力进行抢救。心脏按压,人工呼吸,心内注射肾上腺素,这是当时标准的抢救措施。很多年后,这些方法被淘汰,但在当时,全国的医生,都是这样对心跳骤停的病人进行抢救的。 这四个病人,并不是同一时间出现心跳骤停的,在这中间,陈浩三次到急诊科看病人,除了有一个病人收进病房外,其他两个病人,到急诊室时,已经不行了,陈浩和急诊室的护士一道,又是两轮紧张却毫无效果的抢救。 当然,每次值班,都少不了兄弟科室打电话来请求会诊,陈浩值班,当然也不例外,当晚,陈浩参与了两次兄弟科室的急会诊。 一个晚上下来,陈浩只是在快天亮时在床上躺一会,在迷迷糊糊间,又被护士叫起来,到急诊科急诊。 江州市的经济十分落后,这在医院的基础设施上也能充分体现出来。 值班房里,在这炎热的夏天,只有一台挂在天花板上的、转动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的吊扇,这风扇出来的热风和它发出来的噪音,再加上令陈浩惊魂的、不定时响起的敲门声,在大学读书时被全宿舍的同学称为“大睡虫”的陈浩,很快便需要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 值班房里,连一个洗手盆都没有,一个晚上的折腾,陈浩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幸亏周姐的提醒,他带着一条干毛巾,将这汗水擦干。 从急诊室回来,天已经大亮,陈浩到医生办公室的洗手盆刷牙洗脸。 “陈医生,大家都说,病人总是喜欢欺负新来的医生,看来,这一点都不假。”值班的护士冼华英对陈浩说。 “呵呵,没关系,习惯了。”陈浩笑着说。 “啊......你习惯了?”冼华英感到吃惊。 “是啊,我实习的时候,跟着老师,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抢救八个,昨晚不算多。”是啊,逸仙医学院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走出校门的。 第四章第一次参加疑难病例讨论 “哇,一个晚上八个,太恐怖了吧!你这么瘦,能顶得住?”陈浩的瘦,已经成为科室每一人谈论他时必提的话题。 “噢,对了,今天好像是疑难病例讨论哦,呵呵,陈医生,你今天够惨了。”冼华英知道,每一次的疑难病例讨论,都会在十二点以后才结束。这意味着,陈浩必须连续干三十多个小时。 “没关系,回去反正也是睡不着。”这样的事情,在临床实习时可谓司空见惯,陈浩一点也不害怕。 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陈浩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参加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的疑难病例讨论。 在实习期间,陈浩经常主动参加各个专科的疑难病例讨论,而且还积极发言,深得老师的好评。 这一次,拿出来讨论的,是另一位住院医生谢冰霞分管的病例。 上周翟主任的查房,谢冰霞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她与周颖同届,自认为比周颖厉害,自认为是神经内科新生代中最优秀的,所以,对翟主任和两位主治齐声赞扬陈浩,她非常不服气。 病人是一位五十六岁的女性,因为面神经炎住院,主要的问题是,病人主诉,每当进食时,就会有眼泪流出来,既令人难受,又十分尴尬和痛苦。 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因为这样的症状,令病人根本不敢出席任何喜庆的宴席。一旦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肯定会不高兴。 讨论自然围绕着这个焦点进行。 翟主任是逸仙医学院出来的,工作的方法和模式,与陈浩在实习时没有什么两样。 从主管医生开始,到其他住院医生,然后到主治医生,最后到科室主任拍板。这一套流程,翟主任照搬不误。 主管的谢冰霞到她的上级医师冯德,还有苏承庆,他们都认为,这是面神经炎的副作用,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副作用,他们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第一次参加疑难病例讨论,前天晚上,陈浩翻看了一个晚上的资料,从神经解剖、神经生理到临床,但凡可能与之相关的,陈浩都看了。 不过,陈浩并不急着发言,毕竟,不是他这一组的病人,苏承庆又开口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个时候,就算单纯如陈浩,也知道,再发表自己的意见,是不合适的。 所有的医生,都将目光盯着翟向文。是的,按照以往的惯例,现在是翟向文拍板的时候了。 “陈医生,你刚从学校出来,基础知识可谓新鲜滚热辣,你说说你的看法。”翟向文的话一出口,大家又是吃了一惊,特别是谢冰霞,既不高兴,又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是啊,这个“世纪难题”,看你陈浩怎么回答。在谢冰霞的心中,陈浩必定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跳不出这个思路。 “我说一下我的看法,不对的地方,请各位老师和师兄师姐们批评指正。”陈浩的话刚出口,周颖也为他担心。 是的,周颖也认为,这样的病例,不会有一个最终的结论,这样的事情,在临床上常有,这是医学的局限性,大家都避免不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跑在疾病的前面。 “第一,从病人的发病经过、症状和体征以及治疗过程看,我也同意,病人的原发病是面神经炎。” “第二,目前困扰病人的问题是,为什么每次吃东西都会掉眼泪。这个问题,在神经病学教科书里,是没有记载的。” “为了寻找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我翻看了一些资料,结合人体的神经解剖和病理生理,我说说我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陈浩的话,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是啊,大家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难道他陈浩可以找出答案?别说其他人,连翟向文也不相信。 “我们知道,支配泪腺的神经是眼神经,但眼神经在支配泪腺之前,与很多神经发生关系。首先,蝶腭神经节的副交感支的一个分支,与面神经的神经根岩大神经发生联系,然后,才发出一个分支,进入眼神经,最终通过眼神经支配泪腺的分泌。” “如果一部分面神经炎的病人,损伤的部位,刚好在岩大神经,而且,受伤后,髓鞘修复不好,这样一来,咀嚼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联动的作用,刺激这一系列相关的神经,从而导致支配泪腺的分支兴奋而引起泪腺的异常分泌和流泪。” “有人提出一个很形象的说法,不过,现在还没有被采纳,所以,一直没有在正式文献里出现。”陈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什么形象的说法,说来听听。”翟向文听得津津有味,看见陈浩停下来,赶紧追问。 “这种说法叫‘鳄鱼的眼泪’,就是说,鳄鱼在吃东西的时候,会流眼泪。至于鳄鱼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流泪,不得而知。” “这种情况,目前没有特别有效的方法,有人建议,使用B族维生素进行治疗,因为B族维生素对神经髓鞘的修复有帮助。我的发言完了。” 陈浩及时刹住,但陈浩有充分的自信,他的发言,一定会被翟向文采纳。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的意见?”翟向文问。 寂静,一片寂静,医生办公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很快,翟向文打破了这一安静。 “陈医生的分析,我完全赞同。”翟向文一开口,便表示赞同,据周姐后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陈医生对神经解剖,神经生理,以及病理生理,了解得很清楚,理解得非常透彻,这说明,第一,陈医生的医学基本功很扎实,第二,陈医生为这次讨论,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陈医生的做法,我非常欣赏,也鼓励大家向他学习,包括我自己,也要向他学习。我们当医生的,必须永远记住,我们面对的病人,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所以,任何时候,想各种办法,提高自己的医术,都是应该的,必须的。” “陈医生的到来,为我们科室带来一股清新的风气,带来一股求学上进的风气。我们大家都应该好好向陈医生学习。”翟向文再一次强调,大家要向陈浩学习。 第五章路上偶遇 周姐虽然提醒过陈浩,但就算周姐,也觉得,如果有人嫉妒,这也不是陈浩的错。 讨论完,有护士拿着病历本,走到陈浩身边。 “陈医生,你这些‘鸡肠’是什么意思?”护士一边说,一边打开病历,指着医嘱上的、用英文写的药名问陈浩。 翟向文听见,看见,然后微微一笑。 翟向文知道,这就是逸仙医学院的规矩,所有的附属医院,处方上的药物,必须写拉丁文或者英文,医嘱里的药物同样如此。 否则,药房有权利不发放药物,护士有权利不过你的医嘱,处方和医嘱都必须重新来一次,还要受到老师的责罚。 所以,但凡从逸仙医学院出来的人,所有的药物的拉丁名或者英文名,都记得很熟,而且,每次开处方或者开医嘱,都很自然地写出来,这就是规矩的威力,习惯的威力。 陈浩耐心地向护士解释清楚,护士笑眯眯地说:“哈哈,陈医生,再看多几次,我就认得它们的形状了。” “认得形状还不行哦,必须清楚地知道,是哪一种药才行。” “放心吧,我将形状和药对应起来,这是我的记忆方法,错不了。”陈浩听罢,只有无奈的一笑。 是啊,这里的个别护士,只受过短暂的护理知识的培训便上岗了,她们的专业素质,可想而知。 这位护士刚走,护士长梁英便走到陈浩身边,小声问:“陈医生,有女朋友了没有?” “你都大学毕业了,医术也这么厉害,年纪不小了吧?” “21岁。” “啊......21岁,也就是说,你16岁就读大学了?”梁英大吃一惊。 “对呀,我们这一届,这个年龄的最多。” “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哎,如果有合适的,我介绍给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谢谢护长。”陈浩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但梁英的一番好意,陈浩必须领下。 看见护长走远,陈浩拿着病历本,到另外一间临时围起来的小办公室里写病情记录。 这间小办公室离护士办公室和治疗室比较远,相对而言,安静很多,陈浩喜欢在这里看书和写记录。 “陈医生,你的电话。”正在埋头写病情记录的陈浩抬头一看,是刚毕业的护士谭芳。 “好,谢谢!”陈浩说罢,马上站起来,向放在护士与医生办公室之间的一个窗口上的电话机走去。 “喂......”陈浩刚开口,电话的另一头,马上传来大姐陈玉珍的声音。 “阿浩,明天有空吗?过来我家吃一顿饭吧。”自从参加工作,陈浩还没有到过大姐的家。 “有空,我早点查房,开完医嘱就过去,大概十点多一点到。”读大学时,每次从小镇出来,必须先在江州市停留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乘车到省城。而这个晚上,为了省钱,陈浩都会选择在大姐家过夜。 陈浩是家里的老小,在他的上面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大姐陈玉珍比他大十三岁,大姐初中毕业后,便插队到一个偏僻的农场,后来才跟随姐夫梁耀,调到江州市的一所小学教师。所以,儿时的陈浩,对大姐是没有多少印象的。 江州市的市区结构非常独特,整个江州市分成两块,分别叫江州北区和江州南区,北区与南区之间,相隔十公里。 这十公里间,分布着数不清的村落,只有一条道路将南北区连接起来,也只有走进南北两个区,你才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城市,而不是农村。 周六中午,吃完午饭,陈玉珍提出,要带陈浩去买几件衣服。 陈浩对穿着没有讲究,大学期间的衣服,一直穿到现在,看起来有点旧了,这大概是陈玉珍要带他买衣服的原因吧。 姐弟俩往江州北区繁华的商业街走去。 “阿浩,你这么小就当医生,行不行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在大姐的眼里,陈浩还是一个小孩。 也是,瘦弱的陈浩,长着一副清秀的脸,加上白嫩的皮肤,怎么看,都像一个小孩,陈玉珍的担心,不无道理。 “大姐,我从小到大,论读书,我什么时候输过?放心吧,我已经不小了,都21岁了。” “也是,不知不觉,你已经21岁了,哎,有没有女朋友?”陈玉珍转变很快。 “没有。” “真的没有?”陈玉珍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如此优秀,竟然还没有女朋友。 “我还骗你不成?” “应该找一个了,先谈着嘛。” 他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在陈浩的印象中,这是他与大姐在一起聊天时间最长、最随意的一次。 商业街虽然比不上省城,但比起家乡小镇,要繁华很多,可以选购的衣服就更多了。很快,他们就买好了衣服。 陈浩提出要回去,是啊,中午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到病房去看病人,查看病人抽血检查的结果,写病情记录。 在医生的职业生涯中,住院医生,是工作量最大,也是最辛苦的一个级别,当然,也是成长最快,最锻炼人的阶段。 陈浩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想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姐弟俩往公交车站走去,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与陈浩姐弟俩的年龄差不多的两个女人。 “陈校长,怎么是你?这个是......” “张校长好,这位是我的弟弟陈浩,刚从逸仙医学院毕业,现在在附属医院工作,今天我叫他过来我家吃饭,顺便带他买几件衣服。这是你女儿?” “对,这是我女儿孙丹青,她也是今年刚毕业,分配在江州教育学校当老师。”张校长一边说,一边看向站在陈玉珍身旁的陈浩。同时关注陈浩的,还有张校长的女儿孙丹青。 陈浩从小性格内敛,不善于与人打交道,甚至怕见陌生人。从小到大,陈浩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言。老师提问时,就算他很有把握回答这个问题,也不会主动举手回答。 童年时的成长经历,对陈浩将来的工作,影响是巨大的,这在后来慢慢体现出来。 第六章相亲 “当老师好呀,我们是同行呢。”与陈浩相反,陈玉珍的交际能力极强,这可能与她是家里的老大有关。 “哪呀,你弟弟才厉害呢,名牌大学,医生,厉害,真是厉害。”张校长似乎看上了清瘦的陈浩了。 “呵呵,他才回来,还嫩着呢。”陈玉珍并不知道,她的弟弟刚上班不久,三拳两脚,就在医院里打开了成长的空间,也打出了一片属于他的天地。 短短的时间内,在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很多人都知道,今年的神经内科,来了一个十分厉害的新手,连一向要求严格的翟主任,都对他赞口不绝。 陈浩低着头,一言不发,听着她们聊了几句,然后便分手离开。 “刚才怎么不说话?”陈玉珍有点责怪陈浩。其实,在家里,大家都知道陈浩的性格,不过,陈玉珍希望,参加工作的陈浩,能改一改这种腼腆的性格。 陈玉珍也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但具体到她的弟弟身上,她希望一向学习成绩优秀的陈浩能改过来。 “我说话了呀,我与她们打招呼了。”陈浩有点委屈。对于从不相识的陌生人,打个招呼,已经足够了,还有必要闲扯吗? 这就是陈浩,一个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的陈浩。 陈玉珍听罢,白了陈浩一眼,不再说什么。 除了值班和补休的时间,其它节假日或者晚上,其他人都在家里歇着,但病房里,总有陈浩的身影。 跟着值班医生去看急诊,参加包括急诊病人在内的各种抢救,跟着总住院医师或者主治医生参加急会诊或者普通的会诊...... 总之,只要有机会,陈浩都不会放过。正因为如此,陈浩的业务水平,在迅速提高。参加工作两个月后,每一次的疑难病例讨论,翟向文在开始总结前,只要陈浩还没有发言,翟向文都要点他的名,让他发言。 这绝对不是一向以医术高明自居,自负自傲的翟向文的作风。翟向文这样做,说明翟向文十分在意陈浩的看法,认可陈浩的水平。 慢慢的,除了两位主治医生以及周颖和护士们喜欢与学识渊博的陈浩接触外,其他人,在有意无意地与陈浩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 是的,陈浩性格平和,对大多数看不惯的事情,都会一笑而过,做事更加没有攻击性,就算是病例讨论,陈浩也是就事论事,不会对某一位医生进行攻击。所以,这些人不会与陈浩为敌,但却嫉妒陈浩的才华。 问题是,嫉妒一旦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仇恨。这一点,陈浩没有意识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扭转不了个别人对他的过度且恶意的针对了 从大姐家吃饭回来后一个月,大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阿浩,今晚有空吗?” “有事?”陈浩感到奇怪,按道理,大姐是不会让他晚上到北区的。 “张校长的女儿看上你了,想约你今晚到她家坐一坐,如果没事,去一趟,看看也好。” “嗯......”陈浩犹豫了。 “别犹豫了,如果有空,过来我这里吃饭,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一趟。”陈玉珍知道自己的弟弟的性格。 “好吧,我吃完饭再过去。”陈浩并不想麻烦大姐,在饭堂吃完饭再过去,简单很多。 “好,我在家里等你,尽量早点哦。”从南区到北区,光是坐公交,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大姐担心陈浩来迟了。 当晚,陈浩少有地早早吃完晚饭,本来,陈浩想穿上大姐买给他的新衬衣的,他拿出来看了看,感觉有点突兀。 “算了,就穿这件旧的吧。” 其实,陈浩在大学期间,是有一段似是而非的恋情的。 大学的头三年多,陈浩在班里仿似透明人一般,除了宿舍的同学和相邻宿舍的男同学外,同班的女同学根本不知道,她们班里,有一个叫陈浩的人。 虽然,陈浩的成绩偶尔冒一次头,霸占一下班榜,但仅仅而偶尔而已,再加上陈浩的相貌实在是太寻常了,走在校园的绿道上,回头率几乎是零! 如果有回头,那肯定是因为他的瘦! 实习的第一站,陈浩被分在内科小组,到蓬江人民医院内科实习。这个小组,一共三男两女,非常巧的是,这两个女同学,都是年级的学霸。 从实习开始,陈浩仿佛开挂似的,他基础知识的扎实,他对各种技术狂热的学习,他所写的每一份病历和病情记录,他在疑难病例讨论时的独到见解,他在抢救病人时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 所有这些,几乎每天都在交班会上受到老师的表扬,他写的病历和病情记录,被老师当做样板,要求每一位同学都必须按照陈浩写的方式进行。 甚至,陈浩所掌握的技术,比如抽血技术,加药技术,打针技术,等等,科室主任都要求大家也要学会。 所幸,逸仙医学院的学子们,对于医学的追求,是毫无怨言的,是锲而不舍的。老师的要求,他们坚决执行,毕竟,学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是对即将到来的工作有大帮助的。 两位女生终于知道,这个人,就是偶尔冒头的陈浩。组长黎红倒无所谓,反而觉得,陈浩为内科组争了光。 但另一位女生余萍却不一样,她觉得,她是绝对的学霸,是全方位的,没有理由输给默默无闻的陈浩。 于是,余萍开始了她的“挑刺”行动。她总是找出陈浩病历或者病情记录中的某个错别字,然后拿出来给老师看。 经过几次后,老师毫不客气地对余萍批评了一顿。 “你找错别字可以,但这不是你应该去做的,也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更何况,你找这么久,找出多少个了?我数手指都能数得出来,有意思吗?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将临床工作做好。” 余萍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一时被一种不服气蒙蔽了眼睛。老师的话,就像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她马上清醒,并迅速做了调整。 第七章陈浩的“初恋” 余萍的调整,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的。从此,余萍经常拿陈浩的病历作为参考,遇到不懂的问题,也喜欢向陈浩请教,与陈浩一起讨论,两个人一起出现的身影,越来越多。 一天早上,习惯早起的陈浩想起来时,发现全身酸痛,头也剧烈的、搏动性的痛,陈浩自己摸了一下额头,很烫! “感冒了!”这是陈浩的第一个判断。 “阿龙,麻烦你帮我请个假。”陈浩对他的好友,同为内科实习组的龙成才说。 “啊,阿浩,怎么回事?”在内科组,陈浩有拼命三郎的称号,什么事都抢着干,小病小痛绝对不会请假。所以,听闻陈浩的话,龙成才感到不妙。 “感冒了,全身酸痛,头也很痛,你有没有退烧药?” “有,你等等。”龙成才马上从抽屉里找出退烧药,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陈浩,看着陈浩服下。 “阿浩,你放心休息,我帮你请假。要不要我买点早餐给你?” “不用,我想再睡一会,谢谢阿龙!”此时的陈浩,头痛欲裂,根本不想起来,也没有胃口。 “朱老师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他,也一定将朱老师的关心转达给他。”龙成才马上回答。 “这个陈浩,可是深得朱老师的喜爱呀。”黎红感慨一声。 “也是,不过,他确实没有请过假,这一次,恐怕是病得不轻。”余萍面露忧色。 “哎,余萍,那个啥,想想办法,做点好吃的给阿浩吧,这种状态,估计胃口很差,刚才阿龙说了,他连早餐都不想吃啊。”黎红对余萍说。 “好,我想想办法。”余萍似乎已经想好了。 交班会上,老师们知道陈浩病的消息,都叮嘱各位同学,好好关心和照顾好陈浩。 中午下班后,除了值班的阿龙,内科组和其他组的同班同学,都聚集在男生宿舍,看望陈浩。 自从吃完龙成才给的退烧药,陈浩出了一身大汗,他顺手拿起放在枕边的一件背心擦汗,因为出汗太多,这条背心已经湿透了。 出汗后,虽然退烧了,陈浩依旧感觉软绵绵的,一直在床上躺着,一直到同学们来到,他才准备起来。 “别,别动,先吃点东西。”余萍正端着一碗她亲手煮的伊面,里面放有她到医院旁边小市场买的葱做成的葱花,香气四溢。 余萍要喂给陈浩,陈浩看见,赶紧说:“我来吧。”说罢,从余萍手中,接过这碗面条。 早餐没有吃,又出了一身汗,此时的陈浩,饥肠辘辘,一碗香喷喷的面条,陈浩三爬两拨,很快,面条和面汤都全部进了陈浩的肚子。 “饿坏了!”黎红看见,也露出心疼的表情。 一碗温热的面汤下肚,陈浩的汗水又猛然涌了出来,余萍看见,拿起陈浩枕边的背心。 “哇,都湿透了,毛巾呢?”余萍眉头一皱,问道。 “挂着的第一条就是我的。”陈浩指了指不远处挂着的一条毛巾。 余萍拿过来,先为陈浩擦干头部的汗水,然后,掀开陈浩的上衣,擦干身上的汗水。余萍做得非常自然,从容,全然不理会围在陈浩周围的同学的眼光和表情。 “余萍,再做一碗吧。”黎红对余萍说。 “可以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大家回去休息吧,我再躺一会,下午就好了,谢谢你们!谢谢余萍!” “感冒事件”后,陈浩与余萍的关系迅速升温,晚上在科室看完书,或者写完病历,两人会手牵手,是的,他们也只有手牵手而已,在蓬江市人民医院附近的街上走一圈,说一会悄悄话。 结束在蓬江市的实习后,他们一起回到校本部,陈浩与余萍,只要不是因为值班的冲突,他们都会在一起。 陈浩这一届的学生,是全国重点医学院的学生需要参加毕业统考的最后一批。 因为这次统考,医学院提前一个月结束实习,进入到复习状态。 复习是紧张的,因为每周都会进行一次模拟考试,考试的结果会在宿舍楼的年级办公室前的黑板上公布,进入年级前六十名的,会获得学校的鼓励奖。 余萍每一期都在榜单上,陈浩依旧是偶尔出现。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亲密关系。 晚上,他们在课室看一会书,然后一起在校园的绿道或者学校旁边的街道上散步,这个时候的他们,不再局限于手牵手了,余萍常常搂着陈浩的手,身体也紧紧地贴着陈浩,状态十分亲昵。 时间离统考越近,也就意味着,离毕业越近。陈浩与余萍在一起,看上去与一对恋人无异,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一个人向对方说一个“爱”字。 他们似乎心照不宣,似乎都知道,这样的亲密关系,只是他们人生长河中的一朵微小的浪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这朵浪花也许早已消失在余萍的脑海中,但陈浩很清楚他自己的性格,他知道,这辈子,再也忘不掉已经走进他内心的余萍了。 如此明显的、界限清晰的暗示,陈浩岂有不懂的道理? 陈浩停下脚步,将余萍揽进怀里,低下头,在余萍的一侧脸颊部长长地吻了一下。余萍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是的,余萍相信陈浩,相信陈浩不会超越她画好的界限,而陈浩也确实做到了,虽然是长吻,陈浩没有再进一步。 这一幕,刚好被陈浩一位很好的朋友看见,以后每一次的同学聚会,这件事,都被这位朋友翻出来,说陈浩与余萍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关系。 陈浩不善于争辩,也不喜欢争辩,这位朋友也不会相信陈浩“Say no”,虽然后来陈浩与余萍天各一方,但这位朋友依旧不依不饶,这令陈浩十分不爽。 第八章丹青的来信 离开省城的那天早上,余萍亲自将陈浩送到车站,并目送着陈浩坐的车离开,余萍才转身回去。 所以,现在的陈浩,心中依旧有着余萍的影子,也是他并不急于谈恋爱的主要原因。今晚,既然是大姐叫他,张校长与大姐又是同事,就算陈浩再不谙世事,也不会不给大姐这个面子。 大姐早已买好一袋水果,陈浩一到,她马上带着陈浩,乘坐一站的公交,便徒步到不远处的孙丹青的家。 这是一个机关大院,四周有高墙围着,里面都是五层高的楼房,孙丹青的家在二楼。 孙丹青一家人都在等着陈浩的到来。 孙丹青的爸爸孙武,妈妈张校长,妹妹孙丹红,当然还有孙丹青。 看见陈玉珍和陈浩来到,张校长赶紧请他们进屋,并请他们坐在一张很考究的沙发上。在陈浩看来,这家人,非富即贵。后来了解,果然如此,孙丹青的爸爸,是一个单位的领导,级别还挺高的。 寒暄几句,陈玉珍便与孙武和张校长聊了起来,故意留出时间与空间,让陈浩与孙丹青单独聊。 这一刻,陈浩的弱点暴露无遗:不善于交际,腼腆,拘谨。陈浩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有与余萍在一起,他才像一个曾经的学霸,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一个无所不谈的人。 陈浩与孙丹青的聊天,更像是一场问答,孙丹青问,陈浩答。孙丹青很巧妙地将她的强势,将她的咄咄逼人,隐藏在甜美的微笑中,隐藏在轻声柔语中。 这一次,陈浩才真正看清楚孙丹青的面容与身材。不可否认,孙丹青是美的,但她的美,与余萍的美,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美。 有与余萍在一起的经历,陈浩并不怵与孙丹青的对视。 说心里话,在能言善辩的孙丹青面前,陈浩处于明显的劣势。不过,陈浩的优势,就是知识渊博,孙丹青聊的任何话题,陈浩都能聊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一点,给孙丹青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孙丹青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典型的理工男,对文史哲这些知识,甚至是一些她认为的冷知识,都难不倒陈浩,文科毕业的孙丹青,有时候有一种错觉,他们两个人的读书方向,是不是搞反了。 这一次见面,陈浩获得了孙家上下的好感,细心的孙丹青,也将陈浩值班的规律问清楚了。 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只要知道陈浩有空,孙丹青都会约他出来散步,有时候,陈浩会到孙丹青所在的江州市教育学校的宿舍坐一会。 陈浩现在的宿舍,住着六个人,在宿舍里进出,双方都要侧身才能过,所以,陈浩不可能请孙丹青到他的宿舍来。 令陈浩很奇怪的是,他与孙丹青虽然经常约会,但两个人根本不像谈恋爱,更像在探讨学术和教学的方法,一年多的时间,他们连手都没有触碰过,更别说牵手了。 在这期间,孙丹青一直在忙着调到北区的江州市教育学院,她也将这件事告诉了陈浩。这让陈浩很纳闷,心想,既然与我谈恋爱,她这样做,难道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吗?如果是奔着结婚去的,为什么不为他考虑呢? 一天晚上,电影院放映一部陈浩很喜欢的喜剧片《虎口脱险》,陈浩买了票,邀请孙丹青去看电影,孙丹青很高兴地答应了。 本来,在电影院这样的环境,对于两个谈恋爱的年轻人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接触机会,不过,最终的结果,他们依旧很“君子”。 看完电影的第三天上午,正在查房的陈浩收到收发室打来的电话,说有一封信,叫陈浩有空的时候来取。 陈浩并不着急,他查完房,开完医嘱,写完重病人的病情记录,才到收发室去。 信是本市寄来的,信封是江州市教育学校的,不用猜,陈浩也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不过,孙丹青为什么要以写信的方式与他沟通,他一时想不明白。 陈浩并不急着看信,而是将信放进裤袋里,然后回到病房,继续做他还没完成的工作。 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的工作量有多大,外人很难想象,陈浩不会对像孙丹青这样的人诉苦,也不会对家里的任何人诉苦。 是的,从小到大,陈浩极少诉苦,但凡遇到困难,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想办法克服困难,而不是找人诉苦。 小时候的陈浩,也不是没有诉过苦。他很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个很漂亮的贝壳,拿回家给陈浩玩。 陈浩很喜欢这个表面光滑洁净,花纹清晰精美的贝壳,他拿在手里,不停地抚摸,翻看,爱不释手。 突然,陈浩听见被他摇晃的贝壳里有异物的声音,他仔细一看,贝壳的里面,有一颗小石子。 一向追求完美的陈浩,容不下这颗小石子,于是,他便想方设法,想将这颗小石子取出来。反复无果后,他找来哥哥的螺丝刀,试图用螺丝刀将这颗石子剔出来,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贝壳碎了。 那是一个上午,陈浩哭了很久,伤心了很久,一直到妈妈下班回来,他跑到妈妈的跟前,哭着说给妈妈听。 刚下班回来的妈妈,满身的疲惫,哪有心情听陈浩说这些在她看来属于鸡毛蒜皮的事?妈妈很不耐烦地骂了陈浩一通。 陈浩默默地转身,将破碎的贝壳,丢进家门口的江水里。 陈浩儿时,家里可以说是十分清贫的。爸爸的有工作,一个月却只有2块钱工资,妈妈的单位好一点,但也只有18元一个月的工资。这些钱,要养活一家七口,其中的艰难,陈浩长大后才明白。 第九章孙武亲自上门 但陈浩很清楚地记得,中午,妈妈休息时间,带着二姐和三姐,到停泊在门前的九洲江边的大船上,挑腌制咸鱼时的副产品“鱼汁”到指定的地方,挑一担可以得到一毛钱。 这些鱼汁,比重很大,沉甸甸的,她们三个,为了这几毛钱,冒着烈日,踩着摇摇晃晃的、搭在船与码头之间的跳板,一担又一担地挑着,其中的艰辛,三姐后来对陈浩说,想想都后怕。 但是她们没有时间去诉苦,也没有人听你诉苦,小镇的不少人,都在抢着干这些重活,一毛一毛地攒着,为的是几个兄弟姐妹有粥吃,有书读。 她们不敢诉苦,不敢哭,甚至生病也硬撑着,连崩溃的时间都没有,连哭的地方也找不到,压力之大,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她们忙碌而勤奋的身影,给予陈浩极大的鼓励。长大后的陈浩,养成了一种异常坚强的性格。 在他柔弱、瘦小、白净的外表下,他的坚强,他的毅力,他的隐忍,外人无法想象,更是他今后成功的关键。 躺在床上,陈浩才将孙丹青寄来的信打开。 孙丹青的信写得很有文采, 孙丹青说,在炎夏的时候认识你,很欣赏你的儒雅和文静,很欣赏你渊博的学识,相处一年多,转眼到了秋天。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们之间,与其说是一对恋人,还不如说是一对异性好朋友,我们可以谈天说地,可以说四书五经,可以说诗词歌赋,却唯独没有谈情说爱。 一年多,我们连肌肤都没有接触过,这绝对不是一对恋人应该有的状态。有时候,很想牵一下你的手,可一向大胆的我,在你面前,我却没有这个勇气。 昨晚,我们在电影院,在这种拥挤和昏暗的环境里,我以为,我们会有一个突破,想不到,我们依旧如此,大家都很君子,都很尊重对方,其实,大家都不在乎对方的感情,这样的恋爱,不要也罢。 我想调到北区,我更想你开口挽留我,可是你没有,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我的调动手续快办好了,我们这段“恋情”,我认为,也该结束了,为了你,也为了我。 我以前曾经说过的一些话,可能会伤了你的心,如果真是这样,请你原谅,我是有意的,我不想隐瞒你。 秋天是令人伤感的,昨晚我确实很伤感。再见了,阿浩,再见了,我的朋友。我希望,多年以后,我们还能这样聊天,还是彼此的朋友。 看着文采飞扬的分手信,陈浩很冷静地思考着。 是啊,孙丹青的话没有错,他们之间,一年多来,从来没有产生爱的感觉,更没有爱的冲动,有的只是一种礼貌,一种相互的尊重。 孙丹青在信中说的什么伤害陈浩的话,其实,陈浩是理解的。她只是告诉陈浩,她在大学时谈过恋爱,而且与男朋友的关系很不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浩怎么会不明白? 其实,陈浩从来不看重这个,就算孙丹青在大学谈恋爱期间,在情到浓时,将她的第一次给了男朋友,陈浩也觉得可以接受。 是的,陈浩可以接受这个,前提是,陈浩与孙丹青必须有爱,如果有爱,孙丹青的过去,陈浩根本不想去计较。 谁没有过去呢?就像陈浩也有过去一样。 孙丹青的信,并没有给陈浩带来打击,陈浩也没有因此感到沮丧。相反,陈浩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是啊,既然没有爱,就像孙丹青说的,为了她,也为了陈浩,他们都应该及早分手,在这方面,陈浩觉得,孙丹青做得对,做得比他好,比他果断。 一年多,陈浩似乎做了一场梦。这场梦,让陈浩摆脱了对余萍那刻骨的思念,让陈浩知道,爱情,真的需要缘分,需要感觉,需要来电! 所幸的是,这场梦,并没有影响陈浩对业务的追求,相反,他的业务水平,特别是临床水平,在突飞猛进。 陈浩第一次开诚布公的恋爱故事,就这样结束了,至少陈浩觉得,就此翻篇了。没有激情,没有心动,平淡如水,这样的结局,对陈浩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下午,陈浩像往常一样,一头扎进病房。专业技术,永远是陈浩的第一追求,他也始终相信,医术,是一名医生的根本,没有了根本,这名医生是不称职的,是不配当医生的。 没有事业,今后的爱情,家庭,就缺乏稳定的生活来源,缺乏足够的底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点,陈浩小时候已经从妈妈和姐姐身上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是的,陈浩从来不浪漫,也不懂得浪漫,充斥他的大脑的,都是理智,这一点,为他日后的爱情和婚姻的变数,埋下了伏笔。 巡查一次他主管的病人,看看有没有回复的检查结果,陈浩才开始写他的病人的病情记录。 这一写,到了傍晚六点才结束。陈浩脱掉白大衣,洗干净手,直奔饭堂而去。 这个时候,饭堂的菜虽然不多,但人却很少了,对于喜欢清静的陈浩而言,吃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他喜欢这样的清静。 陈浩对吃并不讲究,吃饭的速度也极快。 吃完饭出来,天色开始灰暗下来,夜幕正慢慢降临,但路灯还没有点亮,在这秋天的黄昏下,陈浩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 来到宿舍的楼下,一个人迎了上来。 “小陈,这么迟才吃饭?” 陈浩定神一看,原来是孙丹青的父亲孙武。 “孙叔叔好!您怎么在这?您等很久了?”陈浩赶紧回答。 “没有,刚来一会,我听你宿舍的医生说,你还没回来,我就在这等。呵呵,你的宿舍,也太拥挤了吧。” “是,医院临时安排的宿舍。孙叔叔,你找我有事?” “嗯,丹青将事情告诉我了,她现在很后悔,觉得一时冲动才写了那封信,她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的。而我和她的妈妈,也希望你们在一起。”孙武开诚布公。 第十章陈浩的方案 “嗯......孙叔叔,我觉得,丹青在信里写的,我都很认同,我与丹青,可以做朋友,但就像丹青说的,我们没有谈恋爱的感觉。” “一年多的时间,不算短了,丹青应该是做了充分的思考,才给我写了这封信。我很感谢丹青的坦诚,也很佩服丹青的理性思考和勇气。如果我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会耽误丹青将来的前途的。” 一旦有了决断,陈浩不会再回头了。 听陈浩这样说,孙武也知道,陈浩已经接受了丹青的观点,接受了眼前的结果。 其实,孙武这么说,并非全部是丹青的真心意,只是孙武实在太喜欢陈浩了,听说这件事后,数落了丹青一通,丹青在这样的情形下,答应再试一试,这才有孙武现在来找陈浩。 孙武并不傻,听见陈浩这么说,知道陈浩已经下了决心,沉默了一会后,孙武说:“你说得也对,可惜呀,你们没有这个缘分。不过,我还是希望,就像你刚才说的,你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谢谢孙叔叔的理解!”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我知道你很忙,趁年轻,多学点知识,永远没有错。”孙武说罢,伸手与陈浩握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陈浩绝对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他站在原地,目送孙武走远,才慢慢转身,往宿舍走去。 “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陈浩自言自语。 第二天早上,陈浩习惯性地早早来到病房。刚走进去,便看见抢救室的门口围着不少人,值班的周姐正在不断地走来走去,十分忙碌。 陈浩穿好白大衣,来到周姐身边。 “周姐,怎么回事?” “昨晚半夜,附近一家单位的医院,送来一个重症的病人,已经做了气管切开,呼吸很差,估计预后不好。” “哦,考虑什么病?” “格林巴利综合征!”周姐的回答十分简单。陈浩知道,现在的周姐,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便不再往下问,转身走进抢救室。 陈浩详细询问了病人家属关于病人的发病情况,仔细进行了体格检查,然后查看病人的气管切开的情况。 病人单位派来的人,正在轮流捏着帮助病人呼吸的“皮球”,陈浩发现,病人已经没有自主呼吸。 但这只是几个小时前的情况,如果现在检查,陈浩估计,应该会比昨晚的结果更差。 同样早早来到病房的翟向文,同样了解了这个病人的情况。今天本来不是医护集中交班的时候,但翟向文告诉梁英护长,所有医生护士集中交班。 交班的过程,不管是值班的护士还是值班的医生周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围绕着这个格林巴利综合征的病人进行。 听完他们的交班,翟向文将护长和所有医生留下来,讨论这个病人的下一步处理方案。 周颖当仁不让,首先发言。 “这个病人从感冒发展到现在,仅仅用了不到两周的时间,速度非常快。昨晚的检查结果提示,病人有轻度缺氧,如果不能及时控制病情的发展,如果不能保证有效的供养,病人的预后,不容乐观。” 周颖的发言,虽然点到了问题的核心,但她也不敢把话说死。问题是,如何才能保证有效且安全的供养?对于这些,周颖没有提出新的建议。 苏承庆和冯德也同意周颖的观点,同样地,他们也没有提出新的治疗意见。 其实,这也不能怪苏承庆和冯德,这样的讨论,没有给任何人有任何准备的时间,非常考验一位医生的知识储备。 “陈医生,你说一下你的意见。”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陈浩在翟向文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冯德和苏承庆。因为时间紧迫,翟向文直接点了陈浩的名。 “我早上详细问了病史,为病人做了体格检查。这个病人的诊断,我认为没有什么异议,关键是,这个病人的病情进展太快,而且,病人的周围神经系统,几乎全部受累。” “四肢腱反射全部消失,四肢的皮肤十分干燥,胸式呼吸和腹式呼吸完全消失,这都说明,支配这些功能的周围神经,不仅仅髓鞘受到影响,以我看,轴索也受到波及了。” “现在的治疗,必须集中在免疫抑制和减少病人血液内的特异性抗体上。免疫抑制,可以使用大剂量的激素,这个不难做到。” “不过,要做到减少病人血液内的特异性抗体,很困难。第一,我们有没有有效的血液透析仪器?第二,我们能不能找到足够的血浆?” “当然,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的,如何使病人从损伤期过渡到恢复期,期间能保证病人的生命体征和血液的各项指标正常,同样有着巨大的困难。” “科室唯一的一台呼吸机,梁护长已经带我看过,也教会了我怎么使用。不过,我认为,这样一台简易的呼吸机,连空气湿化的功能都没有,还不如捏皮球来得安全。” “这一套方案一起上去,而且是足量的上去,这个病人,可能还有一丝丝希望。如果再拖个一两天,一旦轴索大面积损坏,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此时的陈浩,更像一位经验丰富,学识渊博的主治医生,根本不像一个毕业才一年多的年轻的住院医生。 “周医生,刚才陈医生的话,你记录下来了没有?”翟向文问周颖。 “记录了。” “好,抓紧时间,就按陈医生刚才讲的方案,马上组织人员实施,请梁护长配合周医生一起进行。” “还有,要密切监控病人的生化指标和水电解质的变化。”翟向文也十分认可陈浩的分析和想法,才会如此果断地让周颖全部照搬陈浩的办法。 翟向文与陈浩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个病人的病情发展太快,要抢救成功,难度非常大。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翟向文和陈浩都不愿意放弃。 第十一章送亡灵回家 幸亏是周颖,如果换成其他医生,陈浩肯定又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各种的羡慕嫉妒恨,一定会集中在陈浩身上。 周颖不一样,从她与陈浩第一次接触,她便认可了陈浩,甚至在科室里,处处为陈浩着想,想方设法为陈浩挡住各种明枪暗箭。 陈浩也从心底里感谢这位比他大几岁的姐姐,感谢命运对他的眷顾,让他到科室的第一天,便接触到一位与他有着共同价值观的周姐。 其实,周颖的水平并不差,工作能力也很强。在梁英护长的协调下,周颖将各项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抢救工作也因此得以按陈浩的方案顺利展开。 最困难的环节,就是要获得大量的血浆,这些血浆,相当于将病人的血浆置换一次。这样的工作,只有主任和护长出面,与医院沟通,才可以获得。 病人在渡过一关又一关的劫难! 大剂量的激素引起的各种副作用,因为有很好的预案和措施,病人度过了。 因为人工捏皮球,进入气道的氧气没有经过湿化,他们想尽办法,比如气道口定期滴入生理盐水,比如外加一个湿化瓶,让氧气先经过湿化瓶再进入气道...... 治疗成功与否的,最重要的环节,要看病人的周围神经的损伤及时停止并开始修复。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最折磨病人和医务人员的。 陈浩的性格,其实是很适合当医生的。他能静得下来,能沉得住气,能经受各种的挫折而不言败,能在关键时刻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动摇。 尽管这个病人由周颖负责,但陈浩不管是不是值班,他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病房,仔细看一次病人的情况,包括当天病人抽血检查的结果。一旦发现问题,他马上与周颖商量,然后及时处理。 正因为这样,病人的家属对陈浩比对周颖还熟悉。当然,住院的时间长了,病人的家属也从护士的口中知道,这样的治疗方案,出自陈浩之手。 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终于,病人在入院三个月后,恢复了自主呼吸。 病人恢复自主呼吸的第二天早交班会上,翟向文显得异常高兴,他高调宣布,这个病人的抢救已经成功,并且很自豪地说,这样的案例,在全国的神经内科学界,也是不多见的,在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更是开天辟地第一例! 病人的家属也因此牢牢记住了陈浩的名字,记住了这位清瘦、白净和斯文的年轻医生。 以至于三十多年后,病人因为中风再度入住神经内科时,因为病人的体征与中风应该有的体征相去甚远,甚至与中风的体征是反过来的,主管医生认为,病人不是中风,而是一种罕见的疾病。 这样的诊断思路,导致主诊医生不敢下诊断,不敢用药,还在等各种检查结果才敢用药。此时的陈浩,早已离开他心爱的神经内科,在其它科室工作。 但病人的家属并没有忘记他,很快便通过关系找到了陈浩的手机号码,陈浩在了解情况后,让病人的家属将手机交给陈浩曾经的手下听。 陈浩将病人的病史告诉这位曾经的下属,并以一种非常肯定的口吻对这位下属说:“目前这个病人的情况,就是脑梗死,你按照脑梗死进行治疗就行。” 果然,三天后,病人的家属又打电话给陈浩,说主管医生按照陈浩的意见进行治疗,病人已经明显好转,准备过几天出院,到门诊找陈浩诊治。 这是后话,接下来会用很长的篇幅,来表述陈浩为什么会离开他心爱的神经内科。 职场上,新人是最好捏的软柿子,在医院这个特殊的职场里,同样如此。 江州市以及江州市周围县城和乡镇的人,都十分抗拒火葬,他们有两个非常执着的信念。第一,病人必须死在家中,这样,病人的灵魂才有“家”安放;第二,病人死后,必须土葬,肉体入土,死人的亡灵才能得到超度。 所以,个别病人就算在医院已经死了,也要求科室和医院派车,派医生和护士,将已经死去的“病人”送回家中。 但是,这种事,只要给村里的人知道,会被拦在村口,不准入村的。 于是,便有聪明的病人家属想到一个“好办法”,死磨硬泡,要求科室和医院,派车,派医生和护士,为死去的“病人”挂着吊针,装出一副还没有死去的样子,将病人送回家中。 这种事情,刚毕业的陈浩,已经被翟向文安排做了几次。 这天早上,陈浩刚上班,便被翟向文叫住,再一次安排陈浩送一个这样的死人回家。 “怎么又是我?”陈浩就算再听话,也有不满的时候。 翟向文虽然爱才,但因为这种事,其他人已经被他叫了很多次,他们都已经很抗拒了,找各种理由推搪。 “去吧,最后一次,以后不叫你了。”难得翟向文说这句话。 “好吧,不过,要叫医院的车护送,最好是梁司机开车,还得派一个护士一起。”陈浩虽然不满,但现在他还没有硬抗的资本。 开车的果然是梁司机,当他看到陈浩时,笑着说:“陈医生,怎么又是你?” “我有什么办法。”陈浩的回答,很是无奈。 “没关系,辛苦一点,也算是多积点阴德。”梁司机对这种事情并不抗拒,在他心中,有强烈的信仰在支撑着。 这一次,道路遥远,陈浩与一名急诊科的护士在车厢里,守着一位死者,气氛十分沉默,甚至有点令人不安和恐惧。 汽车一直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死者所在的村庄。 死者的家属强忍着悲痛,车刚停好,他们便往家里飞奔而去,他们担心忍不住哭出声来。留下的一个男人,引导他们将死者抬到他的家里。 其中,梁司机也下车帮忙抬着担架,这一点,令陈浩十分感动。梁司机本来可以不理会的,但却亲自动手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陈浩是知人善用的。 第十二章江宇燕做媒 还真别说,翟向文说到做到,从这次以后,翟向文再也没有安排陈浩去“送死人”回家了。也许,翟向文也担心,这样做,会引起他喜欢的陈浩的不满,这是翟向文不愿意看到的。 转眼到了1986年,每一年的春节前,科室都会对接下来的一年的工作进行安排。其中,有两个岗位,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去的,或者说,就算被安排到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而去的。这一点,翟向文也心中有数。 一个是门诊的固定坐诊。一般而言,因为主治医师稀缺,他们都要在病房分管一组病人,每周只安排两个单元的门诊,翟主任也一样,每周也只有两个上午出诊。剩下的时间,必须安排一名住院医生坐守在门诊。 这个年代,到神经内科门诊看病的人并不多,很多老百姓心中,将神经内科与精神病科混为一谈,认为到神经内科看病的人,都是疯子或者精神错乱的病人。 所以,医院将神经内科门诊的诊室安排在走廊的最尽头,而且只有一间。这样一来,出门诊的住院医生,就经常与冯德、苏承庆和翟向文面对面坐着,很多年轻医生觉得,看着一个个病人从他身边走过,而不给他看病,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 还有一个岗位,就是临床见习的带教。临床见习的带教,一般从三月份开始,所以,这两个岗位,实际上是重叠的,一旦开始见习带教,出门诊的住院医生,就必须去参加。如果恰好遇到门诊空缺,冯德他们就补上。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这两个岗位,并非全是坏处,它们有一个很明显的好处,就是不用值夜班。 尽管这样,所有住院医生,都很抗拒这两个岗位。 不知道是迫于压力,还是有意锻炼陈浩。翟向文将这两个岗位,交到毕业才一年多的陈浩手中。 一般而言,由于涉及坐诊,这两个岗位,大多由高年资的住院医生负责,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 1986年,陈浩成为打破这个惯例的第一人。 周姐早已将这样的安排告诉陈浩,陈浩反而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这一关,一定要闯,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陈浩愿意早一点接受这个挑战。 这样的场景,对于早有准备的陈浩而言,并不觉得尴尬。他有计划地将神经解剖到神经生理再到临床神经病学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带到门诊,看完一本换一本。 如果翟向文或者冯德、苏承庆他们愿意,陈浩很乐意为他们写门诊病历或者抄写处方,在这个过程中,陈浩可以了解他们是如何诊治病人的,包括病史的询问,使用的药物等等,陈浩都不会放过。 在别人的眼里,这是一种尴尬的局面,可是,在陈浩眼里,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陈浩绝对不会放过。 陈浩的字写得很清晰干净,做事又十分认真,翟向文、冯德和苏承庆他们三个,都十分愿意让陈浩做这些抄抄写写的工作。 江州医学院的神经内科的教学方法,完全照搬逸仙医学院的模式,先是给学生上神经病学见习的理论课,重点是病史的询问和体格检查,然后才到病房分组进行临床见习。 科室有一位专门的教学秘书,名字叫江宇燕,她同时兼管着科室的实验室。所谓实验室,只有一台显微镜和一些玻片,非常简陋。 参加工作一年多,陈浩虽然与江宇燕接触得不多,但江宇燕做事的认真,人情的练达,对世事的洞明,都令陈浩佩服不已。江宇燕的优点,正是陈浩所缺乏的。 1986年的带教,学生的构成十分特别,除了本科生外,还有一班“干部生”,这些干部生,都是由各个基层单位选派到医学院学习的。这些人,除了极个别通过关系进来的以外,其他的,都十分优秀,有一些,甚至有着比较丰富的行医经验。 每一次上课,江宇燕在做好上课的准备后,便坐在后排安静地听。 因为陈浩准备充分,知识点讲得特别清晰,深受学生们的欢迎,特别是干部班的学生,很喜欢在课后围着看上去比他们稚嫩很多的陈浩提问题。 而陈浩的回答,总是令他们感到惊喜。 是的,陈浩不仅仅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还常常根据他们的问题进行延伸回答,使他们更容易理解,也学到更多的知识。 一天,课间休息时,陈浩与江宇燕站在课室外面的走廊闲聊。 “陈医生,有女朋友了吗?”江宇燕突然问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没有,燕姐有好介绍?”陈浩喜欢称江宇燕为燕姐,江宇燕也习惯了陈浩这样的称呼。 “还真的有,是我的一位同学的妹妹,比你小三岁,南江师范学院毕业,小学老师,人长得不错,比你矮一点点。”江宇燕似乎早有准备,等的就是陈浩这句话。 “哇,南江师范学院毕业,老师,比我年轻,人也长得不错,我怎么觉得,我配不上人家呢。燕姐,你看我,人很瘦,超级瘦,长得也不怎么样,更关键的是,似乎看不到长胖的希望,老实说,我家里还很穷,这些,我必须对燕姐讲清楚。” 经历过与孙丹青的“恋爱”,陈浩在这个问题上,变得十分谨慎。 “哈哈,陈医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其实,你除了瘦一点,其他方面,是非常非常优秀的,你知道吗,不仅在科室,在我们医院,你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是吗,这个我倒没有注意。”陈浩确实没有注意科室以外的动静。 “也是,以你的性格,是不会在意外面的世界的。”江宇燕很了解陈浩的为人。 “是啊,这也是我的缺点之一,不好动,不解风月,没有浪漫细胞,更不懂得制造浪漫。我这样说,不是不愿意,其实我很想找一位老师,不过,该说的话,该说的缺点,必须提前说,免得人家以为我在骗婚。” “哈哈......行,陈医生,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找个时间和她说说,如果她愿意,我再对你说,可以吗?” 第十三章初识赵丹萍 “可以,谢谢燕姐。” “不用谢,我真心希望你们俩能成。”江宇燕在科室里,说话非常谨慎,做事十分缜密,她今天说出来,肯定是经过全盘考量的。 到了七月份,陈浩的教学任务顺利完成,干部班的学生们,集体向医学院的教务处提出,要感谢陈浩老师的带教。 教务处处长担心这些学生要送礼给陈浩,赶紧说:“你们的这份感激之情,我们一定转达,我们还会在年度优秀老师评比中,给陈老师一个名额。” 最终,这个名额并没有落在陈浩头上,连翟向文也没有在科室里提一下。这个消息,是江宇燕在教务处工作的同学告诉她,她再转告给陈浩的。 看来,翟向文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可能并不想人家说他对师出同门的陈浩有偏心。 七月底的一天下午三点多,陈浩在诊室里静静地看书,诊室在走廊的尽头,这个时间,显得特别的清静,很合陈浩的胃口。 “咚咚咚......”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过后,燕姐的声音响起。 “哎呦,陈医生,看什么书看得如此入迷?”江宇燕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呵呵,老本行。”陈浩将一本厚重的《内科学》拿起来,对着江宇燕扬了一下。 “你呀,果然是一条书虫,而且是非常专业的书虫。”江宇燕看见,内心也十分佩服陈浩的定力。 “这种地方,这样的时间,挺适合做书虫的。”陈浩笑着说。陈浩觉得,他与江宇燕,似乎天生就很合得来,彼此之间很信任,说话无拘无束,一点也不像平时的陈浩。 “嗯,你说的有道理。”江宇燕看了看诊室和诊室周围的环境,觉得陈浩也只能这样做,不过,江宇燕知道,以前被安排出来门诊的住院医生,在这样的时刻,大多选择离岗。 “今晚有没有空?”江宇燕转入正题。 “有,教学结束了,又不用值夜班,晚上都有空。”陈浩知道江宇燕问这句话的意义。 “上次我说的那位老师,今晚你们见一面,怎么样?” “可以,没问题。怎么见?在哪见?就我和她?” “你们俩都住在集体宿舍,到我家吧。我家在哪,你知道吧?” “知道。”江宇燕已经结婚,她的丈夫不是医院的,但她在医院的一栋三层高的、单间房子的楼里,弄到了一间。 这栋房子,是医院开院不久后建的,很有年代感,医院的人习惯称之为东楼,每一层有十几个房间,每一间大概有十五平方,走廊比较宽,大家都在走廊里做饭,显得又乱又脏。 医院的住房非常紧张,就算是这样的房子,结了婚的人,想拿到也很不容易。燕姐能拿到,据说是翟向文帮了忙。 “哎,燕姐,你有没有将我的缺点告诉她呀?”陈浩很清楚自己的弱点。除了在专业上有点小成绩外,其他一无是处。 要身高没身高(身高才一米六七);要背景没背景;要钱没钱;外貌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走在路上,回头率几乎为零,如果不是零,一定是太瘦引起的。 “陈医生,平时听你在科室疑难病例讨论时,听你给学生讲课时,感觉你自信心满满的,怎么在这个问题上,我感觉你很没有自信。”江宇燕从陈浩的话中,听出了这种感觉。 “嗯,你有这种感觉就对了,在这方面,我确实没有自信。”陈浩也不隐瞒他的不自信。 “你确实不自信,但你很善良,相对而言,我更欣赏你的善良。放心吧,我既然出面,肯定要对你们俩负责,你今晚八点到我家吧。” “好,哎,对了,这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她叫赵丹萍,语文老师,刚毕业回来。” “刚毕业?” “上次和你说的时候,她还没毕业,所以我一直等。” “好,我知道了,谢谢燕姐!” “不客气!希望你们今晚能对上眼。好了,不打扰你做书虫了。”江宇燕说完,转身离开。 晚饭后,陈浩看了一会书,看看时间快到了,便去洗一把脸,用手拨弄了一下乌黑浓密的头发,整理一下衣服,便往燕姐家走去。 前有余萍,后有孙丹青,陈浩心中没有底,不知道如何与这些女孩子打交道。主动不是陈浩的强项,但如果被动,则很难成功。 “算了,见步行步,见招拆招。”陈浩梳理一下头绪,到医院门口买了一袋水果,然后直奔不远处的江宇燕的家。 燕姐的家确实很窄,为了方便今晚陈浩与赵丹萍相亲,燕姐已经将她的老公支走,陈浩走进去时,赵丹萍已经到了。 “哎呦,陈医生,你搞什么搞,还买水果来。”看见陈浩提着一袋水果来,江宇燕吃了一惊。 是的,大家的工资都不高,这一袋水果,花了陈浩不少钱。 “呵呵,应该的,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来吧?”陈浩笑着,将水果放在门口的一侧。 “客气了!客气了!丹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科的人精陈浩医生。”江宇燕的介绍很特别,这种叫法,陈浩还是第一次听说。 “陈医生,这位是赵丹萍老师,在江州市第九小工作,刚上班不久,被安排教语文。”对赵丹萍的介绍,江宇燕显得很正经。 “赵老师好!很高兴认识你!”陈浩主动向赵丹萍伸出手。 “陈医生好!”刚毕业的赵丹萍,显得比陈浩还腼腆。 与赵丹萍握手时,陈浩比较仔细地看了看赵丹萍。 外表看,赵丹萍比余萍和孙丹青都要美,不仅五官美,身材也很好,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细的地方显得恰到好处的细,笑起来,显得很甜美,也显得充满青春活力,这是陈浩喜欢的类型。 也许是缘分到了吧,腼腆的赵丹萍很快便变得自如起来,不善于交往的陈浩,也像与江宇燕聊天时一样,妙语连珠。 江宇燕在旁边听着,不时露出会心的笑意。 “哎,燕姐,您怎么叫陈医生为‘人精’呢?”赵丹萍突然问江宇燕一个问题。 第十四章这就是缘分 “哈哈,丹萍,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江宇燕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是啊,这样对陈浩称呼,是江宇燕的首创,科室里还没有人这样称呼陈浩呢。 “这是我的发明,陈浩要给我专利费才行。”江宇燕与陈浩之间,说起话来,随意且不做作。 “第一,陈医生确实瘦,他将一身的精华,全部浓缩起来,所以,他的瘦,是精华所在。第二,陈医生很聪明,这是我们科室甚至医院的人公认的。一个瘦而聪明的人,不是人精是什么?”江宇燕几乎是笑着解释完的。 “燕姐,你这解释,我只认同一半。”陈浩也笑着接过话题。 “你认同哪一半?是不是只认同瘦?”江宇燕很聪明。 大学期间,同学们的聪明,令陈浩自愧不如。其他人不说,单说余萍,就远比陈浩聪明。 “哎,丹萍,陈医生的勤奋,也是我们科室公认的。他这个人,天生就是一个当医生的料。虽然他讲课也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但我觉得,他的长处,还是在当医生上,他的悟性,无人能及,这不是勤奋就可以的。”江宇燕说这句话时,满脸的认真。 “陈医生上课也很厉害?”赵丹萍大吃一惊。 “对呀,今年我们搭档,为学生上见习课,呵呵,干部班的学生们,还特意到医学院的教务处,提出要学院奖励和表扬陈医生呢。” “哎,燕姐,您就不要在赵老师面前说我讲课厉害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陈浩担心江宇燕冷落了赵丹萍,甚至打击了赵丹萍。 “陈医生,以后不要叫我赵老师了,叫我丹萍吧。燕姐的话,我绝对相信,并不是说,我的职业是老师,讲课就比陈医生好。”赵丹萍的话,令江宇燕眼前一亮,马上看向陈浩。 “好,我改,马上改。丹萍,你以后也不要叫我陈医生了,就叫我阿浩吧。”陈浩听话听音,他也听出赵丹萍话中的味道来了。 “嗯,这样称呼,大家都显得自然,很好。”江宇燕马上赞同,心中也暗暗欢喜。 什么叫一见钟情,如果有,这就是。陈浩与孙丹青相处了一年多,连手都没有牵过,没有什么亲昵的称呼,更没有亲热的举动。 而陈浩看见赵丹萍,马上被赵丹萍所吸引,陈浩觉得,赵丹萍就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这个晚上,对于陈浩、赵丹萍和江宇燕而言,都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晚上,赵丹萍约陈浩去看电影。也许是江宇燕将陈浩的性格告诉了赵丹萍,所以,赵丹萍主动约陈浩。陈浩因为不用值夜班,晚上有的是时间,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完电影,陈浩看看时间还早,对赵丹萍说:“要不,我们到海滨公园去走一走?” “好呀!”赵丹萍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江州市并没有江,却有一弯碧绿的海水,海滨公园,正在海边,是名副其实的海滨公园。 他们沿着灯影斑驳的绿道,慢慢地往不远处的海滨公园走去,一边走,他们一边慢慢地、小声地聊着。 陈浩刻意与赵丹萍聊文学,聊历史,聊哲学,聊讲课的技巧,聊着聊着,两个人身体越靠越近,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紧扣,从此再也没有松开,也舍不得松开。 陈浩自己也感到吃惊,他与孙丹青拍拖了一年多,连手都没有碰过,也没有触碰她的心思,而他与赵丹萍,才第一次拍拖,竟然光速的十指紧扣了。 看来,这就是缘分,没有缘分,双方就像永不交叉的平行线,陈浩与孙丹青,就是两条永不交叉的平行线。 赵丹萍从江宇燕那里了解了陈浩的性格,她也想不到,第一次拍拖,陈浩竟然能与她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更令赵丹萍惊讶的是,陈浩的知识面之广,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这让赵丹萍有一种错觉,眼前的陈浩,哪里是一个理工男,分明是一个妥妥的文科男。 从此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腻在一起,或逛街,或看电影,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一天深夜,他们很自然地热烈拥吻在一起,陈浩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在赵丹萍身上游走。 赵丹萍并不挣扎,任由陈浩抚摸,嘴里不停发出嘤咛声。过了很久,赵丹萍突然挣脱开来。 “对不起,丹萍。”陈浩也感到自己的失态。 “没关系,你没有错,我很享受你的抚摸,不过,那一刻,留在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吧。”赵丹萍回答得明确且果断。 “好。”陈浩很欣赏赵丹萍的理性。 感情一旦突破,他们拍拖时的话题,便加入了结婚的日子的讨论。 “浩,我的家虽然在江州市,但家里很穷,我是老小,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我们简单点办吧。” “傻瓜,我能与你在一起,除了我喜欢,我爱你,我还征求了爸爸妈妈的意见,他们很高兴,也很支持我们在一起。”赵丹萍做事,非常细心。 有了赵丹萍这番话,陈浩安心了。 一天下午,正在门诊坐诊的陈浩,突然接到周姐的电话,周姐告诉他,明天早上,回科室参加交班,交班后,有重要的事情讨论。 “周姐,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陈浩不想打无准备之仗。 “我也不知道,是翟主任让我通知你的。” “哦,这样,好吧,明天早上我准时回病房。”神经内科门诊的病人,大多在九点多以后才来诊,而出诊的主治医生,在交完班后便会到门诊坐诊,这期间,不会有“真空期”。 第十五章主任的新想法 第二天早上,陈浩一早便回到科室,护长梁英看见,开玩笑说:“咦,陈医生,你看起来胖一点咯,是不是被爱情滋润了?” “呵呵,护长有一双慧眼啊!”陈浩一笑而过,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这个陈医生,说话好像捉迷藏一样,你这样回答,我就当成你是有女朋友喽。” “嗯,可以这样理解哈。”陈浩担心梁英又节外生枝,为他介绍女朋友。 “哦,陈医生有女朋友了?”站在梁英身后的翟主任问得很直接。 “对,主任,我有女朋友了。”在翟向文面前,陈浩显得很放松,也不想隐瞒。 “好,也应该有女朋友了,你除了瘦一点,其他方面,在医院里,无人能及,这样的人,没有女朋友,就没有天理了。”简单一句话,看得出,翟向文是多么的喜欢陈浩。 “哎,对了,陈医生,有没有偷吃呀?”翟向文问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梁英也跟着哈哈大笑。 “主任,您看我像一个偷吃的人吗?”陈浩一副委屈的样子。 “呵呵,其他方面,我可以担保你不会偷吃,这方面嘛,难说,难说,这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看来,一向严肃的翟向文,和陈浩一样,也有着幽默的一面。 “这么说来,主任很有经验喽,主任您说说看,这方面,既然不由人力控制,由什么控制呢?”陈浩反将一军,不过,陈浩接下来的问话,等于给了翟向文一个台阶,就看翟向文能否接住了。 “呃......我告诉你,这是由荷尔蒙控制的。”翟向文先是一愣,马上回答陈浩的问题,这样的问题,难不倒翟向文。 “对,还是主任厉害,确实是这样。”陈浩赶紧回答。这一次,翟向文不敢再挑逗陈浩了。 交班前的插曲,使得今天早上的交班时间里,翟向文的脸上少有地挂着微笑。 “护士长和全体医生留下,有要事商量。”交完班,翟向文马上转入正题。翟向文的工作方法,是陈浩所喜欢的。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在讨论今天的问题之前,我先问陈医生一个问题。”翟向文的话一出,大家都感到愕然,难道,陈浩又整出什么新花样了?梁英甚至想,是不是关于陈浩拍拖的事?连陈浩自己,心中也难免忐忑,他并不想将他的恋情,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公之于众。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翟向文的脸上。 “陈医生,你是不是写文章投到江州日报了?”想不到,翟向文问的,是这么一个问题。 “是的,我在门诊时,下午没有什么病人,我便利用这些时间,写了几篇医学科普的文章,投到江州日报。”听完翟向文的问话,陈浩松了口气,马上回答。 “陈医生,你都写了哪些文章?” “写得不多,一篇的题目为无声杀手,写的是关于高血压的;一篇的题目为神经病与精神病,写的是如何鉴别神经病与精神病的,并提醒他们,什么情况下,到神经内科就诊;还有一篇,比较短,题目为谈谈神经衰弱。这三篇文章,都被报社采用了。”陈浩一口气说了出来。 “好,太好了,陈医生做得好,我希望,大家多点写写这方面的文章,让老百姓了解我们神经内科,别老是让别人说,神经内科就是‘颠佬科’。”翟向文非常赞赏陈浩的做法。 “今天召集大家一起,讨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翟向文开始转入正题。 “以前,我们诊断原发性和继发性脑室出血,凭的是病人的病史,临床症状和医生的经验。一旦诊断,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的。” “自从去年我们医院引进CT机后,这种疾病的诊出率,几乎达到百分之一百。遗憾的是,就算我们能准确诊断出来,病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曾经就这件事与神经外科商量过,他们的观点是,这种病人,不能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其实,这些病人最后的死因,往往是三脑室或者中脑导水管阻塞,导致急性梗阻性脑积水,颅内压急剧增高,从而引发脑疝,最终导致病人死亡。”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脑室外引流的方法,将脑室内的积血引流出来,降低颅内的压力,让病人度过危险期,我认为,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我将我的设想与神经外科的邹副主任商量,他很认可我的想法,认为值得一搏。难得的是,邹副主任答应为我们上一节课,专门讲这门技术,还答应送一套穿刺工具给我们。”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我们要不要上?怎么上?谁先来上?”其实,翟向文提出这几个问题时,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我一会出门诊,我先说说我的看法。”一向沉稳的苏承庆,因为要出门诊,只好第一个发表意见了。不过,以苏承庆的性格,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翟主任的想法,方向是对的,如果真的成功,也会有效的。问题是,既然神经外科不敢做,他们也确实没有做,这种情况下,我们神经内科反倒抢先一步,去做这种风险极大的手术,我觉得,应该慎重。”典型的苏承庆的风格,就算先说,也不肯将话说死。 “苏医生,你说的慎重,是主张做还是不主张做?”看来,翟主任今天是要结果的,而不是让大家集中扯皮的。 “我的意见,暂时不做。”苏承庆被翟向文逼到这个份上,只能表明他的态度。 “好,我知道了,你去门诊吧。”翟向文似乎已经料到苏承庆会这么说,苏承庆刚说完,翟向文便让他去门诊。 第十六章陈浩等待时机 其实,除了翟向文,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苏承庆和冯德,其他人,说与不说,左右不了大局。所以,对苏承庆的反对,翟向文心中很不爽。 “冯医生,你说说看。”翟向文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 “我觉得,翟主任不仅想法对头,做法也是很正确的。既然这样的病人的死亡率依旧维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我们为什么不放手一搏,而是眼看着病人死去呢?”冯德并不糊涂。 “所以,我是十分支持开展这个项目的。”冯德的表态,非常清晰明了。 “好,很好,其实,我很想听听,除了支持的声音之外,各位最好提一下自己具体的想法。”这也是翟向文今天想要听到的意见之一。 “我很赞同翟主任的想法。我在神经内科工作的时间很长了,这种病,几乎是来一个死一个,就算现在有了CT机,依旧没有改变这种现状。” “所以,刚才冯医生说的,我非常赞同,我们作为医护人员,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而毫无作为呢?” “所以,我代表护理组表态,坚决支持,需要护理组配合的地方,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毫无怨言。”周姐早就对陈浩说过,梁英与翟向文,在工作上配合默契,相互支持,这一次,也不例外。 梁英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沉寂,这一点,早在翟向文的意料之中。 “陈医生,你来,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叫陈浩回来参加会议,翟向文一定有他的想法,而且是成熟的或者已经决定了的想法。 “我说说我的看法,有不对的地方,请翟主任和各位老师以及护长提出批评意见。”陈浩知道,他是逃不掉的,在专业的问题上,陈浩并不喜欢当逃兵。 “这种疾病,以前只有临床诊断,没有影像学的支持。尽管如此,在我实习的时候,已经有老师在做这个手术了,而且,获得了一定的成功。” “不过,据我的老师说,支持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家可以看看,全国的文献,关于这方面的报道并不多。” “现在,有影像学的支持,这种疾病的诊断不仅清楚,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出血量的多少,是继发性的还是原发性的脑室出血,脑室扩大的程度,脑室内血液的大概量等等,这样的结果,对我们很重要。” “至于这种治疗方法,其实是很成熟的,对无菌的要求并不高,我们病房只要坚持严格的消毒制度就可以做到。” “更重要的是,这种手术,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简单,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所以,我支持开展这个项目的,如果我们明知可为而不为,这有违我们学医的初衷。” 陈浩的话,将这个项目,提到一个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医生的高度,这也是陈浩的真实想法。不过,陈浩这样说出来,毫无疑问,会得罪不少人。 这就是陈浩,在他的眼里,只有专业,只有病人,其他的细枝末节,他极少去考虑,就算得罪全天下人,他也不管不顾。 陈浩的性格,决定了陈浩一生的命运! 陈浩的话,说到了翟向文的心坎上,翟向文一向严肃的脸上,荡漾开满意与欣慰的笑容。 “我以前经常说,一个人,除了有知识,还需要有格局。你们听听陈医生刚才的话,这就叫有知识,有格局。” “有知识,是陈医生刚才的话,不仅从抢救病人的必要性考虑,还充分考虑了做这种手术的技术性和可行性,很好!” “我说陈医生有格局,因为我特别喜欢陈医生最后这句话,一个医生,明知可为而不为,有违我们当医生的初衷。” “这句话说得非常好,对我也是一种警醒,也更加坚定了我对开展这项技术的信心和决心。” “我现在决定,这项技术,由陈医生负责实施,在这个过程中,如果陈医生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明天开始,陈医生回病房工作,门诊的工作由李嘉文负责。” 陈浩早就料到,让他回来,肯定不仅仅是开个会这么简单。果然,翟向文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个项目尽快落到实处。 从此,陈浩与赵丹萍每晚牵手压马路、卿卿我我的日子变得极为稀少了。 陈浩,又迅速投入到病房那紧张且繁重的工作中去,除此之外,他还肩负着翟主任交给他的重担,他时刻思考着,如何才能迅速将项目落到实处。 神经外科的邹副主任如约为神经内科的医生们上了一节关于“经侧脑室前角穿刺进行脑室外引流”的课。 邹副主任讲得很好,很生动,但是,这毕竟是理论,在理论与实践之间,还有着需要陈浩克服的巨大的鸿沟。 是的,适应症如何掌握,时机如何把握,操作的过程中需要注意什么事项,有什么可以导致失败的原因......这些,没有人教陈浩,陈浩的身边也没有可以被他请教的人,连邹副主任也是纸上谈兵,没有半点临床实践经验。 陈浩到图书馆,找来了大量的文献和书籍,细细翻看,认真做好笔记,每天晚上睡前,在安定药物发生作用之前,他都要将技术流程在脑海里“走”一遍。 日复一日,这样的技术流程,在陈浩的脑海里,已经成为一种自然的条件反射。陈浩有足够的自信,只要拿起手术器械,他就能一气呵成,将手术做完。 此时的陈浩,等待的是一个时机,一个能保证一举成功的时机。毕竟,这是新技术,翟主任和陈浩,都不想第一次就以失败告终。 一个周四的下去,赵丹萍来到病房,陈浩看见,知道丹萍一定有事,赶紧迎了上去。是啊,自从他们确立关系以后,这是赵丹萍第一次来病房找陈浩。 “丹萍,有事?” 第十七章一代双骄 “我也想早点与你在一起啊,可是,我们眼下最头疼的问题,就是没有房,没有房,怎么结婚?” “这我也知道,我们学校也没有房,要不,你找一下你们主任,请他帮忙看看,燕姐当时就是找你们主任帮忙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赵丹萍知道,陈浩在主任心中的地位。 “嗯,也好,我下班前找一下翟主任,请他帮帮忙。”陈浩的社交能力极差,虽然已经有不少有一定实力的人找他看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与这样的人结交,更不会想到要利用他们来为自己办事。 “我等你的消息哈。”赵丹萍知道陈浩很忙,不敢停留太久,与陈浩说完,转身离开。陈浩也回到医生办公室,继续写病情记录。 “陈医生,刚才那位是你的女朋友?”梁英最关心的,就是这种事。 “对。” “她干哪一行的?” “老师。” “哇,陈医生,你捡到宝贝咯。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而且,还是老师,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什么?” “医生与老师,是最佳搭档。”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确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陈浩,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以前与孙丹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听谁说过这样的话。 “是啊,老师有两个假期,医生很忙,老师可以有时间照顾你。看来,你运气很好啊!”梁英的话中,多少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护长这么说,我配不上我的女朋友?”陈浩虽然很少说话,但对于相处时间长的人,陈浩说起话来,也是很有机锋的。 “哎,陈医生误解我的意思了,你们很般配,真正的郎才女貌。你女朋友这么漂亮,你的才华,更是全院公认的,我们陈医生配得上任何一个女孩。” 被陈浩这么一问,梁英赶紧解围。 “护长,我除了瘦一点,我的相貌也不差呀。再说了,我的女朋友不仅貌美,也很有才华,我们俩,应该说是一代双娇才对。” “哈哈,对,很对,一代双娇,哈哈,陈医生,我说不过你,我走了。”梁英听陈浩这一番话,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一边走,梁英一边自言自语:“有这样吹自己和自己的女朋友的吗?” 其实,科室的人,没有一个真正了解陈浩。满腹才华的陈浩,除了迷醉于专业的学习外,他同样有着常人有的浪漫和幽默,不同的是,这些浪漫与幽默,陈浩极少表露出来。 下班前,陈浩来到翟向文的办公室,将自己的烦恼告诉翟向文,并请翟向文帮忙。 “哦,准备结婚了?好,好,好事。准备什么时候办?”翟向文听罢,很为陈浩高兴,一句也不提陈浩的关切。 “如果有房,我准备在今年八月份办了。” “好,我知道了,你安心工作。哎,对了,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已经做好准备了,已经与护长和几个护士演练过了,到时候,她们知道如何配合我做手术,手术的工具,一直泡在消毒液里,随时可以取出来做。” “嗯,不错。你刚才提的事,我想办法,落实了再告诉你。”这是翟向文一向的行事风格,没有落实的事,不会轻易承诺。 第二天早上,陈浩刚踏进病房门口,便看见周颖在忙碌,眼尖的周颖,也看见了陈浩,赶紧走到陈浩的身边。 “陈医生,不好意思,昨晚来了一个很重的病人,我的床位收满了,只能收在你分管的重症室了。” “周姐客气了!什么病人?”在陈浩的眼里,病人高于一切,与周颖,也只是客套一句。 “一个头痛很厉害的病人,我估计是颅内压增高,至于什么原因,还不清楚。哎,对了,陈医生,你帮忙看看这个病人的眼底吧。” 科室的人都知道,陈浩看眼底的技术很厉害,有些很难看的眼底,甚至连翟向文看不进去的眼底,也会叫陈浩来看。 他们虽然知道陈浩看眼底厉害,但他们绝对没有去想过,陈浩为什么看眼底会这么厉害。 陈浩的内科实习,是在蓬江市进行的。蓬江市人民医院内科,抢救的病人很多,当然,死亡的病人也很多。 要了解一个器官是否有问题,首先要了解这个器官正常状态下的样子,对眼底是否异常的判断,道理也是一样的。 实习时,陈浩从老师的手中借到了眼底镜,内科组的几位同学,互相轮流着看对方的眼底,反复练习后,大家都感觉到很困难,连眼底的影都看不到。 正常人对光很敏感,在有光的地方,瞳孔很小,很难透过瞳孔看到眼底,而在自然光下看眼底,是医生避不开的一道关卡,也是神经内科医生必须具备的能力。 如果对正常的眼底没有一个认识,如果不知道如何寻找到眼底,就无法看到眼底。这个时候,陈浩想到了一个方法。 “我有一个方法,不知道大家敢不敢做。”陈浩对余萍他们说。 “有什么不敢的?你陈浩敢,我们也敢,说出来听听。”阿龙很不服气。 “我们抢救病人的时候,同病房的病人都跑出去了。死人的瞳孔是最大的,这个时候看,最容易看到瞳孔,只要我们多看这样的眼底,以后要在自然光下看眼底,应该没问题。” “啊......阿浩,你是说,我们看死人的眼底?”尽管阿龙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陈浩的想法吓了一跳。 “切,这有什么可怕的,抢救病人的时候,心脏按压,人工呼吸,吸痰,什么活没干过,看眼底算什么,我看,阿浩的方法很好。”余萍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陈浩。 “好,就这么定了。”组长黎红还是很欣赏陈浩的想法和胆量的。 “还有,还有。”陈浩一不做二不休。 “哦,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们平时没有多少机会做腰穿,到时候,我们是不是相互配合,练习做腰穿。我相信,他们的在天之灵,不会埋怨和恨我们的,因为,我们学好了技术,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陈浩以己度人,知道大家会担心什么。 第十八章不随大流 “既然眼底都看了,这个也没什么,陈浩说的,我同意。”黎红马上表态。组长表态,大家自然同意。 日后,他们这一组的几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成功,这与他们这种拼搏精神是分不开的。 “好,我去拿眼底镜来。”陈浩答应着,快步到办公室,从他的抽屉里取出眼底镜。 这个病人果然很重,正处于谵妄状态,不停地呻吟,不停地翻滚,无法正常沟通。 陈浩请病人的丈夫配合,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病人的眼底看清楚。 看着陈浩直起身子,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周颖和翟向文的眼光,同时看向陈浩。 “眼底很差,视盆边缘消失,生理凹陷消失,静脉充盈明显,视网膜渗出可见,在三点、六点和十一点的方位,可见新鲜的出血,双侧的情况差不多。”陈浩将眼底的情况,告诉周颖和翟向文。 “周医生,准备一下,交班后,讨论这个病人的诊断和治疗方案。”翟向文经验丰富,听完陈浩说这个病人的眼底情况,他知道,这个病人的病情不简单。 “那另外一个病人的讨论......”今天刚好周五,是疑难病例讨论的时间。 “放在下周,那个只是疑难病例,病情不重,可以迟一点,先解决重的和急的病人。”翟向文非常果断。 交完班,医生们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先看完自己的病人,开完自己的病人的医嘱,才开始进行疑难病例的讨论。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交班后,所有医生和梁英护长留下来,马上对重症室的病人进行讨论。 “病人为女性,48岁,因为‘感冒头痛’两周入院。患者在当地医院治疗,病情没有任何好转,相反,病情日渐加重,最近两天,病人出现乱语,烦躁,呕吐频繁而于昨晚转到我们医院急诊并收住我科。”周颖开始介绍病情。 “患者在当地医院做了几次腰椎穿刺,都以失败告终。从发病到现在,病人的体温大多处于低热状态,偶尔超过38°C,我看了一下当地医院的记录,他们已经用了不少种类的抗生素。” “入院后的体查,病人处于谵妄状态,检查不合作,脑膜刺激征阳性,陈医生早上看了眼底,发现病人眼底水肿很明显,目前,还没有查到神经系统其他的阳性体征。” 周颖简明扼要地将病人的情况介绍一遍,陈浩接着将所看到的眼底的情况再说一遍。 “大家抓紧时间,踊跃发言。”翟向文做事的风格,与陈浩的风格,如出一辙。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泥带水。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周颖首先发言。这是常规,急诊时,谁收进来的病人,或者主管的医生,都是第一个发言的。 “这个病人以发烧起病,在当地按‘感冒’治疗,因为效果不好而用了大量的、多种类的抗生素,但病人的病情却越来越重。” “神经系统检查,只发现明显的脑膜刺激征和明显的眼底水肿。所以,这个病人的定位诊断,我考虑为脑膜的病变,至于病因,我重点考虑结核性脑膜炎。” 周颖的发言,言简意赅。 “我同意周医生的意见,下一步,抓紧检查胸片,做腰穿检查,尽快明确诊断。”苏承庆也同意周颖的意见。 接下来的发言,冯德、谢冰霞他们,都同意周颖的意见。可见,一个人的思维,是很容易被别人影响的。 “陈医生,这是你的病人,你说说看。”翟向文又来直接点名了。 “我有几点不同的看法。”一开始,陈浩就说,他的观点与周颖的不一样,办公室里,大家顿时专注起来。 是啊,当大家都说是结核性脑膜炎的时候,似乎已经成为共识,想不到,陈浩一开口,就说有不同的意见。如果是其他人说,大家未必在意,可是,说话的人,是陈浩,是连翟向文也不敢轻视的陈浩。 “第一,这个病人的病情,呈一种介乎急性和亚急性之间的进展形式。据我问她的老公得知,病人这两天的体温,比原来升高不少,大多在38.5°C以上,我刚看了一下体温表,病人现在的体温为38.8°C。” “病情的加重,与体温的增高,似乎有着某种关系。” “另外,我翻看了病人在当地医院的用药记录,在到我们医院的前几天,当地的医生其实已经意识到,这个病人有可能是结核脑,所以,他们已经用了几天的异烟肼和链霉素。” “虽然抗结核治疗不规范,但按道理,如果是结核感染,不应该在首次用药后,体温越来越高,这点,用结核脑似乎不好解释。” “第三,这个病人目前的主要矛盾是颅内压明显增高,这个可以从眼底的表现来做出判断。一般而言,能导致病人颅内压明显增高的感染性疾病,必须小心有没有隐球菌性脑膜炎。” “虽然,大家都说,隐球菌的感染,大多与身体状态有关。但我看最近的文献报道,很多这样的病人,并没有使用免疫抑制剂,身体状态也不差。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很多学者提出来,要改变观念,不要被所谓的‘条件致病菌’所迷惑。” “所以,我认为,这个病人最有可能的诊断,是隐球菌性脑膜炎。最有效的诊断方法,是腰穿留取脑脊液做生化、常规、隐球菌培养和墨汁图片检查。”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隐球菌感染,我们医院有没有二性霉素B?” 陈浩的话,条分缕析,明明白白,翟向文一边听,一边点头。 陈浩讲完后,坐在离陈浩不远的周颖,对陈浩伸出大拇指,这说明,周颖是认可陈浩的分析的。 第十九章 诊断只是开始 只是周颖原来没有考虑到,现在被陈浩点破,她马上能够明白。 “好,非常好,依我看,大家要向陈医生学习的,不仅仅是他知识面之广,特别要学习他分析问题的方式方法。” “你们发现没有,陈医生的分析,层次分明,一条一条,清清楚楚。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这就是逻辑思维能力,他能够抽丝剥茧,最后将问题的核心暴露出来。” “刚才陈医生的分析,我完全同意。陈医生,你考虑过了没有,病人的颅压肯定是非常高的,这种情况下,做腰穿非常危险,你打算怎么做?”翟向文问到了问题的关键,也是很多医生关切的问题。 “我准备用七号针为病人做腰穿,只测压,如果压力超过400毫米水柱,就停止测压,只留取测压管里的脑脊液送检。” “这样做的好处,第一,可以减少对硬脊膜的损伤,使腰穿后发生脑脊液渗漏的机会减少;第二,腰穿针带着测压管一起拔出来,不会导致脑脊液喷射而出,从而导致脑疝,威胁到病人的生命。” “当然,有两条测压管里的脑脊液,足够做需要的检查了。”对此,陈浩信心十足。 “你用七号针做?这个病人,可是在当地做了几次腰穿都不成功的哦,我相信,他们一定是用九号针做的,你用七号针做,有把握?”翟向前问。 一般的医生,极少会选用七号腰穿针为病人做腰穿,因为七号针细长,显得硬度不够,进针自然就没有九号针容易和顺利。 “这是他们,不代表我,我有把握。”在专业的问题上,陈浩总是给人一种霸气,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这种霸气,翟向文喜欢,但其他人,就未必喜欢,甚至有着深深的嫉妒,这嫉妒一旦爆发,非常可怕。 不过,其他人怎么想,不是陈浩要考虑的问题,陈浩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诊断,尽快治疗,尽可能规避风险。 “好,你马上带你的学生,为病人做腰穿,至于二性霉素B,我来联系。”翟向文一锤定音,大家分头行动。 陈浩马上列一条清单,让跟着他的学生到供应室领取腰穿所需要的工具。 包括翟向文在内的、几乎全科的医生们,都围在陈浩的身后,看陈浩是如何为病人做腰穿的。 陈浩定好穿刺的部位并做好标记,然后,让实习同学抱着去枕左侧卧位的病人的双腿,陈浩娴熟地消毒、铺巾、吸取麻药、局麻、进针,在遇到两个明显的落空感后,陈浩一手缓慢拉出针芯,一手拿着玻璃测压管,并用食指压着测压管的顶部,防止脑脊液喷出来。 别小看这些细节,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脑脊液大量喷涌而出,所以,每一个步骤,都必须衔接得非常好。 大家都知道很危险的过程,但在陈浩手中,却如行云流水般完成。测压时,果然看见测压管理的脑脊液一直往上冲,颅内压超过400毫米水柱是毫无疑问的,当然,陈浩不会去尝试测一个准确的数据,这样做,只有危险,没有意义。 三下五除二,陈浩已经将腰穿针拔了出来,并将留在两条测压管里的脑脊液分装到三支试管里。 做完这一切,陈浩将现场收拾干净,然后,将试管贴好标记,吩咐实习生,将脑脊液马上送到检验科检查。 “看陈医生做腰穿,就像欣赏一场艺术表演,令人赏心悦目。”周颖发出由衷的赞叹。是啊,这样的赞叹,将来还会有人说。 上午快下班时,检验科打电话到神经内科病房,告诉听电话的护士,说重症室16床的脑脊液里,可以看见大量的隐球菌! 陈浩的诊断正确,这样的正确,已经过很多次发生,神经内科里,已经没有人敢轻易推翻陈浩的诊断了。 翟向文也从药房拿到了二性霉素B,不过,现货不多,翟向文已经药房主任提出来,让他尽快进货,治疗不能中断。 隐球菌性脑膜脑炎的治疗是非常困难的,也是非常漫长的。 因为二性霉素B的副作用很大,开始治疗的剂量必须很小,然后,以一种非常缓慢的方式加量。 更重要的是,单纯静脉注射二性霉素B是没有效的,必须配合腰穿进行鞘内注射,至少一周两次,量也是缓慢增加。 这样的治疗,对病人,对病人的家庭,对病人的亲属,对医生,都是一种考验。 陈浩找一个时间,与病人的丈夫进行一次深入的交流,将各种可能性告诉他,将科室目前的努力告诉他。 “谢谢你!陈医生,你是一位真正全心全意为病人的好医生,你所做的一切,我看在眼里。在来这里之前,我见过和经历过的医生不少,说心里话,在这里,如果治不好,我也心甘了。” “至于配合治疗方面,请陈医生放心,我会动员全家的力量来治疗她。”病人的丈夫十分明白事理。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病人开始了她终身难忘的、无比痛苦的治疗。 病人对二性霉素B的反应很大,一开始的两周,每次用药,病人都会出现寒战和发烧,陈浩被迫将追加药量的速度放到最慢,这就意味着,病人需要治疗的时间要延长。因为,隐球菌性脑膜脑炎的治疗,是以使用二性霉素B的总量相关的。 因为起效慢,病人的脑部炎症的好转自然也跟着慢下来,病人必须忍受颅内高压所引起的、爆炸样的头痛。整个病房,从白天到黑夜,都会听到病人的呻吟声。 陈浩时刻留意病人身体每一个细节的变化,陈浩不懂的,马上请教苏承庆或者翟向文,如果他们也不懂,陈浩毫不犹豫地开出会诊单,请相关的科室过来会诊,指导治疗。 第二十章 陈浩要下田干活 因为疼痛,因为发烧,因为呕吐,因为治疗的各种反应,病人进食极少,营养如果跟不上,对治疗是极其不利的。 陈浩能用的,只有氨基酸注射液,想要得到足够量的血浆,只能请翟主任和病人家属出面。幸好,他们都很给力,每天都保证有血浆输进去。 慢慢地,病人的头不痛了;不再发烧了;可以进食了;陈浩使用的二性霉素B的量也加大了不少。 一开始,翟向文很担心,随着治疗的进行,腰穿会越来越困难,但陈浩从治疗开始,一直保持“一针见水”的腰穿水准,对于这样的水平,翟向文也叹为观止。 治疗一个半月后,陈浩照常为病人做腰穿,他发现,病人的颅内压力正常了,当天送去检查的脑脊液,也一切正常,一个隐球菌都看不见。 按照教科书的要求,至少连续三次镜检看不见隐球菌,而且,隐球菌的培养必须阴性,才能算是治愈。 陈浩心中的标准,比教科书还高,他打定主意,必须连续五次镜检阴性,培养阴性,才敢停止治疗。 1988年7月初,陈浩想要的目标达到了! 当陈浩将情况向翟向文汇报时,翟向文笑着说:“好了,你忙了一个多月,你的未婚妻也忙得够呛吧,抓紧时间,将婚事办了吧。” 原来,陈浩请翟向文帮忙后的一周,翟向文便在江宇燕所住的东楼拿到了一间房子。虽然陈旧,虽然只是一间房子,其它什么都没有,但对于附属医院的年轻人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了。 陈浩非常感激翟向文的帮助,拿到钥匙后,打电话给赵丹萍,赵丹萍听罢,也很高兴。 “你忙你的,我找人将房间粉刷一下,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赵丹萍主动承担下“新家”的所有“装修”工作和成家所需要的物品的购置工作。 这一个多月,都是赵丹萍在忙,陈浩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个病人身上,偶尔去看看新房的布置情况,但他无法,也没有时间插手。 “谢谢主任!我请两周假,但不离开医院,科室有事,可以随时叫我,可以吗?”陈浩对翟向文说。 “呵呵,陈医生,你这哪是请假呀。行,当然行,你将你的病人交给周医生吧,回头我和周医生说一下。”听见陈浩的要求,翟向文也为之动容。 “这样的人,将来肯定是江州市神经内科专业的第一,没有唯一。”翟向文提前几十年,便预见了陈浩在几十年后在专业上的成就。 陈浩回到病房,为这位急着要回家的隐球菌感染的病人办理出院手续,陈浩特别告诉她,回去后,继续休息,多吃点高蛋白的饮食,比如鸡蛋,牛奶等。 他们夫妻俩握着陈浩的手,说:“陈医生,你是我老婆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叔叔、阿姨,你们客气了!这是我们做医生应该做的工作。”每一次,陈浩所分管的病人出院时,都会对陈浩说一番这样的话。 陈浩没想到,半年后,他们真的给他一个惊喜。 陈浩找到周颖,将情况告诉她,周颖在高兴之余,笑着对陈浩说:“快让丹萍生一个。” “呵呵,周姐,这个得缓一缓,我们还年轻着呢,不急。”陈浩并不想马上要小孩,这一点,他与赵丹萍已经商量好了。 家里的东西,基本收拾好了,看见陈浩能请到假,赵丹萍特别高兴,她也向学校请假,与陈浩一起去拍结婚照和领取结婚证。 他们将结婚的日子定在八月十六日,这天刚好是周五,方便陈浩和赵丹萍的同事到他们家里坐一坐。 当时结婚,摆宴席的人不多,结婚当天,亲戚和同事们到新郎新娘家里坐一坐,表示祝贺。 按计划,八月十三日,陈浩和赵丹萍一起到赵丹萍的家,拜见岳父岳母,顺便送上聘礼,这是江宇燕教陈浩的。 “丹萍,你说,我要给多少钱才好?”陈浩对世俗的事,知之甚少,再加上身上的钱并不多,每个月几十块钱的收入,除了吃用,陈浩每个月都会给爸爸妈妈一点,剩下的便存起来。 “要不,就给九块九毛九吧,长长久久。”都是穷人的孩子,很能为对方着想。 “不行,太少了,就算爸爸妈妈不怪我,我也不好意思给出手啊。”陈浩马上反对。 “那你说给多少?” “嗯,给九十九块九毛九吧,怎么样?”陈浩稍作思考,回答说。 “啊......给这么多?这差不多是你存折的全部了!”赵丹萍惊呼一声。她想不到,陈浩根本不在乎这个。 自从开始购置家里的用品,陈浩便将存折交给赵丹萍,并将存折的密码告诉赵丹萍,所以,现在存折里有多少钱,赵丹萍一清二楚。 “嘿,说实话,这些钱,只能代表一点点心意,你才是上天给我最好、最大的礼物。我们还年轻,怕什么,李白不是说了吗,千金散尽还复来,更何况,我这点钱,离千金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好,老公,听你的。”听陈浩这么一说,赵丹萍心里甜滋滋的。 赵丹萍的家,说白了,并不是在江州市南区,而是在南区的城乡结合部,四周都是农田,与陈浩读高中时,到农场分校住校时的环境差不多。 赵丹萍的家里,只有体弱多病的妈妈在,陈浩与岳母聊了一会,双手送上“聘礼”给岳母。 “阿浩,你的情况,丹萍对我说了,你不必这么客气,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我们都很高兴。”岳母很明白事理。 “妈,要的,这是礼俗,钱不多,代表一份心意,谢谢您答应让丹萍嫁给我。”陈浩这话,发自肺腑。 “妈,爸一个人去收割?”丹萍问。 “对,家里没有其他人,他不去谁去?不过,才一亩地,应该很快回来的。” “丹萍,我们去帮帮忙吧。” “你,浩,你可以吗?”丹萍一听,大吃一惊。白净斯文瘦弱的老公,会干农活? 第二十一章 翟主任旧事重提 “你带我去,行不行,一会你就知道。妈,你先休息一会,我们帮爸爸把稻谷收割完了再回来。”陈浩说罢,站了起来。 “拿上镰刀,我们走。”陈浩对丹萍说。 “哦,好,好。”丹萍看见陈浩来真的,赶紧拿起镰刀,带着陈浩,往不远的农田走去。 一眼望去,不少稻田已经收割完毕,有些还没有完全成熟,有些成熟了,却没有人收割,看来,留在村里的劳动力已经不多了。 “爸,这是阿浩。”丹萍对着正在田里忙活的爸爸大声说。 “哎,阿浩,丹萍,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丹萍的爸爸大声说。 “爸,我们来帮忙收割。”陈浩也大声回答。 “别,这一点活,我一会就干完。你一个大医生,下地干农活,人家看见,会笑话我的。”农村人的思维,既简单又淳朴。 “爸,这种活,我以前经常干,别人怎么说,不管他们。”陈浩一边说,一边脱下鞋子和袜子,拿起镰刀,走到田里。 “丹萍,你不用下来,到附近的树下等着。”陈浩是不怕晒,晒不黑,而赵丹萍是很怕晒,一晒就黑。 陈浩很快动手干了起来,速度极快,而且,割下来的稻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陈浩确实是干过农活的人。 丹萍的爸爸看了一眼,眼里透着心痛,心里却乐开了花。 是啊,在丹萍的爸爸那朴素的思想里,能吃苦耐劳的人,上天也会照顾的,是饿不着的。而他对女儿和女婿要求不高,能养活自己,能不饿着就行。 两个人合力,一亩田,很快便收割完毕。陈浩和丹萍的爸爸一道,将收割好的稻谷捆绑起来,装上双轮人力车。丹萍的爸爸在前面拉车,陈浩和丹萍在后面用力推,一会便回到了家。 看着裤腿卷得高高的,被汗水湿透了衬衣的陈浩,丹萍一阵心痛,赶紧拿来一条干毛巾,为陈浩擦汗。 “哇,浩,你腿上有很多蚂蟥!”丹萍一声惊呼。 “哦,还真是。”陈浩说罢,用手将吸附在他双腿上的几条蚂蟥扯下来,并用脚踩死,整个过程,显得云淡风轻。 “阿浩,你以前经常干农活?”看见陈浩如此淡定地处理这些蚂蟥,丹萍的爸爸问。 “高一第一学期,我在农场分校读书。那个时候,上午干农活,下午上课,常规的农活都干过。” “难怪,看你的身手,一点也不比我差。哎,阿浩,把上衣脱了吧,等一会晒干了再穿。”丹萍的爸爸看见陈浩身上湿透了的上衣,对陈浩说。 “嗯,也好。”说罢,陈浩将上衣脱了下来。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根本不像第一次上门。 “呵呵,阿浩,如果不是看见你刚才干活的样子,根本没有人相信,你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是啊,看见皮肤白嫩的陈浩,丹萍的爸爸不由感慨一声。 “你呀,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心灵,手巧,刻苦,耐劳。”丹萍的爸爸又插了一句。 是啊,丹萍的爸爸,自有他一套看人的方法。 “对了,你们的东西准备好了没?”丹萍的爸爸问。 “准备好了,阿浩的家里做了一张床,一个大衣柜,阿浩的姐姐送了棉被,我们买了一套藤沙发和茶几,还买了一台鸿运落地风扇。” “阿浩家里给钱了?买这些东西,可要花不少钱哦。”丹萍的爸爸对这些东西的价格并不陌生。 “没有,都是用阿浩工作几年积攒下来的钱买的。” “哎,老头,刚才阿浩给了我九十九块九毛九哦。”丹萍的妈妈插话说。 “啊......给那么多干嘛,你们留着用吧。”确实,在当时,这是一笔巨款。虽然有一些万元户,可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的收入是很少的。 “呵呵,爸爸、妈妈,说来惭愧,我没有更多的钱,这点钱,一点也不多,只是表达我的一份心意而已,非常感谢爸爸妈妈的理解。” 是啊,陈浩如果向家里要,也许能要到一点,但这不是陈浩的性格,遇到的任何困难,陈浩都喜欢自己想办法解决,求人,在陈浩的词典里,是一个很少出现的词。 从丹萍家里回来,他们俩又开始对新房进行收尾工作,将买好的糖果、饼干、花生、水果摆放好,准备好开水壶和茶具。 八月十六日早晨,陈浩到不远处的、丹萍所在的学校,接丹萍到新房,从此,他们将生活在一起,开始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下午来时,陆续有同事过来。 他们大多过来说几句祝福的话,喝一杯茶,吃一点水果或者饼干,然后便告辞离开。一些要好的朋友,会给一个红包,红包里,一般装着5块钱,最多的,有十块。 神经科的同事,在翟向文主任的带领下,在周五的晚上来到陈浩和赵丹萍的家。 他们停留的时间最长,一边喝茶,一边吃着花生或者水果,一边聊天,翟向文、梁英、周颖各送一个红包给陈浩。 “丹萍,做医生的老婆,可是不容易哦,你必须有心理准备才行。”翟向文三句不离本行。 “谢谢主任对阿浩,对我们的关照,我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请主任和各位长辈放心。”赵丹萍回答得体。 “听说,明年要进行晋升考试,陈医生已经具备条件了,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哦,别又来一次过敏,那就麻烦了。”翟向文好心提醒陈浩。 “去,你这个主任,怎么在这个时候提这种事情呢,你说准备考试不就得了。” 看来,当年的事,大家都心有余悸。听见翟向文这样说,梁英赶紧开口。 那是1986年3月,春节过后不久,连续忙了几个通宵的陈浩,突然感到前额部疼痛剧烈,一开始,他还想忍着,后来,体温也上来了,陈浩感觉不妙,马上到耳鼻喉科看病,拍片的结果提示急性鼻窦炎。 开药时,耳鼻喉科的崔主任还特意问陈浩,有没有青霉素过敏史,陈浩很干脆地回答说:“没有!” 是啊,在大学时期,陈浩曾经因为疖肿而注射过青霉素,当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第二十二章 陈浩提醒周颖 当天晚上,陈浩拿着针,回到神经内科病房,当时值班的医生是李嘉文,护士是叶莲,他们都很警惕,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陈浩也给予同样的答复。 叶莲并没有因为陈浩的答复而大意,还是常规为陈浩做了青霉素皮试,皮试的结果是“阴性”。 既然陈浩这么说,结果又是阴性,叶莲便为陈浩调配好针水。因为是陈浩,李嘉文不敢大意,守在陈浩身边,看着叶莲把针打上。 “李医生,没事的,你忙你的吧。”刚打上针,陈浩便对李嘉文说。 “不急,现在病房很平静,我看看你,一会再去处理其它事情。” 正是李嘉文这看一看,挽救了陈浩的性命! 陈浩刚对李嘉文说完,脸色渐变,眼睛也慢慢闭起来,李嘉文看见,赶紧叫陈浩,此时的陈浩,已经听不见李嘉文的叫声了,毫无疑问,陈浩青霉素过敏休克了! “叶莲,快,肾上腺素!”李嘉文大叫一声。 叶莲听见,推着抢救车,飞快来到小实验室。一个病人家属看见,飞也似的冲到放在病房门口边缘的一罐高达一米五以上的氧气罐旁边,身体一蹲,将沉重的氧气罐扛起来,快步送到小实验室。 换掉青霉素,肌注肾上腺素,静脉注射地塞米松,吸上氧气,一连串的抢救措施,及时而有效。 慢慢地,陈浩掉下去的血压升了起来,眼睛也慢慢睁开,但还是没有完全清醒。 “继续,再来一次。”对于抢救这样的病人,神经内科的每一位医生都很有经验,护士也配合得很好。 再一轮药物下去,陈浩彻底醒了。 “陈医生,怎么样?” “李医生,我是不是休克了?”看见周围多了出来的氧气罐,抢救车,陈浩马上意识到,刚才自己出问题了。 “是啊,吓死我和叶莲了。幸亏刚才一位阿叔,一个人扛起一罐氧气跑过来。” “知道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吗?” “3床的家属。” “哦,好的,一会我要谢谢他。”一旦清醒,陈浩又恢复他那敏捷的思维。 “李医生,今天晚上,翟主任在礼堂开会,要不要去叫他过来看看?”叶莲提醒李嘉文。 “对哦,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李嘉文的安排是很合理的。实习生不知道哪个是翟主任,叫不了,他离开,一旦有问题,叶莲处理不了,这样的安排,最合理。 “好,我马上去。”叶莲也顾不上这么多,穿着白大衣,冲向与病房一墙之隔的礼堂。 很快,病房的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翟向文迅速来到陈浩的身边。 “怎么样?” “谢谢主任,没事了。多亏李医生、叶莲和3床患者的家属。”陈浩本来白皙的脸,此时此刻,显得更加的苍白。 “青霉素是不能用了,但炎症还在,改用庆大霉素吧。”翟向文的知识面,并不仅仅局限在神经内科,这是逸仙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的特点。 你可以专,但是,这专,必须在知识广博的基础上再往专科发展。所以,但凡逸仙医学院毕业的学生,都是一专多能的。 叶莲很快按照翟向文的医嘱,为陈浩重新换了一瓶药水。 “你休息几天吧,最近你们够累的了。”翟向文对这位爱将,十分关心。 “没事,我晚上来打针,白天上班。现在,科室的人手太紧张,我一旦休息,他们的负担就会加重。再说了,鼻窦炎而已,打几天针就好。” “嗯......你看着办,千万别勉强。”翟向文也知道,现在的神经内科,人手严重缺乏。 后来,陈浩就这样,晚上打针,白天上班,撑了过去。他不知道,正是因为当年没有彻底治疗,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令他痛苦不已,这是后话,以后再续。 听见翟向文旧事重提,陈浩很是感慨,他为李嘉文、叶莲和翟向文各倒一杯茶,然后,与赵丹萍一起,端着茶杯,站起来。 “这一杯,我们以茶代酒,一起敬翟主任,李医生,叶莲,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他们几个,碰了一下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陈浩在为江宇燕倒上茶,然后,与赵丹萍一起,向江宇燕敬茶。 “燕姐,这杯茶,是我和丹萍敬您的,非常感谢您为我们牵线搭桥。”陈浩说完,与丹萍一起,三个人的茶杯,碰在一起,也是一饮而尽。 “嚯,原来是小燕做的媒,难怪我想做媒,陈医生坚决拒绝,你们藏得够深的。”梁英看见,恍然大悟。 “翟主任,这次考试,有什么特别吗?这晋升工作,停止了七年多,这一次,我们都得抓紧才行。”苏承庆问。 “因为我们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所以,我们可以独立出题考试。本来,医院是想将英语与专业分开来考的,后来,学术委员会讨论后决定,考专业英语。所以,这次的英语考试,估计会很难。”翟向文透露的消息,对于想参加考试的人来说,十分重要。 “哇,将专业放进英语里考,专业的范围这么大,这不是要考死人的节奏?”谢冰霞大叫起来。 “就是啊,这样的开始方式,范围太广,难度太大了。”周颖也感到吃力。 “新郎官,你怎么看。”翟向文很喜欢听陈浩的看法。 “呵呵,难是难了点,不过,我认为,有明确的方向,总比在黑暗中摸索要好。这样考一次,以后再考什么专业英语,我们就不再害怕了。”陈浩总是能从危中看到机会,在黑暗中看到亮光,这正是翟向文欣赏的。 “你们看,你们看,我就喜欢新郎官的态度,不要一听就哇哇叫,将眼光放远一点,你们以后还要不断考试的,也许,正如新郎官说的,经历过这次考试,以后的考试,对你们来说,再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对,翟主任和陈医生说的也对,大家一起努力吧。”苏承庆是大家公认的、翟向文的接班人,他不可能在这方面落后于其他人。 大家聊了很久,翟向文才带着大家告别陈浩和赵丹萍,离开陈浩的家。 陈浩起身送大家出去,并用眼神示意周颖,周颖会意,刻意放慢脚步,陈浩来到周颖身边,悄声说:“图书馆里,有两本英文神经病学原著,我借了一本,还有一本,周一你赶紧去借。” “好,谢谢!”周颖不好多说,陈浩也不宜再说,两个人心照不宣,马上分开。 第二十三章 半夜呼叫 陈浩的这个信息,帮了周颖大忙,使周颖最终能顺利通过晋升主治的考试。 当所有人离开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分了。 “丹萍,我们去洗个澡吧。”虽然有一台鸿运扇在不停地吹,但根本挡不住屋里的闷热。 “好。”丹萍答应着,各自拿着衣物,到公共浴室去洗澡。 是的,这栋房子,只在每一层的走廊的尽头分别设置一男一女两个公共浴室与卫生间,夏天的高峰期,大家都必须排队等候。 这个时间段,已经过了高峰期,陈浩和丹萍很快便洗完澡。 新婚之夜,一对深深相爱的年轻人,在这陈旧的,透音性极好的房间里,他们尽力压抑着,房间里,偶尔有一两声带着无尽欢愉的轻呼声和床板的吱呀声,过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和两人的细语呢喃声。 今夜过后,陈浩和赵丹萍的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二天,周六,本来想睡久一点的陈浩和赵丹萍,担心有人来拜访,赶紧从床上起来。 陈浩让赵丹萍先去洗漱,他动手添加煤球,免得炉火熄了,要重新生火。 对于两个都是家中老小的人而言,新组建的家庭,一切都必须从头学。幸好,陈浩小时候很喜欢模仿和学习大人做事,所以,很多的家务活,他比丹萍还要懂。 陈浩洗漱回来时,丹萍已经做好了两碗鸡蛋番茄面,两个人,围着茶几,开着风扇,一边吃,一边聊。 “哎,浩,昨晚主任说的考试的事情,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准备好了,你看我书架上那一本最厚的书,就是我从医院图书馆借回来的,原版的英文神经病学,我已经翻看两遍了。” “啊......这么厚的书,还是英文版的书,你看了两遍了?”赵丹萍听罢,吃了一惊。这样的书,别说看两遍,翻看几下,赵丹萍都会觉得头大。 “嗯,这种书,必须慢慢看。第一遍,很多单词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所以,看得很慢,必须查词典,然后用铅笔做好标记。” “第二遍就不一样了,单词认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但很多单词,我已经认识了,不再陌生了。我相信,第三次阅读的时候,基本不需要查词典了。” 大学时期,英语零基础的陈浩,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去学习英语的。虽然不会说,也听不懂,但对他而言,阅读起来,没有任何困难,这就是典型的“哑巴英语”。 “啧啧,浩,你这股劲,放在什么领域,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赵丹萍听罢,忍不住赞叹一声。 “嘿,我这种性格,连做老师都不配,只能做医生,就像你爸爸说的,我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陈浩很有自知之明,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质。 “为什么?”虽然与陈浩相处这么久,但赵丹萍还是没有完全了解陈浩。 “我不善于交际,不喜欢交际,我很难融入到这个社会中去。” “没有呀,我看你与病人相处得挺好的。”是啊,赵丹萍经常收到一些病人送来的番薯,小的干鱼干虾,甚至送来几条干的鱿鱼,这可是当时难得的“贵货”,也是这些病人家里自产自销的农产品或者海产品。 “对呀,我全心全意对待病人,他们自然对我也很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所以,我与他们当然能很好相处。” “嗯,你说的也是,你安心做你的医生吧,我喜欢你这样的医生。”正是因为对双方的欣赏,他们才能走在一起。 吃完早餐,泡好茶,赵丹萍的同事陆续来到他们家。 对于这些同事而言,赵丹萍还算是一个新人,他们过来,当然是恭喜赵丹萍和陈浩的新婚,至于礼物,就免想了。 接近中午时分,他们都告别离开。 “浩,那个长得高大漂亮的丁老师,你知道她最近干了一件什么事吗?” “什么事?”对于这位身材高大丰满,皮肤白皙,容貌俏丽的丁老师,陈浩还是有印象的。 “她嫌学校的收入低,嫌她老公的收入低,要求她老公晚上开摩托车去搭客赚钱。” “啊......有这种事?她老公做什么工作的?” “呵呵,她老公是机关的一个科长。” “真是要钱不要脸的典型。哎,丹萍,最后怎么样?” “你猜猜。”小两口在调情。 “我猜?呵呵,以我的性格,肯定不去,打死也不去。”陈浩这不叫猜,而是以己度人,也是向丹萍表明自己的态度。 “哈哈......”丹萍听罢,哈哈大笑,腰肢颤动,曼妙的身材,展露无遗。 “我就猜你会这么说,我告诉你,她老公还真的上街搭客了。”说这句话时,丹萍还在笑。 “真是有失斯文,两个人都有失斯文。”陈浩一声感叹。对于陈浩而言,确实无法理解这样的做法。 “就是,就是,我们就是每餐酱油拌饭,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出这个丑,丢这个脸。”丹萍笑完,也接过陈浩的话说。 “还是我老婆好!”陈浩说罢,一手将丹萍揽在怀里,低头就吻。 “别,门还开着呢。”丹萍赶紧说。 “嗯,我去关上。”陈浩马上站起来,将门关好。 一对年轻人,新婚蜜月,哪能控制得了。别说陈浩,就算是丹萍,自从昨晚以后,她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是啊,昨晚的经历,让丹萍十分吃惊,她想不到,瘦弱的陈浩,竟然如此的厉害。 “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虽然陈浩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她也有过初恋,也与初恋隔着衣服有过接触。以她的感觉,初恋绝对没有陈浩的一半厉害。 两周的婚假,总算能顺利休完,这样的放松,对陈浩而言,有着极大的好处,也是一种奢侈。 丹萍在医院的宿舍住久了,发现一个问题。 “哎,浩,为什么半夜老是有人在宿舍区的楼下叫人呀?而且,叫的都是全名,还具体到科室。” “呵呵,这个你必须得习惯。因为医院只给科主任家里安装电话,没有安装电话的高年资医生,当科室遇到需要抢救的病人时,当需要这些高年资的医生参与指导抢救时,只能让实习生过来喊,所以,这种半夜呼叫,以后经常会有。” “再说了,同名的人很多,甚至同名同姓的也有,所以,必须用完整的称呼,否则,都不知道是叫谁呢。” “哦,原来是这样,当医生可真不容易。”丹萍慢慢体会到医生的艰辛。 第二十四章 翟向文的追问 陈浩周一上班,周日刚好是李嘉文值班,看着一脸倦容的李嘉文,陈浩知道,昨晚,李嘉文又经历过一个不眠之夜。 交班时,昨晚值夜班的护士抱怨说,李医生将一个不属于我们神经内科的病人收进来,害得她忙乎了一个晚上。 李嘉文交班时,将这个病人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交班。 “这个病人为男性,48岁,因为顽固性呕吐,厌食二十多天来诊。我去急诊科看这个病人时,确实查不出什么阳性体征,但消化内科的值班医生说,这个病人,属于神经性呕吐,不是消化内科的问题,死活不肯收。” “因为急诊科的护士首先叫我,没有办法,我只好将病人收进来,否则,病人只能在急诊科大厅里待着,没有任何科室的医生为他负责。”李嘉文水平虽然一般,但责任心很强,也很善良,他不愿意看到病人就这样躺在急诊科的大厅里。 “梁护长,你召集护士开个会,以后,但凡医生收进来的病人,不管是不是我们科的病人,都必须全力以赴,都不能有任何抱怨。” “在这里,我要表扬李医生。神经内科的医生,不仅要看神经内科的疾病,遇到相关科室的疾病,边缘学科的疾病,也要会看,如果有怀疑,可以收进来观察、检查和治疗。” “医生这个职业,面对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稍有疏忽大意,就会导致病人病情加重甚至死亡。” “医护组分开,医生组留下来,讨论一下这个病人。”翟向文的一番话,令陈浩想起见习的时候,一位老师对他的教导。 当时,老师带着陈浩他们几个,看一个肝脏肿大的病人,老师叫陈浩为病人触诊。 陈浩严格按照教科书的要求,从耻骨联合上方开始下手,谁知道,他的手才往上移动一点点,便触及肿大坚硬的肝脏,陈浩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当老师带他们离开病房后,老师对着陈浩就是一顿教训。 “一名医生,无论遇到多么极端的情况,都要保持镇静,你想过了没有,你这一声叫,会给病人的心理造成多大的压力,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老师这番话,这顿教训,陈浩永远不会忘记。刚才翟向文的话,与当年老师说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一切为病人着想。 虽然,陈浩与翟向文之间,相隔着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但这岁月,并没有磨掉逸仙医学院的优秀传统:医病,医身,医心。 “李医生,你再详细介绍一下这个病人的情况。”翟向文对李嘉文说。 “这个病人,以呕吐起病,发病后,到江州市人民医院就诊,当时抽血检查,血糖高达28mmol/l,当时接诊的医生认为,这是因为病人不想吃东西而喝糖水导致的血糖增高,临时用了一点胰岛素,血糖很快降至正常。” “在人民医院治疗没有任何效果,后来,又到我们医院消化内科门诊看病,但症状依旧没有好转,只要吃东西,病人就会呕吐,所以,这二十多天,病人消瘦了差不多十斤。” “到现在为止,病人一直不敢吃东西,怕吃东西会引起令他十分难受的呕吐。”毕竟刚从急诊收进来,能够了解的病史和治疗经过就这么多,对李嘉文而言,已经不错了。 “这个病人,目前能拿到的资料不多,大家根据李医生提供的信息,进行分析,然后针对大家分析的方向,对病人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翟向文也知道,目前,要想得到这个病人准确的诊断,并不容易。至少,翟向文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是婚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对于陈浩而言,对医学的那种天然的嗅觉,令他从李嘉文的汇报中,嗅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大家的分析,大多离不开消化系统的疾病,李嘉文特意提到,今天接诊时,急查了一个生化全套,没有发现血糖增高和其它异常。 眼看着大家对于这个病人的诊断就要陷入困局,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对不起,我去问一个问题,很快回来。”突然,陈浩站起来,也不等翟向文是否同意,身形一闪,走出了办公室。 陈浩真的很快便回来了,但从陈浩的脸上,大家看不到任何信息。这就是永远淡定从容的陈浩,就算在很危重的病人面前,他都是不动声色的。 “好,陈医生既然去问了问题,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说说吧。”翟向文很了解陈浩。 “好,我说说我的看法。”陈浩也不客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浩越来越自信,从陈浩身上发出的、无形的气场也越来越强大。 气场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遇到对专业的问题进行探讨时,陈浩总给身边的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个病人起病和后来的治疗情况,刚才李医生说了,我不再重复。我刚才过去,问了两个问题,也得到了明确的答复。” “第一,病人发病前,没有明显的消瘦,饭量稍多,但也不是特别的多。” “第二,在人民医院使用胰岛素治疗后,血糖其实没有降到正常,病人的老婆说,医生告诉她,血糖基本正常了。后来,他老婆追问,医生告诉她,血糖为8.9,医生说,血糖稍微高一点。”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认为,病人的诊断相对是明确的。”说到这里,陈浩停顿了一下,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都看着陈浩,想听听陈浩对这个病人的诊断。 “这个病人,应该是一个糖尿病引起的血酮增高导致的消化道反应。” “为什么现在的血糖不高?为什么血液生化检查血酮不高?”陈浩的话音刚落,翟向文的追问便到了。 “我认为,目前病人的血糖没有增高,是因为病人将近二十天没有进食所致,并不是病人的糖尿病好转了。相反,这么长时间的不进食,会消耗病人的脂肪,从而令血酮更加增高,而血糖并没有增高。” 第二十六章 惊天一问 “入院后完善相关检查,除了白细胞稍偏低,其它的检查都正常。” “冯老师带领我们查房后,统一了诊断,一直按‘多发性周围神经病’进行治疗。治疗后,患者的症状得到缓解,现在,病人四肢的肌力已经达到三级。但是,总体而言,治疗的效果不尽如人意。” “还有,这个患者为什么会患上多发性周围神经病,背后的病因是什么,我们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所以,今天提出来,请翟主任查房,以明确病因和下一步的治疗方向。” 谢冰霞的一番汇报,不得不说,谢冰霞的准备很充分,她对病人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嗯,谢医生对这个病人的情况很熟悉,汇报得不错。”对于好的方面,翟向文从来不吝啬赞美,这一点,陈浩默默记住了。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翟向文问一直站在一旁的一位男人。 “我是她的丈夫。” “哦,我想问问你,她在发病前,有没有感冒,发烧或者咳嗽?” “没有,她的身体一直很好,家务活,田里的活,基本都是她在打理。” “你的家族,或者她的家族里,有没有类似的病人,不一定是近两代,隔几代的前辈中,有没有这样的病的人?”翟向文并没有放弃这个病人的疾病与遗传相关的想法。 “没有,自从谢医生问我这个问题后,我回去问了两家的老人家,他们都回答,没有这个问题。”病人的丈夫回答得十分干脆。 “好。”翟向文没有再追问下去,也许,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见。 接下来的体格检查,是陈浩最喜欢看的。不得不说,翟向文的体格检查,不仅全面,手法还非常轻盈、灵活、准确,让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有心的陈浩,一直在模仿和学习,现在的他,已经深得翟向文的精髓了。尽管这样,陈浩还是十分喜欢看翟向文的手法。 是的,陈浩在这方面,一直在模仿,而且即将超越! 体查完,翟向文问:“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查的吗?”这是翟向文一贯的做法。这是一个负责任的医生的做法,集思广益,才不会漏掉任何可疑的地方。 “我想问一下。”一直在默默观察的陈浩,终于开口了。 大家一听,眼前一亮。是啊,只要陈浩主动参与,一定有戏看,而且,结果往往是惊人的。几年来,陈浩总是给大家带来希望和信心,甚至带来不少惊喜。 “来,陈医生,你过来问。”看见陈浩主动参与,翟向文十分高兴。 是的,陈浩一向很低调,但当涉及到病人的诊断和治疗的关键点的时候,陈浩从来不会随大流,更不会放弃主见。 “请问,你以前一直留这种发型的吗?”陈浩问病人。陈浩的问话一出口,所有医生都感到诧异:这个陈医生,今天怎么啦,关心起病人的发型来了。 “不是,她喜欢留长发。”病人的丈夫抢着回答。 “那为什么现在留这种发型?”陈浩紧追不舍,其他医生们,包括翟向文都觉得,病人长期卧床,留这种发型很正常啊。 “她几个月前是剃光头的,现在的头发,是长回来不久的。”还是病人的丈夫在回答。 “为什么要剃光头?”这一次,大家开始觉得陈浩的问题有意思了,心中也暗暗佩服,陈浩的观察能力太强大了。 “当时,她的头皮长了很多廯,我们找到当地的一位老中医看,老中医说,要将头发剃光,然后,用老中医配制的药膏涂在头皮上,大概涂了两个礼拜吧,头皮廯就好了。”病人的丈夫的回答,令翟向文隐隐感觉到什么,其他人还是不明就里。 “当时头皮的廯很多、很严重吗?” “对,确实很多,也很严重,头顶这一片都是,不过,这位老中医的药确实好,涂了以后,很快好转。” “那她现在的病,是在涂药膏之前起的,还是在涂药膏之后起的呢?”陈浩的问题,越问,除了翟向文,其他人也开始感觉有味道了。 “是在涂药膏之后发生的,大概是涂了药膏之后差不多一个月吧,她便开始出现手脚麻木,然后慢慢加重。”这一次,病人的丈夫的回答非常清晰。 “你知道老中医的药膏有什么成分吗?” “不知道,他也不肯告诉我们。” “我建议你,回去问一问老中医,他的药膏里,究竟有什么成分,你就说,这与你老婆现在的病的诊断和治疗有关。”陈浩不管这么多,直接就向病人的老公提要求。 “好,这个我一定做到。”被陈浩这么一问,别说在场的医生,连病人的丈夫也能体会到陈浩问话的意思了。 “翟主任,我的问题问完了。”陈浩对翟向文说。 “好,太好了。陈医生,你的问题,可是惊天一问啊!如果没有你这惊天一问,这个病人的诊断,可能还得摸索很久。好,我们回去讨论。” 翟向文对陈浩的赞赏,可不是一般的赞赏,不过,大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翟向文说陈浩的提问是“惊天一问”,这样的说法,一点都没错,陈浩的问题,可以说,是直接指向病因的诊断的,对于这一点,大家都很认同。 回到办公室,对于这个病人的讨论就简单了很多,没有人做太多的发言,翟向文也直接就来总结性发言了。 “这个病人的诊断是没有问题的,对于神经内科而言,可以下多发性周围神经病的诊断。我想,原先最困惑大家的,也是今天想作为重点讨论的,就是这个病人的病因问题。” “这个问题,随着陈医生的惊天一问,我想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我们需要等待的,就是究竟老中医用了哪一种对周围神经损害很厉害的药物,我相信,病人的丈夫肯定能问出来,老中医也不敢不回答。”对于这一点,翟向文和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 第二十七章 韩治的到来 “哎,陈医生,你干脆一干到底,你来猜猜,这个老中医可能用了哪一种药物?”时间充裕,翟向文难得地放松,想让陈浩玩一玩“猜谜”游戏。 “呵呵,主任给我出难题了。”陈浩微微一笑。 “哈哈,对其他人可能是难题,对你,未必是,说来听听。”翟向文听话听音,知道陈浩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了。 “好,我来猜一下,如果猜错,希望大家别见笑,反正,错与对,对治疗没有任何影响。不过,如果真猜对了,我可以写一篇科普文章,投给江州日报。” “对呀,这个想法好,哎,陈医生,如果江州日报采纳了,稿费可要请大家吃一顿哦。”看来,翟向文是真放松了。 “翟主任,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稿费才几块钱,那够吃一顿啊。不过,可以买一个大西瓜请大家吃。” “西瓜也不错呀,快说说看。” “不过,这种藓药水,效果确实很好,至于为什么不给生产,听说是药水了,加了一种剧毒的药物。” 有心的人就是不一样,陈浩连小时候的药物都没有放过,都会向大人问清楚。 “哦,剧毒的药?什么药?”谢冰霞和大家一样,被陈浩的话勾起了兴趣,迫不及待地问。 “嘿,谢医生,你急什么急,等陈医生慢慢说。”虽然这么说,翟向文心里可能比谢冰霞还急。 “听说,这种药水里,加了少量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 “啊,加了砒霜?”大家几乎同时惊呼一声。 “对,没错,加了砒霜。所以,我猜,这位老中医加的,也是砒霜,而且加的量很大,对头皮廯的效果很好,但毒性却很厉害,导致病人全身的周围神经损害。”陈浩说出了他的猜想。 一场病例讨论,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就像以前的每一次讨论一样,陈浩的风头,都压过了翟向文。幸好,翟向文在这方面很大量,他不觉得丢人,反而很高兴手下有陈浩这样的、出类拔萃的人才。 病人的家离江州市并不远,病人的丈夫马上起程回家,找到这位老中医,问明了真相,并对陈浩的能力感到吃惊和敬佩。 是的,老中医用的,正是大剂量的砒霜。陈浩写的科普文章,很快在江州日报刊登,所得的稿费,陈浩真的叫上李嘉文,去买了一个大西瓜回来,请全科的医生和护士吃。 这是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开科以来,第一次有医生因为在江州日报发表文章,赚取稿费来请大家吃东西,一时间,不仅在神经内科传为佳话,在医院内,也成为大家的谈资,也因为这样,医院的职工们,带他们的家属或亲人到病房或门诊找陈浩看病的越来越多。 一天下午,陈浩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看书,周颖走了进来,坐在陈浩的身边。 “陈医生,你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陈浩感到愕然。 “我们科室,准备引进一位硕士,还是一位从来没有经历过临床锻炼的硕士,按照我听到的消息,翟主任准备将他引进来,与苏主治搭配,将来当神经内科的一正一副的主任。” “哦,有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在临床待过?翟主任这么大胆?敢接受一个没有半点临床经验的人到科室?” “对呀,据说,翟主任的目的,是要提升神经内科所谓的什么品位,依我看,这是将神经内科推向穷途末路的举动。” 看来,周颖对此了解很多,也对此心生不满。在周颖的心中,陈浩才是当然的副主任人选,现在这么一搅和,陈浩肯定要靠边站了。 “周姐,您有没有发现,除了专业,我们还可以讨论讨论,其它的事情,我们连边都沾不上。”陈浩并非书呆子,很多事情,他看得很清楚,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如今,面对周颖,陈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也是,你如此优秀,而且是全方位的优秀,可是,你到神经内科这么多年,没有获得任何奖项。相反,医院的团委,还将你评为医院的优秀青年,就这样的好事,也没见翟主任在科室里表扬一下。” 说起这些,周颖感到愤愤不平,也为陈浩感到不甘。 “所以,对于我们左右不了的事,我们就别管了,他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此时的陈浩,其实并不想参与行政工作,所以,对所有的荣誉,他都抱着很平和的心态看待。 “不过,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不要让这个人的无知,将你拖入深渊。”周颖对陈浩很好,特别提醒陈浩。 “谢谢周姐的提醒,我会小心防范的。”周颖的提醒,确实令陈浩生起警惕的心。 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的一个周一的早上,交班时,陈浩发现一个陌生的、年纪与他相仿的男人在翟向文的身边坐着。 “嗯,周姐说的,应该是这个人了。”陈浩暗想。 “交班前,我先向各位介绍一位新同事,来自西江省西江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韩治。” 翟向文话音刚落,这位韩治便站了起来,向各位打招呼。 “各位老师好,我叫韩治,来自西江省,我以前主要搞基础研究,临床方面比较欠缺,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听韩治的自我介绍,陈浩觉得,他还算是一个坦荡君子,能大胆承认自己的不足。在情商方面,陈浩远不如人。 他韩治不说,难道别人不知道?与其让别人打听知道,倒不如自己说出来更好,更容易博得大家的好感。这一点,韩治将所有人拿捏得死死的,包括翟向文。 “从今天开始,韩医生跟着谢冰霞医生,共同管理一组病人。”翟向文这样安排,自有他的打算。 是的,翟向文太了解陈浩了。以陈浩耿直的性格,渊博的学识,一旦韩治在陈浩面前露出原形,不仅翟向文不好管理,就算以后翟向文退了,苏承庆也不好管理。 第二十八章 陈浩决定一搏 当然,翟向文招收韩治到手下,并不指望韩治在临床上有什么建树,而是希望韩治借现在医院里硕士研究生很少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将韩治推到医院的领导岗位上去。如果成功,神经内科以后的发展,将会突飞猛进。 不得不说,翟向文的设想很美好,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最终,神经内科,就败在这个韩治手中,令晚年的翟向文每次回到江州市,只找陈浩聊天,只字不提韩治,这是后事,以后再叙。 这样一来,谢冰霞的手下,有韩治,还有一位今年刚毕业的祝亮。在这方面的安排上可以看出,翟向文并不喜欢周颖,也为周颖日后离开神经内科留下了伏笔。 “好吧,开始交班。”介绍韩治与各位认识后,翟向文让值班医生开始交班。 交完班,陈浩带着他的学生,开始了每天早上例行的查房。 在陈浩的心中,他最看重的,并不是当什么科室主任,而是如何更快,更扎实地提高他的医疗水平,特别是他已经准备就绪的,经侧脑室前角穿刺治引流疗急性梗阻性脑积水的项目。 有些事情,说来奇怪,以前,在准备这个项目之前,每周都有这样的病人入院和抢救,自从陈浩一切准备好了以后,将近大半年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这样的病人,如果硬要追究,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吧。 不过,对于神经内科而言,这样的“巧合”不可能存在太长时间。 十二月底,一个寒冷的深夜,正与丹萍相拥而眠的陈浩,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呼叫。 “神经内科的陈浩老师,病房有抢救,请您马上回去。” 这样的叫声连续叫了几次,陈浩一骨碌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将门打开,对着楼下的人挥了挥手,楼下的学生看见,马上停止了呼叫,迅速转身离开。 陈浩穿好衣服,快步往神经内科病房走去,他抬起手,看看手表,竟然是下半夜三点多。 陈浩有个习惯,值班的时候,只要有护士叫他,他都会想到,大概是哪个病人出问题。因为陈浩每次接班后,都会将整个病房的病人细细巡查一遍,对危重病人和可能出现病情变化的病人,他已经了然于胸。 事实证明,陈浩每次的推测,几乎没有错过。这样一来,为陈浩迅速出手,进行针对性极强的抢救,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这正应了陈浩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预则立,不预则废。 陈浩一边走,一边在想。 “现在,我所管的病人中,并没有危重症的,我又不是值二线班的主治医生,这么急叫我回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遇到脑室出血的病人了。” 陈浩走路极快,刚带着一股寒风走进病房,早已等候在走廊里的周颖看见,连忙迎了上来,将陈浩拉到医生办公室。 果然,周颖刚收了一个原发性脑室出血的病人。 “病人是江州市南区粮食局的前局长,今晚睡眠时突然发病,现在,他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在,家人的态度很积极。 “刚做完头部CT检查,你看,这就是病人的CT片。”周颖说完,指向插在读片灯上的CT片。 “病情怎么样?”陈浩简明扼要。 “深昏迷,瞳孔比正常的稍大,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陈医生,这个病人,如果不做,今晚肯定过不去,如果现在做,极有可能在你还没做完手术就死掉,如果是这样,你会很麻烦,而我,不想你将这种麻烦事惹上身。” 周颖的意思很明确,如此危险的、随时可能死去的病人,如果陈浩动手,可能连陈浩也会被牵连进去,这是周颖极其不愿意看到的。 “既然不做肯定死,如果家属愿意一搏,我看,这个病人的手术还是比较好做的,我们去看看病人吧。” “好,你一切要小心,现在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等着看你的戏的人不少。”周颖再次提醒陈浩。 陈浩的心中很感谢周颖对他的关心,但陈浩的内心,非常不愿意将这些事情与抢救病人联系在一起,他觉得,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不过,他不会因此责怪周颖。毕竟,周颖也知道,如果动手,这将是陈浩做的第一次侧脑室穿刺引流手术,虽然陈浩很强大,但周颖还是担心,因为病人在手术过程中随时可能死去。 走进抢救室,周颖将陈浩介绍给病人的家属。 “陈医生,我是病人的大儿子李龙,我们全家都希望您能够尽力抢救我爸爸。” “你爸爸的情况你都清楚了?”陈浩一边查看病人的瞳孔,一边问。 “清楚了,周医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兄弟姐妹也商量过了,既然不博肯定死,我们决定博一下。” “刚才我看了病人的头部CT片,现在看了病人,我同意周医生的判断。既然你们有这个决心和愿望,请你们跟我到办公室,我简单将手术的路径和你们说一下。” “叶莲,你带着学生,马上将穿刺包准备好,放在治疗车上,然后推到这里来,同时,马上为病人备皮。”陈浩决定放手一搏。 “好,我马上去。”叶莲是很有经验的护士,刚好是她值班,陈浩感到高兴。 “你们看,现在这对称的、白色的区域,就是侧脑室,正常情况下,里面都是水一样的液体,现在,因为里面的血管破裂出血,导致突然大量的血液涌进侧脑室。” “这些血液很快凝固,将往下流的通道堵死了,所以病情的严重,正是因为这堵塞,导致侧脑室的血液不能往下流,积聚在上面,导致上面的压力极高。” “我的方法,是在这个地方钻一个孔,然后,将一条引流管放进去,将里面的血性脑脊液引流出来,从而达到降低颅内压,引流血性脑脊液的目的。”陈浩用钢笔指着CT片对患者的儿女说。 第二十九章 初战告捷 “不过,这么高的压力,病人随时有死亡的危险,就算我正在做手术,病人也可能不给我机会,我的引流管很有可能来不及放进去,病人就会因为压力太高而脑疝死亡。这一点,希望你们能够理解。”陈浩以极快的速度,非常果断而清晰的语言,将情况说了一遍。 病人的儿女们都不傻,他们听着陈浩的讲解,心中都有一个判断,这位陈医生,看起来虽然很年轻,但对这种疾病的认识,比值班医生还要透彻。 “陈医生,做吧,搏一把,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会责怪您的。”李龙接过陈浩的话。毫无疑问,现在的李龙,是他们的主心骨。 “好,现在马上做!”陈浩说完,带着他们走出办公室。 叶莲的速度很快,所有该准备的,全部准备好了,头皮也刮得干干净净的。 陈浩麻利地戴好口罩,为穿刺点做好定位,并标记好,然后消毒、铺巾。这样的时刻,陈浩连麻醉的过程都省了,一个昏迷的病人,打麻醉没有意义。 “周医生,麻烦您打电话给翟主任。”陈浩很清楚地记得翟向文当时的叮嘱,他说了,第一个病人,他一定要亲自看着。 “好,我这就去。” 这是陈浩第一次用不锈钢手钻去钻一个人的颅骨,这一次,陈浩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硬骨头! 陈浩用全身的重量压在颅钻上,然后用手使劲旋转螺纹状的颅钻,他希望用身体的重量,手部的力量,和锋利的不锈钢钻头,尽快将颅骨钻穿。 是啊,此时此刻,时间就是生命,病人的呼吸正变得急促而没有规律起来,所幸的是,周颖告诉他,病人的瞳孔还是等圆等大,对光放射存在,这意味着,病人还没有发生脑疝。 成年人颅骨的厚度平均在1.5厘米左右,就这1.5厘米,陈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这寒冷的冬天,陈浩明显感觉到,他的背部全是汗水。 当他快要钻穿颅骨时,翟向文赶到了。他站在陈浩的身后,紧张地看着陈浩的操作,不敢吭声,担心影响到陈浩。 突然,“噗”的一声轻轻响起,虽然很轻,但在这静静的房间里,大家都能听见。 是的,颅骨钻穿了! 陈浩马上用一枚十二号的针头,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力度,将硬脑膜刺穿。 接着,为引流管插入导针,将插入导针的引流管,按照标准的方向,缓缓送进侧脑室前角。进针的深度,陈浩控制在4至5厘米之间。 果然,刚推进到4厘米,马上见到粉红色的脑脊液从不锈钢导针与引流管之间涌出来,可见侧脑室里的压力之高。 陈浩迅速封堵开口,马上接过叶莲递给他的、连接引流袋的无菌引流管,再将导针拔出来,迅速将引流管接上。 这一刻,大量的、红色的脑脊液顺着引流管汹涌而出。 “将引流管固定在离穿刺点20厘米的高度。”陈浩对叶莲说。 “好。”叶莲也是经过训练的,知道接下来的步骤该怎么做。 陈浩拿起缝合针,穿好线,在引流管周围的头皮上缝上几针,并将缝线缠绕引流管,将引流管牢牢固定。 做好这些关键的步骤,陈浩才将几块方纱布剪出一个“Y”型空隙,再用这纱布将消毒好的引流管在头皮处封闭好,再由叶莲用胶布将纱布固定。 整个操作过程,陈浩虽然很辛苦,但他一点也没有忘记对病情的观察。 他发现,随着大量的血性的脑脊液涌出,病人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有规律起来,接着又慢慢变得平顺起来,此时的病人,就像睡着了一般。 就算是不懂医的病人的儿女们,看见病人手术前后的变化,也知道,他们的老爸很可能有救了。 “龙哥,您安排好,轮流值守,关键是看好这条救命的管,千万不要让人碰到它,更不能让它掉下来,否则,前功尽弃。” “好的,非常感谢陈医生!非常感谢周医生!也非常感谢这位护士!”李龙并不认识翟向文,但对在场救他爸爸的人,他都感谢了一遍。 陈浩亲自推着治疗车到治疗室,将手术器械洗干净,该放进消毒液里浸泡的,陈浩全部放进去。 处理好,脱掉手套,洗干净手,陈浩才回到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翟向文和周颖都在等着陈浩,周颖等着陈浩指导开术后医嘱。 是的,这些技术,只有陈浩掌握,手术过程,也只有陈浩感受最深,所以,周颖必须等待陈浩,按陈浩的指示开出医嘱。 陈浩与周颖合作无间,这一点,翟向文也看得很清楚,所以,翟向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打压周颖,也会尽可能地避开与陈浩的冲突。 陈浩与周颖一起将医嘱开好,周颖将医嘱拿去给叶莲执行。陈浩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快五点了。 “主任,不好意思,这个时间,将您叫来。”陈浩对翟向文说。 “叫得好,必须叫,应该叫,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翟向文显得很兴奋。 “是,我记得主任对我说过,第一次做这个手术,您必须在场看着,所以,我才叫周医生请您。” “很好,你做得很好,呵呵,如果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做这种手术的老手呢。整个过程,十分顺畅,没有半点迟滞,就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你不仅脑瓜灵,手也特别的巧,你呀,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哪怕当外科医生,你也是一把好手。” 翟向文从不吝啬对陈浩的赞美。 其实,翟向文的话没有错,现场的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陈浩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 “主任,您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去看一次病人,再回去睡一会。” “好,辛苦你了,以后,你将你做的每一例病人都用一本专门的笔记本登记好,达到一定数量时,我们可以写一篇论文。”翟向文的想法,与陈浩不谋而合。 第三十章 小丑祝亮 “嗯,我知道了。”陈浩答应着,站起来,目送翟向文离开病房。 陈浩再一次走进抢救室,看看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抢救室里,只有李龙在守候。看见陈浩进来,李龙赶紧站起来。 “陈医生,还没有回去休息?” “我看一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睡一会。”陈浩一边说,一边看着病人。突然,陈浩发现病人的一侧手在床上移动。 “嗯,应该很快会醒来了。龙哥,你要注意,他出血的部位,不影响手脚的活动,一旦醒来,极有可能用手去抓头部的引流管,我一会叫护士用绷带固定一下他的手,你也要特别注意,你们交接班的时候,要强调这一点。” “好,好,好,我一定注意。”听陈浩这么一说,李龙更加高兴了。 陈浩走出抢救室,叫叶莲用绑带约束一下病人的双手,然后离开病人,回家去了。 听见房门的响声,一直在床上转辗反侧的丹萍,马上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 “怎么样?”丹萍紧张地问。 “顺利,非常顺利,如果没有意外,病人在天亮后应该醒来。嘿,头骨太硬,用了全身的力气,出了一身汗才把它钻穿,我擦一下身,躺一会。” “别动,让我来。”丹萍知道陈浩从不用冷水洗澡,所以,家里常备几个开水壶。 丹萍起来,取来冷水,再倒半壶开水,用手试了一下水温,感觉可以了,才将毛巾放进水里,然后拧干,为陈浩擦背。 弄好这一切,丹萍让陈浩先睡,她想去准备早餐,被陈浩叫住了。 “一起睡吧,你也没睡好,我们调好闹钟就行。” 听陈浩这样说,丹萍觉得也有道理,便一起上床,再次相拥而眠。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深沉,幸亏调好闹钟,否则,他们都会迟到。 也许是心有所挂,闹钟一响,丹萍便马上起床,手脚麻利地做好早餐,陈浩也洗漱完毕。 “丹萍,你去洗漱,我将早餐端进里面,一会一起趁热吃。”陈浩让丹萍去洗漱,他自己做好各种准备。 小两口的日子,虽然艰辛,虽然拮据,但却过得充实,过得恩爱而甜蜜。 陈浩刚来到病房的门口,一直在守候的李龙看见,马上快步迎上,向陈浩伸出手,陈浩看见,也伸出手,与李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陈医生,我爸爸醒来了,能说话了。感恩!感谢!如果没有您凌晨的施救,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李龙的话,说得很实在。 “客气了!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我也很感谢你们一家人积极的配合。”是啊,如果仅仅是陈浩一厢情愿,李龙他们不配合,不愿意去冒险,李龙的爸爸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陈浩没有办法预判,二十多年后,医患关系的恶化是如此的迅速,但陈浩很清楚地知道,医生与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的密切合作,对病人的诊断和治疗,是至关重要的。 陈浩穿好白大衣,戴好口罩,走进抢救室。 “爸,这位就是半夜回来救你命的陈医生。”李龙在病人的耳边轻声说。 “谢谢!谢谢陈医生!”病人的声音虽然显得十分虚弱,但却十分清晰。 “阿伯,您要安静休息,千万不要激动,不要用力,不要起来,等过了危险期再起来活动。”陈浩在病人的耳边,也是小声叮嘱。 “好,我听医生的。”病人马上答应。 交班时,医生办公室里,翟向文和梁英的脸上,难掩喜色。 是啊,对于神经内科而言,已经取得突破,翟向文在医院里的威望肯定会因此而提升。对于护理组而言,她们又开展了一个新的护理项目,在护理部的会议上,可以吹一吹。 叶莲交完班后,周颖接着,重点将抢救室的病人的抢救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特别强调陈浩为此所付出的努力,以及所取得的、惊人的成功。 “陈医生的手术确实做得漂亮,治疗效果也确实很好,不过,以当时病人的情况,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值不值得,以后还敢不敢,还是要认真考量。” 说这句话的,是祝亮,一个毕业才几个月,平时对医术的学习并不认真,基本功并不扎实的人,自从韩治来到后,他们两个人很快便“勾连”起来。 两个没有什么临床经验,又不肯花时间沉淀自己的人,却喜欢说三道四,而且,每一次,都是祝亮开口,针对的,几乎全是陈浩。 陈浩再傻,也能想到,这个“无脑”的祝亮,被韩治利用了,而且是心甘情愿地被利用了。聪明的韩治已经看出来,在整个神经内科,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陈浩。 刚好有一个喜欢听他胡侃的祝亮,以韩治的心计和手段,祝亮很快便认为,韩治才是技术最好,管理能力最强的人。 所以,对韩治的意图心领神会的祝亮,便开始寻找各种机会,针对陈浩。可惜,以他哪点本事,对陈浩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大家看看这个病人昨晚急诊时的头颅CT片。”翟向文听完祝亮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啪”的一声,翟向文打开在他身边的读片灯的开关。 灯光亮起,早已被翟向文插再读片灯上的一张头颅CT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的眼前。 “大家都看看,然后都发表一下意见和看法。”很显然,翟向文想好的一肚子话,被祝亮这个傻蛋的一通话,打乱了,所以,翟向文说起话来,有点带刀带刺的味道。 “哇,这个病人脑室内的血太多了,整个脑室明显扩大,第四脑室几乎不显示,典型的原发性脑室出血,如果不及时抢救,应该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所以,我认为,这个病人的救治,是十分成功的,对于我们科室而言,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谢冰霞首先抢着发言。 谢冰霞并不傻,眼看她带的这两个人,齐心协力针对专业知识强大,在专业上深得翟向文信任、喜欢甚至钟爱的陈浩,她谢冰霞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必须与他们撇清楚。 第三十一章 韩治闯祸 “我很认同谢医生的意见,这样的病人,放在以前,必死无疑。所以,陈医生的手术,非常成功,对于我们科室而言,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开创性的。” “以后,遇到这样的病人,我们不仅要做,我还建议,等陈医生积累到一定的经验后,将这门技术传授给每一位医生,使我们科的每一位年轻医生,都会做这个手术。” 苏承庆是个好学的人,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他一改以前的反对意见,对这种手术表示极大的支持。 “我也同意谢医生和苏老师的意见,昨晚,这个病人的情况非常糟糕,老实说,按照以往的经验,就算我掌握这门技术,我也是不敢动的。” “但是,陈医生艺高人胆大,在与病人家属进行积极高效的沟通后,陈医生为病人做手术,整个过程,翟主任,我和叶莲都在旁边看着,帮忙着。” “大多数人不在现场,如果你们在现场,你们会有一种感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就是,陈医生的手术,非常流畅熟练,没有人会想到,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 “看陈医生做手术,不仅是一种享受,更让我深深体会到,扎实的基本功,对解剖结构的熟悉,对我们神经内科医生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一个手术,挽救一条生命,非常值得,这一点,在现场的我,深有感触。手术前,别说病人家的家属,就算是我,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只能看着病人慢慢死去的绝望感。这样的手术,怎么能说不值得呢?” 周颖和陈浩一样,也看出韩治与祝亮隐藏的不良居心。周颖不相信,聪明的翟向文会看不出来。 “但是,陈医生有。刚才周医生的话,我非常认同,我也对陈医生说过类似的话。大家都是学医的,都知道,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 “如果不是将这些手术的路径和各种细节,在脑海里反复演练千百次,是不可能有凌晨手术的成功的。” “我敢说,就算是邹副主任来,他也不敢相信,陈医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 “所以,我再次强调,医学,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来不得半点耍小聪明,必须踏踏实实地将基础知识学好。” “我经常说,我们每次接触危重病人,就是想从病魔的手中抢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任何的侥幸,任何的敷衍,都是对生命的蔑视,对生命的不敬畏,这样的人,不配当医生。”这一次,翟向文确实被祝亮激怒了,话中夹枪带棒,指向明确,傻瓜也知道翟向文说谁。 翟向文当然清楚祝亮在代表着谁说话,但既然引进韩治的目的不是放在临床,翟向文可以不理会韩治在临床方面的无能,但对祝亮,他绝对不能容忍。 所以,在翟向文的整个任期,甚至在苏承庆的任期内,祝亮都被边缘化。祝亮以后敢与陈浩叫板,不过是因为有后来当上院长的韩治的撑腰罢了。 “苏医生的观点,我也非常认同。这项技术,等陈医生熟练掌握后,由陈医生教给年轻的医生,科室里所有的年轻医生,都必须掌握这项技术。”翟向文做事,很有前瞻性,也很有规划性。 这世间,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自从陈浩第一次成功完成脑室外引流手术后,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每周都有一个甚至几个这样的病人,陈浩的家所在的东楼,半夜喊叫陈浩的声音经常出现。 翟向文看见这个势头,要求但凡晚上十二点前有这种手术,年轻的医生一定要到场学习。当然,陈浩也毫无保留地,一边做,一边详细讲解,与手把手的教学,相差无几。 韩治和祝亮来看了两次后,韩治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祝亮也嘟囔了一句:“切,这么简单的手术,一看就会。” 无论是韩治的表情,还是祝亮的话,陈浩都看见,都听见,但陈浩不会开口说他们,不过,陈浩却很担心,一旦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做这种手术,肯定会出事。 很快,陈浩的担心变成现实了,而且,这一次,让陈浩彻底知道,翟向文是如何护着韩治的,在翟向文心中,“士与工”的位置是如何摆放的。 一九八九年三月的一个早上,陈浩像往常一样提早上班。自从陈浩的到来,第一个来上班的,再也不是翟向文,而是陈浩。 当陈浩走进病房时,刚好看见翟向文从抢救室里走出来,脸色凝重。陈浩突然想起来,昨天,是韩治值班,难怪,他今天来得如此的早。 “难道,他做了脑室穿刺?”陈浩一边走去更衣室取白大衣,一边想。如果真的是,就可以解释翟向文比他来得早,可以解释翟向文脸上那凝重的表情。 陈浩始终相信,韩治是不懂的,是不会做这个手术的。不是韩治不够聪明,而是他根本没有认真学习。听韩治与祝亮的交谈,韩治连脑室的位置在哪都不清楚,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手术? 这是韩治的一个特点,窥一斑便以为自己见到全貌了,这个特点,在韩治以后的工作中,暴露得更加彻底。 不过,这从一个侧面说明,翟向文也担心韩治的技术不过关,担心韩治在这个地方栽跟头,所以,他才会这么早到病房。 陈浩经过走廊,准备去看他分管的病人,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被翟向文拦住了。 “陈医生,你过来一下。”翟向文说完,向抢救室走去,陈浩只好跟着走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里,一个昏迷的病人躺在病床上,病人的老公在旁边看着。 “这是一个丘脑出血破入脑室引起的继发性脑室出血的病人,昨晚,韩医生为她做了脑室引流术,刚才我看了,引流管没有东西流出来,连接引流管的引流瓶也没有任何红色的脑脊液,不对,连半点脑脊液都没有,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浩走近病人一看,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还是详细做了一次体格检查,重点是看病人的呼吸、瞳孔和压眶反射。 第三十二章 你太天真了 “嗯,主任,这个病人的病情太重了,虽然做了手术,但出血量太大,依我看,她熬不过今天。” 陈浩这句话,刻意说得很清晰,声音也相对大了一点,很显然,陈浩并不是说给翟向文听的,而是说给病人家属听的。 病人的老公听了,木然的脸上,依旧木然,没有丝毫反应。 陈浩说完,转身往外走,翟向文何等聪明,听见陈浩的话,看见陈浩的举动,马上跟着走了出去。 “翟主任,到您的办公室吧?” “好。”听陈浩这么一说,翟向文相信,这个韩治闯祸了。 来到翟向文的办公室,陈浩将门关好。 “翟主任,这个病人的手术,穿刺点搞错地方了,本来应该在前额稍后的地方进行穿刺,现在,穿在靠近枕部了,毫无疑问,这条管,根本没有放进脑室里,怎么可能有脑脊液流出来呢。” “啊......穿错地方了?前后给搞反了?”翟向文大吃一惊,也为陈浩的善良和机警所感动。 其实,陈浩也有他的难言之苦。这种情况,病人已经没有救治的希望了,让病人安静地走,也许才是对病人最大的尊重。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有亡灵,这个亡灵会不会知道,她死得很冤呢?陈浩真的很无奈,他觉得,无论他怎样做,他左右都不是人。 “对,确实是。”陈浩低声回应了一句。 “你再重新穿刺吧,怎么样?” “主任,您也看见了,这个病人,已经陷入深昏迷了,压眶反射消失,双侧瞳孔已经快散大到边缘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已经‘死’了。” “是,这个病人我也看了,所以我才找你的,确实是已经发生脑疝,没有抢救意义了。”翟向文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听完陈浩的话,他也醒悟过来。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很显然,翟向文嘴里说的办法,是想陈浩帮忙掩盖韩治的错误。 “没有,我刚才在病房说的话,已经是尽我的最大努力了。”是的,陈浩觉得,这已经严重超越他作为医生的底线了。 “我明白,好了,这件事,你也不要吭声,我来和韩医生谈。”翟向文叮嘱陈浩。 “嗯,我知道。”陈浩当然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不过,看见翟向文如此用力来帮助掩盖韩治在专业上的不足,陈浩心中很是不爽。 韩治交班后,翟向文一反常态,一点也不问抢救室的病人的情况,交班草草收场,韩治被翟向文叫走。 “陈医生,怎么回事?这不是主任的风格啊?”周颖看出问题来了。 “周姐,您自己去看看吧,我也不好多说,您一看便知道。” “好,我明白了,一会看看去。”陈浩觉得,周颖与翟向文的关系越来越差,周颖似乎不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 难道,周颖在找翟向文的破绽?他们究竟怎么了?陈浩曾经问过周颖,但周颖闭口不谈。看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了。 韩治临下班前,来到陈浩的身边,向陈浩伸出手。陈浩看见,也伸出手,与韩治的手握在一起。 “陈医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解围。”韩治的话,让陈浩知道,翟向文肯定在为陈浩说好话了。 “韩医生不用客气,这种事情,是我们都应该做的。” “陈医生,听说你喜欢打羽毛球,改天我约你打,怎么样?” “好呀,有空我们一起去打。”陈浩的善举,令韩治不得不佩服陈浩的胸怀。 韩治的事情发生后,祝亮不敢涉足这样的手术,也许,他原来的自信,全部被韩治的失败吓到了,到后来,全科室,也只有祝亮一次也没有做过穿刺手术。 三月底的一次医护交班会上,翟向文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说护理部将梁英报到省卫生厅,参加一九八九年白求恩式的护士的评选,而且,全院只送梁英一个人参选。 “时间紧迫,护理部要求我们抓紧将梁护长的材料写好,请护理组抓紧时间。”翟向文对梁英不错,梁英也很配合翟向文的工作。 一般而言,主任与护长配合好的科室,科室的氛围才会好,医护之间的配合才会好。确实,在神经内科,梁英领导下的护士,非常配合医生的工作。 对于谁获得或者将要获得什么奖这类的消息,陈浩是充耳不闻的。是的,陈浩确实不关心这些,陈浩曾经获得的奖项,从来不是陈浩去争取来的。 陈浩查完房,开完医嘱,护士冼华英刚好过来收取医嘱。 “咦,陈医生,今天你出医嘱很快哦。” “是啊,我的病人都很稳定,没有必要天天修改用药。” “那是,那是,呵呵,这方面,也只有你做的最好。唉,叶莲这次惨了。” “叶莲?叶莲怎么惨了?出事了?”对于叶莲,陈浩心存感激。陈浩青霉素过敏,是叶莲第一时间在场参与抢救;陈浩的第一次穿刺手术,也是叶莲在密切配合,对于叶莲的专业技术,陈浩很是赞赏。 “是出事了。”冼华英看了陈浩一眼,似笑非笑。 “嗯哼,华英姐,你搞什么鬼?”冼华英表情的变化,逃不过陈浩的眼睛。 “哇,陈医生,你也太厉害了吧,难怪,我们护士都很害怕你的眼神。” “怕我的眼神?我的眼神有什么可怕的?”陈浩感到诧异,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有人怕他的眼神。 “呵呵,你眼睛不大,但眼神非常可怕,好像能看穿所有东西。” “华英姐,你也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我刚才的表情,就逃不出你的眼神。” “叶莲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护长让她写材料。”冼华英走到陈浩身边,在陈浩的耳边悄声说。 “哦......这是好事啊,怎么说惨了呢?” “嘿,你这个陈医生,叶莲说,她根本不会写。” “有什么不会写的,如实写不就完了吗。”陈浩更加感到不解了。 第三十三章 作文高手 “我太天真了?什么意思?”陈浩感到不解。确实,以陈浩的性格和情商,很难理解冼华英说的话。 过了一周,又是一次医护集中交班后,陈浩被翟向文叫到他的办公室。 “陈医生,请坐。”翟向文少有的正规。 陈浩在翟向文的对面坐下,等着翟向文开口。 “叶莲写的、关于梁英护长的事迹的报告,已经三易其稿了,护理部这一关还是通不过。护理部主任发火了,说神经内科的护士,怎么一个能写的都没有,你梁护长得赶紧将材料写出来,再迟一点,黄花菜都凉了。” 翟向文说完,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递给陈浩。 “这是叶莲写的材料,我的意思,由你来写,如果护长被评上,我们科室脸上也有光呀。”翟向文摊牌了。 “啊!我来写?主任,我对护长并不熟悉,怎么写呀?”陈浩感到不可理喻,也终于明白冼华英为什么说叶莲惨了。 “叶莲写的材料,可以用来做参考,你就当成写一篇作文,一篇介绍某人的光辉事迹的作文来写就行。”看来,翟向文也急了。不过,翟向文倒是指明了方向。 “好吧,我试试看。” “不是试试看,你如果不能写好,我们神经内科就没有人能写好了。” “呃......”翟向文的话,令陈浩很无语。 “我努力吧,尽快在今晚写出来。” “今晚?你今晚就能写出来?不要囫囵吞枣哦。” “不会,写作文我还是可以的。”是啊,陈浩在高中的时候,语文成绩一骑绝尘,从来没有人超越他。 “好,这就太好了,护理部催得很急,我等你的文章哈。”翟向文说完,陈浩拿着叶莲写的材料,转身离开。 晚饭后,陈浩对丹萍说:“你辛苦一下,收拾收拾,我要写一篇作文。” “啊,呵呵,你写作文?” “对,翟主任交给我的任务。” “好,赶紧写,写完给我看看哦,我要向你学习学习。”丹萍调皮地对陈浩眨眨眼。 “肯定,必须要你审核通过才行。”陈浩也笑着对丹萍说。 “好,我审核审核。”丹萍说罢,笑着去干家务了。 陈浩写文章有个特点,就是先构思好,打好腹稿,再动笔写。如果陈浩开始动笔写,说明这篇文章的雏形已经有了,写起来特别快。 陈浩已经将叶莲写的材料研究过了,叶莲写的材料里,有不少干货,叶莲欠缺的,就是不会提炼,更不会将这些东西升华到一个高度。所以,叶莲的东西,只停留在属于货真价实的干货上。 这种干货,陈浩还是挺欣赏的,但是,这样的干货拿出来,是不会引起别人阅读的兴趣的,一篇别人连看一看的兴趣都没有的文章,如何打动评委们?更别说令他们感动了。 所以,陈浩看完叶莲的材料后,便知道问题所在了。 果然,陈浩坐在简陋的书桌前,半个小时左右,一篇一千多字的文章写出来了。当然,这是第一稿,他还要修改,还要请丹萍帮忙看看,毕竟,丹萍是正儿八经的文科生,基本功要比陈浩扎实。 此时的丹萍,早已做完家务,正在计划着明天的菜肴。 与陈浩结婚后,丹萍请教她的妈妈,如何熬一些滋补的汤,做一些滋补的菜。丹萍的妈妈也觉得,陈浩确实需要补一补,于是,丹萍的妈妈也积极去请教别人,最后,丹萍总结出一套又一套的滋补菜谱,变着法来做给陈浩吃。 比如冬天吃什么好,夏天吃什么好,秋天和春天吃什么好,丹萍一点也不含糊。 还真别说,丹萍的努力是成功的,结婚后,陈浩的体重慢慢达到50公斤以上,身体的抵抗力也提高了,鼻窦炎的发作次数明显减少。 对于丹萍的努力,陈浩十分感激,他也认可丹萍的做法,其实,从中医的角度看,这就是典型的食疗,对于这一点,陈浩还是理解的。 “来,丹萍,帮我看看。”陈浩将写好的初稿递给丹萍。 “啊,这么快就写好了。” “对,写好了,第一稿。” “好,我看看。”丹萍接过陈浩递给他的手稿,认真地看起来。看到最后,丹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啦?写得很差?”看着哈哈大笑的丹萍,陈浩感到一头雾水。 “不,不是写得差,而是写得太好了。”丹萍终于止住笑,对陈浩说。 “老公,任何人看完你这篇文章,我相信,他们都会有一种感觉。”现在的丹萍,言必称老公。 “什么感觉?” “你们这个护长,不仅可以评上南江省白求恩式的护士,绝对可以评上全国的优秀护士。太感人了,你写得太感人了。想不到,我的老公还是一个一等一的吹鼓手。”丹萍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 丹萍曾经多次听陈浩说过梁英,在结婚那天,她也见过梁英,她相信陈浩的判断,这个梁英,虽然好,但绝对没有这么好,如果按照流程走,这个名额,也不应该是她的。 “你觉得有这个效果?”这是翟向文要的效果,陈浩正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去写的。 “有,肯定有。” “改一改,你帮忙改一改。”陈浩相信丹萍的眼光。 “写得很好,非常流畅,一气呵成,用词也非常好。嗯......我改几个标点符号吧。”丹萍的话一出,陈浩又是一阵赞叹和佩服。 是的,在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他写信给在省城学习的、江中市文学大咖的舅舅,舅舅很快回信,指出他写作时的毛病,当时说得最多的,就是标点符号。 一直到现在,陈浩虽然进步了很多,但他还是觉得,他依旧有“断句困难综合征”。所以,丹萍一说修改标点符号,他就知道,丹萍看出问题了。 接过丹萍递给他的,修改后的稿子,陈浩看了一眼,丹萍的修改,确实改到点子上。 “谢谢老婆!”陈浩说完,又坐下来,用“陈氏字体”,将稿件抄写在方格稿纸上。 第三十四章 为什么发烧 爸爸识字不多,但对写字却很有心得,写出来的字,虽然慢,但却十分耐看。爸爸的心得就是,写的字,必须立得正,站得稳。 陈浩一直按照爸爸教给他的心法去写字,他写的字,自成一体,工整,很有“行气”,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人们常说,医生写的字,就像天书。但陈浩无论是写门诊病历,还是写病情记录,都十分工整,清晰。甚至大家认为最潦草的医生签名,放在陈浩手中,可以说是整个附属医院里最为工整的医生签名之一。 第二天早上,交完班后,陈浩将写好的稿件交给翟向文,翟向文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着看着,翟向文笑逐颜开。 “哈哈,我就说嘛,如果你陈医生写不了,神经内科就没有人能写了。梁护长,过来。”翟向文对站在不远处的梁英叫了一声。 梁英听见,赶紧走了过来。 “我们的大才子昨晚写好了,非常好,反正我认为非常好,你看看。”翟向文连说两个非常好后,将稿件递给梁英。 梁英也认真看起来,与翟向文一样,看着看着,嘴咧了开来,眼睛眯了起来。 “谢谢,非常感谢陈医生!我哪有陈医生写得这么好呀,陈医生把我写得太好了。”梁英的话,多少还是带着自知之明的,但梁英的内心,无疑是非常满意的。 “快拿到护理部去,人家等着呢。”翟向文催促梁英。 “好,我这就去。”梁英转过身,迅速离开,那脚步,看起来是如此的轻快与跳跃,光看这脚步,就能知道梁英的心情了。 陈浩正在查房时,梁英回来了。她特意找到陈浩,再次对陈浩表示感谢,不用问,这一次,稿件肯定通过护理部的审核了。 次日上午,陈浩正在开医嘱,又是冼华英过来取走开好医嘱的病历。 “哎,陈医生,护长的材料,是不是你写的?” “你怎么知道?”陈浩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他猜测,应该是梁英说的。 “我猜的。” “啊......你猜的?我还以为是梁护长告诉你的呢。” “呵呵,陈医生,你太善良了!” “怎么了,这与我是否善良有关?” “有关,绝对有关,因为你没有猜到梁护长是怎么说的。” “哦,梁护长怎么说?”陈浩感到很好奇,难道梁护长还有其它说辞? “梁护长到处说,这篇文章是叶莲写的,现在,全医院的护士,包括护理部的人,都知道神经内科有一位大才女,叫叶莲。” “喔呵,护长真的这样说了?” “我骗你干嘛,因为我曾经对你说过叶莲的事,说过叶莲很惨,也知道你的文笔厉害,所以,我猜是你写的,果然没错。” “不过,你没想到吧,你的功劳,被人家吞了。”冼华英为陈浩感到不平。 “呵呵,没关系,反正是神经内科的人厉害就行。”虽然陈浩对此并不在意,但这件事,对陈浩是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人性的丑陋,只有他自己想不到,没有别人做不到。从此,他对梁英的印象,一落千丈。 一个月很快过去,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二日,梁英与护理部主任一起,到省城参加国际护士节,并捧回了“白求恩式的护士”的奖状和奖杯。 一时间,附属医院轰动,江州市轰动,当然,神经内科也轰动。江州日报专门派出记者采访梁英。 当采访的记者看到陈浩写的文章后,直接拿走,第二天,梁英的头像,还有陈浩的文章,以“江州日报联合附属医院的报道”署名,刊登在江州日报上。 一时间,梁英在附属医院的风头无两,进出之间,梁英听到的,都是恭喜和祝贺的声音,梁英的脸上,荡漾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在神经内科,翟向文更是大张旗鼓地表扬梁英,号召全科的医生和护士向梁英学习,学习她舍弃小家为大家,学习她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一切为病人的大爱和无私的精神。 虽然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包括梁英和翟向文在内,提起过陈浩,但陈浩还是为梁英感到高兴。是啊,对于梁英而言,这样的荣誉,她一生中,得到一次,实属不易。 在陈浩的心中,荣誉就像带着温度和色彩的和风,不管多么漂亮,多么温柔和暖,都会消失于不知何处的远方。 正因为陈浩一直持有这种想法,荣誉,对于陈浩而言,不是必需品,而是点缀品,有,陈浩不反对,没有,陈浩不会感到失落。 只有专业,只有专业上的实力,才是陈浩追求的终极目标。 又是一个周五的早上,疑难病例讨论时间。这次讨论的病人,是谢冰霞分管的病人,也是谢冰霞主动提出来,要将这个病人的情况在全科讨论的。 讨论哪一个病人,一般采取两种方式,一是轮流来,二是根据主管医生的要求来。 这样做有个好处,就是遇到特殊的病例,可以暂时中断轮流的方式,首先解决急需解决的问题。 这是一个由韩治分管的,左侧丘脑出血继发脑室出血的病人,手术是谢冰霞值班的时候做的,手术很成功,将当时濒临死亡的病人救了回来。 现在,病人神志清醒,可以进食,也可以言语,但右侧肢体的力量只有2级,不过,这些不是现在讨论的主要问题。 谢冰霞将这个病例拿出来讨论,是因为这个病人的体温一直不退,他们能想到的抗生素,都给病人用上了,但体温依旧保持在中度热。 曾经,他们怀疑是否有颅内感染,因为曾经做过脑室引流,这个怀疑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多次的脑脊液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继发颅内感染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谢冰霞在冯德的手下,冯德曾经组织他们对这个病例进行过多次讨论,但病人的情况依旧无法改善,无奈之下,由冯德建议,谢冰霞提出,将这个病例放在全科讨论。 这个病人的原发病诊断清楚,讨论的焦点集中在病人为什么会持续发热上。 第三十五章 不服来干 大家跟着翟向文,来到病人床前,翟向文详细询问病情的演变,并对病人进行详细的体格检查。 “大家有什么要问的吗?有什么体查要补充的吗?”翟向文常规向大家提问,没有人回答。 “陈医生,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问或者检查的?”翟向文又抓住陈浩“开刀”,看来,对于这个病人,翟向文也心中无数。 “没有。”陈浩简单直接。对于这个病人的情况,昨天晚上,陈浩已经回来详细了解过,回家也查阅了不少书籍和资料,此时的陈浩,心中已经有了方向。 “好,回办公室。”看见大家没有任何表示,翟向文说完,首先走出病房。 “主管医生先发言吧。”翟向文坐好后,讨论开始了。 “这个病人,我们组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很多种可能,大家都想过了,也采取过相应的方法,但都没有效果,依我看,这个病人,应该是感染了一种特殊的细菌或者真菌,我们使用的抗生素根本没有效。”作为主管医生,韩治首先发言。 “如果有可能,是不是在病人发烧时,抽血到上级医院做特殊菌群的培养。在培养结果出来之前,维持现在的治疗。” 看来,他们组内的讨论,已经将他们的思维固化了。 首先发言的人的观点,往往能左右别人的想法,特别是在疑难病例讨论时,一旦卡住了,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被第一个发言的人牵着走。 虽然有点从众心理,但更多的,是他们对未知的东西所产生的一种无力和无奈感。 果然,接下来的人的发言,与韩治的观点,大同小异。 祝亮更是以一种肯定的口吻说,这个病人,一定是感染了一种我们医院目前还没有手段检测到的细菌。而且,这种细菌,对我们医院药房所有的抗生素都没有效。 “祝医生,你刚毕业不久,对微生物学应该还不陌生,你来说说看,最有可能的细菌是什么?是革兰氏阳性菌还是革兰氏阴性菌?” 翟向文已经很不喜欢祝亮了,不过,看见祝亮与韩治走得这么近,他看在韩治的面子上,没有对祝亮下重手。否则,以翟向文的性格,每次查房,肯定会将祝亮问得哑口无言。 “嗯......这个......我这是根据临床的表现进行的一种猜测,具体是哪一种类型的细菌,我也不知道。”祝亮支支吾吾起来。 “对生命,对医学,对知识,我们都要有一颗敬畏之心,不能将猜测的东西说得如此的肯定。” “我不是不允许大家猜测,但是,你的每一次猜测,都必须说出道理。” “就像陈医生,大家都知道,他的诊断正确率很高,但并不是每一次都正确,但是,他每一次下的诊断,都有充分的理由,而不是依靠虚无缥缈的猜测。这一点,希望祝医生好好学一学。”翟向文的敲打,非常直接。 翟向文是无意的,但祝亮听起来却十分不爽,他对陈浩的不满,与日俱增,一直到退休,他都无法释怀。 “好了,既然大家的意见接近统一,我很想听听还没有发言的陈医生的意见,希望陈医生来个不一样的。”翟向文没有一次肯放过陈浩,是的,翟向文需要从陈浩那里吸取灵感,因为,他对这个病人,也没有清晰的思路。 “嗯......我说说我的看法,我的看法,真的与各位老师的看法不太一样。”陈浩一开口,马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我昨晚详细看完病人住院过程中的各种检查结果和用药情况。的确,这个病人因为发烧,可以说,将我们医院药房所有的抗生素都用上了,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巧的是,在这段时间里,病房里同样有几个很重的病人,但他们都没有同样甚至类似的表现。” “如果这个病人是被一种‘超级细菌’感染,那么,这种细菌的感染力应该是很强的,为什么同时期的重病人没有一个感染上?从这一点看,就不好解释所谓的超级细菌感染。” “还有,这段时间所做的血常规检查,全部正常,所做的血沉检查,也全部正常,这不太符合一个细菌感染应该有的血象。”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最近病人的肝功能检查,转氨酶在逐渐升高。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所以,综合以上的分析,我认为,这个病人的发烧,与感染无关。” “与感染无关?那你认为,与什么有关?”陈浩的话还没说完,祝亮已经坐不住了。 “祝医生,请你学会尊重别人,陈医生都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要辩论,也必须等人家说完了再说。”翟向文毫不客气的说了祝亮一句,祝亮赶紧闭嘴。 “我正想说这个问题,祝医生就问我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关于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大家不知道看过这个病人的医嘱没有,到现在为止,这个病人的医嘱的有效项目,已超过35项,这说明,这个病人的用药很多,也很杂,我看到的,确实是这样,大家不妨看看。” “我的发言结束了,如果祝医生有不同意见,我们可以现在或者私底下探讨。”在专业问题上,柔弱的陈浩,表现出来的,从来都是十分刚硬的一面,给人一种“不服来战”的气势。 “好,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独特的,逻辑性最强的分析。我先不说陈医生分析的对与错,大家觉得,陈医生的分析,有没有道理?”陈浩的发言,令翟向文眼前一亮。 “我非常认可陈医生的分析,就像翟主任说的,陈医生的分析,非常有条理,而且,逻辑性很强,很严谨,我认同陈医生对这个病人所下的结论。”苏承庆马上接过翟向文的话。 第三十六章 痰痂的问题 “我也觉得陈医生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自己做得远远不如陈医生,我要向陈医生学习。”周颖从心底里佩服陈浩。 “陈医生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我也很认同。” 这一次,韩治学的聪明了。面对在临床上强大无比的陈浩,他不敢去硬抗,再说了,韩治还真的认可陈浩的分析。 “好,很好,这才是疑难病例讨论应有的样子。”翟向文现在开口,等于不想让其他人插嘴了。 “我先说说这个病人的医嘱。我没有陈医生的耐心,但我相信陈医生算的没有错,这个病人的有效医嘱,起码在35项以上。” “35项以上的医嘱,什么概念,你们自己想想。再说了,这个医嘱如此的长,如此的乱,你们每天面对它,难道没有觉得难受吗?为什么不重整一下?” “我记得有一次查房时,我表扬陈医生的医嘱干净整洁,问陈医生是如何做到的,当时陈医生的回答,有没有人记得?” “我记得,当时陈医生说,一旦医嘱的标记超过三十项,他马上重整医嘱。”周颖马上回答。 “对,很好。你看看今天这个病人的医嘱,别说有效医嘱项目超过35项,如果将取消的项目算进去,超过50项了,你们怎么这么能忍?每天对着这些一团乱麻似的医嘱,你们不感觉辛苦吗?你们不担心看漏或者看错吗?” “再说一下关于这个病人发烧原因的分析,你们一开始都集中在什么超级细菌上。大家没有学过传染病学吗?一个如此恐怖的超级细菌,会如此温柔吗?会有如此的针对性吗?病房这么多重症的、抵抗力低下的病人,超级细菌全部放过?可能吗?” “说老实话,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如陈医生。在陈医生发言之前,虽然我不认同超级细菌一说,但我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病人的发烧。” “陈医生的分析,我完全同意,一会,谢医生带领你们组的医生,按照陈医生的意见,对医嘱进行调整和重整。” “我还想说一句,你们听陈医生分析的时候,一气呵成,流畅自然,你们是否想过,陈医生为了今天这次查房,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陈医生,你老老实实告诉大家,你昨晚是不是查了很多资料,看了很多书。”翟向文在专业上,已经打定主意,坚决培养陈浩成为科室的业务尖子和骨干。 “我在病房看病人和病历的时候,已经充分思考过,确定了方向,然后,回家专门找与药源性疾病相关的资料。” “虽然如此,这方面的资料,还是不容易找。教科书里没有,我买的参考书里没有,我订的杂志上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幸好,我在毕业前参加全国重点医学院毕业统考前,我们学院组织了几次模拟考试,每次都对前六十名的同学进行奖励。” “其中有两次,奖品是我们医学院自己编写的《临床药理学》,这里面,就有有关这方面的描述,而且还讲得比较清楚。” “这些过程,确实花了不少时间,但还没有至于要熬夜的地步。”陈浩将这次查找资料的情况说了一下。 “哇,陈医生,你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原来,你是逸仙医学院的高才生啊!”苏承庆听得很认真,马上从陈浩的话中抓出关键的要点。 “呵呵,苏老师,我算不上什么高才生,我的同学才是真正的高才生,与他们比,我真的不算什么。” 是啊,在陈浩的同学中,确实有很多牛人,他们不仅智商很高,情商也很高,毕业五年,有些同学,无论从医还是经商,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对啊,按你的成绩,应该可以留在穗城,至少在南江三角可以随意找一家好的医院了,你为什么选择回来江州?”翟向文曾经问过这个问题,现在,他再问一次,目的是想让大家听一听。 “嗯.....当时,年级公布分配的医院和专科时,在南江省,也只有咱们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招人,其它医院的神经内科都不招人。而我,又特别喜欢神经内科,所以,便报名了。”陈浩说出原委。 “哦......我记得当年屠院长说,你们这批学生中,有一个高才生,原来说的是你。”苏承庆突然恍然大悟。 “我们一起回来的几个同学,每一个都很不错。”陈浩并不愿意在这方面出什么风头。 “哈哈,别的不说,今天如果不是苏医生提醒,我还不知道,五年前,我们捡到一个宝了。好,过去的代表过去,不能代表将来。陈医生来到科室后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他没有抱着以前的成绩睡大觉,相反,他比我们都要努力。” “各位,一分辛劳一分收获,我不否认,陈医生很聪明,但我更认可陈医生的拼命精神。我们身边有一个这么好的榜样,希望大家不要错过,好好学习,也希望陈医生多点向他们传授学习经验。”翟向文这么说,是要将陈浩立起来,当一个专业的典范。 如果要问,谁是陈浩从医生涯开始后的伯乐,陈浩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翟向文!是的,翟向文自始至终都给予陈浩极大的支持。 虽然,翟向文在专业上很快被陈浩超越,但陈浩绝对不会忘记翟向文的扶持,这种扶持,特别对刚出道的陈浩而言,显得弥足珍贵! 神经内科虽然不是医院重点扶持的科室,可是,神经内科的重病人很多,几乎每天都有抢救的病人,每天都有气管切开的病人,无论医生还是护士,工作量是巨大的,病人病情的变化,对医生和护士,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一天,陈浩开完医嘱,准备写一下重症病人的病情记录,梁英走进小办公室。 “陈医生,抢救室的病人,气管插管的内口老是被痰痂堵住,一不留神,病人就可能窒息死亡,我们护理组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第三十七章 解决护理难题 “再说了,这也不是第一个这样的病人了,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这个智多星,帮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梁英对待病人,对待工作,确实是认真负责的。 “护长,您以后可不要再这样叫我,我不是什么智多星。”陈浩说完,并没有马上答应帮忙,而是看着梁英。 “好,好,好,以后我不这样叫了。”梁英是聪明人,他知道陈浩这样的眼神和举动意味着什么。 陈浩不喜欢吵架,但他的原则和底线,不容别人轻易践踏。这些看似恭维的称呼,一旦传开来,对陈浩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相反,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 “我可以看看,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解决问题哦。”听见梁英这样回答,陈浩才答应去看看。 “好,只要你肯去看看就行。”梁英称陈浩为智多星,其实并不是梁英自己发明的,而是首先由谢冰霞说出来的。 梁英不愿意说她的资料是陈浩写的,是因为不想让护理部的人瞧不起神经内科护理组,她的内心,并没有恶意。不过,知情的人都觉得,她应该向陈浩说一声感谢。是的,梁英欠陈浩一声谢谢。 虽然陈浩并不介意,但不等于梁英不应该向陈浩说感谢。 陈浩来到病人床前,静静看了一会,感觉病人喉中痰鸣很明显,便亲自动手,用吸痰管缓缓插进去,再踩动吸痰机,然后将吸痰管从比较深的部位缓慢拔出来。 整个过程很慢,很轻柔,只见很多白色的、比较粘稠的痰液被吸出来。陈浩用生理盐水冲洗一下吸痰管,然后再重复一次。如此反复三次后,病人喉中的痰鸣接近消失。 梁英在旁边看见,心中暗暗赞叹:“这个陈医生,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这样的动作,我们护士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如此的好。” “护长,平时你们是怎么湿化的?” “雾化机,还有就是往气管插管内滴生理盐水。” “每次滴多少,每天滴多少次?” “每次5~10滴,按需滴。” “什么叫按需滴?是结痂了才有需要?” “嗯,差不多吧。” “气管切开后,病人失去了湿化空气的通道,所以,病人的每一次呼吸,对于他来说,都是对呼吸道的水分的一次‘抽水’,再加上这些痰液很粘稠,所以,痰痂的形成就不奇怪了。” “有没有好的办法?”梁英觉得陈浩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梁英感觉,陈浩应该有办法。 “将盐水滴入的量和频率变一变,每次滴入15~20滴,每一个小时滴一次,这样的湿化效果会好很多。”陈浩在实习的时候,就曾经问过老师这个问题。 “这样的量,会不会多?”梁英有点担心。 “不多,15滴才1毫升,一毫升,也就几个呼吸就被‘抽干’了。” “啊,你连这个数你都知道?”梁英感到奇怪。 “肯定要知道啊,每个医生都知道,否则,遇到一些特殊的药物,我怎么算出每分钟滴进去的量?遇到心衰的病人,我怎么控制入量?” “就像你们护士,也会知道一些药物的基本用途和副作用,这样,你们对医嘱的时候,才能发现问题,把好这最后一道关。” 陈浩觉得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在梁英听来,却很有启发意义。是啊,她平时并没有对护士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来,真的要组织护士进行这方面的学习了。 “再说了,这些滴进去的盐水,除了湿化呼吸道,还可以稀释痰液,不过,吸痰要勤快一点,特殊的病人,要特殊处理。” “好,我告诉她们试试看。”梁英自己没有什么办法,她觉得陈浩说得有道理,她这个老护士,被固化的思维固化了。 陈浩在实习时,按照老师的要求,一有空,就跟着护理老师学习护理技术。所以,陈浩对于护理的基本技术,不仅熟悉,而且还十分过硬。 记得在毕业后不久的一个值班的晚上,值班护士因为不能为一个重病人打上针,走过来要求陈浩请外科医生来为病人做静脉切开。 “等等,我来试试,不要轻易做静脉切开。”做静脉切开虽然风险不大,但肯定要比静脉穿刺要大,而且,还费时费神,还要依赖别人。 凭着对血管解剖的熟悉,陈浩在病人的前臂仔细触摸,终于找到一条静脉,并一针穿刺成功。 从此,在神经内科,陈浩被护士们亲切地称为“一针见血的陈医生”,这样的称号,一直到陈浩成为神经内科副主任,护士们还念念不忘。 第二天交班会后,梁英抢着发言。 “今天我要感谢陈浩医生。以前,我们护士称陈医生为‘一针见血的陈医生’,我一直都不怎么相信。昨天,我们遇到了护理难题,大家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护士们建议我,找一找陈医生。我昨天上午找了陈医生,陈医生仔细看了病人的情况,还亲自为病人吸痰,最后提出他的解决办法。” “从昨天白天到今天早上,病人的情况很好,痰液稀释了,容易吸出来,再也没有痰痂的形成,病人的呼吸一直非常畅顺。” “陈医生为我们解决的这个问题,我准备写成一篇文章,看看能不能发表在护理杂志上。”梁英既表扬陈浩,也有她的想法。 “哈哈,护长,你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大家可能不知道,逸仙医学院的学生,在实习阶段,全部被要求学习护理技术,而且,不是泛泛地学,而是认真学,还要考试。” “以陈医生学习和做事认真的劲头,不仅在医疗技术上过硬,在护理技术上过硬,我不感到奇怪,我感到奇怪和遗憾的,是今天才知道这些事。” 同在一个学校出来,翟向文很了解逸仙医学院的优良传统。 翟向文一直在专业上力推陈浩,一定有他的想法,不过,他不说,谁也猜不透。 第三十八章 巨大的褥疮 一天下午,韩治突然走到陈浩的身边,问:“阿陈,晚上八点有没有空?我约好了一个羽毛球场地,阿李也去。” “可以,没问题,哪个场馆?” “凯峰羽毛球馆。” “好,我准时到,这个地方我知道。” “好咧,不见不散。”韩治显得很高兴。 陈浩在运动方面,爱好不多,羽毛球是他的最爱。毕业后不久,他便与同宿舍的、中医科的李雄医生约好,定期到医院的礼堂打羽毛球。 礼堂的舞台虽然宽度和长度不符合要求,但高度绰绰有余,他们俩,经常在晚饭后,偷偷跑到礼堂,由瘦小的陈浩从窗口爬进去,再将大门打开,然后再关起门来,两个人,一打就是一个晚上。 场地虽然不正规,但陈浩的球感很好,手法很灵活,李雄很难打赢他。这些,只有他和李雄知道,他们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小时候,家里很穷,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羽毛球。陈浩接触羽毛球,是在大学时期,接触始,陈浩便喜欢上这项运动。 晚上八点前,陈浩带着自己的球拍和羽毛球,来到离医院不远的凯峰羽毛球馆。这时,韩治和李嘉文已经在拉球了。 陈浩对他们扬一扬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陈浩在场边慢慢跑了起来,并做着踢腿和展臂的运动。 “阿陈,你和阿李拉一会吧。”韩治叫陈浩上场与李嘉文拉球,陈浩答应着,拿着球拍走进场地。 陈浩很早就听说,李嘉文的乒乓球打得不错,陈浩自认为在打乒乓球上还可以,只是因为工作太忙,他们一直没有约过一起打球。 陈浩和李嘉文拉了一会,韩治走进场地。 “这样,我们比赛,谁输谁下,十五分制,怎么样?” “好,十五分制好,这样不会打得太累。”李嘉文看来对羽毛球并不陌生。 “可以。”陈浩更干脆。 “我先和阿陈来一场吧。”韩治看向陈浩。 “好。”陈浩说罢,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场地。 “等等,阿陈,我让你五分,怎么样?”韩治长得人高马大,臂长且有力,他想当然地认为,羽毛球场这么大,他只要控制好力度,打四个角,就能打垮陈浩。 “你让我五分?” “对。” “好,就这么定了。” 韩治的想法很美好,但陈浩很快便狠狠地打他的脸。 陈浩看见韩治与李嘉文对拉,身高臂长是韩治的优势,但体重也是韩治的劣势,他的脚步移动,并不灵活,速度也不够快,这一点,陈浩早已看出来了。 韩治想到的,对付陈浩的方法,很快就便在他的身上应验了。 陈浩身轻似燕,再加上年轻,体力没有问题,奔跑的速度很快。韩治的计谋没有得逞,相反,陈浩频繁调动韩治在四个角来回奔跑。 整场球下来,韩治一个球都赢不了,被陈浩剃个光头,打到最后,韩治干脆坐在球场中央,喘着粗气,动也不想动。 “阿陈,你也太厉害了,真看不出来啊!”韩治彻底服了。 “呵呵,是你太大意了。”陈浩气息平稳,笑着对韩治说。 “阿李,你来,咱们车轮战,看能不能将阿陈打下来。”韩治已经知道,单打独斗,他和李嘉文都不是陈浩的对手。 他们都不知道,以前陈浩与李雄打球,一打就是一个晚上。从晚饭后一直打到差不多十一点,而且都是比赛,就算是这样,陈浩和李雄,一样没有感觉体力不支。 以韩治和李嘉文的水平,怎么可能消耗掉陈浩的体力?一个晚上下来,陈浩稳稳地站在场上,任凭韩治和李嘉文多么努力,就是打不赢陈浩。 “阿陈,改天,我和阿李约你打乒乓球,怎么样?”他们一边往医院走,韩治一边说。是啊,羽毛球,他们铁定是打不过陈浩了,胜负心极重的韩治,想在乒乓球上扳回一局。 “可以啊,找个时间,我们三个再去打乒乓球。”陈浩虽然很久没有打乒乓球,但他有信心,不会比他们差。 一场羽毛球比赛,彻底改变了韩治对陈浩的印象。 是的,在韩治的眼中,陈浩的业务确实厉害,他无法追赶,但他认为,陈浩的在运动方面,在身体素质方面,远不及他,这也是他想在这方面,找回一些优越感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陈浩刚踏入病房,便闻到一阵非常难闻的恶臭。 “嗯,难怪那些能行走的病人,都跑到病房外了,难道收了一个巨型褥疮的病人?”这样的臭味,陈浩在内科实习的时候闻过,也跟着老师处理过。 陈浩飞快穿好白大衣,戴好口罩,尽管如此,这股恶臭,依旧穿透陈浩的口罩,直扑陈浩的鼻腔。 病人可以走,但医生和护士不能走,那些走不动的病人也无法走。 “呵呵,今天上午有活干了。”是啊,不处理好这个病人,病房不得安宁。 果然,交班的时候,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提到了这个病人。 这是一个完全横贯性脊髓炎的病人,双下肢瘫痪,长期卧床,家人又不懂得定期为病人翻身,导致病人骶尾部一个巨大的褥疮,腐烂的组织发出浓烈的恶臭。 “有没有请整形外科会诊?”翟向文问。 “请了,他们说,病人的疮口炎症明显,还有,创面太大,无法手术,等我们将这两个问题处理好了,再联系他们,进行植皮手术。”值班的是一位新来的不久的医生马丽。 “护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是护理问题,翟向文问梁英。 “主任,没有办法,这么大的褥疮,我们没有处理过。”梁英也感到头疼。 “陈医生,你来,你说说,有没有办法。”急起来,翟向文不再理会其他人了,直接向陈浩发问。 “马上将腐烂的肉彻底清除掉,然后,用生理盐水加庆大霉素对清除腐肉的褥疮进行清洗,反复几次,还有,叫病人家属去买一斤白糖回来。” “白糖?还要一斤?”陈浩的话,令所有人感到吃惊。 “对,一斤白糖,如果不够,再买。”陈浩给出肯定的回答。 第三十九章 晋升考试 “为什么?”翟向文也感到愕然。 “白糖有抑菌、杀菌和生肌的作用,因为疮口太大太深,早期必须这么处理。当然,静脉的抗生素的应用是少不了的,否则,一旦出现脓毒血症或者败血症,就很难办了。” “还有一点,病人必须保持足够的营养,比如,一天起码两个鸡蛋,有条件的,可以加点牛奶。没有足够的营养,伤口怎么生长?” 陈浩的措施,一来就是一套,兼顾方方面面。 “也是,谁见过白糖发霉的?陈医生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梁英听罢,也应了一句。 “好,这个任务就交给陈医生,由陈医生带着护士和实习生,赶紧将这个问题处理好。”翟向文也被这股恶臭难住了。 “好,不过,请护长安排好人,准备好足够的材料,放在治疗车上。每一个进入房间的人,戴两个口罩,两个口罩之间,再夹几层纱布,这样一来,会影响呼吸,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快。” 从翟向文发问开始,陈浩已经意识到,这个任务,非他莫属了,所以,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好,陈医生这个办法好,叶莲,你马上去准备,要快。”梁英叫上最得力的干将。 陈浩向梁英要了几个口罩,分两个给他的学生,然后到治疗室拿了一些纱布,等叶莲准备好,他们马上戴上这个特殊的口罩,推着治疗车,来到病人所在的病房。 这个病房的其他病人,都被这股恶臭熏走了。陈浩让学生和叶莲配合他,为病人摆好体位,铺好胶垫,动手干了起来。 完全横贯性脊髓炎的病人,这个部位的感觉已经消失,根本不需要麻药。 陈浩用锋利的剪刀,将褥疮里腐烂的肉全部剪掉,并用镊子夹到不锈钢弯盘里。陈浩的手非常灵活,速度非常快,褥疮里的腐肉,很快便被陈浩清理干净。 “快,将这些东西倒进厕所,开水冲走。”陈浩对他的学生说。是啊,只要倒掉这些腐肉,就不会有持续的恶臭散发出来。而厕所,是最好的地方。 接着,陈浩一边清洗,一边清理,将褥疮清理得干干净净,到最后,陈浩发现,褥疮的底部,已经到骶骨了。 “可怕,太可怕了,这个病人再来迟点,会产生败血症,会因为消耗而死掉。”陈浩心中暗想。 清理掉这些腐肉,病房的空气慢慢好了起来,恶臭也慢慢消失。这个时候,病人的老婆从外面买了一斤白糖,想递给陈浩。 “你将白糖放在这里。”陈浩指了指治疗车底层。 陈浩正在清理褥疮,看着褥疮的大小,陈浩心中暗想:“这一斤白糖,够呛。算了,下次买一斤半才行。” 陈浩最后将白糖倒进褥疮的“窟窿”里,还真的填不满,陈浩再塞一些干净的纱布,然后固定好。 “叶莲,以后,就由你们来换了。” “好,谢谢陈医生!对了,多久换一次?” “如果白糖融化了,就可以清洗掉,再换上新的。下一次,最好用一斤半的白糖,希望以后,白糖的用量越来越少。” “好,明白了。” 叶莲回答道,心里却在打鼓:一斤的白糖,就这样倒进去,可以吗?想归想,叶莲对于陈浩,有着一颗崇拜之心。 不仅仅是叶莲,神经内科的护士们,都喜欢与陈浩一起值班,倒不是说她们爱慕陈浩,而是陈浩能带给她们一种安全感,一种踏实的感觉。 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上午九点,不少人等待已久的晋升职称考试,在江州医学院第五课室开始。 考试的课室里,四个角落都有老师在监考,省卫生厅和教育厅也派人来监考,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试卷的封口拆开。 据说是医学院指定的老师出题,可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 打开试卷,陈浩看见题目,不由微微一笑。 题目是“中枢神经系统感染性疾病总论”的英文版。 从解剖结构,到血脑屏障,到感染的途径,感染后的病理生理变化,再到常见的感染性疾病的病原体......总之,这是一篇非常详细的,关于中枢神经系统感染的教科书式的文章。 试卷还特别标注清楚,想晋升主治的,翻译到什么地方即可,要晋升副主任医师或者主任医师的,必须全文翻译。 对于这样的内容,陈浩提笔就来,很快就做完主治医师该做的部分,陈浩看看手表,还有很多时间,索性将剩下的内容全部翻译出来。 就算这样,陈浩全部翻译完,还有不少时间。陈浩也懒得检查,信心十足地交了卷,离开课室。 这次考试的容易程度,令陈浩也感到有点恍惚。是啊,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会很难呢,想不到,也不过尔尔。 陈浩认为的不难,只是对陈浩而言,别人未必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天上班时,苏承庆看见陈浩,一向很少言语的苏承庆,赶紧问:“陈医生,昨天我看你很早就交卷了,你觉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八十分以上是没有问题的。”陈浩信心十足。 “啊......八十分以上?呵呵,我如果能及格就不错了。”苏承庆听陈浩这么一说,知道陈浩肯定考得很好。 是啊,一向低调的陈浩,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有比八十分多,绝对不会少于八十分。不仅苏承庆这样想,在旁边听见他们对话的周颖,也是这么想的。 分数将在下个月出来,然后由医院汇总,在春节前送到省卫生厅评审。 陈浩与丹萍结婚,陈浩的家人虽然不说什么,但敏感的陈浩感觉到,从母亲到大姐,都不是十分喜欢丹萍。 也许,在大姐的内心,更希望陈浩与孙丹青结婚,而不是赵丹萍。所以,才有陈浩的母亲让大姐对陈浩说的话:结婚不用回家摆酒,也不用回家,就在医院举行简单的婚礼就可以了。 陈浩并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他虽然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这样,但陈浩的心里,总有一丝丝的不爽,陈浩相信,赵丹萍的心里,肯定和他一样。 第四十章 全院最高分 陈浩知道,父亲为自己,为陈浩而高兴,而自豪,而满足。 陈浩大学毕业时,父亲已经六十多岁,身体一向孱弱多病的父亲,早已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了。 每每想起这些,陈浩的内心,总有一种失落感,有一种对不起丹萍的感觉。 所以,陈浩只要有空,都会主动做家务,比如做饭,炒菜等等,丹萍也因此知道,陈浩有一手好厨艺。 按照陈浩与丹萍的计划,准备今年让丹萍怀上,明年生产。可是,尽管他们很努力,丹萍却一直怀不上。 陈浩意识到有问题了,他首先自己到泌尿外科看,泌尿外科看完后,陈浩一切正常。回到家后,陈浩说服丹萍到妇产科给新引进的妇产科王芳主任看看。 丹萍毕竟是读书人,也懂得这个道理,便在陈浩的带领下,到妇产科找王芳主任看。 王芳主任为丹萍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证实,丹萍也没有问题。 “王主任,我和我的太太都没有问题,但却无法怀上小孩,难道,真的与自身免疫有关?”陈浩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王芳看了看陈浩递给她的化验单,抬头看了看陈浩。 “你是神经内科的陈浩医生?” “是的,王主任,我是陈医生。” “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是的,你说得对,你的太太的体内能分泌出一种液体,这种液体,对你的精子有杀伤力,能将精子杀死。” “从你们的情况看,应该是这样。” “以后还有没有成功怀孕的可能?” “谢谢王主任,我知道了。”陈浩告别王芳,与丹萍一起走出王芳的诊室。 “老公,我对不起你!”刚走出诊室,一直强忍着的丹萍,终于哭了出来。 “傻瓜,你又不是有意的,与你无关,千万别放在心上,否则,更难怀上。” “你别骗我,王主任的话,我能懂,要不,我们离吧,我不能害你。” “别乱说话,这不可能。丹萍,记住我的话,从现在起,不管谁问,你我都必须说,我们俩商量好了,暂时不想要,至于什么时候想要,还没有决定。有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决定好的一天。”陈浩早已想好的对策。 “如果一直没有呢?”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老公......”丹萍不知道说什么好,紧紧地搂着陈浩的手臂不放。 “记住喽,不管是谁,你我都要统一口吻。” “嗯......”说心里话,丹萍舍不得陈浩。 江州市的冬天,虽然不能与北方比,但那种阴冷,却令人十分难受。 十二月初的一个中午,下班的陈浩,迎着凛冽的寒风,往家里走。此时的陈浩,仍然与丹萍蜗居在东楼的小房里。 “小陈,小陈......”一阵叫声从身后传来,陈浩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原来是小镇的老乡,肾病内科的主治医生叶平。 陈浩极少与叶平打交道,在仅有的几次交往中,叶平给陈浩的感觉,这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与同是工农兵毕业的苏承庆相比,差距很大。 说实话,叶平这类人,是陈浩所不喜欢的,所以,虽然是老乡,他们并没有在专业以外的交往。 现在叶平如此急切地叫他,难道有事? “哎,老乡,你的英语怎么这么厉害?”将双手笼在袖子里的叶平,用肩膀碰了一下陈浩。 “哦,叶老师,您怎么知道我英语厉害?”陈浩感到奇怪。虽然,以陈浩的猜测,成绩应该在这几天内出来,但陈浩怎么想也想不到,叶平会知道他的分数。 “嘿,你知道这次的题目是谁出的吗?” “谁出的?您知道?”陈浩更奇怪了,这个叶平,难道连出题的人都知道? “当然知道,这次内科系列的题目,是我们老板出的。”叶平一脸的骄傲,仿佛出题的人是他似的。 “哦,这么说,你是知道具体分数的咯。” “当然知道,我帮助老板登记你们的分数。老板对你的试卷特别有印象,他对我说,这位医生的翻译,非常好,直译和意译融会贯通,这么多人的答卷,他是最好的,没有唯一。” “他还说,本来他想给你满分的,不过,他说,给满分不太好,就扣掉了你1.5分。” “哦,我有98.5分?” “对,没错,98.5分,全院最高分。老乡,我为你骄傲啊!” “谢谢叶老师!”虽然与陈浩的判断差不多,但这么高的分数,是陈浩没有想到的。 有叶平这样的传声筒,这样的播种机,很快,陈浩逆天的分数便在医院里传开来。 在科室和医院的同事们的眼里,陈浩毕业后,在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开始了他开挂的人生。但没有人去理会,去追寻,去探究,陈浩取得这些成绩的背后,付出了多少。 特别是这两年,开展脑室穿刺引流手术后,陈浩常常被科室的同事当成是“救火队长”,遇到各种难题,都要请陈浩回病房参与抢救或者处理。 尽管很累,很辛苦,但这几年,陈浩的身体反而越来越好,这得益于赵丹萍对陈浩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以说,为了陈浩,丹萍想尽了办法,变着花样,让陈浩吃上可口和营养丰富的食物。特别是在滋补食物上,丹萍一直有着自己的见解,什么水鱼、白鸽、牛骨头、狗肉、羊肉等等,还有,这些食物该用什么样的材料搭配,丹萍也很讲究。 第四十一章 陈浩成熟了 陈浩的身体,也正是在丹萍的照料下,越来越好,连陈浩的爸爸,也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 至于家里问陈浩和丹萍,什么时候要小孩,他们的回答是统一的:现在暂时还不想要! 科室的病人依旧很多,工作依旧很繁忙,但此时的陈浩,开始做一些准主治性质的工作。翟向文分配一些刚毕业的医生到陈浩手下,由陈浩亲自带领。陈浩也不辜负翟向文的期望,这些医生,在陈浩的带领下,成长很快,很好。 也正是这一批医生,在陈浩成为主管科室全面工作的副主任时,全力支持陈浩,成为陈浩的得力助手。 一九九零年元旦过后的一个早上,陈浩像往常一样回到病房,刚走进病房,敏感的陈浩便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值班的李嘉文和护士们在抢救室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看见陈浩来到,李嘉文马上来到陈浩身边。 “陈医生,请你帮忙看看这张CT片。”说罢,李嘉文拉着陈浩往医生办公室走。 李嘉文将一张CT片放在读片灯上,打开开关,在灯光的照射下,脑干的出血清晰可见,脑室的增大也是很明显的。 “发病多久做的检查?” “家人是半夜听到响声,起来后发现病人倒在地上,马上送过来急诊,我也立即送病人去做检查,这张照片所显示的,应该是反映病人发病后不久的情况。”李嘉文已经很有经验了。 陈浩点点头,再次看向读片灯。 “出血的量并不大,但出血的位置很特别,刚好把中脑导水管压住了,导致侧脑室的脑脊液不能往下流,从而导致侧脑室积水,颅内压增高,这种情况,如果现在做CT,可能会更明显。”陈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医生,你的意见,做还是不做?” “我的意见,最好再做一次头部CT,动态评估一下,如果侧脑室继续增大,做!” 陈浩毫不含糊。 “哎,嘉文,我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呀。”陈浩文李嘉文。 “嘿,陈医生,还是你的嗅觉厉害。这位病人,是江州市排前十的富豪,据说,背后的后台很硬。昨晚跟着过来的人很多,被我劝回去了。” “等一会交完班,听翟主任的指挥吧。”李嘉文也不想拖累陈浩。 “好,这样也好。”陈浩知道,现在直接做,说服力不强,一旦出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嘉文交班后,提出这个病人下一步处理的问题。 “这个病人从入院到现在,意识状态越来越差,现在已经处于浅昏迷状态,病情在恶化,病人的家属很紧张,下一步如何处理,请主任指导。” “从半夜到现在,我家里的电话就没有停过,这个病人的背景确实很特殊,我们陈院长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让我们务必竭尽全力去抢救。” “病人的病情在加重,大家看看这张CT片,发表一下意见,抓紧处理。”翟向文已经看过病人,知道病人的病情确实在急剧恶化。 “这个病人脑干出血的诊断是明确的,我们都知道,脑干出血的死亡率很高,更要命的是,这个出血灶,正好压迫中脑导水管,使侧脑室的脑脊液无法往下流,从而导致梗阻性脑积水。再加上这个病人的情况特殊,就算我们处理得了脑积水,脑干出血这一关也难过。” “所以,我的意见,按常规,保守治疗,加强脱水。”苏承庆做事,十分谨慎,这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这个病人是他分管的,所以,他首先发言,希望能压制大家想做手术的冲动。 “这个病人很特殊,除了病情严重,发展凶猛,还有他的身份很特殊,弄得不好,我们很不好办,我同意苏医生的意见。”冯德比苏承庆更加谨慎。 这次的晋升考试,神经内科所有参加考试的医生中,只有冯德没有及格,令冯德整天提不起精神来。 “我觉得,如果按照这个发展势头,病人很快就会出现不可逆转的脑疝,最终只有死路一条。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周颖自从掌握了引流技术,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个病人确实复杂,不仅涉及病情的问题,还涉及与病情无关的很多问题。不过,我们做医生的,必须排除这些干扰,根据病人的病情需要进行合理的诊治,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所以,大家也不必太顾虑。” “陈医生,你说说你的看法。”翟向文最终还是要征求陈浩的意见。在一次又一次解决大家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后,不仅翟向文,其他医生,在重要问题上,都选择相信陈浩。 “现在看,我觉得,大家的意见都很有道理,主任的说法,我非常赞同和佩服。我们确实不能被其它与医学无关的因素,左右我们在医学专业上的判断。” “说实话,这个病人,从病情上看,确实在迅速加重,但从昨晚的头部CT片看,病人的侧脑室虽然增大,但并没有达到非要做脑室引流不可的地步。” “所以,我建议,马上联系CT室,复查一次头部CT,对病人的侧脑室的情况,进行一次动态评估,然后再做出是否做脑室引流的决定。” “这样做,符合医疗诊治原则,也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此时的陈浩,已经不是刚毕业时的初哥了,考虑问题,更加周密,顾及的因素,更加全面。 “好,陈医生考虑得很周详,李医生,马上联系,抓紧去做,时间不等人。”翟向文和陈浩一样,虽然不担心,但能够避免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 特别是翟向文,几十年的从医生涯,见过太多人性的善良,也见过太多人性的丑陋与险恶,他更认可陈浩的谨慎,也为陈浩的成长而高兴。 李嘉文马上离开医生办公室,进行相关的工作。 因为时间很早,CT室很快便安排病人再次急查,估计放射科的主任也受到“关照”了,一切都是绿色通道。 第四十二章 世界没有如果 很快,李嘉文带着CT片,推着病人,回到病房。 翟向文一直在等待,看见李嘉文回来,马上将所有医生再次召集到医生办公室。 昨晚和现在做的头部CT片并列放在读片灯上,两张片一对比,不用说,大家都一致倾向马上做手术,因为,复查的结果,病人侧脑室的扩大更加明显,这与病情的恶化是高度吻合的。 “是不是请病人的家属过来,将病情说清楚,将做手术的必要性说清楚,这样会更好一些。”陈浩又提出建议。 “李医生,去将病人的家属请来,我来和他们说说。”翟向文明白陈浩的意思,由他这个当主任的出面解释,更有说服力。 很快,几个病人的家属走进医生办公室。 他们中,有病人的老婆,有病人的儿女,还有一位病人的亲戚。翟向文示意他们来到翟向文的身边,然后,翟向文用笔指着读片灯上的两张CT片,将病人的情况,详细告诉这些人。 “目前,病人的病情进展很快,如果不抓紧做脑室引流术,将上面的压力降低,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翟向文说得很清楚明白。 “这个手术由你们做吗?”病人的老婆问。 “对,由我们做,我们做这样的手术,已经很多了。”这样的问话,令翟向文心中有一丝丝的不快。 “在这里做吗?”跟着进来的亲戚问。 “对,在这里做,有问题?”翟向文显得很耐心。 “在这里做,符合无菌条件吗?”很显然,这位亲戚,应该是某个医院的医生。 “这种手术,对环境的要求不是很高,况且,手术后,病人需要持续的引流,相对而言,病人的引流管和手术口,处于半开放状态。就算到手术室做,最终还是要回到病房。” “不一样,手术室的洁净环境肯定比这里好。”病人的亲戚咬住不放。 “你们必须马上决定,病情不等人,如果你们想将病人送到手术室做,我们马上请神经外科会诊,由他们决定是否做这个手术。”翟向文的内心,已经开始冒火了。 “主任,我们再商量一下,好不好?” “这个你们决定,不过,病情的变化,是以秒来计算的,希望你们不要拖得太久,否则,一旦出现脑疝,我们也无能为力了。”翟向文的声音提高了很多,这样的情况,很少在翟向文身上发生。 病人家属离开后,翟向文吩咐李嘉文继续跟进,其他医生该干嘛干嘛。 这些人离开后到了哪里,李嘉文不知道,反正,病房里看不见刚才这些人了。 他们这一离开,仿似泥牛入海,音信全无。 一个多小时后,病人的病情恶化更加快了,首先是双侧瞳孔不等大,接着,双侧瞳孔开始散大,呼吸节律不整齐,呈“潮式呼吸”,这意味着,病人离死亡不远了。 李嘉文让学生将翟向文请来,护士也将护长请来,一起合力抢救。 甘露醇,速尿,激素......总之,应急的手段和药物,一股脑儿全用上去,同时,李嘉文让留守在这里的一个人,赶紧通知病人的家人到场。 刚才听翟向文讲话的人来到时,病人的呼吸已经停止,李嘉文他们正在对病人进行人工呼吸,以翟向文的估计,心跳会很快接着停止。 “主任,怎么样?” “没有机会了!” “啊......这么快就没有机会了?”病人的老婆大叫一声。 “快?你看看时间,看看我对你们说话的时候到现在,相隔了多长时间?”翟向文确实发火了。 “还有没有办法?” “没有了,已经错过抢救的时机了。现在,病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很快,心跳也会停止跳动。” “主任,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啊!” “没有办法了,机会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了,永远不再有了。”翟向文也为这个病人感到可惜。 翟向文与病人的老婆说话的时候,病人的一个儿子在用手机打电话。 很快,医院的陈院长急匆匆地赶到神经内科病房。 “翟主任,怎么样?”陈院长急切地问。 “没有办法了,已经脑疝了,心跳和呼吸都停了,现在的抢救,其实是没有意义的。”翟向文对陈院长说。 “怎么这么快!” “病情不等人呀,这不,脑疝了,谁有本事将一个脑疝的病人救回来?” “翟主任,按你这么说,当时如果做手术,是有机会的?”陈院长问。 “陈院长,现在说这些话,有意思吗?”这个陈院长,是个不学无术,利欲熏心,但又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前任陈院长被他骗了,认为他是一个可靠的接班人,谁知道,刚交接完,他便命令院办的人,将前任陈院长的办公室清理干净,前任还来不及搬走的东西,全部被扔在外走廊的地上。这样的人,翟向文的内心是极度瞧不起的。 “哎呀,你们......你们是怎么搞的?我向凌主任汇报去。”陈院长说的这个凌主任,估计是病人家属也不敢触碰的存在。 陈院长说完,转身离开病房,再也不理会这些人。也许,只有陈院长才知道,该给面子给他们,还是将面子给他口中的凌主任。 再抢救一会,翟向文对家属说,不行了,病人已经死了。 “呜哇......”病人的老婆放声大哭,并扑向死者。 “都是你这个死扑街,害死我老爸。”病人的一个儿子,一把抓住质疑病房不适合做手术的亲戚的衣领,挥拳就要打下去。 是的,当时如果做手术,这个病人,抢救回来的机会极大,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阿文,不要乱来。”姐姐模样的人,制止了弟弟的冲动。 这个社会太复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些人的关心,可以救命,比如,凌主任的关心,如果他们听,也许就能救命。 第四十三章 老同学求医 有些人的关心,可是要命的。就比如这个亲戚,半桶水的知识,以为可以摆显一下,日后病人一旦治愈,他可以在病人面前获得某种利益。 看着眼前的情形,翟向文不禁暗暗庆幸陈浩的建议。 是啊,如果没有复查头部CT,他们就给病人做手术,到时候,被这个半桶水的亲戚一搅和,神经内科肯定不得安宁。 “嗯,成熟了,终于成熟了。”翟向文的心里感到十分高兴和安慰。在翟向文的心中,将来神经内科的医疗重担,是要放在陈浩身上的。 第二天的交班会后,医生们接着进行死亡病例讨论。 这是他们一直坚持不变的做法。抢救成功的自不必说,死亡的病人,也必须进行讨论,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 这次讨论,陈浩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翟向文也少有地没有向陈浩提问。相反,翟向文很快便进行总结性发言。 “这个病人,诊断明确,死亡原因明确,我们各位医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说实话,这个病人如果是个平民百姓,又或者他的家属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应该不会走向绝路。” “当然,这从另外一个方面给我们一个提醒,我们当医生的,确实要做到胆大心细。比如陈医生,做这样的手术,没有谁能比得上陈医生了吧,但他还是很谨慎,要求复查头部CT,再考虑做与不做。” “这次复查很重要,我们拿着结果,给病人家属看,病人家属如果理解的,会很容易接受,如果不理解的,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抵御后续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 “我们要胆大,更要心细,这个,应该是我们能从这次的抢救中吸取的教训吧。”翟向文的话,既感性,也很理性。 自从与韩治、李嘉文在一起打球的次数的增多,韩治与陈浩之间的关系变得好起来,慢慢地,两人成为朋友,有事没事,韩治都喜欢与陈浩聊上几句,相反,韩治很少与祝亮一起聊天了。 不过,这不妨碍祝亮继续对韩治的崇拜。是啊,一个人,一旦有了盲区,想要从这盲区中走出来,很难,有些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些人,会成为另外个别人一辈子的“狗”。 一九九零年国庆过后,陈浩毫无悬念地成为主治医生,与他一起晋升的,还有周颖,苏承庆则顺利地晋升为副主任医师。 虽然晋升了一批,但是,在附属医院里,主治医生依旧是“稀缺”的,具体到神经内科,只有冯德、周颖和陈浩是主治医生,谢冰霞、李嘉文、祝亮、还有新来不久的马水强、林勇,依旧是住院医生。 严格意义上说,韩治其实也属于住院医生,不过,医院自动将他归为主治医生之列,享受主治医生的待遇。 晋升为主治医生的陈浩,工作上发生了变化,首先,他每周必须有一个上午出门诊坐诊;第二,他带一组医生,不用再值夜班,只是在科室有紧急情况时,他才回病房参与处理。 这样一来,陈浩的工作轻松了很多,他也有更多的机会待在家里,或者看书,或者做家务,与丹萍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 丹萍也从阴影中走出来,听陈浩的话,将该放下的全部放下,积极阳光地面对当下的生活。 现在的陈浩,看起来虽然很年轻,但已经隐隐有“名医”之象了。每当他出门诊,找他看病的人很多,有时候,神经内科门诊的诊室外,会有不少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在等候。 一个周二的上午,陈浩出门诊的时间,他正在聚精会神地为病人看病,一位在中医科工作的、被陈浩尊称为敏姐的老乡黄敏走了进来。 陈浩刚看完一位病人,抬头看见黄敏。 “咦,敏姐,你怎么来了?” “唉,我的亲戚,你的同学,病得很重,我不敢找其他人,只好找你来了。” “很重?我的同学?” “对,坐在轮椅上,走不了路。” “哦,这样吧,我先看他。”陈浩站起来,走出诊室,对候诊的病人说清楚情况。候诊的病人们都很通情达理,听陈浩这么一说,都愿意听从陈浩的安排。 虽然时隔十多年未见,当黄敏和一位女人将轮椅推进来的时候,陈浩一眼便认出这位住在他老家不远的、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梁青。 “梁青,是你?你怎么了?” “谢谢老同学!谢谢老同学还记得我!”梁青的声音是沙哑的,说话也显得很费力,但看得出,因为陈浩还认得他,他感到激动。 “陈医生,我是他的老婆,我来说说他的情况吧,他说话很费力。”一起进来的女人说。 “好,你说来听听。” “是这样,两个多礼拜前,他首先感觉很疲乏,感觉手脚力量不够,后来,情况慢慢加重,感觉走路不稳,再到后来,说话也不清楚,甚至饮水也很容易呛咳,走路就更困难了。”梁青的老婆的叙述还是很清晰的。 “在他出现这些问题的前一到两周,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陈浩的问话,刻意避开一些诱导性的语言。 “嗯......在出现这些问题之前大概两个礼拜吧,他曾经对我说,可能感冒了,头部有点胀痛,有打喷嚏,流鼻涕,后来,他自己找点药吃,慢慢就好了。”梁青的老婆想起来了。 “他以前还有什么病吗?” “没有,别看他瘦,干活还可以。” “他做什么工作?” “电焊工。” “好,我们一起,将他抬到诊床上。”陈浩说完,与梁青的老婆一起,将梁青抱到诊床上躺好。 陈浩一通详细的体查下来,发现问题不少。 眼球水平震颤,软腭上提乏力,咽反射消失,本来消瘦的梁青,现在显得更加的“消瘦”,四肢的腱反射消失,病理反射没有引出,感觉没有异常。 体查完,陈浩对梁青的病,已经心中有数,这种病,轻的时候可以很轻,重的时候可以夺人性命。 第四十四章 来自敏姐的感谢 而且,梁青的情况,又很特殊,是属于这一类疾病中的变异型,如果不小心,会被这些症状和体征,往另外一个方向误导,最终诊断和治疗的方向都会错。 “病很重,必须马上住院。”陈浩没有给他们任何推辞的理由。 “我知道很重,不过,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梁青的情况嘛,更糟糕,所以,我想请你亲自为他诊治,尽量省点钱。”黄敏直言不讳。 “我尽量吧,只要能省的,我一定帮他省下来。” 是啊,陈浩这一届的同学有四百多人,因为正处于改革开放的转折点,他们本该学习的时间,要不是在田间度过,要不就在嬉戏玩耍中度过,等他们幡然醒悟时,为时已晚。因为基础太差,根本没有办法跟得上越来越快的时代的节奏。 可以说,他们这一代人,是最艰苦的一代,也是被耽误的一代,四百多名同学中,能走出来的,寥寥无几。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生活在困顿中。 “谢谢,非常感谢!”黄敏听完陈浩的话,十分感动。 “你们等等,我去打个电话。”这个时候,神经内科与内科门诊在同一个楼层,只有一台电话机,放在护士分诊处。 陈浩手下的医生中,他最信得过的,只有李嘉文。 李嘉文虽然比陈浩还高一届,这次考主治也没有及格,被翟向文安排在陈浩手下。李嘉文一点也不觉得丢脸,相反,他很高兴在陈浩手下,他觉得,放眼整个神经内科,专业水平最高的,最有前途的,就是陈浩了。 再加上他们经常一起打球,早已建立起深厚的友谊,陈浩也给予李嘉文足够的尊重。 陈浩将这个病人的情况,他的诊断思路,入院后马上要用什么药,要做什么检查,详细告诉李嘉文 “好,好,我马上照办。呵呵,这种类型,我还没见过呢。”李嘉文听罢,感到很兴奋。 陈浩打完电话,回到诊室,为梁青开入院卡。 在填写住院押金这一栏,陈浩的手停了下来,思索一会,抬头问黄敏。 “一千元押金,可以吗?” “可以,可以。”身在医院工作的黄敏,知道这个押金,在别的医生那里,是过不了关的。当然,黄敏也知道,这仅仅是押金,最终出院要补交多少钱,还是个未知数。 陈浩毕业后,不少同学遇到求医的问题,大多来找陈浩,陈浩也是来者不拒,尽力帮助。这几年,陈浩帮助了多少同学,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陈浩觉得,这个地方,他熟悉,他有资源的优势,能帮则帮,从来没有带半点的功利,有几次,陈浩帮助同学,还自掏腰包,请同学和帮助他同学的、医院的同事吃饭。 这样的事情,陈浩从来不对外说,接受陈浩帮助的同学,死要面子,也不会对别人说。 不求回报的陈浩,无意之间,种下了很多善因,在很多年以后,当陈浩带着学生回家乡办诊所的时候,遇到不少困难,知道的同学,纷纷站出来,主动帮助陈浩,令陈浩和他的学生非常感动,这是后话。 第二天早上,陈浩走进医生办公室,准备参加交班。 “陈医生,结果出来了,蛋白细胞分离果然很明显,昨天按你的吩咐,用上激素,我刚看了一下病人,他说好了很多。”李嘉文走进来,高兴地对陈浩说。 “哦,收了格林巴利综合征的病人?”翟向文一听,马上问。 “嗯,昨天出门诊的时候收的,格林巴利综合征的一个亚型,体征还是很典型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叫自己的老师带去看看。” 是的,这样的亚型,并不多见,梁青身上的体征非常典型,所以,陈浩希望好学的学生们都去看看。 “昨天谁值班?”翟向文问。 “我。”马丽举手回答。 “一会交班时,重点交一下这个病人,让大家听听。”翟向文也是一个专业狂人,只是在悟性方面,他比不上陈浩。 学医,努力很重要,悟性也很重要。 当马丽将病人的发病经过,症状表现,临床体征,实验室检查的结果,以及病人对用药的反应等,一一细说后,很多人陷入了沉思。 也许他们会在心里问,如果我是首诊医生,面对这样的病人,我能第一时间做出这样的判断吗?我能及时指出检查的方向和具体的用药吗? 是啊,不少疾病,一旦结果明朗,大家可能会觉得,不过如此。但真正的医生,会做更深入的思考,会做换位思考,这样,他们的水平才能得到更快的提高。 在翟向文的带领下,神经内科的所有医生,都有这样的学习冲动和方法,虽然神经内科在医院里默默无闻,但神经内科的临床水平,在南江省所有医院里,已经是比较高的了。 “这样的Fishers综合症,在临床上并不多见,一不小心,就会被引向多颅神经炎或者脑干脑炎这个方向去。” “所以,我希望,各位医生,特别是带教的老师们,带领你们的学生,抓紧时间去看看这个病人,一旦治疗好了,体征消失了,以后就很难看到咯。”翟向文的话,虽然简单,却十分负责任,也十分中肯。 八天的治疗,梁青的症状基本消失,很多体征比如眼球震颤、说话声音嘶哑、咽反射消失等也消失了。 “敏姐,梁青可以出院了,回家慢慢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一天,陈浩带着大家查房时,对前来探望梁青的黄敏说。 “好呀,今天办手续?” “可以,查完房,李医生抓紧将出院手续办了。”陈浩对李嘉文说。 “好,我尽量快。”李嘉文与陈浩聊天时,已经知道梁青的情况,他也特别同情梁青。 下午,陈浩正在小办公室看书,黄敏走了进来。 “陈医生,出院手续办好了,谢谢你和李医生,真的非常感谢。”黄敏显得很激动。 “敏姐,您这就客气了!力所能及的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嘿,阿青所花费的费用,只有一千多元,我是医生,非常清楚,这种病,如果说给同行听,一千多元治好,我敢肯定,他们打死也不相信。” “我知道,你为了治疗阿青的病,控制阿青的治疗费用,花了很多心思。说实话,我一开始很紧张,总想着,这种病,治疗的时间要长,花费起码要过万。如果真这样,我们是承担不起的。我对阿青夫妻俩说了,要他们永远记住你这个好同学。” 第四十五章 物不是,人已非 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要黄敏遇见陈浩,都会将梁青的事搬出来说一说,每一次,都带着感恩之情。 对于黄敏这一点,陈浩倒是非常地欣赏。是的,一个有感恩之心的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是值得陈浩尊重的。 时间过得飞快,按照翟向文的设想,他准备让陈浩回逸仙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内科进修一年,时间定在一九九二年春节后开始。 逸仙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对进修生要求很严格,所有进修生,都必须通过他们的考试,他们认为合格了,才可以到他们医院进修。 此时的神经内科,已经变得越来越“热”,再也不是以前受人唾弃的、只会“三素加尿布”的学科了。 逸仙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内科的水平,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想到他们那里进修的人特别多,所以,他们每年招收一个进修班,培养的方式,有点像硕士研究生班,缺少的,只是基础实验的技能训练。 当然,要进这样的班,考试肯定是非常严格。 他们医院的医务科将考试的题目寄到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医务科,医务科通知陈浩,到医务科参加闭卷考试。 考试的题目,内容涉及神经解剖,神经生理,神经病理,以及临床神经病学,可以说,这样的试卷,如果翟向文拿回去科室,没有人能及格。 可是,对于陈浩而言,这些都是他日常看书的内容。 陈浩拿过试卷,坐在医务科指定的位置上,埋头做了起来。 因为题目的内容很多,给的答卷的时间也比较宽裕,达到2小时之多。 一个多小时后,陈浩站起来,将试卷交给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他答题的医务科林科长。 “哦,陈医生,这么快?还有很多时间哦。” “嗯,做完了,也检查过了。” “再检查一下吧,他们要求很严格的,不是六十分就可以进去这个班的,听说必须在九十分以上才可以。”林科长好心提醒陈浩。 “我知道,没事,我有信心。”陈浩笑着对林科长说。 “牛,陈医生,你不仅是神经内科的牛人,也是我们医院的牛人。”陈浩的专业水平,陈浩的名声,已经外溢出神经内科,得到医院很多员工的认可。 “林科长过奖了,我只是一名医生而已,和大家一样,没有什么两样。”陈浩可不想这样,这是陈浩的性格,而这样的性格,决定了陈浩很难在行政上有大的作为。 当天晚上,陈浩与丹萍一阵缠绵后,将今天考试的情况告诉了丹萍。 “春节过后就去?” “嗯,是的。” “太快了,说真的,不想你离开我身边。”丹萍真情流露。 “我也不想,不过,这道坎,是必须迈过去的,这条路,是必须走一趟的,否则,今后很难立足。”从韩治的到来,陈浩已经有危机意识了。 在学位上,陈浩已经不想再去试了。当年,因为青霉素过敏刚好发生在他考研前,使得他不得不放下对政治课的复习,当年的考试,尽管专业考了96分,但政治课才考了30多分,与读研无缘。 现在,陈浩的主攻方向,就是想尽办法,使自己的专业变得更加强大。而到逸仙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进修,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我知道你的志向,也支持你这么做,我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想到他们不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儿女,丹萍心中感到一阵痛楚。 “我到穗城后,争取每个月回来一趟,坐绿皮火车,一个晚上就到,很方便。” “要坐就做卧铺,不要省这个钱,搞坏身体就不值得了。”虽然他们的经济很拮据,但丹萍并不想自己的丈夫受这个苦。 “嗯,我知道了,能买到卧铺我尽量买,买不到再选择坐位。”两口子聊了很久,陈浩知道,丹萍因为什么而不安和纠结,他只字不提关于怀孕的事。 一九九二年春节过后,陈浩告别丹萍,踏上了去穗城的火车。 回到母校,回到他曾经求学和奋斗五年的地方,看着母校的变与不变,陈浩心中十分感慨。 是啊,毕业后,第一次同学聚会,他没有参加,当时的陈浩,全副心思都放在临床上,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聚会的时间。 当天,陈浩办好各种手续,到宿舍将自己的居住单元收拾好,然后独自一人,沿着他与余萍走过无数次的路,慢慢地走了一遍。 陈浩是一个很怀旧的人,他可以放下余萍,但放不下那份记忆。 看着眼前越来越商业化的街道,陈浩不由一声感叹:物已不是,人亦已非,再也找不回七年前的感觉了。 第二天一早,陈浩带着白大衣、听诊器、叩诊锤、笔记本和笔,来到他曾经无比向往的地方。 因为来得早,病房里显得很安静,只有值班护士忙碌的身影。陈浩将白大衣穿好,将工具放进白大衣的口袋里,然后在走廊慢慢走,慢慢看。 “同学,你是来实习的吧,你的老师是谁?” 陈浩的身后,一个关心的声音突然响起,陈浩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年龄与他相仿的、穿着白大衣的医生向他走来。 年近28岁的陈浩,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白皙的皮肤,依旧保持读书的时候的气质,在这样的环境,被当做是实习生,一点也不奇怪。 “噢,老师您好!我是来进修的,今天来报到。” “啊,你是来进修的?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实习同学呢,你等一会,等交班后,会有具体的安排。”这位医生说完,对陈浩笑了笑,去干他的事情了。 交完班后,陈浩才知道,他们这一期的进修班,包括他在内,一共有16人,他被分配到一位姓周名莹的主治医生手下。 分配完毕,周医生马上带着手下三个进修生,一个本院的住院医生去查房。 母校的规矩一直没有变,旧的、稳定的病人,查房后,基本不会修改医嘱,新收的或者病情有变化的,必须回到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讨论,而且,每个人都要发言。 第四十六章 与周莹结缘 今天查的新收病人,不属于陈浩分管,而是由来自南江三角洲一个市级医院神经内科的、与陈浩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名叫林峰的医生分管。 新收的病人是一位急性脑梗死的病人,病情并不复杂。就这样简单的病人,他的分析,在陈浩看来,显得十分凌乱,没有严谨的逻辑思维,似乎将一切都交给了仪器。 也许是看着陈浩长得年轻,周莹最后一个问陈浩。 陈浩从起病的经过,症状和体征的特点,既往的病史等等,一步一步往下说,最后说到定位诊断,定性诊断以及对病情的预判,和应该用哪一类药物进行治疗,一五一十,条分缕析。 随着陈浩发言的深入,所有人,包括周莹在内,都静静地听着,特别是周莹,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陈浩。 “小陈,你毕业几年了?” “七年多了。” “你是主治医生了吧?” “对,我是主治医生了。” 她欣赏陈浩,也不怕得罪科室里的一些人。是的,她本来就看不惯科室里一些高学历低能力的人,她觉得,陈浩的水平,确实比这些人高很多。 “周老师客气了!我也是这里毕业的,我知道这里的老师的厉害,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呢。” “哦,你也是这里毕业的?” “对。” “哈哈,难怪,听你的发言,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行了,你以后分管三个病人,你自行处理,有问题,我们再一起商量。” “谢谢周老师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周老师的这份信任,多向周老师请教。”陈浩情商虽低,但也不至于低到反客为主的地步。 逸仙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分两个病区,两个病区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陈浩虽然被分在一区,但他每天晚上都会回来,两个区的病人,他都看,遇到特殊的病例,他会用他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详细记录下来。 两个病区的疑难病例讨论时间是分开的,一区在周三上午,二区在周五上午,这样做,为的是让两个区的医生、进修生、实习生们,都有机会参与其中。 查房的教授,由两位科室主任轮流来。这两位教授,都是陈浩读书时候的授课老师,正是他们精彩的讲课,使陈浩下定决心,选择神经内科作为他终身为之奋斗的专业。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浩写的病历,病情记录,陈浩对所有检查结果的单据的处理,一次又一次,在交班会上被老师表扬,陈浩的名字和陈浩本人,已经被两位主任所熟悉。 一天早上,查完房后,周莹将陈浩叫住。 “小陈,我们再去看看6床,你帮我想想办法,这个病人,我一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诊断。”此时的周莹,与陈浩已经很熟了,他们经常在一起探讨病例或者某个知识点。 “好。”刚刚看完这个病人,陈浩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这样会令周莹下不了台。 当然,如果周莹不问,他也不会说,他相信,周莹总有一天会找到病因的。陈浩对老师们查阅文献的能力,是非常佩服的。 “周老师,刚才查房时,我听林峰讲了病史,也看您查了病人的体征,我觉得,这个病人的情况,确实有点特殊,应该是一种少见病。”陈浩先放低姿态。 “嗯,确实是,你有什么想法。”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周莹越来越喜欢陈浩,她喜欢陈浩强大的专业能力,喜欢陈浩的低调谦逊,喜欢陈浩的善良。 陈浩没有马上回答周莹的问题,而是让病人坐在床沿,然后,陈浩蹲下来,将病人的病变的一侧裤腿拉起来,露出膝关节以及膝关节附近的肌肉。 陈浩用力压了一下病人的膝关节周围的软组织,病人发出“哎呀......痛......痛......”的叫声。周莹一看,心中暗想:嗯,这个小陈,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了。 “你的关节痛,是在你的肌肉萎缩之前出现,还是在关节痛之后,才出现肌肉萎缩?”陈浩问病人。 “是在关节痛之后才出现的。”病人给予非常肯定的回答。 陈浩站起来,请病人躺下来,然后,示意周莹到外面说话。是的,他不能当着病人的面,让周莹在病人的面前失去威信。 “周老师,我觉得,这个病人的肌肉萎缩,属于‘痛性肌萎缩’,与膝关节的病变有关,最好请骨科会诊。” “哦,有这样的诊断?” “有,我以前在Neurology上看过对这种疾病的描述。”这本Neurology(神经病学),正是陈浩复习考试时所看的英文原版的专著。 “好,小陈,真有你的,我这就让小林开会诊单。”周莹显得很高兴。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头绪,如果陈浩解决不了,她准备到学院的图书馆去,好好查一下文献。 现在,陈浩这么一分析,她相信了。 下午,骨科的一位主治医生来会诊,周莹陪同他去看病人。 骨科医生看完病人后,对周莹说:“周医生,你厉害呀,这种病,我们骨科多见,很少在神经内科看见,这是你们神经内科第一次请我们骨科看这样的病人。这样吧,一会转到我们科,我们处理好膝关节的问题,肌肉萎缩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谢谢你!”周莹答应着,内心却感到十分感慨,也十分高兴。 因为这样,陈浩与周莹结下了友谊,以至于日后周莹成为神经内科副主任后,对远在江州市的陈浩,给予了很多的关照。 神经内科虽然有两个病区,但因为来这里求诊的病人,涉及全国各地,所以,一床难求! 被收进来的,大多是疑难杂症,或者是在急诊科留观多日的重症病人。很多病人,都被挡在急诊科。 第四十七章 情商不够,智商来补 在急诊科,专门留给神经内科二十张床,用来收治急性脑血管病的病人,这一点,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是无法做到的。 一天晚上,陈浩正在二区看一个疑难病例的病历,负责二区的主任带着一位病人的家属,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开了住院卡,并吩咐护士将留好的床位铺好。 不一会,一位病人躺在车床上,被急诊护士送了进来。这个时候,值班的医生正在一区抢救病人,没有人接诊新收的病人。 “好的。”陈浩马上起来,走到病人的床边。 病人是一位23岁的年轻女性,因为四肢乏力,视物模糊一个多月,从南江省东部的一个城市到穗城就诊。 陪病人来的,是病人的爸爸。按照他爸爸的说法,他们刚下飞机,直接赶到这里来,因为来得匆忙,很多资料都没有带来。 对于从来没有乘坐过飞机的陈浩而言,他根本不懂航班的规律,病人的爸爸既然这么说,陈浩只能选择相信。 陈浩详细问完病史,然后又详细为病人进行体查,连看眼底也没有放过。做完所有这一切,陈浩才回到医生办公室,拿来一份新的病历,准备为病人开医嘱和写病历。 这个时候,主任来到陈浩的身边坐了下来。 “好的,我说一下我的看法,请主任批评指正。”陈浩一旦进入状态,眼前面对的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 “患者女性,23岁,以四肢乏力为主,病情呈进行性加重,同时伴随有视物模糊,偶尔有头痛等不适。小便正常,大便稍有秘结。” “体格检查,病人的四肢肌力为四级弱,四肢的腱反射亢进,病理征阳性,腹壁反射消失,感觉障碍不明显,没有查到确切的感觉障碍平面。” “眼底检查,可以看到视盆颜色苍白,边缘清晰,生理凹陷明显,视网膜各个象限的血管明显减少,眼球有可疑的水平震颤,其它颅神经检查没有发现异常。” “从病人的体征看,我考虑病人主要的损害在脊髓,但又不局限于脊髓。” “因为,病人四肢的腱反射亢进,四肢的病理征都阳性,说明在脊髓以上,至少在脊髓第四节以上,也应该存在病变。当然,眼底的改变,说明视神经也受损了。” “根据定位来推断定性,病人的诊断应该是一个混合型的多发性硬化,病变波及脊髓和大脑半球。” “目前的治疗,应该以激素为主,关注和防止激素的副作用。这是我的看法,请主任指正。”陈浩一口气说完,整个过程,主任并没有打断陈浩。 “小陈,你看过这样的病人?” “是的,主任,我以前看过。” “来,我给你看看这个病人的磁共振检查结果。”主任将放在她身边的磁共振照片拿了出来。 “啊......他带着结果来?我刚才问她父亲,她父亲说,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带。”陈浩感到吃惊,也感到郁闷。 “他带来了,他没有说真话,来,先不管这个,看看磁共振照片。”主任将照片插在读片灯上,这个时候,在医生办公室的其他医生也围了过来。 “你看,这是头部的磁共振照片,这张是矢状切面,你看看,病灶与脑室,呈一种垂直分布关系。” “再看看这一张,这是脊髓的磁共振照片,你看,在颈髓的第四到第六节段,可以看到散在的,高信号的病灶,周围还有轻度的水肿。” “我让你看磁共振检查结果,是想告诉你,你的分析,完全正确。小陈,你很不错,你的基本功,你的逻辑思维能力,都非常出色。” “好了,这个病人的医嘱由你来开,我吩咐护士过你的医嘱,病历也由你来写,今晚可以完成吗?” “可以。” “好,太好了!”主任向来不轻易表扬一个人,今晚,她对陈浩的评价,可谓极高。 第二天中午,陈浩到饭堂吃饭的途中,遇见了在二区进修的进修班班长。 “陈医生,你太厉害了,今天早上,主任把你狠狠地表扬一通,说你勤奋好学;说你基本功扎实;说你写的病历好;说你对神经内科的学习学得很好。嘿,总之,我听他们本院的人说,极少听见主任这样表扬一个人。” “是吗,太感谢主任了!”陈浩淡淡一笑。是啊,这种事,他不能多说。他如果说我没这么好,人家会说你假谦虚;他如果说我本来就是这样,人家更会说你蹭鼻子上脸。 以陈浩的聪明,使他在长期的工作中,在与各种人的接触中,慢慢也学会了一些与特殊的人打交道的经验。 正所谓:情商不够,智商来补。 虽然与林峰住在同一个宿舍,但在闲暇时,林峰与陈浩聊得最多的,不是专业,而是他心心念念的赚钱经。更要命的是,林峰说的赚钱,不是他的赚钱能力有多强,而是聊他听来的、别人赚钱的故事。 比如,他聊他的家乡,当年炒作兰花,将一盆兰花炒到几十万甚至一百多万,最终泡沫破裂,留下一地鸡毛。 他还聊股市,这是陈浩听说过,却知之甚少的新生事物。按照林峰的描述,股市里遍地黄金,只要买到,只要买对,数钱会数到手软。 南三角洲附近城市的不少医生,这个时候,心思大多放在如何快速致富上,林峰就是一个典型。 以陈浩的习惯,他会将林峰说的话,好好消化吸收,好的,他会学习,不好的,他绝对会放弃。 不过,一直生活在清贫中的陈浩,林峰的话,多少对他有点“负面”影响,开始让陈浩对钱有了概念,有了向往。 神经内科的进修安排,每个进修生,在一区三个月,在二区三个月,在急诊三个月,在门诊三个月。 在这期间,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向主管老师提出来,老师可以酌情进行调整。 三个月后,陈浩转到二区学习。 二区,带他的老师,是主任的在读博士研究生吕波。 第四十八章 无计可施的陈浩 吕波一直跟着主任读硕士,读博士,所以,对二区的情况非常了解,对这届进修班的人员情况,也十分清楚。陈浩的到来,吕波是十分高兴的。 确实,陈浩分担了吕波的不少工作,也在不动声色中,解决了吕波解决不了的不少问题。 对于陈浩的低调和不抢风头,吕波更是暗暗赞赏,这一次的安排,为陈浩与吕波今后几十年的良好关系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陈浩依旧采取两个病区来回跑的策略,遇到疑难病例讨论,陈浩一次都不会放过。在一区时,周莹为他大开绿灯,只要二区有讨论,周莹都会让陈浩去听。在二区,则是吕波为陈浩大开绿灯。 每一次的讨论,陈浩都会做详细的笔记,陈浩进修期满的时候,他已经将三大本笔记本写得满满的。 丹萍看着那工整的记录,心中深为震撼,她知道,自己的老公,为了学习,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价。 陈浩每次都攒几天假才回江州一趟,每一次,陈浩都选择乘坐坐位的绿皮火车,这样可以省下一笔对于他们夫妻俩而言,算是不少的钱。 丹萍虽然心疼老公,但她无法左右陈浩,她能做的,就是陈浩每次回来,她都会想方设法做一些好吃的、滋补的菜肴给陈浩吃。 一个周五的上午,二区的疑难病例讨论时间。这一次,主任特意选了一个周三才入院的、并不疑难的病例进行查房,大家看见公布查房的病例时,都心存疑惑,不知道主任想干什么。 这是一个爆发性脊髓型多发性硬化的病人,入院前已经在门诊做了不少检查才收入院。 主任带着大家,详细询问病史,进行体格检查,然后带着大家回到医生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讨论。 主任的查房,就像她讲课一样,天马行空,在风趣幽默中,将重要的知识点传授给学生。当然,在病例讨论的时候,她是严肃的,认真的,不苟言笑的。 “这个病人的病灶,大家刚才也看了MRI,是在脊髓的第3到第5节水平,而且,水肿很厉害,这也是病人为什么瘫痪这么严重的原因。” “有个问题我想问问大家,这个病人的病灶既然在高位脊髓,为什么我刚才查房时,检查出来的体征中,肌张力是低的,腱反射是消失的,哪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主任问完,办公室里寂静一片,没有人回答。 “吕波,你来。”主任看没有人回答,只要拿自己的弟子首先“开刀”。 “老师,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明白,也是我想请教老师的问题。”吕波很老实。 “嗯,很好,不懂不要装懂,不过,不懂总归不是好事,必须努力学习。”对于自己的弟子,主任毫不客气。 主任的目光,扫射了在场的所有人,看到大家都低着头,只有陈浩敢于与主任的目光对视。 “这个病人正处于脊髓休克期,所以,表现出来的体征,很像周围神经系统损害,不过,有一点是跑不了的,那就是病理征。刚才,主任查房时,我发现,病人四肢的病理征是阳性的。”陈浩随口便回答了出来。 “很好,你说一下,为什么病人会有‘休克期’?”主任紧追不放。 “这是因为病情来势凶猛,对脊髓的损害既急又严重,使脊髓的神经元细胞之间,不能及时建立起应该有的联系,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而言,这种情况,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周,持续时间越长,病情的预后越差。”陈浩不仅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 毫无疑问,以陈浩的性格,他在接下来的进修学习中,都受到带教老师的欢迎,在门诊时,因为陈浩看病认真细心,深受病人的欢迎,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找陈浩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 此时的医院,门诊是按量计算的,因为陈浩的病人的增多,门诊的护士长打电话给负责进修的老师,请求他让陈浩在门诊多待点时间。 当然,负责老师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而耽误陈浩的学习。 陈浩一年的进修学习,学到了很多知识,特别是学到了很多新的观点和诊断方法,这是在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所无法学到的。 陈浩于一九九三年元旦过后结束进修学习,回到江州。按照计划,他准备休息一周后再回科室上班。 这时,医院的“主治楼”已经完工,陈浩刚好在准备进行分配前回到家。 “老公,你对主治楼怎么看。”回家的第二天晚饭时,陈浩与丹萍一边吃饭,一边聊。 “嗯,我是最年轻的主治,又是单职工,能到我手中的房子,不是顶天就是立地,如果幸运一点,就是西侧,靠近锅炉房的房子,有可能受人嫌弃,如果这样,我们就选这个地方吧,你怎么看?” 是啊,对于陈浩和丹萍而言,有机会搬进主治楼,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如果能够选到好一点的楼层,当然更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曾经去看过,靠近锅炉房一侧,噪音不是很大。不管怎么说,都比现在好千万倍。” “那是,不过,我听说选完房子后到春节前,要交2万元才能拿到钥匙。”陈浩说完,眉头轻皱。 2万元,对于陈浩与丹萍而言,是天文数字,是他们不可承受之重。 “我也听说了,要不,我回家问问,看能不能要到一点。”丹萍知道陈浩的不易。 从来不向家里伸手的陈浩,这次决定伸手了,因为,陈浩已经无计可施,甚至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 第四十九章 回家要钱 “也好,你回来得恰到好处,否则,你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丹萍知道,一旦投入工作,陈浩是很难脱身的。 周二下午,有资格参加主治楼分配的员工,集中在医院的礼堂内,按照排名的顺序进行选房。丹萍也特意请假,和陈浩一起来到礼堂。 果然不出陈浩所料,西侧靠近锅炉房的房间,被很多人嫌弃,有些人,甚至愿意选择靠东或者中部的一楼,也不愿意选靠西的好楼层。 这栋楼有四个门,每个门每层两户,一共七层,属于步梯房,年轻一点的,直接就选择顶层,也不要靠西的房子。 轮到陈浩时,陈浩毫不犹豫地选择四门307房,丹萍看见,高兴得紧紧握着陈浩的手,就差叫起来了。 是的,这套房,虽然低了一点,但不用直面江州市漫长的夏天那西斜的烈日,这个结果,已经远远超出陈浩的预期了。 当晚,陈浩决定,明天回老家九江镇一趟,向家里要钱。 家里的底细,陈浩并不清楚,但陈浩相信,两万块钱,家里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千万别硬来,实在不行,我们找人借。” 丹萍担心,陈浩回家如果要不到这笔钱,会与家人反目。 “不会的,我尽量吧,现在要借钱,比登天还难。”进修期间,听见林峰对钱的膜拜,陈浩知道,想从别人手中借钱,非常难。 第二天一早,陈浩吃完早餐,肩上斜挎着一个书包,到医院门口乘坐公交车,到北区的长途车站,再换乘回九江镇的车。 江州市离九江镇只有六十多公里,不过,因为路况不好,陈浩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坐了快两个小时,才回到九江镇汽车站。 从车站到位于江边的家,走路大概需要十多分钟。 回到家,爸爸出去散步了,家里只有妈妈在。妈妈在早年间,趁着可以让儿子顶职的时机,提前退休,将她的工作让给了哥哥。 陈浩不得不佩服,正是因为妈妈果断的决定,哥哥才有一份安稳的、收入有保障的工作。 现在的爸爸,早已退休在家,早上起来,习惯沿着江边散步一会,以陈浩估计,他很快就会回来。 看见陈浩回来,陈浩的妈妈感到吃惊。 “阿浩,你不是到穗城学习吗?” “学习结束了,回来几天,医院刚建了一栋主治楼,我有这个资格,分配到一套两房一厅的房,昨天才选好呢。” “哦,那好呀,你现在住的地方,实在太差了。” “是啊,不过,医院要求每个人交2万块,才可以拿钥匙,我手里没有钱,想看看家里能不能帮我出这笔钱。”陈浩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2万块?没有,我这里没有,你看看你爸爸那里有没有,我估计也没有,家里哪来这么多的钱。”妈妈一口回绝,然后转身往厨房走去。 看着妈妈决绝的背影,陈浩一阵出神。 很快,陈浩回过神来,不再纠结。 是啊,既然说得如此的肯定,妈妈是不可能出这笔钱的,但陈浩又不能叫爸爸给,如果这样,爸爸与妈妈,极有可能大干一场。 “回去科室找人借吧。”陈浩只能这样想了。 他知道妈妈去做午饭,陈浩干脆搬来一张小木凳,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家门口,静静地看着门前的马路,看着人来车往,看着不远处缓缓流动的江水。 陈浩有着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就算遇到足以令他暴怒的事情,他也会忍着,并且,很快将这些事情消化掉,绝对不会过夜。 正是得益于这样的心理素质,陈浩在今后的岁月里,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遭受多大的打击,都能扛过来。 不一会,爸爸从外面回来,看见坐在门口的陈浩,高兴地问:“阿浩,你怎么回来了?” “是,有点事,赶回来,一会吃完饭就走。”陈浩并没有对爸爸说起这件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真是知子莫若父。 “是这样......”陈浩将刚才对妈妈说的话说了一遍。 “不过,没关系,我回去找科室的人借,也许可以借得到。”陈浩安慰爸爸。 “借?别说借这么多钱,你现在去借一把锄头都不容易。”很显然,爸爸火气上来了。 在性格上,陈浩与爸爸的很相似,就算发火,也不会让事情失控,这是爸爸经常教他的做人道理,爸爸也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爸爸停顿一下,然后,抬腿往厨房走去。 厨房离大门口很近,厨房里传来的争吵声,陈浩听得清清楚楚。 “当初阿浩结婚,你不想摆酒,还叫他们不要回家,这已经很过分了,我已经忍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提。” “现在,他确实有困难,自己的儿子都不帮,你留着这些钱干什么?如果没有儿子帮忙,我们自己将来能养老?”这是爸爸的声音。 “你别老是翻陈年旧账,你现在给阿浩,大的你给不给?”这是妈妈的声音。 “大的你给的还少吗?阿浩结婚,你给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自己好意思吗?几个儿女,我都很疼爱,只要有能力,能帮我都帮。”爸爸确实是这样对待他的儿女的。 “好吧,我不和你吵,你想给就给吧,我看你以后有头疼脑热的,他会不会帮你,能不能帮你。”其实,妈妈也很了解陈浩的性格,如果不是走投无路,陈浩是不会向家里要一分钱的。 想当初,陈浩去读大学时,家里给了他一笔“巨款”:六十元! 陈浩拿着这笔钱去读书,五年间,他再也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哪怕饿得饥肠辘辘,陈浩也不向家里要钱。这就是陈浩,这就是性格倔强的陈浩。 吃完午饭,爸爸用旧报纸包着两万块钱,塞进陈浩背着的书包里。 “这是我和你妈妈的养老钱,现在你急着用钱,先拿去用。不是你妈妈不想给你,而是你突然这么一问,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通了,叫我拿给你,路上要注意。”爸爸的话,很有分寸。 第五十章 陈浩的远见 “谢谢爸!谢谢妈!”陈浩将书包转到身前,告别爸爸妈妈,回江州了。 傍晚时分,陈浩回到附属医院。陈浩将钱收藏好,马上动手做饭。饭菜刚做好,丹萍下班回家了。 两口子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辛苦老公了!委屈老公了!”听完陈浩的讲述,丹萍心中一阵疼。 结婚这么多年,对于自己的老公,丹萍非常了解,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处”,陈浩绝对不会走这一步。 “嘿,不说这个。哎,丹萍,我们手头有多少存款?”家里具体有多少钱,陈浩一点也不知道。 “我查过了,我们的所有存款,不到三千块。” “确实不多,不过,这套房子,我们也看过了,属于简装房,我们再按照我们的要求,请人做一些简单的装修,这些钱,也许刚好够。” “是,我也是这样想,不用太复杂,自己的住所,简单舒适就行。”丹萍和陈浩一样,崇尚简单实用的美。 “装修的事,要麻烦你了,我一旦上班,估计闲不下来。”陈浩对丹萍说。 “没事,这个我也想过了,我们老家有不少搞装修的,我回去和我爸说一下,让他出面请一些靠得住的,手艺好的人来做。” “再说了,很快到寒假,我有的是时间。”看来,丹萍对接下来的一切,早已有全面的计划。 第二天,办完手续,陈浩将房子的钥匙交给丹萍,两个人到新房看了一下,一边看,一边商量,哪个地方该改,哪个地方不要动,他们一一商量好。 接着,他们到不远处的装修材料市场,物色好他们都喜欢的材料,剩下的一切,就交给丹萍了。 周一早上,陈浩一如既往地,提前到了病房。虽然没有他分管的病床,但陈浩还是将整个病房的病人,都看了一遍,特别是抢救室里的病人,陈浩更不会放过。 这是一种习惯,一旦形成,伴随终身。 就像后来陈浩出门诊一样,每天的门诊,他都会提前半小时左右来到,做好准备后,就可以为空腹而来的病人,开出检查单,这样一来,这些病人可以在抽血后,及时吃上早餐。 当陈浩从抢救室出来时,看见翟向文从病房入口处走来。 “翟主任好!”陈浩主动迎上去。 “喔呵,陈医生回来了!好,太好了,一会,交班后,你简明扼要介绍一下进修的情况,怎么样?”翟向文做事十分干脆。 “好,可以。”对于自己经历过的事,陈浩在脑海里稍加整理,便可以“输出”了。 陈浩的讲述,让科室的所有人知道,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的水平,已经开始跟不上时代的节拍了。 反过来说明,陈浩已经踏准了这个节点,也知道通过何种方式和方法,使自己不被时代所淘汰。 “陈医生的讲述,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让我们看到了窗外的风景,让我们看到了我们的不足。” “落后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的落后,还以为自己很厉害。我建议,陈医生分几个专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进修的经过,详细与我们分享。” 不得不说,翟向文是一位合格的主任,是一位很有前瞻性眼光的主任。也许,他会在某个点上犯错,但是,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科室主任。 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像翟向文这样既有水平,又有很强的责任心的主任,在附属医院,其实并不多见。 遗憾的是,翟向文也是一个不善于推销自己的人,以至于一直很优秀的、人才梯队很完整的神经内科,在医院里不瘟不火。 陈浩又恢复了进修前的工作,带一组医生,每周出一个上午的门诊。所不同的,是陈浩在进修期间,科室新来了两位医生。 翟向文认为,这两位医生很有培养前途,便将他们全部放在陈浩手下,希望他们能从陈浩那里,学得更快、更好。 这两位医生,一男一女,相差一届,都是江州医学院的风云人物。男的叫秦煜,女的叫李苹,男的长得壮实,女的娇小玲珑,他们分别是他们年级当之无愧的学霸。 陈浩在带他们查房过程中,发现他们确实不错,特别是李苹,不懂就问,而且悟性特别高,更难得的是,她心无旁骛,只喜欢专业学习,这点,与陈浩很相似。 在陈浩的精心调教下,他们成长很快,慢慢地,他们开始崭露头角,隐隐有点以前的陈浩的样子。 丹萍的爸爸请来的人,动作很快,施工质量很好,他们在春节前两周,按照陈浩和丹萍的要求,完成所有的装修工作。 总的装修费用为三千多元,最后他们欠的,是装修工人的钱,陈浩答应,春节后,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还钱,这些人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春节前,陈浩选择一个周六,请秦煜、李苹以及三个男实习生帮忙,陈浩到医院的施工队借来一辆手推车,只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完成搬家的工作。 陈浩要请他们吃饭,被他们果断地拒绝了。 当天晚上,丹萍和陈浩一起,相互配合,做了一桌自己喜欢的菜,两个人,坐在一张折叠的圆桌旁,美滋滋地吃属于他们的“入伙酒”。 “老公,我做梦也不敢想,我们能有这样的房子住,呵呵,我满足了,别无他求了。”丹萍是一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 “是的,我也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过,时代在进步,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这一点,我坚信不疑。”进修的生活,让陈浩见识到,江州市不仅发展落后,信息也十分滞后。 “你呀,好像没什么能打败你,你天生就是一个乐天派。不过,你在外面的表现,估计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你的这个性格特征来。” “是啊,当医生的,都必须很谨慎,而我的谨慎,恰好将我这个特征掩盖了。”陈浩并不否认他的这个性格特征。 第五十一章 你的绝境,我的风景 “哎,老公,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哈。假如将来我们有十万元存款,我们的日子,可以过得很滋润了。”丹萍对国家将来的发展趋势的判断,远没有陈浩看得准。 “十万元?十万元不行,绝对不行。” “啊......老公,你是说,十万元也过不上滋润的日子?” “我是说,十万元绝对不是我们将来的目标,经济的发展,总会与通货膨胀伴随而行,现在,我们觉得十万元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数字,过几年后,你就会发现,十万元真不算什么。” “不过,十万元与我们过上滋润的日子,本身没有必然的联系。就算我们现在这样拮据,我们的日子,也一样过得很滋润啊。” 陈浩说得不无道理。日子是否过得滋润,与钱有关,但又不是完全相关。 “嗯,老公的话,很有哲理,也很有道理。”丹萍觉得,她与陈浩,在知识面和前瞻性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不过,经历过进修,经历这次的买房,我越来越感觉,钱,在我们的生活中,是十分重要的。” “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很有道理。”慢慢地,陈浩改变了对钱的看法。 “老公,你不是要‘破戒’吧?我可不希望你为钱而‘破戒’哦。” “你说什么呢,我不可能破戒,任何时候,我都会用我的知识,我的努力,去赚取我应该得到的钱。” “不过,我以前对钱看得很淡,现在,我们都必须改变,在钱面前,我们没有必要端着架子,该是我们的钱,我们必须拿,光明正大地拿。” 要改变陈浩对钱的看法,确实不容易。如果不是这次进修,如果不是这次回家要钱,陈浩肯定不会有这些改变,这是第一次,陈浩被社会鞭打后,改变对钱的看法。 “嗯,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被刺激到了,要开启疯狂赚钱模式呢。”善良的丹萍,并不希望,陈浩越过他自己定下的红线。 春节过后,医院公布了一个炸裂的消息。医院决定,参加南江省第一批三级甲等医院的评审,全省只有三家医院参加,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要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医院。 因为上台后对待前任的态度和做法,陈院长被很多人诟病,这一次,估计是想借这个东风,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 既然选择参加,就没有了退路,而且必须一举拿下,否则,陈院长今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如果通过,他眼前的阴霾,将一扫而光。 所以,他将任务和责任,具体细分到每一个科室,每一个科室的主任,都必须对自己的科室,对医院负责,对他陈院长负责,否则,一律撤职。 这样的惩罚,每一个科主任都承受不起。一时间,全院动员起来,按照医院下发的文件,开始对各自的科室进行整改。 翟向文当然不敢怠慢,他可不想在退休前2年被撸掉。 翟向文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三甲医院评审的要求进行细分,然后确定每个人的分工。 第二天早上,交完班后,翟向文开始将工作分配下去,那些是要求个人独立完成的,那些是要求全科合力完成的,一项一项,十分清晰明了。 令陈浩感到意外的是,翟向文安排他,专门负责神经内科医生组的技术培训。主要的工作,就是将涉及神经内科的临床操作,和完整的体格检查方法,进行规范化培训。 是的,陈浩除了要写出方案,还要对医生进行具体的培训。 在陈浩看来,这是所有任务中,最为轻松的一项。 但在其他医生眼里,却不是这么认为的。相反,他们认为,修改既往的病历,才是最轻松的,最不需要动脑的。而陈浩的工作,他们认为,极具挑战性,稍有不慎,就会被全科人挑各种毛病。 其他人的绝境,却是陈浩的风景! 陈浩很认真地做好详细的计划,包括什么时候进行操作示范,示范的内容是什么,示范后如何进行考试。 陈浩将做好的计划拿给翟向文过目,翟向文看后,十分满意。 “很好,就按你的设想去做,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必须过关。” “呵呵,主任的手法,是我一直学习的榜样,我怎么敢考主任您呢?”确实,在陈浩的心目中,翟向文的体格检查手法,是非常漂亮的,也是他学习的榜样。 “必须一视同仁,让大家无话可说。对了,陈医生,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的工作量不是很大,晚上有时间,我回来参加既往病历的修改吧。”陈浩知道,所有科室,必须将最近五年的出院病历借回来,逐一审核和修改,这种工作的强度和量,必须用人海战术,没有捷径可走。 “好,这样更好,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对于陈浩的主动,翟向文非常欣赏。 在陈浩的要求下,科室的各项侵入性或者非侵入性操作都得到规范。比如,做腰穿时,常规采取哪一侧侧卧位,穿刺点选取的椎间隙,流程怎么走,腰穿针如何进针,遇到多少个落空感后,必须转变针尖开口的方向,向哪个方向转,遇到颅内压高的病人,必须注意哪些事项。各个细节,无一遗漏。 不少医生在听完陈浩讲解,观看陈浩的示范性操作后,才知道,之前的一些操作,是错误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规定,是很有必要的,这样的学习,让不少医生改掉了一些陋习,无论对科室,对医生,还是对病人,都有极大的好处。 这次,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参加三级甲等医院评审,对陈院长而言,可以说是将他将来的前途,全部押上去了。 所以,他经常召开各个科室主任的会议,或者亲自到各个科室检查工作,还特别叮嘱饭堂,为加班的员工送免费的夜餐。 医院内的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医院外的工作也在有序进行。 多次组织南江省内各大医院的专家团,到医院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预评审。每一次预评审,陈院长带领他的手下,全程陪同,专家们也很认真,专门挑刺,然后再改进。 第五十二章 周颖被调走 当然,这样的预评审,是针对性很强的,是有计划的,也是需要花费大量的资金的。毫无疑问,最终是非常有效的。 历次的预评审所请来的专家,已经涵盖了南江省医疗系统的顶级专家,这些专家,将来一定会有大部分,甚至全部,参加真正的评审工作。不得不说,陈院长走了一步好棋。 此时的韩治,已经到人事科当科长了,科室的事,他基本不参与,他也很少有时间约陈浩和李嘉文去打球了。 全医院的工作人员紧张了半年多,终于迎来了正式评审。 从评审组入住当天开始,全医院,特别是临床科室的员工,如临大敌,大家都坚守岗位,随时接收医院联络员发来的信息,比如,评审组分几个组,每个组现在到了什么地方,都有什么人陪同,各个科室应该注意什么。 其实,此时此刻,内心最淡定的,只有陈院长。 看着医院各个科室,各个部门被他调动起来的状况,他感到十分满意,经过这次评审工作,他更清楚,如何才能驾驭好下属,驾驭好傲娇的、各个科室的专家。 评审顺利落幕,陈院长如愿地从南江省卫生厅手中,接过三级甲等医院的牌匾。从此,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名声大噪,来参观的医院络绎不绝。 对于员工而言,评审带来的最大好处,是陈院长兑现了他的承诺,将各个级别的人员的工资和奖金,大幅度提高,一下子,作为主治医生的陈浩,收入提高了不少。 时间来到1993年底,翟向文突然宣布,他要休假一周,将侧脑室穿刺外引流的病例进行总结,写成一篇论文,科室的工作,交由苏承庆负责。 是的,到1993年,神经内科已经成功抢救了一百多例原发性和继发性脑室出血的病人,翟向文想趁着退休前,将论文写好,将主任医师拿下来。 此时此刻,翟向文是自信的,因为,有这么多成功的案例,写出来的文章,一定可以顺利发表在知名的杂志上。 翟向文休息第三天的上午,他突然回到科室,将正在查房的陈浩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陈医生,这篇论文,还是请你来写,你每天早上回来看看病人,然后将工作交给秦煜和李苹,抓紧将文章写出来。” “这是我列的表格,里面有关于所有病例的病情,治疗效果,治疗时间等参数,你可以参考一下。唉,我久不动笔,下不了手。” 在陈浩面前,翟向文终于无奈地低下他一向高昂的头颅。 “我试试吧,写好再给主任看看。”陈浩知道,这些表格,是翟向文原本的思路,他必须看过以后,再决定是否跟着这个思路走。 “好,抓紧一点。” “嗯,知道了。”陈浩知道翟向文时间的紧迫。 接下来,陈浩在家里开启了熬夜模式。 在搬进新家时,陈浩特意买了一张质量很好的电脑台。当时,丹萍还感到奇怪,问陈浩,电脑是什么东西。 其实,陈浩也不清楚,但在进修时,他在图书馆看过这方面的书,也听过周莹对他说起过电脑的事,陈浩知道,不用多久,电脑的时代就会来临。现在当成办公台,将来可以用作电脑台,这就是陈浩的眼光。 对于丹萍而言,陈浩熬夜不算什么,她已经习以为常,但现在看见陈浩连续几个晚上,都坐在电脑台前,翻阅资料,并不停地写,她知道,陈浩又有紧迫而且比较困难的任务了。 每每这样的时候,丹萍都会想方设法地做一些陈浩喜欢吃的东西,让熬夜的陈浩可以吃上可口的夜宵。 三天后,陈浩将写好的论文拿给翟向文。 “写好了,请翟主任过目,看看有哪些问题,我再修改修改。” “好,辛苦了。”翟向文想不到,仅仅三天时间,陈浩便写了出来,效率之高,令他感到意外。 翟向文迫不及待地,拿着稿件回到办公室,关起门来,细细阅读,越读,心里越感到高兴和震惊。 “好,写得好,呵呵,这个陈医生,从哪找来这么多有用的参考文献。”其实,这正是当时翟向文无从下手的原因。 当你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做过,做到什么程度,效果如何时,心里肯定没底,也就不敢动笔去写。 翟向文不再多想,将他早已想好的杂志的地址找出来,然后,骑着自行车,到附近的邮局,将陈浩写的稿件寄了出去,当然,署名时,翟向文第一,陈浩第二。 在国内,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在这方面确实走在前面,所以,文章投出去不久,就被杂志社采用。 这本杂志在国内的知名度很高,文章刊登出来后,不到半年时间,便被很多后来的作者引用,最终成为该杂志1994年度,被引用最多的文章之一,杂志社还专门发来了证书。 这个项目,还被评为江州市科技进步二等奖。凭着这些,翟向文顺利地拿到了主任医师的资格。 1993年底的一个下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周姐突然来到正在查看病历的陈浩身边。 “陈医生,请出来一下,有些话,想对你说。”周颖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好。”陈浩意识到,出事了,而且,这件事,对周姐的打击很大。 “陈医生,我要调离神经内科了,这几天在办手续,下周一走。”周颖一出口,就让陈浩大吃一惊。 “啊......你要调走?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真相,我知道你的性格很耿直,所以,我提醒你,但凡与专业无关的事,你都不要去管,不要去争。” “就算与专业有关的事,如果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你也尽量少出头,就算翟主任点你的名,适当的时候,你也要找借口推掉,特别面对敏感的事,敏感的人的时候,更要这样。” 就要离开神经内科了,周颖最担心的,是她视为弟弟一般的陈浩,特意来提醒陈浩。 “周姐,你要到哪个科室?” “高压氧舱!” “啊,你到高压氧舱?这不是浪费人才吗?要不,我找翟主任说一下。” “别,千万别,我的事,你千万不要问,更不要介入,否则,对你十分不利。好了,记住我的话,周姐看好你。”周颖说着,眼睛有点发红,赶紧与陈浩告别,转身离开。 第五十三章 特殊的病人 看着周颖远去的背影,将近十年的共事,陈浩得到周颖很多的帮助,很多时候,陈浩觉得,周颖就是自己的姐姐。 既然周颖不肯说出原因,以陈浩喜欢分析的习惯,他认为,在这件事上,周颖肯定认为,她自己也有错,换而言之,错并非全部在翟向文身上。 不过,究竟什么原因,要将一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医生,调到一个与原来的专业没有半点关系的科室呢,这样做,周姐的将来,肯定被毁掉了。 难道,周颖与翟向文之间,真的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无论如何,周颖的走,对陈浩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陈浩也记住了周颖的叮嘱,不再理会科室里,任何与专业无关的事情。 1994年春节后的一天,丹萍突然对陈浩说:“老公,我一个多月没有来例假了,是不是有了?用不用去检查一下?” “哦,是吗,别急,先观察一下。”陈浩并不着急。 “为什么?” “有一种情况,叫假孕,就是你很想怀孕,想的时间长了,就会出现很像怀孕的表现,甚至可以有妊娠反应,比如恶心,呕吐等等。所以,别急,等满2个月再去做检查。”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我真希望这次是真的。” “宝贝,我也希望是真的。”说罢,陈浩将赵丹萍揽入怀里。这是陈浩第一次称丹萍为宝贝,他太清楚赵丹萍内心的痛苦了。 2个月后,丹萍的例假还没有来,陈浩请假,带着丹萍到妇产科找王主任。 王主任让丹萍在诊床上躺好,然后用手轻柔地为丹萍进行腹部的触诊。 检查完,王主任笑着对陈浩和丹萍说:“恭喜你们,真的有了,不过,这只是我用手触摸的结果,陈医生,带你太太去做一些检查吧,很快就有结果。” 王主任将检查的申请单开好,陈浩带着丹萍,不一会,所有结果都出来了。陈浩拿着结果,满脸堆满笑容。 “是不是真的有了?”丹萍看见陈浩表情的变化,急切地问。 “对,是真的有了,我们去告诉王主任一声吧。” “好,太好了!”丹萍差点就要跳起来,激动的她,眼里有泪花。 “没事,该是我们的,一定是我们的。” “嗯......” 两个人手挽手,来到王主任的办公室,将结果递给王主任。 “哈哈,果然一点不差,没事,你太太很健康,你定期过来找我看看就行。”此时,外面已经有人传言,陈浩将成为神经内科的副主任。 陈浩虽然很年轻,但王主任相信,陈浩是可以胜任的。在医院里,关于陈浩的技术,人品,大家都给予极高的评价。 1994年六月的一个早上,陈浩刚回到病房,值班的李苹便走过来对他说:“陈老师,昨晚收了一个病人,直接从穗城出院,回到我们医院急诊,我急诊把他收进来了。” “什么病人?”看李苹着急的样子,陈浩意识到,这个病人不是重症,就是疑难杂症。 “是一个脑部动静脉畸形的病人,他在穗城做了伽马刀治疗,治疗后,病人的脑部出现严重的水肿,在穗城治疗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办法控制,家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只好带病人回我们医院治疗。” “哦,做伽马刀治疗?一会交班,你重点交这个病人,并提出全科讨论,就说是我建议的。”陈浩知道,国内刚兴起伽马刀治疗,无论技术还是经验,都非常不足。 “好的,我知道了。”曾经的学霸李苹,内心很崇拜陈浩。 交班时,李苹按照陈浩的意思,提出将这个病人进行全科讨论,听取各位老师的意见,采取更好的治疗方案。 “嗯,这个提议好,对于伽马刀治疗以及治疗后的副作用,我们是第一次接触,拿出来讨论,非常有必要。李医生,你这个高才生,先说说你的看法。” 李苹是翟向文要来的人,也是翟向文喜欢的人。 “嗯,这个病人很年轻,我看他治疗前和治疗后的病灶的对比,对动静脉畸形的治疗是成功的,但治疗的副作用,现在看起来是要命的,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李苹的话很实在,不懂就是不懂。当医生的,就怕不懂装懂,就像韩治乱穿刺一样,会要病人的命的。 “呵呵,这个病人是李医生收的,属于陈医生这一组,我们还是听听陈医生的意见吧。”苏承庆也不敢多说。是啊,他们不仅没见过,连这方面的书,他们都没有看过,怎么敢随便说话呢。 “我说几句吧。”陈浩看见大家都不愿意说,终于开口了。此时的陈浩,在专业上,已经隐隐有点霸气了。 “第一,我看了病人手术前的脑血管造影(DSA),病人脑部动静脉畸形的范围比较大,而且,位置刚好在大脑半球的中央,开颅手术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个部位,如此大范围的动静脉畸形,放在以前,病人只有等死一条路。现在,伽马刀的引入,为这类病人提供了一线生机。” “不过,伽马刀刚引进不久,对于这样的病人,该针对多大的范围的病灶,进行伽马射线的照射?每次照射的剂量要多少才合适?我相信,他们心中是没有底的。” “具体到这个病人而言,病灶的治疗确实很彻底,但伽马射线所引起的副作用出来了。而且,这种副作用,经过如这么的时间的治疗,效果竟然如此的差,估计他们也没有预料到。” “这也提醒我们,针对这类病人,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当然,这个病人颅内高压的症状如此明显,有一部分原因,与他的年龄有关。” “病人年轻,脑没有萎缩,也就没有多少代偿的空间,所以,对脑水肿的承受能力肯定差。”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针对脑水肿进行治疗。据我看过的、不多的资料,这样的水肿,糖皮质激素的疗效是最好的。所以,接下来,主要的用药,还是在这个方面。” 第五十四章 见招拆招 陈浩侃侃而谈,条理清晰,逻辑性极强,可行性也很高,大家听着,不停地点头。 “好,陈医生说得非常好,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知识,这个病人,值得我们继续治疗和观察,为以后遇到类似的病人积累经验。” 翟向文十分欣赏陈浩,欣赏他对新知识的紧密跟踪,欣赏他严谨的逻辑思维能力。 这个病人的家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陈医生,我一会回去筹钱,保证不会欠医院的费用,请你们多费心。”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你这样做,非常好。刚才在床边这个女的,是你的儿媳妇吗?” “可以算是吧,我倒是非常希望他们能马上结婚。” “嗯,什么意思?”陈浩听出问题来了。 “唉,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他们一起到了深圳,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已经准备好了,再干一年,攒多点钱,就举行婚礼。” “女孩子是北方人,长得又漂亮,也很懂事。我儿子病了这么久,她形影不离,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我这个做父亲的,既觉得对不起儿子,也觉得对不起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老人家说着,有点哽咽了。 “我们一起努力,尽量帮助你儿子度过脑水肿这个难关,只要度过这个难关,今后就好办了。”陈浩鼓励病人的父亲。 “谢谢,非常感谢,我走了。”病人的父亲显得很匆忙。是啊,他必须赶回去筹钱,在他的内心深处,觉得医生为了他的儿子,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心血,如果再欠医院的钱,实在过意不去。 “你们两个,有时间多与病人聊聊天,也可以多点向病人的未婚妻普及一下相关的知识。嗯,这样的女孩子,实在难得,好人必须得到好报,我们必须尽力。” “在穗城,他们用上了抗癫痫的药物,这是为了防止术后癫痫发作的,这样的用药,没有问题。不过,如此严重的水肿,这些药物,未必防得住,要注意观察。” 陈浩对秦煜和李苹下达了十分明确的指令。理性的陈浩,其实内心是十分感性的,只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的感性部分,被他理性的外表和语言所掩盖。 “陈老师,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敏感的李苹,已经感觉到了陈浩的那份感性,心中也为陈浩的感性所感动。 几天后,病人的父亲拿着借来的钱,去住院收费处交了一千元,然后,悄悄塞给陈浩200元。不管陈浩如何推辞,病人的父亲坚持要给。 陈浩很了解病人的老父亲的心态,他肯定觉得,我这个钱给了,医生一定会加倍的努力,为他的儿子治病,陈浩如果不收,他心中难安。 陈浩将这200元收了下来。200元,可以为病人做不少事情了,再说了,这200元,是病人的父亲求多少人,费了多少口舌才能借到手的? 等病人的父亲离开,陈浩拿起病人的住院卡,带着这200元,到不远处的住院收费处。 “红姐,麻烦开一下门。”陈浩不想站在过道上,通过窗口交这笔钱。 “陈医生,怎么又是你,是不是又有病人托你帮他交钱了?”被陈浩称为红姐的、身型肥胖的女子笑着走过来,为陈浩打开收费处双重大门。 “呵呵,又是200块,咦,这个病人今天不是刚交过一千块吗?”红姐的业务很熟,一眼就看出问题。 “对,没错,他刚回家借到200块,又赶回去了,托我帮他交这200块。” “得,陈医生,我服你了。”红姐与陈浩已经老熟人了,陈浩每次都是100块或者几百块甚至50块这样为病人交钱,作为医院的老员工,红姐哪有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过,明白归明白,既然陈浩不愿意说,说明陈浩不愿意别人知道,她也没有多嘴,每次,她都会为陈浩办好所有手续,包括出具标准的收据。 红姐虽然不说,不过,心如明镜的她,很是为陈浩的举动所感动。所以,每次见到陈浩过来,她都第一时间为陈浩办好手续。 并不是清贫的陈浩不爱钱,而是在陈浩的心中,有着非常明确的界线,什么钱可以收,什么钱绝对不能收,陈浩从来没有逾越他自己为自己划好的红线。 陈浩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个晚上,病人出现癫痫大发作,而且,当晚连续发作了几次。 第二天陈浩带着秦煜和李苹查房时,发现病人的头痛更加剧烈,人也处于轻度的谵妄状态,很显然,癫痫发作,令病人的脑部缺氧,从而导致脑水肿加重,病情也跟着加重。 “必须马上控制癫痫,否则,脑水肿很难控制。今天起,在原来服用的卡马西平的基础上,加用丙戊酸钠糖衣片,每天三次,每次0.2克,另外,可以加用γ-氨络酸片。”陈浩对李苹说。 “好,我记录好了。” “如果谵妄很明显,可以临时加用氯硝基安定,每晚1毫克,既可以镇静,也可以起到抗癫痫的作用。” 陈浩针对癫痫发作,一套组合拳下去,接下来的日子,癫痫再也没有发作。 陈浩很快发现,自从出现癫痫发作后,病人的情绪变得波动极大,一会躁狂,一会消沉,有时会无缘无故对女朋友大发雷霆,如果他手脚的力量足够,说不定,还会对女朋友大打出手,这种态势,给人一种感觉,他想逼女朋友离开他。 也许,他意识到,他的病治不好了,与其这样耗下去,将家里的经济耗干,将女朋友的青春耗掉,还不如干脆不治疗了。 所以,病人在这段时间,吃东西极少,甚至不愿意吃东西,但面对始终不离不弃的女朋友,他又不好将送到嘴边的饭菜打翻。 第五十五章 爸爸中风了 病人这样的情绪,对疾病的治疗极为不利。陈浩决定,由李苹与病人的女朋友多点聊聊,开解开解她,使她能稳定在病人身边。 陈浩则亲自出马,与病人沟通,告诉病人,水肿的高峰期正在过去,虽然不能一下子回复到正常水平,但总体的趋势,是向好的,癫痫只不过是这种疾病的一个表现,是可以控制,甚至是可以治好的。 病人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小伙子,听着陈浩深深浅浅的分析和讲解,他也开始慢慢明白,自己的疾病究竟是怎么回事,需要如何配合医生的治疗。比如,保证足够的能量和蛋白质的摄入等等,对治疗的成功,都是至关重要的。 陈浩还根据他们家的家庭情况,让病人的父亲回家多带点鸡蛋来,保证病人一天能吃上两个鸡蛋。 是啊,对于病人的父亲而言,这也许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其实,陈浩对病人的女朋友的顾虑是多余的,她早已经下定决心,今生今世,非他不嫁,这是李苹与病人的女朋友聊天后告诉陈浩的。 “上天总会给不幸的人留一条活路的,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陈浩听完李苹的话,暗自叹了一声,并暗暗为这个小伙子祈祷。 病人确实抓住了!在陈浩和李苹的关心和劝说下,病人下定决心,与病魔战斗,绝不辜负老父的苦心,绝不辜负未婚妻那深深的爱意,绝不辜负未婚妻衣不解带的日夜照顾。 有时候,一个人内心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病人的病情,终于出现转机,当然,这也是病人的病情到了转折点的时刻。 癫痫控制了,脑水肿也在慢慢消退,病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起来。 经过长达半年多的治疗,病人终于出院了。 出院前,陈浩将一沓收据交到病人的老父亲手中,说:“这是我帮你交的住院费,这些钱,都是你给我的,你拿去结账吧。” “这......”这个在儿子命悬一线的时刻,也在顽强支撑着的老人,拿着陈浩递给他的单据,一时间,哽咽得不能言语。 “陈医生,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永远不会忘记。”过了一会,缓过神来的病人的老父亲,握着陈浩的手,动情地说。 因为这次住院,病人与陈浩成为朋友,尽管病人后来远赴深圳,但他一直没有忘记陈浩,逢年过节,或打电话问候,或寄来礼物表达节日的祝贺,这段友谊,一直在持续,从不间断。 这个病人出院不久,陈浩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一天早上,陈浩刚回到科室,便接到大姐的电话,说爸爸中风了,听妈妈说,已经快不行了,她们已经将爸爸放在大厅里了。 在老家,一个老人如果快不行了,按照习俗,必须放在家中的厅里。 然后,陈浩向翟向文请假,翟向文一听,赶紧说:“快,快回去,越快越好。” 虽然这个时候没有溶栓的药物,但根据陈浩的经验,这些药物,对急性脑梗死的病人,还是有效的。 陈浩接着吩咐秦煜和李苹,让他们管好各自分管的病人,陈浩便离开病房,来到医院的门口,乘坐公交车,到北区的长途车站,坐车回家。 回到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家的大门紧闭,陈浩推门进去,只见父亲躺在大厅的地上的一张草席上,陈浩看见,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劳碌一生的父亲,晚景竟然如此的凄凉。 陈浩不敢怠慢,马上在父亲身边的地上坐下来,将手中的药物等物品放在地上,仔细为父亲做体格检查。 检查一番后,陈浩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以他的判断,父亲只是轻度的中风,虽然言语欠清,但还可含糊地表达他的想法,右侧手脚不能抬起来,但关节还可以活动,还不至于到完全瘫痪的地步。 陈浩请大嫂搬来一张椅子,并在椅子上绑好一根竹竿,在竹竿的顶部挂一个衣架。 陈浩自己,则马上加好药物,为爸爸打上他带回来的针水,然后将针水的滴速调好。 “阿浩,怎么样?”妈妈问。 “妈,估计问题不大,看看打完今天的针水再说。”陈浩不敢将话说满。 “大嫂,附近谁家有电话?” “隔壁的罗家有。” “好,我去打个电话给丹萍,她还不知道我回来。”陈浩在大嫂的陪同下,来到隔壁的罗家,打电话给丹萍。 此时的陈浩,家里已经安装了固定电话,大大方便了陈浩的工作,科室有事时,再也不用派人到楼下大声喊叫了。 “啊......爸爸中风了?要不,我也请假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丹萍听罢,大吃一惊。 “好的,你也要小心,要注意休息,需要我帮忙的话,打电话给我。”丹萍的心,始终放不下陈浩。 除了吃午饭和晚饭,陈浩一直守候在爸爸的身边,调整液体的滴速,观察病情的变化。 晚饭后不久,爸爸的说话变得清晰起来,妈妈和大嫂看见,感到十分高兴。到了晚上十点多,爸爸的腿可以抬离地面了,陈浩鼓励他尽量活动。 半夜时分,爸爸要求坐起来,陈浩将他扶起来,并端来温开水,让他多喝点水。爸爸坐了一会,便要陈浩扶他站起来。 陈浩在大嫂的协助下,将爸爸慢慢扶起来,陈浩让他先站一会,然后再试着迈开腿走几步,这个时候,妈妈已经起来了,看见眼前的情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在广大的城镇和乡村,一旦家中有人中风,家人都不会选择将病人送到医院,只留在家里等。 第五十六章 为儿女取名 如果病人能慢慢熬过来,就算是运气很好的了。大多数病人,就在这等待中,因为并发症而死去。 陈浩的妈妈根本没有想到,只用半天的时间,这个小儿子,竟然能让中风的丈夫站立起来了。 “肚子有点饿了,煮点粥给我吃吧,吃点咸鱼就行。”陈浩的爸爸感觉肚子饿了,这是好事,陈浩的妈妈赶紧答应,大嫂马上动手。 第二天早上,爸爸已经可以站起来,缓慢地独自走路了,虽然右下肢有点拖曳,对于陈浩而言,对于陈浩的妈妈和大嫂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 “阿凤,你去打电话给大姐,告诉她,爸爸好了,让她不用跑回来了。”妈妈高兴地对大嫂说。 “好,我这就去。”大嫂当然也很高兴。 “阿浩,还要不要打针?” “要,等爸爸吃完早餐,我再为他打针,要连续打三天,然后,我到药店买些药,让爸爸长期口服。” “好,好,听你的。”看见儿子如此厉害,妈妈的心里,十分高兴。 三天后,爸爸已经行走自如了,陈浩到药店买回阿司匹林和胃药,叮嘱爸爸,每天都必须服用一片阿司匹林和一片胃药。陈浩这样的配方,是担心阿司匹林对胃肠道的副作用。 “爸、妈、大嫂,我回去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打我家里的电话,不管什么时间都可以,千万别耽误。电话号码,我已经写给大嫂了。”陈浩家的电话座机,也是装好不久,还来不及将号码告诉家人。 “好,知道了,老头子,你疼爱这个乖仔,真的没有错。”妈妈对爸爸说。 “看你说的,哪个我不疼爱?”爸爸白了妈妈一眼。是啊,大嫂就在身边,妈妈这句话,显然是不合适的,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爸爸的恢复,还是很好的。 回到家,陈浩将情况告诉丹萍,丹萍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周二上午,是陈浩出门诊的时间。 陈浩看病的速度不快,但非常认真,对待病人的态度很好,治疗的效果也很好。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陈浩的病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而且,找陈浩看过病的病人,很少再去找其他医生了。 快到下午一点,陈浩才看完手上的病人,他站起来,伸伸腰,然后去洗干净手,准备离开。 这时,一对中年男女走了进来,男子的手上,提着一个纸箱。 女子来到陈浩跟前,叫了一声:“救命恩人,你还记得我吗?”说完,女子就要跪下来。陈浩眼疾手快,一把将女子托住,并用力将她托起来。 “别这样,千万别这样,你们请坐。”陈浩请他们坐下,然后仔细打量着这眼前的两个人。奇怪的是,一向记忆力很好的陈浩,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称呼自己为“救命恩人”,还要向自己下跪。 “陈医生,认不出我们了?”男的问。 “很抱歉,实在认不出来了。”陈浩老实回答。 “她就是你当年花了很多心血抢救回来的、隐球菌性脑膜炎的病人啊!”男的用手指着女子说。 “啊......是你......”陈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脸色红润,微微发胖、精神奕奕的女人,竟然是当年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重症病人。 陈浩伸出手,与他们夫妻俩握手。 “真是想不到,你的身体变得这么好,认不出,绝对认不出了。你们这次来,有事吗?” “没有,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我们先到病房,他们说你在门诊,我们一直在外面等候,也一直在听等候你看病的人说你的好。” “呵呵,几年前,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好,知道你的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咯。”女人显得很高兴。 “都这么迟了,我们请你吃个午饭吧。”男人开口邀请陈浩。 “谢谢!家里已经煮好饭了,老婆大着肚子,我必须回去的。” “哦,陈医生快要做爸爸了?恭喜啊!” “谢谢!很快了。” “那好,我们不打扰你了,这是一只我们自家养的大阉鸡,送给你,以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来感谢你,实在抱歉。” “快别这样说,看见你这么健康,我就特别高兴。”是啊,作为医生,看见经自己治疗的病人能恢复得如此的好,是最值得高兴和安慰的事。 回到家,陈浩将遇到的情况告诉丹萍,丹萍也十分感慨。 “其实,不少病人都有一颗感恩的心,至于他们是否用物质来回报你,并不重要。” “是啊,我的门诊病人越来越多,也是他们回报我的一种方式。信任和理解,其实是一种最好的回报。”陈浩很赞同丹萍的看法,并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在丹萍的协助下,陈浩动手将鸡杀了,清理干净,砍成大小合适的碎块,用保鲜袋装好,放进买回来不久的冰箱里保存。 是的,陈浩已经为丹萍和即将出生的儿子或者女儿做好了准备。 “老公,你为我们的宝宝起好名字了没有?”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丹萍问。 “想过了,不过,未必合你的心意,我说给你听听,看看行不行。” “快,快说给我听听。” 听说陈浩已经为还未出生的宝宝起好了名字,丹萍顿时兴趣大增。 “如果是个姑娘,取单一个‘静’字,我希望我的女儿一生安静,宁静,恬静;如果是个小子,取名飞扬,希望他不要像我,我太内向了,今后的社会,容不下我这样的人。” “胡说,谁说这个社会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丹萍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陈浩对他自己的说法。 “嗯,你起的这两个名字,我都很喜欢,就这么定了。飞扬,老公,是不是有典故?”文科出身的赵丹萍,已经想到了一个典故。 “嗯,是的,我从刘邦的‘大风歌’里取的。” “我就说嘛,这首诗,我也会背。”丹萍说完,夫妻俩一起,在床上轻声吟诵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哈哈......好,太好了。”陈浩哈哈大笑,这笑声,透着快意,透着满足,透着期待。 第五十七章 陈浩猜中了 因为胎儿太大,也因为超过了预产期,更因为这个胎儿,对于陈浩和丹萍而言,是珍贵胎儿,所以,王主任果断决定,剖腹产。 1994年10月18日晚上十点半,丹萍被推进手术室,陈浩与丹萍的妈妈守候在手术室的门口。 因为陈浩的爸爸刚中风不久,妈妈需要在家里照顾爸爸,经过与丹萍的妈妈李珍商量,李珍答应过来为他们带小孩。 这样的等待,虽然时间不长,却是很折磨人的。 “阿浩,你猜猜看,是小子还是姑娘?”李珍问陈浩。 “呵呵,妈,我也猜不了,不过,不管是小子还是姑娘,我都喜欢。”陈浩确实不知道婴儿的性别,陈浩也确实是不管男女,他都喜欢。 陈浩的回答,令李珍高兴。 是啊,老一代人,最担心的,就是男方家里会嫌弃生一个女儿。 在只准生一个的年代,如果生一个女儿,在江州市范围内,会令很多人不满的,李珍本人就因为儿媳生一个女儿而不满,整天嘟嘟囔的,要求儿媳再生一个。 推己及人,李珍担心,陈浩会嫌弃丹萍生女儿,陈浩的回答,自然令李珍大松一口气。 十一点十五分,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名护士抱着一名婴儿走了出来。 “谢谢!”陈浩赶紧将一个红包塞到护士的口袋里。这是江州市的习俗,不管是谁,这个红包必须给,护士也必须收。 “还要多久?” “很快了,母子平安,放心吧。”说罢,护士抱着婴儿,转身走进手术室。 “6斤9两,哈哈,我这乖外孙6斤9两。”李珍喜不自禁,不停地来回走动。 住院几天后,丹萍拆了线便马上回家,经验丰富的李珍,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丹萍回到家,便进入坐月子状态。 从此,家里充满了欢乐,充满了婴儿的哭声和笑声,充满了婴儿带来的、特别好闻的奶骚味,充满了温馨与爱。 翟向文将在1995年春节后退休,按照翟向文的设想,他退休后,苏承庆担任神经内科的主任,韩治和陈浩分别担任副主任,韩治主要负责教学和科研工作,陈浩负责临床工作。 从1994年底开始,翟向文多次找陈浩谈话,将他的设想告诉陈浩,也让陈浩做好准备。 原本对从事行政工作并不感冒的陈浩,在翟向文的反复“劝说”下,也开始心动了。陈浩之所以心动,是因为在科室和医院里,很多人认为,陈浩是一个专业狂人,对于管理,陈浩肯定不行。 陈浩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找机会一展身手,干一番事业,让所有人知道,他陈浩并不是一个“书呆子”。 不过,陈浩想归想,头脑还保持着应有的、异常的清醒。 “主任,我们神经内科一直只设一个主任,您的设想虽然好,但一下子从一个主任增加到三个,医院这一关,很难通过。”光是陈浩这句话,就能看出,陈浩还真不是一个书呆子。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与陈院长沟通过了,他满口答应,还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另外,我也让韩医生在上面帮你说一说,这件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谢谢主任的厚爱!不管结局如何,主任的这份关心,我定当永远铭记。” 陈浩并没有因为翟向文的话而昏了头。特别是当他听翟向文说,叫韩治帮忙时,陈浩隐约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凉凉的了。 “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翟向文听出陈浩的话里有话。 “主任,不是我不相信您,您已经尽最大努力在帮我了。不过,主任想一想,前任的陈院长退休后,是怎样被现在这位陈院长对待的?两位陈院长的人品,您更相信哪一位?” “你的意思,陈院长在敷衍我?” “极有可能。”陈浩干脆把话说透。 “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办?”翟向文被陈浩的分析说动了。 “主任,我很好办,继续当我的医生呗。” “好,你有这样的心态就好,其它的,我继续努力,成败与否,就看天意吧。”翟向文不敢说肯定的话了。 当天晚上,陈浩与丹萍说起这件事,丹萍也认同陈浩的分析。 “老公,翟主任确实为你好,你也有这个才能,如果真的不行,你怎么想?”丹萍是了解陈浩的。 “我确实想在这个岗位上尝试一下我的能力,我也想向所有人证明,我并不是一个书呆子,不过,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韩治是不会让我上去的,陈院长也不会多设一个岗位的。”在丹萍面前,陈浩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嗯,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别到时候一旦落空,你心里难受。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要与这个姓韩的计较。” “好,我知道了。”陈浩虽然这样说,心中多少还存留一点希冀。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1995年三月,既是医院中层换届的时间,也是翟向文退休的时间。 陈院长刻意将换届工作搞得很隆重,让人感觉,这次的换届,绝对是公平、公开、公正的。 随着各个科室岗位的公布,翟向文的心,一点点地走向冰点。 翟向文依旧不死心,继续去找陈院长,找韩治。 此时的陈院长,依旧答应翟向文,保证在神经内科,设置一正两副一共三个主任,韩治则表示说不上话,插不了手。 真相终将会大白于天下,当换届的结果正式公布时,神经内科的设置,与陈浩的想法是一致的,与翟向文得到的承诺是不一样的。 最终,苏承庆成为神经内科新一届的主任,韩治继续担任人事科科长,兼任神经内科副主任。 其实,对于苏承庆而言,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从韩治到人事科工作后,大家都看得出,韩治的重点,已经远离临床,向行政方向倾斜了。而苏承庆是非常希望陈浩能当选的,这样一来,陈浩可以为苏承庆分担一部分工作压力。 第五十八章 看到希望 各种的事与愿违,令翟向文十分愤怒。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将陈浩叫到他的办公室。 “陈医生,对不起你!” “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已经尽力了,您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如果有错,不是您的错,而是他们。”陈浩刻意用他们,暗指韩治,至于翟向文是否意识到,那是他的事情了。 “这个混蛋,真是一个卑鄙小人,竟然将我骗到最后一刻!”翟向文平时极少骂人,现在的翟向文,已经暴怒了。 “主任,您别与这些人计较,好好享受您的退休生活,我嘛,继续做我的医生。” 陈浩不想将事情闹大,尽量劝翟向文。 “特么的,想不到,临退休,被这个家伙戏耍了一把。好吧,我听你的,不理这件事了,你可要继续好好干,我就不相信,附属医院的神经内科,没有你出头之日。” 翟向文对陈浩,那是真的好。 换届一周后的一个周三的上午,韩治回来科室参加交班,大家对他的出现,感到愕然。是啊,已经久未露面的韩治,现在来干什么? 交完班,韩治来到陈浩身边,将陈浩叫到病房走廊的一个僻静处。 “阿陈,对不起,这次抢了你的主任位置,我也没有办法帮到你,实在抱歉!”原来,韩治是为这件事而来。 “哎,韩科长,这与你没有关系,我早就想过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医院怎么可能突然在神经内科增加两个主任的名额呢,你上去是对的,对我们科有好处,你别放在心里,我真的无所谓。” 对于醉心于行政的人,陈浩慢慢琢磨出来,他们更喜欢人们称呼他的职务,以前什么亲热的称呼,他们并不感冒。自从进修回来后,陈浩就一直这样称呼韩治,韩治也没有纠正他。 “不是这样,你上来,起码能将科室的临床带起来,唉,没办法,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尽力。”韩治还是担心,陈浩心中还有没解开的结。 “嗯,没关系,我更在意的,是业务上的提高。哎,对了,今年好像要进行全省英语晋升统考,不知道文件下来了没有。”陈浩将话题扯开。 “还没有呢,这件事,你放心,一旦有文件,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过,以你的水平,呵呵,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难说,不知道这次的出题方向怎么样,有消息通知我一下。” “好咧,那我走了。”韩治说完,与陈浩握了握手,告别而去。 是的,此时的韩治与陈浩,关系还算是不错的,至少,表面上,两人相处得还是比较好的。 消息明朗的当晚,陈浩独自一人,在楼下的大球场的灯光昏暗处,慢慢地走。他不敢在家里发呆,怕影响到丹萍和儿子。 陈浩在慢慢走,慢慢地进行自我调整。这是陈浩的一个强项,但凡遇到重大的变故,陈浩都会让自己安静下来,慢慢调整,而且,他不会让这些事情,留到第二天再处理。 一个小时后,陈浩彻底调整过来,才回到家里。 “科室有事?”丹萍看见陈浩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嗯,有个病人的病情有点变化,让我回去看看。”陈浩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在陈浩问韩治后不久,省卫生厅的通知发了下来,从今年开始,晋升职称的英语考试,改为全省统考,每次考试的成绩,有效期为三年,而且,省卫生厅还专门编写了教材,供大家复习。 韩治将这个消息告诉陈浩,陈浩请韩治帮他订一套复习资料。 从拿到资料到年底的考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复习时间。不过,陈浩在拿到这本复习资料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内容,陈浩有把握,就算不复习,也能拿到80分以上。不过,这不是陈浩的性格,他拿着复习资料,有空的时候看一下,当然,绝对没有当年看Neurology时的劲头了。 1996年初,陈浩与韩治一起参加全省的英语统考,最终成绩出来,陈浩拿了95分,韩治拿了97分。对于这样的成绩,陈浩是认可的,毕竟,韩治是研究生毕业,学习英语的时间,要比陈浩多很多。 儿子出生后,家里的开销一下子大了很多,陈浩的工资和奖金虽然涨了不少,但是,面对昂贵的进口奶粉,陈浩还是感到有点吃不消。 他记得,进修的时候,周莹对他说过,他们的老主任外出会诊,收入不菲。可是,这条路,对于目前的陈浩而言,显然是行不通的。 是啊,陈浩虽然厉害,但毕竟年轻,兄弟医院要请人会诊,也不会将年轻的陈浩考虑在内,被请最多的,还是苏承庆和返聘回来的翟向文。 这样的局面,对于陈浩而言,一时间,是无法解决的。 既然无法解决,陈浩就放下它。是啊,经过全面考量后,依旧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陈浩不会继续纠结,大不了,大人们省着点就行,在这方面,丹萍是支持陈浩的。 1996年底,陈浩顺利通过副主任医师的评审,成为一名副主任医师,同样地,他也是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1997年元旦刚过,一个令陈浩怦然心动的消息在医院传开来:深圳市福田医院的领导层,将在他们的院长带领下,到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拜年。 一家医院到另一家医院拜年,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过,这家福田医院,对于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而言,却一点也不寻常。 福田医院不走寻常路,在过去的几年间,从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挖走”了好几名技术骨干,令他们医院的医疗技术水平迅速提升。 尝过甜头的他们,这一次来,据透露消息给陈浩的人说,他们是带着他们想要的人的名单而来的。 更让陈浩感到兴奋和躁动的是,这个人明确告诉陈浩,名单中,有陈浩的名字。 第五十九章 临别忠告 陈浩有理由相信,以他在医院里的名气,以他的职称,以他的年龄,应当是最具竞争力的人选。 当陈浩将这些情况告诉丹萍时,丹萍也为之高兴。 “好,既然这样,不如换一个地方,省得在这里过得如此的憋屈。我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我毕业的学校,我有国家颁发的教师资格证书,我的能力,到深圳,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工作。”丹萍既是鼓励陈浩,也是安慰陈浩。 就在陈浩充满期盼,跃跃欲试的时刻,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已经退休返聘,固定在门诊坐诊的翟向文,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病房的翟向文,这段时间,频繁回到病房,回到主任办公室,与苏承庆关起门来,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接着,一向很少到医院办公大楼的苏承庆,开始经常往办公大楼走。 更诡异的是,一向对陈浩很好的翟向文,每次回来,都没有找陈浩,更不可能与陈浩有任何交流。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这一切,陈浩看在眼里,内心也在思考。 陈浩可以肯定的是,翟向文的回来,绝非无意,更不是偶然,一定有着明确的目的。苏承庆频繁到医院办公大楼,一定与翟向文的回来有关,这样一联想,陈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翟向文已经得知消息,特意回来动员苏承庆,由苏承庆出面,将自己拦住?”陈浩有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目前的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除了科室主任苏承庆,其他的,能在专业上摆得上“台面”,撑得住场面的人,除了陈浩,别无他人。 换而言之,如果陈浩真的到深圳,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就会面临着被江州市人民医院超越的危险。 如果留住陈浩,由陈浩接着苏承庆带多几年,像李苹和秦煜这些人,就会慢慢接上来,就不会出现断层。 这个问题,翟向文看得清楚,苏承庆同样看得清楚,所以,他们极有可能通过韩治,将陈浩的名字,在人事科这一关拦下来。 因为一旦送到医院委员会讨论,对下面的科室一无所知的陈院长,是不会因为某个人,而与福田医院的院长闹翻的。 陈浩的分析能力是非常厉害的,他的推断,很快得到证实。 据朋友说,陈浩的名字,根本没有出现在最终呈送给医院委员会讨论的名单上,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李嘉文。 原本一腔热血的陈浩,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他也瞬间冷静了。 如果是翟向文、苏承庆和韩治三人联手,陈浩是根本没有希望的。陈院长和韩治可以拦住陈浩,不让他当副主任。现在,再加上翟向文和苏承庆联手,他更没有可能离开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 第一次,陈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命运,竟然被别人轻易拿捏,而且拿捏得死死的,让他无话可说,无路可走。 是啊,此时此刻的陈浩,可以向谁诉说?以陈浩的性格,不可能出卖向他透露信息的前辈朋友,他能做的,只有打掉牙齿和血吞。 最终,李嘉文被选中。看来,福田医院的神经内科力量非常薄弱,连一个主治医师,一个能力比陈浩差很远的李嘉文,他们也愿意接受。 对于李嘉文而言,当然是高兴的。在神经内科,有陈浩在,李嘉文没有出头之日。虽然李嘉文很佩服陈浩,与陈浩的关系也不错,但在这样的氛围下,李嘉文感到很压抑。现在,能离开这样的环境,李嘉文当然愿意。 李嘉文临走前,找一个他值班的晚上,请陈浩到科室,两个人在值班房里,聊了很久。 “阿浩,这件事,并不是我从中插手挤掉你的,你可不要误会。”李嘉文早已经称陈浩为“阿浩”了,只有韩治仍在称呼陈浩为“阿陈”。 “师兄,这件事我分析过,与你无关,我肯定不会怪你,祝你一路好运。”陈浩也改了称呼。毕竟,李嘉文是他真正的师兄。 “翟主任找过我,苏主任找过我,对于我而言,我当然想去,虽然他们没有提及你,但我知道,你才是福田医院真正要的人。” “两位主任这样做,并不是想害你,而是舍不得你走。阿浩,我知道,你现在也很不得志,你也很想离开,不过,有这三个人在,你是无法离开的。” “你以后要注意的,不是两位主任,而是经常和我们一起打球的韩治,这个人,表面对你好,那是迫不得已的,因为你专业太强大了,他在专业上不敢惹你,而且还想利用你。所以,他才是你今后需要提防的人。” “不过,我知道你的性格,你是不会刻意去提防一个人的,不过,小心还是要的。以我的估计,这个人,野心很大,肯定不会甘心于人事科这个位置,如果我没猜错,你将来的日子更加难过。如果你觉得有需要,到时可以联系我,我一定尽力帮一把。” 临走前,李嘉文一番肺腑之言,令陈浩十分感动。 “非常感谢师兄的良言相告,如果将来真的走投无路,我肯定要找师兄帮忙的,师兄以后回到江州,一定告诉我,咱们找时间聚一聚。”想起与李嘉文一起相处的日子,陈浩不由伤感起来。 也就是从1996年开始,原本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的陈浩,头发开始渐渐变白,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丹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这两年,老公所承受的打击有多大。在专业上,丹萍从来没有看见陈浩服输过,但在这些问题上,陈浩的致命弱点暴露无遗:没有强硬的后台! 李珍也通过丹萍的口,知道女婿的情况,母女俩,想尽办法,减少陈浩在家中的负担,并想尽办法,做各种滋补品给陈浩吃。 这一次,陈浩失落很久,才慢慢缓过来。这是陈浩自我调节所用的、时间最长的一次,翟向文和苏承庆的“爱才”,躺枪的,却是他们爱的才。 第六十一章 眼前一亮 “陈教授,可以了吗?” “可以了,走吧。”早已准备好的陈浩,关好门,与银正才一起,往饭堂走去。 吃完早餐,银正才带着陈浩,往新的住院大楼二楼走去。 才踏入内科病房的大门,一位浓眉大眼,面容英俊,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粗壮的人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陈教授,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内科主任黄贤,黄主任,82年毕业于江州医学院。” “黄主任您好!”陈浩主动向前一步,与黄贤握手。 “黄主任,这位就是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的陈浩教授,也是我的老师。”银正才及时向黄贤介绍陈浩。 “哦,陈教授,欢迎你!久仰大名,想不到,陈教授是如此的年轻。”陈浩的年轻,确实令黄贤感到吃惊。 黄贤也许认为,名声在外的陈浩,而且还是副主任医师,年纪应该是比较大的,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斯文儒雅。 此时此刻,陈浩与黄贤站在一起,一个高大粗壮,皮肤黝黑,一个身材瘦小,皮肤白净,两个人,在走廊里一站,对比鲜明,真有点“黑白双雄”的意味。 “陈教授,快请,我们正准备交班,有个疑难病例,你来了,正好指导我们。银科长,谢谢了,陈教授交给我吧。”黄贤拉着陈浩的手,往医生办公室里走去。 医生办公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这个时间点,医生们能来得这么齐,看来,黄主任的管理能力还是很强的。 陈浩并不知道,黄主任已经接到通知,说陈浩教授今天要来,所以,命令所有的医生,都要提前到科室集中。 黄贤将陈浩介绍给包括护士在内的全体科室人员,然后将护士长和两位将近五十岁的主治医生介绍给陈浩。 看得出,除了黄主任,这两位主治医生,应该是科室的主力,一位姓林名广,一位姓林名祥。 黄主任将陈浩的底细说了一番,看来,黄主任对陈浩还是很了解的,经过黄主任的介绍,包括两位林主治在内的人员,看向陈浩的目光里,带着崇拜。 是啊,在整个江州市,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确实不容易,也确实值得他们尊敬和崇拜。 交完班,黄贤让全体医生留下,进行疑难病例讨论。 “请主管的林广主治将病情介绍一下。”黄贤不敢大意,一开始便让林广出马。 “尊敬的黄主任,尊敬的陈教授,我现在将病人的情况,向各位介绍。”林广站起来,普通话虽然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陈浩还是能听得懂的。 “患者男性,48岁,农民。因进行性双上肢麻木、乏力和肌肉萎缩一年来诊。” “近一年来,患者出现双侧上肢麻木感,同时伴随双上肢乏力,开始时没有重视,继续在家里干农活,后来,症状逐渐加重,并伴随双上肢的肌肉萎缩,不能干重的体力活动,双手握锄头也感到非常困难。” 林广的汇报,很有条理,也很规范。 “嗯,缓达县人民医院内科的水平,并没有想象中的差。”这是陈浩的第一个判断。 “患者患病以来,二便功能正常,但性功能比以前下降明显,病人的家族中,没有类似疾病的患者,病人没有高血压和糖尿病病史,发病前几年,没有农药接触史。”林广继续汇报。 “入院后,体格检查发现,病人的双上肢肌肉萎缩比较明显,以双上肢的远端为主,特别是大小鱼际肌和骨间肌明显,近端也受到波及。” “四肢的腱反射活跃,特别是双上肢明显,四肢的病理反射阳性,腹壁反射接近消失,提睾反射减弱,没有查到感觉障碍平面,四肢的感觉障碍不明显。” “在实验室检查方面,病人的生化检查,结果正常,血常规正常。腰穿检查,脑脊液压力正常,脑脊液常规和生化检查正常。” “目前,我们考虑,这个病人的诊断,以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可能性最大,我的汇报完了,请黄主任和陈教授指导。” 林广的整个汇报过程,让陈浩觉得,这里的医生们,训练有素,处理日常的病人,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林主治汇报得很详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补充。哦,对了,这个病人,我也查过房,目前我考虑的诊断,与林主治刚才说的一样。”黄贤的话,等于是让陈浩来为这个病人定性了。 “黄主任,我们去看看病人?”陈浩绝对不做纸上谈兵的事。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病人,林主治,请你带路。”黄贤马上答应。对于陈浩的做事风格,黄贤也是有深入了解的,也许,他已经预料到,陈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病人是当地的农民,既不会听,也不会说普通话,陈浩只好以当地的方言与他交流,遇到困难时,请林广主治帮忙翻译。 “你发病前,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病人看着黄主任他们,像众星拱月一样,围着这个年轻且白净的医生,感到好奇。 “你发病前,有没有受过伤,比如摔伤。”陈浩不愿意放过半点蛛丝马迹。 “嗯,还真有。我家有一棵木菠萝树,一只大菠萝长在树的顶上,用竹竿也够不着,我干脆爬上去,将菠萝摘下来。在下树的过程中,不慎踩在一根干枯的树枝上,树枝断掉,我从树上摔了下来,幸亏,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很高了。” 这种树菠萝,陈浩的家乡小镇有很多,小时候的陈浩,很喜欢吃这种难得的水果,后来,因为胃不舒服,便不再吃了。所以,对这位病人的描述,陈浩心中有数。 “你还记得,当时摔下来时,是身体哪个部位先着地的吗?”陈浩问得很细。 “嗯......想不起来了,不过,我摔下来的时候,感觉双手有一阵触电的感觉,因为太明显了,所以,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病人这句话,令在场的所有医生眼前一亮。 第六十二章 陈浩的分析 “你发病后,有没有手脚麻木的感觉?” “有。” “你觉得,是手脚麻木在前,还是感觉无力在前?” “嗯,应该是手脚麻木在前。” “你的手脚麻木,是手脚一起来的吗?” “嗯......不是,应该是从脚底开始的。” “你为什么觉得是从脚底开始的?” “我经常下地干活,曾经有一段时间,感觉踩在石头路上,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你病了这么久,有没有感觉身体哪个部位的肌肉出现自发的跳动,就像肌肉短暂的抽动一下。” “没有,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发病以来,你感觉,大小便有没有问题?” “小便肯定没有问题,不过,最近这两个月,感觉大便有点费力,有点干结,比以前难拉。” “你觉得,你的双脚有没有问题?” “问题不是很大,感觉力量与以前差不多,就算差,也不会差很多。” “你平时喝酒吗?” “不喝,只抽烟,抽水烟。” “发病以后,你感觉性功能差很多?” “也不是差很多,只是感觉,越来越差,但还不至于不行。” “好,请你躺平,我检查一下。”陈浩让病人躺好。 经历过一番抽丝剥茧般的问话,病人觉得,这个年轻的,白净斯文的医生,确实不一样。 陈浩首先检查病人的十二对脑神经,没有发现异常。再检查只穿着一件背心的、病人的冈上下肌,没有萎缩,肩胛周围的肌肉也没有萎缩。 双上肢肌肉有轻度的萎缩,前臂稍变细,双侧手掌的大小鱼际肌萎缩。陈浩用叩诊锤叩击病人的前臂肌肉,没有发现肌束颤动。 双上肢的肱二头肌反射减弱,肱三头肌反射亢进,桡反射亢进,上肢的病理征阳性。双下肢的腱反射对称性亢进,病理征阳性。 陈浩特别注意检查病人的感觉情况,发现病人在颈髓第五水平以下的痛触觉稍差,腹壁反射接近消失,提睾反射减弱。 陈浩对病史的重视,已经令在场的医生们感到吃惊,当他们看到陈浩的体查手法时,更是佩服不已。 是啊,在黄贤他们看来,看陈浩做体格检查,简直是一种享受。陈浩的手法轻柔,轻重有度,自上而下,无一遗漏。 “嗯,果然名不虚传。”黄贤心中暗暗赞叹。 “谢谢你的配合。”陈浩做完检查,对病人说。 “医生客气了。”病人感到受宠若惊。是啊,看病这么久,从来没有医生对他说过一句如此客气的话。 “黄主任,我们回办公室讨论?” “好。”确实,黄贤也不希望陈浩当着病人的面,进行病情分析,对陈浩的举动,黄贤打心眼里感到佩服和感激。 大家坐好后,陈浩毫不客气,也不允许他客气。既然是技术扶贫,就要将技术传授下去,在前面的病史汇报时,林广主治和黄主任已经表明了他们对这个病人的诊断看法,现在,陈浩只能唱独角戏了。 “这个病人从发病的形式,病情的演变,临床的表现,体格检查时的一些体征,确实不能排除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比如,这样的年龄,符合一部分晚发病人的年龄区间;以双上肢萎缩为特点的临床表现,也符合这种疾病喜欢侵犯的脊髓前角和侧索的特点。不过,这个病人发病一年了,有一些该有的体征没有出现,有些不该有的体征却十分明显。” “首先,从肌肉的表现看,这种疾病会出现肩胛带的肌肉的萎缩,比如,病人的冈上肌和冈下肌应该有萎缩。比如,病人应该出现自发性的肌束颤动,或者能诱发出肌束颤动,但病人都没有。” “其次,病人出现了一些能反映脊髓节段性损害的体征,这些体征十分明显,骗不了人。比如,病人的肱二头肌反射减弱,而肱三头肌反射亢进,这表明病灶损害的部位在第5颈髓附近。” “又比如,病人在相当于第五脊髓所在的平面以下,痛触觉减退,腹壁反射消失,提睾反射消失,这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不应该有或者说极罕见的表现。” “还有一个症状特征,刚才大家也听见了,病人比较明确地告诉我们,他有感觉异常,而且,他的感觉异常,是从下肢开始的” “综上所述,这个病人的定位诊断,我认为是属于不完全横贯性的脊髓损害,损害的主要节段,以第五节脊髓为中心。而且,从感觉障碍开始发生的部位看,应该是一个脊髓外的病变。” “有了定位诊断,定性诊断就有了方向。具体到这个病人,我认为,定性诊断为颈椎病。” 陈浩刚说到这里,办公室响起一阵议论声。是啊,从来没有人会想过,这个病人会是颈椎病。不同的诊断,对于病人而言,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治疗方法和预后。 如果按照他们原来的诊断,这个病人只有回家等死的份。 “请大家安静,听陈教授说完。”黄贤及时制止大家的议论。 “这个病人的颈椎病,属于脊髓型的颈椎病,当然,也可能是混合型的颈椎病,因为颈椎间盘的脱出,对颈髓压迫,从而导致上述症状和体征的发生。” “下一步,看病人的意愿和经济承受能力,可以选择两种检查方式。最简单的,马上做颈部的CT检查,看看有没有颈椎间盘脱出,脱出的程度,压迫的方向。这样做,诊断最快,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结果。” “不过,如果真的确诊是颈椎病,病人又同意做手术,手术前,必须做颈椎的磁共振,才能准确定位。” “我就讲这么多,有不对的地方,请各位多多包涵和指正。”陈浩的分析,一层又一层,清晰明了。 “陈教授刚才的查房和分析,令我们耳目一新,更使我们学到了包括体格检查手法在内的很多知识,这方面,以后还请陈教授安排时间,为大家专门讲一课。” “现在,请林主治马上和病人沟通,如果同意,开单让病人到CT室做检查。”黄贤做事,雷厉风行,是陈浩喜欢的风格。 第六十三章 黄贤的坦荡 林广也很想知道,陈浩的分析究竟对与不对,他马上起来,去与病人家属沟通。很快,林广回来,说病人和病人家属都认为,先在这里做CT检查。 随即,林广开出检查医嘱,吩咐一名年轻医生,负责将病人送去检查。 “陈教授,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病人,发病年龄有这么迟的吗?” 很显然,林广并没有完全认同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诊断,但他的思考方向,集中在发病的年龄上,局限了他的发挥。 “林主治的问题,是一个很好的问题。”看见黄贤没有叫停的意思,陈浩判断,做CT的时间不需要很长,干脆将这个问题,当成是他到缓达县的第一次教学查房,顺便等候CT结果。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是一大类疾病的其中一种或者是其中的一个阶段,这一大类疾病,叫运动神经元疾病。” “运动神经元疾病包括好几种,比如进行性脊肌萎缩症,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延髓麻痹,或者几种情况集于一身。” “其中,脊肌萎缩症就有婴儿型,儿童型,成年型,而婴儿型的预后最差,往往在发病后不久,患儿就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死亡。”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发病年龄,一般在儿童或者青少年期,个别病人在40岁以后才发病。一般而言,发病的年龄越迟,预后越好。” “所以,有人将40岁以后发病的类型称为良性型,不过,所谓的‘良性’,也是相对的,最终也逃不脱呼吸困难的结局。” “陈教授,你认为,如果最终诊断是颈椎病,这个病人有手术的机会吗?”林祥的问题,同样很贴合实际,这让陈浩意识到,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首先,这种手术是有风险的,最大的风险,就是可能出现四肢瘫痪,这一点,必须告诉病人和病人的家属。” “其次,如果不做手术,目前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病情会继续加重,最终累及双下肢,导致病人卧床不起。” “当然,我不敢排除极端的情况,那就是,滑脱出去的椎间盘,又自动回归到正常的位置。这个概率极低,与赌博差不多,谁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把?” “最后,这种手术方法,是成熟的,当然,意外的事,谁也不敢保证。”陈浩不会掉进这样的坑里。 刚解答完林祥的问题,送病人去检查的张勇医生,拿着CT照片和报告回到办公室,张勇首先将CT报告递给黄贤,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 “陈教授,你的诊断是对的,确实是颈椎的椎间盘脱出,压迫到脊髓,而且,报告里说,还有脊髓的水肿。”面对检查结果,黄贤也无话可说。 陈浩知道,黄贤是有点心存侥幸的,这是医生的通病,是知识分子的通病,也是每一个正常人的通病。 是啊,谁不希望自己判断的事是对的?这一点,陈浩深有体会,也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让陈浩为难的是,这是医学,面对的是病人的生命,容不得半点的虚情假意和卖人情。 “陈教授,这种情况,现在该怎么处理?”黄贤知道,陈浩一定有办法。 “这样的水肿,最有效的,还是糖皮质激素,如果没有禁忌症,比如严重的高血压,糖尿病,消化道溃疡等,可以使用地塞米松,每天静脉滴注一次,每次10毫克。” “使用激素时,必须加一些护胃的药物,同时密切监控血压和血糖的变化,使用时间,最长不要超过七天。” “如果使用激素有效,是做手术的最好时机,病人可以到附属医院骨科做手术,也可以到穗城做。”陈浩不仅给出答案,还给出治疗后的后续方案。 “张医生,马上按照陈教授的方案,开出医嘱,至于下一步的处理,你和林主治找时间,与病人以及他的家属谈一谈。不仅要谈好处,也要谈风险。”黄贤做事,细心且稳重。 “陈教授,今天是查房时间,要不,你带领我们大家去查房?”黄贤问陈浩。 “不,还是黄主任来查,我跟着你查,顺便了解一下,内科住院病人的病种分布。”陈浩不可能喧宾夺主。 “也好,我查房期间,如果有问题,请陈教授及时提出来。”黄贤十分客气。是啊,陈浩刚才的亮相,给他们带来莫大的震撼。 据黄主任后来说,这是他们科诊断出来的,第一个因为颈椎病导致的、肌肉萎缩和锥体束损害的病人。 黄贤查房时,对病史的询问,体格检查以及对疾病的分析,非常规范,典型的学院派。 “嗯,有这样的主任,他们应该会强大起来。”陈浩很欣赏黄贤的水平和对大局的把控能力,以陈浩的判断,此处不是黄贤久留之地,黄贤的志向,应该不在这个地方。 黄贤查完房,医生们各自去开医嘱,黄贤将陈浩请到他的办公室。 “黄主任,看来,我不应该来这里,你和你的手下,都很强大了。”这是耿直的陈浩的肺腑之言,绝无恭维之意。 “陈教授客气了!你今天刚来,马上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老实说,这样的病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科也没有诊断过,今天如果不是你来,这个病人,肯定以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出院的。” “这样一来,就等于判了病人的死刑了,看来,当医生,真的要有真才实学,否则,不是误人子弟,而是害人性命。” 黄贤的话,令陈浩瞬间仿佛找到了知音。是啊,现在持有这种理念的医生,开始越来越少了,作为主任的黄贤,还能保持这份清醒,实在难得。 “黄主任,你的话,令我钦佩,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内科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医术与医德兼备的人才汇聚地。” “陈教授,实不相瞒,我查房看起来很规范,但我知道我自己的缺点。我的缺点,与我手下的缺点是一致的,那就是,知识的深度和广度都不够。” “一是看书不多,可以看的书也不多;二是悟性不高,基础就摆在这里,要想提高,身边没有人指点,非常困难。” “所以,我想请陈教授制定一个讲课计划,每周用一个或者两个早上交班后的时间,为我们讲小课,题目由陈教授定,你看怎么样。”黄贤十分坦荡,也提出了请求。 第六十四章 异地露锋芒 “讲课没有问题,黄主任最好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都想听哪方面的,我有一个清晰的方向,准备起来就容易很多,也能做到有的放矢。” “好,陈教授的意见是对的,就像我经常对朋友们说的,送礼是一门学问,必须送别人需要的,而不是送你想送的。陈教授的话,与我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黄主任,你这话,真是妙不可言啊!”陈浩没想到,这次来到缓达县,竟然遇到一个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一位真正的朋友。 晚上,陈浩并不急于制定讲课计划,他必须等黄贤拿到科室人员的需求后,再进行针对性的备课。 是的,传授知识,也是一种送礼,必须送别人需要的,而不是送自己想送的。 第二天早上,陈浩很早便回到科室,查看一下病人的情况。 除了抢救室还空一张床,其它的病床全部住满了病人。 昨天跟着黄贤查房时,陈浩已经发现一个问题,住院的病人的病情,大多比较重,每一个病人身边,都有家人陪同。 大热天,不管是病人还是陪伴的家属,男的大多光着膀子,或者穿着一件陈旧发黄的“白背心”,有些背心,甚至有好几个破洞。 女病人们,穿着医院提供的病人服,她们的家属,穿着十分朴素,衣服同样陈旧不堪。 看来,这才是贫困县的真实写照。 交班如常进行,在黄贤的管理下,这里的交班也很规范,从护士到医生,从轻症病人到重症病人,无一遗漏。 突然,交班前下去急诊的张勇,拿着一张CT照片走了进来。 “黄主任,又来一个。”张勇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CT片递给黄贤。 黄贤接过一看,不由一声轻叹:“唉,这个更加严重。”黄贤说完,将CT片放在读片灯插好,打开读片灯。 陈浩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丘脑出血,继发大量脑室出血的病人,在这样的医院,这样的病人,必死无疑,难怪黄贤一声叹息。 “黄主任,这样的病人很多?”陈浩听张勇和黄贤的口气,似乎这样的病人不少。 “是,现在是农忙时节,辛苦一天的农民,回到家,喜欢喝几杯‘土炮’,往往喝完后不久,或者在当晚,便出事了。” “土炮?”陈浩不解。 “陈教授不喝酒吧?” “嗯,不喝,一点也不喝。” “难怪。所谓土炮,是当地一些酒作坊,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制作的酒,入口如火,仿佛要炸开似的,所以,民间称之为‘土炮’,这种酒,非常猛,一般人受不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喝它?”陈浩在这方面,确实见识少。 “便宜,陈教授,这酒,非常便宜。”黄贤回答道,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陈教授,这样的病人,你觉得,还有救治的必要吗?”黄贤转到这个病人身上。 “医院有没有神经外科?” “有。” “以前遇到这样的病人,有没有请过他们来会诊?” “有,他们说,没有手术的价值,没有治疗的希望。” “黄主任,能不能请神经外科的主任来看看,我和他交流一下。”如果在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陈浩已经为病人做手术了。 “好,我马上打电话,请严胜主任下来。”黄贤从陈浩的语气中,听出了希望。 很快,严胜主任来到内科病房,经黄贤的一番介绍,严胜看着陈浩,说:“哦,你就是邹副主任说的陈教授,邹副主任说,你抢救过很多这样的病人,而且非常成功。原来是陈教授来到,难怪黄主任要请我。” “哦,陈教授抢救过很多这样的病人?陈教授会做这样的手术?”黄贤对这方面没有了解,被严胜的话震惊到了。 “是啊,我看过陈教授写的论文,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论文写得非常好。不过,陈教授,在我们这里,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我们确实不敢做。”严胜交底了。 “如果病人家属愿意一搏,黄主任,敢不敢试一试?”陈浩转而问黄贤。 “敢,有陈教授在,当然敢。”黄贤的性格,与翟向文和陈浩相似,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他都愿意为病人一搏。 “严主任,能不能借你们的工具给我用一下?” “穿刺工具我可以借给你,其它的引流袋什么的,我们没有。” “有没有长一点,细一点的导引针?” “要多长,多细。” “十厘米左右长,相当于九号腰穿针粗就行。” “这个有。” “好,谢谢严主任!麻烦张医生跟严主任去取这套工具,麻烦黄主任与病人家属沟通一下,也麻烦护士长吩咐护士,做好备皮的准备。”陈浩的命令,非常清晰具体。 陈浩则与护长一起,来到治疗室。 “护长,请你将一瓶500毫升的生理盐水,在严格消毒后抽干净,留一个空瓶给我。”陈浩决定土法上马,因地制宜,就地取材。 时间就是生命,这个时候,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 很快,黄贤来到治疗室,告诉陈浩,病人家属坚决同意,强烈要求我们尽力抢救。 “护长,请派人将病人的头剃光,尽量剃干净。”既然病人家属同意,必须马上备皮。 “好,我这就安排。”护长毫不含糊,马上安排人去备皮。 这时,张勇也拿着神经外科的工具来到治疗室。 陈浩将所有需要的工具和器材,放在一辆治疗车上,并仔细进行核对,确保万无一失。 “黄主任,围观的人不要太多,尽可能避免院内感染。”陈浩对黄贤说。 “好,我和张医生在旁边看,特别是张医生,要仔细看陈教授是怎么做的,如果可能,我让后勤部门买一套工具,以后,你就跟着陈教授学习。以我的估计,在这一个月内,应该还有不少这样的病人。” 黄贤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绝好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在江州市五县四区的五县中,他们应该是第一个,由陈浩亲自传授这门技术的科室。 这样的手术,对陈浩而言,毫无难度。是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效果有点像陈浩第一次在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做手术时一样。奄奄一息的病人,在手术成功后,生命体征迅速变得正常起来。 第六十五章 贫穷才是原因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手术的黄贤,对严胜的话并不全信。当看着陈浩那行云流水般的手术过程,看着手术后病人的病情的好转,黄贤不仅相信,还对陈浩的技术惊叹不已。 “哇,这样的手法,估计神经外科医生,也未必能做得到,太熟练,看着太舒服了。”黄贤的赞叹,同样出现在张勇的内心,张勇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陈浩,将这门技术学好。 陈浩将术野清理干净,然后,在黄贤和张勇的协助下,向病人家属详细说明要注意的事项,特别叮嘱家属,要看好这条救命的引流管。 回到治疗室,陈浩戴着手套,亲自动手,清理手术器械,张勇跟在陈浩的身后,一直看着陈浩所做的一切,并暗暗记在心里。 黄贤在医生办公室等着,看见陈浩从治疗室出来,马上叫陈浩到他的身边。 “陈教授,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陈教授原来是咱们江州市这门技术的鼻祖,实在令人佩服。” “黄主任言重了。黄主任,这样的病人如果很多,你是不是与严主任商量一下,将这套工具暂时留在这里。”陈浩意识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手术,能救更多这样的病人。 是啊,这里离江州市将近200公里,就算打电话从江州请人,也会错失最佳的治疗时机。 现在,陈浩的心中,有了第一个明确的目标,这次来到缓达县,将这门技术传授给他们,让他们能够抢救更多这样的病人。 对于一个贫困县而言,这种不需要花费很多钱,而且能救命的手术,是非常实用的,非常适合这块土地的。 特别是对于原发性脑室出血的病人,不仅能救命,还能保留病人绝大部分的劳动能力。劳动能力的保存,不仅能增加本就少得可怜的收入,还可以使病人避免瘫痪,减少病人家庭的经济负担。 “陈教授的话非常有道理,我先借着,等医疗器械科买回新的设备后,再还给他们,反正,他们也很少用得上。”黄贤很赞同陈浩的想法。 “还有,黄主任,是不是请护长来一下,大家一起商量,今后如何配合好。” “张医生,你去请护长过来。”对陈浩,黄贤可谓言听计从。 是的,短短一天的时间,陈浩用他出色的技术,迅速征服了黄贤和他的团队,甚至连护士长,也对陈浩佩服不已。 “护长,辛苦你了!”看见护长坐好,陈浩对护长说。 “不辛苦,陈教授才是最辛苦的。” “护长,我想请你为护士们上一课,内容是如何配合医生,做好侧脑室穿刺外引流,你将刚才的整个过程,整理一下,教会她们就可以了。” “好,这个可以,我一定做好。”目睹陈浩抢救病人的全过程,护长知道,这一技术,对这类病人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陈教授,要不,你将这个手术,作为你第一次讲座的题目吧。”黄贤的话,正合陈浩的心意,当然,更合张勇的心意。 “好,明天上午交完班后,我用十五到二十分钟时间,讲一下这方面的技术和注意事项。” “明天早上?” “对,明天早上,这样的技术讲课,我在科室经常讲,为每一批新到神经内科的医生们讲。在我们科室,每一个人都必须掌握这门技术。” “这么说,在这项技术上,你们科的所有医生,都是你的学生喽。” “呵呵,可以这么说吧。”这是第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陈浩也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回答。 第二天早上,交完班后,陈浩在医生办公室的小黑板前,拿着粉笔,为全科的医生和护士们,讲了一节关于“侧脑室穿刺引流术治疗原发性和继发性脑室出血”的专题课。 陈浩从适合做这种手术的病例的选择,到使用的手术器材,详细的手术方法,甚至手术中的每一个细节,陈浩都没有放过。 当然,陈浩也十分关注手术前后的护理工作,并进行详细的讲解。 这种手术,陈浩非常熟悉,这门课程,陈浩经常在科室里讲,所以,陈浩能用非常简单明了的、高度总结的语言,将关键的问题讲清楚。 二十分钟的时间,整个医生办公室里,只有陈浩讲话的声音和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这次,陈浩讲课有个优势,那就是昨天刚做完一次这样的手术,不少医生和护士有着最切身的感受,所以,陈浩讲的不少内容,他们能够很快理解和明白。 陈浩刚讲完,办公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自发的,发自在场的医生和护士们的内心。 是啊,陈浩的到来,使他们能够用最省钱,最简单的方法,去抢救以前大多数必死无疑的病人,不仅对他们,对整个医院,对整个缓达县无数个家庭,都是一个福音。 “非常感谢陈浩教授!昨天,我们不少人真正领略到陈教授扎实的基本功,高超的手术技巧。” “陈教授为我们带来的这门技术,对于我们,对于我们医院,对于我们缓达县的老百姓而言,既是开创性的,也是革命性的,更是非常实用的。” “我相信,这项技术,将挽救大量缓达县的老百姓,是一项真正造福百姓的医疗技术,再次感谢陈教授。”黄贤的总结,再次引来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如黄贤所言,这类病人比陈浩在附属医院见到的还要多,难道,真的是黄贤所说的“土炮”所致? 可是,江州市及周围的县区,喝酒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这种病的发病率,远没有缓达县高呢?善于思考的陈浩认为,这应该与当地的贫困有关。 因为贫困,很多人整日为生计而奔波,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于是,便忽略了对隐匿的疾病的及时诊治,比如高血压,比如糖尿病,比如高脂血症等。 自认为的小病小痛,因为穷,他们不会去医院就诊,在家忍着,能省则省。等到病情严重时,才到医院看病,这个时候,很多疾病,已经处于疾病的晚期了。 第六十六章 陈浩的震惊 也许,这样的解释,更贴近缓达县的实际情况。 在陈浩的亲自指导下,张勇很快便掌握了这门技术,并在陈浩监督下,顺利完成了独立自主的第一次手术。 陈浩播下的这颗种子,最终在缓达县人民医院开花结果,挽救了大量的病人的生命。 医院的神经外科,也在陈浩的建议下,对大面积脑梗死的病人,进行开颅减压手术,并取得了成功,挽救了大量大面积脑梗死的病人的生命。 这两项技术,一项治疗重症脑出血,一项治疗重症脑梗死,都是救命的技术。从此,缓达县人民医院的名声大振,附近的病人,都奔着缓达县人民医院而来。 一天上午,正在听交班的陈浩,看见一位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黄贤看见,马上站起来,迎了上去。 “李主任,有事?” “对,我老爸在家里中风了,他们说很重,但路途遥远,而且十分崎岖不平,我想请陈教授辛苦一趟,到我家去,帮我爸爸看一下。”这位被称为李主任的人,是麻醉科的李平主任。 “好,我问问陈教授。”黄贤说罢,就准备去问陈浩。 “等等,请告诉陈教授,我家里很穷,我也没有钱,我......”李平面露难色。 “嚯,陈教授来我们这里快一个月了,经常在半夜三更被叫起来,回病房抢救病人,从来不收取病人半分钱。陈教授的为人,你大可放心。”黄贤对陈浩的为人,已经十分了解。 黄贤将李平的请求告诉陈浩,陈浩听罢,马上回答说:“好,这就去。对了,准备一些液体和药物,必要时,可以为病人用药。” “要护士跟着去吗?” “不用,看看有没有这些药物,有的话,准备好,必要时,我来帮病人打。” “你打针?”黄贤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还真的不知道,如果陈浩继续留在缓达县人民医院,究竟会给他带来多少的惊喜。 “对,我打,静脉注射要比脑室穿刺容易多了。”陈浩笑着说。 护长根据黄贤转达陈浩的话,准备好药物,然后,与李平一起,乘坐医院的救护车,往李平的家里开去。 从缓达县人民医院往李平的家所在地和安镇,刚好与陈浩回江州分道而行,行程起码有一百多公里。 更要命的是,道路全程是泥土路,天气干旱时,汽车过处,红尘滚滚,遮天蔽日。如果遇到雨天,就更要命了,泥泞的道路,会令车轮打滑,一个小时的车程,可能得走上五个小时以上。 幸好,今天天气晴朗,蓝天白云,烈日当空。在祖国大陆的最南端,烈日是最为猛烈的,汽车里虽然有空调,但依旧难以抵消猛烈的太阳带来的热量。 李平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情况,拿着一筒卫生纸,不断地向坐在副驾驶座的陈浩递纸,让陈浩擦汗。 随着汽车越走越远,陈浩发现,他擦汗的纸,总是带着红色。陈浩感到诧异,不过,当他看到汽车四周滚滚的红尘时,他明白了,这漫天的红尘,无孔不入,连关着车窗的副驾驶室内,也不能幸免。 汽车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在一个小岛上的一片树荫下停了下来。 树荫下,有几间泥砖房,这些房子,低矮黑暗。房子的外面,放着几条木条钉起来的长条凳子,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没有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用眼睛和鼻子,似乎都能感觉到这里的荒凉和贫穷。 下了车,陈浩跟着李平,往一间泥砖房走去。 房子里,只有一间房间,房间里没有电灯,光线暗淡,幸好太阳光很强烈,强烈而明亮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和不大的窗口,射进房间。 一个老人躺在一张由几条长凳架起来的木板床上,床的四周,空空如也,没有多余的家具。 陈浩来到床前,详细了解发病的情况,然后仔细为病人做体格检查。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任何检查的仪器设备,有的只是陈浩的经验和扎实的基本功。 以陈浩的判断,病人应该是脑梗死,而且,病情并不是十分严重,甚至比自己爸爸当年的情况还要轻。 “李主任,依我看,你爸爸的情况,属于脑梗死,情况不是很严重,我带着药物,要不,我为他打上针吧。” 陈浩并不敢随意为病人打针,尽管他有把握,也不敢。这样与他当年为爸爸打针不同,那是自己的爸爸,当时的情况,他有绝对的决定权。 现在不是,他只能提供建议,至于是否打针,必须等李主任同意才行。 “陈教授,听您的,您认为需要打,那就打吧,不过,估计要消耗陈教授很多时间了。”李平既然来请陈浩,当然选择全部相信陈浩。 “好,李主任看看有没有硬一点的铁线,能承受一瓶盐水的重量就行。”陈浩已经看到窗口有一个地方可以做一个挂盐水的勾,需要一根铁线。 “这个应该有,我马上去找。” “好,你去找,我这就将针水加好。”陈浩说着,动手将针水加入到一瓶500毫升的、百分之五的葡萄糖盐水中。 很快,李主任找来了一根铁线递给陈浩,陈浩动手,将铁线弯成勾状,固定在窗口边的一个地方。 借着窗口射进来的光线,陈浩为老人打上了针,固定好,调好滴速。 “李主任,我们等打完针再回去吧,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病人年纪大,陈浩不敢放快速度。 “好,辛苦陈教授了,请陈教授到外面坐吧。” “我们还是在这里坐吧,方便观察病情的变化。”任何时候,陈浩都不敢大意。 “也好。”李平觉得陈浩说得对,也为陈浩的认真执着所感动。 李平心中暗想,成功的人,总有他成功之处,看来,自己以后在工作中,要更加的认真,才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陈教授的一番辛苦,以及这无声的教导。 李平让家人端来开水,给陈浩和司机喝。陈浩和司机都很渴了,端起用瓷碗盛着的开水,猛喝几口。 这期间,有人反复进出,为他们添加开水。细心的陈浩发现,进出的人,不是同一个人,但穿的裤子,却是同一条陈旧,但没有破洞的裤子。 “嘶......难道,他们只有一条好的、完整的裤子?他们在轮流着、换着来穿?”陈浩想到这里,心神狂震。 第六十七章 陈浩彻悟 “来了这么久,现在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为什么将缓达县列为贫困县,他们真的是贫困,而且不是一般的贫困啊!” 全国很多人都以为,南江省是一个富裕的省份,只是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南江省的东、西、北三翼,都处于不同程度的贫困中。 这才有南江省将精力投入到医疗,教育和经济的扶贫中,南江省要兼顾的地方太多,扶贫的进度自然不会很快。 从此,只要是来自缓达县的人找陈浩看病,在保证诊断正确,治疗有效的前提下,能够不做的检查,陈浩一律不让病人去做;能够不开的药物,陈浩也绝对不会开给病人。 他知道,别说这些检查和药物,就是他们来回一趟江州市的费用,极有可能是他们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陈浩,这个穷人家的孩子,太明白贫穷的可怕了。 打完针,病人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原本含糊不清的语言,变得清晰起来;原本不能活动的右侧手脚,可以在床上移动了。 看到这些变化,李平十分高兴,要请陈浩和司机在家里吃一顿便饭,被陈浩和司机坚决拒绝了。 李平看见他们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好作罢。他吩咐家人照顾好父亲,便与陈浩坐上救护车,往县医院赶回去。 回到缓达县人民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陈教授,您到哪吃饭?”李平问。 “我到饭堂吃,要不,我们一起?”陈浩对李平和司机说。 “不用,我们回家吃就可以了,我是担心,饭堂已经关门,教授您没有饭可吃。” 李平和司机,怎么肯去蹭陈浩的饭吃。 “没事,银科长早就和饭堂的师傅说了,我平时经常参加抢救,吃饭的时间不定,师傅们会安排人值班等我的。对了,李主任,明天早上,你到病房,我开一些药给你,你托人带回去给你爸爸,让他长期吃。” 是啊,细心的银正才,早就吩咐饭堂的师傅,每天的每一餐,如果陈教授还没有来吃饭,他们必须等,除非陈教授提前打招呼说不来吃饭了,他们才可以离开。 所以,陈浩从来不会因为抢救病人而吃不上饭,这一点,令陈浩十分感动。 陈浩来到饭堂,值班的师傅看见,一边为陈浩端上饭菜,一边笑着问:“陈教授,您今天出去了?” “对,去了一趟和安。咦,师傅,你怎么知道?” “哈哈,看你的脸就知道了。” “我的脸?”突然,陈浩回过神来,想起去和安的路上,一路擦汗时,洁白的餐纸上留下的“红尘”的颜色。 “陈教授,你去和安了?难怪,路途遥远,还十分难走,这种天气,一定是漫天的红尘。”作为当地人,对和安一带,非常熟悉。 “对,这条路,确实难走,所以回来迟了,要你久等,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这是闲坐着,您可是辛苦了。先吃饭吧,一会再吃一碗冰镇粉条,解暑清凉。” 师傅说的冰镇粉条,是用当地的红薯粉做的,有一次,银正才陪陈浩吃饭时,师傅做给他们吃,陈浩一吃就爱上了。 从此,银正才吩咐师傅,尽量保持每天有一餐供应这种粉条给陈浩,二十几年后,陈浩依旧对这种美食念念不忘。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 陈浩参加内科最后一次交班会后,黄贤讲了很多,讲到陈浩在专业上对他们的引领和指导,使他们的诊治水平,有了飞跃式的提高。 讲到陈浩的工作作风,黄贤号召全科医生向陈浩学习,学习陈浩不怕困难,锲而不舍的精神。 讲到陈浩的医德医风,黄贤更是赞口不绝,说这是他从医以来,看到的,最好的医生,不仅医术高明,医德更加高尚,并明确表示,陈浩是他黄贤今后学习的榜样。 最后,黄贤说,本来,何良院长准备设宴感谢陈教授,因为所有人都觉得,陈教授是到我们医院援助的教授中,为我们医院贡献最大的一位。 很可惜,何良院长因为要到穗城开会,无法亲自设宴招待陈教授,何院长请黄贤表达对陈浩的感谢。 黄贤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响起热烈而持久的掌声,陈浩不得不起来示意大家,掌声才停了下来。 陈浩接着黄贤的话,也讲述了他到缓达县人民医院的感受。 “这一个月来,我在缓达县人民医院,得到各位的关心和支持,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在这里,我的思想和灵魂,都经历过一次洗礼,这一次洗礼,肯定会影响我以后的从医生涯。” “我也感谢有这样的机会,让我重塑我心中很多的信念,这样的机会,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我能够得到,是上苍对我的眷顾,也是对我的提醒。” 是啊,这次到缓达县,不仅令陈浩看到了这里的贫穷,也看到了这里善良和淳朴的民风。 更令陈浩没有想到的是,缓达县人民医院以及缓达县的人民,很快成为陈浩的宣传队和播种机,正是他们的大力宣传,使陈浩的名声,在江州市五县四区,甚至更远的地方广为传播。 从缓达县回来后,陈浩很快进入一种全新的生活和工作状态。 点名要陈浩去会诊的兄弟医院越来越多,一开始,多在江州市附近的县区医院,而且,他们大多通过医务科联系陈浩。 后来,因为不少病人是半夜需要会诊的,兄弟医院的科主任们便直接将电话打到陈浩的家,一来二往,用不了多久,他们但凡有会诊的需要,便发信息到陈浩的BB机上,陈浩接到信息,便与他们联系,问清楚情况,然后再乘坐出租车到医院。 BB机不便宜,但为了方便联系,陈浩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台。 再往后,请陈浩会诊的医院,不仅仅局限在江州市管辖的范围,江州地区以外的医院,也频繁地请陈浩去会诊。 陈浩去会诊,有几个明显的特点。 第六十八章 艺术享受 第一,陈浩从来不会问联系他的科主任,会诊费用是多少。极端的几次,陈浩半夜去会诊,处理好病人,才拿到100元的会诊费。连丹萍也觉得,这样的费用,是不是太低了,是不是贬低了陈浩的技术和劳动的价值了。 其实,陈浩心中有一杆秤,他对丹萍说,有钱的人,如果给多,我照拿不误,没钱的人,给少一点,也无所谓。 是啊,缓达县之行,自己儿时的所见所闻,让陈浩对这些被贫穷折磨的病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心与同理心。 第二个特点,就是对会诊认真负责的态度。每一次会诊,陈浩不仅解决医疗问题,有时候,还为请会诊的科室来一次小小的讲课,令当地医院的医生们感到十分高兴。 当然,陈浩这样做,也会间接的,使请他会诊的医生,能够更好的,对陈浩会诊的病人,进行跟进和治疗 有时候,如果陈浩觉得有必要,他会在当地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接着观察病人的病情,调整治疗方案,等病情稳定后才回家。 如此负责任的态度,在各个医院间广为流传,这样一来,请陈浩会诊的医院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陈浩一周可能有三到四次外出会诊。 为了方便,陈浩经过观察,锁定一位他认可的出租车司机,只要陈浩有会诊,必定会打电话给他,这样一来,便解决了临时找司机难的问题。 来回地奔波,陈浩很累,但是,陈浩觉得,这种累,这种辛苦,很值得,这种钱,他拿得心安理得。 通过这样的会诊,陈浩的经济收入,开始大幅度提升,生活状况也得到明显的改善。 陈浩同样在意的是,通过会诊,他能够接触到平时在附属医院无法接触到的病人,或者某些特殊的情况。正因为如此,陈浩的医术,在这会诊中得到迅速的提高。 当然,遇到明确告诉他,病人是脑室出血的,陈浩会带着穿刺工具去会诊,符合适应症的,陈浩马上动手为病人进行穿刺引流。 很快,远离江州市的橘洲市人民医院内科的祖主任,抓住这个契机,在陈浩的指导下,也掌握了这门技术,成为继缓达县人民医院后,第二个掌握这门技术的基层医院。 陈浩的这种势头,苏承庆看在眼里,也开始动起了心思。 时间到了1998年,陈浩的势头依旧不减,苏承庆更加坐不稳了。 苏承庆当时没有跟着陈浩学习穿刺技术,现在,看见陈浩因为这门技术名声大振,他也想学习这门技术,可是,他又不好开口请陈浩教他。 苏承庆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 一天早上,交班结束后,苏承庆将医生留下。 “病房有一位脑实质内出血的病人,血肿很大,很靠近皮层,而且,血肿周围的水肿明显,如果要等血肿自行吸收,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所以,我想请陈医生为这位病人做血肿穿刺引流,大家伙也跟着陈医生,好好向陈医生学习穿刺技术,也请陈医生一边做,一边详细讲解。” 此时的陈浩,早就将穿刺技术延伸到血肿的穿刺上,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苏承庆的目的很明确,先抓住现有的病人,学习好血肿穿刺,他也准备多点外出会诊,在会诊时,遇到合适的病人,可以为这类病人进行穿刺治疗。 苏承庆的要求,陈浩无法拒绝。 这个病人,虽然不是陈浩分管的,但陈浩却很清楚病人的情况,如果在翟向文时代,陈浩早已请缨为病人做手术了。 现在的科室情况,已经与翟向文时代有了很大的变化,最近两年,从外面调进了两个人,一个为主治医师,一个为刚晋升不久的副主任医师,还有几个从江州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神经内科的年轻医生。 这些人,都没有见过陈浩亲手为病人做手术。是的,自从陈浩将这门技术一代一代传下去后,他很少在科室内出手了,他要将这样的机会,留给年轻的一代。 虽然陈浩依旧年轻,但他却是附属医院神经内科这门技术的鼻祖,科室里,资格老一点的人都知道,陈浩就是一座山,是一座在这方面没有人能逾越的山。 此时的神经内科,已经搬迁到新的住院大楼,病人的住院条件,医生的值班条件,都有了极大的改善。 陈浩走进治疗室,亲手取来需要的器械放在治疗车上,然后再仔细清点一次,做到万无一失后,才推着治疗车,准备往这个病人所在的病房走去。 “陈医生,你亲自动手?”护士长佘娟问。 “嗯,我亲自做。”陈浩随口应道。佘娟是1995年换届时,从其它科室调过来,接替梁英的工作的。 佘娟来到神经内科后,与陈浩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和接触,陈浩只知道,这位佘娟,人长得漂亮,皮肤白净,身材高大丰腴,年龄比陈浩还小一点,仅此而已。 但佘娟却不同,她知道陈浩的厉害,知道陈浩在神经内科医生中的地位,早就想一睹陈浩的技术风采。 “好,我也去看看。”佘娟听说,很是高兴。传说中的能人,究竟有多能,她今天终于有机会看一看了。 病人的家属的思想工作,苏承庆早已做好,家属也非常高兴。 住院的病人,都会相互打听,哪个医生的医术高明,哪个医生为人好。这个病人的家属,早已打听清楚,陈浩是神经内科最好的医生,技术好,人品好。 陈浩来到病人的床前,护士早已按照苏承庆的吩咐,备好了皮。 陈浩娴熟地进行定位,标记穿刺点,消毒,戴手套,铺巾,打麻药,穿刺,破硬脑膜,进针,当血肿内淤黑的血流出来后,再用注射器轻轻地吸一下,将血肿腔里残余的瘀血抽出来,然后留置引流管。 整个过程,陈浩一边做,一边讲解,流畅而自然。 “嗯,确实是,你看他那手,十指纤纤,非常灵活,每一个步骤,一丝不苟,动作轻柔又显得刚劲,难得,实在难得。”佘娟连连赞叹。 第六十九章 两个专业狂人 这样的病人,一旦将瘀血排出来,病情便会很快恢复。 但做这种手术的时机,必须拿捏得非常好。做早了,可能因为血肿腔的压力突然降低,这种压力对破裂血管的压迫作用消失,破裂的血管会再度出血,非常危险。 苏承庆叫陈浩做这个手术,陈浩虽然答应,但在陈浩的心中,已经做过评估,病人目前的时间点,适合做这个手术,否则,陈浩也不会动手。 陈浩继续高歌猛进,苏承庆也开始外出会诊。 正在这个时候,陈浩的大学同学老唐,在离江州市200多公里外的油城职工医院,升任该医院的院长。 读书的时候,老唐对陈浩这个老乡多有关照,现在,作为油城职工医院的第一把手,老唐对陈浩的情况也很了解,所以,他经常找机会,请陈浩到他管辖的医院会诊。 这样做,可以解决医院里一些神经内科的疑难杂症,可以为他们医院的医生,带来新的技术和新的医学进展信息,也可以让陈浩赚点外快,更可以让他们有机会定期聚一聚。 老唐考虑得很周到,每次会诊,都会从他的医院派车到附属医院,接陈浩到他的医院,然后,再由他们的车,将陈浩送回江州市。 油城的生活水平比江州市差一点,所以,每次会诊,看的每一个病人,收入其实并不高,但陈浩反而更喜欢去。 是的,素来不善言辞,不善于交际的陈浩,与老唐很有缘分,也很聊得来,在大学时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每次会诊完,他都会与老唐这个老大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这个过程本身,对于陈浩而言,也是难得的放松。 一个周五的晚上,陈浩接到老唐的电话,说想借明天周六的时间,请陈浩到油城职工医院会诊,他们医院的车,会在附属医院的大门口等候。 这个时间,对于陈浩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老公,明天又去会诊?”丹萍在陈浩身边,陈浩接电话,丹萍听得一清二楚。 “对,唐院长请,肯定要去。” “嗯,你的这位同学,对你很不错。”丹萍也知道,每一次,都有车专门开到宿舍的楼下接陈浩。 “那是,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几个老乡,都将他当成老大哥,对他十分尊重,他对我们也十分关心。” 当年的陈浩,身在异乡,像老唐这样的老乡,十分难得。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因为年级的事情,有人对老唐非议,一向沉默的陈浩,少有地发声力挺。 第二天一早,陈浩吃完早餐,拿着一个装有听诊器,叩诊锤,眼底镜等工具的小提包,来到医院的大门口。 来到大门口才发现,血液内科的主任程芬,内分泌科主任麦民也在等候。陈浩与麦民不熟,但与程芬却经常在学术上有交流。 程芬是医院的开院元老,虽然退休,但她依旧是血液内科的顶梁柱,她的医术与医德,还有她那不耻下问的胸怀,令陈浩十分敬佩。 陈浩与程主任交往很多,是因为程主任经常拿着门诊手册,甚至带着病人,到陈浩的诊室,请教与神经内科相关的问题。 程主任并不会因为她的德高望重,不会因为她在医院的地位,不会因为她的年资,而对年轻的一辈不屑一顾。 相反,自从她知道陈浩在专业上的厉害后,她便经常在陈浩出门诊时,到陈浩的诊室,当着病人的面,请教陈浩,一点也不担心丢面子的问题。 一老一少,两个对专业有着狂热追求的人,经常在一起讨论的情景,被内科门诊的医生和护士们传为佳话。 “程主任好!麦主任好!”陈浩主动上前,与两位主任打招呼。虽然与麦民不熟,不过,经常到各个科室会诊的陈浩,对他们的主任还是认识的。 “咦,陈医生,你是不是要到油城职工医院会诊?”看见陈浩这个样子,程芬已经猜出几分。 “对,程主任,麦主任,你们也去?” “对,呵呵,这个唐院长,眼光不错,将你这个后起之秀请出来了。”程芬对陈浩一直很欣赏。 “呵呵,能跟着两位前辈学习,真是太好了。”血液内科和内分泌科,特别是血液内科,陈浩接触很少,有很多知识盲点。所以,平时与程主任的交流,对陈浩而言,是十分有益的。 “程主任,陈医生很厉害?”麦民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他总以为,他是最厉害的,专业厉害,管理厉害。 “呵呵,麦主任,你可是孤陋寡闻喽,陈医生的强大,超乎你的想象。”程芬可不买麦民的账。 “真的?一会我要领教领教陈医生的厉害才行。”程芬的话,激起了麦民的好胜心。 刚说着,一辆七人座的、写着油城职工医院的汽车开了进来,汽车停稳后,司机从车上下来,来到程芬他们面前。 “程主任,麦主任,陈教授,请上车。”看来,这位司机,是老唐专门派来,接送附属医院的专家的,所以,才会对程主任和麦主任如此的熟悉。 司机的车技很好,车的性能也很好,车开得很快。 天气虽然很热,但车里的空调令人舒服。 在车上,程芬一直与陈浩在探讨着各自领域的最新进展,以及一些特殊病种的诊断问题,你来我往,一直讨论不停,麦民根本插不上话。 来到医院,他们分头去到相关的科室。程芬与陈浩是典型的学院派,整个查房过程,十分规范和严谨。 这一次,老唐为陈浩准备了六个病人,三个主管医生,各自拿着自己分管的、需要查房的病历本,跟着陈浩,一个接着一个查过去。 任何一个病人,陈浩都会在病人的床边听取病史汇报,然后再进行病史询问和体格检查,但并没有对病人的病情进行分析,也不给予诊断和治疗方向。 所有这些,主管的医生们都已经很熟悉了,这就是陈浩的查房风格,他不会在病人的面前进行病情的分析,这样对病人不好,对主管医生同样不好。 所以,医生们对陈浩这样做,非常理解,也非常感激。 第七十章 关于早教班的见解 这就是陈浩细心之处,这份细心,不仅体现在对待病人上,还体现在对待同行上,陈浩并不想用自己的学识,去打压同行,陈浩的仁厚,可见一斑。 麦民的速度最快,他走的,正是陈浩不会走,或者说陈浩不屑于走的路线。麦民一边查,一边分析病情,指点江山,十分得意。老唐的手下也不敢吭声,毕竟,麦民的水平摆在那,他们没有反驳的能力。 程芬查的病人少,等陈浩回到医生办公室时,程芬刚好分析完最后一个病人,于是,程芬与麦民坐在一旁,听陈浩分析刚才查看的、六个病人的病情。 既然是会诊式的查房,主管医生的工作已经完成,他们只需要听和记录陈浩所讲即可。 陈浩一个一个地进行分析,讲完一个再接着下一个,从病人的姓名,年龄,性别到主诉,临床表现,症状特征,体征所见,实验室检查和影像学检查的阳性结果,再到最后的定位诊断,定性诊断,如果影像学结果很特别,陈浩还会对结果分析一番,最后才是治疗方案。 六个病人,每一个病人都是这样进行,抽丝剥茧,条分缕析,清晰明了,几位医生一边听,一边记录,一边不停地点头。最为难得的是,六个病人,陈浩竟然随口便说出来,没有半点的误差。 程芳听得津津有味,麦民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陈医生,难道有一个超级脑袋?如此多的信息,竟然没有丝毫的误差,恐怖,实在恐怖!”麦民心中暗暗赞叹。 吃饭的时候,老唐这才向程芳和麦民介绍,说陈浩是他的同学。 “哇,我第一次听陈医生查房,太恐怖了吧,六个病人,随口就讲,竟然没有半点差错,而且逻辑性特别强,我不是搞神经内科的,也能听懂一点。唐院长,你这个同学,太厉害了。”麦民忍不住对老唐说了一句。 “呵呵,我这个同学,平时寡言少语,但学习成绩却是不错的,在我们年级中,属于过三八线的人之一。”老唐笑着回答。 “嗯,唐院长,你说的三八线,是什么概念。”这一次,轮到程芳感到不解了。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医疗界,还有三八线一说。 “当年,国家对77年,78年和79年考上重点医学院的学生,进行毕业前全国统考,我们是参加全国统考的最后一届学生。” “我刚才说的三八线,是指我们毕业的时候,学校提出的,能够留校的标准之一,而且,这个标准,是所有标准中最重要的。” “具体说来,每一位要想留下来的同学,必须是五年总成绩平均在80分以上,毕业考试成绩在80分以上,全国统考成绩在80分以上。这就是‘三八线’,这就是毕业时,压在很多想留校的同学头上的一座大山。” “我的同学阿浩,当年是达到这个标准的。”老唐向程芳详细介绍这三八线的来由。 “嗯,难怪,难怪。唐院长,你这位同学非常优秀,呵呵,我很喜欢和他一起探讨学术问题,很喜欢他分析问题的方法,很欣赏他宽广的知识面和扎实的专业基本功。依我看,在我们附属医院,像陈医生这样的人才,不多。”一向很少赞扬人的程芳,在老唐面前,大赞陈浩一番。 这次会诊,给麦民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留下一大片心理阴影面积。当麦民在顺境时,每见一次陈浩,都会对陈浩大赞一次。当麦民在逆境而想耍横时,他敢喷任何人,就是不敢直面陈浩。这是后来陈浩成为VIP门诊负责人,要整顿VIP门诊的人员结构时,没有想到的一个结果。 此时此刻,在陈浩所住的主治楼的旁边,正在兴建一栋二十层高的“教授楼”,不过,按照陈浩的推测,他这个最年轻的副教授,能入住教授楼的机会并不大。 “老公,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住上这栋楼?”一天晚上,在飞扬入睡后,陈浩与丹萍在客厅里聊着。 “估计很难,顺其自然吧,有些事,我们强求不来。”陈浩将心态放得很正。是的,首先他必须摆正心态,才不至于影像丹萍的心态。 “也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你是非常成功的,是最年轻的副高,可具体到物质层面,具体到论资排辈,你又是这个层次里最吃亏的。”丹萍无奈一笑。 “凡事总有得失,我们不可能鱼与熊掌兼得,一切不是人力所能安排的,我们都不要去勉强。” “嗯,你说的也对,想当年,我们搬进这里时,还以为以后都不会考虑搬迁的问题了。想不到,这个社会发展太快了,国家发展太快了,快到我们都来不及适应。”丹萍一声感叹。 “是啊,我们必须与时代贴身而行,不要被时代所抛弃。这样的时代,要抛弃一个人,太容易了。一个人,要被这个时代抛弃,也是太容易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经常看医学文献的陈浩,对此的感受,要比丹萍深得多。 “对了,老公,别人家的孩子,像飞扬这个年龄,都参加好几个早教班了,你看,我们飞扬是不是也送去参加早教班?”丹萍问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你觉得呢?”对于这个问题,陈浩有着自己的想法,但他也想知道丹萍的想法。 “我也不太懂,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丹萍很老实,不懂就是不懂。不过,既然很多人都这么做,丹萍的心,总有点不安,担心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其实,带着孩子参加各种早教班,如果是有智慧的父母,会在这期间,观察孩子,最后选出孩子喜欢和擅长的项目。” “不过,我认为,这样的父母是很少的,很多都是抱着人有我也要有的心态去的。参加的班越多,孩子越感到困惑和疲惫,最终,很多孩子会产生厌学的心理,到时候,想要纠正过来,就非常难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现在不应该带他去参加各种早教班,而是在陪他玩的时候,发现他喜欢或者擅长的领域,然后集中精力在这一领域去培养他。” “嗯,有道理,就听你的。”丹萍觉得,陈浩的思考更加深刻,更加有远见。 第七十一章 陈浩如愿 结婚后,陈浩和丹萍的存折都放在一个地方,密码大家都知道,说是共同理财,实际上,陈浩极少过问。 随着陈浩的努力,家里的存款也多了起来,这令丹萍更加想得到入住教授楼的机会,毕竟,自从有了小飞扬后,主治楼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1999年春节过后,医院公布可以参加教授楼选房的人员名单,很幸运,陈浩榜上有名。虽然摆在倒数第三,但总比没有的好。 丹萍知道消息后,非常高兴。 “哈哈,老公,我就跟着你,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夫妻俩在一起,说起话来,也是挺幽默的。 “这一次,想做顶天的英雄很难,大家其实都盯着顶层,因为有电梯,他们不怕顶天。所以,我们做好立地的打算吧。” “嗯,立地也不错,站在大地上,总比在空中飘着好。”丹萍的话,可谓一语双关。 最终,他们选择了第一层靠东向的一套,接下来的装修,还是通过丹萍的爸爸,请人来帮忙。 看着这布局合理,宽敞的房子,丹萍心花怒放。 “老公,装修时,要不要来点新意?” “什么新意,说来看看。” “就是......嗯,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就是文艺一点,温馨一点。” “好,这个我也喜欢,你看看哪里有样板房,我们去参观,然后取经回来,再按照我们的思路进行。” “好,以前说的那个丁老师,她的老公最近分了一套大房子,据说装修不错,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 “你是说,叫她老公上街开摩托车搭客的丁老师?” “对,就是她,呵呵,你还记得。” “记得,这种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过,我后来想,如果真的被生活所迫,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也是通过自己的辛苦和努力挣来的钱,有什么不可?就像我去会诊一样。”此时的陈浩,在这方面,已经调整过来。 “嘿,不一样,不一样,你干的是自己的本行,靠的是技术吃饭,他怎么能与你相比呢,他拍马都追不上你。”丹萍可不愿意将自己的老公,与这个人相提并论。 定下基调,丹萍与丁老师约好一个晚上,陈浩和丹萍到丁老师家里参观。 丁老师的家确实很大,据她说,有140多平方米,比陈浩现在准备装修的家要多50平方米左右。 整个家的装修,有点古香古色的味道,地上铺的是进口的复合木地板,最有特色的是客厅靠近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玻璃上雕刻着一幅古画,美轮美奂。 玻璃门的上方的窗帘导轨,用的是实木导轨,窗帘有两层,一层是白色的纱布帘,还有一层暖色调的布帘,与木地板配起来,真的很有艺术感,也很温馨,确实是陈浩喜欢的款。 从丁老师家里回来,陈浩与丹萍商量,两个人都一致认为,以丁老师家里的装修方案为基调,细节的改动,由丹萍决定。 “钱够不够?”陈浩问。因为,拿下这套房子,同样要交一笔钱。 “够,这都是老公的辛苦钱,这次装修,我想,干脆连电脑的网线,都布置好,到时候,我们也买一台电脑,放在书房里。”丹萍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方案了。 “好,呵呵,还是你想得周到,别急,不要累着,慢慢来。” “嗯,我想急也急不来,必须根据施工的进度去买东西。” “好,记住,能花点钱办妥的,就不要累着,还有,只要钱允许,你就按照你的思路去做。钱嘛,花出去,慢慢又会回来的。” “哈哈,我还记得你说的李白的诗。”丹萍突然想起,当时装修主治楼的时候陈浩说的话。 “对呀,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还年轻,不怕。”是啊,年轻,有足够的知识积累,有慢慢建立起来的、与各个医院科室主任的人脉关系,陈浩确实不担心。 此时的陈浩,每次出门诊,都会被病人围得水泄不通,帮助分诊的护士也无可奈何。是啊,她怎么能阻拦得了这么多求诊的病人。 每一次出诊,如果是上午的门诊,陈浩一般要在一点多以后才能下班。 有时候,下午上班的医生来了,陈浩还无法离开,接班的医生无奈地站在诊室门口,等待陈浩看完病人,让出诊室,他才能接着陈浩坐诊。 陈浩的日常工作排得满满的,每周两次的查房,对自己所分管的组的病历进行检查,每周三个单元的门诊,还有随时可能接到的、外出会诊的请求。 这样的工作量和工作强度,也只有年轻时的陈浩才能撑得住。 看着丈夫没日没夜地工作,丹萍很心疼,所以,她能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让陈浩插手。平时,接送飞扬到幼儿园,兼顾装修现场的监工,购买各种装修材料,还要负责家中的一日三餐,此时的丹萍,也忙得一塌糊涂。 幸好,丹萍的爸爸找来的这批工人,不仅手艺好,进度快,工作还非常认真负责。 有时候,他们凭着经验,向丹萍提供很多很好的点子,比如哪个地方没有必要装这么多的插座,哪个地方需要布多点线路等等,丹萍觉得有理的,都会采纳。 终于,两个月后,装修全部完工,丹萍也马上支付所有的工钱。 “老公,我妈说,要选个日子入伙。”装修完成后的第二天,丹萍对陈浩说。 “好,有些东西,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不等于不存在,听你妈妈的。不过,不要太急,打开窗户,通风一个月后再搬吧,你对妈妈说一下,日子最好选在一个月后。”作为医生,对这个特别敏感。 “嗯,确实是,这些装修材料的味道,必须通风吹一吹。” 一个月后,陈浩一家,在丹萍的妈妈的主持下,搬进了新家。最高兴的,要数差不多五岁的小飞扬了。 “哇,爸爸,我们的家,比李梓琪的家要漂亮。”飞扬口中的李梓琪的爸爸,也是刚搬进教授楼的,飞扬去过她的家。 第七十二章 韩治如意 “是吗?你要感谢妈妈,这是妈妈设计的风格哦。”陈浩的教育方式,就是要让儿子从小懂得感恩,有一颗感恩的心。 “谢谢妈妈!”飞扬走到丹萍跟前,对丹萍说。 “飞扬,来,听妈妈讲。”丹萍将飞扬拉到新买的、舒适的沙发上坐好。 “飞扬,你说,我们家里,谁的工作最辛苦。” “爸爸,当然是爸爸。”飞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啊,陈浩的早出晚归,陈浩的夜半出诊,飞扬虽小,也能感受到爸爸的辛苦和不容易。 “所以呀,你要记住,爸爸为了我们这个家,是最辛苦的。” 陈浩与丹萍的教育方式,如出一辙。长期在陈浩和丹萍身边的耳闻目睹,养成飞扬善良,仁厚的性格。 时间进入2000年,对于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而言,这是一个特殊而诡异的年份。陈院长任期已满,本应在春节前卸任,但因为医学院的关系,迟迟没有启动换届的工作。 从春节后开始,各方人马开始出动,目标无他,就是陈院长的宝座。 韩治也在春节后经常约陈浩打羽毛球,韩治很清楚,他在临床的科主任中,根基很浅,既无声望,也无威信。 而陈浩则不同,陈浩在临床医生中的威望很高,再加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陈浩也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关系。韩治看准了这一点,及时再续与陈浩的联系。 他们一般选择在晚上打球,打完球,两个人,坐在球场边的大排档里,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小声聊着当前的形势。 韩治不会轻易透露他的想法,而陈浩却是个直筒子,想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会告诉韩治,因为陈浩知道韩治想什么,要什么。 陈浩的性格,正是韩治所需要的。 到了2000年11月,医学院终于开始启动附属医院院长的换届工作。 根据医学院的文件,这次换届,在定好可以报名的标准的前提下,采取公开述职,公开演讲的方式竞选,由医院副高及副高以上的人员参与投票选举,以最高票者当选。 看起来,这样的选举,公平、公开、公正,没有问题。 “阿陈,你说,我想去参加竞选,你觉得如何?”一天晚上,韩治与陈浩打完球,在吃夜宵时,韩治问陈浩。 韩治没有想到,几年后,当陈浩问他同样的问题时,他给予陈浩的回答,则冷淡得多。 “我觉得,你应该报名参选,这样有两个好处。”陈浩说话,很像病例讨论时的发言,一点一点,说个清楚明白。 “哦,有哪两个好处?” “第一,以你的实力、能力和学历,你的优势不比别人差,如果是公平、公正、公开的选举,你选上的机会不小,这是好处一。” “第二,就算选不上,你也可以接下来竞争副院长的职位,这样一来,你的优势更加明显了,到了这一步,不是十拿九稳,也差不了多少。” 陈浩一边说,韩治一边“嗯、嗯”地应着,韩治心里却在想:“嘶......如果他的学历高一点,绝对是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陈浩的掏心掏肺,绝对想不到,换来的,却是日后韩治对他的严加防范和打压。正所谓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看问题的方法不同,采取的措施也不同。 韩治接受了陈浩的建议,决定认真准备,参加竞选。 学院安排的时间很紧凑,所有的竞选工作,从报名到述职演讲,再到投票和最终确定院长和副院长的人选,必须在春节前完成。 最终,正如陈浩所分析的那样,韩治达成了当选副院长的愿望,其实,这也是韩治心中最大的愿望。 毕竟,以韩治现在的根基,想直接上到院长的位置,非常困难,而当了副院长,年轻的韩治,再努力一把,到时候,院长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韩治去参加竞选时,陈浩到场听他演讲。令陈浩大跌眼镜的是,平时与陈浩聊天时,口若悬河的韩治,在台上讲述他的施政纲领时,显得十分凌乱,漏洞百出。 陈浩敏感地意识到,韩治在针对某个问题时,思路是非常清晰的,但涉及医院的整体大局时,却显得凌乱,这说明,韩治平时并没有刻意锻炼自己的观察能力,也没有很好的大局观。 相反,陈院长当政时,专门增设了一个“院长助理”的岗位,让陈院长夫人的老乡,一位姓苏名昊的副主任医师担任。 这位苏昊,也参加这次的竞选,他的演讲,条理清晰,既有理论,也有方法,令在座的很多科室主任大跌眼镜。 是啊,这位苏昊,平时很少吭声,显得十分低调,他也必须低调,因为,很多人认为,他没有什么能力,是靠关系,才获得这个特别的岗位的。 想不到,他才是具有真才实学的人,当然,他最后也没有当上院长,但是,他和韩治一样,也拿到了一个副院长的职位。 其实,据陈浩了解到的信息,医学院本来是不准备让韩治上的,后来,他们讨论后,觉得副院长的位置无关紧要,如果塞一个硕士和一个博士进去,对外说起来,就是医学院慧眼识才,知人善任。 所以,韩治和另外一位博士,幸运地成为附属医院的副院长,而苏昊,却是名副其实的。 当陈浩将这个信息告诉韩治时,陈浩发现,韩治的脸一黑,一副极度不高兴的样子。单纯的陈浩并没有想到,正是这一句话,让韩治心里十分不爽,他不想陈浩知道这样的信息,他担心,这样的信息一旦泄露出去,他的形象将会大受影响。 其实,韩治多虑了,陈浩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在人际关系中,陈浩是不是这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治是不是这样想。 陈浩在无意中,踩中了韩治的痛处,也犯了官场中人的大忌。 本来,按规定,春节过后,应该进行中层干部的换届工作。可是,因为陈院长在位时间很长,人事关系太复杂,各种的阻挠,令中层干部的换届工作拖而不决。 第七十三章 陈浩受伤 医院自有一套自动的运行机制,就算不换届,医院的工作也不会乱,只是人们工作的积极性没有那么高而已。 问题其实出在医学院的身上。医学院想控制医院的中层干部的换届,但是,新上任的林雄院长坚决不同意。 是啊,作为医院的院长,他如果没有权利决定医院中坚力量的任命,将来的工作怎么开展?他的政令如何能够畅通? 在这个问题上,林雄可谓铁骨铮铮,寸步不让。 时间就这样慢慢走进2001年,4月底的一天晚上,丹萍对陈浩说,学校里有一位女老师,托她帮忙介绍一位附属医院的医生。 “嗯,我们科的小梁挺合适的,他和燕姐一起工作,人很诚实,家境也不错,不过,他不是医生,他和燕姐一样,是一名技术人员,你不妨问问你的同事,如果同意,我安排一个时间,让他们见见面。” 小梁与燕姐是最佳搭档,是一名土生土长的江州市人,是医学院的职工子弟,家境确实不错。 “好,我问问她,如果愿意,你约一个时间,我们一起陪他们见见面。”丹萍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不妨试试。 第二天,丹萍告诉陈浩,这位老师答应与小梁见一下面。 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陈浩,马上与江宇燕一起,找来小梁,将情况告诉他,小梁也答应与这位老师见一面。 江宇燕马上打电话联系一家医院附近的饭店。 “燕姐,今晚一起吧。”陈浩对江宇燕说。 “我也很想,不过,我今晚家里有事,实在走不开,你和丹萍陪他们吧。”看样子,江宇燕的家里,确实有事,否则,以江宇燕对小梁的好,她一定会参加的。 当天晚上,陈浩和丹萍,带着飞扬,一早来到饭店定好的房间,过了一会,这位老师和小梁也来到了。 令陈浩、丹萍和小梁都感到意外的是,这位老师是小梁的同学,与小梁认识。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一不小心就遇到熟人。 大家都认识,聊起来就没有那么的拘谨。 他们吃完饭,接着喝夜茶,一直聊到晚上十一点多,飞扬在丹萍的怀里睡着了,大家才分手回家。 没有人想到,陈浩第一次做媒,竟然闹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此以后,陈浩再也不敢做媒了。 当天晚上,睡到下半夜,因为喝的茶太多,陈浩少有的被尿憋醒。 陈浩迷迷糊糊地起来,来到洗手间,小便完,正准备冲水,突然,陈浩眼前一黑,随即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浩悠悠醒来,感觉左侧额头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他用手一摸,然后用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手,只见手上,满是鲜血,这一刻,陈浩才清醒过来。 他知道,昨天喝的茶太多,膀胱太涨,一下子排空膀胱,引起排尿性晕厥。专业的陈浩,一下子便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正当陈浩想站起来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左侧下肢传来。 “骨折了!”陈浩瞬间明白,他再也不敢动了,否则,骨折端移位,会更加要命。 “丹萍......丹萍......”陈浩叫了两声。他知道,丹萍的睡眠并不深,不用多叫,也不用大声叫,丹萍一定可以听见。 果然,丹萍听见叫声,从床上坐起,看见身边没有陈浩,心知不妙,赶紧赤着脚,从房间里奔出来。 看见洗手间的灯亮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眼前的景象,将丹萍吓了一大跳。 “浩......浩,你怎么了。啊,地上怎么这么多血,你的头......” 看到陈浩血淋淋的额头,丹萍已经明白陈浩摔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我扶你起来。”丹萍动手就要扶陈浩。 “别,我的左腿断了,千万别动。” “啊......”丹萍听陈浩这么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浩,怎么办。”丹萍带着哭腔。是啊,对医学一无所知的她,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已乱了心神。 “打电话给燕姐。”陈浩则冷静得多。 “好,我马上打。”丹萍打电话给江晓燕。 “啊,怎么会这样?我马上过去。”江宇燕听罢,马上丢下电话,穿好衣服,往陈浩家里赶。 “丹萍,打电话给急诊科,就说教授楼有一位医生摔了一跤,骨折了,让他们推车床过来,记住,要报上房号,楼层。” “好。”丹萍根据陈浩给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急诊科,将情况说清楚。急诊科接电话的护士应了一声;“好,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 “你到门口,将第一道门打开,如果燕姐来到,你开门给她,免得她按门铃,吵醒飞扬。” 在丹萍不知所措的时候,陈浩坐在地上指挥着。此时的陈浩,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好,好,好。”丹萍答应着,心中暗暗佩服陈浩的定力。 丹萍将大门的内门打开,留着不锈钢纱窗门关着,这样,她就可以看到门外的一切动静。 很快,江宇燕来到,丹萍将门打开。 “燕姐,快,快看看怎么办。”看见自己熟悉的人,丹萍又一次哭了出来。 “丹萍,别哭,没事的。”江宇燕答应着,走了进去,来到洗手间。 当江宇燕看见这一切时,明白陈浩摔的这一跤有多重,也明白丹萍为什么要哭。 “陈医生,怎么样?” “呵呵,昨晚喝茶太多了,被一泡尿憋醒,然后,就是排尿性晕厥了。燕姐,麻烦你到门口,一会急诊科的人过来,你帮忙协调一下,我的左腿断了,不敢移动。” “好,我知道了,你别动。”江晓燕来到门口时,急诊科的人刚好来到,江晓燕和他们一起,将车床推进来,然后,几个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陈浩抱上车床。 “丹萍,将我的手机带上。”因为陈浩经常外出会诊,被丹萍硬拉着,买了一台阿尔卡特牌的手机。 “好,等一下,我换一下衣服,马上可以。”丹萍毕竟还是穿着内衣,必须换一下衣服。 很快,丹萍换好衣服,拿着手机,几个人一起,将陈浩往急诊室方向推去。 第七十四章 妙手汤少明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蒙蒙亮,路上已经有医生进出职工饭堂买早餐。 “陈老师?是陈老师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是,是陈医生,摔伤了,秦医生,你过来帮帮忙吧。”江宇燕马上应道。 “好。”秦煜马上冲过来,帮忙推车床。 来到急诊科,值班的医生同样是陈浩的学生。 “陈老师,怎么回事?” 陈浩将摔伤的部位说了一下,值班医生迅速检查一下头部和下肢的情况。 “我先做一下清创吧,清创后,去拍一下左下肢的X光照片。对了,打一支破伤风预防针吧。” “暂时不打,我是过敏体质,曾经有青霉素过敏休克史。”陈浩赶紧回答。 “噢,那就不要打。”说罢,值班医生将陈浩推进清创室,进行简单的清创,然后,开出检查单,几个人,带着陈浩到放射科拍片。 按铃叫开放射科值班室的门,出来的人一看,马上说:“咦,陈老师,怎么回事?”又是陈浩的学生。 “郁成,应该是左下肢骨折了。”陈浩认识这个名叫郁成的医生,当年他实习时,成绩很好,陈浩曾经建议翟向文将他留下,可惜,翟向文另有人选。 郁成和秦煜一起,将陈浩小心翼翼地抱上检查床,很快便完成拍照。 “陈老师,您先到急诊科,我一会将片送过去,应该是髌骨骨折了。”郁成说完,急匆匆地跑去冲洗照片了。 回到急诊室,值班的医生对陈浩说:“陈老师,您这额头撕裂很厉害,而且刚好在眉的上方,一旦缝合不好,就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您与汤主任熟不熟?” “你是说整形外科的汤主任?” “对。” “熟,我与他很熟。” 1991年,陈浩与当时还不是整形科主任的汤少明,同时被选为江州医学院优秀青年知识分子。 这在当时的医学院和医院,都是一件很轰动的事,但就像周姐说的,神经内科将这个消息压着,连一句赞扬的声音也没有,至今,陈浩依旧想不明白,当时的翟向文是怎么想的。 “丹萍,给我手机。”陈浩从丹萍的手中要过手机,在打电话前,陈浩让秦煜请一下骨科的钟环过来帮他看一下。 钟环也是陈浩的学生,他也像郁成一样,当年差点就留在神经内科了。 接着,陈浩打电话给汤少明主任,汤主任一听,马上答应。 刚打完电话,郁成拿着X光照片走了过来。 “陈老师,果然是髌骨骨折,幸亏老师当时没有动,骨折端没有移位,撕裂也不明显,打石膏固定一下应该可以了。”说罢,将照片递给丹萍。 “谢谢,谢谢你。”陈浩对郁成表示感谢。 正在此时,年轻的钟环急匆匆地小跑着过来。 “陈老师,怎么回事?拍照片了吗?” “照了,丹萍,将照片给钟医生看看。” 丹萍将照片递给钟环,钟环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说法,与郁成的说法一致。 “陈老师,这样吧,您先去做清创,清创完,缝合好,再到骨科,我为您上石膏固定。”钟环觉得,当前最急需处理的,是头部伤口的清理和缝合。 “好,一会再到骨科找你。” “好,麻烦汤主任了。” “哎,陈医生客气了,走吧,我们一起走。” “燕姐,秦医生,你们回去上班吧,这里有丹萍就可以了,谢谢你们!”陈浩赶紧叫江宇燕和秦煜回去上班。 汤少明和丹萍推着车床,乘坐电梯,一直来到整形科的手术室。 “陈太太,请你在外面等候。”汤少明很清楚,一会的情形将会是怎样的,他担心,丹萍忍受不了。 “嗯,谢谢汤主任。”丹萍答应着,走出了手术室,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陈医生,一会有点疼,你忍一下,我不准备打麻药了。”汤少明知道,这个部位,这个时候,打麻药与不打麻药,相差不大。 陈浩的神志是清醒的,汤少明的清创过程,他一清二楚,他能感受到,汤少明的细心和动作的灵巧。 站在手术室外的丹萍,可以透过小窗口,看见清创的过程。当看见汤少明将撕裂的皮瓣拉起来进行清洗时,丹萍看得心惊肉跳。 自己的老公,这一摔,该是多么的重呀! 看着看着,丹萍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反复用生理盐水冲洗几次后,汤少明才开始动手缝合。 这个环节很重要,如果缝合不好,额头的地方,就会留有明显的疤痕。 汤少明一针一针地,慢慢地缝合,每一针,都必须将皮肤对得很好,不能有丝毫差池。因为创口不规则,这样的缝合,对医生的技术要求很高。 虽然很疼,但陈浩默默地忍受着,确实忍受不了,便用手抓住床沿,他不敢发出声音,担心会影响汤少明的操作。 小飞扬起床后,发现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再到洗手间一看,只见地上很多鲜血,他意识到,一定出问题了。 聪明的飞扬马上拿起家里的座机,拨打爸爸的手机。 丹萍看见是家里的电话,赶紧接通。 “飞扬,你起来了?” “妈,你在哪?” “你爸爸摔伤了,现在在医院里治疗。” “在哪一层楼?” “二十三楼。” “哦,我知道了。” “哎......”丹萍想叫飞扬不要来,可是,飞扬已经挂断电话了。 飞扬上的是医院的幼儿园,平时经常与医院宿舍区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到处玩耍,对医院的情况十分熟悉。 很快,飞扬便来到妈妈的身边。 “妈妈,爸爸怎么了?” “爸爸摔伤了,现在正在里面,医生伯伯为爸爸缝针呢。” “缝针痛不痛呀?” “痛,当然痛,不过,爸爸很勇敢,飞扬勇不勇敢呀?” “勇敢!妈,我要去看看爸爸。”飞扬说这句话时,已经带着哭腔了。 “千万别进去,不要影响伯伯。”丹萍一把抱住飞扬。 汤主任虽然只缝了十二针,可是,这十二针,远远比刀切的切口难缝合得多,如果皮肤对合不好,将来必定留下明显的疤痕。 所以,汤主任缝这十二针,花了很长的时间。 第七十五章 妈妈哭了 正是因为汤少明主任高超的技巧、细心以及耐心,日后的陈浩,如果不告诉别人,别人还不知道,额头这个醒目的地方,曾经受过重伤,还被人缝了十二针。 可见,汤少明主任的水平有多高,可惜,就是一个这样高水平的医生,附属医院最终还是没有留住他,这是后话。 神经内科,当秦煜将陈浩的情况向苏承庆汇报时,苏承庆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呢!” “秦医生,你看看你的病人,如果没有特别情况,你去帮帮陈医生吧。”苏承庆对秦煜说。 “好,我先处理一下重病人,再到整形科去。”秦煜其实也不放心,一会还要到骨科上石膏,师母一人,怎么能处理得了。 秦煜处理完病人,便急匆匆地乘坐电梯,来到整形科病房。 秦煜刚到,陈浩的手术也完成了,汤主任推开门,叫丹萍进来,将陈浩推出去。 秦煜与丹萍、飞扬一起,走进手术室,将陈浩推出来。 “汤主任,谢谢你!”陈浩和丹萍都对汤少明表示感谢。 “别客气,赶紧到骨科,处理骨头的事。陈医生回去,要多点休息,换药怎么解决?” “这个我来安排吧。”陈浩不好再麻烦汤少明。 秦煜、丹萍和飞扬,推着车床,来到位于十一楼的骨科。 一直在等候的钟环,看见陈浩来到,马上迎上前,将车床推到治疗室,然后,马上动手调制石膏。 四月底的江州,已经很热了,陈浩穿的是一条夏天的短裤,并不影响上石膏。 很快,钟环将调制好的石膏,将陈浩的左下肢固定,固定的范围从踝关节上方,一直到大腿的下三分之一处。 “陈老师,石膏固定的时间要一个月,到时候,我拿工具到您家,帮你把石膏拆掉。这里有一副拐杖,是我们科室的,您先拿去用,到时候再拿回来就行了。” 看来,在等候期间,钟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一番感谢后,秦煜、丹萍和飞扬,推着车床,将陈浩送回家。 “秦医生,谢谢你!麻烦你将车床推回给急诊科,顺便帮我向苏主任请假。” “好的,陈老师放心,您安心休息,病房的事,苏主任已经安排好了,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随时打我的电话。” “嗯,好的。” 秦煜离开后,陈浩对丹萍说:“丹萍,你去后门买点糕点吧,大家都没吃早餐,饿坏了。” “嗯,我先把空调开好,然后再去买。”丹萍说罢,走过去,将房间门关好,然后将空调打开。 很快,丹萍买了几个蛋糕和牛角包回来,并煮水泡茶,然后,一家三口,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一边喝茶,一边吃早餐。 “飞扬,肚子饿坏了吧?”陈浩问。 “不饿,爸爸没事就好。”飞扬的成熟,令陈浩感到欣慰。 “爸爸没事的,不就是摔了一跤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算什么。” “嗯,爸爸说得对。”飞扬被爸爸的气势所感染。 吃完早餐,飞扬钻进书房里找陈浩的书看,奇怪的是,飞扬对书房里的电脑,并没有特别的兴趣。 这一点,陈浩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从小就爱看书的人,将来,你想他学习差都很难。 “哇......”正在洗手间清理血迹的丹萍,突然尖叫一声。 “怎么回事?”陈浩紧张地问。 “妈,怎么了?”飞扬也从书房里冲出来,走进洗手间。 “妈,你怎么哭了?”飞扬看见丹萍眼里的泪水。 “没有,妈妈刚才不小心,将一点洗洁精弄到眼睛里了,没事,快去看书吧。” “噢。”飞扬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丹萍骗得了飞扬,却骗不了陈浩。 “丹萍,究竟怎么回事?”陈浩将声音放小。 “老公,你知道你的头撞在什么地方吗?” “撞在什么地方?我还真的不知道。” “水龙头的开关,不锈钢的开关,你不仅撞上了,还将它撞断了,如果再往下一点,你的眼睛就没有了。” 丹萍一边说,心还在狂乱地跳着。 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次的伤,可不是一般的伤,看到的只是表皮,对脑有没有伤害,丹萍不知道,但对将来,丹萍认为,肯定有影响。 丹萍决定,有空时,问一问妈妈,这种情况,做点什么东西给老公吃才好。 “嗯,这个我相信,头骨确实很硬。”对于这个问题,陈浩印象深刻。做第一例经侧脑室前角穿刺引流术时,为了钻穿颅骨,陈浩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不过,丹萍的担心不无道理。陈浩这几年的奔波,令陈浩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差了很多,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鼻窦炎发作的频率增加了。 作为神经内科医生,最清楚为什么会发生今天凌晨这种摔倒意外,那是因为植物神经系统的调节功能变差了,说大白话,就是身体变得虚弱了。 陈浩坐在电话机旁,接到了苏承庆和佘娟的问候电话,这说明,他们是不会来陈浩家的。 上午快十一点时,江宇燕、秦煜和李苹来到陈浩家,丹萍将他们迎了进来。 “燕姐,你知道阿浩的头撞在哪里吗?” “撞在哪里?”听见丹萍这样问,江宇燕知道,肯定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撞在不锈钢水龙头开关上,还把这个不锈钢柄给撞断了。” “啊......”江宇燕和秦煜、李苹听罢,都感到身上一麻。 “陈医生,你真是硬骨头啊,是一个里里外外,货真价实的硬骨头啊。”江宇燕的话,一语双关。 李苹听见,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的表情,瞬间即逝。 “陈老师,我可不可以打开看看伤口。”李苹走向前,问陈浩。 “可以呀。”打开伤口看看,对于医生而言,再正常不过了。 李苹轻轻地将一侧的胶布撕开,然后将粘在胶布上的纱布揭开,一道醒目的伤口映入李苹的眼帘。 “哇,真是很厉害。”李苹忍不住说了一声。 “嚯,爸爸的头上好像有一条蜈蚣哦。”一旁看着的飞扬,非常形象地说出缝合后的伤口形状。 第七十六章 夏日及时雨 江宇燕将飞扬揽进怀里,说:“这是你爸爸的伤口,你爸爸很疼的,不过,你爸爸有没有叫疼呀?” “没有,我爸爸很勇敢的。”飞扬很为爸爸自豪。 “陈老师,以后,每天上午,处理完病人,我来为您换药吧。”李苹主动提出来。 “好,太好了,我正想着这件事呢,谢谢你。”是的,陈浩正在想着,该请谁来帮他换药,李苹主动请缨,将这个任务承担下来了,陈浩十分感激。 “谢谢你,李医生,汤主任也说,要及时换药,我还想着借一张轮椅来推他去换药呢。”丹萍也在想这件事,听见李苹这么说,更加高兴。 “呵呵,与他无关,这是我的事。你回去告诉小梁,叫他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很快会好起来的。” 虽然这次意外,与昨晚的相亲有一定的关系,但善良的陈浩,还是不想小梁因此而有自责的心理。 此后的一周,每天上午,李苹都会在十点多,带着换药包,出现在陈浩的家里,为陈浩消毒创面,换上新的纱布,李苹的细心、耐心、用心,陈浩能够体会到。 第七天,李苹过来时,带着拆线的工具。 “陈老师,今天可以拆线了,伤口长得很好。” “好,拆吧。” “您躺在沙发上吧,这样好拆一点。”李苹对陈浩说。 “也好。”陈浩应了一声,在李苹的协助下,头部枕在沙发一侧高起的扶手处,李苹低下头,似乎要与陈浩接吻一般。李苹的心,一阵狂跳。 是的,陈浩的气质,人品,才华,令李苹着迷。虽然她已经结婚,但并不能阻止她内心深处对陈浩的爱。 不过,内敛的李苹,将这份爱意,深藏于心底。 李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开始小心翼翼地,一针一针地将十二条缝线全部拆除,然后再消毒一次。 拆完线,李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陈浩扶起来坐好。陈浩看她好像有话要说,便请她坐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陈老师,换届的事,您知道吗?” “听说了,但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再加上摔伤了,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现在的科室很乱,护士的意见很大。” “哦,很乱?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都乱,医生们各自为政,目的只有一个,捞钱。” “苏主任不知道吗?” “知道,但他不敢管,所以,很多人有恃无恐,这样下去,科室一定出事。我和秦医生,还有燕姐他们,都很想你参加竞选。” “老实说,我对当主任,兴趣并不大,再说了,科室不是还有几个高年资的医生吗?” “呵呵,他们上来,与现在差不多,甚至比现在更差。现在虽然乱,但是,苏主任对专业的学习还是抓得比较紧的,如果他们上来,连这一块都丢掉了。” “我们都一致认为,只有陈老师您,才能将科室拉回到正轨。” “哦,对我这么有信心?” “当然有,如果对你没信心,神经内科就没有什么人值得我有信心的了。您专业一流,做事情干脆利落,决断能力也很强,更重要的是,你一身正气。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您如果肯参加竞选,肯定能带科室走出泥潭。”李苹对陈浩信心满满。 在李苹心里,陈浩就是她的偶像,就是她的梦中情人。只要陈浩愿意,她愿意为陈浩放弃一切。 “我试试吧,我也知道,现在的医院和科室,都很乱,风气一旦坏了,就很难扭转,现在还不是不可逆的时候,我听你的,试试看。” “陈老师,只要您参加,这个位置就是您的,您是众望所归,想科室好的人,还是占绝大多数,说好了,您到时一定要参加哦。” “好,说好了的话,不会反悔的,一定参加。”陈浩给一个能让李苹放心的回答。 “太好了,我回去了,到时候,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推轮椅来。” “不用,我拄着拐杖就可以去,再说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难说,现在各路人马蠢蠢欲动了,估计也快了吧。”李苹说完,与陈浩告别,离开了陈浩的家。 “科室很乱了?不至于吧。”陈浩知道,在药物的使用上,整个医院都乱,神经内科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对于这个问题,陈浩其实是有解决办法的,但他不能向苏承庆提建议,除非,苏承庆主动针对这个问题问他,而苏承庆并没有这么做。 中午,丹萍下班回来,刚进屋,丹萍便发现了陈浩的不一样。 “咦,拆线了?我看看,我看看。”丹萍把鞋子脱掉,走到陈浩的身边,仔细观察伤口拆线后的情况。 “嗯,伤口长得很好,缝合得也很好,依我看,以后应该没有什么疤痕。嗯,你的味道很香。”丹萍笑着对陈浩说。 “别反着说,都发臭了,帮我擦一下身吧。”这种天气,虽然开着空调,没有显性的出汗,但隐性的出汗是少不了的,这么长时间了,身上的味道一定很大。 “好,你等一下。”丹萍进到卧室,换好便衣,将房间的空调打开,然后,搀扶着陈浩到卧室的床上躺好。 “我去调好水温,一会就来。”丹萍知道,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陈浩从来不用冷水冲凉,所以,必须将水温调好。 很快,丹萍便提着一个水桶走进来。 丹萍先将陈浩的上衣脱掉,然后为陈浩擦身,一边擦,一边在水桶里洗干净毛巾,很快,桶里的水便变了颜色。 “嗯,确实是很脏了。”丹萍看见,心里感到内疚。这么多天了,自己为什么不为老公擦一下身子呢,老公一定是不想麻烦她,才没有说。 “来,盖着身子,我去换一桶水来。”丹萍拉过空调被,盖在陈浩的上身。 丹萍看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饿坏了吧?” “嗯,是的,很饿了。”陈浩也笑着说。 “等等,先擦干净再说,这鬼天气,太热了,我一会也得洗一洗,然后再喂饱你。” 丹萍动手,将陈浩的全身都擦干净,陈浩顿时感到十分舒爽。 丹萍再度走进来时,卧室里顿时春光四射,一场夏日的及时雨,让陈浩和丹萍的身心,获得了极大的愉悦和放松。 第七十七章 接二连三的电话 转眼间,时间来到五月底,陈浩受伤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这一天早上,陈浩正准备打电话给钟环,钟环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陈老师,感觉怎么样?已经一个月了,我一会过去帮您将石膏拆掉,您有没有空?”钟环的话,令陈浩十分感动。想不到,这个小伙子,将时间记得如此的准。 “没问题,有空,辛苦你了。” “呵呵,不辛苦,举手之劳,我一会过去。”钟环说完,便放下电话。 果然,不一会,钟环便来到门口,陈浩拄着拐杖,将大门打开,然后再坐到沙发上。 “陈老师,有没有报纸?” “有,茶几的第二层就有。”陈浩订了参考消息和南方周末,这两份报纸,都是陈浩喜欢看的。 钟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马上从茶的第二层取来几张报纸,铺在地板上,然后让陈浩挪到沙发边缘坐好,将被石膏固定的左腿放在报纸上面。 接着,钟环打开他带来的工具包,从里面取出砂轮切割机,并插上电源。 “哇,要用上这个?”陈浩看见,吃了一惊。 “是的,石膏很硬,只有这个最好用。陈老师放心,一会就好。”钟环说罢,“吱......”的一声,砂轮切割机启动,声音十分刺耳。 当砂轮与石膏接触时,声音更加刺耳,而且,砂轮过处,粉尘滚滚,一会功夫,固定在陈浩的腿上一个月的石膏,被砂轮切割机丝毫不差地切了下来,没有伤到陈浩半根毫毛,钟环手法之娴熟,可见一斑。 “陈老师,扫帚在哪,我来打扫一下。” “不用,我老婆很快就下班了。再说了,这些垃圾,你也不知道倒到哪,你时间很紧,忙你的吧。对了,这对拐杖,能不能让我用时间长一点。” “可以,没问题,等你不需要拐杖了,再拿给我,这半个月,尽量不要太用力,可以试着站,也可以试着走,不要太用力就行。” “好,非常感谢!你赶紧回去干活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等师母回来再收拾。”确实,现在的钟环,是骨科的骨干力量,每天的工作排得满满的。 中午,丹萍下班回来,开门一看,不禁大喜过望。 “老公,石膏拆掉了!” “对,钟医生比我们记得还清楚,今天上午,他拿着工具过来帮我拆了,他还要帮我们搞卫生,被我制止了。” “对,不能让钟医生帮我们搞卫生,就这样,已经很感激他了。”丹萍一边说,一边换好鞋子,走进卧室,换好衣服出来,马上动手,将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以走路了吗?”收拾完毕,丹萍问。 “还是不行,可以慢慢站一下,然后再拄着拐杖,让受伤的腿慢慢负重,这需要一个过程,钟医生说了,起码要两个礼拜。” “也对,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一个月呢,别急,听钟医生的。”丹萍说罢,转身去做饭了。 晚饭后,飞扬习惯性地走进书房,找他喜欢的书,然后趴在地板上看。 丹萍与陈浩坐在沙发上,慢慢地聊。 “竞选主任一事,你怎么想?”丹萍问。 “其实,我对这个职位,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不过,我也很想有个机会,让我证明一下我自己,证明我不仅在专业上可以,在管理上,我也不输给别人。所以,现在的我,一直在矛盾中。”对于丹萍,陈浩实话实说。 “如果这么想,我认为,你应该去竞争一下,我也认为,你的管理能力不比别人差,甚至比很多人都要好。现在,你需要一个平台,让你去证明自己。”丹萍鼓励陈浩去参加竞选。 丹萍刚说完,电话响了起来。 陈浩拿起电话,电话里,马上传出韩治的声音。 “阿陈,很快就要中层换届了,你还是参加一下吧。”韩治亲自打电话来催促陈浩,这是第一次。 “韩院长,苏主任还没到龄吧,他为什么不继续干下去?”这是陈浩心中的疑团,但他不能问李苹,就算问,也没有答案,但是,韩治应该知道。 “嘿,苏主任说,压力太大,不想再干下去了,想退下来。现在,科室的情况,我也与苏主任聊过了,除了你,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份重担。” 这一次,韩治说的,完全是他的心里话。他在上面坐着,如果他所在的科室生乱,他也不好交差,对他也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所以,他需要动员陈浩参选,而且,苏承庆也反复对韩治说了,一定要陈浩出来,科室才能安稳。 “好吧,既然这样,我参加竞选,我只是担心,我也承受不了这份压力,辜负了你对我的这份期待。” “呵呵,你阿陈的能力,我还不了解?现在的科室,问题不少,苏主任又不敢插手管,只有你,我才放心,好了,就这么定了。” 其实,韩治对科室的现状是清楚的,对陈浩的能力是非常认可的,甚至认为,只要给陈浩一个机会,一个平台,陈浩并不比他韩治差。 不过,陈浩可不相信韩治对苏承庆不肯连任的解释。陈浩了解苏承庆,他是一个专业狂人,对专业的追求,一点也不比翟向文差。 苏承庆在科室,在医院的威望一直很高,他不应该以不能承受压力这个理由,早早退出科主任这个位置。 相反,科室的乱象,与一向以好人闻名的苏承庆有关,他不敢得罪人,不想得罪人,不想破坏他好人的人设。 陈浩似乎看到了,在他面前,荆棘满布,韩治需要他出来,披荆斩棘,收拾神经内科的残局,为他巩固大后方,而陈浩也想借此机会,来证明自己。 一直到现在,苏承庆一直按兵不动,也许,他认为,只需要与韩治沟通即可,至于谁上来接他的班,他倒是无所谓。 事情的变化,却远远出乎陈浩的意料。 韩治打电话给陈浩后的一周,吃完晚饭,正坐在沙发上听音乐的陈浩,突然接到苏承庆的电话。 第七十八章 陈浩参选 “陈医生,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谢谢苏主任的关心!已经好很多了,石膏已经拆除,拄着拐杖可以慢慢行走了。” “好,那就好。医院中层换届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了。” “你也参选吧,我还是非常希望你来接替我的工作。” “主任,您还没有到龄呀,怎么就退了呢?” “唉,各种压力很大,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我还是退下来,好好休息。只要你来当,我一定配合你,将科室的工作做好。” “嗯,我考虑一下。”陈浩并没有将话说死。 “别考虑了,下周三就要投票了,学院与医院的投票是同步进行的,你可要记得回来参加哦,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安排同事到你家,接你过来投票。” “谢谢主任,我再考虑一下吧。”陈浩依旧没有松口。 并不是陈浩耍滑头,而是陈浩觉得,其中透着某种异样。 这么长时间,苏承庆一直没有与他联系,现在突然打电话给他,而且,从苏承庆的语气中,陈浩听出他的焦虑与急迫。 按惯例,医学院和附属医院的换届是同步进行的,而且两者的身份是由同一个人担任的,也就是说,医学院教研室的主任和副主任,同时也是附属医院科室主任和副主任。 下周三的选举,决定了将来四年,神经内科的真正管理者是谁。 韩治是不可能放弃神经内科的正主任一职的,陈浩就算上去,也只能是主管全面工作的副主任。 放下电话,陈浩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苏承庆感到了不安,而这种不安并不是因为陈浩而起,而是另有他人,陈浩还认为,苏承庆的这种不安,也是最近才有的,为什么会这样? 善于分析的陈浩,将这种变化进行一番推演。 首先,苏承庆一开始肯定认为,这个位置,非陈浩莫属,所以,他一直没有联系陈浩,直到他意识到问题了,感觉如果让这个可能的人选上来,会对他秋后算账,会对科室不利。说不定,韩治的电话,也是苏承庆要求他打的。 可是,科室里,能够与陈浩竞争,并且可以令苏承庆感到不安的人,究竟是谁。想到这里,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陈浩的脑海;祝亮! 对,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能令苏承庆不安,才能令苏承庆去找韩治,分析利弊,说服韩治打电话给陈浩。 因为,如果苏承庆不出面,以祝亮和韩治的关系,如果陈浩不争,韩治肯定会让祝亮上来。 祝亮的水平和为人,苏承庆十分清楚,一旦祝亮将神经内科现在的问题,全部推到苏承庆身上,苏承庆也是无可奈何的。 除了祝亮,应该没有人令苏承庆感到不安了。 据陈浩了解,后来调进来的副主任医师廖梅,是有竞争这个位置的野心的,不过,以她的能力和在科室里的基础,很难与祝亮竞争,就算廖梅去活动,也无法赢得韩治的青睐。 经过一番分析,陈浩觉得,苏承庆所做出的,支持陈浩的工作的承诺,是真心实意的,苏承庆是认可陈浩的,是希望陈浩来当这个负责科室全面工作的副主任的。 也许,苏承庆了解陈浩的性格,认为陈浩并不甘心在韩治的干预下工作。嗯,一定是这个原因,苏承庆才打这个电话,这说明,苏承庆并不完全相信韩治。 经过一番思考,陈浩的主意已定:不管是谁想争这个位置,我陈浩一定要去参与竞选,成败与否,另当别论。 陈浩将他的思考告诉丹萍,丹萍也十分认可,并鼓励陈浩不要放弃。 接下来几天,李苹、江宇燕甚至谢冰霞她们,都先后打电话给陈浩,告诉他选举的时间,并明确表示,请陈浩一定要来参加投票,她们同样表示,如果需要帮忙,一定协助解决。 如此看来,科室的形势确实是有些微妙,也许,真的像李苹说的那样,科室已经很乱了,乱到令如此多的人,感到担心与不安,这是陈浩没法想象的。 周二晚上,苏承庆主任的电话再度打到陈浩家,叮嘱陈浩不要忘记明天早上的选举,并再度询问陈浩,需不需要派人去家里接。 陈浩告诉苏承庆,自己可以拄着拐杖去,不需要科室派人来接了,并在电话里,对苏承庆主任的关心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丹萍知道明天对于陈浩的重要性,提前做好了安排,周三上午休息,以便陪陈浩一起到科室去,毕竟拆开石膏才几天,左腿的活动还是不太方便,走较远一点的路时,还是必须有人不时地搀扶一下才行。 周三上午,丹萍一大早便起床做好早餐。一家人一起,吃完早餐,飞扬背着小书包,到楼下不远处的幼儿园去了,陈浩则拄着拐杖,在丹萍的陪同和搀扶下,往住院大楼神经内科病房慢慢走去。 陈浩准时来到神经内科医生办公室,刚到门口,坐在门口对面的秦煜,一眼便看见拄着拐杖的陈浩,他马上从椅子上弹起,一个箭步迎了上来,扶着陈浩走进医生办公室,并对里面的同事们说:“陈教授来啦!” 大家看见拄着拐杖的陈浩,不知道谁带的头,掌声突然间响了起来,这掌声是如此的热烈,以至于陈浩扶着拐杖,连连向大家拱手致谢。 韩治和苏承庆看见,也赶紧站起来,韩治特意搬来椅子,让陈浩坐在苏承庆的身边。 按照安排,医院新上任的院长林雄,负责神经内科的换届投票工作。 陈浩刚坐下来,林院长带着几个人走进课室。中央的位置早已留好,林院长坐下便问:“刚才的掌声,怎么这么热烈啊?” 苏承庆连忙解释一番,林院长听后,对着陈浩关心地问:“怎么样,没大问题吧?” “谢谢林院长关心,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可以上班了。”陈浩赶紧回答。 临床出身的林院长,知道早上时间的宝贵,马上直奔主题。 他首先肯定了苏承庆主任在任内的成绩,肯定了神经内科在专业技术上能够领先的做法,表示对苏承庆主任不愿意再担任主任的遗憾,并希望继任者能继续发扬优点,克服缺点,使神经内科不仅在管理上还是专业上,都能够在医院树立起榜样。 第七十九章 丹萍的担心 最后,林院长说:“今年的换届工作,进展并不顺利,有些学科,内部分歧很大,最终的票源很分散,这样的结局,很可能令新上任的主任难以开展工作。” “神经内科职位没有变化,也是一正一副,今天所有参会的人员都有投票权,请大家用自己手中的票,用医学院、医院和医院广大员工赋予大家的权力,投好这一票,选出能引领神经内科继续发展的主任和副主任,每张票只能勾两个人的名字,多选无效。” 林院长说罢,助手当众打开密封的大信封,从中取出印有符合参与竞选条件的、神经内科医生的名字的选票,分发给在座的医生和护士。 细心的李苹,迅速将一支笔递给陈浩,陈浩郑重地选出自己心中的人选。 林院长的助手们,将所有选票集中起来,并当着大家的面,报告发出的选票与回收的选票的数量,然后,将这些选票,重新放入大信封中装好,用密封胶,将信封口封得严严实实,并在封口处,骑跨式地盖上医院办公室的印章。 整个过程,可谓十分严谨、公平、公开与公正。 收拾完毕,林院长一行马上离开神经内科,赶往下一个科室。办公室里马上安静下来,早交班开始了。由于情况特殊,原本周五医护集中交班的时间,被挪到了周三。 周二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先后交班,苏主任看大家没什么特别的补充,便宣布交班完毕,大家分头干活。 那些自从陈浩受伤后,一直没有到他家探望的医生和护士们,围了过来,一起向陈浩问好,陈浩深知不能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与大家简单交谈几句后,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上班了,到时我们再慢慢聊,不能耽误大家上午的宝贵时间,你们都忙去吧。” 说完,陈浩站起来,拿过拐杖,秦煜见状,马上过来搀扶着陈浩,慢慢走出课室,一直在门外等候的丹萍看见,连忙对秦煜说着感谢,并伸手扶着陈浩。 一些没有见过丹萍的护士都说:“哇,陈教授的夫人原来这么漂亮!陈教授真是很有眼光,也很有福气啊!” “呵呵,是啊是啊。”陈浩也毫不客气地说,惹得丹萍用那扶着陈浩的手,暗中在陈浩的手臂上使劲捏了一下,陈浩微微一笑,示意丹萍扶他到主任办公室去。 主任办公室里,韩治和苏承庆在站着聊什么,看见陈浩进来,韩治连忙拉过椅子让陈浩和丹萍坐下,陈浩见状,连忙说:“你们两位站着,我怎么敢坐呢?” 韩治闻言,请苏承庆坐下,他自己则坐在陈浩身旁。 “阿陈,换届后,苏主任退下来,科室的工作重担,就压在你身上了。医院的工作很多,我很难有更多的时间,回科室参与科室的管理,科室的工作就由你全面负责。” “刚才我和苏主任说了,请苏主任多点指点和协助你,将工作做好。” 尽管韩治换届后担任副院长一职,但他还是用平时与陈浩在一起时习惯的称呼,可见,此时的他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韩院长客气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不过,不管选上还是没选上,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做好我的工作,这点请韩院长和苏主任放心。” 尽管韩治客气,但陈浩却不能随意,他深知从政的人,对于职位的称呼是很在意的。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为什么反复叮嘱你,就担心你忘记了或者因为腿伤而来不了,你如果今天不来,结果就很难说了,这也是我和韩院长担心的,至于缘由我就不好多说了。” “今天你来参加,问题就不大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刚进来时,大家的掌声?这都是大家自发的哦,我和韩院长是不方便做一些有倾向性的表态的,所以,听到这些掌声,我就知道结果了,错不了。” 这是陈浩与苏承庆相处近二十年来,陈浩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鲜明地、毫不遮掩、也毫不隐晦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旁边还有一位内心很在意这些事情的韩治,由此可见,苏承庆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了。 “嗯,果然有人想横插一脚。”陈浩从苏承庆的话中感觉到,他原先的分析没有错。 “谢谢院长和主任对阿浩的关心!”一直没有吭声的丹萍突然开口说了。 “这一个月辛苦赵老师了,我看阿陈身体状况不错,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将来阿陈肯定会很忙的,你肯定会比现在更辛苦了。”韩治接过丹萍的话。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韩治和陈浩两家人一起去过好几个地方玩,大家相处得很好,所以韩治与丹萍并不陌生。 “你先回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也不急于上班,把身体调整好再说,等你真正回来上班时,估计会像韩院长说的,会很忙、很麻烦的。” 苏承庆显然对科室的情况很清楚,也知道有什么麻烦在等着陈浩,所以特意埋下一个伏笔,并给陈浩打了一支“预防针”。 陈浩告别韩治和苏承庆,在丹萍的搀扶下回到家。 陈浩刚一坐下,丹萍发话了。 “喔呵,我以前只知道我的老公很受病人的喜爱,想不到,也如此受同事们的喜爱。我认为苏主任的话不假,你当选毫无悬念。” 丹萍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丹萍并不知道,在管理上,陈浩自然有他独特的一套方法。 “呵呵,老婆放心好了,你的老公可不是不明事理、不晓世事的人,我有这个信心,在管理上可以做一个举重若轻的人,让制度来说话。” “至于同事们的喜爱,嗯,我感觉,经过今天后,以后同事们会更喜爱我。”陈浩看着丹萍,笑着说。 第八十章 请陈浩出手 “什么意思?”丹萍不明就里。 “哈哈,他们今天终于知道,我陈浩的老婆是如此的美丽,我陈浩也可以拥有如此美丽的老婆。”陈浩调皮起来。 “老公你真坏!”丹萍说着,坐到陈浩身边,用拳头轻轻地捶打陈浩的肩膀。 陈浩趁势将丹萍揽在怀里,在丹萍俊俏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盯着丹萍说:“真的,我一直很感激我的老婆,感激我的老婆选择我,感激我的老婆为我所付出的一切。” “阿浩,你别这样说了。在我心里,我的老公永远是最好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六月底,陈浩已经可以抛开拐杖去上班了,尽管走起路来还是不太方便,伤处还有隐隐的痛,但离开临床一个多月,陈浩的心里,开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了。 经验告诉他,离开临床的时间越长,医生对病人的触觉和敏感度,会越来越下降。 苏主任还是挺照顾陈浩的,只是让他分管几张床,而且还让郑小花和李苹跟着他,看来苏主任心里还是很清楚科室里谁是真正能干且负责任的人。 有她们在,陈浩显得很轻松,一般的事情,她们都会处理得很好,只是偶尔遇到个别重症或者疑难的病人时,她们才会找陈浩去诊治一番,这样的情况对于陈浩而言,肯定比在家里呆着要好多了,那种做医生的感觉,再度“满血”回归。 一天上午,交完班后,郑小花来到陈浩身边。 “陈教授,我们组有两个病人,我和小李讨论了半天,对诊断还是搞不清楚,想请你看一看,指导我们的下一步诊疗方向,不知道您方便不?” “方便,我们走吧,一起去看看。”陈浩虽然知道,自己久站还是不行,不过,他相信,倚靠在病床边,应该没有问题。 郑小花和李苹在前面引路,带着陈浩来到这两个病人所在的房间。 “好的。”李苹答应一声,开始汇报正在他们旁边的病人的病史。 “患者男性,38岁,是我们医学院的老师。因为双上肢麻木8个月,以‘双上肢麻木查因’收进我科。” “患者于8个月前,没有明显诱因,自觉双上肢麻木,症状呈进行性加重,最近一个多月,患者感觉右侧前臂,特别是手指的力量减弱,但不影响日常工作和生活。” “入院后体格检查,双上肢远端极力稍差,为五级弱,双侧手指对指试验基本正常,感觉正常,病理征阴性,其它体征没有发现异常。” “这个病人的诊断,目前还不是很清楚,请陈教授查房,明确下一步的诊疗方向。”李苹的汇报,简明扼要。 “你的羽毛球一定打得不错吧。”看着患者修长的身材,结实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直觉告诉陈浩,这个人的羽毛球水平肯定不低,在业余选手中,起码属于上等水平。 “呵呵,还可以吧,教授也喜欢打羽毛球?” “嗯,喜欢打,不过,已经很久没打了,以后估计也不能打了。” “哦,为什么?” “摔断了髌骨,刚拆掉石膏不久。” “哦,辛苦教授了。”打羽毛球的人都知道,髌骨断了,以后想打好羽毛球,基本是没有可能的了。 “你病了快一年,在你感觉不舒服之前,是不是打羽毛球的次数很频繁?” “对,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打。” “你在打球过程中,有没有出现过,手臂触电样的感觉?” “嗯......好像真的出现过一次,对,确实有一次,因为那一下子太难受,我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没事了,我也没当一回事。” 陈浩的问话,令郑小花和李苹眼前一亮。是啊,这样的问题,也只有经常打羽毛球的人,或者对这种病有怀疑的人,才会问得出来。 “好,我检查一下。”说罢,陈浩开始体格检查。 “哇,我以前觉得,看教授做手术是一种享受,现在,看教授做体格检查,也是一种艺术享受啊!”看完陈浩的体查,郑小花由衷发出赞叹。 陈浩在体查中发现的体征,郑小花和李苹都看见了,她们都为自己的水平而感到惭愧。 “好,你放心,到时候,做一个颈椎的磁共振检查,估计能找到病因。”做完体格检查,陈浩对病人说。 陈浩并没有在病人的床前进行分析,他知道,他无法站得了这么久。 来到要查看的第二位病人的床前,李苹主动开始汇报病史。 “患者男性,58岁,因为左侧肢体乏力,伴视物模糊一周入院。一周前,患者于半夜起来小便时,发现左下肢乏力,行走困难而到当地医院就诊。” “当地医院考虑为急性脑梗死,马上送到我院急诊,由急诊收进来住院。” “发病后,病人的情况没有进行性加重,但病人感觉视物模糊,总感觉眼前有一种朦胧感。病后没有头痛,没有头晕,没有恶心呕吐等,病后需要扶持下才能行走。” “发病后,患者的家属发现,患者似乎比以前迟钝了,反应没有以前那么灵活。病人有高血压病史,没有规则服药治疗,否认有糖尿病病史。” “入院后体格检查,发现病人左侧肢体肌力下降,为四级弱,头部磁共振发现,右侧颞叶有新鲜的梗死灶。经治疗后,肌力有所恢复,但视物模糊没有明显改善。” “目前,患者的一些体征和症状还是无法解释,比如,视物模糊,反应迟钝等,这也是我们请教授查房的原因。” 李苹的汇报,除了简明扼要,目的还十分明确,提出想要陈浩解决的问题,陈浩喜欢这样的汇报,不喜欢不懂装懂。 第八十一章 名不虚传 “你觉得看东西不清楚?”陈浩开始问病人。 “对,总感觉看东西不是很清楚,就是没有以前清楚的意思。”看得出,病人的表达也有问题。 “有没有将一个东西看成是两个?” “这个倒没有。”病人的回答很肯定。 “你有没有感觉,你的反应,比以前差了?” “有,确实有,比以前差一点。” “好,我给你检查一下。”这一次,陈浩的检查更加全面和详细。 检查发现,病人左侧视野范围明显缩窄,陈浩稍作停顿,从口袋中取出一支钢笔。 “这是什么东西?”陈浩拿着钢笔,放在病人的正前方。 “这个......嘿,这个东西,我知道。”病人用手指着钢笔,一副无奈又无助的样子。 “你既然知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陈浩紧追不放。 “这不就是那个......”病人还是说不出来。 “是不是筷子?” “不是,呵呵,不是。”病人马上否认。 “是不是勺子?” “不是,嘿,这个......”病人有点急了。 “是不是钢笔?” “对,对,对。”病人一连三个“对”字。 “你知道这个东西做什么用的吗?” “知道。”病人说罢,也不客气,从陈浩手中拿过钢笔,挥笔作写字状。 “好,抬起你的左手给我看看。”陈浩的每一次提问或者检查,都令郑小花和李苹在赞叹之余,也惭愧不已。 是啊,这些问题,这些检查,在陈浩那里,显得轻而易举,显得云淡风轻。可她们,就是没有想到这些可能,自然就不会做相应的检查了。 病人听了陈浩的话,想了一会,将右手抬了起来。 “好,我出一道简单的算数题,你来算一算。100减7等于多少?” “嘿,这个简单,等于93。”这一次,病人回答得很快。 “93减7等于多少?” “83,对不对?”显然,病人对于自己的答案也不敢肯定。 “呵呵,是我考你,不是你考我,你觉得对吗?” “对,没错。”病人终于下定决心。 陈浩接下来的检查,再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问题。 “走吧,我们回课室坐下来讨论。” “好的,我扶你吧。”郑小花长得高大。陈浩站得久了,左侧的髌骨处隐隐作痛,只好任由郑小花搀扶着,慢慢走向课室。 “陈教授,怎么回事?”刚好被佘娟看见,她赶紧走过来,伸手帮了郑小花一把。 “刚才请陈教授看两个病人,站的时间久了。”李苹说。 “你们俩也真是的,陈教授这不是刚拆石膏不久吗,怎么能让他站这么久?” “是,我们确实欠考虑,不过,这两个病人住院时间不短了,我们一直无法下结论,所以,今天只好请陈教授帮忙看看。”郑小花也感到内疚。 “没事,坐下来歇一会就好。”善良的陈浩,担心郑小花和李苹因为他这样而内疚。 “谢谢护长,谢谢你们。”回到课室坐好,陈浩连忙感谢她们。 “不用客气!呵呵,你这个拼命三郎,可真是够拼的。”佘娟说罢,离开课室。 “我直接说吧,不要浪费你们的时间。” “第一个病人,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肱二头肌反射减弱,肱三头肌反射亢进,双上肢的罗索里莫征和霍夫曼征阳性,双下肢的腱反射活跃,脊髓第五水平所支配的体表、及以下的痛触觉有可疑的减退。” “这个病人的定位,以第五脊髓节段为中心,属于非完全横贯性损害,病灶由外向内,压迫脊髓。” “定位出来了,定性就好办了。这样的部位,这样的损害性质,一般属于脊髓型的颈椎病。所以,接下来,可以做一个颈椎的磁共振。” “陈教授,颈椎病对脊髓的损害,有这么严重的吗?”郑小花很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 “有,比这个病人更严重的都有,我下乡的时候,就有一个这样的病人,已经出现双上肢的肌肉萎缩了,他们诊断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后来,我查房后,让他们做颈椎CT检查,最终证实,就是一个脊髓型的颈椎病。” “好,一会我们马上开医嘱。”郑小花也很想知道结果。 “第二个病人,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吧?”陈浩想考一考她们。 “嗯,比较典型的‘古茨曼综合征’,不过,我们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有做这方面的体格检查,所以,病历和病情记录上,都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李苹马上回答, “我们比较困惑的,是病人感觉视觉模糊的问题,刚才教授的查房,我们只是知道,病人为什么会变得反应迟钝,但为什么会有视物模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我们还是不清楚。” 显然,郑小花和李苹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知道视放射是怎么走的吗?” “对,我比划起来比较复杂,你们回去看看,书里有一个很清晰的视放射走向分布图,看完这张图,你们就会明白,这个病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症状和体征了。” “好,非常感谢陈教授。哎呀,我们两个琢磨了好久,还不如陈教授带我们转一圈。”郑小花不得不佩服陈浩。 这是她第一次跟着陈浩查房,也是第一次领教到陈浩那深厚的神经解剖,神经生理和神经病理的知识功底。而这些,正是她最欠缺的。 他们在课室里讨论时,刚才查房的病房里,也有一番精彩的对话。 “刚才查房的年轻教授,是不是陈浩教授。”感觉视物模糊的病人的家属问。 “对呀,他就是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大名鼎鼎的陈浩教授,呵呵,我虽然是医学院的老师,我也只是闻名而已,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陈教授,他太年轻,太厉害了。” “难怪,果然是他,果然名不虚传。”病人的家属感叹一声。 “哦,你听说过他?”医学院的老师问。 “嗯,我们到这里来之前,同病房的一位病人说,到附属医院神经内科,一定要找陈浩教授看,否则,你就不算到过附属医院神经内科。今天看见,果然厉害,真是年轻有为啊。”病人家属的话,对陈浩的评价极高。 第八十二章 佘娟的决定 时间,就在这样充实而又轻松愉快的日子中,过得飞快。 七月中旬的一个周三下午,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召开例行周会,在会上,林雄宣布了医院科室中层换届的选举结果,神经内科毫无悬念地由韩治担任科室主任,陈浩担任科室副主任,这就意味着,即将宣布的医学院教研室的主任和副主任,也是这样的结果。 周四早上,苏承庆召集包括韩治在内的所有医生护士集中交班,并传达周会内容。 也许,事先已经与韩治做了充分的沟通,苏承庆在传达完周会内容后,马上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将交班给陈浩主任,今后,神经内科和神经病学教研室实际的、具体的、全面的工作,由陈浩主任负责。” 苏承庆这一招,有点突然袭击的味道。 按照传统,中层的交接班,都是在医学院宣布教研室主任和副主任的任命后才进行。现在,仅仅是医院科室主任和副主任的任命而已。 如此看来,苏主任已经是身心疲惫了,他一直精心维持的、好好先生形象的背后,该是违背了他自己多少的意愿,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啊! 此时的陈浩才观察到,六年的任期,将一位全院公认的美男子,公认的好好先生,摧残得如此憔悴。 哎,人啊,还是做回一个真实的自己,才能踏实和安心。 不管陈浩愿不愿意,有韩治在,苏承庆的宣布,算是生效了。从此,神经内科开始了属于陈浩的时刻。 接班后,陈浩才慢慢知道,苏承庆身心疲惫不假,但也不至于因为如此,而急于退位,急于交班。 他急于交班,急于让陈浩来接手他的工作,包括之前反复叮嘱陈浩来参加竞选,背后有着更多他自己的考量和原因。 最清楚和了解这些原因的苏承庆,和后来才明白真相的陈浩,都知道这些问题非同寻常,稍有不慎,他苏承庆就会声誉扫地。 苏承庆太了解陈浩了,他知道,只有陈浩,才有能力处理好这些棘手的事情,也只有陈浩,不会因为他留下如此的难题而为难他,更不会将他边缘化。 以陈浩的推测,这些问题韩治一定很清楚,好一个算无遗策的苏承庆,好一个坐山观虎斗的韩治。 因为急于与陈浩进行交接班,医生护士交完班,苏承庆便招呼韩治和陈浩到主任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苏承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给韩治和陈浩让位置。韩治和陈浩几乎同时出手,拦住了他。 “苏主任,这个办公室足够大,不差您这个地方,您就继续留在原地不动吧,我呢,到办公室的机会也不多,我和阿陈的位置就不动了,怎么样?阿陈?” “我也是这么想,有韩院长看着,有苏主任帮助,我这个位置才能坐得稳啊。韩院长说得对,苏主任您就不要多想了,还是继续留在您熟悉的位置吧。”陈浩连忙应答。 看到韩治和陈浩如此真心实意的挽留,苏承庆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陈浩分明能感受到,陈浩相信,韩治也会感受到。 因为陈浩对科室的了解,苏承庆要交给陈浩的东西不多,一会功夫,他们便完成交接班工作。 韩治也说明了他目前的情况,明确表示,他刚上任副院长的职位,绝大部分的时间,都需要在院部工作,但也不想完全离开临床,想每周安排一个单元的门诊坐诊。 陈浩问韩治,想在哪个时段坐诊。在了解清楚后,陈浩马上表示,以后这个时段固定给韩治,再配备一位候补人员,以防韩治因为医院的事情不能出诊,从而导致门诊空转。 显然,韩治和苏承庆对陈浩这个想法和安排都很满意。 韩治要到院部参加会议而先行离开,苏承庆收拾一下东西后,开始了他为期一个月的休假。 陈浩理解,对于苏承庆而言,几年来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而且,在陈浩看来,这是一种没有后顾之忧的放松,是一种真正的放松。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陈浩坐在自己的办公位置上出神,此时此刻,陈浩,不,应该说,全国的医护人员都不知道,一场席卷全国的、彻底改变国家医疗生态的飓风,正在悄悄地酝酿着,而陈浩正一步一步地,成为一位见证这场飓风形成全过程的医生之一,成为被这场飓风冲击的医生之一。 不仅如此,陈浩还要在这飓风最为猛烈时,拼命维持神经内科的正常运行,正因为如此,这场飓风对陈浩伤害之深,之大,之广,以至于陈浩后来不愿回首,不愿多说。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的陈浩,正静静地想着如何着手开展工作,如何按照自己的意愿打造一个不仅专业强大,管理也要规范、可持续发展的神经内科。 思考间,一阵敲门声响起。办公室的门其实一直开着,陈浩抬头一看,原来是科室的护士长佘娟在敲门,陈浩连忙请她进来。 陈浩请佘娟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坐下,随即问道:“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陈主任,我们决定下周一......” 佘娟显得很激动,一开口,嗓门便提高了好几个音调,陈浩见状,赶紧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道:“轻点,慢慢来,有话慢慢说,这是病房,你就坐在我对面,那么大声干嘛?” 佘娟没想到,这位平时话语不多的、刚接手科室工作的主任,竟然在第一次因为工作的交谈中,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说话,虽然心里不爽,但感觉陈浩的话也很有道理,于是,佘娟马上降低了音调,放慢了节奏。 “陈主任,我们护理组决定了,下周一到院长办公室门口静坐抗议!” 说得干脆利落,说得毫无商量的余地,说得陈浩一脸的茫然。 是啊,陈浩才刚刚接手,对科室所存在的矛盾一无所知。苏承庆在交班时,只字不提科室存在什么问题,他当然不知道佘娟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说得如此的决绝,他相信,其中一定有原因,更相信,佘娟不是想有意难为他,而做出这样的决定。 第八十三章 陈浩的赌注 “能和我说说原因吗?总不能让我刚接手,就被别人莫名其妙地踢下来吧?”陈浩毫不避讳地说。 “陈主任您别误会,我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针对您的。一个月前,我已经向苏主任和韩院长反映过这个问题了。” “我不知道,苏主任原来没有和您就这件事情,进行交班和沟通,更不知道韩院长也没有向您提起这件事情。” “其实我和很多护士们,都很佩服您的专业技术和为人,我只是想来告诉您,我们原先的决定,刚才听您这么一说,我终于醒悟过来,为什么苏主任急着违反常规交班了。” “您现在有空吗?如果有空,我想请您和我去病房,特别是治疗室走一走,看一看,这个时间点,是最能说明问题的,相信看完后,您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佘娟急忙解释。 “好,我也正想到病房转一转,看一看。”陈浩说完便与佘娟一起走出主任办公室。 “要不要扶一下?”佘娟还记得郑小花搀扶陈浩的情景。 “谢谢,不用了,现在行走自如了,你前面走,我后面跟着。” 佘娟先将陈浩带到治疗室,此时的治疗室是最为忙碌的,几位护士正在紧张有序地,按照医嘱,为每一位需要输液的病人配置药物。 放眼望去,治疗室的工作台面上,摆满了一瓶瓶的液体,工作台的柜门也打开着,里面也是满满的液体,打开是为了配药的时候,方便快速取出来。 “您再看看这些治疗车,上下两层,摆满了同一种液体,目前,这些液体,将我们病房所有的治疗车都‘占领’了,更要命的是,这些液体每瓶才100毫升。” 顺着佘娟的手指引的方向看去,治疗车从治疗室内,一直摆放到外面的走廊,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同一种液体。 陈浩看到这些情况,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佘娟很快就被落在后面。 看到满走廊的病人,陈浩转头问佘娟:“今天的住院病人数是多少?” “59个”佘娟也不拖泥带水。一共48张床的病房,却住了59位病人,陈浩还知道,不少需要住院治疗的病人,因为没有床位而无法住院治疗。 “神经内科一定要增加多一个病区才行!”陈浩似是自言自语地说。 “想是这么想,我也对苏主任说过好几回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佘娟显然听见了陈浩的话,马上把话接了过来。 陈浩也不回答,用手示意佘娟一起回到主任办公室。 “佘护长,我明白你及护士们的处境和苦衷了,呵呵,我也明白你刚才说的,我为什么能如此神速地、有悖常理地,当上这个主管科室全面工作的副主任了,原来,我被人架在火上烤了,我是妥妥的冤大头。” “呵呵,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我相信,有人在暗暗窃喜呢。”陈浩的怒火在心中升腾,说起话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样吧,给我一周的时间,如果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处理好,您想静坐抗议,或者采取其它什么方式,随你们的便,不过,在这个时间内,请您安抚好护士们的情绪。” “如果能处理好这件事,我再与您谈以后,谈以后如何一起将科室管理好,让科室有序发展和壮大。” “现在,我们谈什么都没有用,我也不想现在与你谈这方面的事,因为如果我处理不好,这个主任我也不当了,到时候,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佘娟听后一阵错愕:存在这么久的老大难问题,一个星期就可以处理好?还押上不当主任这样重的砝码,这个陈浩不简单。 佘娟心里嘀咕着,嘴里却说:“好,就听您的,等您的好消息,您是我敬佩的人才,这件事毕竟不是因您而起,也不是因您的不作为而拖延,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我们神经科失去一位好的主任。护士那里,由我出面做工作,安抚好她们。” 陈浩最想听到的就是最后一句,因为他很清楚,一位领导者,如果被手下员工的情绪所支配和牵引,是无法做好工作的。驾驭好员工的情绪,是一位好的管理者,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 陈浩站起来向佘娟伸出右手,佘娟见状也伸出手来与陈浩的手握在一起。 “谢谢您的信任和直言不讳,我喜欢这样的做事风格,呵呵,希望天遂人愿,以后有机会与你一起合作。” 这就是陈浩,敢于认错,勇于担当,杀伐果断。一向将陈浩看成是沉迷于专业的文弱书生的佘娟,第一次领教到了陈浩的另一面,十分强势的另一面。 佘娟离开后,陈浩马上电话通知正担任总住院医师一职的秦煜,让秦煜通知包括休假的、门诊坐诊的医生在内的、所有神经内科医生,明天上午回病房集中开会,同时通知护理组,明天常规的集中交班取消,改为医护分开交班。 安排完毕,陈浩坐在办公室,将明天需要讲的内容提纲式地写在一本记事本上。这是陈浩读书以来一直保持的习惯,他总是坚信,对于记忆而言,十个好脑袋不如一支烂笔头。 任何时候,只要想到或者发现什么问题,有什么新的想法,他都会马上记录下来,当天记录下来的事情或问题,大多当天消化掉,长年累月积攒下来,陈浩的知识深度和广度,已是身边的人所不能及的了。 中午回到家,陈浩与丹萍聊起上午发生的事情,丹萍也觉得匪夷所思,说:“难怪苏主任这么急,原来你接手的是这么一个烂摊子,你打算怎么办?” 陈浩将他准备明天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说了出来,丹萍听后,沉吟片刻,说:“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这股风不杀一杀是不行的,不过,你这样做,会得罪很多医生,医生们甚至可能认为,你在为护士撑腰呢,这位护长怎么样?难不难相处?” 第八十四章 我输得起 “你也认可我的方法,那我就更有信心了。至于别人怎么看,由不得我来控制,不必管它。这位护长嘛,现在看来,还是讲道理的,讲道理的人,相处应该不难。” 陈浩有问题喜欢回家与丹萍探讨,丹萍的不少看法给了陈浩很多的灵感。 第二天早上7点半,陈浩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他的晨间巡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他上任第一天的、真正的行政巡查。 他首先到治疗室,此时的治疗室的处理台面上,剩下的液体不多,与昨天早上看到的,有着天壤之别,虽然东西不多,但每一样物品的摆放井井有条,归类清楚,台面干净。陈浩心里暗暗赞叹,这位佘娟不简单。 陈浩一直认定一条自古至今不变的道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当然,这个“天下”,涵盖的内容很广,并不是治理国家,才算是“天下”的范围。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工作单元,都不能保持整齐清洁,归类清楚,有什么资格与别人谈你的管理能力有多强多厉害? 陈浩走出治疗室,在病房里转了一遍。病人还是依然很多,走廊里住得满满的。 由于当初建设住院大楼时,没有在走廊预留任何电源插座,一旦有病人需要抢救,在走廊是无法展开的,而神经内科的重症病人又很多,隐患是显而易见的。 陈浩巡查了一遍,便回到办公室,将笔记本带上,走到课室里,他常坐的位置坐下,苏承庆原来坐的位置还是留空着,等着苏承庆回来坐,陈浩想以自己的行动来表明,他对一位老资格的前辈的敬重。 相信只有苏承庆明白,今天上午,陈浩想干什么,其他医生一定心存疑惑,陈主任昨天才接班,今天就开始“点火”了? 是的,对于医生们来说,陈浩今天是要“点火”了,但对于陈浩而言,他今天是要“灭火”的。 医生们并不知道,陈浩这次“点火”,其实是被逼的。以陈浩的性格,他当然是想在摸清楚神经内科的底细后,再制定详细的规章制度,以后,所有人都在制度的管理约束下进行工作,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相对的公平、公开和公正。 可现在的形势,逼着陈浩必须先扑灭眼看就要燎原的星星之火,否则,神经内科就会变成一只“浴火凤凰”,而且还是一只生死未卜的“浴火凤凰”。 八点整,全科医生准时就位,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不敢随便吭声,课室里静悄悄的。 陈浩说话了:“今天的交班要简明扼要,必须在15分钟内完成,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希望大家安静听交班。” 昨天值班的医生先交班,紧接着总住院医生补充,两位医生都是挑重点的说,交班显得紧凑,但明显比以前高效和简练,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无病呻吟的现象。 陈浩听后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以后的交班,就应该这样,该长则长,该短则短”。 “今天请各位老师回来,有一件很重要、很棘手、很急迫的事情需要解决,不然我也不会打扰各位的休息。” 陈浩说完,便将昨天佘娟护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还讲述了昨天和佘娟护长一起,查看治疗室乃至治疗室外的情况。 “在座的各位,都是经历过5年艰苦的医学院学习,出来后,又在临床经历过艰苦的磨炼,才有今天的成绩,容易吗?当然不容易。” “可大家想想,如果佘娟护长和护士们,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去做的话,结果会是怎样?”陈浩停顿了一下,用眼光扫射一遍在场的每一位医生,只见他们都低着头,不敢看陈浩。 “我们中国人做事情,最讲究一个度,什么事情如果过了头,超过了这个度,就一定会出问题,今天看来,显然是过度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知道大家的不容易,知道大家工作的艰辛,知道大家承受多大的压力,知道大家如此辛苦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合理的、阳光的收入。” “但是,这不能成为我们放纵自己的借口,更不是我们不顾一切和疯狂无度的借口,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于各位而言,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想强迫大家一定要这么做,我相信大家的聪明和智慧,相信大家有足够的能力,去将这件事处理好,将这马上就要燃起的熊熊烈火,扑灭于萌芽之中。” “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性格,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我希望今天就看到结果,不希望大家被别人逼到墙角了,才有所行动。” “好吧,今天我就说这么多,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大家分头行动吧。”陈浩说完,便站了起来,大家也赶紧散开。 苏承庆跟着陈浩走进主任办公室,看看四下没人,苏承庆又是长舒了一口气。 “陈主任,真的很对不起你,给你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昨天的我,也不好意思对你说这件事,现在面对你,我感到十分惭愧,我对不起你,我无地自容啊!”苏承庆的话,发自内心。 “我其实很想管好这件事,但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我也向韩院长汇报过,他也没说什么,不做任何表态。” “说实话,我不敢像你今天这样,去处理这件事。还是你有魄力和胆量。” “你今天这样做,我觉得很及时、很果断、也很正确,说得也情真意切,相信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他们着想,为科室着想,为大家好。否则,我们神经内科真的会出事。今天的事,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医生,都应该感谢你!” “苏主任客气了。我知道您的难处,您身上背着很多包袱,科室历史的,家庭的、各种关系的包袱。我不一样,我没什么包袱,轻装上阵,所以,我输得起。” 第八十五章 江宇燕意想不到 “今天要您回来,打扰您的休假了。没事的,我相信他们能处理好,您请回吧,继续您的休假,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向您汇报和请教的。” 陈浩的话,绵里藏针,聪明的苏承庆自然明白,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与陈浩闲聊几句,便告别回家了。 陈浩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此时的他,需要冷静一下。他相信,他的同事们,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同事们的为人,他们都是很敬业的人,很有责任心的人,心地很善良的人。 出现这样的情况,在陈浩看来,责任并非主要在他们身上,是人性弱点使然,谁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是啊,贪婪与恐惧,是人性中最大的弱点。一旦有机会,一旦认为,这样的机会,不会伴随什么危险,贪婪就会占据上风。 相反,一旦危险出现,人们就会被恐惧所笼罩。 千百年来,这样的循环往复,从不间断,人间的悲喜剧,也在不断地上演,能避开这个弱点的人,少之又少。不同的是,每一个人,贪婪的点未必一样,但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现在陈浩需要考虑的是,采取一种什么机制或者方法,才能让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才能将这种现象,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度”里? 眼下要将这些写进陈浩规划中的制度里,显然是不合适的,思来想去,陈浩决定由自己“操刀”,每周在三个诊疗组中,各抽两份病历进行检查,并做好详细的记录,每周五早上在全科进行点评。 这种点评是全方位的,不仅仅限于用药是否合理,还包括病历书写是否规范,病情记录是否及时,是否准确反映三级医生的查房情况,主管医生是否及时签改等等。 这实际上是每周一次的医疗质量检查和反馈,工作量自然是很大的,以目前的形势,这件事情,还不适合委托其他人去做。 主意已定,陈浩决定下周开始动手,连陈浩自己也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做法,竟然让他一直坚持到辞职才停下来。 大概将近上午11点,几下清脆的敲门声,还没等陈浩回应,佘娟已经走了进来,高兴和惊讶,全部写在她那淌着汗水的俏脸上。 “陈主任,我佘娟真是服你了!”还是那个嗓门,高兴起来的声音更大了。陈浩连忙又用手示意她小声点。 佘娟见状,连忙伸伸舌头,说“对不起,我太高兴了,以后我一定注意,改掉这个毛病,也要求护士们改掉这个毛病,在病房里嚷嚷,确实不对。” “我还是很好奇,你用什么法术,将这么一个困扰了我们很久的难题,一个早上就解决了,你还说给你一周时间呢,你其实用一个晚上,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神奇,太神奇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要与他们进行几轮的博弈,才能看到结果呢。你厉害!你厉害!我开始担心,你这样做,会不会得罪这些高高在上的医生们。” “万一真这样,万一有人因为这样将你搞下去,我们神经内科的损失就大了。不是我恭维你,我来神经内科这么久,真正让我佩服的医生,就你一个。” 佘娟说话的闸门一打开,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当然,这次是压低声调说话了。 “其实,医生们是很配合的,我只是对他们说明利害关系而已,没有提出具体要求,更没有强迫他们该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改了很多了?我还没有空去看呢。”陈浩客气地回应。 “呵呵,可不是改了很多这么简单,而是完全停掉了这些医嘱了,所以我很高兴,也很惊讶于你是怎么做到的。” “护士们不明就里,还以为是我的功劳,我都对她们说了,是陈主任的功劳,她们听了都感到很吃惊,天哪,上任才一天啊,就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妥妥的,这就是水平,这就是责任心。”看来,佘娟还是没有刹得住那股兴奋劲。 “你刚才说,要改掉护士们在病区内大声说话的毛病,我很认同,也支持你这样做。以后我们分工合作,护士们反映的问题,如果你能解决得了,马上解决掉,解决不了先压住,不能让她们的情绪发酵,这样,我们俩就有时间商量解决的方法。” “医生方面,我会尽量解决好他们的问题,如果是涉及医护的问题,我会及时与你一起商量,只要我们意见统一,步调一致,全科的问题都好办。” “我希望,我们的科室,是一个医护关系和谐的、大家相互协助的、工作起来开心的科室”陈浩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将核心的问题传递给佘娟,佘娟也很高兴,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尊重感,非常愉快地接受陈浩的建议。 佘娟背对着办公室的门口坐着,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办公室门口,已经有几位医生在对着陈浩微笑着等候,陈浩连忙招呼他们进来,佘娟见此情景,也告别离开了。 进来的是李苹、江宇燕和廖梅。她们一进来,马上围在陈浩周围,江宇燕先开口了:“主任,您做得太好、太及时了,前段时间,我们几个还在议论和担心,神经内科会不会因此大乱起来,大乱后,会不会就此沉沦下去。” “谢天谢地,你出手了。如果你不出手,这个存在已久的问题,一定会爆发,而且很快就要爆发。现在好了,危险警报解除了,我们过来,是表达我们对你的敬意和谢意的!” “与您共事二十多年,我一直敬佩您的医术和为人,想不到您的管理能力也这么强大,真是我们科室的福气啊。”江宇燕由衷地说。 第八十六章 陈浩的底气 “燕姐,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过了?早上交班,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要说感谢,还得感谢我们科的医生们给我面子,感谢他们的配合。” “主任,我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没错,你今天似乎没有对我们提出任何要求,可是,你的每一句话,就像一句句重锤,敲打在我们心上。大家都不是傻瓜,都能理解主任您说的话,都知道您是为我们好,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将事情做好。” 这一次,李苹不再称呼陈浩为陈老师了,直接称呼为主任。 “我早就说过了,阿陈是我们科室的智多星,不仅计谋多,行动快,而且心存仁慈,点到即止,这既是聪明,更是智慧。”廖梅也开口了。 在陈浩眼里,廖梅不仅是自己的前辈,还是一位女汉子,做事柔中带刚,她平时与陈浩聊天时,与韩治一样,喜欢称陈浩为阿陈,陈浩也喜欢称她为老廖。 廖梅的年资比祝亮高,祝亮认为,廖梅的水平没有他强,祝亮经常在公开场合与廖梅唱反调,而廖梅总是选择低调应对,从不与祝亮发生正面冲突,这是廖梅的聪明之处。 是啊,我年资比你高就行,至于水平,不是祝亮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争执,也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这一点,祝亮就是想不明白。 “不瞒你们,竞选前,我还找过韩院长,表示过想当这个副主任呢,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大错特错,这个位置,非阿陈莫属。我现在来表态,以后有用得着我老廖的地方,阿陈您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廖梅的话,消除了陈浩心中部分的疑惑。 “廖教授说得很对,主任确实很聪明,知识更是渊博,只是平时大家只顾探讨专业的问题,你们都不知道,主任还有很强的另一面呢,我与主任共事近二十年,最有发言权。”江宇燕接过廖梅的话。 “是吗,是什么事情令燕姐这么难忘?快说来听听。”李苹也被江宇燕的话撩起了兴趣。 “十年前,我们科室的老护长被护理部推荐,参加当年南江省‘白求恩式医务工作者’评选。当时,护理部要求,老护长的事迹,由我们神经内科护士来写。” “呵呵,当年叶莲可是写了好几稿呀,最终都被护理部退回来。护理部主任已经很生气了,她说,如果再写不好,就别参加评选了。” “老护长拿着叶莲写的稿件,一筹莫展,这个时候,一位叫冼华英的老护士对老护长说,陈医生在这方面很厉害,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老护长不敢直接找主任,而是去找当时的老主任,再由老主任出面,找我们现在的主任。”江宇燕一番话,仿似绕口令一般,不过,大家还是能听明白的。 “后来,我们主任接了这个活,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将这篇文章写好。我的同学在护理部工作,她对我说,护理部主任看见这一份稿,拍案叫绝,一字不改地送到南江省卫生厅。” “毫无悬念的,老护长获得了当年的‘白求恩式医务工作者’称号。不过,老护长对于谁写的这篇稿件,总是含糊其词,我们老主任也不吭声,所以,很多人不知道,我们主任的文学功底是很深的。” 江宇燕这番话,向廖梅解开了当年的谜团,也向李苹介绍了陈浩在文学方面的功力,更是有意为陈浩找回当年的公道。 “燕姐说的,我一点也不怀疑。主任看我们的病历,一眼就看出问题,不仅仅是专业上的问题,甚至用词造句的问题,他都没有放过,确实厉害。”李苹在这方面,可是亲身的体会。 “哈哈,我就更相信了,我还吃过当年阿陈用赚来的稿费,请我们吃的西瓜呢。所以,我经常说,阿陈就是智多星,是一位博学多才的智多星。”廖梅也附和着。 陈浩知道,这样下去很不好,这样下去,违背了陈浩做事的初衷。 于是,陈浩连忙说:“呵呵,感谢你们对我的褒奖,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有什么问题、意见和建议,多些向我提出来,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大家及时指出来,我很清楚,大家都是为了我们神经内科好,我更相信我们神经内科一定会更好。谢谢你们了。” 听陈浩这么说,她们都是聪明人,也知道长时间逗留在主任办公室也不好,况且她们表达支持陈浩的意思,已经传递出去了,她们便一起与陈浩告别,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看着她们离开,陈浩定下神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是啊,第一个严峻的考验,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处理完这件棘手的事情,陈浩不再“点火”,他需要将神经内科的“家底”摸清楚,再结合具体的情况,制定出今后的规章制度。 这是陈浩做事的原则之一,那就是“谋定而后动”。 江宇燕是神经内科的秘书,也是教学秘书,对神经内科十分了解。陈浩将这个任务交给江宇燕,让江宇燕将神经内科的医疗、教学和科研的情况,分别写一份报告给陈浩。 “主任,你这个任务,工作量很大哦,不过,我一定尽力去做,努力做好。”江宇燕知道,陈浩这样做,肯定是为将来神经内科的发展制定规划,而且,陈浩刚刚接手,这件事,肯定很急,很重要。 三天后,江宇燕将一份材料交给陈浩。 “谢谢燕姐,辛苦了!” “主任客气了,这是我的分内工作,应该的,您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完善。” “好,我先看看,有需要我再找你。” 这份材料很详细,看完后,陈浩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神经内科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乏善可陈,但医疗工作却做得十分扎实。 陈浩的心中,对苏承庆执掌神经内科期间所做的贡献,感到由衷的敬佩和感激,尽管苏承庆不敢碰一些硬钉子,但对神经内科的专业建设,一直常抓不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陈浩接手的神经内科,是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临床科室中,专业传承最好,学术氛围最浓的科室。 如此扎实的基础,给了陈浩足够的底气,陈浩决心在如此好的基础上,将神经内科发展壮大。 第八十七章 丹萍想炒股 在家养伤期间,陈浩已经对将来可能执掌神经内科,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并在脑海里酝酿好实施的方案。 江宇燕的这份报告,让陈浩可以着手开始他的工作了。 首先,陈浩亲自执笔,起草神经内科的规章制度,这个制度,涵盖了日常常规工作、医疗制度、教学制度、科研制度、奖惩制度、报告制度、休假制度、值班制度、人员轮岗制度等等,一字一句反复斟酌推敲,力求严谨、可行、有效、公平、公正、规范。 做事追求完美,但又讲究速度的陈浩,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几易其稿,才将这份《神经内科规章制度》制定好。 陈浩让秦煜将它打印出来,并分发给每一位医生,要求他们用一周的时间,仔细阅读并提出意见和建议,收集后再进行第二稿的修改,如果一周后,没有人提出建议和意见,便宣布在科室内执行该制度。 细心的陈浩考虑到护理组的特殊性,将护理部分的工作交由佘娟来进行,一者佘娟更熟悉护理的情况,定出来的制度更具可行性,二来也是对佘娟的尊重,维护佘娟在护理组里的权威性。 平心而论,在神经内科,就知识结构的合理性而言,没有一个人可以与陈浩比肩而立。以陈浩思维的严谨性,经他反复推敲写出来的文稿,想要对这一规章制度进行大幅度的改动,是很难的。 不过,陈浩还是希望,有人指出他考虑不周的地方。 一周后,当秦煜按照陈浩的意思回收初稿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意见,换而言之,陈浩制定的制度是全票通过的。 在一个周一早上的交班会上,陈浩正式宣布在神经内科实施新的规章制度,并强调,新制度实施过程中,由总住院医师代表科室主任进行监督,定期检查,各个治疗组的高级职称人员负责每周汇报各组的情况。 这样一来,有制度,有具体的责任人,有具体的监督执行人,神经内科的面貌很快焕然一新。 神经内科步入正轨,工作顺利开展,医护关系和谐,技术氛围浓郁,慢慢地,神经内科在医院里崭露头角,成功引起了林雄院长的关注,同样地,也令韩治起了防范之心。 一天下午,陈浩接到韩治的电话,韩治告诉陈浩,一位博士想到我们神经内科工作,韩治已经与这位博士见过面了,感觉很满意,请陈浩今晚下班后,到职工饭堂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见见面。 对于韩治的心思,陈浩看得很清楚,所以,陈浩将一切工作抓得很紧,他希望,在他的任期内,神经内科能上一个台阶。 如果韩治不给他连任,陈浩也无所谓,不过,陈浩也想过了,如果韩治找来的人,是一个品质很差的,愿意成为韩治的“狗”的人,陈浩将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所有最坏的打算,陈浩都已经想好,也做好了准备。偏偏,这件事,果然向陈浩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陈浩告诉丹萍,晚上不回家吃饭,让丹萍不要等他。 下午下班后,陈浩赶到职工饭堂的招待房。房间里,翟向文、苏承庆、韩治和一男一女已经围桌坐好。 陈浩在翟向文的身边坐了下来。退休六年多了,翟向文的头发已经花白,现在还在门诊出诊,但每周出诊的次数在逐渐减少。 “陈主任,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梁强,刚从汉江医学院博士毕业,这位是梁博士的夫人。梁博士,这位是陈主任,负责科室的全面工作。” 韩治分别向陈浩和梁强介绍对方,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韩治才会说陈浩是负责科室全面工作的副主任,在医院的公开场合,韩治从来不提这一茬。 陈浩站起来,与梁强握手问好。 梁强中等身材,大约有一米七高,圆圆的脸,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陈主任,这是梁博士的资料,给你拿着吧,到时候,梁博士入职后,你再安排他的工作。”看来,这个梁强的到来,是不可阻挡的了。 韩治的聪明之处,在这样的场合,他都会叫上翟向文和苏承庆,他觉得,有他们在,在专业上,才不会让陈浩出尽风头。 陈浩从来不喜欢出风头,但他架不住韩治总是害怕这一点。 陈浩接过韩治递给他的资料,看也不看,随手放在座位上。是的,他看与不看,已经不影响大局了,所以,现在没有必要看,但回到家,陈浩肯定会看的。对一个人的专业能力,陈浩自有他的一套判断方法。 这样的饭局,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是陈浩非常不喜欢参加的饭局。 因为梁强与苏承庆坐在一起,两人聊得比较多,而陈浩,因为与翟向文坐在一起,自然与翟向文聊得多。 神经内科的变化,翟向文一清二楚,翟向文也知道,苏承庆遗留给陈浩的问题,韩治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现在的翟向文,已经开始对韩治甚至对这个梁强都不感兴趣了。 尽管如此,有些错误,一旦铸成,便成千古之恨! 回到家,丹萍问起来,陈浩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又来一个?”丹萍已经对韩治很反感了,现在听说韩治又找来一个,不用问,肯定对自己的老公不利。 “呵呵,别管他,做好自己,莫问前程。”陈浩笑着说。 “好,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心态。哎,老公,我想开一个证劵账户,你觉得如何?” “你想炒股?” “嗯,我们学校很多老师都在炒,据说,不少人赚了钱。” “可以以你的名义开一个,生在这个时代,不试一下,有点遗憾。不过,有几点我必须提醒你。” “第一,经济学上有一句名言,你想赚人家的利润,人家想的是你的本金。对于资本市场,我不熟悉,其实你也不熟悉,所以,风险的防范必须放在第一位。” “第二,千万不要人云亦云,很多人,赚钱的时候会告诉你,亏钱的时候绝对不会告诉你。否则,就说明他没本事,他也没有办法将你拉进来,感受一下他的没本事。” “哈哈,老公,你的话,既幽默风趣,又能将问题说透,真是服你了。”丹萍被陈浩的话逗乐了。 第八十八章 谭三少登场 “别插话,还有。”陈浩显得一本正经。 “第三,用总资本的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去试一下,我不怕你亏,就怕你亏不起,亏了就舍不得出来,等别人来抬轿,如果有这种想法,千万不要进去。” “最后,祝你的股票,日日涨停,夜夜涨停。”陈浩说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公,你这是什么话,日日涨停也就罢了,怎么还夜夜涨停。”丹萍一时转不过弯来。 “夜夜在梦里涨停呀!” “好,哈哈,老公的话,一定很灵验。”这一次,丹萍开怀大笑。 “妈妈,你在笑什么呢?”正在书房里看书的飞扬,听见丹萍开朗的笑声,走了出来。 “呵呵,妈妈觉得开心,所以才笑。”陈浩对飞扬说。 “开心就一定要笑吗?” “开心一般都会笑,当然,也有其他的感受,比如,感觉很爽,很舒服。飞扬开心,会怎么样呢?”陈浩只要有空,都会引导像自己一样,十分爱看书的飞扬。 “嗯,我如果开心,就像爸爸刚才说的那样,感到很爽,很舒服,很高兴,有时候会自己笑出声来,但没有妈妈笑得这么夸张。” “哦,你觉得妈妈笑得夸张?那什么才能算得上夸张呢?” “夸张是一种修辞手法,指用夸大的词语来形容事物。妈妈刚才的笑,是用夸大的笑声来表达......嗯......表达某种想法。”飞扬说得有板有眼。 “飞扬,你这个说法,从哪看到的?” “辞海,我曾经看过,不过,记得不全了,我一会再去看看。” “妈妈买书给你了没?” “买了,买了很多,很好看,我刚才正在看呢。”自从陈浩发现飞扬喜欢看书,便开始引导他看书,前段时间,还叫丹萍去买一批少年读物给飞扬。 “好,继续去看一会,不能看太久,要按时睡觉。”陈浩在全方位的教导飞扬。 “老公,还是你说得对,幸亏当时没有跟风,带飞扬去参加什么兴趣班,也幸亏你发现他喜欢看书的特殊爱好。现在,我按你说的,文、史、诗词歌赋和儿童科幻的书,我都买了不少,呵呵,他好像什么都可以,都喜欢,这点,有点像你。” 丹萍在庆幸当时没有跟风,突然想起刚才陈浩说的、关于股市的话,顿时有一种感悟。 “嗯,悟性这个东西,太神奇了,老公从来没时间考虑炒股,可是,他说的话,却切中炒股的要害。也许,这就是天才吧。”丹萍暗暗想。 丹萍和陈浩都没有想到,丹萍的举动,令陈浩和丹萍可以实现梦想,也令陈浩因此而“被迫”施展他的另外一种才能。 第二天早上,交完班,陈浩回到办公室,准备整理一下资料。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接着,秦煜走了进来。 “主任,有事想找您聊一聊。” “好,坐吧,坐下来聊。”陈浩请秦煜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你有什么想法?”刚接手不久,对新来的人,陈浩并不是很了解他们的实力。 “我想请李医生接手几个月,等明年新来的人到位后,再进行调整。”秦煜已经有了想法。 “李医生不是做过老总了吗?”陈浩记得,当时,本来应该是秦煜先做老总的,因为秦煜家里有事,苏承庆安排李苹先做一年的老总。 “对,不过,今年刚来的医生,估计还无法接得上来,所以我才有这个想法。” “李医生知道你这个想法吗?” “没有,我还没有和她说呢。” “李医生以后呢,你想过了没有?” “还没有,这个,还得主任来想才行。” “这样吧,你去把李医生找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尽快将这件事落实好。”陈浩想一次性将李苹之后的人员也安排好。毕竟,李苹也是临时顶班的,不是长久之计。 秦煜听陈浩这么一说,马上去将李苹请到主任办公室。 等他们坐好后,陈浩将秦煜的想法说了一遍,当然,是以陈浩的语气说出来的,免得李苹对秦煜有看法。 秦煜听罢,向陈浩投向感激的目光。 “没问题,我服从主任的安排。”李苹一向很顾全大局,更何况是陈浩的安排呢。 “李医生,你觉得,在你之后,谁可以接替你的工作?”秦煜与李苹都是江州医学院的学霸,都很聪明,勤奋,好学,善良,这是陈浩很看重的品质。 不过,秦煜显得偏软一些,适合做辅助性的工作,很难做一个决策者。李苹则很机灵,鬼点子很多,对人的观察也很仔细。 “我觉得,谭三少可以接替。” “谭三少?不是去年才来的吗?水平如何,你怎么如此看好他。” “他现在在我这一组,我们平时聊得比较多,他属于好学,思维敏捷,勤奋的人,这一年多来,在专业上进步很大,到时接替我的工作,问题不大。” “谭三少,嗯,很特别的名字。”陈浩似乎自言自语。 “呵呵,是很特别的名字,据他说,他原来不是叫这个名字的。”看来,李苹与谭三少聊得很深入,知道谭三少的事情不少。 “哦,原来叫什么名字?” “原来的名字叫谭俊采。”李苹脱口而出。 “哎,等等,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敏感而学识渊博的陈浩,马上听出味道来了。 “对,他确实有个弟弟,咦,主任,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他弟弟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倒没有问。” “哦,有空你可以问问,是不是叫谭星驰。好了,你继续解释三少这个名字的来由。”陈浩等于将一半的答案给李苹了。 “他妈妈听后,觉得这个老师说的三个‘少’很好,于是,就有谭三少这个名字了。” 李苹一口气,将谭三少的名字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毫无疑问,这些话,一定是他们聊天时,李苹问出来的。 第八十九章 病人的担心 “嗯,看来,这位谭三少是值得培养的人才。”陈浩心中暗想。 “好了,就这么定下来,春节后,秦医生交班给李医生,秦医生休老总假,至于其他人员的安排,我来弄。” “还有,李医生是当过老总的,有空的时候,将一些经验传授给三少。”陈浩当场拍板,并直接称谭三少为三少。 下午下班前,李苹兴冲冲地走进陈浩的办公室。 “主任,你太神奇了,谭三少的弟弟的名字,果然叫谭星驰。主任,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猜到的?” “你说猜也行,不过,这个猜测,可是有根有据的哦。你看过王勃的《滕王阁序》吗?” “没有认真看,曾经瞄了一眼,感觉很难懂,所以就没有往下看了。” “建议你看一看,这可是千古奇文啊,这篇文章中,有一句‘俊采星驰’,意思为青年才俊,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断涌现。” “哇,主任,服你了!您不仅看过,还记得那么的清楚。更令人佩服的是,您能马上联想到谭三少的弟弟身上,神,真是神了!” 李苹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浩一眼,转身离开了陈浩的办公室。 陈浩并没有因为行政上的事,而放松对科室人员的业务指导。在当下,也只有陈浩,才有这个能力,将医生们的业务学习抓起来。 陈浩继续保持着从翟向文时代留下来的传统,每周三上午,他进行一次全科的教学查房,周五上午,全科疑难病例讨论,没有意外的情况,这些查房和讨论,风雨不改。 这样的工作量是非常大的。无论是教学查房,还是疑难病例讨论,陈浩都会很认真做准备,从预先去看病人,查阅资料,到查房时的分析,讨论时总结性的发言。 陈浩代表的,不仅仅是附属医院,还是整个江州市神经内科的最高水平。 一个周五上午,疑难病例讨论时间。这一次,讨论的病例,是廖梅这一组的一个病人,还是廖梅主动提出来的。 医生们很快开完医嘱,然后集中在课室内,大家坐在一起,开始病史的汇报,这一点,从苏承庆开始,便改变了以前翟向文,让主管医生在床边汇报的方法。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能够让主管这个病人的三级医生,对病人的资料,进行尽可能详细的补充。 病史由主管的住院医生刘韬负责汇报。 “患者为男性,52岁,因为发作性左侧肢体乏力伴摔倒一个月,由门诊以‘一过性脑缺血发作’收入院。” “患者在一个月前开始,出现发作性的左侧肢体乏力,同时伴有摔倒,没有意识丧失,在门诊曾经按‘一过性脑缺血发作’进行治疗,症状没有明显好转,发作依旧存在,有时候,一天发作几次。” “病人既往有高血压病史,但没有进行任何相应的治疗。否认有糖尿病病史,家族中没有类似疾病的患者。” “入院时体格检查,发现病人血压增高,左侧肢体的肌力为五级弱,没有引出病理征,也没有感觉异常。” “实验室检查和影像学检查也没有发现异常。” “目前,病人的血压,已经被控制在正常水平,但住院期间,病人仍然有发作,我们对诊断和下一步的治疗,感到很迷茫,所以,提出来全科讨论。我的汇报完毕。” 刘韬的汇报,简明扼要,重点突出,是陈浩喜欢的方式。 最近几年,神经内科引进了不少优秀的毕业生,其中,刘韬、谭三少是其中的典型。刘韬要比谭三少早几届,已经当过总住院医师。 在专业上,刘韬还算不错,不过,他的性格有点孤僻,与人交往时,一副视对方为敌人的架势,令科室的很多人,都不愿意与他有过多的交往。 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当一个科室的领导者的,可是,若干年后,因为攀上韩治的“高枝”,刘韬成为神经内科的主任,神经内科也因此四分五裂,这是后话。 “我补充一下。”廖梅接着刘韬的话,开始补充。 “这个病人入院后,为了排除癫痫发作,我们与脑电图室联系,为病人做了普通脑电图,以及增加蝶骨电极的脑电图,都没有发现异常。所以,至今为止,我们没有让病人服用抗癫痫药物,进行诊断性治疗。” “好,我们去看看病人。”看着没有人进行补充,陈浩开口了。 来到病人床前,廖梅对病人说:“今天,我请我们陈主任来给你看看。” 这是廖梅、谢冰霞他们的聪明之处,毕竟,此时的陈浩,白净斯文,显得很年轻,如果他们不介绍,病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就是科室的主任。 “你每次发作前,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陈浩开始有针对性地进行病史询问。 “没有,每次发作,突然发生,发作之前,没有什么感觉。” “发作的整个过程,你知道吗?” “知道,从开始发作到摔倒再到起来,我都清楚。”病人的回答,十分干脆。 “这一个月,你的发作,仅仅局限在左侧手脚吗?” “对,只局限在左侧手脚。” “除了感觉左侧手脚乏力,还有没有其它的不舒服?” “没有。” “从第一次有人告诉你,你的血压增高,距离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嗯......起码有十年以上了吧。” “你后来没有再检查过血压吗?” “有,偶尔我也会去检查一下,医生说是高血压,但不是很高,所以,我一直没有用药,我担心,一旦用药,就会对药物产生依赖,要吃一辈子的降压药。” 这是很多高血压病人的心声,也是这些病人的可悲之处! “你每次发作,持续的时间有多久?” “不会很久,一开始因为紧张,以为发作的时间很久,后来,我仔细观察一下,每次发作,其实也就是5分钟左右,最长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这种情况便会消失。” “对。” “好,我来为你检查一下。”陈浩说完,便开始了详细的神经系统检查。因为有很多实习生和进修生跟着查房,陈浩的体格检查,必须系统完整。 第九十章 祝亮的直觉 果然,在这个病人身上,除了左侧上下肢的肌力稍差以外,没有发现其它的阳性体征。 回到课室,讨论马上展开,首先由主管的住院医生开始发言。 “这个病人是一个中年男性,有十年以上的高血压病史,并且没有进行任何降压治疗。这次住院,是因为出现发作性的左侧肢体乏力伴摔倒而来。” “从发作的时长,发作的表现,发作后遗留的症状看,我们组反复讨论后,认为这个病人,是属于大脑中动脉深穿支分布区的、短暂性缺血发作,至于这个病人为什么治疗效果差,我现在也无法解释。”刘韬的发言,还是挺实在的,这应该是他们治疗组内,反复讨论的结果。 “这个病人,在我们组内,已经进行了多次的讨论,刚才刘医生的发言,代表了我们组的意见,我没有更多的补充。”廖梅更加干脆。 “我来说两句。”坐在陈浩身边的苏承庆抢着发言。 自从苏承庆接替翟向文的职位后,每次疑难病例讨论,他一改翟向文的习惯,总是抢在陈浩发言前,先表达他的看法。 苏承庆这样做,自有他的考量。他并不害怕陈浩的意见与他的相左,他反而担心,一旦陈浩发言,他接下来,很可能没有什么新的观点可说。如果长此以往,对苏承庆是很不利的。 “我同意刘医生的意见,这个病人,我认为,诊断是明确的,属于右侧大脑中动脉深穿支支配区的、短暂性缺血发作。” “目前需要鉴别的诊断,就是癫痫。这个病人,刚才陈主任的病史问得很清楚,有几个方面,可以排除癫痫这个诊断。” “第一,这个病人的发作持续时间,最长有将近半个小时,一个可能的局限运动性发作,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第二,病人发病后的肢体乏力虽然不严重,但一直存在,这一点,与癫痫发作也是不相符的。” “至于为什么治疗效果不好,我有一个考虑,有可能,病人右侧深穿支中的很多分支,都有狭窄,导致病人的治疗效果很差。” “当然,这也与病人长期的高血压没有得到控制,导致血管的损害有关。” 苏承庆的发言,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陈浩听罢,也觉得很有道理。当然,苏承庆没有提到下一步的处理方案,这是一个令人遗憾的点。 “我说两句。”祝亮突然开口。一般而言,苏承庆发言完毕,其他人很少再发言,接下来就是陈浩的总结性发言。 可今天不一样,抱着“凡是廖梅的观点,我都要反对”的祝亮,这几年来,少不了在公开场合,与廖梅唱对台戏。 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祝亮的心胸,不过如此。更悲哀的是,祝亮常常因为这种想法,搭上了他的声誉。 因为无脑的反对,往往很容易被对方抓住反击的点,有好几次,廖梅抓住祝亮的漏洞,将祝亮反驳得哑口无言。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祝亮不反对廖梅的理由,相反,更加刺激了祝亮,使他在与廖梅对抗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认为,这个病人的诊断,不是什么短暂性缺血发作,而是局限性、运动性癫痫发作,目前病人出现左侧肢体轻瘫的表现,是一种托德瘫,是因为癫痫发作没有得到控制所引起的。所以,下一步的治疗,应该使用抗癫痫药物。” 祝亮表明他的观点后,课室里一阵沉默。此时的廖梅,也没有足够的理由,或者说,她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祝亮的观点。 确实,如果有把握,廖梅也不会将这个病人提出来,放在全科讨论。 “祝教授的看法,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请祝教授说说你的诊断依据。”苏承庆知道,有陈浩在,祝亮跳不了多高。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用说什么理由?没有理由,这就是我的直觉。” 祝亮的蛮横,可见一斑。 “祝教授可以有他的直觉,也可以提出他的意见,但是,这绝对不能成为,我们神经内科疑难病例讨论的一种方式方法。” “如果大家都一句‘这就是我的直觉’就完事,还进行讨论干什么,大家还学习干什么,我们每天这么努力地学习,岂不是白费了?” “有直觉可以,问题是,这样的直觉,能不能说服人,我们总不能强词夺理吧。” “既然祝教授凭直觉,我就用理论依据,来对这个病人,进行一番分析。” “在我进行分析前,我先问大家两个问题。” “第一,癫痫发作引起的托德瘫,会持续一个月吗?第二个问题是,大家认为,这个病人的表现,是属于刺激性的症状,还是破坏性的症状。” “来,三少,你毕业不久,对神经病学总论应该还有印象,你来说说。”陈浩第一次点名谭三少,一如当年翟向文点名陈浩一样。 “我对癫痫还没有很深入的学习,但对于总论里所说的这两点,我记忆犹新,因为,陈老师在上课时,特别强调这一点。” 谭三少开始回答,从此以后,谭三少大多数时候,都称陈浩为老师,只有在极少数的场合称为“主任”或者“教授”。 “一般而言,神经系统损害,不外乎出现两大类的症状,一个是刺激性症状,代表性的疾病就是癫痫和疼痛,一个是破坏性症状,代表性的疾病是中风。” “这两大症状,对诊断的方向,有很强的指导意义。从这个病人的表现看,我认为,这个病人属于破坏性症状。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个病人,是由于脑血管的病变所导致的结果。” “关于托德瘫,我来说一下。”这是李苹,同样是妥妥的学霸,更是深受陈浩影响的专业狂人。 “托德瘫,一般见于强直阵挛发作持续状态后,也可以见于连续的、强烈的、间歇时间不长的强直阵挛发作后。” “目前,关于托德瘫的发病机制,还不是十分清楚,有人认为,是癫痫灶所在的功能区突然‘疲劳失能’所致,也有人认为,是因为发作时,缺氧所致。” 第九十一章 最佳人选 “不管什么原因,托德瘫的持续时间,绝大多数在48小时内消失,个别持续时间长的,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周。” “而这个病人,左侧肢体的乏力,已经持续一个月,这绝对不符合托德瘫的诊断。” “所以,我也同意谭医生的意见,这个病人,是因为脑血管病变所致。”李苹的分析,同样有理有据。 “好,非常好,谭医生和李医生的分析,都非常好,有理有据,说服力很强。” “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要好好继承我们神经内科从翟向文主任和苏承庆主任传承下来的优良传统,对专业的学习,要精益求精,绝对不能得过且过,否则,不仅自己没有长进,还可能害了病人。” “我们要尽量做到,对每一种疾病,既要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这样,我们的诊断和治疗,才能有的放矢。” “具体到这个病人,我是赞同主管医生和苏主任、谭医生和李医生的分析的,从定位诊断的角度看,病人病变的部位,在右侧大脑中动脉深穿支供应区。” “定性诊断上,我认为,短暂性缺血发作是成立的,不过,个别的分支,狭窄的程度可能已经比较严重,才会出现肌无力持续的时间这么长。”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头部磁共振看不到相应的缺血灶。我想,这也是我刚才定性诊断时,考虑到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个别血管处于狭窄比较严重,但又处于没有完全断流之间,这些血管供血的功能区的功能相对受损,但还未至于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所以,下一步的治疗极为关键。对于这种情况,在最近的文献上是有报道的。有些学者提出来,可以考虑两种治疗方式。” “第一种,注意病人有没有禁忌症,比如,凝血四项有异常,全身有出血倾向等,如果没有,可以考虑用尿激酶,按公斤体重算出总量,然后,用总量的百分之十进行静脉注射,百分之九十进行静脉滴注,滴注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 “如果有效,24小时后,可以用抗血小板药物长期治疗,当然,降压治疗和他汀类药物的治疗,也是必须的。” “第二种方法,就是用超过常规剂量两至三倍的阿司匹林肠溶片或者氯吡格雷片,连续服用两至三天,再改为正常剂量长期服用。” “以上两种治疗方法,病人的年龄都不能超过70岁。年纪越大,继发出血的风险越高。”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一种方案,第一种方案,很快可以看到结果,重要的是,这个病人也没有任何禁忌症。” “如果有效,用药后到明天,病人应该停止发作,肌力也会逐渐改善。” 陈浩的分析,不仅涉及诊断,还给出了具体的处理方法,而这方面,正是廖梅他们所渴望的,也是苏承庆所缺乏的。 “我插一句。”大家正准备结束今天的讨论,苏承庆再度开口。 “十几年前,陈主任到我们科室,从那个时候起,我从陈主任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包括对疾病的分析方法,包括对新的治疗方法的应用等等。” “刚才,陈主任的总结,再一次让我意识到,作为一名医生,永远都不要停下学习的脚步,否则,就会被淘汰。”这是苏承庆的肺腑之言。 十几年来,苏承庆与陈浩,各自成就对方,苏承庆也履行了他退位时的承诺,支持陈浩的工作。刚才这番话,也是一种支持方式。 廖梅带着她的手下,马上动手,采取陈浩提出的第一种方案,为病人进行治疗。 第二天下午,廖梅来到主任办公室。 “阿陈,还是你厉害,昨天用了你的方法,病人至今没有发作了。接下来,就按你说的去办?” “呵呵,你的诊断也是对的,只是在治疗方面,没有大胆地往前走一步。接下来,降压药,抗血小板药,降血脂药,一起上。” “好的,谢谢你!我虽然能想到,但没有疗效说话,无法说服别人,更无法说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做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你我都管不了。” “嗯,你说得对,有你在,我放心多了。”廖梅对于陈浩,也是十分佩服的。 本来应该在今年晋升为正主任医师的陈浩,因为这次意外的受伤,使他的论文,从完成到投稿到发表,都赶不上今年的评审。 不过,陈浩的心态很好,反正,这是医疗生涯的最后“一升”,迟一年也无妨。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让陈浩有个喘息的时间。 转眼到了2002年春节后,梁强也到医院,办理了入职手续,并到神经内科报到。 梁强的材料,陈浩早已看过,从他的成长履历来看,他第一学历,是汉江中医学院的大专生,很多用人单位,对第一学历是十分重视的,韩治为什么选择无视,陈浩不知道。 后来,通过努力,梁强实现了“专升本”。再后来,他就像开挂似的,本科毕业后,考入汉江医学院中医系硕士。 硕士毕业后,又考入汉江医学院神经内科学博士,研究的课题为“黄酮类药物在神经系统疾病中的应用。” 很显然,这个梁强,与韩治是同一类型的人物,在临床上,没有半点经验。 这样的人,是陈浩最为担心的,韩治当年的教训,陈浩记忆犹新。所以,对于他的安排,陈浩不敢掉以轻心。 陈浩将梁强安排在谢冰霞这一组,谢冰霞的手下有郑小花,有谭三少,有李苹或者秦煜,个个都是非常踏实的人。 特别是郑小花,经验丰富,为人细心,陈浩私下找郑小花谈过,让她留意梁强写的病历,开的医嘱等各种医疗细节。 “确实不轻,认真讲,他就是一个临床新手,你就将他当成刚毕业的医生,甚至可以将他当成是实习医生来对待。” “放眼其它两个治疗组,都不如你这里强大,特别是你,是三个组中,最强大的中间层,韩院长要了他,我总不能拒绝吧。” “我知道,这样一来,你的压力很大,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向我提出来。” 这样的人,如果眼高手低,就特别难办,以陈浩观察一个人的经验,梁强应该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 第九十二章 最佳答案 “嗯,这就对了,别管他什么学历,什么学位,不对的地方,该说的说,该批评的批评,他敢乱来,你随时告诉我,我出面处理。” “呵呵,有主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郑小花来神经内科这么多年,对陈浩的为人十分清楚。 平时可以很温柔,很平和,但一旦涉及工作上的事,涉及专业上的事,陈浩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一个周三的下午,一阵敲门声响起,正在办公室里看病历的陈浩,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穿着整齐的职业装,站在门口。 “主任,我们可以进来吗?” “可以,请进吧。”陈浩应了一声,心中暗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陈浩既然能迅速答应他们进来,自然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主任您好!我是S公司在江州地区的经理,我姓李,名玲,您叫我小李就可以了。这位是我的同事,姓陈,名石,您叫他小陈就行。” 李玲说罢,将名片递给陈浩,陈石也将名片递给陈浩。 “坐,你们请坐。”陈浩请他们坐下来。 “主任,我们负责公司抗癫痫药和抗血小板药物这一块。最近,有些新的、关于抗血小板和抗癫痫药物的研究进展,我们公司将这些文章拿到了,请主任过目。” 李经理将一沓放在一个精致的袋子里的资料,递给陈浩。 陈浩不敢大意,马上将袋子打开,将里面所有的资料取出来,确认没有夹带任何东西后,才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你们公司的药,除了贵,其它方面,确实不错。”陈浩笑着说。 是的,对于经历过缓达县锻炼的陈浩,非常希望用上又好,又便宜的药物,但是,陈浩也知道,这不是他能左右的。 “我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主任的为人,估计,我们是第一个,敢上门来找主任的。” “哦,你们怎么如此自信?”确实,他们是陈浩上任以来,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医药代表。 “因为我们公司的制度很完善,没有什么歪门邪道,任何一分钱的流向,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财务审核。所以,我们不怕。”李玲很会说话。 “其实,我并不抗拒你们这样正规运作的公司,相反,你们往往能拿到最前沿的专业资讯,这些,正是我们医生需要学习的。” 陈浩并不是食古不化的人,相反,正因为他尺度把握得好,他反而不害怕。 “主任,我想请科室的医生们吃一顿饭,吃饭前,我们播放一下,关于抗血小板药物研究方面的新进展,吃饭时,大家可以放开来讨论。”李玲开始进入正题。 “老实说,我不喜欢到外面吃饭,再说了,你觉得,这样的效果好吗?医生们会更加专心吗?” “我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主任,要不,您为我们想想办法?” “你们公司规定,这样的学术活动,每次资助多少?” “顶格二千元。” “有要求吗?” “有,要拍一下讲课的现场。” “讲一次课,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10到15分钟左右。” “这样行不行,我提供课室给你们,多媒体由你们自备,给你们10分钟时间,在我们早交班后进行。” “这样做,不影响我们科室的工作,听课的医生又很齐全,学习的氛围又很好,效果嘛,肯定比在吃饭前看,要好得多。” “至于这笔费用,就交给我们科室秘书保管,不用经过我的手,李经理,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陈浩早就有这个想法。 医院允许科室有活动基金,也就是科室的小金库。可是,这笔钱少得可怜,还不够春节前,全科员工一顿聚餐的钱。 如果能够这样做,陈浩就可以为科室做很多事情。 比如,很多医生和护士反映,值班房里没有空调,值班的时候,非常闷热,陈浩可以用这笔钱,为他们安装空调。 又比如说,医生们和护士们,都很想学习电脑,可是,医院不会为科室配备这么多的电脑,他们有空的时候,想学一学电脑知识,却没有可供学习的电脑。 还有,陈浩想在科室里,展开定期的业务学习,让大家制作PPT进行讲课,可是,课室里没有配备投影仪,也没有电脑,陈浩的设想,根本无法开展。 今天,他们既然找上门来,以他们这家享誉全球的合资公司的影响力,如果他们认可,估计其它公司的业务员们也会效仿。 “主任,您这个方法,当然比到饭店吃饭好,要不,我们将这笔钱给您吧。” “别,如果你们这样,我情愿不要你们来讲课,如果你同意这样,我才安排。”陈浩当然不会答应收这种钱。 “好,就按主任您说的办,后天怎么样?” “后天?后天是周五,是疑难病例讨论时间,这样吧,以后,这样的活动,全部放在周二早上进行。”陈浩将时间固定下来。 “好,就这么定了。”其实,李玲更喜欢陈浩的方案。在很多科室,科主任们喜欢到饭店吃饭,以显得科主任有本事,跟着主任有饭吃。 李玲其实很清楚,这样做,对学术的推广效果,是很差的,但她被迫接受。她想不到,在陈浩这里,竟然能得到她想要的最佳答案。 “等等,我将秘书叫过来,你们认识一下,到时候,你直接将钱给她就可以了。”陈浩说完,打电话将江宇燕叫到办公室。 江宇燕来到后,陈浩介绍江宇燕与李玲他们相识,并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燕姐,到时候,你用一本专门的笔记本,将这些费用登记好。” “包括什么时候,哪个公司,讲什么专题,具体费用等,都要登记清楚。” “好,明白了。”江宇燕答应着,心中也暗暗赞叹:整个附属医院,只有我们主任才这么做吧! “好,主任,下周二,我们过来讲课。”李玲站起来,与陈浩和江宇燕告别。 第九十三章 意外终于来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江宇燕开口了。 “主任,你为科室承担风险,这些钱,你拿起来,合情合理,干嘛要放在科室呢?” “呵呵,燕姐,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能拿,我心中自有一杆秤。这样的钱,我绝对不会放进我的口袋里。” “我看,全医院,也就你一个人这么做。” “别人怎么做,我管不着,我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好,听您的安排。呵呵,我越来越觉得,我很伟大。” “嗯,燕姐,你怎么觉得你很伟大了?” “我为丹萍做媒,是不是很伟大?” “对,确实很伟大,谢谢咱们伟大的燕姐。” “哈哈......”江宇燕朗声大笑,转身走了出去。 “主任,燕姐怎么这么高兴呀?”话音刚落,佘娟走了进来。 “噢,他是我的媒人,我感谢她,她便开心大笑起来。” “燕姐是你的媒人,这个我听说了,哎,你老婆还挺漂亮的哦。” “那是。”陈浩一脸的自豪。 “主任,你说,你老婆与我比,谁更漂亮?”这个佘娟,可真是敢说。 “呃......呵呵,这个没有可比性。” “为什么没有可比性,是不是我比你老婆差很远?” “护长,你怎么一点自信都没有呢。我的意思,你不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意思。”看来,佘娟与陈浩,在这个问题上较上劲了。 “情眼西施,这个你懂吧?” “懂,这个懂。” “老婆在我的眼里,就是那个西施,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懂,我懂了。”佘娟总算回过味来了,心中不再纠结。 “你找我有事?” “对,被你这么一搅和,差点忘了。”佘娟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就像刚才的问话一样。 “什么事?” “主任,你也看到了,我们科室的床位太紧张了,走廊住得满当当的,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要出事。” “以前,我多次对苏主任提过这事,可他一直拖着不办,每次他都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记得你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你说,你有没有办法?” 看来,佘娟一心扑在科室上,一直想推动这件事。 “你想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出什么名堂来?”陈浩并不急着回答。既然佘娟已经想过,应该有她自己的想法。 “呵呵,主任,如果我有具体的想法,我可不管他苏主任同意不同意,我自己立马找韩院长去。” “这么说,你没有具体方案?” “没有。”这就是一个耿直的佘娟。陈浩觉得,与这样的人相处,要比与梁英相处,舒服很多。 “那我说说我的考虑,护长你看看,可不可行。” “哦,主任真的有想法了?还真行呀你。” “我的设想,这个新病区,必须在我们现在病区的楼上或者楼下,绝对不能相隔超过一层楼。” “毕竟,我们科的重病人太多,一旦要协同抢救,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如果相隔超过一层,根本顾不过来。” “对,太对了。”佘娟忍不住赞了一句。 “八楼,是血液内科,我们不可能动得了他们。我了解过了,血液内科的床位也是很紧张的,医院不可能因为我们要开新病区,而将血液内科挤掉。” “所以,最有可能的,只能是十楼。” “很巧,十楼是两个科室混在一起。他们为什么要混在一起?还不是因为每一个科室的病人,都不足以支撑起整一层楼的床位使用率?” “所以,要动手,就只能在十楼动手。”陈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 “行呀,主任,你已经将人家摸透了。你再分析看看,是将整个十楼拿下,还是和他们中的一个科室共存?” “我到老年病区看了一下,他们那里,就算能腾出空位,也只能供一个科室用,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可以供他们一起搬走的地方了。” “所以,第一步,先拿下十楼的一半,另一半,再慢慢想办法。这个办法,一半靠我们大家的努力,一半靠医院。” “只要我们保证新病区一炮打响,我就有机会和条件,向医院提出申请。对于这样的设想,我觉得,不难,一半的楼层的床位,开张当天,我就有把握把它填满。” “真的?那可是二十多张床哦,开张当天可以填满?”无论如何,佘娟都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你负责物色好新病区的护士长,这个护士长,必须专业水平高,管理能力强,还必须服从你的管理。” “谢谢主任的信任!我一定配合好。呵呵,想不到,你将主意打到老年病区去了,真有你的,还是你有办法。护长的事,我来办,你放心。” “不过,你们医生那里,似乎不好办,人手非常紧缺。”佘娟对医生的构成也很清楚。 “这个我来吧,想一想,办法还是有的,困难嘛,就是用来克服的。” “嗯,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哎,如果没有与你深入接触,我相信,没有人会想到,你是一个这样的人。”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勇有谋,意志坚定,不怕困难。这几点,不是我们科室的人,肯定想不到,当然,你的专业水平,那可是全江州市都知道的喽。” “呵呵,没那么夸张吧。好了,如果没有意外,我希望就能赢得医院的支持,并争取在今年内动工。” “怎么?你担心有意外?” “护长,你可要记住,这个世界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意外的事,是常有的,我们必须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呵呵,跟着你干活,很舒服。好了,你吩咐的任务,我保证完成。”佘娟的话,由心而发。 陈浩对成立新病区是有把握的。 首先,他与十楼的两个科室主任,关系都很好。虽然陈浩不会去劝说他们搬走,但是,如果医院出面,至少他们不会与陈浩对着干。 另外,陈浩决定与韩治好好聊一聊,利用韩治在副院长这个位置,尽可能地为科室争取这个机会。 陈浩担心的意外,终于发生了。 第九十四章 选对人很重要 与佘娟聊完没几天,江州医学院发来紧急通知,通知说,为了医学院未来发展的需要,要求有条件的学科,进行硕士点的申报工作,并在通知中明确列出,必须参与申报的学科,神经内科名列其中。 对于医学院将来的发展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医学院要逐步往上走,必须拿下一个个该拿到的硬指标,其中是否有硕士点,有多少个学科属于硕士点,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指标,如果没有或者只有很少的硕士点,往下的博士点申报,就无从谈起。 所以,这一次,医学院将硕士点的申报,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由主管业务的副院长丁佳挂帅,科研处覃华处长亲自督战,汇集医学院所有的资源,为硕士点的申报服务。 对于神经内科将来的发展而言,这当然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韩治很重视,并及时抓住这个机会。 接到医学院通知后,韩治第一时间回到科室,与陈浩商量,最后决定,由陈浩全权负责这项工作。 陈浩很清楚,不用韩治来做决定,现在的神经内科,也只有他能够胜任这项工作,韩治因为医院院务工作的繁忙,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做这样一件十分耗时耗神的工作。 申报硕士点,乍一看,似乎很简单,只需要科室提交相关材料,并制作好PPT,在专家评审时进行演示,将自己科室的优点,展示给评审的专家们看,最后由参与评审的专家,决定那个学科可以成为硕士点即可。 其实,这看似简单的流程,从开始申报,直到最后一步的路上,可谓荆棘满布,变数甚多。 比如,要准备充实的、经得起专家组审核和推敲的书面材料,还要做好包含科室精髓的PPT演示课件,这些挑战,这些困难,都将由陈浩,以及由陈浩挑选的人一起去面对。 此时此刻,选对人,对陈浩而言,十分重要。光凭陈浩一个人的精力,是不可能完成这些工作的。 再说了,陈浩需要管的事情很多,他不可能放下临床工作不管,否则,科室将处于危险之中。 选什么人,陈浩已经心中有数。 首先,资料的收集,离不开江宇燕,所以,江宇燕是必须入选的;其次,执行能力很强,做事踏实,又能熟练掌握电脑操作的,非秦煜莫属。 这两个人中,陈浩决定让江宇燕担任主角,而陈浩,则负责指挥、提出建议和出席必要的会议。 要这样做,就必须临时改变现在的用人安排,李苹提前结束代理老总的工作,谭三少马上接任老总。 陈浩做事的方式,除非情不得已,一般都采取和风细雨的方式进行,让每一个参与的人,都感觉到受到尊重,也有信心,和更乐于参加其中。 陈浩先后找这几个人谈话,江宇燕、秦煜和李苹,自然非常乐于接受这一任务,轮到谭三少时,陈浩能感觉到,谭三少的心理准备还不够充分。 “老师,我做老总?我的资历,我的经验,我的能力,都很欠缺,我担心我做不好。”谭三少听陈浩说完,赶紧回答。 “你现在欠缺的,是资历和经验,而不是能力,你的能力,我已经观察了很长时间了,别说一些高年资的住院医生,就算是个别主治,在分析问题方面,都不如你。你不敢迈出第一步,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再说了,你是医生,你的首要任务,是为请会诊的科室,提出针对病人的诊断和治疗方案。” “你说说看,一个资历很深的医生,但水平不如你,提出的诊断是错的,治疗的方案也是错的,这个时候,你说资历重要,还是你的能力和水平重要?” “所以,不要妄自菲薄,当然,我们也不要狂妄自大,遇到问题,可以及时向李医生、郑医生、谢医生甚至向我汇报和请教。” “大胆去尝试,我来做你的坚强后盾,遇到问题,随时可以叫我。”陈浩给了谭三少一颗定心丸。 “谢谢老师!既然老师如此看得起我,我一定不负老师所望。”谭三少依旧不改他称呼陈浩为老师的习惯。 “好,我就喜欢听你这句话。”陈浩与下属谈话,总是以鼓励的语气进行。他始终相信,正向的鼓励,总比负面的打击要好得多。 接下来,陈浩将任务分解成两部分,一部分由秦煜完成,一部分由江宇燕负责完成。 与此同时,陈浩将这两部分的任务打印出来,其中每一项任务完成的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秦煜和江宇燕便知道,那个时间点,该完成什么任务。 当江宇燕和秦煜,从陈浩手中接过任务时间表时,一向稳重的他们,都很有信心地对陈浩说:“主任,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定期向您汇报工作的进度,也请主任及时提出指导意见。” “好,辛苦你们了,如果有一定需要我参加的会议,燕姐负责通知我。具体的问题,你们俩可以多点沟通商量。” 在周一的全科交班会上,陈浩说:“我们科室从现在开始到年底前,除了正常的医疗、教学和科研工作外,全科要齐心协力做好一件事情,那就是硕士点的申报工作,这关系到我们学科将来的发展,各位务必全力以赴,积极配合。” “所有资料的收集和准备工作,由江宇燕全面负责,各位请大力协助。PPT的制作,由秦煜医生负责,由韩院长演讲。另外,韩院长和我,负责这项工作的跟进和检查。” “在整项工作完成之前,江宇燕只负责教学工作,治疗工作由小梁负责。秦医生的工作,由李医生接管,秦医生不参加管病人和值班。” “谭三少从今天开始,接任老总的工作。谭医生能力不错,不过,经验尚浅,他如果有问题,请教到各位时,大家都不能推托,必须尽力帮助。” “临床的工作,不能耽误,教学的工作,也不能随便应付,科室的发展,要继续进行,而且还要加速进行。”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多,我和护长会及时跟进和处理,也希望各位,努力做好自己岗位的工作。” 第九十五章 陈浩的建议 2002年七月底,江州医学院科研处,通知所有参加申硕的科室负责人开会,这是极不寻常的。 因为已经放假,大多数领导和老师正在休假中,选择这样的时间点开会,可见领导对这件事的关注和重视程度。 会议由覃华处长主持,邀请了学院信息中心几位参与,他们对做PPT很有研究。 覃华处长单刀直入:“现在,一共有十五个学科报名参加,其中基础学科八个,临床学科七个,这次申硕,对于我们学院而言,是生死攸关的。” “在竞争激烈的今天,如果我们不发展,一定被别人超越,以我们学院历史之悠久,底蕴之深厚,没有理由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可它偏偏就成为今天这幅模样,一些原来的硕士点在衰落,在颓败,已经到了被取消资格的边缘,如果我们再不发展,一定会沦为三流的学校。” “当然,要发展,也必须一步一步向前走,现在的申硕,就是我们要走的第一步,这一步必须走好,必须要成功,没有退路,因为,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大家不要以为,现在到年底,还有很长的时间,如果那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根据兄弟院校透露的‘经验’,要通过专家组的评审,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任何一个关键环节出错,就会被无情地否决。” “在座的各位肩负重任,必须动用所有的资源,投入百分之百的努力,来面对这项工作,学院也会尽全力,给予大家力所能及的支持。” “今天参会的、信息中心的几位老师,都是制作PPT的高手,他们的联系电话也将发给大家,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他们。” “从现在起,一个月后各位就要进行第一次演示,由各位专家进行点评,然后再改进。这样的演示,接下来要进行多次,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从重要性到做法,再到具体的时间,覃华处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陈浩带着江宇燕和秦煜一起参会,这样的会议,他必须参加。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演示前一周,秦医生将PPT给我,我准备一下,到时,我亲自上去讲。” 听陈浩这么一说,秦煜大大松了一口气。秦煜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表达能力上,他比陈浩差得太远了。 江宇燕听见,也感到高兴,她更清楚,陈浩讲课有多精彩。 一个月后,覃华处长召集十五个申硕点的学科,于一个周一的晚上进行演练,要求每个学科的负责人,播放PPT并进行陈述,这种陈述,必须是按照申报要求进行。 看得出来,包括神经内科在内的所有科室,都没有准备好,秦煜所做的PPT,尽管内容丰富,也严格按照要求,罗列出申硕所需要的重点内容,但PPT的制作,并没有亮眼之处,乏善可陈。 十五个学科陈述完毕,覃华处长的脸色十分难看,阴沉得似浓云密布,陈浩知道,很快就要“雷鸣电闪”了。 果然,只见覃处长用犀利的目光,扫了在座的科室负责人一下,用带着火药味的、责备的口吻开始说话了。 “看来,各位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虽然做了一些工作,但离申硕的要求相差太远,别的不说,就说PPT的制作吧,没有一个学科做得好的,而做得不好的主要原因,是千篇一律的,用刻板的母版来制作,这样做,根本无法凸显自己学科的特色。” “还有,PPT要做得好,必须从字数、排版、配色方面狠下功夫才行。总而言之,今天,除了神经内科的内容做得还算可以外,其它的方面,都令我很失望,如果现在是评审的话,一定是全军覆灭!” 清了清嗓子,覃处长继续说:“等一会,请电教室的老师讲一讲PPT制作的要点,大家要注意听,希望下一个月开会的时候,有一个大的改观,不然,以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水平,我们是打不赢这场硬仗的。” 接着,电教室的孙小燕老师上台,演示如何制作PPT。她先讲制作PPT的一些基本要求,比如每行字的字数不要超过14个,每张PPT不要超过7行,行间距以2.5左右为合适,但要根据配图而定等等。 在配色方面,建议以浅色底配深色字,这样显示的效果,最为清晰醒目,演讲的时候,最好脱离讲稿进行,这样显得更自信从容。 最后,说到制作与自己学科相关特色的母板,她建议使用一套很好用的软件(Photoshop制图软件),并亲自演示,如何使用该软件的具体细节。 “呵呵,秦医生,接下来,你的任务很重,要耗费的精力也很大。这样吧,我办公室的电脑配置很高,运行这样的软件,没有任何问题,你到我办公室来做吧。” 陈浩显得淡定从容,并没有受到覃处长的讲话影响。 是啊,他不能乱,不能显示出紧张与无措,否则,他怎么指挥秦煜和江宇燕? 周二早上交完班,陈浩回到主任办公室,静静地坐着发呆,这是他的习惯,遇到问题,他总是喜欢静静地思考。 陈浩静静地坐着,目光偶然间扫过右手侧的墙上,在韩治的办公桌上方,贴着一张很大的脑血管解剖图,这张图,制作十分精美,颜色也很养眼。 陈浩心中一动:把这张图扫描下来,让秦煜用制图软件试试看。 “秦医生,你看看这张图,如果扫描下来,用软件制作,会不会很有特色。”陈浩对正坐在电脑前的秦煜说。 秦煜听说,站起来,看了一会这张图,似乎在想着什么。 “嗯,确实很好,我来试试。”秦煜对电脑很熟悉,马上动手,要将这张图取下来。 “等等,我这里还有一张原图,你拿去用。”陈浩从他的抽屉里,取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解剖图。 秦煜接过来,埋头干了起来。 陈浩并没有干涉秦煜的工作。是啊,陈浩始终认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路,每个人的工作习惯,陈浩自己,就很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思路。推己及人,陈浩当然不会随便打断秦煜的工作。 第九十六章 陈浩出彩 其实,陈浩有着更多的考虑。 申硕很重要,但是,科室的发展,同样重要,而且,有些事情还是很迫切的,比如增加一个新的病区,使更多需要住院的病人,能够及时入院治疗。 陈浩每天晚上都在写一份报告,一份关于开设神经内科新病区的可行性报告。这份报告,要花费陈浩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因为里面需要很多详实的数据。 比如,日门诊量,周门诊量,月门诊量,每月的床位使用率,每天平均加床的床位数,在急诊室留观的病人数,在门诊等候入院的病人数。 这些数据,必须准确无误,必须让林雄看完后,觉得神经内科增加病区,无论对医院的经济,还是对社会的影响,都是必须且合算的。 陈浩很清楚,作为一位院长,他根本没有空,去看你写各种空洞无物的口号,他需要的,是详实可靠,有说服力的数据。 为了这份报告,陈浩到门诊部,到财务科,到住院处,到病案室,还有,与佘娟一起,收集各种数据,然后进行分析和汇总,形成一个非常清晰的表格,一个令人一目了然的表格。 陈浩的工作量,一点也不比江宇燕和秦煜的少,难度甚至比他们的还大,而这些,基本上是陈浩独自完成的。 韩治对于申硕,是非常重视的,尽管陈浩已经写完了这份报告,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韩治,他在等待时机,等待申硕结束的时机。 同时,也是在2002年,陈浩参加正主任医师的申报,陈浩在做完这些工作之余,还必须为自己的申报,填写各种材料,准备好人事科需要的资料。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秦煜敲击键盘的声音,陈浩在静静地看书。 “主任,您看看,这张图行不行?”秦煜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陈浩马上站起来,来到电脑前。 一张美轮美奂的、看似朦胧,却能清晰看到大脑轮廓的、淡淡的粉红色中稍带紫色的图片,呈现在陈浩的眼前。 这张图片不张扬、不抢眼却又特色鲜明,与神经内科的主题非常吻合。 陈浩大喜过望,大叫一声:“好,非常好,哈哈,太漂亮了,很辛苦吧,光是擦掉这些字和线条,就够你累的了。” “嗯,确实很累,也很费神,不过,我感到很满意,现在,主任也满意,我就更高兴了,再苦再累,也值了。” 一向低调的秦煜,少有地显得有些自得,但更多的是高兴。 “这张图片,以后,就用来做我们教研室课件的母版,不过,这是以后的事,现在,你赶紧存好,然后,再将PPT的内容精简,再精简。” “是,我马上做。”高兴的秦煜,又坐在电脑前,敲起键盘来。 最后一次评审前的演示,在2002年11月底的一天晚上进行。南国的冬天,没有丝毫的寒意,陈浩、秦煜和江宇燕都穿着单薄的衬衣参加会议。 会议还是由覃华处长主持,其它的专家,也基本是原班人马。看着其它学科的主任们,个个气定神闲的样子,江宇燕小心翼翼地问陈浩:“主任,你觉得我们怎么样?” 江宇燕并不知道PPT的具体内容,也不知道秦煜对PPT的改进,是否令陈浩满意。而在江宇燕的眼中,只有陈浩认可的东西,才是可靠的。 “嗯,没什么把握,尽力吧。”陈浩沉声回答道,江宇燕听罢也不做声,但看出来情绪并不好,显然,她相信一向稳重的陈浩的话了。 覃华再次重复了申硕的重要性,并告诉大家,下个月中旬,专家组就要进驻学院进行评审。 接着,覃华公布今晚上场演讲的顺序,神经内科被排在倒数第二,陈浩心想:这是一个不错的顺序,让我可以看看其他科室的情况。 一共15个科室,按评审规定,每个科室只有十分钟的陈述时间,十五个科室陈述完后,再进行总结、分析和点评。 各个科室按照覃华处长公布的顺序,鱼贯上场,播放PPT并陈述。陈浩仔细看、仔细听,给陈浩的感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其他科室的改变并不大。 坐在陈浩身边的江宇燕,慢慢安静下来,以她对陈浩和秦煜的了解,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绝对不会白白浪费,至少会比原来有明显的改变。 至于改变得好还是不好,比原来好多少,她不知道,但她愿意并相信,这两个低调的男人,一定会比其他科室做得好。 轮到陈浩上场了。经历过前面十几个科室的陈述,陈浩已经心中有数,他沉着稳健地插上优盘,打开PPT,画面一经投射到银幕上,原来还有点议论声的课室,顿时鸦雀无声。 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陈浩,拿着麦克风,站在讲台的一侧,面向听众,娓娓道来,完全不需要看银幕上的文字,只是在需要翻页时,才移动一下脚步,动手翻到下一页。 在时间的拿捏上,陈浩也是非常的精准,十分钟将到,陈浩也陈述完毕,一点也不浪费时间,用江宇燕的话说,那是台上十分钟,台下一年功啊。 陈浩说完道谢,覃处长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起来,其中,尤以江宇燕的掌声最为响亮,陈浩对着大家一个鞠躬,然后微笑着走下讲台。 陈浩刚坐落,江宇燕用拳头,轻轻地打了一下陈浩的肩膀,说:“开场时问你,你还说没把握呢,我看呀,我们科是最好的,特别是背景图,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那朦胧的、淡淡的、紫红色的大脑,实在是点睛之笔,与神经内科非常吻合。” “还有,你的演讲,也是最好的,完全脱稿啊,今晚哪个科主任能做到?主任你太厉害了。”江宇燕显然很兴奋了,脸色也是红扑扑的。 陈浩与江宇燕共事近二十多年,深知她的为人。平时的江宇燕,是一个沉着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轻易言胜的人,很显然,陈浩的表现,让江宇燕感到十分兴奋,并感觉有着十足的把握。 “燕姐,你可不知道,秦医生为了这个PPT,费了多少心血,我只是上去讲述一遍而已,功劳还是在你们俩身上。” “主任,如果让我去讲,我肯定讲不了,还是主任您厉害。”秦煜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听完陈浩的演讲,秦煜十分佩服。 第九十七章 又想干什么 到了点评环节。覃处长单刀直入。 “今晚的亮点,只有一个,那就是神经内科,我在这里,要特别表扬神经内科的陈主任,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是一块试金石,陈主任和他带领的团队,就是金子。” “他们的PPT,陈主任的脱稿演讲,陈主任对内容的熟练程度,都是今晚最为出彩的。在座的各位,看完了十几个科室的陈述,你们认为是不是这样?” 覃处长说到这里,用眼睛扫了一下在场的各位,大家都不得不心悦诚服地点头承认,是啊,覃处长所言非虚,神经内科确实好。 “各位主任,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下个月中旬,就是专家组到学校评审的时间,各个学科要多多向陈主任学习和请教,将各自的PPT做好,到正式评审时,就没有客气可言的了。” 半个月的时间实在太快了。12月的第一周,陈浩接到学院的通知,12月16日晚,在学院的会议中心,进行专家组的评审,各个参与申硕的学科,必须到场进行现场的陈述,每个学科陈述的时间为十分钟。 接到通知后,陈浩从秦煜手中取来PPT,抓紧时间重新审阅一次,尽可能将一些细节的问题处理得更好些。 12月16日晚上7点,陈浩、秦煜和江宇燕提前到了会议中心,覃处长早已在等候。 陈浩很理解覃处长此时的心情,为了申硕,覃处长可谓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他和参与申请的科室一样,都希望能顺利通过。 陈浩和江宇燕坐落不久,韩治也到了,他与陈浩的目光对视一下,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径直走到专家组的后一排坐好。 陈浩见状,赶紧起来走过去,将准备的情况,向韩治做一简单的汇报,然后将手中的优盘递给韩治,说:“一会还是请您去陈述吧。” “好!”韩治接过优盘,不再言语,陈浩也退后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陈浩刚坐下,一直注视着陈浩的江宇燕便问:“你让韩院长去陈述?” “是啊,理应是他上去的啊,他毕竟是科室的主任,由他来陈述理所当然。”陈浩回应道。 “他看过内容吗?他演练过吗?怎么能让他来?”江宇燕显然是急了,对着陈浩一连串发问。 “你是明事理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向他汇报?是不是该问他,是否由他来陈述?”陈浩满是无奈地反问江宇燕。 “你说的也在情在理,是我急了,我不想我们的心血白费。韩院长应该有自知之明,让你上去陈述才对,他压根就没有看过PPT,更别说脱稿陈述了。”江宇燕听了陈浩的话,也是没有了脾气。 “燕姐说得对,主任,应该由您上去陈述才对,预演的时候,你可是最好的呀。”秦煜也忍不住了。 覃处长显然不知道,在后排悄悄发生的一幕。在会议开始后不久,当看到韩治代表神经内科上去陈述的时候,覃处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吃惊! 他转过头看着陈浩,满脸的不解与不满,陈浩也只能报以一脸的无奈。 覃处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韩治刚开始陈述时,想展示他的能力,试图脱稿进行陈述,因为对内容不熟悉,讲得断断续续,很不流利。 韩治很快就意识到情形不对,聪明的他,马上改为最原始的对稿宣读的方式,尽管狼狈,但由于秦煜做的PPT内容充实,将神经内科的优势,在PPT中展示得非常到位和得体。 坐在后排的陈浩,看见前面几位神经内科的专家频频点头,看来,这些专家们,也是认可韩治所陈述的内容的,更确切地说,是认可PPT所展示的内容的。 第二天早上交完班,江宇燕与陈浩在走廊相遇,江宇燕问:“主任,我们应该可以顺利通过吧?” 陈浩听后,对江宇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江宇燕见状,笑着说:“咦,主任的笑容好像有点怪怪的,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呵呵,我说燕姐厉害,果然没错。是的,我们的硬件不错,昨晚你也应该看到了,专家们对我们展示的内容,想必是满意的。” “但是,光有硬件是不行的,还必须要有硬件以外的东西,而我们恰好具备这些条件,因为有韩院长在,你懂的。”陈浩点到即止。 江宇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有不甘地说:“你还为韩院长说话,昨晚差点坏事了。真佩服你的心胸。” “呵呵,我说的是事实啊。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这是不容否认的。” “好吧,等好消息吧,记得哦,一有好消息请告诉我,让我也跟着你高兴一下,毕竟付出了将近一年的努力了。” “是啊,这一年来你和秦医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功不可没啊!” “主任别笑话我了,我只是你的跟班,没出什么力,倒是你和秦医生辛苦了将近一年,才有今天的结果。”江宇燕说完便告别陈浩,干活去了。 上级主管部门深知大家的心思,不想大家过一个心中忐忑不安的春节。2003年春节前一周,硕士点评审的结果便出来了,职称评审的结果也出来了。 韩治第一个接到学院的通知,马上给陈浩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上聊了一会,并互相祝福和鼓励一番。 陈浩借机将筹建神经内科二区的事,详细向韩治说了一遍。 “韩院长,关于筹建二区的报告,我已经写好,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如果可以,我让燕姐送过去给你。” “好,很好,送过来吧,我找机会与林院长商量。”韩治对这样的设想,没有拒绝的理由,相反,他必须尽力争取,否则,别人说的,可不是陈浩,而是韩治的无能。 放下电话,陈浩没有忘记对江宇燕许下的诺言,独自走到江宇燕所在的治疗室,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虽然江宇燕听完陈浩分析后,认为拿下硕士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还是为这喜讯高兴一番。 对于主任医师的晋升,早已在陈浩的意料之中,尽管如此,陈浩还是舒了一口气。是啊,以后,再也不会被晋升的事所牵扯了。 “燕姐,你将这份材料送给韩院长。”陈浩将打印好的材料递给江宇燕。 “主任,又准备干什么?”江宇燕对陈浩很了解,看陈浩的架势,肯定又要干一番事情。 第九十八章 林院长拍板 “关于增加新病区的事。你看我们病房,走廊每天都是满满的,别说抢救,就是你日常的治疗,都十分困难。” “再说了,还有很多需要住院,却等不到床位的病人,在家里苦苦等候,所以,增加一个病区,是当务之急。这份是我写的报告,你送给韩院长。” “主任,这件事,我记得,佘护长多次向苏主任提起过,我看苏主任根本不理会。你倒好,专挑硬骨头来啃。以我们科室的医生人数,怎么撑得起一个新病区?” 江宇燕对科室的人员结构,以及人数,都很了解。 “船到桥头自然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什么都不用干了。去吧,总有办法的。” 是啊,一个人做事情,如果首先进行各种可行性分析,进行成败得失的分析,最终的结果,不是这件事做成了,而是被自己的分析,吓得不敢做了。 有了目标和方向,有了详实的数据作为基础,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干,至于将来遇到什么问题,到时候,再想办法解决。 要建设一个新的病区,绝对不会顺风顺水,绝对会有重重的困难,甚至会有很大的阻力。如果前怕狼,后怕虎,将一事无成。 外表斯文柔弱的陈浩,做起事来,却有一股虎狼之势! 韩治拿着江宇燕送过来的材料,坐在办公室里,细细看了起来。 越看,韩治心中越是赞叹:“这个陈浩,真是一个人才,嗯,将来也是心腹大患。” 现在的韩治,必须使用陈浩,但在韩治的心中,早有替代陈浩的人选,那就是梁强。 不过,韩治也很清楚,使用梁强,并不是梁强有多厉害,而是可以消除陈浩的威胁。再说了,梁强要想上位,现在还不成气候。 韩治沉思一会,便拿着陈浩写的报告,敲响了林雄办公室的门。 “哎呦,是韩院长,有事找我?”林雄首先开口。 “是,有一份报告,请您看看。”韩治将陈浩写的报告,递给林雄。 林雄接过报告,对韩治说:“韩院长,你先坐一会,我看看。”说罢,林雄便埋头,看起陈浩的报告来。 林雄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林雄不时发出的“好,很好。”的声音,过了一会,林雄抬起头来。 “韩院长,这是你写的?” “不是,这是陈浩主任写的。” “我就说嘛,你在办公室,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搞这么细的调查研究。” “这份报告很好,陈主任花了不少心血,有理有据,又有具体的行动路径和方法,甚至如何搬迁的细节,都写了出来,嗯,韩院长,这个陈主任,确实是个人才。” “是,是一个全才。”在林雄面前,韩治知道如何说话。 “对,你说得没错。在专业上,整个江州市,没有人能超越他,在管理上,也很有一套办法,我听说,他刚接任,就消除了一场危机,而且还是兵不血刃地消除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这个......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既然你林雄这么问,韩治干脆表示不知道。 “我们医院,资源有限,可是,有些科室,占着有限的资源,却一点进取心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必须改。” “春节后,马上开始推进这件事,你请陈主任做好准备,有什么需求,让他列表报上来,我希望,在年中的时候,新的病区可以顺利开张。” 看来,林雄看完陈浩的报告,已经下定决心了。 陈浩报告里列举的问题,林雄也知道,所以,他要想想办法,如何将钉子户拔掉。 经过一个春节假期的思考,林雄已经有了方向。 说白了,就是采用陈浩的办法,用数据说话,将十楼两个病区收治病人的情况,他们的床位使用率,在月会上单列出来,然后,再找中医科主任谈话。 林雄觉得,陈浩的设想是对的,搬动中医科,要比搬动康复科容易。康复科的搬动,涉及康复设备安放的场地,目前,老年科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放康复科。 中医科则不同,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说,一旦说服中医科主任,一个上午,后勤的工人们,就可以将中医科搬空。 春节后的第一次全院例会,做好充分准备的林雄,在会上,林院长用PPT,清晰地展示近一年多来,各个临床科室床位使用率的排序。 神经内科妥妥地排在最前列,而且每个月都超过百分之百,排在最后几位的科室,一直徘徊在可怜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而中医科,从来没有超过百分之二十。 “各位,医院的资源是有限的,如何让有限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是当下最为紧迫的任务。” “医院已经成立一个临床资源整合小组,由我亲自挂帅,田野副院长负责具体的工作。小组主要的工作,是合理调配医院的床位资源。” “在半年内,完成所有相关科室的整合工作,使医院的资源分配,更加合理,从而使医院的经营状况,跨上一个新台阶,请有关科室积极配合。” 林雄做事,粗中有细,会后,他将中医科主任请到他的办公室,关起门来交谈。 他们谈了很久,究竟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总之,一身傲气的中医科主任,在与林雄谈话后,非常干脆地接受林雄的安排,同意搬到老年病区。 说服中医科主任,林雄马上将田野和陈浩叫到他的办公室谈话。 “陈主任,你是我最看好的专业人才,是我们医院的未来之星,同时,你也是我非常佩服的、很有眼光的管理人才。” “你写的可行性报告,我认真看了,不仅数据详实,文笔也十分流畅,读起来,不仅能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也十分舒服。” 一开始,林雄便猛夸陈浩。陈浩心想,接下来,应该是提医院的困难了。 果然,林雄接着说:“现在还没有到人员招聘季节,医院无法给神经内科在人员,特别是医生上提供特别的帮助,医生还是现在这么多,如何调配就看陈主任了。” “总之,一定要以医疗安全为前提,这是底线,也是红线,绝对不能超越。” “护士方面,也请陈主任物色好管理人才,做好岗前培训。毕竟,神经内科与康复科不一样,重症病人多,留下来的护士,都必须进行培训。” “田院长,接下来,你负责满足陈主任提出的要求,现在是三月底,我希望,新病区能够在六月初或者中旬开张。” 这一次,林雄连具体的开张时间,都给出来了。 第九十九章 突遇变故 “请林院长放心,我保证协调好各个部门的工作,保证神经内科新病区,能在六月份如期开张。”田野向林雄保证。 这个田野,陈浩是比较了解的。他与陈浩年龄相仿,是上一任院长的亲信,在江州医学院也有很强的后台。 无论是专业水平,还是管理能力,他都很一般。但在官场上,能力是次要的,圈子才是最重要的。 正因为如此,林雄上台后,并不想动他,或者说,并不敢动他。 林雄深知,自己现在需要的,是做出成绩,站稳脚跟。如果急于冒进,在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官场,他有可能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拿掉。 对于这样的安排,陈浩是很无奈的,但却又是他左右不了的,他能做的,只有将工作做好做细,使新病区能按时顺利开张。 这次谈话后,神经内科建设新病区的工作,正式启动。 中医科搬迁的速度很快,三天内,中医科原有的病床,办公区全部腾空。 田野再与康复科一起,将康复科的病床,全部压缩到一条走廊,将两条走廊空出来。 紧接着,基建施工队伍进驻,开始对旧病房进行翻新和修缮。 陈浩的速度也不慢。 他告诉佘娟,要尽快组建二区的护理队伍。按照护理部的要求,二区的护理组,由神经内科管理,同时,负责康复科的日常治疗工作。 与此同时,陈浩将新病区需要的仪器设备,列出清单,交给田野副院长,并明确写出,这些仪器设备到货的时间。 两条线齐头并进,以这样的速度,陈浩觉得,不用到6月份,神经内科二区就可以开张了。 这个世界,有意外是正常的,是常态的,没有意外才是不正常的。而意外的来临,往往会令人猝不及防,会令人措手不及。 意外,可能会为社会,为人类带来灾难,也可能为社会,为人类带来惊喜,就像硬币的两面,看你猜中哪一面。 正当陈浩他们的计划,在顺利推进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公共卫生事件,不期而至,而且来势凶猛。 这就是开始时被称为“禽流感”的、由一种变异的流感病毒H5N1引起的、始发于高云城、并很快传入南江省,并蔓延至全国的、能致人于死地的、非典型性流行性感冒。 后来,国家将这种疾病命名为“非典”。 国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动员全国的医务人员,调配相关的人力、物力、和资源,在全国范围内,打一场战役,一场专门针对“非典”的战役。 国家要求,全国所有的三级医院,都要设立专门的隔离病房,“待命”收治确诊,或者疑似“非典”的病人,举国体制的优势,此时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在南江省的西部,离高云城和省城并不远,频繁的人口流动,导致传播的速度很快,江州有事,是迟早的事。 江州医学院的附属医院,肩负着整个南江省西部,防治“非典”的重任。 医院成立了专门的、防治“非典”领导小组,由林雄挂帅,具体的工作由田野副院长负责,全院各个科室,必须无条件服从“非典”防治小组对人员的调动,以及各种临时值班安排。 神经内科,重症病人多,肺部感染的病人也多,自然被医院列入重点监控,以及防范的病区,更是医院“非典”领导小组里的专家们,每天必来巡查的病区。 此时的陈浩,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每天早上,陈浩必须组织科室医护人员集中交班,听取医生和护士们,对住院病人的病情汇报,每次听到“发烧”两字,陈浩都心中忐忑,并指示及时上报筛查。 建设新病区的工作,一刻也不能松懈,更不能停顿。但是,田野在兼任“非典”防治领导小组组长后,很多事情的进度,被迫放慢下来。 尽管如此,陈浩依旧坚持,每天与田野副院长进行电话沟通,稳步推进建设新病区的工作。 与此同时,陈浩还肩负着,江州医学院新学期神经病学总论的授课工作。 每周三个单元的门诊工作,陈浩也没有落下。如此繁杂的工作,在同一时间,聚集在陈浩身上,对陈浩的体力、精力、智慧,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所有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所有的工作,都必须高质量完成的。真可谓马不能停蹄,人不能歇鞍。 是内心那一股激情,在推动着陈浩,拼命却又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每一样的工作,都在陈浩的掌控中,稳步推进和完善。 离“非典”始发地仅仅几百公里的江州市,“非典”的光顾是早晚的事情。 4月底,一位从高云城探亲回家的女性出现发热,警惕的家人,马上将她送到江州市最好的医院: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诊治。 难怪国家要进行全国动员,这“非典”病毒实在太凶猛了。 病人到医院后,马上被安排住进隔离病房。入院不久,病人的病情迅速恶化。 幸亏医院领导早有部署,人员和物资准备充分,病人在隔离病房,由医院经验最丰富的专家们组成的“非典”诊疗小组,进行抢救治疗。 几经反复后,病人的情况终于稳定,并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专家们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新的情况又出现了。 参与抢救该病人的医生中,有两位因为接触到病人咳嗽时喷射的痰液,而出现发热,经检查证实,他们也感染上了“非典”病毒。 因为有第一位病人的抢救经验,这两位被感染的医生,在救治后也安全度过了难关。 当国家宣布“非典”疫情结束时,江州市的领导,终于从每天收看的、由央视准时发布的、当天的发病率,病人及被感染的医生的死亡率的紧张状态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江州市收治的例数不多,但零死亡率的成绩单,却令江州市领导感到很高兴。 在宣布结束“非典”疫情时,江州市马上召开表彰大会,给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授予“抗击非典”集体一等功。 第一百章 陈浩的强硬 参与抗击“非典”的医生护士们,也被授予一等功,江州市的报纸,也以极大的篇幅,正面报道和宣传,“白衣天使”在抗击“非典”中的英勇事迹。 一时间,“白衣天使”们头上的光环,异常的闪亮,社会舆论对“白衣天使”们,充满赞美之声。 不幸的是,所有的“白衣天使”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荣誉的巅峰,他们,将很快从巅峰上垂直摔下来,陈浩也因此而承受巨大的压力。 神经内科二区的建设,进入了收官阶段,各种设施已经全部到位。 6月初,林雄亲自带领田野、韩治等一批院领导,到现场视察,并当场决定,6月25日为神经内科开科的“吉日”。 届时,院领导亲临神经内科二区,参加新病区开区的“揭幕”仪式,以示医院领导们,对医院资源整合的重视和决心。 送走视察的领导们,陈浩回到办公室,打开笔记本。此时的他,需要好好将开区前的工作捋一捋。 二区的护理组,在佘娟的协助下组建完成。 令陈浩放心的是,二区的护士长,是一位“老神经”,有着丰富的神经内科护理经验,有得到陈浩和佘娟认可的管理能力。 护理组中,不少成员是从一区(二区成立后,原来的神经内科,便自动变成神经内科一区了)抽调过来的,护理这一块,陈浩可以放心让她们去干了。 在增加与一区将近同样多的病床的同时,医生的人数,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如何合理安排好现有医生的工作,让二区平稳、安全、高质量地运行,又不至于,医生们因为疲于奔命而减员,这是摆在陈浩面前最为棘手的问题。 是的,这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陈浩,拿着神经内科全体医生的名单,在一张纸上,反复推演各种组合和安排。 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即如果不废除苏承庆时期执行的、为了讨好高年资副主任医师而设置的、二线医生在家值班制度,二区根本没有医生可用。 如果不废掉这个制度,二区就无法开展工作。 想到这里,陈浩的思路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必须将所有医生的层级,重新进行调整,由陈浩亲自敲定各个层级的医生。换而言之,主治可能干住院医师的工作,副主任医师干主治的工作。 此外,值班的二线医生,必须在二区的值班房值守,在新鲜的“血液”没有补充到位之前,二区尽量收治病情较轻的病人。 新成立的二区,必须由一位高年资的、专业水平高的医生,负责日常的医疗事务,同时给二区配备多一些,具有医师资格的实习研究生。 对于选择谁担起这副重任,陈浩心中有数。是的,在他的心中,责任心最强,专业水平不错,有一定领导能力的廖梅,是首选的对象。 正在这关键的时刻,幺蛾子出来了。而且,这幺蛾子,是从韩治那里飞来的,陈浩还不好拒绝。 韩治打电话给陈浩,说他不想放弃专业,准备接管新成立的病区的医疗工作,并要求陈浩,将祝亮安排到二区,在韩治的手下工作。 陈浩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以祝亮的专业水平;以祝亮不爱学习的习惯;以祝亮喜欢抬杠的个性;以祝亮对工作不负责任的态度;以韩治的专业水平,将来的二区,如果陈浩不看管好,肯定会出事。 是啊,两个水平一般,做事随随便便,对病人极端不负责任的人在一起,用南江省人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屎斗屎”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可以“屎斗屎”,但陈浩绝对不允许二区出事。 接完韩治的电话,陈浩重新考虑二区的人选。既然祝亮要上去,他下面的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就必须是强大的,是负责任的。 这样,至少可以堵住,因为祝亮和韩治的原因,而产生的漏洞。 陈浩将目光放在廖梅的手下马丽和郑小花的手下秦煜身上。 这两个人,都是痴迷于业务的人,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做事十分仔细,十分认真,而且,他们的性格平和,不容易与祝亮产生矛盾。 虽然韩治不想在医院层面对外公布,陈浩是负责全面工作的副主任,但在科室里,韩治还是说了,而且必须说,否则,一旦陈浩撂挑子,他受不了。 不管你祝亮服不服,祝亮的主人已经这么说了,陈浩的话,祝亮就不敢不听。 二区开张前一周,陈浩在全科交班会上,宣布医生和护士的调整和安排。 “各位,根据韩院长的指示,二区的医疗工作,由韩院长负责,韩院长不在病区期间,由祝亮副教授负责,马丽为二区的主治医生,秦煜为二区的住院医生。” “二区的护长,由梁彩明担任,梁护长接受佘娟护长的管理和安排,谭三少继续担任总住院医生的工作。” “在这里,我多说一句,谭三少在接近一年的总住院医生工作中,表现十分出色,成长也很快,希望谭医生再接再厉,出色地完成总住院医师的工作。” “一区的人员也有变动,李苹到廖梅教授手下,担任主治医生工作。” “所有值二线班的医生,都必须在晚上十点前,回到二区的二线医生值班室休息,由老总进行考勤,一旦发现脱岗,以后延迟或者不准晋升。” “将来,三线的医生,必须由正高职称的医生担任,具体以晋升时间的先后来安排,只有晋升时间这个标准,才是最公平,最合理的。” “大家必须记住,我们神经内科是一个整体,不管一区还是二区,都是我们神经内科的,两个区,荣辱与共,一损俱损。” “所以,任何一个病区有事,能抽出身的医生,都必须及时出手帮忙。” “二区即将开张,对我们神经内科而言,既是机遇,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在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之前,承压最大的,是医生们,请护士们理解和配合。” “今天的安排,我已经报告韩院长,韩院长也表示同意,没有商量的余地,大家也不要找我讨价还价。如果什么事,大家都要扯皮一番,既浪费时间,也将一事无成。” “好了,大家调整好心态,做好准备,迎接全新的挑战,散会。” 陈浩这次讲话,干脆,强硬,果断,毫不留情。 第一百零一章 聚众心,成大事 其实,在进行公布之前,陈浩与每一个被涉及的医生,都进行了沟通。当然,陈浩不会漏掉祝亮,也与祝亮进行沟通。 也许,在陈浩接触祝亮之前,韩治已经对祝亮“面授机宜”了,所以,陈浩与祝亮的沟通,还算顺利。 最令祝亮不满的,是马丽到他手下当主治医生。对于一直在廖梅手下的马丽,在祝亮眼里,与廖梅无异。 这一点,陈浩也考虑过,也以为,与祝亮会有一番磨嘴皮,想不到,祝亮接受了这个安排。 宣布完毕,陈浩回到办公室,苏承庆也跟着走了进来。 “陈主任,还是你厉害,你的办法是最好的,特别是关于三线值班人员的安排标准,我非常认可。” “不瞒你说,我当时很想调整一下三线的人员,就是因为祝亮的关系,我不敢动。今天,你这样的安排,公平、公正、公开、合理。” 苏承庆做事,顾虑太多,总害怕得罪人,做事自然缩手缩脚。也许,他这个“附属医院大好人”的美誉,就是这样得来的吧。 一个不敢得罪任何人的人,其实,已经得罪绝大多数人了! 宣布完这些事,陈浩马上着手进行另外一项同样重要的工作,他要通过他周密的安排,保证二区有充足的病人来源,保证二区在开区后的两天内,床位使用率能达到百分之一百。 是的,陈浩想以此来证明自己,证明神经内科,并提升神经内科,在医院领导心中的分量和地位。否则,以韩治夸夸其谈的性格,林雄是不会买账的。 当听完陈浩的设想后,佘娟和梁彩明都大吃一惊,不过,梁彩明与陈浩共事的时间更长,她很清楚陈浩的性格和能力,无把握的事,陈浩是不会考虑的。 “主任,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两天内达到百分之一百?疯了!疯了!” 性格耿直的佘娟,一连几个“疯了”,来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听我说完,再考虑一下,是不是我疯了,整个神经内科,很多人都可以疯掉,唯独我陈浩,不可能疯掉。” “哈哈,好,主任,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说来听听。” 佘娟确实很喜欢陈浩做事的风格,不做则以,一旦决定,雷厉风行,更关键的是,没有把握的事,陈浩从来不去做。 “首先,在这周内,将一区的走廊保持满员状态,当然,这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只要二区开张,这些走廊的病人,全部转到二区。” “另外,我让老总负责,要求门诊的医生,将需要住院的病人,全部登记下来,等待通知,一旦二区开放,我们马上通知这些病人,入院治疗。” “还有,老总会诊的、候床转科的病人,也登记起来,一旦二区开放,可以马上将这些病人转过来。” “以二区现在的床位数,我们这样做,很快就可以收满,说不定,开张当天,就可以收满了。” 对此,陈浩是有充分的信心的,这份信心,是建立在陈浩对这段时间,住院病人数的统计,以及门诊病人中,需要住院的病人的了解。 “还真是哦,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真有这个可能。”佘娟被陈浩的分析折服了。 “所以,你们俩,要抓紧对护士进行规范化培训,特别是原来隶属于康复科和中医科的护士,更要重点培训,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这一点,请梁护长抓起来。” “是,我一定抓紧,也保证做好。”作为一名神经内科老资格的护士,深知神经内科的特殊性,容不得半点的疏忽和大意。 安排妥当,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陈浩,感觉到少有的轻松。他走出办公室,迈着轻松的步伐,从九楼来到十楼,来到正在布置的新病区。 会诊完病人的谭三少,正在十楼帮忙,看见陈浩上来,赶紧迎了上去。 “老师,您安排的健康科普栏目,内容已经做好,请您看看。” 谭三少带着陈浩,来到宣传栏前。 宣传栏虽然不大,但内容很丰富,既宣传了神经内科,也有一些常见病的科普教育知识,图文并茂,色彩搭配很好,看起来很舒服。 “嗯,不错,内容不错,颜色也很养眼,是你的想法?” “是,是我找的资料,然后交给S公司的人,请他们帮忙做,颜色是广告公司的人调配的,我也觉得很好。”谭三少不敢贪功。 “哎,这两边怎么留空这么多?”陈浩发现问题了。 “呵呵,大家一致认为,二区开张,老师的功劳最大,大家也知道,老师的文学功底很好,所以,大家想请老师写一副对联,所以将两侧留空。” “啊......让我写对联?你们找错人了,我平生最怕的,就是写对联,我对这些押韵和平平仄仄,一窍不通,所以,我从来没有写过对联。” “老师谦虚了,以老师的文笔,写一副对联,绝对没有问题。”谭三少将写对联与写散文随笔等同起来。 其实,写对联与写诗词一样,要求很高,陈浩就是因为没有学会这些,所以,陈浩平时写的文章里,极少出现对联,更别说诗词了。 看着窗明几净的病房,看着在忙忙碌碌的护士们,陈浩深有感触。 “这样吧,神经内科二区开张,是神经内科发展的一个里程碑,是一件值得所有神经内科人高兴的事,我献一下丑,什么押韵平仄的,我就不管了。” “来,给我一张纸,我马上写出来。”陈浩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受到启发。 “老师,给。”谭三少将一张处方纸递给陈浩。 “积跬步以致千里,聚众心共成大业。”写完,陈浩看了又看。嗯,如果不管押韵平仄,从意思上说,还算可以吧。 谭三少从陈浩手中接过对联,看了一眼。 “好,好,太好了。哈哈,老师,还是您厉害,我马上去安排人,争取今天做好。”谭三少很喜欢这幅“对联”,喜欢其中所表达的意思。 看着谭三少远去的背影,陈浩若有所思。 “聚众心,嗯,只要众心聚,何愁事不成?”陈浩自言自语。 第一百零二章 陈浩的笃定 6月23日和24日两天,陈浩、佘娟以及新上任的二区护士长梁彩明,一起督促着医院派来帮忙的人员,对开区前的准备工作,做最后的检查。 包括盆景、鲜花的摆放,病区门口的墙上,挂上神经内科二区的牌匾,并用红色的绸布遮盖好,以备领导剪彩揭幕所用。 细心的陈浩,再次查看一区走廊的病人数,谭三少登记本上登记的、有意向住院的人数,然后让谭三少,6月24日联系这些病人,让他们在25日上午九点后,到神经内科二区住院。 根据谭三少电话联系后反馈的情况,陈浩知道,二区开张的当天,病区的病人入住率,至少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甚至可能会更高。 2003年6月25日,星期三,一个值得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铭记的日子,一个可以载入江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内科发展史册的日子。 早上八点整,陈浩、佘娟和梁彩明,带领除了留守在一区值班的医生护士在外的、所有神经内科的医生护士,等候在即将开张的神经内科二区的大门外,迎接参加剪彩的医院领导。 八点十五分,一部电梯停靠在二区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开,医院领导们,在林雄院长的带领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陈浩眼尖,发现医院的领导全部到来,参加今天的揭幕仪式,可见林雄对“第一枪”的重视程度。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林雄发表了极为简短精练的讲话,他对参与神经内科二区建设的所有领导,对神经内科的医生护士们,表示感谢。 同时,鼓励神经内科所有医护人员,在保证医疗质量,注意医疗安全的前提下,将神经内科二区,建设成全院资源整合的样板。 林雄话音刚落,按照预先的安排,韩治、陈浩和神经内科的其它人员,代表神经内科站在一边,林雄和其他的院领导站在另一边。 韩治和林雄,各执牌匾两侧下垂的红色彩带,随着摄影师的一声“OK”,覆盖在牌匾上的红色绸布,被韩治和林雄向两边拉下。 神经内科二区,终于正式完成它的“露面”仪式,也标志着神经内科二区,从此对外开放,服务于病人。 揭幕完毕,林雄大手一挥,说:“走,我们看看新病区去。”说完,便迈开大步往病区走去,其他人见状,马上紧跟其后。 走进一间病房,林雄对新病床的款式很感兴趣:“嗯,这种床看起来很好看,不知道质量怎么样?” “这是一款最新设计的病床,虽然比不锈钢材料的要贵一些,但这款床用料很讲究,既保证坚固,又不显得笨重,很适合神经内科搬运病人用。” 一直站在林雄身旁的田野,一边说,一边揭开床垫,然后敲打着床板说:“这是一种轻型复合材料,很坚硬,但又比不锈钢轻很多。” 林雄岂是容易欺骗的?他听到田野敲击床板的声音,沉声说:“真的很坚固?怎么听起来像塑料做的?” 田野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根本没有听出林雄的话中有话。 田野当初坚决反对神经内科提出的、买不锈钢床的要求,坚持要买现在这种床。 至于这种床的质量究竟如何,田野也没有亲自试过,只是听厂家的一面之词,当然,这过程还有什么猫腻,也只有田野自己知道了。 现在的田野,很想找机会证明一下,这款新材料的床有多好,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听林雄这么一问,田野马上跳上床,站在这新材料做成的床板上,来几下“蹦床”跳。 才跳几下,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田野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幸亏站在一旁的韩治眼明手快,一伸手,将田野扶住。 站在地上的田野,真恨不得脚下有一条缝,让他钻进去,那种难堪、狼狈与无地自容,写满了他的脸。 “哼,什么新材料,与塑料片有什么两样?这样的床让病人使用,出了问题谁负责?现在,赶紧派人,将仓库里的不锈钢床换上来,要马上换,他们等着收病人呢!” 林雄声音不大,却更令田野害怕,田野清楚,林雄只有在很愤怒的时候,才这样说话。 田野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转过身,拔腿飞奔出去。他必须调动所有后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几十张床换掉,否则,林雄一旦追究起来,心中有鬼的他,很清楚后果是什么。 看着小丑似的田野,林雄不禁摇了摇头。 他知道,田野的后台势力很大,而且,这股势力,可以直接影响林雄的仕途。 如果动田野,林雄可能什么都干不成。而林雄上台,是想干一番事业的,所以,他只能选择暂时的隐忍。 林雄一边想,一边走出病房,来到大厅的宣传栏前,驻足细看,边看边点头说:“好,这样的宣传和科普教育要多搞,既能宣传科室,又能教育患者,是一个很好的双赢局面。” “咦,还有一副对联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医院的科普宣传栏有对联的。” “嗯,积跬步对应聚众心,致千里对应成大业。好!很好!希望神经内科不断壮大,成就一番大业!”林雄眼睛的余光,发现了这幅红底金色字的对联。 “这是我们陈主任写的。”一旁的谭三少赶紧接上。 “好,太好了。哈哈,我们陈主任,可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啊。” 林雄显然已经走出刚才不愉快的心境,他用手拍着陈浩的肩膀,说:“好好干,韩院长和你,都是难得的人才,我相信,神经内科在你们的领导下,一定会不断壮大。” “好了,你们干活吧,大家今天要忙一天的了。”说完便往电梯走去。 才走出几步,林雄便停下来,转过身问陈浩:“今天能收到病人吗?以你的估计,能收到多少病人?” “按照医院的定编算,保守估计,今天能达到百分之八十的住院率,再大胆点预测,也许能达到百分之一百的住院率,甚至更多。” “你说的是今天?” “对,是今天。”陈浩显得十分笃定。 第一百零三章 林雄借势 “好,别说百分之八十,只要达到百分之五十,我就给你们嘉奖。大家都听到了,我林雄绝不食言!”说完便与大家挥手告别。 林雄的身影刚消失,韩治便走到陈浩身边。 “阿陈,今天真能做到这一点?”很显然,韩治担心陈浩将话说过头了,到时候,林雄追问起来,他也不好说话。 “放心吧,一定可以做到。我岂敢戏弄林院长和您呢?如果没把握做到,或者真做不到,别说林院长不高兴,您在上面也不好说话。” “对了,如果您下午有空,下班前来看看,就会知道结果了。”陈浩显得胸有成竹。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一点时间,和大家干一会,再去参加医院的会议。”韩治放下心来,和陈浩一起,指挥大家,按照预先制定的预案开始工作。 因为林雄的震怒,田野很快组织人员,将神经内科二区的病床,全部换成不锈钢床。 除了留守一区查房和治疗病人的医护人员外,其他人员也在忙碌着,将住在一区走廊里的十几个病人,一个个转移到二区病房里。 谭三少昨天通知的病人,也陆续到来,并办理住院手续,上午下班前,已经有二十多位病人入住神经内科二区,住院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六十。 随着时间的推移,谭三少通知的病人继续到来,再加上门诊和急诊新收的病人,下午四点前,二区的病床已告住满,一区的走廊又开始接收病人了。 下午五点刚过,林雄、韩治和田野等领导,再度来到神经内科二区。 看见在医护工作站里,指挥大家干活的、满头大汗的陈浩,林雄快步走到陈浩身边,问道:“陈主任,你和大家辛苦了。情况怎么样?” “报告林院长,根据医院给的编制,现在二区的住院率,已经超过百分之一百,病房全部住满,为了保证二区的医疗安全,一些后来的病人,已经收到一区的走廊了。” “好!好!好!好一个陈浩,你是好样的!”林雄一连几个好字蹦出口,表达了他对陈浩的肯定,和他自己内心的喜悦。 说完,他抬起头,对在场的所有神经内科的医护人员们说:“辛苦你们了,你们为医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你们是医院的骄傲,也是医院全体员工学习的榜样,我代表医院领导,感谢你们!” 辛苦了近一天的、在场的神经内科医护人员,听到林雄真情流露的一番讲话,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现在请田野院长去办两件事。一是马上请人买几箱饮料来,二是让饭堂,为所有加班的神经内科员工,免费送上一份可口的饭菜,要带汤的哦。” “一会,佘护长将名单报给田院长,田院长负责落实,要准时做好并送到二区来。” 林雄并不想将表扬停留在嘴上,他要为神经内科,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以表达他对这些为医院奋斗的员工的敬意。 作为院长,作为准备在全院开展资源重整的院长,他非常清楚,神经内科这一仗的重要性。 而神经内科干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也为他今后顺利开展这项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更何况,自从开展二区的建设工作以来,神经内科从来没有向医院或者他,提出过什么特殊或者过分的要求。 对于如此踏实能干的科室,以及科室的领导和员工,他是十分欣赏、感动和感激的。 “非常感谢林院长对我们工作的关心和支持!”见此情形,陈浩连忙回应林雄的表扬。 “是我要感谢你们啊,陈主任。资源重整,资源重整,资源是什么,资源就是一块大大的蛋糕。” “现在,我们要动别人的蛋糕,真的比触动他们的灵魂更困难啊。你问问韩院长就知道了,为了这项工作,我们压力有多大,现在好了,天亮了!” 一向被人认为作风粗狂的林雄,一下子说出一句如此“文艺”的话来,可见,他的内心,确实承受很大的压力,现在的他,也确实很高兴。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有什么要求向田院长提,医院一定大力配合。”说完便与包括韩治在内的其他院领导一起离开了。 临离开前,韩治搂着陈浩的肩膀说:“辛苦你了。” 陈浩刚想说什么,韩治用力抓一下陈浩:“你也不用说客气话了,你的辛苦和难处,我最清楚。”说罢,便赶紧跟上林雄的脚步。 看着韩治远去的背影,陈浩心里一阵暖流涌动:是啊,韩治虽然担心自己的强势,但他终究是个明白人啊。 善良的陈浩,很容易便被一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所感动。 二区开张后的第二周,在医院中层干部例会上,一如陈浩所料,林雄开足了“火力”,推动医院资源重整的工作。而为林雄提供充足信心的,正是神经内科二区的成功开张营运。 出乎陈浩意料的是,林雄一反常态,放弃用很多张PPT的做法。 今天开会,他只用一张PPT来说明,神经内科二区开区当天的床位使用率,这张PPT的两侧,醒目地竖排着一副对联:积跬步以至千里,聚众心共成大业。 林雄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快步走上讲台。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今天例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快速稳健的,推进医院现有资源的重新整合,盘活闲置和沉睡的资源,力争医院的两个效益,得到显著的提升。” 这样的开场白,很符合林雄的说话风格: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上周三,神经内科二区,完成医院布置的资源重整的任务,正式开放收治病人。” “请大家看看这张PPT,这是上周三当天,神经内科收治病人的数量。开业当天,床位使用率达到百分之一百一十多。” “各位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神经内科二区用一天的时间,再造了五个原来的中医科啊。” “我说话做事,向来不喜欢啰嗦拖拉,但是关于神经内科,我今天想多说几句。” 林雄停了一下,眼光扫射了整个会场,以往开例会时,喜欢聊天的个别科室主任,都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等着林雄往下说。会场,一反常态的安静。 第一百零四章 给你两个选择 “现任中层干部的换届工作,我是全程参与的。在全院各个科室中,只有一个科室的票源,全部集中在正副主任身上,没有一票旁移,这个科室,就是神经内科。” “大家不要以为,这是一件小事。不,这件事,一点都不小。”林雄旧事重提。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一个科室的向心力、凝聚力和高度的团结,体现在做事上,那就是多、快、好、省。” “这次,神经内科筹建二区,没有向医院伸手要过一分钱,也没有向医院提出过过分的要求。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脚踏实地地,稳妥安全地,按时将工作完成,而且完成得非常漂亮。” “从上午到下午,在他们的努力下,当天,二区所有的床位住满了病人,后来来的病人,只好被安置在一区的走廊里。” “据我所知,这一切,都与陈浩主任提前一个月所进行的、精密的布局有关。” “在这样流火的六月,我看见的,是他们的挥汗如雨,看见的,是强大的执行力,看见的,是高效率的工作。” “请大家再看看这张PPT,看看这幅对联。这是神经内科二区开区前,新出的一期科普宣传栏上的一副对联,我后来才知道,是陈浩主任写的。” “这幅对联写的,其实就是神经内科人的真实写照。他们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将事情做好,将专业做强做大。” “当然,这也是历届神经科人的真实写照,有前辈们的努力,有像陈主任这样的后辈的继承和创新,今天的神经内科,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江州地区神经病学界的龙头。” “我们医院,需要更多这样的龙头,我们领导班子,已经统一思想,要让那些为医院作出贡献的科室和个人,得到应该得到的名誉和奖励,不能让那些尸位素餐的科室和人员,占着茅坑不拉屎。” “同志们,医院的资源是十分珍贵的,我们没有理由去浪费,更不能看着资源浪费,而不闻不问,否则我们就会成为医院的罪人!” “今天的会议,可以说,是医院开展全面资源重整的动员大会,凡是参与到资源重整的科室,建议你们到神经内科参观学习。” “以我个人的观察,神经内科有很多好的经验和做法,值得在座的科室主任学习和借鉴。各位,成功才是成功之母啊。” 一场医院例会,再度将陈浩推到医院的风口浪尖上,这是出乎陈浩意料的,也是陈浩极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深知“木秀于林”的后果。 陈浩已经越来越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从开始、过程到结局,都如自己所愿,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所产生的正、副作用,都是无法预计的,更是无法左右的。 就像今天这场例会,陈浩并不希望,被林雄拿出来作为典型,但作为林雄而言,神经内科,是他今天非要拿出来作为典型不可的。 此时的陈浩,突然想起了庄子《逍遥游》中关于“子非鱼……”的对话。是啊,苦与乐,成与败,酸与甜,也只有自己最清楚,最有资格去品尝了。 从苏承庆手中接过神经内科的担子的那一刻,陈浩想的,只是如何按照自己的意愿,在本来就有着厚实的专业基础上,打造一个强大的、管理规范的、做事有章可循的神经内科。 他也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施他的想法和理念,制定和完善各种规章制度,不折不扣地,实施各种奖惩措施,规范各种医疗行为,引领全科医护人员,学习和紧跟本学科的最新热点和研究进展…… 两年来的管理,神经内科已经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科室的文化氛围和专业氛围,已然形成,医护间的合作,顺畅无阻。 所有这些,都在这两年间,在神经内科内部悄然完成。神经内科已成为一个医护关系和谐,向心力、凝聚力和执行力都很强的集体。 二区的开张,住院病人的增加,很多大型的跨国医药公司的代表,都想在神经内科讲课,传递最新的医学进展,对于这样的课,陈浩是欢迎的。 陈浩也借这个机会,请他们做几个精美的、用透明塑料硬板做的、分开几格的、用来插放宣传和科普资料的底座,放在两个病区面向电梯口的位置上,方便病人或者他们的家属取阅。 与此同时,陈浩叫谭三少整理好科室的宣传资料,部分疾病的科普资料,也一并叫他们帮忙制作好。 对于性格内敛的陈浩而言,如果不是为了科室,他绝对不会去求这些人,做这些事。可见,这些事,在陈浩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 一天下午,陈浩回到一区,看见这些放置资料的底座,连同所有资料都不见了。 陈浩感到奇怪,这样的东西,病人或者病人的家属,肯定不会拿走,医生护士们,也不会拿走,究竟是谁干的,丢到哪去了? “这些资料和资料架放哪了?”陈浩问正在对医嘱的护士冯玉玲。 “嗯......”冯玉玲似乎知道内情。 “怎么?说不得?”陈浩也似乎意识到什么。 “在那。”冯玉玲用手指了指一个角落的地上。 果然,两个资料架和资料,都在一个角落里放着。 “谁干的?” “我干的,怎么了?”佘娟走了进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那好,你去做你喜欢的回来,明天我要看到。”陈浩的声音开始大了。 “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凶?你知道我陈浩厚着脸皮,求了多少人,不花科室一分钱,才将这些东西做出来。你倒好,说扔就扔。”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去找人做你喜欢的回来,明天一定要用上;第二,你把现在的捡起来,擦干净,放回原来的位置。”说罢,陈浩气冲冲地离开医护办公室。 ps从今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每天的早上六点和中午十二点,如有加更,会放在晚上六点以后。 第一百零五章 祝亮的不耐烦 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没有一个敢吭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主任发这么大的火。再说了,这件事,确实是护长做得不对,就算要扔,也要与主任商量呀。 坐在办公室里的陈浩,慢慢地喝着茶,努力让自己腾起的火焰,慢慢灭掉。 是的,极少求人的陈浩,看见自己厚着脸皮求别人帮忙,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却被人轻描淡写地扔在一边。从不在科室发火的陈浩,第一次发飙了。 也许,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太大,虽然陈浩没有感觉到,但这种无形的压力,还是影响到陈浩了,才导致今天陈浩的失控。 过了一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大热天,陈浩的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所以,门是关着的。 门被推开,冯玉玲闪身走进来,并随手将门关好。 “怎么了?”陈浩余怒未消。 “哭?” “对,护长在课室里哭呢。” “呵呵,她不喜欢的东西,问也不问,就随手扔掉,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现在,她觉得受委屈了,就可以哭。” 陈浩的火,再度燃烧起来。 “主任,我知道,这件事,是护长做得不好,不过,主任您请听我说。”冯玉玲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你说吧,我听。” “主任,护长的老公,是一位船长,长年累月在海上漂,每次出海,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甚至更长。” “我们护长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要照顾孩子,还要兼顾繁忙的工作,所以,有时候,她会向我们发火,我们也很理解她。” “她这次,估计也是郁闷发作了,她并没有意识到,主任您为这些东西所花费的心血,所以,便随手丢在地上了。” “她现在哭,我估计,并不是埋怨主任您,而是她自己感到压力太大了,有点承受不了,才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她担心别人看见,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只能躲在课室里,无声地哭。唉,看着她,也怪可怜的。”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年龄,过着这样的生活,主任您懂的。”冯玉玲点到即止。 “噢,有这样的事?对不起,确实对不起。” “小冯,你也应该知道,你们护士,还有女医生们,我都不可能与她们有深入的交谈,更不可能谈这方面的问题,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护士和一些女医生们,内心都有些什么苦衷。” “走吧,我和你到课室去,我向护长赔礼道歉,你呢,安慰一下护长。”陈浩说罢,站起来,与冯玉玲一起,到课室去。 来到课室,只见佘娟在一个角落里坐着,背对着门,就这么看过去,没有人知道她在哭,那种形单影只的样子,结合冯玉玲刚才的话,令陈浩顿生怜悯之心。 “护长,刚才我太冲动了,伤害了你,请你原谅。”陈浩来到佘娟的背后,对佘娟说。 “没事,主任,那不是您的错,确实是我的不对,道歉的应该是我,不是您。”佘娟也许缓过来了,说话的声音显得很平和。 “以后有什么事,如果我做得不对,请提出来,直接批评也可以。” “不过,你可不要委屈自己,不管你面对什么样的生活,你都得熬过去。小冯,你陪护长聊聊吧,平时有空,多约护长出去走走。” “好的,谢谢主任!”对于陈浩的举动,冯玉玲大为感动。她也想不到,她的一番话,竟然令一向严肃的主任,流露出如此感性的一面。 “谢谢主任!您忙吧,我知道,整个科室,压力最大的人是你,工作最难开展的人,还是你,以后,我们护士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佘娟转过身,看着陈浩,眼睛虽然红红的,但已经抹去了泪痕。 “有什么事,如果能说的,就说出来,别憋着,大家也许能帮上忙,记住咯。”陈浩说罢,转身走出课室。 回到办公室,陈浩突然想起佘娟有一次问他,她美还是丹萍美的事,再联想到今天冯玉玲所说的事,陈浩不由一阵心悸。 如果陈浩的判断没错,当时的佘娟的问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只不过,当时陈浩的回答,非常得体。 而现在,陈浩觉得,他在与科室的护士和异性医生打交道时,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绝对不能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有丹萍,陈浩此生足以,至于什么桃花运,陈浩不需要,也承受不起。 二区开张后不久的一天,陈浩接到韩治的电话。 “阿陈,我这里的工作最近很多,很忙,二区的查房,我无法兼顾,你辛苦一下,帮忙看看。” 这个结局,早就在陈浩的意料之中。韩治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什么都很容易,所以,平时交谈时,“很容易”便成为他的口头禅。 现在,几次回来查房,他知道,这块骨头太硬,以他和祝亮的能力,根本啃不动。他现在说的最近很忙,估计,以后会永远忙下去,不会再来查房了。 不过,陈浩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自己调好时间,周三查二区,周四查一区。 “好,麻烦韩院长和祝教授说一下。” 陈浩这样做,等于给足了韩治的面子,实际上,也给足了祝亮的面子。 是啊,他将查房的时间明确下来,祝亮也有个准备,不至于被陈浩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陈浩还是太善良了,太高估了祝亮的智商了。 韩治是周二打电话的,所以,第二天,陈浩在一区交班时,宣布这个决定,然后,带着工具,到二区去查房。 看见陈浩来到,祝亮似乎十分不欢迎,不情愿。也许,他觉得,他一个人就可以处理好这二十几个病人,根本不需要陈浩来这里多此一举。 “怎么样,开完医嘱了吗?” “开完了。”马丽和秦煜知道陈浩要来查房,早已经将医嘱开好。 “好吧,去查房。” “不用了吧?我昨天刚查过。”祝亮满脸的不耐烦。 第一百零六章 祝亮想刁难陈浩 “你昨天查过,代表的是你的水平,我作为科室主任,我查房,代表着我的水平,而且,我已经和韩院长商量好了,以后,每周三上午,我都会来查房,走,我们去查房。” 在专业的问题上,陈浩是十分强势的,他绝对不会纵容祝亮,任由他只手遮天。 平时,祝亮总喜欢在陈浩身边,明目张胆地说陈浩的不是,有一次,祝亮当着不少人的面,说神经内科工作量大,奖金少,都是陈主任的无能所致。 陈浩看得出,祝亮选择这个敏感的话题,故意在人多的、非正式场合,说这样的话,就是想激起陈浩的愤怒,然后和陈浩吵一架。想不到,陈浩看了一眼祝亮,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是啊,你挖坑,我陈浩就一定要跳进去? 今天查房,陈浩绝对不会惯着他。毕竟,医疗问题,关系到病人的诊断和治疗,关系到病人的生命,陈浩怎么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让步? 因为开新病区的时候,陈浩特别交代谭三少,尽量不要往二区收重症病人,所以,陈浩一路查过去,都是一些轻症的,诊断清楚的病人,治疗也很简单。 越查,祝亮就显得越不耐烦,这种不耐烦,写满了他的脸。 也许,在祝亮的眼里,这些病人,不值一提,他都可以轻松地诊断和治疗,犯不着要你陈浩来查房。 转到另外一个房间时,祝亮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房间里,都是轻症的病人,不用看了吧?”估计,如果换成是廖梅,他肯定要爆发了。 “不行,既然查了,就一个都不能放过。”陈浩不为所动,他不能被祝亮左右。 陈浩带着大家,一起走进这间病房。跟在陈浩身后的,除了马丽和秦煜,还有不少进修生、研究生和实习生。 “头痛查因入院?”对于头痛的病人,陈浩有着天然的警惕。 “对。” “治疗后减轻,减轻到什么程度?” “嗯......比原来轻一点吧。”马丽也是一个很认真求实的人。 “你头痛主要在什么地方痛?”陈浩开始重新询问病史。 “这个地方。”小孩用手指着右侧颞部。 “现在还痛吗?” “痛。” “你觉得,现在的痛,与你刚来住院的时候比较,减轻了没有?你如实告诉我,我才好帮助你找到病因,治好你的头痛。” 陈浩的问话,可以说,一点也不给祝亮面子。 “嗯......没有减轻,还是和原来一样。”小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 “你的头痛,是一种什么样的痛,你用你理解的方式告诉我。” “一阵一阵,一闪一闪,很痛。” “晚上会不会因为头痛睡不着?” “会。”这个回答,只要是神经内科的医生,都知道,这个病人的头痛,并不简单。 “还是主任厉害!”陈浩那抽丝剥茧的问话,令马丽想起,陈浩在翟向文时代,陈浩每一次精彩的分析。这样的水平,岂是祝亮所能比的? “你的痛,是不是像你的心跳一样,‘怦、怦、怦’,一跳一跳的。” “对,对,就是这样。”小孩一听,马上回答。 “痛的时候,有没有想呕吐,或者说,你有没有呕吐过。” “没有。” “他以前有什么病吗?”陈浩问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小孩的父亲。 “没有,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 “家里有没有什么人,也有类似的头痛?” “没有。”陈浩依旧得到小孩的父亲明确的回答。 问到这里,陈浩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这个小孩头痛的性质,非常像血管性头痛,或者是炎症引起的头痛。而五官的炎症,是头痛最常见的原因之一。 陈浩开始为病人进行仔细的检查,看眼底,正常。额窦的体表区,没有任何压痛,口腔内,也没有任何炎症的表现。 陈浩拿出手电筒,然后,用手抓住小孩右侧耳廓的上方,将耳廓向后上方拉去,这样做的目的,是将外耳道尽可能地拉直,可以看到更深的位置。 紧接着,陈浩用手电筒,对着外耳道一照,这一看,陈浩不由松了一口气:病因找到了! 只见病人的外耳道里,装满了粘稠的、接近凝固的、黄白色的脓液,这些脓液,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发出反光。 这么多的脓液,说明炎症很厉害,而且,陈浩还不能断定,炎症波及的范围有多大,多深。 “马医生,你先来看看,其他人,都要看一看,看了就行,不要吭声。” 陈浩担心,他们看了,会发出惊叹声,会重复自己见习时的一幕。 所有看完的人,脸上都露出惊叹和不可思议的表情。祝亮是最后一个看的,也是十分不情愿地走过来看的。 当他看完后,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啊,他肯定没有想到,这个病人的情况,竟然如此严重。 “这个病人,一会马上写会诊单,请耳鼻喉科会诊。”陈浩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接下来的查房,继续按照陈浩的节奏进行,祝亮也乖乖地跟着,不敢再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了。 这是陈浩接管韩治的“烂摊子”后,第一次查房。陈浩的这次查房,对祝亮的打击是极大的,他觉得,没有了韩治兜底,在陈浩的手下,他走不过两招就要败下阵来。 就在这次查房后的一周,祝亮突然向陈浩提出,因为身体不舒服,要休病假两周,这一招,倒是陈浩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些小问题,根本难不倒陈浩,他祝亮想借此刁难陈浩,也太小看陈浩了。 很快,陈浩将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一直在门诊坐诊的马水强,调回病房,接替祝亮。马水强曾经对陈浩说过,只要科室需要,他可以随时回病房工作一段时间。 第一百零七章 祝亮发难 马水强是神经内科的一员“老将”,因为身体的原因,水平有点停滞不前,但他的专业底子,还是很好的。 祝亮的身体一直很好,很强壮。现在的神经内科,正是最缺人的时候,祝亮有点感冒的症状不假,但这个假,一请就是两周,陈浩一眼就看穿,祝亮想干什么。 陈浩最不害怕的,就是别人在专业上,对他进行威胁或者要挟,他有的是办法。这一次,陈浩反应迅速,很快就填补了祝亮留下的空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这一波,与韩治有关。 按时间,谭三少的老总工作很快就要结束,陈浩本来是准备安排比谭三少低一届的冯春来接替。 这个冯春,与谭三少一样,身上有一股劲,一股努力学习,不耻下问,奋力上进的劲,对于这样的人,陈浩是十分欣赏的。 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韩治的电话打来了。 “阿陈,梁博士来科室也有几个月了,你安排他当总住院医生吧,他将来是科室的重点培养对象,他当半年的住院医生就可以了,不用干一年,让他有时间,干一些与科研相关的工作。” 韩治又来一次乱弹琴! 这样的人,让他当老总,肯定出事,如果不出人命大事,陈浩就要烧高香了。至于韩治说的只干半年,陈浩当然同意。 陈浩甚至想,到时候,找个借口,让他干三个月算了。 是的,真到了涉及处理棘手的事情时,陈浩有的是办法,这也是以前的梁英,现在的廖梅,称陈浩为智多星的原因。 很快,两周过去了,祝亮并没有出现在病房,正当陈浩感到奇怪的时候,谭三少走进他的办公室。 “老师,祝教授打电话给我,让我告诉您,他再请假两周。” “什么?再来两周?前两周,我看见他在医院的羽毛球场打球,我还没找他要说法呢,现在还要请假两周?请假两周继续打球?” 陈浩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有底线的,不可能任由祝亮乱来。 “祝教授说,他已经向韩院长请假了。” “向韩院长请假?”陈浩一听,知道遇到棘手的问题了。 但凡韩治插手的事情,都是给陈浩出难题,给陈浩添堵。 不过,陈浩并不愿意就此罢手,他要向韩治求证,也等于向韩治间接表达他的不满。 “韩院长您好!今天我刚准备进行人员的调整,老总告诉我,祝教授继续请假两周,还说,是经过您同意的,是这样吗?” “哦,是的,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呢,他确实向我请假了。” “那就好,因为我前两天还在球场上看见他打球,我以为他会按时回来上班。”韩治不傻,当然能明白陈浩的意思。 “二区的工作很繁重,科室的人手又很紧缺,这次,因为祝教授请假,我将另外一位有病的医生,拉进病房,带一组医生,管一组病人,参加二线值班。” “哦,谁进来了。”看来,韩治根本不理会科室的事情。 “马水强。” “啊,他呀,他的病怎么样了?原来不是很重的吗?” “嗯,也是,他的病,确实不能不小心。怎么办,阿陈?” “没办法,你既然答应了祝亮,我只能多点到二区看看,减轻一下马医生的压力。” “这样也好,只是辛苦你了!” “没事,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陈浩将该说的话说完,便与韩治道再见了。 两周后的周一早上,是两个病区的医生集中交班的时间,祝亮终于露面了。 他坐在陈浩和苏承庆的对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善于察言观色的陈浩,感觉祝亮今天要出幺蛾子了。 也许,连续休假近一个月,没有人敢管他,他还刻意在陈浩的眼皮底下打羽毛球,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和挑战,他以为有韩治撑腰,不再害怕任何人。 其实,如果不是韩治从中作梗,陈浩早就动他了。陈浩放过他,完全是给韩治的面子,否则,一旦陈浩将事情闹到林雄那里去,韩治也保不了祝亮。 坐在陈浩身边的苏承庆,也感到气氛不对,转头看了一眼陈浩,看见陈浩气定神闲的样子,苏承庆不再说什么。 “交班吧。”陈浩开口了。 昨晚两个病区都很安静,没有抢救的病人,新收的病人也稳定,梁强刚接手当老总,也说不出什么来,交班很快完成。 “今天,祝教授休假回来,还是回到原来的岗位,马水强医生重新回门诊上班。” “我特别强调一下,这段时间,马水强服从科室的安排,顾全大局,回到病房后,工作很负责,值得表扬。”陈浩先声夺人。 是啊,就算祝亮要出牌,也离不开科室的工作,陈浩就想看看他想干什么。 “我有个要求。”果然,祝亮开始出幺蛾子了。 “有什么要求,请说。” “我不想带马丽医生,请陈主任换掉马丽医生。”祝亮的话一出,课室里,鸦雀无声。 是啊,祝亮的话,不仅得罪了马丽,也得罪了陈浩,当然,也加深了与廖梅的矛盾。 要多愚蠢的人,才能说出如此愚蠢的话,才能说出同时得罪至少三个人的话。 此时此刻,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陈浩,看看陈浩如何处置这个问题,连苏承庆也不例外,也替陈浩担心。 因为韩治的关系,苏承庆从来不敢动祝亮。这次,祝亮直接挑战陈浩,苏承庆确实担心。 “你不想带马丽医生,没问题,你说说你的理由,如果理由说得通,理由令人信服,我同意重新安排。” 陈浩很平静。对于祝亮,陈浩太了解他了,说白了,他只是一介莽夫,一只走狗,专业一团糟,做人也是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