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新约》 Chapter Zero 不速之客 Unexpected Guest 各位来往的旅人, 请停下匆匆的脚步, 听我这个吟游诗人, 为您讲述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来自于过去, 来自于我们所有人不曾知晓的远方, 被妖精们传唱, 被远古冰川呢喃, 为许多人所叹息。 神用手将曾经的世界抹去, 此事也从此不再为人所知, 但我有幸旁观, 将其中一切的知晓。 这个故事中有一个旅者, 这个旅者的奇遇, 定会让各位惊叹。 那是条曲折而漫长的路, 旅者将其走到了尽头。 各位旅人啊, 请侧耳倾听, 这为过去所遗忘的故事。 ——前语 夜之女神的纱幔*轻柔地笼罩在山中宁静的村庄上,夜幕如往常一样安静地降临了。 在一间略显破旧但灯光温暖的房屋中,满脸倦色的妇人正将哭闹着不肯睡觉的孩子抱到床上:“乖,太阳之鸟*已经被巨人*带走了,不睡觉的孩子会被夜巡鸟*抓走的。” “说好了给我讲故事的,妈妈一点也不守信用!” 完全不知道母亲的辛苦,甚至有些过于任性的孩子在因为预先塞了烤过的石头,所以变得相当温暖的床铺上打着滚。妇人在无奈地笑了笑之后从床边拾起了那本故事书,然后将它翻开来:“我只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后你就要乖乖睡觉哦!” “好!我向神发誓,听完故事之后我会乖乖睡觉的!”孩子在听到母亲的话后马上就乖乖地躺好了,而且自己盖上了毯子。 “真乖,那么······咳咳!从远古开始,贤者与吟游诗人一直都在传颂那个地方。那里拥有进行炼金术的最好材料,有着世界上最奇特的景色。在那个远离活者的世界的尽头,有着一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 在布满灰霾云层的天空下是龟裂炽热的大地,天空划过数颗燃烧的陨星,这些陨星在不远处的地上坠落并溅起了炽热岩浆。灰烬如同细雪一般落下,在高大岩柱上站立的人所穿的灰色斗篷上留下灼烧的疤痕。混杂沙砾的风扑在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他有些难受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脸后突然高举起了右臂。 “在那扇门后是所有人都不能想象的死人的国度*,同时门后有着无数恶魔和怪物,它们都想要突破那扇门出来,但却都被守门人阻止了。” “来呀,怪物们!恐怕你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吧?叩门人(Knocker)终于出现了哦!我可是认真的,你们不小心一点儿的话可是会死的!”在这个自称为“叩门人”的人话音落下的瞬间,石柱旁的巨大石块就在颤抖中被无形的力量抬起,随后这些石块以极速飞向了不远处的某个目标。早已脆弱不堪的地面瞬间被击碎,地面发出了轰鸣声,一时间大量的灰尘遮住了这个人的视线。 “嗒,嗒,嗒,嗒,嗒······”相当清晰的脚步声传入了叩门人的耳中,与此同时,灰尘被风吹散开来,而首先从逐渐消散的灰尘中显露出来的是几只抓住了石块的巨大手臂,这些手臂仅由泥土与石块筑成,但不知为何看上去显得极为的有力,刚刚飞出的部分石块被这些手臂握住,然后被它们捏成了无数的碎块坠落在地上。 “你还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呢,我还挺佩服你的,但是你只能到此为止了。”有着银灰色及肩长发,头两侧生长着的砂金色细角的少女抬起自己五官精致的脸,她那双赤红眼睛深处仿佛有着缓慢转动的漩涡。叩门人在盯着她看时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愚蠢的人啊,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到达的地方,无论死后还是未来都是。”少女露出光滑背部的黑色鱼尾长裙在空中翻卷着,她肩膀上作为装饰的蛇骨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昂起头来,随即漂浮起来的是无数细小的石子:“我现在还没打算动手,你还有机会离开。如果你不离开的话,你将面对的是无尽的痛苦!” “据说守门人有两位,而且她们都有着与人类极其相似的面貌,但却拥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她们两人一起守护着活者的世界的生命。” “其实我感到挺荣幸的,毕竟我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嘛!不过,我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你知道来这里有多不容易吗?死去的痛苦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呈现半透明的黑色又泛着暗金色的液体从遮蔽了叩门人面容的兜帽下涌出,这滩液体在他手中凝聚成了一条缀满了尖锐刀片的铁链,而在铁链顶端是锋利的镰刀簇拥形成的刀刃之花。 “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你难不成是遭受了······”有些吃惊的少女还未将话说完,叩门人就已经将手中的铁链挥舞起来。感觉到危险的少女只好先闭上嘴并轻轻地用脚踏地。于是她立刻像轻巧的羽毛一样向后飞去,但还是被铁链上锋利的刀片撕碎了裙摆。 “我可不需要你为我的身份做出任何解释哦?你现在只要乖乖去死就好了!”嘴角扬起残忍笑容的叩门人手中的铁链像活着的毒蛇一样自动追踪着少女,看到这番情景的少女在皱了皱眉后吹了一声口哨。于是她肩膀上的蛇骨立即应声冲了出去将那条铁链死死缠住,但在下一秒,那条铁链重新化为了液体覆盖在了蛇骨上。 “······”少女在看到这种景象后微微摇动手指,于是那条蛇骨立即从缠在她肩膀的部分开始碎裂,之后那些无处依附的液体回到了叩门人的手中重新凝聚成了一柄长剑。 “哟,还挺警觉的嘛!”叩门人嗤笑起来。 “可笑,你只会这样的小把戏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少女在嘲讽这个叩门人的同时将手中顶端被雕刻成了枭首的骨杖对准了脚下的叩门人,随即由石块与泥土组成的巨人拔地而起,雷电组成的闪耀球体轰鸣着从云层中飞出,之后雷球和巨人一起砸向了那个叩门人。 “轰——轰——轰!” 地面开始剧烈震荡起来,雷光闪耀,巨人们的重拳让地面塌陷,叩门人的哀鸣声传入少女的耳中。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松懈下来——因为以前对付恶魔时得到教训她至今都还记得。 “我要死了,要死了!!好疼啊啊啊啊!!住手吧,我不会再回来了,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哎呀,失败了啊!”叩门人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了,随后少女便再也没有听见对方发出任何声音,但是······ “哼,警惕一些果然是对的。人类与恶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勾唇冷笑的少女身边浮现出来的是外形魁梧狰狞的银白色甲胄,这具无人驱驾的甲胄像活人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从少女背后刺过来的剑刃。下一秒,这个卑鄙的偷袭者头部被无形的力量拧转,在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后,这具尸体无力的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第二个?奇怪了,今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什么了?”虽然确定两个叩门人都已经被自己杀死了,但是少女依旧感觉到不安萦绕于心中。突然,她无意间用眼角的余光瞥到······ “守门人被无数人赞颂,因为她们那无穷的力量和美丽的身姿,所以才有无数的人想要前往那个地方。但是这些人都以失败而告终,而他们的尸骨被埋葬在路途之中,带着未完结的执念。” “嘿嘿,这些可都是那些灵魂未归去的人的尸骨哦!我帮他们达成了愿望,他们帮我拖住你。不过话说回来,毕竟他们只是借用我的力量啊······不能完全把力量发挥出来真是太可惜了。”在远处观望了很久之后,真正的叩门人终于拉开了手中的弓箭。由那种奇异液体所凝聚而成的长箭被他射出,箭划过的空气微微波动起来,而那支箭在半路中忽然就消失了。 “······糟了!!”意识到危机正在降临的少女几乎是在瞬间回身将手中的骨杖插入干燥的泥土之中。于是瞬间混杂着坚硬金属的石壁拔地而起,同时她之前创造的巨人们也勇敢地用身躯抵挡那支突然从空气中出现的箭,但却无一例外的被贯穿了坚固的身体。最终这些巨人轰然倒塌下来,并砸碎地面扬起了大片灰尘。 “轰——轰——轰!!” “啧······还好,就只差一点儿了。”在贯穿了所有巨人的身体以及数面石壁后,这支箭终于停在了离少女额头只有一点点距离的位置上,瞳孔紧缩的少女小心地向后退开几步并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可怕的力量······” “噗——呲——” 正当少女准备再创造出一些由岩石组成的巨人的时候,她却突然被一个人从背后贯穿了胸膛,漆黑粘稠的血被她喷出。而随即她便咬紧牙齿用手握住了穿过自己胸膛的剑刃,然后将其折断后反手贯穿了背后的人的头颅:“卑劣!” “呵呵呵······成功了呢!”仿佛从虚空飘来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少女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被她贯穿了头颅的尸体正一点点地变成了枯黄的骸骨——似乎之前她都是在与死过很多年的人的尸体战斗······ “为什么······愈合不了?这到底······”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让伤口愈合的少女将骨杖抵在胸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在用冰结的方法暂时阻止了血液的流出之后,她小心地落在回到了地上用骨杖创造出了一只发光的鸟儿,让它去向自己的同伴求救。 “咳!还真是大意了啊······看来是一个比恶魔更加难缠的家伙,这样下去的话,我说不定会死掉呢?”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伤了。特别是上次与那些家伙战斗过之后,还真是让人怀念······想到这里时,少女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用骨杖吃力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因为在她的面前,又有许多披着斗篷的人向她围攻过来,而为了阻止这些人将自己那扇背后满是不幸的门打开,她必须要坚守于此。 守门人的血液,是力量的源泉;失去血液,等于流失力量。 “真是可怕······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人类吗?我所见到的人类,完全不是你们这样的。不过就算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们放过去的!” “两个守门人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如果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将会失去对她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而在孤独与寂寞中,最可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可能是受伤的缘故,所以这一次少女并没有躲开那一支向自己射来的箭。随后她的右肩、两只手臂以及双腿被贯穿,最后就连用于施法的骨杖也被击碎。没有任何还击手段的她不得不暂时躲避在倒塌的巨人所遗留下来的残骸后,而那些叩门人在她的头顶上方走动,寻找着她的踪迹。 “到哪里去了?赶紧把她找出来!” “嘿嘿,等那家伙死后,我们就可以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种力量真是太棒了,我感觉我简直重生了!” “人类,不,你们这些才不是我所见到的人类,人类这种生物应该是善良的才对!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嘴脸的话,你们又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失去同伴的守门人,是最悲哀的。” “谁说守门人很厉害的,两个守门人不在一起的话,就很好对付了啊!不用花大力气真是太好了!”真正的叩门人在将剑从少女的胸口拔出后随手挥剑,漆黑的鲜血为他呈扇状从剑刃上挥去。随即他将斩下的少女的头颅提起并感慨道:“真可是个好东西啊!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之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处呢!” “话说回来,我这次还真是轻松。什么都没有干,就有那么多人为我送命。哦,对了,他们恐怕不知道在这里死去的话,是永远无法归去的吧?还好没有事先告诉他们,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帮我的!”正当这个叩门人像疯了一般自言自语的时候,一柄长枪突然从他身边飞过,斜插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中。而就在这个叩门人想说些什么的瞬间,奇异的嗡鸣声突然由这柄长枪发出,同时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强迫他跪了下去:“哎嘿?你是······” “罪孽深重的人类啊,竟敢伤害我的友人!!难道你们要违反规则吗?现在,给我以死赎罪吧!”随着新来的守门人话音的落下,那柄如艺术品一样精致的长枪又一次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这个嗡鸣声像是在表达那个人的愤怒一般。于是由嗡鸣声带来的重压在瞬间增大,叩门人几乎整个都陷入了土地之中。 “啊哈哈哈哈······真厉害,不愧是由神直接创造出来的怪物!!获得神的力量的我居然被你压制了!不过,现在我是不会跟你硬抗的。这份礼物就送给你了,可别太感谢我哦~”脸朝下陷入泥土的叩门人笑道。 “什么?”赶来的守门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回过头去,结果她看见了另一个守门人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蠕动,似乎是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出来一般。 “我知道守门人如果被杀死的话,你们一定会用最后的手段来守护门······不过,可惜她似乎不会分辨同伴吧?” “······你这家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之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熊熊燃烧的炽金火焰遮挡住了守门人的视线,等待逃脱时机的叩门人趁机一点点地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同时,那柄长枪由某种高度透明的晶体制成的枪头开始出现裂痕,最后在叩门人站起时猛地爆裂开来。 “那我就等着你哦!不过要看看你能不能下得了手了······毕竟她陪了你那么久,感情还是有的吧?而且下次再见估计就是在外面了。到时候,可别对我手软就好。”叩门人缓缓站起的身体一点点地虚化,最后他仿佛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炽热的空气中,而他的声音却还在空气中回荡,并传入了那个守门人的耳中。守门人怒吼起来,但是她只能与面前自己昔日的同伴战斗。 “唔,好复杂的故事呢······我感觉不是很懂唉?那么,那两个守门人现在怎么样了呢?”躺在床上有些睁不开眼的孩子问。 “妈妈也不知道呢,有些道理你长大就会明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你该乖乖睡觉了。” “知道了······”孩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妇人放下书在孩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她拿起烛台,慢慢地走出了房间。当她关上门的时候,她对孩子温柔地说:“晚安。” “晚安,妈妈。” 每次到了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那个让“坏的日子*”发生的坏家伙就会出现,在房间中光所照不到的地方徘徊。 深褐色短发,深蓝色猫一般的眼瞳,脸颊有些偏圆,皮肤白皙且红润的男孩在尽量不惊扰到那个坏家伙的情况下悄悄地将头缩进了被子里,然后蜷缩起身子抱住双腿。 在乡下,如果要让教会的人来家里驱魔的话,需要花费很多的钱。不过,由于父亲一直都不太相信他说的关于那个坏家伙的事情······所以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耐——等到天亮了,那个坏家伙就会自己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那个坏家伙靠近床边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身体僵硬和呼吸困难呢? “叩,叩,叩。”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但奇怪的是,屋外看门的狗居然没有发出警告性的吠叫。本来已经睡熟的农夫在被惊醒后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之后他翻了一个身并且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这个时候敲门的一般都是四处漂泊的旅者,如果屋内没有人回应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自己离开。 “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响起,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愿意去其他地方寻找住所。最终无法忍耐的农夫猛地从床上坐起,然后他带着怒气走出了房间,用力地拉开了破旧的木门。 夜晚寒冷刺骨的风迎面扑到了农夫身上,几片雪花也跟着寒风一起进入了房屋中,但还没有落在地板上就已经融化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家伙,宽大兜帽下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根本看不出其身形与样貌。不过,农夫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却无比警惕的将手伸向腰间,但常年挂在那里的匕首!已经在逃亡途中被他抛弃了。 “这里果然是布里得?达伽先生和他的家人所居住的地方,还真是打扰你们了。”斗篷下居然是一个年轻有礼的男人,他微微欠身的动作与平缓优雅的言语都在显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贵族文化的熏陶······以至于他出现在这种贫穷的乡下,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 “你这个将我们其他人的行踪暴露给教会的叛徒,生活的也并不比我们好啊?看样子,现在吃饭都很困难吧?”突然之间,男人的言语中出现了明显的嘲讽与奚落,而被他称作布里得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也不为自己争辩。与此同时,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忽然间大了起来,雪花轻柔地落在男人的身上,过了很久之后才融化在了他的斗篷上。 满是单调颜色的世界中,有着雪花飘零的声音。 “我们一直在躲避国王的追捕,现在好不容易才稍微安定下来。”白色雾气在男人说话时从空气中出现与消散,而这个男人在得到布里得的允许之前就迈步进入了屋中:“这鬼天气可真冷啊,你应该不介意我进屋来和你喝一杯吧?毕竟让客人这样站在外面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啊?” “打搅了。”另一个更加瘦小的人紧跟在男人的身后进入了房屋,一身长袍就算裹紧他的身体也依旧显得过于宽大。当这个瘦小的人从布里得的身边走过时,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对方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拜托把壁炉点起来,外面真是太冷了······” “啧······” 门外敲门的陌生人似乎进入了家里,说话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之后父亲开始与那个人争吵,其中还夹杂着杯盏相碰的声响。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的男孩开始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他悄悄地将头从被子下钻了出来,结果却猛然看到了一张恐怖狰狞的脸。 这张脸的左半边还保持完好,可以看出是个皮肤苍白,浅蓝色眼睛浑浊没有神采的少女。少女另外半边脸以及脖颈以下的身体已经高度腐败,甚至可以看到其内的骨骼和内脏,根本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男孩几欲呕吐。灰白的蛆虫在这个少女腐烂发臭的肌肉下蠕动,有时会和腐臭的液体一起滴落在他的枕头上。 这个坏家伙是什么时候到自己的床头来呢?当这个令人困惑又恐惧的问题从脑中闪过的同时,突然感到全身颤栗的男孩张开嘴巴想要尖叫,但却被少女腐烂见骨的手捂住了嘴。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舌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变得冰冷僵硬起来,同时他身体的力量也在一点点的流失,他甚至连挣扎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请你来代替我吧,在黑暗中忍受孤独。”诡异沙哑的声音从少女鼓动的腹部中发出,她左半边脸上缺失了眼瞳的眼眶里涌出粘稠发黑的血液,就像是这个少女的泪水。很快,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掐住了男孩的喉咙。 “咯······”既无法移动,也没有办法求救的男孩惊恐地看着少女腐烂滴血的下颌中探出一条布满了冰晶一般的碎齿,呈现出一种恶心的酱紫色的长舌头。 爸爸······妈妈······救救我!! “隐藏在黑夜中,侵扰孩童的邪秽之物······给我滚开!”就在那条不断滴落粘稠唾液的舌头即将钻入男孩的耳朵里的瞬间,有一个人从少女的背后揪住了其那一头干枯粗糙如稻草一样的长发,将她用力地从床上拖到了地上,然后这个人再用匕首把那条就像蛇一样扭动卷曲的舌头钉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舌头啊啊啊啊啊!”少女倒在床的另一边痛苦地哀嚎起来,与此同时,她还攥住那柄钉住她的舌头的匕首疯狂挣扎——她哀嚎时的声音尖利到仿佛可以割裂人的耳膜,这简直就像是地狱被烈火焚烧的灵魂的哀嚎。 不过,袭击腐烂少女的人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跳上了男孩的床,然后伸手把还没有力气坐起来的男孩拉了起来:“没事吧?” “谢······谢谢你······”死里逃生的男孩眼中因恐惧而积满了泪水,然而就算感到无比恐惧,他也依旧没有忘记对面前救了自己的人表示感谢,但他还没有把感谢的话全部说完,对方就突然抱住了他,然后带着他滚下了床。 那条布满了利齿的舌头从他们两人头顶上掠过。 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从抱住男孩的人的斗篷下透出,这时男孩才注意到对方手臂上缠着厚厚的布带,而且血已经将大部分布带染成了猩红色——他突然间意识到对方受了很严重的伤。 “别怕······没事的。”穿着斗篷的人所发出的声音清冷且有些沙哑,像是被寒风吹过风铃时风铃所发出的清脆而有些空灵的响声——有勇气面对怪物的居然是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女。 随着少女做出低下头的动作,男孩看见一缕猩红的长发从少女的斗篷下滑出,那头发在他的眼中像极了一匹被浸染了鲜血的丝绸。而同时他感觉到按住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她心中那一丝的恐惧导致的。 “附身于蜡烛上的火之精灵*,我给予你猛烈燃烧的力量······驱除眼前的邪秽——其真名为:腐蛆之尸*。”少女将一根不知何时攥在手中的白色蜡烛高举起,当她用力握紧手中的蜡烛时,血从她手上缠绕着的布条中渗出,然后像无数条小蛇一样在蜡烛上蜿蜒流动。 “把你的脑浆给我尝尝!!我一定······一定!!”名为腐蛆之尸的怪物一边声音沙哑的哀求着,一边俯下身体让手脚接触地面,然后她弯曲四肢猛地用力蹬踏地面。于是她就这样高高地从地上跃了起来,并且直接从床的上方掠过,扑向了举着蜡烛的少女。 “可怜的迷途之人,被dian‘污了身体之后连灵魂都变得污浊了吗?” “轰!”突然,炽热的金红色火焰从少女手中的蜡烛上燃起,火焰短暂的化为了火焰花的形状,然后火流分散。火焰中周身缠绕着这种美丽的火焰,外表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妖精展开了自己由火焰组成的翅膀,然后他笑着伸出手,拥抱住了朝少女扑过来的腐蛆之尸。 “吾来赐予汝救赎。” “滋滋滋······” “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我还没有来得及报复那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与骨肉被焚烧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腐蛆之尸更加尖锐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她的身体只是在瞬间就完全被火焰包裹并迅速开始萎缩,之后那个逐渐变得焦黑的形体在火焰中无力的挣扎着,然后一点点的坍塌,最终化为了一堆灰烬。 “腐蛆之尸大多数都是还未成年就被男人所dian‘污了身体的少女,她们的终日都在黑暗中徘徊,得不到安息。”缓缓放下手的少女看着那摊灰烬,其中残余的火光在她眼底静静地燃烧着,然后她握紧了某样藏在斗篷下贴近胸口位置的东西——这样东西似乎对她来说很重要。 “咳咳咳······”少女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 “啊啦啊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不管怎么样,现在汝等安全了!”从烛火中出现的妖精抱着双臂俯视着下方的两个人类小孩,火焰之翼在他的背后收敛着。温暖的火光下,他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微微的光泽。在过了许久,他仿佛填满了融化黄金的眼睛半眯起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汝。话说汝还真是脆弱啊,就像是在暴风雨中的花朵一样······” “在这种命运中奋力挣扎吧。吾很感谢汝,因为汝让吾完成了作为一根蜡烛的使命。”满足的笑容在烛火妖精嘴角浮现,他在说完话之后便闭上了眼睛,随即他的身体渐渐地化为了灰白的烟尘,转眼间便消散在了满是难闻的焦糊味的房间之中。 “······”男孩还有些茫然地望着妖精消失的方向,然后他感觉到抱住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与此同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他的脊背。于是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结果惊恐地发现少女正用匕首指着他,而她另外一只手上的蜡烛已经完全融化了,还未完全凝固的蜡油在她的手上流淌,与此同时那只被烧伤的手掌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咳咳咳咳······站起来······”少女捂住嘴的手的缝隙间涌出了猩红的血,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沙哑甚至低沉:“现在跟我去见你的父亲。” 简陋破旧,甚至显得有些萧条的房间里,穿着漆黑长袍的年轻男人将手中一直提着的布袋放在满是油污的桌子上,下一刻难以目测数量的金币从口袋中倾泻而出,并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看到这么多金币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布里得逐渐变了脸色,他脖颈上的喉结因为他吞咽口水的动作而上下滚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一只手将一把金币紧紧地攥在手中:“······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面礼而已,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这些就全部都是你的了,而且未来你还可以得到更多。”男人在耸了耸肩膀之后拿起了放在桌边的银制酒杯与玻璃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他轻荡酒杯,看着砖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回旋波荡:“可真是辛苦啊,差点就被国王的走狗抓住了。那个愚蠢的国王,明明国家都快要灭亡了,却还在乎这些事情。对了,在逃亡中我们丢失了很多东西,包括几个我们重要的同伴。” “可是告密的可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把剩下几个人所在的位置告诉你。”布里得沉声道。 “的确是这样,不过多谢你的好意,因为你可是我最后找到的人。哎,我不得不说你藏的的确很好啊,居然连妻子和孩子都有了。”男人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将酒杯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随后他歪头看向了布里得的身后,并向那个打开门从房间中走出的身影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真是辛苦了,我的女儿。” “你这个家伙······”布里得这时才吃惊地发现刚刚那个被自己完全忽视掉的家伙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了孩子的房间!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蠢孩子居然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呆呆地望着他。 “赫鲁,你在干什么?!”反应过来的布里得愤怒地咆哮起来。 “唔······父亲,这个姐姐她、她救了我。有怪物在我的房间里面。”被自己的父亲吓了一跳的赫鲁有些害怕地攥住了少女斗篷的一角,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快给我到这里来!”布里得说着迈步向前,试图让赫鲁拉回到自己身边。 “这位老爷,您的孩子可没有乱说,他的房间里面的确存在着不洁之物,只是您看不见而已。自身不可见的东西,不代表就不存在。”一直警惕着的少女在布里得靠近之前用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住了赫鲁的下巴。 担心赫鲁受伤的布里得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他凶狠地盯着毫不慌张的少女。与此同时,他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张开来——他现在依旧可以徒手拧断一头狼的脖子。如果面前的少女敢伤害他的孩子的话,他就会立刻扑上去拧下她的头! “以前就应该有人跟老爷您说过吧?如果夜间只有孩子在房间中的话,就必须在房间中点燃一根蜡烛,因为蜡烛中有守护孩童的妖精。如果房间内长期没有蜡烛照明的话,就会导致污秽横行,吸引来窥伺孩童纯洁灵魂的怪物。”少女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按住了赫鲁的肩膀,强迫他背对布里得,然后她猛地掀起了他背后的衣服。而布里得吃惊地看见赫鲁背上生着一丛丛灰红色,菇伞略扁平的蘑菇。在菇伞的阴暗面的下,一只只眼睛在不断地转动闭合着,并不时地发出古怪的声音。 “老爷,这些蘑菇是幽灵菇*,它们会使人的身体从外部到内部一点点的腐烂。如果你去找教会的人的话,他们给你的办法大概就是把背后的肉全部割掉吧?”少女同情地拍了拍对此根本毫无察觉的赫鲁的头,然后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布里得,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保证我没有欺骗您,如果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话,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一下。” “······”布里得眯了眯眼睛后重新站直了身体,此时他的身材似乎高大魁梧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头强壮的棕熊,而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就实在是显得太瘦小了:“你确定能救我的孩子吗?” “是,但是您得答应我父亲的要求。” “好,这可是你说的。”布里得在听到少女的话之后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面对依旧在品尝着葡萄酒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询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照顾我的女儿,直到我来接她回去为止。报酬是一月一百金币和······给你孩子治病。” “成交。” “那好,我的女儿来帮我和这位布里得先生建立一个誓言吧。” “我明白了。”在男人的召唤下,少女无声地走到了男人与布里得之间的那一张木桌前,然后她变魔术一般从袖中抽出了一卷羊皮纸。在将羊皮纸在桌上铺平后,她便在上面撒了一些红色的沙砾,然后伸出手在羊皮纸的中央按下了一个猩红的手印。 “这是在干······” “嘘!”少女伸出左手的食指按在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示意布里得不要说话之后,她重新低下头看着羊皮纸,然后闭上了眼睛。 “沙沙沙······”房屋中窗户紧闭,空气中根本就没有风产生,但羊皮纸上的那些沙砾却突然间颤抖并运动起来,这些沙砾在布里得惊恐的注视中,围绕着少女印下的血手印组成了那些奇诡的像是锁链与群蛇交缠在一起的图案。 “吾乃监督契约之履行的妖精*,多西利亚。吾本身便为契约。”奇妙飘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中四人的耳边回响。这个声音听上去像是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又像严肃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还像是苍老沙哑的老人的声音,甚至还有天真稚嫩的孩童的声音······或者说是这几种声音的交融,听到的人无不心生畏惧。 肩膀上方奇异的有着四颗头颅的妖精正抱着双臂俯视着脚下的人类,他四颗头颅都罩着由古石所雕刻而成,花纹繁复而美丽的头盔,而这四个石制的头盔呈现着不同的样式:它们中有的形状像是不知名的野兽,有的则像是人面。 这个妖精皮肤为古铜色的上半身不但挂着锁链一样的金制饰物,而且皮肤上还用金粉描绘着复杂的古文字,他的下半身则是覆盖着鳞甲的腕足在盘卷——这个妖精的外貌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感到恐惧和战栗。 “嗯嗯,果然又是你们······在吾的注视下结缔契约就绝不可反悔,汝等是否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多西利亚四颗头颅上那四对从石制头盔下突出的深紫色眼睛在转动,随后他无声地伸出了自己的腕足缠绕在了同时对他点头的男人与布里得的手腕上:“既然你们双方都同意了,那么契约就成立了。” 一阵轻微的灼痛从被多西利亚腕足缠绕的地方产生,当那两条冰冷滑腻的腕足游走开之后,男人和布里得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圈菱形图案,像是一条嵌入皮肉的暗红色锁链。 “······这一次,终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类了。” “嗯,毕竟很多人都在结缔契约之后就立即死掉了呢。但愿这一次可以长久一点吧。”与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多西利亚低声交谈的少女突然感觉到头有些眩晕和沉重。于是她用手按住木桌的边缘,然后对多西利亚抱歉地笑了笑:“真是抱歉啊,麻烦你这么多次。” “没关系,吾还是很期待能再次看到汝的。人类啊,从远古开始就已经会承诺和契约了,吾真希望还能再次见到像汝这样的人呢······”多西利亚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少女的脸颊上,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在渐渐的变得透明,“本来契约是需要一个见证人的。但吾知道,那些人类最终一定会违背契约,吾希望汝不会被卷进去······” 多西利亚在完全消失之前说出了他早已看出的未来。而这种事情他早就见过很多次了,毕竟和平与妥协终究是表象,契约最终会被撕裂,就像是两个彼此临近的国家,无论表面上表现的有多么和睦,这两个国家最终有一天一定会发生战争。 “祝福汝,孩子。” “布里得,果然孩子还是很重要的啊!对了,你知道吗?之前那些被我找到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因为有违背契约的想法,所以当场就死掉了。”对布里得的妥协感到相当满意的男人将桌面上的另一个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将它递给了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的布里得:“我想我们可以庆祝一下了,毕竟是你获得的好处最多啊!” “······”布里得从男人的手中将酒杯抢了过来并毫不犹豫地仰头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随手丢掉了酒杯,转身伸手按住了少女的肩膀。而当他看到少女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时,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我们说好了的。” “请先给我准备一些盐和晒干的艾草,还有一把在井水里面浸过的银刀。”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再带一盆炭火回来吧,就这些。”少女说完话后就将一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的赫鲁拉回房间。当她瞥到放在屋角的烛台的时候,还顺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落满灰的蜡烛瞬间燃起,突然亮起的温暖烛光瞬间驱散了房间中的黑暗。 “过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痛,你自己要忍住。”少女在让赫鲁面朝下躺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而赫鲁则相当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居然连疑问和怀疑都没有。 “······乖孩子。”少女在愣了一下笑了笑。 “这是你要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布里得就将少女要求的东西拿来了,随后布里得抱着双臂站在床的另一边,表情严肃的看着少女将艾草揉碎成粉,然后又将粉末和盐混合在了一起。 “本来必须用在阳光下晒过十天的海盐的,但这种盐应该也足够了。”少女一边轻声说道,一边将因在井水中浸过而变得极其冰凉的银餐刀插入混杂了艾草粉末的盐堆中,然后她再用这把沾了一些盐粒与艾草粉末的餐刀,去切割那些长在赫鲁背上的幽灵菇,幽灵菇在被割下来的时候发出了细微的哀鸣声,直到少女伸出手指捏烂了菇伞下的眼睛,这些吵闹的蘑菇才彻底安静下来。 “每一朵幽灵菇,都是一个没有人埋葬的孩子的灵魂。”少女将赫鲁背上的幽灵菇全部割下来以后,小心地将它们丢入了放在一旁的炭火盆中。在火焰的灼烤下,这些蘑菇一点点的变黑和萎缩,没有味道的白色烟雾从盆中升起,居然隐约在空气中形成了无数张人脸的形状——是小孩子哭泣的脸。 “已经处理好了,记得用剩下的盐刷洗他的背部,以防幽灵菇再生。”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些知识从远古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类记载下来了,只是在久远的时光中,逐渐被人遗忘了而已。我所做的,只是学习远古的人的智慧。”少女帮赫鲁把把衣服整理好之后,随手掀起了他常睡的枕头。枕头下闪耀着斑斓光芒,青灰色像是苔藓一样的植物在烛火的照耀下很快就枯萎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是只有人在做梦的时候才会产生的东西,无论是好的梦还是坏的梦。我们曾做过的梦,都会被这些梦苔*记下来。不过如果遇到其他的光,它们就会消失。” “还有,布里得老爷,从今天开始我也算是您的家人了。”少女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掀开了斗篷的兜帽,那头丝滑的猩红色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们能愉快的相处。” “您听说过《守门人》这首诗吗?我们要做的就是越过守门人,打开死人之国的门。而在此期间,我会学习关于那扇门的一切。” 伟大的守门人, 请把那扇门永远的封锁。 门后是广阔无垠的荒原,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没有色彩,没有生命。 在那里只能永远拥抱虚无, 就连泪水也被怜惜。 灵魂归去的路经过那扇门, 所有的灵魂都会看见, 痛苦与悲叹的来源。 那里的群魔承诺, 将死者的灵魂带回活者世界。 亲爱的守门人, 请把钥匙藏在心中, 你们的职责, 是守护所有的活着的人, 直到永永远远。 你们度过的孤独的时光, 成为了你们的力量。 但终有一日, 你们将会获得自由, 然后走到世界另一边的尽头。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哎呀,大人您居然这么仁慈的吗?居然放过了那个背叛你的人!”坐在木质栅栏摇摆着自己悬空的双腿的少年似乎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于是他停止哼唱自编的奇怪曲调,并伸手拉了拉自己漆黑的斗篷。而当看见等待已久的人向自己这边走来时,他忍不住立刻说出了自己从开始寻找那些叛徒时就一直想说出的那番话。 “反正叛徒们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在他们死之前我们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男人一边冷淡地对少年说道,一边将系在栅栏上马的缰绳解了下来:“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哎,看来无论是否妥协与忏悔,最终都会都会受到惩罚嘛!那些人还真是可怜啊。”少年在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的同时从栅栏上跳了下来,然后他也将另外一匹马的缰绳解了下来握在手中:“是啊,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做准备了,为了实现您的愿望。” 从天空轻盈飘落下来的六角雪花晶莹而冰冷,疲惫喷吐着白色雾气的马匹踏着积雪前行,男人与少年在沉默中渐渐远离了那个偏远而宁静的村庄。 “话说回来,你之前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跟你一起去?” “我去了死人之国的入口啊,普通人可是无法到达那里的。”听到男人的疑问的少年瞬间意识对方是在怀疑自己,于是他相当干脆的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我去了那里找到了看守死人之国的‘守门人’,然后杀掉了其中一个,但是另一个比我想象的更强,我无法打败她。啊,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有能力杀掉另一个的话,我们就可以不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召唤恶魔了。” “······”男人用一种怀疑与戒备的眼神盯着开始自说自话的少年,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疤痕的手,并且将手缓缓地握紧——可妮莉雅,请你再忍耐一下······ “轰隆隆——”永远都在喷吐炽红的高温岩浆与火山灰烬的火山口那边隐约有雷鸣传来,从火山内喷出的岩浆沿着火山锥和地面上的裂缝如同河流一般缓缓地流淌着。大地时而轻微时而剧烈的颤抖,有时会有半融化的岩石如陨落星辰一般从天空坠下,砸在炽热龟裂的土地上掀起尘,或者使岩浆危险的四处飞溅。 这一片区域的天空因为火山灰的存在所以总是阴沉的,而太阳无法照耀这片早已干枯焦黑的荒芜之地,因此这里也就没有植物可以生长。细小的灰尘像雪一样从天空飘落,如果落在皮肤上的话,会给皮肤带来一阵灼痛。 曾经有很多人都想到达这里,想从这里获得所谓的真理或者永生,但事实上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痛苦。远古时这里也曾聚集着古老狰狞的魔神,他们带着漆黑的烈火在荒原上跋涉,然后在路途中死去,化为枯骨,最后被岩浆吞噬。 站在最高处眺望远方,那里有着阳光与美丽绚烂的色彩,还有生命和在这里无法见到的奇妙事物。不过身为守门人,她的职责就是守护那扇可以通往死人之国的门,阻止别人打开它,但是她始终感觉自己身边缺少了什么。 “另外一个守门人已经牺牲了吗?”正当她望得出神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不过,她已经忘记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最终她还是转过身去,对那个人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就连悲伤这种感情都快要失去了吗?真是可怜。”那个人似乎对她平淡的反应感到有些失望,而他的一番言语让她无端感到有些恼怒起来。于是她当即将握着的长枪在手中翻转了一圈,然后对准了对方的喉咙——再往前一点,尖锐的枪头就会刺破那个人的皮肤。 “算了,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无法理解了。而且,那一天已经快要到来了。”那个人一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轻盈地向后跳开了一步:“世界已经在改变了,你很快也不用待在这个地方了。等到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那个人在说完话之后,他的身影就像烟雾一般被风吹散了。 “外······面······”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所以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但她还没有完全丧失说话的能力。她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然后忽然转头看向身后——她居然看见一丛蓝色的风信子在焦黑的土地上开放。 “花······” “我很早很早以前在外面世界的书上看到蓝色的风信子代表生命哦。我们在守护它们呢!” 她在犹豫了一下后伸出手去捧住了那一点美丽的淡蓝色——好像是害怕会伤害到这一株脆弱的植物一般,所以她在捧着花的时候动作非常温柔。 “莲恩雪特······”她突然间想起了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于是她猛地收紧了捧着风信子的手,用力地将这株美丽的植物攥在手中,剩余零落的花瓣随着炽热的风逝去,最终消失不见了。 “七夜······”忽然从脑海中出现的一个已经忘记了含义的词汇,她有些痛苦的按住了额头,然后在炽热的地面上侧躺下来休息。那株风信子被她攥在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枯萎。岩浆的河流从她身边缓缓地流过,如果从天空向下俯视的话就会发现,所有岩浆的河流交织成了密集的河网,就像无数条炽红的锁链一样交缠包围着那座火山。 “晚安。”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对谁说。 Chapter One 不眠的七夜 Sleepless nights 每一件事情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在这个世界的大舞台中上演。我也是其中,被摆弄的人偶。——前语 在临近夜晚的黄昏的余晖中可以看见明亮的启明星,从沉睡中苏醒的夜枭开始哀鸣并最终飞翔起来。 在远古,很多人的眼中这颗星辰隐喻着死亡,代表着不祥之兆,它是一颗恶星。 “妈······妈妈!”从噩梦中惊醒的少女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不再起伏的胸口,同时也意识到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毫无温度。干涩的声音从她喉咙的深处挤了出来,最终化为了让人听了也同样会感到悲伤的哭声。 一直在努力保护的人走向终结,瞬间被悲伤击倒的少女心中仿佛被什么捅出了一个大洞,某些东西从中泄落。 “回来晚了吗?”少女在哭了很久之后,她突然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于是她有些惊愕地转过头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群如乌鸦一样沉默的人。 “啪!”为首的男人扬手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一巴掌,而被扇得鼻腔流血的少女则凶狠地朝着男人扑了过去,但却被那些披着漆黑斗篷的人按倒在了地上。 “你不离开的话,母亲她也不会死了!!都是你的错!”少女一边在那些人手下挣扎,一边冲男人发出怒吼。 “我当时让你好好照顾可妮莉雅,就是觉得你会把她照顾的很好。现在她死了,这应该是你的责任。” “她是你的妻子,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一直在她身边!!我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把会伤害她的所有东西都排除在外了!”少女像野兽那样对男人发出了怒吼,而下一秒她面前的男人就把鞋头极硬的鞋子踢进了她的嘴巴里面——少女蜷缩起身体哀鸣起来,应该是牙齿被踢掉了。 “在我面前的时候,给我保持谦顺的态度!” “唔咕······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呢,父亲大人?你把我当做什么呢?联系您和我母亲关系的工具?还是······怪物?”满嘴是血的少女嘲讽着不把她当做人看的男人,结果她得到的是对方更加粗暴的踢打,最后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的嘴把被堵上了。 “跟我走,我会想办法把可妮莉雅带回来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给我记住,你在我眼中就只是工具而已,别想获得什么!给我记住,你只是一无所有的怪物而已,所有的东西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回到现在。 偏僻而不知名的村庄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寥。这个地方仿佛与世界隔离一般,让靠近的人不禁感到孤寂和寒冷。 在一间破屋内,苍白消瘦的少女正侧躺在那张连翻身都可能不够的床上。一头在烛火中微泛亮的猩红色长直发从她的背后倾泻而下,发梢的暗金色在这种令人不安的颜色中格外显眼。 这个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但却已经开始显露出了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惊人美貌:皮肤白皙如瓷,并且因为极少参与农务而细滑柔软;眉眼像东方水墨画柔顺但鼻梁却是笔挺小巧的;嘴唇饱满柔软,但是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而她虽然只是穿着麻布长裙,但整个人却有着凌厉冷清的气场。 “咔哒!” 似乎有些烦躁的少女在从床上坐起后打开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金制怀表,蓝色风信子图案从打开的表盖上一闪而过。而在黄铜制的表盘上,两根由某种黑色金属所制成的镂空指针正在有规律地转动着,并且发出了清晰的滴答声。 “他应该快来了吧,毕竟约定好了时间的。”少女在确认了时间后低声说道。而很快她就听见了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少年推开门径直走进了房屋中,并在她的面前站定。 站在少女面前的是一个有着发色漆黑但发梢泛白,整体稍微显得有些凌乱的及肩短发的少年,他额前的头发很长,甚至遮住了他自己的右眼。这个相貌英俊但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少年优雅地将手放在胸前,然后对着少女微微欠身:“我应该是第一次和您见面吧,小姐?” “······”没有回应的少女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在打量了少年一会儿后她将视线落在了对方右手中那把沾满了血的匕首上:“你把他们全部杀掉了吗?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 “这是亚摩斯大人的要求,您应该也是知道的。而且契约已经没有用了,那个家伙说不定会去告密。如果被国王的走狗发现了,我们大家可都完蛋了!”少年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一边用手背擦掉了溅在脸上的鲜血。他所展露出的笑容混杂着蛇的阴险和狐狸的狡诈,而这个笑容虽然让少女感觉有些恶心,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赶紧离开吧。” “那么就请跟我走吧,亚摩斯大人已经在那里等您了。”少年意识到少女似乎并不想和自己说话,于是他便向她伸出手,邀请她和自己一起离开。不过,少女并没有握住少年的手,而是选择了自己用手撑着床的边缘站起来,然后独自走出了居住了近两年的地方。 少女在经过旧屋前的房屋时停下脚步,站在这里她在屋外可以清晰的看见趴在油腻肮脏的木桌上的那个皮肤黝黑,身形相当魁梧的农夫。在他趴着的木桌的周围散落着许多闪亮的金币,农夫的妻子抱着孩子倚靠在他对面的墙壁上。在这个女人身侧的墙壁上有一条清晰的由鲜血喷溅而成的血带。 “······”神色有些奇怪的少女沉默着跨过了地上的血污靠近了那个脖子侧面有一条巨大创口的女人,然后她伸出手将女人怀中的孩子拉扯出来。结果她有些吃惊地发现,这个孩子充满着瘀血的眼睛被人用线仔细地缝住了,而他的嘴巴张开着,但里面却没有舌头。 “你真是恶心,就连孩子都不放过吗?”少女皱眉说道。 “哎呀呀,这怎么能怪我呢?都怪这孩子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吃不该吃东西嘛!”不知在什么时候,背着双手的少年出现在了少女的背后。而当少女用一种强压着愤怒的语气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却相当无奈地耸了耸肩并给出了一个极为荒唐的理由。随后他将十根纤长的手指交叠起来,并笑着说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惩罚他,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用‘你杀了无辜的人,所以我要杀了你’这样的理由了?”表情阴沉下来的少女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了绑在手臂上的匕首,然后用它抵住了少年的喉咙。而少年则将双手摊开后快速地后退了一步:“别这样啊,我们都是一类人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掉无辜的人,最后双手沾满鲜血······而且如果你杀掉我的话,你就见不到那个人了吧?就算你真的想杀我,也请等到仪式结束吧!” “······你这条又恶毒又让人反胃的蛇!”少女在听到少年的话后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匕首,而少年在悠闲地用手帕擦拭掉了手上的鲜血后打开了停在屋外的马车的门:“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评价,但我更希望你能称呼我的名字。我名为阿奇帕德?安格斯?凯,是一位魔术师,以及关于用恶魔来复活你的母亲的建议就是我提出的。” “父亲到底要怎么做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华。随后她转身提起裙角,踏着登车的踏板坐进了马车内。那个名为阿奇帕德的少年跟在她的后面蹬上了马车,随后在她对面的座椅上坐下。 在登上马车后两个人便不再交谈,而当马车门关上后,马车夫马上就扬鞭催促马匹前行。与此同时,那几座房屋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屋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火焚毁,就连国王最精锐的侍从也无法从中找到任何痕迹。 如果真的能靠恶魔复活母亲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少女倚靠着马车厢壁,望着窗外变幻不断的风景这样想到。 少女听说父亲原本是东方名门望族之子,曾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某一日,父亲的家族遭遇了事变,家中人将钱财散尽才避免了满门抄斩,但是整个家族却因此衰落。不多时,家中的人也就散尽了。不过父亲并不愿意就此沦为一个庸人,所以他踏上了一艘驶离东方的商船,来到了这里。 父亲在商船上时受人欺压,最后竟被迫成为了一个奴隶。经过多次转卖后,他成为了一个贵族家的奴仆,身份低微到连其他仆人都不用正眼看他。 后来父亲他渡过了对他来说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最终他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赏识。从那时起,父亲就像是获得了幸运之神的眷顾一样——他不但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而且还获得了无数人所渴望的地位、财富、名誉······父亲与母亲相遇,则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 父亲与母亲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陷入了热恋,而且为了母亲,父亲之后果断放弃了原先获得了一切,再后来作为他们两人爱情见证的她诞生了。 正当三人生活得美满幸福的时候,父亲突然开始痴迷于有关恶魔的学说。而为了获得恶魔的力量,他甚至毅然离开了妻子和女儿去组建了一个与恶魔有关的教会,向人们宣扬恶魔的力量,抵制神的存在。 父亲就这样带领着那群狂热的信徒去寻找所谓的恶魔,然而他就连自己妻子生重病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当父亲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母亲已经病死在床上了,他所能看见的只有自己最爱的人的尸体。 可能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怨恨那个男人了吧?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呢!请问您愿意告诉我吗?”阿奇帕德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少女抬起头看向面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的少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盯着阿奇帕德那双琥珀色,瞳孔说实话有些过于细长的眼睛说道:“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你可以叫我梅西尔。” “啊,梅西尔小姐,很高兴能认识您!”,阿奇帕德在听到梅西尔的话后,他似乎很开心地将头向右边歪去,“请让我问您一个问题吧!” “梅西尔小姐,你真的了解自身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哦?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您别太在意了。”阿奇帕德一边用古怪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伸出手用力地推开了马车的门。此时马车门外除了不断延伸出去的荒原之外,还有一处几乎不被人知晓的的神庙废墟。这片还残留着部分破损不堪的大理石柱和墙壁,由石英石构筑成地面的神庙废墟虽然长年受到风沙的侵蚀,但依旧可以看得出这里过去的繁盛与奢华。而在神庙废墟内,一群穿着漆黑长袍的人正在忙碌着废墟中,设置在神庙周围的篝火驱散了夜色。 “亚摩斯大人,我把梅西尔带来了!” “真是辛苦你了,阿奇帕德。能请你先去准备一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和走下马车的阿奇帕德交谈的是一个明显来自东方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柔顺的漆黑长发和一双棕色的眼睛。虽然他的外貌并不是很英俊,但是却有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气质。 在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和这个男人对视,因为这个男人似乎可以通过注视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洞察人的内心,而最令人奇怪的还是这个男人的名字。他明明是一个东方人,但是却拥有一个西方人的名字。 “梅西尔,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父亲,被国王的走狗追逐的日子还好过吗?” “多谢关心,举行仪式的话,这些人足够了。你也去准备吧。” “哼,那就好。” 因为梅西尔与她父亲的对话从来都是相当不愉快的,所以这样的对话通常并不能持续多久。很快,梅西尔便被信徒带走去更换衣物,而亚摩斯则将注意力放在了被安置在大理石棺中的女人身上。 在底部铺满了金红色郁金香的石棺内躺着的是一个皮肤如同上等白瓷那样散发着莹润光芒,暗金色微卷的长发像丝绸一样顺滑的美丽女人。她蔷薇色且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嘴唇微微张着,让亚摩斯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这个美得足以让人忘却时间的女人似乎只是在石棺内沉睡着,但她异常冰冷的皮肤,以及不会起伏的胸口都在告诉人们,这只是一具美丽的尸体而已。 这是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纳尔森。 “可妮莉雅,你再等一等。”亚摩斯在握住女人的手的同时露出了极为温柔的神色,而他原本冷硬的语气在这时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这一面只会在他深爱的人面前显露出来。就连他的女儿,也未曾见过她这样温柔而深情的一面。 “母亲,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等着我。”梅西尔一边低声说道,一边握紧了手中母亲送给她的怀表。这时她已经穿上了由柔软的白色细麻布缝制而成的长裙。一些信徒们正在她的手臂、腰间和脖颈处系上暗金色的丝绳,而另外一些信徒则在衣裙的袖口与裙裾的边缘缝上繁复精致的蕾丝。由坚韧牛皮与铜扣制成,镂雕着常春藤与花卉的宽大腰带收紧了她原本就纤细的腰部。 过了一会儿后,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梅西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挡住了胸口衣裙敞开的部分,然后她垂下眼睛低声道:“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毕竟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过了,不好好打扮的话,你母亲她会怪我的。”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亚摩斯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梅西尔后将半透明的头纱罩在了她的头上,随后他将腰间的银匕首抽了出来递给了梅西尔:“就靠你了,别让我失望。” “哼,这种事情,用不着你说。”梅西尔冷冷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万一你走的路是错的该怎么办?”有一个声音如此问梅西尔。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判断。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话,我就不会后悔。”梅西尔一边回答那个声音,一边弯下腰脱掉了自己破旧的鞋,光脚站在了地面用银白色颜料描绘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环,以及奇异而繁复的线条和符文,看上去复杂到了极致的图案上。这个图案被描绘在坚固的地面上,看上去极其诡异但又相当的令人震撼。 “各位,今天我们将可以召唤出我们所信仰的恶魔了!”亚摩斯在所有准备基本上完成之后举起双臂对在场的所有信徒高声说道,随后他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的女儿身体里面流淌着贤者的血统,她会带领我们去摘取恶魔的果实,实现我们所有人的夙愿!” 众信徒在亚摩斯的话音落下后,爆发出了极为兴奋的欢呼声,而大多数人甚至因为兴奋落下的泪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为此他们牺牲了无数的同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而今天他们终于将得到期待已久的结果。 “的确太棒了,我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呢!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忍耐到最后。”在人群最后方的阿奇帕德将右手放在胸口上低声说道。现在他已经忍不住想笑了,但是他还没有看到所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还需要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亚摩斯在退后到神庙废墟地面上所绘制的图案外后,一部分信徒就开始演奏起了沉重而庄严的乐曲。同时,轻烟似的吟唱声从废墟中升起,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就这样在废墟上空回荡起来。 “不要······再继续了,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理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将我的血肉献给死人之国的守门人,将我的血液献给恶魔······”在深呼吸几次使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梅西尔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割下了自己的食指与无名指,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但是她的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在冬天来临时赞美春天,在悲伤来袭的时刻赞美快乐,在死亡之后赞美生命······” 其他的信徒们在低声咏念祝词的同时将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宝石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当中,这些平时极为难见的物品在明亮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然后火焰中散发出了一股奇异而神秘的香味。 “这些可都是些难以收集的珍品呢,用它们都可以买下一座城堡了吧?”阿奇帕德有些心疼地咂咂嘴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的家乡带来的,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亚摩斯冷淡地说。 “很多贵族为了买到它们而相互打破头呢!不过,对您来说还是爱人更为重要呢!”阿奇帕德在盯着亚摩斯线条冷硬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举起了自己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在他的右手中蠕动着的是一只半臂长,外形极像蝾螈,但是身上又布满了彩色的斑点且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生物。 “上位火象精灵,沙罗曼蛇*(Salamander),你从哪里找来的”阿奇帕德手中的妖精成功地吸引住了亚摩斯的注意。毕竟亚摩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妖精了,他甚至以为妖精都已经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度去了。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呢!不过,为了见到恶魔,要我花费再多力气和时间都是值得的!”阿斯帕德一边用一种很兴奋的语气说道,一边加大了右手握住沙罗曼蛇身体的力量。而他很快便捏碎了沙罗曼蛇体内的骨骼与内脏,暗紫色的血液瞬间从他的手中涌出,并沿着他的手臂向下流淌。 不久之后,沙罗曼蛇眼睛中的光芒连同它身上的火焰一起渐渐黯淡下去,但是阿奇帕德却依旧在用手指蹂躏着它的尸体,直到将它的脑袋都捏碎以后才随手将变得一塌糊涂的尸体投入了篝火之中:“好了,准备完成。” “不过话说回来妖精可真是美味呀,它们的身体中可是富含魔力呢!” “······恶心。”亚摩斯冷漠地看着阿奇帕德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手中的残留物。过了很久后,他才给出这样一个评价。不过,阿奇帕德似乎没有听见亚摩斯对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身上。 好了,该开始了。 “梅西尔,这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有意义吗?”那个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在梅西尔耳边响起。不过,这一次的说话声中似乎带着无奈和疑惑的情绪,但是这并不影响梅西尔继续用匕首在手臂上增加伤口。她现在因失血过多而感到有些眩晕,同时她眼前的景物也因此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死掉也没关系。” 为了,赎罪。 在过了很久之后,梅西尔听到那个声音发出的极为沉重的叹息声,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伤一般。 突然,梅西尔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闪过,随后她感觉胸口似乎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感觉有寒冷的风从自己的胸口穿过。最后梅西尔在脚步虚晃了一下后无力地向前倒去,大量的鲜血在地上肆意的蔓延开来,甚至沾湿了她的脸颊。 “······父,父亲,为什么?” “哈哈哈哈······站在祭台上,所有的人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包括你,我的女儿。”亚摩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而他在梅西尔倒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可以为了自己最爱的人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就是牺牲掉自己的孩子,他也愿意。 “啊啊啊啊啊!亚摩斯,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欺骗我们!!”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亚摩斯!!” “你这个恶魔,居然把我们作为祭品!?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亚摩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想要挽回的一切,最终都会变为俯视深渊的绝望!!” 当这些信徒意识到不对之后,他们立即丢弃了手中的物品转身逃跑······但是,他们逃的还是太晚了······ 不知何时,祭坛上开始起了弥漫仿佛混杂了各种晦暗颜色的诡异瘴气,这些瘴气凝聚成了畸形但却又极其有力的利爪的形状。随后这些利爪像一只只饥饿的野兽一样向那群逃跑的信徒扑了过去,一时间鲜血飞溅,血液在地面上泼洒出了诡异的形状,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以及骨骼被折断的古怪声响充斥在整个废墟内。 那些被信徒们丢弃的沾满了鲜血的乐器居然自己演奏起了低沉而悲伤的音乐。而在音乐中,似乎可以听见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沙沙沙······” 梅西尔清楚地看见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的血液中钻出了无数细小的花苗,那些花苗迅速的生长结苞,最后开出了漆黑的百合花。而那些百合花内原本是花蕊的地方正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球,而在眼球的瞳孔深处有一张没有牙齿的嘴。 漆黑的花在窃窃私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梅西尔。”奄奄一息的梅西尔感觉到有一对宽大而温暖的羽翼轻轻的搂住了自己,随后那个神秘的声音十分焦急地对她说道。 “啊······”梅西尔无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嘴唇在翕动的时候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咔咔咔······”地面细小的石块突然间颤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地剧烈震动,在场还活着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地面碎裂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狰狞而尖锐的黑红色岩石从开裂的地面下升起,像是突出的怪物的牙齿一般。 空气莫名变得沉重而粘稠,甚至让人有些难以呼吸。刚刚还在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而很快,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正焦急等待着恶魔出现的亚摩斯的脸上,他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抹掉了脸上的异物,但当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手上居然有一抹混杂着漆黑铁屑的猩红液体。 很快,亚摩斯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但不是那种还残留着风声以及其他事物所发出的声响的安静,而是那种所有声音都被抹消了的死寂。 当第一滴铁与血之雨滴落下来的时候,亚摩斯又再一次听到了声音,那是密集而粘稠的血浆砸落在地上所发出的类似于雨声的奇异声响,而这一次却没有一滴雨落在亚摩斯、阿奇帕德或者其他曾经活着的东西身上。 当雨点砸落在地面上之后,闪着金属光泽的铁之枝从地面上快速的生长了起来,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了几乎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下落的猩红液体落在了那些修长锋利的枝条上,并在蒸发后散发出了一股神秘的芳香。 “哎呀,现在我们可只差一步就成功了!接下来就要靠亚摩斯大人您了呢!”站在亚摩斯背后的阿奇帕德狞笑着从袖中抽出了匕首,并将它猛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亚摩斯的背部,随即他把还在发出微弱呻吟的亚摩斯狠狠地推入了祭坛内。 “这就是神所希望的吗?真是丑陋至极。”穿着兽皮斗篷,有着人类男性那样英俊的外表,但头上却没有头发,只长着各种各样犀角,甚至其中一对弯曲的犄角遮住了双眼的怪物站在一根破损的大理石柱上,对着脚下的景象感叹道。当风卷起他的斗篷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那原本是脚的地方,被黑山羊的两只后蹄所替代。 最初也是最古的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他在感觉到死人之国被人打开后就立即赶到了这里,然而他所看见的却是这样如末世一般的惨状。 “没那么简单,死人之国的门只是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而已。如果完全打开的话,那群家伙应该会蜂拥而出吧?” “荆棘鸟,你居然在这个地方。”梅菲斯特在听见自己所熟悉的声音之后低下头去,他在那条因为地面崩塌与震荡而产生的缝隙旁看见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少女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对方还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梅菲斯特从少女的眼瞳中看见了正在缓慢转动着的白色的荆棘之环,同时他注意到,少女胸口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断裂的助骨的伤口上正在蠕动的白色的荆棘,然后那道伤口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起来。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糟太多了,最主要的是死人之国的门的确被打开了。明明不太可能成功的,难道是那个家伙搞的鬼吗?”梅西尔,或者更应该被叫做荆棘鸟的家伙在无奈地说着话的同时用手捂住了口鼻,以防自己吸入那些飞扬在空气中因铁之枝碎裂而产生的黑色粉尘。而此时她手上的伤口中钻出了洁白的荆棘枝条,这些枝条缠住了被切落的手指,然后将它们与手掌重新相连。 地面异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神庙历经百年的大理石地板连同上面的图案早已碎裂,那些矗立的石柱一根接连着一根的倒塌在地面上,然后在颤动中断裂成数截。 大地的呻吟声,铁之枝碎裂时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还有从那条深渊中涌出的由各种晦暗颜色混杂而成,被称为“魔瘴”的瘴气在地面上游动着。这些瘴气在地上爬动时,发出了类似于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的细碎声响。 “当深渊被打开,恶臭污秽的烟冒出,那就像从火炉中升起的欺骗和虚妄,罪恶和忧愁,黑暗和堕落的烟尘,蒙黑日头,雾遮大地。”地面的震动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阿奇帕德坐在一根倒塌下来后滚落到了祭坛外的石柱上,仰头吟诵着一首诗。 那些从在半空中渐渐散去的魔瘴中,飞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它们像是蝗虫,却长着蝎子一般的尾巴。这些来自于死人之国的蝗虫汇集在一起后便飞向了远方。但即使它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铁与血之雨所组成的雨幕中,也依旧传来了它们翅膀扇动时发出的万马奔腾般的轰鸣。 “邪恶的蝗虫从烟雾中飞临地面,被赐予陆地上蝎子的可怕力量。这些地狱蝗虫的模样,好像预备出战的马,顶着仿金的冠冕,狰狞的男人脸面。长长的须发飘在脑后,口中的利齿如狮。胸前附着铁甲,展翅飞行时,如万马狂奔轰鸣可怕。”荆棘鸟伸手接住了一只似乎不准备离开的蝗虫,与它那双满含凶恶的眼睛对视,然后在它用蝎尾蛰中自己之前将它狠狠地甩到地上,并且一脚踩了上去:“梅菲斯特,你到这里来是要强行关闭这条深渊吗?” “不,我很快就会离开了。去更远的地方旅行,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是不会管的。” “哦,你还在找那个家伙吗?” “哼,闭上嘴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梅菲斯特才刚说完话,他就听见了某种怪异的声音正以深渊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那是死人之国的恶魔们的私语,从未有过的漆黑光芒突然从深渊中狂涌而出,并化作了无数如蛇一样扭动的光线,以极快的速度奔逃向了远方。 在越来越多的魔瘴、蝗虫和黑色光芒从深渊中涌出的同时,一些巨大扭曲且形状过分古怪而狰狞的影子也从深渊中升起,化作了如野兽一般的利爪。那些巨大的爪凝聚起来后瞬间就将尖锐的指爪插入了地面的缝隙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般。然而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力量束缚着这个看不见全貌的怪物,每当这个怪物用利爪抠住地面的缝隙,想要将自己位于死人之国内的身体拖出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新拉回到深渊的边缘。 这样的重复导致那些爪不断地在地面上犁出狰狞的爪痕,就像是疯子在墙壁上留下的杂乱而疯狂的抓痕一样。怪物在发出了鲸鸣一般悠长而孤独的呜咽后,从深渊中探出了更多的爪来在地面上胡乱的抓挠着,甚至掀起了大片的碎石灰尘和那些铁之枝的碎片。 “糟了,可妮莉雅的尸体······”狼狈躲避着巨大碎石的荆棘鸟突然注意到盛放着梅西尔母亲尸体的石棺被怪物的一只爪抓起,并且举向空中。而正当她准备冲上去将尸体抢夺回来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是一直在旁观着的阿奇帕德。 “现在可不行哦,我可不会让你阻止仪式的。再过一会儿的话,那个家伙就出来了。”阿奇帕德笑道。 “混蛋,你给我让开!!”荆棘鸟一边对冲她摇着右手食指的阿奇帕德怒吼道,一边张开了握成拳头的右手。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的手掌中钻出并缠绕成了一把极其简陋的长剑。她想要将长剑刺向了阿奇帕德的胸口,然而阿奇帕德却轻易地侧身闪过,并随手抓住她的手腕:“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是无法改变的哦!你难道要违背神的意志吗?” “即使有神存在,我也不会按照祂的想法来做的。” “嚓!” 荆棘鸟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另一只手中的短剑刺向阿奇帕德的腹部。这一次她成功了,而阿奇帕德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松开了抓住她的那只手,然后用双手捂住了不断涌出血来的腹部。荆棘鸟则趁此机会从他的身边跑过,冲向了与石棺碎片一起下坠的可妮莉雅的尸体。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为什么还要这样努力呢?哦,我忘记了,你最初就是想像人类一样啊,荆棘鸟。”阿奇帕德用一种既疑惑又嘲讽的目光看着荆棘鸟努力奔跑的背影,之后他移开了捂住腹部的手。于是插在他腹部的短剑掉落在地上——其实他并没有受伤,因为衣服上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阿奇帕德脱去了穿在外面的漆黑长袍,露出了他那件修身的漆黑风衣和其内那件浆得很硬挺的白衬衫以及裤线笔直的礼服长裤,在他风衣的长摆上用金粉描绘着各种各样的眼睛,而且那些眼睛的眼珠居然在无意识地转动着。 “哎,现在全身都舒服了,果然还是自己的衣服比较好。那么,最后会怎么样呢?”阿奇帕德在随意地拍拍自己的衣服后自语道。 “我想你是不能看到你想要看见的结果了。”梅菲斯特低下头看着将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阿奇帕德,然后这样对他说道。从他这个角度看去,他可以看见阿奇帕德风衣上那些只有在特殊的角度。才能看见的百合花的暗纹,而那些由金粉所描绘出的眼睛,正处在那些百合花的中心。 “虽然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这些花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先让你远离这里比较好。” “喂,你确定要怎么做······” 梅菲斯特在这个小丑开口说话之前伸出了自己长着极其尖锐的指甲,只有四根手指的手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于是阿奇帕德在凭空消失在了空气当中,他被强行送回到了之前与梅西尔相见的地方,那里与这边起码相隔了几千米。 “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呢,荆棘鸟。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少女的事情了吧?”梅菲斯特俯视着接住了可妮莉雅的尸体,但却被石块压住了脚的荆棘鸟,然后他喃喃自语道。随即他在拉起了背后的兜帽的同时从大理石柱上跳下,而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晦暗的魔瘴和天空落下的铁与血之雨中。 “哎呀,哎呀,真是倒霉透了!没想到那位恶魔也会到这里来呢。”阿奇帕德有些苦恼地站在长满了铁之枝,只剩下一部分焦黑残骸的木屋废墟中,而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依旧可以听到那个怪物所发出的悠长的悲鸣:“如果我不去抓住那个恶魔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哎,总之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不过,这似乎让一切变得更加有趣了。我也厌倦的‘恶魔追随者’这样的身份的呢······那么接下来,就是成为一个魔法师或者欺诈者好了。” “干脆从现在开始重新编写剧本好了!现在,要根据突发状况的实时调整计划了。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太有趣了!”阿奇帕德在兴奋地自言自语的同时将双手的手指交叠起来,之后他突然张开双臂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对了,不如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反正这场戏剧上演之前还有充裕的时间,来试着找点乐子好了!” “梅西尔,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的话,妈妈是不会阻止的。” 妈妈的声音,好温柔······ “我可能永远都只能呆在床上了。所以梅西尔,如果你决定好了哪一天要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的话,就不要再回来了。去找了一个你觉得更好的可以留下来的归宿吧!如果梅西尔你做错了事情的话,要想办法弥补哦?” “我知道了。” 回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对母亲的承诺。 活下去,活下去······不能死······从未有过的强烈愿望使得都梅西尔本已经要归去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用手死死地攥住了那些百合花的茎叶,随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铁与血之雨已经停歇了,在一片充满了铁之枝的废墟内还竖立着七根残破的大理石柱,而这七根大理石柱上各自站立着一个似人的身影。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还被大理石柱压住了右腿,基本上无力动弹的梅西尔身上。 这一幕仿佛是用最绚丽的色彩和最狂澜的笔触所描绘出的一幅画作,但任谁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景象。 “这就是那个打开了深渊的人类吗?” “看上去灵魂很美味的样子。” “似乎也不是完全的人呢······” “只有一个人呢,这是要我们互相竞争的意思吗?” “不,我们要尊重她的选择。” 七个恶魔在低声交谈,而梅西尔则一直仰头看着那些恶魔。她偶然间低下了头,看到了不远处石块间自己的怀表,在表面如蛛网般的裂纹下镂空的指针定格在了午夜的十二点十二分上。 “人类,你的愿望是什么?”这时,七个不同的声音一起响起,就如同青铜钟被敲响时发出的宏大而沉重的轰鸣声,而每个声音中都带有不同的感情。 我的······我的愿望吗?没想到最后能实现愿望的居然只有我,真是有点可笑呢!梅西尔一边嘲讽着自己和那些为了现在这一刻而死去的人,一边向着站在石柱上最中间的那个人伸出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我啊,我希望······” 神对愚昧的人类降下的惩罚,七天七夜不休的铁与血之雨,代表惩戒的铁之枝在地面生长,恶魔横行,不明的瘟疫让很多人觉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会对人类降下惩罚呢?没有人去探究这个奇怪的问题。他们只是盲目地相信,神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伟大的神啊,神啊······求求您宽恕我们!”穿着破旧长袍,须发灰白的老者带着最后几个坚守在这间破败的教堂内的信徒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向着神哀求着,希望神能够让在那些诡异的铁之枝消失。 由于铁与血之雨而从地面肆意生长出来的铁之枝不仅使土地无法耕种,而且让那些吸入了碎屑的人的身体由内而外的长出了同样的尖锐枝条。 “我们是您的创造物,是您的仆人,为了您将珍贵的祭品献上······”神情凄惶的老者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没有饮水的缘故,反正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沙哑低沉,而他的手也在颤抖。毕竟他已经向神祈求了三天了,除了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之外,老者心中的希望与信仰之火也都快要被痛苦与绝望熄灭了,但教堂外面的情况却依旧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周围开始出现一种颜色诡异,会吞噬人和牲畜的瘴气。被瘴气所吞噬的活物,最后只会剩下一具骸骨。 这种无用的祈求与祷告进行了很久,直到一个年轻人的闯入才被打断。这个年轻人在老者的身边半跪下,然后轻声在老人耳边说道:“神父,那孩子似乎不行了。请您去看一看吧,药师说她撑不过今晚了。” 嘉妮是老者收养的孩子,老者几乎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但他所信仰的神却未对这个生来不幸的孩子进行庇护。不久之前,她染上了一种名为“黑腐斑”的病,现在全身都是因身体溃烂而产生的黑斑——明明人还在呼吸,但身体却已经腐烂了。 身体溃烂的痛苦不仅让嘉妮日夜哀鸣,也让老者不能入眠。 “神啊,神啊······您是抛弃了我们吗?” “神一直在看着每一个人哦!只不过有人触犯的禁忌,让神愤怒了而已!”突然响起的少年轻挑的声音让老者瞬间回过神来,他有些吃惊地看着不知何时坐在圣像肩膀上的少年,然后猛地起身指责道:“你居然敢对神不敬!!快给我下来! “哎呀,这只不过是一个雕像而已,它根本就不是神好不好?真正的神,是在世界之外的!”这个明明是漆黑短发,但发梢却泛白的少年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以后随手拍了拍圣像头,随即这尊由大理石制成的雕像瞬间碎裂开来,于是少年和大理石碎块一起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谁可以救那可怜的男孩子哦!而且那些铁之枝我也可以帮你们清理掉。”青年抓着头发,很不正经的对老人说道。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者用含有恐惧与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诡异的少年,而老者身边的年轻人则相当紧张的将手伸向了腰间——在那里有一柄锋利的匕首。但年轻人的手却被老者按住了:“你难道是神派来的使者吗?你就是来救赎我们的那个人吗?” “嗯,从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毕竟我有神的力量嘛!就连暂时让将死之人努力活着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少年很满意地看到了面前老者浑浊的眼睛因为希望而焕发出光芒,随即他对着老者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神是爱着人类的哟!所以你们可不能放弃啊!如果真的相信我的话,就跟我来吧!” “用这种药的话,就可以先轻松地消除那些铁之枝了!不过,绝对不能吸入这些药,不然的话会死的呦!话说回来,你们确定要去见神吗?”少年将晶莹似盐的药粉交给了他面前穿戴着用于远行的装束的年轻人,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想要去把“神”带回来······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人需要信仰,如果真的有神在身边的话,大家应该会更加虔诚吧?捐的钱多了,我们的教堂就可以重修了,神父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年轻人一边将少年递给自己的药收好,一边语气认真地说道。 “哦,仅仅是那么简单吗?你的愿望应该不止这些吧?” “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得很好而已······”年轻人直视着少年那只没有被额发遮住的眼睛,继续说道:“过多的欲望会让人坠入可怕的深渊,甚至最后会毁掉自己。” “你这个家伙真是有趣,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灵魂纯净的人了,也不知道染上欲望的颜色会怎么样?”少年的笑容突然间改变了,那是一种让人感觉极其不安的笑容,带着极度的恶意。瞬间感觉到恐惧恶寒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后退,但是却被对方掐住了喉咙:“这样好了,我把神的力量(诅咒)分享给你。因为我希望你成为这个即将灭亡(重建)的国家的王(傀儡)······让更多的人信仰神吧,使人变得更加愚昧吧······未来说不定会更加有趣呢!” 后来,有一群人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去往了北方的某个地方。在那里,他们看到了诡异的,花瓣中长着眼球的漆黑百合和似乎会通往死人之国的巨大深渊,以及······他们的神。 “我们可以开辟新的未来,在我们的神的庇护下,这个腐朽的国家应该灭亡!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不过令很多人奇怪的是,那个在神父身边原本不起眼的年轻人突然间变了。不知为何,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语、所说的每一件事都使人信服,他的想法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与支持。 每个人都说他得到神的启示,并且获得了神的力量,也就是说他是神的意志的代行者。 “这个国家该有怎样的人的统治,也是由神决定的,我们的神啊,把王冠给了领导我们的那个人!”少年背对着巨大的落日站在高塔上,冷笑着看着人们在过去皇宫中欢呼庆祝。在他的帮助下,年轻人成为了王,以宗教神学为统治基础的国家将会被建立起来。 在空中盘旋的乌鸦落在了少年的肩头,它的喙尖衔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眼睛的花纹——这是一枚简单而诡异的饰品。 “哎呀,最后一枚也做好了吗?矮人的工匠可真是厉害!”少年相当开心的将这枚银戒指戴在了自己右手的小指上,这下他的十根手指都戴上了矮人们为他特别制作的戒指了。他满意地摊开双手看着那些戒指,然后笑着自语道:“真是完美,那么接下来先进行第一步吧!先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以便我能获得更多我需要的东西。依靠神的力量的话,可没有什么乐趣呢。” “请给我带来更多乐趣吧!在这个世界终焉之前。人类也好,恶魔也好,妖精也好,大家可都要努力的活着。” “话说回来,一个傀儡可不够呢······” 几百年以后。 “喂,梅西尔,我们已经全部解决了。你可以进来了!” “小姐,你还好吗?”一声高调的呼喊从面前教堂的至高处传来,而耳边响起的一句问话声将梅西尔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转过头来看向身边那个似乎是因为年迈,所以面貌有些狰狞的老人,然后她对老人抱歉的笑了笑:“抱歉,刚刚我走神了。” “您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吗?” “对,过去每一个细节我都不能忘记。因为,那些事情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梅西尔在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说话的同时伸手推开教堂的门,带着血腥味的湿润空气从黑暗的教堂内扑面而来,就像一张个怪物对她张大了嘴一般。 “我要赎罪,为我所做过的所有错误的事情。” Chapter Two 提箱的魔女 Suitcases Witch 最可怕的不是恶魔,也不是野兽,而是那些用堂而皇之的理由惩罚他人的罪人。——前语 “嘿,你听说了吗?有人从河里面捞出了好多肉块呢!好像是有人故意把人的尸体全部被剁碎后,再丢进了河里面的!那些被捞起来的肉的样子简直让我想吐!” “你还有胆量去看啊,我也是佩服你了······” “你这个算什么啊?我才觉得恶心,我还吃过那条河里面的鱼呢!” “额,那我想问你这几天吃下饭了吗?” 居然没有人关心那些死去的人吗?明明都是人类。看来,只要自己不会被伤害,怎样都无所谓啊······听着身边那群准备从集市这边赶回去看热闹的人的谈论声,少女不禁觉得人的确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不过回想起来,她自身也很复杂,只是在很多东西上她有着与其他人不太相同的思考轨迹。 “小姐,你怎么了?”少女身边的老人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没什么,你们已经找到‘涅普顿’*了吗?”少女将手中的苹果放下,然后警惕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似乎目前并没有人追过来。 “他就在教堂那边,提赫和里芬柯刻那里发现了许多人类的尸骸。据玛丽观察,那里的人似乎在晚上的时候,会杀掉到那里投宿的旅人。”老人低声回答道。 “明明在白天的时候还是神的代理人······对了,刚刚有修女给了我面包,不过我没接受。” “嘿,为什么不接受?人家可是‘好心’给你的呢!毕竟现在你看起来像是个逃难的人呢!”另外一个不知道身处何方的青年调侃着少女。 “我听那个修女说面包里面放了肉,为了让人吃得更饱。但你说出这会是什么肉呢?”少女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个青年的语气和说话的方式,所以她回答对方时相当平淡。 “呵,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会吃掉的,毕竟对方很合我的胃口。”青年说着耸了耸肩。 “你请便吧。”少女不再搭理说话总是不着边际的青年,并转头对身边的老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朝着教堂那边移动。这次一定要抓住‘涅普顿’那家伙!而且我有预感,今天我们有机会摆脱那群教皇的走狗。” “是,小姐。”老人顺从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也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制裁的恶魔对教堂内的罪人们进行了残忍的屠杀,只有一个躲在壁炉内的修女勉强活了下来,但是她在逃走之前,却面对了另外两个恶魔的拷问。 “求求你们放了······放了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月光透过华美的彩色玻璃窗变幻为了迷幻的色彩,笼罩在这个瑟瑟发抖的修女身上。透过月光可以看见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绑着,而且眼睛也被人用布蒙上了,因此她既不能动弹,也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依旧在祈求那些恶魔放过自己——她还不想死。 “只要你不说谎,告诉我你到底做过些什么。”优雅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在不断颤抖的修女耳边响起,“根据你的回答,我会决定要不要放你走。” “我们······我们杀掉了来到这里投宿的旅者,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们······你知道那些玫瑰为什么那么鲜红吗?因为那是用人的尸骨培养出来的,墙里面也有······我发誓,我发誓!我只是负责掩埋别人尸体的人!我真的没有干其他事情!” “你们这些人简直比我们恶魔还恐怖啊!不过这是我仅有的宽容了,在这乐曲中安眠吧!既然别人都已死去,你也就没有活下来的价值了。” 轻柔的,让人想要就此睡去的乐曲声在女人的耳边响起,但她却感觉是在自己的脑颅内回荡······ “啊······真是让人······”修女倒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她的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她将在睡梦中死去,再也不会醒来。 “已经问出来了吗?真是辛苦你了,我去叫她了。” “那也难怪那个恶魔会把他们全部杀掉。我觉得这些人死了都是活该!” “管他的,反正死亡终会来临,就看每个人迎接的是什么样的死亡了。你我有一天说不定也有归去的机会的。”两个交谈的人的身影在空气中间渐渐消散。最后,教堂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有那些凄惨的尸体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 初夏的夜晚,皎洁的月光足以让人看清周围的道路,所以依玛去村庄口的水井打水的时候并没有将提灯带在身边。然而当她打好了水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月亮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水井旁燃烧的火把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早知道就不那么晚出来打水了,但是没有水的话也不行啊······”依玛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的黑暗,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自己有些冰冷的嘴唇。突然,她发现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幽绿色的光芒,就像是传说中墓地中会游动的火焰,而且那点光芒正在向她的方向飘来。 不会是幽灵或者僵尸什么的吧?现在可真的后悔这个时候出来了!! 依玛一边不安地想象着黑暗之中的那个怪物的样子,一边用手在胸口前画着十字乞求神的保护*。最后她甚至抓起了水井旁的火把,将它对准了绿光飘来的方向。一旦有什么怪物从黑暗中冒出来,她就立刻把火把捅进那个怪物的嘴巴里面!! 最终,那抹绿光来到了依玛的面前,而这时依玛也看清了那让她恐惧的幽绿色光芒的真面目——这种光芒来自于一盏如同鸟笼一般的提灯。这盏提灯的支架由某种银白色不知名的材料制成,而支架内囚禁着一颗心脏一样的物体。举着提灯的是有着一头红得有些诡异的长发,发稍带一点暗金色,披着袖口宽大的漆黑长袍,皮肤有些过于苍白,外貌像是她看见的人偶那般精致的少女。在黑暗之中,这个少女全身像是在发着微光一样。 “嗯······那个,你好啊!”依玛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在自己和少女之间的火把,然后向少女挥手打招呼。而少女则在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向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说道:“您好,请问我能在您的木桶里面喝点水吗?” “当······当然可以了!随便喝吧!”依玛说着退开了一步。 “真是太感谢你了。”少女在礼貌地道谢之后走到了依玛的水桶旁,用手捧起一捧水喝了起来。而在这时,依玛才注意到少女的脚边放着一个及膝高的黑色提箱。提箱的四角上全部镶嵌着黄金的护边,在提箱的箱面上,用混有会闪光的不明碎屑的暗红色颜料绘出了一个几乎覆盖了整个箱面的六芒星,六芒星的六角中有着燃烧的红色火焰状的符号,而在六芒星的中央则是一个银色山羊头骨的图案,银灰色奇异的符文以六芒星为中心呈锁链状在整个提箱的箱面上交叉蔓延,就像是将其束缚住一般。 “你这么晚还在外面打水?夜晚可是很危险的,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那个,因为家里面没有水了,而母亲正在发烧,需要喝水,所以我才出来打水的······” “嗯,原来是这样吗?对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来帮您看看您的母亲到底生了什么病吧?”少女在喝完水之后便开始友善地和依玛交谈起来。而当依玛提到母亲生病的时候,少女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看病:“虽然我只是一个药师,但如果只是小病的话,我想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那还真是太感谢你了!!请跟我来吧!”依玛一边相当高兴地说道,一边握住了少女异常冰凉的手。随即在向少女表示感谢之后,依玛立刻就提起了水桶走在前面为少女带路,而少女则提着提箱和那盏光芒诡异的提灯走在依玛的身边,为她照亮道路。 很快,依玛便带着神秘的少女来到了一座有些破旧并且很狭小的房屋前。而依玛为了方便少女进入便先一步推开了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然后将水桶放在了房间的角落。站在门外的少女注意到依玛的家中只有一套木制的桌椅和一张小床,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很老旧,像是用过很多年了。在房间的角落,一盏油灯散发着摇曳不定的光芒,而这种光芒只是勉强把房间照亮而已。 “请稍微等一下,我再点一盏灯吧。”显得有些局促的依玛蹲在房间的角落,然后又点燃了一盏油灯,并将它放在桌上。这时,火光终于驱走了顽固不退的黑暗,但是也依旧掩盖不了屋中的萧索。 “你家看起来很贫困呢,恐怕生活很困难吧?”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少女便闻到了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味。不过,她倒是很自然的无视了房间中糟糕的环境,并直接坐在了依玛母亲床边的木椅上,之后她握住了那个面目憔悴的女人露在外面的那只苍白而冰冷的手。 “······那个,怎么样?”正当依玛站在少女旁身后,等待着少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少女脚边提箱的锁扣突然之间自行弹开来,之后依玛有些惊恐地注意到提箱打开的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自己。 “依玛小姐,您的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只要给她服用一些抵御风寒的草药就可以了。” “嗯,是吗?可是我一直都在······” “其实,您母亲本来就没有生病的。不过,我要给你补充一点。嗯······一定要在你母亲的床头挂上一个用黑莓编成的花环*,这对你母亲的身体有好处。”虽然少女注意到依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像医生或者药师一样做出合理的解释。而等少女确定依玛没有其他问题后便提起了自己的提灯和提箱走到了房间门口,之后她忽然转过身来将右手的食指放在唇上,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么,祝您的母亲尽早健康起来。” “等等,现在已经那么晚了!要不你还是······” “嘎——吱——” 依玛意识到少女就要离开之后,她便想要少女留在自己家里面住宿一晚。然而在她将话说完之前,少女就已经退出了房间,同时那扇自行打开的门又再次关上来。依玛只能无奈地在自己母亲的床边坐下,但随后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少女一直站在那里,那关门的人又是谁?! 还有那个少女,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姐,我们现在该走了,教皇的鹰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嗯,好的。哦,对了,马戈德里什,麻烦你处理掉那个游魂*。”少女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身形矮小,头发已经很稀少,外貌可以说是极为狰狞,声音像乌鸦般嘶哑难听的老人下达了命令后将视线投向了依玛家木门的方向——那里正站着披着深灰色破旧的斗篷,拿着带有一连串棱锥状,散发着晦暗光芒的提灯的手杖,看上去毫无气势的身影。 这个游魂所散发出的瘴气,正是导致依玛的母亲生病的根源。 “是,我明白了。”马戈德里什?冯?道尔在恭敬地应答后转身走向了那个所谓的游魂,而少女则走向了与他相反的方向,向着这个地方的教堂走去。 “依玛,你到床上来睡吧,妈妈已经没事了。” “妈妈,你怎么下床了?!医生不是说的你在躺在床上休息吗?”不久之后,不知何时睡着了的依玛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所唤醒,她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睛,结果吃惊地发现母亲居然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自己。于是她立刻忍不住担心起来,并且伸手想要将母亲扶回床上。 “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以前那种体力和热量一点点被抽走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了。而且我觉得现在身体很轻松!” “真的吗?!一定是那个孩子!!”依玛相当吃惊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轻松的活动着手脚,她心中立刻开始感激起昨晚的那个神秘的少女,然而门外的敲门声却打断了她喜悦的心情。之后她有些紧张地起身,走过去打开的木门。而在打开门的瞬间,她被门外的那群人吓了一跳。 依旧笼罩着夜色的门外虫鸣不断,依玛面前站着的全是戴着由牛皮与铁片所制成,从外观上看会让人感觉极不舒服的犬头或者鹰首的面具,披着漆黑披风的人,在他们的披风下是依玛从未见过的精致服饰。面具的空隙中露出了这些人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外露的皮肤过于苍白,像是死尸皮肤的颜色——这让依玛感觉她似乎是在面对一群人形的野兽。 “魔女的味道到这里就消失了,看来她来过这里。” “说不定这是魔女为了耽误我们的时间而设下的陷阱,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搜索其他地方。” “可是这里有游魂留下的尸体,你们知道那个魔女很喜欢多管闲事。之前的事情也是,都是她做的。” “的确,而且游魂只会出现在有病重之人的家门前,但是这里并没有要病死的人。” “那就说,这个家伙见过提箱的魔女了?那么她就有利用价值,把她带走!” 这群穿着奇异的人们在用一种低沉但却依旧可以让人听见的声音交谈了一阵之后同时将冰冷的视线集中在依旧一脸茫然的依玛身上,然后他们向着依玛伸出了自己的手······ “祝愿你们的灵魂都可以顺利的去往灵魂的归所。”在一片死寂但却摇曳着明亮烛光的教堂内,少女正在地上为那些残缺不全的修女尸体合上眼睛。在烛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那件漆黑长袍背面那个倒立的精致十字架的图案——倒立的十字架是恶魔的标志。 “拜托,你能不能再天真一点?那些人的灵魂是不可能去到灵魂的归所的,他们最后的归宿一定是和恶心的魔瘴合为一体。他们绝不会得到安息,只能以吞噬活着的生命为活动的目标。” 在教堂里一排排长椅中的一张上坐着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这个英俊气质优雅但却带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气质的青年似乎并不喜欢将头发剪掉,所以他特地将银白色柔顺的长发编成穗状垂在身前。而在抬眼间,似乎可以感觉他那双玫瑰红的眼瞳中仿佛藏着一头狮子——从这一切中旁人足以看出这个青年的性格:高傲、优雅,甚至桀骜不驯。 不过若是别人见到这个青年,估计会被他身上那套因笔挺且制工精细,衣料妥帖地符合着身体的每一根线条,而价格昂贵不菲的银灰色礼服所误导,并将他当成是一个优雅有利的贵公子。然而认识这个青年的人很清楚,就算这个恶魔穿着笔挺的礼服,在领口塞着鲜红的丝巾和在腰间绑着华丽的黄金饰带,脚穿用柔软鹿皮制成的高级长靴,他也依旧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和无赖。 “罗曼夫,我不是让你回到提箱里面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少女瞟了罗曼夫一眼后淡淡道。 “那个老头子好不容易不在一次!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罗曼夫·科纳尔一边满不在乎地搂着身边修女服上满是血色的修女,一边端起了身边一只杯口极大的高脚银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晃着,一颗冰冷的心脏半浸在液体中随着罗曼夫手的摇晃在杯中沉浮着。 “哦,对了!如果我回到了提箱里的话,我就会立即撤销对空气的禁锢。不过,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衣服被弄脏吧?”罗曼夫说着坏笑起来。 “你还是赶紧消失比较好,教皇的那些走狗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要彻底与这些烦人的狗和乌鸦告别了。”少女有些不耐烦地对罗曼夫挥挥手之后提起了脚边散发着诡异绿光的提灯,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开始低声咏念。 “哎呀哎呀!别太紧张啊,小姐。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小忙而已!等到我们抓到了那个提箱的魔女,你就可以回家继续和你的母亲一起过你们贫苦的生活了!”走在一群从始至终都散发着危险而冰冷的气息的人最后面的是有着一头漆黑及肩短发,发梢泛白,外貌英俊但显得有些柔弱的少年。他额前过长的头发遮住了右眼,而他那只如同蛇一样琥珀色的眼瞳让被麻绳捆住双手,被迫跟着行走的依玛感到有些害怕。 “别不说话呀,我可是很守信用的人呢!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那种超级守信用的人,只要你做到我要求的事情,你就不会有事的。”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意依玛的反应,于是他快走了几步,走到了唯一一个没有戴面具,但却依旧用兜帽遮住面容,身形相对矮小的人身边,然后使劲用手拍打对方的肩膀,并非常没有礼貌地问道:“嘿,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很守信用?” “是······”那个无辜且可怜的人在过了很久之后才说出一个字来,但从他的表现上来看,他似乎并不想理会这个疯子。而一直沉默不语的依玛注视着前方,忽然她注意到这群人正走向那座华丽的教堂,那是她每一个星期都会去一次的地方。 “呀啦,看来已经结束了呢!”突然间,少年仰头看着那座教堂旁着巨大的钟塔,然后淡淡地说道。 “什么结束了?”依玛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道。 “有罪之人的死刑。”回答依玛问题的是早先那个被少年拍肩的人,这时依玛才注意到对方似乎是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少年,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稚嫩。 “让人打开教堂的门,我们准备先去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魔女吧!”少年在高声说话的同时张开了手臂,他的脸上这时也浮现出了兴奋的笑容:“我们和她可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戴着鹰首和犬头的怪异面具,穿着漆黑披风的人们分散在了教堂外光滑的大理石阶梯上,如同一群站立着的身形修长的乌鸦一般。依玛被他们中的一个人强行拉到了教堂的门前,并被其要求推开那扇门。 “咕噜。”尽管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但是依玛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在咽下了一口唾沫之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依旧被麻绳捆住的手,然而教堂的门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打开——她的手才刚刚放在门上,门就自行向内缓缓地打开来。 “呼——” 一片黑暗的教堂内出了带有强烈血腥味的冷风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一阵窒息,而在几分钟后,他们听见了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所发出的细碎声响。突然,大片由各种灰暗的颜色所混杂而成的瘴气从教堂中涌出,然后将位于人群最前面的依玛包裹起来。 依玛惊恐地尖叫起来。 “可恶!”离依玛距离最近的一个人意识到事情不妙,于是他立即伸出手探向了那片看上去沉重而黏稠的瘴气。然而他的手在探入瘴气中的一瞬间,那只手立即就发出了类似于将炽热的铁器放入冰水中时发出的沸腾声。他哀嚎着想要将手抽回,但那瘴气却像是活物一样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然后覆盖了他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被魔瘴深深的腐蚀掉身体的男人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哀嚎着,一边向着自己的同伴伸出了已经被腐蚀得露出了骨头的手。然而没有人救他,他们所有人只是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目光盯着他,直到他完全变成一具骸骨。 “耀石*,闪耀吧,驱除这些不洁之物。” “嘶······” 冰冷沙哑的女声响起,如阳光一般金色但并不温暖的光芒从一个人手中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头吊坠中散发出来。那些魔瘴在光芒出现的瞬间快速地退去,而被光芒照耀的魔瘴则化为了气味难闻的黑色烟雾。教堂的大门因此重新显露出来,但是依玛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呼哧——呼哧——”跑进了教堂深处的依玛一边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刚刚被那些奇怪的瘴气包围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瘴气并没有给她带来伤害,反而腐蚀掉了捆在她手上的绳子。 “不过,想都没想就冲进来了呢······话说为什么教堂里面会滴水啊?”依玛在喘过气来之后首先是抱怨了一下自己也不考虑一下就跑进了教堂里面,然后她便掏出了一个木盒并划燃了一根火柴。随即她将手挡在火焰的上方,以防火焰被从头顶落下的水滴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她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当依玛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火光之后,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周围的景象:从头顶滴落下来的压根不是水,而是猩红的血液,周围散落着残缺的尸体,教堂内像是野兽肆虐过一般。 洁白的修女服被染得猩红的修女被悬挂在绘有神圣且美轮美奂的天顶画的下方,与铜铸的吹着号角的天使们在一起。坐在用于祈祷的一排排木质座椅上的修女们更加惨不忍睹,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血肉模糊的腹部与胸口明显是缺少了某些东西。而她们所缺少的东西正被她们自己托在手中——那是她们的助骨以及停止活动的内脏。 在洁白圣洁的圣像上的,是一个披着洁白薄纱,面容精致但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女孩。她全身都仿佛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而她身后垂下的是层层叠叠且大小各异的,美丽而洁白的羽翼,这使得这个少女看上去如天使一般,但是她胸口上插着的似乎是被人从钟楼上折下来的巨大指针却破坏了这份神圣感。 依玛有些好奇的伸出手去抚摸少女的脸颊,结果发现尸体居然还是柔软温暖的。 “嘶······好痛!!”因为过于出神的观察着面前的少女,所以依玛被火柴的火焰烫到了手指。灼伤带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捏住火柴的手指,火柴掉落在满是血的地面上。火焰瞬间熄灭,黑暗在一瞬间又重新包裹住了她。 “火······火柴······哦,对了,在这里!” “嘘,别说话。”正当依玛焦急地想要再划燃一根火柴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她的后方伸出来,然后轻轻地捂住她的嘴巴。随后依玛便闻到了一股奇异而沁人肺腑的香味,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那个少女的声音。 “怎么是你?难道你就是那个提箱的魔女!?”依玛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她的声音在充斥着滴水声的教堂内还是相当清晰。 “的确是的。我很抱歉,我利用了你把那些家伙引到这里来。但是我保证,我会让你安全离开的。”少女十分抱歉地对依玛说完这番话后松开了捂住依玛嘴的手,随即她将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依玛推到了一个相当魁梧高大的人的怀抱中:“提赫?路德,带着她从‘后门’离开。” “等等!”正要被强行带走的依玛突然回身抓住了少女还未拿开的手,“外面那群疯子来抓你的吧?那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少女说。 “这样吗······那你叫什么名字?”依玛追问。 “梅西尔,我叫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依玛小姐。”在听完少女最后说出的话后,那个抓住依玛的人便带着她快速地奔跑起来。原本依玛担心会在奔跑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但事实上他们跑过的地方没有任何的障碍。而当依玛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教堂后方的树林中了。 “那个,谢谢······”依玛感激地转过身准备向那个带她出来的人道谢时,她却发现自己的背后只有教堂冰冷的大理石墙壁——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进出的门。 “可恶,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认真找!一定要抓住她!她是一个提箱的魔女有关联的人。” “抓到她就切断她的手脚,我看她还怎么逃!” 被耀石的光芒所笼罩着的教皇的鹰犬们一边发出恶毒的咒骂声,一边为了寻找逃跑的依玛而渐渐地分散开来。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耀石一直都只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再远一些的地方则像是深渊的入口一般,就连物体的轮廓都无法看见。 “一定是那个魔······”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戴着鹰首面具的女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同伴,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头就被一只巨大的拳头是硬生生地打碎了,头的碎块、血浆以及粘稠的脑浆一起飞溅到了其他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身上。而在下一瞬间,一把巨大的斧头从黑暗中用力地劈下,把一个人当头劈成了两半,他的血液和身体的内脏在地上大团的散开来。 “小心,是傀儡*!!躲开,别硬抗,全部散开!!” 随着其他人的高声提醒,相对集中的人群立刻有序地分散开来,同时在黑暗中的袭击者也显现出了身形。为首的是由腐肉以及麻布一起缝制堆积在一起,体色呈现出发霉的绿紫色,身形臃肿且丑陋狰狞的傀儡怪物,其余的还有人类和各种各样动物的尸体——这些东西全部都是由与那个魔女结缔契约的傀儡师所制作出来的不知痛苦与恐惧的傀儡。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正当大多数的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头最为危险的傀儡上时,一个人突然间捂住耳朵仰头发出了尖锐的哀嚎,与此同时他的面具诡异的膨胀了起来,大量的血浆从面具的空隙中涌出,随后失去了头的尸体就这样动作扭曲地栽倒在地上。 “全体用蜜蜡封住耳朵!”站立在人群最后的某个人高声命令道,于是所有人都用早先准备好的蜜蜡封住了耳朵。 “呼——呼——” 忽然间,有人注意到空气的流动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异常起来,三条巨大的火舌瞬间从黑暗中喷发出来。被火焰笼罩的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化为了灰烬,而有些人的身体只是稍微被火焰擦到就化为了僵硬的焦炭,剩下的人为了躲避火焰开始向着四周逃散开来。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傀儡砍伤,而另外一部分人的身体则在奔跑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的被分成了碎块,他们的肢体在分开后依旧保持着刚刚那样的运动动作。 比训练有素的军队更为可怕的鹰犬们,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基本上被尚不明正体的敌人消灭了,但是······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怎么感觉和以前的那些家伙不太一样呢?”一直都在教堂角落旁观这一切的梅西尔这时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有些疑惑地将右手食指卷曲起来,然后用它抵住下巴做出的思考动作:“难不成是我的想太多了吗?” “我终于抓住你了,小老鼠。” 糟了!!梅西尔在听见突然从耳边响起的冰冷但语气其跳脱的女声时,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身将拿在手中的提箱挡在了自己面前。下一秒,一记重重的踢击准确地踢中梅西尔面前的提箱。而这记踢击的力量之大,以至于让她直接飞了出去。 “哎呀,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助骨早就被我踢断了。梅西尔,你果然是个怪物!”袭击梅西尔的是一个留有干练的红褐色短发,显得中性化的脸上有着几颗不明显的雀斑,身形较为高挑的女人。她穿着的是经过改制得极其贴合身体的修女服,紧实修长的腿在开叉到大腿根部的长裙下隐现,裙边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逼真的曼陀罗花,而裙裾上缝制的精致繁复的蕾丝,又让修女服增添了一份美感。 “索姆娅,又是你这个家伙!”被刚刚带依玛出去的斗篷人接住的梅西尔眼神突然间变得凶恶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狡诈而又残忍的修女。一旦她出现,那么那些东西也一定在这附近。 “别这样嘛,梅西尔,我可是很期待见到你呢!”索姆娅一边便高声对梅西尔说道,一边侧身躲过了背后的人的突然袭击。随后她转身高抬起腿,踹向了背后与她穿着一样,留着一头波浪卷黑长发而发梢泛着酒红色,戴着已经生锈的仅有三条缝隙的铁制面具的女人。那个女人在用手臂挡住了索姆娅她的攻击之后,立即后退到了耀石所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 “真是热烈欢迎仪式啊,玛丽?凯诺!” “嚓!” 索姆娅躲开了被那个名为玛丽的女人当做武器投掷过来的烛台后把绑在自己腿上的匕首抽出,并将它向烛台飞来的方向抛掷过去:“圣座可是很希望你再回到我们姐妹中来呢!难道你不考虑一下吗?哦,对了,我忘记你不能说话啊!” “······克里默,让傀儡······”梅西尔意识到玛丽没有办法对付似乎又强化了身体的索姆娅,所以她准备让克里默控制傀儡缠住她,好让玛丽脱身出来离开——再纠缠下去的话,对他们而言并不利。 “嘿,梅西尔!你是不是在找翼犬*呢?”索姆娅暂时被玛丽逼退到了钉着死去的少女尸体的圣像前,她在站直了身体后展开双臂对着梅西尔发出了疯狂的叫喊。这时,月光透过彩色的拼花玻璃轻柔地洒在了圣像上,使得这座外形诡异的圣像充满了一种神秘和诡异感。 “咔咔咔······哗啦!”洁白且闪耀着光泽,比刀刃更为致命的羽毛从外打破了那片精致的彩色玻璃,随后这些羽毛与玻璃碎片一起向着还尚在发愣的梅西尔的方向密集地坠落下来。站在梅西尔身后那个穿着灰白色的破斗篷的人突然间展开了自己的斗篷将梅西尔包裹起来,锋利的玻璃和羽毛就像是穿过了一片幻影一般从他们的身上穿了过去,然后深深地插入了大理石的地面之中。 皎洁的月光如轻柔的纱幔一样从破碎的窗口涌入的教堂,驱散了教堂中的黑暗。教堂内现在呈现出的是地狱般的场景,身形巨大的怪物从窗口外飞进了教堂内,然后轻盈地落在了圣像的头顶。 这是一个由无数大大小小的羽翼所堆积而成的,身形臃肿,勉强可以辨认出人的轮廓的怪物。它的每一片羽翼的形状都是精致而完美的,但是面前这个怪物却只能给人一种诡异和恶心感。在圣像上立稳之后,其头部的两片巨大的羽翼便猛地展开来,露出了一张与怪物的身躯极不协调的,苍白且表情恬静的孩子的脸。 “嘶······”另外一只身体上同样覆盖着大大小小的羽翼,下半身为妖娆诡异,且覆盖着柔软羽毛的蛇尾的翼犬盘绕在教堂的吊灯上发出了蛇一般的吐信声,它全身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垩白色,且腹部显得有些过于臃肿——这一切都使得这只翼犬看上去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提赫,玛丽,归箱。” “沙沙······” 随着梅西尔话音的落下,躲在暗处的玛丽和抱住她的提赫化为了死灰色的雾气,通过提箱打开的缝隙回到了提箱内。之后梅西尔缓缓地抬起头来,用一种极为严肃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得意地笑着的索姆娅和她头顶的翼犬,然后她又仰头看向她头顶的那只正发出轻微的嘶声的翼犬······ 她突然笑了起来。 索姆娅看到梅西尔笑起来的时候有些不安地皱一下眉头,随后她不太耐烦地挥了挥右手,示意两只翼犬进行攻击。她现在只想赶紧抓住这个魔女,然后去向门外的那位大人汇报情况——她觉得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咕咚,咕咚,咕咚······”索姆娅身后的翼犬在得到命令之后,它的身体内立即发出古怪的声音,于是那张原本表情恬静的孩子的脸上那双紧闭着的双眼这时猛地睁开来。不过,那双眼睛内并没有眼球这样的东西存在,在里面被大大小小的白色肉翼所填满,而这些肉翼层叠在一起,形成了极其诡异但也相当美丽的羽翼之花。 “哗啦!”包裹在翼犬身上的羽翼缓缓地伸展开来,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些宽大的羽翼上的羽毛反射出了晶石一般的光泽——很难想象这样美丽的东西被当作武器使用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感观,即使在之前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了。 正当翼犬准备进行攻击的一瞬间,某样东西从教堂那无法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中旋转着飞了出来,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后准确插在了翼犬头部的那张脸上。被击中了额头的翼犬痛苦地后仰,并发出了极其尖锐而刺耳的哀嚎声。随后它用力地振动自己的翅膀,洁白的羽毛像箭雨一般射出。不过由于它身体位置的变化,所以它所射出的羽毛基本上什么也没有打中,甚至还误伤了吊灯上的翼犬。 “噹!”教堂天顶上吊灯的铁链被羽毛轻易打断,盘踞在上面的翼犬和那盏精致而古老的吊灯一起向着梅西尔的头顶坠落下来。 “轰!!”那张沉重的吊灯砸在了地上后发出了巨大的轰响,随着吊顶一起坠下的翼犬发出了婴儿哭嚎般的哀鸣声。在这一瞬间,原本消失了的晦暗的魔瘴再次弥漫开来,同时一个狰狞的身影敏捷地在魔瘴中奔跑起来,而很快它便靠近了教堂侧方的彩色拼花玻璃窗。 “嘶嘶嘶嘶······”魔瘴相当畏惧地避开了被月光所笼罩的地方,所以沐浴在月光下的索姆娅相当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在魔瘴中移动的身影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只比熊还要魁梧巨大的双头犬,它(他)原本长着狰狞的第三个头的地方有着一截切口平整的脖颈。从切口可以看见相当美丽的肌肉纹理和钢铁一样坚实的骨骼,炽热的火焰不断地从断口中涌出。同时这头巨犬漆黑且看上去过于粗糙的毛发不时地迸射着炽热的火花,而它(他)余下的两颗头看上去相当的狰狞和凶恶,特别是那两双猩红的眼瞳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滴下血一般。 “给我去攻击啊,你们这两个废物!”索姆娅紧张地注视着快要接近玻璃窗的梅西尔和她的那只恶魔,因为她没有办法穿过魔瘴去追击他们,所以她只能气急败坏的命令那两只迟钝的翼犬进行攻击。 “嚓!”盘踞在圣像上的翼犬这时终于将额头上那把用于劈柴的斧头拔了出来,而它额头上的伤口只是在渗出了一些银白色的液体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随后这只翼犬便大幅度地振动羽翼,向着梅西尔所在的方向投射出了密集的羽毛。在地上蠕动的翼犬缠绕在身上的带状羽翼这时也展开来,在刺耳的破空声中,这些羽翼穿过魔瘴,刺向了魔瘴中的那个可以说是巨大的影子。 “叮叮叮叮······”另外一个身形削瘦且显得极为高大的身影在魔瘴中闪现,他用手中的某样巨大而怪异的武器击飞了一部分飞射的羽毛,并且轻易地斩断了那些形状畸形,但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羽翼。随后这个身影就像雾气那样被风吹散了。与此同时,梅西尔的那只双头巨犬撞破了彩色的拼花玻璃,带着她从窗口跃了出去。 “你们这两个废物,快给我追上去!!必须给我抓住那个魔女,不然的话,不然的话那位大人会······牺牲了那么多刚刚完成训练的鹰犬,完不成任务的话我会死的!!”索姆娅在看见梅西尔逃跑的瞬间,她的表情变得惊恐和慌乱起来,她一边像疯子一样哭着叫喊着,一边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两只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翼犬顺从地追了过去,而索姆娅则跪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捂着脸哭嚎起来——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失败的话就会被认定为废物。 终于,现在可以逃掉了,她不明白也无所谓。 “里芬柯刻,辛苦你了,归箱。”在半空中抚摸了一下里芬柯刻后梅西尔让他回到提箱中,随后她便任由自己随着那些如星辰一般散发着光芒的彩色的玻璃碎片一起,向着下方湍急的河流坠落而去——这条位于教堂边缘,原本是用来处理被修女和教父所杀掉的旅者尸体的河流,现在却成为了她逃走的最好路线。 “嗖!嗖!嗖······” “额?!”锋利而尖锐的羽毛突然从天而降,猝不及防的梅西尔被羽毛击中的肩膀,鲜血几乎是瞬间润湿了她的衣服。同时下坠也停止了,似乎有什么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表情因疼痛而扭曲的梅西尔颇为费力地向上看去,结果发现那两只翼犬正在自己的正上方,而其中一只有着带状羽翼的翼犬正将羽翼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脚踝上。 “可恶······” “呯!”一声异常清晰的枪声打断了正在思考如何逃脱的梅西尔的思绪,她原本在半空中停顿下来的身体突然间又继续向下坠落。而梅西尔在即将落入水中的一瞬间,她看见了站在河边的一个自己异常熟悉的身影。 “德丽······” “哗啦!”巨大的落水声掩盖了梅西尔说话的声音,在河流另一边,站着的有着一头深棕色的齐肩短发,穿着和索姆娅一样的修女服的少女收回了枪口冒烟的火枪。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少女的半张脸都有被火焰灼烧后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使得她看上去无比恐怖。 “······”用一种空洞的目光看着梅西尔坠入河流的地方,然后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 “你居然放她走了,德丽蕾娜。”披着漆黑斗篷,但并没有戴着怪异面具的少年靠在名为德丽蕾娜的少女身后的一棵树的树干上用一种丝毫没有感情起伏的语气说道,他似乎对德丽蕾娜将梅西尔放出这种事情感到惊奇:“我还以为你完全效忠于教会呢。” “梅西尔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也要救她。况且她来到这个教会,只是为了驱赶这个教会里面的恶魔而已,她没有任何错。”德丽蕾娜的声音出奇的空洞和虚弱,仿佛只要有风吹过,她的声音就会完全消失似的。 “呵呵,算了,这件事情的责任我会帮你全部推给索姆娅那个家伙的,反正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正好就借机除掉她。不过作为交换的话,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帮我。” “······我明白了。” “真是单纯。”少年在笑着微微摇头之后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某种生物的骨头所制成的骨哨。当他吹响骨哨的时候,德丽蕾娜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的两只翼犬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飞入了河流边各自马车上的铁笼内。 “喂,索姆娅会受到什么惩罚?”德丽蕾娜突然问。 “就像你看到的这些家伙一样。”少年在为铁笼盖上了厚重的布幔之后转过头指着铁笼,然后他对德丽蕾娜说道:“变成这样,就连死亡都不能由自己掌握。” “······对了,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情,教堂里面有恶魔尸体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那个家伙,绝对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那个家伙只会创造怪物,为他而工作的怪物。” ······ “喂,你这个家伙真奇怪呢?别人召唤出恶魔,不是要金银财宝,就是要权力王位什么的······” “因为我没有那方面的欲望啊,我只是想赎罪而已,为很多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就请陪伴在我身边吧,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不会推辞的。未来的旅程,我会陪你走下去,和那些家伙一样。我们要好好相处啊,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 Chapter Three 林间的小屋 死去的人的灵魂都将去往归所,不要让逝去人醒来,这不会让任何人幸福。——前语 如果说不会死的家伙就是怪物的话,那世界上的怪物还真是不少。 所谓“贤者*”,是远古时一些将“兽*”的诅咒与祝福用于自身的人。这些人与“兽”进行了永久公平的交换,他们获得了渊博的知识,同时也获得了不老不死的身躯。贤者们共同居住在中空丘陵(HollowHill)之中,和妖精们享受着不被打扰,再也不会流逝的时光。 离开那里的贤者被视作逃离了永生与祝福的“离开者”(Leaver),这一类人不再拥有兽之躯,但是他们保留着贤者强大的力量。妖精会被这些人吸引,然后给他们提供帮助。 不过,离开乐园*的贤者还是少数,而拥有贤者血脉的人,就是“贤者之子”。 很多贤者之子在十六岁时会面临选择。如果要成为贤者,就必须放弃人类的躯体和记忆;如果选择成为人类的话,就必须舍弃兽的大部分力量······ “哐!” “现在我代表奥赫洛夫圣教向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提出如下指控:一,创建异端教会,散布异端思想,破坏教徒与神之间的联系;二,学习异端书籍,并进行异端活动;三,触犯禁忌,引起神对世人的审判;四,杀害无辜的教民,造成国内恐慌。” 四面墙壁上都绘满了神圣而庄严的壁画,显得无比沉闷甚至使人感觉到压抑的房间内,四座漆黑高大的读经台围成了一口深井,古老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烛台上烛火摇曳。戴着银制华美的面具,穿着红色教袍的老人们端坐在读经台后,如同一群阴霾沉默的鬼魂。坐在最中央的老人用木槌敲打读经台,然后向站在被读经台所包围起来的那一小块空间内戴着沉重枷锁的红发少女宣判她的罪行。 “魔女*,你,认罪吗?”所有带着锐利审视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因为长期被折磨而显得极其不堪的少女梅西尔身上。 “呵,”,梅西尔在发出了一声冷笑后,她抬起头来高声说道:“我当然认罪!因为我知道我的确有罪,但是我不会承担你们这些自诩神的使者的人强加给我的罪名!我所犯下的罪行是:伤害了那些与我毫无关联,但却因为我而受苦的人!” “你只需回答你是否认罪······” “我承认我的罪行,所以我要为此赎罪!但是你们这些不知道犯下多少罪孽的人,却依旧心安理得的坐在高处,审判着那些本来无辜但却被你们强加上了罪名的人!”梅西尔在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个坐在高处的那个审判官在她的压制下根本就无法将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其他的老人似乎有些不安地骚动起来,因为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畏惧一个束缚住了手和脚的孩子。 “我知道我将会迎来怎样的结果。”梅西尔那双酒红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呈现出了一种深邃的黑色,她挣扎着转动自己因戴上的枷锁而变得无比沉重的身体,而当她注视着那些老人的脸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但是你们要知道,我可是你们口中和恶魔为伍的魔女,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在未来,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你们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咳咳!现在我代表奥赫洛夫圣教,判处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死刑!”就在梅西尔将这些那些老人脊背发寒的话说完之后,作为审判官的老人就立即用手中的木槌敲在了读经台上宣判了裁决结果。而这本来就是一场形式上的裁决,无论怎样进行审判,这个魔女最终的结果都是死亡。 “到时候把她送上断头台。就算是魔女,没有头的话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到时候再把尸体用火焚烧掉,让这个魔女彻底消失!只有这样,才能结束神对众人的审判!” “哗!”玛丽环腰抱着梅西尔从湍急的河流中探出头来,随后她吃力地用左手抓住了河边的树木垂下的一根干枯的树枝,拉着梅西尔爬上了泥泞不堪的河岸。 “咳咳咳咳咳咳咳!!”刚接触地面,梅西尔就趴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她仿佛都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了。玛丽半跪在梅西尔的身边,用右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她似乎认为这样做,可以让梅西尔的呼吸通畅些,然而这明显是徒劳的。 “谢谢你,玛丽,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梅西尔在过了很久之后才停止了咳嗽,现在她感觉到了从右肩膀传来的剧烈疼痛,于是她费力地伸手在肩膀上摸索着——幸好上面插着的那根坚硬如铁般的羽毛已经不见了。 “玛丽,拜托你了,带我······”梅西尔本想让玛丽带自己远离河岸,但她还没把话说完就再一次昏厥过去。而玛丽仿佛早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以她几乎是马上接住了梅西尔重新瘫软下去的身体,然后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随后玛丽捡起了静静躺在湿滑泥土中的提箱,她并不担心提灯,因为那盏提灯一直被梅西尔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仿佛是她身上最为重要的东西。 “咔哒。”玛丽用手指拨开了提箱的锁扣并且抖了抖使它打开了一条缝隙,之后一条墨绿色的毒蛇从缝隙中探出头来,这条毒蛇全身都有着奇异而繁复的银色暗纹。它是里芬柯刻的尾巴,然而它显然比另外两个头更加聪明,毕竟它的眼睛中充满了一种睿智的光芒。 “咝咝······”蛇头在钻出提箱后便不断吞吐着自己细长的芯子,随后它朝着河流旁茂密的树林那边吐了吐芯子,告诉玛丽那里有她想找的东西。 玛丽奖励性地用手抚摸了一下毒蛇相当光滑的头后就起身带着梅西尔向着树林中走去,而蛇则自己乖乖地将头缩回到了提箱中。 很快,玛丽就在茂密的树林中发现了一座相当老旧的石屋。那座似乎年代已经相当久远的石屋被温暖的阳光所笼罩,而在阳光下石屋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破旧了。不过随后玛丽便注意到石屋旁的两棵树之间晾晒着一些还在滴水的衣物——那座石屋里面似乎有人居住,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背上梅西尔体温的异常。 在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提高了警惕的玛丽快跑了几步来到石屋门前,而当她伸出手想要推开门的瞬间,她的手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来。 “······”玛丽低头看着自己手指尖焦黑的伤痕,随后她抓起了地上的石头,准备直接将木门砸开——恶魔和吸血鬼一样,是不能在没有房屋主人允许下进入被守护着的房屋的,况且这个石屋门前的石阶上还撒着盐。盐从远古开始就被看作是用来祛除污秽的纯净之物*。 “哐啷,哐啷,哐啷······”突然,堆积在石屋旁可能是用于充当柴火的树干倒塌了,它们在滚动的同时相互碰撞,发出了相当大的噪音。同时,玛丽也听到了从内传出来的脚步声,于是她立即握紧手中的石头······ 温暖,因为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工具以及成箱的矿石和一些简单的家具,而显得有些狭小的石屋内,一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黑发男人正趴在桌面倾斜的木桌上熟睡着。屋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男人桌上的那盏油灯,房屋内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光芒内,特别是那些玻璃器皿,它们在灯光中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爱你,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无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都爱着你!”甜蜜温柔甚至带一丝有魅惑的爱语钻入男人的耳中,他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一双冰冷但极其柔软的手温柔地在他的身上游走着······男人猛地睁开眼睛,随后他慌乱地抬起头来环顾周围,他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半隐于黑暗之中,挂在屋中的玻璃风铃在风吹过后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房屋中并没有其他人。 “······错觉么?”男人一边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一边摘掉鼻梁上的眼镜准备重新趴在桌子上再休息一会儿。很快,他便再次沉入了那个充满着甜蜜爱语的梦境中,而这一次却并没有那双手的温柔抚摸。 “哐啷,哐啷······” “啊······啊!?怎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被突然从屋外传来的巨大声响惊醒,他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起,并且还顺手接住了被他手肘顶下木桌的油灯。当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肯定是木头倒了!哎,早知道我就先用绳子固定一下了!”男人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他小心地绕开了那些摆放在地上的玻璃器皿和存放着各种石头的木箱,伸手打开了房门。 “嗯,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打开门,男人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漆黑长袍,有着一头奇异的猩红色长发的少女正虚弱地趴在门前的石阶上。他在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走出石屋将少女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扶着的少女右肩膀的手沾染上了猩红的颜色,但更需要注意的是,少女似乎正发着高烧。 “喂,你醒醒!!喂!” “喂······吃饭了!”从肮脏潮湿且散发着腐臭味道的牢狱外传来了看守人慵懒地呼喊声,随后一个干瘪发霉的面包被那个人投进了牢狱内的积水中,躲藏在阴影中的老鼠在被溅水声惊吓到后迅速逃远。早就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职责,不知从牢狱的囚犯中搜走多少油水的看守人站在铁栅栏外嬉笑道:“本来执行死刑的人最后会吃一顿好的,但是我觉得你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就将就吃吧!反正你是魔女嘛,就别妄想着有人会关心你了!现在就好好感激我吧!” “······”抱腿坐在牢狱内潮湿发臭的干草堆上的梅西尔用黯淡无光的眼睛瞟了一眼那个面包之后扭过头去。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就像是毫无知觉的尸体。提箱不知道被教皇的那群走狗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据她所知可能是某个深不见底的峡谷或者广阔无边的海洋,而她现在也没有任何使用荆棘鸟力量的条件——这可真是到了绝境啊······ “死了我还能再活过来吗?不过,如果我真的在死了之后还能再活过来的话,我可能真的就是一个怪物了······”梅西尔在自嘲的同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并不觉得死亡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但她还是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完成许下的那些诺言。 “梅西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因为······” “额······疼······”梅西尔在睁开眼睛后便立即感觉到了右肩膀在剧烈的疼痛,于是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随后她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相当柔软而舒适的床上,而这张大床位于一间略显杂乱和狭窄的房间中,与周遭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周围她从未见过的精致的玻璃器皿,它们和成箱未经加工的矿石一起杂乱无序地堆放在了木质的地板上······不过,房间中过于杂乱的布局其实并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因为她看见了他人所看不见的热闹景象:很多妖精们被这个房间里面存在特殊的气息吸引。因此有很多妖精在这里安家,而现在正是魔力浓厚的时间,所以它们全都从自己依附的器物中跑出,开起了小小的,他人所不能视的热闹聚会。 “嘿,嘿!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乱动的话,上好药的伤口会再流血的!”正当梅西尔想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长相看上去相当温柔的男人从不远处的木桌前站了起来,并且出声制止了她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你是谁?这是在你的家里面吗?”梅西尔问。 “我叫亚特伍德,这里是我的家。你放心吧,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来的。还有你实在要坐起来的话,就把枕头垫在身后。顺便一提,我只帮你上了药而已,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面带微笑的亚特伍德将左手放在腰间,然后用右手食指了指自己,同时他还完成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补充。随后他走到床对面墙上的壁炉前,用一个木勺轻轻地搅了搅悬在火堆上方大圆铁锅内的汤。在尝了一口汤后他舀出了一碗,并将它送到还是在床铺上坐了起来的梅西尔面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喝一些吧?我想你应该饿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还这么小,怎么就开始遭罪了呢?” “多谢款待······”梅西尔在向亚特伍德表示道谢之后便接过了碗,而她在喝着碗中的南瓜蘑菇火腿肉汤的时候,眼睛却一直在扫视着周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哦,对了,这个提灯还给你!刚才我把你带进来的时候发现你一直紧紧地抓着它。”亚特伍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床边拿起了梅西尔的那盏提灯,而梅西尔在看见提灯后立即将它抢了过来,并且认真检查它是否有损坏的痕迹。 “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把它带在身边了。”亚特伍德在说话的同时,目光也转移到了梅西尔手中的那盏提灯上。他从未见过那样奇特而诡异的提灯:那盏提灯如鸟笼一般精致,其支架由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银白色材料制成。呈现出了黯淡灰绿色的灯罩上仿佛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银绿色鳞片。向着灯罩内看去,可以发现里面笼罩着粗细不一的深红色纹路,而且这些纹路似乎还在搏动着——这盏提灯像是被关在鸟笼里的活着的心脏。 “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的遗物。”梅西尔的声音有些低沉和干涩,她小心地将那盏精致但诡异无比的提灯搂在怀中,然后继续喝着碗中那些并不好喝的汤。很快,她就感觉落在胃中的食物给自己带来了温暖——难怪说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总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而她现在并不担心自己提箱的去向,因为无论那个提箱去了哪里,最终它都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中。 “哦······原来是这样啊······哦,对了!这个是我采的草药,已经处理好了,你自己抹在伤口吧。”亚特伍德似乎意识到这种对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于是他主动转移了话题,并且将存放在粗制的石碗中已经被捣成了糊状的深绿色草药递给了梅西尔:“虽然这药气味很不好闻,但是对伤口恢复很有好处。抹到伤口上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刺痛,你自己注意一些,然后我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就不陪你了。如果你实在无聊的话,可以躺下再休息一会儿或者看一会儿书吧。” “十分感谢。”梅西尔在道谢之后接过了亚特伍德手中的石碗,然后友善地看向在发现了她之后就向她这边聚拢而来的妖精们,然后小声地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好朋友们’。” “哦哦,果然是贤者之子呢!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全部窝在常青之国不肯出来了呢!” “你是那一位的子嗣吧?你的身上也相当好闻的味道呢!” “有血腥味和另外一种讨厌的味道呢?啊,你受伤了吗?” “居然那么小,真可爱······” 梅西尔相当无奈的任由一些妖精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着,闻着她自己压根闻不到的所谓的“好闻”的味道,随后她突然注意到有一个妖精正坐在床边那看上去有些老旧的木制书架上,她似乎是在盯着什么东西。 这个妖精有着一双红如山楂的眼瞳,柔顺如东方上等丝绸的金色长发,苍白且曲线可以说是曼妙的肢体,以及无论是在妖精还是在人类中都极为出色的面容。如果不是她那对尖尖的耳朵和一身呈现出奇异的银白色,会在空中自行飘动的衣裙的话,她应该会被当做一个极美的女性。 “你是梦魇*(Succubus)?” “你可真是一个让人吃惊的小姐呀!”被梅西尔称为梦魇的妖精似乎查觉到了梅西尔的视线,所以她转过头来对着梅西尔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随后妖精从书架上轻轻地飘下来,来到梅西尔的面前向她点头致意:“我叫柏莎,然后我要向你道歉,因为刚刚我擅自进到了你的梦里面。” “你看到了什么?”梅西尔有些好奇地问。 “我们本来就是通过人的梦境来获得食物的妖精,所以我可以进入了你的梦里很深的地方。”柏莎一边用相当悲伤的语气说道,一边用右手轻轻抚摸梅西尔脸颊,“你经历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和痛苦,但是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我感到悲哀的是······” “沙······” “啊!”突然,柏莎感觉自己全身被一种异样和冰冷的感觉所覆盖,她几乎是立即远离了梅西尔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而梅西尔则相当奇怪地看着柏莎古怪的举动。 “非常抱歉,但是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看着我。”柏莎有些紧张地将十指交缠在一起,她在向梅西尔道歉的时候也转动着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周围。刚才那种让她极度恶心和恐惧的感觉到现在也依旧包裹着她,似乎有什么在阻止她说出她所了解到的事情。 “没关系哦,就算不知道也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梅西尔在略微感觉到有些失望后又提起精神问。 “这个的话,在你走之前我再讲给你听好了······现在你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或者看看书也没有关系。受伤的人呀,就是要好好休息才行!”柏莎微笑着说话的同时伸出手指向某个东西,而梅西尔顺着柏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她注意到床边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居然有不少的诗集和一些用棉线装订,看上去相当老旧的古籍。于是梅西尔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并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诗集。在她将书打开的一瞬间,大量半透明如同无鳍的幼鱼,尾部像是充满了肉质感的花苞一样的书虫*慌乱地从书页间窜出,随即它们窜入到了书柜上的其他书籍的书页间不见了踪影。 “噗!噗!噗!噗······” “嗯,这些书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过了吧?”没有被吓一跳,依旧面无表情的梅西尔有些无语地从自己的发间取出了一只由于太过于慌张而逃错方向的书虫。随后她松开手指,看着那只书虫在空中毫无方向感的乱窜着。同时她抬起头来,对漂浮在头顶的柏莎说道:“如果不好好整理的话,这些书虫很快就会把书上所有的字全部吃掉的。” “亚特伍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里的书了。我能做到的,只有让这些书虫安分一些而已。”柏莎相当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然后她指着放在书架角落的一本白色封面,用棉线装订的书对梅西尔说道:“看看这个吧,很好看的! “没有名字的书吗?这是他自己写的?”梅西尔听从了柏莎的意见将那本书从书架上抽了下来。而当她把书翻开之后,她有些吃惊地发现这本书居然全部都是手写的,那些漂亮的字整齐地排列在用墨水画出来的横线上,就像是乐谱上形状不同的音符,仿佛随时会跃动起来一般。 讲的是一个充满了悔恨的男孩子的故事吗?梅西尔垂下眼睛将书一页一页的翻了过去。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从神那里得到了能把任何东西都变为黄金的力量,而作为代价,男孩最重要的东西被神拿走了。起初对自己的力量感觉到喜悦的男孩在某一天突然感觉到仿佛潮水般的孤独压来,让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便想要找神换回自己原来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真理之殿已经不复存在,当初的神也不见了踪影。无论男孩无论如何哀求他都回不到过去了,从此他一直一直都生活在孤独中。而有一天,他在他的黄金花园里看见了一个和月之女神一样貌美的女子,她有着红山楂一般的眼睛和丝绸般金色的长发,男孩被惊呆了。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怀着想要再见到那个女人的希望,男孩开始花重金让人寻找那位女子,但是却一如所获。后来男孩发现自己能变出的黄金越来越少,最后当他变不出黄金的时候,他在已经荒芜的花园里再次看见了那个女人······ 达到目的的柏莎相当开心地笑了笑,随后她飘到了坐在木桌前认真的写着什么的亚特伍德身边,恶作剧似的对着他脖子吹气,惹的对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之后柏莎坐在桌子上看着那张虽然不是很英俊,但是表情却相当认真的脸,然后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亚特伍德的左手上:“我爱你哦。” 突然亚特伍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结果他发现被午后阳光所笼罩的木桌边坐着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这时那个女人也抬起头来的,他们两个人一时间四目相对。 “你是谁?”亚特伍德才刚刚提出他的问题,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就如同清晨花朵上的露水消失了般无声。桌边依旧什么也没有,刚刚那个出现的女人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那个梦魇呀,她爱上了一个人类,一见钟情的那种哟!” “嘻嘻,她是以人的精气为食的啊,被她缠上的人能活多久呢?” “话说那个怪家伙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吧?那个男人可真是命大呢,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死!” 妖精们细碎的交谈声和嬉笑声钻进了正在认真看书的梅西尔耳中,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来盯着那几个坐在柔软的被子上聊天的妖精,然后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个有着半透明,发出微光的翅膀,外表形态如同人类少女一般,但是只有巴掌大小的空气精灵西尔芙*(Sylph):“你们在谈论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 “这件事情在妖精之间早就流传开了,就连一些魔法使都知道这件事呢!你作为贤者之子居然会不知道?”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其他的事情,有些广为流传的事情我反而不知道呢,所以请你告诉我吧!”梅西尔一边比较无奈地说道,一边将西尔芙放在了手掌上。而西尔芙则在抖了抖翅膀后才相当得意地说道:“我们气精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哦!无论你想隐藏什么,都瞒不过你所呼吸的空气。所有的秘密,都化为空气的低喃。” “那个梦魇啊,本来在杀掉了旧的猎物之后就准备再找一个新的猎物的。当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居然被一个人类看见了!天知道那个人为什么看到她的!总之就这样,她就爱上了那个人类男人了。哈,爱情可真是突如其来呢!”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守在那个人的身边,也没有把他给吃掉。难不成她真的爱上了那个人类吗?” “爱情这个东西可真是神奇呢!不过这种既不浪漫又不英俊的男人,梦魇应该是不会喜欢的才对呀?” “喂喂,贤者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们想知道,‘爱’到底是什么呢?贤者之子,你知道吗?” “‘爱’可是极其复杂的东西呢,而且‘爱’也被分为很多种:父母对孩子的无微不至的爱、平凡的人对自己尊敬的人的爱慕、恋人之间的爱情······这些都是‘爱’。不是每一种爱都可以用言语表达清楚的。”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配拥有爱,原本渴求爱的人遭到了背叛。 “我也不是很懂,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人或者被人爱过的经历。”梅西尔在妖精们期盼的目光的注视下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之后她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在妖精们遗憾的叫喊中,梅西尔低下头去看着手中还没有读完的书,她的眼神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柏莎,你真的爱他吗?”梅西尔问。 “我······我爱过很多男人,但是唯独面对他的时候,我的心却很乱······小小的贤者,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吗?”柏莎将手叠放在胸口上,然后她扭头看着不远处正在极其认真地看着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亚特伍德,她的眼中闪动着美丽的光芒,仿佛温柔的萤光。梅西尔在盯着柏莎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垂下了眼睛:“我知道了,你爱着他啊。” “哐哐哐······”许多珍贵的古籍与上面的灰尘一起被依旧穿着漆黑斗篷,始终不愿意露出脸来的少年从书架上挪了下来,放在这间因为过多的书籍和其他的杂物而显得无比狭窄拥挤的书斋内那张被硬塞进来的木质圆桌上。突然少年捂住头跪在了地上,他的牙紧咬在一起。——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几乎让他的脑颅裂开来。 “果然,《赎罪录》的未来神预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类接受的呀!”当一个显得轻快而跳脱的声音响起后,心情似乎不错的阿奇帕德从门外走进了书斋,他毫不在意地在满是灰尘的地毯上站定后举起了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幽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手掌中升起后化为了鸟雀的形状。这只鸟雀在书斋中盘旋飞翔,照亮了沉寂在黑暗中很久了的书斋。 “想想这里还是有几十年没有来过呢,真是令人怀念。”阿奇帕德一边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一边吹走了在面前漂浮的灰尘和一些在空气中乱窜的书虫。书斋中基本上到处都是这些麻烦的东西,而且如果再翻一翻的话,说不定还能看见灰蚤。 “这里应该还是有能解决我问题的书吧?毕竟这些书可是我花费了很大力气找来的呢!如果没有用的话,还不如烧掉呢!”阿奇帕德在原地转了个圈之后在木桌旁那张积满了灰尘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随后他一边翻阅那些古籍,一边用脚踹着跪在旁边的少年,完全不顾及着他感受的继续说道:“话说你给我一点回应啊?我把你从深渊旁边的尸体堆里面挖出来再带回来,可不是让你给我当仆人的!如果你都不了解她的话,你还有什么用处?” “呵,你不是说你拥有神的力量吗?那你就用神的力量去解决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呢?”少年吃力地回应着跟疯子没多大区别的阿奇帕德,他的脸色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苍白,但他却依旧牵扯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看来神的力量也不是万能的嘛!” “哐!”阿奇帕德有些不太高兴地抓住了少年漆黑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的砸在了圆桌的边缘,随后他一脚踩在了这个少年的背上,用一种类似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亚摩斯,我知道你想嘲讽什么······但我想告诉你,神的力量的确可以让我做到任何事情!不过,我更想用自己的方法学表达我的爱意。” “呵呵,你这样的疯子,你觉得她可能会喜欢你吗?”被阿奇帕德称作亚摩斯的少年倔强地抬起头来,因为阿奇帕德粗鲁的动作,所以他头上的兜帽已经脱落了。不过他毫不在意地露出了更加嘲讽和鄙夷的表情——他的外貌的确和梅西尔的父亲极其相似,但是他看上去却显得要稚嫩和瘦弱许多。 他是亚摩斯,但他并不是过去的亚摩斯。 “年轻的身体果然更好对吧?不然的话,你应该早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了。”阿奇帕德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像刚才那样轻快欢脱,同时,他也放下了踩在亚摩斯背上的脚,然后弯下腰开始用力地拍打其肩膀:“你我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呢,亚摩斯。所以现在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让你看到世界的终焉之时。” “那我还真是感激不尽呢······”亚摩斯从地上爬起来后随意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重新垃起了落在背后的兜帽。紧接着他从衣服贴身的包里掏出了一卷羊皮纸和一块作为笔的木炭,开始记录起自己刚刚看到的未来的碎片。 《赎罪录》是阿奇帕德利用神的力量所创造出来的不可思议且完全不知晓具体形态的武器,它在赐予于使用者看见未来的能力的同时也会给其带来巨大的痛苦。在亚摩斯之前的几个使用者都因为无法承受日夜不停歇的头痛而选择了自杀。 据亚摩斯所知,《赎罪录》总共有七章,其中一章被上一任教皇下令销毁,而另外一章则在一个名为玛丽?凯诺,那个已经叛逃了的修女身上——据说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叩,叩,叩。” “魔术师大人,圣座说他要见您。”穿着普通的修女服的德丽蕾娜在用手指关节敲了木门三下之后恭敬地对阿奇帕德说道。由于今天她似乎格外的有礼,所以阿奇帕德都忍不住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估计是关于这段时间盛行的瘟疫的事情吧?我去去就回!”阿奇帕德在认真地再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的衣服后便快步离开了。而在阿奇帕德离开后,德丽蕾娜立即冲进了书斋,她无视还在旁边盯着的亚摩斯,开始在书架上匆忙地翻找起来。 “你想找什么?” “阿奇帕德那家伙的日记,他的日记上面好像记载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德丽蕾娜一边认真地翻动着那些珍贵且写着她从未见过的字体的古籍,一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随后她在最里侧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没有名字,仅在漆黑的封面上使用金色颜料描绘了一只简陋的眼睛的书。 “太好了,应该就是这个了······” “喂,别去碰它!”反应过来的亚摩斯明显阻止的太晚了,因为德丽蕾娜伸向那本书的手在一瞬间被一道光弹开来。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诡异扭曲起来的手指,然后不甘心地后退一步紧盯着那本书,突然她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上那只用简单线条所描绘出的金色眼睛正盯着自己。 “让我来吧。”看见德丽蕾娜的惨状,微微叹了一口气的亚摩斯突然轻轻推开了她,然后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根长而尖锐,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并将其刺在了那本书封面上的眼睛中。 “唧唧······”被刺中的眼睛在蠕动了几下后发出了细微的类似于虫鸣的哀鸣声,随后这由金色颜料所描绘出的眼睛的颜色渐渐地黯淡下去,最后消失在了书的封面上。松了口气的亚摩斯将手中泛着诡异光泽的漆黑枝条收回到了自己宽大的袖子中,然后他把书拿了下来递给了德丽蕾娜:“拿去吧,阿奇帕德那个家伙一般不管这边,他应该不会知道的。” “谢谢你,不过,为什么你要帮我?”德丽蕾娜在将骨折的手指重新归位并用布条包扎好接过书后认真地向亚摩斯鞠躬道谢。这时她眼中的警惕这时也比刚才少了许多,毕竟这个人已经帮助过她两次了。 “别在意,我只是看不惯阿奇帕德那个怪物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我能问问你寻找阿斯帕德的日记的目的吗?” “······我想了解一些在‘安娜塔西亚’那天发生的事情。” “‘安娜塔西亚’?”一个陌生的词语吸引了亚摩斯的注意,于是他把视线集中到了德丽蕾娜那张有些微红的脸上,用一种不失礼貌的语气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你了解到的关于‘安娜塔西亚’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你居然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明明很多人都知道的······那、那个,该怎么和你说呢?”在亚摩斯过于严肃和犀利的目光的注视下,德丽蕾娜似乎显得有些窘迫,她的目光也时不时的瞟向一边:“你知道提箱的魔女吗?大概在几百年前,那个魔女被教皇麾下的鹰犬团抓住,并且被送上断头台进行公开处刑。当那个魔女的头被斩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魔女的尸体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并且还带着头颅逃走了!从此以后,人们把魔女被处以死刑的那一天称为安娜塔西亚之日。” “意为‘复活之日’吗?”亚摩斯在听完德丽蕾娜的讲述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同为活着的怪物,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更为可怕啊,梅西尔。 “真是抱歉,一忙起来我就忘记时间了!你现在一定很饿了吧?”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的亚特伍德手忙脚乱地准备好了一顿依旧不能让人提起胃口的晚餐。之后他叉着腰,站在床边看着梅西尔慢慢地用木勺搅动着碗里面的浓汤,并带着歉意说道:“一定不合你的胃口吧?真是抱歉啊!明明你都受伤了,还让你吃那么简单的饭菜······” “没关系的,只是现在我的胃口不是很好。而且我被你救了,怎么敢嫌弃你做的饭菜呢?”回过神的梅西尔一边相当礼貌地说道,一边悄悄地斜眼看笑得一脸温柔和煦的亚特伍德。突然她放下手中的木勺,转过身面对他说道:“亚特伍德先生,你有没有做过让自己极为后悔的事情呢?” “你为什么突然要问这种问题?” “拜托你了,请认真的回答我。”亚特伍德本来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但当他看到梅西尔极为严肃的眼神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你真的没有做过吗?”梅西尔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不过她并没有选择追问下去,而是俯身捡起了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然后用双手包住它。 在梅西尔手中的是一个有着圆形的开口,形状呈现出优美的球形的玻璃器皿。因为它是人为吹制而成的,所以皿壁轻薄得不可思议,在圆形开口的两边,还镶嵌着两个不大的黄铜环,应该是用来系上绳子之类的东西的。 “你是被爱着的人啊。”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因为梅西尔古怪的行为和言语,所以亚特伍德莫名的感觉到有些烦躁和恼怒。然而当他看见梅西尔手中的玻璃器皿内渐渐汇聚起来的微弱但温暖的光芒时,他又忍不住张大嘴巴发出了惊叹:“这是······什么?!” “一个妖精对你的爱意的表现,你真是一个不会珍视爱的人。”梅西尔缓缓松开了包住玻璃器皿的手,她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惊讶的亚特伍德身边用手捂住嘴巴的柏莎,然后低下头继续说道:“一份你完全无法承受的炽热无比的爱。” “你在开什么玩笑?妖精这种东西,不过是存在在传说和童话书里面······” “那是因为人类失去了纯洁的心灵和干净的眼睛,所以你们才看不见一直存在在你们身边的妖精。”表情极其严肃的梅西尔伸手托住了一只气精西尔芙,而更多的妖精则嬉笑着落在了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面前这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的亚特伍德。 “我是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很高兴认识你。我再次向你表达谢意,感谢你救了我。” 『《妖精的爱之诗》 从你平凡的皮肤上, 仿佛又一次看到时光留下的痕迹, 如同大海上汹涌的波浪, 又像是树木成长的年轮。 看着你安静的脸庞, 似乎又回忆起与你相处的时光, 只是你翠色的眼眸中从未映入过我的容貌。 从你栀子色的指尖流出的是生命的沙, 在你手间留下的, 不过是我寂寞时吐息的痕迹。 你曾无意看见过吗? 婆娑树影间我缀满铃铛的银色轻纱, 你曾隐约听见过吗? 紫红色的房屋与金黄的稻田间我的歌。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 为何不让你我相遇? 在漫长的时光中, 仅仅是我一人在此等待牛奶之实再次从你的指尖掉落。』 (这是柏莎在与亚特伍德相遇后不久,柏莎在一天夜里写的,用的是妖精语,所以亚特伍德看不懂,但是那张羊皮纸被亚特伍德好好保存起来了。柏莎已经相当隐晦的表达爱意了,但似乎依旧很明显。) Chapter Four 契约 Contract 你有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平等交换的,一无所有的人用什么来进行交易呢?——前语 神为了审判触犯禁忌的人类,对世界降下了整整七天的惩罚。那七天里天空降下了铁与血之雨,si人之国开启了一条名为“深渊”的裂痕,虚妄与污浊的魔瘴、蝗虫以及恶魔从那里涌出。诅咒与瘟疫横行,世界就像是要被毁灭了一般充满了绝望。 七日之后,太阳、月亮以及星辰重新出现,深渊停止涌出怪物和魔瘴,但恶魔和诅咒依旧横行,而造成这个局面的,居然只是一群信仰恶魔的异端和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是在被人们称为不眠的七夜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而在广为流传的传说中,那个少女与七位恶魔结缔了契约,实现了她的愿望······后来的人也把她的故事代代相传,只不过现在流传下来的故事,已经改变了性质。 那个魔女的故事很多的人所知晓,他们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召唤出恶魔,实现自己的愿望。而有些人,也为此做出了尝试。 “你就是那个制造了不眠的七夜的魔女?!”突然反应过来的亚特伍德瞪大眼睛惊喜地叫喊起来,同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实在是太激动了,因为他居然亲眼看到了许多人都认为已经si掉的魔女。 “我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因为我并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你就不要请求我为你做什么了。”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的状态的梅西尔在亚特伍德提出他的要求之前把她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出来。之后她垂下右手的手臂,抓住了从脚下的阴影中探出的那只苍老干枯的手所托上来的提箱。 “传闻说我成功复活了我想要复活的人,但那只不过是一个谎言而已。没有人可以再活过来,si去的人就应该让他安息。沉眠的墓土不欢迎任何灵魂的离开,归去之门也不会发生时间逆流的事情。” “可是你确实和七位恶魔结缔的契约!而且······”亚特伍德sisi地盯着梅西尔手中提箱上那华丽而繁复的图案,他不甘心自己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他过去一直在寻找方法,一直在为自己的那个愿望而努力,而今天这个可以实现他的愿望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但是这个人却告诉自己复活人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真的成功实现我的愿望的话,你觉得我还会活着吗?”梅西尔对面庞似乎有些扭曲的亚特伍德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而她的语气中明显有着对自己的嘲讽:“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承诺,而苟且活着的可怜人而已。人si后灵魂会立刻去往该去的归所,去到了那边的灵魂,就算神也无法把他们带回来的。” “怎、怎么可能?明明你······” “召唤出了恶魔是吗?那你觉得我获得了什么呢?”梅西尔注视着亚特伍德问道。 用手揪扯着头发的亚特伍德缓缓地跪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突然间又回忆起了自己与妹妹生活在一起时的时候······ “哥哥,你说人si了还能复活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人si了就是si了,怎么有活过来可能?”还只有十五岁的亚特伍德透过眼镜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妹妹亚拉,然后他又低下头,用刀在自己手中的木板上刻刻画画:“如果可以让si人活过来的话,为什么没有人去做呢?所以啊,si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说的也是啊,如果si人可以活过来的话,我一定要复活奶奶!”亚拉在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后用双手托住下巴,她看着不远处开满了花朵的草地,用一种期盼的语气说道。这时她又想起了奶奶那双粗糙但却相当温暖的手和那张总是带着慈善笑容的脸。每一次回到家的时候,她都可以吃到奶奶做的香草饼干和松软的蛋糕。 “让si人活过来这种事情,你还是在脑子里面想想就好了。呼······”亚特伍德漫不经心地吹走了自己雕刻的木板上的木屑,然后他把木板递给了亚拉,让她欣赏自己的雕版画。他将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头顶茂密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细碎地洒在他们所坐的这一块草地上。 “本来就是说说就好了嘛!话说这是我吗?哥哥,你刻的可真好!” “那是当然啦,以后我可是要当雕塑家的人。” ······ “亚特,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我学习炼金术了。” “父亲,我······”十八岁的时候,亚特伍德站在比自己还高大许多的父亲面前,他们一起看着进行炼金术研究的房间,他吃惊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材料、书籍和精巧奇妙的仪器,一种莫名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涌出。他在咽下一口唾沫后攥紧的拳头,然后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亚拉呢?” “在我们家族,炼金术是不能传授给女性的,你妹妹亚拉,她只能平凡的活着。” “可是······” “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我将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学习炼金术,你现在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从头至尾都是父亲单方面的命令,当亚特伍德乘上了离开村庄的马车时,他看见了站在门前对自己微笑并挥手告别的亚拉——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在祝福自己。 炼金术真的很复杂深奥,但也很神奇。他因此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点石成金,让种子快速的发芽开花,使没有生命的物体自己运动······在艰苦漫长的学习中,亚特伍德渐渐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关于炼金术的知识,并且开始和父亲进一步的研究如何使炼金术变得更为有效,如何才能够制作出传说中的万能药。 在一个清冷的夜晚,亚特伍德在自己种下了玫瑰花的花园中看见了一个极美的女人。从此以后,他总是在梦中听见一个女人甜蜜的爱语,感觉到一双手温柔的抚摸。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所希望的,并没有被神变为现实。 “轰隆——”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上下落,黑夜似乎都要被这道雷光劈开一般,大雨冲刷着亚特伍德那张充满了绝望的脸,在他面前的是被泥流所淹没的破损的马车。一只苍白的手暴露在夹杂着大量石块和树枝的泥浆外,他跪下去握住了那只早已冰冷的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亚特伍德的妹妹si于暴雨导致的泥石流,她的shi/ti在次日被亚特伍德独自一人从泥中挖出。 “亚特,炼金术是绝对平等的,你付出了多少就会从中得到多少。你一定要记住,用炼金术创造活的生物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你不能承担最后的代价。” 为什么不能用炼金术复活si人? 怀着希望的亚特伍德像疯子一样到处寻找和查阅关于炼金术的古籍,还去询问那些相当有名望的炼金术师,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复活si人的方法。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不可能,他的朋友也劝他放弃······他固执的坚持着,所以后来就连自己最亲密的人(妻子)也放弃了他。而他也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包括对那个偶然在花园中见到的女人的爱意都被他深埋了起来。 他已经没有资格去追寻爱情了。 “你说用炼金术创造生命啊,现在能做到的应该只有一个人吧?” “是谁?拜托你告诉我!”亚特伍德感到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他连忙将更大的钱袋放在了那个老得连牙齿都没有了的炼金术士面前,然后急切地追问道。 “那个人啊,就是制造了不眠的七夜的魔女。不过,鬼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呵呵,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居然是一个存在在传说中的人······亚特伍德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和绝望,随后他开始自己寻找其他的方法,为此他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而现在他终于再一次找到了希望,但对方却表示她无力帮助自己······ “哟,亚摩斯,我回来了!”阿奇帕德像个姑娘一样一蹦一跳地走进了书斋,随后他哼着歌在桌子前的木椅上坐下,开始翻看那些其实对他表达自己爱意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书籍。没有事情干的亚摩斯坐在另一边看上去相当老旧的木梯上翻看着一些诗集。 “那家伙找你干什么?”亚摩斯突然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问我怎么样解决瘟疫横行的问题······真是的,我可只是个魔术师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你都能制造出翼犬那种怪物出来,怎么可能解决不了瘟疫的问题?” “创造出一个活的生命太容易了,但是要阻止生命的逝去就太难了。”阿奇帕德在说话的同时亲吻着那些从他背后的风衣内探出的一只只男人的,女人的,甚至是老人的,孩子的苍白而冰冷的手臂。他看向一旁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的亚摩斯,继续说道:“你知道生命是如何产生的吗?” “在母体中孕育产生,或者用其他的渠道创造。”虽然很不想回答阿奇帕德提出的问题,但亚摩斯还是相当勉强地说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保持沉默的话,那家伙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回答正确。当然,使用炼金术或者请求恶魔要付出代价,一般人是无法承受的呢!”阿奇帕德说着张大嘴咬了一口背后手臂递到自己嘴边的苹果。随后他边咀嚼,边翻动着手边的书籍:“正因为这样,所以很多书都将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方法删掉了。因为这是禁忌,只有神才能创造生命。不过梅西尔她成功的用炼金术创造的生命。这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但是她无法用炼金术复活可妮莉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梅西尔她无法承担那过于沉重的代价,或者说她没有那种觉悟。”亚摩斯沉声回答道。 “没错,你说对了!”阿奇帕德相当激动的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他随手将另外一个苹果抛给了亚摩斯,算是作为他回答问题正确的奖励——现在这个时候,苹果还是很珍贵的:“不能使用炼金术创造生命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炼金术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平等交换的基础上的。而且就算你真创造出来了一个活的人,那你能保证它就是你想要复活的人吗?” “当然了,只要有必要的人体元素和有血脉的亲人的血作为媒介······” “我问你,你可以把离去的灵魂找回来吗?你能够保证你找回来的灵魂就是原先你熟悉的那个吗?还有,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吗?” “我······”梅西尔接连提出的几个犀利的问题使亚特伍德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目前为止所才想努力做的事情,正一点点的被面前这个人无情的否定······她一点点地毁掉了他赎罪的希望和道路。 其实梅西尔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她深知炼金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她不希望亚特伍德在这一条路上走到si。他现在还年轻,还有可以继续走下去的道路,si去的人应该得以安息,打扰si去的人也不是活着的人该做的事情。 她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了,而且为此付出了代价,所以她希望亚特伍德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获得幸福。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你还能做更加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停留。”梅西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面前表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的亚特伍德,然后她将提箱放下,向着亚特伍德旁边的柏莎摊开了自己的手:“如果不是我想帮助那位爱着你的妖精的话,我是不会向你暴露我的身份的。毕竟多告诉一个人,教皇的走狗就会多一些找到我的可能。” “你不必坚持对你来说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不眠的七夜在几百年前发生的!你现在应该早就si了,但是为什么你还在这个地方?!” “你觉得,我还是人类吗?”放在梅西尔脚边提箱上镶嵌的锁扣在她话音落下后自行弹开来并打开了一条缝隙,si灰色的雾气从那条漆黑的缝隙中渗出,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张张扭曲哀嚎着的人脸。一条墨绿色的蛇也从提箱中探出头来,它缠绕在了梅西尔的手臂上,侧头对亚特伍德吞吐着芯子。 “那恶魔呢?你不是成功召唤出的恶魔······对了,如果恶魔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亚特伍德感觉到自己全身在一点点的冰冷下来,他的希望被彻底地打破了——被面前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打破了。他瞬间感觉自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因为复活他si去的妹妹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你要知道,对人类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被浪费的时间永远不会回来。”梅西尔慢慢地抚摸着那条缠绕着自己手臂的蛇,犀利的言语从她苍白的唇中吐出。她希望亚特伍德可以就此放弃并且离开这里,这样的话,柏莎也就不能再呆在这种地方了。 “小姐,我们可以准备离开这里了吗?”马戈德里什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梅西尔的身后,他探头轻声询问梅西尔是否应该离开。毕竟教皇的乌鸦和狗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梅西尔,说不定他们已经顺着河流向这边找来了。 “那么,我就告辞了。而且说那么多,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不行,不能这样······” “沙!”一直低着头的亚特伍德突然暴起,他将某种洁白的颗粒洒向了正准备站起来的梅西尔和她身边刚刚转过身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在接触到这种颗粒以后身上立即冒出了焦臭的雾气,随后他便化为si灰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 “这个是······净盐?你要······呃!”同样被白色颗粒撒了一身的梅西尔瞬间意识到这是对恶魔有暂时的驱除作用的净盐,于是她相当吃惊地看着面前似乎已经疯掉的亚特伍德,然后转身想要逃走。而在她逃走之前,亚特伍德就已经凶狠地朝她扑了过来,并且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 “用你来进行交换的话,一定没有问题!!所以拜托你了,帮帮我!为了我的愿望,请你去si吧!”亚特伍德嘶哑地叫喊着。 “亚特伍德,不要!不要伤害她!”柏莎想要阻止亚特伍德对梅西尔施以暴力的亚特伍德,但是她却完全无法触碰到他。这时,房屋中被亚特伍德激怒的妖精们都骚动起来,在他们的影响下玻璃器皿在他们的影响下炸裂开来,机械自行运转并很快崩裂损坏,书籍不断地从书架上掉落下来——妖精们基本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行动,他们只能破坏一些器物来对人类进行警告。 然而这样做是无用的,在不久之后,梅西尔的挣扎就停止了,她抓住亚特伍德衣服的手无力地松开来,然后垂落在了地板上。 “人最大的罪行,是以别人的痛苦来建立自己的快乐。”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亚摩斯斜眼冷淡地看着将双腿翘在木桌上,以极为舒服的动作坐着的阿奇帕德,随后他低下头继续翻着手中的古籍: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恶魔与一个自私的男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很多年前,由他和可妮莉雅讲给梅西尔听过。 “啊,我亲爱的恶魔!我不愿意看到她如此幸福,请让她和我一样痛苦吧!这是故事里面那个男人看到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他向恶魔许愿获得了幸福之后,他又向恶魔许下的最后一个愿望,那个女人最后和这个自私的男人一样坠入地狱。”阿奇帕德似乎早已经读过那个故事了,他在诵读书中的语句时使用的是包含的祈求、嫉妒和怨毒的语气,仿佛他就是那个正在乞求恶魔的自私的男人一般,随后他便露出了相当嘲讽的笑容:“男人和女人一起在si人之国里面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这多有意思啊!那个男人虽然痛苦,但他也很快乐。因为他所爱的人也和他一样······到头来谁也没有得到幸福啊!” “那个男人他后悔了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不会吧?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所需要付出代价。” “梅西尔,梅西尔,拜托你快醒过来!再不快点的话,亚特他会······” “······谁在说话?”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听上去十分的空洞而飘渺却又带着焦急和悲伤。茫然眨着眼睛的梅西尔感觉好像有谁握住了自己的手,并拉着她在浓厚得看不清周围景色的白雾中快步前行。她感觉到脚下有密集的树根、枯枝和落叶与皮肤接触的触感,空气中飘来潮湿树叶的味道,这里好像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叮······叮······叮······”清脆而空灵的铃声顺着刺骨的冷风飘来,并在森林上空回荡,但是梅西尔却不能辨认出铃声传来的确切方位。她低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不,应该说是某种鸟类的羽翼才对。虽然被一只羽翼牵着走的场景看上去有些怪异,但她却感觉到异常的温暖。而很快,她注意到周围的雾气逐渐变淡,然后······ “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这家伙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你却还是活了过来······不愧是传闻中的魔女!”亚特伍德惊叹着在呕出了秽物后剧烈咳嗽起来的梅西尔鼓掌,他从未见过这样异常的事情。这恐怕只能说明这个少女的确不能算是人类了,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si后再次活过来。不过同时他也感到有些不平——为什么他的妹妹不能活过来? “梅西尔,你还好吗?”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柏莎一边为不断咳嗽的梅西尔拍着背,一边十分担心地问道。而梅西尔微微摇了摇头之后抬起眼睛,她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正处于一个山洞当中。这个不算潮湿的山洞的地面已经被人为的绘上了复杂精密的炼金术阵。精巧的机械、珍贵甚至是稀有的矿石、稀有罕见的植物和古老的书籍被按照一定次序摆放着,代表自然的构成。 这样的布局梅西尔十分的熟悉,因为她曾经也尝试过。 “我还担心你si了之后灵魂就会归去呢,不过还好你活过来了!”表情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显得十分狰狞恐怖的亚特伍德把用木盒装着的自己妹妹的骸骨以及组成她身体必要的元素放在了梅西尔身边,然后他用匕首在手上割出伤口并将涌出的血滴在那堆骸骨上——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激动而疯狂的笑容,就仿佛已经看到妹妹站在自己面前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柏莎跪在在梅西尔的身边哭泣着,她如果不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梅西尔,没有让梅西尔看到那本书的话····· “没有关系的,这主要还是我多管闲事造成的。”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跪在自己面前捂着脸哭泣的柏莎,然后她又看向了正在为炼金术做最后准备的亚特伍德:“我的提箱和提灯呢?” “我在上面撒了净盐,然后丢进土里面埋了,毕竟那些东西太危险了······” “这样吗?看样子要辛苦他们一下了。对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而且现在不必让我付出代价了。” “······随便你吧。” “我一定会成功的,你就看着吧!”亚特伍德神色狰狞地对梅西尔丢下这句狠话后半跪在地上将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按在了炼金术阵上,“现在我终于可以赎罪了,多亏了你!” “嘶······滋滋滋······” 淡淡的光芒从炼金术阵上那些交错纵横的线条与术式上散发出来,随后便是刺眼且让人皮肤发麻的电光和带有碎石沙砾的狂风在阵中肆掠,使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充斥在不大的洞穴中,仿佛雷暴降临。炼金术阵中的大多数物体都在破碎和分解,除了梅西尔和那堆骸骨。 “既然我都这么提醒你了,你也还要继续下去······那么,你应该承受得起代价吧?”梅西尔低声说道的同时闭上了眼睛。 “额······”本来正在安静地看书的亚摩斯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吟后按住了突然间更加剧烈疼痛起来的头,很多零碎而模糊的画面从他的视野里闪过,因此他不得不用大口喘息的方式来缓解疼痛,集中精力记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而很快,他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而在专心找书的阿斯帕德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他终于看见了一直都想要看见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亚特伍德的哀嚎声在声音嘈杂刺耳的炼金术阵中也依旧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梅西尔半眯着眼透过与狂风一起如鸟一样飞旋的书页、机械被拆分开的精密零件以及闪耀光芒的碎石沙砾,看见了正惊恐地盯着自己不断分解消失的右臂,发出难以置信的哀嚎的亚特伍德。 “我说过,既然是你要做的事情,当然要自己付出代价了。让别人来替你付出代价,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世界流转的规则即是如此,我们不会为别人的错事买单,也无法逃避自己的罪恶。”早已经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的梅西尔相当勉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牙齿咬开了手上的绳索,然后她仰起头看着头顶露出了痛苦与悲伤的表情的柏莎,向她询问道:“即使看到他的这个模样,你还爱着他吗?” 人类是复杂的,人类是难以理解的,但是无论怎样,人类都是存在着的。这就是人类吸引妖精和恶魔的地方。 柏莎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后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向上飞散开来。她扭头看向已经失去了双手与双臂,像条丑陋的虫一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与哀嚎的亚特伍德,他已经痛苦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看上去像是恶鬼。之后,柏莎坚定地对梅西尔点了点头:“是的,我依旧爱着他。” “······那你愿意用你的一切来交换吗?用力量,用不会流逝的长久生命和永不衰老的容颜。” “拜托你了,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 “好,我知道了。”面无表情的梅西尔在对柏莎先前点了点头之后半跪下来,然后她将左手用力按向了一直在喷发出巨大力量的炼金术阵,但是那些构成炼金术中的术式却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更加刺目电流和惊人的排斥力,因此梅西尔的手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地面。 “不要!你这样做是会受伤的!你不想要那只手了吗!”被梅西尔惊人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的柏莎立刻想要阻止她,但是却被炼金术阵产生的巨大能量弹到了一边。 “荆棘鸟,帮帮我。”在和炼金术阵爆发出的巨大力量僵持了很久之后,梅西尔不得不在咬牙的同时呼唤荆棘鸟,随后她的眼瞳中浮现出了洁白的荆棘之环,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按向地面的手臂中钻出。之后荆棘与炼金术中的力量相抵触时发出了刺耳尖鸣,空气在剧烈的波动和扭曲着并变得像是刀刃那样锋利和火焰那般炽热,因此梅西尔的手臂上开始出现的割伤与灼伤,不过最后她还是将手缓慢地接触到了地面。 “嚓!” 当梅西尔成功用手指抹去了组成炼金术阵的一根不起眼的线条后,炼金术阵的运作立刻停止了下来。破碎的书页、机械的部件、矿石的碎片等等物品从天空坠落在了地上,亚特伍德身体的分解消失也在同一时间停止了,但他似乎承受不住失去身体产生的剧烈疼痛,所以已经昏了过去。 “嘶嘶······” “呼哧——呼哧——还好炼成才刚刚开始,不然的话就没有办法阻止了······” “你······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炼金术阵会停止运行?”终于可以靠近梅西尔身边的柏莎吃惊地捂住嘴看着不断大口喘息着的梅西尔,就像看着一只不可思议的怪物一般——刚刚的事情不是仅仅以人类的力量就能做到的,而梅西尔在借用那奇怪的力量之前,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没······没事吧?我让咕奇它们来······”很快,柏莎注意到了梅西尔那只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且鲜血淋漓的手臂,它仿佛坏掉了一般垂在梅西尔的身侧。于是她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召唤与梦魇相当亲密的精灵咕奇*(*咕奇是一种形态类似于海洋中的海星的精灵(Elf),它们会发出淡粉色的光芒且全身覆盖着柔软的鹅黄色绒毛。咕咕奇本身有缓解伤痛和助眠的作用,因此曾被人类当作药材捕捉。),但是却被全身因为痛苦而颤抖着的梅西尔阻止了:“你不用担心,我的手臂很快就会恢复的。现在我必须快点把你引导进那具身体中。” “你看起来很痛啊······等等,什么身体?”柏莎愣住了。 “就是亚特伍德他用手和脚换来的那个。虽然说不够完整,但是已经足够了。”尚还有些疑惑的柏莎顺着梅西尔的目光看过去,结果她看到了那个在一片狼藉中蠕动的才初具勉强可以称为“肉体”的怪物。那个怪物勉强形成的肌肉薄薄地覆盖在扭曲的骨骼和内脏上,粗细且颜色不一的血脉在肌肉下方搏动着——怎么看这样的怪物都不应该被称为“人”。 难怪说炼金术是被禁止的,因为这样并不可能创造出完整的人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具有模糊的意识,但是并没有完整的灵魂。而你,就是它的灵魂。”梅西尔带着柏莎来到了这个正在发出痛苦而沙哑的呻吟的怪物面前,然后梅西尔缓缓地跪坐下来,用自己受伤的手握住了这只怪物过分纤细的“手”:“我要用你的力量修复这具肉体,然后再把你的灵魂填充进去,这相当于是让你和它之间建立一个共生的契约。不过我不能确定这能完全实现,但是如果有我的存在的话,契约会稳定许多。” “那我会变成什么呢?” “没有任何力量的,弱小的人类,你会受时间规则的影响,最终灵魂会去往归所。” “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爱的那个人真正的在一起了吗?” “不是契约的联结,而是真正的陪伴,这的确是你所希望的。而且其实,那个人也爱着你啊。”梅西尔一边轻声说道,一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柏莎在露出感激和悲伤的表情的同时捧住了梅西尔的脸,温柔地在她的侧脸亲吻了一下:“······谢谢你,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也没有请求你给予我帮助······难道你一直都是那么任性和乱来的吗?” “还有,那个人,也爱着我吗?” “当然了。而且无论什么事情,笑着面对就好了。即使是错误的,也没有关系。现在请跟我一起赞颂吧,把你们相连于此的命运······” “结缔于古石之中吧, 把金银之丝连理。 向玫瑰起誓, 互相爱慕,永不嫌弃。 向常春藤起誓, 相互依靠,永不分离。 将其掩埋于远古的泥土之中, 直至万物凋零之时。” 古老的证言代表契约的成立,柏莎的身体在空气中渐渐地淡化消失,而梅西尔另一只手所牵引的那具身体正在快速地生长出更多的血肉、皮肤以及毛发。最后出现在地上的,是拥有了人类的肉体,从此以后不再会以人类精气为食的梦魇柏莎。 “咳咳咳······” “你明明知道身体承受不了这种魔力消耗巨大的事情,但你还是做了。梅西尔啊,我还真是搞不懂你这家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不知何时出现在洞穴里的罗曼夫一边斜眼看着用手捂住嘴咳嗽的梅西尔,一边随意地摇晃着自己受伤的提箱和提灯。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旁观这场闹剧,但说实话这样的结果真的很让他失望:因为那个男人并没有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没有受到应该受到惩罚。 “接下来该怎么办?”罗曼夫随口问道。 “呼哧······呼哧······鲁巴斯·伦纳德,克里默·欧文,出箱。” “咔咔······咔哒!” 随着梅西尔的呼唤,被罗曼夫扣上了锁扣的提箱自行弹开来,si灰色的雾气从提箱中溢出并瞬间凝聚成了两个恶魔的身形。 其中有着一头柔顺微卷的金色短发,眼瞳呈现出和天空一样美丽的天蓝色,气质优雅而柔和的中年男子在出现的一瞬间便一拳狠揍在了毫无防备的罗曼夫的脸上,此时他英俊深邃的像是古代名家所雕刻出来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着,这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头被激怒的凶狼。 “罗曼夫,你这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鲁巴斯的声音即使充满了怒气也相当富有磁性,而罗曼夫在用手擦掉了浮肿起来的嘴角渗出的血之后用危险的目光凝视鲁巴斯,同时他冷笑着说道:“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情了,话说你今天真是有勇气······是想跟我打一架试试看吗?” “别吵了,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吵来吵去的有意思吗?”墨绿色及耳短发,有着呈现出神秘的翡翠绿色但显得有些无神的眼瞳的男孩展开手臂挡在了比他高很多的罗曼夫和鲁巴斯之间,这个男孩儿虽然穿着的相当考究的深绿色礼服和硬挺的白衬衫,但是看上去依旧苍白而稚嫩。不过,在举止和话语间他显露出了属于贵族的优雅和慵懒,而且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个男孩儿的手像人偶那样有着明显的球形关节,这也间接的证明了他的身份——傀儡师。 “咳咳咳······鲁巴斯,克里默,拜托你们两个了······”梅西尔有些虚弱地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掌,然后她低头看着身上已经盖上了她的外袍的柏莎:“按照我说的去做。” ······ 清晨,村庄的河边很早就迎来了一大早就开始清洗与打水的村民,少女们提着空木桶相互交谈和嬉戏着,她们是村中最富有活力的人。 “柏莎,你不要跑啊!我们不会捉弄你的!” “不怕才怪了,到时候你们又要捉弄我!”有着微卷的金色长发,山楂一般美丽的红眼睛,活泼而美丽的少女也在打水的人群之中。她在与同伴追逐打闹一番后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了正在河边对自己招手的那个样貌温柔而笑容和煦,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之后她的脸上渐渐地染上了红晕。 “我们走吧,柏莎。” “嗯······嗯!”反应过来的柏莎在轻轻点了点头后握住了亚特伍德的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他们两个人并肩朝回家的路的方向行走着,微凉晨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然后向它们带去远方。在晨曦之中,两人的脸上都带有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按照梅西尔的要求,我修改了包括柏莎和亚特伍德在内的整个村的人的记忆,他们会在这个村庄中,和其他人一样平凡的生活下去。”鲁巴斯和克里默站在村外的树林内目送柏莎和亚特伍德渐渐远去之后,鲁巴斯松开了自己拿着长笛的手,于是那支长笛瞬间化为si灰色的雾气消散开来。而克里默则将自己那些复杂而精致的银制器械收捡起来——他刚刚为亚特伍德制作新的手脚。 “走吧,那两个人算是运气好。这下,他们双方应该都会得到幸福了。不过真是意外那男人居然能看见妖精,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鲁巴斯在转身的同时冷冷道,“明明只是个人渣而已。” “鲁巴斯,你说梅西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坐在自己傀儡的肩膀上克里默侧头询问跟他并肩行走的鲁巴斯,他不太明白梅西尔为什么要做这种对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梅西尔是个很残酷的人,在她的手中也不缺少无辜者的鲜血,但是她却放过了那个男人。 “······可能是梅西尔希望别人获得幸福吧?”鲁巴斯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才拍着克里默发丝柔软的头回答道。这时,他露出了本不该出现在他这个恶魔脸上的温柔的表情:“有些不幸的人不希望别人得到幸福,希望别人和他一样不幸。而遭受了如此之多的不幸的梅西尔,她应该是不希望别人和她一样不幸吧?” “这样吗?但是无论怎么做,梅西尔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呢。”克里默在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 “神啊,为什么你光要我一个人不幸呢?不,我不能这样!即使我的灵魂去不了归所,我也要让她跟我一样不幸!”阿奇帕德像个疯子一样将双手的手指紧握在一起跪在地上对着一座有着美丽的女人的头颅,但身体却被大大小小且极其密集的羽翼所覆盖的圣像念叨着那本书中的语句,同时他的脸上挂着的又虔诚又病态的笑容,就像是已经沉浸在了那个故事之中一般。 每个人的幸福,其实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啊。无论什么人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幸福了,那么另一个人一定会痛苦······ “话说回来,亚摩斯,再过几天我要去圣座那里一趟,到时候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劝你不要要逃跑哦。毕竟无论你跑了多远,我都可以找到你的!”阿奇帕德突然想起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在站起身后,对着一旁在羊皮纸上认真绘画的亚摩斯竖起了自己右手的食指,然后相当认真地说道。不过,他也注意到亚摩斯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切!真无聊,你在干什么呢?”阿奇帕德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查看亚摩斯到底在画些什么。不过说实话,他压根没有没看懂那幅画到底描绘了些什么,因为亚摩斯完全是在用木炭在纸上胡乱的涂抹——抽象画什么的真是很讨厌呢! “被雾气覆盖的森林······怪物······有什么东西?”亚摩斯一边用一只手sisi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更加快速地在羊皮纸上涂抹出更多的线条。这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在渐渐增多的同时组成了什么异形而狰狞的形状,像是si人之国的恶魔,又像是某种狰狞凶残的野兽。粗糙的线条相互缠绕,如同繁茂生长的荆棘之森。 “看起来这幅画很有价值呢,亚摩斯!不过你要好好把它完成才行哦!”阿奇帕德在看到那幅画好一会儿后才高兴地用力拍打亚摩斯的背说道。 突然阿奇帕德转过身在木桌边坐下用鹅毛笔在桌子上书写:“说起来我突然有一个好计划呢······不过可能需要新的《赎罪录》才行了,所以之后再做一章出来吧!哎,我可爱的梅西尔现在什么地方去了呢······啊,对了!亚摩斯,和妻子的shi/ti睡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啊?我可真是佩服你呀!居然能和si人一起睡觉什么的。爱真是可怕的东西呢!” “叮铃······” “这个地方,有很重的味道呢······”梅菲斯特手持着又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骼所雕刻而成,形状类似于咬噬自身的蛇站在靠近海的岩崖边上,他身上的长袍上所挂的铜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海浪在他脚下的岩石外翻滚咆哮,它们在岩石上撞碎后,化为了无数晶莹的水珠。 “怨恨,愤怒和各种东西发酵的味道······这里到底有什么?” “亚特,桌子上怎么会有一本书?这是你带回来的吗?” “书什么书,我没有记得我带书回来啊?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好的!”柏莎抱着那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书跑进得厨房,并将它递到了正在煮饭的亚特伍德面前。而亚特伍德在看到那本书上的字迹时,他有些吃惊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字吗?可是我不记得我有写这本书啊?” “但是还有书名呢······嗯,好像是《致爱》。看上去好有意思的样子呢,晚上你读给我听吧,亚特!”柏莎在看了书的书名后立刻就缠着亚特伍德,让他读给自己听,而亚特伍德则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搅动着锅中快糊掉的洋葱和土豆。 “还有一首诗呢,看上去像是爱之诗哦!不过好像有人补了一段。” 终于, 你们就在此处, 他牵住你温暖的手。 即使时间流逝, 他也将一直在你身边。 牵起的金银之绳, 将你们的命运连理。 过去, 未来, 爱皆在此。 “祝福你们,将永存于此。” Chapter Five 人鱼之镇 请听着海潮之声吧,响彻在这天地间的,仿佛一种来自海洋的歌声。——前语 你们知道吗?人鱼的肉能让人永生不老,但是也给予了吃掉人鱼肉的人诅咒,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那诅咒,有很多人在食用了人鱼之后就中毒而死。 那么有多少人吃过人鱼呢?这个没有人知道。 曾经有一个临海的村落,那里的村民与还未离去的人鱼(Merman)族群一起生活。最开始时,谁也不知道吃了人鱼的肉的话,就可以永生不老。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为“魔术师”的男人来到这个村落,他告诉一个即将老去的女人:“如果你不想老去的话,就吃掉与你关系最好的那条人鱼吧!它将给你带来永生,也会给你带来永不老去的容貌。” 原本貌美但却不断老去的女人听信了那个魔术师的话,于是她找到了那条与自己成为朋友的人鱼,然后在那天夜里在那条人鱼杀死并吃了它的肉。但是后来,没有人再见过那个女人······ 死寂的小镇里仿佛一座无人的墓园,任何一座房屋的窗口后都没有有明亮的灯火,过于深邃的夜空中悬挂着巨大到夸张的月亮,月光是泛蓝的,仿佛层层叠叠的轻纱一般轻柔笼罩在小镇每座房屋的屋顶上。 披散着漆黑柔顺的长发,深棕色眼瞳,眉眼柔和的像是东方的山水画,只穿着单薄的棉布长裙的少女在这座过于寂静的小镇中奔跑。 循着那歌声向前,道路两边房屋的窗口像是某种怪物空洞黑暗的双眼,似乎有人在窗口后窥探。少女虽然感觉有些害怕,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向前——她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当来到那座庄严肃穆的教堂外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少女无意间抬起头来,结果她注意到正有人坐在礼拜堂顶上那华美的十字形石雕上那里,仰头对着月亮高声歌唱。 那是一首让人悲伤的丧歌。 外观略显破旧的马车以较快速度前行着,木制的车轮转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同时整个马车厢微微地颤动着,让人不禁昏昏欲睡。车厢内猩红长发的少女将头靠在身边银发青年的肩膀上,她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而被她当靠枕的青年则摆出了一副很不耐烦的嘴脸,就像是被强行抓来的苦力一样。 “咳咳咳······” “梅西尔,注意点儿别把血咳到我的礼服上了!到时候弄不掉就惨了!我还不想换掉这套衣服啊!”本来闭着眼睛的梅西尔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而罗曼夫则不太高兴地皱起了眉头,然后他扶住了梅西尔的肩膀,把一张带有淡淡薄荷香的手帕递给了她:“现在你尽量不要乱动,好好休息······以后,不要再那么勉强了。” “咳咳咳······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梅西尔在艰难地咽下了涌到喉咙口的鲜血后才开口问道。这时她的声音变得沙哑的可怕,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不过她的内在其实也的确不是一个少女了,只是过于长久的时间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海边的城镇吧?听说那里出现过人鱼,你之前不是对人鱼很感兴趣吗?我们就过去找找好了。”回答梅西尔问题的是驾车的马格德里什,他在听到梅西尔发出的声音后,就把一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平稳地驾驶马车。 “这样吗?那我再休息一下好了,如果到了的话就叫我起来吧。” “喂,你这家伙别再靠着我······”还没等罗曼夫把话说完,梅西尔就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很快,他便听到了她均匀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真是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而且,有很久没看见你这样了。”无可奈何的罗曼夫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梅西尔的身体,让她以用裹着布的提箱当枕头平躺在车厢内。之后,他又将那盏提灯放在她的头边——这样的话,她应该会睡得更安稳些。 “老头子,还有多久到城镇啊?我都要坐吐了!这一路上真是无聊死了,连个能看的女人都没有!”在确定梅西尔安稳睡着之后,早已肩膀酸痛的罗曼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他用双手撑着马车车厢的边缘,轻巧地翻到了马车厢顶上。 “希望那个小镇上有不错的女人,最好有好酒,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喝过酒了呢!。”罗曼夫一边轻挑地说着,一边相当随意地挨着坐在马车厢顶上的玛丽坐下,然后用手揽住她的肩膀说道:“玛丽,我看你也坐一天了,你不无聊吗?” “······”玛丽似乎很嫌弃罗曼夫,所以他才刚刚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她就相当坚决的把罗曼夫推开并摇了摇头。 “玛丽,你怎么能拒绝我这个这样的贵公子呢?我很寂寞啊!”罗曼夫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因为玛丽也不能说话,所以她只能对罗曼夫比划手语:“你这个败类就连我都不放过吗?我可是个修女啊!而且信不信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修女又怎么样?!凭我的直觉来看,你的面具下一定有极美的容貌!”罗曼夫并不死心。 “罗曼夫,你给我适可而止!”马戈德里什都不知该如何阻止罗曼夫这个基本上不会放过任何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未婚女性,本质上就放荡至极的恶魔了······不过还好,罗曼夫目前为止对梅西尔和玛丽没有任何办法······ “就快到小镇了,给我安分些!” “今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新的一天新的开始!”这是漆黑长发,皮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眉眼柔和的东方少女白莲楠每天清晨必定会说的第一句话,而且无论天气的好坏。之后,白莲楠便会在自己简陋的房间里面梳洗打扮,与她同睡的那条白色大狗则会在打一个呵欠后缓缓地爬起,并且摇着尾巴在门边等待白莲楠出门。 白莲楠来自于被称为丝绸与瓷器之国的东方,那里是一个强盛而繁荣,并且也十分神秘的国家。而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学会了这边的语言,这为的就是能在这边更好的生活。 白莲楠用白色的发绳将长发高高地束了起来,随后她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看上去相当昂贵的玉佩藏在了胸口的衣服下面:“我们走吧,白荒,我们该干活啦!” “早上好啊,孩子!吃早饭了吗?” “嘿嘿,还没有呢!今天睡过头了,我才刚刚起来!” “那这个你拿着吧!” “谢谢您啦!您的面包最好吃啦!”卖面包的夫人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燕麦面包抛给了一路小跑过来的白莲楠,而白莲楠则在接过面包后像猫一样对那个笑盈盈地叉着腰的妇人吐了吐舌头。随后她低下头将手中的面包掰了一块下来,丢给了一路跟着她的白荒:“你也辛苦了,多吃点儿吧!” “我这里有新鲜的水果哦,你要不要!” “哎嘿,谢谢您啊!!哦,还是苹果呢!白荒,你要吃吗?” “新鲜的海鱼哦,生吃也很美味,要不要啊?” “我要!” ······ 白莲楠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在这个小镇似乎很受欢迎,不然的话也不会接二连三的有人把吃的送给她。而白莲楠本着“不收白不收”的原则,毫不客气地把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全部收下,然后与跟她一起长大的那只颇为英武健壮的大白狗白荒一起分享。 就这样,白莲楠来到了城镇外那片美丽的海滩上。原本灰色石砖砌成的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阳光所照亮的白色。洁净的白沙在她的视野内向着远方铺展开来,碧蓝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上的礁石,黑白两色的海鸟在头上飞翔。充斥在耳中的是涌动退去的海潮声和海鸟的鸣声,这两种声音混和在一起,像是海洋特有的歌声。 “我先去把船拉出来,然后就开始干活吧!” “汪!” 白莲楠每天要做的事情是驾船出海,然后她会潜到海下去寻找海底贝壳中的珍珠——这样采集来的珍珠一般能换来很多的钱。等钱足够多了,她就能和白荒一起去这个城镇外的地方到处旅游了! “我的船,我的船,我的船去哪里了?骗你的啦,在这里!”白莲楠像往常一样走到了那块覆满了贝壳,形状像是一只巨大海豹的礁石后。等她猛地把盖在船上的布掀开之后,她被躺在船上的人吓了一跳。不过,她被吓一大跳是因为她没想到会有人找到自己的船。 “这家伙是谁呀?不可能吧?居然还有人可以找到我的船。话说回来,这人长得有点眼熟呢,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嘿,白荒,不要过去!”正当白莲楠对面前的状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身边的白荒突然就摇着尾巴跳进了船里面,然后他好奇地低头嗅闻睡在床上中的红发少女,同时他还伸出舌头猛舔少女的脸颊。 “什么人······唉,怎么是条狗?!”睡得正香的梅西尔在感觉到某种又湿又热的异物在自己脸上滑动之后,她有些烦躁的睁开了眼睛,结果看到了正在对自己哈气的白荒······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梅西尔瞬间愣住了,然后她失态地惊叫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而白荒则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他立刻夹着尾巴逃到了还在冥思苦想的白莲楠身边。 “我想起来了,你是被奥什么教追捕的提箱的魔女!”白莲楠突然拍了一下手并且欣喜地叫了起来,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了!之前她在偷偷乘坐东方运送茶叶、丝绸与瓷器的商船来到这边的时候,她曾在码头上看到这个少女的画像,而且她记得画像上面说向教会或者军队提供关于魔女线索的人都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奖赏——她真是感谢自己这个过目不忘的能力。 “如果你要去向教会告发我的话,你最好做好被当作异端处理掉的准备。不过,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的,毕竟你是一个东方人。”梅西尔那双深邃的酒红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而她所说出的话让白莲楠瞬间感觉到背脊发寒。因此白莲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她硬着头皮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瞳色和五官,你应该来自东方吧?在这里生活一定要谨慎,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人抓去当奴隶了。毕竟有很多人都希望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奴隶呢!”梅西尔平静地直视着面前这个渐渐露出了吃惊表情的东方少女,她好心地对这少女进行了警告之后,她便提起自己的提箱和提灯跳下船,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你别走啊!”白莲楠几步追上梅西尔并张开双臂挡在了她面前。 “你还有什么事吗?”梅西尔停下脚步问。 “啊,那个,那个······你是魔女对吧?那你是不是也会占卜呢?”有些不好意思的白莲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呜呜了半天之后,才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梅西尔在听到白莲楠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摇头笑了起来——梅西尔一般很少有笑容,多数时候她的表情都是平静的,但又带着淡淡的忧愁和悲伤。 “你真的相信占卜这东西吗?” “当然了,我们国家的巫女都会占卜的!她们可以根据夜空的星星的轨迹,或者在烈火中焚烧过后的龟壳的裂痕,或者利用特制的铜钱占卜出人的凶吉祸福!我听说你们国家有人会魔法这种东西······” “那你想占卜什么呢?” “我想知道我未来会怎么样!” “未来这种东西完全是靠自己改变的,只要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他们能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如果光凭占卜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话,那他人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梅西尔在听到白莲楠稍有些犹豫的回答后,突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然后她俯下身去摸了摸看上去呆呆的白荒的头:“无论怎样你都会走到终结的,但在这之前,如果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幸福的话就接受吧。如果认为自己不够幸福的话,就自己去改变吧。即使过去很让人悲伤,但它已经过去了。” “······等等,你这句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白莲楠简单的大脑当然不可能立刻理解梅西尔所说的话,但她却隐约记得在不久之前,有人对自己说过与这番话含义差不多的话。那好像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给她印象最深的地方就是那双诡异的紫色眼瞳,其次就是他脖颈后那像眼睛又像畸形的蜘蛛的黑色图案。 那个男人好像叫梅菲斯特吧,后来他说他要干嘛来着······ “小姐,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马戈德里什,辛苦你了。” “嗷呜······汪汪汪!!”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白荒突然间伏下身,龇牙凶狠地吠叫起来,他身上的毛发也因此竖立起来。不过,从梅西尔背后影子中冒出的马戈德里什却完全忽视了白荒,他在对梅西尔微微欠身后说道:“除了教堂之外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但是并没有发现梅菲斯特留下的痕迹,他可能已经离开了。” “好,我知道了。”梅西尔对马戈德里什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之后,她又转头看向的一脸苦恼的白莲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白莲楠。白色的白,莲花的莲,楠木的楠。” “莲花?请问莲花很漂亮吗?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那种花,好像只有你们东方才有那种花。” “莲花很漂亮的,而且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从淤泥里面生长出来去,一点也不受淤泥的污染呢!” “那你的父母一定是希望你成为那种高雅而纯洁的人吧?” “嗯······应该是吧?” 梅西尔注意到白莲楠的神色似乎黯淡了下来,于是她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依旧对着马戈德里什龇牙咧嘴的白荒的头:“好久没有遇到你这种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能这样和我聊天的人呢!那能请你带我在这座城镇中走走吗?” “可以是可以啊,不过你不会被人告发吗?”白莲楠抬起头问道。 “我的衣服上有阻碍人认知的魔法,在别人看来我不是‘我’。不过至于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真正的容貌,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你有一双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眼睛吧?”梅西尔说着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上这件除了背后有一个倒置的十字架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袖口略显宽大的漆黑长袍。这件长袍早先就被设置了简单的魔法,所以她才一直穿在身上。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带来坦然地混迹在人群之中,不被教会的人抓到。 “哇,原来那么厉害的吗?那就请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一看这个小镇!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会撞见人鱼哟!白荒,我们可以走了!”白莲楠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的同时握住了梅西尔的手,然后带着她向着大海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于是,两个少女和一条白狗就这样在沙滩上奔跑起来就像是三个海滩上轻灵的精灵。 “这个城镇虽然比较偏远,但是因为这里出产柠檬和椰子,所以相对于其他沿海的地方来说,这里还是要富裕很多。”白莲楠在将铜币递给了守着水果摊的男人之后转身把两个开了口的椰子递给了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而梅西尔只在仰头喝了一口后,就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椰子递给了面无表情地喝着椰子水的马戈德里什。 “这个小镇这里的木雕工艺也是有特色的。在把木雕做好之后,制作者会在上面绘上的鱼鳞一样的图案。而且如果你敲打这些木雕,它们会发出奇异的声音。” “鱼鳞啊······是跟人鱼有关吗?”就在梅西尔在和白莲楠交谈的时候,玛丽在她们旁边将一个又傻又呆的鱼头样式的木制头套套在了她自己地头上。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有这么多我不知带的事情。”梅西尔这时的眼神是平静而又有些空虚的,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适的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了,这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如果是关于人鱼的事情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在才到这里不久,为了多赚些钱,我也没有特意去了解关于人鱼的事情。”白莲楠抓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之前有听说过这个小镇曾经出现过人鱼,但是她完全没想过去了解这件事情。现在被别人问起来自己却不知道,这还真是有些丢人呀······ “两个小姐,这件事情我知道哦!只要你们买我的木雕,我就全部告诉你们。”卖木雕的妇女意识到自己可以通过这个机会赚到钱后,她立即主动的插进了梅西尔和白莲楠的话题中。而梅西尔则在微微摇了摇头后,朝着女人抛出了一枚金币:“木雕我不需要,但是我需要了解关于人鱼的故事,请你详细的讲给我听。” “既然你给了我钱,当然我会好好的把故事讲给你听了!这个故事啊,已经在我们这里流传了很多年了,很多老人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知道······”卖木雕的女人在擦金币的同时讲述起了很久以前就在小镇里流传的故事。 “世界上最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当然是个人的幸福。在很久以前,这个小镇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的时候,人鱼的族群就生活在村庄附近的浅海中。村庄里面的人每天捕完鱼都会将一部分捕获的鱼交给人鱼,而人鱼则会给这些人一些漂亮的珍珠。当时人类和人鱼相处的这么的和谐愉快那么的快乐。而且每一天的夜晚,人们都可以听到人鱼优美的歌声。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背叛和贪婪,背叛和贪婪就是两把抹上了剧毒的刀,被它们刺中的人往往都是最善良的人。而美丽的人鱼天性善良,他们认为人类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所以他们对人类没有任何戒心。 “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为魔法师的人来到了这个村庄。他住在海边的破屋内,每天都在用闪闪发亮的金币与当地的村民交换珍珠。一个容颜本来很美,但是已经老去的女人听到这件事情后,就去拜访了那个魔术师。 “‘请问您知道怎么让我永葆青春吗?我不希望我就这样老去。’女人问那个她看不清面目的魔术师。而魔术师在听了女人的问话后,将他收集来的珍珠磨成了粉末,然后他让女人每天把珍珠粉喝水混合在一起喝下去。 “那个对容貌极度在意的女人照着魔术师说的做了,而在第二天,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恢复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貌,甚至还比原来更加美丽。吃惊的女人向魔术师询问原因,而魔术师只告诉她:‘人鱼的眼泪给你带来青春只是暂时的。如果要永久的年轻下去,你需要把信任和善良沾染上灰尘。’ “‘您的意思是,人鱼本身能够使我永葆青春,不再老去?’激动不已的女人明白了魔术师的意思,然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条陪她长大的,比天使还要美丽的人鱼。那条人鱼有着海蓝色的长发,天蓝色宝石一般水灵的眼睛,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奇异的芳香。村中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那条温柔又美丽的人鱼,喜欢从她嘴里唱出的歌谣和讲出的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被谣言迷昏了头脑的女人在第二天夜晚将那条人鱼约到了海边悬崖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然后女人用魔术师给她的刀把人鱼杀掉了······后来村里面的人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那个女人,她就像是消失的泡沫了一样不见了。好了,我讲完了,这个故事我也是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那么多年了,说不定故事本身已经发生变化了。”卖木雕的女人在将故事讲完之后,立刻把那枚闪闪发亮的金币放在了身上最安全的地方。而梅西尔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就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原来这个小镇还有这么凄惨的故事啊,听上去的好恐怖啊!那个女人到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呢?”白莲楠用手指戳着下巴问道。 “呵呵,小姑娘的问题可真多······不过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自己去探寻吧!”被问到的妇女尴尬地对白莲楠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到一边去。 “切,真无聊!”白莲楠嘟嘴。 “啊,对了。白莲楠,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梅西尔突然开口问道。 “赚钱啊,这附近海底有成色相当好的珍珠,这些珍珠可是能换不少钱呢!我现在可缺钱了,如果要到其他地方去玩,没有钱可怎么行?”白莲楠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为梅西以及其他人带路。这一路上,梅西尔和白莲楠都在不停地交谈,而玛丽则和马戈德里什用手语无声的交谈着。 “对了,对了,这里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烤鱼和贝类啦!烤鱼是裹在面团里面烤出来的,之后再淋上掺有柠檬汁的热气腾腾的酱料,味道超棒!!还有这种青贝*(*青贝:一种生长在礁石不易被阳光照射处的贝类,外壳一般因为覆满了海藻看不出颜色,但内壳是青色的,因为肉质细腻鲜甜,所以很受当地人的喜爱。),稍微把它们清洗一下后就可以吃了!味道也很棒哦!要不要吃,要不要吃啊?要吃的话我带你去。”肚子开始咕咕叫的白莲楠开始向梅西尔发起美食攻势,她在小镇呆了那么久,最了解的还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毕竟她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虽然早就听说每一个东方人都有一张能吃会吃的嘴,但实际面对的话,还是让梅西尔感到有些吃惊:“啊哈哈,东方人果然是‘以食为天’啊······现在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人现在真是太少了。不过既然是你推荐的,那怎么说我都要尝尝。” 于是当晚,梅西尔一行人就在一家用木头和毡毯临时搭建出来的店铺外享受了一顿悠闲的晚餐。这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并呈现出了一种美丽而神秘的黛紫色,明亮的篝火静静燃烧着,燃烧的木柴在火中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响,火星噼啪四溅,然后又在空气中逐渐消失。 空气中四溢着诱人的香味在坐满了人的人的木桌间流动着,饥饿的行人在闻到这香味时禁不住也吞咽口水,然后这些人便加快了行走的脚步,准备回家和家人一起享用晚餐。 绚烂照耀的灯火,喧杂的声音,食物的香气······这是一个让人值得休憩的时刻。 可能是火光的缘故,所以木桌上摆放的各种用火所烤出的鱼类和贝类看上去色泽诱人,再撒上味道奇特的香料,更是鲜香四溢。无论是怎样的人,大概都会忍不住吞咽口水吧? “孩子,这份算是我送给你的,跟你的朋友分着吃吧!” “哈哈,谢谢大叔了!在你这里吃饭果然没错!”喜出望外的白莲楠双手合十向慷慨赠送给他们一份烤鱿鱼的络腮胡大叔道谢,然后她低头戳了戳正在认真吃东西的梅西尔:“嘿嘿,怎么样?好吃吧!” “虽然味道不错,但用料和做法实在太简陋了!这么好的海鲜,应该拿去认真烹饪才好!”回答白莲楠问题的是正在旁边用手帕擦手的罗曼夫。他用餐的速度虽快,但动作却依旧优雅得体,而他所给出的评价却相当刻薄。毕竟他曾经是个过着奢侈生活的贵族少爷,他吃的东西都是厨师精心烹饪而成的,因此这些吃的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可以夸奖的美食。 “有吃的就不错了,难道你还希望有厨师来给你烹饪吗?你可别忘了以前我们还吃过老鼠!”鲁巴斯对罗曼夫说话时总是带着明显的嘲讽,而听到他的话的罗曼夫的眼角瞬间爆起了青筋。于是浓烈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散发出来,而坐在他们之间的克里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端着自己的食物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梅西尔,你的同伴都是恶魔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白莲楠悄悄地问梅西尔。 “当然不是了,我有各种各样的同伴。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梅西尔笑了笑。 “你居然不会觉得害怕呀!” “比起恶魔,我更害怕人。因为很多人会为了他想得到的东西而轻易地背叛我,而恶魔遵守契约。直到契约结束之前,他们都会忠诚的跟随着我。” “原来是这样吗?就很像一家人啊······你们这样可真好!” 白莲楠的话让梅西尔突然间愣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听人这样形容过她和她的恶魔们,她和他们之间可能是友人,但他们有可能在长久的时间中已经拥有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话说回来,你的家人去哪里了?”白莲楠歪头问。 “我的家人啊,现在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白莲楠小姐,询问别人的过往是很不礼貌的哦?”一直在旁听的鲁巴斯伸出手挡在了白莲楠和梅西尔之间,打断了她们两人的谈话。白莲楠的很多问题都触及到了梅西尔过于沉痛的过往,再这样任由她问下去的话,说不定会······ “每一个人都有不可被触及的过去和秘密,一直去触碰他人的秘密的话,对你们双方都不好。”克里默一边淡淡地说道,一边将手中木质的复杂机件拼接在了一起。于是这些复杂的机件被组合成了外形如同老鼠的精密器械,当这个器械在被克里默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它就立即自行运作起来,它像是一只真正活着的老鼠一样活泼地绕着玛丽插在桌子上的叉子转圈。 “这句话说的很对呀,每个人都有秘密和过去,我也有的。要不我告诉你们如何?”白莲楠说着将白荒抱在怀里,然后将下巴搁在他的头上。她相当赞同这个看上去还很幼稚但语气却严肃和成熟的一塌糊涂的少年所说的话——她现在还是身处在那片火海当中无法自拔,就像是过去的鬼魂。 只有白荒,他还跟在自己身边。 突然间,欢快而充满了奇异节奏感的音乐从另一边四角都点燃的明亮篝火的木质高台那边传到了这边供客人吃饭的区域,这个音乐声吸引住很多人的注意,所以用餐的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然后兴奋地鼓掌欢呼起来。 同样对音乐感到好奇的梅西尔和她的几个恶魔与其他人一样扭头看向了高台的方向,他们发现在高台上演奏音乐的是一群拿着形状奇异而精美的乐器的年轻人,而在台上跳舞的大多数也是年轻人——他们的舞步奇妙而轻快,并和音乐奇异的节奏相契合。 “那是我们这个小镇传统的音乐和舞蹈,听说有很多年历史了,在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似乎有些兴奋的白莲楠对一脸好奇的梅西尔解释完后,她便将手肘放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羡慕地看着那群为快乐地舞蹈着的男男女女。其实她一直都很想上去试试的,但并没有那个勇气。因为她并不会跳舞,每次要跳舞的时候她都会摔跤,而且摔的满脚是伤。 “梅西尔!” “有什么事吗,罗曼夫?” “我们也去试试如何?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想跳一下试试看吧?”悄悄在梅西尔耳边说话的罗曼夫突然坏笑着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拉着她穿过了围在高台边观舞的人群,而被吓了一跳的梅西尔则失声说道:“你等等,我压根不会跳舞啊!” “你不会我会呀,我来教你好了!毕竟以前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教过我呢!”罗曼夫一边兴奋地说道,一边拉着梅西尔通过高台旁的木质阶梯登上了高台。 “怎么玛丽和鲁巴斯也不见了?”本来一直望着高台的克里默无意间回过头,结果他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玛丽和鲁巴斯也不见了。只有提赫还老实的低垂着头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而里芬柯刻正蹲在他的脚边,悠闲地吐着舌头。 “马戈德里什,这样真的好吗?”有些不知所措的克里默看向了一贯对大家要求严格的马戈德里什,他注意到马戈德里什的神色是平静而淡然的,这也使得他看上去不像往常那样狰狞和让人畏惧。 “就这样吧。”马戈德里什在微微点了点头后用依旧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也该稍微休息一下了,经历了那么多,这样的平静才是我们想要的。即使这样的时光再短暂,但是也非常珍贵。” “罗曼夫你等等,我不会跳舞啊!” “其实我也不会呀,你放轻松,不要太紧张!”满脸笑容的罗曼夫微微弯腰将自己的左手与表情有些僵硬的梅西尔冰冷的左手相握,并且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随后他也扶住了她柔软而纤细的腰身,并认真的与她对视:“边跳边学嘛,你不是很聪明吗?” 欢快的音乐再一次响起时,罗曼夫便带着梅西尔一起开始轻灵地踏步,随即他们同其他跳舞的人一样一边欢快地轻跳,一边在高台上以一定的速度旋转。 突然罗曼夫高举起握着梅西尔左手的手,让她在自己的手臂下轻盈的旋转,而在旋转中梅西尔缀着繁复蕾丝的裙裾展开,像是突然绽放的花朵。随后他松开手双手叉腰并微微欠身,和着音乐的节拍,轻快而优雅地迈动双脚跳出了优美的舞步。同时他的右手臂也开始挥舞,划出了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过,当梅西尔开始跳舞的时候,她就显得比较笨拙了,但很快她就熟悉了舞步,并且跳的不逊于罗曼夫。特别是当她展开双手或者叉着腰旋转的时候,罗曼夫看着都有一时间的失神。 少年与少女的舞蹈是优美而让人惊艳的,虽然他们之前从未在一起跳过舞,但去熟练得像是排演过千百次一般充满了默契。 白莲楠遥望着跳舞的梅西尔和罗曼夫,她忍不住猜想起梅西尔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些什么。突然,她感觉到有谁握住了自己的手。于是她相当随意地转过头,结果她看见了一个戴着白色木面具的少年。这个少年穿着用东方白色绸缎所缝制的,衣袖相对宽大的对襟服饰,他白色长发用朴素的木簪在脑后束起。他轻轻地拉起了还在发愣的白莲楠,然后像罗曼夫一样带着她穿过了密集的人群,登上了木质的高台。很多人向这对奇怪的少男少女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但那少年却毫不在意的引导白莲楠跳起舞来——他仿佛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而出现的。 “那、那个,你是谁啊?”白莲楠一边笨拙的与少年一起踏步,一边仰头看着他的那制工有些粗糙的面具,然后小声地用东方语问道。没有回答白莲楠问题的少年微微低下了头,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白莲楠可以看见少年的眼瞳,他的眼瞳是一种神秘而美丽的琥珀色,而且这双眼睛和很久以前的那双眼睛一样,平静而温柔。 “哦,我看到鲁巴斯家伙了,他和玛丽在那边呢!”与梅西尔手臂相挽,转出了优美轻快的圆圈的罗曼夫突然间笑了起来。梅西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结果她有些吃惊地发现,鲁巴斯和玛丽不知怎么混进了那群演奏音乐的人群中,而且当鲁巴斯注意到她看过来的时候,还相当得意的挥手示意。 “嘿嘿,跳的不错啊!”看了一眼鲁巴斯和玛丽的罗曼夫又转头去调侃白莲楠和那个神秘的少年,白莲楠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而少年则对着罗曼夫微微颔首。 突然间音乐终了,围观的人们情不自禁地为这两对少男少女鼓起掌来,明明高台上有许多对跳舞的男女,但这两对更为精彩的舞蹈却轻而易举的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非常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毕竟是第一次跳舞,而且还能不出丑······”跳完舞,脸颊有些微红的白莲楠有些局促的松开了少年那双手指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然后她侧过头去寻找梅西尔与罗曼夫。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梅西尔和罗曼夫居然不见了,与其他人一起演奏音乐的鲁巴斯和玛丽也消失了,餐桌那边早已坐上了新的客人······ “请问一下,你看见······”感觉相当疑惑的白莲楠转过身想去询问那个少年,有没有看见梅西尔她们去了什么地方。然而当她转过身的时候,那个少年也不见了,只有大白狗白荒还在原地吐着舌头,对她缓缓地摇着尾巴。 就好像是有人把某个魔法施在她身上,把她身边的人都变没了······ 夜色下的海面泛着粼粼的光芒,月亮半隐在城中的云层后,向海滩投下了朦胧而迷幻的月光。潮回荡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猩红长发,发梢泛着暗金色的少女赤脚步入海水中。在她身后,那个枯瘦而矮小的老人在黑暗中,像是个飘忽不定的幽灵。 “梅菲斯特,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好久不见了,荆棘鸟女孩儿。”在海浪常年冲击下显现出奇异形状的礁石后,走出了一个身形纤瘦,有着铅蓝色大卷的短发,皮肤苍白,生着一双眼眶凹陷且眼瞳为瑰丽的深紫色眼睛的女人。她边缘带着松软兽毛的斗篷在海风中翻卷,露出了她那双山羊一样的脚蹄。 “我们大概有几百多年没有见过了吧,从那次事情之后。话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故意留下行踪,应该不只是为了与我见一面吧?”梅西尔仰头看着已经完全隐入了云层后的月亮,她手中的提灯自行散发出的幽绿色的光芒。梅菲斯特微微侧着头,看向同样仰头看着月亮的马戈德里什,之后她用只有四根手指,且指甲尖锐的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古老而奇异的符号:“我记得你说过,要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为自己赎罪对吧?那这个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 凭空堆积在梅菲斯特脚边的是一堆被撕得粉碎的布料,这些布料全都是长期旅行的人用相当廉价但却十分坚韧的布匹所缝制出来的样式简单的衣服的一部分,而且它们似乎是在海水里浸泡了相当长的时间了,所以一直散发着一股相当古怪的臭味。 本来正看着月亮的马戈德里什微微挑眉,随后他侧过头来用严肃的目光盯着那堆衣物,结果他似乎在上面感觉到相当熟悉的气息——那是和他一样的,来自于恶魔的气息。 “······里芬柯刻,出来。”梅西尔在沉默了片刻后轻念道。 “咔哒!”马戈德里什手中的提箱上的锁扣应声弹开,提箱裂开了一条缝隙。里芬柯刻出现后立即凑到那堆衣服旁嗅闻,之后他的两个头对望了一下,并同时向着梅西尔发出了低吼——他在这些衣服上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你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这片海滩上,可能是从其他地方飘来的吧?”梅菲斯特在不太确定地说着的同时耸了耸肩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插手这些事情了,所以她在分析一些线索和整理情报上面基本上是无能为力的。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思考和做无意义的事情,应该是在和那个叫浮士德的男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吧?还真是令人还念。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了帮助一个可怜的女孩而已,不过有你在的话,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梅菲斯特一边用放松下来的语气对梅西尔说道,一边转过身准备离开。她的头发在微微的海风中飞起,露出她脖颈后那个由漆黑扭曲的线条所组成的又像是眼睛,又像是足肢肆意延伸的蜘蛛的图案。 在梅菲斯特转身离开的同时梅西尔转过身来,在她那双在黑夜中呈现出黑色的眼睛闪着让人不安的光芒。她目送着梅菲斯特一步步的走远,然后忽然大声问道:“我们还会在见面的对吧?” “会的,只要你我都不会死在神的利刃之下。”梅菲斯特如此回答道。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马戈德里什在看着梅西尔一步步的从海水中走到沙滩上后,他恭敬地向她询问道。 “我们······” “喂——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正当梅西尔准备说出自己在短时间内思考出来的办法时,白莲楠那精力充沛的声音突然从海滩的另一边传了过来。梅西尔有些吃惊地转过头去,结果她看见白荒和白莲楠一前一后的向自己这边跑了过来,而且白莲楠边跑还边兴奋地向自己招手。 “多亏了白荒,不然我肯定找到你了!”白莲楠在跑到梅西尔面前之后便相当累的弯下腰来,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而白荒则吐着舌头蹲在一旁,对自己大了好几倍的里芬柯刻摇动尾巴。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想说说一些事情,是关于我们这里的那座教堂的······”白莲楠之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发现的那件事情,是因为她觉得身边这些信仰的所谓的神的人应该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的,但面前这个少女是背弃了一切的人,那么她应该会相信吧? “我看见那些来到这里的旅者们进了教堂,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出来过。因为很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就我和白荒偷偷去看过,然后我们看见那里的神父他把那些旅者的行李丢进了火炉里面,还有,还有······”白莲楠一回忆起从教堂内飘出的那令人作呕的浓郁的血腥味,她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同时她的脸色也因此变得苍白起来。白荒在她的脚边不安地转圈,并且不时地抬头发出担心的低鸣声。 “你的意思是那个教堂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吧?没关系,我会解决的。还有谢谢你了,告诉我这么有用的东西。”梅西尔上前轻轻地搂住了白莲楠,然后温柔地拍打她的背部,而白莲楠则在闻到梅西尔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而温暖的香味后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请问能不能让我也来帮忙呢?别看我这样,我可能是很灵巧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想问一下,你见过那个教堂的神父吗?” “见过一次啊······在我刚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当时那个神父正在给乞丐分发面包,他看到我的时候也给了我一个。而且他还说‘你真像我的女儿’这样的话。”白莲楠用手托着脸,歪着头回忆那个看上去沧桑,但给人相当慈祥和温柔的感觉,年龄大概有四十多岁的男人。说实话,她实在不敢相信那个男人会是一个可怕而凶残的刽子手,但是她又的确亲眼看到那恐怖的一幕。 “这样吗?那得稍微改变一下你的样貌了。克里默,出箱。”梅西尔在听白莲楠的话之后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她出声召唤出了克里默——这家伙可不止擅长制作傀儡,做其他的东西他一样做得很好。 “真是的,现在可是睡觉的时间呢!”克里默虽然嘴上这样抱怨着,但是他的手指却灵活的动起来,透明发亮的丝线在他的手指上如何的生物一般飘动着,而在丝线的帮助下,提箱中的各种物件和工具很快就被他牵拉了出来。 “白莲楠,拜托你想办法将刻在教堂门框或窗口上的圣言给毁掉。这样的话,我们才能进入教堂······就让我们一起去挖掘教堂里面深藏的秘密吧。” Chapter Six 故事的背面 若伤他人之身,必承伤人之罪。——前语 随着夜幕降临变为让人不安的黑色怪物的大海上泛着泡沫的波浪卷着一只倒霉的雪花蟹来到沙滩上,随即在翻滚退去时将其匆匆带走。穿着漆黑神袍的男人跪在沙滩的礁石旁徒手挖掘着湿重的沙土,然后他在将一具颅骨破碎的骸骨挖出来时忽然抱着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哭嚎声硬是要寻找言语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si人之国内si灵所发出的绝望哭嚎,不过也许比那更加可怖和让人心里某处触动。 “还真是悲惨的景象呢!这位先生,您有什么烦恼吗?”随着一个温柔且听上去缥缈虚幻的女声一起到来的还有指甲被修剪的圆润光滑,皮肤白皙的裸足,趴在沙滩上痛哭的男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前方,结果他看见一个有着亚麻色大波浪卷的及腰长发,微卷额发用铜制叶形发夹固定在额头左侧,看上去高大而美丽得有些让人怀疑是虚像的女性。不过这个女性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估计还是她那身体曲线好到过头的身体。 “我是被您的哭声和美味的绝望与痛苦吸引过来的。”这个出现时没有在沙滩上留下任何痕迹古怪的女人在眨了眨自己眼窝略略内陷,眼下略微有乌黑眼圈的灰蓝色眼睛后伸出自己的手指点了点自己饱满的下唇,“看样子这里有一个可怜的孩子永远离开了呢,带着疑惑与怨恨······这样的灵魂是没有办法去往归去之所的,真是可怜。” “骨、骨头上面有破损的痕迹,艾拉一定是被什么人偷袭了,但是为什么?!明明她是这么可爱的孩子,每个人都喜欢她而且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不能接受!不能!”男人在听到女人的话语之后表情再度变得恐怖狰狞起来,之后他在发出惊人怒吼的同时用手捶打沙滩,而女人只是将双手背着身后静静地看着,也不加以制止。 “先生,我有一些可能有些冒犯的话想要对您说。”带着海腥味的微凉海风卷起女人长长的头发与裙褶间闪亮星辰般光芒的深灰裙裾,她在伸手拢了拢乱飞的发丝之后启唇继续轻声道:“真是太可怜了,我从未感受到这样浓厚的悲伤······我知道哦,那孩子真的很善良,就算是没人想要搭理的流浪汉她都愿意拥抱,而且她拥有人鱼一般的歌喉和容貌······啊,真是太悲惨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女人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捂脸失声哭泣,而男人隐约可以看见在黑夜中微微发光的圆粒从她的手指缝间滑落并陷入沙砾之中。他在被眼前景象震惊的同时伸出手掂起一枚落入沙滩中的圆粒查看,结果吃惊地发现这居然是一颗色泽与弧度都无可挑剔的白珍珠:“眼泪会变成珍珠······你、你难道是?!” “我是被您的女儿的歌喉吸引上岸的人鱼,本来我想要救她的,但是太迟了!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及补救!因为在我们的族群中有关于如何让人si而复生的方法······虽然这是禁忌,但是我非常愿意把这个方法告诉您。”依旧在抽噎的女人在将自己的手放在xiong口的同时微微撇头看向一片宁静的大海,之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跪在沙滩上向男人伸出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拥抱住他:“多么伟大的爱啊,请让我把一切都献给您吧!” “虽然知道要先攻城必然要先解敌情,但是为什么要在树上偷偷摸摸地看······”一大早上还没睡到太阳晒热自己的屁股,就被梅西尔无情叫起来穿戴整齐带到教堂附近的白莲楠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爬上了那棵枝叶茂盛的苹果树。 在茂密枝叶间无人采摘的苹果因为还未彻底成熟因此散发出的是鲜甜微酸的味道,白莲楠在闻到香味嘴馋的情况下随手摘了一个并在衣服上蹭了蹭后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话说回来,我记得今天应该是镇上是纪念人鱼的祭典,所以从早上开始街上会变得很热闹呢,大家都会穿上有人鱼图案的服饰,在皮肤上用颜料画上各种颜色的鱼鳞,之后一家人一起出门买花吃饭参加祭典。我听说街上会装点海丽花和海上红唇这两种人鱼镇特有的花卉,再以星辰花玫瑰什么的作为陪衬。不过最让人激动的还是镇上糕点师共同制作的人鱼蛋糕了,几乎每个人都能吃到哦,又软又甜像是云朵一样的蛋糕!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在海滩上点燃篝火载歌载舞,然后把花束放入海中让海浪把它们带走。不过因为我不是镇上的人所以就没参加过就是了哈哈!” “嗯,那还真是热闹呢······”对白莲楠说的话并无兴趣的梅西尔在敷衍回了一句之后从手中提箱之内抽出了外壁雕刻着复杂的星座图,整体呈现出泛亮幽兰色,两端都安装着高度透明厚圆玻璃的长筒状器械,然后熟练地将细的那端对准自己的左眼。通过这个器械她可以将那座华丽而肃穆的教堂窗框精美的窗口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够将上面的圣言临摹下来,但是她的目标是观察教堂里面的情况,不过现在她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从窗口路过。 没有修女,一个也没有,这不正常。任何一个教堂或多或少都会安排正负堂神父,一些受过训练的修女和伪装成信徒的执事,因为只有这样,教会才能对付各地出现的黑暗之物和镇压部分不安于教会统治的人。 “梅西尔?梅西尔?” “······怎么了?”梅西尔在听到白莲楠接连两声的呼唤后终于反应过来并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而已经吃了三个苹果有点撑的白莲楠在犹豫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刚刚你的表情有点儿可怕哦,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想帮你的忙。” “······白莲楠你真是个好孩子。”听到白莲楠的话后稍微愣了一下的梅西尔忽然之间弯眸温柔的笑了起来,梅西尔几乎很少露出忧愁之外的表情,而她笑出来的时候就像花朵倏然绽放,其中蕴含的温柔得仿佛连冰川都能够瞬间消解。而被这笑容迷住的白莲楠脸上浮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红晕,随即她便因为忘记自己还在树上而手下一滑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疼疼疼······啊,痛si我了!”从树上摔下去的时候还被几根横生枝节打中脸和背部的白莲楠痛得在地上打滚呻吟,而从教会那扇沉重大理石门后探出脑袋的女孩儿在注意到后她连忙拖着自己缀满白色蔷薇的长袍跑出来,然后屈膝弯下腰,关切又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我爸爸是教会的神父,他应该能帮助你的!” 和白莲楠说话的女孩有着金色仿佛丝绸般顺滑的长卷发和不可思议的金色眼瞳,她的皮肤甚至比那身白袍还要白皙,就像是莹润的白瓷,而她圆润的脸蛋上则透出淡淡蔷薇的粉色······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会活动会说话的精致瓷偶,不过却又活泼开朗的像是教会精灵。 “我没事,只是摘苹果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哈哈!”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白莲楠这样想着的同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笑道,之后她又忽然变了脸色捂住xiong口呻吟起来:“不行背好疼疼疼疼!我的骨头断掉了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姐姐你比艾拉还要顽皮呢!不过你说没事的话,那就应该是没事了吧?”自称艾拉的女孩在看见白莲楠逞强的样子后捂嘴咯咯笑了几声,之后她双手托着一块面包递到了白莲楠的面前:“大姐姐,这个给你吃吧!这个是我爸爸亲手做的一会儿要分发给大家的面包,吃了的话会得到人鱼的祝福哦!” “谢,谢谢!”受到惊吓后正好又饿了的白莲楠惊喜地从艾拉手中接过面包大口吃了起来,而艾拉则在开心地笑了笑后说道:“大姐姐,我很喜欢你哦,所以之后我们会再见的!树上的大姐姐下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别像这个大姐姐一样摔下来了!”说完后,她便拖着长袍小步着跑进了教堂。 “好可爱啊,就像是小狐狸一样。话说回来,这个女孩子也叫艾拉耶,她是神父收养的孩子吗?”白莲楠在目送着艾拉消失后才开口感慨道,而这时梅西尔也从树上一跃而下:“里芬柯刻说那女孩子的身上有恶魔的味道,也许这间教堂内的确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还没有办法下定论,所以再观察一阵好了。” “梅西尔,刚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着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梅西尔,白莲楠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说道,而梅西尔在愣了一下后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教会为了加强与镇民的联系会派人参加祭典,不过似乎每年都只有那个神父出席就是了······所以在祭典上我们应该能见到他!而且我看刚刚那个女孩儿好像是人鱼圣女的装扮,也许到时候她也会出席祭典。”白莲楠忽然想起每次祭典都会有装饰满鲜花的神與载着装扮成人鱼的女孩在小镇里巡游,之后那个人还会在海滩上和神父一起分发面包和羊奶。 也许那个女孩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这样吗?那我们可以耐心等到傍晚,现在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如何?我请客。”梅西尔在听完白莲楠说的那番话后卷曲左手的食指顶住下巴思考了几分钟,然后点点头同意了对方的建议。虽然等待并不是她所希望的,但是这是接近那些人的最稳妥方法。 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不安。 “神将其光辉照耀在我们身上,给予我们焚世的烈火和坚固的利刃,我们将惩罚降给那些有罪之人。”庄严肃穆的教堂内只回荡着一个男人低沉的祷告声。进行祷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斑白,面容看上去沧桑而憔悴的男人,他虔诚地跪在那座头部是美丽的女人但身体却被无数羽翼所包裹住,看上去既圣洁又诡异的圣像前,在祷告时这个男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爸爸,我饿了,好饿哦!今天也不能吃吗?”充满天真又显得柔弱的女孩的声音在双手做出祈祷动作的男人身后响起,有着一头奇异的金色长发,皮肤苍白,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女孩坐在教堂内一排排木质的长椅之中,她半眯着的眼睛是不可思议的金色,像是照耀在沙滩上金色的阳光,而她身上缀满以绸带制成的白色蔷薇花的宽大长袍和半透明的蕾丝头纱让她看上去圣洁而美丽。 “艾拉,太贪吃可不行啊,会被发现的。” “爸爸是不会让艾拉挨饿的对吧!爸爸最好了!” “好吧,但是只能三个。” “哈,爸爸,我最爱你了!”女孩在说完话后便从座椅上跳下去然后蹦蹦跳跳着消失了,只留下男人孤独地站在空旷寂静的教堂内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 从刚刚开始雨就在下了,所以被鲜花与布幔装点完毕的神舆的出行被推迟了,但是等雨小一些后他们就会立刻出发,然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达海滩分发赐福的面包——去寻找合适的牺牲品。 “嗯嗯,烤生蚝真好吃啊!可惜我吃不来生的。虽然他们说新鲜的生蚝挤上柠檬汁一起吃就像是柔软嫩滑的海盐味牛奶,但是无论怎么样我都吃的出一股腥味······”在街边的餐厅内白莲楠正将烤得汁水四溢,喷香扑鼻的烤生蚝从壳上挖下来塞进嘴里,这仅仅放了一点点提味的香料、蒜瓣与黄油烤出的生蚝保持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与特有的鲜甜,让人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于是她一口气点了二十只吃个够,顺带还点一份牛油蛋糕和烤飞鲁鱼,只是现在时间尚早所以没有被人端上来。 因为紧张而完全没有胃口的梅西尔有些无奈地看着吃得满脸都写着幸福的白莲楠,然后她回头叫住了身边路过的卖花妇人:“您好,夫人,请给我一枝海丽花和一枝海上红唇。” 近距离观察,梅西尔发现海丽花是一种花整体呈现钟形,花蕊与花萼泛蓝的小巧花朵,圆形的深蓝色叶子簇拥着可爱芳香的花朵,而海上红唇的花则真的就像是美人艳丽而柔软的红唇,而且一枝上丛生差不多四五朵组成了小小的花团,丝状的叶子包裹着灰绿色的杆。这两枝漂亮的花由妇人认真修剪好了后才被递到梅西尔面前:“一共四铜币,谢谢惠顾,愿人鱼与神保佑小姐您。” “谢谢。话说为什么神舆怎么还不来呢?”梅西尔在接过花给钱后随口问道,同时她将还带着露珠的海丽花放在鼻下嗅闻,馥郁的芳香让她心中暂时平静下来,“我可是因为想看神舆才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呢。” “我就说小姐你不眼熟呢,原来不是本地人啊!”这个卖花的妇人远比之前那个卖木雕的女人要热情的多,还不等梅西尔再说些什么,她便允自介绍起了这个小镇。不过她说的也基本上和白莲楠之前介绍的差不多,只是更为详尽一些,而且她还特意推荐了适合年轻女孩儿前往的酒馆。 “你看,神舆来了!”忽然听到卖花夫人惊喜的声音后梅西尔下意识地抬起头,被健壮男人推着的带有遮阳顶棚与飘扬纱幔的拉车正好从她的身边缓慢驶过,蔷薇花以及海丽花的花瓣一起从神舆的浅粉色花架上飘落,轻柔的鱼鳞纹布幔飞扬,其后波弄着竖琴的女孩在看见梅西尔时眼睛的瞳孔忽然竖成了针形。 “找到了。”注意到这一点的梅西尔缓缓握紧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之后她启唇缓缓道:“那个女孩儿就是恶魔的依附体没错,开始准备狩猎吧,各位。” “为了把这些伤害人类的恶魔都驱逐回si人之国。” “梅西尔你等等我呀!”白莲楠在匆匆吃完了所有的餐点后带着白荒追上了比自己先走一步到达祭典的梅西尔,然后她忽然发现对方的身边多出了几个人,是马戈德里什,罗曼夫和提赫他们,同时缩小了身体的里芬柯刻正蹲在一旁摇着自己那条蛇尾巴。白莲楠走过去之后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中分别抱着一大堆柔软喷香的白面包,像是去面包房大肆抢劫了一般。 “梅西尔,这是什么状况?你是打算用面包撑si恶魔吗?”白莲楠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一边拿起一个面包,结果她吃惊地发现这个面包和之前艾拉给自己的面包一模一样,只是要更重一些。于是她又伸手将面包对半掰开,结果她发现里面居然有差不多两根食指粗的烤肉:“哇啊,好奢侈的面包哇!看起来很好吃哎!” “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居然正好拿到有‘料’的面包。”正在用金币与拿到面包的人进行交换的梅西尔在侧头看了一眼白莲楠手上的面包后笑了笑,“我劝你最好不要吃这个面包,因为那个肉并不是牛肉羊肉或者猪肉,而是恶魔生产的饵肉,是专门用来吸引特定的牺牲品的。不过由于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面包,所以我只有花钱把它们全部买下来了。从刚刚分发面包开始我就一直在用钱和别人交换,所以应该没有人把面包吃下去。” “饵肉?为什么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莲楠本来还想尝一口面包的,但是在听见梅西尔的话之后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她就把面包丢在地上了,而在一旁等待的里芬柯刻迫不及待地扑过去,然后他一口就把面包吞了下去并发出了快乐的哼唧声。 要不要告诉梅西尔自己也吃了那个面包啊,虽然里面没有肉就是了······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中招的白莲楠跟着梅西尔和她的恶魔差不多到午夜人群散尽才将所有分发出去的面包收集起来并交给里芬柯刻进行“销毁”,而此期间马戈德里什和克里默一起去寻找那个神父和艾拉的踪迹,但是那两人却像是从在祭典上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些应该就是全部了。”梅西尔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个面包投进了里芬柯刻张大的嘴巴里面,之后她用手摁了摁自己紧皱的眉头——暴食”这个罪名说实话还是挺适合这只傻狗的,几百个面包吃下肚它居然还意犹未尽。 “虽然没有抓到那两个人,但是只要确定了教堂里有恶魔就可以了。”虽然结果有些让梅西尔不太满意,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潜入和解决根源了,不过自己肯定不能做潜入者,所以这种事情她不得不交给白莲楠去做——即使会有危险也无可奈何。 “能够帮上忙的话我真的很开心,但是这幅打扮还要继续吗?”其实从昨天半夜开始白莲楠就被装扮成了一个大陆人,标准的金发和被粉脂抹白的皮肤在她的身上居然毫无违和感,最重要的是明明举止和平常相同也依旧没有人认出她来。不过虽然对变装感到很新奇,但是皮肤长时间被厚厚的粉脂包裹实在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但是如果事情解决的话,她应该就不会有机会尝试这个了。 “那就请你准备一下吧,今晚就行动。”梅西尔看着白莲楠许久之后,才像下决心似的慢慢地吐出了这句话,“一定要小心,我不想你因此受伤。” “爸爸,为什么下了饵却没有人来呢!”在教堂门外期待了很久但是却并没有等到任何人前来的艾拉抱怨着揪住了依旧在圣像前祈祷的父亲的衣角,而她注意到对方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时忽然担忧起来:“爸爸,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不会的,教会派来的人我和那位都已经处理掉了,每年的检查也都勉强应付过去了,所以应该没有问题······那么可能就是面包恰巧被什么人浪费掉了。这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神父在认真思考了一阵之后便用这样的理由安慰了自己与艾拉,之后他伸出手拍了拍艾拉的头说道:“没关系,既然这个失败了,就用旅行者来代替吧!虽然我也不想让这些人频繁消失,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愿神护佑他们能够平安的去往归去之所。” “呼噜噜噜······”教堂内为旅行者提供的房间中,被装扮成一个金发西方人的白莲楠侧躺在房间中松软的床上,与她背对背的那个有着一头粗糙黑色短发的男孩正睡得香甜,而他的呼噜声在安静至极的房间内格外的清晰。 “白莲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的话就用里芬柯刻,他会帮助你的。” 这里到底会有什么呢?白莲楠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一边用塞满了柔软羽毛和干燥的薰衣草的枕头包住头。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害怕再做那个奇怪的梦。在那个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座城镇中奔跑行走,每一座楼房的窗口都有人向外窥探,但她从没有看看清他们的面容······还有那歌声,不知道是谁的歌声。 白荒能来就好了······ 带着白荒肯定会暴露的,这连头脑单纯的白莲楠都很清楚,而且把他交给梅西尔的话,她也比较放心。毕竟梅西尔是个很靠得住的人。 “白莲楠,你将刻在窗户边缘的圣言用小刀破坏掉就行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记住,呆在里芬柯刻身边,哪也不要去。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赶来救你。”白莲楠回忆着梅西尔对自己说过的话的时候居然渐渐地感觉有些困倦,所以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估计明天一早她就能等到梅西尔把隐藏在这里的真相告诉自己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的白莲楠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的沉重而有序的脚步声,随后她便闻到一股甜蜜而带有一点儿特别的腥味的香气。在这个奇怪的香气的引诱下,她不由自主地下了床,然后光着脚走到房间的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同她一样光着脚穿着简单衣服的人,他们好像也是来这里投宿的旅人。 “两男一女吗?应该足够了。好了,走吧。”拿着不断散发出奇异香气的蜡烛的神父修斯曼特借着跳动的烛光观察着跟在自己身后三个目光迷离的人。当他看见白莲楠的时候,他眼中明显出现了一丝不舍和迟疑——当然这只是一瞬的,因为对他来说,女儿比一切都还重要,其他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牺牲掉。 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了? 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白莲楠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不妙,而且她发现自己正在跟着那个神父来到了教堂的地下室。紧接着他似乎触动了某处的机关,之后,地下室的一面石墙突然前后翻转起来,露出了墙后的密道······也不知道这条密道会通往哪里。 这条位于教堂地下的密道很长也很简陋,而且还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修斯曼特手中蜡烛的火焰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光亮。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行走,仿佛要去到地狱深处一般。而逐渐的,白莲楠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这条道路开始变得粗糙和不平,像是踩在没有修整过的岩石路面上一般。后来当她一脚踩在大大小小石头上面的时候,她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脚像被刀割了一样痛,顿时脑中迷迷糊糊的感觉消失了一些。 不过很快,白莲楠又听见了在梦中听到的那空灵悲伤的歌声,她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的意识又渐渐地模糊起来,就连烛光也开始不能驱散她眼前渐渐浓厚起来的黑暗,最后她沉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以前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呢?白莲楠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她隐约记得自己的家应该是一座气势宏大,无比奢华和舒适的府邸,有曲折精美的回廊、整齐的砖石墁地、’精致而独具风格的斗拱以及朱红的立柱和横梁。在进入大门后便可以看见一片巨大的荷花池,夏日到来的时候,会有成片碧绿的荷叶在水面上挺立摇动。 “快······快逃,逃到那帮家伙找不到的地方去!”当全身被鲜血染红,乌黑长发散乱的兄长在面前缓缓倒下的时候,白莲楠仿佛看见了燃烧的地狱:朱红的乌木大梁在烈火中发出呻吟,精美的雕花木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燃烧的树木在火中摇摆,如同在火海中备受煎熬的人。所有的shi体都在燃烧,最后化为了焦炭。 “白莲楠快醒过来,不然的话,我们就······!”逐渐被火焰包围的白莲楠突然间听到有谁对自己这样叫喊道。于是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并慌忙地环顾周围,结果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当中,山洞中有无数尖锐的石笋和形状奇异的岩石,海潮声在这山洞中回荡,洞顶上可以清晰的看见海水的波纹——真没想到在教堂的地底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的白莲楠有些迷糊地从粗糙的地上坐起,她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之后她便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趴在地上不知在撕扯着什么的人的身影。于是她走上前去,抓住了那个人瘦弱的肩膀:“那个,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突然,浓郁且让人胃部翻腾的血腥味钻入了白莲楠的鼻腔,她忐忑不安地将视线向下移动,紧接着她的瞳孔因恐惧而迅速缩小。因为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shi体,内脏之类的东西早已流出了shi体的腹腔,并在地上粘稠的堆积在一起。而把shi体弄得这样不堪的,居然是一个应该只有七八岁,月白色短发,看上去瘦弱可爱的少女。 被白莲楠惊扰到的少女猛地抬起自己的头,正好迎上少女视线的白莲楠注意到了女孩的眼睛——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泛着光的金色眼瞳。而且白莲楠还注意到那双眼睛的瞳孔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非常明显地收缩了一下。 “呕······”这样的场景让白莲楠感到恐惧的同时也感觉到极度的恶心,于是她躬身在女孩的面前大声地呕吐了出来,而舔着嘴唇的女孩子在歪头观察了一会儿后,又低下头继续享用她的食物——那具看上去惨不忍睹的shi体。 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在chi‘ren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还真是好运啊。” 白莲楠在擦去嘴角残留的呕吐物的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个教堂的神父修斯曼特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另外一个和自己身边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正躲在他的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这边。而女孩在注意到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爸爸这个人我也能杀掉吗?” “现在不行,再等一会儿吧,艾拉。”修斯曼特在柔声安抚自己的女儿艾拉的同时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随后他神色平静的看向了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白莲楠,向她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我想这位小姐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我可以把一切全部告诉你······在你被我的女儿杀掉之前。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满怀嫉妒的女人们在海边溺si了那个拥有人鱼一样美妙歌喉的少女,少女的shi体被女人们分食,她的骸骨被深埋在沙滩之下。绝望的父亲挖出了女儿的骸骨,对着海螺中的恶魔许下的愿望。分食shi体的女人的血肉化为摇篮,以七更天循环着生与si的极端。” 在一座教堂后用于埋葬无名者和流浪汉shi体的墓园内,德丽蕾娜背靠着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快速阅读着阿奇帕德过去写下的日记,她在日记中所读到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甚至让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内容。现在她所读到的似乎是一首歌,讲述了一个悲伤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生命的反面,欲求的满足,你看见的是否是真实呢? “你的女儿不是si了吗?那她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呢?”惊恐的白莲楠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修斯曼特神父在听到他的话后伸出手摸了摸躲在自己身后的艾拉的头说道:“我当年在海滩上挖出我女儿的shi骨时,遇到了那位善良的人鱼。那位人鱼将她的肉和心脏分给了我的女儿,然后再用那些吃掉我女儿的女人的肉做成了‘摇篮’。通过‘摇篮’我重新得到了我的艾拉,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艾拉每天都会从‘摇篮’里诞生,但是又会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血肉si去,所以我不得不每个月在小镇中为她寻找食物。” “这样的做法······不觉得对那些无辜的人来说太过残忍了吗!”白莲楠在听到修斯曼特的话后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你难道没想过被你杀害的人可能一个需要他支撑的家庭,甚至有人还翘首以盼待他回家!你和当年把你女儿杀si的那些人的做法有什么差别!” “呵呵呵,只要是为了我的女儿,我宁愿当这样的刽子手。”修斯曼特还没来得及露出他招牌的笑容,他的身子就被从他身后出现的高大身影踹飞了出去,而由于身体娇小而逃过一劫的艾拉却像是充气的娃娃一样身体突然膨胀然后变成了四处飞溅。 “原来如此啊,那你可能是合格的圣者,但并不是合格的父亲。盲目的抓住自己爱的人的衣角,有时候只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痛苦。”身边跟着衣服上沾染鲜血的梅西尔将手中提着的人头丢到一边,随后她微微挑起下巴看着可能被踢断了几根肋骨所以暂时爬不起来的修斯曼特,“你的罪行是以一己私欲伤害他人,将人命当做不值得一提的消耗品,你的贪婪与自私为自身招致祸患。” 在梅西尔话音落下的瞬间,里芬柯刻扑向一直在白莲楠身边伺机而动,但在发现情况不妙后试图逃跑的艾拉,然后照准她的喉咙与腹部毫不留情地撕咬下去。 “不,不要!给我住手,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做?她是我的女儿啊!”被玛丽sisi按在地上的修斯曼特发出了绝望而焦急的嘶吼,他的脸在这时扭曲的狰狞如鬼,一旁的白莲楠被吓得都不敢直视他。而他咬牙挣扎时的力量大到玛丽差点都压制不住——如果这个时候放开他的话,他应该会冲上去掐断梅西尔的脖颈吧? “清醒一点儿吧,先生。帮助你的那个家伙才不是什么人鱼!由于你们人类的贪婪,人鱼一族早就迁入深海并发誓永远不会上岸了,我们所看见的顶多只有他们的shi体。”梅西尔的这番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而她的眼中发出的凶恶光芒居然把原本气势汹汹的休斯曼特都压制住了。 “帮助你的是乘虚而入的恶魔,这个恶魔恐怕就是引诱那些人杀害你女儿的罪魁祸首,所以说你一开始就是在帮助杀了你女儿的真正凶手!” “怎······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拉莉莱斯她明明就让我女儿回来了!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一模一样!”修斯曼特完全不相信梅西尔所说的话,而他似乎还是因为略有所感所以出现了一丝动摇。 “呵,恶魔想要模仿这些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甚至不能想象一个恶魔甚至能假扮国王统率一个国家的人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破绽。”梅西尔在说出这番话时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她一贯是这样,不会说谎,不会隐瞒,喜欢把事实展露出来让人了解真相的残酷,但是她唯独做不到对自己坦诚。 “梅西尔,你能不能不要说了?这个人已经够可怜了不是吗?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事情吧?”觉得梅西尔的话就像是剜人心头肉的刀的白莲楠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梅西尔的袖子,然后她在开口的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结果发现对方的眼神冰冷得吓人——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仿佛是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 “我的女儿她本应该正常的长大,然后穿上雪白的婚纱和她爱的人走进婚礼的殿堂,我会在教堂里面为他们献上祝福······”修斯曼特喃喃自语的同时眼泪顺着他充满血丝的眼中不断涌出并濡湿了地面,他缓缓握紧的拳头指甲盖嵌进掌心以至伤口流出血来。 这个男人的精神很可能已经崩溃了。 “非常遗憾,您的女儿已经si了。si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您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我是真心为你感到悲伤。”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实际上梅西尔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悲伤的神色,而她的表情与眼神也并没有表达出“哀痛”,甚至就连嘴角嘲讽性的笑容都未消失。 “你骗人,梅西尔······你这个样子哪里在难过了?把人家的伤口血淋淋的打开然后直接说出这样残酷的真相,最后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白莲楠在吐出这番话的同时,跟随梅西尔的几个恶魔的神色变了,他们纷纷用带着杀气的目光盯着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的白莲楠,甚至马戈德里什已经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但是嘴唇与交缠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的白莲楠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说道,“你没有感情的吗,梅西尔?”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伤而已,但是我真的为他感到难过······”第一次遭到人斥责的梅西尔露出了有些慌乱的神色,之后她在听见某个声音后伸出手将白莲楠护在自己的身后:“果然不愿意放弃吗?明明知道这已经是被决定好的结果了。” “白莲楠,你听着。也许我就是这样没有感情的怪物,但是如果这对赎罪有任何好处的话我甚至会助长它的发展。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在一条绝路上走到si亡的,直到把自己焚烧殆尽。” Chapter Seven 再见,人鱼镇 将我拥入怀中,我们将永远在一起。——前语 太阳之鸟的光辉还未笼罩大地,出海的渔夫都还未起从床铺上清醒过来,一个戴着完全不合适的草帽,穿着过又大又破烂,不知是从哪个垃圾堆挖出来的衣衫,一头漆黑短发因长时间未清洗因此都脏得凝成一坨的女孩便已经开始在洁白的沙滩“寻宝”了。为了保证不会看漏任何东西,她那双蓝色宝石一般的眼睛几乎是一寸一寸的从沙滩上扫过,然后忽然又移向了面前波光粼粼的大海——她似乎很喜欢大海,所以总是会看得发呆随后又突然清醒过来。 女孩试图在沙滩上寻找别人遗失的物品或者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如果有被冲上岸的螃蟹小鱼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她一直走到那块形状像极了躺卧的海豹的礁石旁也一无所获,最终只在一块爬满了寄生生物的礁石下捡到一枚粉黄相间的海螺。 也许可以用这个跟村子里的那些讨厌鬼换些面包,不过它好漂亮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海螺。饥肠辘辘的女孩一边这样开心地想着,一边扬起自己脏兮兮的脸将海螺对准阳光观察,然后她忽然听见了似乎有谁在呼唤自己:“喂,喂,那位脏兮兮的小姐,请问你听得见吗?如果听的见的话,你能到礁石后来一下吗?” “谁啊?”女孩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海螺左右看了看,但是她并没有看见周围人影。于是她往远离礁石的方向走了几步,结果在扭头看向礁石时却发现礁石后有一只正向自己摇晃的手臂,而从那只手的形状与肤色来看,她觉得那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 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女孩还是扶着礁石凹凸不平的表面,踩着冰冷的海水走到了礁石朝向海洋的那一面,结果她吃惊地发现礁石上居然有一个足以容纳几人进入的洞口,于是她抱着自己的破靴子在洞口探头探脑:“你好?有人吗?” 洞里没有人回答女孩的问题,只有海浪拍击石壁的声响,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孩又往闪动内走了几步,借着晨光她看见覆满了藤壶与海藻,被海浪冲刷侵蚀得满是孔洞的石壁以及一个坐在被从水中升起的礁石上的女性。 也许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忘记呼吸吧?女孩这样想着的同时看向女人的下身,结果她差一点儿没吃惊地叫出声来——面前这女人的下身居然是一条蓝绿色的鱼尾,而其手肘以下的部分也被泛着绿光的细腻蓝鳞所覆盖。在那同样被细小又坚硬鳞片覆盖的纤细指间能够看见透着虹色的白色蹼膜,以及尖锐的泛红的指尖证明着这双手的危险。 “嘘嘘,别叫,别叫!”因女孩子张嘴动作而摆手等等女人开口发出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空灵,就像是被放慢的大海潮声和拂面而来的清凉海风一般不禁会让人感觉到平静,女孩听到这声音后甚至还觉得有些飘飘然:“我、我会保持安静的嘿嘿!我还是第一次和人鱼说话!这里的村民都说你们是海神波流赛斯派来的使者!那个,那个,能请您给予我海神的祝福吗!我父亲母亲都为了保护我被血族杀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海神祂已经离去多年了啊,现在留下的不过是曾经属于祂的子民罢了······对了,孩子,能请你把我家的伴生还回来吗?”人鱼在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之后她伸手指了指被女孩攥在手中的贝壳,“在贝壳里的是我幼小的伴生,在我上岸时不慎将它遗失了,多谢你帮我把它找回来。现在,能请你把它还给我吗?” “哎?哎?好的,还给你!”听到人鱼的话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的女孩毫不犹豫地将拳头在对方面前展开等她取走那枚海螺,而人鱼在捂嘴轻笑了几声后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凑近女孩在她的额头上留下冰凉的一吻:“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善良的孩子都应该得到回报。” 人鱼在这样说完后便忽然前倾倒入了海水中,之后她像是最矫健的海豚一样在礁石外从海面下跃出落下,溅起王冠状的水花,最终她的身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的少女看向自己的手,三颗无论是色泽还是弧度都无可挑剔的珍珠在她的手掌中滚动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因为见到了人鱼,所以打算不再离开的女孩用人鱼给自己的珍珠与从镇外来的珠宝商做交易,结果得到了一笔足以支撑她生活好几个月的钱财。于是她开始在小镇上工作并很快用攒的钱买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房子,而她在闲暇期间经常去到海边与那条曾经帮助她的人鱼见面,逐渐地两个不同种族的女性成为了友人,就像过去勇者与魔王时代那样。 “我说啊,人鱼为什么要在那么贴近人类的地方生活呢?这不是很危险吗?万一人类哪一天起了坏心思怎么办?”长到十七岁,容颜开始像鲜花那般绽放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疑惑地眨着自己浅棕色的眼睛,而和她一起注视着从海洋捕鱼归来,在海边晾晒渔网的渔人的美丽人鱼只是浅笑着不回答她的问题。当充满海腥味的海风吹来时,海蓝色与黑色的长发便一起随风飞散,就像是两匹上好的丝绸随风飞扬。 过了许久之后,人鱼才按着自己的发丝缓缓开口道:“因为有你这样温柔的人存在啊,我想人类一定还是善良的人居多吧?就算不是这样,起码还有你。” “拉莉莱斯,我求求你,赶紧走吧!不然的话,你会被杀掉的······” “我、我的宝物啊,明明只是眨眼之间,你都已经三十五岁了,然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如果时间能再长一点儿就好了,我好想,好想继续陪着你······但是看着你老去对、对我而言太痛苦了,为什么神会那么残忍夺走你们的时间呢?”侧腹插着一柄匕首的人鱼在开口说话的同时伸出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抚摸面前已经显出老态的女人有些松弛的脸颊,之后她很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吃了我吧!把我的肉,我的心脏都吃掉,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永远一直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了。” “可、可是这样的话,你不就······人鱼不是必须把自己带的身体沉入深海才能够去往归去之所吗?”根本没想到拉莉莱斯会说出这番话的女人露出了困惑与迟疑的表情,之后她忽然听见了原本远去的人声似乎又在向这边靠近了——也许那些人就要找到这里来了。 那群用丑陋的动物头颅的面具遮蔽自己的面容,毫不愧疚地为了自己的自私想法而残杀他人的罪恶之人,他们就是因为听说吃了人鱼肉可以得到永生,才对拉莉莱斯······ “我恨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明明你们没有任何过错。”泪水不断涌出的女人握紧拉莉莱斯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然后她咬牙用怨毒的声音说道。这时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愤怒与怨恨,如果她有力量的话,她就可以保护拉莉莱斯了吧? “不要怨恨······仇恨与愤怒永远无法解决任何事情,之后让人陷入无尽的痛苦无法自拔······而且如果是你来吃掉的话,我真的心甘情愿。”拉莉莱斯在眯眼微笑的同时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但是这滴泪水并未像往常一样变成一颗珍珠,而是下落砸碎在冰冷的地面上。之后她吃力且缓慢地抬起头,在女人紧抿的唇上留下冰冷的一吻,“你知道吗?其实我深爱着你啊,因为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纯净,就像是我们的海一样,那片在勇者诞生之前没有被任何人污染过的海······” “找到了!在这里!”由于觉得血迹突然消失很奇怪,所以走入海中发现礁石上有洞穴的青年发出了发出了惊喜的呼喊打破了长久的宁静,而村民们立刻就朝着那块礁石聚拢,生怕放跑了那条眼看就要到手的人鱼。在火光中人们看见那个曾经被誉为“最美的珍珠”的女人正从礁石后踏水走出,他们也很清楚地看见她被染成红色的长裙和滴血的手。当她抬起头用手背抹去嘴角血迹后,在场所有的男性都觉得那一瞬间她充满了妖艳和诡异的美。 “居然是你!你不会一个人把人鱼吃掉了吧?可恶,那可是我们大家的猎物!” “就是就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一个人得到永生吗!” “人鱼呢?它的肉还剩下多少?够我们分吗!” “呵呵呵······永生?什么永生?这不过只是那个小丑的戏言罢了!你们真的愚蠢的让人想笑!”在将拉莉莱斯的肉和心脏吃下后,女人开始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的肌肉与血管都在因为涌入身体的怪异力量而鼓胀,而还有撕裂般的疼痛从大脑伸出蔓延到指尖,身体内的一切都在蠕动扭曲甚至生长,刺激得她胃部翻滚,但她在抬起自己慢慢浮现出繁复而古老的花纹的手的时候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既然你们那么想得到永生的话,那就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在我的血肉里一直到世界终焉迎来永久的死亡吧!” “······梅西尔,到底是什么东西来了?”梅西尔的一番话让白莲楠感受到了她背负的事情的沉重,同时她也敏锐察觉到了某个会让人不安的存在正在自己暂时看不见的地方不安分地蠕动生长,并向着这边涌来。 “也许你该回报它了,修斯曼特神父,它应该不想在这里死去。”梅西尔抬起了她那双瑰丽的酒红色眼睛说道,之前那被她破坏的是由血肉与脐带组成的“摇篮”发生了异变,被肉质覆盖的地面范围在扩大,也许很快这里就会被这种恶心的肉质填满了。 “咕噜,咕噜,咕噜······”这是肉质在生长时才会发出的奇怪声响,原本平整的地面诡异膨胀起来,原本光滑的肉壁不断地涌出肿囊一般且大小不同且数量巨大的畸形肉团,同时粗细不一的肉芽也从肉团中生长出来。这团让人作呕的肉质侵占整个洞穴,它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几乎所有的岩石,甚至将还处在震惊与惊愕中的修斯曼特吞噬了进去。 “啊啊啊啊!!那些东西,那些东西靠近过来了!!梅西尔,快逃啊!”白莲楠抓着梅西尔的手臂惊慌失措的对她叫喊道,在她的脚边脚边的白荒低伏下身体耸起颈部的毛发,凶恶地龇着牙对着从他们面前快速涌来的肉团发出了低吼。然而出乎白莲楠预料的是,梅西亚却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些异质,她身边的罗曼夫则表情悠闲地张开了手掌,而里芬柯刻昂起了头颅,隐隐有火焰从他微张开的嘴的利齿间涌出。 “啊啊啊啊啊!!”当狂暴的肉团即将冲到面前的时候,惊恐至极的白莲楠死死地抓住了梅西尔的手臂并且闭上的眼睛,但是过了很久,她也没有感觉到被肉质包裹的感觉。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结果吃惊地发现那些恶心的肉团居然诡异的避开了他们所站立的这一小块区域,然后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而在梅西尔面前则有一条在层层蠕动的肉团中开辟出来的焦黑道路。不过很快,新的肉便重新生长了出来,肉芽与肉团相互蠕动生长和融合,那条道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你们几个保护白莲楠。罗曼夫,你跟我来。”梅西尔在对众恶魔吩咐完后便慢步走入了那条道路之中,而有些不太情愿的罗曼夫将手插在口袋中,跟随在她的身后。在白莲楠开口劝阻之前,那条道路就已经重新合拢了。 “白莲楠小姐,您不必担心,小姐她不会有事的。”马戈德里什在不动声色地挪移到紧张得直咬嘴唇的白莲楠身后的同时,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如此安慰她。这时,玛丽和里芬柯刻也改变了各自站立的位置,三个恶魔呈三角状将白莲楠和白荒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感激不尽,可是为什么梅西尔要以身涉险呢?明明那么危险,可能下一刻就会死掉······”白莲楠在听了马戈德里什的话之后,她本来就紧皱的眉头一时间皱得更紧了。 “因为小姐必须这么做,这是她为了赎罪而不得不做的事情。”马戈德里什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用手狠狠地拧断了试图越过他朝白莲楠伸过去的肉质触手,漆黑粘稠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玛丽和里芬柯刻也在做着和他同样的事情——他们要依照梅西尔的命令保护白莲楠和白荒,直到梅西尔驱除那个恶魔为止。 “我说梅西尔,你打算怎么找啊?这个恶魔的体型可不是闹着玩的哦!”罗曼夫在对着梅西尔发出疑问的同时轻轻地转动手腕,原本平缓流动的空气瞬间变得凌厉和狂暴起来,成为了甚至可以割裂金属的狂风。 只是瞬间,那块表面上覆盖着薄薄肉膜的岩石被狂风给重新清理出来。梅西尔撑着罗曼夫的另外一只手登上这块岩石,然后她侧脸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她抬起的手臂往下流淌,有些血滴在了那些搏动的肉团上,结果引起了相当可怕的反应。而随着梅西尔手腕伤口涌出的血液增多,周围的肉质开始疯狂起来,大片的肉质触手从肉壁上生长而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向了梅西尔。罗曼夫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竭尽全力防御,但却逐渐感到吃力并忍不住嚷嚷起来:“喂喂,你这个疯女人!你这样做的话,说不定我会忙不过来的!” “提赫,出箱。”梅西尔的话音才刚落下,穿着灰色破烂斗篷的人便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随后,提赫的斗篷突然自行掀起,而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斗篷下空无一物。无形但是无比锋利的剑刃无声地割裂了空气,然后将那些密集探来的触手斩断,他机械地反复攻击着,漆黑的血液很快便把他的灰色斗篷变成了黑色。 “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呢!不过说个实话,这个家伙的确很容易被遗忘掉来着。”罗曼夫斜着眼睛赞叹性地吹了一声口哨,他都差点儿这个经常负责做脏活累活的家伙了,有他在的话,自己也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呼······”梅西尔这时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面前可以说是顶天立地的肉墙上了,她缓慢地向前伸长了手臂,然后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我可是‘贤者’之子,血液应该很美味才对?难道你就不想尝一尝吗?” “噗咕!咕噜咕噜······”本来只是像在呼吸一般微微鼓动的肉墙上在梅西尔话音落下后出现了一阵不自然的蠕动,看来梅西尔的血的确对这个恶魔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而很快,像是肥大蠕虫一样身体上长满了金色眼瞳的形体从肉墙中钻出,它应该还算是头部的地方长满了长短不一的看上去相当光滑的墨黑色触手,这些触手此时正蠕动着向梅西尔受伤的手臂缠去。 “噗呲!”与此同时,梅西尔闪电般地探出了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她毫不犹豫地把手直接插入了面前这个恶魔柔软腻滑,仿佛半凝固的液体一般的身体内。而恶魔则在颤抖了一阵之后,开始从梅西尔插入自己身体的那只手开始吞噬,同时空灵忧伤的歌声从它身体下方的那张嘴巴里面飘出。 这首歌让梅西尔陷入了短暂但是致命的幻境之中。 幻境中,梅西尔看见了在床上病逝但是却如同沉睡的母亲和趴在床边失声痛哭的自己,恶魔以艾拉的形象出现在床的对面,用与她外表并不相符的充满诱惑的声音对自己说道:“你就不想再见到自己的母亲吗,背负着沉重罪孽的荆棘女孩?我可以帮你哦,帮你把你的母亲再现在你的面前······” “的确很诱惑人啊,这种事情,无论多少次都是。但是,我知道的,已经离去的灵魂,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的!”眉头紧皱的梅西尔一边厉声对恶魔说道,一边缓缓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于是她眼前地幻境轰然碎裂,在现实中,梅西尔已经抓住了这个恶魔的心脏,所有的肉质在她握住心脏的瞬间,像烧化的蜡烛一样瞬间融化了。 “扑嗵!扑嗵!” 被梅西尔紧紧地握在手中的是一个外壳很柔软但是也很坚韧,像是装着一片璀璨星河下的平静海洋的物体。一团发出了清晰而稳健的心跳声,如同未成形的婴儿一样地灰白色生物蜷缩在其中——这颗心脏如同孕育生命的子宫。 “嘿,下一步应该就是毁掉它了吧?这种事情不如······”稍微喘过起来的罗曼夫从梅西尔后面走过来看到这颗心脏后,他忽然饶有兴致地建议道。毕竟对于一个恶魔而言,同类的心脏可是不可多得的增强力量的道具,要是被浪费了可就太可惜了。 “不,让提赫把它送回死人之国吧。即使是恶魔,也有活下去和赎罪的机会。”梅西尔的决定让原本都准备伸手把心脏拿过来的罗曼夫微愣了一下,随后他颇为无奈地抓着头发,迎着正向这边走来的马戈德里什他们走过去:“之前就说过了,无论你要怎么做,我们都是支持你的······但是这样一个家伙,它可见识过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你说甜的东西吃多了,还有谁愿意吃苦的呢?” “梅西尔,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见梅西尔没事的白莲楠兴奋不已地扑到她的面前,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完,就被梅西尔的几个恶魔们挤到了一边。最先靠近的玛丽一把将梅西尔紧紧地抱在怀里,而里芬柯刻则在梅西尔的身边转来转去,并用自己的两颗头去拱她垂在身侧的手,哼哼唧唧的要梅西尔抚摸他。 “梅西尔,我也要抱你······玛丽姐姐,让我也······” “哈哈,玛丽才不会随便让别人拥抱梅西尔呢!”抱着手在旁边看着的罗曼夫笑出了声。 “哎,过分!”白莲楠跺脚。 “哎呀,既然你那么想要拥抱,我就勉为其难的把自己宽广的胸怀借给你吧!哎呀,臭狗,你居然敢咬我?!” “吼······汪汪汪!” 事情似乎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所有人包括马戈德里什都已经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抱着恶魔另外一颗心脏,在粘稠肉浆中蠕动前进的某个人——这个人是修斯曼特。 修斯曼特并没有被恶魔吞噬掉,因为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在遇到危险时,他和恶魔会互相帮助。 只要有这颗心脏,恶魔就可以继续履行契约。他这不是在袒护恶魔,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跑起来,前面就是洞穴的另外一个出口!通过那里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小镇,带着女儿在其他地方继续生活! 然而,有罪之人是不可能逃过制裁的。 铁色魁梧的人影从空气中闪现出来后,突兀地出现在了以极速奔逃的修斯曼特面前,然后这个人用绝对的暴力抓住了修斯曼特的头发,将他的头按向了坚硬的岩石地面。岩石的碎裂声是如此清晰,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修斯曼特的头颅成了什么样子。 “咔咔咔······” 诡异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家伙活动了一下戴着指甲尖锐的手甲的手,之后便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梅西尔。 “咔······咔······咔······” 等这个人走近后白莲楠才清楚地看见这个身形魁梧而轮廓狰狞的人的真面目:这个人其实是因为穿着造型看上去无比沉重而庄严的甲胄,所以才看上去很高大恐怖。这一整套不知道用何种材料打造的甲胄整体都呈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暗灰色,其表面以蚀刻的手法刻着精美而繁复的花纹,这些花纹既像是某种花卉,又像是狂舞的群蛇,盯着那些花纹看总会让人觉得脑袋深处有什么在骚动,并且花纹和甲胄肩膀部位都用暗蓝色和殷红色的颜料细细的描涂过。而这套甲胄最让人感到可怖的,应该是那个有着狰狞兽角,完全是以某种兽类头骨为原型打造出来的头盔——这个头盔远看简直就是凶兽的头颅。 不过,这套甲胄在胸甲、腿甲以及其他的一些细节上有一些不同于其他甲胄的特征,似乎是在特意突显穿戴者的身形。而且仔细观察,会发现原本应该光滑的甲胄表面刀痕斑驳,似乎是很早就被人穿戴使用了。 “梅西尔,你可真是太大意了。” “龙特娜安,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地方。” “因为老师要我来找你啊。哦,对了,这个给你。”穿着这样狰狞的甲胄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高雅而且自信高亢,如同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骑士。她随手将手中另外一半心脏抛给梅西尔,然后侧过身对着马戈德里什微微颔首:“是很重要的事情,老师需要你们的帮助。” “哎呀,看来契约是不可能再继续履行下去了嘛,好可惜哦!”在龙特娜安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与此同时某个恶魔妖娆曼妙的身影由水珠汇集并凝聚起来:那如白玉一般泛着莹润光芒的身体曲线曼妙且凹凸有致,只是极致丰满的胸口上没有哺育生命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瞳孔巨大的眼睛。其光洁纤长的大腿膝盖以下相当自然的覆盖上一层银蓝色泛着银光的鱼鳞,原本小巧的足指拉长且变得粗大尖锐,指间连接着便于踏水的蹼膜并且同样呈现出银蓝色。无鳞但有灰色斑点的长尾光滑得像是某种特殊的胶体,而她的头两侧鱼一样的鳍生长了出来,从脊背延展至尾部与腰侧的珍珠白色绸带一样的鳍在波动着。 “我和大家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我是代表‘暴食’的贝露赛布(Beelzebub),拉莉莱斯其实是假名哦?”自称贝露赛布的恶魔在向面前的人与恶魔打招呼的同时有些滑稽地将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最终她的手停在自己光滑且像是鲸鱼那样有着整齐而奇异的纹路的腹前:“很荣幸认识您,唯一的贤者之子哦,您的身体还好吗?” “被人鱼所诅咒的有罪之人······”梅西尔看着面前行礼的恶魔,她突然低声说道。 “这次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哦!特别是那边那个带着野兽臭味的红发小姐。”微微眯起那双五个瞳孔密集聚合组成了花的形状的眼睛的贝露赛布在对着梅西尔抛了一个飞吻后,她那由水凝聚起来的身体瞬间像被戳爆的水泡一样“啪”的一声就消失在了空气中,之后一个小小的海螺从半空中落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一枚粉黄相间,非常漂亮的海螺,不过似乎由于年代久远因此满是裂痕。 “梅西尔,那是?”龙特娜安沉声问道。 “初始的七罪恶魔之一,我还以为他们没有从死人之国离开。”梅西尔此时露出了极为凝重的表情,她原本以为那些代表七原罪的恶魔没有到这边来······但目前的情况比她想的更加复杂。 她的罪永不可被饶恕吗? “我命令你们,秘密寻找‘太阳之国’的所在地。” 当被修女带到殿堂的时候,德丽蕾娜还以为是自己偷拿日记的事情被发现了。然而在进入那华丽而肃穆的殿堂后,她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在那里等待着——包括那个让她抛弃了一切,发誓成为修女的男人。 他是现任的教皇,是自己不可触碰的人。 “圣座,关于‘太阳之国’的传闻我也听说了一些。但是仅凭传闻就让您派人去寻找了吗?”对于教皇的命令,他们这些教皇的忠犬本来应该是绝对执行的,但是身为鹰犬团主成员一员的碧德莉特却提出了她的疑问。 碧德莉特虽然是教皇麾下的鹰犬团的一员,拥有魔术师所赋予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她却与鹰犬团其他被教会收养或者买来之后特别选拔出来的孩子不同,她是通过极为严格的考验后,才成为鹰犬团主要成员之一的。 她是一个半精灵。她拥有着和成熟稻穗一样颜色相同的稻金色微卷的长发,翡翠色容易让人想起林中树林的细长眼瞳,精致如同名家雕琢的面容以及不同于普通人的尖耳,这些特征无时无刻都在向周围的人彰显她那精灵的血统。 “这可不是传闻哦,碧德莉特亲。”呈现出阳光一般的金色,足有一个正常成年人手臂的羽毛在魔术师的手中左右晃动着,这片羽毛站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不太真实,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那片羽毛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应该还没有人能够制作出这种逼真的羽毛来的。 “这是某个信徒带回来的,不过他本人在将这片羽毛带回来后不久就失踪了。”阿奇帕德将这片来之不易的羽毛放回到了旁边专门为它所准备的丝绸软垫上,然后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托着下巴,做出了思考的动作:“哎呀呀,他可能是去了那个没有忧愁,没有痛苦的神之国度了。” “神之国度只能有我们创造,其他任何可以被称为‘神国’的地方都是荒谬的!”教皇的话语似乎已经为那个神秘的国度决定了它的未来,或者说是末路——所有的人都应该明白这样一个地方是不该存在的,而且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堪比天国的地方的话,它必将被教皇国的铁蹄踏得粉碎! “碧德莉特小姐。” “你好啊,德丽蕾娜。”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碧德莉特友善地向朝她走过来的德丽蕾娜打招呼,而这时德丽蕾娜才注意到对方的手上拿着一丛还带着清晨露水的白玫瑰——对方似乎是要去某个地方祭奠某人的样子。 “正好,能请你跟我来一下吗?我有事想要和你谈一谈。”碧德莉特忽然的请求让德丽蕾娜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在犹豫了一下后点头答应了。 德丽蕾娜从来没有想到过常年歌舞升平的教皇国会有这样一片安静的地方,因为就算是教堂后的墓园,她也总是能够听到嘈杂的人声和乐曲声从远方飘来,但这里却完全远离了教皇国的喧嚣繁华。据碧德莉特说,这块土地是无数贫民和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人所居住的地方,这里的大多数房屋古老而破旧,像是被遗弃多年的废墟。不过透过破烂的木门和窗户德丽蕾娜还能看见不时闪动的人影——这证明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碧德莉特和德丽蕾娜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泥泞肮脏的道路上,空气压抑沉闷且有一股古怪的臭味,而她们头顶的天空看上去一片灰暗,没有一丝生气。 “因为瘟疫爆发,所以这里的居民一般都不会出门。他们相当害怕染上瘟疫,毕竟染上瘟疫的话,他们是没钱去寻求救助的。” “这里的人······教会不管吗?” “这里是教皇国的阴暗面,神的光辉不会照耀在这些如同畜牲一样的人身上。对教会来说,这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不值得救赎。”碧德莉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德丽蕾娜有些疑惑地问。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否和那些人一样。” 终于,两个人穿过废墟一般密集的房屋,来到了一条河水污浊的河的河畔。这条河流在上游就已经受到了污染,所以等它流到这个地方时,甚至已经不能饮用了。然而这里的居民却只能饮用这条河里的水,即使它浸泡着被强盗或者其他什么人丢弃的尸体和其他一些肮脏的垃圾。 “我的父亲被埋葬在这里,但尸体的具体位置我也记不清楚了。”碧德莉特伸手抚摸自己亲手立在这里的大理石墓碑,然后她缓缓地半跪下来,将玫瑰花束放在墓碑前。在这时,她的眼中流露出了痛苦和悲伤,而明白了什么的德丽蕾娜垂着双手静静站在旁边等待着。 “我去参加教会的选拔就是因为我想得到那笔丰厚的奖金给我父亲治病。当年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而因为我的外貌,所以很多人都说我是说受到诅咒的孩子,会给别人带来不幸,要把我丢进河里,但是父亲却坚持要把我抚养长大······你应该可以想象一个男人带着我这样的孩子,生活是有多么的艰难。如果不是我的父亲的坚持的话,我们是不会相遇的······说不定有些事情也会变得不一样吧?” 碧德莉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扭头看向呆呆站立在旁边的德丽蕾娜,然后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觉得我的故事很悲伤吗,德丽蕾娜?” “什么?我······”德丽蕾娜有些茫然地举起双手,然后她注意到有一点儿温度的水滴落在了张开的手掌上——她居然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了眼泪。 “别像那些人一样成为了披着人皮的怪物,牢记你心里的东西,它们不会让你迷失方向。”碧德莉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语重心长地对流泪的德丽蕾娜说道,“我有罪,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罪,但是他们包括我在内都不敢去承认自己的罪行······德丽蕾娜,你心中所拥有的东西是什么?” “······碧德莉特。”德丽蕾娜在擦干眼泪后说道,“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话······ Chapter Eight 龙与幽灵与魔女的画廊 握紧手中的石碑剑吧, 远古的幽魂在私语呢喃。 睁开你的暗金之瞳吧, 目睹那逝去的亡灵之形。 请侧耳来屏息倾听吧, 这是永恒的诗歌在回响。——前语 “喂,别哭啊,以前你不是不许我随便哭的吗?怎么现在你却变成那个爱哭鬼了?哈哈,其实我真的好开心呢!没想到最后还能和你在一起······我说啊,当时我们在山谷中一起种下的星辰花和郁金香开花了吗?” “别说话了,我马上带你去治疗!”浑身都是粘稠黑血的青年半跪在碎裂不堪的地上,他紧紧抱着浑身洁白仿佛会在这片废墟中发出柔光的少女,血色眼泪从他布满黑铁似的鳞片的眼角滑落,滴在少女逐渐冰冷的脸颊上。他布满了漆黑铁鳞的手抓着女孩瘦弱的肩膀,但是却不敢过分用力,因为这个女孩已经很虚弱了,就像是拼尽燃烧的蜡烛,随时可能停止发光。 这两个人所处的这片废墟原本是古龙们的神殿,通过那些或完整或缺损的立柱隐约可以窥见这座黄金神殿当年的宏大与辉煌,但是墙壁上那些美轮美奂的壁画却透露出来了龙族当年血腥和残暴的统治历史——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但是很可惜万物的契约已经摇摇可危了。 “那边现世的龙种,我有一个办法救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接受吗?”突然从这个青年身后传来了一个充满了自信与傲气的少年的声音,神色黯淡的青年有些迟钝地回头望去,他看见拥有会发光的金色短发的少年正站在身后带着笑意盯着他,在少年身边跟着一个十分高挑的女人。 “只要能够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青年沙哑地说。 “好,那就说定了!我告诉你救那个少女的办法,而你要替我工作。说实话,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的,其实无论换做是谁都能够做到。而我只是要实现那个家伙的遗愿而已,所以需要很多强力的帮手,像你这样的人我非常需要。”少年说着向青年伸出了自己的手,“请多指教了,背弃自身的罪人。” “来来,看一看啊!!来自苏以单的新鲜苹果!不甜不要钱啊!” “来自东方的瓷器!最上等的瓷器啊!每个贵族都爱用!” “珍珠,都在来自人鱼镇最优质的珍珠啊!既可以做项链,也可以研磨成粉食用啊!” “这位小哥需要点什么?”贩卖填充甜蜜糖浆的烤饼的老人抬起眉毛与胡须雪白而浓密的脸看着面前正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的白发红瞳的青年,然后老人和蔼地朝对方笑了起来。不过让这个老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青年不知为何戴着遮掩鼻梁以下的面容的黑木面具,这面具像是制作者刻意要向他人展示佩戴者的凶恶一般在口部刻出了兽类的齿形,再将牙齿的部分涂上了红色,而且青年穿着与周围的行人有着相当显著的不同的服饰:清晰显现出青年就有些肌肉的身体线条的紧身上衣由某种不知名的生物光滑且坚韧的皮肤裁剪与缝制而成,肩膀与手肘处似乎是为了便于行动而没有缝合,在腰侧和一些要害部位镶嵌着漆黑铁一般但并不反光的甲片。细麻布缝制的宽松长裤与上衣之间是带有多个精致挂钩和固定用铆钉的宽大牛皮带,上面挂着不少的布包和精致的小工具。过膝的长筒皮靴上由皮带捆绑固定,可以看见锋利刀片的形状,仿佛染过过量鲜血的暗红色披风边缘破碎。 像是在烦恼什么,所以一直皱着眉头的青年侧身避过了从自己身边抱着婴孩走过的妇人,并随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用皮带固定在后背上被布包裹着的巨大武器,然后他将手中白色面皮被烤成淡褐色的甜馅饼送入拉下面罩后露出的口中。 其实青年面罩下的面容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只是右嘴角横贯的一道伤疤显得面容有些狰狞。 “亚撒,亚撒,这个饼好吃吗?”拥有着过于细绵的奶白色细卷长发,皮肤白皙如同细密牛奶的少女在被她叫作亚撒的青年开始吃饼时就一直紧盯着他,最后似乎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对方吃馅饼的体验,所以她在对方刚刚把饼咽下之后就立刻开口询问对方食用过后的感受,而亚撒则在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很好吃,很甜。” “等等!对待食物亚撒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呢?你不应该说:‘入口饼的表皮酥脆弹牙,与其那热乎乎的甜浆一起可谓是极佳的体验’吗?”瑞吉有些不高兴地跺了跺脚。 “瑞吉,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亚撒一边有些无奈地叹气,一边无视周围路人向自己投来的奇异与好奇的目光,开始继续向前迈步。而那个穿着淡黄色,袖口呈现喇叭状长袍的少女在气愤地跺了跺脚后追了上去:“”亚撒,你给我停下!你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了哦!如果不休息一下的话,你的身体会垮的哦!喂,听我说话呀!我生气了哦!生气了!!” “我知道了,但是你这样可不是在生气啊,瑞吉。”虽然亚撒想尽快完成任务,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因为他不希望这个叫瑞吉的少女生气,再者他也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 亚撒和瑞吉之所以会来到卢克多,是因为要调查这段时间传言很多的“魔女的画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以使用魔力的人和使用魔力的方法,但将魔法禁忌的事情的人就是异端,而所有的魔女都被教国认定为异端。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拉里利和提箱的魔女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一样都是臭名昭著的异端。不过,克洛埃的能力比没有可复生的梅西尔那样可怕,但传言由克洛埃创作的画都有可以实现人们愿望的不可思议的力量,而卢克多这座小镇就是克洛埃出生的地方。传闻中说她用自己的魔力和血作为代价,拜托一个恶魔创造出了一条画廊,并将自己创作的画全部收藏在里面。只要有人进入那条画廊并从中将画作带出,他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但值得注意的是,一个人带出的画作必须要与自己的愿望相符,否则画作将毫无效果。 不过既然愿望实现了,怎么能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呢? 世界上不存在只追求付出的人或物,当你获得了自己追求的物品,必将付出相应的代价。 “亚撒,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不是说好了要休息的吗?”因为生气而鼓着腮帮子的瑞吉跟着亚撒穿过了越来越拥挤的人群,穿过了商品繁多且吸引人的视线与兴趣的街道,又穿过了悬挂着各种颜色鲜艳的布料的布坊,之后她看见了那突然闯入视野内的华美建筑。 那是建立在卢克多的商会建筑,建筑的主体由坚固的大理石和石英石构筑而成,门宇洞口采用的同心多层的圆券结构使得大门出入口看上去风格独特,雕有栩栩如生的奔马与游鱼的大理石立柱支撑着二楼带有精美雕栏的阳台。墙面上是镶嵌彩色玻璃的圆窗与方形凹窗,气势宏大的大门正上方是黛尼奥雅商会的被时钟花和风信子所环绕的银白色独角兽商徽。 “瑞吉,走这边。”正当瑞吉望着那过于浮夸的大门发呆的时候,亚撒呼唤她的声音突然从稍远的地方响起。于是她连忙收回目光追了上去,同时她有些吃惊地发现他们两人居然是朝着商会的方向走。 “亚撒你不是自赎会的人吗?怎么又跟商会扯上关系了?” “我们跟商会并没有直接关系啊,这是门刚刚好旁边而已。”亚撒有些疑惑地斜眼看了一眼脑中思维中永远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瑞吉,然后扭身拐进了商会的奢华建筑和一座其附属的办公建筑之间的小巷。 一般来说,小巷内的环境一般都风评不佳,而这条小巷也不例外。小巷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瑞吉相当嫌弃地用亚撒的披风盖住自己的鼻子,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亚撒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很快他们两人便听见了狗的低吠声,在前方的黑暗中数点幽蓝的光芒亮起,那是由廷达罗斯的猎犬们的眼睛所发出的。 这些外表神似饿死的猎犬,却长着蝙蝠般丑陋的头的怪物,青绿色像脓液一样的物质覆盖着祂们的身体。这些犬吞吐着长有力的猩红长舌,舌头上面水晶一般的碎齿在黑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其实瑞吉与亚撒所闻到的味道是祂们所散发出来的,来自于不可直接窥探到的深渊的气息。 不过,这些一般来说会将人追杀致死的怪物并没有对亚撒和瑞吉发动袭击,而是在围着他们嗅闻一番后又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等那些猎犬完全消失以后,紧张得快要憋死的瑞吉才敢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另一边,亚撒无声地把长披风下伸出的挂着某种生物牙齿手链的手收回。 再继续向前走就可以看见一扇伫立在小巷中的破旧的木门,木门上挂着雕刻着六角燃烧着火焰的六芒星的铜板。停下脚步的亚撒用手指节叩了叩门,然后将手按在门上说道:“午夜恶魔已经出现了。” “驱魔者已敲响了丧钟,亚撒先生。”回应亚撒并且打开门的出乎预料的不是那个过长额发遮住眼眸的羞涩少女,而是半狼人(HalfWerewolf)蜜莉恩。蜜莉恩她是当今比较罕见的狼兽人与人类的混血儿,其实说实话就是一头可以直立行走的英武白狼。在早先的某件事中,她不幸失去了半只左耳和右眼,所以她总是用额头的毛发盖住被牛皮眼罩遮掩的完全被烧毁的右眼,而脑后微卷的毛发则被她用稻绳相当随意的捆扎成一束。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蜜莉恩是半狼人,但她毛发覆盖下的身体曲线依旧美妙,甚至带着些坚实的肌肉,这使得她看上去迅捷而飒爽。而在通常情况下,蜜莉恩只会穿着自己拿以黑色与蓝色调为主,袖口呈现喇叭状的长袍,而且她只穿着右边的袖子,并大胆露出自己左臂与裹着绷带的身体。 “吼吼!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近段时间过得如何?有没有邂逅漂亮的小姐啊?”蜜莉恩在豪爽大笑的同时从绣有欧石楠与常春藤花纹的腰带上将银制的烟管取下来,开始往里面填充碎烟叶和碎薄荷叶,之后她相当熟练地用打火石将烟点燃并把烟管咬在嘴中:“小子,你还对那个抱有希望吗?其实说个实话吧,咱完全不信任那家伙。你应该知道,这个世道能够相信的人并不多,嗯,也许你就是可以信任的那一个吼吼。” “但是她的确还在我身边。”因为讨厌烟味而不住皱眉的亚撒一边低声说道,一边将一卷羊皮纸递到蜜莉恩面前。 “哎呀呀,你这是又解决了一个吗?是‘高礼帽愚特公吗’?你这小子,这可是中上级的大恶魔呢,真厉害吼吼!”蜜莉恩颇为吃惊地将羊皮纸接过并展开扫了一遍之后伸手大力地拍了拍亚瑟的肩膀夸奖道,“咱要是去的话,估计得费不少力气呢!你可真是了不得啊,仅仅一个人就把那家伙打倒了!” 猝不及防的亚撒被蜜莉恩打了个趔趄之后有些不悦地推开蜜莉恩的爪子:“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一个人!她一直在我身边!” “抱歉抱歉,咱忘记了!”感觉到颇有些尴尬的蜜莉恩在抓了抓脑后的毛发之后,她冰蓝色眼中的柔光立即被严肃与冰冷所替代。之后她低下头将嘴吻凑到亚撒耳边低声说道:“别忘了,尘土和灵魂最后都会离你而去,早一点放手对你和她都好。” “我知道,但这是我和她一起选择的。”亚撒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瑞吉跟在他的身后对靠着门框抱着手臂的蜜莉恩挥手告别。 待到亚撒从视线内完全消失之后,蜜莉恩将叼在嘴上的烟管拿在爪中,然后仰头缓缓地吐出了带着薄荷香的烟气:“你应该去趋向光行走,免得黑暗临到你们。灵魂的味道,可是会吸引不洁的哦,亚撒先生。” 离开了小巷之后,亚撒在黛妮奥雅商会附近的旅店通过自己自赎会驱魔组织成员的身份得到了宽大而舒适的住房。虽然自赎会是由民间自发成立的祛除从死人之国逃出的恶魔以及世间不洁之物的组织,但是它却与大大小小的商会之间有着不小的联系。有时商会的商人们会在出行时可以聘请自赎会的成员跟随,以保障商会的安全。 要成为自赎会成员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能打赢自赎会的任何一个成员,但怎样才算打赢,要看被挑战者的标准。当年亚撒在申请进入自赎会的时候,挑战的是全组织被公认最强的女人。在几番苦战之后,他终于得到了那个女人的认可,并且得到了那串手链。 没有那串手链,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到达自赎会的总部,普通的成员是没有资格去那里的。 “瑞吉。” “怎么了,亚撒?” “你后悔了吗?明明你应该早就归去了,结果却以这种姿态活着。” “没关系啊,毕竟亚撒你需要我啊!如果我不在了,亚撒你不就是孤身一人了吗?”蜷缩在亚撒怀中的瑞吉一边温柔地说道,一边抬起了自己那双眼部轮廓稍圆的暗金色眼瞳,之后她伸出自己手指纤细的手放在对方的侧脸上:“我很开心哦,还能陪着你身边。” “我也是,瑞吉。” “晚安。” “嗯。” “呵呵呵呵······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啊,因为我们这个族群就注定不能和你们这样的不纯种在一起!这是命运所注定的!!”因为狂笑而五官狰狞扭曲的银发男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他捂住伤口的手的手指间粘稠的黑血涌出,染湿了他华丽的衣衫。原本他肩膀处窄袖上翼形和新月形的布料被撕成了条状,裙摆相交接的垂片也碎的一塌糊涂,而那些碎片正插在亚撒的脊背上。 双方以肉搏的方式获取了各自攻击的机会,但谁能抓住这个机会还很难说。 如果这家伙能露出破绽,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亚撒那双红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炽热的火光在他的眼瞳深处闪动着。突然那火光中出现了一个他极为熟悉的身影:那是以先祖的骨骼作为武器,对她的兄长发动袭击的瑞吉。尖锐的龙骨和瑞吉锋利的牙齿一起进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咬紧牙关的瑞吉从男人的肩膀上凶蛮的撕扯下了一块肉,鲜血喷涌,被用力推开的瑞吉胸口被凸出地面的骨锥刺穿,与此同时,男人的心脏被亚撒布满铁鳞的手洞穿。 “······这下完蛋了······呵呵,你这个局外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众生的契约要被打破了,世界的终焉很快就会降临!你这个伪善者很快也会死去的,我会在那虚无之地等你的。”口中不断涌出黑血的男人在说完这番话后,他紧抓着亚撒的那只布满了半透明青灰色鳞片的手便垂了下去,而那双充满了杀意和仇恨的眼瞳中的光芒也熄灭了。 亚撒丢下这具尚未冷却的尸体,然后打断骨锥将瑞吉抱住——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她从家族的战争中解救出来,然而所付出的代价他压根无法承受。 他只是想帮助自己在乎的人,但是却失败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不,不对,他成功挽回了,把······作为代价。 浑身冷汗的亚撒猛地从床上坐起之后抬起头来,结果他看见的是在黑暗中闪着森森寒光的骑士剑,丝丝雾气从剑刃上溢出然后迅速消散,使得这柄剑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拿着这柄剑的是一具完全由黄金打造而成的骑士盔甲,带着尖锐长角的头盔在那眼窝的位置上镶嵌着精心雕琢过的蓝宝石与红宝石。身体因为紧张而瞬间紧绷的亚撒将身体蜷缩,后翻避开了盔甲骑士刺下的剑,然后他双腿猛蹬墙壁从盔甲斜侧滑过,并在同时伸手抓住了自己靠在床边的武器。 包裹武器的布匹滑落,露出了其下足有半米宽两米长,材质不明的巨剑。在剑面上树根一样交错纵横的凹槽蔓延,破碎的剑刃和布满裂痕的剑身证明这柄剑年代久远。而这柄剑的剑柄其实就是融化的铁水冷凝而形成的,就连柄的形状都极其不规整。但就是这样一把明显不是出于名家之手的怪剑却锋利得不可思议,双手持剑的亚撒很轻易地将盔甲拦腰斩断,之后他半跪下去查看那具盔甲的状况,结果却吃惊地发现被自己斩断的盔甲正在化为雾气消散,只有那两枚宝石还保留着。 “亚撒,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那么吵?”睡在床的另一边的瑞吉这时终于醒了过来,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顶着完全炸掉的毛发从床上坐起。而她所看见的景象是满房间羽毛乱飞,单手持着巨剑的亚撒正低头观察手中那两枚宝石。 “这宝石是从哪里来的?好臭啊!”本来想要凑近观察的瑞吉被宝石所散发的臭味恶心了一番,于是她捂着鼻子向亚撒发出了抱怨:“什么鬼味道啊,难闻死了,像是发酵腐烂的灵魂和地下污水混合的味道!!不行了!我要出去透气了!” “等等,瑞吉,你能够找到这东西的源头吗?” 亚撒并没有从手中的宝石上闻到什么气味,但是瑞吉却闻到了,那么就说明刚刚的盔甲骑士一定与魔女的怪画有关联。因为那些怪画会吞食持有者的灵魂,然后将持有者的灵魂永远囚禁在画中,作为实现下一个持有者愿望的力量,灵魂所残余下的东西则会变成怪画的一部分。也正因为如此,怪画的内容才会越来越丰富,色彩会变得越来越鲜艳。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同时,注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嗯,我是闻得到,但是我不想去······” “瑞吉,万一有人因此死掉的话,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知道了,往这边走。”听到亚撒那番颇为严肃的言语后,瑞吉脸上的睡意全消,之后她从床上跳下穿过了旅店还算厚重的木门,而亚撒则在低声吟咏了几句什么之后持剑推门追了上去。不过出乎他的预料的是,那幅怪画居然就在狭窄走廊尽头的储物间墙壁的夹层内,而那副画上画着刚刚袭击他的盔甲骑士和一片玫瑰花园。在玫瑰花园后有一座彩色的高塔,塔顶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人的剪影。 “这幅画比刚才那两块石头还臭啊!亚撒,你打算怎么做?”瑞吉捂着鼻子伸出手戳了戳那幅似乎因为年代久远,所以才显得颜色暗淡的怪画,之后她在亚撒的眼神鼓励下有些犹豫地把手平放在那粗糙的画纸上:“远古之石叩响,高山之林歌颂,吾祈愿被诅咒的灵魂,就此归去。” “滋滋滋······”当瑞吉吟咏出声的同时,她覆在画纸上的那只手底发出了夺目的白光和细碎的电花,之后便是极细微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托着画作的亚撒隐约间可以看见有半透明的影子从画作中飞起,然后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瑞吉在将画作中尚未被消耗的灵魂释放出去后,她便将刚刚放在画作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调整自己变得混乱的呼吸,然后她垂下眼睛用很小的的声音说道:“这幅画的名字是《守护玫瑰园的忠诚骑士》。这幅画最初被送给一个乐善好施的商人,在夜间画作里面的骑士会出现,替那位商人守护财物。不过,后来这幅画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在夜晚就会杀死靠近它的生物的怪画。” “过多接触那些灵魂的话,你的灵魂会发生变质的,多考虑一下你自己吧。” “没事没事,不是有那块石碑在的吗?”瑞吉不太在乎地对亚撒吐了吐舌头,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竖起了右手的食指,“对了,对了,这幅画的主人就是这家旅馆老板的祖先呢!也许这家旅馆的老板能做到些什么,要去问问看吗?” “嗯,我知道了。”亚撒紧盯着瑞吉直到她低下头之后才颔首应答道。 天亮之后,亚撒便带着瑞吉去拜访了居住在小镇边缘那颇为奢华的楼房中的旅店主人,福瑞?罗杰琳。没想到这个男人年龄并不大,却已经有三、四个孩子了,而且妻子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由于是以拜访的名义前去的,所以亚撒也就不能一见面就询问对方问题,于是他便接受了福瑞共用早餐的邀请。 黄油煎制的培根肉片,从集市上买回带有谷粒的新鲜面包,以及从自家养的奶牛那里挤起来的牛奶,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装修古典而优雅的餐厅,空气中有种名为“家庭”的味道。 “大哥哥,把培根肉放在面包上一起吃会更好吃哦!”压根儿不害怕亚撒奇异的装扮,大胆坐在他身边的是福瑞的小女儿佐伊?罗杰琳在小声说话的同时将自己盘中的培根肉放在切成片的面包上一起吃了下去,随后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幸福的红晕。 虽然很不想吃,但是亚撒怎么说也不能拒绝这家人的盛情。于是他手伸到了脑后摘下了自己的黑木面具,然后将放上了培根肉的面包送入口中。 “啊呀!被亚撒嘴角狰狞的伤疤吓了一跳的佐伊立刻躲到了正端着煎蛋上来的母亲身后,而被女孩儿不礼貌的举动气到的瑞吉正想开口呵斥,但却被亚撒用眼神制止了。 “亚撒,那个小孩子明明!!” “很抱歉吓到您了,小姐。”亚撒无视了用手捶打自己手臂的瑞吉,他走到了躲在她母亲身后怯怯地看着自己的佐伊面前半跪下来,“这道伤疤是一个教训,小姐。您以后可别在脸上留下这种东西。” “很痛吗,我最怕痛了!上次手被割伤的时候,我就哭了好久呢!” “受伤的时候当然会疼,但是身体上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的。在这之后就不会再痛了,你要摸摸看吗?”亚撒说着拉起了已经没有那么害怕的佐伊的手,让她触碰自己脸上的伤口,而佐伊在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地碰了一下:“不痛吗?” “已经愈合好久了,不会再痛了。” “那你已经有很多故事吧,能不能讲给我听呢?”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不过我不太会讲故事呢,希望小姐您不会嫌弃。” 亚撒果然还是一个温柔的人呢。背着手看着这可以说是温馨的场景的瑞吉默默地笑了笑,之后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栋建筑物内弥漫着只有她才能闻到的极为恶心的腐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其实不只是气味,瑞吉眼中所见的完全是一幅极为怪诞的景象,无论是地面、天花板、吊灯还是家具,全都是由脉络清晰的血腥肉团所组成,其中还掺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眼睛,有时候那些肉团之间开裂,露出布满利齿且颜色更加猩红的嘴巴,布满肉疙瘩末端分叉长舌舔舐着走过的每一个佣人,似乎是在品尝她们一般。 真的是一个相当糟糕的地方啊,明明是守护人的地方,却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地狱,如果能早一点儿离开就好了。感觉有些有些无聊的瑞吉选择无视那些在墙壁、天花板、家具上蠕动的眼睛,开始寻找周围是否有比较明显的画作,然而她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于是只有耐下心来陪着亚撒,等这家男主人更衣出现。 但愿对方不是什么嘴里什么也套不出来的家伙吧,这样的话,事情恐怕就变得麻烦了。 正当瑞金努力思考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躲在大厅悬挂的布幔后,比自己膝盖稍微高一点儿,一头栗色卷毛,满脸雀斑的小女孩,而且对方似乎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的样子。所以她干脆就叉腰走了过去,然后在对方面前蹲了下来:“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不应该去那边吗?” “‘那边’是什么地方?而且我叫伊洛蒂,不叫‘喂’,老太婆。”虽然这个女孩子长相很可爱,但是说话却一点也不礼貌。瞬间感觉到极其火大的瑞吉在脸色阴沉下来的同时一拳头敲在了伊洛蒂的头上,“我的年龄的确不小了,但是你这个丫头也没有资格叫我老太婆!” “唔······老太婆欺负小孩啦!好疼!!”被瑞吉的凶相吓到的伊洛蒂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哭起来。 “哭,哭有什么用?反正也没人听见你的哭声!对了,你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实现的事情?为什么不离开,待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哦?”被伊洛蒂的哭声吓了一跳的瑞吉有点慌张地想要安慰她,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在想了半天之后才开口询问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了。谁都看不见我,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无论我怎么叫都没有人理睬我。后来我就看见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孩子,他们就很少再为我哭泣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伊洛蒂带着哭腔说道。而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瑞吉努力思考了一下,之后她拉起伊洛蒂的手,然后认真地对她说道:“你放心啊!瑞吉我可是很厉害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龙族呢!等到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带你出去!” “真,真的可以吗?可是如果我走了,爸爸妈妈会怎么样?他们还会想我吗?” “不用担心,其实你的父母一直很思念你,那个孩子也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有命运的联结,所以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忘记你的。而且我跟你说,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不必感到悲伤,因为这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 “嗯,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一个大人。不过,其实你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呢,但是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会来帮我的。”伊洛蒂在听到瑞吉的话之后露出了软软的笑容,之后她握紧了瑞吉的手,并指向了某个方向:“这件事情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哦,在那个房间里面藏着坏东西。爸爸每天都看着它,然后给它喂血,所以我想请你把那不好的东西带走。” “我希望我家里的每个人都好好的,就算我不在了一样,就拜托你了,姐姐。” “瑞吉,我们该走了。” “哎,去哪里呀我们?”等瑞吉回过神来的时候,伊洛蒂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布幔后消失了,而不知道何时亚撒站在她的身后,向她伸出一只手:“这家男主人正在花园等我们,估计有些事情我们也可以知道答案了。” 这座豪宅的后院是一片美丽的花园,这里除了种植着一些常绿的植物外,还培养着各种颜色艳丽的花卉。不知是什么原因,本不应该在同一季节的盛开的花朵都在这座小小的花园的竞相开放,亚撒有些茫然地站在绣球花的花丛中向着四周张望,结果他看见了正背着双手俯下身体去嗅闻繁密花墙上的蔷薇的瑞吉——那个曾像个毛团子似的孩子已经足够美丽和优秀了,就像是灿烂开放的白色雏菊。 “哎呀哎呀,真是让客人您久等了,我就是这家的主人,福瑞?罗杰琳。”不多时,这家穿着平民干农活时才会穿的粗布衣服,面容算不上英俊,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好感的男主人福瑞就从花墙后走出,他在靠近亚撒的同时向他友善地伸出了自己有些脏的手。 “亚撒,我看见他刚刚······你别握那只手啊啊啊啊啊啊!!”在瑞吉的尖叫声中,亚撒犹豫了片刻与福瑞握手——握住了那只不久之前沾上过粪水的手。 “说实话有很久都没有客人来拜访我了,上次有人来找我讨要怪画还是在五年前呢,哈哈!没想到当年传出去的消息现在还有人知道。”福瑞一开口说出的话瞬间引起了本来打算直接提问的亚撒与瑞吉的警觉,两个人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亚撒才抱臂冷声问道:“这么说的话,你能帮我找到‘魔女的画廊’?” 五年前有人找过他,那么现在听到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其实我只能找到入口,但是你能不能够出来就要看你自己了。之前来找我的人基本上都安全出来了,所以我想你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福瑞在说到这里时叉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不顾自己的手可能会沾上异味这种问题了,之后他皱眉想了想:“其实吧,也曾经有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的,但是这也只是少数情况。你也知道,有了欲望的人为了达成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都是早就决定了的,我们没有办法反抗。” 所以呀,好好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就好了吗? “既然你知道‘魔女的画廊’里面很危险,那为什么你还要把人送进那种地方呢?你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和那些污秽之物做交易,好得到通过正常渠道得不到的东西?”巨大而闪着诡异光芒的剑影闪过,飓风瞬起,绣球花连叶被斩断后又被风吹散,福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亚撒用他那柄怪剑抵住了喉咙。眼睛发出慑人光芒的亚撒因为愤怒而表情扭曲,站在他身边的瑞吉有些惊慌地攥住他的袖口,然后小声说道:“你冷静一点啦,亚撒!这个人的灵魂还算是干净的,只是······被怨恨缠绕着呢。嗯,你知道的,怨恨是很可怕的。” 苦涩的、辛辣的、带着血腥味的怨恨来自于每种生物的灵魂,怨恨会一直紧缠着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然后给那些人带来疾病。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怨恨,但是站在瑞吉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的怨恨已经形成了人脸的形状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人类就会因为沾染重病而死吧?虽然如此,他也不完全是个恶人呢。 “这位先生,你冷、冷静一下!!我真的只是把他们带过去而已,这都是他们自己要求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也劝阻过他们,但是毫无用处啊!”被亚撒可以说是恐怖的表情和极端危险的举动吓得跌倒在花丛中的福瑞额角渗出冷汗,这时他也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怪画了,“我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情那种行了吧?!请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只要你带我找到魔女的画廊,然后把见到我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忘掉,我就会放过你。” “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也得保证不伤害我和我的家人,派人来也不行!” “哎呀呀,这家伙好像把你当成教会的人了呢,真是······嘿嘿!” “闭嘴。”在瞪了一眼露出坏笑的瑞吉之后,亚撒扭动手腕收回了自己的大剑,然后伸手把福瑞从地上扶了起来:“抱歉,刚刚是我太过激动了,因为你说的那番话跟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说的话很像······” 那个人是他的朋友,瑞吉的兄长,最优秀的商人,最狡猾的骗子。他成功欺骗了太多的人,最后也造成了自己的悲剧。 但是那都是过去了,现在谁都还在。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Chapter Nine 画廊之战 亡灵的私语指引着那些人前进,前方是黑暗还是救赎?——前语 卢克多虽然是一个小城镇,但热闹程度却也不低于那些大型的城镇,排列整齐的灰石房屋和悬挂于建筑之间的彩色丝绸,风拂动这些丝绸时会带起清脆的铃响。建造在以石料为主的坚固建筑上的是具有艺术风格的浮窗,热闹的街市两边的商铺基本上用木架、毡毯与少量的石头搭建而成的,因为这样的商铺即稳固又方便商人收捡,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话,店主与行人也不会被砸伤。而且卢克多的中心有远近闻名的黛尼奥雅商会在,所以这里汇集的商品相当丰富,瑞吉一路走过来都很少看见重样的商品。 如果能够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话,说不定就能好好看看这些东西了,而且刚刚卖烤鸡腿的那家看起来相当不错的样子,应该让亚撒买来尝尝······但是现在还是得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啊,真的是太可惜了。瑞吉虽然很想让亚撒代替自己好好尝尝那些色香看上去都十分不错的美食,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所以这些想法就先放一放好了。 据说魔女的画廊只会在没有月亮的午夜后出现,而这个入口纯粹是当年福瑞的先祖凑巧发现的。说起来可笑,谁会相信一座被废弃的钟楼的墙面上那小孩子随意涂鸦出来的门就是画廊的入口呢? 在前往魔女的画廊之前,亚撒逼迫福瑞交出了他拥有的所有怪画,其中包括《幸福之家》、《春神的花园》、《忠实的奴仆们》,并当着他的面将怪画净化销毁。现在福瑞的家人正在旅馆内暂时居住,而福瑞本人则负责给亚撒和瑞吉带路。 福瑞在带着亚撒去卢克多另外一边郊外的废弃钟楼时,不断地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魔女的怪画安然的度过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但是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危险的人,而且他感觉到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了搞破坏才到来的。 与福瑞并肩行走的亚撒如果有读心术的话,估计他应该会赞同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评价,因为他曾经为了追杀一个上级恶魔,把那个恶魔藏身的城镇给摧毁了,但是那个时候具体死伤了多少人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还记得当时瑞吉的表情:惊恐,悲伤,还带着一丝的愤怒。 “亚撒,如果不得不战斗的话,就请你控制一点儿吧?毕竟这里很靠近城镇,如果要用全力的话,这里也会变得跟那时的一样的。”稍微有些紧张的瑞吉抓住了亚撒的手臂,她当时只能看着暴怒的亚撒对着整个城镇发泄怒火,最终将那只恶魔杀死了炽热的龙息之下。即使那是一场胜战,但是在她的眼中,也无异于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抱歉,但是我没有办法······”亚撒有些愧疚地垂下了自己的眼睛看着比自己矮许多的瑞吉。即使没有感觉到她的体温,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温暖。而很快,亚撒注意到脚下的杂草与石块逐渐变得多了起来,于是他再抬眼看向前方,那墙壁大片缺失,吊着巨大铜钟的圆顶已经消失了大半个的钟楼在黑暗中矗立。单看影子的形状,那座钟楼仿佛某种恐怖而巨大的怪物。 “原本这个地方是流浪者的聚居地的,但是后来因为老有人消失,所以就没有人再敢去那里了。当年我先祖也是一个流浪者,他无意间在钟楼积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木门,木门下是狭窄但很长的阶梯。而阶梯通往位于钟楼地下的房间,那里有一张不知多少年前放置的床和与墙壁相连的生锈铁镣,还有一双用鲜血画在墙壁上,看上去像小孩儿涂鸦的门。那扇门就是可以通往魔女的画廊。”福瑞一边对身后的亚撒说着,一边用早就准备好的扫帚扫开了钟楼内地面上积累的灰尘和落叶。其实相比于灰尘,还是那些落叶更烦人一些,这些将根须深深植入墙壁的藤蔓植物总是不停地生长着,而在这种鬼地方也没有进行清扫,最后落叶甚至会堆积过人的脚背。 在将所有的落叶和灰尘扫到一边去之后,三个人终于看见了地上那扇仿佛是人画出来的木门,面无表情的亚撒半跪下去拉住木门的铜环,然后直接单手用力将门从地上扯了起来:“好,真是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还有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好······好的!那我就先告辞了,祝你平安归来!”在听到亚撒的话之后,瞬间感觉到轻松福瑞丢下手中的扫把转身就跑,他飞快地从背着手的瑞吉身边跑过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晚上郊外会有游魂呢,那个人不会出事吧?”瑞吉望着福瑞离开的方向问道。 “走吧,最后这个人怎么样就和我们无关了。” “嗯,好的!我们走吧!” 亚撒和瑞吉一同将手放在了那石墙表面以鲜血画出来的门扉上,之后他们两个人就逐渐地陷入了那看似坚硬的墙壁之中,就像陷入了冰凉粘稠的稀泥中一样。 魔女的画廊吗?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在视线完全变得黑暗之前,瑞吉的脑中闪现出了几个问题,近段时间她一直跟着亚撒到处去搜寻克洛埃的痕迹。听说了关于那个怪画的魔女的传闻:在传闻中,人们将这个魔女描述成了一个丑恶的老妇人,她用自己会吸食人血的锋利画笔插入人的脖颈中汲取鲜血,然后用那个人的鲜血来完成画作。通过鲜血完成的画作,会将被汲取了鲜血的人的灵魂囚禁在画中,然后利用灵魂的力量可以实现持画者的愿望。 “哇!是一条狗呢,而且是一只胖胖的狗!还可爱!”当视线清晰起来的时候,瑞吉首先看见的是一只白毛肥胖的大狗,于是她相当激动地抱住了这只毛球似的,身形有些虚幻的大狗,而这只大狗也相当友善地对她摇晃起了自己面包卷似的尾巴。 “狗?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狗?”早就将自己的巨剑横在身前,做好了被袭击的心理准备的亚萨颇为疑惑地看了一眼在瑞吉怀里哼哼唧唧的白狗,然后他单手持剑开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现在他们两个人身处的地方凭他的语言水平的确很难形容,粗略的来讲,就是和他之前暂居的旅馆一样的狭窄的长廊,木质的地板和墙面早已经腐朽不堪,甚至生长出了暗绿色潮湿的青苔和颜色艳丽的蘑菇。头顶只是仿佛无边的黑暗,淡淡灰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让本就死寂无声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与阴森起来。脚下的木板只要稍微用力践踏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这让亚撒怀疑自己脚下的这片木板随时会塌陷下去,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因为他发现木板下其实是坚硬的黑色石材,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误以为脚下是黑色的虚空。 “亚撒,亚撒,这条狗狗跟我一样是弥留者哦!!” “嗯,我知道了,但是别管它了,我们得在早晨来临之前抓到‘魔女的画廊的根源’。”亚撒现在已经懒得思考那条狗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现在只想立刻把这个诡异的地方彻底地毁掉,免得还有一些不要命的人请来带走怪画,然后因为太过贪婪而被被怪画杀死,成为怪画的一部分,再去害死别的人。 在黑暗中,亚撒原本是血红色的眼睛变成了暗金色,同时令人恐惧又满含暴虐的光芒从他的眼瞳中亮起,他身边抱着那只站起来比她自己还高的白狗的瑞吉在皱了一下眉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好,我来带路。” 在此之后,瑞吉和亚撒一言不发地沿着仿佛无尽的走廊向前,而突然,亚撒注意到身边的木墙上开始出现各种画工细腻但颜色灰暗的画作。这些画作有描绘动物的、也有描绘人类的、还有描绘就算活过悠长岁的他也未曾见过的怪物的······这些画似乎都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在木制的画框内自己活动着。 亚撒停下脚步用手指摩挲其中一幅精灵少女的画像,然后他看见画中金发绿眸的精灵少女用手中的百合花束遮住了脸,然后羞涩地避开了他放在画上的手指。 “真是不可思议······”亚撒望着怪画喃喃道。 “怎么了?舍不得毁掉这些画了吗?嘛,也是呢!一个人类的孩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了,而且一看就知道,这里所有的作品应该都是她花费了很多时间才创作出来的吧?”本来是在前面带路的瑞吉在展开双臂原地打了个转之后,背着手盯着正在仔细欣赏那些怪画的亚撒,最后她歪头说出了真心话:“其实吧,亚撒······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怪画交给自赎会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处理······” “瑞吉,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无论这些东西对他人到底是不是有害的,它们的本质永远是恶。所以,为了避免这些东西对他人造成伤害,我们必须得消灭它们。”亚撒一边沉声说道,一边顺手拍了拍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的瑞吉的头,之后他紧皱起眉头注视前方。突然,他被那条一直紧跟着他们的白狗发出的吠叫声吓了一跳,于是他立即抽出了绑在大腿上的刺刀横在自己的面前。 “亚撒,我觉得我们还是绕道比较好,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但瑞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前方的黑暗中似乎藏着什么让她这个龙族都感觉到恐惧的东西——那是蕴含着巨大的恶意,也许不可言状的怪物。 这条长廊其实还有许多的分叉,而且瑞吉能够感觉到这条道路最终只会通往一个地方,也许那里就是她和亚撒所要追寻的根源吧?不过亚撒会听她的话,然后选择绕路前行前进吗? “从其他的路走也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绕路吧。我感觉的确有点不妙。”同样有些不祥的预感的亚撒在权衡了一下绕路的利弊之后,果断地决定放弃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毕竟要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战斗对他来言很困难,而且他要尽量保存体力,以防不备之时。 原本打算带着亚撒绕路前进的瑞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长袍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拉了拉,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结果发现是那条被他们两个人彻底无视的狗。在犹豫了一下后她蹲了下去,然后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们吗?嗯嗯,我知道了。亚撒,这条狗好像要给我们引路呢!你要相信他吗?” “在这种地方会出现一条狗明显不太对劲,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虽然亚撒觉得这条狗很可疑,但是又觉得能从它身上得到些什么线索。于是他决定跟着这条狗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对了,亚撒这条狗告诉我它叫吉米呢!所以我们就不能狗啊狗的叫了!” “管他的呢。” 吉米的爪子拍打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它那如同棉球一样的尾巴在亚撒和瑞吉的视线内欢快的摆动着。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走长廊内的画作已经完全突破了画框的限制,开着彩色玫瑰的玫瑰树肆意伸展银色的枝叶,在墙面上茂盛的生长着;从画框内涌出的灰蓝色章鱼触角上布满了湿润的眼珠,这些眼珠在转动时发出古怪的声响;长着鸟儿的羽翼与鼠头的兔子挎着大包从他们的头顶旋转着飞过;地面生长着暖橙色的苔藓和地衣,踩在上面就如同踩在松软厚实的地毯上一样。 瑞吉伸出手接住了半空中飘落下来的半球形的金色花朵,在她的正上方是一棵发出了柔和金光的树。不,准确的来说,是生长在树上的那些形状为半球形的花发出了光芒。 正当瑞吉感叹那些花朵的美丽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手背一阵疼痛,于是她下意识地将那朵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花甩开来,然后吃惊地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皮肤消失了。不过伤口并没有流血,因为她的皮肤下面什么也没有——毕竟她是早已死去却被石碑的力量束缚在亚撒身边的幽灵,幽灵是不会流血的。 那朵被瑞吉甩开的花收回了从绒球形花蕊内探出的透明鱼骨状的触手,然后蠕动贝状的花瓣重新飘飞起来。额头冒起青筋的亚撒一把捏住了这只伪装成花的小怪物,然后用力握紧拳头,接下来可以明显的看见绿色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滴落。 “你没事吧!?瑞吉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儿!你应该知道这种地方东西不能乱碰的吧!”亚撒随手甩开了手上怪物的残骸之后伸手拉住了瑞吉受伤的手,而瑞吉则不太高兴地鼓起了脸颊,之后她伸出手抓住了那棵树垂下来的树枝。她在将那根与自己的头顶距离只有几厘米的树枝握在手中时,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其异常粗糙的树皮所带来的摩擦感,翘起的尖锐树皮就这样陷入了她的皮肤,随后她猛的睁大眼睛。于是在一瞬间,被她握在手中的早已死去,变成了怪物们居住的巢穴的树枝连同整棵枯树一起凐灭成粉,那些还未反应过来的怪物则一只接连着一只的爆炸开来。 “消气了吗?消气了我们就继续走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亚撒用自己的斗篷挡住了从天空落下的绿色浆液,之后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伸手把瑞吉推倒,而他自己则后退让后背腐朽不堪的墙面紧贴。一道惨白的影子从亚撒的面前极速掠过,同时这道影子扯走了他的披风并将其撕成了碎片。 在这个袭击者落地的一瞬间,亚撒手中的刺刀就已经飞刺过去了,随后便可以听见嘶鸣和刀刃刺入腐朽木头的声响。那只被刺刀钉穿的是一只惨白的成人的手,在手腕的断口处数只狭长的眼睛拥挤在一起蠕动着,五根纤细的手指上银白色的硬毛与锋利的倒钩生长,内部尖牙呈现出圈状的口器连同其内的各种内脏一同被刺刀贯穿。紫色的体液在地上流淌,然后渗入了腐朽潮湿的地板中。 昆虫足肢在地上摩挲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从前方黑暗中传出,趴在地上的瑞吉警惕地抬起头来,结果她看见了那些手蛛眼睛发出的红光:“那个亚撒,要不我们先······” “你呆着别动,我来解决!同样注意到那些靠近的怪物的亚撒双腿微曲后从瑞吉的上方越过,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她的面前。在跃起的同时,他的嘴里似乎在快速地吟唱着什么,当双脚落地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有炽热的烈焰在翻腾了。 “亚撒,不要这么!!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怪画呢,而且你这样子很有可能把整条走廊给点燃的!!亚······”表情由惊讶转变为惊恐的瑞吉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阻止亚撒发动那与火元素有关的魔法,那缠绕在他手中的火焰就已经化为火龙冲出并且逐渐地变大,最终由火焰组成的巨大漩涡将他们两人面前的长廊瞬间填满。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那些活过来的怪画、如浪潮一般朝这边涌来的手蛛们连同整条长廊瞬间在火焰中变得扭曲起来。 不过下一秒,夹杂着大量银色鳞片的鱼类、发光的磷虾、颜色斑斓的螃蟹海星、各种形状的海藻的深蓝色海水便扑灭了这条愤怒咆哮的火龙,然后将猝不及防的亚撒和瑞吉淹没。 “破坏画廊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行的,这是主人留下的珍贵的遗产,伊丝塔一定会保护好画廊的······如果你们在做这种事情的话,我会立刻把你们赶出去。”头顶的水面传来的少女清脆的并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忽然发现在水中依旧可以自由呼吸的亚撒抬起头来,结果他看见了一个少女正以看臭虫的目光俯视着自己。 这个在水面上站立,将亚麻灰长发高高束起的女性以金线精心缝上的波浪和水瓶花纹的海蓝色长裙的裙摆在空中翻卷,如果是普通人第一眼看过去,一定会觉得这个少女英姿飒爽吧?但是对于亚撒来说,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的样貌与年龄并不是让他手下留情的借口,而且他很清楚的知道对方并不是人类,因为人类无法使用这么强大的魔法。 “亚撒,对方并没有敌意。”瑞吉从地上爬起之后按住了身体紧绷,即将暴起的亚撒的肩膀,然后她瞅了一眼身边那条不断对那个女性兴奋地摇着尾巴的吉米,转头对自称为伊丝塔的少女说道:“这位小姐,我们是想要解放被囚禁在画中的幽魂和保护怪画才来到这里的,所以请你不要动手。” “解放?你不知道正因为有灵魂蕴藏在其中,所以怪画才会活过来吗?而且如果没有了灵魂,这些怪画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还有我不是小姐,你眼睛瞎了吗?我有喉结没有胸部啊!”伊丝塔感觉到颇为羞恼的同时一脚跺在水面上,于是他连同原本高过两人头顶很多的海水一同下降。当所有的海水都完全消失了之后,于是他就基本上与两人正面相对了。 “即使不能在实现别人的愿望,这些画作不依旧是克洛埃花费心血创作出来的吗?所以我们自赎会会帮你保管好这些画作的。”见伊丝塔并没有过激的反应,于是瑞吉便走近对方进行进一步的劝说,但是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亚撒的石碑剑挡住了。 石碑剑和那些在地上挣扎,然后如跳蚤一般弹起的银鱼相撞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这些离开了水后在破败地板上挣扎的生命和伊丝塔是一体的,所以伊丝塔只要是刻意控制,它们同样是可以利用的武器。之后不仅是银鱼,还有那些螃蟹、贝类、海星全部如同被人掷出的武器一样无序地飞舞起来。不过由于石碑剑过于巨大,所以亚撒没有办法将其很好的挥动起来,所以他只能用那柄刺刀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而即使他的反应很迅速,但却依旧无法避免被那些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比刀刃还要锋利的海洋生物们割伤皮肤,不同于人类血液颜色的黑血从他身上割开的伤口中涌出,有些血滴砸碎在地上,还有些则被那些海洋生物击碎并飞溅在瑞吉背后的墙壁上。 “瑞吉,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别害怕。”亚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这些海洋生物由灵魂与克洛埃的血液构成,所以它们不仅能够伤及肉体,也能够割裂灵魂。如果说肉体的疼痛只是针扎的话,那么灵魂的疼痛应该是刀割了。 无法躲避,如同酷刑。 “谈判失败了,放弃吧。” “我知道了。”表情有些无奈的瑞吉一直在了解到谈判是无效的之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她的手轻易地穿过了亚撒的身体,然后轻按在他手中那把插在地上的石碑剑上:“石碑之剑,请倾听我的祈愿。” “你是他的盾,你是他的剑,是他用重要之物交换而来的灵魂之舟,听我所言,将内形改变,以驱除不安之灵。”在瑞吉吟唱完咒文的同时,石碑剑上那些枝蔓一样的纹路逐渐亮起了岩浆一般赤红的光,这种带着恐怖温度的光从剑的最顶端向下流动,最终将整个剑刃连同剑柄都变得滚烫起来。 “滋滋滋······” “啊,啊啊啊啊啊!!”亚撒握住剑柄的手因为承受了过高的温度而被烫伤,在类似于烤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带有焦香的白烟从他的手中腾起。他无视身边越发越凌厉的攻击将双手的大姆指放入了巨大剑柄中间的空洞中,然后将剑柄使劲儿向着两个方向拉扯。 “······什么鬼?”感觉到情况不对的伊丝塔吃惊地看见被亚撒用力拉扯的石碑剑分成了两把,并且他注意到剑刃的形状都呈现出了不规则的锯齿状。而正因为巨剑被一分为二,所以这两把剑比之前的巨剑要轻盈和削短了许多,现在亚撒可以自由地挥剑了。 这家伙,总感觉有点熟悉······伊丝塔在感觉到脊背发寒的同时伸出了自己不存在手臂部分的左手,从手臂断口处涌出的火焰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柄不断燃烧的长剑,“真是的,动静太大的话会把那个怪物吸引过来的,我还希望你们见好就收呢······看样子,得使用武力了。” ······ 亚撒昂头尽力避开了伊丝塔自下而上向自己下颌砍来的剑之后后翻退开来,而下一秒,他的下颌就因为刚刚的剑风裂开了口子,只不过仅仅是一次呼吸的时间,那道不浅的伤口就愈合。他凶恶地张开牙齿变得异常尖锐的口发出了怒吼,然后用力地将右脚向前踏了一步:“有趣,我居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术,这是谁教给你的?” “呵呵,我可没义务告诉你这件事,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野蛮的战斗方式,像野兽一样毫无章法,但是又难以对付。”脸被亚撒用剑柄揍得青肿且嘴角还带着血的伊丝塔将腰间的碎布撕了下来,之后他抬起露出了杀意的深棕色眼睛,“我好像想起来你这个家伙是谁了呢······” 伊丝塔的剑法是根据“那个”的剑法改编而来的,不然他恐怕从一开始就只能跟面前的这个家伙拼恢复力了。正因为如此,到现在他还是得感谢那个怪物。 “从刚刚开始,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丫头就不见了呢,看样子她是亡者吧?附在你身上的,无法归去的灵魂。”突然间,伊丝塔注意到刚刚还跟随着亚撒的瑞吉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在反应过来之后,他突然咧嘴冷笑起来,“真是可怜啊,那个孩子。” “你注意到没有也没有用,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当伊丝塔提及瑞吉的时候,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场突然就从眼睛被汗湿的头发遮住的亚撒身上迸发了出来:“还有,谁允许你提她的!” “亡灵要存在在人世间必须要‘媒介’,束缚亡灵的人的肉身的一部分也好,某种特定的器具也好,吞噬别人的灵魂也好······恐怕你手上的剑,就是那个少女附身的媒介吧?”毕竟是依靠带有克洛埃灵魂碎片的血液存在于世的怪画《水瓶少年》,所以伊丝塔能够敏锐的感觉到灵魂和与灵魂相关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亚撒手中的剑和太阳一般耀眼,这说明了里面一定蕴含着足以灵魂长久存在的力量,而拥有这种力量的东西,在他的认知中并不多。 龙的墓碑(Dragon‘stombstone)。 据说远古时期龙之国度还尚存的时候,黑龙尼德霍格从王城的地下挖出了一块怪异的巨石,之后他用那块石头凿刻出了一块石碑,并让所有的族人在上面留下了各自的姓名。从那以后,当在石碑上刻姓名的某头龙死去时,其他的龙都可以感知到其离去的消息。 直至现在,现龙种*(注:当今具有明显攻击性的古龙种基本已经被人类消灭,而且幸存下来的古龙种又与其他物种一同生活,导致了龙族血脉的混杂,而这些被繁衍下来的混血种就是当今的现龙种。现龙种基本拥有着化龙的能力,但是也有少部分向着其他方向变化着)也依旧保持着在那块石碑上留下姓名的习俗。当一头龙成年*(注:龙族一百五十岁成年)时,他就会化为巨龙,飞跃无数高山和宽广的河流,穿过厚重的云层,向着大陆北方的冰海进发,然后在数月之后归来。 拥有龙族血统的现龙种都将龙的墓碑当做不可侵犯的圣物,而在有一日,这个圣物被人取走了一部分。可能对于石碑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缺口,但是却足以让那些龙族勃然大怒。 他们花了数个月的时间,寻找那个破坏石碑的同族,但却由于收到了龙之贤者的命令而不得不停止搜寻。 “诸位,请你们忘记这件事,日后那个同族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龙之贤者如此说道,而群龙的怒火终于平息,但依旧有龙想要杀死那个对圣物不敬的同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现在知道石碑有这种力量的人可不多,所以你这家伙应该是受了什么人的恩惠对吧?”仿佛明白了什么的伊丝塔一边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边认真地盯着亚撒手中的石碑剑自语道。突然,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让手中以火焰凝聚而成的剑消散,然后对着亚撒摊开双手:“来做一个交易吧,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帮我除去‘那个家伙’,然后离开这里,而我负责从里面把门完全毁掉,让人没有办法再进来。” “反正大多数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实现自己肮脏的愿望而已,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克洛埃的画的······这样的结局,也挺不错的。” “谁说没有人喜欢的?!我就很喜欢这些画,克洛埃比我画的好看多了!我不许你怎么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一个尚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伊丝塔的自暴自弃。 “等,等一下你这家伙是谁呀?!”伊丝塔有些呆滞地看着从亚撒背后蹦出来的那个娇小人影,然后皱眉歪头问道。 “哈?我是瑞吉啊,你刚刚不是想谋害我吗,怎么转头就忘了?你这个人真奇怪!”瑞吉说着有些疑惑地将双手插在腰间,然后伸出右手用手指着伊丝塔继续说道,“啊哈,我懂你!你一定就是那种‘鱼的记忆力’吧?!什么事情转头就忘了,真是失礼啊!” 似乎由于现在瑞吉的样貌与她成年时那种性感知性的样貌反差太大,导致了伊丝塔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瑞吉因为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作为驱使石碑剑的驱动力封入剑中,所以她暂时变回了自己十几岁时的样貌,也就是变成了一个娇小可爱的圆脸女孩。一只满是金色繁复花纹,宝石蓝中掺杂着绚丽绿色的独角从她额前的毛发中伸出,这使得她看上去像一只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独角兽。 “是因为我太可爱了,所以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吗?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呢~在我一百五十岁以前亚撒也经常夸我可爱呢!”托着微红双颊的瑞吉开始陷入一种奇怪的自我陶醉中。 “带着这样的孩子你还真是辛苦呢······她今年多少岁?”眼角抽搐的伊丝塔低声问道。 “两百多岁吧?嗯,我已经习惯了······”将变回原状的剑背到背上的亚撒低声答。 “那么我们来谈正事吧!”恢复了正色的伊丝塔说着将那全程都被他们无视的白狗吉米抓住后颈皮提了起来:“别看这家伙是条狗,但是他和我一样都是克洛埃制作出来的‘朋友’。我们两个一起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只为守护画廊。如你们所见,这里所有的画作都是活的······” “那个,我能稍微打断一下吗?”突然,瑞吉弱弱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打断了伊丝塔说话,“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要了解克洛埃小姐。因为我觉得如果将她的经历,情感和能力完全了解清楚的话,说不定我能够找到办法让你们不在黑暗中永远被埋没······我希望你们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 “伊丝塔,吉米,外面可是很美丽的!所以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在那一瞬间,伊丝塔似乎看见了自己的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并甩开了瑞吉伸向自己的手:“我拒绝!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让你看见!” “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吗?虽然早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局了,但是我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哦?毕竟之前吉米已经同意让我看了,所以你的拒绝是完全无效的!对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亚撒帮忙的话,你就直接使唤他吧,反正我已经同意了!”收回了被甩开的手的瑞吉在露出了单纯又可爱的笑容之后突然一脚踹在了伊丝塔的**,“不过你要是跟上来的话,我可是会很烦恼的!所以在我完全走远之前,请你老实待一会儿吧!” “喔?!?!”瑞吉的这一招相比于之前亚撒的攻击要强力太多了,剧烈疼痛卷袭全身的伊丝塔双眼翻白,脸色难看地夹紧双腿跪倒在地——他现在真的完全失去了追逐能力了。 “瑞吉······” “亚撒,你完全不用担心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击得逞的瑞吉在对眼角抽动的亚撒抛了一个飞吻之后,她便轻快地转过身跟着吉米奔跑起来。很快,她发着微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与朦胧的雾气之中。 其实在进入魔女的画廊后,瑞吉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只是她一直选择性的无视了那个声音,因为她不想给亚撒惹麻烦······但是在她听见当伊丝塔主动请求帮助时所说出的那番话时,她心中忽然就产生了帮助对方的想法。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要帮助他而已。其实这可能很突然也很愚蠢,但是她认为伊丝塔值得她去帮助的那种家伙——即使在不久之前对方还想着杀死自己。但最主要的是,就这样不被人知晓的沉入黑暗中的话,实在是太痛苦了。 “来这里吧······来吧,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紧跟着吉米,柔软毛发因快速奔跑而在空中飞扬的瑞吉从横卧在地上,头顶生着怒放着艳红玫瑰,形状如同珊瑚一般的红角的白鹿上方跃过,又飞起一脚踹翻了那些伸出螃蟹一般的脚缓慢向前移动,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木雕。之后还从成团飞舞,样貌介于蜜蜂与翅膀透明的蝴蝶之间的明黄色精灵中狼狈穿过。而随着向着长廊深处的深入,那个原本飘渺空虚的声音也逐渐在瑞吉耳边变得清晰起来:“我等了太久了······终于有人能够听我倾诉罪行了。” 跑了许久,瑞吉终于看见了那幅与其他怪画与众不同的画作:那是一幅连画框都没有,内容完全空白的画。在这幅画面前,瑞吉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而在走到画作前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疼疼疼······那个家伙是魔鬼吗?!居然对人的胯下出手!!”过了好一会儿,脸色苍白的伊丝塔才从疼痛中缓过来,他双腿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已经将石碑剑收回背后的亚撒正抱臂在一旁盯着他······这给人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把伊丝塔手撕了似的。 “喂,你盯着我干什么?这是她自己要去冒险的,根本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啊!”伊丝塔在缩了缩脖子之后说道。 “我只是在思考,因为你的剑法我总觉得很熟悉······对了,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哦,我想请你帮我销毁一幅怪画,因为那幅怪画的存在,所以已经有不少人死在这里了。” “······什么画?” “《安娜塔西亚之日》。” Chapter Ten 预言的画和未完的故事 在圣巴罗的高塔上面,美丽的公主向下抛出了金线,王子顺着金线向上爬,最后摔死在塔下。 民众将王子的尸骨放入垒砌的骨山中,筑成了新的高塔。——前语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提箱的魔女梅西尔,这两个人虽然都是臭名昭著的魔女,但是两人之间从未有任何交集。因为这两人出生时间相隔了好几百年,所以就算她们两个人之间想要产生联系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克洛埃非常仰慕梅西尔,甚至将她当做神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拥有魔女血统的她做了和梅西尔一样的事······不过这些事情完全是传闻,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实际上克洛埃的家族和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有很深的交情,尚还年幼的梅西尔还与当时的家主见过面。 安娜塔西亚之日,造成了不眠之夜的魔女终于被送上了断头台。 在众人的欢呼中,魔女的头颅落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鲜红的血在已然染成黑色的木制高台上肆意蔓延,然后被木头吸收。在此之后,所有欢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见那原本应该不能动弹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 “哎呀,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吗?这样吧,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它一定会帮上你的。” “你问这是什么?哈,这种问题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就是那个魔女的血啊,虽然这些血已经离开身体很久了,但是依旧蕴含着很多魔力哦!你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在进入那副空白的画作中的那一刻,瑞吉看见很多镶在精美画框内的画作带着发光的尾巴从自己的头顶与身边飞速掠过,然后在远方灰色的地平线上绽放成了艳丽的光之花。这里几乎每一幅画的颜色都极其的艳丽,仿佛画中的颜料随时会从中喷涌而出一般,但同时她也在其中看到了零星被可以划烂且颜色黯淡的画夹杂在其中,而它们在落地时只会腾起一片灰色的烟雾。 现在瑞吉身处的这片空间以深灰色会倒映出人影的晶石地面为分界线,通过倒影瑞吉惊觉自己在这里居然是成年最接近人类时的样貌。晶石地面的下方是漆黑无边的虚空,而正上方则是一片纯净的白色,不停地有画作从空中如流星掠过,然后又化作光或者烟雾消失。 被这样的景象震撼到的瑞吉无意识地迈动脚步向前走着,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一副伫立在自己前方的一副巨大画像,而上面的场景是······ “抱歉呢,真是让你见笑了。因为我一直都很想见见祖父祖母口中的梅西尔,所以就擅自把那一幕画下来了。但是在那之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为她画出一幅完美的画像,但最后只能留下这样空空如也的白板。”在瑞吉的想象中,克洛埃是一个有着稻穗般金色长发,面容可爱的女孩子,但在见到本人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完全是错误的:克洛埃并不美,而且她也不是金发,而是红褐色很粗糙的短发。在她蜡黄色的皮肤上满是会淌脓水的疙瘩,小小豚鼠一般的黑眼睛在五官并不分明的脸上闪着友善的光芒,唯独那一双手纤细好看的与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是属于画家的手吗? 瑞吉在呆愣了一阵子之后突然眼睛发亮的抓住了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克洛埃的手,然后用难以抑制兴奋的声音说道:“我叫瑞吉·拉尔!我很高兴认识你!还有,我跟你说哦,我可是超喜欢你的画的呢!从第一次看见你的画开始,我就想要见到你呢!果然呢,你很漂亮啊!” “我,我很漂亮吗?但是我家里的人都说我很丑,就像是深海里面从未见到过阳光的鱼······”因为瑞吉突然其来的夸奖,所以克洛埃的脸瞬间羞得通红,她低着头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完整的句子。而瑞吉则有些呆呆的歪着头,有些不解地继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的灵魂呢,而且你们人类应该都知道吧?皮囊终会老去化为尘土,只有灵魂是永存的。嗯······对了对了!我说呀,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呀?”说到这里,瑞吉龇牙笑着并向克洛埃伸出了自己的手。 “克洛埃那家伙天天只知道画画,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画作会对他人带来怎样的恶果······”在瑞吉见到克洛埃的时候,终于完全从疼痛中缓过来的伊丝塔已经带着亚撒向着“那个”徘徊的地方走去了。在途中他也简单的向亚撒讲述了克洛埃的故事,同时也说了她家族中亲兄妹结婚的恶心习俗——只为了保持魔女的纯血统。 似乎就是因为这种异常的婚姻关系,所以那个家族内部的人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缺陷和怪病。克洛埃是那个古老的魔女家族的最后一代,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因为她的兄弟姐妹不是天生畸形,就是因病早夭,只有她一个人成功活过了十五岁,但她却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因为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家族的人并把自己的初夜交给了对方而被家族的长老们永久的驱逐。 也许这是一种幸运,因为在克洛埃离开家不久,她的家族就被教会的鹰犬发现了。所有的人连同雇佣来的奴仆都一起被送上了断头台,无头的尸体人被钉在十字架上暴晒又被乌鸦啄食。她一个人躲在城镇的一座石桥下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被赶回来休息的流浪汉们无情地赶走。 后来克洛埃为了买颜料练习绘画而夜夜在混乱的酒馆中工作,白天在花一铜钱租来的地下室里磨练画技。起初她什么都画不好,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因为她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精湛的画技,而她是家族中最后一个人,因此她要做的比其他人要更好。而当她成功的把鸟儿的每一根羽毛都细致的画了出来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恶魔。 他是来自深渊的七原罪恶魔之一,傲慢(Pride)的路西法(Lucifer)。 “我喜欢你的画,但我更喜欢你本身。是你的血与欲望的味道将我吸引而来。拥有美丽灵魂的小家伙,我要给予你想要的东(诅)西(咒),请你用血去作画吧,只要是你画出来的画,就一定会给别人带来幸福。但是作为条件,你必须成为我的收藏品。” ······ “那个恶魔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直接消失了,后来克洛埃就一直被困在这条画廊中无法离开。而我和吉米去外面找了很久,结果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抓到那个恶魔······仿佛与他的相遇只是我们的集体幻觉而已。”伊丝塔在把故事一口气讲完之后,他居然瞬间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他也注意到身边的亚撒眼神冰冷下来:“喂喂,你这家伙不会很讨厌恶魔吧?” “······并不是,我只是感到很兴奋而已,你别太介意。”收回杀气的亚撒有些尴尬地用手扶了扶脸上的面罩,“每杀死一个恶魔,石碑剑的力量就会被消减一点儿,而越高等的恶魔所需要的力量就越多。在石碑剑的力量被完全消耗殆尽之后,瑞吉的灵魂就会回到她已经被修复的肉体上了。” “肉体?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再在那里乱说的话,我就撕烂你的嘴······瑞吉与你这种依靠灵魂碎片与魔力存活的妖精完全不同。在很久之前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有人将她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出来,然后分开休养。而我负责保管的,就是她的灵魂。”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厉害呢!哎,要是我也像瑞吉那样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就好了,吉米那家伙总是嫌我烦呢。” “嘘,安静!”似乎有听到什么动静的亚撒突然伸手挡住了与自己并肩向前行走的伊丝塔,并压低声音让他噤声。他们现在所处的走廊中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过于浓厚的湿气而潮湿腐烂,墨绿色滴水的苔藓、颜色诡异的菇类丛生,一种漆黑且甲壳黑亮的蠕虫在踩上去黏滑无比的木板中钻动,它们在被踩死后会爆出绿色的浆液。 挂在墙壁上的只有破碎的画布与画框,偶尔也能看见完整的画,但无一不是由乱线所勾勒了人形,再以一抹鲜红的颜料构成他们诡异的笑容。而之所以亚撒会让伊丝塔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听见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不过这第三个人的脚步声非常的轻,如果不是龙族的听力极度灵敏的话,这个脚步声可能就被他忽略掉了。 “是那个家伙,它一定是感受到危险,所以才主动出击的!”终于也听到脚步声的伊丝塔一边相当紧张地盯着正前方说着,一边召唤出火焰凝聚成一面带有狮头的火之盾牌。而站在他身边的亚撒则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吉米的衣领,在双脚微微分开的同时他将吉米提起并大喊道:“举起你的盾牌!” “!!!”呼吸倏然急促的伊丝塔毫不犹豫地架好了手中的盾牌,而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在了他手中的盾牌上,而且还意图继续向前突进,与他同时受力的亚撒在节节后退,但最终亚撒还是撑到了那股力量消失。 “这是······荆棘的长矛?”依旧被亚撒提在手里,浑身冒出冷汗的伊丝塔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盾牌,结果他看见了盾牌上有一根矛尖已没入盾内,由漆黑的荆棘枝条缠绕而成的长矛。他在盯着这根并不出奇的武器看了几秒后,突然将它连同盾牌一起丢了出去。在下一秒,那根长矛变成放射状刺出了无数的枝条,而且这些枝条上的每一根利刺都闪着森冷的光,它们在没入墙壁地板时没有丝毫的滞涩。 “呼哧、呼哧······还好我反应快,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人就都变成肉串了。”伊丝塔带着一丝庆幸说道。 “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之所以找我,就是希望我对付这个对吧?” “你······啊,当然没有问题了。”背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让伊丝塔感觉到脊背发麻,他在双脚接触地面之后立刻转过头去,结果刚好看见浑身上下都在发生恐怖变化的亚撒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亚撒现在全身上下只要是没有衣服的地方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漆黑钢铁般滑腻而锋利的鳞甲,同时这些鳞甲也从他的双颊生出,而他的身体也比之前而变得魁梧了许多,就像是经过锻炼了那般拥有了更多但是又不过于夸张的肌肉。脚下坚韧的皮靴因为他的腿部结构发生变化而已经被撑破,其实此时应该以强健锋利的后肢来代替双腿这个称呼了。 “咚!咚!咚!咚······”亚撒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极有节奏和规律的鼓点声,回流入心脏的血液在变得滚烫之后再次被心脏送往身体的各个地方。于是渐渐地,亚撒整个人的体温在变高,就像是在火炉中逐渐变得滚烫的铁块。 原本在亚撒身上凝聚的水珠被蒸发,而他的身形也因此被裹在了浓密的水汽之中,突然间,伊丝塔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刮过,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意识到是亚撒从自己身边跑过。再看亚撒所站立过的地方,那里的地面上有着像是野兽肆掠过后留下的残暴脚印。 “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吗?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有人来到这里,然后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带着一丝希望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用的画笔与颜料换了又换,但从来没有人来找我。所有人都是为了我的画才来到这里的。不过那些人只知道索取,却从未想过付出,所以最后他们才会成为画的一部分。”在听了瑞吉的话,突然扑上前抱紧她的克罗埃在哭了很久之后才冷静下来,然后她将自己多年来的感受一股脑地讲给了瑞吉听。而作为一个好听众的瑞吉从始至终都会打断过克洛维,只是适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我自己家人的脸了。不过我还记得我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为梅西尔画一幅完美的画像对么?不过,你从未为自己画过画像,你的敬畏与憧憬已经变成了囚笼将你牢牢控制住了。也许那个恶魔就是利用你这一点儿才把你一把控住的。” “······哈哈,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贤者似的。不过你说的也也没错,将我束缚在这里的不只是恶魔的力量,还有我对未来和迈出新的一步的畏惧。”克洛埃在被瑞吉打断之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承认并未考虑过为自己画些什么。她这一生乃至死后都是在为别人作画,但却在这个过程中放弃了自己的快乐。 “既然没有考虑过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太迟的。我会带你从这里出去的!”瑞吉说着握紧了克洛埃同自己一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然后歪着头对她咧嘴笑了起来:“不用担心,瑞吉很厉害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笼子,我都可以打破给你看。”说完后她还用拳头捶了捶自己丰满的胸口,像是在对面前的人发誓一样。 瑞吉一直都是这样的家伙,她不在乎事情有多么的困难,因为她认为只要是实际存在的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只要去找解决办法就行了。而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异常的空间是怎么回事了:由于她并不属于这幅画,所以能够敏锐察觉到一些从外界渗入画作中的魔力。那些魔力从如陨星一般的画飞来的方向飘来,就像是清晰至极的路标。 “克洛埃小姐,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出去的,因为我已经找到出口在哪里了!”自信满满的瑞吉不由分说地拉着克洛埃向着目标地点走去。 因脸上生出鳞甲而面容显得有些狰狞的亚撒双腿猛蹬从地面上跃起,避过对面朝自己腿关节横扫过来的长剑,然后他在空中甩尾强行扭身旋转起来,以强劲后肢瞬间在对方胸口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猩红的血和断裂的荆棘枝条一起飞溅,无头的尸体因为惯性而向后仰倒,趁此时机亚撒尾脊上生长着锋利鳞甲的长尾贯穿了它的心脏,将它狠狠地钉在了地面上。虽然这具尸体无法行动,但亚撒依旧还是在进行切砍、撕扯、践踏、捶打等极端行为,以极致的暴力对这具失去头颅的尸体进行肢解,最后弄得自己全身都是鲜红的血和碎肉,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下一秒尸体以心脏为中心猛地刺出了数不尽的荆棘枝条,亚撒虽然立刻交叉手臂并以长尾缠绕身体,但仍未避免被那些如同枪簇一般的荆棘刺穿身体。而在荆棘于体内游走之前,亚撒毫不犹豫地它们从自己的体内抽了出来,但也因此连带出了一连串的碎肉与血液。 在亚撒处理伤口中的荆棘时,那具几乎变成了一堆碎肉的尸体身上所经历的时间仿佛回转,飞溅出去的肉块与血液回归身体,断裂的骨骼迅速拼接,伤口在眨眼间便愈合如初。而另一边亚撒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是伤口流出的血液却依旧残留了下来,证明他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恶战。 双方在伤口恢复的那一瞬间同时动了,无头的尸体双手持着以荆棘缠绕而成的长剑,自上而下划出了十字形的凌厉剑光,而亚撒则用强劲后肢蹬地跃起,从剑光的缝隙中掠过,然后用双爪抓住尸体肩膀将其一分为二,但同时那两柄剑的剑刃刺入他的腹腔。 刺入亚撒腹中的剑瞬间伸展出更多的枝条,将他身体内部进行了二次贯穿,大量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从他的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然后在地上蔓延开来。 亚撒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半跪下来,然后以古奥的龙语咏念咒语,炽热明亮的火焰将被一分为二,内脏与血液乱七八糟的堆积在地上抽动的尸体为中心形成了明亮的火墙,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尸体的残骸,并且在地板上快速蔓延,甚至点燃了那些挂在墙面上的画作,漆黑呛人的烟雾混合着肉被烧焦时特有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 这一次尸体没有再站起来,但是已无力逃离火海的亚撒视线逐渐地模糊了下去,失血过多的身体在变冷,在他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你是······” 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在咆哮,在几乎看不见人影的风雪中,瑞吉和克洛埃正在艰难地前进着。 “克洛埃小姐不愧是画家呢,还真是缺乏运动啊,以后可要努力锻炼哦!如果走了几步就走不动的话,可能会在逃跑的时候被坏人追上的!还有真奇怪呀,虽然我们一直在向前走,但是总感觉是在原地踏步似的······”从始至终未停止过说话的瑞吉背着才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的克罗埃大步向着画作飞来的方向前进,而一路上她看见了许多被折断的画笔,盛放颜料的木盒以及自己都认不出的生物枯黄的骸骨,它们无一例外的被埋没在及膝深的灰雪中。 灰雪与凌厉的寒风一起没完没了地往瑞吉和在她背后缩成一团躲着的克洛埃露出的手脚上扑,此时风力大到瑞吉前进五步就会退后三步的程度。 不知何时,瑞吉的双腿已经化为了龙类强劲的后肢,但就算是这样她依旧前行艰难······她完全不知道这比刀子还要锋利的寒风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反正自从克洛埃下定决心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的时候,这个不知道有多么巨大的空间便出现了一股只向一个方向刮的飓风。这股风从那些流星一般的画作飞来的方向吹来,并如刀一样在瑞吉的身上不断留下长长的血痕——在这个奇怪的空间内她不仅拥有了实体,而且还会受伤流血。 “克洛埃小姐,你可要藏好了,现在的风很大,可能会把你吹伤的哦!再过一会儿的话,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在此之前你绝对不要乱动!”瑞吉在对于克洛埃说完这番话之后便伸出舌头舔了舔从脸颊伤口中涌出并划过自己嘴角的血。之后两对整体为宝石蓝色,表面渡着一层孔雀绿光芒,棱角狰狞的弯角从她头两侧生长而出,咧开吐出寒气的口中细密的牙齿伸长变得尖利如刀,从她被风逐渐撕碎的长袍下探出的尾脊上同样覆盖着奶白色毛发,且被蓝色调华美鳞甲包裹的长尾曼妙舒卷,然后这条尾巴将末端锋利的骨刺刺入深雪中,以稳定那因重量不够而即将被风掀起的身体。 瑞吉那双炽金色的龙瞳被点亮了,在狂暴的风雪中如同两盏摇曳的明亮烛火。就在这种情况下,化为半龙的瑞吉看见了前方那屹立在风雪中的巨大影子——那是仿佛顶天立地的迷之生物的骸骨。虽然它在风雪中就只有黑色的轮廓,但是那疑似眼眶的位置燃烧着蓝色的幽火就像是两盏指路的明灯,夹杂着冰粒的风雪从黑洞般的口中涌出,空气冰冷到瑞吉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冻住了。 “瑞吉你看,这本书里说了:不敢面对未来的人心里都有一场风雪,而正是这场风雪让人类变得复杂而难以理解,但是当他们心中的风雪停歇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变得豁达,有勇气继续向前。” “那个,克洛埃小姐,你在担忧什么呢?你是在担心如果重新开始生活后也依旧会被人排斥迫害吗?”瑞吉在说话的时候吐出的热气瞬间变成了一片冰冷的雾。现在她全身上下都挂满了冰霜,就连流血的伤口都被冰结了,但是她还是在固执地向前,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害怕,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完全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而且我听家人说过我们家族的人就算是归去,灵魂中所蕴含的画下的画作可以预言未来的能力也依旧会残留着,所以以后的我说不定也会被当成怪物吧?”因为将脸埋在瑞吉的毛发中,所以克洛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其实瑞吉的话也恰好的说中了她的担忧,她的确在担心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其实说实话吧,现在外面的世界的确糟糕透了!我没骗你!被梅西尔放出来的恶魔满地走完全收拾不完,教会的人又叫嚣着要把所有的异端给送上断头台,还有各种各样心术不正的家伙······不过,正因为这样的世界才美丽而残酷不是吗?我们总会遇到真的适合我们的人,真心愿意和我们交往的人。所以啊,即使受到伤害也要向前看,即使被人排斥也要好好活着,即使遇到困难也不要退缩,人类是比龙族存活的还要久,比虫子还要顽强的存在啊!”因为没办法腾出手来,所以瑞吉只能用尾巴中段拍拍克洛埃,而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对方在颤抖,无奈的笑容从她的嘴角浮现:“人类真的好奇怪,但也正因为是这样才很有趣啊······” “喂,我说过了吧,我会带你出去的,所以不要害怕!在以后昂首挺胸的面对新的生活就好了!”脸颊上悄然浮现出一片天蓝色细腻鳞片的瑞吉说到这里时笑着昂起头,然后她张开口咆哮起来,那雄浑如青铜中轰鸣的咆哮仿佛要将这片呼啸的风雪驱散一般,但真正破开风雪的是炽热如同喷射岩浆的龙息。 龙息温暖的光芒和炽热驱散了风雪所带来的压抑与寒冷,克洛埃吃惊地抬起带着冰结泪痕的脸,看着龙息将那头壳张开如同戴着王冠的骸骨直接贯穿熔毁,龙息所蕴含的力量在骸骨中爆炸,瞬间半熔毁的骸骨在爆炸的火光中四分五裂。在这骸骨完全碎裂之后,狂暴的风雪瞬间消散,力气消耗殆尽的向前扑倒在了恢复原状的走廊的地板上:“妈呀,累死我了!那个,克洛埃小姐······请你稍微等一会儿啊,我休息一下就把你送走的说。” 啊啊啊啊,抱歉!我居然还压在你身上!!”反应过来的克洛埃手忙脚乱地从瑞吉身边挪开后,她垂下眼睛颇为疑惑地问道:“瑞吉,你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呢?明明我······”话还未说完,颜料般的泪水便从她的眼中滑落出来,然后在腐朽的地板上绽放出了泪水的花朵。疲惫翻过身的瑞吉并没有立即回答克洛埃的问题,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收回自己身上属于龙族的特征。 “······嗯,那当然是因为有人拜托了我的呀,而且我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龙呢,所以我就来救你啦!嘿嘿,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不过活着真是太好了!”露出灿烂笑容的瑞吉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她起身用自己的袖子给克洛埃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并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一吻:“加油,以后我们再见吧。祝你幸福。” “你可真温柔啊,瑞吉,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请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吧。”克洛埃有些呆愣地摸了摸被瑞吉轻吻过的地方,那如羽毛轻抚皮肤一般的吻给了她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温暖力量,同时她也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在发光并化为光的碎片消散,向着什么地方飞去。全身都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瑞吉微笑着注视着面前眼泪未干的克洛埃,然后又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们不会再见了。” 当克洛埃化为的光尘在空中消散之后,瑞吉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担消失了。于是她眯着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便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去找亚撒。然而她还未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就被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了一跳,而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谁抓住了。 “快逃啊,傻女人!!你不想活了吗?” “哈哈,伊丝塔你还是这样一点也不绅士。”背着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的亚撒,白发白眉淡蓝色眼瞳,看上去颇为文弱的少年在奔跑时还不忘嗤笑抓住瑞吉衣领狂奔的伊丝塔,不过当伊丝塔回头以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时,他还是乖乖地闭嘴了。 虽然忙于逃跑的两个人看不见背后的景象,但是被拖着走的瑞吉却看得很清楚:在他们身后漆黑荆棘枝条所形成的黑色狂潮正带着恶劣想要破坏一切的目的冲来,并意图覆盖了整条走廊。同时这些荆棘蠕动时所发出的如同万千虫群爬动的窸窣声响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又恶心至极。 “呜哇哇?!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那东西是什么,好恶心!”终于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的瑞吉一边惊恐地尖叫道,一边抬手抓住了伊丝塔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臂。 “等逃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伊丝塔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让瑞吉站起来自己跑,而借机跑到他们两人前面的吉米则偏过头说道:“伊丝塔,你还在生气吗?哈哈哈哈······你果然一点儿也没有变啊!” “我才懒得跟你解释!”伊丝塔在听到吉米的声音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之后他突然加快脚步超过了吉米,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对准正前方,从手掌断口涌出的蓝色火焰翻滚燃烧,最后形成了一个大小仅够一人通过的火圈,而火圈的另一边是那条怪画还未被转移的走廊。 “你不是说大多数的怪画都被你转移了吗?那这些应该就是最后的吧?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把它们转移走,不然的话这里会被那东西给吞没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的伊丝塔在让瑞吉第一个通过火圈后,颇为粗暴地把吉米递过来的亚撒也丢过火圈,还没来得及回身的瑞吉直接就被亚撒压倒在地上趴着。而下一秒,她的身上又增加了一个重量——那是因为伊丝塔被吉米一把推过来摔倒在她身上了。 “吉米,你这家伙要干什么!!!” “抱歉,伊丝塔,但是得有人拦住这东西不是吗?”站在逐渐缩小的火圈的那一边的吉米歪头露出了有些无奈和带着歉意的笑容,在他的身后荆棘的狂潮正在逼近,“原谅我,以及我们说好了的,会一起去外面的世界旅行的吧?在这之后一起去吧!” “混蛋,你个混蛋啊!!”伊丝塔从亚撒与瑞吉身上爬起来意图阻止火圈消失,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火圈的最后一缕余烬在他的手中消散,而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吉米的身体生出白色的藤蔓,整条走廊被那些藤蔓填满,仿佛古树的生满枝条的树洞。 瑞吉吃力地推开亚撒从地上爬起来后发现伊丝塔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挂在墙上的那些怪画摘下来,然后将它们一起丢过了一个火圈,火圈的另一边似乎是某处的粮仓——因为瑞吉看见了大量堆积的粮草,并且闻到了稻谷受潮后特有的味道。 不行我得帮忙,但是我不碰不到它们······ “亚撒,亚撒求求你别睡了!再睡下去的话我们就没有时间了呢!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因为自己的不争气,所以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来的瑞吉伸出手捶打着亚撒的肩膀和背部,同时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叫喊道:“再不起来的话,你就又会害死一个人啊!救救他吧!!” “笨蛋,那家伙伤到内脏和骨头啊,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伊丝塔在听到瑞吉的哭喊声时本想提醒她亚撒重伤在身,根本不可能再站得起来时,他忽然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摇摇欲倒的身影——那是他以为不可能再站得起来的亚撒正用尾巴缠住并支撑起他自己的身体。 “别哭,别哭······”因为伤口并未愈合,所以一动就全身上下不断冒血的亚撒眼神涣散。他其实并未恢复意识,但却被瑞吉的哭声驱使着动了起来。之后他的身形在伊丝塔的面前虚闪消失,而当那身影再次出现时,伊丝塔吃惊地发现亚撒双手都拿着自己还未收拾起来的怪画······ “我会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一切。所以,别哭了。” “······笨蛋,谢谢你。”脸上泪痕还没有干的瑞吉起身垫脚抱住了亚瑟的头,让真的无法再动弹的他靠着自己的胸口,而伊丝塔则将亚撒递过来的画通过火圈全部送了出去——这样的话,怪画的抢救就算完成了。 “出口已经打开了,只要通过这个火圈你们就算是离开画廊了。”额角不断渗出汗水的伊丝塔使用双手将自己释放出来的火焰化成的火圈拉扯大并示意瑞吉带着亚撒穿过去,而他则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重新召唤出新的火焰:“我要去把那家伙带回来了。” “那我就等着你们回来哦。到时候我会让莉莉娜用很好喝的红茶和黄油饼干来招待你们的!对了,为什么你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明明之前说自己不会出去呢。”瑞吉在扛着亚撒踏出火圈之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于是她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因为画廊要毁了?还是说,因为某人的‘努力’呢?” “等我们活着回来的时候,我会详细讲给你听的。”伊丝塔背对着瑞吉潇洒地挥了挥自己的手,“谢谢你,瑞吉。” “这下可真是狼狈啊,少年!不过咱倒是挺欣赏你的吼吼吼!不仅成功让魔女的画廊消失了,而且还为咱们自赎会增加了那么多的藏品,艾斯特斯那家伙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会拿到奖金哦?!不过身为半龙的你应该不缺钱花吧?真好啊!”似乎很闲的蜜莉恩从进入亚撒的房间开始就一直在以各种言辞毫不客气地调侃他。不过一心想要好好休息的亚撒并没有搭理这种完全是故意的调侃的想法,所以他在强忍住怒火之后用毯子盖住了头:“滚出去!!” “吼吼吼,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吧。委托咱会暂时替你接下的。”在几近无声地关上房门之后,蜜莉恩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冰冷起来,她在随手把一直叼在嘴上的烟管摘下插在腰间之后将脊背贴在冰冷的木墙上。 在用爪捋了一下额前遮住眼睛的毛发后,微微抬起嘴吻的蜜莉恩冷冷地开口道:“因为经过鉴定后确定那些画是怪画的魔女的遗作,所以现在已经开始净化了。不过按照你的要求,我让莉莉安保留了那幅空白的。” “辛苦你了,蜜莉恩。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拥有耀目金发的少年垂下眼睛从蜜莉恩的面前走过,他那双睫毛都为发亮金色的红色眼睛总是让蜜莉恩无故想起某个人,不过面前这个人眼睛的红色更像是渲染天空的红霞,带着灼烧人的危险感觉。 “愿你的理智胜于你的怒火,愿你去宽恕那过去而不堕落于仇恨中······还有那两个人按老规矩处理好了,我不会接受你的提议的。他们也有在这世上走一走的权利。”蜜莉恩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她从腰间抽出并叼在口中的烟管又一次喷出了带有淡淡薄荷香的烟气。 “若是相遇,便是我们自己的抉择而已。”少年说着也迈步离开,“我并未后悔过。” “嘿,你知道吗?镇边上那座破钟楼好像倒了,然后有人在钟楼的地底下发现了一间密室。你猜猜看那间密室里面有什么?” “切,不就是发现了一具尸骨吗?现在这件事早就被添油加醋的传疯了!什么钟楼地下原本是哪个贵族老爷囚禁奴隶的地方、某个怪物曾在那里食用自己抓来的人类、魔女将那里变成了自己的魔法工坊什么的······真是的,那些家伙有闲心先去打听那些,为什么就没有力气多干点活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压榨劳工的老混蛋!对了,要不要去喝一杯?在酒馆里面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的传闻······” 在今日的清晨,那如同怪物一般不祥矗立着的钟楼轰然倒塌,而最先发现钟楼倒塌的是回镇的商队。因为他们担心会有流浪汉之类的人被石块掩埋,所以就搜查了整座废墟。结果他们在钟楼内发现了已经被人破坏的通往密室的入口,而在那间狭小黑暗的密室里,他们发现了一具被几近被灰尘掩盖的骸骨和数量巨大的颜料与画笔。 在派人商会联系之后,商队将自己发现的东西全部交给了跟随他们的自赎会的成员,随后他们便开始清理废墟,准备在这里建立一座新的钟楼。 在所有人清理废墟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面画着简陋至极的门的石墙上渗出了一丝黑色的雾气。这缕雾气如游蛇一样游窜逃离,最终回到了他的主人那里。 “啊,我的收藏品已经被人发现了吗?我还以为能再多留几年呢······不过也比你这家伙找到要好。”银发红瞳,头两侧生长着漆黑弯角的俊美男性无力地展动了一下自己身后那三对漆黑的羽翼,他上身那件原本得体优雅,制工甚至是上佳的礼服此时基本已经没有了完整的形状,只有几条布还凄惨挂在他的身上。 “其实我已经活的够久了,所以我也不在乎死这种事情。”男子在挑了挑眉后咧嘴露出了自己尖锐的牙齿,“但是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既杀不死,我也无法完全认知。” “路西法殿下,你的话实在太多了一点儿,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多聊几句。首先呢,我算是当今教皇脚下的一条狗吧?他说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啊,对了,我其实真正服从的是······”阿奇帕德说着将自己左侧脸颊的皮肤被不明力量全数刮去,猩红肌肉、红至近黑的血管、整枚带着血丝的眼球,甚至半副血腥的齿都都让人作呕的展露在空气中的脸凑近了咬紧牙关,似乎准备与自己拼死一搏的路西法,“才不告诉你呢。” 在说完话后,阿奇帕德便狞笑着将插入路西法胸口的手收回,于是路西法那枚被小巧的苍白骨骸包裹的漆黑心脏连带着血管一起被他拉扯了出来,漆黑粘稠的血顺着手滑入袖管,染黑了风衣下白色的衣物:“永别了,路西法殿下。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家伙去那边陪你的。” “我期待着你来陪我的那一天,混蛋······”嘴唇蠕动说完遗言的路西法在心脏被阿奇帕德抽离之后身体就开始化为漆黑的沙砾消失,最后只有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还留在原地,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唔,恶魔的力量果然难以驾驭······但是我还能控制住。还有,我是不可能去那种无聊的地方的啦,你就在那里等到把一切都忘记吧!”在将路西法的心脏吞咽下去之后,身体不自然地鼓动起来的阿奇帕德都花了好一会儿才让新获得的力量平静下来,之后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并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哈,满足了呢!这份力量我就用来创造新的《赎罪录》好了!真是很期待啊,会得到什么样的新玩具呢?” Chapter Eleven 蝙蝠与小野兽 鸢尾花送给我亲爱的友人, 洋水仙赠给我最痛恨的敌人, 白玫瑰放在逝去之人的坟墓前。 让悲伤为你吟诗, 死亡为你哀悼, 祝愿我们的友谊永不凋零。——前语 皎洁柔和的月光似这世上最薄最轻柔的纱,它透过即使在夜晚也依旧发散出绚烂光芒的彩色玻璃窗,无声地飘进了古堡式建筑那尖塔般由金属和石块堆叠起来的屋顶上隐藏的房间中。这间原本弥漫着优雅古典气息的房间此时满地都是红胡桃木长桌残骸和地毯的碎片,裸露出来的木制地面上类似于刀痕和抓痕的沟壑深得吓人,墙面上美轮美奂的彩绘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由此被嵌入墙壁中的残缺骸骨暴露出来。 “铛!铛!铛!铛······”在月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刀刃数次交接的刺耳声响,明亮火花迸溅时隐约可见两个少女的面容。而转眼间两人便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仅可听见武器相碰或者肉体被割裂时那种怪异的声音。 数瓶被珍藏在可以当成古董收藏的酒柜中的酒被紫发少女挑飞砸向了正朝她持剑冲来的红发少女。脆弱的酒瓶在空中相撞碎裂,血红的酒液连同容器碎片一起像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开来,而这一切落在红发少女的眼中都变为了慢动作,她几乎是条件发射的就举臂护住了头······ “梅西尔,我一定要杀了你!”紫发的少女被漆黑鳞甲覆盖大半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她将已经异化成强劲后爪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然后让尖锐指爪抓紧地板。 “莉莉丝,我一定会救你的!”擦去满脸酒液和血迹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丢弃了右手的短剑,然后她改为双手握剑,并抬头横在一侧将剑尖对准了莉莉丝。 为什么梅西尔要在这种地方战斗呢?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一时间无法解释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是现在她无疑在和另外一个怪物亦或者说其他什么物种战斗,并且企图拯救对方。不过,对方却是抱着杀死梅西尔的心态来进行战斗的,她的每一招都带着要将梅西尔撕裂的力量。 在将一切阐述清楚之前,其实还需要去了解那过去曾经发生在三个孩子身上的故事,也许没人知道那件事对于这三个人的影响······ “很感谢各位客人来参加这场小小的晚宴,今天可是个月亮美丽的夜晚。现在我以瑞缪尔家主的身份在此宣布,从今日起我的女儿爱丽?瑞缪尔将正式成为瑞缪尔家族*的一员,愿她永得黑暗的庇护!” 在父亲的话音落下后,所有来参加晚宴的客人们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代表祝福的音乐声响起,一时间整座建筑都充满了这种欢快而宏大的乐曲声。心不在焉的莉莉丝为了不失礼节,于是也跟着举起了自己手中盛着葡萄汁的银酒杯,但她从始至终都只注视着自己的姐姐。 莉莉丝的姐姐,爱丽?瑞缪尔在十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今天,选择放弃自己人类的身份,投入到夜之女神的怀抱中成为了瑞缪尔家族的一员。她在饮下黄金圣杯中混有家族祖先血液的酒之后就将永远无法再步入阳光之下,只能在黑暗中渡过漫长的时光。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像一朵洁白的蔷薇,柔弱而美丽,又仿佛随时会凋零。而也是在那个时候,莉莉丝见到了那个家伙的母亲。 可妮莉雅?纳尔森,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无论她走到哪里,哪里都会被她的美貌所照亮,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大概就只有“太阳”最适合了。所有的生物都想趋近太阳,这近乎是一种不可反抗的本能,所以就算是畏惧太阳的血族也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那个不可侵犯的女人。而即使其以青色与红色羽毛所制成的精美面具遮脸,晚宴上几乎所有的人也依旧追随着她纤细的身影,直到穿着优雅而庄重的漆黑礼服的男人去到她的身边时,大家才匆忙地移开了视线。 “可妮莉雅女士,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您!回想起上次与您见面的时候,您还没有孩子呢!”这个活过千年时光,但容貌依旧英俊的灰发男人礼节性地低头亲吻了一下可妮莉娅的手背后说道。 “威图恩伯爵,您还是这样年轻啊!我想以后您的女儿也将和你一样永不衰老了吧?”可妮莉娅在用另一只手捂嘴轻笑的同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正提着自己华丽而厚重的裙裾,在仆人的陪伴下离开的爱丽,“这是那孩子自己选择的吧?在黑暗中度过自己的永远。真不知道这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从陶制酒瓶中倾倒出来的古酒隐约散发出绵延沉香,因为考虑到参加宴会的不只是血族,因此也有琥珀色果酒在烛光下摇曳,发出微亮的光。当微酸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高声调笑。明亮的烛火摇曳,优雅柔和的乐声不断,人影交错,女士们的鞋尖叩地发出清脆声响,穿着笔挺礼服的男人们腰杆笔直。为了减小谈话声,这些人不得不贴面交谈,而有些人则会趁此机会在自己看上的人脸上留下一吻。 这明显是一场极其标准而极其无聊的宴会。不过,虽说黑夜的确是暗夜之物的狂欢之时,但是眼下这番场景简直就是这群血族在向那帮血猎示威——毕竟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人,不会有什么人将城堡建在深山之中。其实如果不是母亲接到了城堡主人的邀请必须来赴宴的话,估计自己也是绝对不会来到这种地方的······站在立柱后方阴影中穿着笔挺礼服的的红发男孩漫不经心地抬眼环顾周围:充满优雅古典气息的舞池被深灰色雕刻群蝠的大理石柱与从头顶悬挂下来的猩红纱幔环绕,以金漆钢铁与人类头骨构造的巨大吊灯下到处都是穿着华丽的瑞缪尔家族的眷属。而即使浓厚的香水味和脂粉味道也依旧掩盖不了他们身上肉体腐朽的气味和血腥味。 正当感觉到胸口发闷的男孩准备放下手中的餐盘离开舞池去阳台那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这场宴会的主人正朝自己走来:那个女孩由于转变为血族而异化成冰蓝色的长发用以金箔制成的玫瑰花束和羽状发饰在脑后,而耳侧留下的小束头发很随意地披散在从她洁白纱裙下裸露出来的雪白圆滑的肩膀上。包裹纤细身体的洁白长裙由棉蜘蛛*的丝绢制成,丝滑裙面上以蓝色水晶制成的水晶花和黑珍珠在烛光下闪烁着迷幻的光,从短裙背后垂下的绸带绕过她洁白小臂又垂在光滑的拼花石英石地板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估计还是爱丽的黄金之瞳,这是只有高贵血统的血族才能拥有的眼睛。 爱丽?瑞缪尔······和她的妹妹吗?虽然有听说两个人并不是亲姐妹,但是真的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啊。男孩在爱丽接近自己之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而他很快也注意到爱丽背后默默跟随的麦色皮肤女孩儿——对方居然还像五六岁孩童一样将黑发分为两股在头两侧高高扎起。不过正因为这样的打扮,才显露出了她的特立独行和倔强······不过这种特立独行反而说明她是那种不容易对付的类型。 “我说你啊,这可是在我的宴会上哎!你看别人都在把酒言欢,只有你一个人躲在角落,而且还摆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如果之后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以宴会主人的身份把你赶出去了!”气势汹汹走来的爱丽一开口,她身上莫名的活力与直爽便向着尚还不明白她的目的的男孩扑面而来。而在警告对方不要污染宴会气氛之后,她便在男孩反应过来之前带着自己憋笑憋得脸颊通红的妹妹莉莉丝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可真是的!刚刚那副样子可是连虚张声势都算不上哦!而且你不是觉得那个男孩子挺不错的吗?这样凶巴巴的话可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呢!”穿着黛色鱼尾长裙,向着旁人大胆展露自己漂亮而细腻的麦色皮肤和柔美身体曲线的莉莉丝在不经意地扭头间,贴在她眼角碎羽般的金箔闪耀出了微弱的光芒。她平日里也没见爱丽摆出这副模样过,所以就没忍住出声调侃了。 “莉莉丝,你怎么能这样和姐姐说话!”紧张得满脸通红的爱丽下意识地伸手捶打身边的莉莉丝,结果扭头却发现对方早就坏笑着提裙跑远了。 “莉莉丝,你别跑啊,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睡地板的!” “你和你的妹妹真的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爱丽小姐。不过,我倒是觉得她那个样子会更讨人喜欢。” “当然了,毕竟莉莉丝是我捡回来的呀。虽然我们两个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就是我的亲妹妹······等、等一下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这里站着?!”在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说话声后,爱丽连忙收起了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恢复到了之前优雅的状态。然而当她转过身看向身后时,她却再一次慌乱起来——因为刚刚那个被她当众教训过的男孩正背着手站在身后,烛台吊灯温暖的烛光投过飞扬纱幔零碎的洒在这个男孩儿不见一丝褶皱的礼服和光滑红发上。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秒后突然垂下眼睛将戴上手套的左手从腰腹交界的地方伸出,递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捂住嘴巴的爱丽面前:“我能请您和我跳支舞吗,爱丽小姐?” “当然可以了!”爱丽反应过来后便提裙行礼,然后向着男孩伸出自己同样戴着白纱手套的手,与此同时,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乐队演奏起了优雅的歌曲。男孩在握住爱丽的手的同时将她便向自己面前拉了一步,并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虽然我觉得刚才自己并没有失礼,但是我还是要向您道歉。希望您可以原谅刚刚我无礼的行为。” “那个,我、我刚刚只是······算啦!其实我就是看你不高兴,所以想提醒你一下而已!你真的不必道歉的!”爱丽一边颇有些尴尬地说着,一边跟着男孩一起在用以装饰的兽骨吊台下迈着舞步旋转。有时候男孩会迎合音乐间奏高抬起手臂让她踮脚轻旋,于是轻盈裙裾在她旋转时如同昙花般绽放,裙影下洁白双腿优美的像是一件艺术品。 温暖烛光连同投过打开天窗投下的皎洁月光一起毫不吝啬地洒在这对尚还年幼的男女身上。这两个人在起舞的那一刻,整个舞池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两个人,然后小声赞叹他们的默契和舞姿的优美。 不过事实上,这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默契。由于过度紧张,爱丽已经多次踩在了男孩如镜面般明亮的皮鞋上面。而她每次踩到男孩的脚的时候都会这样道歉:“啊啊啊啊,抱歉!我是不是又踩到你的脚了?!明明我有好好练习跳舞的!真的抱歉!这双鞋应该算是废了吧?” “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跳完这支舞,其他的你大可不必在意。”男孩每次被踩到脚时都微笑着表示自己并没有事,但与他面对面的爱丽很清楚看见了从他脸侧滑下的汗珠。 “真的非常抱歉!!” “都跟你说了我没有事的,倒是你······你踩到自己的裙带了。现在不要再乱动,会摔倒的。”注意到爱丽踩到她自己从手臂间滑落下去的裙带的男孩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在舞曲到达最后的高潮时双手扶住爱丽的腰,用力将她托举起来:“你只要在这时保持美丽就好了,毕竟你是这个宴会的主人不是吗?” 乐曲终了,爱丽在落地之后习惯性地提裙行礼,但出乎她的预料的是,与她共舞的男孩并未回礼,他只是在微微颔首后便直接转身而去,最后和持扇遮掩嘴唇的可妮莉娅一起消失在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命运被触动时那空气细微波澜导致的。索罗德花那以半透明霞彩般颜色为主,温暖淡黄色渲染边缘,同时被创世神祝福过万年都不会凋零的柔软花瓣如细雨般无声飘落,落在了每个“图书馆”管理员的肩头和发间。 “哦呀,这两边命运的丝线联结了。这样的话,世界在未来又会迎来另外一个不同的结局了。黑先生,是否能够麻烦汝准备好给客人的茶盏呢?”流萤闪烁,奇异微酸的墨香在空气中溢散。跪坐在由不知名树木托举在高处的高台上的女人淡蓝长发如同瀑布宣泄,它们缠绕在繁密枝蔓上后垂落在以彩色砖块拼画出繁盛紫藤花树的地面上。沐浴着从头顶投下的柔和光芒,女人举起起自己瓷器般纤细而苍白的手,让指甲被渲染成冰蓝色的食指划过面前书架上那些按字母顺序排放的书的书脊:“虽然吾并无资格评判他人一生,但此人命运实在多舛。可悲,可悲。” “龙王大人又在说让俺听不懂的话了!不管咧,俺只要能吃饱就好了,其他的通通都是浮云!话说回来啊,黑大哥真是辛苦哎,端茶泡水都是你干,简直就是俺们的保姆嘛!”灰发黑肤,拥有着狼似的锐利而冰冷的蓝色眼睛,整体外貌虽算不上俊朗但总是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少年在听到头顶女人说的话后颇为烦恼的抓了抓后脑,之后他便转身抓起了放在成山书堆上缀满了金属链条的皮质夹克,并随手打开了一扇快被书本淹没的门:“俺去买午餐回来,你们要吃啥?” “照烧鳗鱼盖饭、黑椒牛肉盖饭各两份,再加一份芝士炸鸡。” “哈哈哈哈,龙王大人一如既往的很能吃啊!!好勒,俺知道了!”听到从高处飘下来的一系列通过想象就足以让人吞咽口水的菜名,早已习以为常的少年在只是爽快大笑了几声后便答应了下来,之后他便将扭向了正背靠着书架的中年男人那边:“黑大哥呢?” “你从来不会关注任何进入图书馆的人,除非他们会对世界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穿着藏青色笔挺军装,一头凌乱黑短发用军帽压好的男人将手中半截手制烟卷一口气吸完之后随手摁灭了烟头,然后他昂起下巴对空中吐出烟气,“我记得我们有规矩,不能干涉其他世界的事情。所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龙王?”说到这里,男人穿着镶着铁掌的闪亮军靴的脚叩地,这时候那个少年才惊觉图书馆静得出奇。 “考验罢了,并不是干涉。我喜欢会制造意外的人。”在过了很久后,龙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从始至终她的语气与语速都没有变化过,像是吟游诗人般优雅的语调从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只是我不知道,会不会下手过重而已。” 但是只要和这位怪物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暴君。 在那场不太让人高兴的晚宴结束之后,莉莉丝就开始觉得自己的姐姐有些不太对劲儿了。自己那个原本喜欢在城堡内上窜下跳,甚至是捉弄仆人的姐姐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知道按时练习唱歌、骑马和剑术,同时热衷于厨艺和烘培的淑女,有时候她居然还会坐在被月光笼罩的庭院内插花······ 这明显不正常,这不可能是她那个魔王般的姐姐!! 半个月后,一直在为爱丽的反常感到忧虑的莉莉丝忽然收到了对方晚上一起睡觉的邀请。原本与无血缘之人共枕这种事情对一个未来要领导整个家族的继承人而言是不允许的,不过如果是爱丽的话,她要做什么都会被所有人容忍——因为她是整个家族史上最优秀的血族,她就是为了领导家族而出生的。 所有人都说爱丽?瑞缪尔是被先祖所选中的孩子。 “莉莉丝,你还记得在宴会上和我跳舞的男孩子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他,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呀?” “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那种瘦猴子一样的家伙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你有那么多的追求者,为什么偏偏就看上那个家伙!”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的莉莉丝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而满脸羞红的爱丽则在微微叹了口气之后用略带失落的语气说道:“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以后我要继承我父亲的爵位啊。整个瑞缪尔家族的未来,都将掌握在我的手中······但是莉莉丝你知道吗?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着那个人,然后会不自觉的为了他而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所以我不会忘记这种感觉的······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赶紧睡觉吧,明天的话我还得继续学习怎么做蛋糕呢!” “姐姐······”莉莉丝征征看着自己呼吸逐渐放缓的爱丽,她在叹了口气后翻身仰头看着头顶无边的黑暗。 几乎所有血族都会在白天选择休息,故他们居所内所有的窗户会在白天封闭起来,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整个古堡内部总是被黑暗笼罩。再加上休息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仆人们在工作和走动时都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也许古堡的装潢和环境对于血族而言是极其舒适的,不过对于身为人类的莉莉丝来说,这一切都只会让她想起自己被关在铁笼子里的那段时光。 莉莉丝曾是个下等奴隶。在遇到爱丽之前她连名字都没有,就那样像条狗一样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奴隶商关在为猛兽准备的笼子里面,准备卖到角斗场去作为猛兽的饲料。后来,偶然路过的爱丽花钱把莉莉丝和其他孩子一同买了下来,而在其他孩子都去自寻生路时,只有莉莉丝转身抓住了爱丽的衣服。 “让我······报答你,什么都行,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这样吗?那你就来做我的妹妹吧?正好我想要一个妹妹呢!如果你答应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道光的话,那么爱丽就是那道改变了莉莉丝人生的光,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下决心要守护好爱丽······哪怕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关系。 在过了许久之后,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莉莉丝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床上坐起,然后她披起备用的毛毯走出了房间,走进了威图恩伯爵的书房。 “啊啊啊啊啊啊!!父亲大人,为什么您还是这么冷静啊!?姐姐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喜欢上一个人啊!”本想和养父说明一切,但却因为心情复杂而一时言语混乱,于是感觉自己几乎要抓狂的莉莉丝突然用双手捶在了胭脂木长桌上并大声叫喊起来。堆放在桌面上的纸张连同装着红茶的瓷杯一起摇了摇,在将鹅毛笔放回原位并淡定地端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红茶后,威图恩伯爵才抬眼说道:“莉莉丝,冷静下来,然后整理自己想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是,父亲大人。”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莉莉丝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对面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然后将双手叠放在大腿上深呼吸数次。微微摇曳的烛光落在她的身上,不久后便染红了她因冷而发青的脸颊。 “呼——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姐姐好像喜欢上了在舞会上跟她跳舞的那个人,并且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跟他结婚。每天心神不宁,性格也大变,父亲大人您难道觉得不奇怪吗?”整理好思绪,用比平常要快上两倍的语速一口气将事情阐述完的莉莉丝抬眼看向面前的威图恩伯爵,“也就是说您的宝贝女儿可能要被别人拐走了。” “噗······”听到莉莉丝的说的话后,原本对这件事并不在意的威图恩伯爵终于不再淡定了,而刚刚喝下的茶水全被他全喷在了托人带回的东方彩瓷花瓶上,然后他开始毫无形象地剧烈咳嗽起来。早知道这种结果的莉莉丝默默起身掏出自己的手帕,然后仔细擦去了花瓶上的茶水:“这可是姐姐亲口给我说的,我还以为她像以前那样······那只该死的猴子,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管爱丽要做什么,我作为父亲都会全力支持她的,就算有些事情难以实现也没有关系。”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的伯爵说着摇响的放在桌边的管家铃。于是穿着笔挺燕尾服,两鬓已经霜白但身体依旧硬朗的老管家推门而入,他在伯爵面前站定后恭敬地鞠躬询问道:“老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叫马车夫准备马车,然后把莉莉丝叫过来。”威图恩伯爵在吩咐完后便双手扶住宽大座椅,将其向后退了一步并站了起来,随后他披上了挂在椅背上的斗篷,“我带两个小姐出一趟远门。” “是,那么请问我是否还要莉莉丝小姐准备晚餐?”管家在点点头后又开口问道。 “不用了,我吃面包垫下肚子就好。”莉莉丝说着也从座椅前站了起来,而当她从管家身边走过时,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还是给我准备一份晚餐吧,多放点培根和利露娜火腿肉*。哦,对了,奶酪我也要!” 大概两个小时后,一脸兴奋又十分疑惑,穿上自己最可爱礼裙的爱丽便跟着自己一脸严肃的父亲与妹妹登上了备好的马车,开始前往纳尔森夫人的府邸。 红毛猴子,你给我等着受死吧!坐在马车内望着窗外变换不断的风景的莉莉丝缓缓握紧了放在大腿上的手,然后她露出了一个带有杀意的笑容。 “啊嚏!!”某个正在茂盛森林中拾柴的被记恨的家伙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有些奇怪的用手背抹了抹发痒的鼻子,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被浓荫遮蔽的头顶——在那里一只灰雀轻盈地从枝叶间飞过,然后它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是有什么人要来拜访吗?真麻烦。” “啊,能看到了!!那就是静谧森林对吗?虽然在书里有看见过关于森林的介绍,但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它好大呀!”因久坐而感到有些不耐烦,所以从马车窗将自己大半个身体探出去的爱丽发出了惊喜的声音。不过此时已是深夜,因此她的声音响起时惊飞了不少夜栖的鸟儿。 威图恩伯爵等人乘坐马车花了整整三日,才总算来到了位于加布里埃王国*边缘的森林外。遥望夜色笼罩下的森林的话,一般很难看见看见其边界。不过,出人预料的是,夜晚的森林并不黑暗,妖精们飞过后留下发光的路径看上去像是流动的光河,这些照亮浓密树冠下的黑暗的光河会在空气中停留很久然后消散。在夜间不时会出现的微精*会落在树叶上并渗入其中,然后再顺着叶脉涌到叶尖飞出,因此不时可以看见树林间某片树叶的叶脉发亮。 透过高大集中乔木林之间的缝隙可以望见黑丝绒般的夜空,闪耀璀璨的群星构成了绚澜浩瀚的星河,在这一片星河下似乎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起来。这片巨大而古老的森林除了正常的树木与动物之外,还隐藏着许多精灵属和妖精属的生物以及妖精之类的应该只出现在人类的童话书和传闻中的东西——所以总有人说这片森林生机盎然。 “啊啊,总算来了。可恶的家伙,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我一定要向可妮莉娅告状才行!!!那个臭小鬼,居然敢戏弄我······”全身上下就只有黑白两色,身形异常削瘦高大的女人在听见马车靠近的声音之后停止了絮叨,然后垂着手拖着自己像鸟尾羽一样花纹繁复的裙摆来到了停下的马车前:“我就是拉涅丝,负责给你们引路的可妮莉娅大人的使魔,以及请不要给我添麻烦,因为我不想被可妮莉娅大人责罚。” “我是爱丽?瑞缪尔,这个是我的妹妹莉莉丝。啊,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拉涅丝小姐?”在莉莉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向着拉涅丝礼貌地提裙行礼的爱丽忽然注意到微扬下巴的拉涅丝眼睛一直看向一边,并未与她直视,于是她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不看着我们说话?” “我是夜枭(NiteOwl)哦,看近处的东西会觉得不舒服。而且被人盯着我会觉得紧张,所以不要在意。”脸部稍显削长,眼形细长而眼神犀利的拉涅丝一边斜着眼睛说着,一边将自己右手的中指无名指与大拇指相合做出了狐狸的手势,“以及请做出这个动作,谢谢。” “狐狸······” “······的手势?这个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虽然爱丽和莉莉丝对拉涅丝提出的要求感到很疑惑,但她们还是乖乖地抬手照做了。而在确定两人按自己说的做了之后,拉涅丝便转过身开始走在前面带路:“这个手势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让你们废话少一点儿,我喜欢安静。” “······莉莉丝,莉莉丝,你觉不觉得这个女人感觉有点幼稚啊?说话做事就像小孩子一样!” “姐姐,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说不定她听得见哦!不过,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人有一点儿奇怪呢!” 趁着拉涅丝在前面引路,心中想法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冒了出来的爱丽偷偷地和自己的妹妹咬起了耳朵。而背着双手跟在两人身后的威图恩伯爵在听到这番话后只是微微笑着,也不加以制止。 “你们这些孩子说话可真是让人伤心啊,事实上我的年龄跟你们差不多的来着······只是因为夜枭的生长速度比人类和血族快得多,所以我才是成年时的样貌啊。”走在前面用被宽大羽翼形长袖裹住的双手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树枝的拉涅丝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她侧过头用带有不明情绪的眼睛看了一眼身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尬笑着的爱丽和一脸警惕看着自己的的莉莉丝,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叹了口气:“威图恩伯爵,您一个人把这样的孩子抚养长大也不容易啊!” “······你到底在感叹些什么啊?你不是说你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吗?怎么还懂带孩子有多辛苦?所以,你到底多少岁了?”嘴角抽个不停的莉莉丝下意识地说出了真相,结果下一秒她就看见拉涅丝突然凶恶起来的眼神,“······对不起,我错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说起来,其实我本来不想来引路的。毕竟很少能够看见血族,所以我想要知道你们是否对赫达蜥有威慑作用······赫达蜥你们知道吧?雄性赫达蜥的剧毒可以随随便便的杀死狮子来着。”虽然眼神已经不再凶恶,但是依旧脸色不太好的拉涅丝回头推开了一片从树木上垂下来的藤蔓,然后将右手食指与大指拇扣在一起:“这片森林是它们的领地,而我就是威慑它们的那个更强的家伙······开玩笑的,其实我真的很弱的。” “感觉没有可信度。”爱丽与莉莉丝异口同声地说道。 “咳咳,爱丽,莉莉丝,既然你们这么有精神,那么我就来给你们说一下赫达蜥*是什么好了,好好听着。”感觉到不应该再让自己的女儿们被拉涅丝牵着鼻子走的威图恩伯爵在咳嗽了两声后竖起戴着手套的右手食指说道,“首先,赫达蜥被归类于妖精属,这就意味着普通人类无法看见它们,不过拥有魔力的人可以借用它们的力量。而在很多情况下,普通人类在误入赫达蜥的领地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然后就是赫达蜥的形态,在古书里面对它们的样貌有着相当详细的记载:一般而言赫达蜥的头部椭圆但头顶微扁,身体部分呈现水滴形且身侧生长着感觉空气流动的短小触角,脖颈两侧有腮,鳞片的颜色以灰绿色为主,但有时也会出现白化种。而据我了解,赫达蜥都是一夫一妻制,并且是胎生。同时,雄性的赫达蜥与雌性的有着比较大的区别:雄性赫达蜥为了保护雌性会生出分泌毒液的脊刺和尾刺;雌性赫达蜥在靠近尾部两侧会有鱼一样的鳍来保护生产出的卵。哦,对了。因为赫达蜥以家族群居为主,所以一座森林里面差不多会有一百只赫达蜥一起生存,它们会在特定的时间聚集在一起捕猎比自己大数十倍的动物,然后根据参与捕猎的成员的年龄和在族群中的地位来分配。而赫达蜥的领地是不允许人类涉足的,因此一旦有人类进入他们的领地,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唔,感谢父亲大人的讲解,我感觉您就像是行走的古书呢,知道的那么多······不过,现在我们正在观察呢!”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爱丽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如威图恩伯爵希望的那样表现出好奇。 “不用谢,这是我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只是这只赫达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心专注于讲解的威图恩伯爵这时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拉涅丝已经捉了一只雌性的赫达蜥,让爱丽与莉莉丝近距离进行观察了······也难怪爱丽和莉莉丝对自己的讲解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不过这样子感觉还是有些尴尬啊,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去哪里了呢?用戴着手套的手摸着鼻梁的威图恩伯爵思考起来。 “虽然感觉这个时候打搅你们探究世界并不太好,但是各位,现在已经午夜了。母亲很担心,所以让我来看看······”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结果被一脸担忧的母亲叫醒的梅西尔此时正有些愠怒地站在一丛珍珠梅后。她垂下眼睛伸出手托住成簇的亮白色漂亮花朵,这些将开未开的花像是珍珠一样在夜色中摇曳着,羽状的复叶上随时可见微精出现。 据书上说这些花与东方的梅花很像,但是她并未去过东方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威图恩伯爵,我们应该有段时日不见了吧?您看起来还是这样轻松惬意可真是太好了,尤其是在这样危险的森林里面。”在调整了一下心态后,梅西尔绕过了脚下的珍珠梅,然后揪住了拉涅丝垂在身后过长的头发,与此同时她还向着威图恩伯爵颔首致意。 “哎,是你!?那个,好久不见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和你跳舞的那个······”比自己的父亲抢先一步跟梅西尔打招呼的爱丽的脸在说话的同时涨红起来,之后她便羞涩地躲到了磨肩擦掌的莉莉丝身后。而原本阴沉着脸的梅西尔在听到爱丽的声音后竟露出了一个有些帅气爽朗的笑容:“当然记得了,爱丽小姐。那一夜您可是舞会上的焦点呢!能和您跳舞我可真是感到很荣幸!只是在跳完舞之后没有和您道别就离开了,希望您别介意。” “呀!!这种小事我早就忘记了!只是您那天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爱丽慌忙摆了摆手后又继续好奇地追问道。 “我们不如边走边说节约时间吧,爱丽小姐。” “好的!!” “······又开始了,果然我很讨厌你这家伙啊。”听到梅西尔那番看似礼貌但实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后,似乎有些察觉对方意图的拉涅丝用袖子掩住口小声嘀咕道。之后她再一次斜眼看向挥手驱赶飞到身边的荧光的梅西尔,突然她的眼神阴沉了下来:你这种家伙,到底要戴多少张面具才会觉得满足呢? “呜呜呜呜······莉莉丝,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男生啊?!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跟在梅西尔后面望着对方背影眼睛发亮的爱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而恨不得立刻对梅西尔痛下杀手的莉莉丝则忍着杀气小声说道:“姐姐,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很傻,还请正常一点儿。” “喂,我说,那个头发像是冰海海盐沙冰的家伙,你最好别跟那家伙靠得太近比较好。”改为与爱丽并肩行走的拉涅丝突然将手臂搭在了爱丽的肩膀上,然后凑近她的耳边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小声说道:“那家伙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如果不想日后惹上什么麻烦的话,还是离远一点儿比较好。” “噫!!”因为不太习惯有人贴得那么近,所以爱丽在感受到拉涅丝朝自己耳朵吐气时瞬间感觉鸡皮疙瘩爬遍了全身。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后,她才斜眼看着拉涅丝并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为什么呢?” “我以为你们血族消息和猫一样灵通呢,明明到处都是你们的眷属······嘛,那家伙啊,可是个没心的家伙呢。不过具体的就不和你说了,因为你应该知道,知道的太多会死的很快。”眯起眼睛的拉涅丝声音逐渐变小,之后她放下了搭在爱丽肩膀上的手,“野兽如果疯狂起来,可是连最亲近的人都吞噬殆尽的。” Chapter Twelve 一切的起始与友人 能请你和她成为朋友吗? 请你让她知道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是孤身一人。——前语 光是什么呢?是创世神不经意间洒向大地的恩惠之物?还是从爱人发间偷偷溜走的金晕?亦或者在黑暗中默默燃烧驱散黑暗与污秽之物的篝火?还是那个人灵魂散发出来,但是又被皮囊所掩盖的东西? 那什么又是温暖呢?温暖是冬日燃烧的壁炉,还是魔法燃起火焰带来的那刻心安?还是自己所爱的人的柔软臂弯也许这是创世神给予人类的诅咒,因为如果一直冰冷的话,就不需要抱团群暖,也不需要建造坚强壁垒保护自身······ 有时候在不经意之间,某个人就会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光和路标,然后指引那个人活下去的路和给予对方温暖。像是月亮一样,在黑夜中静静地发着光。 “无法使用魔法的人应该是没有办法进入这片森林的才对,但是今天却出现了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太过轻视这类问题了,也许还是应该用矿石布下结界比较稳妥。果然依靠智力不高的生物并不是很正确的做法······”红发红眼,皮肤苍白的女孩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随手挥剑泼洒掉了剑刃上的鲜血。在她的脚边有几具喉咙被锋利剑刃准确割断了的尸体,血像数条红蛇一样在地面蜿蜒曲折地流动并最终渗入干燥的泥土中。 在确定剑没有卷刃或者出现缺口后,女孩开始翻看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的尸体,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点点头:“原来是魔术师吗?那就能明白为何他们如何找到进入森林的路的了。但是为何赫达蜥没有袭击这些人呢?难道是找到击退它们的办法了?”这片森林在某种程度上是母亲财产的一部分,所以女孩很注意的采取了各种方法来避免普通无魔法之人和讨厌的魔术师进入森林,甚至还特意把赫达蜥的族群迁移过来,但是却没想到还是有人侵入到了这个地方。 “居然还拖着这么大的拉车,是准备把猎物的尸体带回去吗?所以说魔术师果然是一群猪猡般贪婪又像蛇般狡猾的家伙啊!”虽然被母亲教导过要尊重死者,但是对于魔术师只有嫌恶之情的女孩并没有要埋葬这些尸体的意思。她在粗暴地踹开挡路的尸体之后随手拉开了矮脚马拉着的拉车上那条附有屏蔽与隔绝魔法的毡毯,然后因为其下突然涌出的刺鼻腐臭而皱起了眉头:“居然藏着尸体吗?这些家伙不会是打算在这里抛尸吧?啧,真是恶心!” 在掀开毡毯之后,首先映入女孩儿眼中的便是某种巨大鸟类覆满漆黑且泛着金属般光泽的羽毛的身躯,而且每一片羽毛的边缘都带着银红色。若是用这些羽毛做成工艺品的话,应该能够在街市上大卖。不过由于这些羽毛上满是鲜血,所以许多贪婪的蝇虫便循味而来并在羽毛下的伤口上产卵繁殖。如果掀开那覆盖身体羽毛的话,估计就能够看见密集肥白的蛆虫在腐烂的伤口上蠕动。 “在《费莱尼?拉比冒险记》*中,人面夜枭*的外形与普通的夜枭几乎没有不同,只是体型上要大十几倍······看来那也只是带有想象性质的手记而已。”在拿出专门用来驱赶昆虫的香袋驱散了如黑雾般朝自己面部密集扑来的蝇虫后,女孩开始仔细观察躺在拉车里的生物,并为其被自己展开后显得无比巨大的羽翼暗自惊叹。而当女孩看见这个生物的头部,或者说是它人类少女一样但因为被殴打而看上去惨不忍睹的面部时,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还以为只是像人脸,结果真的就是吗?也难怪有些人喜欢把你们当宠物驯养。” “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能飞翔了吧?”女孩伸出手毫不嫌弃地抚摸着被自己称为“人面夜枭”的生物爬满了蝇虫的羽毛,然后她伸出手腕递到对方面目全非的脸的前方并轻声问道:“我说你,想要活下去吗?” “拉涅丝,如果你不想引路的话,就不如早点把晶石灯*安置好。这样的话到时候只要是受到邀请的人很轻易地就能顺着晶石灯找到房子了。”梅西尔说着拨开了一片从头顶垂下如同幕布的蛇藤蔓后,突然间开口说道,“好像赫达蜥也不愿意靠近晶石灯,这样你会轻松很多对吧?” “那,那个,请问,晶石灯是什么?”爱丽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走在前面为自己带路的梅西尔的衣角,然后轻声问道。她其实早就听说过魔法使很喜欢使用晶石灯作为指引道路的路标,但却从未亲眼见过。 “啊,晶石灯啊······那个是使用耀石和灯星石*制成蜡石*,然后让蜡石在彩钢*制成的壁灯里燃烧,这样可以发出驱散污秽与黑暗的光和烟气的灯就叫做晶石灯。不过血族是不惧怕这种灯的,因为你们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人类,所以您不必担心。”梅西尔很耐心地为爱丽解释道。 “哇,这样吗?!听起来好厉害!” “那个,既然你都亲自来了,那我就去森林周围巡视了。你如果有事吩咐的话,就用契约召唤我就是了。”当自觉待在眼前这群人身边没有任何用处的拉涅丝对梅西尔说完话后,她便抬手来展开以化为巨大漆黑羽翼的双臂,同时她身上原本漆黑贴身的长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上到下逐渐转化为了黑铁般的羽毛,就连拖地的裙摆最终也化为了华丽的尾羽。不过同时旁人也可以注意到,她原本应该是鸟面部的地方被一张女人的脸所替代——那是拉涅丝的脸。 此时拉涅丝在四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形体完全就是巨大的夜枭之形:她呈现出流线型的身体线条,在黑暗中也发出微亮光芒的羽毛、像是由钢铁打造,巨大而指爪锋利的双爪和展开时仿佛可以遮蔽天空的巨大羽翼。而那巨大的羽翼舒张时产生的风流瞬间便将浓密树冠和空中形成光之路的光流向着四周吹散,地面堆积的枯枝落叶也因此肆意横飞,离得最近的爱丽和莉莉丝差点被风卷飞,但却在双脚离地前被跟在她们后面的威图恩伯爵摁住了肩膀:“快点儿用手护好脸,我可不希望我漂亮的女儿们的脸被尘土和树叶弄得一塌糊涂。” “那就是人面夜枭真正的样子,它们曾经是大陆上第二大的可以化为人类的鸟类,只不过现在只剩下她了。”任由树叶扑打在自己身上的梅西尔在仰头望着拉涅丝振翅向上攀升并最终与夜色融为一体后才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爱丽和莉莉丝,不过她的脸半隐在树林投下的阴影中,因此两人也就看不见她现在的表情,但莉莉丝却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就像强忍愤怒的野兽那般。 身为人类的莉莉丝和身为血族的姐姐与父亲不同,她夜晚与午间时需要充足的睡眠,同时也需要进食,不过由于不是在那座城堡里面,所以也没有专人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包括煮洗澡水在内的所有事都要由她自己来完成。 当莉莉丝睁开眼睛的时候,楼下的说话声刚刚好消失,应该是回来的人去地下的客房休息了吧?她在有些迷糊地眨眨眼睛之后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然后扭头望向窗外因沐浴在阳光下而闪着亮光的草坪和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这片不知从何时起便一直存在于此处的湖泊宛如一面由优雅起伏的群山与古老繁茂森林连同倒映在湖水中变幻莫测的云霞组成的镜子,又像是躺卧在群山与森林怀抱中的湖蓝色宝石。 总感觉湖中藏着另外一个世界啊······真是不祥。莉莉丝在将长发在头两侧扎起的同时,站在窗前遥望那片倒影着湛蓝天空与鳞片状云层的巨大湖泊,不知为何她幻想起了湖泊之下的场景——也许那里藏匿着一座城市也说不定。 “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住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的家里面。不过,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在穿戴好衣物并整理好头发之后,莉莉丝便走出可妮莉娅夫人为自己准备的那间舒适而不失华美的客房。由于铺设在地上都是实木地板,所以她的鞋跟叩击地面时发出了相当清晰的声音,仿造且结合着古堡与东方府邸风格的走廊悠长而安静,带有木质复杂铆接构架的朱木柱与灰色大理石墙壁总能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的视野内。头顶的天花板上满是精致到可以说是繁复的壁画仿佛在活动一般让人眼花缭乱,有时候也会有铺满各种颜色艳丽的花卉或者挂满各式画作的墙面朝她气势汹汹地压来,然后像幻影一样又突兀的消失。 这里是可妮莉娅夫人的住宅,这个看不出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女儿也住在一起。在不久之前,这家的男主人忽然因为要追寻所谓被隐藏的真理而离开了家,并且多年没有回来。于是无法排解寂寞的可妮莉娅夫人开始带着女儿四处寻访自己的好友,而在此期间,为了防止有人闯入自己的家,可妮莉娅夫人为自己的房屋设置了一个魔法。这个魔法会让房屋内外时刻发生变化,特别是内部会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因此所有来这里的客人都需要经过主人的邀请才行。 “今天是普通的木屋啊,我记得前几天是城堡······对吧?”在走出房屋后,莉莉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结果她发现今天的房屋外观和自己在村中所见的那种简陋的房屋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在屋顶与墙面上覆满了一种名为风见藤*的细长植物,这些灰色卵形叶片的藤蔓的根茎会在夜幕降临变成泛光的霞红色。如果从远处观望这座房屋的话,就会发现它就像是笼罩在晚霞的红光中一样美丽而神秘。 莉莉丝沿着铺设在草地上的光滑鹅卵石小路向着湖边走去,很快她就看见了在沐浴在阳光下的方形餐桌和五张座椅。这些家具的背后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所有的一切都泛着光——这的是明明这是一副很古怪的景象,但是在她眼中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给,莉莉丝,这是你的早餐。虽然很简陋,但是希望你不要介意。”当莉莉丝在那张简陋木制餐桌前坐下的时候,她嗅闻到了从背后笼罩过来的不知名但沁人肺腑的花香,于是她微笑着看向那个正端着一堆水果走过来的女人,然后礼貌地点了点头:“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毕竟对于我而言要摘些水果很容易啦!不过莉莉丝你这么有礼貌,我真是太高兴了。”只穿着白色长裙但依旧美得让人注视着就忘记了呼吸的可妮莉娅在听到莉莉丝的道谢后很高兴地将双手相合,然后将它们贴在右侧脸颊上:“我家孩子虽然也很懂礼貌,但是不太爱说话呢······你能和我聊聊天吗?” “虽然我感到很荣幸,但是我能和您聊些什么呢?我不像您一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人。从出生开始我就待在铁笼子里面,在被姐姐解救之后就住在城堡中,哪里也没有去过。”莉莉丝相当有礼貌地说道。 “如果说你哪里都没有去过的话,你不会染上那种气息了。不过未来的事情,我已经无法去掌控了,所以的话我现在只能提醒你:‘凝视深渊的人,必将也为深渊所凝视’。”可妮莉娅在说完这番话的同时拿起一颗苹果并连着果皮咬了一口。这颗刚被采摘下来的苹果汁水丰满且果肉甜脆,苹果特有的酸甜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闻到这股味道的莉莉丝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于是她也连忙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好甜!” “喜欢吃的话可以多吃一点儿,这些水果都是我和梅西尔一起种的。她很喜欢苹果呢,上次还做了苹果派给我吃。”可妮莉娅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莉莉丝对面椅子上坐下,然后她用自己瓷器般精巧的手托住自己光滑的下巴,暗金色丝绸般的长发顺着她裸露的肩头滑下并随风飞散······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莉莉丝的心弦,让她挪不开视线,同时也让她觉得梅西尔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可妮莉娅夫人是爱着梅西尔的。 正因为如此,之后莉莉丝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这样爱自己女儿的女人会这样轻易地离开了世界。 “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莉莉丝抬眼看向那片像镜子一般闪着光芒的巨大湖泊,此时在湖泊上空不知名的鸟儿成群飞过,清凉晨风的吹拂之下草坪上出现了不断起伏的翠色波浪,落叶连同草丝一同飞向了远方,醒脑的草木与泥土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湛蓝的天空和变换不断的云层因为太阳而渲染上了淡淡的金黄,太阳照在身上并不会太热而是带来了恰到好处的温暖——换作一个喜欢看风景的人,他应该能在这片天空下坐上一整天吧? 今天必须和那家伙做个了断,不管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自己······下定决心的莉莉丝在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后启唇相当艰难地问道:“那个······可妮莉娅夫人,请问梅西尔小姐在哪里?我现在有点儿事情想和她说。” 在到达可妮莉娅夫人住宅的第二天,莉莉丝才知道了梅西尔的真实性别。那日父亲相当正式地向可妮莉娅夫人提出了要和她的孩子,也就是梅西尔?纳尔森定下婚约的事情。结果预料之外的是,可妮莉娅夫人当即就笑着拒绝了父亲的请求并让梅西尔当众脱下了衣服——在那单薄衣服下的身体虽然有些瘦弱,但依旧不难看出独属于少女的弧线······ 可恶,居然假扮成男人······这个欺骗姐姐,夺走少女纯美之心的混账就该千刀万剐才对!气得牙痒痒的莉莉丝用力握紧了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由于她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教训梅西尔,所以并没有感觉到苹果的汁水顺着手臂下流。而坐在她对面的可妮莉娅在注意到后拿出自己的手帕:“梅西尔正在和她的师傅修行,应该一会儿就结束了。对了对了,你们要不要比试一下啊?我记得莉莉丝你也学剑术的对吧?” “真的可以吗?!太感谢您了,夫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这可是光明正大教训那个混蛋的机会啊!听到这番话的莉莉丝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下一秒她就开始怀疑可妮莉娅夫人是不是有读心术了。 “当然了!不过我的宝贝女儿可是很强的,所以到时候不要手下留情哦!”笑容满面的可妮莉娅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右眼,“比试的时候由我来评判输赢好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经常来主持决斗的呢!对了,莉莉丝你猜的没有错哦,我的确会读心术,但是有些事情是不用读心术也能够看出来的,就比如说你迫切想要和梅西尔谈谈这件事。我知道那孩子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我希望你和爱丽请不要怨恨她。因为那个孩子她被自己束缚着,所以她需要时间去改变。在此之前,能请你和她成为朋友吗,莉莉丝?” “好啊!但是我和她做朋友是我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因为您的要求,所以我也不会要求回报什么的。不过在和梅西尔成为朋友之前,请让我先教训她一顿。” “这本来是我该做的事情呢,但是这一次你也有这个权利,莉莉丝。”可妮莉娅说着伸出手弹了一下莉莉丝的脑门,“还有,我喜欢乖孩子。” “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战斗时咱们会更倾向于优先使用身体或者在手边的物体之后,才会考虑其他的攻击手段。当然,如果是擅长使用魔法的人的话,他们应该会下意识地咏念咒语吧。”如同站立白色人形巨狼的蜜莉恩一边对面前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少女说道,一边快速向前迈了一步,同时将双拳握紧砸向对方的头部。而少女则灵敏地侧滑了一步躲过了以极快速度砸下了重拳,但却被砸碎飞溅的石块划伤的脸颊。 “要好好动脑子,光凭感觉和身体反应在更强的人的面前是活不下来的!”第一击未得手的蜜莉恩展开双手撑住地面,然后凭借手臂的力量支撑身体,旋身一脚踹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的腹部。 “啐!”少女在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吐出口中瘀血并迈动右脚向前挺近,与此同时她握住木剑的手在空中划出弧线直朝面前高大狼人的脖颈处斩去,但在中途剑尖却改变动作刺向对方大臂。 另一边的高大狼人非反应非常迅速地撇肩,让木剑几乎贴着自己的皮毛滑下,之后她单手上抬顶撞来不及收剑的少女的下巴:“吼吼,你多余的动作太多了!!还有,要注意掩饰自己的破绽啊,这样大开大合可是很容易死掉的,咱的弟子哦!” “额咳······”被蜜莉恩击中下巴而向后仰的少女的上下颌并在一起时发生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之后她后倒躺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同时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我、我好像咬到舌头了!” “什么?!快让咱看看!”突然神色有些惊慌的蜜莉恩快步走到少女身边准备为其检查,但她却没想到少女却忽然抬手用木剑的剑尖指向了自己喉咙,并且有些得意地说道:“将军了。” “吼吼吼!不错嘛,不愧是咱的弟子啊!哎呀,那么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结束了。对了,刚刚的血是夕红果吧?可别把皮吞下去了。” “啰嗦,我知道的。”少女说着把含在口里的浆果吐了出来。 “忘记的话可是会肚子疼的······哎呦!”蜜莉恩在笑完之后便在少女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她将插在腰间的烟管拿了出来,开始往里面填塞带有薄荷碎叶的烟丝:“果然还是抽烟让狼心情舒畅呢!你要尝尝吗,梅西尔?” “听萨曼莎说抽烟的话对肺不好,所以说你还是少抽点。”躺在草地上的梅西尔一边焉焉地说着,一边用手挡住眼睛。几乎每个星期她都会跟着蜜莉恩进行修行,为的就是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不过现在她依旧打不过那个傻大个儿。 “吼吼,咱的身体好得很呢!对了,梅西尔,咱想问你一个问题。”蜜莉恩在点着了烟之后先是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然后她仰头朝着半空吐出了薄荷味的烟气。 “您说。”揉着酸疼的下巴的梅西尔翻了个身后说道。 “哎呀,说实话咱很少做假设呢,毕竟未来是没有人能够知道的,就算是神也不行。所以咱只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咱因为一件事不得不要离开了,你会想咱吗?”叼着烟管,用嘴角缓缓吐烟的蜜莉恩仰头望着不知何时布满了棉团似的雪白云层的天空,被云层切断的阳光撒在她雪白的毛发上,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也闪着亮光,“你不想回答也无所谓,咱也没期望听到答案。” “······应该会的吧?毕竟我没有什么朋友,而且除了你和妈妈之外的其他人都把我当成怪物或者是怪人。”梅西尔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说道,“不过您不是也说过吗?人总会向前走,然后把一切都甩在身后,而且只有够快,黑暗才不会追上来。您的离开应该会让我能够学会什么。” “吼吼吼!咱说的话你还是记得挺清楚的嘛!真是太令咱欣慰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咱也可以放心了。”听到梅西尔的话之后有些感动的蜜莉恩摸了摸微微湿润的眼角,原本她答应可妮莉娅教导梅西尔只是为了解除自己身上不死的诅咒,但是逐渐的她意识到,可妮莉娅不仅仅是希望让自己教会她的女儿如何变强,而且也是为了让她们两人能够成为朋友。 在悠长的岁月中,蜜莉恩她所爱的人、她的老师、她的挚友们以及那些她曾经见过的人们都已经进入了冰冷的墓穴并回归了泥土,只有侵犯了死人安息之所的她还苟活着,就算是被粉身碎骨也无法死去。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在爱人离世之后回到森林,不再与其他人接触——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自己遇到的人离开了。 “我(贤)们(者)与这个世界共存,就算是我继承了一半的血脉的女儿也拥有悠长的寿命,所以,请您来教导我的女儿吧。而在此期间,我来找到解除您诅咒的方法如何?”在森林中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一个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女人出现在了蜜莉恩的面前,并且向她发出了邀请。而蜜莉恩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握住了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久违的温暖从对方的掌心渗透过来,让她想要落泪。 “下个满月的时候咱再过来找你,你可不能懈怠啊!啊对了,我听那些风之妖精们说近段时间不要随便打开手边的门,因为说不定会被送到其他的地方去。你自己注意安全。”觉得休息的差不多的蜜莉恩翻身从草地上站起,然后她一边嘱咐梅西尔注意不要懈怠修行和注意安全,一边用手勾起挂在脖颈上的项链。这个项链由白水晶与软蜡构成的瓶塞与玻璃做的小球瓶两部分构成,在球瓶里面装满晶莹的粉末和小截不知名植物的枝叶。在蜜莉恩将瓶塞拔开的一瞬间,极其刺目的白光从瓶中发出,而当光逐渐消失之后,她的身影就在梅西尔面前消失了。 “突然消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梅西尔在放下挡在眼前的手之后便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之后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扭头瞟向身后,同时用些无奈的语气说道:“母亲,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如果是因为我花了太长时间导致你太无聊的话,我会向你道歉。然后,为什么那个家伙也在?” “什么叫‘怎么这家伙也在’!你对客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吧!”在梅西尔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背后的景象突然就像被搅动的彩色墨水一样变得扭曲和模糊起来,因此躲藏在幻想后两人的身影也逐渐显露了出来,而怒气冲冲的莉莉丝还不等幻象消失就已经从其后冲了出来,然后她走到梅西尔的面前:“快和我决斗!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你这欺骗我姐姐感情的家伙!” “······我才不要陪一个小鬼练剑。”一瞬间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的梅西尔皱着眉说道,之后她绕开挡在面前的挡路的莉莉丝,“而且要到午餐时间了,我要去做饭了。要是你实在没事干的话不妨来打个下手。正好一个人做饭有点忙不过来。” “你、这、个、家、伙!听我说话好吗,我可是在以家族的名义向你宣战哎!”有些恼怒的莉莉丝回身一把按住了梅西尔的肩膀,并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她叫喊道。而梅西尔仿佛是知道她莉莉丝会这么做一般扣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分开双腿站稳对莉莉丝来了个过肩摔:“不要······碰我!!” “额!”虽然草坪很厚很松软,但是背部与地面猛烈撞击的莉莉丝还是忍不住皱眉发出了一声呻吟,但随即她咬紧便牙关同时用双手撑住地面。在借用上身力量倒撑起自己身体的瞬间,莉莉丝用力向上蹬踢双腿踢中了梅西尔的下巴:“给我看招啊,混蛋!” “咯······”没想到莉莉丝会来这一招的梅西尔的下巴再次受伤,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倒地。因为她在后仰的同时抓住了莉莉丝上踢的腿,之后她的眼神变得凶狠凌厉起来:“既然这样的话,请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让你们久等了,今晚的晚餐是煎鹅肝和苹果木熏烤小排,搭配了蘑菇奶油汤和黄油面包,还请各位客人慢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请用旁边的餐铃叫我。”当梅西尔端着银制的托盘将晚餐为威图恩伯爵以及她的两个女儿呈上的时候,终于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爱丽发现自己的妹妹和梅西尔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于是她一边切着煎得刚刚好的鹅肝的配菜,一边好奇地问道:“啊啦,你们这是怎么啦!这是去和野猪摔跤了吗?这样可不行呀,你们都是人类,身体很脆弱的呀,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爱丽,你这就太失礼了。这附近怎么可能会有野猪呢?她们一定是遇到土象的上级妖精贝希摩斯(Behimos)了!我说的对吧,乖女儿?”抿着红酒,切着带血小羊排的威图恩伯爵压根没有注意到莉莉丝越来越不好的脸色——他和爱丽不愧是一家人,就算是说话方式与察言观色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呵呵,真是有趣呢。这下梅西尔应该不会感觉到寂寞了呢。”始作俑者可妮莉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那一份煎鹅肝,同时她抬眼看向端着前菜的餐盘,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的梅西尔:“要加油哦,不要让自己孤身一人呢。” “真是抱歉,爱丽。我还以为能多陪你几天的,但是家族那边有时还需要我亲自处理。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一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好吗?” “父亲大人,你太夸张了啦!我都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了呢!” “可是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心里就特别寂寞。你可是慰藉我的那束光啊,爱丽!你和你母亲真的一模一样!”因为要处理重要事务,所以威图恩伯爵不得不提前回到古堡,但是他的女儿们却不想立刻离开。于是威图恩伯爵只好暂时将爱丽和莉莉丝留在可妮莉娅这里,等自己把事务处理完了再来接她们。不过临行之前,威图恩伯爵却还是舍不得离开自己可爱的女儿,所以他不停地要求和爱丽蹭蹭抱抱······真是没有一个家主的样子。 “不是有我在吗?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完全被无视了的莉莉丝双臂环腰冷眼看着威图恩伯爵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蹭着有些不情愿的爱丽,之后她才扭过头有些不满地嘟哝道,“怎么样我也比那个红毛的怪物要好。” “早上好,宝贝,昨晚你休息的好吗?”清晨刚刚摘完蔬果回到家的可妮莉娅注意到下楼的梅西尔之后向着她温柔地问道。 “是的,母亲。”今日依旧穿着干练清爽的猎装的梅西尔微笑着向可妮莉娅请安,之后她注意到坐在桌边的不只是总是对自己摆着一副臭脸的莉莉丝,还有穿着以白色调为主,袖口处蓬松像是蔷薇花半开的花蕾,装饰着相当多的浅蓝色绸带和雾蓝色蕾丝的长裙的爱丽,同时梅西尔看见对方的头花都是用深蓝色的绸带做成的,而点缀在这些绸带花上的钻石明显价格不菲······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她快步走过去在爱丽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而当注意到莉莉丝那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时,她愉快地在心里哼起了歌。 为、为什么要坐在我的旁边啊?!好、好害羞!完全不知道梅西尔的小心思的爱丽脸红的发烫,之后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一脸平静的给面包抹黄油的梅西尔,又睁大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像是吃了虫子似的脸色不太好的莉莉丝——她开始有点儿搞不懂这两个人了,也许这是父亲大人说的相性不和吧? “我说呀,梅西尔,你为什么不喜欢莉莉丝呢?”吃完早餐后帮着梅西尔给花圃里的风信子浇水的爱丽抱着水壶随口问道。今天是个意外不错的天气,遥遥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泊就会让人心情平静——今天大早她特意请求了可妮莉娅夫人对自己施加隔绝阳光的魔法,看样子自己的做法完全没错。 “讨厌那家伙?我只是不喜欢她那个性子的人!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家族的成员就肆意妄为的家伙都很讨厌!”因为说话太过于激动,所以梅西尔不小心捏碎了刚刚从地里摘起来芦笋。 “我可爱的妹妹,你为什么不喜欢梅西尔呢?”在可妮莉娅夫人用劳动来换取晚餐的要求下,和莉莉丝一起打扫房间地板的爱丽有意无意地问道,同时她用扫把打死了一只从衣柜底钻出的灰蚤,之后她又追着另外几只灰蚤到处跑。 “哼!没有理由!只是我讨厌那种对别人的温柔视而不见的家伙而已······啊!疼疼疼!”为了将地板彻底打扫干净,于是半个身子都钻到了衣柜下方的莉莉丝因为撞到了头而发出了呻吟。 原来这两个人挺像的啊······习惯性咬着鹅毛笔的羽毛,在纸页上写写画画的爱丽用墨线将莉莉丝和梅西尔莫名其妙相似的地方通通列举了出来,最后她在“成为朋友”这个短句上重重的画了几个圈:“该怎么做才可以呢······” “梅西尔,妹妹!今天我们来玩吧!你们不觉得这么大的房间不用来玩捉迷藏可惜了嘛!别一副嫌弃的样子啊!”又是一天的清晨,精力充沛的爱丽一起床就开始缠着梅西尔和莉莉丝陪她玩,但是各怀心思的两人并没有要靠玩耍度过一天的意思,即使今天的天气看上去并不适合外出。 据可妮莉娅说今天可能会有雷暴雨,因为近段时间到了雷蛇与雷电的妖精们繁殖的季节,为了防止被其他妖精打扰,它们会不断地在天空制造雷电进行警告。而为了收集妖精之雷,可妮莉娅现在正在地下室的工坊内准备特制的容器。 “蜜莉恩那家伙嘱咐我不能够怠慢修行,所以我就不陪你们了······”梅西尔果断拒绝了爱丽的邀请。 “和我比试啊,混蛋!今天我一定要把你揍趴下!”莉莉丝说着揪住了准备溜走的梅西尔的衣领,“上次我输给你绝对只是巧合!” “要是你们两个不陪我的话,我就去找可妮莉娅夫人说好了。”有点愠怒的爱丽微笑着目送着两个吵吵闹闹要走的人,然后她用右手托住脸有些烦恼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呀?可妮莉娅夫人似乎玩游戏可以玩到天黑呢,那可是会累死人的!到时候可没有中场休息的时间呢。不过和我玩就不一样了,我呢不仅允许休息,而且呢也不会把你们绑起来······” “我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似乎没有好好陪过姐姐大人,今天就不和这个混蛋切磋了。”在听到爱丽的话后浑身一激灵的莉莉丝掉头往回走——之前和可妮莉娅夫人一起玩的经历让她痛苦万分。 “一天不修行也是没关系的······爱丽小姐,请您务必不要叫上母亲。”梅西尔在十分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开始变长的头发后无奈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蜜莉恩当时是不是警告过我什么······算了,这也不重要了。” “太好啦!”计谋得逞的爱丽笑嘻嘻地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蒙眼的丝巾拿了出来,“那么你们仔细听我说哦,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是三个人,所以就选一个人蒙上眼睛原地不动数到五十,其他两个人藏起来。然后抓人的人要蒙着眼睛来找躲的人,并且可以要求藏的人拍掌三次。就这样,简单吧?” “好,没问题。只是我的家里有很多幽灵(Ghost),这样可能会影响我们玩游戏。”梅西尔在点头表示了解后又说出了一个颇为严肃的问题,而她注意到身边的莉莉丝脸色明显青了一下。于是她在坏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要不要考虑增加游戏难度,让幽灵们来混淆视听?” “感觉很有意思哎!”听到梅西尔的建议,爱丽似乎很兴奋似的挥了挥自己攥紧的手,而随后她又有些忧虑地看向脸色似乎不太好的莉莉丝:“但是我记得妹妹怕鬼······这样没有问题吗?” “没、没······”眼睛左右转动不知在寻找什么的莉莉丝勉强开口道,“没有······”然而莉莉丝还没有把话说完,坏笑着的梅西尔就把爱丽手中的丝巾扯过来打了个活结然后套在她的头上,而且还凑过去来小声说道:“加油,你不是要赢过我吗?要是你能抓到我的话,我就好好和爱丽小姐道歉。”说完后,梅西尔就拉着爱丽顺着两侧挂满了古老油画的长廊跑远了。 “总感觉妹妹燃起了斗志呢,梅西尔你和她说了什么啊?”爱丽颇为好奇地歪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让她能对游戏全力以赴的咒语罢了。”梅西尔在对着爱丽眨了眨眼之后便将她推进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房间,“这里杂物多,应该不容易被发现。我去其他地方躲起来了,一会儿见。” Chapter Thirteen 神的图书馆 欢迎来到被遗忘的图书馆,在这里,你们将会彻底了解世界的真实。——前语 “所以,谁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就是我希望能从你们那里得到最接近事实的言论,而不是辩解。”终于喝完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的可妮莉娅冷声问道,同时她那双暗金色的眸子似乎在冒出火光似的闪闪发亮。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爱丽她的确没有离开这座房屋······” “所有的房间我都找遍了,但就是没有找到姐姐。依照姐姐的性格,她是不会为了好玩藏起来一直不出来的。” 在橘色的烛火里显得温暖明亮的会客厅内,一脸凝重的梅西尔和莉莉丝两人正坐在由珍贵的胭脂木雕刻而成,显得沉重而精美得可以作为古董展示的座椅上,而且因为座椅上堆满了柔软天鹅绒垫子,所以她们两人几乎是陷入了一片柔软之中。不过现在两人完全没有心情享受这份舒适,因为在之前玩捉迷藏的时候,爱丽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水珠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屋外设置了结界,所以除了受到邀请的人之外,其他人是无法进入的。难不成是这些幽灵把爱丽吃了?”在摇曳的烛光中,除了可妮莉娅、梅西尔和莉莉丝的影子之外,似乎还有其他黯淡且不成人形的影子在随着烛光摇曳游走。这些幽灵是可妮莉娅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房屋的守护者,它们在必要的时候会化为凶恶的恶灵撕碎敢于闯入这个家的入侵者。而不知是不是是因为房屋感受到了可妮莉娅的愤怒,因此会客厅内装着一束向日葵的白瓷花瓶,桌腿雕刻着风见藤与羽翼的黑漆方桌,头顶鹿角形的黄金吊灯以及黑灰色粗糙岩石垒砌起来的墙面上因为年久远而颜料斑驳剥落的油画像和微型但每一处细节都不缺漏的有翼龙种作为壁灯主要装饰物的龙衔灯都在微微颤抖着,还不时有灰尘与石子簌簌落下······坐在可妮莉娅对面的梅西尔默不作声地端起了放在桌面上的茶杯,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我想起来了!” “你又想到什么了?”被吓了一跳的莉莉丝抬头问道,随后她被自己手中倾斜茶杯里溢出的红茶烫到了手,“好烫好烫!” “我记得当时我把爱丽推进了家里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而自那以后,爱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你们说是不是?”抓着头发的梅西尔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一边向那些在周围游走的幽灵求证,而仿佛是应答她一般,众多烛台上蜡烛的火光摇曳起来,同时冷风四起,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莉莉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哗啦哗啦······”放在桌面上的茶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并注入了新的红茶和牛奶,同时有还散发热气的精致黄油点心被盛在白净瓷盘中端了上来。莉莉丝看着茶具和银亮的餐勺允自上下活动,然后她斜眼观察投落在棕色木地板上黯淡的影子,果不其然有几个穿着侍女衣装的正围在桌边。 “哎,在家里都能出现这种事情,看来我还是太疏忽了。毕竟是瑞缪尔家的大小姐,要是丢了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赔罪。”可妮莉娅在叹了一口气之后抬手把前额的头发朝后捋起,她原本慵懒的眼神也因此变得犀利起来,“给你一天的时间把爱丽找回来,我想你能够做到吧?” ”是的,母亲。“向着可妮莉娅低下头的梅西尔打了一个响指。而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响起,那些原本暗淡模糊的影子的颜色忽然之间加深了,并开始变得像沼泽一样潮湿而黏稠,一只只因为没有皮肤覆盖而暴露出了灰白经络、暗蓝色和深红色血管与猩红肌肉的手从影子内探出,它们中的一部分伸出指甲异常尖锐的手推搡着在座椅上呆坐的莉莉丝,催促着她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另一部分手则给站起来的梅西尔拿来了真正的长剑。 ”喂,给我等一下!“虽然很惧怕幽灵,但还是忍着恐惧推开那些手的莉莉丝几步追上了走远的梅西尔,然后一把攥住她的手,”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来!“ ”······我会把爱丽活着带回来的。而且就算有危险也会优先保全她的,你不用担心。“梅西尔因为面朝着楼梯的方向,所以莉莉丝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惊人的集中力——就像是找到了目标的猛兽一样。 ”我担心的不是姐姐,你别看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大小姐的样子,她可比你我强多了!莉莉丝在叹了口气之后说道,而她的表情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过,”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伤,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而且两个人的话,找人的效率会更高吧?“ ”从来没有人说过要和我成为朋友,森林外村庄里的那些小孩都害怕我和母亲······对了,你不会是因为我母亲才要和我交朋友的吧?” “啊呸!我凭什么要听大人的话?和你做朋友是我自己的意志!话说回来你居然没有朋友吗?哈哈哈哈,这就是你太高傲的后果,没人愿意和你玩吧!” “你还不是只跟你姐姐玩,有什么资格笑我······”梅西尔在颇为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之后打开了当初自己把爱丽推进去的那扇门,而跟她所预料的一样,在门的背后并不是杂乱无章且灰尘密布的杂物间,而是一片被惨白色雾气所笼罩的早已死去多年的树林。阴沉昏暗的天空下面每一棵干枯死去的树木在浓厚的雾气中就像是扭曲而静止不动的鬼影,风吹过还带着一些枯叶的树枝时的发出声音宛如亡灵的低语,大片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枯草像是鬼爪一样挠搔着两个人的脚踝,稀软的泥地不利于行走而且踩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这里仿佛是被遗忘多年的腐烂湿地。 “哈哈,我感觉现在有一点儿后悔跟着你来了呢······话说回来,你家堆放杂物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吗?”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灰云密布的天空后,莉莉丝小心地伸出手抚摸离自己最近的树干,结果却摸到了一手琥珀色带着刺鼻气味的浆液。于是她有些嫌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看向身边的梅西尔,问道:“怎么办?看起来这地方还不小呢,要不要我们分头找?” “未知的地方分开行动不安全,我可不想救了一个又弄丢了另外一个。好歹我也是魔法使,虽然不允许被使用魔法,但是我可以借助别的力量。”费力将脚从稀泥里面拔出来的梅西尔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她将一株叶片丛生的灰绿色线型植物从剑鞘内取出。这株植物上淡蓝色对生的卵形奇异花朵悄然开放,而她只捏住了这株植物短短的暗灰色枝柄:“迷迭香*在远古传说中被当成了可以增强记忆力、保持青春的神药,因此有很多人将它们泡在热水中,然后用水浸泡身体。” “哦,所以呢?”莉莉丝盯着梅西尔手上的那株植物,“我不觉得我们现在增强记忆力有用。” “增强记忆自然不是我们需要的,但是迷迭香也有‘海之朝露’这个称号。据说在暴风雨来临时,水手就是通过迷迭香的浓香找到了陆地的。”梅西尔一边为莉莉丝耐心地说明着,一边盯着自己手中的迷迭香,然后她酒红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零星的火光。随后这火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最终照亮了她和莉莉丝的脸以及周围的树林,同时原本的浓雾被火光驱散,一股独特而使人安定和头脑清醒香气随着纯白且闪着光芒的烟一起飘散开来。 “梅西尔,妹妹?!”在肉眼可见的香气像随风浮动的纯白丝绸般飘散出去后不久,原本华丽的礼裙满是泥点,头发凌乱不堪且满脸泪痕的爱丽就从一棵树后出现了,而当看见梅西尔和莉莉丝时她原本失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然后她就飞扑到莉莉丝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呜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呢!刚刚有怪物追我,我好不容易才甩掉它们呜呜呜······” “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是父亲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反应过来的莉莉丝心疼地抱着肩膀颤抖不止的爱丽,并不断地用手抚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慰。站在两人身边的梅西尔本来想说句什么,但是忽然她看见了某个异常的东西······不对,那是一个不可名状的家伙在摇动的树影之后发出怪异的呼啸声,这种声音仿佛刺入脑海中那般让人毛骨悚然。梅西尔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然后她注意到被稀疏枯草所覆盖的泥泞地面有什么在闪着光。于是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闪光的地方,结果发现那是五个圆形趾尖组成的巨大脚印内的积水在反光。 原来只是脚印而已,我还以为是水元素*之类的东西······松了一口气的梅西尔突然又感觉到寒毛竖立——明明这里的一切都不适合动物或者人类生存,那为什么还会有除了她们三人之外的脚印?还有那奇怪的呼啸声······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 “我要赶紧回家!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呜呜呜呜······”当梅西尔发现周遭的异样的时候,爱丽的哭泣声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但她还是像小孩一样啜泣着。搂着她的莉莉丝这时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不对,于是她压低声音对梅西尔说道:“梅西尔,既然我们已经找到姐姐了,那就快一点儿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有点让人不太舒服······” “嘘。”在对莉莉丝做出噤声的手势之后,脸侧滑下冷汗的梅西尔缓缓地站起身来,“莉莉丝,你跑步怎么样?” “啊,大概还行吧,长跑的话我有点儿坚持不住。姐姐的话,大概能跑很远而且很快,可能还可以扛着我们俩跑······”莉莉丝压低声音有些不确定地说。而此时爱丽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她一边抽咽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那些像巨大水螅的怪物*!它们会隐形,但是如果还听得见呼啸声的话就说明它们还在附近!” “······那个玩意儿是什么啊?”梅西尔这次发出的声音几近呻吟,因为她终于看见了那发出怪异呼啸声的怪物的真面目:那怪物没有羽翼,更没有可以支撑祂飞行的器官,水螅状的身体只有部分由一种粘稠类似于肌肉和瘤状物的组织构成,而另外一部分为何物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仅仅是望着那些摇晃着同样布满肉瘤与粘液的触手,缓慢地越过鬼手般林梢的怪物,梅西尔就感觉到大脑像是在被一根棍子搅动似的混乱而刺痛。 “要找到出路的话,我们得先躲过这些怪物才行!跑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之后,梅西尔推着莉莉丝和爱丽在一片死寂的树林里狂奔起来,”不要回头,往前跑!“ ”哗啦!“被狠踩过的水坑中溅出了肮脏的泥水,少女们急促的喘息声在一片死寂的树林中格外清晰,她们的身后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快速地逼近,干枯树枝不断被折断的声音让三个少女感到不寒而栗,但是她们不敢回头。因为回头就有可能导致脚步放缓,然后被怪物抓到。 “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似乎看见了什么的梅西尔突然伸出手指向前方,在她身边拉着莉莉丝闷着头往前跑的爱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梅西尔手指的方向,结果看见了一座被不知名植物所缠绕的白色高塔。 在昏暗的天空下,那座似乎要刺破天空的白塔看上去如此的突兀,但是却又吸引着三人的目光。 “过去看看吧?要是能进去躲一躲的话,总比跑到没力气强。”莉莉丝喘着气建议道,她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 “蜜莉恩,要是当时我好好记住你的话就好了······虽然还没有制作完成,但是只能赌一把了。”对自己现在的境况感觉到头疼不已的梅西尔在抓了抓头发之后,从衣服内侧抽出了和蜜莉恩一样由白水晶与软蜡构成的瓶塞制成的玻璃挂坠,不过与蜜莉恩那个有些不同的是,她的小球瓶里面多了一种形状像是婴儿肥手的深紫色植物*和暗红色的宝石碎片。在拔开瓶塞的一瞬间梅西尔拉住了莉莉丝和爱丽的衣服,而当刺眼的紫光亮起再熄灭后,三个少女便不见了踪影。 “呕······我调整了一下母亲做的迁跃瓶*,让它可以在······呕,不设定地点的情况下根据使用者的需要,带着使用者去到大约两百米以内的任何地方······但是还不够完美啊。”因为还没有适应转移地点而带来的强烈眩晕感,所以梅西尔在转移结束之后立刻蹲下身捂住嘴干呕起来。在她身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爱丽愣在了原地,而莉莉丝则发现自己的一只皮靴不翼而飞了:“那个,我的鞋好像不见了一只······光着脚的感觉真糟糕。” “·······下次的时候一定不会这样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距离应该不止两百米了吧?”忽然意识到她们还在逃跑的梅西尔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结果发现她们三人居然身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带着潮气的风卷过草丛带起了绿色的波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微精们像是萤火虫一样在半空中飞旋,那片藏着怪物的枯林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就像是一只蛰伏的死亡甲虫。在她面前有一处高于草地数十米的高地,刚刚看见的那座白色石塔就矗立在这处高地上。同时她注意到环绕在宏伟壮观而又带着古典气息的白塔上的植物自己从未见过,它们像是带刺藤蔓又像是植物强壮发达的根系,表皮呈现出骨骼一般的灰白色且因为带有某种特殊纤维而闪着斑斓光芒,而且仰头往上看就会发现植物的量越多——它们就像是从塔顶里钻出来的一样。 “好了,用布暂时把妹妹你的脚包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石头划伤了!”爱丽牺牲了自己昂贵的礼服为莉莉丝包好了丢失靴子的那只脚,然后她也学着梅西尔仰头看着那座近看令人不禁感慨建筑之美的白塔:“好高的塔啊,看着好像能爬到天上去呢······啊,塔外的墙上有螺旋的石阶呢!看样子上面有进入塔里面的通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上去?嗯,这壁上到处都是石头应该好爬。”莉莉丝摸着下巴观察着高地回应道,但随即她就变了脸色——因为她和梅西尔一起被爱丽抓着衣领提起来并夹到了她的胳膊下面:“不用那么麻烦,我来带你们上去!让你们见识一下血族的厉害!” 就算带着两个人也依旧轻松地在峭壁上踩着凸出崖壁的石块跳跃的爱丽让人不禁想起迅捷的野山羊或者是某种在悬崖上生存的蓝色精灵,而她踩过的石块有些会毫无征兆的掉落下去,所以被她夹在胳膊下的梅西尔和莉莉丝总是会默默捏把汗。当三人来到高地之上后,她们才发现原来在白塔周围铺满了晶莹剔透的圆石,但梅西尔通过触碰发现这些石头轻得不可思议,就像是拿着一只螃蟹一样······ 等等,螃蟹?感觉到手中石块手感有些不对的梅西尔将手上的石头翻了过来,然后她在变了脸色的同时把这块“石头”用力丢了出去:“莉莉丝,爱丽,我们得快点儿往上走,这些不是石头!” “哎,哎哎哎?这么一说感觉好恶心!”本来想捡一个带走的莉莉丝在打了个抖后收回了手,“不是石头,那就是虫子咯?嘿,为什么你们走这么快!等等我!” “不是石头那是什么?还有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讨厌那些东西?”跟着梅西尔登上了塔外的螺旋阶梯的爱丽好奇地问道。 “石蟹蛛*,它们是妖精属的生物,外表上看它们非常接近晶莹剔透的漂亮石头,因此有很多人会把它们作为收藏品带回家,但是翻过来就可以看见和蜘蛛类似的八只脚,螃蟹一样的身体、眼睛和口器。它们的外壳坚硬可分泌隔水的黏液,脚末端有倒钩,繁殖方式是卵生,并且它们几乎一年四季都在繁殖。我记得谁跟我说过这玩意儿的血液是莹绿色的,肉很难吃,而且吃了之后会导致腹泻。”梅西尔在爬上挡路的植物后伸手把跟在后面的莉莉丝和爱丽一起拉了上来,然后她抬抬下巴示意她们往下看:“不过这些都不是人们对石蟹蛛避之不及的理由······你们知道为什么到处都见不到石蟹蛛的踪迹吗?” “不知道。”莉莉丝和爱丽同步茫然摇头,而在听到到那片圆石之海骚动起来并相互挤压碰撞发出怪异声响时,她们又同时变了脸色。 “石蟹蛛只要是看见会动的东西就会蜂拥而上,然后它们拼命会钻入生物的体内将其啃食殆尽,最后只留下一具皮囊并将卵产在里面。一旦有人接近充满卵的皮囊,那个人立刻就会成为石蟹蛛幼崽的食物。”梅西尔一边解说着,一边催促莉莉丝和爱丽赶紧加快脚步。在她们身后那些石蟹蛛已经展露出真形并顺着塔壁如晶莹发亮的浪潮一般朝她们涌了过来,它们相互踩踏碰撞发出的声音如同从深渊深处传出的恶魔的足音,同时一股仿佛腐烂柠檬的味道顺风飘来。 “马上就要爬到塔的中部了!前面塔壁上好像有一扇门!还有莉莉丝你别抓着我衣服了!”额角不断渗出汗水的梅西尔望了一眼前面后又扭过头怒吼道。 “你真小气,我实在爬不动了啊!而且我、我觉得现在就算出现一个什么国家的国王都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姐姐,你快点儿把门打开看看!”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往上爬的莉莉丝抓着梅西尔的衣服后摆,让她带着自己往上爬。 “门被植物给挡住,我打不开啊!”跑在最前面的爱丽也想要打开门,但是却发现无数纤细的植物密集缠绕在那由不知名材料制成,银白色且雕刻有形状如繁星一般的花朵和云彩的木门上,无论她抓着门把手怎么推拉都打不开,而比她慢一步的梅西尔看到这番情景立刻就拔出剑来斩断了植物:“快进去!” “所以你叫咱过来的原因就是一个人太夜里太孤单了?可妮莉娅大小姐,虽然咱很喜欢你家女仆做的点心,但是咱还有工作要做呢!你知不知道一个被雇佣的人突然消失是会被当成骗子的!到时候咱找不到工作了你来养咱吗!”在跟随雇佣自己的商队,正准备扎营休息的蜜莉恩忽然被可妮莉娅用召唤术的方式直接召唤进了会客厅,而现在她正毫无形象地摊在梅西尔她们之前坐过的椅子上颇为烦恼地抓着脑后梳成一束的毛发抱怨着,然后她忽然起身抓起幽灵女仆端上来的黄油饼干塞进嘴里,“不过话说回来,看样子你并不担心你的宝贝女儿回不来啊,可妮莉娅夫人。虽然咱没有遇到过那种情况,但去不属于我们世界的地方有没有危险咱还是很清楚的。” “你就陪我一会儿就行,之后我会把你送回去的,你就不用担心啦!对了,蜜莉恩,你以前也当过母亲吧?那你应该知道的,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父母,他们总有一天会长大,然后离开家里去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作为父母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教导孩子怎么照顾好自己和为远行的他们留一个可以回去家。”已经换上了宽松睡裙准备上床休息的可妮莉娅一边平静地说道,一边端起自己专用的郁金花形茶杯抿了一口温度和浓度都刚好合适的红茶。 在明亮烛火的照耀之下,披散着丝绸般顺滑的长发的可妮莉娅就像精灵一样全身散发着微微的光芒,而且眼中微带忧虑的她似乎比平时更具魅力。 “嗯······说来抱歉,咱并没有亲自教导过孩子。”坐在她对面的蜜莉恩皱眉在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但咱也明白路都是孩子自己走出来的,咱们能给予他们祝福,但绝对不能为他们铺好路。” “正是如此,而且梅西尔是你教出来,这样的话我怎么会不放心呢?你说是吧,曾经以一人之力阻止了血族大军的英雄,被大家称为‘白狼屠夫’的蜜莉恩小姐。还有,我还真的有心让你成为我家的专属护卫哦!你有没有意向呢?”忽然之间又露出了孩子般笑容的可妮莉娅开玩笑道。 “吼吼,你就别打趣了!咱又不是不知道梅西尔那家伙压根不信任咱!”仰头大笑了几声的蜜莉恩在朝可妮莉娅摆了摆自己的爪子之后摸出了因为使用多年,所以手柄部分光滑无比的烟管,然后往里面填装带有薄荷碎叶的烟丝,“咱还是喜欢自由一点儿。到处看看,到处玩玩,然后解除了诅咒和爱人和孩子埋在一起······咱活得太久了,已经不想再看见咱在乎的人比咱先一步离开了。而且咱也不想再回忆起那次战争了,那些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血族剩下的人已经不会对任何国家构成威胁,而很多人已经遗忘了血族的存在。” “当年的战争是由血族挑起的,如果不是你这样舍生忘死的人的话,人类的领土可能早已经被血族统治了。”说到这里时,表情在不知不觉间严肃起来的可妮莉娅忽然放下茶杯,然后她起身绕过面前的方桌在蜜莉恩面前半跪了下来,“我要在这里向您和那些在血之战中牺牲地人表示由衷的感谢。若不是你们,我的女儿而不会生活在这样和平的世界上。” “现在能接受感谢的除了咱之外应该也没有几个人了吧?”蜜莉恩虽然对可妮莉娅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接受了对方真诚的感谢,“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幸福和未来战斗的,但是很感谢你还记得我们这样应该早已经被历史遗忘的人。” “英雄不会被历史遗忘的,蜜莉恩。”重新站起来的可妮莉娅在端起一座烛台的同时笑着轻声说道,“有时间你可以去另外一个国家看看,那里有专门为血之战牺牲的人建立的石塔。也许会有你熟悉的人的名字被刻在塔壁上。这样的话,你应该就有地方祭奠你的爱人和朋友了吧?” “哇塞,这里好漂亮呀!我还以为这是一座被废弃的旧塔呢,结果跟外面比起来简直差别太大了!不对,这座白塔一点儿也没有破损的痕迹,也不像是很久以前建立起来的······”三人在匆匆进入白塔中部那扇修建在塔壁上奇异的门后,她们都因为视野突然明亮起来而不得不眯上或者用手挡住眼睛,而眼睛瞳孔可以自由收缩,因此最先适应了如阳光般明媚的光线的爱丽在看见眼前情景时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梅西尔,妹妹,你们快看哪!这里是图书馆吗?这也太棒了吧?” 如果要把塔内和塔外进行比较的话,那么塔外应该是不可名状的怪物和危险生物居住的废弃荒野,踏入其中的人都会因为身处险境而惶恐不安,而塔内则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梦幻仙境,身处仙境的人会在其中遇到仙子或者妖精也不是奇怪的事。 在进入白塔之中后,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比任何古老图书馆还要多数倍的书籍,这些封面独特甚至完全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厚度形状也十分不一致的书籍似乎无人管理一般随意堆叠在以彩色砖块拼画出繁盛紫藤花树的地面上,而仔细观察会发现每一本书侧面都有非常精致的书口画——这里的书也许每一本在外面都有着非常高的收藏价值。 奇异微酸的墨香和萤火虫一般暖橘色的光球漂浮在空气中,使人不禁感觉到心情平静。在这座奇异建筑的正中间是一棵倒立着向上生长的奇异树木,表面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有着鳞片状树纹,仿佛阳光照射其内而呈现金琥珀色的高度透明石柱环绕着它。以类似高纯度黄金打造而成的叶脉以及流光溢彩的透明琉璃制成的叶肉构成的树叶在闪动着斑斓光泽的灰白色树枝上茂盛的生长着,颜色以半透明霞彩色为主色调,温暖的暖黄色渲染边缘的重瓣奇异花朵在华美的树叶间散发着一股清香。不过这股清香并不能和任何花香相比较,因为它在不同人的那里是不同的味道。在悬空的倒立之木下的地面有一个圆形的缺口,被树枝托住的长方体石块成为了可以通往下一层的台阶。 无数像是蛇形藤蔓又像是植物根须的树枝向着环绕着倒立之木周围的环形塔壁延伸并攀附在塔壁上,在经由不知名雕刻家雕刻后成为了相当自然的可以放置书籍的华美书架。这样奇异的书架一直向上和向下延伸着,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而放在书架上的书似乎都是有人精心整理过的一般,被按照书的厚薄和大致形状集中放在不同的区域内。 “这些书看上去好像很有意思呢。”对这个空间极度感兴趣的梅西尔走近书架拿起了挂在一旁的朴素书本,结果她发现这居然是一本手写的书单,而且上面记载的每本书的名字全是人名。 “这里的书好像人物传记但是又不太一样。”同样对这里感觉很好奇的莉莉丝在拿起书翻看的同时颇有些惊奇地说道,“一整本书都只讲了一个人的故事,从那个人的出生开始,做了什么又吃了什么,几乎每一秒的事情都没有放过······这好像一本观察日记,特别观察一个人,然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怎么感觉有一点儿不爽呢?” “每一本书都是人名,然后书中讲述的都是每一个人的一生······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像是一个收集记录馆吗?”登上阶梯站在高处俯视两人的爱丽有些疑惑地歪着头说道,“这里像是神的图书馆呢!” “果然姐姐的想象力果然不是我能够企及的啊!不过就算这里真的是神的图书馆我也喜欢不起来······当然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而是因为这里实在太诡异了。”对待事情一向比较谨慎的莉莉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后随意地在一堆书上坐了下来,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离自己最近的那根呈现出金琥珀色的长柱。这根和工艺品一样的柱子很明显是用来支撑更上层房间的支撑柱,但是摸上去质地却像是某种生物的角,温润并且微有些柔软——这种材料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 “也许爱丽说的没错······这里有可能是图书馆,但具体属于谁的我无法妄加猜测。”因为图书馆安静的氛围,所以逐渐放松下来地梅西尔一边欣赏着那些书籍上可以说是精美绝伦的书口画,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带着树之年轮的书架,“虽然我挺想在这里看一会儿书的,但是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万一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同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的。” “梅西尔说的对!万一这里一天就是外面一百年的话,说不定梅西尔和莉莉丝就已经被当成死人处理了!”爱丽在赞同了梅西尔的说法后从极高的楼梯上一跃而下,然后她蹦了几步来到莉莉丝身边挽住了她的手:“或者是我们可能回不去了!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饿死为止?不行,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快点儿回去!” “我们该怎么回去?这里连个人都没有!”莉莉丝在推倒了一大摞书后叉腰说道。 “要不我们在这里分头行动,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门?但我们也不清楚这里会不会有怪物什么的,感觉分开行动太危险了。”梅西尔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可行的办法,一边继续说道,“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做媒介的话,我可以尝试使用魔法。” “这里是图书馆哎,我们的声音是不是该小一点儿?”爱丽有些担忧地小声道,她记得在图书馆里面不能大声喧哗的。 “咳咳,三位可爱的小姐你们好!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你们可以叫我黑先生。”正当三人将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离开的办法的时候,一个沉稳温厚,略微有些沙哑的男音忽然从她们的身后响起。瞬间感觉脊背发寒的梅西尔立刻将身边的莉莉丝和爱丽向前推开,然后她转身拔出剑来。那柄制工颇为上乘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并最终停留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那个漆黑短发,穿着奇异服饰的高大男人的脖颈前:“给我后退。” “其实从你们这些小丫头进门开始我就看着你们了,结果那么久了你们都没有注意到我······哎哎,你别这么凶啊,叔叔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这个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神如鹰那般犀利的细长双眼,穿着藏青色为主色调,带有金龙刺绣的衣领立起盖住满是陈旧伤疤的脖颈,主面料为高支纱毛涤贡比棉的军装的中年男子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将手轻放在被皮带束紧的腰部上,优雅地向面前三人鞠了一躬:“那位蓝色头发的小姐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座图书馆,但并不是属于神的。这座比任何世界的图书馆的书籍量都要多的建筑就连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且每一个世界的每个人的故事在这里都会被记录在一本书上,并被这座图书馆收藏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梅西尔一边听面前这个自称“黑”的男人介绍,一边悄悄地打量对方:虽然面前的人已经青春不再,面容也被刻上了时间的印记,但是却依旧能够看出对方过去的英俊和坚毅,就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而且那坚实宽阔的臂膀和即使是隔着衣物也能够看见的肌肉轮廓证明着对方的强健和力量——梅西尔很清楚的明白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那个,黑先生,我们完全是无意闯入进来的,所以希望您能够给我们道歉和离开这里的机会。”一直沉默的莉莉丝终于开口说话了,因为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并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也许自己还能够和对方进行沟通。 “啊啊,什么?哦,你这句话就证明了你们是我正在等的人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客人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毕竟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来到这里了,叔叔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完全没在意莉莉丝说的话的黑也无视了梅西尔指着自己的剑,他扭头用烙着铁掌的军靴轻轻踏地,于是一块空地上凭空升起一张由大理石和树枝构成的桌子和四把椅子。他随意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后对梅西尔她们摆了摆手:“来来来,坐下吧!对了,你们要不要喝茶?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吉岭。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茶水苦了的话可以里面多放一点儿糖和牛奶,而且我还买了可以冲泡的奶茶······” 突然之间开始变得话多起来的黑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摸出了许多颜色艳丽,只有拳头大小的金属小盒,然后将它们在坐下的三人面前一字排开:“着些可都是我花自己的工资买回来的,味道和价格都是一等一的好!哎,就是可惜另外两个人不陪我喝啊······”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请问什么是奶茶啊?”和莉莉丝面面相觑后爱丽忽然举起手问道。 “奶茶听起来像是用牛奶和茶做的食品?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关心怎么样可以离开这里,姐姐大人。”有点听不下去的莉莉丝有些无奈地插嘴道。而将剑垫在手臂下面的梅西尔还是十分警惕地盯着男人,等他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啊,这件事情啊······说实话我没有资格放你们离开,因为并不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而现在唯一有资格打开你们世界的门的只有龙王那家伙。不过很不幸的是,那家伙今天刚刚说困了,所以就在最高处睡着了,直到现在都没有起来。因此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抱歉。”黑一边皱着眉头说道,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四个装着热水的杯子,然后他从自己拿出的金属小盒子里面舀出几勺颜色怪异但是味道香甜的粉末倒入杯中,然后用勺柄是动物头的银勺子在加了粉末的热水里面搅了搅。于是不一会儿原本透明的热水就变成了一种奇异的绿色液体,而且还有一股类似于茶的清香飘进了三个女孩儿的鼻子里面。 “请喝,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口渴了吧?不用客气。”黑把杯子分别推到了三个人面前。 “谁会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啊!你先喝一口给我们看看再说!”莉莉丝瞪着黑恶狠狠地说道,而黑则在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后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抿了一口:“水放多了啊,味道有一点儿淡,但好在还是甜的。” “我、我来尝尝!我不怕中毒!”被香气诱惑的爱丽在咽了咽口水后端起一个杯子,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到唇边抿了一口,“啊,烫烫烫······好好喝哎,这就是奶茶吗?!好棒!”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的确味道很好,浓郁的奶香中又有茶叶的清香,甘甜又不会感觉发腻······”在等杯中液体温度稍微降下来一些后也喝了一口的莉莉丝有些脸红的嘀咕道,“但是实在太可疑了,用粉末就能做出这样的饮品什么的······” 从未见过的图书馆,未曾喝过的名为“奶茶”的食物,还有那个人身上面料不明的奇异服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喝奶茶的梅西尔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堆放在地上的书籍,然后她又斜眼偷偷观察正微笑着回答爱丽和莉莉丝问题的黑,然后她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红发的小姐,请不要用这种凶恶的眼神盯着我看啊,我是真的没有恶意的。”黑似乎察觉到了梅西尔的目光,所以他转过头来对着她友善地笑了笑,“现在你记住我的脸也没有用,因为在离开图书馆的一瞬间你就会把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忘记了。” “那么,请允许我再次向你们表示欢迎,可爱的小姐们。欢迎你们来到被遗忘的图书馆,你们在这里可以了解到一切,但也会在离开后忘记。” Chapter Fourteen 未完待续 人类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神也不会。——前语 机械的零件和会发光的丛生矿物构成了冰冷森严且富有神秘美的巨大城市,形态各异的奇异生物在其间穿梭,从高空俯瞰这座彻夜都会散发出绚丽光芒的巨大城市会发现它像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鳞甲骨龙,每一根延伸出去的鳞鳍都是一座繁华的大型都市。悬挂在半空中如同罗盘一样巨大而复杂精密的世界之发出的轰鸣仿佛能够震碎天地,穿着水银色的厚重骑士铠甲的男人跪下搂住了坐在时钟下女人的肩膀,之后他摘下自己滚着金边的暗蓝色披风搭在盖在对方的身上。 “菲赛安娜,你还不休息吗?”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冰冷,让人不禁想起冬天寒风的呼啸,但女人却毫不在意地将头靠在男人的胸前,然后开心地小声道:“看着创造的世界时,吾总是会兴奋的睡不着······汝快看这由吾等亲手的世界呢!大家一起幸福地生活在此处,没有战乱也没有疾病肆虐,更不会为饥饿而忧扰······” 仿佛这样的世界不会迎来终结。 “根据众神的赌约,现在您的世界是我们的了,龙王大人。请您尽快离开然后前往新的世界吧,以及您追随的神说,您不想留下的话,就离开吧。”在作为神灵赌桌的群星之海中,放眼望去除了如同钻石那般璀璨绚烂的群星构成的浩瀚星河和黑天鹅绒般黑暗死寂的空间之外,就只有因寿命终结的星辰从绚烂光芒间悄然陨落。穿着笔挺西装,在领口插着一支红得仿佛会滴血的玫瑰,长着滑稽的红眼兔头的侍者在将一只手贴于胸口,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的同时向着面前的女人深鞠了一躬,他如同歌唱家或者戏剧演员般的沉稳而温厚的嗓音让闻者都不知道该如何发脾气。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位侍者面对的是龙王,这位掌管时间和梦境的神并不会看气氛和体谅人。 “吾应该说过不会参加汝等这种无聊的赌博游戏吧?为何汝等要夺走属于吾的东西!”在龙王的怒吼中似乎整个结构稳定的空间和漫天的星辰在颤抖,独属于她的凌厉而暴虐的气场迅速扩散。在这气场下某些在暗处围观的神因恐惧而颤抖起来,但也有因此而不屑嗤笑起来的神。 就算是神也会感到无聊,祂们无法干涉自己的世界,但是能够将世界移交给别的神进行管理。于是在一位神的提议下,很多无上的神聚集起来开始了史无前例的神之赌博。在祂们的豪赌中,一个个或者富饶、或者贫瘠、亦或者早已终结的世界被作为赌注放在了赌盘上,在赌局中不幸输掉的神会失去祂一手创造的世界,甚至可能失去神格,而获胜的神则可以把赢来的世界和神格用来做任何的事情,甚至是随手毁灭。 高等的神管理着比自己弱小的神,祂们将世界和力量分散给追随者,让他们帮助自己管理世界。而为了能继续赌博,这些神不得不把自己分散出去的世界和力量回收,这就导致很多的弱小的神失去了他们所爱的世界。 “我只是一个负责传达的侍者而已,就算您对我抱怨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若是有什么不满,您完全可以去找那些伟大的神进行商议。”依旧鞠着躬的侍者不卑不亢地说道,而站在他面前无处发泄愤怒的龙王一点点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然后她缓缓闭上眼睛并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吾走!但是汝等记住,终有一日,吾会砸破汝等那肮脏的赌盘,然后再用拳头砸烂汝等的脸!” “菲赛安娜,你要去哪里?”龙王的爱人追上龙王,然后拉着她的手焦急地问道。 “离开这种鬼地方,到所有神都找不到吾的地方去。吾已经太累了,想要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汝不要跟着吾了,请好好的照顾那个世界。等吾休息够了,自然就会回来找汝和吾的孩子。” “等回来了的时候,吾会夺回一切的。” “嗯,按照黑叔叔你说的,图书馆的某个地方应该有记录我们三个人的人生的书咯?那黑叔叔,你能不能把书拿给我们看一看呀?我真的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通过黑对图书馆详细而全面的介绍,开始对自己面对的意外状况感到好奇和兴奋起来的爱丽逐渐把对会被父亲和可妮莉娅夫人训斥的担忧抛在了脑后,而她在吃完了黑准备的奶油栗子蛋糕卷后,立刻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叔叔,你说好不好嘛?你把书拿出来以后我看一眼就好!你不是说出去的时候我们就什么都忘了吗?那我现在饱饱眼福应该没有是没问题的吧?” “姐姐,你怎么能随便靠近一个我们才刚刚认识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啊!快点儿撒手!”看到这番情景感觉到心情十分复杂的莉莉丝起身环住爱丽的腰,然后准备把她从黑的手臂上拉下来,而万分不愿意的爱丽则更用力地抱紧了黑:“我不要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哎!看看自己的未来什么的······难道莉莉丝你不想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也不是不想啊,但是我觉得这也太可疑了不是吗!通过一本书就能知道自己的未来什么的,我实在不能相信!”听了姐姐的话,莉莉丝在仔细想了想后认真地说道,随即她开始在爱丽的腰间挠痒痒,“快放手,要是父亲知道你这个样子的话,他绝对会骂死你的!” “你卑鄙无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啊,你快住手!!” “哈哈哈哈!莉莉丝小姐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小孩子呢!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收养的一个女孩子。”虽然被爱丽紧紧抱着手臂又间接被莉莉丝拉扯,但黑却还是在自己的位置上稳稳地坐着,甚至他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其实有很多误闯进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实际上,当他们看到书的时候才知道图书馆所有的书都是会随着他们的成长而不断增加页数的。所以其实是你们在书写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由书本来决定你们的未来。你们要坚信未来永远不可能轻易的就获得成功,但也不会难倒所有的人,只有不断探索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唔,虽然我也知道未来的路是自己走的,但是说实话我很害怕。因为我父亲总是说我的责任很重,以后整个家族都需要我来领导什么的······但是我还没有玩够呢!我不想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听到黑的话之后稍微有些沮丧的爱丽一边鼓着腮帮子说着,一边抬起眼睛盯着黑,“黑叔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当然,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你问吧,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我都会把答案告诉你。”黑笑着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座图书馆工作呢?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写着别人故事的书。要是我的话肯定无聊死了。”终于不再挂在黑的手臂上的爱丽趴在莉莉丝的背上问。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有娱乐性质的东西······光是看书人肯定是会无聊死的。 “啊,这个啊······那是因为这是实现了我的愿望的代价啊。当初我为了让家人活下来,我选择了牺牲自己。作为代价我成为了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在这里工作一千年。不过有时我们也能够通过门去其他世界的,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就不会受到惩罚。话说回来,既然还有时间,我就来讲讲自己的故事吧·····”黑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怀念和悲伤的光芒,之后他便恢复了常态并微微挑眉继续道,“在没有来到这座图书馆之前,我在一个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国家收留了一些人,他们中有的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有的比你们还要大一些。那时候我们一起住在红灯区一家酒吧改造的房子里。偶尔我们来兴致了就做点儿好事,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成员之间总会有些矛盾,但我们是一家人。” “你总是把大家的关系想的很简单,甚至无视了那越滚越大的争端······实际上先生你完全不明白啊,发酵的恶意有多恐怖。”雾紫色长卷发,皮肤苍白得像是骨瓷的女人泛红的指尖涌出了莹蓝色的粘稠液体,她那只未被带有符咒的长布遮住,瞳孔与色环十分相似的眼睛中除了杀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他人无法读透的情绪,温热的血顺着宽大的灰蓝色衣袍和贯穿她身体的钢管流动。 女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身体挡住子弹和掉落的钢管,而她拥抱住黑的身体开始缺乏温度。在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之际,她在黑的耳边小声说道:“走,带着其他人走。” “我希望我们能一直作为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但是有人背叛了我们。她是个研究生物武器的怪人,对于她而言,我们也许不过也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当时我离开军队的时候她正好也不想再为国家工作了,所以我把她也带走了。后来我还以为她会放弃研究,但是她却为了得到国家的资助而背叛了我们。”黑在说到这里时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之后他颇为激动地用手锤了锤桌面:“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啊!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二十岁,怎么这么年轻就和个恶鬼似的?!” “由于国家上层领导人认为先生您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机密,所以他们决定派人将您秘密处刑。而为了让计划成功执行,国家派人找到我并承诺只要我为他们提供你的一切资料和动向,就给我足够的资金继续试验。”微卷长发染成樱色,穿着医用白大褂、纯背心和淡黄色帆布短裤的的女人一边用清冷的声音说着,一边缓缓举起了枪管还在冒烟的手枪。而由于她背着光,所以黑当时并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但是他明白对方绝对是真心想要杀自己的——毕竟她是被很多人成为“人间恶魔”的冷血女人,在她手下死去的人不下百个。 就在那个女人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黑忽然注意到原本正从天上飘下来的落叶停止了运动,而远处不断闪烁的路灯也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他头顶的老式路灯还亮着,昏暗到让人难受的灯光投射在他身上。穿着帽子边缘缀有松软厚毛的暖黄色长斗篷,浑身上下都长着青紫色羽翼的女孩在空中倒立着看着他,并用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说道:“黑,你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被实现过呢?无论是要把战友带回家这种事情,还是要让所有人幸福这样的承诺。嘻嘻嘻······果然承诺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了!” “虽然你的确是一个很无趣的男人,但是我不介意陪你走到最后。而现在你还是可以选择和我签订契约,然后把碍事的人全部杀了。当然了,你可以选择直接把背叛你们的女人送进监狱,对了,这里还有一个选项就是被乱枪打死嘻嘻······”女孩左眼生长出的羽翼在她说话的同时缓缓展开来,而她瞳孔如色环一般的右眼在黑暗中发出了诡异的光芒,“虽然没有一个好的选项,不过呢,人生总是要做出选择的,不是吗?”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神还是恶魔?还是兼于两者之间?”黑因为被子弹击中了双腿所以一直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但是他却靠撑着墙壁硬是站了起来并向着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说句实话吧,我的人生真是糟糕透了。先是被迫参军遇到国家之间的战争,现在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却又遇到这种烂事,但是遇到你们的的确确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我是所有存在之物的集合体,只要有生命存在,我就永生不灭。不过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神明,只是我比那些所谓的神明更加慷慨一些。只要我高兴,你的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实现。”半眯起眼睛露出了可爱笑容的女孩握紧黑逐渐变得冰凉的手,“上一次你从我这里拿走了可以割裂一切的剑对吧?那这一次我就给你看破空隙的眼睛好了。” “这次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一个。去找到一座图书馆和一个自称‘龙王’的女人,然后成为那里的管理员。当你拔出剑的时候,就等于告诉我你已经找到那个地方了,到那时我就会去找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黑。” “最后我在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我原本所在的世界,然后来到了这里。原本我以为自己不可能找到这座图书馆的,但是却没想到自己早已经被它选中了。”黑在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颇为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他吃惊地看着眼泪汪汪的爱丽,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怎、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我、我就是觉得黑叔叔你好惨啊,明明这么温柔与世无争却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呜呜呜呜······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啊?明明黑叔叔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咬着袖口哭泣的爱丽接过莉莉丝递给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泪水后继续忿忿不平地说道:“虽然你说的什么研究、红灯区这些词我都没有听说过,但是我还是知道叔叔你当时肯定很绝望对不对!毕竟都遇到这些事情了,换成任何人都会很难受吧!” “咳咳,黑先生的故事的确很悲惨,但是我对一件事比较好奇。”对于黑讲述地故事之中的某些关键词十分感兴趣的梅西尔插嘴道,“您说您是被这里选中的对吗?那意思是所有的图书管理员都是被选中的了?而且您说您的世界,难道还有其他很多的世界吗?那么从这里能够去到别的世界对吧?” “我倒是觉得自己会落到这种境地完全是自作自受,但是谢谢你,爱丽小姐。既然你会为一个陌生人哭泣,那就说明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啊!”黑在轻轻拍了拍爱丽毛茸茸的头之后,又转向了提出了好几个问题的梅西尔:“啊哈哈哈哈······小姐你还真是敏锐啊,居然抓到了这么重点的事情。不过的确所有能够管理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是被图书馆本身选中的。而且据我所知图书馆选人的条件很奇怪,首先得曾经有爱过的人,然后就是要足够强,当然你还得很能抄。然后呢关于有几个世界,是否能从这里去其他世界这类问题,我是不能具体告诉你的。不过你要知道,世界之多是超乎你的想象的。” “前面的两个就算了,很能抄是怎么回事?”一直忍着没开口说话的莉莉丝这时忍不住也插了一句,“难不成你们还要抄书?” “回答正确!哎,也不怪你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了,估计也只有我们这些管理员才能够看完!而且由于书的种类太多,有些时候这里还会出现不堪入目的书籍呢!”黑在打了一个响指之后将右手举到半空,于是一本从封面到书页全部为淡红色的书飞到了他手中:“当一本书所对应的人死去的时候,那本书就会变成红色,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书的颜色会越来越深并在最后变为黑色,而当书变成黑色的时候,上面的字迹也会随之消失。因此我们管理员要做的,就是在字迹完全消失之前把书全部抄下来,然后再重新收藏起来。” “原、原来是抄能力啊!这里的书这么多你们得抄多少本啊!叔叔,你、你们好辛苦啊!”已经停止抽咽的爱丽在听到这番话时。忍不住对着黑露出了同情的表情,“而且这个抄写量应该是致死量对吧?如果叔叔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帮你······” “姐姐,你这个表情,你不会是打算帮忙抄几本吧?”莉莉丝在看见爱丽的表情时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她到现在为止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抄书······ “爱丽你真的是个好姑娘,谁要是娶了你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不过感谢你的好意,图书馆的工作是我们管理员应该做的,所以就不麻烦你们了!”黑在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之后站起,而就在他准备邀请三个姑娘参观整座图书馆,但是他却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那是图书馆内所有物品摇晃时所发出的声响,索罗德花的花瓣再一次如雨般从树上飘落下来,然后轻柔地落在了四个人的身上——这说明那位管理员此时已经醒过来了。 “哎呀哎呀,龙王那家伙看样子是睡够了。不过今天似乎她就只让你们过来了呢······”黑自语的同时压紧了头上的军帽,然后扣好了打开的风纪扣,“走吧小家伙们,我们该去见正主了。不过请可不要太吃惊,虽然那是位大人物!” 虽然黑说是要去图书馆的最高层找把她们带到这里的人,但是他现在却在整理书架——就是将放在书架上的书全部搬到地上。而梅西尔则趁着爱丽和莉莉丝不注意跑到黑的身边低声问道:“黑先生,既然我们在离开图书馆以后就会把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忘掉,那为什么你还要把你的事讲给我们听呢?” “啊啊,是为什么呢?”听见梅西尔的问话后,黑忽然暂时停止了搬书并叉着腰望天想了想,然后他一手握拳敲在了另一只手的掌心:“大概就是所谓的‘电光一闪’吧?哎,其实叔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感觉应该讲给你们听······我觉得未来你也会和那个家伙相遇的,所以希望你能够小心一些。” “这样啊,那真是感谢您了。”正当梅西尔想要再说一点儿什么的时候,不知何时靠近的爱丽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你和黑叔叔在偷偷说什么呢,让我听一听如何?话说不是要去见大人物的吗?那为什么不快一点儿?啊,我现在好激动啊!” “大不大人物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抱着手臂站在三人身后的莉莉丝似乎有些不安,反正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些什么,而此时已经把一侧书架上的书完全搬走的黑抬手敲了敲书架的边缘。于是在四人的注视下,那根被雕刻成书架的树枝自行的外移然后侧滑到一边露出了后面的广阔空间,同样微酸的墨香夹杂着纸页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但同时也有一股凌冽的寒风从四人的身边呼啸而过。 “小心地上的头发,也注意不要碰到头了。哈,我觉得你们仔细看也应该就知道这里和其他图书室稍微有些不一样吧?因为其他世界的人会通过这些门进进出出的······不过今天比较特殊,所以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平时的话这里可是热闹的不行啊!”黑一边为跟在后面的三个姑娘介绍着这个房间的情况,一边熟练地抬起脚跨过地上和索罗德花瓣躺在一起的淡蓝色长发,然后他将手抬起来用大拇指指向坐在被树枝托举起来的高台上的女人,代替她做了介绍:“你们叫她龙王就好。她就是那个把你们叫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不过你们就不要指望这家伙道歉了,论霸道她是一等一的!吃饭上也是!” 在图书馆的最高层除了三人之前所见的东西外,还有无数扇被枝条缠绕并悬挂在半空,颜色、雕刻花纹和材质都各不相同的门,而且每扇门的门框上还挂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铃——想必当有人推开门的时候,那些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吧? 据黑介绍,这里就是所有世界的链接点,也是让原本不能再相见的家伙们再见并进行道别的地方。万物只要是曾经存在过的、有自己的思想的家伙,无论他们死后会去往哪里,就算是会直接消失或者前往另外一个世界,他们都会有在这里等待自己想要见到的人的机会。而在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双方就会离开前往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回到自己的世界。 通过这些门就可以去其他的世界了吗?感觉有些好奇的梅西尔伸出手抚摸那扇看上去十分老旧的木门,同时她发现门上有着无数或者明显或者细小的刻痕——也许这扇门经历过相当长时间的时光了?原本还想再凑近些观察的,但她忽然注意到坐在高台上的人似乎动了,于是她不得不收回手并重新望向高台,等待对方说话。 “真是抱歉没有亲自来迎接,近段时间要抄写的书籍忽然增多,吾这段时间才得到些时间歇息。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请汝等靠近些?” “······妹妹,你不觉得这样一直仰着头非常累吗?”因为一直仰头看着高台,所以感觉到脖子酸痛异常的爱丽小声地对身边的莉莉丝抱怨道,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没有礼貌的人——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高处让别人来仰望她。 “那就别抬头了,我们没必要尊重这样自大的人。不如想想一会儿回去见到可妮莉娅夫人该怎么解释吧!”有些心不在焉的莉莉丝说着撇了撇嘴,紧接着她听见耳畔响起了冰冷沙哑还夹杂着蛇嘶嘶吐信的声音。这个声音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所以她几乎是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并向前跳了一步。 “妹妹,怎么了?”爱丽有些惊讶地扶住了脸色变得不太好的莉莉丝,然后有些担忧地歪头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的······我听见有人对我说话,他说······” “您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我们既不是什么和您一样的大人物,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也许对您而言,我们应该不过是几本一翻即过的书吧?”终于沉不住气的梅西尔忽然高声询问道,她不相信对方会是因为无聊这种事情而随便抓三个小孩子来陪她聊天。不过她也知道,对方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原来还多带来了一个人吗?那还真是吾的过失。”龙王一边用毫无歉意地说道,一边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哎,既然如此,吾就先把蓝头发的小姐送回去吧。这样的话另外两位应该就没有怨言了吧?” “不行,我要和大家一起······啊!”敏锐意识到不对的爱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话说完就被一根树枝拉进了离她最近的那扇门里,而站在旁边的莉莉丝只来得及拉住她的裙边,结果还因为门瞬间关上而不慎撕坏了那圈精美的蕾丝。 “因为吾掌管着时间和梦境,所以在做梦时吾能看见时间的长河,而这一次吾看见的是某个不得了的人的未来。当然,汝等不会理解这一切的。抱歉了,现在汝等得死在这里了。” 当第二声响指落下后,一道快得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黑影便从高处落下,然后向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莉莉丝冲去。而这道黑影的移动速度之快,以至于与其擦肩而过的黑都没有注意到它,但是梅西尔却注意到了。不过她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把莉莉丝用力朝旁边推开:“笨蛋,快闪开!” “干什么啊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叫什么啊?你果然还是大小姐啊,摔倒了都还要······”梅西尔略带无奈的说话声忽然戛然而止,同时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缓缓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肩。此时她的左肩和左臂与身体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而从光滑伤口里除了血液在飞速流逝之外,还能看见因呼吸而鼓动但已经被切分开的肺部以及被斩断的颜色不同的血管、猩红肌肉和白色骨骼。她的大脑暂时性的将那巨大的痛楚屏蔽了,但是这番可怖的场景却还是让她自己感到汗毛倒束。而且由于肺部受伤,梅西尔的呼吸渐渐地变得困难起来,血从她的鼻腔和喉管里面涌出,她张嘴想要对趴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她的莉莉丝说些什么,但是却因为喉咙涌出血而一个音节都没有吐出来。 “嗯?”龙王原本在书脊上方跳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之后她抬起那双被同样为淡蓝色的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所遮盖的金色眼睛,然后微微侧脸看向了身后,“居然失手了?真是可惜······” 好可怕,真是太可怕了······耳中充斥着自己急如鼓点的心跳声的梅西尔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自己喷血的喉咙,温热的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落,然后和地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惊恐万分的莉莉丝起身想要帮助梅西尔处理伤口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在触碰到梅西尔的身体时发现对方的皮肤似乎烫得吓人,就像是皮肤下有火焰在燃烧起来一样。 不想死,我不想死······努力想要发出声音的梅西尔伸手攥住了抓住了黑的袖口,在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面这个面容沧桑的男人表情呆滞,之后她隐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梅西尔,闭上眼睛。” 可妮莉娅那家伙真是的,明明说过聊一会儿就把自己送回原处的,结果一下子就聊到天亮了啊!这下估计雇佣自己的人现在应该急得不行吧?行李还在,但是自己雇佣的人却突然了消失什么的······要是自己更换了人类形象的话,估计一个人忽然消失这件事会被当做奇闻广为流传吧?蜜莉恩一边有些无奈地望着少见的没有云朵的碧蓝天空想着,一边站在湖边的草地上伸展自己的身体,而在伸展身体时,镶嵌在她脖颈银制项链上的烟灰色水晶折射出了淡淡的光芒。 多亏了这条被叠加了影响感官的魔法,可以让他人把佩戴者当成是普通人类女性的项链,蜜莉恩才可以在奥赫洛夫教国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然的话,她估计早就被当成闯入教国的异端,然后被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处以死刑了。 在活动的感觉差不多之后,放下手臂准备跑两圈的蜜莉恩忽然用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提起自己插在松软泥土里的破甲剑走进树林查看情况,结果发现是个蓝色头发的小姑娘趴在满是落叶的草地上。 “嗯?你应该是可妮莉娅那家伙说的瑞缪尔家的大小姐吧?你怎么会躺在这里?梅西尔呢!”在蹲下身用手把女孩翻了个身后看见对方面容的蜜莉恩忽然想起可妮莉娅说梅西尔和另一个人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女孩儿才去了那边的某个地方。而现在要找的人回来了,但是她却没看见梅西尔的踪影——这只能说明梅西尔出什么意外了吧? 怎么叫不醒呢?可恶,难不成是这家伙故意玩失踪然后偷偷把梅西尔吃了么?果然血族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改不了自己的本性啊!但梅西尔是自己教出来的,她再怎么样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小姑娘收拾了吧?眉头渐渐皱起的蜜莉恩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脑后的毛发,然后她颇为粗暴地揪起趴在地上昏睡不醒的女孩儿,并在对方的耳边应自己最大的音量吼道:“别睡了!咱问你梅西尔去哪里了!” “啊啊啊啊啊啊!耳朵,我的耳朵要坏掉了!”蜜莉恩粗暴的叫醒方式让爱丽立刻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然后她一边蹬着腿,一边捂住了自己嗡嗡直响的耳朵大叫起来:“太过分了!信不信我叫我妹妹来收拾你!?啊,对了·······我的妹妹还有梅西尔她们还没有回来!她们被奇怪的人抓起来了,你快去救她们!”爱丽说到这里后立刻像蝙蝠一样挂在蜜莉恩颇为结实的手臂上,而同时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说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组织一下?咱真是听的脑袋都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你是血族对吧?你再是血族也不能和真的和蝙蝠一样啊!”听到爱丽的话后瞬间感觉到头变得有两个大的蜜莉恩虽然并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她还是任由对方抱着自己的手臂将话说完。之后她把对方揪下来好好的放在了地上:“所以梅西尔和你妹妹在什么地方?咱去把她们带回来!” “那个,那个,在哪里呢?我只记得我去了一个书非常多的地方,而且还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人······然后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看见的就是你了。”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的爱丽在站稳之后扶着头颇为痛苦地回忆,但是她勉勉强强只能够回忆起一些十分模糊的片段,而最后她看见的景象是莉莉丝满是焦急和惊慌的脸和伸向自己的手。 “哎呀,你这孩子说话真是让人着急啊?有很多书的地方不就多了去了吗?可妮莉娅她们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堆书的书斋呢!”正当蜜莉恩被气急到咧嘴露出无奈笑容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了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的梅西尔的气味。于是她当即转过身看向身后,结果看见了正扶着莉莉丝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梅西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咱还以为你死在什么地方回不来了呢!”虽然有些在意为何梅西尔的衣服变得如此破烂还有不少血迹,但蜜莉恩还是由衷地为她们两人平安归来感到高兴。所以她大步走上前将爪握拳后轻轻敲了敲对方瘦弱的肩膀,然后又用力揉了揉对方凌乱的发丝,“一会儿再找你算账,现在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 “非常抱歉现在才回来,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事了,谢谢你的关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蜜莉恩的错觉,反正她总觉得今天梅西尔说话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冰冷,像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同时她也注意到被梅西尔扶着的那个女孩一直皱着眉头。 “妹妹,梅西尔,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们呜呜呜呜呜呜!”反应过来的爱丽在看见两人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然后她向着两人飞扑而去,并将她们两人扑倒在草地上:“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任性了!不会逼你们和我一起玩了!你们千万不要讨厌我!拜托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少女的哭声在原本安静的树林里回荡,惊飞了在枝头休息的鸟。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变成细碎的光洒在四个人的身上。身上布满了细碎光斑的蜜莉恩接住一片枯黄的树叶,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仲夏已经过去。 “姐姐,我要被你压死了!你快一点儿起来呀!”被压在最下面的莉莉丝努力发出了微弱的呻吟。虽然刚刚她是被梅西尔托着一只手臂搀扶着,但是对方却在爱丽扑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搀扶的动作,成功避免了被压在下面的尴尬情况。不过瘸了一只脚的莉莉丝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现在她被垫在最下面连气都出不了。 “臭丫头,知不知道咱和你母亲有多担心你吗?这次咱一定要好好教训你······”对面前的情景感觉到又好气又好笑的蜜莉恩原本想要训斥梅西尔几句的,但是在低头看向对方的一瞬间,她看见那双熟悉的酒红色眼瞳中缓慢转动的洁白荆棘之环。 “嘘。”闭上了一只眼睛的梅西尔竖起右手的食指压住自己的嘴唇,对着蜜莉恩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之后她用口型说道:“梅西尔很好,谢谢关心。” “咳咳咳咳!哎呀我的亲娘咧,全身上下都好疼啊!所以俺是不是被迫当了一次恶人咧?俺这也太惨了吧,明明不是自愿的!”由于之前的战斗而变得十分混乱的图书馆的最顶层,灰发黑肤,有着狼一般眼神冰冷犀利的蓝眼睛的青年正躺在满是门扉碎片和碎纸的地上抓狂似的揪着自己本来就被剃得剩下不多的头发,而那对原本挺立在他头上的黑色犬耳正在缓缓地消退。在地上懊恼翻滚了许久之后,青年才满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追问道:“龙王大人,俺不是再三说过了吗!坏事您别让俺做啊!俺一点儿也不想当坏人啊!还有最后俺赢了吗?” “哼,吾还不是间接性当了一次恶人。汝有什么好抱怨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到底是什么力量,居然能和黑一样直接割裂时间的空隙。还真是稀奇。”懒得回答青年问题的龙王在冷哼了一声之后随意地用手抹去了脸上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然后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她身上被撕碎了半边袖子的白金色软袍瞬间恢复如初,而原本被黑一刀割裂的门扉和书架的碎片也逐渐回到原位并拼合在一起,被弄乱的书也像是活过来一样自己蹦跳着回到了原位——所有的一切都在时间的倒流中恢复如初,除了龙王自己脸上的那条被红发少女用利爪划出来的伤口。 龙王是一次见到过那样不符合常理的力量,也许用怪物来形容并不贴切,反而是拟神这种词语比较符合那个孩子。 “呼哧——呼哧——还真、真没想到消耗会这么大哈哈!要不是我还是管理员,估计我已经去和上帝喝茶了吧?龙王没想到你会对一个小孩子动真格······”此时的黑正将自己那柄从刀柄到刀刃都呈现出暗蓝色的武士刀拄在地上,而由于使用了那柄不属于自己的剑,所以他的体力几乎在瞬间被其抽光,大颗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并润湿了他的军装——他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拔出这柄剑的一天。 “不过这下可糟了啊······那家伙要找过来了啊,龙王大人。”终于缓过气来的黑突然抬起头来担忧地说道。他记得那家伙说过,只要自己把剑拔出来,她就会感应到并来到自己的身边······估计现在那家伙应该已经接近这里了吧? “啥东西要来了?黑大哥你放心,如果不是好家伙俺就把他们统统揍出去!”似乎是战意未消的青年一手握拳后将拳头砸在了另外一只手的掌心上,之后他咧嘴露出了自己异常尖锐的犬牙,“俺现在可是非常火大呢!正好发泄一下!” “要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话,我就不必这么紧张了······虽然我们三个人都足够强,但是那家伙也并不是常理之中的敌人。”黑一边回忆着那家伙的样貌和习惯,一边下意识地咧嘴苦笑起来,之后他捡起地上的军帽并拍了拍上面的灰:“龙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 “要被打破了。”突然沉默下来的龙王突然开口道,同时她在高台上面慢慢站起身来看向某个方向,“图书馆告诉我它的结界要被打破了。黑,陈姜堰,准备迎敌!” “呵呵,要找到这样偏僻的小地方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多亏了这次你们自己搞破坏造成了缺口呢!”如果不是那带着嘲笑与惊喜同时也十分优雅动听,如同夜莺幽鸣的女声从由涂抹着岩漆的艾米罗钻岩*构成的坚硬墙壁外传入图书馆的话,黑真的不会相信那个突然闯入的女人竟只是用一根胡桃木手杖就打破了封印图书馆时间的结界。 这个有着一头顺滑且向内卷扣银灰色及肩短发的女人戴着用金箔制成的花型发冠,微卷的额发偏斜到右侧用蜘蛛形金夹别住,从紧贴削瘦脸颊耳发中露出的耳朵上戴着蛇形耳扣。她略深陷的眼睛眼角微向上翘起,双眼银色睫毛细密而上弯,在垂眼说话时,她的睫毛便会投下一片阴影。而似乎是为了掩盖眼角的伤,所以女人随意地在眼角抹上了石青色地粉末作为了眼妆。因为紧缩而显得很小的淡蓝瞳孔,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缺少血色的唇,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恶和冷淡。 “哈哈哈,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漂亮姑娘就应该去逛逛街,别待在图书馆!好看的衣服可是会沾灰的。”也许这个女人是最适合黑色的人,黑一边这样无端地想着,一边不禁仔细打量这个气质不凡,样貌也可以说是美丽妖异的女人。她穿着紧贴曲线曼妙身体的漆黑长裙,高荷叶领裹住了天鹅般长而优美的脖颈,鱼尾形波卷切且多层的滚金边裙裾刚盖过脚背,同样紧贴纤细手臂的长袖袖口为波浪花状盖住手背。裹住她纤细柔美腰肢的腰带以牛皮与铜环扣组成,表面镂空成许多蝴蝶的图案。她握着的手杖表面雕刻着以鸟类头骨为头部的千足蜈蚣——这只怪异蜈蚣的每一处细节都那么细致,细看就感觉它仿佛随时会活的一样。 “也不是我想来这种什么人都不管的地方的,只是因为某些人在干扰我们做事,所以想要给她一点儿警告而已。”双眼微睁开的女人露出了可以说是恶劣的笑容,之后她将手杖朝着半空抛去并伸出缺失无名指,掌心有着十字形胎记的手掌将手杖顶端握住:“我侍奉的神说很讨厌这个地方,正好我也不喜欢······毕竟谁都不喜欢把黑历史曝光出来,你说对吧?” “安德莉亚,你说的很好!我就是讨厌这个地方,因为我觉得与其将别人的故事记录下来不如让我吃掉,说不定我还有心情再让他们多活几年!而且所有活着的东西最终都会消失,在未来的日子里记住死去之物的家伙也会减少,最终也会全部消失。因此遗忘才是终结的末尾,存在也不过是一种活着的形式而已!”跟在女人身边戴着滑稽的笑脸白面具,高束起的长发颜色像是一片发光绚烂的海,浑身上下都裹着破旧布带的少女在不客气地踹倒了一堆旧书后,从宽大袖口下探出手指向背对她们垂手站在至高处的龙王:“龙王你快点儿给我下来!如果不是你这家伙阻碍我的话,我才不会这样狼狈呢!今天我一定要把你那漂亮的角摘下来做装饰!” “呼,真是好久没听到这惹人厌的声音了······存在,汝上次还没吃够吾的拳头吗?那这次就把汝打到需要在床上休养好了。”在听见少女那让人不禁会生厌恶之心的声音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龙王缓缓扭过头来,同时她缓缓握紧了右手的拳头,让骨头活动发出噼啪的脆响。 “呵呵,我就说为什么存在您说龙王大人很可怕的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吗!”第一次看见龙王真容的安德莉亚在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掩住嘴轻笑了一声后说道。原来龙王的脸并不是来到这里的人想象中的那样美丽,而更类似于“龙”——她脸上嘴吻与鼻部突出拉长而鼻梁微凹平,眼眶轮廓因接近蛇形所以显得细长且眼神寒冷犀利,同时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整张脸上都艺术性地覆满排列着肉眼难以看见的鳞片。而在对方开口说话时,安德莉亚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那张开的口中细密的牙齿闪着寒光。而就是这种介于人类与龙之间的容貌,使得龙王美丽与威严并存。 就在两人发出极不礼貌的嘲讽声时,本站在高台上的龙王消失了,而原本好好站着的戴着面具的少女存在突然间就倒飞了出去,然后她狠狠地砸在了一侧的书架上。一瞬间书架坍塌、木头开裂以及书籍掉落和纸页四散飞舞组合而成的刺耳声响在原本安静的空间里面回荡,打破了图书馆长久的沉寂。缓缓吐出肺中浊气并收回自己被灰蓝泛金色鳞片覆盖的拳头的龙王额前正有洁白带着深蓝色碎片状鳞甲的双角生长出来。 “吾讨厌将角暴露出来,但是吾更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龙王闪着诡异金色的眼瞳转动着定格在站在原地将手杖搭在肩上的安德莉亚身上,“不过吾更讨厌违背了规则的人,特别是汝这种从虚无之地重新爬回来的臭虫。” “这话说的真伤人,明明违背规则的是龙王大人您好不好?别拿他人的过去说事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安德莉亚在听到龙王的话之后依旧只是微笑,与此同时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杖,而手杖尖锐的末端刚好贯穿了从背后朝她扑过来的陈姜堰的右肩,但是下一秒被她贯穿的虚影就消失了。不知何时移动到左侧的陈姜堰向上撩起他被漆黑兽毛覆盖的手,并且他尖锐的指爪瞬间便撕碎了安德莉亚的裙子。 “我讨厌脏兮兮的东西,给我滚远一点儿!”安德莉亚似乎有些因为衣服被撕坏而被惹恼了,所以她在裙子被陈姜堰撕碎的一瞬间让手杖在掌心旋转然后握紧它朝着姜堰的背心捅去,但是就在那一刻,一直等待着时机的黑挥刀了。 黑的挥刀的动作永远都是像用树枝当剑的小孩子一样单调甚至有些幼稚,但是沿着他挥剑刀的弧线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带着凌厉刀意的气浪,这道带着要将万物斩尽意志的气浪仿佛要将安德莉亚吞噬一般扑了过去,而它经过的地面都被割裂掀起并露出了下面深灰色的基层。 “好了,足够了!我今天还没打算和你们正面交锋呢!”仰躺在书架的残骸里的存在忽然大声喊道,“还有黑先生,我的剑到你那里就变成了一把武士刀啊?虽然我不喜欢,但是说实话这个颜色倒是和你挺配的。” “怎么会?”黑忽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攻击在半路就直接消失了,而原本准备对陈姜堰下杀手的安德莉亚这时候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杖,然后她踩着陈姜堰颇为结实的身体并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真可惜,不过总会有下一次机会的······之后我们在赌局上见好了,龙王。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你也下注了吧?” “那个女孩一定走不到自己的终点的,因为人类总是被自己的情感杀死呢。你之前做的不就是想要减轻那女孩的阻碍吗?”摘下面具的存在露出了黑所熟悉的脸,她半眯起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嘲讽和期待,“真期待你被夺走一切的那一刻,菲赛安娜。” “人类比你们想的要强大。”意识到存在的力量越发强大的龙王也不再继续攻击,同时她开始收回手臂上的鳞甲和头上的龙角,“那孩子比任何人都强,只是吾太过自私了而已。” Chapter Fifteen 以事代事 从未开始的殊荣,从未结束的故事,被一直保守的秘密。——前语 “是时候开始了仪式了!今天我一定要完成老师的遗愿!不对,是老师的要求。”深棕色眼瞳,头发间闪耀着金色的青年在低声自语的同时开始对自己面前那巨大而极其复杂精密的器械进行了最后的调试。 这个巨大的器械单从外表上看像极了巨大的金属棺材,但在其上方架着复杂的环状金属圈,许多类似于颜色斑斓的毒蛇的光滑长线将这个金属棺材与另一边更为精巧复杂的竖立长方体器械连接在了一起,而仔细观察另外一件器械会发现上面布满了黄铜制成的拉杆和许多纽扣状和长条状一边偏高的凸起图案——平常人真的难以想象到底怎么样的狂人才能够创造出这样奇异而怪异的东西。 “神啊,如果您在看的话,请保佑我和我的老师能够成功。”青年低头看着那具静静躺在金属管材里面的尸体,然后他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祈祷自己的尝试能够成功。随即他便走到那台竖立的器械面前拉下了以牛皮包裹手柄的黄铜拉杆,并用手指按动镶嵌在器械中央平台上的奇怪凸起。于是本应该只在暴风雨云中出现的狂暴电流顺着那些颜色艳丽的长线向着那具金属棺材狂涌去,惊人的蓝紫色电弧在棺材上方的金属圈内闪灭,并在瞬间如一张扭曲的网一样黏附在棺材的内外,丝状的电流在棺材内的尸体上快速游走,但是尸体却没有因此出现痉挛和焦糊的情况。 如果换作平常的人看到这番场景的话,估计早就被吓得变了脸色甚至落荒而逃,但是青年却死死盯着那被耀目电光所包裹的金属棺材——实际上这是一个被青年的老师成为“实验”的仪式。如果仪式成功的话,他本已经死去的老师就会借助那具尸体复活,然后带着他走向充满财富与名誉的明天。然而就在青年紧张等待着仪式结果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金属长箱动了起来。 “咔嚓,咔嚓······咕嘟!”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拜托你了,我不想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黑暗中到处都游窜着穿着宽松长袍的身影,而这些身影呈现出青白色的皮肤上或多或少的有着蜈蚣一般的缝合疤痕。这些都是被青年的老师“复活”过的尸体,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残留着生前的记忆,并拥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行动力。而这些行尸最先袭击的一般都是会动和会发出声音的物体,因此惊慌失措的青年成为了它们的首要狩猎目标,他在被行尸包围后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自救就被撕碎了四肢与喉管。 就在青年即将被这些尸体撕扯分瓜殆尽的时候,躺在棺材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哦,你终于醒了啊,梅西尔。我的大腿对你而言是否还算的上柔软呢?” “······尤里希娜?”刚刚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熟悉的人的梅西尔感觉到颇有些不适应,于是她在眨了眨眼睛之后不太相信地开口道:“真的是你吗?” “呵呵,因为十分想念你再加上有些事情想找你帮忙,所以就立刻让心爱的弟子来找你了。不过话说回来,刚刚我看见你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是做梦了吗?” “嗯,是啊。我梦到了关于你的事情。”终于清醒过来的梅西尔一边有些疲惫地说道,一边将自己的头从尤里希娜那十分柔软但是却没有一丝温度的大腿上抬起,然后她认真抚平衣服的褶皱在人的身边坐好,“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件事情。” 悄无声息来到梅西尔身边的尤里希娜是个身材娇小瘦弱的少女,这样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却又透露出属于成年人的性感美和诡异美的女孩似乎被某种气息包围了一般又显得忧郁而沉闷,而她的皮呈现着十分不正常的青白色,就像是死去在水里浸泡多时的尸体一般。不过她倒是有着一双极美的深蓝色眼瞳,在其中仿佛有无数斑斓的星辰在闪动着光芒。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结果没想到你还记得。”尤里希娜一边有些怀念地说着,一边用手梳理自己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着无数盏锈迹斑斑的黑铁提灯的蜜棕色长发,“同身为魔法使的我们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无论哪方面都是。” 魔法使尤里希娜,其他魔法使和认识她的魔女总是把她称为“活之尸”。据传闻她本来是远古一个受人尊敬的智者,但是却在十四岁时就去了灵魂的归去之所。而在离去的一百多年以后,她又被当时被世人所称道的“天才”艾布纳·多伦·艾豪斯特林用不知道何种方法复活了,更有传闻说尤里希娜继承了艾布纳那令人嫉妒的智慧头脑。 “是不值得提起的事情呢,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但是无论怎么样逃离过去,我们都还是会被影子追上呢。”在梅西尔的耳中,尤里希娜的声音宛如拂过耳边最温柔的风,但是却又像是墓土沉睡之物最后的叹气那般寒冷——对于她而言,过去的某段时光就是不堪入目的黑历史,她非常希望就此将它们埋葬。不过她不介意梅西尔知道自己的过去,因为梅西尔是她的挚友。 “听龙特娜安说,你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我?”梅西尔一边用手卷弄着垂在身前的头发,一边看着尤里希娜问道,“说吧,我帮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估计你并不太知道近段时间突然有瘟疫爆发吧?毕竟还没有蔓延到教国的内部。对了,龙特娜安她有给你简单说明吗?” “是,在马车上她已经告诉我了······” 回到五小时前。 “梅西尔,带上你的箱子提灯和这根豆芽菜马上和我走。赫格斯就在外面等着呢!”被梅西尔称为龙特娜安的女人说着一把提起了准备偷偷从自己身边溜走的白莲楠,“话说你从哪里捡了一个人回来?我记得你的信条是尽量不扯上与我们这边无关的人吧?” “这位是白莲楠小姐,是我暂时的同行者,我们只是······” “等等等等!既然你们都把事情解决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我没有关系了对吧?你看我们就在这里分手,然后江湖永不相见如何?”梅西尔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白莲楠无情打断了。因为经历过一系列超乎想象的变故之后,她已经不想再被卷进这种危险又恐怖的事情里面了·····所以就让她和白荒平平静静的活到老吧!最好还能生一男一女继承家业! “哼!看样子梅西尔这家伙没有告诉你啊!”原本无所事事的龙特娜安在听见白莲楠的恳求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之后她像是故意似的继续说道:“和梅西尔沾上关系的话,就一定会被教皇手下的那群走狗追杀到底的。至于下场嘛,你可以自行想象一下各种酷刑,那可是会让人生不如死的!” “哎哎?梅西尔,她说的是真的吗?!”听到龙特娜安的话后白莲楠更加恐慌了,于是她以惊恐夹杂着责备的目光看向身边一脸歉意的梅西尔,而梅西尔则在点了点头之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哈哈哈哈,所以很抱歉了,白莲楠小姐。现在你恐怕得先跟着我们走了。” “不、不要啊!!白荒你快救我,我还不想英年早逝呜呜呜!” “好了,快别闹了!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吧!”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龙特娜安说着提着白莲楠向着地下洞穴的出口走去,“我找到了一条密道,所以走这边会快一些。尸体的话就别管了,反正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等到蛆虫将腐肉啃食殆尽,骨头被海风侵蚀成沙的时候,这里大约也会成为一片供人猜想的历史遗迹了吧?” “不要啊!!!你们这是绑架!绑架!”白莲楠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奋力挣扎。 “白莲楠小姐,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但是对不住了!”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之中,白莲楠被龙特娜安和梅西尔生拉硬拽的带上了马车,然后远离了这座她作为临时居所的小镇。 “起码给我说明一下这是要去哪里啊!给我一个赴死的心理准备吧?起码我要死的明明白白。”自被龙特娜安塞进马车开始,白莲楠就一直缩在马车厢的角落抱着白荒瑟瑟发抖。之后由于受不了马车里沉闷的气氛,于是她主动举手提出了问题,而白荒则躺在她的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了,还有豆芽菜就给我闭嘴。”龙特娜安在伸手弹了一下白莲楠的脑门后摘下了自己头上笨重的头盔。从头盔下暴露出的居然是一张连白莲楠这个东方人都觉得异常俊美的脸:那张让人有些难以分辨男女的脸上有着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立体而深邃的五官,她异于常人的灰蓝色长发用绳子在脑后盘起,同时仔细观察会发现其额前被汗水润湿的头发稍稍泛着浅紫色,而她的眼瞳是最纯净的天蓝色,看上去就像没有一丝污秽的天空。 “最近有一种奇怪的瘟疫没有征兆的在叶赛蒂娅帝国和教国的国界附近扩散,而且我听人说教皇国境内都有人感染上了那种致死率极高的瘟疫······这件事也是挺讽刺的。”本身就很讨厌教国的龙特娜安在咧嘴恶劣地笑了笑,之后她随手将一直放在自己身后都被压得变形的羊皮卷轴朝坐在自己对面的梅西尔抛了过去,“这是老师整理的感染了瘟疫的人的特征和发病各阶段的情况,她说让你先看一眼有个准备。” “果然是尤里希娜的做法啊,那么让我先看看······感染瘟疫的病人最开始会出现体温迅速上升和精神不振的情况,随后他们会开始畏惧日光和较为刺目的光线并变得暴躁易怒,嗅觉也会开始变得灵敏,尤其是对血腥味反应极大,在后期甚至会袭击人或任何动物。而被这些感染上瘟疫的人抓伤或者咬伤也会出现同样的症状,因此如果皮肤上出现伤口就必须尽快进行处理。同时患上瘟疫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十天之内死去,但是在尸体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枝蔓状纹路后,他们就会再次行动起来······哎,这样的症状真是熟悉呢。”梅西尔在花了一点儿时间阅读完了卷轴上所有的内容后,她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和血座狼简直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血座狼在模仿这个吗?那这件事情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梅西尔?”龙特娜安见梅西尔陷入了自言自语的状态后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梅西尔在反应过来后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太入迷了。这样的瘟疫和我见过的某样武器的效果十分相像,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人仿造了瘟疫创造了那样的武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说明有人比我们先发现了瘟疫的源泉了。” “这种事情你还是亲自跟老师说去吧,我就专心负责辅助你们了!”对探索这类事情毫无兴趣的龙特娜安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白莲楠,“你看这棵豆芽菜都休息了,所以你也休息一下如何?” “白莲楠和我一起奔波了一晚上,累了也是自然的事情。”经过龙特娜安提醒后梅西尔才注意到白莲楠和白荒都已经睡着了,于是她下意识地从箱子里面抽出一张毯子给一人一狗盖上,“这么小就在外面漂荡,东方的父母还真是忍心呢。” “也许这家伙并不是自愿离开家的呢!因为我看她一副不长心眼的样子。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别人的拐走了当奴隶吧?”龙特娜安说着将视线移到了车窗外,然后她有些烦躁地眯起眼睛,“你也休息一下吧,老师说未来可能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你。” “恶战······吗?我经历过的战斗已经太多了,所以不知不觉都有一些厌倦了呢。话说尤里希娜,你眼中的我,依旧是那样的吗?” “是啊,被浓厚的‘死’包围,看上去更像是奔逃的囚徒而不是赌命的战士。你我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无数的相似之处,梅西尔。”尤里希娜眼睛里面看见的任何东西都拥有死的一面,但是也有生命的那一端,但是从梅西尔身上她却从未看见对方如同绚烂色彩般的生——这件事情让她感觉到好奇的同时又脊背发寒。 因为世界上不存在一开始就是死亡的东西。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来谈谈关于瘟疫的事情吧!”梅西尔在即将被带偏之前顺利转移了话题,“你说过瘟疫是从叶赛蒂娅帝国和教国的国界那边开始出现的对吧?那么也就是说······” “没错!!梅西尔你不愧是我的挚友啊!那么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一种会让人在几日内死亡的诅咒!因此这种诅咒一定有施咒人,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施咒人然后消灭他就万事大吉了!”一说到关于诅咒的事情,尤里希娜就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而早已习惯的梅西尔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然后任凭对方抓起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梅西尔,你可以趁此机会赎罪!你可要知道这次你能救百万人啊!” “这样的事情当然很好,但是我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旧世书》上面的内容:那是死人之国漆黑的灾厄,扩散诅咒亵渎神灵的巨龙。它的鳞是黑色的钢铁,它的骨和血都带着可怕的诅咒,当它接触世上的空气,就会变成巨大的黑蛇。它对这个世界喷吐着恶毒的诅咒,染上了诅咒之人不得归去之路。”不知为何,梅西尔突然想起了那本记录着勇者与魔王时代各种事情的古书,虽然现今这本书的原版已经失传,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已经被修改为适合小孩子阅读的故事,但是魔法使和魔女们却依旧把这本书作为探寻和复原古代魔法的基础。不过听说魔术师并不承认也不会翻译这样复杂的书籍,因此他们对勇者与魔王时代的事情了解甚少。 “没错!就是那条黑蛇!我还以为它老实的在死人之国里呆着呢,结果没有想到跑到这边来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尤里希娜终于让注意到梅西尔有些不太对劲了。于是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然后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摩挲:“梅西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对吧?没关系,现在你还有可以弥补的机会。如果你是真的想要赎罪的话,就帮我杀了那条黑蛇吧。这件事情也只有你才办得到了。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公平,但是能算是我的委托吗?” 一般而言恶魔是不能够被杀死的,只有通过封印才能够阻止他们继续作恶,但是梅西尔的出现让杀死恶魔成了可能,不过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如何杀死恶魔。 “不用你说,我也回去做的。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好了好了,立在这里就可以了!别忘了把坑挖深一点儿然后再加上支架,不然它会倒的!对对,这可是工匠们花了整整十个月才做出来的东西呢,可别给我碰坏了!”在原本是用于进行祭典和召开重大会议,周围都是古老且覆满青苔和地衣的石块的空地上,穿着挂满了各种石头做成的装饰品的漆黑长袍,戴着颜色绚丽,眼部像是变色龙一样呈现出可滚动的球状,表面雕刻着诸多鳞片状花纹的头盔的阿奇帕德仰头望着在数个强壮的男人努力下逐渐被竖立起来的巨大建筑物,之后他举起手中用接骨木制成的木杖敲击地面称赞道:“啊啊,真是太完美了。” 其实这个巨大的建筑物应该被称之为“衡器”,因为它有着被雕刻上无数骷髅和火焰图案的梁,而某种坚固而柔韧的金属制成的轴在梁的中心支撑着由天平梁为中心向两边延展出来呈现出优雅弧形的两个臂,并且每个臂上都挂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托盘。 要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精美的器具,那是得花费多少财力和人力才能够做到的啊?每一个看到这个巨大天平的奴隶商脑袋里都会不直觉地思考这个问题,不过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被不知从何处运来的足有两个成人的高度,五人合抱大小的巨型容器吸引住了。因为据那个购买了大量奴隶的人说,在那个容器里面装的全是融化的铁水,而且为了让铁水一直处于融化状态,容器下面的火焰是不容许熄灭的。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或者是个的确有这个财力并且十分无聊的人。 “咳咳,首先我得想各位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你们死了都不安宁,所以我得先道歉然后再进行说明。以及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一个恶人罢了。”等待奴隶商们将自己买来的近一百个奴隶在自己面前分成几排站好之后,阿奇帕德便开始说话了。不过他最开始说出的一番话不仅让所有的奴隶感觉到疑惑不解,也让奴隶商和一旁的侍从都皱起了眉头。 “不过我觉得单凭你们没有受过教育的脑子应该会很难理解我说的话吧?所以我就换个说法好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奇帕德将双手手指交叠起来顶住下巴,“你们中的有些人接下来可能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当然这也取决于你们够不够聪明了。” “这位老爷,既然您买下来的奴隶已经全部送到了,那么接下来也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行告退了。”已经无法忍受这个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莫名其妙的少年的奴隶商颇为小心地开口询问道,而他身边的几个商人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本来运送奴隶就是他们手下该干的事情,结果这位买主却要求他们亲历而为,并且说可以再加一倍的钱作为辛苦费······他们几个自然是不会拒绝上门的金子,但这一切实在来得太诡异了。 “别走啊,我还希望你们陪我赌一局呢。”阿奇帕德在带着笑意说着的同时让手杖在掌心旋转,然后再次握紧它挡住了几个奴隶商的去路,而在他们身后几个身材魁梧,穿着以兽皮与兽骨制成的衣物的侍从正在布置椅子和摆放水果美酒。 “那么,你想要我们赌什么呢?”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刚刚那个刘海向着一侧梳齐,微卷发梢从肩膀前垂下,乌黑长发中已经出现银丝并且貌美英气面容被刻上岁月痕迹的男装女性,这位女性在整理了一下狐狸毛披肩后,用自己尖头高跟的皮靴叩击满是尘土的地面,然后垂眼用沉稳的声音说道:“老太婆我不太喜欢无用的赌博呢,而且老爷您买下这么多人,应该不是用来做体力活的吧?如果是要让他们互相残杀的话,您干嘛不把他们送到角斗场去呢?” “菲碧······菲碧·劳拉夫人是吗?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是聪明人呢!”阿奇帕德说着竖起了自己双手的大指姆,“夫人您有老公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呵呵,老太婆我可不太喜欢和你这样古怪的年轻人有太多的接触,岁数大了还是一个人呆着舒服。那么,老爷您是打算做什么呢?”比其他人先一步在为他们准备的坐椅上坐下的菲碧十分熟练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然后她用手托着下巴看向不远处正分成两队站到天平两边的奴隶们,忽然她眯起了自己红棕色的眼睛,“做坏事可是会被报复的,在某一天。” “世界上有一种恶魔会被绝望的味道吸引,而我要做的就是要扩大这些奴隶心中的绝望。当然了,这也是一个游戏。那个,其他人也别客气啊,随便坐随便吃!”阿奇帕德在招呼其他人坐下之后伸出手杖指向了那座巨大的天平,此时装满了融化的铁水的巨大容器已经被移动到天平的两个托盘下方,站在托盘上的奴隶们稍微不慎就会落入铁水中烫死。 “当然了,由于两边重量不均衡,所以会出现一端向着锅里掉落的情况!所以奴隶们需要自己想办法寻找平衡两边的方法。不过,不断从容器内冒出的热量在足够时间内也能把站在托盘上的人杀死了。希望他们能快一点儿,呵呵。“说到这里时,咧嘴恶劣坏笑的阿奇帕德嚼碎了拿到手边的苹果,之后他眯起自己蛇一般的眼睛看向了身边的菲碧等人,“那么,你们觉得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 “豆芽菜,你是怎么和梅西尔认识的?我看你长得这么老实,应该不会做坏事才对吧?” “哈哈,这个啊?其实是我主动和梅西尔接触的,后来就变成这种情况了······” “你呀说不定是什么倒霉体质呢哈哈哈哈!啊,不好意思,我似乎又说错话了!别在意!” 因为是非常贫穷的村庄,所以就连专门为感染了瘟疫的人腾出来的房屋都相当的破烂与腐朽,到处都是可以透光的破洞与颜色诡异的霉斑,空气中弥漫着病人特有的味道,粪便的臭味以及苦药的味道。地面铺设的木板因为潮湿腐朽而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潮臭,瘦到吓人的病人与这样的地面只有一布之隔。而就在拥挤的病人中,龙特娜安和白莲楠正在照顾他们,给他们服药喂粥和擦洗身体。 “这话我只说给你听,万一被老师听见的话,她肯定会骂死我的!你可不要去说我的坏话哦,不然我就捏爆你的脑袋!嗯,其实呢,我非常讨厌梅西尔那家伙,因为她总是把要做好事帮助别人挂在嘴边,结果老是让自己受伤。”龙特娜安在对白莲楠说话的同时将手上浸了水的布拧干,然后叠成长条敷在了旁边小孩的额头上。在进入房屋前,她身上那套沉重诡异的盔甲就已经变成了贴紧身体曲线但是并不会妨碍她行动的淡蓝色长裙,不过为了保护身体,所以在长裙上还带有类似于盔甲的金属铁片——这样的服饰虽不像盔甲那样让人战栗却也带着萧杀之气,一般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大概也会下意识远离的。 在为病人们在额头上都放好湿布并喂完粥之后,龙特娜安便向着蹲在旁边把坩埚里深蓝色泛着紫色荧光的药分到石碗里的白莲楠伸出手:“喂,把药递给我一下。” “连一个请字都不说,哼!”虽然有些不满意龙特娜安的语气,但白莲楠还是把装到碗里的药递了过去,之后她好奇地观望着对方照顾病人的样子,并颇为好奇地问道:“这药有什么用啊?闻起来好难闻啊,应该也不好喝吧?” “啊,这是老师制作的可以延缓瘟疫中诅咒的药,只不过只是缓一时之急,要想救这些人还得灭掉诅咒的源头才行。不过老师真厉害,她才花了十天时间就制作出了这样厉害的药,如果我有她那么厉害的话,我应该也能帮上很多的忙了吧?”当龙特娜安提起自己的老师尤里希娜的时候,她就不再像刚刚那样冷淡话少了,而且她还会做出让人看不懂含义的奇异手势。在旁边看着的白莲楠只能很无语地托着腮听着,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看样子你很喜欢你的老师呀?” “当,当然了!我的老师可好了!梅西尔那家伙都在我老师那里学习过呢!” “哈哈,真好呀!以前我也有一个教书先生,但是他后面就不在了。听说娘亲说他是去朝廷当大官了。”白莲楠说到这里的时候伸出手揉了揉身边白荒毛茸茸的脑袋,在安静下来后她就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不过没了那股活力劲儿也让人觉得怪怪的。 “乖啦,小白。有什么事情我会保护你的啦!我可是很强的!”龙特娜安在转头安慰白莲楠的同时也看见了白莲楠身后某个忽然挺起的身影,于是瞬间她的脸色就变了:“白莲楠,闪开!” “所以你是打算让你可爱的弟子留守在这个村庄保护村民,然后我们两人前往教国边界对吧?那么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留恶魔在这里守着的,不过不能留下全部。”梅西尔托腮看着尤里希娜拿出的老旧魔法地图,然后心中暗暗惊叹自己老友的速度之快,居然已经将教国边境不受管辖的村庄的村民集中过来,然后还提前为他们做好了各种生活上的准备,包括制作抑制诅咒发作的药剂。 “只有你夸奖我的时候,我才真的觉得很开心啊,梅西尔。不过夸奖归夸奖,药还是要乖乖喝的。毕竟你有一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之后越靠近那强烈的诅咒,它对你的影响也会越大。”尤里希娜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摸出了装在球形圆瓶中的药,然后她拔了木塞递到皱着眉头的梅西尔面前,“乖,一口气喝了,喝了之后抓伤咬伤就不用怕了。” “真是一如既往难闻的味道······”虽然并不喜欢喝药也不需要喝药,但是梅西尔还是捏着鼻子将那颜色诡异的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她在捂着嘴干呕的同时如此抱怨道。其实尤里希娜做的任何药的效果都非常好,但是味道和颜色总是让人看不过去,而她每次和尤里希娜见面都会被对方逼着喝一大堆奇怪的药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正当尤里希娜准备调侃梅西尔一番的时候,马车外用来安放感染了瘟疫的病人的破旧房屋内忽然传出了白莲楠惊慌的尖叫声,而梅西尔和尤里希娜则在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冲出了马车,然后跑进破屋查看情况。 “咔、咔咔咔······”在进入房屋之后,两个人便看见在那群感染了瘟疫,正在死亡中痛苦挣扎的人之间,神色严肃的龙特娜安正单手掐着一个头发与面容枯槁不堪,身体也瘦弱得吓人的女人的脖颈,而这个被卡住喉咙的女人像是不知道死亡恐惧一般从喉咙深处挤出了类似于野兽的沙哑低吼,同时她那皮肤下布满了漆黑枝蔓一般的纹路的双脚和双手也在奋力地蹬踢和抓挠着空气——这个女人已经成了诅咒的傀儡,如果龙特娜安现在松手的话,这家伙一定就扑上去撕咬她。 “居然敢伤害我今天新交的朋友,我要你死得难看!”龙特娜安在放下狠话的同时缓缓地将这个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女人提离地面,此时她手甲上尖锐的突起刺破了女人脖颈的皮肤,而从伤口只涌出的是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最后她收紧手捏断了这个女人的颈骨,然后顺手将尸体丢在了一边:“恶心。” “赫格斯,我又叫你好好守着的对吧?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吗?”龙特娜安在将脚边还在抽搐的尸体踹了一脚后开始责问那个隐藏在房屋最阴暗的角落的恶魔。这只恶魔和跟随在梅西尔身边的恶魔不同,他全身上下都由枯黄的骨骸构成,而且还是一具足有成人高,骨骼结构极其复杂精妙的鸟类的骸骨。如果平时不注意的话,很有可能会把他当作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忽视掉。另外,白莲楠记得自己刚刚见到这个恶魔的时候,他的上半部分的确有着属于鸟类的骨架结构,就比如说复杂精致而轻巧的头骨和较为细长且微微弯曲的颈骨,但是那时他的下半身却是某种强壮兽类的粗犷坚实的骨架,这也使得他整体看上过去诡异神秘而富有力量感,而心脏一般的蓝色火焰就在这样的骨架后的精巧的骨笼内静静燃烧着。 恋骨者赫格斯,中下位恶魔。他在被尤里希娜收服后成为了其弟子龙特娜安的礼物,同时由于智力较为低下,所以他并没有说话的能力。因此龙特娜安这样的指责对于赫格斯而言是莫名其妙的,他只是单纯的在执行龙特娜安交给自己的“照顾病人”的任务,而她并没有提及要“关注死人”这样的事。于是他迟钝地对龙特娜安的指责做出了反应,但是却被对方当成了否定错误的表现。 “可恶,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给······”本就对赫格斯十分不满地龙特娜安捏紧拳头准备走上前给赫格斯一拳。 “好了,龙特娜安,赫格斯他并不是故意的。而且恶魔会忠诚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所以我想应该是你的命令出现纰漏了吧?”在龙特娜安动手打在赫格斯脆弱的骨架上之前,站在门口一直观望着的梅西尔开口制止了她,随即梅西尔就把视线放在了正在为白莲楠检查的尤里希娜身上:“怎么样?” “梅西尔,我、我的手被咬到了······”因惊吓而脸色变得苍白的白莲楠举起自己颤抖的右手,而手侧那渗出血的牙印在她的眼里分外扎眼,最重要的是她记得梅西尔说过被感染了瘟疫的人咬到后基本上就被宣判了死刑——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快要死掉了? “梅西尔,你能救我的对不对?我不要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而且白荒还需要我照顾!所以求求你救救我!!”因为死亡迫近而觉得无比惊慌的白莲楠起身一把抱住离她最近梅西尔,并且含泪向对方请求帮助,“你是我的朋友对吧?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梅西尔,请你救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算我求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会死啊!” 谁?虽然梅西尔的面前是哭着发出请求的白莲楠,但是在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别的什么人,但是那个人的外貌和声音都十分模糊,就像是斑驳脱落的古老油画那般让自己分辨不清,同时刺耳的虫鸣铺天盖地的扑过来并像要将她压倒一般变得越来越清晰。 到底是谁向自己发出过请求?而且自己要救的那个人又是谁,自己过去认识对方吗?为什么感觉自己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如果是自己过去没有救到的人的话,那就应该更加努力了,因为眼下就有很多的人等着自己去救。想到这里时梅西尔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之后她伸手抱住了白莲楠颤抖不已的身体,然后柔声安慰道:“放心吧,白莲楠,你不会死的,因为有我在!我会救你们的,相信我吧!” “喝了药之后就待在这里,我的弟子会保护你们的。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可是非常强的。”蹲在旁边地尤里希娜此时也笑着说道,而调整好情绪不再训斥赫格斯的龙特娜安则抱着双臂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既然是老师嘱托的,那么我就一定会保护好豆芽菜和这里的人的,不过要是我去的话,肯定瞬间就把问题解决了!”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 “喂,你这是在嘲笑我吧!我们来单挑,我要证明我才是这里最强的!” “龙特娜安!你这样有多不礼貌你知道吗?梅西尔也算是你的长辈啊!” “没事没事,正因为龙特娜安这个小孩性子,所以我才喜欢逗她玩啊!” “······那,那个,既然这个瘟疫这么厉害,那么罪魁祸首也一定很厉害的吧?那你们就不怕被对方杀死吗?”在三个人的说笑中逐渐缓过神来的白莲楠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她真的很吃惊为什么这些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轻松地相互说笑。要是她去挑战比自己强大太多倍的存在的话,估计早就被吓得脚软了。 这些人应该不仅仅是能够直面困境和危险,而且她们还有着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如果她有这份勇气的话······ “越是绝境就越要乐观,只有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够去进行挑战和破解面临的难题。如果退缩的话,恐惧也会随之而来,让你逐渐被压垮。”回答白莲楠问题的是老师般的尤里希娜,她在面对白莲楠的时候眼中总是会闪出慈爱的光。 “白莲楠,你要知道一件事。”忽然,尤里希娜伸出手揽住白莲楠的头,然后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吻:“为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我们这些大人必须勇往直前,即使会走入深渊也不会退缩。” Chapter Sixteen 各自的战斗 我们飞翔得越高,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里,就越是渺小。——前语(尼采) 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乞求着幸福,而现在也依旧在向那不会给予回应的神灵乞求着,而且总是对双亲说的“变成大人的话就不再是奴隶了,所以别担心,总有一天莉莉丝会得到自由的。”这句话深信不疑······但是为什么呢? 莉莉丝含泪站在天平被熏烤得滚烫灼脚的托盘上逐渐不再拥挤的奴隶之中,就在刚才她的父亲被人当做累赘从托盘上推了下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落在铁水中后瞬间就像露珠蒸发那般消失了,而母亲虽然想跟着父亲一起赴死,但是却被其他人死死拉住——现在的天平似乎已经维持了平衡,若是丢失一人,说不定天平又会向着右边倾斜。 就在大家以为天平已经平衡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忽然注意到天平又开始倾斜起来,于是所有人又开始骚动不安。在恐惧的感染下被自己母亲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孩发出嘹亮的啼哭,左侧托盘的人们互相推搡争吵着,最后一个枯瘦的老人被几双手推了下去,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哀嚎就已经消失在了铁水中。 “哎呀呀,大家请不要慌张,如果最后只剩下几个人的话我会立刻把锅挪开的,但是在此之前请努力一下!如果现在不小心死掉了,那就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了!”摘下滑稽可笑的面具的少年安逸地坐在铺上软垫的椅子上观望托盘下方放着装满铁水容器的天平,上面的奴隶落入铁水中时发出的哀嚎哭喊声不禁会让人连想到死人之国群魔哀嚎的场景。坐在少年身边的女人似乎也对这番场景颇感兴趣一般聚精会神地托着下巴看着,不过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对这样残酷的场面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与厌恶,他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地左顾右盼,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副在想办法离开的样子。 “那家伙应该也快来了吧?毕竟这里有它最喜欢的东西呢?”忽然感觉到什么的阿奇帕德在喃喃自语的同时用手拨了拨自己遮住右眼的额发,听到这番话的菲碧下意识抬了抬花白的眉毛,然后她悠然开口道:“老太婆我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也知道老爷你做这种事情一定是有所图谋······不过我可是很怕死的,可别把我卷进麻烦事里面啊!” “放心,我会保护客人们的,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嘛!”阿奇帕德说着扭头对着骚动不安的奴隶商们笑了笑,然后他抬手向菲碧递上一个手指长度,形状与色彩十分不可思议的玻璃瓶:“请用,祝您身体健康。” “天平又开始动了!快点儿找人丢下去!”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啊!不要,莉莉丝!!”当天平再一次让人不安的倾斜起来时,没什么力气反抗莉莉丝被人揪着头发丢出了托盘,随即她就被自己推开人群跟着冲出来的母亲抱住。在那一瞬间她透过母亲臂弯的缝隙看见了灰暗的天空,厚重漆黑的云层仿佛要压下来一般发出轰隆的雷声。 “咔嚓!”也许是临死前的错觉,但莉莉丝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漆黑的裂缝,这条就像是镜子被打碎时出现的裂痕后缓缓亮起两点明烛般的光芒,随后这条不过半米长的裂痕开始在天空下扩散变大,漆黑镜子般的碎片如雨水般落下,而莉莉丝的眼中倒映出了一个巨大漆黑怪物的身影······ “那么,我们就准备走了。龙特娜安,你好好照顾白莲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会好好训斥你的。”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状态的梅西尔站在屋外颇为勉强地伸手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而龙特娜安则颇为厌烦地挥开她的手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啦,白痴!担心过头也是你的弊病啊!” “龙特娜安你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梅西尔可是在关心你呀!”感觉有些好笑的尤里希娜说着敲了敲龙特娜安身上的盔甲,“其实梅西尔的意思是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不然她会担心的!你说对吧,梅西尔?”说到这里尤里希娜用手肘戳了戳身边梅西尔的腰。 “······”耳朵似乎有些泛红的梅西尔并没有回答尤里希娜的问题,她只是在点点头后就转身走远了。 “哼,让人讨厌的家伙!去去,别挨我!”不太满意梅西尔态度的龙特娜安冷哼了一声后挥手赶走了蹲在旁边的里芬柯刻,之后她扛起了刚刚那个被诅咒侵蚀而死的尸体,扭头大步向着屋后走去:“祝您一路顺风,最好快一点儿回来!当然如果那家伙不在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那个,龙特娜安,能拜托你不要讨厌梅西尔吗?那孩子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而已,她是绝对没有恶意的。”尤里希娜在扭头看看已经走远的梅西尔后有些犹豫地对龙特娜安说道。 “等她什么时候坦率一些了,也许我就会对她有些改观吧?不过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和她好好说话的的!”龙特娜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消失在了房屋拐弯的地方。 在安置病人的房屋后面是一片散布着不规整土堆的无碑墓地,前段时间这里还能看见为死者献花的村民,而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些花干枯的残梗在土堆上面随风摇动了——在人类自顾不暇时,他们就不会再为死者感到悲伤了。 龙特娜安相当熟练地将尸体放进了早就挖好的土坑里面,然后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愿你的灵魂在虚无死地找到出路,若是会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希望你别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龙特娜安记得老师说过,被诅咒污染的灵魂将无法回到归去之所,他们将会在没有时间空间概念,也没有太阳月亮甚至星辰的死亡之地永久徘徊,直到灵魂完全消亡为止。这样的结局是非常悲惨的,甚至比去死人之国更要痛苦。 在习惯性的为死者进行哀悼后,龙特娜安将一些可以防止诅咒扩散的紫色药水撒入了土坑,然后开始用铲子往坑里填土。当差不多要把坑填平的时候她无意间抬起头来活动脖子,结果在抬头时注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装扮奇怪还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 “······你是什么人?”龙特娜安奇怪地看着这个在对自己点了点头后双手合十开始为这里死者咏念用于超度亡者的经文的少年,然后她惊觉自己听到对方的咏念后心里的焦躁居然逐渐地平复了下来。于是她干脆闭嘴也不打搅对方,就这样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安静听着。 在将经文全部念完后,少年便放下手朝着破屋慢慢走去,而注视着他背影的龙特娜安突然开口道:“喂,白荒。如果我死了的话,其他人就交给你和那条笨狗了。你没问题的对吧?” “我只会履行契约守护白莲楠,而你该守护的人应该用不着我来出力的吧?”虽然少年没有回头,但是龙特娜安却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而她在愣了愣后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我是这里最强的人啊。” “魔术师,你知道吗?这几天各地都有人来报告说发现了感染了瘟疫的病人,而且一旦一个城镇出现了一个病人,随之就会有更多染病的人出现······基于眼下这种状况,我希望你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在庄严肃穆的圣堂之内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和教皇沉稳且略微有些沙哑的说话声回荡。 这个以神权统治人民的国家最尊贵的人正和被他人当做小丑的少年在烛海的包围中对坐,明亮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呈现半球形的穹顶上采用大量艳丽的色彩和独特绘画技巧绘满了多翼的圣洁天使与慈祥圣母的天顶画,手持绘着圣徽的长旗的古老盔甲在圣堂两侧的黑暗中随着摇曳的烛光半隐半现,像是圣堂里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这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戴着银质镂空雕花的面具的男子就是现任教皇阿道夫·菲索尔·达姆特斯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教国最年轻的教皇,而且有传闻说他是神圣的处女之子,是神派来管理这个混乱国家的神使。不过不管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年轻且不被枢机卿们看好的教皇的确凭借他那天才的头脑和强硬的手腕平复了这个国家的内乱,并且还让国家比以往更加强盛和繁荣······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切应该归功于谁。 “圣座,我只是一个卑微又很会说谎的魔术师而已,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这种可怕的瘟疫啊?您真是高看我了!”坐在铺着华美蓝色桌布的朱红方桌对面的阿奇帕德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在说话的同时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推动着棋子,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桌面上摆着黑白格子的方形棋盘,黑白两色且形状奇异的棋子在棋盘上分散着——这两人正在用这个前段时间风靡全国的游戏打发时间。 “虽然我解决不了这场瘟疫,但是会有其他人来解除这场危机的!您就放心好了!”说完这番话后阿奇帕德便在桌前直起身并顺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一个用头巾紧紧裹住自己金色的长发,长相十分俏丽的修女从盔甲后的阴影中走出来,然后她恭敬地向阿奇帕德鞠躬问道:“魔术师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请给我一杯水,记得要干净的哦!对了,有水果的话也给我拿过来吧!谢谢!” “是,请稍作等待。” “你还真是悠闲啊,干净的水近段时间可是非常珍贵的,就连贵族们也得节省着使用······魔术师,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如果十日之内你都无法解决这场瘟疫的话,我就把你那颗聪明的脑袋挂在教会外供人围观。”阿道夫盯着目送修女离开后对着吹起了口哨的阿奇帕德冷冷道。 “我知道啦,您也别着急。我这不是找到了延缓瘟疫的方法吗?不过话说回来,终结这场瘟疫的人按用东方的话来说应该是教会的‘肉中刺,眼中钉’吧?”露出意味深长笑容的阿奇帕德将自己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放在棋盘上,然后他用手托着腮继续说道:“‘提箱的魔女’,圣座您应该知道她吧?虽然您很讨厌那个魔女,但是她总是无处不在呢!” “那个魔女吗?那家伙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了数百年的怪物,我怎么可能没有印象?”阿道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摆手示意旁边无声送上水和水果的修女退下,随后他自己拿起一枚棋子放在了阿奇帕德面前的棋盘上。这时棋盘上已经清楚显示出输赢的结果,不过阿奇帕德的注意力早就不在棋盘上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鼓起掌来:“精彩。” “你的棋子掉了。”阿道夫在向后靠住椅背的同时出声提醒道。 “嗯?”阿奇帕德在听到阿道夫说的话之后停下了鼓掌的动作,然后他低下头来看向椅子下面,结果看见一枚被自己忽视掉的棋子正躺在椅子腿后。大概是在棋盘被摆上桌子上的时候不慎碰掉的吧?他在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后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别担心,一枚棋子而已,不会影响下棋的。” “呵呵,阿奇帕德,你知道吗?有时候一枚棋子也能够改变整个战局的。”阿道夫在沉吟了一会儿后才抬眼说道,“因为这枚棋子走到最后是能杀死国王的。” 由于近日瘟疫开始大肆蔓延,所以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一路上只看见了因没有人居住和打理变得破败和荒芜的村庄与农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味道,空中的云层厚得让人怀疑它们随时会从天空坠落下来。被抛弃的家畜们和家犬成为了感染瘟疫的受害者,它们在死后和食用尸体腐肉而被感染了瘟疫的乌鸦一起成为了比人类尸体更可怕的威胁。因此在路上前行本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们两人不得不提防这些随时可能从某处跳出的行尸。 “尤里希娜,我知道龙特娜安是个好孩子,但是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你要知道预言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无论过程如何。”梅西尔对快步跟上来与自己并肩行走的尤里希娜说道,之后她抬起眼睛看向头顶的天空。在空中盘旋的乌鸦逐渐多了起来,它们在盘旋的同时发出了嘶哑而刺耳的鸣叫声,而且还不停地向下抛洒排泄物——如果不是尤里希娜让一片形似荷叶的暗绿色巨大叶片挡在头顶,估计她们俩已经被浇成两座鸟屎雕像了。 就在出发之前,尤里希娜便将许多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奇异的种子埋进了自己的皮肤下面。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无数形态可以用诡异来形容的植物便在她的身体上生长出来并肆意地伸展起了形状各不相同的枝叶,而且它们就像是有智慧一样会自动攻击靠近的尸体,因此梅西尔一路上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种事情我自然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我希望龙特娜安能活下去,一直健康的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个悲惨的被灭亡的国家的遗孤为了复仇而活。”尤里希娜说到这里时将右手食指竖起向上指了指。于是长满了边缘呈现锯齿状,一面颜色呈现出森绿色,而另一面颜色为灰绿色且覆盖灰色细绒毛的叶片的奇异植物开始缓缓蠕动只有手指粗细的枝干,让椭圆形并且有黑白两色条纹的果实朝向空中那群不怀好意的乌鸦。随即那些外壳看上去十分坚硬的果实炸裂了,无数形状类似于东方暗器“燕尾镖”的油绿色种子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从果实中带着浆液喷射而出,然后回旋着足足杀死了数十只乌鸦后才从灰暗的天空中落下。 “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做法。我不希望那孩子成为被过去困扰的鬼魂,梅西尔你也不应该执着于赎罪。”带有浅棕色硬刺,整体呈现出砂红色,长着针形叶片的藤蔓卷曲着跟着尤里希娜挥出的拳头一起贯穿了朝她扑来的野犬,暗红近黑的血液顺着藤蔓滴落在粗糙的地面上,一股腐臭的血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总是能够一起找到解决的办法。尤里希娜,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之间也不应该互相干涉,我的事情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梅西尔认真地听着尤里希娜说话,然后她忽然眯眼笑了起来:“而且有些事就算是错误的,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喂——亚摩斯,你在吗?我回来啦!今天和圣座下棋真是累死了!”阿奇帕德在和阿道夫下完棋后回到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书斋,而他蹦跳着进入书斋的时候差点被地上堆放的书绊了一跤,不过他以滑稽的步伐向前弹跳了几步之后倒也马上重新站稳了。 今日书斋里面堆放的全是关于瘟疫和有关瘟疫治疗方法的书籍,因为亚摩斯按阿奇帕德的要求正在整理从不眠七夜开始出现的怪病的病例,其中包括人类在某一天忽然具有了复数动物的特征;牲畜或者是人类身体莫名其妙出现了腐烂的斑点,并且在数日之内因为身体腐烂而痛苦致死;因为吸入某种粉末而身体出现由内向外生长并且出现结晶化的情况等等。总之,每一例怪病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完全解决的方法。 “真是努力呢,有了你之后我的工作就轻松好多了!真是太棒了!”阿奇帕德在桌边坐下后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子中滚出了一串颜色和形状都十分完美的葡萄,然后他将葡萄递到亚摩斯的面前,“这是给你的奖励,现在新鲜的水果可是十分珍贵的呢!” “你自己吃吧,我不需要。倒是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亚摩斯在阿奇帕德过来的时候头都没抬一下,他在将手中的鹅毛笔在墨水瓶里面蘸了蘸后继续在面前粗糙的纸张上留下一串字迹——他现在完全是在忍受头疼与书写的双重折磨,如果不是无法反抗这个人的话,他应该早就掀桌不干了。 “啊,光顾着捉弄你我都忘记说事了。是这样的,近几日我会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嗯,虽然圣座还没有让人来通知我,但是应该也快了。不过在此期间你可不要乱来啊,亚摩斯。”阿奇帕德一边说着,一边将葡萄揪下来一颗一颗的往嘴巴里面丢,然后他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被我发现的话后果可是会很惨的,毕竟我讨厌老鼠在背后捣鬼呢!” “白莲楠,你就安心睡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在让白莲楠喝下药并让她床上躺好之后,龙特娜安便在这座小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而为了集中精力她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更加敏锐,于是她很清楚地听见了屋中白莲楠的呼吸声、白荒在周围走动时爪子摩擦地面发出的细碎声音、还有另一边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沉重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 原本五感就比平常人敏锐数倍的龙特娜安此时让自己的听觉提高到了极致,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说是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就像是有什么可怕的怪物降临这个村庄,然后将空气都凝固住了一般。于是她下意识地起身打开房门走到屋前的空地上环顾周围:没有被诅咒控制的尸体,也没有怪物出现,但是也没有风,空气凝重得让她冷汗直流。 “嘶嘶······”正当龙特娜安觉得没有问题准备回到房子里面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从自己的头顶传来了蛇类吐信的声音蛇类,于是她在下意识地摆出攻击架势的同时抬头看向了屋顶。在屋顶上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这条黑蛇外表形似巨木森林*的沼泽蝰蛇*,在吐信的同时它脸侧鳞片怪异向着头部外放射状生长的三角形头部上炽金色的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漆黑鳞甲像是荆棘又或者像枪簇那般在庞大而粗壮的身体上密集排列,并且这些鳞甲在开合时发出了类似乐曲的轰响,而仔细看可以发现在鳞甲的缝隙间泛光的赤红色在缓缓流动着。 这就是黑蛇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这个感觉不像是正体。龙特娜安皱着眉头观察在屋顶上紧盯着自己的黑蛇,然后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个让她感觉到十分不妙的家伙。而当黑蛇仰头对着灰暗的天空吐出黑色雾气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极淡的黑色,并且随着呼吸她的喉咙,鼻腔和肺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于是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抹鼻子,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鼻腔出血。 “难怪说是越靠近黑蛇越危险的,原来是指诅咒的浓度吗?不过真有意思,我居然会比老师她们先一步遇到你,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证明我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对身体和目前危险状况毫不在意,反而表露出了异常的亢奋的龙特娜安身体上下发出了筋骨活动的噼啪声,在晃晃脑袋并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拳头后,她随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一直隐藏起来的赫格斯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并向她伸出了自己的翼骨。 “咔嚓!”龙特娜安折断了那根翼骨后拿着它做出了标准的投掷动作,而在她举起这根纤细的骨头的时候,它忽然像融化似的改变了形状,变成一柄形态简陋但足够锋利的长枪。这柄长枪在空中高速飞行的时候撕裂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但这足以将一个人贯穿的攻击却只穿透了一个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幻影。 “居然是假的吗?不愧是恶魔,果然狡猾得让人牙痒痒。”龙特娜安放下手之后冷哼了一声,然后她忽然注意到用来安放染病的村民的房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原本那些只能躺着呻吟的人从屋中踉跄走出,而龙特娜安注意到他们的皮肤上全都浮现黑色树根状的纹路。 这些因为无法抵抗诅咒侵蚀所以仅仅数秒内就死去的人被黑蛇驱使着向着龙特娜安和她背后的房屋靠近,而同时龙特娜安注意到这些人中似乎还有那些原本没有染病紧闭房门在家里躲藏起来的村民。 看样子随着诅咒浓度的提高老师的药就会失效啊,不过居然连健康的人都被感染了,也不知道白莲楠怎么样了······龙特娜安一边为屋中的白莲楠的情况担忧,一边嫌恶地看着那些伸长手发出呻吟并快速靠近的尸体。 “龙特娜安,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那柄剑。我知道虽然那柄剑只有一半,但是它应该能够杀死大部分东西了。”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尤里希娜将那柄只有一半剑刃的剑交给了龙特娜安,并且准许她使用这柄危险的武器。不过龙特娜安她并不喜欢那柄剑,原因她也从来没有告诉他人。 “啧,我就算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咬死都不会依靠那柄剑的。”龙特娜安在小声嘀咕的同时摘下挂在腰间的头盔罩在了头上,当头盔与盔甲扣合发出一声金属摩擦时才会产生的特殊声音后,她的眼神终于严肃了起来:“我绝不屈服于任何苦难,绝不会!” “赫格斯,解放力量,给我碾碎这群本该回归尘土的尸体!”不知不觉露出了兴奋笑容的龙特娜安在掀开盖在赫格斯身上那件深蓝色还带有螺旋状花纹的斗篷的同时厉声命令道。 “咔咔咔······”听从龙特娜安的命令的赫格斯将自己的颈骨弯曲了下来,与此同时他颈骨以下的骨骼开始发生十分明显的变化,也许用融化重构来形容也没有问题。而最后那原本轻盈精巧的鸟类骨骼变化了粗狂沉重的兽类骨架。如果有人看见这样一幕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这样奇异的构造看来居然没有任何违和之处,反而有了一种怪异的美感。 “咔嚓!”赫格斯在变换了形态之后开始兴奋地用利爪蹬踢泥土,站在一旁的龙特娜安熟练地伸手折断他的一根肋骨,然后这根并不粗大并且泛着古老光泽的肋骨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柄阔剑。在骨质阔剑变幻完成后,龙特娜安便双脚分立并用双手握住有些粗糙的剑柄,随后她无视了那些朝她扑来的尸体闭上眼睛深呼吸。 当龙特娜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凌厉甚至是残暴起来,仿佛被激怒的狮子。与此同时赫格斯忽然开始向着人群发起了冲锋,大片人体被他轻易撞飞,重物砸下的声音中还可以清晰听见骨头折断的声响。不过那些被撞倒的尸体很快就再次爬了起来,然后他们继续朝龙特娜安呻吟着走了过去。 “嚓!”龙特娜安抬起左脚向前重重踏了一步之后她抡起了手中的阔剑,特殊材质的剑刃很轻易地将她面前的数人拦腰斩断,内脏尤其是肠子和近黑的血液呈弧形飞溅出去,也有少数血液落在她身上的盔甲上,不过这些血迹瞬间就消失了。 “成为圣者,就要有将所有人踏在脚下的决心。”龙特娜安在挥剑的同时默默地背诵着《旧世书》上的内容,在另一边在尸群里狂奔以身体撞飞尸体的赫格斯用指甲锋利如刀锋的四肢抠住干燥粗糙的地面,硬生生让自己狂奔的身体在尸体最密集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他猛地抬起前肢蹬踢地面。于是锋利的骨质长刺以他为中心,呈圆形从土地下向着天空刺出,而这些骨刺在拔地而起的同时也贯穿了无数的人体,黏稠的鲜血顺着骨刺渗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十分糟糕的味道——这一幕像极了当年的血之战时血族战败后被人类钉在枪簇上准备接受阳光灼烤的场景。 “第一节,我等是被神所宠爱的。” “我记得你说过,龙特娜安并不适合战斗的吧?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在逐渐黯淡,原本可以看见泥土的地面逐渐被干枯的荒草覆盖,浮满鱼尸的河流从这片泛着死意的草原间缓缓流过,大团的苍蝇在腐烂露出肌体内脏的牛羊尸体上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嗡鸣。梅西尔为了防止踩到不妙的东西而点亮了手中的提灯,然后借着幽绿的灯光她看向前方与自己和尤里希娜只有一河之隔的巨大而古老的城堡建筑。 “让她背书啊,你难道没听过‘知识改变命运’么?”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歪头笑了笑,其实她很清楚龙特娜安并不适合战斗,但是那个孩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处于自己的保护之下,总有一天她也会开始自己的旅程,所以这是自己目前找到的最适合那孩子的办法。 “狂战病时只有小孩子身上才会出现的一种特殊的病症,不具有传染性,但是患病者某一天会忽然性情大变,并开始容易焦虑烦躁甚至担忧任何人都会伤害他们,最后患者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破坏周围的人或物。如果患者发现无法通过破坏保护自己的话,就会选择伤害自己来躲避威胁。通过对患病者的长时间观察发现,患有狂战病的人的身体会比正常人坚硬和灵活数倍,这是他们不会轻易受伤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他们的反应速度也会随着病情的严重而提高,在面对有威胁性的攻击时,他们几乎是能瞬间感觉到并作出规避反应。在一些地区这种病被称作‘恶魔附身’,一旦有孩子患上这种病,他们就会立刻被当作恶魔处理。”梅西尔不知为何很轻易地将尤里希娜的日记的某一页背了出来,而尤里希娜则忽然涨红了脸然后扑过去捂住了梅西尔的嘴巴:“嘘!!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对狂战病有一些了解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偷看我写的日记啊!” “你忘了我们的包是连通的吗?为了方便双方能够及时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且你这是在做一件很正确的事啊,为什么要脸红呢?”因为尤里希娜的举动而捂嘴笑了起来的梅西尔看上去似乎没有刚刚那样紧张和忧虑了,但是在她的眼睛深处依旧闪动着某种光芒。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一种紧张的状态,就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时急促了许多。 “因为研究这些不是很奇怪嘛,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怎么进行研究的。毕竟这个病实在是太少见了,将近一万人里面才有一两个······”虽然尤里希娜将梅西尔各种微小的表现看在眼中但是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原因,她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的脸然后朝着城堡的城墙抬起自己的右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我们就要准备过去了哟?先用我的藤蔓伸到对面,然后再让我们两个人荡过去。” “尤里希娜,我会把一切解决好的,因为这个是我的责任。”梅西尔看着从尤里希娜灰紫色带有繁复蕾丝边,表面上缀满紫丁香图案的袖口中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出的砂红色藤蔓插入对面城墙的缝隙,然后她在双脚离开地面的同时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为此而死了。” “真是烦死了!半天都没完没了的,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底是老鼠还是蟑螂啊?有种跟我一对一的打一架啊!”在对那些尸体的削砍中盔甲逐渐被染成可怖的黑色,耐心也被逐渐消磨的龙特娜安开始骂咧起来。背书这种事情对狂战病的抑制效果本来也就持续一段时间,这点无论是她还是尤里希娜都非常清楚,但是龙特娜安现在却不得不面临一场并不适合自己的持久战。 “切,已经换了很多剑了吧?”龙特娜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由于使用不当而出现崩口的剑后头盔下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虽然很久以前梅西尔有对她进行剑术的指导,但是她的剑法其实基本上还是通过观摩和看书自学的,所以就算她尽量小心翼翼地使用武器,但最后还是无可避免的会损害它们。于是她干脆将这柄剑用力投掷出去使其贯穿数个人体,然后再抬手折下从自己头顶越过的赫格斯的肋骨:“若是有这机会能使我们达成一致,结成联盟,我们这友谊将会持续到世界的终焉之时。但若是会有背叛,这片草原就会成为战场,战火将会让每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 “噹!!!”高大但身体构架扭曲的身影高举挥下的巨大战斧重重砸在龙特娜安交叉举过头顶的长矛上,力道之大导致她的双脚都踏碎地面陷入了碎裂的土块之中,而就在这个异常高大甚至还穿着生锈盔甲的尸体袭击龙特娜安的时候,其他尸体也依旧毫不懈怠的朝她和背后的房屋蜂拥而去。遵从着优先保护主人的本能的赫格斯跃起趴在巨人的肩膀上,然后用自己的爪子和鸟喙在其身上撕扯意图阻止其再一次抬起斧头。 “赫格斯,别管我,给我去把里芬柯克叫出来就好······”承受着巨大力量又不能松懈,导致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在劈啪作响的龙特娜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了出来,其实她知道只要有里芬柯克的话,这些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但是她想要向老师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够战斗,她不会被狂战病打倒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别过来啊,我不想伤害你!”蜷缩在一团乱的房间角落的龙特娜安在面前年龄似乎只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少女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发出了沙哑的吼叫,之后她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举起已经被自己摔断了腿的沉重木椅朝人砸了过去,“拜托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之前我就把人打伤了!” “尤里希娜,小心!”落后友人一步的红发少女在发出警告的同时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提箱的锁扣,于是从里面飞出的透明丝线瞬间将木椅切割成了数段,然后擦着两人的身体飞过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提裙跨过了地上堆积的杂物,蜜棕色长发间悬挂着各式提灯的少女在像野兽一样凶狠龇着牙的龙特娜安面前距离有半米左右的位置上半跪下来,然后直视着那双布满血丝的蓝眼睛柔声说道:“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你先稍微冷静一下怎么样?” “不要过来······不要靠过来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想伤害你!”龙特娜安在瞪大因为长时间都处于紧张状态无法安心休息而出现了乌黑眼圈的眼睛的同时握紧拳头起身冲向了面前的少女,而微笑着的少女却更快一步地伸出了手紧抱住了她瘦弱的身体。于是本就无法安定下来的龙特娜安开始更加暴躁地在对方怀里发出巨大的吼叫声,并用力踢打对方并不强壮的身体:“我被恶魔附身了,这样的话大家都会被我伤害的!让我去死吧!”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但是呢,我敢肯定你并没有被恶魔附身!而且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不应该说这样的丧气话!”紧紧抱住龙特娜安,无论她如何踢打和抓挠自己也不松手的少女说话的语气依旧未变,同时她还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很痛苦吗?很害怕吗?对不起呢,如果我早一点儿发现的话你就不会听见那番话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还有机会,因为只要是疾病,我就一定能够找到医治这种疾病的方法。” 好温柔啊,就像妈妈一样,但是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不一样的发色,不一样的瞳色,无法从双亲的脸上找到和自己相似的地方,而在开始无端的殴打他人的时候,龙特娜安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那就是她并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好可怕,我想回家······我的家在哪里啊?”听着少女的话逐渐冷静下来的龙特娜安眼中涌出泪水,之后她开始在少女的怀中放声大哭,“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也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啊!” “我来救你吧,不对,就由我来让你自己学会如何成为一个能克制自己,然后独立生活的人吧,你的问题都有我来教你解决的办法······”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将龙特娜安抱得更紧了,此时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是极似母亲那般温柔慈祥的表情。她一边抚摸着这个孩子的头,一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就像是母亲安慰自己因为害怕黑暗而哭泣的孩子一样。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叫尤里希娜。龙特娜安,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Chapter Seventeen 黑蛇与荆棘鸟 作为朋友的话,也许你下不了杀手,但是作为敌人的话你一定可以的,对吧?——前语 带着草木芳香的夜风卷着金色落叶飞向远方,在皎洁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泊看上去如同沉睡的湖之女神桂冠上那颗湖蓝色的宝石,此时这颗珍贵的宝石静静躺在群山的环绕中等待某一天被人发现,但是现在的话,它还是一个可以藏住秘密的秘境。 “那么我家宝贝女儿和瑞缪尔家的莉莉丝小姐的比试就要从现在开始了。不过请两位注意点到即止好吗?受伤的话我不会帮助你们治疗的!”暗金色长发如华美丝绸,容貌如同花朵绽放般美丽的女人在说这句话之后便背着手后退了一步,而两个手持着木剑相互对立的两个少女则在各自发出吼叫的同时向着对方发起了冲锋,自然生长的草地被两人踏碎,她们手中木剑在空气中划过让人几乎看不清楚的刀弧,并在相互接触时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对不起,爱丽大人,莉莉丝大人!我们竭尽全力也没能拦住那两个入侵者!不过我等以性命担保,不会让她们在前进一步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两位大人赶紧通过密道离开!” “那个,其实你们只要通报一声,我就可以亲自动手解决的啦,毕竟这样麻烦你们实在是太不好了······”仅仅穿着白色长裙就已经美得足以让人感觉窒息的蓝发少女在看见全身上下都插着植物尖刺的士兵在自己面前跪下的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之后她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一丝羞愧和担忧,而正是这副神情让原本有些泄气的士兵重新振奋了起来:“不,为您而战就是我的荣幸!请您和莉莉丝大人尽快离开,我们会想办法阻止入侵者的!” “我们好歹也是接受了您的血之眷属,所以绝对不会在这片土地上输给区区两个人类的!”脸色似乎都因为充满斗志而泛红的士兵在说完这句之后就立即起身跑远了,而一脸“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蓝发少女则在张了张嘴之后忽然无力地垂下头去:“那、那个,我的意思是我去接待啦!不是让你们对付人家······万一真的只是没有恶意的人怎么办啊?莉莉丝,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家主呢?” “爱丽大人,请你相信自己,你可是瑞缪尔家族的骄傲,被先祖选中的孩子!正是在你的正确决策下,我们这些眷属才不至于死在教国的追捕下啊!”随着蓝发少女的话音落下,以白骨垒砌起来的高大且外观狰狞恐怖的座椅之后忽然闪出了一个将浅紫色长发分为两股,在头两侧用栩栩如生的蝙蝠与红玫瑰组合而成的发饰扎起,皮肤像是鬼魂那般惨白的少女。紫发少女迈着轻巧的步伐来到自己的姐姐面前,然后坐在铺着各色石砖的地面上将头枕在对方的大腿上。单从外表上看,她似乎与蓝发少女年龄差不多大,但是她那被光滑皮制衣物和斗篷包裹的身体曲线却远比对方诱人和成熟,而且那双如紫水晶般的眼瞳与仿佛抹了鲜血的饱满红唇也无形中吸引着人的目光。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灰心的!不过说起来,明明城门没有打开啊,那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呢?难不成是教国的人找过来了?”爱丽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又一次流露出了有些不安的表情,而枕着她大腿玩弄着垂下的发丝的莉莉丝则轻轻笑了起来:“姐姐大人,我觉得闯入者很可能是我们俩都认识的人哦?就比如说某个把教国那些恶心的家伙玩的团团转的魔女。” “这样说的话,那就是梅西尔来了!啊,好开心!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们还能再见到她,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呢!”听到这个出乎预料的消息之后,瞬间露出笑容的爱丽将双手手指相扣放在自己多年以来也没有任何变化的胸口面前。而在起身跑出房间的时候,她并未注意到莉莉丝眼中流露出的寒光——那寒光中甚至还带着凌厉至极的杀意。 “呵。”莉莉丝在捋起额前头发的同时冷笑道,“你居然真的还活着啊,梅西尔。” 外面好吵啊,是有什么人来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龙特娜安她应该会很危险吧?我应该去帮她吗?不过为什么动不了呢,而且身体好烫啊······因为体温异常上升,所以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火焰备受煎熬中的白莲楠忽然感觉到有谁在用冰凉的布为自己擦拭着满是汗的额头与身体,同时她隐约能听见门外有打斗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于是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那个正准备起身离开的人的袖子,然后发出了沙哑的请求声:“那、那个,虽然感觉这么拜托你很过分,但是能请你去帮一下龙特娜安吗?我觉得她应该需要帮助?因为如果她受伤的话,尤里希娜会伤心的吧?” 虽然才刚刚和龙特娜安相识,但是白莲楠内心却已经把对方认定为自己的友人。因为她觉得龙特娜安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而且明明是个女性却不输于任何男性,在别人面前可以表现的自信而又强大,不过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对方似乎有一点点儿勉强,就像和梅西尔一样,但是却不像梅西尔那样孤独。 “要是我有力量的话,是不是也可以保护我在乎的人呢……”感觉天旋地转的白莲楠在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昏了过去,不过就算昏迷她也依旧抓着那个白袍少年的袖子没有松开——因为这是抓住了一线希望。 “白荒,我知你不喜除我以外的人,然能否请你和我一起去朝中辅佐圣上?”因为早先战争而一夜间白了满头青丝,如花容颜也因岁月而满是细微伤痕的女人遥望着即将升起红日的东方,之后她从鹤氅下拿出短刀一点点切断了自己的发丝,“你也知我为不入流的江湖异士,但却屡屡被圣上重用。眼下竟要被圣上亲召入宫作为一国祀官辅佐国事。这等恩惠我实在是无以报答,只有以身献国······若是从此以后,这片江山再无纷乱,那我便是不辱使命了。” 哎,这是第几次听见这孩子对自己发出请求了呢?这孩子虽然和自己初代主人长得不一样,但是在性格上却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啊。白荒一边这样有些吃惊地想着,一边垂眸盯着皱紧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的白莲楠的脸,随即他小心地把那只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放在了白莲楠的身侧,“若是你想的话,我必替你实现。”说罢他便无声走到一直趴在房中积蓄力量的里芬柯刻身边,然后弯腰半跪下来:“嘿,兄弟,能帮个忙吗?” “可恶,明明半边头都没了,为什么这家伙还能动?老师不是说只要破坏了脑袋,尸体就基本上无法再被黑蛇控制了吗?那现在这个是什么情况!”在赫格斯的努力啄咬和撕扯之下,与龙特娜安对峙的高大尸体面部皮肤被逐渐剥落,并且他的颅骨也因此出现了损坏。而很快,它那猩红的肌肉连带着脆弱的眼球,以及因病变而带着黑色枝形纹路的灰白色大脑暴露了出来。对于这样近在眼前的美味,赫格斯自然是不会放弃地全部啄食下肚。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明明只是一副毫无血肉覆盖的骨架,但那些眼珠和脑浆却并未从骨骼缝隙中漏出,仔细一看还能发现那团作为心脏的蓝色火焰似乎是因为他的进食而燃烧得更加猛烈了。 不过虽然最重要的头部遭到损毁,这具尸体却仍旧没有放弃攻击龙特娜安,它甚至在对方无法支撑自己重斧和身体的重量,甚至露出疲态的一瞬间抓住机会第二次高举起斧头。划破空气发出呼啸的巨斧当头劈下,而这次它带来的是浓厚死亡的气息,本来龙特娜安想要立即闪身躲避,但却因为脚卡在碎石中以及周围隔着盔甲啃咬她的尸体的阻隔而慢了一步。 “轰!”就当龙特娜安咬牙等待斧头劈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条炽热的火龙几乎是擦着头盔的尖角喷在了她面前的尸体上。火焰在尸体上瞬间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股肉类被烤焦的特有味道连带高温喷在盔甲上并从空隙涌入,而轨道偏斜的重斧砸在了龙特娜安身边,甚至还将几具行尸劈成碎块。 就是现在!被高温刺激了神经的龙特娜安在定下神后立刻抡动手中长矛荡开剩余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尸体,然后她踩着插入地面的斧头高跃起。在发出怒吼的同时,她用矛贯穿这正在燃烧的巨大尸体的右肩,将其钉死在了地上。早先一步察觉到火焰袭来,所以早已跳开躲避毫发无伤的赫格斯来到龙特娜安身后将自己的尾巴递到对方手前,而龙特娜安将这根尾骨拔下后不等其变成武器,就已经用它把还在挣扎的尸体的头颅贯穿了。 站在门口停止喷吐火焰的里芬柯刻喉咙深处涌出了一串儿黑烟,在他背后一跃便上到了屋顶的白荒透过面具观察满是被砍碎和烧焦的尸体、焦烟四起的村庄,随即无数张白色的纸符从他袖中飞出,然后在他面前首尾相连并旋转形成了一个圆环。 “尘归尘,土归土。”白荒轻声自语的同时伸出手遥遥一指,于是那些纸符瞬间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并贴在了那些尸体外露的皮肤上,下一秒这些尸体由内而外燃烧起了幽蓝的火焰。在眨眼之间火焰便将腐烂肉体连带诅咒一起焚烧殆尽,仅有一捧带着余烬的飞灰随风飞散。在抛出第一轮纸符之后,白荒便自屋檐上如落羽般轻轻落在地上,而他只是迈步轻轻一掌击在行尸胸口,便将行尸推出数十米并让其再起不能。 “我可没叫你们帮我。”龙特娜安将由赫格斯尾骨所化的骨鞭挥舞起来的同时,冷声对从在自己身边的白袍少年说道,在她手中这根边缘带着尖锐骨刺的长鞭很轻易地斩断或打碎行尸原本就腐烂脆弱的身体,而逐渐堆积起来的尸体被里芬柯刻喷吐火焰焚烧殆尽以防它们继续活动······大约两小时之后,基本上所有来袭的尸体就被三人清理干净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尸体腐臭、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肉体烧焦时会产生的特有味道让人不禁产生呕吐感,变回了原型的白荒直接累倒在地上吐着舌头:“我不行了,法力用光了,如果再有僵尸的话我可对付不了了······” “呼哧······呼哧······”扶着赫格斯半跪在地上喘气的龙特娜安随手摘掉头盔丢在满是血污的地上,此时没人注意到她漂亮的脸上除了晶亮的汗水和被汗水冲花的血渍之外,还有黑色的枝形脉络在皮肤下蔓延。她呼出的气息也因感染瘟疫而烫得吓人,而在她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又有人影靠近。 老师,要是你不快一点儿的话,可能回来就见不到我了啊······ 在由于古堡的所有窗户都被封死,所以其内并没有多少光源、黑暗得让人怀疑可能会有鬼魂出没的古堡餐厅内,数个穿着古老但在烛光下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盔甲的士兵们手持各式兵器围绕着摆满丰盛菜肴的长餐桌,他们一个个屏息凝神,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或者说是对家主大人的攻击。 摆满了兽类头骨的生锈吊灯下,鲜红的餐布铺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仿佛禁止不动的鲜血,在桌面上除了用以装饰的花卉水果之外,还有诸多看上去就让人不禁口生唾沫的菜肴,就比如说:看上去色泽十分让人舒爽的葡萄干、紫洋葱炖大块羊排、以蜂蜜黄油烤制的鸡、东方香料还有蜂蜜加羊奶做调料的煎烤腌猪肉······此外还有为了解腻而做的类似于乳酪的方块状食品上装点着粉色的花瓣,当然也不缺蔬菜沙拉这样的配菜······总之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主人为了款待客人而特意开设的丰盛宴席,也许现在很多地方很难看见这样丰富的菜肴。不过眼下看来主人这方似乎比远道而来的客人更有胃口,反正自从落座以后尤里希娜就注意到那个蓝发的少女嘴和拿食物的手就没有停下过,而在蓝发少女旁边的紫发少女则端着高脚酒杯,慢慢喝着里面浓腥的液体。 “我说梅西尔,现在不应该是好好吃饭和坐下聊天的时候吧?况且是和两个血族。”感觉到气氛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的尤里希娜在梅西尔耳边轻声说道。而她之所以会厌恶血族,是因为血族只要用牙齿伤到人类,就可以增加自己的眷属,所以当年的战争对血族其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打击,也许在暗处躲避的血之眷属的数量早已超过从前了也说不定。 在《旧世书》中对血族的介绍十分的模糊,甚至在最开始的章节中只有寥寥几段文字:“背弃了创世神的众人因被各种族厌弃而被驱赶被进蝙蝠生活的岩穴中。在数年以后,亵渎神定下规则的新种族终于出现。这种族与蝙蝠共生,不能行走于太阳之鸟的光辉下,他们高傲自称血族,而后将被他们伤害之人唤作眷属,并宣称要永世投身黑暗的怀抱······”总而言之,血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再受世界规则的管束,所以他们的肉体和使用魔法的强度甚至超过了部分狼人。如果黑蛇恰巧寄宿在这两个血族中一个的身上的话,可能到时候就不免会发生一场苦战了。 也许梅西尔会死,不过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尤里希娜小姐,请您暂且忍耐一下。现在我能肯定黑蛇躲在在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这里到处有那家伙的气息,所以我很难确定那家伙具体的位置。”在尤里希娜开口问话后,回答她的不是正在用餐刀切割带血牛排的梅西尔,而是她脚下随着摇曳烛火晃动的影子——和影子融为一体躲藏起来的马格德里什和克里默一起探索着整个古堡,但是却只能感受到黑蛇气息而不见其踪影。 对于恶魔而言,要彻底隐藏起来绝非易事,因为他们的气息与活者世界的任何人或其他生物的气息都不同,恶魔们随时随地会散发出污秽肮脏的死人之国特有的味道,不过如果他们能找到寄宿体或者和某个人签订了契约隐藏起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而恶魔一旦有了寄宿之处或者契约,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强大,这也是恶魔想要来到活者世界的原因之一。 “哎呀,梅西尔你是不饿吗?还是说这些菜并不合你的胃口?”在将自己面前的烤鸡和一大盘蔬菜沙拉一口气吃干净后,终于意识到前来的两人似乎心事重重的爱丽十分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之后她在开口询问的同时摇起了放在手边的餐铃,“这样吧,我把厨师叫来,你给他说你想吃什么好吗?如果不好好吃饭的话身体就会垮掉的呢!虽然我吃那么多是为了抑制对鲜血的渴望,但是你可不要学我呀!”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托住脸颊笑了起来。 “能给我提供食物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况且外面还有很多人饥不果腹······” “人类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些牲畜可蔬菜都是我们的仆人花费时间与精力饲养和种植出来的,就算浪费把它们丢掉,其他人也无法有任何怨言。”打断梅西尔说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莉莉丝,她清冷的声音和过去相比成熟了许多,但在梅西尔的耳中却依旧十分熟悉。毕竟和莉莉丝相处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而且还在那段时间里一起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因此换做谁都会难以忘记对方吧? 虽然并不是好的那方面的不曾遗忘。 “莉莉丝你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啊,你选择成为吸血鬼也是为了在此时可以好好嘲讽我的么?那我还真是得感到荣幸才对······”说到这里时梅西尔忽然勾唇笑了笑,她很清楚莉莉丝不会因为自己这番话再像过去那样恼羞成怒,同时她也知道对方成为眷属肯定是为了陪伴爱丽——也许很多事情都是莉莉丝出谋划策也说不定。 “其实我并不欢迎你,因为你这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祸和不幸。要是给我们,尤其是姐姐带来麻烦的话,我可饶不了你!”莉莉丝一边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羊血,一边毫不留情地对梅西尔说道,而听到这番话的尤里希娜几乎是瞬间从座椅前站起,与此同时她身上原本收起的植物全部像是被激怒一般颤抖起枝叶来:“你这个裹着人类皮囊的地下水沟的臭老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你恐怕不知道梅西尔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吧?” “哈?不过是个会动的尸体而已,居然说话这么嚣张啊?不过我觉得你身上的花花草草倒是挺好看的,不如我来把你的手脚削掉做成人体花瓶吧?”这是莉莉丝几百年来头一次被一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家伙辱骂,而这一次她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了。于是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举起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与此同时她那原本就很长且尖锐的黑色指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最终变得像刀锋那样锋利,并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光:“我倒是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会说话的花瓶。” “够了!吵什么吵!餐桌上不许吵架!”感觉到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的爱丽终于忍不住拍桌站了起来喊道,不过说实话她拿在手上挥舞的烤羊腿的确有些煞风景,但就是这一有些滑稽的举止让梅西尔掩唇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那么多年了,爱丽你还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我还真是羡慕你啊,各种方面的······不过相对的我已经变了很多了,甚至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梅西尔了。” “梅西尔······”尤里希娜注意到梅西尔笑起来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即她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眼神坚定起来。 “爱丽小姐。”尤里希娜无视对自己杀意毕露的莉莉丝,起身注视着爱丽那双像是古代珍贵金币的美丽眼眸,之后忽然欠身毕恭毕敬地说道:“瑞缪尔家族的爱丽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在您还在这坚固古堡内悠然渡过一天时,外面的人正在遭受怎么样的苦难。从死人之国逃出的黑蛇正在对这世间喷吐恶毒的诅咒,而据我们推测,现在可恶的黑蛇就藏匿在这座古堡内。所以能否劳烦您下达许可,允许让我们对整个古堡进行搜查······当然,如果有任何意外都由我们来负责。” “喂,你这家伙在说什么会让墓地那些死人都笑活变成你同类的胡话?况且人类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忘记当年为什么血族与人类之间会发生血之战,就是因为血族只把人类当粮食看啊!”莉莉丝在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随即她就展眉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不过在注意到爱丽一手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时,莉莉丝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切,果然你还是心软啊,姐姐。” “别这么说嘛,不过就是检查一下古堡,而且我也希望梅西尔能暂时留下来呢。”爱丽在对着不太情愿的莉莉丝露出了一丝带有歉意的笑容后终于严肃起来。随后她在向着梅西尔伸出自己手的同时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道:“来自远方为人类而战的客人,既然你们发出如此请求,那我等作为此处主人也应尽义务。我将允许你等在此停留,并在我的眷属莉莉丝的陪同下对整个古堡进行搜查,但若是出现任何意外,责任将全由你等承担。” “我们会遵守约定的,瑞缪尔家的家主大人。”梅西尔起身接住爱丽的手之后低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没想到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来到你的身边啊,爱丽,莉莉丝。” 明明已经决定不会再见面了。 “······梅西尔你打算直接跟着你父亲吗?虽然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要应付王国派来的那些魔术师和士兵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能应付你的父亲吗?还有那些信徒应该大多都是和我们这边没有关联的人吧?这样不会害死很多人吗?”槐树投下的浓荫之中,眼圈有些泛红的尤里希娜担忧地看着满眼血丝、眼圈严重,面容也因几日没有得到休息而显得十分憔悴的梅西尔,然后她在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在尤里希娜得到可妮莉娅归去的消息赶来的时候,她看见梅西尔在跟一个蓝头发的奇异少女和一个黑发的少女争执,之后那两个少女便带着怒气和失望坐上马车匆匆离开了,而她刻意环顾四周但却没有看见蜜莉恩那家伙的身影——按理来说挚友离开她是绝对不可能缺席的才对······也许是真的有事无法脱身吧? “我父亲找到了可以让母亲复活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需要我这个有一半贤者之血的人协助,所以我必须跟着他一起走。”明明最爱的母亲死了,但是依旧表现得十分平静的梅西尔声音似乎比往前更加冰冷,而她的眼睛在失去原先的神采后像是两口深井,其中别说情绪就连生气都没有——这让尤里希娜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人都在有一瞬间怀疑在自己面前站的是别的什么人。 梅西尔也许成为了被固执、悲伤和渺茫无期的希冀支撑,只要她父亲驱使着才能坚持活下去的空壳了,但是这样活下去是不正确的。 “刚刚那两个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们请求我放弃追随我父亲,和她们一起在古堡里生活。不过我拒绝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见到我的母亲。为此我还辱骂了那两人,和她们绝交了。”梅西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露出难受或者悲伤的表情,反而是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感觉很畅快似的,“对啊,这样就挺好的,之前和蜜莉恩绝交果然也是对的,不和任何人有牵连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愧疚感吧?大家就不会被我伤害到了吧?喂,尤里希娜,你也趁早远离我吧,免得到时候我不给你留情面······” “不行!谁离开你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梅西尔你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而且身体也不好不是吗!别想狡辩,我知道你因为使用魔法所以总是吐血,这说明你的身体已经无法吸收魔力了!”听着自己友人的话,逐渐眼泪盈满眼眶的尤里希娜突然发出的声音大得惊飞了落在槐树和草坪上的鸟雀,被她这样失态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梅西尔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说实话梅西尔还是第一次看见尤里希娜这样哭,对方就像是一个无助又惶恐不安的小孩子一样,苍白的脸都因为哭泣而暂时浮现出了血色。 尸体是不会哭的不是吗?但是为什么尤里希娜会为这样自暴自弃的自己哭泣呢?明明是因为不想看见他们的泪水才想要断绝关系的,结果到头来还是失败了。而且对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隐藏起来的秘密,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梅、梅西尔你给我听好了嗝,作为你的长辈兼朋友嗝,我向伟大的神发誓,我是绝对嗝,不会允许你孤身一人的!即使你选择要做很危险的事会伤害别人也没有关系嗝,我不会因此厌恶你将你当成罪不可赦的人。如果你敢把我嗝,推开,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烦人!”虽然哭泣打嗝有些毁自己的形象和眼下的气氛,但尤里希娜还是抓住梅西尔的衣领并大声发誓不会离开她。而梅西尔则在盯着尤里希娜看了很久很久之后,忽然将眼睛移向了远方:“抱歉,尤里希娜,我无法回应你的誓言。你就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好吗?” 壁柱与拱廊之上交叉运用的筒形拱顶、狭小且具有独特风格的玻璃彩窗,以及数量夸张甚至部分嵌入墙面的坚固立柱使得整体看起来厚实兼顾而富有建筑美感的古堡里弥漫着灰尘与木头腐朽的气息,铺着松软红色地毯的地面踩上去难以发出脚步声。当人无声走过时壁灯的烛火会微微摇曳,影子晃动像是古老舞厅里的鬼魂魅影。 “哼,虽然我万般不情愿,甚至想要马上把你们这两个不经过姐姐的允许进入古堡还打伤我们的士兵的家伙给丢出去,但是这也得推迟到你们调查完整座古堡后了。”在将垂在身前的长发捋到身后之后,莉莉丝便抱着手臂微挑下巴看着面前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尤里希娜和视线已经飘远的梅西尔,之后她像是想要激怒对方一般勾唇笑道:“这座古堡有超过百个房间,而且周围也有士兵和佣人的住所,所以我能直言说你们要在短时间内检查完所有的角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情就不用您担心了,我们能不通过吊桥和闸门直接进入内堡,那么自然也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检查完所有的房间,不过到时候希望您也能够配合我们了。”尤里希娜在强压下因怒气而跳起的青筋之后眯眼笑了起来,而梅西尔则趁莉莉丝光顾着和友人对峙没注意自己这边的时候打开了提箱的锁扣,死灰色的雾气在几近完全黑暗的城堡中飘散,投射在挂满古老油画的石墙上的窗影后几个人影迅速闪过。 “莉莉丝大人,打搅您和客人的交谈了。我按照爱丽大人的要求把要提供给客人的住房安排好了。”穿着仅有黑白两色女佣服饰,用戴有蕾丝的头带将额发全部扎起的女仆双手叠放在身前向面前三位微微鞠躬,之后她微微侧身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动作:“两位客人,请先随我一起前去房间吧。” 今日是梅西尔和尤里希娜离开的人第二日,而眼下虽然是白天,但是乌云却厚得快要从天空中压下来一般,站在尸山之上隐约能听闻远方不时雷声轰鸣,望见蛇状闪电冲向地面又转瞬消失。带着湿润泥土气息与腐臭血腥味的空气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但是却不得不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也真是麻烦······自己明明不会为了白莲楠之外的人战斗的。 “龙特娜安,你还好吗?如果还能动的话就站起来,以你的装备跪着实在太被动了。”白荒在将手中的纸符丢出去贴到伸直手朝自己扑来的行尸头上并看其化为燃烧火炬后,转身向着将骨剑插在地上喘气的龙特娜安伸出自己满是伤疤和污血的手,与此同时他还不忘抱怨自己所面对的诡异境况:“真是奇怪,总感觉这些家伙是被人操纵来到这里的。不过还好有里芬柯刻在,不然的话我们可能会被消耗致死的。” “我自己能站起来,才不需要你帮忙!”头盔下因白荒无意间的举止而额角青筋暴起的龙特娜安没好气地拍了对方伸过来的手。不过由于手脚都如同粉碎了一般的疼,所以她好半天都没撑着满是裂痕的骨剑站起来,反而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切,真是可恶!而且烦死了!这些家伙像苍蝇一样没完没了的涌过来!他们就应该全部都切碎了然后再烧成焦炭才对,因为唯独这样才能让他们老实下来······额,不行,我不能乱来······”经过长时间的战斗,龙特娜安开始感觉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冷静不下来了,特别是颅骨里面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苍蝇在不断发出嗡鸣声和碰撞自己发烫冒泡的脑浆。而且似乎是因为诅咒加深,所以她能感觉到呼吸都带着隐约的血腥味,逐渐地就连视野也是一片血红的。 她仿佛正孤立无援的站在血海最深处。 “呼······不行,我必须得行动起来,不然这样的话,我们都会死的。加油,你能行的,龙特娜安!你不要是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了吗?”意识到意志在被某种力量剥夺的龙特娜安在小声鼓励自己同时摇摇晃晃地起身站稳,之后她怒吼着再次挥动手中的骨剑。而看着被自己斩断的尸体鲜血与内脏随剑挥出的方向泼洒飞溅,她逐渐感觉到原本发烫沉重的身体又变得轻盈起来,甚至开始觉得切割肉体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于是她在兴奋咧嘴狞笑同时加大挥剑的速度与幅度,甚至还在尸体无法活动的情况下继续补刀,腥臭近黑的血随剑刃抡动飞溅到在外形狰狞的盔甲表面再滑动滚落在被血液浸透的土地上,这幅场景在白荒眼中无疑像沐浴鲜血的恶鬼在凌迟死者。 “嗯,虽然眼下这不是该思考的时候,但现在该劝阻她吗?不过感觉这样贸然靠近会非常危险啊,要用定身符吗?不行,对意志强的人定身符的效果很差。话说回来,仔细看才发现她的皮肤在脱落呢,在这样的环境下暴露血肉会加深‘秽’侵入的。真是,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有喜欢乱来的家伙啊!”终于得到休息时间的白荒紧盯着龙特娜安逐渐深入朝木屋方向涌来的行尸潮进行单方面屠杀,忽然他感觉到对方的情况有些不太妙。因为他从未见过哪个人类的皮肤会像煮熟的鸡蛋的壳一样从肌肉上脱落下来,而且他在刚刚的接触中发现对方的手非常硬和冰冷——就像是木制人偶一样。 以前听说大陆人用木头制做的人偶是不会流血的,所以说这应该是僵尸吧?那么这种是患有疾病,还是“秽”由导致的呢?白荒这样想着的同时一掌拍飞了靠近自己的行尸,然后他加快步伐向龙特娜安靠拢,但是却被从对方头顶跃过而后重重砸在自己面前的赫格斯挡住了去路。 也许是被当成了敌人吧?白荒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后空翻避开了朝自己双腿扫过来细长尾骨,这条挥舞起来足以打碎地面的尾骨上倒生出钩状的骨刺,白荒清楚明白要是被勾住身体可就相当不妙了,于是他干脆再退几步看看对方是否会袭击过来。 “吼!”明明血肉早已在过去悠长时光中消磨殆尽,喉间不可能还存在可发出声音的声带,但是赫格斯还是引颈发出了堪比雄狮咆哮的雄厚吼声,之后他将左前爪抬起叩击地面。于是瞬间数根锋利的骨刺突破地面朝天上刺出,被骨刺顶起或贯穿的碎土块连同尸体一起向上飞扬迷乱了白荒的视线。虽然他在发觉对方的危险动作并一瞬间进行闪避,但还是因为被骨刺抬起的尸体阻挡而被撕碎了左手的袖子,也被狠狠划伤了脸颊和小腿的皮肤与肌肉。 “你还真是是凶兽啊······”疼痛感从伤口卷席全身,同时也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污染在自己四肢百骸中流动的气,不过问题不大······在随手抹去顺着脸颊滑落的鲜血后,头发与衣物无风自动的白荒从另外一侧完好的袖子中抽出一叠纸符,然后他将沾着血的手指从扇状展开的纸符上抹过留下血痕,“我还没对除了妖物生魂之外的家伙动过手呢······因为我是‘白犬’,只能引领亡魂去往黄泉。”随着话音的落下,被白荒抹在洁白纸符上的血迹流动凝聚成了由三阴爻构成的卦符,而纸符的颜色也开始从边缘开始将整张符染成不祥的黑色。 “六十四卦,坤为地卦,以地为牢,锁之。”在被赫格斯撕碎自己飘飞的衣诀之前,白荒闪电般出手将纸符贴在了它突出的鸟喙上并念出了咒语。于是符中涌出的虚幻枷锁从赫格斯骨骼的缝隙中游走穿过,最终将它四肢连同身体一起牢牢束缚住。四肢被硬生生折断折叠在身体上,无法再继续移动的赫格斯只能在徒劳挣扎的同时发出恼怒的吼叫,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尝试着伸长颈骨去啄咬白荒的眼睛。 这样的忠诚倒是令人感动,不过说实话也过于愚蠢了一些。如果这些以气形成的锁链是真实存在的话,它们应该会因为这家伙的挣扎而叮哐作响吧?白荒这样漫不经心想着的同时看向抬头左前方,但是除了能看见满地偶尔蠕动的尸体之外,他并未发现龙特娜安的身影,对方就像是原地蒸发了一般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人去哪里了?难道已经累倒被尸体埋住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挺不错的······不、不对!她的气离得还很近,而且位置也很高······”因为同伴忽然消失了踪影而感觉有些诧异与惊慌的白荒迅速环顾四周,以他的目力方圆十丈外的人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看见的只有依旧在不断涌来的行尸。最终白荒还是借由每个人体内都存在的‘气’进行感知,才确定了对方的位置所在——她在屋顶上。 其实在白荒忙于对付赫格斯的时候,龙特娜安就已经收拾完了新一批聚集过来的行尸并灵巧地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破烂房屋的屋顶。至于为何那脆弱的木板与石块可以支撑住她穿着沉重盔甲的身体,就是一个难解之谜了。而由于白荒处在低处,因此他并看不见龙特娜安扬起的脸。不过他注意到对方只是摘下头盔,发呆似的眺望着完全没有一丝晨光的苍凉远方,那束高高扎起的头发像是旗帜一样随风飘扬。 在这样地狱般的场景中那抹银色忽然是那么显眼,就像是刺入昏暗地窖的皎洁月光,而许久没有见到光的人会下意识地趋近那抹光,不过那些行尸更多的是为啃食新鲜的血肉。 “嘿,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快些下来。那些家伙又聚集过来了······”正当白荒准备上前呼唤龙特娜安的名字时,一只手背上覆满会迸射炽热火花的粗糙黑毛,骨节分明苍白的手忽然从右后方伸上来用力攥住了他的袖角,随后一个如同经过铁石磨砺一般十分粗糙沙哑的低沉男音钻入他的耳朵:“等等,别靠过去!我们得离她远一点儿,白荒。龙特娜安已经开始分不清楚敌我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会非常危险,我想你也不想因此受伤吧?” “······啊,请问你是?”白荒在扭过头看清身后人的面孔后略微迟疑地开口问道,毕竟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陌生人。 “我是里芬柯刻啊?哦,抱歉,这副模样真是让你见笑了吧?因为梅西尔赋予了我‘罪名’,所以我才能变成这幅样子了。”说实话,化为人形的里芬柯刻并不像白荒想象中的那样高大魁梧,反而身材瘦小甚至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猩红仿佛会滴出鲜血的眼瞳在遮挡眼睛的额发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那头仿佛经过烈火烘烤的漆黑头发粗糙黯淡且不时迸射着灼亮的火花······这些独特又诡异的特征连同覆盖在手臂、脸颊以及脖颈上同原本形态无异的皮毛彰显着男孩被世人唾弃的可悲身份——地狱犬,正因为如此他在说话时会微微显露的一口尖利的牙齿都会让人觉得不安。不过比起这些,白荒更在意的是对方身上比破抹布好不了多少的黑褐色麻布无袖连体衣——面前这家伙似乎并没有考虑穿着是否得体这种事情。 “还好你没被吓到,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呢哈哈!”里芬柯刻发现白荒正以怪异目光打量自己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之后他小心地托了托被自己裹着被子背出来的白莲楠,“白莲楠在我已经替你带出来了,所以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吧,我们现在得离龙特娜安远一点儿······空气中的魔力在快速汇聚,再过一会儿这里恐怕会被毁掉的。” “嗯,好吧。不过我们是要远离这座村庄吗?虽然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那两个人回来看见我们不在了恐怕会担心吧?” “没事没事,有契约在的话,无论在哪里梅西尔都可以找到我的,反过来也是。你可别忘了把赫格斯带走,他这样被绑着可没办法逃走。” 虽然不明白里芬柯刻所说的”魔力”是何物并为之后那两人回来该如何解释眼下发生的事情而担忧,但是白荒还是拖着被自己用符咒捆住的赫格斯,跟着对方小跑远离了逐渐被行尸包围的龙特娜安,在奔跑的途中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破烂不堪房屋屋顶上的龙特娜安仿佛是站在一艘破败的木船上,周围是不断啃食木板的嗜血鲨鱼群,只要顷刻之间,她就会被鲨群吞噬。 也许“魔力”就是在东方被称为“气”的东西吧?人食五谷牲畜,动物食百草或其他生物,以此生气,气分阴阳,作为生命之源在生命体内流动,带动五脏六腑及血液的循环,气结则病,气断则死。身为白犬的白荒生来就能感觉到气,所以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空气和地脉中的气流动似乎有些异常,不过并不是改变了流向,而是有一部分气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抽离了出去。其实从其他生物或植物身上借用气这种事情他也可以做到,但是他无法做到将稳定在地脉之中流动的气剥离出来,因为这股气太过庞大,就像是奔腾的河流或者游行的巨龙,任谁也无法动其分毫。不过,他也见过将龙脉之气抽取利用之人。 “呼······呼······”身体好烫,而且血液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不过却又意外的很舒服,这是为什么呢?由于身体被坚固又厚重的盔甲覆盖,所以龙特娜安并不知道自己胸口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开始浮现出暖金色光芒。在她视线模糊的世界里一切都变成了扭曲的形状,仿佛张牙舞爪的可怕怪物。 “离我,远一点儿······”龙特娜安在喃喃低语的同时伸手接住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断剑,这柄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从外表看就只是一柄保养良好的古老铁剑的武器镶嵌着不知名且颜色黯淡的球形宝石的剑镡两侧带着鳞片状结构,像是由两条不生叶片的藤蔓交缠橄榄石而形成的剑柄,以及只剩下半截的剑刃上满是划痕和缺口,这也证明着它存在时间的久远。狭窄的剑格上细小的白水晶被镶嵌其上,也许在过去这柄剑是象征着权柄也说不定。 龙特娜安像是着了迷似的低下头亲吻冰凉的剑脊,之后她用额头抵住剑刃并闭上眼睛轻念:“此剑存于吾心,此剑亦铭记于吾身体······” “苍天在上,那个到底什么啊?”已经完全远离了村庄的白荒在驻足之后回头看向身后,结果他因过于刺目的光芒而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与太阳相近的光芒,不过这光芒带来的温度却像是火焰,让他感觉皮肤和眼睛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的疼痛。 如果是有谁看见这幅景象的话,一定会以为这是太阳提前升起吧? “所以我叫你离远一点儿吧?虽然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有实际伤害的,但毕竟那是针对黑暗与其所属的生灵的裁决之器。”并没有像白荒一样围观盛景,而是选择躲在树后的里芬柯刻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因为被光照到而烧伤的手,之后他撇过头笑笑,“神说要众生平等,共订契约,从此开始至世界终焉之时,若契约犹在,万物便将至永恒。” “铭记世界初始的日落之剑,铭记吧,将此誓约!”随着被积蓄的魔力释放爆发,龙特娜安双手握紧并高举起的断剑像是一轮新生的太阳那样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与热量,空气随着无形的力量中震荡扭曲,大地发出了歌唱般奇异的悲鸣,地上的细小石子和死尸的衣带随之飘起。而龙特娜安的高鸣尾音还未消散,断剑便发出的带着惊人力量与热量的光柱,光柱在冲天而起之后便炸裂分化为无数十字形的光矢。光矢在空中划着弧线飞过只余下残影,每一具行尸都精确无比的被十字从头顶贯穿,然后又在瞬间被蒸发成了焦黑的干尸。被十字光矢刺穿的房屋由内向外爆发出光芒并开始燃烧,而且由于可怕的高温,地面开始融化,炽热的岩浆流淌,仿佛死人之国之景于此重现,而唯一安然无恙的只有龙特娜安和她站立的房屋。 “呵,真是令人讨厌的光啊,和要把黑暗连同它的追随者一同从这世上永久驱逐的太阳之鸟的光芒一样可恨······”莉莉丝站在古老城堡内唯一一扇没有被遮挡起来的彩色拼花玻璃窗后,她倚靠着冰冷的墙壁,通过破碎的玻璃眯眼注视远方那宛若阳光的光芒,直到眼睛因无法承受那光而涌血时她才慢慢挪开视线看向身后:“我说的对吧,梅西尔?说起来,为什么你还没有死呢?明明你是这世上最该死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所有人的人生都会不一样。你不过是一个会给任何人带来灾难的灾星而已,当年我居然会和你这样的家伙做朋友,我可真是个白痴。” “我没有任何反驳的话可以对你说,至始至终我都愿意承担一切的罪孽并为之赎罪。即使是把我绑在火刑架上接受万人唾骂还是火刑之类的刑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一直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将呼吸与心跳都放缓的梅西尔慢慢地从微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走出,黑暗中她原本为酒红色的眼睛变得近乎黑色,她在举起手交叉握紧空气的同时轻声道,“瑞缪尔家族莉莉丝·瑞缪尔的眷属,莉莉丝·瑞缪尔小姐。今日我要在此对你进行断罪,而你犯的罪是······” “屠杀无辜者并使这些人无法去往归去之所的贪婪之罪。莉莉丝,我曾经的朋友,请原谅我的罪行吧。这场战斗,我赌上了我的性命与尊严。” Chapter Eighteen 从未后悔 我们的灵魂会像飞鸟一样离去,就像我们的过去一样消逝殆尽。——前语 每次当夜之女神的纱幔降临并覆盖地面的时候,为森林所环绕的湖泊便会将满天璀璨的星河映照在湖面上,如果有人在近处观看这片湖泊,就会觉得它如同一片藏于地面的星空,仿佛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将星辰从湖泊里面捞出。 传说天空中的星辰都是由生活在大陆极北的守望者一族创造出来的,每一颗星辰都是守望者看到的一段历史或者某个国家地区的过往。也许有些历史广为人知,但绝大部分被人刻意隐藏起来的事情可能早已被人遗忘,而无论还有人记得这段历史或事件,守望者都会将它们全部收集起来,制作成一颗或者明亮或者黯淡的星辰。最后守望者全族会在族长的带领之下,在一年的最后一日,也就是终末日那天,把所有收集起来的星辰送上天空。 穿过随着夜风如海浪那般波荡起伏的草坪,换上了只有在干农务时才会被可妮莉娅从衣柜最深处掏出来的粗布衣服,甚至还像模像样戴着一顶草帽的莉莉丝忽然驻足用挂在脖颈上的汗巾擦拭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之后她低头看着躺在草坪上枕着盘坐在旁边的梅西尔大腿安然睡去的爱丽。在无奈地笑了笑后,她轻声说道:“过一会儿把姐姐带回房间吧,今天也是辛苦她了,明明不擅长干体力活还硬是帮了这么多的忙,之后做她最喜欢的牛油蛋糕好了······” “嗯,没问题啊,一会儿你把她抱回去就是了。不过你不坐下休息一会儿吗,莉莉丝?今天你应该也很累吧?”满脸都是灰土的梅西尔在仰望着满天如同被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一般绚烂而浩瀚的星河的同时随口答应道,之后她伸出手抚平身边茂盛生长的草叶,“稍微也休息一下如何?比赛已经结束了。是我输了,果然在体力活方面我不如你。” “哼,这种胜利天平倾斜的胜利我才不会接受的呢!而且你是带病劳动哎,这根本就不是公平比赛好吗!”莉莉丝虽然满脸不情愿,但是她还是一屁股在梅西尔身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之后草叶特有的凉爽和柔软让她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啊,我不行了,坐下就不想起来了啊!可恶!这也是你的阴谋诡计吗,梅西尔!” “再过一会儿的话,这里就会变亮了。”听着莉莉丝的絮叨,梅西尔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可能会吵醒爱丽,于是不再提高音量的莉莉丝挑了挑眉,“微精?这里不是挺常见的吗?也没什么好特别提的吧?” “不是的,我说的是我母亲大人特意带回来的一种昆虫,它们在夜里会像星星一样发光,很漂亮。不过在过几天就看不见了呢,因为秋天就要来了。”梅西尔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用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之后她侧头看着望着天空似乎若有所思的莉莉丝:“有什么事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来给我听听如何?” “没什么啦,只是在想图书馆那会儿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莉莉丝在被梅西尔盯得有些不自在之后无可奈何地开口道。其实说实话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她至今都没有忘记一分一毫,因为她不敢相信一个“普通”的人能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后活下来,而且那个时候,梅西尔那副异常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记的不是很清楚······我是说受伤之后的事情,当时我只觉得身体好冷好疼,然后我好像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湖泊,就是和这片湖泊一模一样的······”梅西尔说到这里时颇为痛苦地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说实话她很害怕回忆起在那座图书馆里经历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时刻在提醒她自己不过是一个在短暂时间内披着人皮的怪物,总有一天她会和母亲一样做出自己的选择。 变成怪物离开,还是作为人类继续向前。 “啊啊,别说那些了!最先提起这件事情的是我,该让这件事结束的也应该是我······只要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无论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梅西尔。”莉莉丝在用颇为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夜空的梅西尔的眼睛内突然波转过了一抹泪光,旋即她掩唇笑了起来:“你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吗,莉莉丝?虽然感觉有一点怪怪的,但是谢谢你!我很开心!” “切,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打掉你的头啊?”在注意到梅西尔的笑容后,感觉有些羞恼的莉莉丝没好气地伸出手揪住梅西尔随风乱飞的头发,然后她忽然注意到草叶下有什么东西颤抖着爬了出来:“这是······蝴蝶?” 从草叶下进夜色的茧中钻出的确实是蝴蝶,它们在摇动不止的草叶停留直至新生翅膀自然舒展并变得足以支持它们飞起后才振翅翩然起飞。很快三人周围无数暖橘色的光芒升起,这是由蝴蝶翅膀鳞粉与空气产生某种反应后所发出的光芒,它们每一次振翅都会撒下发光的鳞粉,而成群蝴蝶就像是汇聚的温暖光河一般在草坪与湖面上飞动,这样宛如星辰降临地面的美景让莉莉丝觉得简直美不胜收。 这些蝴蝶并不畏惧人,所以莉莉丝伸出手很轻易地便接住几只,而近看它们的翅膀才会发现其上分割的弧线与图案精巧美观,光斑的形状精致得像是一件艺术画作。 “以后要是还能看到的话就好了,真漂亮啊。”莉莉丝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说道。 “如果你和爱丽来玩的话,我随时欢迎。”身上落满蝴蝶的梅西尔此时像极了湖中精灵,由蝴蝶组成的光河围绕着她,风向偏转时它们又向湖面飞去。 “因为是朋友,所以这一片美景和安宁我愿意和你们分享。” “屠杀无辜者并使这些人无法去往归去之所的贪婪之罪。莉莉丝,我曾经的朋友,请原谅我的罪行吧,但这场战斗,我赌上了我的性命与尊严。”梅西尔说完这番话后将双手举起在面前交叉握紧,而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手臂皮肤下钻出然后交缠成了简陋的剑形。 “呵,背负众多罪孽的人居然还有脸向别人宣判吗?真是太讽刺了一点儿吧,梅西尔?当年死在你手下和在你赎罪过程中死去的人很少吗?”在听见梅西尔的话之后沉默数秒的莉莉丝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不过她的嘲讽却恰到好处的戳中了梅西尔的痛处,因此梅西尔并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不过她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并绷紧全身的肌肉蓄势待发。 “我呢,大概是在和你绝交半年之后成为姐姐的眷属的,你知道为何一直不同意我成为眷属,希望我作为普通人平凡活下去的姐姐会忽然同意我成为她的眷属吗?”靠着墙壁慵懒站着的莉莉丝在发出问题之后刻意停顿了一下,之后她才在将生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从自己大腿光滑的皮肤上划过的同时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你啊,梅西尔。因为你抛弃了姐姐,抛弃了这份被她当做宝藏珍藏起来的友谊,而我则是这份感情的替代品。无论是什么困难,都是由我陪姐姐一起面对的。不过姐姐她从未亲手杀死过任何人类,因为她下不了手······所以现在我比姐姐更强。” “在黑暗中我们度过了悠长的时光,并且直至世界凋零之日我们也依旧会待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赶紧滚蛋,别打扰我和姐姐的生活。”终于说出自己真心话的莉莉丝微微喘气,她的双眸从一开始就没有从面无表情的梅西尔的身上移开,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像是一潭投入石子也不会有半分波澜的死水。时间会改变人,但不会消磨人的灵魂,但是梅西尔像个没灵魂的人偶一样对任何指责都不会再起半分愧疚之心。不过这也许是她装的,因为梅西尔并不是能对这样的言语忍气吞声的人。 “可是你存在一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你的诅咒死去。”梅西尔开口时所发出的声音低沉,她尽力压下额角与脖颈隐隐约约暴起的青筋后,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问道:“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黑蛇附身的呢?难道是很早以前吗?为什么你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啊,关于这件事情啊,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莉莉丝在露出讥讽笑容的同时开始绕着放在这个空间内那张极占据地面空间的长桌漫步,而梅西尔则警惕地顺着同一个方向后退,远离向自己靠近的莉莉丝。 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的青铜烛台烛火微微摇曳,映在制工精细的椅子的影子如同幽鬼张牙舞爪,但由于将熄的烛光不够明亮,所以两个少女的面容总是忽明忽暗······ “主人,铁锅里的铁水凝固了,而且锅下面燃烧的火也熄灭了。”皮肤黝黑身材比熊还要魁梧的男人在检查完毫无征兆熄灭的柴堆,并确认锅中滚烫铁水变成了一坨只残留一点余温的铁块之后,回到因为过度惊喜而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的阿奇帕德身边,半跪下向他汇报道,“另外,除了落入铁锅的那个女奴隶外,其他奴隶全部都死了。” “啊啊,这件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毕竟旁边的人除了这位美丽的女士都死光了呢!啊啊,身体因诅咒流血然后又因极度痛苦而死什么的可真是太惨了!不过多谢你们的牺牲让我抓到目标了!”阿奇帕德在咧嘴露出兴奋笑容并原地没形象的蹦跶了一会儿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惊查看其他毫无征兆吐血倒下的奴隶商情况的菲碧。这个面露衰色的老女人在喝下那个瓶中的药水后不仅容貌恢复得像年轻时那样光彩照人,而且还免疫了黑蛇恶毒的诅咒。不过这一切都多亏于他用神的力量创造的万能药!那个无论什么伤痛都可以治疗,任何诅咒都可以免疫的非常伟大的药物真是太棒了! 万能药是很方便,只是用过后很快副作用就会发作就是了,但是具体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呢······就当是做实验好了,真期待看到结果呢!阿奇帕德在转了转眼珠之后用手势示意手下按照早先说好的做,而他则背着手踱步到菲碧身边,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哦,毕竟是被诅咒杀死的尸体,说不定会动起来呢!这样的话你好不容易漂亮起来的脸会被啃烂的。”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把这里的人当作祭品召唤恶魔,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你这种疯子才会做吧?”菲碧缓缓扭过头用又厌恶又恐惧的目光盯着身后这个在面对这样惨状还能笑出来的少年。在地面和天平的托盘上深红近黑的血在流淌成河,皮肤被漆黑树根般的脉络侵蚀,还保留着恐惧与扭曲表情的尸体在迅速地腐烂,空气中弥漫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恶臭。恶魔一般的少年在癫狂大笑的同时展开双臂:“真开心,居然会有人做出这么准确的评价!虽然没有奖赏但是让我夸奖你还是可以的哦!”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恶魔?还是天使?或者说是黑暗中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意识到自己无力阻止一切的菲碧露出了有一点儿无奈和嫌恶的笑容,之后她忽然听见了远处被几个魁梧男人包围起来的少女发出了可以说是尖锐到让她感觉毛骨悚然的哀嚎声,而且这哀嚎声仿佛会深入人的灵魂一般给她的身体带来了诡异麻痹与针刺感。菲碧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头然后从腰间取下那会射出铁丸的玩意儿,但是随即她就被向旁边迈了一步的阿奇帕德挡住了视线:“我可爱的菲碧小姐,这可是不能随便看哟!因为可能会被诅咒的,被某个在死人之国恶魔都忌惮的存在······以及虽然并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觉得我和你的相遇必定会为未来的某件事埋下伏笔。”阿奇帕德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灵活地将手杖在手中转了一圈。 “我是神的代行者,是世界意志的体现,现在我要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情。首先那个少女叫莉莉丝,嗯,因为父母都死了,所以姓氏也就没有意义了吧?我们就此忽略掉就好了!然后你未来要做的事情是把她卖给一个大小姐,不过你不用担心莉莉丝会被任何其他无关的人买走,因为她与那个少女的相遇是必然,是世界规则决定的。在未来必然会有两个国家会受到诅咒的侵扰,到时会英雄会出现,但这个英雄必将面对更多的苦难与质疑。因此,这是一个英雄或者说是赎罪者的故事,你已经加入剧本了,菲碧小姐。” “莉莉丝,我想知道对于你而言人类到底算什么?”梅西尔为了积蓄力量于是在脑海中编织着拖延时间的问题,然后将它们向加快脚步靠近自己的莉莉丝抛出来,而同时她还得小心不要被藏在椅子下的骸骨绊倒。 “人类不过就是活着的粮仓而已,弱小、数量又多,就像是羔羊一样可以随便宰割。无论是哪个种族都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毕竟人类只要稍微受伤就会立刻变得脆弱,会被扭曲的情感所支配。相对而言,与人类最接近的血族就是完美的,我们能控制自己的一切,包括情感。”莉莉丝似乎并不介意在享受狩猎追逐战的同时回答猎物的问题,而她每吐出一个带着些许残忍与蔑视的词汇,梅西尔的脸色就会变得阴沉一些,同时也能够看见青筋从她皮肤下浮现出来。 “所以你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杀死任何人,并且没有负罪感对吧?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并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会怎么样?”梅西尔的这个问题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中挤出来的,几乎快化为实质的杀意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对,是这样的。因为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姐姐大人,其他人的死活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莉莉丝在用手指戳着脸颊思考了一会儿后,忽然歪着头咧嘴露出了可以说是残忍的笑容,“你不也一样吗,梅西尔?” “你已经堕落啊,心灵连同灵魂一起彻底被黑蛇蛊惑腐化了,过去的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被莉莉丝激怒因此额角与脖颈都暴起明显青筋的梅西尔停住了脚步,此时她那双曾被某个魔法使称赞为“古代宝藏中最美的红宝石都无法媲美”的酒红色眼睛中爆发出的是暴虐而危险的光芒,同时她咬紧的牙齿明显地在伸长并变得更加尖锐。 与梅西尔同时停住脚步的莉莉丝非常恰巧地站在了烛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她在发出一声冷笑后身体忽然发出骨骼变形与再生长的清脆声响并瞬间扭曲膨胀,在黑暗中都微微泛着光芒的漆黑鳞甲从她身体各处的皮肤下钻出并像是铠甲一样与她曲线曼妙的身体紧密贴合,与此同时还有棱角狰狞的弯角和布满尖锐鳞刺的长尾带着鲜血从她的额角与尾椎缓慢钻出。变化最大的还是她被鳞片附着的手臂与双腿,那完全应该就是布满鳞片的野兽的爪与后弯强健的腿,尖锐带有勾刺的骨椎从关节处生长而出,它们看上去除了锋利之外还有那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诡异美感。 “咔嚓!”仅仅是屈膝蹬踏就让地板瞬间开裂的梅西尔就像是出膛的炮弹冲向莉莉丝,而她在贴近对方的瞬间举剑朝人的头部劈下,而她的另外一只手则将短刀自上而下刺向对方没被鳞片覆盖的胸口上那柔软雪白的皮肤。莉莉丝对此做出的反应是抬臂格挡对着自己头劈下的剑同时向后仰头,而她没想到的是梅西尔的剑居然十分轻易的嵌入了她那被比钢铁更加坚硬的鳞甲包裹的手臂与下颌,同时血肉被某种东西刺穿的疼痛感让她心中警铃大作。于是瞬间她便甩动自己身后舒卷的长尾并瞬间后跃推开,随后她伸手用异变的尖锐手指扯出钻入皮肤,在肌肉里汲取血液的荆棘枝条:“荆棘鸟吗······没想到你会得到这么危险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在黑蛇的操纵下你会那么灵活,如果换作平常的话,你的下巴应该已经被我贯穿了。”在莉莉丝的长尾朝自己腹部扫来的瞬间,鞋底刻下“轻盈”符文的梅西尔如同一片轻巧羽毛般后翻落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之后她在自上而下划出十字形刀光的同时改变了握住剑柄的动作。而此时已经接近黑蛇形态的莉莉丝已经朝她扑了过来,她尖锐的指尖划过空气时迸射出了灰色焰光。这诡异的焰光中蕴含的不祥气息让梅西尔产生了警惕感,于是她当即脚尖轻踏那极小的落脚点跃起,而莉莉丝则用指爪瞬间将那可以当做古董收藏的木椅拆成了碎片,并回首将碎片朝空中翻转过来站立在天花板上的梅西尔用力掷去。 “嚓!”木椅的碎片像是高速飞行的飞镖一样从梅西尔的身边擦过甚至划破了她的皮肤和衣物,但是她却像是不受影响一样踢蹬天花板,同时她双臂的皮肤诡异地鼓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会破皮而出。 “哼。”冷哼一声的莉莉丝毫不畏惧地张开自己的双爪向梅西尔迎了上去,当两者擦肩而过时,莉莉丝便捂着侧腹半跪在地——如果不捂住伤口的话,有可能内脏就会从侧腹那巨大的创口里滑出来。而在她身后梅西尔垂下长出了尖锐而漆黑荆条的手臂,鲜血从她胸口那五条足以看见骨头与内脏的撕裂伤中涌出并瞬间染红了衣服,但梅西尔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一样随意地挥臂,血液被她泼洒出去飞溅在地上或者是墙上:“为什么不用武器?明明你更擅长用剑而不是徒手战斗。” “因为那是荣耀的象征啊,是我最后的骄傲。你恐怕不知道家主赋予眷属的武器的真正含义吧?”梅西尔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一击完美切开了莉莉丝腹部的鳞片、肌肉、比机械更要精密复杂的骨骼甚至是内脏,而由于梅西尔漆黑的荆棘枝条似乎附着某种古怪的力量,因此那原本可以快速的伤口居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甚至周边肌肉下开始出现带刺枝条冒头的情况。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这是荆棘鸟的力量之一,代表‘绝望’的漆黑荆棘。”回过身俯视莉莉丝的梅西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撕裂伤,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面洁白的荆棘枝条正蠕动缝补着这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口,“洁白荆棘代表‘希望’,它可以缝补任何伤口,所以你的攻击对我而言几乎······”梅西尔还未把话说完就突然用手捂住了嘴,随后深红近黑的血从她的口、眼、鼻、耳中缓缓涌出,滴落在地上发出刺鼻的腐臭味,同时漆黑枝蔓状的花纹从她的皮肤下慢慢地浮现出来。 “虽然伤口可以恢复,但是还是无法避免黑蛇的诅咒啊,梅西尔。”莉莉丝在咧嘴窃笑的同时深吸一口气,然后她仰头吐出了一口黑色的雾气,这样诡异的雾气只是转瞬便消解在了黑暗之中。从一开始梅西尔就在呼吸这包含了足以在瞬间杀死一个强壮骑士的诅咒空气,只不过由于梅西尔体质特殊,所以直到现在诅咒才在她身上爆发而已。 “嗯,伤口开始恢复了啊,看来你并没有完全掌握那份力量嘛,梅西尔。”莉莉丝趁着梅西尔抵抗诅咒的间隙集中力量恢复伤口,很快她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伤口附近的肌肉在蠕动,骨骼在生长接合——虽然恢复的速度很缓慢,但是荆棘鸟并不能完全阻止黑蛇再生的力量。 就算拥有全知全能的贤者的血统,但是梅西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比正常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的人类而已。缓缓从地上站起的莉莉丝一边狞笑着,一边抬臂将尖锐的手爪放在自己胸口裸露出的皮肤上,在那里一柄刀刃呈现出诡异扭曲的蛇形,刀柄上缠绕着怒放的银色蔷薇花的长剑正突破她胸口的皮肤慢慢钻出。而随着莉莉丝挥动这柄危险的武器,梅西尔开始隐约感觉到这间密室的空气正变得冰冷起来。 “好了,让我们开始第二轮战斗吧,用我们最擅长的剑术。” 在客房里可以不被人影响地发挥自己特殊优势的尤里希娜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利用名为“蛛丝草”的藤生植物渗入了城堡的每一个房间、每条细小的缝隙甚至是城堡的地下,然后她发现了那间拥有铺着猩红桌布的长餐桌,并在桌下,吊灯上和酒柜后藏有大量人类骸骨的密室。而在梅西尔离开房间去往那间密室之后,她便释放了早就培养好的睡梦花,让这些花瓣为莹粉色的球形花朵具有催眠作用的花粉充斥城堡。于是几乎所有的眷属和仆人都因吸入花粉而陷入了沉睡之中。不过身为瑞缪尔家主,爱丽似乎对这种植物魔法有抵抗力,因此她不仅没有陷入沉睡,甚至还立刻从浅眠中清醒过来。 “还好有所准备,如果不事先以她的寝居为中心布置了一个专门针对血族与精灵的结界······梅西尔,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就算隔着无数幽兰深绿的植物和厚厚的门板,尤里希娜也依旧能感觉到严寒彻骨甚至要将自己的身体冻结。于是她随手点燃了焱心草丝状的花蕊,这外形像是灯笼可以散发媲美篝火的温暖的花可以让人在极寒的雪山中都保持温暖,但是却无法完全驱除这由冰之精灵带来的寒冷。 “混蛋!如果放我出去!如果莉莉丝受伤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绝对!”虽然看不见门后那血族的表情,但是单从她的话语中尤里希娜便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愤怒、焦躁和疑惑。不过对此做法毫无愧疚,甚至觉得对方是在做无用功的尤里希娜在笑了笑后自语道:“原来已经知道黑蛇藏在这里吗?装聋作哑可是帮凶的行为啊?还有我就说为什么瑞缪尔家族可以屡次逃脱教会的追捕,原来每代家主都会与冰之精灵芬利伽结缔契约吗?那么高傲的精灵为什么会屈服于岩洞之族呢?”说罢,她半跪下来再次将几枚种子埋入地板的缝隙,之后更多的植株生长出来与之前的一起相互缠绕形成了更加坚固的结界。 “我不会让你去打扰她的。” “铛!铛!铛!铛······”在月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刀刃数次交接的刺耳声响,明亮火花迸溅时隐约可见两个少女的面容。而转眼间两人便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仅可听见武器相碰或者肉体被割裂时那种怪异的声音。 数瓶被珍藏在可以当成古董收藏的酒柜中的酒被紫发少女挑飞砸向了正朝她持剑冲来的红发少女。脆弱的酒瓶在空中相撞碎裂,血红的酒液连同容器碎片一起像花一样在空中绽放开来,而这一切落在红发少女的眼中都变为了慢动作,她几乎是条件发射地举臂护住了头,但还是不免被酒水浇成了落汤鸡。 “梅西尔,我一定要杀了你!”紫发的少女被漆黑鳞甲覆盖大半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她将已经异化成强劲后爪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然后让尖锐指爪抓紧地板再次发起了冲锋。 “莉莉丝,我一定会救你的!”擦去满脸酒液和血迹的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丢弃了右手的短剑,然后她改为双手握剑,并抬头横在一侧将剑尖对准了莉莉丝。之后她向前踏步让剑刃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线。 少女与少女的交战也许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由于两人都受过相当良好的教导,所以她们的每一击都可以与历代的剑术大师相媲美,但是双方是奔着夺走对方性命的目标而去的,所以几乎每一击都不免划破皮肤乃至切开肌肉与骨骼,鲜血泼洒在地面与墙壁上宛如疯子留下的泼墨画作。 顺着莉莉丝挥剑方向让身体侧倒的梅西尔用手撑住身体,之后她借由撑住地面的手为支点扭转身体用左手的刀切向莉莉丝的脚踝,而对方在跃起后直接将趾尖尖锐的后爪朝她的头用力踏来,紧接着袭来的还有那足以贯穿刚岩的长尾,它们自上而下带来的撕破空气的压迫感让梅西尔不禁额生冷汗。于是她干脆就地翻滚躲过这凶狠猛烈的攻击,然后将右手短剑朝莉莉丝的头部掷出,同时她起身用力挥剑意图从对方的腰部将其斩断。 双脚踏地让地板和其下坚硬大理石崩坏碎裂的莉莉丝在立稳身体的瞬间高昂起脚做出了下踢的动作,而正好朝她侧腹挥剑的梅西尔手臂瞬间被尖锐的指尖切割并几近断开,而被切开的伤口暴露出的肌肉、血管和雪白的骨骼立刻就浮现出了令人不安的黑色,就像是沾染上了腐蚀之毒一般。不过梅西尔在自己受伤的瞬间将手中的剑送入了莉莉丝的侧腹。交缠在一起的荆棘重叠着生长,在莉莉丝的体内无限深入或者再次突出体表,几乎是一次呼吸的时间,莉莉丝就直接变成被荆刺无数次贯穿的肉串。 “额······”为了避免诅咒蔓延梅西尔凝聚出另外一柄荆棘剑切断了自己被诅咒污染的左臂,这条肢体在与身体断绝所有联系后瞬间黑腐化水,残余的诅咒以雾气的形式从血水中渗出并消融于空气之中。在做完这件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被荆刺抬起举向空中的莉莉丝,黑色粘稠的血液顺着贯穿其身体的荆刺流淌在地上又汇聚在一起,而由于蜡烛被血浇灭,因此她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在梅西尔完全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黑色小蛇在吐着信子的同时用尾尖叩击地面制造着火花,随后原本泼洒在地上酒液忽然燃烧起来,随之火焰开始沿着地上的酒液蔓延,被泼了一身酒的梅西尔不可避免的沾染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为了明亮舞动的人形火炬。和她一起燃烧的还有那张餐桌和数把座椅。而为了增强火势,黑蛇不停地用尾巴卷起酒瓶丢入火中。 不过火焰虽然愈加猛烈燃烧,但不知为何却无法突破这间密室蔓延到其他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密室变为了封闭燃烧的炽热地狱。梅西尔在火焰中翻滚并发出了痛苦尖锐的哀嚎,然后又因为吸入浓烟和火焰而痛苦咳嗽,肉体与衣物被烤焦的特殊味道与火焰惊人的热量一起充满了整个密室,一时间黑暗与阴冷被驱散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火势终于逐渐变弱的时候,酒柜的阴影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这条类似于镜面裂痕的裂缝慢慢碎裂扩大,头上与口侧鳞甲狰狞密集的生长,暗金眼睛细长的黑蛇从裂缝中探出头并张开了自己的口,随即身上沾满黏液的莉莉丝从它口里钻了出来:“呼!真是好险,刚刚差一点儿就死了啊!” 黑蛇除了可以散播诅咒外,也可以撕开世界的裂缝钻进去,所以只要它一直存在,莉莉丝就能够将自己的身体与诅咒凝聚的分身进行替换,而刚刚梅西尔贯穿的不过是黑蛇制作的分身而已。 待到火焰完全熄灭,莉莉丝才踩着还带着火焰余温的地面缓缓走近了那具四肢蜷缩躺在地上的焦黑尸体,带着热气的烟气和零星的火光在尸体上逐渐消失,那股类似于失败烤肉的味道也随着难闻的烟味和热量一起逐渐消散。 “哐!”有点担心对方是诈死的莉莉丝在用后爪把尸体翻了个身后,忽然刺出自己的尾巴将其狠狠地钉在了地上。其实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梅西尔燃烧起来,她恐怕根本无法通过一具尸体判断这是否是同一个人——因为对方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噗哈哈哈哈哈!梅西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丑陋又狼狈,就像是地上卑微的虫豕一样!这就是你所谓的惩戒吗?如果是的话也太丢人了吧?所以说为什么你要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明明你知道无论你拯救了多少人都不会有谁感激你!”在确认这真的只是一具尸体后莉莉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她也不再隐藏自己对不自量力的梅西尔的蔑视与嘲讽,甚至将其贬低为卑微无能的虫豕,但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咔,咔咔咔······”在莉莉丝惊愕的注视下,焦黑如炭的尸体上最先出现裂痕的部分是疑似口部的地方,很快少女缺乏血色的嘴唇连同苍白的皮肤从不断扩大裂缝下暴露了出来。随后这具本来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缓缓收回了插入莉莉丝体内的爪,而随着焦炭层的剥落,闪耀着斑斓光芒的漆黑羽毛开始覆盖少女苍白的皮肤。 不好!得先下手才行!对着一切感觉到震惊的莉莉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她便皱紧眉头并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握起拳头朝发生异变的尸体头部狠狠地砸了过去,但梅西尔却在察觉到危险后挣脱了焦炭层对身体的禁锢,并抬脚狠踹了莉莉丝的腹部一脚。 “额咳!”正面承受这股力量的莉莉丝不得不后跃,在重新站稳时她立即拔出瞬间在血肉里扎根的荆棘枝条以防身体被贯穿,随后她用手背擦去因内脏出血而从嘴角涌出的血液。在她面前左脸和削瘦见骨的身体被泛着诡异光芒的漆黑羽毛覆盖的梅西尔挥臂扬起了身后羽翼形的宽大披肩,荆棘剑在其右手中飞速地缠绕生成,但同时莉莉丝也注意到对方没被羽毛覆盖的右眼黯淡无光。 “好痛啊,没想到烧死会这么痛,身体的损坏程度可不是以往可比的啊!你这家伙知道人类的身体有多难修复吗?就算只是这件事都足够我把你大卸八块了啊!但是梅西尔那家伙,啧,真是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却还是天真的要死!这样下去的话,真的能够达到终点吗?”从火焰中重生的梅西尔抬起被羽毛覆盖,呈现出野兽爪状的手捋起额前的头发,她的声音此时出奇的沙哑缥缈,甚至带着隐隐的回音,仿佛叩击棺材幽魂的呢喃低语。随后她像是跳舞一般将脚尖朝外的左脚在地上划了个半弧,与此同时由荆棘缠绕的钉头锤在她的左爪上生成,“我已经受够了,所以我决定把你和黑蛇的头都敲碎。” “······荆棘鸟?”莉莉丝在盯着面前的人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眼中除了震惊之外似乎还藏有别的什么情绪。不过随即她便咧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家伙会亲自出现啊?我还以为你会作为旁观者让梅西尔自寻死路呢!话说回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在图书馆吧?就在梅西尔濒死的那一刻,是你救了她,然后甚至还伤到了那个可以截断时间的龙王!” “······”不想再继续说废话浪费时间的荆棘鸟目露凶光,祂在向前挺进身体的同时从刁钻的角度用力抡出了手中的钉头锤,带有铁刺的铁球划破空气发出清晰呼啸声。后翻躲避攻击的莉莉丝将身后长尾如同灵活的鞭子甩出缠住了荆棘鸟的脖颈,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尾脊上长短不一的鳞刺贯穿对方脖颈柔软的皮肤、肌肉、血管甚至呼吸道时的古怪触感。而在血液喷溅出来污染鳞片之前,后空翻落地的莉莉丝快速拧转身体将对方整个向墙壁那方狠甩过去:“······就这一点儿实力吗?这样的话你可是杀不了我的!把那股力量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在莉莉丝放松尾巴要让自己身体飞出的瞬间,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且难以呼吸的荆棘鸟立刻用力攥紧了对方那根布满密集鳞刺的尾巴,然后咬牙将这条尾巴向自己的身后拉扯,而没料到这一招的莉莉丝身不由己地靠近了荆棘鸟,然后被对方展臂狠狠地抱在了怀中。 不好!这个距离无法转移······瞬间意识到处境不妙的莉莉丝立刻开始挣扎,她愤怒地张开自己紧贴身体形成防御甲的鳞甲让它们深深刺入了荆棘鸟脆弱的身体,同时她还用尖锐的指甲在对方背部,腿和手臂上不断犁出了极深的伤口。她甚至还侧头将牙齿嵌入了对方的脖颈并从其上狠狠撕下一口肉来,不过她也因此被伤口中喷出的血溅了一脸。 最后莉莉丝用爪刺入荆棘鸟的腹部并在其中搅动那些柔软温暖的内脏,同时她冷笑着警告荆棘鸟:“再不放手,我就把你的内脏全扯出来了!快给我放手啊!” “以梅西尔的名义,给予你安稳的死眠。”虽然不断受伤甚至内脏都被搅得一塌糊涂,但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荆棘鸟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而下一秒数量惊人的荆棘枝条从祂身体中生长而出,并将被祂紧紧抱住的莉莉丝反复贯穿,大量漆黑粘稠的血顺着荆刺和被血浸透的衣服滴落在地上,然后因为地面残余的温度而被蒸发发出了古怪的味道。 “啪!”在松手放开莉莉丝的瞬间,荆棘鸟抬手打了个响指。于是之前那些被混在血液中纺锤形的漆黑种子在石块中扎根生长刺出了枪簇般的荆条,这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锋利荆条从四面八方刺穿莉莉丝的身体,并稳稳地将她举在了半空中。本来残余不多的血顺着贯穿她身体的荆条流下,在正下方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摊深黑的血潭——这一幕像极了血之战时,人类士兵处刑血族战犯的场景。 “嘶嘶······”荆棘鸟在慢慢靠近莉莉丝后,忽然发现对方的皮肤中渗出了肉眼可见的黑色颗粒,这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颗粒很快便汇聚成了扭曲模糊的蛇形,它嘶鸣挣扎着想要从这即将面临死亡的躯体上离开,但是却被无形又强大的力量固定,就连操纵身体进行最后的反抗都无法做到。 “果然黑蛇和你签订了共生互利的契约,只要你活着它就无法逃走。所以只要现在杀死你的话,一切就会结束了······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莉莉丝?”荆棘鸟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举起手中的钉头锤,随后这柄沉重的武器瞬间崩解化为了一根足有半臂长,带着无数勾刺的锥子。而就在祂准备把锥子刺入莉莉丝藏有黑蛇本体的心脏时,祂忽然注意到对方脸上嘲讽性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欣慰又掺杂着一丝不舍和遗憾的复杂表情——好像是因为完成了什么事情一样一下子安心了下来。 “我说过吧,我比你聪明的多。”莉莉丝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发出了声音,而由于内脏受伤严重且伤口不再恢复,所以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有血从嘴角流出。她原本清冷优雅的声音也变得比破风箱发出的杂音更加刺耳沙哑,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耐心地用最温柔的语气陈述出了自己的“阴谋诡计“:”之前被黑蛇附身的时候,只要那家伙醒来我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此我也无法杀死自己。而为了不让姐姐成为那个恶魔的下一个目标,我不得不想尽办法让你来这里杀死我。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强。” “······你的意思是其实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黑蛇做的,和你本人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吗?”荆棘鸟,或者说是梅西尔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泛紫嘴唇与握着长锥的双手颤抖起来,她的瞳孔也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般动摇着,“那你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出那番话的呢?” “呵呵,谁知道呢······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太正常了。因为和我呆在一起的奴隶很容易生病,然后他们很快就会在痛苦中死去。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待在一个单独的铁笼里面。一开始我并不在意的,还觉得一个人挺好,但是在遇到姐姐后,我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痛苦和孤独。”因为是第一次看见梅西尔露出这样复杂而丰富的表情,所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莉莉丝还是忍不住扯动嘴角,随后她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一次杀人是在变成眷属的第二天晚上,我只是和一个女仆面对面聊了一会儿天,对方就被我吐出的诅咒侵蚀致死了。看着她因诅咒而溃烂的尸体,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只要呼吸就会不断散布诅咒。于是我便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带着体内的怪物一起回到死人之国,但黑蛇却在我准备自杀的那一刻告诉我,如果我死掉的话,它就立刻去附身姐姐······我不能让它那样做,所以我只能利用你。” “在得知你的确还活着之后,我便故意告诉黑蛇你发现到它来到现世了。那条怕死又贪婪的蛇当时可被吓坏了,因为单纯的附身并不能让它发挥百分之百的力量,而只有完全和我融合,它才有把握杀死你。不过要实现完全的融合,它就需要和我签订契约,从我这里获得名字。于是我就趁它还在犹豫的时候说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你,并且也想要杀死你得到姐姐全部的爱。黑蛇当时肯定是不相信我的这番说辞的,所以它提出了极不合理的条件,但也满足了我的要求,不会伤害城堡里的任何人或者眷属。”莉莉丝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她感觉到涌到口腔的血中混杂着内脏与骨骼的碎块。不过由于没有办法抬手,所以她只有侧头将口中的血吐到地上,“虽然那是极不平等的契约,但是对一心赴死的我而言那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我只需要想好如何让你彻底发怒和下定决心杀死我就好。而且计划能这么顺利地进行可真的是太好了,就像当年你推开我和姐姐一样顺利······” “梅西尔,你真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你总是做些让别人喜欢不起来的事情,但是这都无法掩盖你的本质。你也许比不上你的母亲,但是你都有的品质会吸引一些想要和你一起前进的人。说实话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因为第一次在姐姐的成年礼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比不过你,而且你拥有所有我曾经想要拥有的一切。本来我应该离你越远越好,但是却也不自觉的被你所吸引。”莉莉丝缓慢且吃力地将自己被贯穿的右手臂从荆棘的长刺上拔下,然后用满是污血的手抚摸梅西尔冰冷柔软的脸颊,“我其、其实从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因为跟你和姐姐度过的时光可以说是拯救了肮脏不堪又自卑的我,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或者我们都只是平凡人该有多好啊。”说完这句话后,莉莉丝忽然用力抓住了梅西尔握住长锥的手,然后用力将锥尖刺入自己的心脏。 “等等,说不定还有办法啊······”原本就有些动摇的梅西尔在猛地颤抖了一下后出声叫喊道,同时她双手用力想将长锥从莉莉丝胸口上拔出来,但是对方却紧紧攥着那柄武器不再放手。 “我向众人宣告,我的义务已尽。”因为剧痛而浑身颤抖的莉莉丝在将长锥缓缓推入心脏的同时轻声念道,而梅西尔在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地接口:“你将带着荣耀与尊严走上归途,然后归于尘土,像你来时一样。” “我如同骑士那样恪守着准则,怜悯寄存于即将被书写的故事中。” “若是这故事不被人传唱,我将会铭记一生。这故事不会被遗忘,我的后代也会传承。” “我有拯救世人的义务,无论是行走于地上,还是行于天上。我斩杀的恶龙不可胜数,我救下的国家不再混乱。” 现在梅西尔念出的很多年前和莉莉丝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短诗,这是一个即将逝世的士兵对于自己功绩的叙述,不过是以士兵和旁观者两个视角写出的。当时这首诗给了两人很大的震撼,所以她们还特地花时间把这首诗背诵了下来。 “我们将张开胸怀欢迎你的归来,就像是迎接勇者那样献上花环。你将享受荣华富贵,像我们承诺的那般。” “归去之所的路在我面前铺展,我又将踏上新的旅途。” “再见,骑士,愿你的灵魂像飞鸟一样自由。” “梅、梅西尔。我以朋友的身份真诚祝愿你能够在世界终焉到来之前,找到自己的归属之地。”莉莉丝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将长锥完整地推入了自己的胸口,贯穿了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永别了,我的朋友。” Chapter Nineteen 一半的圣剑和意外的来信者 等到真正离开的时候才意识到大家曾并肩而行。——前语 帕罗西汀这座以阴雨出名的城镇天空上聚集了太长时间的雨云,在下午时终于把其中积蓄的雨水倾泻下来。也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小巷间零星有行人顶着棕榈树的叶子或者全身湿透的跑过。有着一头形状像是圆伞蘑菇的金色短发,漂亮的茶色眼睛被厚厚额发挡住的安吉尔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淋得从头湿到了脚,她那身被大量绸带与鲸骨裙撑撑起的灰蓝两色的裙裾,蕾丝袖口像是花蕾那样膨胀可爱的短裙也因为溅上泥点,而显出有些狼狈的样子。 真是糟糕透了,早知道的话就用酒馆的厨房随便做一点儿送去就好。安吉尔这样想着的同时抱着刚刚出炉的面包和新鲜苹果推开那家名为“醋苹果”的小酒馆的门,挂着锈迹斑斑铁牌的破败木门后,首先能看见的便是各种各样老旧的酒桶和由酒桶搭成的简陋酒桌,以及用来招待客人的方桌,油腻的木地板在雨天的时候就会生出灰绿色的苔藓,因此她在往里走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滑倒在地。 今天大家都出去工作了,所以没有人和安吉尔打招呼,也正因为如此她很容易地就走到了那个“人”的房间门口。在深呼吸几次鼓励自己不要害怕之后,安吉尔便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然后她就被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得直咳嗽:“咳咳咳,蜜莉恩小姐,咳咳咳······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带有薄荷味的灰色烟雾,而这些烟雾的制造者竟然是一个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物种,但是对方银白的毛发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出的光芒却十分容易让人痴迷。咽了咽口水的安吉尔几乎无声地走到桌边将手中的食物放下,之后她抬眼看向坐在窗边的狼人,然后牵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说道:“您要的食物我买回来了。厚切培根三条,山羊酸奶酪一大块和全麦白面包五个,然后我还私自买了一些苹果,希望您不要介意······” “呼······”望着窗外于大雨中朦胧不清的城镇楼房,蜜莉恩有些烦恼地伸出爪抓了抓脑后因为湿气而不再蓬松的毛发,随后她朝着半空吐出了一口烟气,看着它们慢慢消散之后才斜眼看了一眼身后似乎想说什么的安吉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吼吼,谢谢你啊!咱正好感觉有一点儿饿了呢,你可真是雪中送碳呢!既然如此的话咱就不客气了!” “您今天是有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呢?我记得自赎会的成员应该都有各自的任务才对吧?”安吉尔看着从腰间抽出刀柄光滑的弯刀将培根与奶酪切片夹入面包的蜜莉恩,然后用拳掩口有些疑惑地问道。本来像她这样作为联络员的小人物是见不到这些核心成员的,但是今天她却见到了有“白狼屠夫”之称的蜜莉恩······这是何等的幸运! “可爱的小姐,这件事情你最好不知道比较好哦?因为知道的越少,活的时间越长呢。当然咱不吃可爱的小姑娘的吼吼!”蜜莉恩在听见安吉尔的问话之后忽然将切下的奶酪边角料塞到了对方的嘴里,随后她抬起爪轻轻拍了拍对方柔软的头顶,“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不要乱说。答应咱这三件事情好吗?” “好、好的!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用餐了!”下意识地将嘴里的奶酪嚼起来吃掉的安吉尔说完这句话后便有些慌乱地退出了房间。而在确认对方的脚步声与气味远去之后,蜜莉恩从敞开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张信纸:“虽然并不想这么做,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结束了比较好······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咱先开口,真是讽刺啊。” “莉莉丝,我也一样从来没有后悔和你成为朋友!而且我一直想和你们道歉的,一直都想!自从我在认识你们之后我才意识到能和他人相遇,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在被梅西尔荆棘缠绕而成的长锥贯穿心脏的那一瞬间,莉莉丝便从指尖开始慢慢化为了漆黑的沙粒,最后她的身体全部化为漆黑的沙崩塌消失。这些细腻的沙从还没来得及道歉的梅西尔的怀抱和手指间毫不留情地滑落,然后被风吹散消失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但是,但是······”梅西尔在不断道歉的同时试图用手抓住沙粒,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就像过去她想抓住的任何东西一样。 意识到什么都挽留不了后,梅西尔便跪倒在地上开始用力抓扯皮肤与头发试图让自己流泪,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感觉不到一点儿悲伤和痛苦,只有空洞、焦躁、烦闷和铺天盖地的杂音慢慢淹没了她的意识。 神啊,为何您如此残忍,每一次都只剩下我孤独一人呢? “爱丽小姐,真没想到您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大面积冰封物体甚至能够操纵冰层,您真是太厉害了!不过为什么精灵愿意和您签订契约呢?难不成是因为您的魔力足够庞大吗!”在被晶莹冰霜所覆盖的盘虬藤蔓之间,衣服与皮肤上满是厚厚冰霜,发丝凌乱甚至发梢尖端流血,外表上颇为狼狈的尤里希娜用缠绕在手上的藤蔓打碎如浪潮一般层叠涌来的冰锥,然后她看向身上缠绕透明冰甲的爱丽并笑着发问:“您为什么会那么在乎莉莉丝小姐呢?明明你们没有相同的血,那您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吗?” “太恶心了,你为什么在乎这样的事情?明明你们在杀人啊!杀一个明明不应该承受这些事的可怜的孩子!”对尤里希娜提出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感觉到无比反胃的爱丽将手中表面自然产生着白色裂痕,被菱形花瓣与白水晶般的冰珠包裹环绕的冰杖插入被冰层覆盖的地面,于是瞬间无数碎冰凝聚成了两座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冰雕。而两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在凝聚成型后也亮出了各自以冰制成的武器。爱丽把长杖在手中旋转一周后将手掌从杖柄上抚过,于是这柄长杖瞬间变为了精致华美的冰剑:“从刚刚开始莉莉丝的气息就消失了······我要你们跟她一起陪葬!!” “尤里希娜!!”虽然梅西尔知道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但她还是在赶到尤里希娜与爱丽的战斗现场时,像是跳妖精之舞般踩着如同垂死野兽拱起的脊背的干枯藤蔓跃起,扑到背抵住丛生冰锥无法再继续后退的尤里希娜面前,同时爱丽以及冰雕以冰凝成的细剑刺入了她的身体,随即这三柄剑所带来了恐怖寒气几乎是瞬间冰结了她流动的血液。 “梅西尔?不,不要!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啊!我、我不是想杀你啊!” “梅西尔,你疯了吗?就算你可以复活,但是你在不停地削减自己的血肉啊!这下我可得好好骂你了,给我等着!” 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两人同时发出了包含情绪各不相同的叫喊,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尤里希娜,她在皱眉发出训斥的同时伸手抱住梅西尔逐渐变得像冰雕一样坚硬冰冷的身体,然后随手拔开挂在脖子上的球型瓶的软塞。于是一瞬间刺目的光填满了整条走廊,而正是这刺眼的闪光让爱丽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避免被闪瞎。当她意识到光芒消失并将手从面前挪开时,她才发现面前的两个人已经逃走了。最后她面对就只有一片战斗后的狼藉以及······根本无处发泄的愤怒、痛苦和悲伤。 “家、家主大人,您没事吧!非常抱歉,请原谅属下们的无能!”在尤里希娜离开后,终于从魔法中清醒过来的士兵们蜂拥而至,然后他们带着羞耻和无能感在爱丽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致歉。而这时莉莉丝的贴身女仆也匆匆赶了过来,然后她在提裙行礼后将一封盖着火漆印章的信双手奉上:“家主大人,这是莉莉丝大人嘱咐我在天亮时送给您的信,然后她说一定要您亲手打开。” 居然已经准备到了这种地步了······莉莉丝你难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和我商量?因为震惊与疑惑而嘴唇颤抖的爱丽慢慢伸出自己的手,然后粗暴地将坚韧的信封撕开来。 “亲爱的姐姐,早上好。首先我得为自己唐突的离开而向你道歉,因为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有可能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其实我在与你相遇之前就被黑蛇附身成为了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喷吐死之诅咒的怪物。虽然人类有很多都很可恶卑鄙,但我不想更多的人因我而死,而我也不能就这样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把梅西尔找来了,顺便也让你再见见她。如果你在她离开之前看见这封信,就去跟她和好吧,我想她此时也一定快要崩溃了。姐姐,说实话我真的想看到你们两个人像过去一样要好,因为姐姐你其实喜欢梅西尔的吧?你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她,甚至在与梅西尔决裂之后,你也依旧没有去寻找伴侣。这些事情我一直看在眼里的,甚至为此生过闷气,但是我并不讨厌梅西尔。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愿意和她一起分享你的爱。不过真的非常抱歉,我已经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会在死后去虚无的死地永久的徘徊,直到灵魂消磨殆尽。这是我和黑蛇杀死太多无辜的人的惩罚,但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只是无法与你再相见了,真是遗憾。不过我相信姐姐你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关系的,因为我把以后你要注意的事情全都写下来了,那本日记就放在我房间的枕头下面,你可别忘记了!还有,我觉得姐姐你应该很快就会成熟起来吧,在那个时候请不要再为我的离开而悲伤了。对了,姐姐你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所以直到某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你更爱的人。在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很幸福吧?那个啊,姐姐,最喜欢你了······然后永别了。” 爱丽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莉莉丝留给自己的信件,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才在抱着信纸无声哭泣起来——当年那个在充满不可名状怪物的树林里寻找不到出路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痛哭。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帮助她了,因为她最熟悉的两个人都离开了,以最残忍又最干脆的方法。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明明只是想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神啊,作为被你抛弃的岩穴之子,我从未向您奉献和祈祷过,但是求求你了,把我的妹妹、把莉莉丝还回来!求求您,别让梅西尔因我而死······” 感觉意识就要被撕裂了,好痛苦······原本在滚烫与身体撕裂般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的白莲楠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离自己的身体而去,于是她艰难地抬起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哎,身体好像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难道是因为那什么黑蛇被打败了吗?白荒,龙特娜安小姐,你们还在吗?尤里希娜小姐,梅西尔你们回来了么?” 怎么没有人回应我,难道大家都死了吗!白莲楠沉默等待良久后发现没有一个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同时她意识到周围安静得稍微有一些吓人。于是她的心里开始一点点的慌张起来,甚至想立刻起身查看情况,但就是这个时候她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汪汪!” “原来是白荒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摸着白荒柔软厚实的毛发,白莲楠忽然感觉心中一块儿大石落地,之后她费力地撑起身体观察四周,结果发现自己正裹着被子躺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下,在她的旁边躺着脸红得可怕的龙特娜安和不知为何成了球状的赫格斯。 “嘶,这得赶紧降温才行啊!可是这附近有河流吗?或者井也行······苍天在上,这是什么状况!这里是遭遇火龙地涌了吗!”即使不通过直接的皮肤触碰,白莲楠也知道龙特娜安正发着高烧,而且通过检查她还注意到对方的心跳快得吓人,就像是急促的鼓点。虽然她并不会看病,但是也清楚这样下去龙特娜安可能会死。 “这一次轮到我来帮你,龙特娜安小姐!你要等着我回来啊!”意识到自己报答对方的机会来了的白莲楠忽然站起身握拳大声道,随即她注意到了不远处房屋在凹陷地表内缓慢流淌的炽热岩浆中坍塌燃烧,此时看上去就和火山地狱一般恐怖的村庄。 不过火山地狱并不会惩戒无辜者,白莲楠很清楚在那里死去的人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平静的生活着,然后在这一天突然受到了死亡的拥抱。正当白莲楠望着村庄废墟发呆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白莲楠,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看样子黑蛇确实已经死了,我还担心她在那家伙身上复活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吃我!我真的超级不好吃,又瘦又小而且也没做过坏事······哎,尤里希娜小姐?”白莲楠在大声尖叫的同时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原地起跳,之后她回头发现原来是归来的尤里希娜和梅西尔。于是她下意识地跺脚并鼓着脸抱怨道:“尤里希娜小姐,你不要这样吓我啊,我可是很胆小的!你知道刚刚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吗?啊,对了!龙特娜安她好像不太对劲儿,她的心跳的好快而且体温好高!你说,你说她是不是快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一定得救救她啊!我、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人死掉了······”后半段话白莲楠是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出来的。这时她又露出了那种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而察觉到她的焦虑与不安的白荒开始原地打转,像是在寻找安慰她的办法。 原来龙特娜安也有朋友了啊,真是太好了。虽然她的这个朋友看起来不是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以后的话可以少担心一点儿了吧?尤里希娜歪头看着眼泪从眼眶中滚出,哭得开始打嗝的白莲楠,之后她浅笑着揉了揉对方本就杂乱的发丝:“真乖真乖,你应该已经忍耐很久了吧?让你遭遇这么多可怕的事情真是对不起······谢谢你关心我家那个臭丫头呢,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呀。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成为你的引导者。”尤里希娜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小心翼翼地把身体因为寒意而暂时变成冰雕的梅西尔在龙特娜身边放下,随即她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掏出数个颜色形状都各不相同的玻璃小瓶开始调制药剂。而很快颜色鲜艳或暗淡,甚至还混杂有形状诡异的植物与昆虫,带着浓厚药材气味的液体在木塞被拔开后自动从瓶中流出,并化为大约指节大小的球体环绕在尤里希娜周围,然后在她意念控制之下或者磨碎并融合,或者落入被架好的坩埚中。 “虽然我擅长制作药物,但都是跟银药之匣学的。说实话我真羡慕那家伙,她不仅可以只看一眼病人的情况就把药制作出来,而且还可以改变药水的味道。不像我,无论做什么药都又苦又难喝!”虽然很不甘心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不出好喝的药,但尤里希娜却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些人能够做到他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但这也不是随便放弃努力的理由,“不过我制作的药的效果比银药之匣更好呢!只要喝了我做的药就可以一整年不生病的!” “这样啊,那尤里希娜小姐真值得我敬佩呢,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就好了······”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白莲楠抚摸白荒毛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她有点尴尬地笑了起来——她果然在哪方面都比不过这些人,感觉真是越发渺小和见识短浅啊! 不多时,空气中便弥漫起一股药特有的苦香,闻到这股味道的白莲楠感觉到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梅西尔覆盖冰霜的皮肤,然后担心地问道:“尤里希娜小姐,梅西尔她真的没事吗?我看她都变成冰雕了······就这样还能好好救活吗?” “别担心,她现在不是快被解冻了吗?睡眠只是恢复身体所需,过一会儿她就会醒过来的!倒是你,快点儿把这碗药喝了!虽然黑蛇已死,但是不好好驱除体内残余的诅咒残渣可不行!”尤里希娜笑着将还在冒泡的粘稠苦药装进玻璃瓶内,然后再递给忽然变了脸色的白莲楠,“乖,把这个喝了之后身体会变得更好的,可以省看病钱的!” “呜呜呜呜,这个药真的超级苦啊,我完全喝不下去怎么办?”接过药的白莲楠苦着脸说道——她从小就不爱喝药,因为无论是什么药都特别难喝。她一般喝了一次就不会再想喝第二次了,除非真的是特别必要的时候。 “再难喝的药都有它的益处,如果没有接受苦难的勇气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跨越苦难得到幸福的。”尤里希娜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端起另一份药把它从梅西尔僵硬嘴唇的缝隙灌了进去,“当然了,也有那种至始至终也不愿意吃苦的人,他们宁愿通过压榨他人来使自己一直得到幸福。这种人往往无法分辨是非,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沾沾自喜。” 在瑞缪尔家族古堡的护城河外,原本长年关闭的生锈吊桥被末端带有铁钩的铁链勾住后,由数个穿着白色教袍的人共同用力拉下,以巨量钢铁与木材打造的闸门不知被何种力量向内破出巨大洞口,正因如此,站在护城河之外也可以看见在战争中起到防卫作用的外堡中到处是破损变形的盔甲和武器,血液四溅在粗糙石料铺就的地面和墙壁上留下形似东方泼墨画的痕迹。不过除了血迹之外,还能看见什么物体重击地面留下的碎石与凹陷,这些仿佛陨石降临留下的可怖坑洞,闸门上的凹陷和半截消失的箭塔让负责处理现场的鹰犬团成员们不禁感慨那些主要成员与自己的不同。 窗口被打破,硝烟与火焰正不断涌出的内堡内正不断地有鹰犬用推车从古堡内搬运出大量的黄金珠宝,乃至历经时间久远到可以作为古董的精美家具和画作。这些财宝将会被秘密被运往不为任何人所知的教会的财库,然后在某天需要时化为武器乃至其他更有用处的物品。 “确定只有这些家伙了吗?虽然我的信条是能够避免同伴的伤亡就尽量避免,不过能那么快清理干净真是太好了。只是没想到我们神圣的奥赫洛夫圣教国境内还有肮脏吸血老鼠们的藏身之地,我们这些作为守护者的神之信徒们实在是太失职了!”优雅低沉,声线平稳并且有种莫名磁性的男音打破了长时间的沉寂,张合略干裂薄唇说话的男人有着由于《赎罪录》的力量而异化成了深蓝色的长发,他眼眶内陷深邃,内敛眼线细长的灰蓝色眼瞳在面对任何事都不会有感情的波动,即使在宣判要剥夺古堡内所有生命的时候亦是如此。 “啊!纳撒尼尔队长您说话就说话啦,别扭头看好不好?艾比盖尔对金属的反射光非常敏感的呢······不过因为您是队长,是我最最最最最尊敬的人,所以我就原谅您啦!”和这个起码有两米高的男人说话的是红褐色眼睛像是上等的玛瑙石,圆圆苹果脸微微泛着粉色,发梢自然稍卷、颜色呈现可爱蜂蜜金的短发女孩一边有点气鼓鼓地说道,一边抬起手挡住队长鱼骨和蛇形结合的铁制头饰反射向自己的光,“队长,我觉得阿奇帕德大人真的好厉害啊,居然知道这种地方会有吸血老鼠的城堡!他真不愧是我觉得第二帅气的男人,如果队长您不努力的话,他说不定就变为第一位咯?”说到这里时艾比盖尔故意对人吐了吐舌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是件好事。不过身在慷慨(Charity)位的你应该平等的把爱给予任何人,而不是以自己的喜好对人进行排位。”完全习惯了同伴作态的男人平静地说道。 “切,我只对我喜欢的人慷慨啦!对了队长,刚刚我看了一下,这座古堡里面还有不少的财宝和古董,而且还有大片农田和足以养活一个村庄的牲畜!啊啊,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任务结束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在这里好好休个假!”艾比盖尔说话的声音一向又甜又软,就像是浸泡了蜂蜜那样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而在服饰上,她则显示出了自己与乖巧外表不同的特立独行:采用了大量粉色、柠檬黄和薄荷绿的绒羽布、光滑绸带与繁复蕾丝制成的华丽礼裙,如同绽放蔷薇花的蓬松白纱袖口下隐约能看见她纤细柔软的手臂。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也许会把这无论说话举止都如人偶般可爱的女孩当做在此处不慎与父母走失的孩子——但实际上她的年龄比在场任何人都大,只是《赎罪录》的力量让她无法再继续发育而已。 “你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阿奇帕德大人吩咐过,这一次除了剿灭吸血鬼残党之外,我们还需要将它带回去。”纳撒尼尔在合上手中由某种黑色矿物制成封面,纯银制成书页的沉重铁书之后扭头看向了身后被竖立起来的纯银十字架,冰蓝长发的少女被用在太阳下暴晒过整整一月,又在圣水中浸泡一个星期的银钉死死钉在上面,从伤口中涌出的鲜血顺着十字架上复杂神秘的花纹流进了镶嵌在十字架上的特殊容器内。 “哎,你别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呢!真是太可怜了,如果就在这里和其他老鼠一起死掉该多好啊?或者死在我的手里。说实话我最讨厌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了,因为她们真是令人嫉妒。”艾比盖尔虽然嘴上说着怜悯的话,但实则是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这个可爱的家伙在掌握神意的使者面前居然还有反抗的意图。 “真是可怜的孩子,多么令人怜悯,但我应该抑制这种对异端的怜悯,不,这是对曾经身为人之子的她的怜悯。这是神所允许的,就和那提箱的魔女一样。”纳撒尼尔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之后他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记得眷属是要保护主人是印刻在血液里的本能,所以刚刚那些士兵刚才会如此奋不顾身,但是主人反过来保护奴仆的话······啊啊,太令人感动了!” “好啦好啦,您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啊!不过我们可是为神服务的信徒哎,怎么能够怜悯这些肮脏的臭虫呢?”艾比盖尔有些无奈地叉腰看着老毛病又犯了的纳撒尼尔,随后她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接下来就让其他人负责把尸体全部烧掉财宝带回去咯?我们可是还有其他任务的大忙人呢,比如找到提箱的魔女,寻找太阳之国的线索什么的······这可是会得到奖励的任务的!话说回来我又想买新礼裙了呢,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我喜欢的款式和颜色!” “梅西尔,刚刚我检查的时候发现龙特娜安的心跳越来越弱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梅西尔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脸惶恐不安的尤里希娜。说实话梅西尔已经有很多年没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上一次她是为了自己,而这一次····是为了那个早应该死掉的小鬼。 “知道了,让我来看看情况。”虽然梅西尔想对尤里希娜说让龙特娜安就这样安眠好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一个孩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死去。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尤里希娜难过,因为她知道对现在的尤里希娜而言,龙特娜安是不能缺少的存在。 在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梅西尔费力地支撑起可以说是虚弱至极的身体,迈步走向头上放着湿布的龙特娜安,然后小心将手覆在对方剧烈起伏的滚烫胸口上:“······她这是出现魔力失了。如果不赶快提供足够的魔力的话,她会就这样因为身体崩坏而死。” “魔力失是什么?”跪在旁边用水给龙特娜安擦拭身体降温的白莲楠抬起头问道,“提供魔力?那个,我可以吗?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这东西,但是我想帮忙!因为之前龙特娜安她守护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笨手笨脚的话,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魔力失就是在那些想使用魔法,但是自身魔力量又不足的人身上常出现的情况,大概表现就是体温急剧升高,身体无力,严重一点儿内脏衰竭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不过一般而言,魔力失并不会致命,因为无论是哪个种族身体内都会自行生成魔力,但龙特娜安她很特殊······她和我一样能从规则之潮中直接抽取魔力,但却无法自行产生。”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手伸到袖子下抽出了匕首,然后用力在自己右手食指上一划,于是立即有血珠从她的伤口中涌了出来:“白莲楠,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够决定的,所以不必太过愧疚。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如果我的性质不是‘死’的话,这件事就应该由我来做了。”意识到梅西尔要做什么的尤里希娜垂下眼睛愧疚地说道,“不过你也不要逞强,毕竟你的身体一直不好不是吗?再加上刚刚才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如果太勉强一定会······” “没关系的,如果为了你的话,偶尔做点儿自己不擅长的事也可以当做是新鲜的挑战吧?”梅西尔在对尤里希娜笑了笑之后,将不断滴落血珠的手举向半空,同时她表情认真地咏念起了咒语:“连理荆棘之环,蜘蛛筑巢。夜之风敲响昼夜之门,此刻已是守护之时。于此回响吧,守夜之歌······” 魔法使之所以能够使用妖精和精灵们的力量,就在于他们的语言具有可以激发魔力的力量,而从古至今从口中发出的言语都被当做是使用魔法最重要的媒介之一。就算没有水晶和药草作为媒介,也必须咏念对应的咒语才能召唤特定的妖精或者精灵。 随着梅西尔的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光点在空气中浮现并快速汇聚在一起,同时空气中还有一股沁人肺腑的芳香飘散开来。闻到这股味道的白莲楠下意识地加深了呼吸,但却被尤里希娜用手捂住了口鼻:“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因为现在空气中的魔力以香气的形式被具象化了。如果一次性吸收太多了,你身体无法吸收的魔力会让血管和内脏爆裂的!” “啊啊,我就说从哪里来的味道,原来是我们可爱的贤者之子吗?能见到你可真是我们的荣幸。”被召唤出来的生物有分别生长在颈后,腰间和脚踝的半透明蝴蝶翅膀,晶蓝色和雾紫色在蝶翼上如同水中化开的染料一般扩散又毫无违和感的混合在一起,同时蝶翼表面还能看见类似晶体碎片的物质闪着微芒。在那如同稚嫩女童的圆脸上一对蝴蝶的深灰色复眼倒映出梅西尔的身影,“那么,你是打算要我做什么呢?是需要魔力吗?可以哦,无论多少我们都可以借给你。” “施柄雅,我需要你的魔力。”梅西尔正视着妖精的眼睛说道,“准确的来说我要你抽取空气中纯净的魔力,我要把它们给那个女孩儿。”说罢她指向了身边的龙特娜安。 “我就说为什么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原来是因为那个孩子吗?不过纯净的魔力可是会消耗我们的力量的,所以你能给我们多少呢?”施柄雅顺着梅西尔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抬起用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挡住嘴巴问道,同时她扇动蝶翼无声地落在梅西尔的头顶。 “你要多少都可以。”梅西尔说着再次抬高了自己流血的手指,此时她的语气中有了一丝焦急,“但是要快一点儿才行。” “成交!那我们就不客气地开动了。”在白莲楠惊讶又紧张的注视下,施柄雅张开了嘴角有着闪电状裂纹的嘴巴吐出了呈管状的舌头,随后她把舌头刺入梅西尔伤口中贪婪吸食起了鲜血。不过她只是稍微品尝血液得到满足之后就停止了,之后她收回舌头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接下来就来履行契约吧,我们会尽量多给你聚集一点儿魔力的。” 做完承诺之后,施柄雅就立即飞到了梅西尔头顶的位置,然后她开始以一定的频率扇动自己的蝶翼。而随着扇动翅膀的频率加快,肉眼可见的温暖光流向着她美丽的翅膀汇聚过来,并且光流融入翅膀很快便让它们发起淡金色的光来,同时像宝石发亮碎屑一般的鳞粉飘落到了梅西尔摊开的手掌上堆积成了一座小小的鳞粉山。 趁此机会在坩埚里调制药剂的尤里希娜马上将独角兽的角磨成粉倒入纯水中,然后在变成了纯银色的水里加入了三片悲悯草的花瓣,一株含羞草的完整根系和人鱼眼泪凝成的珍珠粉一勺。在药剂冒出第一枚气泡的时候,梅西尔将手中的鳞粉全部放入了变得像是枫糖浆但是却闪着宝石光泽的粘稠药水中。于是只听见“呲”的一声,坩埚中的药变为了纯黑色,并且还散发出一股类似于鱼腥混合黄油炒大蒜的奇异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刚刚颜色还很好看的!用手捂住自己口鼻的白莲楠看着药剂瞪大了眼睛,她真的不明白刚刚看着还好好的药剂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恐怖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味道真的让人难以接受······不过还好不是我喝。白莲楠在扭头露出嫌弃表情的时候,注意到蹲在她旁边看的白荒也像是看不下去一样扭过头吐了吐舌头。 “你去吧。”梅西尔挥挥手示意尤里希娜去把药给龙特娜安喂下,而她回过头微笑着对一脸回味的施柄雅说道:“真是多谢你了,那么契约就到此结束了。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再叫你的。” “嘻嘻嘻,那还真是期待呢!那今天再见了,正好我们受不了这里的臭味呢!不过我们很喜欢你血的味道哦,比品尝蜂蜜酒还让我们享受!”听到梅西尔的话之后,施柄雅没有半分停留的像是炸裂的火星一样直接就从空气中消失了——她会随着风去往不知名的远方,然后回到妖精之国。 当龙特娜安使用那柄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便立刻倒下陷入了沉睡,不过再睁开眼睛时,她第一眼看见的却不再是之前满是行走尸体的村庄,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由白木与不明石料搭建起来的华美房屋在火焰中坍塌,无数人影在火海与残骸中穿梭并发出哀鸣,手持利剑身穿坚甲的身影在这些人的背后追逐和挥剑屠杀。看到这个场景,感觉心中忽然一紧的龙特娜安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阻止,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步:“为什么走不动,这是哪里啊?老师,白莲楠?”还有谁在吗?” 就在龙特娜安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忽然用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越过地上的残垣断壁向着城外奔逃,她们身穿缀满各色美丽宝石与粉色珍珠,大胆运用花式褶皱与拼布元素的月白色长袍,头上戴着由蛋白石与玉石制成,形状像是鸟类羽翼又像是呈托举状双手的发饰,半透明如同蝉翼的披风上银色蕾丝在火光照耀下闪动着华美的光芒。从这些装束不难看出两个女孩尊贵的身份地位,但真正让龙特娜安感到吃惊的是,那两个女孩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奇异发色,而且那个年龄看上去小一些的少女的样貌她总觉得非常熟悉。 “给我等等!哎,我好像可以动了?”感觉到又吃惊又疑惑的龙特娜安本想叫住那两个逃远的女孩,但却忽然发现自己又能够走动了。于是她立刻跃过地上燃烧的尸体向那两个女孩追了过去,结果在追上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她注意到女孩们被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包围了。 无数在烈火中闪动寒光的锋利长剑对准了两个柔弱的女孩,它们似乎随时会被主人挥动起来切碎两个女孩的身体。就在龙特娜安准备上前制止之际,她注意到那个年纪看上去稍微大一些的少女忽然拔出被白布包裹的剑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随即比阳光更要刺目的光芒由少女的伤口喷涌而出。等到光芒散去、少女向后仰倒在地上的时候,那些包围她们的士兵已经消失了,但地面上焦黑扭曲的人形证明着那些人曾经站立在这里。 “姐姐!姐姐,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年龄较小的女孩在姐姐倒下的那一刻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一边无助的嘶吼哭泣着,一边努力将姐姐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泪水在模糊她视线的同时,也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即将死去的姐姐脸上。 少女痛苦喘息和抽搐着,甜腥的血不仅从被剑刺穿的伤口中涌出,也从她的喉咙里涌了出来。她努力开合自己颤抖的嘴唇道歉和告诫自己的妹妹:“······对不起,可能我得留下你一个人了,真的对不起······但是你不能放弃活着,因为你是被这柄剑······选中的。即使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不能把它交给任何的人,不然的话世界的凋零之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少女忽然有些不放心地将手放在剑柄上,然后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我必须把剑······封印在你的心脏里,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借用这柄剑的力量。但是记住,你一定要······” “龙特娜安,快醒醒!” “啊!”忽然睁开眼睛的龙特娜安首先看见的是尤里希娜和白莲楠充满焦急的脸,之后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扭头看向旁边捂嘴咳嗽的梅西尔:“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不是······” “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太好了!呜龙特娜安你这个大笨蛋,你刚刚差点儿就死了好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你不是说你是最强的吗,那为什么突然就倒下了!”见龙特娜安似乎并没有大碍,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白莲楠忽然凶巴巴地伸出手用力地戳在了龙特娜安滚烫的脸上,“你必须得赔偿我损失的精力,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给我记住了!” “龙特娜安,刚刚你差点儿就因为魔力缺失衰竭而死了。如果不是梅西尔救了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永远和你说再见了。”尤里希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龙特娜安敏锐察觉到她的声音在颤抖。于是她颇为愧疚地低下头说道:“对不起老师,让你担心了······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魔力衰竭这种事情一般而言不会发生的,但是你却差点就死在这种事情上面。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更多次,这不是你口头说了就算的事情。”终于止住咳嗽的梅西尔掏出手帕擦干净了手上的鲜血,随后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龙特娜安,“你不该使用那个东西,总有一天它会害死你的。快点儿把它丢进深渊的裂痕会比较好。” “可是······”龙特娜安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不好意思,梅西尔,这件事情是我默许的,因为要对付那么大量的尸体,仅仅靠龙特娜安她们本身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主动替学生揽下责任的尤里希娜沉声道,而梅西尔则有些苦恼地摁了摁眉心后无奈地说道:“得尽快处理掉啊,那种东西的存在有多危险你也知道的吧?而且你应该很清楚,目之一族的预言······” “但是剑地另外一半直到现在都没人找到不是吗?所以我们再缓缓吧!拜托了,梅西尔!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做事就要做完美的人,如果不是完整的毁掉那把剑也太没有成就感了啊!” “这个······”梅西尔很清楚地感觉到尤里希娜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慌张,不过她没有询问尤里希娜为何要拖延销毁那柄剑的时间,她只是在眯了眯眼睛后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把这一半销毁的话,即使有人找到另一半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不过如果你坚持要这样做的话,我也自然不会阻止你,但我也希望你不会忘记那句预言。如果一切真的会发生,说不定就是我们的过错了。”虽然极力偏袒自己的友人,但是总担心会出现意外的梅西尔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因为她并不想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会和自己一样背上沉重的罪孽。 “那个人人皆会魔法的国家,终有一日会崛起。暴虐的王者将一切推入战火之中并借此登上世界之巅,无人可挡,无人可在此国统治万物后反抗。当国王将圣剑插入对应的门锁,便是世界走向终末的开端,是无人能阻止的终焉。只因一国而起,就将所有人带入虚无。”梅西尔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念出了这段来自于那位已经逝世的魔法使留下的最后预言,而正因为这条预言,魔法使们才共同决定借由别的力量让那个国家灭亡了。当时尤里希娜被她的母亲推荐去做了执行者,最后那个国家也的确灭亡了,但是那个国家有一个名为龙特娜安的孩子活了下来。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救龙特娜安,但是在看到那个孩子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过了许久之后,尤里希娜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 “因为她是你的救赎啊,是龙特娜安救了无可救药的你,当然,你也拯救了她······”梅西尔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尤里希娜,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吗?”尤里希娜忽然警觉了起来。 “不,是我收到蜜莉恩的来信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诡异性了吧?”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有点无奈的笑。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不对,这是别人冒充的吧了?不过说实话,也不可能会有人开这种没品的玩笑,因为假扮一个别人以为早就死掉的家伙这种事情并不有趣。······”说到这里时,尤里希娜也开始苦笑了,之后她拍了拍梅西尔的肩膀认真道:“看样子你的苦难之旅还没有结束啊,梅西尔。不过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Chapter Twenty 呼唤与恶意与恶魔剧场的邀请 人的一生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罪恶感和自责,这些东西便是人继续前进的障碍。——前语 ? 随着夜之女神的纱幔笼罩大地,据说是由守望者们用见闻和历史制造的繁星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静静闪烁时,在桌前工作了一整天的蜜莉恩终于将手中的羽毛笔放入墨水瓶中,开始抬臂舒展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她随手端起装在粗制餐盘中由厨师阿诺·斯林顿制作的奶汁炖菜,用勺子毫不挑拣地舀起一勺塞入口中。 ? “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味道一如既往的很赞啊!也难怪当初那家伙愿意收留阿诺!要是咱在年轻一点儿的话,估计会被这个会做饭的小子迷住吧吼吼吼!”炖煮软烂的蔬菜和入味的鸡腿肉虽然有着炖菜特有风味,但也并未失去原本油煎的焦香,而且奶油特有略微的甘甜让蜜莉恩感觉自己正逐渐从工作的疲惫中解脱出来。除了奶汁炖菜外,那盘以黄油煎制的洋葱炒黑猪肉香肠因为撒了黑胡椒粉,所以味道变得相当刺激味蕾,特别是肉感十足的香肠非常容易地满足了蜜莉恩早已呻吟的胃。 ? 在用松软的面包擦掉盘底的最后一点儿奶汁放入口中后,蜜莉恩终于放下餐盘,然后相当熟练地将烟丝填入烟管中,随后她用打火石点燃了烟丝叼起烟管抽起烟来:“呼——真是太舒服了!虽然现在过得没有以前当佣兵时那样刺激,但是能少打打杀杀也不错啊!吼吼,咱也许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斗了吧?而且要是再来一杯酒的话,今晚就太完美了!” ? 作为背负着想不起从何而来的不死诅咒,在战乱与歧视中活过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蜜莉恩大多都是在他人的雇佣下和沉睡中消磨自己不会流逝的时光。不过现在她已经厌烦了自己几近无尽的时间,因为那个时代本应该死去的人中只有她活了下来,她的同伴、丈夫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他们都变成了冰冷的墓碑等待自己每年去祭奠。 ? “除了不能安心入土之外,还有些麻烦的事情有点儿让咱烦心啊······比如说动向异常的教会、突如其来的瘟疫、行踪不定的提箱魔女什么的,据说一个小镇教会的神父忽然出意外死了······这些事情果然和那个家伙脱不开关系吧?”蜜莉恩在咧嘴任由烟气从牙齿间溢出的同时,抓起了桌面上的纸张,这些纸张上十分详细的记载着不少他们需要关注的“大事件”,其中“瘟疫”、“教会”和“魔女”等词语重复出现了多次。 ? 不过听说瘟疫的事情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解决了,只是现在那些跑出来袭击人的尸体不太好处理,毕竟残余的诅咒依旧可以杀死人让他们变成渴求血肉的行尸。而且据说这件事和教国有关,因为有成员在教国与帝国的边界看见了教会的鹰犬和信徒。另外有些事情让蜜莉恩非常在意——就比如说仿佛被地下涌出的岩浆吞没的村庄,还有历史久远但是像被什么怪物肆虐过的古堡建筑······这些事情只要是有心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和联系。 ? “叩,叩,叩······”在短时间内发生那么多事情,怎么感觉都像是有人刻意而为的,说实话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啊······蜜莉恩在分析情报的同时下意识地用尖锐的指尖叩击椅子扶手,忽然间她指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随即她忽然前扑跪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 “哈啊······哈啊······”蜜莉恩在用几乎可以捏碎椅子扶手的力量将指尖嵌入了地板,同时她咧开嘴大口呼吸,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缓解背后传来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剧烈疼痛。随即她颇为痛苦地用双爪按住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无端疼痛的头,肉眼可见的黑紫色带着猩红的粘稠物质像是雾气一般从她背部的毛发下渗了出来,并在她背后隐约形成了古怪菇丛的形状。 ? 一次呼吸之间仿佛要将蜜莉恩身体洞穿的痛苦瞬间从她的背部卷袭全身,然后她被针刺般的大脑中忽的出现了一群模糊的人影,而唯独清晰的只有在耳边的呓语——这呓语她本不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理解了这声音的具体内容。 ? 这个声音是在催促她去完成某件曾经没有完成的事情。 ? ? “真的是,明明说在午夜之前吧账本还给我的!蜜莉恩小姐是不是又跑出去喝酒了?都说了少喝一点儿酒身体才健康嘛!不过如果是蜜莉恩小姐的话,倒是稍微慢一点儿也没有关系······”头发不是正常人的发丝而是由蓝蝴蝶种的六对宽大蝶翼构成,眉形呈现较浅的蛾翼的形状,翡翠绿色的眼睛向内凹陷显得深邃,皮肤苍白有些泛青灰色的少女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之后她用六只手中的一只捏住自己的白水晶耳坠并颇为烦恼地咬住嘴唇——她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蜜莉恩了,但是对方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 这个外貌可人的少女身体上半部分与人类正常女性一样,腰肢纤细胸口饱满,那诡异的六只手臂从外形上看也和人类手臂并无太大区别,但从她下半身开始便是无毛型毛虫的身体。在充满肉质感的下半身上除了肺气孔外,尾部还有着可以自由收缩的节状尾刺。后颈到毛虫状身体过渡的地方有昆虫棕褐色甲质层保护着她重要的脊椎。若不是那袖口宽大,裙裾膨大得夸张的华丽礼裙和蕾丝礼帽遮掩身形和翼发,少女应该早就被当成怪物杀死了。 ? 不过在自赎会,所有人都很亲切和热情的接纳了切茜娅·艾尔维斯和她的同伴,因为自赎会除了要杀死恶魔驱除邪秽之外,也会为非人类种族提供保护和帮助。 ? “蜜莉恩小姐,那个那个,您应该已经把账目核对完了吧?如果搞定的话就请交给我吧?”因为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蜜莉恩,所以切茜娅便想要从窗口探头督促对方想起先前答应自己的事情,但是当来到蜜莉恩房间的窗边时,她却只看见了被夜风吹散了一地的纸张和翻倒在地、扶手被捏得粉碎的椅子。承诺今晚不会离开房间的蜜莉恩并不在那里,她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忽然不见了。 ? “······蜜莉恩小姐?” ? ? “哈,今天真是累死我了!不过话说回来,自从离开画廊之后我好像每天都这么辛苦啊?毕竟有学不完的东西和干不完的活,做不好还要受惩罚!而且还要和各种莫名其妙的人接触,还有刚刚那个死老头为什么色眯眯的看着我啊?要不是有人看着我真想把裙子掀起来给他看!说不定那个老东西会当场瞎掉吧?”穿着当地颇为常见的以雪白收腰上衣与灰红色笔挺礼裤搭配的商会制服,在领口扎着蓝黑色条纹的领结,长相俏丽让人难以辨认性别的亚麻灰短发少年怒气冲冲地将刚刚那个喜欢动手动脚的中年男人送给自己的红玫瑰狠狠地丢在了地上,然后他还不解气地踩上了几脚,“气死我,没看到我有喉结吗!” ?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伊斯塔。如果不是你的话,今天这笔生意我们恐怕是谈不成的吧?作为奖励的话,你要不要向夫人请假休息一天?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戏剧表演的吗?如果你担心工作的话,我会帮你做的。”在这个火气异常之大的少年身边,稍显弱气的白发蓝眼的少年一边偷笑,一边竖起了指头提议道。而他无懈可击的笑容让伊斯塔又气又好笑:“切!我是死也不会去找那个老太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女人有多可怕,我还不想被烧掉呢!” ? “啊呀啊呀,虽然夫人是有一点点严厉,但是我觉得她并不是会随便把别人丢进火炉里的那种人呢?上一次也是因为伊斯塔你顶撞夫人才导致那种结果的吧?”白发少年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伊斯塔的这番话又让他想起了上次的恶作剧,结果就是伊斯塔差点儿就被夫人丢进了火炉当柴烧。 ? “······吉米,今天我得先走一步了。你知道这段时间人手不足吧?不过没想到就连我这种家伙都不得不去协助那些家伙了······啊啊,真是让人烦躁······蜜莉恩那家伙真是的,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她负责的吗?丢下堆积如山的工作突然消失算什么引导者!不过吉米你也别忘了工作哦,如果不按时完成可是会被骂的!”伊斯塔说到这里时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以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鸢尾花的宝蓝色斗篷,这件斗篷的作用是防止他悬空的手掌吓到普通人,同时也能够在必要时遮挡无关者的视线——这是大家送给他的见面礼,所以他一直很珍惜的穿着。 ? “回见,别忘了给我留一份晚餐啊!听说今天是阿诺掌勺呢,我还能吃点儿。” ? “好好,就你最啰嗦了!我会多给你留一点儿的!” ? 似乎放下心来的伊斯塔在向同伴吉米挥了挥手之后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而吉米则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白发,径直走进了挂有黛妮奥雅商会会徽的华美建筑。 ? 黛尼奥雅商会内虽然以不同的楼层和不同风格的立柱为各种商品和各种商务活动划分出了大概的区域,但是在真正进入其中之后,吉米还是能感觉到来自于各种人带来的喧闹与杂乱,再加上有时候会有些不得了的商品被运送到这里来,所以他总是能看见自己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琳琅满目又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只要参与其中连灵魂都会随之交易出去一般。当然有时候他也能看见主人的画作,只不过他是没有钱去把画买回来的。 ? 如果主人也在这里的话,她会不会很高兴呢?因为这样的场景一定能够为她的创作提供相当多的灵感吧?吉米一边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从一个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以兽骨与兽皮为主要材料制成的粗野服饰的魁梧男人面前走过,忽然他被对方伸出的巨大手掌拦了下来。 ? “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虽然有些诧异,但吉米毫不畏惧地扭头注视那位眼神有些奇怪的域外人,然后微微歪头询问道。而对方却只是在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后,就转身离开了。 ? “真是奇怪的先生呢,不过这种事情我也已经习惯了。”商会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再加上戴妮奥雅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会,在这里能够见到域外的民族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刚刚那个人应该是艾莱芬多象部落的战士吧?战士也能够来教国做生意吗?虽然对那个男人的眼神感觉到有些奇怪,但是吉米也并未去深究其背后的含义。他只是注视着那个魁梧的身影直到对方被人群吞没,然后才扭头快步走下了大厅最边缘通往下层街市的废弃阶梯。 ? 当吉米顺着破损且覆盖着苔藓与不知名植物的石阶向着下方的建筑群而去时,所有的嘈杂声忽然之间都消失了。于是他放松地抬臂伸了个懒腰,然后加快脚步踩过了由土黄色石砖铺就的地面进入了一栋外观相较于其他建筑更华丽些的巨大屋宅。 ? 可能很少有人知道教国其实是建立在曾经的王国之上的,因此教国的国度几乎是建筑在半空中的。而在这个繁荣的国家之下就是已经被诸多人遗忘的曾经的繁盛之国,加布里埃王国。由于没有在当年的战乱中遭到太大的破坏,所以这里还保持着过去的风貌——以石块与木头搭建的淳朴房屋高低起伏,偶尔能够看见琉璃顶的小塔混迹于这些淳朴的房屋之间,墙面上的彩绘因历经时间久远而出现剥落的迹象,原本颜色清新的画作现在看来更像是诅咒留下的斑纹。残破的窗布与门帘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飘动,犹如游荡的鬼影。最惹人注目的大抵是那座洁白的神殿,那座以洁白的岩盐砖搭建,在顶部贴着金箔且镶嵌着各类宝石的建筑据说是某位王族的陵墓。 ? “果然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居然会有机会看见自己生活时代变成历史,国都变成遗迹的这一天。”每次吉米站在二楼窗口后眺望古建筑群时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小巷,在那里一抹泛着银色的浅紫色从墙角一闪而逝。 ? “是新成员吗?不过也许是眼花了吧,毕竟这里没有那种发色的孩子嘛。”吉米在笑了笑后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 ? 自吉米和伊斯塔以“怪画魔女”余党的身份进入自赎会工作到现在,他们不仅见识了当今生活的巨大变化,而且还意识到了自己知识的匮乏。不过这件事情很快便得到了解决,因为戴着单边眼镜,将所有头发一根不漏的在脑后盘起的“老古董”戴珊·丹妮女士为两人安排了关于历史、数学,艺术、地理知识等方面的学习,而且他们还要学会餐桌礼仪,如何与不同的人交谈,记账算账等等······在老师那里考试合格并通过她本人的验查之后,两人才正式成为了自赎会的外部成员。不过由于他们本身的特殊性,所以有些“内部事情”他们也能够接手,就比如前几天他就和伊斯塔去处理了河里出现的水猴(Watermonkey)。 ? “没想到要去给会长大人报告啊,不过他不是大忙人吗?怎么可能有时间听我报告啊,一定会被无视掉的吧?”吉米在走上三楼时颇为紧张地嘟哝道。“会长大人”是自赎会所有人对那位创立会所并引领大家的领导者的尊称,最早使用这个称呼的似乎是一个叫蜜莉恩·杰弗瑞的半狼人,但是对方使用这个称呼更像是调侃,而不是表达尊敬。不过后来大家都开始就叫那位创始人会长大人了,而且他本人似乎对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意见。 ? 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狼人血统的家伙存在,不过有一点点遗憾自己还没与蜜莉恩有多少交集,对方就忽然消失了。话说回来,应该要到发薪日了吧?真想和伊斯塔和阿LS先生一起去酒馆大吃一顿啊!要是蜜莉恩小姐在的话就更好了。吉米在心里自语缓解紧张的同时,穿过了自赎会会所三楼内部狭窄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那扇木门前。 ? 在推开那扇以古文字写着“进门请敲门”的木门之后,吉米首先看见的便是堆积如山的书籍与纸卷,这些书从历史天文到民间故事无所不有,总之就是多得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什么图书馆的再现,但是更吸引他注意的还是会长那一头散发淡淡光芒的浅金色短发——那头如同被星光所沾染的短发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看见它的人总是难以挪开视线。 ? “有话快说,说完后就立刻出去。”坐在倾斜桌面的长桌后的青年声音清冷且略带着傲气和不耐烦,谁能够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居然能够引导这么多人呢?况且其中还有不少危险人士。拥有一颗永不熄灭好奇心的吉米忍不住幻想起会长大人的过去,但是他无论向谁打听都没有得到一点点关于会长过去的事情,对方像是刻意隐瞒过去一般,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成谜的强者。 ? “是这样的,会长大人。”吉米在咽了咽唾沫之后认真说道,“我是带消息过来的,就是据分会的埃尔维斯小姐说杰弗瑞小姐忽然消失了。不过现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和气味,所以据判断应该是她自己离开的。” ?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暂且搁置吧,如果三日后那家伙没回来再派人去找。对了,现在我要你和伊斯塔一起去调查失窃的第七仓库。”青年头也不抬地从桌面上拿起一份已经被拆开的信件,然后将其丢给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吉米,“这可是你们这些新成员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可别浪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很快就会被内部的成员接纳,然后接受最后的试炼。” ? “好、好的,会长!我们会努力的!”在听到青年的话后瞬间振奋起来的吉米有些手忙脚乱的接过信件,随后他向青年深鞠躬并快而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 “这下麻烦就大了······”在吉米离开之后,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疲态的青年忽然放下手中的鹅毛笔,然后用戴着皮质黑手套的手扶住额头,“真是太糟糕了,少了一个成员的话,会让外部成员负担加大。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亲自出马,而不能在总会所坐镇了······但我现在不太适合抛头露面啊!” ? “虽然这么说,但这也是个好机会。艾斯特斯,你应该出去放松一下了。如果神经绷得太紧的话,身体可是会垮掉的,别以为你和那个魔女一样。” ? “原来你在啊?既然回来的话就过来坐下吧?”青年在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无风自动的窗帘,之后他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有时候还真是和老妈妈一样啰嗦。不过这一次,蜜莉恩能够了结自己的遗憾就好了。” ? ? 海姆玛塔塔海港,大多数人将这里成为“海盗海港”。它是奥赫洛夫圣教国靠近大洋海最重要的水陆交通的集结点和枢纽,也是各种农业和手工业产品和外贸进出口物资的集散地。络绎不绝的人流,具有东方风格的商船和连接成片足以让马车通过的浮桥曾是这里的最独特风景。体型巨大的海鸟鸣叫着从天空飞过,这些靠抢夺出海捕鱼的渔夫带回的鱼和商铺摆放的水果食物为生的强盗们经常会成群的在桅杆憩息,并向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或商贩抛洒鸟粪“炸弹”。因此每到了有商船要在港口停靠的时候,附近的人都会听见几声枪响,随后便可看见成群的海鸟鸣叫着飞起。 ? 不过现在这里最多见的应该还是穿着低胸短裙,浓妆艳抹到难以看出原本样貌的妓女,价格低廉的麻草和形状怪异的吸烟壶。当然这里也有不少和剑鱼一样精神,又像是狐鱿一样狡猾难缠的海盗出没。在海盗海港,一个长期住在这里的居民一定会给新来的人发出“别招惹海盗”这样的真诚警告。 ? “我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又自由又混乱,所以无论做什么的话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哈,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和黑耗子街真像······”金棕色杂乱短发的少女站在建立在浮桥上奇形怪状房屋顶部,遥望着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她脚下这些由木头搭建的房屋因为长期受到海水的浸泡和藤壶与海风的侵蚀,所以看上去破旧不堪且摇摇欲坠,但这并不影响她展开戴着铁链可以自由拉展的手铐的手,在屋脊上玩着保持平衡的游戏。带着海腥味的风刮卷着少女身上破旧的短衫和短裤,身形削瘦的她仿佛会随从头顶飞过的海鸟一起腾空而起。 ? “您喜欢这个舞台真是太好不过了,我还担心您会因为此处人多而不好下手呢。不过请注意要记住我们之间的交易才行啊,德斯坦小姐。再拖几天的话会错过时间的。”站在稍矮一些的房屋屋顶上的阿奇帕德弯眸笑道,随后他伸出手拿出放在贴身口袋里的玻璃小瓶,其内一团闪着光的雾气随着他摇晃瓶身的动作慢但有规律的改变着形状,“如果能完成这场交易的话,一切都会如您所愿的。” ?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只要把画上的人活着带回来就行了不是吗?那稍微缺一点儿什么的话也无所谓的吧?”被称为德斯坦的少女听到阿奇帕德的话后咧嘴露出那口像鲨鱼一样的尖锐牙齿,“之前我也说过的吧?如果你敢骗我的话我就要把你撕碎了喂野狗。不过我想既然你能头上长翅膀,那就应该很厉害了?我也不在意被骗啦,但是你会很惨就是了哈哈哈哈哈······我一定会,对,这是为了实现我的愿望。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德斯坦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而她深蓝近黑的眼中也随之出现了一丝常人难以理解的情绪。 ? 如果这样一个疯疯癫癫又以为自己什么也不在乎的家伙陷入绝望的话,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这种事情想想就让人激动啊!不过现在还不是收割的时候,就稍微再忍耐一下吧。即将控制不住自己,要露出病态而危险的笑容的阿奇帕德想到这里的时候眯了眯眼睛,然后他将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下说道:“在完成我们的交易之后,我就会把您想要的东西还给您的,接下来,就拜托您了,竞技场的恶鬼小姐。” ? ? “吉米,不是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任务么,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你可真是让我白期待一场,我还以为能好好表现呢!不过有那个家伙在,估计做什么都不行吧?”结束了自己个人任务回到总部之后,伊斯塔便不再披着斗篷隐藏自己手腕断口会喷出幽蓝火焰的手了,因为这火光足以照亮周围的道路和因为风和雨水侵蚀而显得粗粝和古老的石墙。他伸出手抚摸倒塌的断墙上失去棱角的石块,像是在感受什么,但实际上他心里恨不得把石头砸到那个多出来的倒霉鬼头上。 ? “伊斯塔,你要对吉茵克絲友善一点儿!毕竟她可是比我们入会还晚的真‘新’人不是吗?那、那个,吉茵克絲小姐,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我保证伊斯塔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一点儿凶巴巴的······还有离我们太远可能很危险的,所以稍微靠过来一些怎么样?”吉米在按住伊斯塔那双危险的手同时扭过头对那个离他们起码有五、六米远的孩子喊道。说实话他从未见过那么瘦弱的孩子,她的身体甚至就只剩下必要的皮肉和骨骼支撑了,也许一阵过于强的风都可以把她直接折断。 ? “切,明明连名字都是不幸之人(Jinx)······这样的人到底为何存在呢了?”那个皮肤如同石膏一样苍白且瘦骨嶙峋,样貌平淡无奇的黑发灰眼少女似乎有什么秘密所以不能靠近人,也正因为如此,伊斯塔也只是远远的和对方打过招呼。不过他亲眼见过对方背后那个头发如同枯草一般,密密麻麻颗粒状的胶状物质镶嵌在腐烂生出青红色蠕虫的皮肉之中。头部之下没被血肉覆盖的灰黑色颈骨长度远远超过人类脖颈,而且颈骨上能清楚看见流动血液的不同色血管和保护骨骼与血管薄且坚韧的半透明皮膜。由覆盖着老鼠似的灰毛的肉块堆砌起来的肥大身体上,复数对的巨大鳍状肢是推动祂运动的重要器官,当然还有在肉块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分泌的粘液起着润滑减少摩擦的作用。 ? “可能是害羞吧,我去跟她一起走好了。”吉米说着向少女走过去。 ? “那个家伙身边跟着两位创世神结合产下的古神之一,煞星(EvilStar)塔拉托啊,靠得太近可是会变成倒霉鬼的!”伊斯塔一把拉住似乎并不知道对方危险性的吉米,然后颇为焦急地说道,“你疯了吗!即使我们只是画作,但我们也是会死的啊!” ? “可是······”吉米在沉默了片刻后盯着伊斯塔开口认真道,“其实在第一次和吉茵克絲见面的时候,我就去向会长大人问过那孩子的事情了。因为煞星的力量,所以那孩子的家人全都因为各种意外去世了。她和主人一样是孤身一人的,所以我想帮她。不过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希望她不要老是孤单一人。”说完这番话后,吉米就摆脱了伊斯塔抓住自己的手,毫不迟疑地向吉茵克絲的方向走了过去。 ? 那个人为什么要走过来?不是已经被警告过不要靠近我吗?既然这样就乖乖听话不好吗,万一又因为我死了的话,我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注意到朝自己靠近白发的少年,瞬间感觉到惊慌不已的吉茵克絲·利威下意识地攥紧胸口衣物闭紧了眼睛,然后她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放在了自己头上:“你太瘦了呢,回去以后还是多吃一点儿吧?毕竟你要带着家人的期盼一起活下去啊,吉茵克絲小姐。” ? “······您不怕我吗?我可是会给别人带来死亡的不幸之人啊!如果靠得太近,你也会倒霉的!”在反应过来之后,吉茵克絲立刻开始后退以便自己能够与面前的少年保持安全的距离,但是却因为踩到长袍的后摆而向后仰倒。不过吉米倒是反应迅速地拉住了吉茵克絲的手,并把对方扯进了自己并不宽阔的怀抱中,同时他听到在后面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伊斯塔大声喊道:“快点儿放开啊笨蛋,会倒霉的!!” ? “我不会害怕你的。因为如果所有人都对未知与挫折心怀恐惧的话,大家都将无法探寻更深更广的世界,也无法与本来命中注定的人相遇。”吉米说到这里松开拉住泪流不止的吉茵克絲的手,然后他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而随后他就被冲过来的伊斯塔揪着衣领拖开了,与此同时一只弩箭刚刚好扎在吉米卷曲的鞋尖上。 ? “你个笨蛋,这里可不是给你展现同伴友谊的地方!你忘记这里是王国的遗址了吗?到了晚上这里可是会有很多觊觎着黄金古董的蠢蛋出现啊!”虽然伊斯塔知道吉米被攻击了,但同时他肯定对方没立刻惨叫就是没有受伤。在确定攻击停止后,伊斯特便松手让吉米躲到一边而去,而他则将让手腕中涌出的幽蓝火焰在手中化为了一柄火弩。不过他没有用火焰凝聚弓箭盲目射击,而是半蹲下去将插在吉米鞋尖的弩箭抽出来,并在附上照明与漂浮的魔法后朝头顶射出。 ? 那只弩箭在以极快的速度升上天空后发出了极其刺目的白光,只是瞬间周围仿佛凝固的黑暗就被强光驱散开来。反应过来的吉米惊恐地借光检查自己被弩箭扎穿的脚尖,而伊斯塔则双腿微曲并用力蹬踏地面跃起,然后他踩着墙面上的凹陷或者突起的石块向着在强光下暴露身形的袭击者极速靠近。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火弩改变了形状,变化成了一柄火焰的长剑:“你居然敢攻击吉米,给我伸长脖子受死!” ? “啧,怪物······不过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躲藏在墙面有螺旋上升石阶的破损石塔上的蒙面人在强光之下根本无处遁形,而当他看见向自己快速靠近的伊斯塔时立刻就转身逃走,但慌不择路的他被刚好从不知何处落下的石块砸中脑袋,然后从塔上摔下来狠狠砸在了破败的水果摊草编的棚顶上。随后这个人在爬起的时候又刚好触发了原先设置在此地的防御魔法,于是他被巨大的力量弹飞向空中。在下落时由木架搭建的栅栏尖锐的顶端贯穿了这个可怜人的身体,而他在惨叫和挣扎了几下之后很快便没了生息。 ? “嗯?死了,为······”袭击者凄惨的死相让怒气冲冲的伊斯塔感觉有些吃惊和不知所措,不过他下一刻便因为脚下的墙面突然碎裂而失去了平衡从屋顶摔落下来,而瞬间变回犬形的吉米冲过来成为了他的肉垫:“我的天,伊斯塔你好像变重了!快下来,我的脊椎骨要断掉了!” ? “谁要你接的!我又不是找不回平衡的废物!还有刚刚那个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吧,倒霉鬼?”伊斯塔在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他恶狠狠地看向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吉茵克絲。而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血腥场面而吐出来的吉茵克絲则在惊恐地点了点头后说道:“本、本来我只能影响到五到六米之内的生命,但是如果有人攻击我,那个人就会被厄运针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这个人就不会死了!” ? “这才不是吉茵克絲小姐的错!哎呦,疼疼疼······我的背好疼啊,是不是有哪根骨头断掉了啊?”重新站起的吉米捂着靠近尾椎的地方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后,他才握拳对用手捂住眼睛的吉茵克絲义愤填膺地说道,“是那家伙不好!明明已经做了偷盗这件坏事了!却想着害我们的命!所以你大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死有余辜!啊,别哭啊!伊斯塔你快过来帮忙哄哄啊!” ? “切,你要哄你哄吧。”脚踝扭伤的伊斯塔一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一边走到尸体旁边快速地翻检起身上携带的物品,然后他注意到对方居然还带着行囊,而行囊里面装满了各种华贵美丽的珠宝,其中一只表面镶嵌着翡翠与红宝石的黄金酒杯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拿起这只酒杯并用另一只手捏住下巴思考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东西,随即他猛地扭身开始狂奔:“快走,第七仓库失窃了!” ? ? 据伊斯塔和吉米所知,自赎会除了要消灭恶魔和由污秽聚集产生的怪物之外,还从会不断收集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古董和器具,或者带有魔法的特殊工具物品,同时成员们也收集那些有名气的人留下来的个人物品,就比如怪画魔女的画作,提箱魔女的日记和其收集的古籍。虽说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但它们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他们作为特殊成员,自然知道在王国的遗迹中就有一个用来存放这些收集物的仓库。 ? 不过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多年未被人发现的仓库今天忽然就失窃了。 ? “真是的,这里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而且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吃掉的意义嘛······那个一只眼居然敢欺骗我,等我回去一定要捉弄他,不对,弄死他!”皮肤如同上等瓷器一样呈现莹润的白色,浅紫泛银长发柔顺披散在鹅黄色长袍蓬松柔软的毛领上,左眼内和右半边身体上数对青紫色羽翼伸展的圆脸少女一边嘟着嘴抱怨着,一边坐在堆叠的木箱上俯视脚下正忙着搬运战利品的同伴们,之后她晃动着自己没有穿鞋的小巧双足大声抱怨道:“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我讨厌的虫子!这个地方真是糟糕了!” ? “你个混蛋,居然说我是虫子!咳咳咳咳······痛死我了!呜,你们这些坏人都欺负我······等同伴来了你们就死定了!给我等着,我要把你们全部变成口粮!不过现在你们放下武器还来得及······”被木箱死死压住,根本动弹不得的切茜娅用微弱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人搭理她,甚至还有人厌恶地踹了她下半身一脚:“该死的怪物,都是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在,我们活的才不安宁!” ? “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还有明明是因为你们,我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切茜娅在吃痛的同时扭头冲那个踹自己的男人委屈地大喊道——要不是因为那些偷猎兽人之国居民的人类,她才不会被抓住卖到教国当奴隶,更不会在这里受委屈!还有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好不容易买到的赫莱比亚剧院的票忽然就不见了,现在又被一个身上全是翅膀的怪物小孩打伤,所以才说我不适合工作嘛!老老实实在家里等亲爱的养不好吗? ? “可恶,你等着!我的同伴就快到这里了!等他们到场,你们就都死定了!不过如果现在你们放下东西逃走还来得及哦!额,咳咳咳咳······疼疼疼疼!”在听到女孩的抱怨后,切茜娅气得不顾自己上身侧腹那道巨大创口开口威胁道,随后她便捂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其实不止侧腹,她作为头发的蝴蝶翅膀和六只手臂上都有着明显的破碎痕迹和血痕,不过从伤口里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淡绿色粘稠的液体,这些液体流出伤口后很快便凝固堵住了伤口,但只要一动,原本结痂的伤口就会再次裂开。 ? “那不是挺好的吗?正好我还没有玩够呢,嘻嘻嘻······嗯,怎么了?”正当女孩眯了眯自己瞳孔如色环一般的眼睛准备再找点乐子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同伴正招手示意自己过去。于是她立刻从木箱上跳下蹦蹦跳跳着蹭了过去,然后她仰起头问道:“你们要走了吗?这么快啊!不过没关系啦,接下来你们就不和我一起行动了,所以我也会老老实实离开的。” ? “伟大的存在之神,我知道您是想把这里搞得一团糟,但是如果这一点影响到了赌局的话,您又该如何收场?”当和女孩对话的男人笨拙地活动身体的时候,他兜帽下从脖颈皮肉中钻出再插入眼眶与太阳穴的猩红触手也随之暴露了出来,随后他从衣服里侧取出来一个迁跃瓶并将其攥在手心里,而其他的偷盗者几乎是同时做了这个动作。 ? “啪!”被称为“存在之神的少女在撇了撇嘴后随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她背后被木箱压住的切茜娅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这是她消除了自己在这里留下的存在的结果,不会有人记得她来过这个地方。 ? “虽然很可惜······但也只能以后再见了。不过下一次见面,我们应该还是初次见面吧?呵呵呵呵······” ? 等到吉米,伊斯塔和吉茵克絲三人赶到时,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几乎被洗劫一空的仓库和被钉在石墙上伤痕累累的切茜娅,而且三个人都注意到人非常恶劣地用红颜料在她的下半截身体上写下了“无能者”这个词——这个是赤裸裸的示威和侮辱。 ? “切茜娅小姐,切茜娅小姐你还好吗!你要坚持住,维娜小姐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在小心翼翼地拔出钉子将切茜娅放下之后,吉米便一边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伤口,一边流着眼泪哭喊道。而其实只受了些轻伤的切茜娅在刻意咳嗽了几声后,忽然伸出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脸:“闭嘴啦,我根本没事好不好?再乱嚎我就把你也变成虫子!” ? “可恶,要是快一点儿话!那群混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洗劫这个仓库?难不成他们是为了······”伊斯塔颇为懊恼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墙壁,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冲到正扶着吉米费力起身的切茜娅身边:“喂,女人,是不是《零,起初》这幅画在这个仓库?” ? “什么起初······哦,你是说那幅一片空白的画吧?是啊,不过好像那个是被谁带走的哎?”切茜娅在努力回忆了一下后点头说道,之后她忽然注意到伊斯塔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的恐怖表情,于是她有些害怕地往吉米身边缩了一下:“吉米,吉米,你同伴他又怎么了?他是想杀了我吗!” “不是的,是因为那副画非常重要······”吉米本来想对切茜娅露出安慰性的笑容,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于是他只能在叹息一声后继续道:“那是我们得用命来守护的东西······” “怪画魔女最初的画作,《零,起初》。这幅画应该可以实现使用者画在上面的任何事情吧?”站在离三人稍远地方的吉茵克絲自语道,此时她的眉头也因不安紧皱起来,“煞星,有什么事情和你说的一样要发生了啊······” ? ? ? ? ? ? ? ? ? ? ? ? Chapter Twenty-one 道歉与杀手与戏剧开场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扫清那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莎士比亚 蜜莉恩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是她与自己带出来历练的弟子一起护送商队踏上返程的最后一天。原本前一天夜里一切都还很好,她甚至还和商队里刚刚诞下孩子的妇人一起讨论了孩子未来的名字,但当她清晨醒来时却闻到了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不知多少人的血把沙砾浸透染红之后又呈蛇形流入帐篷。在掀开搭在帐篷上的羊毛毡毯后,她首先看见的是满地被贯穿胸膛或刺穿喉咙的尸体,那个从头到脚都被血淋湿变成猩红色的少女站在尸山血海中,还未凝固的血顺着她的剑尖滴落在刚刚死去的婴儿的脸上——那个孩子在一夜间杀掉了除了她们之外所有的人。 “早啊,老师,昨晚您睡得好吗?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呢······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您断绝关系了。反正您现在也只是想杀了我吧?所以我就自觉消失就好。”随手抹去脸上鲜血的少女此刻像是恶鬼一样狰狞和恐怖,而她脸上无所谓甚至是有点儿享受的笑容则让蜜莉恩瞬间感觉到怒血上涌。不过蜜莉恩并没有出手,她只是在压下沸腾的怒气和杀意,缓缓握紧拳头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咱滚。” “别让咱再见到你,梅西尔。” ? ? “这个地方和以前王国的阿兹瓦还挺像的呢,真是令人怀念啊吼吼!不过咱呢,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啊,真是太臭了!污水的味道,疾病的味道,垃圾的臭味······还有尸体的腐臭。”背着由坚韧布料制成的巨大行囊与破旧毡毯的蜜莉恩在抬爪挡住从头顶投下的灿烂阳光的同时,仰头望着建立在浮桥上随着海浪上下移动并嘎吱作响的海上群屋,这些老旧的木制建筑不知为何屋顶都是怪状歪斜的,她步入其中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怪诞的小王国。 要不是亲眼所见,蜜莉恩根本无法想到在以神圣与秩序著称的奥赫洛夫圣教国境内,居然会有海姆玛塔塔海港这样混乱与黑暗共同滋生,能让海盗,妓女与寻欢作乐者欢愉的另类天堂。当她忍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迈过地上大大小小的污水坑走到以前厨师阿诺夸赞过的苹果醋酒馆门前时,一个衣衫褴褛,瘦得骷髅一样的女人忽然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衣摆:“啊,是没见过的大美人啊!你要是和我玩的话,我可以不要你的钱哦?你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对了,你给我买一点儿麻草叶吧!一铜板的就足够了!” “咱不需要你陪,这些钱给你,你自己去买吧。”盯着女人看了好一会儿的蜜莉恩忽然垂眼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金币放在女人的手中。而这个女人在拿到钱后连感谢的话都不说就扭头飞快地跑远了,就像是害怕蜜莉恩忽然反悔把钱收回去似的。 麻草是各国都十分常见的药用植物,这种即使是在废土上都能茂盛生长的植物边缘呈锯齿状,成熟时会生出灰红色斑点的灰绿色叶片。将叶片磨碎服用或者燃烧产生的烟气会让人上瘾,带有毛刺的枝干与叶茎渗出的白色浆液有毒性,但稀释后可作为调味料使用——据说这种调味料价格高昂,因此在贵族中也是千金难得。再加上这种植物教国是禁止在市面上流通的,如果没有职业药师开出的证明,就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购买,就连黑市也只有廉价的叶片贩卖。因此蜜莉恩也只是在图鉴上见过麻草的完整形态,同时她也很清楚沾上这种东西的后果,所以对此完全是避而远之的态度。 蜜莉恩在进入苹果醋酒馆后便随意地在以木桶与圆形木板搭起的木桌前坐了下来,然后饥肠辘辘的她向那个百般无聊的肥胖侍女要了一桶麦芽酒和大份的煎培根配黑面包。而由于现在酒馆里没几个人,所以侍女很快就把蜜莉恩点的东西送了上来:“先结账啊,这些加起来一共三十铜板。不过看你不是常客,就少收两铜板吧。酒杯的话就在桶里,有什么需要大声叫我就行,我在楼上休息。” 难怪阿诺会对这里赞不绝口的,原来是价格原因吗?说的也是,在这样混乱的地方还能有一家价格合理的酒馆,换做谁都应该觉得是个奇迹吧?而且这里还比较干净,地上也没有太多的垃圾······迫不及待将煎得焦黑的培根夹在面包塞进嘴里的蜜莉恩目送着那个侍女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梯回到楼上的房间,之后她用在浑浊酒水里漂浮的木制酒杯舀了满满一杯酒,痛痛快快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哈!真爽!咱可是好久都没有喝酒了,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多喝点儿吧吼吼!说不定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呢!” ? ?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馆外太阳开始西沉,灿烂的阳光逐渐淡去,让人不安的血色夕阳染红了海一般蔚蓝的天空,那些从早吵闹到晚的海鸟随着归来的渔船的增加而逐渐消失了踪影,偶尔能听见有粗鲁的叫骂和吆喝声,也许是在岸上歇息的海盗们准备集体出海抢劫了吧?不过听说哪里曾经有一艘神出鬼没的海盗船非常出名来着······ 当蜜莉恩喝干最后一口麦芽酒并将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终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酒馆,然后这个人在蜜莉恩对面无声地坐了下来:“我遵守约定来了。” 无声坐到蜜莉恩对面的梅西尔声音极轻,她有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阳光所照不到的阴影中,同时一股沁人肺腑的奇异香味钻入了大口吃喝的蜜莉恩的鼻腔,于是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子,在过了很久之后才沉声说道:“梅西尔,好久不见。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眼神终于变了。” “您真是过奖了,不过在您的面前,我应该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梅西尔在轻笑了一声之后随手将一些奇异的干花撒在了自己和蜜莉恩的脚边,于是一瞬间有什么在空气中蔓延开然后将她们两人与周围的环境分隔开来。 这些名为狐狸手套(Foxglove),又被称为毛地黄,形似地黄但是美丽异常的花是某位妖精赠给狐狸以降低它们足音的工具。而这些花在魔法使中被作为施展结界的媒介,使用它们作主干,再辅以魔力便可形成一个隔绝视听的简易结界。 “瘟疫的事情,是你和那个活尸动手解决的吧?你的身上还残留着那股死人味儿呢,不过好像还有一个陌生的味道······是新的朋友吗?”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换了个坐姿的蜜莉恩耸动鼻翼嗅闻梅西尔身上除了香气之外的其他味道,之后她在用爪托腮的同时咧嘴笑道,“果然孤身一人还是不好受吧,小混蛋?” “其实只是合作关系而已······尤里希娜很清楚我没办法和任何人成为朋友,但是互利互惠的盟友还是可以的······”梅西尔颇为无力地争辩了一句,然后她慢慢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 ? 当阳光驱散了长久笼罩的阴霾的时候,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与诅咒总算消散,从魔力失中恢复过来的龙特娜安总算能够起身活动了。而经过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两个人的劝说与开导,原本打算和白荒一起继续从前的那种生活的白莲楠决定和尤里希娜和龙特娜安一起旅行——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和相识不久的梅西尔分开了。不过在分别之前,她还是没忍住抱着梅西尔大哭了一场:“呜呜呜呜······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呢,梅西尔!吸——以后要再见面应该会比较困难了吧?对了,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之前我好像看见你吐血了······” “哼,说不定下次你会在教国首都见到这家伙被送上断头台呢,特别是以梅西尔这种‘多管闲事’的能力,她总有一天会再和教会的那群讨厌鬼对上的。不过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出现那天的悲剧了。”龙特娜安一边给满身是凝固血迹的赫格斯清理身体,一边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说道,而从她身边走过的尤里希娜则微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腰:“梅西尔现在已经很小心了,所以教会的那群苍蝇根本找不到她的。对了,我到时候在包里放些增血增重的药,你可别忘记喝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用信鸟联系我吧。如果是你的话,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都会立刻赶到你身边的。”尤里希娜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走近梅西尔,然后踮起脚在对方冰冷但柔软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而感受到尤里希娜嘴唇触感的梅西尔则在愣了一下之后,也低下头回吻:“你在这方面可真是一副老妈子(Mommy)的样子,不过我会记住的。” “呜哇!这、这是什么特殊的仪式吗?”目睹尤里希娜出格举动的白莲楠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和蹲在旁边白荒的眼睛,然后满脸通红地问道。而将污水泼在地上的龙特娜安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并“啧”了一声后说道:“别在意,那是魔法使相互告别的礼仪,以及亲吻嘴唇有坦诚和祝福的意思,你要是想歪了就自己面壁去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咳咳,既然已经告别了,那我也应该走了。白莲楠,龙特娜安,愿命运女神一直眷顾你们。”提上提箱和提灯的梅西尔在对面前三人一狗微笑的同时,靠近了举起定点迁跃瓶的马戈德里什,之后她像是自嘲一般轻声自语道:“如果这便是结束的话,我真是连哀悼的时间都不剩下啊,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停止前进。” ? ? “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梅西尔。咱很清楚你总是想要让自己和别人撇清关系来避免无辜者被自己牵连,但是你这样只会把你爱的人越推越远······还有咱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无论这背后有什么缘由。”蜜莉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颇为烦躁地叼住了被自己冷落已久的烟管,带有薄荷香的烟气在黑暗中出现又消散。坐在蜜莉恩对面的梅西尔沉默着将垂在胸前的头发后捋,之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小心开口道:“蜜莉恩,虽然我知道这份道歉可能来的太晚了,但是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由我的独断专行造成的,所以非常抱歉。不过我想说的是,我并不后悔杀掉那些人,但是至于具体为什么我并不能告诉您······” “这件事情其实不用你说咱也知道了,因为和‘那个’有关系吧?”注意到梅西尔闪烁其词的样子,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的蜜莉恩忽然伸出手朝头顶指了指,而一瞬间露出惊讶表情的梅西尔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于是她连忙低下头向蜜莉恩道歉:“对······对不起!我忘记您最讨厌的就是遮遮掩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 在我的心中,你就是那个灵魂无暇的圣人。任何的罪恶与污秽都不应该留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为了让你保持高尚而承担了一切,但是这些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吼吼,这时候可没功夫在乎这些了,而且咱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让你在咱面前反省的。”蜜莉恩在手背上敲了敲烟丝燃尽的烟管之后眯起了眼睛,而她的瞳孔也随之收缩,“没想到咱终于有机会去见咱的丈夫和孩子了,想必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吧?梅西尔,这一次请帮帮咱吧。不过在此之前,咱先来说明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了······” ? 倒映着天空如色彩艳丽的油画般美丽的血红夕阳与成群归巢海鸟的污水坑也同样倒映出了金棕色杂乱短发的少女如野兽般敏捷的身姿。她毫不在意地踩着飘浮着垃圾与蛆虫尸体的水坑,然后轻而易举地踩着由石块垒砌起来的粗粝墙面,爬上了奇形怪状的屋顶眺望归来的渔船和破烂旗帜肆意漂洋的海盗船群。 到了夜间就变得凉爽起来的海风吹乱了德斯坦因长时间未洗而凝成条状的头发和那身经过多次缝补而显得破烂不堪的囚衣,过了许久后她忽然张开干裂的嘴唇伸舌舔舐自己渗血的嘴皮:“在去找目标之前,先活动一下身体好了。嗯——听说在这里不能招惹海盗对吧?那我就去骚扰看看好了。” ? “······原来您过去还遇到过这种事情吗?也难怪我总能感觉到某种让我不太舒服的东西,啊,不过因为气息太淡了所以我也只是戒备而已!”听完蜜莉恩的说明后,对于自己未来要做的事和需要做的准备都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的梅西尔一边用手指轻叩桌面,一边用另一只手卷曲的食指顶住下巴,之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 “咳咳,首先咱们得找帮手。最好是能够担当探路人,同时对古代遗迹有相当了解的专业人士。当然也得靠得住,毕竟半路忽然跑路了可就难办了。”蜜莉恩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盘被煎得焦黑的鸡蛋和牛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在进遗迹前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毕竟深入有古代魔法的沙漠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你这种小不点儿,一不小心可能就被黑飓风或者沙尘暴吹走了。对了,你过来的时候应该没吃东西吧?吃点儿?” “这件事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咳咳咳咳!”梅西尔在摆手拒绝了蜜莉恩的好意之后捂嘴咳嗽起来,不知何时从阴影中出现的马戈德里什递上一瓶颜色诡异气味,让蜜莉恩从生理上无法接受的药。而梅西尔在接过药之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其一饮而尽,然后她在用手背擦嘴的同时叹了口气:“尤里希娜做的药,果然还是好难喝。” “魔法使的药虽然味道不好,但是一般都很有效不是吗?当然除了银药之匣之外,应该没人能改进魔药的味道了。”蜜莉恩皱了皱眉头之后相当熟练地拿起刀叉将盘子里的食物切分开来,之后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咀嚼这些并不美味的食物,一边含糊地说道:“说到准备,咱们得先去买装备,然后再去招募人手。不过咱要的有些装备应该不好买到,特别是晶石灯,耀石这样的东西······梅西尔你有什么渠道吗?” “请让我想想。”梅西尔在听到蜜莉恩的问话之后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之后她忽然注意到旁边欲言又止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有什么想法的话你就直说吧。毕竟负责搜集情报的是你不是吗?” “渠道的话梅西尔小姐您倒是有的,但是您得和琳恩·浮士德小姐见一面。”马戈德里什在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认真地说道,之后他为了防止梅西尔一时回忆不起来而补充了一句,“她是梅菲斯特的契约者,也是现在赫莱比亚剧院的建立者,以前也是您母亲的朋友。” “浮士德!那家伙不是早就死了吗?咱记得还去参观过那家伙的坟墓呢!”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的蜜莉恩颇有些吃惊地用握着叉子的手锤击桌面,于是因为巨大力量发出呻吟的桌面出现了一个凹陷,“难怪有人会目击到在寻找什么东西的梅菲斯特的。对了,其实咱也打算顺道拜访她的······咳!所以特意准备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票的问题了。”说着蜜莉恩从衣襟里掏出来两张刻着铃兰花和带翼骷髅,边缘还用金漆和蓝漆涂着繁复花纹的木牌。 “浮士德小姐吗?我其实好久没有联系她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去拜访看看吧······”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起了放在自己手边的提箱,下一秒从打开缝隙中涌出的死灰色雾气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玛丽的身形。而玛丽在出现的一瞬间便毫不迟疑地抓住从门口横飞进来的东西,然后扭身将其砸在临近的桌面上。 在发现玛丽接住的是个四肢诡异扭曲,面部血肉模糊的男人后,梅西尔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在她对面的蜜莉恩则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看向酒馆门口的方向。此时,脸上有个巨大创口的男人正摁着肩膀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而当这个男人撞上了正准备离开酒馆的人的时候,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臂恐惧地叫喊道:“怪物啊,有怪物啊!我们船上所有的人都被那个怪物打死了!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哎,把人类说成是怪物是不是稍微有点儿过分了啊,那只丑啦吧唧的海猴子!之前你不是说我是个小个子,用全力都动不了你一根手指头吗?所以我可是用了全力回应你啊,哈哈哈哈哈!别躲躲藏藏的,给我滚出来继续!” “梅西尔,你感觉到了吗?”虽然只是隐约听见来者的声音和闻到其身上浓厚的血腥味,没有看到对方的样貌,但是蜜莉恩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之后她放下手中的餐具,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破甲剑包着牛皮的剑柄上,而梅西尔则用眼神示意马戈德里什去查看情况后随手将提箱打得更开了一点:“是让人讨厌的感觉呢,不过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如果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话,立刻处理掉就好。” “······她来了,她来了啊!那个吃人的怪物!我都已经跪地求饶了啊,你就放过我吧!”在听见从酒馆门传来的略有些沙哑和尖锐的女声之后,闯进酒馆的男人变得更加惶恐起来,甚至他像老鼠一样直接躲在别人的身后。而被他死死抓着的路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这个倒霉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正把灌得满满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的侍女。 “哎哎,你干什么?打架就好好打架啊,打不赢别人也不要进来求救影响别人做生意啊!”意识到有人想要在酒馆闹事的侍女在用裙边擦手的同时,走上前来吆喝那个举止言行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男人,但她没走几步就被梅西尔抬手拦住了去路:“女士,现在请暂时不要乱走,很危险。” 普通人可能看不见,但是梅西尔和蜜莉恩都能清楚地看见从提箱打开的缝隙中涌出了如流水一般的透明丝线,这些甚至能够轻易割裂钢铁的丝线无声无息的在酒馆内蔓延并逐渐形成了一个隐秘而危险的罗网。与此同时,出去调查的马戈德里什顺着地上的阴影回到了梅西尔的身边:“是个······也许不是正常人,我没见过背负这么多怨恨和污秽的人类,而且她身上有罗丝的诅咒。” “喂,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进去找你了!”随着门外那个人话音的落下,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从门外直接飞跃进了酒馆。而且她在以不可思议的动作避过空中交叉穿错的锋利丝线的同时,将那个躲藏在餐桌下的男人连同作为桌面的木板一起踩在脚底。灰尘飞扬,木板和地面的碎裂声和男人的哀嚎声充斥瞬间安静下来的酒馆,此时梅西尔和蜜莉恩都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袭击者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女,一头金棕色杂乱不齐的短发似乎是长时间未清洗显得有些油腻,削瘦但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和苍白的皮肤,仿佛睡眠不足般半睁半闭的深蓝色眼瞳,满口野兽般尖利可怖的牙齿以及破烂的衣服使她和幽灵有些相似之处。 “这、这家伙不是那个‘食人的德斯坦’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她不是早就死在域外了吗?” “快,快逃啊,那个怪物她又回来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别挤我,你这个混蛋,居然推我!” 在所有人都看清来者的模样之后,酒馆内瞬间骚动起来,包括酒馆侍女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慌不已地开始互相推搡着朝门口奔逃,而为了避免这些无辜的人被切成碎片,梅西尔不得不命令克里默撤回一些丝线让着充斥着惊慌与恐惧的人潮离开。于是只是眨眼之间酒馆就空了下来,只留下一地客人未来得及带走的狼藉。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临阵逃脱的家伙了。你不是要钱不要命,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海盗吗?那为什么还会怕死呢!”在确认自己没有抓错人之后,少女便弯下腰用腿压住男人的胸膛,然后捏紧拳头砸在这个已经失去反抗力气的男人的脸上:“我说的战斗可是死斗,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的话,你和你的那群小喽啰为何要挑衅我呢!” 一记又一记重拳落在这个肋骨几乎全数断裂的男人脸上,很快他的面骨也被少女的重拳打碎了,浓腥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在少女的脸和衣服上,将她变成了一个染血的恶鬼,但咧嘴狞笑的少女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真是看不下去,这家伙难道不知道适可而止吗?克里默,给我把她捆住。“由于看不下德斯坦单方面施虐的暴行,所以梅西尔开口命令克里默收紧原本布置好的丝线陷阱,但就在丝线网收拢的一瞬间,少女像是猫一样从丝线之间狭窄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并一把抓住了梅西尔提着提箱的手:“刚刚开始就闻到了,你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呢,就像蜂蜜酒还是什么花的味道······我说,让我咬一口怎么样!”虽然口头上如此询问,但是少女在征得梅西尔的意见之前就张大口咬向了她的手臂。 “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啊!”在旁边警惕的蜜莉恩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当即就抬臂将自己的破甲剑刺入了两人之间。而只听“哐”的一声,少女的牙齿便结结实实地咬在了破甲剑的剑刃上:“靠,你干什么啊!我只是咬一口而已,又不会杀了她!” “尖锐的牙齿,疯疯癫癫的言行举止······你不是应该在域外的竞技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略微露出惊愕表情的梅西尔在后退一步摆脱开少女抓住自己的手后,以右脚为支点扭身旋踢在对方的腹间,而这人却在她做出狠厉踢击的瞬间蹬地后翻躲开来。之后少女蹲在地上左手垂地,右手抓着油腻的头发颇为苦恼地说道:“红毛猴子你居然知道我?明明我已经收敛很多了啊,没做什么惹人眼的事情,而且也按照那个人说的用了能隐藏自己本来面目的道具······哦,原来挂坠坏掉了啊。”她说着提起一条以绿松石和金色琥珀制成的吊坠,其中作为术式主体的环状绿松石早就碎成了数块。 “······”借助蹬踏地面跃起的玛丽在半空做出了凌厉的下踢动作,而直觉如野兽般灵敏的少女则在避开的瞬间,扑到踏碎了地板还没有收住攻势的玛丽身上,然后张口直接咬住了她的脖颈并扭头撕扯下一块肉。深红近黑的血几近露出雪白颈骨的伤口中如喷泉般涌出,少女的脸被喷溅的鲜血覆盖,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吐出口中的碎肉继续啃咬玛丽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深刻见骨的伤口。不过下一秒她就被玛丽抓住后衣领狠狠地砸向酒馆的墙壁。与此同时,从袖下抽出匕首的梅西尔直接挥手将其当做投掷武器,用力朝重重砸在墙上的少女胸口掷去:“你的‘个性’真是鲜明的一塌糊涂,域外的竞技场之王。而且刚刚那些人不是说了‘德斯坦’这个名字吗?同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好好叫出来不好吗?也许德斯坦你应该会更熟悉一些吧?不过你不知道吧,我在竞技场早就过气了,再有趣的战斗观众也会有看腻的那一天的。所以现在我可是恢复本职了呢,接点儿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比如······”少女在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话的同时用手挡住了梅西尔朝自己投过来的匕首,而她的皮肤与刀刃相撞时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为了一只白毛的大狗,我才回到这个垃圾堆的。现在找到目标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起身扑向了正吃惊于武器上那一排牙印的蜜莉恩。 “吼吼,原来你是冲着咱来的吗?”蜜莉恩见德斯坦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她毫不慌乱地将手中倒持的破甲剑在手中翻转了半周,然后伸臂用全力朝着对方暴露无遗的颈部直捅而去,但在剑刃与对方皮肤接触的一瞬间,蜜莉恩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并双脚微动向着侧方迅速地滑开一步,随即她抬臂用沉重的剑柄砸向其侧腹,“你这家伙是故意要接下咱这一击的吗?” “哎呀,这就被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抓住别人破绽就一定不会放过的笨蛋呢,结果是多长了一只眼睛的家伙嘛!”德斯坦在抬眉狡黠一笑的同时脚尖轻点地面向外侧翻身体,随即她拉扯开手上手铐之间相接的带刺铁链缠住对方的武器并开始用力拉扯:“武器禁止啊!那家伙不是说你比起使用武器更擅长武斗吗?那就快点儿和我比比看谁更厉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咱现在可是要是争分夺秒的啊,小混蛋!”意识到对手的难缠,眼底有些许焦躁的蜜莉恩在感觉到剑柄从自己手中一点点滑脱的瞬间加大力量将其握紧,同时她用另一只爪在对方身上不要害但是会带来剧烈疼痛的地方全力捶打。不过很快她便吃惊于对方身体的坚硬,自己的拳头就像是在捶打极其坚硬的金属一样。于是她干脆拧动身体旋转,随即忽然松开握住刀柄的手,使德斯坦连带着破甲剑一起朝着墙的方向砸过去,“既然你这么想要的话,那咱就给你好了!” “啊嘞?”因为铁链还紧紧缠在剑上,所以体轻的德斯坦也跟着逐渐变得炽热起来的破甲剑一起再次飞向了墙所在的方向。忽然间燃烧起火焰的破甲剑像是张开翅膀飞行的赤红火鸟,它在空中笔直划过时空气都因热量而扭曲,德斯坦缠在剑刃上的铁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炽红色并急速升温,而她本人的脸上则出现了被飘零火星灼伤的伤痕:“喂喂喂······不是吧?这把破剑上居然铭刻了‘燃烧’的符文!那它得有多值钱啊?” “这件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原谅咱现在就要让你彻底闭嘴!”双足蹬踏地面,让自己比出膛子弹速度更快冲出的蜜莉恩握紧了双拳,之后她挥出的每一拳都划破空气发出了清晰的呼啸。终于在破甲剑钉在墙上之前,将铁链中燃烧的破甲剑上解下的德斯坦瞬间低伏身体躲过第一记重拳,然后她也用拳向蜜莉恩进行还击,而两人拳头相接时发出的轰响竟像是铁匠全力捶打钢铁,但相比于德斯坦混乱无章的攻击,蜜莉恩的攻击显然更加有序并且有效:她在曲臂用掌从侧方推开对方的重拳的同时,还以掌推和拳击的攻击方法给其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不过不久之后,德斯坦居然从这些攻击中找到突破的缝隙并在瞬间扑到蜜莉恩的身上,但是当她张口咬向蜜莉恩的肩膀时却发现对方人的皮肤不过是魔法带来的假象,魔法下厚实的毛发让她的牙齿根本碰不到脆弱的皮肉:“切,我就说为什么你看起来有叠影,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用了干扰认知的道具吗?真有意思,真有意思!让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 “咳咳咳·····呃咳咳咳!可恶,是恢复跟不上了吗?明明伤口都已经恢复了,但是有别的魔力和我本身的魔力混合在了一起······这就是你所说的后手吗,碧德菲特?”在玛丽被德斯坦咬伤的瞬间,梅西尔像是受到牵连一般用手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血从她手指的缝隙间涌出并溅落在油腻肮脏的地板上,然后和滚落在地上的酒杯中渗出的浑浊酒液混合在一起。另一边,手臂与脖颈上由德斯坦撕咬造成的巨大创口流血不止的玛丽开始从指尖开始化为死灰色的雾气消失。 在逐渐被染成血色的酒中倒映出来的梅西尔模糊倒影的脸上,那双近乎黑色的眼瞳中洁白的荆棘环在缓慢转动着。当摇曳不断的酒液稍微稳定下来之后,这个模糊倒影的嘴唇开合发出了只有梅西尔才能够听见的声音:“梅西尔,换我来解放玛丽的罪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家伙非常危险,必须得在这里把她处理掉。” “不行,我感觉如果在这里解放玛丽的罪名的话,肯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不容许我在做鲁莽的事情了,而且就算要做,我也不应该把蜜莉恩卷进来。”犹豫了片刻后,梅西尔垂下眼睛将手摁在那摊酒水上挡住了自己的倒影,之后她抬头严肃地看向在旁边蓄势待发的马戈德里什:“马戈德里什,就拜托你了。” “是,小姐。”马戈德里什在听见梅西尔的请求之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随即他伸手握住从自己脚下影子中冒出的长柄纯黑的镰刀朝正和蜜莉恩缠斗的德斯坦冲去,如同少女秀美眉毛的微弯镰刃被他抡动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几近完美的弧线后斩向了被蜜莉恩击中腹部后正踉跄着后退的德斯坦的腰部。不过在即将被一斩两段的瞬间,仿佛看到背后攻击袭来的德斯坦忽然向前扑倒,之后她用双手撑住地面支撑起身体并抬脚猛力上踢。被踢中的镰刃不受马戈德里什控制地上昂,并与蜜莉恩下劈的破甲剑相撞迸射出刺目的火花。趁此机会德斯坦抽出插在小腿皮带下的匕首,用力刺向蜜莉恩的大腿。 “马戈德里什,撑住!”意识到德斯坦是想要让自己失去行动力的蜜莉恩眼神一凝,随即她就借由马戈德里什架住自己破甲剑的长镰为支点向前空翻,然后一脚踏在了对方翻手拉紧的铁链上,但经由火焰软化过的铁链根本承受不住蜜莉恩向下踏的压力,仅仅撑了几秒就崩裂开来。 “咳啊!”因为被踩住胸口,所以瞬间感觉到呼吸不畅的德斯坦张大嘴呻吟了一声,之后她手腕上那副沉重的手铐忽然自行打开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呼哧——呼哧——小鬼,咱劝你现在老实一点儿,不然的话咱就立刻踩穿你的胸口。而且就算有那份力量保护,你的身体也依旧会受伤。”有些气喘吁吁的蜜莉恩低头看着像野兽一样凶恶地龇着牙齿,一边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吼声,一边用指甲尖锐的手抓挠撕扯自己小腿的德斯坦,之后她抬手阻止了准备给德斯坦致命一击的马戈德里什:“别着急,我想问问她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而且你会后悔没有立刻杀掉我的······”同样有些疲惫的德斯坦一边狞笑着说道,一边伸手将尖锐的指尖刺入了自己侧腹的衣服中。而当她准备用力让指甲刺入皮肤的时候,一群仿佛由黄金铸成,不过仅有一根指节大小的甲虫忽然间如浪潮一般从酒馆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然后它们分成几队朝着除德斯坦以外的人疯狂地扑了过去,特别是踩着德斯坦的蜜莉恩,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甲虫潮给淹没了。 “切,这个套路倒是有一点儿像某个人的风格。”虽然甲虫潮出现突然且来势汹汹,但是蜜莉恩等人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甲虫们甚至在梅西尔从提箱中掏出某样物品的瞬间就慌忙四散并钻入各处的缝隙消失了。用手挡住眼睛和耳朵以防甲虫钻入的蜜莉恩从厚实的毛发中扯出一只被毛缠住的黄金甲虫,然后反手将其狠狠丢在地上踩死。随即她发现被自己踩爆的甲虫尸体化为了融化的金浆,并且金浆蠕动着在地板上凝成了一句话:“好戏开场。” “······梅西尔,这下事情怕是麻烦了。”看到这句话后,蜜莉恩的眉头皱了起来。 ? “啊呀啊呀······年龄大了之后果然照顾小孩就有点儿力不从心了呢,多亏我可爱的切茜娅不需要小孩儿······话说回来,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到两个大名鼎鼎的家伙啊,这可是合约上面没有提到的特殊状况!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就不接这个委托了!哎,生活不易,大叔卖命呀!”在回头确定离那家酒馆足够远了之后,感觉到被自己夹在臂下的少女苏醒的贾巴里·贝利松手将她丢在面前没有污水坑的干燥地面上,然后他抬起戴着露出手掌的皮质手套的手,扶了扶自己头上插着各色羽毛作为装饰,宽阔帽檐的圆顶礼帽,用富有磁性且腔调优雅的声音说道:“作为你未来的盟友,我可不允许你在这里使用自己的底牌!忍耐,要学会忍耐,我可爱的小姐!”说完后,他还吹了吹自己鼻下精心修剪的银色胡须并对着德斯坦挑了挑眉。 “你这家伙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不要随便和我搭话啊喂!”在身体与接触地面之前,调整动作完美落地的德斯坦颇为恼怒地龇牙冲面前的男性发出了怒吼,同时她右手呈爪状向着对方的胸口直抓了过去,“居然敢阻拦我,杀了你!” “呵,脾气可真大呢,果然你跟我家亲爱的相比差太多了!不过作为一个绅士,对女士就要以礼相待才行啊。”这个一头银色杂乱不齐的短发被手工制作的精美礼帽压住,穿着以光滑灰蓝色面料缝纫,领口还非常奢侈的装饰着以黄金制成的金链的优雅而得体的窄袖外套以及黑色无领马甲与贴身优雅的白色衬衫,甚至还在刻意披着一件蝙蝠似的黑色披风增加自己神秘感的中年男性侧身躲过了德斯坦凶狠的攻击,随即他那双眼神犀利,但是眼角略略下垂的深绿色眼瞳中显出一丝疲态和漫不经心,也正因为如此,他脸上因为上岁数而松弛的皮肤上皱纹也越发明显起来:“你应该才十多岁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难不成是因为没有家人吗?” “关你屁事啊,你再在这里对我啰里吧嗦的,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再把舌头拔掉喂狗吃!哎,等等!这个手铐是怎么回事?”一击扑空有点气急败坏的德斯坦抬手握拳时,忽然注意到自己原本已经损坏的手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不过仔细看后她发现这个手铐的颜色和之前戴的那一个完全不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歪头张嘴咬了一口手铐的边缘,结果发现这个手铐居然是纯金的:“靠,这是你搞的?这个倒是感觉很华丽······不对!我才不要这种手铐呢,丑死了!” “哈哈哈,人生真是有趣,能跟曾经有‘食人的德斯坦’之称的小姐你合作!”完全不理会德斯坦的抗议的贾巴里说到这里时,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自己袖中抽出了折叠的胡桃木手杖,然后抓住镶嵌着银色常春藤装饰的顶端将其朝地上一甩展开来,“那么,让我们依照计划开始行动吧,然后一起向着怪物的巢穴前进!” ? ? Chapter Twenty-two 入城与赫莱比亚剧院 起舞吧,起舞吧,在死亡降临之前,在报应到来之前,用生命起舞吧。——前语 远古时,作为世上第一只诞生的恶魔,意图表现自己全能的梅菲斯特用自己的特权和神打了一个赌:祂会去诱惑那个满腹经纶、久负盛名,但是却有比深渊无底洞更加贪婪的欲望的人类浮士德,若是祂完成了浮士德所有的要求,并让其满足离世,那么祂就可以拿走浮士德的灵魂······不过,这场赌局的最后谁也没有取得胜利,因为浮士德在了然自身,得到精神与理性的升华之后便忽然消失了。 “梅菲斯特,现在我来和你玩个游戏。我会去找一个神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要是你能找到我,我就把灵魂交给你。如果我发现你的马脚,那么你就不要再诱惑人与你签订契约了。” ? “谢瑞比盖”并非是教国建立后才兴起的城市,而是王国时便建立起来的的音乐之城、艺术之都,而这座城市能够遗存下来作为教国的一部分,也多亏于城市内有众多独具艺术特色的华美建筑,收藏各种风格的艺术画作和雕塑的收藏馆,甚至就连一些看上去朴素的民居的墙面上都刻写着当今已不可解读的名家之作,当然也有一些尚未被破解的咒文深藏在某处等待着人触发。既然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当地那些时代久远的图书馆,那些装潢古典而庄重,甚至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不对称风格的建筑内关于文学、艺术和历史的藏书多得不可胜数,而且有传闻说图书馆的密室里还有一些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珍贵古籍和魔书,得到它们就能学会远古遗存下来的魔法,甚至是制作带来永生的魔药,但实际上,这些传闻都不过是那些无聊的人编出来吸引不学无术者去图书馆看书的噱头而已,那些珍贵的魔书和古籍根本不会被普通人找到。 这座城市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为各类人士开设的学校(School),这些学校基本上不会限制入学者的阶级身份,也不限制入学年龄。只要能支付合理的学费,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里面接受教育,甚至是在完成学业后分配到合适的工作。不过也有一些德高望重,又在乎学识的传承与积累的学者为了能培育更优秀的人才继承那些逐渐被人遗忘的知识和技术,而花费巨资共同建立了伯利克大学,而后来这座大学被教会强制更名为“象牙塔圣学院”。这所大学培养了相当多的人才,其中包括被世人称为“天才”的艾布纳·多伦·艾豪斯特林,提出了“人皆平等论”、反对神权专制的哲学家德温·贾尔斯,成名极一时的“贤人”亚摩斯·纳尔森等人。 总之,谢瑞比盖城是学者、艺术家与好学之人的理想之地,来到这里的人不仅能够得到更好的资源和教育,而且每个人都能够因为艾登·伯伦的“没有人是废物,只有没有利用起来的人”理论而受益获得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同时据说教皇每年都会来当地的教堂举行考试提拔有用的人才,所以这座城市可以说是教国的第二首都了。 ? ? “终于允许我们进去了啦,真是等太久了!” “这次我可是来送书的啊,这么久才允许我进去,老师肯定会把我赶走的!” “神啊,神啊,感谢你庇护我等熬过此次灾厄!我等定会全心全意侍奉您!“ 瘟疫不再蔓延过后,谢瑞比盖城终于再次打开了那扇两边放置着九头巨龙石雕的宏伟城门,允许慕名而来的学者、艺术家以及寻求庇护和工作的灾民进入,几乎所有在城外翘首以盼的人们瞬间从各处蜂拥而来,但是却被城门口设置的检查关口挡住去路——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并登记身份,无论是身体状况和随身携带的物品哪样有问题都会影响进城。 “疼疼疼疼!梅西尔你稍微温柔一点儿啊!咱可是伤员啊!”忽然从摇晃的破烂马车厢里传出的哀鸣让正排队向前准备接受守城卫兵检查的人们不住侧目偷看,但随即年迈马车夫那恐怖阴冷的目光让所有人不得不移开目光专注于自己的事情。马车厢内着装一丝未变,面色有些阴沉的梅西尔正在为肩胛骨被袭击者打裂的蜜莉恩进行包扎和固定,而对方此刻正在她的照顾下龇牙咧嘴:“谋杀了谋杀了!吼吼吼,开玩笑的啦,这点小伤都忍受不了咱还当什么佣兵啊?还有梅西尔,你快笑一笑啊,你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是最漂亮的啊!” “面对这种情况,我可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点点地攥紧了手中泛黄的纱布,之后她将头扭向一边并紧咬住嘴唇,“我不明白您为何总是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明明您的人生已经变得一团糟。什么事情都糟糕透了,就连陪伴您的那些人也······” 梅西尔,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啊,虽然表面上你总是对谁都不关心,但是在内心你却在乎着所有你结识的人。无论好坏,你都会将他们视作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并去珍惜他们。正因为如此,咱才会这样在乎你。而且在明白为何你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之后,咱心中的歉意已经······听到梅西尔说出的话之后,原本咧嘴露出笑容的蜜莉恩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她便露出了又安心又带着一点儿欣慰与悲伤的笑容。之后蜜莉恩抬起自己戴着日光石与绿宝石碎片制成的手链的爪,轻轻抚摸对方光滑冰冷的脸颊:“梅西尔,看着咱的眼睛。” 说实话,蜜莉恩很喜欢梅西尔那双仿佛红宝石一般美丽的酒红色眼睛,但是她也经常遗憾这双眼睛总是缺乏生气,就像是古老安静的井,任由石子投入也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梅西尔,你听好。咱也和你一样总是经历着与他人的离别,丈夫的,挚友们的,最后是孩子们的······但也正因为经历了如此漫长的人生,咱才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了解他人的故事并且能够帮助他们。不过,人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只是时间各不相同而已,再加上人生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和阴谋,所以人生才会这样艰难。你必须去学会接受这样的痛苦,即使是迫不得已。未来咱也会在某一天离你而去,但是在此之前,咱想要看见你的笑容。” 蜜莉恩的眼睛总是会让梅西尔不禁联想到远方冰峰连绵的冰蓝群山,但是它们又像是世界上最上等的蓝色宝石那样发着美丽而温柔的光芒,正因为如此,梅西尔总是避免与蜜莉恩对视。 “我已经······开始忘记该如何哭泣和发自内心的笑了,但是您都这样说的话,总有一天,我应该会把所有我遗忘的东西全部找回来吧?”梅西尔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忽然歪头苦笑着说道。 正在蜜莉恩和梅西尔两人不知该如何把话题进行下去的时候,原本正在行进的马车忽然停顿了下来,而马车厢也随之摇晃使腐朽的木架松动发出嘎吱声。像是察觉到什么的梅西尔忽然抬起头将左手的食指压在嘴唇上,对着蜜莉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她便打了个响指,点燃了放在自己与蜜莉恩之间的蜡烛。 “老人家,不好意思。虽然确定您的身体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得确保您没有携带违禁品。因为在谢瑞比盖城,有些东西是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的,但是总有些人把它们带来想在这里大赚一笔。” “我能理解,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呵呵呵······那么请跟我来吧。” “沙。”一双布满皱纹且相当枯瘦的手掀开了挡住马车厢出口的布幔,微弱的晨光透过缝隙照亮了堆放着些杂物和食物的马车厢内部,之后马戈德里什苍老而显得有些可怖的脸从布幔后暴露出来。他在掀开厚重的布幔后便向着旁边让开一步并摊开左手,让身后穿着锁子甲的年轻士兵上前进行检查:“如您所见,这里除了我的行李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来谢瑞比盖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毕竟子女都不在身边,我得赚些钱才能给自己养老才行啊!” “好的,没有问题,您进去吧!”这个面容尚还年轻的士兵将头探进马车厢看了几眼之后便爽快的准备放行了,但是刚刚检查完另外一组人赶过来的中队长却伸手拦住了准备去驾驶马车的马戈德里什,然后用略带恼怒的语气说道:“等等,让我再看看!我对你们这些新来的可是半点儿信任都没有!”说完这番话之后,这个酒槽鼻比草莓还红的男人便把头探进了马车厢,并松动鼻翼呼吸。 “老人家,不好意思啊。我们的中队长就是脾气不太好再加上有点儿古板,其实他人还是很好说话的,不过这几天他没有工资买酒喝所以就······”看到此番情景,年轻的士兵不禁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对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阴沉的马戈德里什如此解释道,而后者也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图,所以他毫不迟疑地从贴身的衣服中摸出了两枚形状不规整的银币递了过去:“这算是给您的礼物吧,毕竟守城如此辛苦还要来关照我这个老人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爷子你也辛苦了,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寻求安身之处也不容易吧?”中队长在接过马戈德里什递上来的钱之后便立即展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之后他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移开用沉木制成的障碍物放行,“欢迎来到谢瑞比盖!无论你是学者还是艺术家,亦或者是被唾弃为无用之物的流浪汉和残疾人,你都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份安稳的工作!” “······喂,纳撒尼尔,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啊,不是我的香水味!是只有那些非人类的家伙身上才会有的味道。”在排队的人群之中,将大部分蜜金色大波浪卷的长发在脑后盘成繁复而古典的发型,仅留下耳朵两侧的长发垂在身前,容貌如同火红玫瑰那般艳丽出众的高挑女性在挑了挑自己细长的眉毛,之后她伸出自己搭着以金线刺绣着玫瑰花与火焰图案的深红色披肩的纤细手臂,放在了跟随自己的男伴手臂上。这个穿着一身漆黑的露肩宫廷长裙,层叠裙裾上装饰着大量繁复蕾丝和丝绸蔷薇花,纤细柔美的腰际缀满装点着黑色珍珠与网状蕾丝,以丝滑绸带制成的黑玫瑰,大胆裸露出肩膀与胸口白皙而光滑的皮肤与深邃曲线的女性张开自己抹着火红唇脂的口,发出了令人不禁沉迷于其中的优美声音。而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细嗅中却能闻见玫瑰与栀子花的馥郁芳香的气息,让无论是站在她身后还是从身边经过的异性都忍不住为此侧目和加深呼吸。 “玛蕊娅,不要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情,而且别忘了我们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远比平常人高大,只能穿着定制礼服的纳撒尼尔虽然早已习惯了同伴的高调,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提醒对方注意他们来到谢瑞比盖的目的。 “切,你个老古板,真是白活那么多年了!”被叫做玛蕊娅的女性嘟嘴在吹了吹飘到面前的小虫,随即她坏笑着挽住亚撒尼尔粗壮的手臂高声说道:“我知道啦,亲爱的!不过我不是听到了有关提箱的魔女的传闻吗?所以我就在想她会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嘛,万一出现了大开杀戮不就太可怕了吗?你可要好好保护人家啊!” “玛蕊娅你真是······哎,算了。不过你说提箱的魔女······是当年我们合力讨伐的那个魔女吗?的确,如果她在这里出现的话,对我们双方而言大约都不是一件好事吧?不过我相信对方不会在这里乱来的。”纳撒尼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眼看向前方正在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破旧马车,之后他将衣领下的圣徽展示给上前检查的士兵看:“我们是奥赫洛夫圣教会的成员,请允许我们不接受检查直接进城。” “啊嚏!”正在马车厢内等待更换衣物的梅西尔忽然感觉鼻子一痒,于是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稍有些响亮的喷嚏,而坐在马车夫驾驶马车的位置上保养武器的蜜莉恩在听到声音后忍不住扭头笑了起来:“吼吼吼······魔女也会生病吗?还是说尤里希娜那家伙制药的技术退步了?哦,对了,梅西尔你有没有酒什么的,这一路过来渴死咱了!” “蜜莉恩,你就不要调侃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属于魔女谱系中的一员。”梅西尔在用手捏了捏鼻子后有些尴尬的回应道。 “酒的话,只有果酒。”正在对梅西尔要穿的礼服进行最后调整的克里默说着抬起手对着空气虚抓了一下,于是打开的提箱中一瓶酒瓶异常精致的橙红色果酒在半透明丝线牵拉下飞到了一脸期待的蜜莉恩手中,之后几人都听见了从提箱中传出的愤怒咆哮声:“罗曼夫,是不是你拿走了我珍藏的果酒?我已经忍你很多次了,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自己不放好关我什么事?诬陷别人你倒是挺厉害的啊!打就打,谁怕谁!”似乎不甘心就这样的罗曼夫选择了应战,而在打斗的声音传出来之前,表情十分复杂的梅西尔伸手关上了提箱。 “两个白痴,在这段时间里就好好打一架吧。谁叫你们弄坏了我还没有做好的新傀儡。”克里默在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将手中完全是自己手工缝制的男士礼服举了起来检查,并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把它递给了马车厢里的梅西尔:“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不过样式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收紧了腰部和腋下部分,然后加了圆角翻领和袖边的刺绣,纽扣用的是犀甲牛的角和红宝石,扎在领口的丝巾为了衬托你的瞳色所以用的是酒红色······话说回来,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穿男装了,梅西尔。”克里默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还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吼吼吼,咱还真没想到梅西尔还会穿男装啊,毕竟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吼吼!”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坐姿实在有些不雅的蜜莉恩一边开心地咧嘴傻笑,一边用爪直接捏碎了瓶口把甘甜的果酒倒进了自己早已干渴难耐的口中。之后她大大咧咧地抹了抹嘴,将手中的酒瓶高举起来:“月亮女神辛西娅,请祝我们一切顺利!” 赫莱比亚剧院是谢瑞比盖城最为出名的民间剧院,虽然这座剧院目前并没有被教会承认,但是很多艺术家和戏剧家来到这里后都不约而同地会去那里看一场戏剧表演。同时,这座剧院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它有多么华美古老的建筑,更不是因为它招揽了许多优秀和出名的戏剧演员,而是因为它的戏剧表演让观众感觉身临其境,仿佛自己就是戏剧的参与者。 “戏剧表演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要入场的稍微快一点儿,如果戏剧开始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入场啦!”在两座纯木料搭建的东方式古典住宅之间便是赫莱比亚剧院的入口,那是一扇双开雕花的大理石门,在门扉上雕刻着恶魔拥吻以群蛇为裙的女性的精美绝伦的浮雕,模仿东方建筑修筑的长方形门簪上以彩绘的方式绘着月桂花与荆豆花的图案。作为装饰品树立的洁白石柱上坐着一个发梢带着青灰色的灰紫色长发如瀑布般从高处垂落在地上,看上去纤细而苍白的女性。虽然她脸上蒙着绘有延伸出枝蔓状图案的古代文字的灰色薄纱,没有任何多余花纹的银色丝质长裙严实包裹住身体,但是路过的人们隐约还是能看见她如妖精一样美得不可思议的面容和优美如同比例完美雕像的身体曲线。正因为如此,为之驻足购票的人也不是少数,不过也有部分因为售票的那个背着棺材的魁梧男性而望而却步的人。 “排队买票,插队者,打出去。三银币,四等票。一金币,三等票。五金币,二等票。一等票和特等票已经售光了,谢谢惠顾。”这个红棕色长发比废弃的鸟窝还脏乱,面容粗犷满是胡茬但是却并不狰狞,甚至看上去有些英俊,肌肉分明的身体比年轻棕熊还要强壮的男人穿着散发野兽臭气的熊毛大衣,用熊头兜帽的部分遮住自己那双纯黑的眼睛和粗狂的眉毛,而他在从别人颤抖的手中接过钱的动作却不像外表那样笨重,甚至是灵活得让人觉得有些吃惊。 “恶魔,两只都是!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远远便闻到恶魔身上特有的那股味道的蜜莉恩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破甲剑,但是却被身边手持精致手杖的梅西尔抬臂制止了:“不用担心,他们是剧院的成员,和浮士德签订契约以后,他们已经不会伤害人类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默认他们自由活动的。”说道这里,梅西尔抬脚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去。 “罗尔夫,好久不见了,能看见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吗?”梅西尔在走到壮汉身边之后仰起头微笑道。此刻她完全就是一个穿着讲究且得体,甚至是随处可见的贵族少年,只不过有些特立独行的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而已。而被梅西尔称为罗尔夫的壮汉在低头看清人的样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随即刚刚收下的钱币从他的指间滚落并叮叮当当地砸在了地上:“您、您是梅西尔······” “请叫我纳尔森少爷,罗尔夫。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毕竟你们没有做任何坏事,只是在表演而已。”梅西尔抬手对着罗尔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轻轻用手中的手杖点了点地面并指了指保持着警惕站在自己身边的蜜莉恩,“我的朋友,是个佣兵,所以看上去有一点儿凶神恶煞的,别在意。” “您今天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看表演的吧?”由于同伴的嘴拙和迟钝,所以坐在石柱上招揽客人的比阿特丽丝不得不代替那个笨蛋开口询问梅西尔来剧院的理由,但是她却只得到对方一个带有神秘感的微笑和噤声的手势:“秘密哦,不过你可以猜一猜。还有,比阿特丽丝,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我讨厌你,真的最讨厌你了!因为只要你出现的地方,就绝对没有好事发生。万一这里被发现的话,我们会无处可去的!要是再失去安身之所的话,我就不会在忍耐了!”嘴唇颤抖的比阿特丽丝在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头发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诡异扭动并变得坚硬起来,不过最终她还是抱住双臂控制自己冷静了下来——因为还有很多的人在旁边看着,要是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话,教会的人就会赶来驱逐他们了。 “要我不惹麻烦,恐怕只能等我进入冰冷的墓穴彻底安息的那个时候了。不过,那一天什么时候才回到来呢?”在一瞬间露出了落寞表情的梅西尔在说完这句之后,便缓步走入了门中。 “梅西尔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如此憎恶她呢?”蜜莉恩在跟上之前抬头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她注意到两只恶魔都看向自己并睁大了眼睛——那两双眼睛中仿佛有转动的深渊漩涡,让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不是她的话,我们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 赫莱比亚剧院不像其他的剧院一样建立在地面上显示自己的宏伟与豪华,而是低调的建立在曾经的地下某个大人物挖掘出来用于储存珍贵藏品的地窖之中。在穿着遮住全身每一寸皮肤的黑色长裙,甚至连脸都用网状蕾丝遮住的高挑女性的引导下,因为空气中散发寒意而瑟缩脖子的观众们小心地顺着用沉重且坚韧的铁金木与粗粝岩石堆砌阶梯向下而行,在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除了被金属章鱼触手缠绕的六棱锥形彩色玻璃壁灯之外,还有不少以浅浮雕的浮雕技法雕刻出的各种有名的戏剧场景,其中就有《浮士德》这个故事中浮士德与恶魔梅菲斯特交易的那一幕,但是不知为何,浮雕中所有被雕刻出来的人物都没有脸,只有阴森森的骷髅面展示给这些欣赏的人。 由于剧院位于地下的原地窖中,因此所有人越往下走便越能够感觉到空气的寒冷,同时他们也能够看见浮雕空隙之间嵌入墙壁的非人雕塑,其中大部分都是由人与各种动物结合出来的异形体,最主要的是这些摆出要突破墙壁钻出来动作的雕塑实在太过于逼真,以至于有些前来欣赏戏剧表演的孩子忍不住躲进了父母的怀中瑟瑟发抖。不过也有不少艺术家对这些细节异常精致的雕塑发出了赞叹。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梅西尔随意地伸出手将有些紧张的蜜莉恩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这些东西里面都附带有魔术的术式,由于它们会不断吸取魔力储存在雕像里面,所以您才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在这里不会受影响吗?你不是说缺乏魔力会引发魔力失甚至导致死亡的吗?”蜜莉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后又问道。 “使用正规的魔术的话一般而言不会导致魔力失的,因为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生物自身都会产生魔力。你应该知道,大多数能利用魔力的人体内都有一个由高浓度魔力形成的容器,这个容器就可以将周围的魔力碎屑吸取过来增强本体的身体力量或者反应能力,而这些术式则是干涉规则再将从规则中抽取的魔力加以利用。当然这样的魔术只有依照一定的规则运行,简而言之,魔术也就是被规则所束缚着却又能干扰规则的方法而已。”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手在空气中用手指留下了一排发着洁白光芒的异形文字,之后她像挥散烟气一般将这排文字随手挥散,“这个是魔术师们的做法,毕竟魔术师不像魔法使拥有言语和信仰的力量,能够自由与妖精和古代生物进行沟通,他们也不能直接将规则加以利用。不过也正因为这是为了接近真理的亵渎规则的做法,所以魔术师当中也有很多被反馈的结果变成异形体的可怜虫。” “嗯,魔术果然很危险啊,果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风险的。无论是要得到什么,还是想要学习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对魔法相关的知识了解甚少的蜜莉恩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脑后的毛发,然后她伸手拍了拍比自己矮了许多的梅西尔的头,“做任何事情你都好好要考虑一下自己支不支付得起这背后的代价,包括拯救他人这件事。你不是完美的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所以你不必在做不到的时候勉强自己。” ? 建立在地下的剧院从高处向下看的话,就像是一个内部放满舒适座椅,装修古典优雅的巨型鞋盒,放置着松软的天鹅绒靠垫,依次升高的座椅整齐排列在宽阔舞台的正前方,二和三楼环绕于三面墙壁之上的座位相比于一楼更加舒适,甚至配备有侍女和单独分割出来的奢华房间,当然精致的食品也是不会缺少。悬挂在绘有天顶画的天花板之下的巨大水晶吊灯散发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芒,而如同游动鱼群的金色纱幔飞扬使得大厅中光感朦胧迷幻,栩栩如生的异形雕塑作品、名贵的画作和可以堪称经典的舞台结构被剧院的设计师张扬地呈现在了观众们的视线之内。放置着足足有一千两百根铜制音管,十六枚音栓和两套键盘以及一层脚踏板,表面以极其大胆的手法在雕刻着死亡天使、玫瑰与群蝠花纹的宏伟而古老的管风琴的舞台给人带来的压迫感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这台足足需要十人操纵的乐器所发出的乐声,大约是地面之上的人都能够听见吧? “不愧是特等票,不仅观看的位置很好,而且还有单独的房间。”在向检票的侍女出示了剧票之后,梅西尔等人就被对方单独带到了二楼最前方的那个奢华单间内,而随后内容丰富的果盘与酒水也被人安静而无声的送进了房间。对酒水爱得痴迷的蜜莉恩毫不客气地在松软的座椅上坐下,然后将酒水倒入了口中,随即她相当畅快地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而梅西尔则打开提箱,让恶魔们都出来自由活动。 “这个建筑是······啊,如果在这个地方来展现我的音乐的话,我一定能够借此大放异彩的!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彻底与我无缘了,真是太令我悲伤了!”当许久不曾自由活动的鲁巴斯在看清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之后,他忍不住张开手臂昂起下巴发出了叹息,并畅想起自己在舞台上被掌声与称赞声包围的场景。而克里默则在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之后开始低头整理自己的傀儡线:“鲁巴斯,你应该很清楚这些事情已经轮不到我们了吧?无论是过去也好,还是现在也好,总有一些场所不属于我们。” “呵。”听到鲁巴斯叹息的罗曼夫一边托腮勾唇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一边摇晃着酒杯中芳香扑鼻的果酒说道:“可惜啊,估计也没人记得你这个当时有点儿小名气的音乐家吧?也不会记得曾经有个被自己的爱妻杀死的贵族······都是一样的啊,所以别想这么多,好好欣赏表演吧!这可是来之不易的特等座呢,敬我们美丽大方的蜜莉恩小姐一杯!”说完这番话后,罗曼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空气中的魔力很稀薄,如果再缺少一些的话普通人都会感觉到不适,不,应该是魔法都聚集在了特定的位置上吗?引人注目的魔术,不愧是你的风格。即使是男装也依旧以外貌吸引着他人注意的梅西尔站在足以俯瞰整个剧院的窗台处环视四周,结果她发现无论是镶嵌在墙壁里的雕塑,还是精美绝伦的浮雕画上的人物都无一例外地伸手指向舞台,而这也构成了一个能够吸引他人视线与注意的“术式”,有这个术式在,无论什么样的表演,大概都能够将所有人的视线和心牢牢抓住吧? ? ? “我的天啊,真是没有想到梅西尔你在魔法和魔术上都是天才!看看啊,你居然能够不在对照基本术式的情况下写出新的术式,而且这样的术式只需要施术者注入一点点的魔力就可以持续数十年!吸引他人的目光,多么了不起的想法!”站在杂乱桌子对面的女性带着兴奋与激动的声音和灿烂的让梅西尔稍微恍惚了一下,之后她才摁着自己的眉心结结巴巴地说道:“虽、虽然能够无差别吸引所有生物的视线······一旦这些术式失控,所有在魔术内的生物都会陷入到一场恐怖的幻镜当中,就连施术者本身都无法避免的······代价太大了,而且非常危险。” ? “别说这样打击自己自信的话,梅西尔,你要知道你才十几岁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这已经证明你比那些只会口头上说说的魔术师们强太多了!”女性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越过桌面紧紧握住了梅西尔放在胸口的手,同时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瞳中迸射出了梅西尔从未见过的光芒:“交给我吧,我会让这个魔术变完美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第一个看见这个魔术的!” ? “约定好了!” ? ? “······浮士德小姐一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她又博学又温柔,而且是一个合格的学者。如果不是有她的帮助话,我也不会将那些事情坚持做下去。”带着寒意的风迎面吹来,吹起了梅西尔垂在肩膀两侧没有被发绳扎起的头发,她在低声自语的同时低头俯视一楼的观众席,结果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是当年一度让自己陷入苦战中的教皇的鹰犬,其中一人还与自己身边的恶魔有着很亲密的联系。 ? 真是冤家路窄,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样子,就先静观其变好了。只要互相不打扰,我们之间就应该不会在这里发生斗争。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在发出恐惧与厌恶的尖啸的梅西尔一边皱着眉头思考着,一边将视线从那两个兴致勃勃拿着观剧镜的“老朋友”身上移开。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观众。不过说是有趣,不如说是对方似乎惹上了相当不得了的东西。不,那个不应该称作东西,而应该叫诅咒或者污秽,是肮脏又卑劣的黑暗之物。 ? 不过再怎么样,陌生人的事情也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除非对方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帮助,但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梅西尔想到这里的时候便收回了目光,然后走到蜜莉恩身边坐下,开始给跳到自己大腿上撒娇的里芬柯刻梳理毛发:“里芬柯刻,抱歉呢,这段时间都没空照顾你。趁现在让我给你梳一下毛吧。” ? ? 罗里终于开始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变得非常的好,因为她这几天不仅接到了陪同冒险者去探索遗迹的委托,而且还得到了对方赠送的赫莱比亚剧院的剧票!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剧院,就是票价贵了一点儿之外就没有任何缺点了!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单能让她赚到足够挥霍整整一年的钱! ? 不过要是没有这三个麻烦鬼跟着自己的话就更好了,但这也是自己贪心的后果······举着侍女送来的观剧镜的罗里想到这里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结果发现对方正警觉地观察着四周。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询问道:“又,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 “刚刚有视线投过来,虽然没有恶意,但是得小心······”被罗里称作又的人说到这里时抬头看向了二楼,而在他金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猩红色,那是一个人转身离去时留下的发尾,“好像是个很奇怪但又相当了不得的人。” ? ? “浮士德那家伙什么时候过来?你不是给她送了信吗?”在痛饮完桌面上所有的酒之后,感觉到万分满足的蜜莉恩吐出了一口气,之后她一边将烟丝填进烟管里,一边向着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梅西尔询问道。在填完烟丝后,她慢悠悠地将将烟管点燃并叼在嘴里,然后用鼻孔呼出了灰白色的烟气:“呼——真爽啊,吼吼吼!果然还是抽烟喝酒最让咱放松了。话说回来啊,梅西尔你是不是看见教国那些狗娘养的混蛋了,要不咱们先去收整收整那群家伙?咱记得你应该一直都很想出气的吧?” ? “不,没关系,有些事情该过去了。”梅西尔在听到蜜莉恩的话之后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她摇着头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虽然我知道有一天我还会和那些人战斗,但在此之前,还是不要因此影响到其他人会比较好。” ? “噗嗤,吼吼吼吼······梅西尔你啊,还真的是成长了啊!明明以前那么任性而且好胜,但是你也终于学会了隐忍和关心他人了!所以人类无论怎么样都是会前进的啊,即使面对诸多的问题和苦难、被困难所拘囿,但是却仍是要如此。”蜜莉恩在仰头畅快地大笑了一阵之后,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梳理整齐的头发,把它们揉得一团糟。而对此毫无办法的梅西尔只能笑着抚摸缠绕住自己脖颈的里芬柯刻的蛇尾巴:“但是为了前进所付出的代价,能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呢?” ? ? ? ? Chapter Twenty-three 浮士德的剧院 人生的味道可比任何的戏剧都要丰富甚至是苦涩,但正因为如此,过去才总是让人回味无穷。——前语 剧院空气的确寒冷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毕竟这里是曾经存放着许多只能用冰块才能够保存的珍贵收藏品的地窖,即使经过改装甚至是让在木制的地板下埋入不断循环热水的铁管,寒意还是从剧院的每个角落渗出来然后包裹在人的身上。不过很快,便有专人为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客人们送上厚实的毛毯和温暖的手炉。那些黑裙的侍女们就像是剧院里的魅影,让人不经意间被吓一大跳。 “非常感谢。”玛蕊娅在微笑着从这些没有生命气息的侍女手里接过毛毯与手炉之后眼神忽然阴沉了下来,随即她用手拂了拂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对身边的纳撒尼尔说道:“真是让人不快的地方,除了恶魔之外就只有这些没有操作者也可以依照一定指令行动的人偶了。呵,要是其他人知道这个剧院的真面目的话,估计整个剧院都会彻底沸腾起来吧?要不是有我们的庇护,这些人能这样平常的生活吗?” “身为神的仆从,我们不能以高傲的姿态对世人施以救赎,也不能因为救助他人而索取荣誉和报酬。”纳撒尼尔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若是守护也需要付出平等的报酬的话,这应该叫做雇佣才对。玛蕊娅,你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 当那些慕名而来或者早已把观看戏剧当做自己日常生活一部分的观众们悉数落座之后,不知藏身何处的乐队开始调试乐器,能够隐隐听见或者优美或者宏大的乐声在剧院大厅内回荡,有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大声向自己的父母询问乐声的来源,然后又不得不在父母的眼神与手势安静下来。 “吼吼,这是要开始了吗?”好奇竖立起耳朵仔细谛听动静的蜜莉恩用胳膊肘戳了戳有些心不在焉地为里芬柯刻梳理毛发的梅西尔,之后她调整自己坐姿,将身体前倾以便能更清楚的看见舞台,“时隔多年咱终于又能看到戏剧表演了!真是有一点儿期待呢!” “是呢,我也有很多年没有看过了,大概这一次能够大饱眼福吧?”梅西尔在将垂在身前的头发捋到耳后,并抬眼微笑着应和道。之后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提灯,然后低声自语道:“没想到今天那个人也在这里。” 在观众们看不见的幕后,准备上台的演员们正拥挤着做最后的准备,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往来奔跑的人和各种或者庞大亦或者危险的舞台道具,空气中弥漫的脂粉香和香水味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混杂的人声让根本就无法分辨来源,这也就导致了所有人都在提高音量大喊: “谁看见我的项链了,就是有蓝宝石和珍珠的那一条。对了,我的首饰不够了,叫珠宝商带新款式过来让我看看。” “哎,我的香水什么时候用完了,那个,谁能把他的香水借我用下啊?啊,我不要前调是果香的!” “谁穿走了我的裙子啊,明明今天我不是这个角色啊!啊,对不起我忘记今天和别人交换了!” “那个······让一让,拜托各位让一让啊!我找浮士德夫人有急事!”灰色短发,有些蜡黄的圆脸上褐色的雀斑明显,穿着一身劳工才会穿的粗布衣服的男孩正尽力避开准备上场的戏剧演员们,想要到舞台后方剧院主人的房间去。不过由于这个男孩身形相较其他人而言过于矮小且请求的声音也不够响亮,所以这些全身弥漫着脂粉与香水气息,穿着华丽古典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远古时代穿越而来的戏剧表演者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他最终也只能在由人组成的移动河流中挣扎。 “终于,挤出来了!明明平时都没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到演出的时候这些人就出现了呢?”终于从人群中挤出的男孩手撑着膝盖踹着气自语道,之后他按了按头顶奇迹般没有被人挤掉的帽子——他的名字叫格罗佛·卡特,虽然他今年才十五岁,但是却被剧院的建立者琳恩·浮士德称赞为“最为称职的帮手”,并将后勤指挥的工作交由他处理。不过格罗佛很明白为什么浮士德夫人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格罗佛真的很感谢浮士德夫人给了自己工作,但是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个职位,因为大家即使不用他的指挥也能够做得很好。 “哐!”推开浮士德夫人的私人房间之后,首先扑面而来的是灰尘与墨水特有的味道,无论是剪裁一半的戏服还是未完成的剧本都被主人毫不在意地堆在灰暗的地板上。整个房间里都处在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里,用来支撑衣服的人形衣架半隐在床幔之后宛若镂空的幽灵,占据大半空间的床铺上软垫堆成了小山,有些软垫甚至滚在了地上。虽然这样的环境让格罗佛根本没地方下脚走路,但是他却有其他提醒屋里的人起床的方式。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将手圈成桶状放在嘴前,然后冲床的方向大声喊道:“浮士德夫人,您该起床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今天您不是要与客人会面吗?如果再不起来的话,您就会失约了啊!啊,午餐您又没有吃!我可是拜托哈里斯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煎牛排,您不知道现在香料有多贵吗!” “啊?什么午饭?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在过了许久之后,床上那堆垫子下才缓缓地钻出一个人来:这一个头发颜色像是撒在金子上的夕阳光一样呈现不可思议的金红色,白皙皮肤虽然已经松弛,但也不难看出过去的貌美与学者风韵的中年女性在抬起因为岁月而略带皱纹的脸时,她那因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和显得有些浊黄的银蓝色眼睛也随之睁开来。不过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她被黑纱裙包裹的身体依旧是曲线曼妙,只是相比过去削瘦了一些。 浮士德在低头戴上以黄金镶边,高度透明的水晶打磨而成的单边眼镜,并将末端缀有托帕石的镜链缠在右耳上之后赤足下床,同时从阴影里走出的黑裙侍女为她披上灰色毛领的墨蓝色长袍。 “夫人注意形象,我还在呢!而且这样您会生病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格罗佛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眼睛,但是他又忍不住从手指的缝隙中偷看在桌前坐下的浮士德,结果发现对方居然将那盘冷了许久的牛排端了面前:“啊,夫人,那个不能吃了啊!” “没事没事,况且现在表演要开始了吧?也不好让别人再去重新做一份了,我就将就着吃吧。”浮士德在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饭菜的冷暖之后拿起了刀叉,之后她切着有些发硬的牛肉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想尽快与老朋友见面呢呵呵。毕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她参演。” “浮士德夫人,你是不是又不想换衣服了?” “呵呵,居然被你发现了啊?” “我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才刚刚得到活下去的机会,若是在这里死去,谁还会记得我!就算是将那人拉下,淹死在池里,我也要踩着他的尸体爬上去!” 在舞台上刚刚完成独白,表情决然而痛苦的女孩被涌上来的黑暗所包裹,之后舞台再次亮起,穿着淡蓝色纱裙,优美形体在薄纱下隐现,代表冰冷池水的女人们围着各抓着木棍一端与一个穿着考究优雅的少年角力的女孩翩翩起舞,如同一群湖上起舞的精灵。之后瘦弱的女孩猛地将木棍朝自己怀里一拉,于是站在舞圈外的少年身不由己地踏入了舞圈,然后慌乱想逃的他瞬间被起舞的女人们包围,而趁此机会离开舞圈的女孩则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此后舞台的幕布落下,第一幕的表演正式结束,观众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吼,这个故事咱知道!是关于西恩蒙特家族的那个新上任的家主的故事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演的可真棒,咱都能感觉自己能很清楚感觉到每一个角色,就仿佛自己也身在其中一样吼吼!不过说实话,咱可是一点儿表演的才能都没有呢!”屏气凝神观看表演的蜜莉恩在幕布落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跟着其他观众鼓起掌来,并且她还大声感叹这场戏剧表演的表现力真的如传闻般的强大。在感叹完后,她才随手用肘部戳戳身边也在鼓掌的梅西尔,颇有些不快地握紧拳头说道:“话说回来,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居然对子女做出这种事情!什么排挤啊,蔑视啊,明明都留着差不多的血!魔术师家族就这么注重血统的纯正吗?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原本并不想做这种事情的吧?” “路易斯·艾登她从一开始就想要往上爬的,因为只有得到他人的承认,她才有活下去的机会。还有,在魔术师家族里,血统不纯正的人可能无法继承家族里古老而强大的魔术,甚至就连‘看见’和‘听见’都无法做到。正因为如此,保持血统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回答蜜莉恩问题的不是梅西尔,而是依靠着门框无意半露自己光滑的肩膀和纤长腿部的浮士德——她真的没换衣服,就只穿着睡袍和毛皮大衣过来拜访朋友了。不过梅西尔早就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她只是在想了想后朝坐在身边的玛丽挥了挥手示意她换个位置坐,然后起身牵起裙角向对方行礼:“浮士德老师,好久不见了,您的身体可好?” “小梅西尔,客套话就不要说了哈哈哈,还有你应该不介意多一个人吧?这个是我捡回来的帮工,你们叫他格罗佛。虽然他的年龄有点儿小,但绝对是值得信任的。”弯唇微笑的浮士德在慢悠悠地走进房间,之后她回望了一眼身后说道。而在几秒以后,偷偷跟着她的格罗佛只得从门后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嘿嘿嘿,因为我好奇万年宅在剧院的浮士德夫人的朋友是什么人,所以就偷偷跟过来了······对不起,我会马上离开的。” “没关系,既然是浮士德老师的人,我也一样可以信任。”梅西尔说着对格罗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过来坐下吧,想必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吧?” 嗯,什么时候恶魔全部消失了?担心这个少年会惊讶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于是下意识回头的蜜莉恩忽然发现恶魔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于是她也就放下心并站起来跟浮士德握手:“您好,久仰大名了,琳恩·浮士德夫人。在咱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听过您的故事了。” “那还真是一件令人荣幸的事情,毕竟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血月之战的大英雄什么的。哦,哦哦哦······你是狼人?不对,我没见过无法保持人形的狼人。”浮士德在彻底看清蜜莉恩的样貌时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即她一把抓住蜜莉恩的爪,然后伸出戴着长至手肘的灰色手套的手抚摸蜜莉恩强壮的手臂,甚至还摸到了她肌肉块分明的腹间:“真是太棒了!完美的身体!不仅仅是为了狩猎,而且还可以保证自己能够随时能利用体型来压倒敌人······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在我的剧院工作,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酬劳!” “不、不用了!咱现在有稳定的工作,而且今天咱拜托梅西尔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你帮忙的!”从没有感到如此局促的蜜莉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于是她只能僵在原地任由浮士德的冰凉得吓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而看到此番情景的梅西尔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但随即她也被浮士德抱住了:“让我来看看小梅西尔长大没有啊!嗯,感觉好像是胖了点儿,但是没有胖在该胖的地方啊。” “老师,您应该知道我已经·····”梅西尔在浮士德的臂弯里徒劳地扭动了几下,然后露出了颇为无奈的笑容——还好浮士德还和以前一样。 “那、那个!见到您我非常高兴,我是格罗佛·卡特!之前我听浮士德夫人说您是她非常优秀的学生,特别是在炼金术上的造诣世人皆知······”看不见蜜莉恩和梅西尔真实样貌的格罗佛双手十指相扣,用充满崇敬和激动的目光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窝在浮士德怀里的梅西尔,之后他鼓足勇气大声说道:“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也想像您一样变得很优秀的话,我该怎么做呢?” “这件事情如果之后有时间的话,我再和你慢慢说吧,格罗佛。现在我要和老师谈正事了,能请你乖乖坐下吗?”梅西尔在对格罗佛说完这番话之后,伸出手敲了敲浮士德箍住自己腰部的手臂:“老师,让我们谈谈正事吧。我们想要尽快出发。” “正事的话,等这场表演结束慢慢谈也不迟吧?你们好好坐一会儿,之后和我一起吃个饭。然后呢,正好我有想介绍给你们的人。”意识到梅西尔有些生气的浮士德松开手放开了对方,之后她便一手放在腰间,一手食指竖起对面前两人打趣地说道,“这次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劲才让本人答应过来帮忙的,到时候可不要太惊讶啊!” “当然不会了,看到这次的演出我就已经很清楚了。”梅西尔在低声说到这里的时候,再次把自己的视线投向舞台的方向,“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可是她把我的行踪卖给教会的。” “路易斯大人,我现在已经汇报完毕了,但希望您不介意我的啰嗦,因为我还是要说一句:家族的其他人并不希望和教会合作。您应该知道教会并不是适合合作的伙伴,而是一群猪猡和蛇。妄想和怪物共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把自己亚麻金的长发两个精美的鱼骨辫,按照家族要求戴着金鳞镂空面具,灰金色长裙制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的高挑女性在向面前的主人恭敬地鞠了一躬之后,便无声地走出了房间,而在关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的马车里等您,请快一点儿出来。” “朱莉你还是这么啰嗦,但正因为这样我才重用你啊,一会儿见,我的小狐狸。对了,我说你们的主人真的没有把这里翻新一下的打算吗?虽然我知道这里是历史建筑,但是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破破烂烂又土气的样子,就算有这么强力的魔术的加持,以后也会变得很难吸引客人哦?我看看,如果交给我们的话,起码能给你们省下十六金。”路易斯·艾登,西恩蒙特家族的现任家主,同时也是赫莱比亚剧院最大的投资人,她有着一头发尖泛着红棕色的干练短发,长度足以遮脸的额发被梳到头顶并用和头发同色的发夹别紧。在那光滑饱满的额头下方是略短的银色眉毛,左侧的眉毛被自上而下的刀疤截断。在路易斯扭头对着身边黑裙侍女摊手说话间,她还下意识地用手拨弄着左右耳都带着的有鳞片状花纹的铁制圆形耳环,显示出她的戾气与特立独行。 “呼,真是久违的放松,不过之后还要去处理公务呢。事情要是堆积下来就会变成麻烦了。关于借贷恶魔的事情,这一次我一定要说服那个老顽固。”说到这里,路易斯忽然有些疲惫地眯了眯眼皮内敛眼线细长的狭长眼睛,她翡翠绿的眼睛美得像是最上等的玉石,但不知为何她在左眼上戴着深灰色的方形牛皮眼罩,眼罩上银色泛亮的铁栅栏和双头金鳞羽翼蛇的图案清晰可见,大胆彰显着她的身份。由于还没有人来通知她上台,所以她还是穿着自己那套常年不变的黑色燕尾礼服,外套衣领敞开处塞着带有双头金鳞羽翼蛇家徽的深蓝带银灰色领巾。袖口与衣角有黄金蛇鳞的刺绣,下半身笔挺的长裤刚刚达至脚踝,露出纯黑色的长袜和擦得发亮的手工尖头牛皮皮鞋,这一切都透露出了她的高调和与他人绝对的不同,就像是毒蛇展露着它的毒牙。 答应浮士德来剧院参与表演是一回事,但是谈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路易斯想要恶魔的力量,当然这件事与她本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这件事她不得不拜托对方并且再与那个人见面罢了。 “路易斯小姐,接下来就要轮到您出场了。”前来通知路易斯可以准备上场的是个有着奇异粉紫色短发,头顶部分头发堆起并折叠成翼状,仿佛由黑曜石与黄水晶共同镶嵌而成的盘角从头顶柔软的毛耳中探出弯在头部两侧,面部只生着一对镶嵌于血肉中的晶体模糊的眼睛,身体下半身倒是与人类儿童基本无异的恶魔——路易斯记得这家伙是叫潘德拉,在恶魔当作似乎有“向导”的含义。 “啊啊,我来了。”路易斯在漫不经心地应答的同时从舒服的靠椅前站了起来,之后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圆顶礼帽扣在头上,“让这些蠢货了解一下到底那一天我做了什么吧,反正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能对我指手画脚的老东西们都已经进入那座坟墓了。” “梅西尔,你应该认识路易斯?哦,我记得你是在很多年前和她遇见的吧?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和她的相性可不太好,而且我也知道你因为她遭了不少罪,你不想见她的心情我明白。”霸道地将房间中唯一一张躺椅占领的浮士德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一边用手挥散了蜜莉恩抽烟产生的烟气,之后她托着自己的头扭头看向低着头表情凝重的梅西尔,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眯眼笑了起来:“但我还是希望你去见见她,好吗?” “老师,并不是我不想和路易斯小姐见面,而是我不知道那个以自己的利益为重的魔术师会不会对蜜莉恩不利,所以现在我只想赶紧找到合适装备和物资赶紧离开······”梅西尔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同时她皱紧眉头露出了像是在忍耐痛苦与愤怒,但看上去却又狰狞无比的表情,之后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直接发出怒吼,“只要是靠近她我就止不住自己的愤怒之心。” 无法原谅,如果不是她的话······ “梅西尔,你必须得学会放下一些东西。无论是仇恨还是痛苦,你必须去面对然后当面解决才可以。”感受到梅西尔的情绪波动的蜜莉恩起身将爪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之后她垂下眼睛轻声说道,“仇恨是强大的力量,但是又是最容易将人引入歧途的力量。有仇恨就要去发泄,有仇就要去报。当然,你不想杀人的话,给她一拳也是好的。我不希望你去忍耐,因为这对任何人都不好。” 正当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的时候,舞台上终于开始了最后一幕戏剧的表演,之前的黑暗笼罩着所有人,他们听见旁白如此念道:“由于家族的继任者们都因为各种意外去世,有着家族直系血统的路易斯最终成为了西恩蒙特家族唯一拥有资格的继任者。当她十三岁时,路易斯·艾登在所有家族成员的见证下,对着家族那本记载着所有家族魔术的魔书宣誓,最终她正式成为了家族的掌权人,这也是她成为在魔术师之间出名的第一步。” ? “我亲爱的家人们,很感谢你们愿意参加我举办的私人晚宴。今天我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说有你们的功劳。”当舞台再次亮起时,一个略略沙哑但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看见演员登场的蜜莉恩下意识地回过头观察梅西尔的反应,结果发现对方正前倾身体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于是她稍放下心来回头继续观看表演。 “敬我亲爱的家人们,我保证会把家族带向荣光。今晚是对你们的犒赏,希望你们能尽情享受。”打扮与蜜莉恩印象中的路易斯·艾登相差无几的女演员一边露出阴冷的笑容,一边举起手中的泛着古老光泽的雕花银酒杯,向着面前打扮优雅得体甚至是奢侈得不像话,但是神色却相当惶恐不安的男女们敬酒。而其他人则在路易斯将杯中酒饮尽的时候面面相觑,然后也各自开始啜饮杯中散发芳香的美酒。 曲调低沉甚至是阴冷诡异的音乐一直在大厅里回荡,忽然间除了路易斯以外的人都表情痛苦地用手捂住嘴或者腹部,深红近黑的血从这些人的口中、眼中或者鼻腔中涌出,滴落在地上变成了黑色的玫瑰。在猛毒腐蚀身体带来的极端痛苦的影响下,他们发出了比死人之国灵魂受苦时的哀嚎更加凄厉和恐怖的尖啸,当然其中还夹杂着呕吐声与求饶声,这些原本衣冠楚楚的魔术师变成了一群痛哭流涕且肮脏不堪的畜生,早已知道结果的路易斯迈过地上的污秽,然后走到长餐桌的尽头坐下开始切割餐盘里那块鲜血淋漓的肉。 在将切割下来的肉放入口中,路易斯仰起头用手捂住脸发出了痛快至极甚至可称之为癫狂的笑声。 当所有参与此次演出的演员们上台行礼之后,宏大的音乐瞬间戛然而止,并且舞台随之也暗下来,所有的观众都鼓起掌来,全场掌声雷动,甚至有人为此热泪盈眶,当然也有一些神色不善的人悄然离席并隐没在舞台周围的黑暗之中。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的梅西尔长长吐气,之后她将背靠在松软的座椅上,并仰头让头朝向头顶的天花板说道:“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记载在魔术师的历史上,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半点儿虚假成分也没有,舞台上的也是路易斯·艾登本人。浮士德老师,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刚刚那家伙就是那个母鳄鱼本人?!”听到梅西尔的话,差点儿没直接站起来的蜜莉恩睁大眼睛惊呼道,之后她狠狠地用烟管吸了一口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吼吼,也是,如果不是本人的话,可是演不出那种疯劲儿的。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表演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给那些普通人看的吧?”说到这里时,蜜莉恩的眼神忽然阴沉下来,青烟弥漫,她的面容也开始在烟气里变得模糊不清。 “不愧是小梅西尔和白狼屠夫小姐,你们的直觉真是太敏锐了!所以我才说梅西尔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嘛,过来让我给你一个奖励的抱抱!”听到梅西尔的话后露出兴奋表情的浮士德忽然起身抱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梅西尔,然后将她的脸摁在自己尚还饱满的胸口上,“真乖真乖,我可爱的学生梅西尔。很辛苦吧,很痛苦吧?独步行走的旅者,请侧耳倾听风的呢喃,夜之女神会给予你安眠的摇篮,安眠吧,入梦吧,黑夜的纱幔早已经垂下······” “浮士德,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想到浮士德会突然咏念安眠的魔咒,因此梅西尔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魔法的力量拖入了安眠之中。浮士德抱着紧绷的身体软下去的梅西尔,然后扭头看向警惕将手放在腰间的蜜莉恩:“我只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而已,毕竟这孩子太辛苦了。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蜜莉恩·杰弗瑞?现在你可以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我了,我会视情况决定帮不帮你。” “······哎,梅西尔的本意就是不想再让无关的人掺和进来的,不过既然是你主动问起的话,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不过你可别给梅西尔提起啊。”意识到浮士德的确没有伤害梅西尔的意图之后,蜜莉恩松了一口气并放下了握住剑柄的手,之后她坐回椅子上并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脑后的毛发:“我沾上诅咒。从法艾尔兰古国遗迹带回来的,来自于菌之古神眷属的不死诅咒。”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用力地用自己尖锐的爪在手臂上犁出几近见骨的伤痕,血顺着她银白的毛发淌下并渗入厚重松软的地板,但随即这几条用魔法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恢复的伤口居然自行蠕动着愈合了。 “真是可怕,但是在我的印象之中没有这样子的古神。毕竟创世神的子嗣中没有任何一位有这样赐予他人永生不死的兴趣,祂们恐怕更喜欢看见人痛苦而死。”浮士德在看见蜜莉恩伤口恢复的过程时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之后她弯腰将梅西尔横抱起说道,“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说来听听。” “有,咱听见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咱,去咱曾经去过的那片遗迹。” “哎,虽然早就从那个一只眼的家伙那里知道这里有很多恶魔了,但是这样的数量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难不成我是捅了恶魔的巢穴吗?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应该来看热闹了嘛!”说话的女性随意地踹开了脚边与人类相差无几,但通体如石膏一样素白的木制傀儡,并用手拂了一下自己浅紫色泛银的齐腰长发。这个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几岁的女性长得十分柔美可爱,就像是脸略带着婴儿肥的精致玩偶,但是不知为何青紫色短小的羽翼怪异的从她左眼中生长出来,并随着她的动作一收一展。而且这样的羽翼不只生长在她的左眼内,它们还侵略性的覆盖了她左半边的身体,就连那线条匀称的大腿上都收敛着一对。 虽然这位女性让人赏心悦目,但是满地几近粉碎的傀儡残骸可是会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因为有些傀儡甚至被残暴地嵌进了坚硬的石墙之中。除了这些傀儡之外,还有一只下级恶魔在地上被由青蓝色雾气组成的十字剑钉住腹柄不能动弹,这只恶魔外表形似蜘蛛但是八只足肢却全是由人类或者其他动物的骨骼组成,漆黑泛着晶红色的身体上银色硬毛构成了无数张哭泣的人脸。其原本是头胸部的地方长着仿佛由黄金制成的头骨,虽然无法判别是什么动物的,但是这副形态扭曲和怪异感足以让任何人都脊背发寒。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正是它用丝与那些傀儡相连并操纵了它们的行动。 “你这家伙,难道就是来刺、刺杀浮士德夫人的?还是其他魔术师家族的暗杀者?”发现自己似乎难以逃脱对方掌控之后妮哈开始试探着询问这个奇怪的人的目的,同时她小心地操纵着丝线向着头顶那盏本就摇摇欲坠的吊灯延伸过去——即使不能击杀敌人,自己也要拖到其他人赶来才行。 “讨厌,我跟这里的任何人都无冤无仇啦!对了,我听说这里的人把有恶魔与人类两种血统的人叫做‘劣种’?这个称呼还不算难听嘛!对了对了,你得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哦,我叫觉,嗯,当然在你们这里没有姓氏,单单一个字的名字很奇怪对吧?哈哈哈,毕竟是重视家庭的时代呢,我完全可以理解!”自称为觉的女性一边踩着的臃肿的腹部,一边完全没有入侵者自觉地托着自己的脸颊喋喋不休,之后她歪头转动着自己瞳孔由内到外分为红黄绿紫蓝五色的眼睛环顾这舞台后场,也就是杂物间和表演者的准备室。用于演出的各类定制服装被分门别类的放入了靠墙整齐放好的衣橱内,各色的丝绸与布幔从空中垂下自然而然的形成了无数屏障,各类表演用的道具似乎没有引起多大重视的随意摆放着,但容易被弄脏的道具上还是小心搭着深色的麻布。杂乱又有序,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有效的利用着。 “呵呵······真是一个好地方,如果破坏掉的话,一定会让很多人伤心吧?越是被人重视,存在的价值也会越高。哈、哈哈哈哈哈······”过了许久之后,觉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似的忽然捂着嘴弯腰狂笑起来,而从她的眼神中,妮哈看见了只有极端的兴奋与疯狂,那是不在乎任何东西的施虐者的眼神。莫名的恐惧感和彻骨的寒意在妮哈全身蔓延,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情。 “喂,我说,你之所以这么努力,是因为有了孩子吗那你的孩子运气可真好,因为在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之前就可以离开了。”忽然间止住笑声的觉重新低头看向妮哈,之后她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于是她左半身的几只羽翼开始雾化,并且这团颜色奇异的雾气最终凝聚成了一柄柄锋利甚至边缘带有倒刺的长矛。这件危险而又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武器在空中飞速旋转,并最终停在了觉举起的手中。 “你要干什么!不、不要!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行!”妮哈意识到觉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惊慌起来,她的腹中怀着自己与那个人的孩子——她不能死,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努力保护这片安宁之地。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哼哼,哼哼哼······安息吧,可怜的孩子。今天仁慈的存在之神就送你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完全不理会妮哈的求饶的觉一边轻快地哼着歌,一边双手握住长矛将其举过头顶,之后她在睁大眼睛大喊的同时,将长矛朝着妮哈颤抖的腹部刺下去。 “刀法一式,藏樱叶。”随着清冷女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抹森冷而凌厉的刀光,正是这抹快得人的肉眼难以察觉到的刀光斩断了觉刺向妮哈的长矛。而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的觉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逐渐消散的武器,随即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真是让人讨厌的麻烦鬼呢,明明就差一点儿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要解放了。” “你这样的做法不是仁慈,而是暴行。现在收手的话,我也不会再继续动手了。”听到动静赶来的并不是剧院的人,而是一个穿着对襟衣领用带有花纹的朱红色竹夹固定,袖口呈现宽大的喇叭状并带着装饰性的银灰色条纹,原本就纤细的腰部用以牛皮与黄铜制成的精美腰带束紧,蓬松的裤管两侧为了便于行动和隐藏暗器而从大腿根部开口的竹青色奇异服饰的女性,她在说话的同时将手中刀刃似乎有些怪异的刀收回腰间纯黑的刀鞘内,之后她用苍白的手抚平衣服的褶皱,“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邪魔。” “哈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残渣说我是邪魔?”在女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重了,让人几近窒息的杀意从原本笑容满面的觉身上爆发出来,同时她松开了那柄没用的武器,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同时她左半身的羽翼开始雾化并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虽然本大爷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邪魔,但是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叫邪魔还真是不爽啊。所以,给我去死吧,混蛋!” “啧······”意识到面前对手异样的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但从空中如狂风般扫过的青紫色虚影还是卷走了她头顶的帷帽,从帷帽下首先暴露出来的是一头长短不一,发梢泛着暖橙色的漆黑短发,而随即是一张皮肤苍白泛灰,五官柔美的脸,最令人惊叹的是那双仿佛蕴藏着千万星辰,眼角略略妩媚的上翘,右眼下有一颗淡棕色泪痣的墨蓝色眼瞳。不过这双眼瞳中流露出来的不是温柔,而是完全与自身散发的清冷气质完全不合的狠厉与杀气:“和群魔山上很相近但是又不完全一样的气息,你这家伙,也是‘神’吗?” 刀法一式,藏樱叶。深深呼吸将空气灌入肺中的女人在略略压低肩膀后用左手指拇顶住刀锷将由自己血肉培植出来的樱木制成的刀刃从刀鞘内推出,右手握紧刀柄使其在空中划出曲折变化的刀弧,就像是樱花轻盈飘落的轨迹,但是却带着极致的锋利与凌厉。刀光闪灭,原本比任何钢铁都要坚韧的青紫色雾气所形成的带刺长鞭随之被斩断消散。她就这样一边挥刀斩断那些狂舞的长鞭,一边闪步靠近了盛怒的觉,然后她抖动手腕改变握刀的手法,使刀刃自下而上刺向觉的下颌——刀法第三式,樱繁羽。 “白痴,刻意给你留了一点儿破绽就靠过来了。给我去死吧!”面对即将捅穿自己身体的凶狠攻击,觉甚至没有躲避,她只是在吐舌的同时竖起左手的中指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而随着她的这个动作,整个房间的地面突然消失了,随之暴露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的女人视线之内的是无数末端插在石块缝隙之中,因为抹了剧毒而发出阴暗光芒的刀刃,除此之外她还看见觉站在空中将食指朝下,从空中自由下坠的各种刀具和带刺的铁球无情撕碎了那些脆弱的布幔。粉碎的布片如同花瓣一般飞落,并和这场带着杀意的金属之雨一起向着纪子倾泻而去。 Chapter Twenty-four 短暂的平静 在这世界上,沉眠与安宁只属片刻,混沌与疯狂即为永恒。——前语 “白痴,刻意给你留了一点儿破绽就靠过来了。给我去死吧!”无情邪魔展臂狂笑,青蓝色涡旋延展如同在水里晕染开来的彩墨绘卷,金属狂乱之雨自黑暗中倾泻而下,被森冷寒光撕碎的布幔飘落宛若零落花雨。生死之界模糊之际,时间似乎也因此停滞,恍惚间似乎看见熟悉之人的身影,朦胧不清的脸和温暖如春的浅笑,以及那一只伸过来的手:“纪子,约定好了。” “谁跟你约定好了啊,你这个自私狂妄的混蛋!把我一个人丢下,又让我一个人被责骂被质疑!我最恨的人就是你!”虽然下坠过程中没有任何可供抓扶的地方,但是瞬间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纪子却硬是划破自己的手掌用血肉催生樱木生长,并使伸长的刀刃卡在了在混杂着岩石的壁上,不过由于身体无法完全承受下坠时巨大的力量,她的手臂脱臼了,剧痛之中出汗的手指开始握不住刀柄,最后她又再次向下坠落,“可恶,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莫名其妙的死掉吗?我还没有·······” “纪子,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刚刚你突然不见了,可是把本大爷吓了一大跳呢!不过你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呢,不是说等又哥和罗里过来的吗?” 耳边熟悉的男声和肩膀上熟悉的重量瞬间唤回了纪子的神智,她惊觉自己居然好好地站在陌生房间的门口,边缘缀着白色纱幔的帷帽正好好地戴在她的头上,面前房间里的陈设都和她来时一样,只是少了那只被钉在地上求饶的恶魔和那个奇怪的女性。地面上没有死亡陷阱,空中的布幔也随风轻摇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刚刚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就仿佛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境。 “刹,刚刚······”纪子本来想要与自己的同伴提及刚刚的事情,但是手掌的刺痛却让她像是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发现在手掌上一条鲜红的血痕正在缓慢地愈合,而这个伤口是为了······ 等等,刚刚自己是在和谁战斗来着?要保护的又是谁?到底自己忘记了谁的存在?忽然间感觉到头痛欲裂的纪子在苦恼皱眉的同时弯下腰,之后她开始用指甲呈现渐变紫色的手狠狠抓挠自己的头发试图用这种方法逼迫自己回忆,不过她的手下一刻就被身旁的同伴紧紧握住了:“纪子,你怎么了?不要不说话吓本大爷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把名字说出来让本大爷替你教训他啊!” “······你这个一根棉弦的白痴,给你说过不要随便碰我的吧?”在看见刹的脸的一瞬间,纪子又感觉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之后她在耳朵泛红之前挥手甩开了刹那只掌心以刺青的形式写着鬼寇岛文字“慈”的手,并且恶狠狠地说道,“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手切下来!” “哎,为什么?本大爷这是关心你啊!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朋友之间的友爱之心吗,纪子!”刹在愣了几秒之后追上了扭头快步离开的纪子。 “没有,你可是有婚约的男人,要记得和别的女性保持距离。” “靠,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们是同伴,又不是其他什么关系!每一次你都是这样!”刹在颇为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又紧追了几步,“真的没有人欺负你?你再好好想想看啊!” 真是,为什么自己会和这种人成为同伴呢?又呆又傻,每次遇到事情就只知道用拳头解决,简直俗不可耐。纪子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为自己叹气,虽然她和刹相识,然后再从鬼寇岛来到大陆找到另外一个同伴一起旅行怎么说也有五六年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感受不到活着的切实感,任何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不熟悉的土地,安适的环境······无论如何她都适应不了,但是唯独在那个蠢蛋的身边时,一切好像并不是那么让人生厌。 刹是个外表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那头极短的深灰色头发老是因为不加整理而向着各个方向支凌着,仔细看会发现两鬓泛着微微的红色。两只约有食指长,表面有着裂纹的红色尖角从他两侧额角生出,彰显着他食人赤鬼的身份。那双眼型细长,眼眶深邃且眼线长而向外勾出,瞳孔形状像是方孔铜钱,眼下有着树根状的纹路的暗金色眼瞳中流露出的除了斗志之外就是满满的热情。虽然刹总是因眉头紧皱而看起来眼神凶恶,但是他细长且微向下撇的眉毛,笔挺的鼻形和嘴角时常向上勾起带着戏谑笑容的略薄的嘴唇却又略微显示出少年的忧郁和稚气。暗红腰带杂乱边缘破损的黑色长衫,草绳即将断裂的木屐和腰间充作食物的装血葫芦则将他的爽朗和不修边幅展示了出来。而且明明是吃人的怪物,刹却总是在脖颈上挂着暗红色写着:“痴、贪、欲、怠、怒、悲、苦、累、阿、弥、陀、佛”十二个字的暗红色念珠,这串念珠配合着他掌心中的“慈悲”二字,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感。 既要惩治所有恶人,又想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慈悲济度弱者,在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是脑子空空的笨蛋。”纪子低声骂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之后她听见了背后让人非常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结果注意到居然有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正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 真小呢,可能是剧院收养的孩子吧?毕竟浮士德夫人说过剧院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来着······纪子这样想着的同时,弯腰在这个穿着兜帽和下摆都缝着厚实的白色毛皮,表面用彩墨印着许多椭圆形斑点的鹅黄色长袍的小孩子面前蹲了下来,然后她尽量放缓语气问道:“嗨,你从哪里来啊?你的父母呢?” “啊,那、那个,我也不知道,因为大哥哥大姐姐们很漂亮,所以就想,找他们玩······”该死的,居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从裂缝里面挤进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了!安德莉亚可是警告过自己很多次,一旦过度使用力量就会被世界的主人发现并被封锁权能啊!由于肆意使用力量,导致本来到手的顺利瞬间被世界的主人剥夺的觉此刻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和要将自己烧死的羞恼感,而她在挣扎了很久之后才发出了符合自己外表的声音,同时她在心里暗暗思考等恢复力量后,该怎么做才能让面前这个女人感受到这世上最可怕的痛苦。 “这样吗?那让我带你去找这里的主人好吗?”虽然觉得面前的孩子有一点眼熟,但是没有细想的纪子掀起戴在头上的帷帽的纱幔,然后对着面前这个苹果脸的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把手给我好吗?牵着你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迷路了。” “纪子,你这样就太麻烦了吧?管她是走丢的还是浮士德那家伙收养的,只要把人带过去给大家瞧一眼不就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了吗?”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的刹在觉得如果只是牵着这个比自己膝盖高一点儿的小家伙走的话,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于是他干脆伸手提起女孩,然后直接把对方稳稳地夹在了自己结实的手臂下:“别乱动,要是摔下来可是会很疼的。还有别哭啊,我最怕小孩子哭了,因为小孩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铃木小姐,刹先生,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正当两个“人”准备去寻找浮士德询问该如何帮助误入剧院的小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两人背后响了起来。于是他们两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结果发现是浮士德和一头抱着娇小的红发少女的白色巨狼。虽然鬼寇岛上也有山狼出没,但是这头前肢与身体和人的手臂类似,甚至还可以直立行走的巨狼实在是太过于奇特,以至于看到她的刹目光几乎是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老兄你看起来真凶残啊!敢问名姓?对了,本大爷叫刹。” “吼吼,小老弟你是个奇特的家伙呢!咱叫蜜莉恩·杰弗瑞,你叫咱蜜莉恩就好了!你的同伴也很奇特呢,你们是从鬼寇岛来的吧?”被刹的反应逗笑了的蜜莉恩在应答的同时友善地与对方握手,之后她略略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刹的手太冷了,就像是冬日的井水,但却能够感觉到血脉的搏动。 因为遇到与自己气质相似的人,所以一下子露出兴奋表情的刹一把将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纪子拉了过来,然后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向蜜莉恩介绍道:“她叫铃木纪子,你叫她铃木就好了!不叫名字是因为这家伙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直接叫她的名字!对了,她的刀法可好了,有机会你可以找她切磋,她不会介意的!” “切,哪里有你这样介绍别人的?撒手!”在忍住当场把拳头砸在嬉皮笑脸的刹的脸上的冲动之后,纪子将被刹夹在手臂下即将窒息的小孩接过来递到了面带微笑的浮士德面前:“浮士德夫人,不好意思,我想请你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刚刚她给我们说她不小心走丢了。” 听到纪子的话后,浮士德先是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半边眼镜,之后她才垂下眼睛打量一脸紧张的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我这小破地方会出现这样的大人物。嗯,铃木小姐,你把这位小淑女放着不管就好了,之后会有人来接走她的。各位先生小姐,我们还是去会客室坐着喝一杯热茶吧,晚点儿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开始商谈。” “这样吗?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乱跑好吗?”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纪子还是选择了相信浮士德。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告诫小孩不要随便乱跑,并把一个散发着花草清香味的香囊放在对方的手中,“这是姐姐教我做的······这个香囊可以安神,如果觉得紧张或者不安的话,就闻一下它吧。香囊上有辟邪的刺青,有它在我们的佛神会保佑你的。” “你这个无知的家伙······我就是神啊,比任何神都要强大的神。”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觉这才低头看向了手中散发着她从未闻到过的香味的香囊,然后握紧它准备将其中蕴含的存在吃掉,但是却发现自己有一点儿不舍,“算了,这次就不吃掉了吧,因为那个家伙不会再给我第二个了,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很珍贵的呢······” “既然你是要去那片遗迹的话,我可以考虑把恶魔的力量借给你,一会儿我把所有恶魔叫过来让你看看,反正你想带走谁都没有问题,但是你得把梅西尔留下。”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浮士德才睁开闭上的眼睛严肃地说道。这是格罗佛第一次看见浮士德夫人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她仿佛烈火燃烧的眼神犀利得让他根本无法直视。不过蜜莉恩却完全不受影响地摇了摇头,之后她将叼在口中的烟管拿到爪中,并仰头吐出烟气:“这次我不是去探索的,而是去结束一切的·······如果真的要结束一切,就必须要曾经在那里留下印记的人带路,但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梅西尔也不是必须的,你根本没有这个权力让一个无辜的人陷入危险之中,况且那个孩子已经不是你的弟子了!”被蜜莉恩的固执激怒的浮士德在站起后走到蜜莉恩面前,然后用自己指甲被涂成浅金色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对方结实的胸口,“你要去死就自己去死,梅西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你不想死,就无视那个声音好好活着!或者说,你是真的已经厌恶永生了?” “我的确已经厌恶了,浮士德,恐怕你也如此吧?无穷无尽不会随着自己意愿终止的生命,在这之中能有多少人一直陪伴你呢?”蜜莉恩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浮士德的手,然后起身推着她向后退,直到对方的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后她才缓缓地垂下头,好让自己能够直视浮士德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这是梅西尔她自己的决定,她自己提出要和我一起去那个鬼地方,我的确阻止过她,但是没有用!” “······梅西尔,你真的不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你不是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吗?而且你的旅途还很长,你应该去和更多的人相遇,而不是和咱一起踏入危险之中,所以也没有必要和咱一起去遗迹结束一切。” “蜜莉恩,你看我像是会后悔的人吗?而且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我所经历的危险和苦难,如今都成为了我的经验和力量,而现在我终于能和你并肩作战了。所以希望你能够让我成为你的利剑,为你斩断通往最终道路的一切阻碍。” 像是守护骑士一般庄重而沉重的宣言,这个孩子的意志绝不容许他人来改变,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灵魂才像是不需要任何打磨的宝石那样闪闪发光,珍贵异常。 “浮士德你懂个屁,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梅西尔的想法!咱虽然也心疼这个总是勉强自己的孩子,但咱更尊重她自己凭意志做出的决定!”蜜莉恩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双手揪住了浮士德的衣领,而由于情绪有些激动,因此她差点儿就将对方双脚提离了地面,所以她不得不稍微放松手上的力度,然后继续龇牙说道,“咳······要不咱们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 “呀啊啊啊啊,蜜莉恩小姐,你冷静啊!要是你把我们老板打坏了,谁来给我们发工资啊?”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妙的格罗佛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并上前准备阻拦,不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蜜莉恩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小矮子,所以他只能在旁边慌乱地摆手劝解:“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位好好说啊,而且浮士德夫人您倒是改改您的说话方式啊!” 虽然被揪着领子有些呼吸不畅,但浮士德还是没有移开自己直视蜜莉恩的眼睛。而在听完对方那番充满了火药味的话之后,她忽然咧嘴冷笑起来:“切,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呢,无论是说话做事还是那么一根筋。还有你当我是几岁小孩子吗?谁会和你打架啊!”说完这句话后她便从宽大的袖口下抽出一根大约两只手掌长度,用山羊骨作为内芯的接骨木法杖。 也不知道浮士德低声咏念了什么,反正这根手柄部分镶嵌着黑曜石,杖身雕刻着古代语的法杖尖端发出了温和白光。当光芒笼罩了蜜莉恩揪住浮士德衣领的手臂之后光便猛地炸裂开来,于是刺目白光笼罩了整个半开放的房间,甚至驱散了烛光无法温暖的黑暗。而在强光消失之后,格罗佛惊恐地注意到蜜莉恩的手臂上多了一堆鲜活的蛇花藤。这些颜色像是花园绽放花卉般艳丽,形态如同全身长满柔软花瓣的蛇的植物在蜜莉恩结实的手臂上蠕动着,并逐渐收紧身体一副要将她的手臂彻底绞断的架势,不过蜜莉恩毫不惊慌地伸出手扯断了这些藤蔓,然后把它们丢在地上并狠狠踩了几脚:“这种招待礼物你还是不要给我为好,浮士德。” “哼,这本来就不是为你准备的,毕竟你这种莽夫也不知道蛇花藤的效用吧?还有刚刚多谢你了,格罗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理了理被扯变形的衣领后,浮士德扭头对着依旧紧张地握着拳头的格罗佛笑了笑,之后她恢复严肃表情并推了推脸上的半边眼镜,“好了,蜜莉恩你把梅西尔抱上,我带你们去见客人。不过我想你可能不会喜欢那些家伙的,因为那都是一群有问题的家伙。呵,也许是疯子也说不定。” 在表演结束之后,那些被魔术师家族委派来解决西恩蒙特家族的败类的杀手们便用各自的方法找到了在会客室内悠闲地喝着红茶,等待浮士德把其他客人带来的路易斯,这个平时像是狐狸一样狡猾比蛇蝎更要狠毒的女人今日似乎并未带着护卫一同前来,而她似乎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因此杀手们察觉到了此刻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于是带着死亡气息的落网悄然张开,就像是伺机而动的猎手露出了牙齿,但是这些人并未注意在自己身后的猎手也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正当路易斯准备再端起茶杯准备啜饮一口温热的红茶的时候,她注意到从天花板上忽然掉下了一团血肉模糊的器官,而这团类似于肝脏的器官刚好砸在了她的茶杯中,并使这个精致的瓷器碎裂成几块。温热的红茶混合着血液在铺着边缘以金丝绣着波斯菊的洁白桌布上快速蔓延,之后更多的血浆、混杂着断骨的肉块以及内脏如暴雨一般从完全黑暗的天花板上倾斜而下,但是这一次血肉之雨被无形的力量完全与端坐着的路易斯分隔开来。 “您果然预料的不错呢,路易斯大人,那些家族里面还是有无法接纳您的人。不过恶魔可真是危险的东西啊,这么多技艺高超的魔术师居然瞬间就全灭了。这样的力量······”只是徒手就为路易斯建立起屏障的是个戴着精致古雅的金鳞镂空面具,下摆垂到脚踝的灰金色长袍上印着双头金鳞羽翼巨蛇家徽,苍白皮肤宛若幽灵的灰发男性,他在看着那些从无形屏障上带着粘稠血浆滑落的脏器和肉块时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而随即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家主大人身上隐传来约的怒意,于是他便赶紧闭上嘴不在发表任何言论。 在过了很久之后,略略挑起下巴吐气的路易斯才改变了坐姿,将手指相扣的两只手放在了翘起的左腿膝盖上:“只要是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那就一定有束缚它的方法。胡瑟夫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使用的魔术道具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哼,你们人类真的是太可怕了,不仅仅要互相残杀吞吃同胞的血肉,还要猎杀我等,将我等变为工具使用。”随着这个难辨男女,甚至还带有沙哑叠音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盘踞在天花板上的黑暗消散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在桌面上静静燃烧的蜡烛和地面上的血浆和石块,由骨架和生锈铁器制成的吊灯上镶嵌的劣质宝石散发出斑驳的光芒,驱散了房屋中的黑暗,在墙壁上拥有多个头颅的蛇影一闪而逝,随后一只造型只能以诡异和怪诞来形容的恶魔从空中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 这只恶魔首先能映入人眼中的部分是四肢,由不明金属材料锻造而成的弯曲刀刃与被从关节处斩断的四肢熔接在一起,呈现深重灰青色的刀刃上攀爬着像是苔藓又像是锈迹的灰金色斑纹。与这样异形的四肢衔接的身体和人类孩童的躯体相差无几,只是皮肤呈现岩石的灰白色且在肩膀、大腿以及后颈到腰部上有生长着由漆黑渐变为暗红的角刺,纤细脖颈上的头颅被牛皮与轻薄金属片缝制而成的粗陋鸟头面具包裹,原本应该镶嵌水晶镜片的地方探出了一对与刀刃材质完全相同的螺旋弯角,这对长度甚至超过了身体,角质间穿插着不规则银灰色金属块的角弯曲在身体的两侧。同样生长着黑红色角质与银灰色金属块,末端呈现扭曲的勾状的尾部缓慢舒卷着,甚至划过那无形的屏障使其产生波纹。无法被面罩包容的顺圣紫色的粗糙毛发从面罩后交错的皮带之间探出,并垂落在恶魔的肩膀上,从发间探出的尖耳内两对银灰色的兽眼正在转动观察面前的两个人类。 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类沉默不语的克莱弗托忽然抬起了一只手臂掀开了紧张地吞咽口水的胡瑟夫的袖口,而从袖口下暴露出来的是一只银白相间,材料与雕刻图案都不明的手镯。过了许久之后,祂才低头再次发出声音:“我不明白,明明我等是因你们而诞生,为什么我等就是与你们不同?难道这就是神的偏爱吗?” “哦,不知道克莱弗托您对我们人类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而且你如何证明我们的道具就是用异族制成的呢?你应该知道我致力于让人类理解和接纳所有的异族吧?”路易斯在歪头浅笑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抚摸自己的眼罩,之后她挥手示意胡瑟夫撤去屏障,“替我向海德拉问好,现在你该走了,别耽误我和浮士德夫人谈话。” “噗!看样子你和克莱弗托聊得并不愉快啊,路易斯·艾登小姐。它可算是我们这里性格最好的孩子了。要是伊斯贝拉那孩子的话,估计会在之后想尽办法捉弄你的。”依靠着门框注视着自己手下的恶魔带着怒气离开之后,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浮士德才扭头看向坐在房间里悠然抽烟的路易斯,之后她摘下自己的半边眼镜,一边用衣角擦拭镜片上面的污渍,一边语气轻快地说道。 “我本来想和它好好聊聊的,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想了解恶魔到底有这么样的力量,但不是看见你来了吗?所以下一次请容许我带礼物上门,然后向它赔礼道歉如何?当然也可以让胡瑟夫送过来,毕竟我的空闲时间也不多,家族的生意没有我可是周转不起来的。”路易斯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一眼身边因为受了惊吓,所以脸色不大好的胡瑟夫,随后她摸出了一个盖着西恩蒙特家族火漆印的信封放在桌上,将其推到在方桌另一边优雅坐下的浮士德面前,“作为参演的报酬,这个就拜托你了······正好你也缺一个考验梅西尔的地方对吧?这里的话很适合她哦?当然我只是建议而已,说到底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里。“ “你真是太会找借口了,路易斯。我可不记得你是这种替别人着想的好人。”挥手驱散空中呛人烟气的浮士德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之后她抽出自己的魔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于是原本已经在信纸上干涸的墨水从泛着淡淡金黄的信封的缝隙之中流出,然后在空气中重新组合成一排排字迹独特漂亮,语法与使用规整而优雅的文字:“尊敬的可妮莉娅·梅西尔·纳尔森小姐,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但本人还是得依照礼节进行自我介绍。本人名为路易斯·艾登,是以盗窃魔术与制作魔术道具著称的魔术师家族西恩蒙特的现任家主,也是众生之盟长老会的一员。现在我以七夜契约要求你前往谢瑞比盖的郊外,调查切斯特顿公爵留下的庄园内发生的事情,并将被困在其中的机械之眼技术工会的成员毕维斯·舍内曼救出。发生一切意外,请务必优先保证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 “你这个女人居然当面偷看路易斯大人的信件!看我怎么教训你!”终于反应过来浮士德是在查看信件内容的胡瑟夫皱眉大喝道,同时他握紧拳头准备给对方来一记直拳作为惩罚,但是他在看见路易斯竖起手掌时又不得不停住手上的动作:“路易斯大人,这可是长老会的密函!” “浮士德夫人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把交给她了。”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的路易斯一边幽幽地说道,一边将手中木制的烟斗熄灭,最后一缕青烟在房间中消散。之后她斜眼看向一脸不忿的手下,“还有,胡瑟夫,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你难道不想继续工作了吗?” “非常抱歉,路易斯大人,是我多嘴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愚蠢的事情了!”感觉到背后冷汗直冒的胡瑟夫连忙低头道歉。 “以后注意就好。对了,浮士德你应该知道机械之眼是什么吧?”路易斯略略颔首以后再次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浮士德。据她所知,“金属之眼”是近十年才兴起的一个民间工艺组织,加入组织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奇思妙想和才干,但是又没有什么钱的穷人。而他们捣鼓出来的东西大多被教会收购了。不过至于为什么教会会将奉献信徒的名额分一部分给这些金属之眼的成员,大概还是和他们制作出来的“工艺品”有着密切的关系,不然她也不会派那孩子去打探情况了。 “不过是个民间得到了教会资助的小组织而已,我听说有很多成员加入教会成为了奉献信徒······成为奉献信徒的话,教会就会给他们提供基本补助和无利息的贷款,并且不要求在短时间内立刻偿还所有债务。呵,这条件我都想要去申请看看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啊,以契约的名义?这样的话,梅西尔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吧?”将信件仔细读完后便皱起了眉头的浮士德挥动魔杖让信件恢复如初,之后她不满地将双手环抱,对着戴上帽子准备起身离开的路易斯怒目而视,“而且那座庄园现在应该被教会的人封锁了吧?你是准备让梅西尔公然违背教会,这我可不同意。” “关于这个嘛,我自有解决的办法。胡瑟夫,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早有预谋的路易斯扭头向自己的手下伸手。 “啊,十分抱歉,路易斯大人!”忽然想起什么的胡瑟夫匆忙地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羊皮纸,然后恭敬地递到了路易斯的手中,“昨天刚刚办理下来的通行证。有了这个的话,即使是被封锁的特殊区域也能够进入。” 眯眼接过通行证的路易斯转身就将它交给了露出惊讶表情的浮士德,之后她单手按了按头顶的礼帽,勾唇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浮士德夫人?不过,今天我可没空再和你聊下去了,因为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所以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吧。如果你需要我做些什么的话,就写信交给朱莉就好。”说完她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房间,而胡瑟夫则在向浮士德鞠躬后赶紧快步跟上。 “······路易斯这家伙,多半是选择和教会合作了吧?利用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渗透进危险的内部,这倒像是她的做法。”背后开始渗出冷汗的浮士德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路易斯话语中的意思,之后她改变坐姿将手肘放在腿上,并用交叠的手托住下巴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信封,“没办法拒绝呢,这么好的条件······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滑稽又可笑不是吗······梅菲斯特,你现在又在哪里流浪呢?真是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啊,在那个悲凉又可笑的时代。” “这个房间原本是给临时参与戏剧表演的人用的房间,不过现在已经空出来的了,你和梅西尔就暂时住在这里吧。路易斯小姐还在会客厅等我过去商议事情,所以我就不陪你们了,晚上的时候会有人带你们去餐厅用餐的。对了,如果你想好好呆在这里的话就别乱跑,之后我会把那些家伙介绍给你的。” “吼吼,浮士德你这家伙可真是大忙人啊,慢走慢走!还有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乱跑?”将梅西尔放在床上后,倚着门框目送浮士德匆匆离去的蜜莉恩用爪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刚刚那两个家伙真实有意思,身上也有不属于这里的花草的味道,还有血腥味。特别是那个头上长角的男人,他身上的血腥味可真是浓······那家伙到底杀过多少人呢?” 蜜莉恩从来不信任从鬼寇岛的人,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她歧视岛民的血统和信仰,而是因为在鬼寇岛上生活的人大多都是在异常艰苦,甚至是险恶扭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们为了活下去,要不只有不择手段、随时准备放弃任何东西,要不就是扭曲自己的心彻底变成怪物。夜晚展开的异界使鬼寇岛的住民们恐惧黑暗内的一切,横行的妖鬼邪神让他们不得不坚定信仰,保持愚钝和蒙昧。 “多么相似,如果不结束对盲目的信仰的话,人是不会前进的,对未知的恐惧会限制对世界的探索和发现。”蜜莉恩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下意识地从挂在烟管上的烟袋里捻出烟草碎往烟管里塞,之后她忽然注意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小恶魔:“喂,你们两个小家伙想干什么?不要躲躲藏藏的,给咱进来说话!” “蜜莉恩阿姨好凶,娜塔莉好害怕,杜波伊斯要保护姐姐啊!” “好凶的蜜莉恩阿姨,杜波伊斯才不害怕呢,娜塔莉害怕的话就快躲起来!” 在听见蜜莉恩的话后大大方方地小跑进进房间的两个孩子都有着十分罕见的银红色细腻皮肤,在这两个外表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的魔之子的皮肤与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有着深紫色藤蔓状的花纹,银白色的额发之间一指长的晶红色短角生出,并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迷幻的微光。虽然两人长相十分相似,但是蜜莉恩还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两者的差别:稍微高一些的那个有着略显修长、线条柔和的脸型,挺直的鼻梁上有明显的黑褐色雀斑,四肢修长有力并且身体像是树木那般纤细柔美。而矮一点儿的那个面部线条硬朗,并且能够隐隐约约能看见身体的肌肉轮廓。 他们两个是中下级恶魔,交换与矛盾的双子,娜塔莉·蕾·艾德里安和杜波伊斯·蕾·艾德里安。 娜塔莉的眼型和弟弟相比要细长一些,但同样眼皮内敛下垂,银白的睫毛浓密如盖,眼角处有着向后延伸的黑色眼纹。同时娜塔莉的眼珠颜色为灰红色,而杜波伊斯的眼睛则是玫红泛蓝的颜色。在光线发生变化时,两人的瞳孔会不约而同地发生形变。仔细观察会发现弟弟的五官要粗犷凶恶一些,而姐姐娜塔莉的五官更加小巧可爱,具有女孩这个年龄特有的俏皮。 由于自身的特殊性质,每个看见他们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会生出“这两人是一家人”的感觉。不过据蜜莉恩所知,这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并不固定,比如有时候娜塔莉是姐姐而杜波伊斯是弟弟,有时候这两个人的身份会交换过来,甚至有时候娜塔莉和杜波伊斯会交换着成为母亲或者父亲······只有学会去胜任各种复杂的角色,学会真正理解感情为何物,魔之子们才会离真实的人类更进一步。 “······当年咱离开家的时候,咱的孩子也差不多十几岁的样子,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为死者,沉眠于冰冷的墓土之下去往归去之所了。”蜜莉恩一边颇为怀念地自语道,一边仔细打量这两个穿着衣角和袖管以刺绣的形式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荼蘼花和黄色郁金香,内衬为血一样的红色的漆黑礼服的小家伙,在她眼里他们看上去就像即将踏入社交舞台,但尚还懵懂稚嫩的贵族小姐和贵族少爷。 “魔之子的一切都不是固定的,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力,和人类完全不同。”不知为何,浮士德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感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展开话题的蜜莉恩在咽了咽口水之后略略挑起下巴,看向互相牵着手朝着不同方向歪头注视自己,又忽然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的两个孩子,然后开口问道:“那么,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要和咱说吗?” Chapter Twenty-five 准备活动 所有的冒险都开始于他人的相遇和自身的勇气,结束与某人的离去。——前语 “今天本来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杂物可以带回家的,没想到运气真好啊,这次我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了!现在可以当雇工的兽人可难找了呢!说不定可以不花一枚铜币就得到一个免费的劳动力,嘿嘿!”仲夏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了有着一头看上去颇不平整的草黄色短发,湛蓝色眼瞳像波光粼粼的海水,面容尚还有些稚嫩的少年身上。因炎热和过量运动产生的汗水顺着他蜜色的皮肤向下流动,滑过他稍圆的脸庞上那些并不明显的雀斑,最终滴落在无袖的麻布上衣上,并被阳光蒸发留下了白色的印记。他宽大的牛皮鞋在洁白细腻的沙滩上踩下后印下了相当独特的脚印,但下一秒,脚印就那个被他抓住脚踝拖着走的还算高大的人产生的拖痕掩盖了。 这个少年的名字叫罗里·吉米,从他幼童似的乖巧样貌和比常人要大上许多且轮廓稍圆的耳朵上并不难猜出他所属的种族——半身人。半身人和侏儒、矮人和地精等等都是属于拥有妖精血统的人类,但是相比于魔女和魔法使,他们这些半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当然如果机关术也算的话。 其实罗里是被族长决议驱逐的流浪者,因为他私自拆毁了长老们花费心血制作的机关,并且让其无法修复回原样,所以他在所有族人一致投票同意后被赶了出来,同时大长老警告他不许再回到族群。因此现在他没有家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对古迹机关的操作失误而死在了不知名的遗迹中,所以在族群中早就没有了他可以牵挂的家人。 “家的核心是生活在其中的人,无论有没有血统关系,只要能够和睦的生活在一起,就是一家人。” 瞎说什么啊,什么一家人啊!!一个万年用不了的机关都舍不得让人看一眼,而且又没有弄坏,只是稍微改了一下而已······只要启动的话就可以用的!那群家伙,试都不试一下就说坏掉了······可恶!罗里越回忆过去的事情就越感觉到生气,越感觉到生气他就越用力地握紧了那个被自己拖着的男性兽人意外很纤细和柔软的脚踝,之后他皱着眉头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了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了也没有用!就算时光倒流,一切回归原样,我还是会把那个机关拆掉的······因为,我的父母就是为了找到合适那个机关的零件,才会去遗迹的,所以一切都怪那些老不死的!” 罗里一直憎恨着自己的族群,也憎恨着那些伪善的长老,更憎恨着自己。他时常想着自己要是能够再早一点儿出生,或者说像长老亲自培养的那群孩子一样有天赋的话,说不定他就可以和父母一起去那片遗迹了。 有时候追寻父母的足迹,追寻灵魂上的安眠,也是一种幸福。 正当罗里要登上海滩边覆满了藤壶与贝壳,自然形成阶梯形状的礁石的时候,那双原本老实搭在他肩膀上的腿突然间夹住了他的脖颈,之后一股极大的力量压向罗里瘦小的身体。这时罗里才刚刚抬起脚准备登上礁石,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罗里他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下去,而那个用脚缠住他脖子的家伙则不知如何就扭身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并且用那双眼神可怕,还带有乌黑眼圈的三角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是在松软的沙滩上,但是罗里依旧感觉到自己的后脑与后背一阵疼痛。不过现在疼痛完全是次要的,他颇为惊恐地睁大眼睛与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瞳对视,在这一刻气氛可以说是剑拔嚣张到了极点。而片刻之后,这个不知何时苏醒的男性兽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松开了缠住罗里的脚,起身丢开被自己挣断的绳子,然后一瘸一拐地向海边走去。 “喂!你这家伙,我救了你,你却连一声‘谢谢’都不知道说一下吗!”反应过来的罗里气急败坏地从沙滩上坐起,但他只是在原地拍打着身上的沙粒,并没有朝着那个似乎像是要离开的家伙追过去——因为他从那个沉默不言的兽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深入脊髓的寒意,他确信对方并不是什么善茬。 “······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你说什么?”对方突然开口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声音把正准备找些话题的罗里吓了一跳,不过他被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对方突然开口说话,而是因为那个兽人居然说的居然是琉语(备注:即位于艾伊德里希大陆所属海洋之外的一座名为“鬼寇”的岛屿上所生活的民族使用的语言,这种语言的书写文字和句式语法与大陆有着显著的不同,因而被归类于小地方语,也有人戏称该语言的文字为蚯蚓文。)在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罗里便开口用流利的琉语说道:“这里是位于远离你的家乡北方的艾伊德里希大陆,就是你们口中的秩序之地······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这与你无关。” “嘿,别这么说啊!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稍微透露一点儿你又不会死!” 切,不近人情的家伙,真是让人讨厌!早知道我就把你的钱包全部掏空,再把你人丢回海里······罗里虽然心中这样恶毒的抱怨着,但是他还是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露出了友善的笑容——这是他的习惯,因为东方有句古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 “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呢!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可靠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把你的烦恼给我说说看?”在罗里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群在沙滩上觅食的海鸟忽然喧鸣着成群飞起,它们洁白的身影从站在海滩边望着海面的男性兽人身边飞速掠过。过了许久,他终于朝着罗里的方向扭过头去,而在一瞬间,罗里似乎看见了一个削瘦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我得回岛上去,因为我的使命还未结束,那个可恶的山神还未死去。”这个看上去缺乏生气的少年开口道,“阁下知道哪里有可送在下回岛的商船吗?” “那么,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要和咱说吗?”听到蜜莉恩的问话后,娜塔莉和杜波伊斯改变了并肩站立的姿势,开始头靠着头相互依偎,并且他们双手十指相扣继续注视着面前露出些许困惑表情的蜜莉恩,而最先开口的提出问题的是娜塔莉:“我们啊,想知道你在贤者之子那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母亲?友人?还是老师?为什么你们能够表现的那么好呢?明明两个人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家人啊。”说话时,杜波伊斯微微张开的口中隐约能看见尖锐的犬牙和末端分叉的猩红舌头,他和娜塔莉一样眨着倒映着微弱烛光的眼睛,期待着蜜莉恩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你们为什么要去扮演呢?”听了两个魔之子的问题后,蜜莉恩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将叼在口中的烟管拿在手里开口问道,“在咱的眼里,一个人能够胜任多个角色:他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对于某个人而言极其重要的人,当然也可能是被某个人恨之入骨的仇人,但是这只不过是一种相对立的关系罢了,愿意也好,被迫也罢,人不可能只是独自一人孤独的活着。而且说实话,无论是谁都无法完全胜任他当前的角色,就比如在能力不足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注定成为一个人的英雄而不是所有人的。咱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在梅西尔需要的时候成为她希望的那个人而已,并不是在刻意扮演。” “好复杂啊,娜塔莉只知道如果去学习人类的话,就不会向黑暗靠近。浮士德那家伙说过,如果魔之子放弃成为人类的话,就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坏人杀死。把我们的血,把我们的骨全部变成炼金的材料······”娜塔莉说着将头靠在了已经露出痴呆表情的杜波伊斯的肩膀上,之后她伸出手抚摸杜波伊斯银白的长发,并带着愧疚说道:“我可怜的杜波伊斯,你姐姐我实在是太没用了。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做不好,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害得你也和姐姐一样成为半吊子。” “姐姐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算一起变成污秽也无所谓的······因为我们约定好了,一定不会分开。”杜波伊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脸在娜塔莉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之后他一把将对方抱入怀中,然后冲准备用打火石点烟的蜜莉恩龇牙:“抽烟给我出去抽啦,知不知道烟味有害小孩子身体健康啊?小心我把你那根破烟管折断啊!” “吼吼吼,你们俩感情可真是好啊!嘛,咱出去就是了,话说咱就这么一个爱好都不宽容一下,真是太过分了吼吼······”蜜莉恩在皱眉抱怨的同时双爪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而在走出房间前她抬手指了指床上熟睡的梅西尔,警告两个捣蛋鬼不许恶作剧,“啊,对了啊,你们不许对梅西尔恶作剧!咱回来要是看见了的话,可是要打你们俩的屁屁的!” “蜜莉恩姐姐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恶作剧的!”娜塔莉一边朝蜜莉恩远去的背影挥手,一边满脸真诚地说道。 “才怪。”吐了吐舌头的杜波伊斯快速从袖子里抽出自带墨囊的羽毛笔,之后他用力甩了甩笔,并且扭头询问身边娜塔莉的意见:“姐姐,你说我们在这家伙的脸上画什么会比较好玩?猫?狗?大便?还是写字?” “当然是要画满各种各样的东西了,这可是用艾瑞曼章鱼的墨汁特制的不会掉色的墨水呢!这次一定要让这家伙被自己的脸吓哭!”早就迫不及待的娜塔莉从弟弟手中夺过羽毛笔,然后她快步走到床边将渗出墨珠的笔尖探向梅西尔那张白皙光滑的脸颊,“都是你做的好事,今天我们来报仇啦!” 卢克多,教国内比较出名的商会城镇之一,同时它拥有着教会赋予的有部分独立权,因此在这片土地上没有教堂,但出于交易需求,这里能够看见教国神职人员和信徒的身影。在大多数人眼中,卢克多不仅是旅人的寻宝乡,也是商人的提钱柜。无论是多么刁钻的卖家和买家,在这里他们都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因为卢克多始终在秉持着“价格合理,交易公平,为所有商人与交易护航”会规的黛尼奥雅商会的支持与维护之下。虽然在交易过程中偶尔还是会出现一些纷争,但是商会雇佣的佣兵们足够解决这些因为各种问题产生的小麻烦。 即使如此,那和正规交易场所只有一堵石墙之隔的黑耗子街依旧是这座热闹美好的城镇的毒瘤,奴隶贩卖、毒品交易、违禁品销售等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在那条肮脏污秽的街巷中层出不穷,甚至偶尔还会出现杀人但无法找到凶手的情况。正因为无法忍受那些人肮脏的做法和对秩序的忽视,黛尼奥雅分商会不得不派人和这条街巷的拥有者进行协商,看看能不能花钱将那条街连同那些几乎已经被废弃的房屋一起买下来,但前去的协商者在见到那块土地的拥有者之前,就被居住在那里的流氓恶棍们用棍棒和唾沫赶走了,而商会会长费利克斯·琼·博朗则在之后被黑蛛网佣兵团的成员威胁不许再踏足黑耗子街。 “我们不过是不被这个世界接受的一群人,有些人从小就只能喝肮脏的泥水,有些人被骗或者因为一些意外负债累累,有的人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被教会追捕,也有那些不被教会接纳的异端和叛乱分子······被众人抛弃的可怜虫们好不容易建立了一个家,你们为何要指手画脚?这块土地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无家可归者和不想归家的异类的,你们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我们做错了什么。快滚吧,别再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商会不得不采取别的策略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和伤害,于是最终卢克多的镇长和商会决定用石块砌墙将两边完全分隔开来,并发布告示警告商人和旅者不要因为好奇而走到墙的另一边。而在花费了五年左右的时间后,卢克多终于形成了如今互不干扰的局面。 ? ? 虽然知道卢克多这个地方,但是地图上并没有标注黑耗子街在哪里啊?而且问了好几个人也没有得到回复。这下我算是真的完蛋了,现在都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些人应该早就走了吧?用边缘破碎的深灰色斗篷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以防外表暴露自己身份的耐罗在心中忐忑不安地思考着一会儿回去该如何向雇主解释自己没有拿到东西的同时,像是松鼠一般踩着那些挂着各类衣饰的晾衣绳,并借着晾衣绳的弹力快速移动。最后他站在一家旅馆的屋顶上抬起眼睛努力辨别方向,试图找到一条自己熟悉的出路来,但最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在辨别方向上的能力依旧没有任何的提升空间。 正当耐罗感觉有些彷徨无措的时候,一只毛发呈雪盐一般的银白色,并且毛皮看上去极度蓬松柔软,如宝石一般明亮的黑棕色眼仁就像是镶嵌在线绒玩具之中的果核的大尾巴飞鼠从他腰间由藤蔓与兽皮制成的腰包的某个口袋里钻了出来,然后这只飞鼠顺着耐罗的斗篷向上爬,并最终站在他的头顶蹦蹦跳跳:“吱吱!!” 在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兼家人出现之后,耐罗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非常僵硬的笑容,而随即他伸手将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里:“莉莉,你怎么出来了?这里人很多啊,你得藏好才可以······啊,你是说那些我要找的人在那里?好,我们出发!”在说完这句之后,耐罗便直接带着莉莉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耐罗的名字在精灵中有“夜风”的意思,这个名字是不慎掉入人类陷阱而死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不过很可惜,他并未能像夜风一样轻盈静谧,也不能和其他的同伴一样和风精灵们沟通,因为所有的妖精都讨厌他那双如同深渊一般吸尽所有光线的黑色眼瞳和那头像是黑云般给精灵以不祥之感的漆黑头发。不过还好,除了妖精的眷顾之外,精灵自身也能够使用魔法,但需要配合一定的咒语或者媒介才能够使用。而在一位还算友善的长辈的教导下,耐罗学会了转移魔法和火焰系的魔法,但说实话,这两样魔法和他安静甚至是阴沉的外表一点也不搭,以及因为他辨别方向的能力非常之差,再加上左眼几近失明,所以他从不对自己使用转移魔法。 在精灵族的观念里,拥有黑发和黑眼睛的精灵一定是因为并未虔诚信仰创世神而受到了神的惩戒,有预言说这种精灵会给族群带来灾难甚至是毁灭。也正是这个原因,耐罗在成年的时候被长老在鼻梁上刺下代表“放逐者”的金色刺青,然后被无情地赶出了族群,就连母亲留下来的弓箭也不允许带走。 从未有过踏足人类世界经验的耐罗不得不去偏僻的人类村庄寻求帮助,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才刚刚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就被惊恐万状的屋主用斧头砍伤了左耳。正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人类并不欢迎精灵。因为受伤和受到巨大的惊吓,耐罗在森林中找到的几近废弃的木屋里躺了整整三天,最终被路过的一个中年人类男性所救。 “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的话,你就不得不下决心变成冷血的家伙啊,无论是罪恶感还是愧疚心都必须当成零食全部咽进肚子里才行。毕竟和人类不同的家伙很难得到接纳。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导你该如何下去。” “那就拜托您了······老师。”救了耐罗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是个相当有名气并且经验老道的佣兵,不过说实话他似乎不太注重个人形象的问题,耐罗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正是这样的人,教会了耐罗该如何在人类的城市里生活,怎样才能获得有用的资源和情报,辨别什么事情是能够接受的,有时候又该付出什么代价才合适。如何识别谎言和与他人打交道,并且还好心的帮助耐罗打通人脉······耐罗学得很快,所以在一年以后他就告别了那个男人独自踏上了旅行,并且因为那个男人帮助,他很快便在开始在佣兵之间小有名气——当然,用的是假名而并非本命。因为那个男人警告过自己,用本名去接受委托会影响到自己真正的生活。 用肮脏卑劣的委托和鲜血带来的名气和无尽的罪恶感每日都在折磨着耐罗,但他只能拼命地囤积财富,等到某一天这些钱足够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时,他才能摆脱自己现在的身份,去当一个普通的、与世无争的精灵。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终于能在偏僻村庄安定下来的耐罗和当年救助自己的男人一样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孩子,他独自抚养这些孩子直到他们可以自立成家,然后他会再去找新的孩子带回来抚养。而就在耐罗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过上平静生活的时候,一个奇怪的人忽然找上门来了。 “你就是耐罗?噗,别这么看着我嘛,我本来也没打算动手的啊?要不是你把书嵌进我的胳膊里,我怎么会对你家的孩子动手?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没事的,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话说回来,看看你被神诅咒的发色和瞳色······被拘束的命运将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你被迫放弃生命的那一刻的。”奇怪的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放松手的力道以免被自己掐着喉咙顶在墙壁上的耐罗窒息,之后他眯起自己金琥珀色的眼睛咧嘴冷笑道,“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人才需要特别注意,因为一不小心就会给整个计划带来大麻烦,所以早点纳入己方是最好的选择。” “······”耐罗非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但是他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叫出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在震惊之余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看向变得一团狼藉的房间,那些被面前这个少年背后探出的苍白手臂掐住脖颈的孩子们的确没有受伤,但这个状态下他们很快也会窒息而死。而他现在魔力已经耗尽,再加上武器都被敌人收缴,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帮助这些孩子。 这应该算是走入死地了。 “耐罗先生,我要请你帮忙做几件事,以及在你完成这些事情之后,我就会把这些孩子好好的还给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立刻逃走,因为你应该还有其他的道具没有使用吧?一个人逃走还是没有问题的。”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让一个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来到耐罗视线最近但又无法触及的位置,然后他从风衣下抽出匕首在这个女孩柔软的脸颊上比划,“如果把这个小姑娘改造成奇美拉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吧?不过我可不太喜欢小孩的脸呢······” “什么事?”耐罗在沉默一下后问道,同时他松开了自己握住羊皮卷轴的手。 “我有几样有点重要的东西需要你帮忙拿回来,之后你还得陪着我雇佣的其他帮手去一个地方,当然以你的身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不用太担心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在你身上留下咒文才行。”对耐罗的态度相当满意的少年抬手掀开了盖住自己右眼的额发,露出了没有眼珠只剩下一个可怖黑洞的右眼,之后他将戴着指环的手指伸进眼眶内搅动,“可能会有一点点疼,你可要忍住哦!” “求求你放过我吧,拜托了!我真的除了入室抢劫和偶尔偷别人的钱包之外,就没再做过别的坏事了!而且,而且,我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呢!我还不能死啊!”当最后的同伴那半截暴露出内脏、骨骼、猩红肌肉与白色脂肪的尸体像失去支撑的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其中血腥的内容物如粘稠的水一般倾泻在地上时,感觉到恐惧得喘不过气来的威泽尔终于向后倒在了地上,之后他便感觉到自己双腿之间一股热流涌出。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死神正在向自己靠近,而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跪在地上祈求对方放过自己一马。 原本只发生那些被威泽尔抢劫的人身上的事情,有一天却在这家伙的身上再次重现,他应该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亲眼看见同伴在面前别人杀死,然后自己跪地求饶的场景。 最开始这个全身裹着深灰色斗篷的瘦小男子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他并未引起威泽尔和他的同伴的警惕和注意,因为在黑耗子街有不少这样相互追逐寻求刺激的家伙,这些无事可做的人甚至能从这条街较大的排水管道里钻出来。不过引起威泽尔注意的是这个家伙掀开地斗篷下时露出的穿着:包裹住脖颈的长筒状衣领边缘呈折叠叶片形的黑色紧身长袖衫,衣领与胸口布料交接处有扇状开口裸露出部分皮肤和锁骨,而手肘处布料有着十分明显的相连的菱形开口。当长衫背后用银紫色和浅绿色染料染过的丝线刺绣着紫丁香的花卉,上身腰部两侧圆形开口处缠绕的浅金色布条与腰间由藤蔓与兽皮编制的“V”形腰带相连,从腰部到面前的布包形状由大到小的有序分布着,长衫左侧衣料长于右侧垂在脚踝处。下半身同样是紧身布料制成,由螺旋状和条纹状花纹的深棕色长裤的下摆塞入了过膝的兽皮长靴内,在裤管两侧缝合处使用布条穿插固定······这是个职业病,因为威泽尔在队伍中的任务就是把目标详尽的画下来,所以他总是会将一个人从头到脚的观察一遍,甚至连较为明显的胎记也不放过。 鼻梁上金色的刺青,眼圈厚重的黑色眼睛以及左眼疑似失明,眼皮上和嘴唇下的痣······就在威泽尔努力观察这个奇怪的青年的样貌并回忆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的时候,他注意到“大个子”兰泽斯正非常不客气地捏着左拳向着那个半闭着无光泽左眼的青年靠近,而他开口时喷出的唾沫差点溅在了对方的脸上:“喂,小子你突然跳下来是要吓死谁啊?哦,我懂了,你是强盗对吧?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今天可就倒霉了!我们也是穷凶极恶的强盗呢,不留情杀死了好多人的那种!你这样的麻秆在我的拳头下可是撑不过一分钟的!” “不、不是的。我只是受、受人委托来取一样东西······并不会打劫你们。”瞬间感觉到一股汗臭扑面的耐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之后他移开视线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你们的雇主,叫阿奇帕德······对吧?” “······东西?什么东西?”长相猥琐而且和猴子一样精瘦的沃特在转了转自己发黄的眼珠,之后他阴笑着开口道,“雇主那边可是说了,如果来接头的人说不出要带走的东西的名字,我们是有权力不交出来的!” “就是,就是!把名字说出来啊!不说名字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交给你的!”瞬间明白了同伴话里的意思的众人纷纷坏笑着应和道,除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的威泽尔,此刻他已经想起面前的这个家伙是谁了,甚至已经萌生出了立刻逃跑的想法。 真是一群被金钱驱使的猪猡,不知道接受雇佣的规矩吗?看着面前这些人类的反应,心中焦躁与厌恶顿生的耐罗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伸出自己戴着露出手掌的皮制手套的手,然后将手套慢慢地摘了下来:“我的雇主······也说了一件事,他说如果你、你们这些家伙不愿意把拿东西交出来的话,我就有权利动手处理你们。” “哈?处理我们?就你这家伙?你他娘的真的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原本就在强忍笑意的兰泽斯在听到耐罗的话之后忍不住仰起头来发出了极富嘲讽性地笑声,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了,因为他忽然消失了。不过所有人都看见原本站立在那里的兰泽斯变成了一堆混杂着树根与石块的潮湿人形泥土雕塑,而随着时间流逝,这座人体结构并不严谨的泥塑开始不断地崩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是怪物!”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兰泽斯身旁的少年,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将腰间的武器抽出来就被踩着土堆跃起的耐罗用双腿夹住了脑袋,之后便是颈骨被拧断的脆响。借助即将倒地的尸体,耐罗再次轻盈地跃起,然后他在空中对着脚下向自己掷刀的男人展开双手,于是瞬间两个足有浴缸大小的木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瞬间倾倒将里面浑浊的污水浇在了那些男人的身上,而木桶则被飞来的刀贯穿然后直直地坠落下去。 “呸呸呸!脚臭味!”毫无防备直接变成落汤鸡的沃特吐出了嘴里的水之后干呕起来,随即他便因为肩膀被贯穿的疼痛而发出尖利又可怖的哀嚎,同时他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了疑惑和惊恐的情绪——刚刚明明没有任何人靠近他,但是肩膀却被他自己丢出的刀给贯穿了。 “可恶,你这个长耳的混蛋!今天我要把你的耳朵割下来喂狗!”同样被泼了一脸水的威泽尔随便抹了抹脸后咬牙站起,但他才刚刚站起来握紧武器,就被队伍里唯一的魔术师席琳推搡到了一边:“让开让开,不会战斗就躲一边儿去!其他还活着的注意躲避,我要用魔术了!” “污秽黑暗的九头之蛇海德拉,无慈悲吞噬生灵的雷之精灵,你的奴仆在此祭献之物······”这个外表相当年轻的金发魔术师在咏念咒语的同时,用沾着同伴血的手指飞快地在地上书写术式,之后她还捏碎了挂在脖颈上的水晶项链,释放了自己储存已久的魔力。 虽然可能只是自己的感觉,但威泽尔注意到这条街巷的空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暗和潮湿,同时如同扭曲蛇形的炽白电流自空气中闪现并发出刺耳的噼啪声。电流游荡轰鸣,电光耀目,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皮肤开始隐隐发麻,并且看见头发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行漂浮了起来。 居然有魔术师,这下有点儿不妙了。为了保证要带走的东西的完整,我可不能在这里用魔法······感觉到皮肤因为电流而有些酥麻的耐罗皱了皱眉,之后他便落地举起双手投降:“停,如果在这里使用这个魔术的话,你和你的同伴都会死的。而我则可以利用转移魔法立刻逃走,然后再来回收我需要的东西。所、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哼,如果我用全力释放这个魔术,就算是你这个‘风之猎手’也绝对逃不掉的!而且你以为我会对这种情况没有防范吗?”听了耐罗的话之后,席琳毫不畏惧地咧嘴笑了起来,之后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这些家伙身体的某一部分因耐罗的魔法不翼而飞,而嫁接在那个部位的不是木板就是周围可见的垃圾和杂物,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遍布污水坑与粪便的地面,炽白的电蛇游动并咆哮不休,但也无法掩盖伤者的哀嚎声。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不是家族的人。这种不正规的术式,你应该是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野路子’吧?”略略为面前席琳的来历感到吃惊之后,依旧给人一种无生气感的耐罗便再次摊开了手掌,让对方看到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如你所见,我的魔术用完了。不过魔术道具倒是还有一个,但也不是攻击类型的道具,所以希望你也撤销当前的魔法,我们俩还可以好好谈一谈。” “·······本来我就想找个机会把这些臭男人全部除掉的,因为和这些家伙在一起完全不是出自我本愿······呵,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不然我可没有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作为报答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儿的!”此刻终于不再隐藏自己对这些又自大又贪婪,而且相貌也相当可憎的男人们的厌恶的席琳咧嘴冷笑,而就在她准备将启动魔术的魔力注入完成的术式中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谁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于是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结果惊恐地发现是身上插着好几把刀,眼睛满是血丝仿佛要流出血泪来的沃特——这个老奸巨猾的淫棍居然还没死! “你这个婊子居然敢这么做!今天我就要拖着你下水!要死我们一起死!”沃特说到这里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席琳的裙子,然后一口咬在了她细长白嫩的小腿上。而在剧烈疼痛的刺激下,席琳放弃了启动魔术,转而用自己松木手杖敲打这个男人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放手!放手啊!你这个老淫棍就不能乖乖去死吗?如果不是你这个家伙的话,我肯定不会做这些龌龊地勾当,我本来应该去学院学习的,全都怪你,所以给我去死吧!” 机会!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的耐罗毫不犹豫地迈动双腿急速奔跑起来,而几乎是瞬间他便来到席琳的面前抓住了她摁在地上的右手,之后他凝视着对方充满了绝望和惊恐的眼睛说道:“永别了。” “如果你现在把东西出来的话,我就放过你,不过如果再让我见到你的话,我就让你永远和泥土呆在一起。”这个人之所以能活下来,大约是因为的确还没有到他受惩罚的时候吧?深知佣兵中没几个手是干净的耐罗在沉默了一下后开口道,而威泽尔听了耐罗的话之后毫不犹豫地从背包中取出了那副被奇怪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在这里!这个就是雇主要求我们从自赎会的仓库里偷出来的东西!啊,我保证我没有打开过,绝对没有!” “这个外面有特殊的封印,像你这种普通人也根本打不开。当然,蛮力破坏的话还是没问题的。”略略闭起左眼的耐罗在接过东西后便直接将它夹在了臂弯下,随即他重新戴上了手套,“我奉劝你赶紧离开这里会比较好,如果你不想跟着尸体变成焦炭的话。对了,你的另外一个同伴在大约三百米至外得田地里,应该还没死,你可以去把他挖出来。” 在浮士德魔法的作用下,陷入沉睡的梅西尔久违地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她梦见原来那个被翠绿的常春藤与风见藤密集缠绕,外观如同被打开的黄金鸟笼一般的凉亭;梦见自己美丽的母亲和那盏立着栩栩如生瓷鸟的精致茶壶;梦见那个时候还能无忧无虑欢笑的爱丽和莉莉丝,以及和她们一起在湖边放声合唱的时候;梦见和自己病菌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抬头仰望星河璀璨夜空的蜜莉恩······还梦见了那头仿佛由阳光创造而成,散发着美丽而耀目金光的巨龙,只是那头巨龙从未面对自己,她总是头也不回地走向远方。 “······”本来梅西尔想要张口呼唤那头背对自己越走越远的黄金龙的名字,但是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于是她迈动双脚开始奋力奔跑,并且伸长手想要挽留那个其实早已离去的友人。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与黄金龙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的拉远,同时脚下的草地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近黑的沼泽,一只只沾满了粘稠浆液的小手从沼泽中伸出并顺着她的小腿向上攀爬,最终缠住她的身体将她向下拉拽。 感觉到惊恐万分的梅西尔想要挣扎和呼救,但是她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而且身体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冰冷而僵硬,她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地被那些手覆盖、拖拽,最终沉入了沼泽之中。她在冰冷与黑暗之中毫无止境地下坠,然后无数的光自黑暗的更深处向上飞去,就像是远古冰原上由守望者升起的群星。 梅西尔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这些散发温暖光芒的发光体从自己身边急速掠过并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之后她奋力向上伸出手,试图抓住某一个光点:“别走······请不要离我而去。” ? 再次睁开眼睛的梅西尔颇为茫然地盯着绘满了复杂花纹与诡异人像的天花板,之后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并习惯性地扭头看向床边。在那里她的恶魔们正把两个红皮肤的小鬼摁在地上,用墨水在他们的脸上画各种幼稚的涂鸦,同时她注意到地毯上散落着各种木制或者铜制的游戏道具——看样子在她醒来之前,这些家伙就已经玩过一局了。 “早上好,各位。”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不自觉露出笑容的梅西尔歪头轻声说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如果不想被过去的黑暗追上,就只能不断向前,即使失去爱的人也不能停止脚步。 Chapter Twenty-six 解决难题的赎罪者们 因为犯下过错而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正在众人瞩目下行动。——前语 艾尼还以为离开荒凉贫穷的红柳镇之后能看见繁茂古老的森林或者屋顶站满历代圣人圣女雕像的华丽无比的建筑,但是结果除了边境附近的树林之外,他能看见的就只有分布着树林荒草的土地和只有少量人口的村庄。 这些没有纳税能力,所以无法得到教会认可的人只能在龟裂的大地上耕种,用最少量的作物来维持自己和家人的生命,但是无论哪里艾尼又都能看见那座身体被大小不一的羽翼包裹的女性雕塑——据说那就是奥赫洛夫圣教国所信奉的苦难圣女。 洁白圣洁的大理石雕像与几乎找不出作物的耕地,因为营养不良和环境而面色枯槁、瘦骨嶙峋的村民,以及屋顶只有少量茅草的粗陋石屋根本格格不入。 艾尼在水井旁的石头上坐下,然后借着商队休息的这段时间他灌满了水囊,并用水把油腻腻的脸狠搓了一把:“呼……虽然有股泥味,但还好这里还有水井可以用。” “艾尼,我们该出发了!今天我们必须到卢让教区的如诺去,赶不上的话这单算是白做了!”一旁将货物卸下的中年人忽然走上前在艾尼瘦骨嶙峋的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把,然后示意他快些上车准备出发。 “如果我没钱的话,你们肯定就不愿意带我走了,所以我就不跟你们说谢谢了。”毫不客气地坐下并裹好斗篷的尼尔瞥了一眼身边各个体形魁梧又凶神恶煞的佣兵,然后嫌弃地捏住鼻子说道。而听到他的话的中年人也没有任何表态,看样子是默认了这件事。 “我现在唯一的请求就是你们不会因为我没有身份证明,就把我卖给奴隶商了。”说完这句话后,艾尼就自顾自地埋下头开始打瞌睡,他这几天以来为了守夜和运货,一直都没睡个好觉,现在再不休息一下,估计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也是,对于一个就连平民身份和姓氏都没有的穷人而言,能借着商队的便利混过盘查来到教国境内已经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了。 关于随行还要被当成劳动力使唤这件事,艾尼根本就饿没有任何抱怨的权力,甚至他不敢想如果这些人硬要把自己卖给奴隶商的话会怎么样。 “不过,我们村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呢?” 即使从遇到那个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艾尼依旧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因为他得到了一个人的邀请:如果他能在如诺通过考验,那么他就能在教国内工作,而且他生活的地方也能得到资助。 镇里能不能得到资助对于艾尼而说根本无所谓,因为在那里生活的全是一群自甘堕落的家伙,这群生在贫瘠之地的家伙不愿耕种,自然也就无力缴纳和购买不起赎罪券,因此被剥夺平民权力变成了在边境线徘徊的流民。 为了生存,这些人只能组成盗贼团,躲在废弃的石楼中打劫路过的商队,倒卖抢劫得到的物品。有时候他们去挖掘那些珍贵的植物、捕捉稀奇的野兽和那些部落的年轻人,然后高价卖给那些喜欢收藏奇物的有钱人。之后这些人就会用得到的钱去喝酒、赌博、甚至是和女人快活。 正因为如此,那些边境线生活的人们成为了域内域外都鄙夷和厌恶的蛆虫,不过佣兵们倒是挺开心的。毕竟如果不是这些垃圾的存在,他们也很难得拿着报酬去域外潇洒一趟。 虽然艾尼没去过域外那唯一的城市,但他听说那里是乐园,很多人都对那里流连忘返。 艾尼的母亲就是一个长相普通,酒量也一般的妓女,而艾尼则是母亲醉酒后与一个佣兵发生关系后生下的。不过好在他的母亲还算有责任心的把他养到了十岁,然后就把他送到了镇内的打铁铺工作。 在那里艾尼做的事最苦最累的工作,但是他却咬牙坚持了下来,并且最后居然真的成为了铁匠的学徒。 成为一名工匠的学徒对任何在这里生活的小孩子而言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并且会得到大家的尊重,毕竟即使是那些暴徒也不会轻易对有手艺的工匠动手。 一切都挺好的,放下心来的母亲也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了,而艾尼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回家和母亲一起享用晚餐和分享今天学到的东西。 对现在的生活没有半分不满的艾尼最终在火海中思考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在他周围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和因为高温融化的石屋。 看那些动作扭曲的可怖焦尸,艾尼不难想象他们死时应该是相当的恐惧和痛苦,但这远远比不上母亲的痛苦吧? “喂,小子,对,就是呢!这是你干的吧?真厉害啊,以你为中心两百米内的活物全被烧死了,建筑也被毁得差不多了。不过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而是来调查这个镇的。哎呀,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也太垃圾了吧?比我老家还垃圾!但是你小子还不错啊,从各种方面来说,所以我决定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如果你能通过考验,我就会帮助你!” 精疲力竭的艾尼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出现在面前的中年人,对方似乎不受火焰和满地流淌的岩浆影响,反而是觉得一切都很新奇的左顾右盼。而且他居然邀请自己去一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还说要提供帮助。 “为什么选择我呢……” 由于当时太累了,所以昏过去的艾尼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但是他很确定这并不是幻觉。因为对方留下了钱和一封信,而信里只有一个地址和一枚有着双头羽翼蛇花纹的金币。 “我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啊,所以就这样吧?妈妈应该不会怪我吧?”艾尼这样嘀咕着,然后他翻身闭上了眼睛。 Chapter Twenty-six 解决难题的赎罪者们Ⅱ “阿LS,你说你在边境线找到了人才?但是我记得那里应该都是些人渣和游手好闲的蛆才对,人才……怕不是干饭的人才。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可没那么多资源接纳新人了。” “说什么呢,我看人还是挺准的不是吗?这次遇到的是和我一样的人,我在想可能他也需要帮助,于是就邀请他先到这边来了。到时候见到那孩子你还是先避开比较好,万一吓到他就不好了。” 在两个人交谈的同时,戴着用蛇鳞与深色皮革制成的眼罩,穿着手脚都罩着黑纱的深黑色长裙的侍女悄无声息地为他们注满了茶水,而这个装潢华丽但却又弥漫着死气的房间中有很多与毒蛇以及手有关的物件,包括蜡烛都是被一双纤细的铁手托举起来的。 “如果贵客有任何要求,请摇响这个摇铃,我们会尽全力满足各位的要求。”嘴唇抹上浅紫色唇脂,但看小巧的下巴与白皙的皮肤也知道她的容貌一定明艳动人的少女在微微欠身行礼后,悄无声息地带着表面满是陶瓷花卉的彩绘茶壶退出了房间。 看着一旁放满了各种精致糕点的点心架,本就坐立不安的卡埃勒忍不住放下瓷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的天,我觉得我的压力好大……你们这里的人都习惯这么坐着吃东西吗?” 在长年覆盖冰雪的叶塞蒂亚帝国边境山脉出生的卡埃勒·凯恩有着一头发至稍显粗糙的银白色长发。出于过去在风雪中狩猎的习惯,因此她将额头到鬓角的头发后梳,并用缀有熊牙与彩色石子的细麻绳编成穗状,仅有几丝头发垂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而她脸颊两侧也有少量发丝内扣盖住双耳和少部分面部。 卡埃勒浅褐色的皮肤因长期遭受风寒略带青紫色且粗糙,即使到了教国也依旧没有什么好转。而颧骨略高,同男性一样面部轮廓硬朗的稍长脸型和粗短且眉尾上翘的眉毛,以及能看见明显肌肉轮廓的强健身体总是让她被当成男性,但眉下眼眼眶深邃,眼皮略向内敛,银白色睫毛浓密的亮蓝色眼睛却增添了她的飒爽靓丽。 如果卡埃勒再矮一点儿就好了,我喜欢给人安全感的女性,但不喜欢比自己高的女人,不过这话说出来我估计会被打死。 紧盯着卡埃勒的阿LS放下了手中的烟斗,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习惯就好,反正和这些魔术师对话都挺费力的,我都习惯了。” “阿LS先生真的很像我的父亲,不过他没有你那么温柔,只会打我一顿然后告诉我事实就是这样……” 阿LS是个有着一头小卷的的栗色短发,两鬓有些斑白,为了凸显魅力而在下巴留下部分修剪整齐的胡子的中年男人。当然论长相他并不算英俊非凡,但是岁月加持在他身上的是沉淀下来的独特气质,再加上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和总是带笑的嘴唇,这使得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些小姐们的芳心。 不过,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敞开衬衫显露自己傲人的胸肌。而因为这件事他被会长大人警告过,所以在面对委托人的时候他还是会把衣服穿好,免得给同行的人丢脸。 “话说回来,那小子不会不来了吧?我给的条件应该也不错吧?” “我觉得你肯定没有好好跟对方谈条件吧?会不会别人以为你不正常,所以干脆把你留的信丢了?” “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两人不知道继续聊些什么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了,随即刚刚金发的侍女推门进入:“先生,您之前说的同伴现在已经在等着您了。需要我带他进来吗?” “我知道了,让他过来吧。在正式和艾登小姐会面之前,我还有事给他说。”在打发走了出现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的侍女后,背后流下冷汗的阿LS才回过头无奈地抬了抬眉:“这些女人有点吓人,说不上来的那种。还有,卡埃勒,你该把面罩戴上了。” “我听会长说过,西恩蒙特家族之所以能在魔术师之中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先当今的家主很擅长培养人才。”卡埃勒在说话的同时拿起了放在茶杯旁的面罩,这个由野兽颌骨制成,内侧垫有带有孔隙的皮革的面罩大小刚好够挡住她的下半张脸,遮住脸颊左侧有一块约两指宽的露出了牙龈的旧伤。 就在会客厅那边的两人等待“同伴”到来的同时,艾尼已经跟另有别处要去的商队分别,然后凭借着那枚金币来到了西恩蒙特的家族领地。而在出示了那么金币以后,原本不耐烦的门卫瞬间转变了态度,随后漆黑但透露出低调奢华的马车驶到铁栅栏门外。 “您的同伴已经等您多时了,请跟我上车吧,我来送您过去。”从马车上下来放下踏板的是一个家仆打扮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头深栗色的短发,并且脸上戴着散发冰冷光泽的蛇鳞面具。 艾尼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看见了对方浅蓝色的眸子,他忽然间觉得背后有些发冷,于是在打了个寒噤后他赶紧走上了马车坐下。 透过车窗,艾尼能看见充满各种艺术性雕塑和花圃的庄园像是伏在地面上的沉睡巨兽,不远处还有浓密的人造树林、波光粼粼的湖泊和连绵起伏的山峦,看上去宁静的村落零散的分布在绿茵蔓延的土地上,树林后的山上似乎隐约可见教会的尖顶。 这里本应该是艾尼这样的流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方,但如今他却进入其中,而且还受到了很好的招待。 和房间一般家具齐备的马车厢中有股好闻的香气,铺设着金丝桌布的红木长桌上放着一些艾尼从未见过的食物,青年侍者站在身侧,根本不受地面摇晃影响的为他无声倒茶。 艾尼根据隐约香甜的味道判断,那些像工艺品一样精致的小东西,应该是用面粉和砂糖做出来的叫做“蛋糕”的食物。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顶着樱桃的奶油小蛋糕放进嘴里,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好吃……没想到居然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里还有熏鸡肉餐包,您来这里应该没有好好用餐吧?”负责引路和服饰的青年声音柔和,之后在他的示意下艾尼尝了一口香气扑鼻的红茶,并尝了两个美味至极的餐包。 感觉到胃得到满足的艾尼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一边用餐巾擦拭嘴巴,一边观察着面前的青年,刚刚他似乎看见对方满是刀疤和老茧的双手。 “这里是魔术师西恩蒙特家族的领地,在这片土地上魔术师们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因此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请您不要做任何逾越的举动,也不要随意提问。如果您不想被当成可疑人物关起来的话。”似乎是看穿了艾尼的心思,所以青年忽然轻声说道,之后他竖起食指示意对方不要提问。 “哟,小子!你还算是有种啊!” 被身后的声音吓得头发都要飞起来的艾尼瞬间蹦起来躲到了青年身后,随即他指着突然出现的阿LS惊慌地问道:“额啊啊啊啊啊——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 “秘密,最起码现在你还没有资格了解这些。”十分满意艾尼反应的阿LS笑嘻嘻地将双手搭在长椅上,然后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用斗篷和长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为什么要遮起来,我记得有很多年轻人不都喜欢在身上搞点儿东西吗?比如纹身伤疤什么的,真是不爱惜自己!” “这些东西并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艾尼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他肯定这与那个时候发生的火灾有关系。 “不管怎么样,小子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阿LS说到这里的时候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枪,或者说是由骨骼和血肉,以及颜色与粗细不同的血管构成的类似于枪的武器,对准了一脸茫然的艾尼:“因为我们除了会接纳需要帮助的人之外,也会负责消灭古神的附体。” “那么,你是哪一边的呢?” Chapter Twenty-six 解决难题的赎罪者们Ⅲ 艾尼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威胁,而且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威胁!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古神,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纹身是怎么来的! 因为家被火烧得只剩下几根漆黑的门柱,所以艾尼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但在临行之前他去找了红柳镇那个有点儿本事的女巫,问那个老到掉牙的老婆婆自己身上出现的疤痕到底是什么。 “那是炎神的图腾啊,你被炎神诅咒了!你赶紧走,不然你的存在就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当头上披着彩色的头巾,戴着兽牙项链的老妇人看清艾尼的脸的时候,她突然瞪大浊黄的眼睛哀鸣起来,就像是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随后这位老人口和眼中便喷出了火焰,而火焰很快就将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包裹。在嘶哑可怖的哀嚎中老妇人变成了焦炭,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惊恐地看着艾尼。 “不是我干的!我只是想知道……” 百口莫辩,女巫正是在和他交流后才死去的,因此所有人都拿起了石头或者是武器,而意识到不妙的艾尼只能选择逃走。 然后用剩下的钱和充当劳工为条件,艾尼跟着商队离开了红柳镇,然后根据阿LS留下的地址来到了西恩蒙特家族的地盘。 “所以,我只是想要一份工作,然后踏踏实实的活下去而已。如果你们是奴隶商的话也没有关系,请麻烦给我选一个好一点儿的买家!”被绑得像条虫的艾尼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放满靠垫的座椅上沉思的阿LS和卡埃勒,之后他放弃挣扎躺在地毯上叹气。 “你不是检查过了没问题吗?那你还把他捆着干什么?” “万一附身他的古神要动手,去去几根草绳根本困不住他好吗?况且魔枪‘冈’一向都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就算喝了血也不一定干活的家伙……” 两个人在交头接耳一阵后再次看向昏昏欲睡的艾尼,这家伙似乎对未来毫不担忧,甚至已经做好了任由他们宰割的准备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决定暂时观察艾尼的卡埃勒上前,用一柄以熊牙制成的小刀割断了绳子。之后她伸出粗大的手掌,想要和艾尼握手:“卡埃勒·凯恩,很高兴认识你!” 艾尼活动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脚站起来,然后在勉强露出笑容的同时和卡埃勒握手:“我是艾尼·维斯塔,很高兴认识你,卡埃勒小姐。不过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些问题还是等你洗干净之后再说吧!来人,把这个小子带去搓干净!”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少年,觉得跟他站在一起自己可能会很没面子的阿LS忽然打了个响指。于是侍女们立刻从门外走进,然后半拉半推的将脸色瞬间涨红的艾尼带走了。 “不要啊——我自己可以的!不要,最起码给我留着内衣!” 听着门外的哀嚎声,阿LS只是笑了笑便不再理会了,而卡埃勒则是拿出羊皮纸用炭笔将艾尼的样貌细细的描绘下来:前额发几乎盖住金红色眼眸的灰金色短发,耳廓残缺的耳朵从发丝间探出。削瘦略显憔悴的脸和扁扁的鼻子,以及嘴皮干裂且有些薄的嘴唇给人一种懦弱的感觉。不过那双眼睛的深处倒是正静静燃烧着渴望活下去的欲望之火,即使那瘦胳膊瘦腿估计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备受瞩目的人吧? 最后卡埃勒在画像的鼻梁上画出刀疤,随即便将羽毛笔塞回墨水瓶并问道:“不过,真的只有同为古神附体者的人才能看见还没有苏醒的古神吗?” “对,因为古神之前因为流淌着同样的血,所以是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正在看着指甲缝的阿LS掩口打了个呵欠,“不过如果是没有苏醒的古神,感应起来的难度就会大大提高,就像刚刚那小子,要不是因为他愤怒失控漏了一点气息出来,我恐怕都不知道那种破地方还有古神附体。” “愤怒失控?”卡埃勒挑眉。 “我也是像活下来的人打听的,一会儿你可别说漏了嘴。”伸出手指抚摸着填塞着螺钿的阿LS表情不再轻松,因为他好歹是看着那冲天的火柱和燃烧的炼狱的,只是一瞬间行人就被火流烧成了焦炭,房屋与地面因为高温熔化变成流淌的岩浆…… “那简直就是行走的天灾,你还记得《旧世书》中怎么描述炎神的吗?” 前段时间被强灌历史的卡埃勒痛苦地皱起了脸,之后她摸着下巴努力思考道:“嗯,‘祂自诞生起周身就包裹着炎流,火是它的挚友,亦是它的武器,一切阻碍祂燃烧的不敬之人都将化为焦炭,祂所走过的土地便是龟裂的焦土’,我记得是这么说的。”说完,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阿LS。 本来想说还好卡埃勒还记得,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的阿LS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年轻人,记忆力就是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好!然后我看见了炎神地的印记,那个印记只有一部分人能看见,就比如说我。” “毕竟你拥有古神的遗蜕,不然以一个普通人的资质,你连发现那个少年的机会都没有。” 冷冷的嘲讽声自门口传来,随后西恩蒙特家的家主路易斯·艾登抱着双臂出现在阿LS身后,用那只翡翠色的眼睛俯视着这个曾偷走保管物的小偷:“好久不见,阿LS先生,能再次见到你可真是令人欣喜。” 在路易斯的注视下感觉到脊背发寒的阿LS赶紧坐正,顺便还理了理衣领抹了把满是糕点残渣的胡子:“哈哈……好久不见,看到您依旧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您好我是……” 抬手以一个手势打断卡埃勒的自我介绍后,路易斯便直接在两人对面单独的座椅上坐下,之后她将手指相扣的手放在翘起的膝盖上:“我知道你,你是冰原部落战士的后代,而且比起那些住在城里的人,你们这些部落之民血液中流淌的巨人的血脉反而更多。我曾经想去拜访,只可惜……总之,我们还是进入正题比较好,这次的委托,你们能做吗?” 真是母鳄鱼一样的女人,紧咬着不放的本性和以前一模一样……虽然对路易斯感到不满,但现在她的确就是委托方,所以阿LS只能拿出准备好的契约纸放在桌面上:“当然,不过你应该知道前提。” “胡瑟夫。” 随着路易斯响指声出现的男人拿起桌上的契约纸,然后他将玻璃瓶中的药剂滴在纸上观察药剂变化:“路易斯大人,这份契约没有问题。” “你这家伙……” “我一向注意自身安全,现在可是有将爆炸性魔术施加在纸页上的方法了。” “我听说了,是您的家族的魔术师研发的对吧?既然危险,那又为什么要创造出来呢?”卡埃勒终于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记得前段时间集市上多了很多魔术道具,而且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买得起的。当然,也买了可以随时制作冰的魔术道具,这样她就能随时喝到冰凉的水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啊,危险与利益并存,况且如果不去尝试,那一切就一定会止步不前的,这就是时代的真理!”路易斯顺手将签完的契约纸丢在一脸不屑的阿LS脸上,之后她便站起身走向门外:“已经不早了,所以明天你们再开始工作也是可以的,而且某位还没有对那个孩子进行必要的说明吧?” “不好好说明的话,也许会被误会的,你们也不想被烧成焦炭吧?” Chapter Twenty-six 解决难题的赎罪者们Ⅳ “我已经洗干净了,所以接下来我要去哪里?” 推开为他们准备的客房的门的时候,阿LS和卡埃勒就看见了穿着舒适的睡衣跪坐在地上等待发落的艾尼,而阿LS则在自戳双目的同时大声叫道:“这不是已经被误会了吗!” 慌张地将艾尼从地上扶起来的卡埃勒注意到对方的手冰冷,于是她立刻把人抱上床然后盖上了被子:“你其实不用等我们的,因为我们明天还有工作要做,所以可能照顾不到你!” “问题是你们难道不是奴隶商吗?我还以为你们叫人把我洗干净,是要让我去见客人呢。”艾尼在面无表情地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以后,居然直接说出了了不得的话。 听到艾尼的话,正扶着额头思考该怎么解释的阿LS哭笑不得:“你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你看我们像是坏人吗?” “是好人是坏人都不能通过外表判断这不是常识吗?不过话说回来,都是因为我不多考虑才会造成这种局面,所以我对接下来你们会如何处置我没有任何怨言。” 艾尼视死如归的表情让两个人都暂时陷入了沉默,之后卡埃勒用责怪的眼神看向额角流下汗水的阿LS:“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这是纯洁可爱的男孩子啊!”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助你的,就像之前自赎会的前辈帮助我一样!” 看着忽然抓住自己手的卡埃勒,艾尼虽然说不上有多感动,但他还是回应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笑容。随后在温暖的床铺的催眠下,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并最终睡着了。 “睡着了?我还没有说明他就睡着了?”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的阿LS有些抓狂地按住脑袋,但好歹是没发出巨大又吵闹的喊声把已经睡着的孩子吵醒。不心情颇为愉快的卡埃勒也懒得在意一些细节了,她在为艾尼掖好被子后耶=也倒在了床上:“终于可以休息了!哈,还是床最棒,像我以前的家可没有这么舒服的床……”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开始回荡起两种不同的呼吸声,而偶尔卡埃勒还会含糊不清地说几句梦话,虽然听不真切,但阿LS也知道梦话的内容和她已经过世的父亲有关。 这下是事情全部堆在一起了啊,要是没有完成的话,那是不是就要被会长大人传唤过去挨骂了?有些焦头烂额的阿LS此刻早已没了休息的心思,但光这样坐着也无聊。于是他只好离开房间准备去阳台抽烟冷静一下,不过没想到的是,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树林。 “家主大人,没想到你也……” “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一会儿我还要继续回去处理公务。”端着酒杯的路易斯头也没回的说道。和平时不同的是,她没有把额发刻意梳起来,而是任由它挡住视线,而且她也没戴着眼罩,所以阿LS没敢走到对方没有眼球的那一侧。 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沉默不语,而阵阵虫鸣的夜晚也的确令人心情平静,凉风吹拂下感觉没那么糟糕的阿LS深深吸气然后再吐气:“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委托指定给我们?” 眺望着教会尖顶的路易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因为比起其他人,你们最合适在宴会上大闹,而且我知道那家伙有点本事,所以但凭你们估计也很难把他找出来。” 听到路易斯明显带着轻视的话语,阿LS只能先忍住回嘴的冲动并翻了个白眼:“嚯,原来如此,不过你有空去参见什么宴会?我可记得你是个大忙人,家族没你可周转不过来。” “比起这个,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找来的那个小家伙才对。失去了家人后,又被你哄骗到这种地方来。真可怜啊,要是我的话,应该能给他更好的照顾。毕竟,我还是很爱惜人才的。”说到这里,路易斯故意在举起酒杯的同时对着阿LS露出了挑畔的笑容。 猛地睁大眼睛露出愤怒表情的阿LS下意识地张嘴喊道:“你!” “嘘,别激动啊,我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我还没有卑鄙到对一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小孩子下手。不过如果他直到自赎会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话,我在想他的反应应该还是挺有趣的。”路易斯笑着伸出手指压住阿LS的嘴唇,阻止他发出喊声把其他人叫醒,之后她笑着把酒杯塞到对方手中,并直接转身离开。 “你这个女人……”下意识接住酒杯的阿LS羞恼地回过头,结果他发现对方居然穿着丝绸的睡裙,因此透过那薄薄的布料,他能很清楚地看见那女人窈窕的身体。 瞬间满脸涨红的阿LS赶紧重新看向阳台外,之后他捂住脸骂了一句:“简直就是个恶魔啊,那家伙!” 路易斯·艾登这个女人最阴险的地方不是她会因为仇恨与不爽某人而雇凶除掉对方,而是她擅长离间和挑拨他人的关系,以便自己能从中获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像是鳄鱼一样会把看上的东西紧咬住不放,直到目标精疲力竭为止。 当年路易斯就是靠着这种生存方式踏着所有候补继承者的尸体登上了家主之位,并在这之后和某些人达成交易让本来濒死的毒蛇重新复活。 “会长大人,你这可是在难为我啊!一边要照顾新人,一边还要在那个可怕的女人手下工作,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整地回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鸡鸣声响起,还不等那些要为他们梳妆打扮的侍女们来阿LS就已经把艾尼拉起来进行情况说明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被粗暴叫起来的艾尼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反而是提醒阿LS不要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卡埃勒。 “咳咳……昨天剩下的糕点你将就着吃吧,接下来我会给你说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做些什么,又为什么会邀请你加入我们。” “好的,阿LS先生,我会认真听的。”艾尼毫不嫌弃已经变硬甚至变味的糕点,反而是在咀嚼咽下的时候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而看到他这幅样子的阿LS则是感觉自己那蚂蚁大小的良心在刺痛:“如果不好吃,你可以选择不吃,没有人逼着你吃!” “没关系,在我们那儿就算是干的树根也是可以煮烂了吃下去的,所以这些已经算是很好的食物了。” “嗯……我知道,毕竟被魔兽的血液浸染的土地,很难再用来耕作。那你就边吃边听我说,这些事情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把杂念抛出脑袋后阿LS便摸出了徽章放在桌面上,在灯光下不断闪耀着星星一样的光点的暗蓝色铁片上,蚀刻着雕刻着六角燃烧着火焰的六芒星图案,而仔细看构成六芒星的线条全是古老的符号。 “你认识字吗?”用笔写下组织名字的阿LS问。 仔细打量着这枚精美的徽章的艾尼点头道:“因为我曾经在铁匠铺生活,所以认识一些字……不过,为什么要叫‘自赎会’呢?” “这个我也是听会长大人说的,因为他建立这个组织的初衷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包括犯下罪行被别人当作是无药可救的罪人,所以是自己赎清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由于经常会有成员提起这个问题,所以相对嘴拙的阿LS也能对答如流,不过随后他又赶紧补充道:啊,对了,如果你通过了入会测试,那你就有机会见到会长大人!他是个很随和的人,你可不要被这称呼吓到了!” “原来如此……那会长大人应该是个温柔又负责任的伟人吧?”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安心许多的艾尼垂下眼睛。 “我觉得他和温柔还是沾不上边的,毕竟有时候会不近人情,而且也很死板!要不是我机智,我也……” “那阿LS先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呢?一直戴着那种手套不觉得难受吗?” 艾尼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阿LS那双戴着皮手套的手,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面,那种不透气的手套戴久了就会像沾满油的布料一样黏在手上,而面前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手套摘下来过。 “这个问题嘛……还是直接展示给你看比较好。”阿LS的表情因为艾尼的提问而僵硬了一瞬间,随即他便笑着摘下手套,露出了一双没有皮肤,暴露出肌腱与猩红肌肉的手,而指甲部分更是填满了小小的触手。 看见这样一双怪异的手,本应该惊恐万状的艾尼只是脸白了白,随即他便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并向面前的男人道歉:“抱歉,我无意揭开您的伤疤……还请原谅。” 阿LS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大,一边重新戴上手套:“没事没事,这都是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惹来的,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我还好好活着。不过看见我这个样子,你也应该直到我也是犯了错的人了吧?” “嗯……大概吧?我不确定,因为在我身边的都是些坏家伙。”艾尼用手捂着嘴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自赎会对外主要是像工会一样承接各种业务,比如保管运输的货物、联系卖家和买家,负责规划场地组织贩卖这样的事情……不过真正的核心成员要做的是消灭恶魔和由污秽聚集产生的怪物。” “同时我们还从不断收集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古董和器具,或者带有魔法的特殊工具物品。还有收集那些有名气的人留下来的个人物品,就比如怪画魔女的画作,提箱魔女的日记和其收集的古籍之类的东西……你还能继续听下去吗?” 在开始介绍自赎会的业务范围后,阿LS注意到艾尼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于是他停下来询问对方是否还能接受。而艾尼则是看着纸上的简图点点头:“我可以理解,我能做些什么呢?” “咳嗯!这个嘛,一会儿再说,现在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明……”正在阿LS准备进行进一步说明的时候,会客厅的门却忽然被敲响了,随后打扮与气质都十分古板严肃的女管家带着一众侍女走进房间:“打搅了,按照主人的吩咐,这些侍女将会负责你们的宴会打扮,请跟着她们去准备沐浴。” 艾尼在看着熟悉的侍女后立刻跳起来抓住阿LS的手臂,之后他惶恐地对着领头的女管家说道:“又要洗?我昨天才被那群女人抓住狠狠地搓了一顿,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放轻松,不过是沐浴更衣,然后和别人吃顿饭而已。”阿LS虽然嘴上轻松,但是表情也一样严峻,因为他深知打扮的麻烦,“总之还有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说,现在先挺过这里。” Chapter Twenty-seven 隐藏在暗中的人 有些时候普通也是一种伪装自己的方法,相比于夺目的人来说。——前语 沐浴、保养、选择礼服、更衣,修理发型……一次为了宴会而进行的梳妆打扮对于从未经历过这些的艾尼而言就是就是一场噩梦,但是好在他还没有阿LS那样的胡子,所以就省略了修理面部胡须的那一步。 “嗯……感觉到脸上有点凉飕飕的。不过这些姑娘真会收拾,就连这么邋遢的小鬼都能变成贵族小少爷。”被剃了胡子后觉得有些不太适应的阿LS一边摸着光滑的下巴,一边看着站在马车边上换上精致的银灰色礼服,额发也被捋过头顶的艾尼。 没注意到阿LS视线的艾尼窘迫地看着身上明显用料昂贵的衣物,随后担心起自己会不会一下子就把这看似脆弱的衣料直接撕裂:“这个衣服好紧啊……平常贵族都喜欢这么穿吗?万一我把衣服弄坏了,不会要我赔吧?” “这点您请放心,我们会承担一切费用,包括定制服饰的费用。”负责引导的胡瑟夫忽然开口道,之后他拉开车门放下马车踏板示意两位上车,“女士打扮还需要时间,因此卡埃勒小姐会晚一点儿到,所以请两位先行一步。” “听来我们镇的佣兵说,很多贵族的小姐夫人都要用金属或者鲸须制成的束腰,这样才能让腰身更加纤细。”坐上马车的艾尼显得有些兴奋,而坐在他对面的阿LS则是担忧地叹了口气:“艾尼,你今年多少岁了?” “嗯……十九岁,快二十了。”艾尼想了想后说道,他很少被问及年龄,所以突然被问起他还得想一想。 “你没参加过宴会什么的吧?” “如果你说是那种庆祝孩子诞生的诞生宴的话,我参加过几次,但是贵族的宴会是根本不可能的……” 听到艾尼的话后,忽然产生了一种绝望感的阿LS将后背重重地向后一靠,随即他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道:“贵族像你这个年纪的早就在上流的社交圈子里混出点儿名堂了,而你是完全的宴会新手,就连基本的会面礼仪都不懂。到时候……就不怕艾尼毁了这个计划吗?” “路易斯大人自有她的安排,你们只需完成要求的事情就好了。”不知何时戴上面具的胡瑟夫语气平淡,与此同时艾尼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面容变了,变成了一个他压根不认识的银发老者的脸。 虽然早就知道阻碍认知的魔术普及了,但是直接印刻在媒介上的阿LS也还是第一次见,他本来以为工匠们已经放弃这一块儿的研究了:“干涉认知的魔术道具,我记得好像是……那个以杀人魔法闻名的家族的魔术吧?为了行凶的时候不被人发现而创造的魔术,你们是怎么拿到手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也希望你不要再关注委托之外的事情了,阿LS先生。以及接下来我说的事情至关重要,你们需要仔细听好。”从礼服外套内侧取出半边眼镜戴上后,胡瑟夫才伸手打了个响指,光点从他的指尖涌出然后飘到三人中间的半空中,随即光点在空气中扩散变成了半透明的长方形光幕。 在艾尼震惊的注视中,光幕上逐渐浮现出来的是一面古老的石镜。这面表面斑驳的石镜的边缘用浮雕的形式,雕刻着无骨的手臂一样的细长藤蔓和被藤蔓渗出的汁水吸引的绚丽蝴蝶。而如果不是这些蝴蝶没有色彩的话,看见石镜的人都会觉得这些蝴蝶似乎都快要飞起来了。 假咳了几声示意艾尼集中注意后,胡瑟夫才摊开手掌继续说道:“这是器之魔女一族制作的魔具‘替身石镜’,原本是远古时期魔女一族赠送给人类国王的保命道具,结果却落在了对它一无所知的贵族手中。而潜伏在贵族府邸中的魔术师恰好发现了这件事。不过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的人盯着这面镜子,因此希望你们能在宴会上制造混乱,石镜将由我们来回收。” “原来我们是托啊,不过比起委托上的要求要简单多了。”阿LS一边打着响指,一边摸着下巴看着光幕上的石镜。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魔女制作的道具,而且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令人在意。 “这个镜子有什么作用呢?”对石镜感到颇为好奇的艾尼眨巴眼睛问道。 “制造和本体几乎没有差别的分身,并且被照者可以命令分身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死。所以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被这面镜子照到了,就立刻命令出现的分身自杀。”似乎是担心艾尼下不了手,所以胡瑟夫没忍住多看了这个孩子几眼。不过由于这是路易斯本人的授意,所以他也没有选择多嘴。 “我能不能亲手解决体验自己杀自己的快感……开玩笑的,既然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打碎它?”注意到马车开始减速的阿LS又理了理黑丝领结,之后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有些紧张的艾尼:“到时候你只需要闭嘴跟着我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明白吗?也不要东张西望,别人和你搭话就保持沉默。” 看到两人都准备就绪的胡瑟夫微笑着拉开车门:“那么就拜托你们两位了。” 身形魁梧,穿着带有宽大兜帽的人驾驶着马车缓缓驶向府邸后院,整条小路上只有马车车轮碾压地面的嚓嚓声,而负责守卫的骑士则是一脸严肃的挡在马车前,阻止其继续前进:“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因为供货商出了些状况,所以这是晚到的一批货物,还劳烦您们验收一下!” 从马车上跃下的马车夫让骑士不禁后退了几步,之后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放在腰间的武器上:“开什么玩笑,宴会的准备早在今天早上就完成了,怎么会……呃啊!” 骑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马车夫直接一拳面部,随后在他发出声音前,车夫又用沾了希米亚果汁的麻布捂住了他的口鼻。于是几分钟后,这个骑士的身体便瘫软下去不再挣扎了。 意识到果汁生效的卡埃勒掀开兜帽松了口气,随即她将骑士拖到旁边的灌木丛里,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呼……还好只有一个人!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情报商给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原本以为会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行动呢,结果没想到委托人居然要求自己从隐蔽的后门潜入,而且还要去见提供情报的那个人。 “如果是西恩蒙特家族的人,为什么不来接应呢?”带着这个疑问卡埃勒一重两轻的敲响了后厨的木门,而之后门被无声的打开来:“快进来,过一会儿巡逻的人就要过来了。” “好的。”从门缝中艰难挤进去之后,卡埃勒便看见了忙乱不堪的厨房,所有的厨师和帮工们都在忙着为来宾制作者今晚宴会所需要的餐品,因此根本就没注意到厨房里多了一个陌生来客。 “来储物室吧,在这里我们也好聊一些。”将卡埃勒放进厨房的是个穿着打杂服饰,体型有些稍胖的男人,他在推开温度稍低的储物室的门后侧身示意卡埃勒先进,随后他点燃了墙壁上的烛台。而在微弱的烛光下,卡埃勒注意到那自然卷的黑色短发下面是一张东方人和大陆人面部特征兼顾的憨厚平凡的脸。 要不是体型比寻常人稍胖的话,在人群中估计这个人很快就会被人忘记长相。 “你的眼睛是棕色的啊,所以……”卡埃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母亲是来自东方的歌姬,我父亲他是个佣兵,之后的故事你应该知道了。”艾尔对于自己的样貌和身世早已不在意,所以他很坦然地就说给了卡埃勒听,还顺带给了她一片奶酪,“没想到双头蛇那边行动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她会稍微犹豫一下。” “关于替身石镜的消息就是你给的吧?不过听你的话,你应该不是魔术师家族的人?”卡埃勒一边好奇地问着,一边将对方奶酪塞进嘴里,之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贵族家连奶酪都要好吃一些。 况且这么大的储物室,这里到底存放了多少东西呢……卡埃勒环顾周围密集排布的货架,然后再看看有些根本就不认识的食材,这一瞬间她更是感觉到了普通人与贵族之间的巨大差距。 在摆满各种食物的货架上挑挑拣拣的艾尔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对,准确的来说,我收了很多委托人的钱,但又不忠于谁。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让你们把那个石镜带走。” 本来在用手敲打着挂在架子上像红玛瑙一样表面晶莹剔透的火腿的卡埃勒停下了动作,随即她转过头与艾尔对视——从收到的情报和雇主给的提醒来看,这个男人应该不仅仅是同伴,也会是抢夺目标的敌人,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接触过那面石镜了,结果呢?”气势瞬间暴涨的卡埃勒捏着拳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脸上笑容从未消减的男人,之后她张开犬齿分明的嘴吐气,“你是原来的那个吗?” 终于挑选出合适的西红柿的艾尔用木棍将其插起,随即他一边借着烛火烤番茄,一边语气轻松地安抚卡埃勒:“别紧张女士,作为‘情报贩子’的我还是很清楚那面镜子的作用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和魔术师这边勾搭上关系。” “我的确被照到了,然后我第一时间就杀了那个家伙,毕竟谁在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都会感到恐慌对吧?”艾尔在打趣的同时剥掉了烤西红柿的皮,然后撒了些白糖在果肉上:“我想让你们带走石镜,是因为我想救一个人。对了,在正式开始宴会之前,我来讲些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Chapter Twenty-seven 隐藏在暗中的人Ⅱ 凡是做过那些勾当的人都知道“万能的情报商”艾尔这个存在,因为只要雇佣他,就没有他得不到的情报,从遗产的继承书的存放地再到家族墓地里面隐藏的珍宝,甚至是某某贵族到底有几个情妇、只在药师学徒间流传的药剂秘方…… 不过艾尔并不是随时都会接受委托,所以要和他谈生意还需要看准时间地点,因此很多想请他帮忙的人都会在一家名为:“水晶”的酒馆守着,只是…… “艾尔,你这个小鬼真是有本事啊!快来教教你大哥嗯?” “艾尔,我们是不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在进入酒馆墙壁内的暗室后,艾尔瞬间就被自己的合作伙伴们团团包围,而他则是心神领会地拿出了早就分好装在布囊中的钱,按照每个人的贡献分发下去:“哈哈,各位真是麻烦你们帮我踩点和准备东西了,这是给你们的酬金。下次如果还有活,我还会找你们帮忙的!” 拿到钱的壮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他用力拍了拍艾尔的背说道:“客气什么啊?我们只是帮你行了个方便而已,剩下的可都是你自己解决的!所以啊真正有本事的还是你!” “但不是你们帮忙打点,我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容易混进去呢?”满面和煦笑容的艾尔谦虚道。毕竟要能被安排进负责运输货物、修理器物、鉴定古董等等的人中,没有关系可是办不到的,所以他才会和这些人搞好关系。 “艾薇小姐,如果我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带着花和礼物登门拜访的,只是今天我又接到了新的生意,现在正要去见雇主。”艾尼说着俯身在着装暴露的女士脸上留下一吻,“今天你的香水很好闻。” “真遗憾,不过我可以等你。”女士在回吻的同时甜笑道,“你喜欢就好。” 这些人已经不能用了啊,看样子得物色新的帮手了……在走出酒馆以后艾尔就有些嫌弃的用袖口蹭了蹭脸颊,随即他转过弯走进了酒馆旁的小巷内。 只可惜还没走出几步,他就被一个戴着黄金蛇鳞面具的陌生人挡住了去路。 打量着这个以长袍遮蔽身形,但却用面具暴露了自身身份的怪人,艾尔先是嗤笑了几声,然后才耸耸肩有些无语的说道:“不会这就是你们请人帮忙的手段吧?我可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啊!” “当然不是。”戴着面具的人说着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而面具下露出的那张脸却让原本不屑的艾尔愣住了:“你、你不是!西恩蒙特家的那个……” 褐红色短发的女性一把捋起额前垂落的头发,之后她挑起眉头看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艾尔:“因为这段时间那些老不死的看得紧,所以我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溜出来。还请您见谅。” “那么,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关于我想让你找到的东西。” “真是霸道呢……”听到这里的时候,卡埃勒感觉路易斯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可怕了,不过这倒也符合那个女人的性格,为了人才的确是不折手段。 “应该说是不计后果才对,不过那样的女性真是对我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啊!所以我就答应和她合作了!”明明是在夸奖,但实际上艾尔的脸上没有半分笑容,甚至他还吐出舌头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用家人的下落进行威胁,换做是谁都不可能高兴的起来,况且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这都派人到面前来了,保不定这家伙也是那边养大的狗崽子。 “你……有没有收到便条之类的东西?”在一口一口吃完西红柿后,艾尔才用手绢擦拭着手指上的汁水试探性地问道。 丝毫不知自己正在被怀疑的卡埃勒摊手直言:“没有,她只叫我到这里来找人,但是没想到直接就碰上接头人你了。不过既然你接触到了那面镜子,那它现在在哪里呢?我听说那东西已经活性化了,不尽快回收封印会很危险。” “有工作意识倒也不错,不过很可惜它原本在我手里的,然后被人抢走了。至于原因,我们还得换个地方才能跟你说清楚。”开始正眼打量卡埃勒的艾尔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士远比自己想的要强壮高大,就像是一座小山。而在记忆里女性能生得这么高大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人,也许能直接突破那些守卫直接把东西拿到手也说不定。不过她好像并没有正面突围的打算。 感觉到有些头疼的艾尔伸出手指指了指正上方,然后面色严肃地说道:“现在那面石镜在那个女人身上,而我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她是这家贵族的千金。” 在巨大而明亮的水晶吊灯下,身着礼服的贵族男女们正在等待宴会的主人的到来,华美的拼花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女士们的鞋跟叩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夜风吹拂下,头顶雕花围栏的窗台上白纱飞扬。 混迹于其中的阿LS带着准备向宴会边缘放慢美食的长桌走去的艾尼拉住:“作为受邀参加成年礼舞会的宾客,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一般会选择与熟悉的人交流,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他们会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而结交有地位有影响的朋友。” “这样……”艾尼一边转着眼睛听着,一边端起侍者用托盘送来的酒杯,而在他把酒喝下时忽然睁大眼睛——和那些掺着沙子和脏水的劣质酒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这杯酒醇厚而甘甜,带着微微的涩感,隐约还有矿物感和花香。 “哼哼,如果你通过了考验,你能得到的东西就会更多。”阿LS喝着酒满意地看着露出了笑容的艾尼,之后他抬起头看了看大厅另一侧的入口:“所以说卡佩伯爵什么时候带着女儿出场呢?我还等着见美人儿呢!” 艾尼担心自己说错话,他只能以微笑和摇头拒绝了所有带着好奇向他靠近的贵族小姐,同时他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的举止与谈吐,希望能拙劣的模仿分毫。 如果自己并没有出生在红柳镇,而是出生在教国一个贵族家庭里的话……艾尼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而随即他便感觉到有一束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于是他立刻回过头去,结果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阿LS先生,那个……那边的女人!”瞬间感觉到毛骨悚然的艾尼下意识地低声叫喊,希望引起正在和漂亮夫人搭话的阿LS的注意,然而却没料到对方压根没空搭理自己。 不过所幸,那个脸像是蜡烛一般融化歪曲,还在空隙中镶嵌着玻璃眼球的女人只是注视了艾尼几秒,随即她就打开手中缀着羽毛的折扇,用其掩面与身边的绅士说起了悄悄话。而艾尼则是在脸色苍白地松了一口气后,忽然意识到那个女人的异状似乎只有自己看的到。 到底那个女人是因为什么才变成那个样子的,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艾尼隐约记得在食物匮乏的时候,有人还去袭击了那些在黑暗中游荡的怪物,然后吃下了它们的肉,结果被污秽侵蚀生了怪病。而他们中有的人就和那个女人一样容貌甚至身体扭曲,生长出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器官。 这样的家伙,应该烧掉才对……艾尼产生这样的想法的瞬间,他的眼睛也开始亮起光芒。 忽然,和别人聊完天的阿LS一把将神色冷漠得可怕的艾尼压在手臂下,之后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艾尼,你怎么能直勾勾地盯着别人发呆啊?会被注意到的!” 忽然清醒过来的艾尼有些惊慌,但是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正在宴会上,所以也没大呼小叫:“阿LS先生,你终于肯理我了!刚刚那个女人……嗯,你也看到了?” “因为那样的家伙满大厅都是,就算我想当作没看到也不行啊。不过现在人多,它们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从进入宴会的那一霎那,阿LS就已经接到了冈的预警,随后他便注意到了那些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不过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因为情报里面并没有提到替身石镜有制造怪物融入人类的能力。 “康纳·卡尔·卡佩伯爵与其女黛西·辛迪·卡佩到!” 通报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地贯穿了整个大厅,所有来宾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然后将视线集中在了今日的主人公身上:与米金色长发非常搭配的蔷薇粉色礼裙上点缀着华丽,但并不显得过于繁复的蕾丝,浅色绸带制成的花朵中间以宝石作为花蕊,当今流行的鸡心领下是雪白细腻的肌肤…… 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一套多么昂贵的礼服,手艺顶级的裁缝为了保证它的完美应当是付出了数个日夜,而这样的礼裙对于被父亲娇宠着长大的黛西而言不过是一件寻常不过的礼物。她早早的就得到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不过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黛西却是个天使,而不是蛮横无理的怪胎。 “她像个戴着首饰的娃娃,不过脖子上的项链和衣服不配。”即使不懂装扮的艾尼也能看出那位贵族之女的脖颈上的项链与她的礼服绝不匹配,甚至是破坏了平衡的美感。 一直在打量黛西的阿LS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那个不是项链,是石镜!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把石镜的碎片戴在身上?” Chapter Twenty-seven 隐藏在暗中的人Ⅲ “最开始潜入这里也是只为了方便了解贵族之间才流通的情报,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在花园里散步的黛西,她告诉我说伯爵收藏了一个很不妙的东西,希望我能把它打碎或者带走。起先我不是很在意的,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的本来目的无关。” “不过黛西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伯爵这件事却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据我所知,黛西的母亲去世的很早,所以伯爵只能把爱全部倾注在与妻子很像的女儿身上,但是黛西却一直与自己的父亲很生疏。” 借由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始末,艾尔也逐渐陷入到了回忆当中,他回想起自己与黛西小姐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素色裙子的她远远比盛装打扮时好看。 不过为什么她会露出那种绝望空洞的表情呢? “抱着怀疑我去检查了收藏室,然后的确发现了那面替身石镜,不过它并没有被解开封印,所以我也只是即刻通知路易斯那边派人回收。” 抱着手臂认真倾听的卡埃勒摊开手掌,之后她皱着眉头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才对,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偏差,难道你喜欢上那个贵族小姐了?” 耳朵瞬间发红的艾尔毫不犹豫地澄清,随即他用手捂着脸斜眼看向撞在墙上的飞蛾:“怎么可能……干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和别人产生过深的感情了!而且黛西小姐……其实是个男人。” “噗——咳咳咳咳咳!”这件事情对于才二十几岁的卡埃勒而言太过于劲爆,以至于让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而在咳嗽了几声后,她没忍住放大了音量冲艾尔喊道:“你不喜欢别人也不能侮辱别人的性别好吗?那位千金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小声点儿,万一被别人听见了你就只能正面突围了。”艾尔在一把捂住卡埃勒的嘴的同时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是指灵魂,灵魂是男人懂吗!” “完全听不懂呢,你给我说人话。”卡埃勒一瞬间露出了白痴的表情,随后她忽然回头一拳砸在墙上。于是墙壁上簌簌落下了不少灰尘与碎石,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只巨大的钴蓝色鸟蛛。 一脚把鸟蛛踩死以后,卡埃勒才活动手腕扭头对一脸惊恐的艾尔继续说道:“刚刚有被人盯上的感觉,所以下意识地就动手了……啊,你没被石头砸到吧?” “没……没事。对了!现在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了,所以我们可以去楼上的房间把镜子找出来!不过我就不去了,就交给你了,这里有我画的结构图。通过密道上去的话,应该暂时不会被人发现,如果没别的事情你就不用回来找我了,明白吗?”在把早先准备的图纸交给卡埃勒以后,艾尔便将她推出储物间然后紧紧地关上了门,像是怕她继续把刚刚的事情追问下去一样。 “哎、哎?这就完了吗!可是我一个人能行吗?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说那位大小姐是男人……哎呀,这好像有点不太妙啊。”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卡埃勒回头时却发现,那些厨师不知何时都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僵硬地扭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捏碎了挂在脖颈上的骨牌中的一枚:“豹速。” 其实卡埃勒一开始就察觉到这群人有些不对劲了,因为他们的动作太僵硬了,就像是被操纵的人偶那样,而且直觉告诉她厨房里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气——只有死人或者非人之物身上才会有死气。 虽然知道这些已经不是人类,但是卡埃勒还是选择直接用身体将这些举着武器冲过来的家伙们撞飞,随后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厨房的出口——那边已经被厨师和帮工们用身体堵住了。 “哈,你们以为我非要从门出去吗?其实这才是我的前进路线!”噗嗤一声笑出来的卡埃勒在得意大喊的同时直接跳上了堆满食材的灶台,然后她踹翻还在煎牛排的平底锅跃起一拳击碎了头顶的天花板,并趁着落石与灰尘逼退追兵的瞬间抓住缺口边缘爬了上去。 注意到那个贵族千金佩戴的饰品之后,阿LS立刻就掀开外套将藏在腰后的两根白骨取了出来,不过说是白骨,它们更像是东方一种名为“二字拐”的武器,表面以雕刻的形式留下了暗红与黑色线条相互交叠的怪异图案,而盯着那些图案看又会产生符文在像虫一样蠕动的错觉。 阿LS在确定旁人没空注意自己的同时咬破了手指,然后将血抹在其实是由某种结构紧密的结晶构成的骨头上:“一会儿你去躲起来,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乱跑,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大人解决。” “可是石镜不是很大一块吗?怎么可能……”艾尼有些不太相信地望着正挽着父亲手臂,和宾客优雅谈笑的黛西小姐,之后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异常,或者是某种声音正在耳边低语着…… “砰!砰!” 还不待艾尼听清耳边低语的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已经准备就绪的阿LS便直接举起手中的枪铳冲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就是两枪,于是瞬间大片的水晶碎片如急雨般倾泻而下,砸在了一些猝不及防的宾客和侍者身上。 一时间整个宴会大厅变得混乱不堪,几乎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被枪声与碎裂声吓得失声尖叫的女士们在同伴的保护下瑟瑟发抖,但其中有人就算被水晶碎片划伤也没有任何反应,其中也包括被父亲和护卫严密保护起来的黛西。 这个刚刚脸上还挂着明艳动人的笑容的少女此刻正怨毒地盯着不断喘息的阿LS,之后她的嘴唇翕动,似乎是在嘀咕些什么。注意到这一点的阿LS再次举枪,准备再来一枪看看那到底是不是这家的贵族千金。 血的味道……刚刚的混乱不仅仅是让人被划伤,更有一些被枪声吓破了胆的倒霉蛋直接滑倒在地。借助昏暗了许多的灯光,艾尼看到了一两个倒在地上后就不再动弹的人,而闻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许多画面,其中有他满脸是血的母亲的脸。 “啧,宴会上人太多了,没办法开枪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瞄准了半天发现总有些人挡着的阿LS再次扣动扳机,于是用他的血和冈的结晶构成的子弹狠狠地钻进了一个贵妇的太阳穴,随后骨白色的枝条带着血色破体而出。 尖叫声和骚乱声再次刺进了阿LS的耳膜,脑袋爆开长出晶体树枝的女人身边的人像是潮水一般退开,但让他们惊恐的不仅仅是突然降临的杀戮,还有尸体居然还在不断地抽动和变形。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快一点儿逃命的,因为这里马上要变成屠宰场了!”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阿LS忽然双腿分立矮身躲过了从背后袭击自己的镜像怪,然后将枪铳从腋下伸出去开枪击碎了怪物的脑袋。随即他便向着黛西所在的方向发起了冲锋,顺便嘴上还没忘威胁那些试图拔刀的护卫:“我的武器可不长眼睛啊,打中的结果你们也看见了!让开,让开!” 两名身手不凡的护卫在听到阿LS的威胁后,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神色严肃,嘴里喊着“给我挡住那家伙,我会付双倍的酬劳”的雇主,再看了一眼可怜楚楚的小姐,之后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并同时抽出剑迎了上去。 “可恶,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小姐……呃!” “兄弟!该死的,我和你拼……” 看着两个被自己击晕过去的护花使者,阿LS有些得意地吹了声口哨,随即他转着枪悠哉游哉地来到紧紧护着女儿的卡佩伯爵面前:“哟,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居然有那么好看的女儿,您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看着倒下的护卫和逐步逼近的阿LS,心生绝望的卡佩伯爵也顾不上贵族的尊严和仪态了,他直接跪在地上请求道:“你想干什么?要钱的话,无论多少我都可以给你,请你不要伤害我和我的女儿!” 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下跪的阿LS有些愣住了,随后他用枪托挠着头烦恼地嘀咕道:‘这怎么搞的我和强盗似的……哎,算了!老东西你给我听着,现在在你身边的这个女的不是你的女儿,而是她的二重身!她取代了你的女儿,现在也想对你下手,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我把它解决掉!” “什么二重身,你难不成是异端?”本就颤抖不已的伯爵听到阿LS的话后脸色变得更不好了,他早就听说教国内混有背弃信仰的异端,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感觉到头疼不已的阿LS准备在解释几句,但是却被伯爵拦腰抱住摔倒在地,同时这个老父亲还在冲一脸惊慌和泪水的黛西大喊道:“我的女儿,你快逃!我来拦住这个疯子!” 看着被阿LS用枪托殴打也不放手的父亲,在混乱中乱了发型和衣服,就连妆都被泪水冲花了一些的黛西忽然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摸着唇角,然后扬眉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哈……真是白痴!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不承认吗?” 意图从伯爵的束缚中挣出一只手的阿LS注意到黛西举起了挂在脖颈上的石镜碎片,然后将他和伯爵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了镜中。于是很快,两个还没有面目的虚影出现在了三人之间,并且越发的凝实。 放下石镜的黛西挑着下巴看着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的阿LS,然后再蹲下去托腮看着已经昏了过去却依旧没有放手的伯爵:“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我就可以完全变成真的黛西·辛迪·卡佩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不能让你影响到这一切。” “喝啊!”卡埃勒在发出短促的爆呵的同时,一拳将面前身上镶满了镜子的深灰色粘土人偶,随后她一个滑步躲开了歪着脖子举起茶壶往自己身上砸的女仆,并抓住其头发把人抡飞了出去。 卡埃勒没想到在从缺口爬上二楼之后就进入了一个完全异常的空间内,到处都是镜子,墙壁是镜子,地板也是光滑干净得可以倒映出人影,原本挂在墙面上的壁画和壁灯也是由较小的碎镜构成。正因为这样,她在走路的时候都不敢跑得太快,生怕一不小心撞扁了鼻子。 不过最麻烦的还是那些不断从镜子里面出现的镜像怪和二重身,二重身甚至都还好说,没有智慧的它们就像是瓷娃娃一样能轻易打碎,但镜像怪用普通手段根本就杀不死。 试图用魔术道具与帮手联系的卡埃勒逐渐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发现道具已经失灵了,但好在储物的戒指还能够使用。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将武器抽了出来,而周围的空气也因为这柄完全由寒冰制成的双刃巨斧开始出现白雾。 有了武器之后,卡埃勒前进起来也没有那么费力了,因为她不仅仅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那些怪物,还可以用斧头帮自己在前面探路:“咳咳,虽然我不在确定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但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大展拳脚了!” “咳咳!”就在卡埃勒大展拳脚的时候,从一扇门后传出的轻微的咳嗽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当即回身一斧子砸碎了门板并直接大跨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简单朴素的房间,除了还算松软的大床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外,就再看不见其他的物件了,甚至就连蜡烛也没有点。 空气中有一股苦涩的药味,似乎这里的主人时常都在使用药物治疗,而在黑夜中也能看清东西的卡埃勒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人。因此她放缓了脚步与呼吸走过去,然后向人发出了问候:“嘿,你好吗?” Chapter Twenty-eight 外来者 在这悄无声息地变化的世界中,自由的活下去。——前语 “嘿,你好吗?” 随着卡埃勒的呼唤,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也终于被惊醒过来,或者是说他已经无法再继续无视卡埃勒了。 “沙沙……”精心保养像是丝绸一样丝滑的米金色长发顺着苍白的肩膀滑落,精致的五官让卡埃勒不经联想到过去父亲描述的冬之女神,高贵而优雅,带着一丝冷艳和病态,并且那双掺杂着银色的浅紫色眼瞳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深邃。 注视着面前的女性几秒后,卡埃勒忽然举起了斧头夹在对方甚至能看见雪白的纤细脖颈上:“你是伯爵家的小姐……不对,现在宴会正在进行,那位千金应该在宴会大厅……你到底是谁?” “我?我什么都不是。”听见卡埃勒的质问,泛着紫色的嘴唇轻启发出了冰冷的声音,这个丝毫不畏惧高大魁梧的闯入者的年轻女性皱眉露出了自嘲的神色,“如果不是有伯爵家的小姐这个身份的话,也许我早不应该在这里了。你是来找石镜的对吗?我想我能帮到你,不过我需要再休息一会儿才能站得起来,所以能请你等一下吗?对了,你叫我辛迪比较好。” “啊,没问题没问题,反正我也找不着路!”早已察觉到辛迪身体不好的卡埃勒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之后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女性,然后发现了床脚的金属手铐,而其纤细的手腕上也有明显的伤痕——这是长年戴着手铐才会留下的痕迹。 其实如果卡埃勒刚刚进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了房间的话,就应该能感觉到这里长期都有人居住,不过住在这里的不是佣人而是被伯爵精心呵护的女儿。 要是这件事情被透露出去的话,估计那个伯爵的名声会一落千丈吧?疼爱女儿的伯爵背地里其实在折磨孩子什么的…… 注意到卡埃勒似乎很困惑的黛西忽然开口轻声道:“父亲身边的那个是我的分身,因为我常年生病体弱,不能随意外出活动,所以父亲花钱在黑市买下了那面镜子,然后得到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为了不被别的人发现,我的父亲将我关在了这里,而每天来给我送饭的只有父亲信任的人。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这样一直躺着就可以……”黛西还没有把话说完,卡埃勒就忽然一斧头砍在了墙上,搞得墙灰和蛛网簌簌落下。 “怎么能这样!找了个赝品之后就忘记了亲身女儿?哪儿有这种道理!要是我……我肯定要先把那个赝品弄死,再揍那种混账父亲一顿!” 被卡埃勒的反应逗乐的辛迪忽然笑了起来,之后她抹掉眼角的眼泪笑着说道:“噗……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别人的遭遇居然会让你共情吗?” “我是真的很生气哎,你也正经一点儿好不好,这可是你的事情呢!难道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明明那应该是属于你的位置。我见过很多人都希望别人更关注自己,当然我也是这样啦……”卡埃勒说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内心有股无法轻易发泄出去的情绪,之后她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辛迪,然后颇为疑惑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如此平静呢?” “大概是因为我想死吧,所以对一切都无所谓了。”辛迪在吐出这句话以后便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将放在床脚的披肩搭在肩膀上系好,“总之,我会带你去找镜子的,之后你把它带走就可以了。” “要不我来抱你吧?这样子你也不会累到,我们的前进速度也会变快很多。”看着身体都在颤抖的辛迪,卡埃勒没忍住提议道。 在盯着卡埃勒犹豫了几秒后,辛迪才低下头轻声答应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在横抱起辛迪以后,卡埃勒才发现对方简直轻得吓人,而且从手感上来说,就像一具骷髅架子似的,只消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捏碎。 “那我就出发了,到时候面对怪物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颠簸……” “有我在的话,那些怪物是不会靠过来的,这点你放心。” “哎?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关键阶段,如果我受到伤害的话,她也会受到伤害。而现在我成了你的人质,所以那些家伙大概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辛迪在用手臂环住卡埃勒脖子的同时,好奇打量着镜子走廊,之后她将挡住视线的发丝撩到耳后,“如果真的遇到袭击过来的家伙,就用我来做挡箭牌好了,反正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掉的。”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作为战士,就应该保护弱者!”卡埃勒在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辛迪的要求之后,就开始伏低身体做好了向前冲的准备,“你只要当好罗盘,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辛迪在听到卡埃勒的话之后,先是睁大眼睛愣了几秒,随即她才歪头露出了有些烦恼的笑容:“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换做其他人也许只会问我路线,然后不会等我一起行动。” 这个也只是假设而已,因为从来没有人试图帮助辛迪,所有的人在认识了另外一个她以后都被吸引住了,因为大家都喜欢活泼开朗又很会看脸色的孩子,相反沉默寡言又忧郁的反而容易被忽略。 曾经也有人试图想辛迪示好,当然他们的目的都很简单,就是想要得到房间里那些之前的物品,而最后她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那个曾经讨好她的佣人也不再来了。 “我的人生……真是一文不值。” 听到这句话的卡埃勒感觉到心中某处忽然一动,随后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我是个陌生人,我从未经历过你的人生,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苦什么委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可能并不完美也没有成为任何人的骄傲,但是你的人生应该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也不需要别人替你讲述。那个冒牌货固然要比你更加受人欢迎,但那并不是你,而她的一切原本就应当是你的。就只是因为你比别人多了一些不便,所以你的父亲就把你的东西夺走了。” “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说这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你的外表和的阅历很相符啊。”辛迪听着卡埃勒的话之后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咧嘴笑了起来,“虽然是陌生人,但是你在给予他人话语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你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你对这样的做法不觉得后悔吗?” “如果是能救人当然不后悔,但是我的言论让别人伤心的话我就会道歉和弥补错误,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 在交谈的过程中卡埃勒已经抱着辛迪来到了镜子走廊的尽头,那里不出意料的有许多镜像怪和二重身守卫着,而在其中也有不少辛迪认识的人,看样子费尽心思讨好黛西的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得到信任。 毕竟怪物怎么可能会相信人类呢? “请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 “你为什么不利用我呢?”辛迪在裹紧身上的披肩以后,抬头看向了比自己高大太多的卡埃勒,此刻这个女人的脸上全是高昂的斗志,似乎是期待着这与怪物战斗的一刻很久了。 “因为这是我们的责任,所以应该由我来解决了!把普通人作为挡箭牌,那是只有人渣才会做的事情好吗?”左右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的卡埃勒将背在身后的冰斧抽出,然后将脖子上印刻着符文的骨牌捏碎:“象力。” 由符文带来的力量以光晕的形式覆盖全身,而肌肉明显膨胀起来的卡埃勒在发出战吼的同时直接抡动着武器冲向了怪物:“哈哈,感觉来了,看我不把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全部砍碎了!” Chapter Twenty-eight 外来者Ⅱ 感觉到地面在震动的阿LS抬起头看向某处,之后他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肯定是那个好战的家伙在和你的小伙伴打闹呢,不过没想到没有自我的二重身居然也能这么厉害,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就在二重身构建完成的那一刻,阿LS终于挣脱了卡佩伯爵的束缚,但在他准备对冒牌千金开枪的时候,原本伯爵的二重身居然忽然朝他扑了过来。于是他只能躲开再瞄准,但是这个时候他的二重身已经基本成型并举起了手里的冈。 一场本体与赝品的对抗赛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大厅里展开,本来阿LS可以轻松解决那个冒牌货的,但是却因为艾尼在那些怪物手里而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我才讨厌带新人啊!而且那些说好的帮手又在哪里?”刚想把头从柱子后面探出去看看情况的阿LS在听见枪响以后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之后他看着被打碎的石柱流下了冷汗——威力比刚刚强太多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真的麻烦了。 在抹掉混合着血的汗水后,阿LS才有些不爽地大声道:“原来这个才是替身石镜真正的作用吗?不是制造分身,而是制造能够取代本体的怪物啊!不过你刚刚说的话……原来的千金还活着对吗!那只要把你杀了,然后拿回碎片不就行了!” “你能做到你就试试看啊,只要你敢靠近我。”露出阴险笑容的黛西看向身边的同伴,或者说是被同伴包裹住,只露出上半截身体的艾尼,然后她用小指抹了一下下唇:“你的同伴恐怕会比你先死吧?” 既是拥有怪物的力量,又和人类一样狡诈和善于思考,正因为如此才会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来对付吧?不过就算不会死,但是受伤也依旧会痛会流血啊!而且虽然心中纠结万分,但是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卷入也是他的不对。 “既然你想让我的二重身和我打,那我就出来正正堂堂的和你打!”阿LS在闭着眼睛咬了咬牙后直接持枪冲了过去,而不出所料的,他的二重身毫不犹豫地开枪击中了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从伤口卷席全身,但是…… “痛死我了,混蛋!不过你的枪没我的厉害啊!”阿LS在爆发出怒吼的同时举起枪,然后他对着二重身和挟持着艾尼的女仆同时开枪,“而且我早就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而你不过是一个借用了别人的身份,本身根本一无所有的怪物而已!” 为了躲开从女仆身上突然爆发式生长出来的结晶树枝,结果踩着裙摆狼狈摔在地上的黛西不甘心地抓起地上的水晶碎片,然后她像疯子一样扯着艾尼的头强迫他露出脖子:“该死的,谁是怪物?明明我才是真的!我有一切人类喜欢的东西,我哪里不好了?” “但你的得到的一切,本应该都是属于别人的东西。”捂着胸口伤口气喘吁吁的阿LS举起手里的枪,“从别人的喜爱当中得到满足感的怪物,有什么了不起的?” “哈,那么你呢?作为本应该因为欠债被人打死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通过映照阿LS的身影,黛西了解到了这个看似潇洒的男人过去的故事,说实话就是一只在烂水沟里面乱爬,然后偶然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变得趾高气昂起来的垃圾。 小时候被赌徒父亲暴打离开了家,然后一直跟着一群小偷厮混学会了偷窃和抢劫的技巧,从此无法无天。长大之后也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欠了赌场一大笔债,后来为了还债而爬上了别人的马车,拿到了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古神遗蜕这种东西虽然是已经死去的古神流下的残骸,但是却依旧无比危险,但是想要收藏这种玩意儿的有钱人依旧不少,而这个男人真是蠢到没边,居然相信自己能活着拿到钱离开。 “因为没钱才会去偷窃,结果得到了古神的遗蜕,阴阳差错的被迫唤醒了祂后就成为了不死但是依旧会老去的怪物……多么‘幸运’啊,说白了你和我也没有什么差别,我们都只是窃贼而已。”黛西毫不畏惧地在阿LS因愤怒而颤抖的枪口前偷笑,之后她将手放在胸口上,挑着下巴向面前的男人提议道:“和我合作的话,恐怕会比现在活得轻松哟,因为不会再有人找你的麻烦了,而且我也挺中意你的。” “阿LS先生,不要听这种人的话……”悠悠转醒过来的艾尼正巧把黛妮劝诱的话悉数听尽,而他在惊讶睁大眼睛的同时看向脸色阴沉的阿LS,“我听过很多类似的话,这些都是谎言,没付出任何代价得到一切的人只会想得到更多,为此这种人会利用别人,不知悔改。” “该死的小鬼,你给我闭嘴!”面目逐渐扭曲的黛西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碎片刺进艾尼的皮肤,并且拉紧他的头发强迫他闭嘴,“你懂什么?这才是生存方式!我为了成为人类,我当然要做所有我能做的事情!” “你知道镜子里面有多冷吗?不仅冷还不能动,最重要的是每一次被召唤,我都是在替别人完成心愿,扮演成别人,乖乖等死,然后回到镜子里。哈,开什么玩笑?魔女赋予我的使命是让他们认清自己,而不是让我保护他们!” 逐渐变得歇斯底里的黛西的样貌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她漂亮的头发在不断地掉落,或者和融化的皮肤融为一体,而从如蜡烛一般融化的皮肤下面暴露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表面模糊的镜片。 “呃……”感觉到脖颈疼痛万分的艾尼皱着眉头挣扎,随后他发现束缚着他身体的怪物肉体已经开始软化消解,而他的手已经可以动弹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腰间,把藏在那里的餐刀取出来——趁着黛西发疯,给她一刀是最好的。 虽然没有注意到艾尼的小动作,但是已经起杀心的黛西邪笑起来:“虽然记忆里你和这个小鬼才认识没多久,但是你不可能把他放着不管吧?虽然镜子里没办法映照出他的身影,但是人类就是人类。” “该死的!”意识到不妙的阿LS瞬间扣动了扳机,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 在被子弹击中以前黛西用手中的碎片划破了艾尼的脖颈,之后她便因额头被击中后仰,瞬间生长出的晶体枝条像是树枝一样向着半空中蔓延开来。 “艾尼,保持清醒!我马上给你止血!” 猛地瞪大眼睛的艾尼看见了从脖颈中喷溅而出的鲜血,而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伤口却无法阻止血液从指缝中涌出,眼前在一阵阵的发黑,而很快他又觉得手脚发麻身体冰冷无比。 也许是因为紧张,艾尼已经听不见面前试图撕碎桌布帮他止血的阿LS在吼些什么了,但是他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告诉对方自己还好,最起码还没有失去知觉。 “阿LS先生,多亏了这次刺激,我想起来我母亲是怎么死的了……我那天完成学习回家,然后看见家门大敞着。那些经常在我家附近徘徊的流氓闯进我的家里抢劫,结果正好被我母亲撞见了,然后他们把我母亲绑起来……” 听着艾尼絮絮叨叨的阿LS露出了不安与愧疚的表情,之后他掏出那个魔女给自己的药膏准备给这小子涂上:“你别说话了,不,你说点儿别的事情吧!想点好事,就比如说之后你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穿更好的衣服……我不会再让你面对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我回家的时候看见我母亲倒在血泊里面,而门口全是血手印和脚印……我当时懵了,不过随后我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和现在在我说话的声音一样的……”视线越来越暗的艾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的确听见了细碎而空灵的呢喃在耳边不断回荡,而随着意识的模糊他终于听清了这个声音在说些什么:“好,我答应。” Chapter Twenty-eight 外来者Ⅲ 终于杀入房间的卡埃勒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替身石镜,它果真和管家展示给自己看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镜面上缺了一角,像是被谁砸掉的。 卡埃勒在擦了擦鲜血淋漓的脸后便绕到了镜子后,因为她知道现在的镜子会为了不被封印而制造出她的二重身,万一真这样的话就得和自己打一架了。 “那些镜像怪和二重身真厉害居然还知道自爆,早知道这样就把蛇鳞也用上了,受了这种伤,回去又要被伊洁丝骂了!”卡埃勒一边抱怨着那些怪物的确棘手,一边扯下房间里的窗帘布盖在石镜上。随后她便将武器收好,然后将石镜直接抱了起来:“好叻,就这样带回去交给路易斯就可以了吧?” “你给我把石镜放下!”从门口传来的呵斥声吓得卡埃勒顿住脚步,随后她吃惊地看见脖子上长出人头的辛迪走了进来,于是她下意识地想拿武器,但是却又因为手上有东西而只能作罢:“辛迪,你为什么阻止我?” “阻止你的可不是辛迪,是我!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还好我把碎片植入了这个废物的身体,不然的话我可就又要被关起来了!”说话的的确不是辛迪,而是辛迪脖子上那由镜子拼合而成的人头,而仔细看会发现这颗人头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地方。 “额……所以你就是那个冒牌货?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的本体在我的手里。”卡埃勒觉得辛迪的形象稍微有些辣眼睛,于是她一边憋笑,一边举起手里的石镜威胁道。 似乎是意识到了卡埃勒的轻视,于是恼羞成怒的黛西立刻扭头用牙齿咬住了辛迪苍白的脖颈:“你威胁我?我也可以威胁你啊!况且现在如果你砸碎了石镜,那么这废物体内的碎片就会立刻爆炸,然后呵呵……” “那你杀呗,反正我也救不了她了。而且万一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我同伴已经把你解决的差不多了,不是吗?”卡埃勒一脸轻松地耸了耸肩,不过她的内心还是有点担心阿LS那边的,毕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带着新人呢。 “啊,那边啊。虽然失误了,但是我解决掉了更弱小的那一个,估计现在另外一个正忙着救他吧?”黛西颇为得意地摇头晃脑道,随后她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抖。 “你说什么?你居然对那么可怜的小孩动手?我要你……偿命!”听到黛西的话后瞬间额角青筋暴起的卡埃勒直接抱着石镜冲了过去,然后她便怒吼着举起这个沉重的玩意对着辛迪当头砸下。 “卡埃勒小姐,它晕过去了。”看着从脖颈上消失的脑袋,松了一口气的辛迪仰起头平和地看着离头只有一步之遥的底座,“现在您打算怎么做?去帮您的同伴吗?” “不……我觉得我得想帮你把身体里的碎片取出来,免得那家伙继续用你威胁我。”感觉到手臂在颤抖的卡埃勒放下了石镜,之后她盘腿坐下后示意辛迪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还好伊洁丝那家伙教了怎么解决你这种情况,不过可能有点痛,你得忍住才行。” “没关系的……”乖巧坐下的辛迪感受着卡埃勒大腿上结实的肌肉,过了一会儿后她才继续说道:“刚刚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我们首领给我们说,如果能用牺牲一人救很多人的方法,就不必考虑牺牲者的想法,因为死人不会抱怨。”卡埃勒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从腰间腰带中取出银针,之后她点燃兽油制成的蜡烛灼烤针尖,“但是我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很多被牺牲的人都是无辜的。”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要不是我是女人的话,我都要向你表白了。” “我有喜欢的人哦,虽然那个人也有喜欢的人,但是就这样保持朋友的关系我也很满足了。不过你作为贵族家的小姐,在之前应该还是有喜欢你的人吧?” 因为刺痛而微微皱眉的辛迪忽然笑了起来:“有啊,不过贵族小姐都是要履行政治婚姻的,所以喜欢谁也不能告诉父亲。而且那个人给你说过我其实是个男人的事情吧?” 手上动作忽然顿了一下的卡埃勒垂眸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原因吗?” “好啊,就当是给你帮助我的报酬吧。”辛迪爽快地答应道,之后她便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当中。 “其实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这里相差甚远的世界,没有魔法也没有怪物。大家都自由自在的生活着,然后因为我没管理好身体健康,所以我死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来到了这里。起初成为农户儿子的我以为我能成为英雄,于是就作为士兵参加了战争,然后被怪物杀死了。之后又反复几次,期间也有成为别的种族的经历,但是也没能活得太出彩。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中心。” “于是我放弃了,开始随波逐流,然后又陆续成为了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身份好好活着。之后我遇到了艾尔,他很有趣,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的朋友,所以我没告诉他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我家的佣人。” “我没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而且做饭意外的还有模有样的,所以我打算试试喜欢上一个人……结果没想到变化来的那么快。不过被关起来后他依旧会过来关心我,但是被黛西发现了。” “为了不让我受伤,艾尔就只能选择隐忍,而觉得艾尔很新奇的黛西一直纠缠着他,因为艾尔是唯一一个讨厌她的人。” “由于没人在意我,所以我偶尔会趁身体好些的时候溜到外面去,然后从一本书里面得知了一个故事……咳咳咳!” 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比之前更难看的辛迪忽然咳嗽起来,而卡埃勒则不得不停下动作免得牵扯到她的伤口。之后辛迪看着掌心的鲜血,忽然露出了一个苦笑:“看样子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卡埃勒尽量轻的拍打着辛迪的背部,之后她拿出布带为对方包扎挑出了镜子碎片的伤口:“你说的书是《暗夜故事集》对吧?我记得里面有一个故事叫做‘对着镜子认识你自己’。” “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它是魔女们精心制作的,如果当一个人心存迷茫而看不清自己的时候就映照那面神奇的镜子,然后镜子会用魔法扫清他们内心的迷茫。”辛迪轻声念着那则故事的开头,“只有认清自身的人,迷茫才会消失。” “所以的二重身出现了,是因为你已经看不清自己了对吗?” 摸着脖子的辛迪歪头让发丝顺着肩膀滑下,之后她眼神有些空洞地看向石镜:“对啊,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站起来反抗,但我又害怕死掉。不过我听佣人说那面镜子是魔女献给国王,防止国王被暗杀的道具,所以我在想这面镜子其实很愤怒吧?” “嗯,这么说来,好像镜子是有点儿可怜,但这也不是它抢占别人的人生的借口,不过话说回来,你有闻到烧焦的味道吗?”卡埃勒止住话头后开始嗅闻空气中的味道,之后她心中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同样闻到了焦糊味道的辛迪用披肩擦汗,之后她有些不安地说道:“嗯……好像是,而且越来越热了,是外面着火了吗?”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别乱动……”正当卡埃勒准备去房间外打探情况的时候,房间的窗户被人敲响了,之后穿着斗篷戴着蛇鳞面罩的男人轻巧地翻进了窗户:“卡埃勒小姐,请您带着卡佩千金立刻离开。异常事态发生了,接下来替身石镜将由我们接手。” “我的同伴呢?” “出了些意外,但我想您保证他没事。” “我要去宴会大厅,这个小姐就由该对她负责的男士负责吧。”卡埃勒说着看向门口,于是终于藏不住的艾尔灰头土脸地探出头来:“原来你发现我了……” “艾尔,你不是说你已经离开伯爵府了吗?”看见思慕已久的人,辛迪没忍住掩口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她就被艾尔抱住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所以一直在厨房潜伏着。现在终于有机会来见你了,你的身体还好吧?” “别人正看着呢,你别这样……当然,我也很想你,也多亏你偷偷给我的药,我才能坚持到现在。现在你可以履行你的承诺了对吧?” “当然,我也存够了足够多的钱,在西恩蒙特家接受治疗过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 “那我就走了,接下来那玩意儿就交给你了,之后我们自赎会会派人去确认和封印,在那之前可不能再出现受害者了。”在嘱咐协助人注意安全以后,卡埃勒便心急火燎地冲出房间,穿过走廊燃烧的烈焰向着楼下狂奔。 Chapter Twenty-eight 外来者Ⅳ “喂,醒醒,我知道你没死。” “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阿LS缓缓睁开眼睛,之后他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臭脸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亚撒,你不是在完成别的委托吗?怎么会来这里?哦,该死的,我的下半身不能动了!” 黑发红眼,戴着乌木面罩的男性面无表情地看着下半身变成焦炭的阿LS,之后他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说道:“瑞吉,你不要看。” 早就知道同僚有对着空气说话的习惯的阿LS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动眼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华丽的宴会大厅已经完全陷入了火海当中,所有的物品连同人都被爆炸冲击到了大厅边缘,燃烧的窗帘像是要挣脱束缚一般飞舞,浓烟与热浪滚滚袭来,但是又被无形的屏障挡开。 那个贵族小姐的二重身是离爆炸最近的,所以估计现在连渣都不剩了…… 地面依旧滚烫得吓人,不过好在阿LS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而在身体完全恢复之前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对展开屏障的亚撒说道:“我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行动吧。” “如果一开始你没有擅自行动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亚撒在深深看了一眼阿LS后说道。按照自赎会内的规定,如果发现古神的附体,那么发现者就应该立刻报告给总部,让总部空闲的内部成员来接手,但阿LS却擅自行动将附体带在身边,结果导致古神短暂复苏。 “我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会长的,剩下的你就给他解释去吧。” 在将背在身后的石碑剑取下后,亚撒便深吸一口气跨出了自己设立的屏障,浓烟和令人窒息的高温朝他扑面而来,但对于流淌着龙的血液的他而言,这点热浪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棘手的是悬浮在空中的那家伙。 虽然勉强从体型能判断炎神的附体是个小孩,但是对方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浑身繁复的花纹中流淌着岩浆红色的黑炭人偶,而那双亮如明烛的眼睛让亚撒想起了一个让他觉得分外不爽的人。 “瑞吉,支援就拜托你了。”悄无声息完成了半龙化的亚撒抓起地上燃烧的餐桌,向着悬浮在空中的艾尼扔了过去。 就在亚撒开始与炎神的附体对战的时候,卡埃勒也赶到了大厅,而她只是站在楼梯上扫视了一眼就看见了被屏障保护着的阿LS:“啊,在那里!喂——大叔你还没死吧?” 听到卡埃勒的声音的阿LS动动眼皮,随后他才不耐烦地回应道:“我没事,就是暂时不能动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石镜已经回收成功了,而且我还遇到了真正的伯爵千金,果然是个大美人。”从楼梯上直接跳下的卡埃勒眨眼间便来到了阿LS身边,之后她看了看对方身体的情况,决定暂时不要搬动为妙——从腰以下的部位已经碳化了,要是随意搬动一定会断开。 “亚撒果然很厉害啊,居然能和古神进行战斗。” “啧啧,你的眼睛都要看直了,你就那么喜欢那个榆木脑袋吗?” “我们部落的人都喜欢强大的男人啊,如果阿LS大叔你再强一点儿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卡埃勒抱着手臂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等等!炎神的附体……那是艾尼?” “你才反应过来吗?不过没关系,亚撒那家伙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但手上还是有分寸的。”阿LS说着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随后他注意到卡埃勒握紧了拳头,于是他便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觉得艾尼太可怜了吗?那之后你再安慰他不就好了,小孩子很好哄的!” “不是这样的……大叔你的情况和附体有差别,所以你可能不太清楚……”卡埃勒在强忍住泪水的同时抬起头,看向被亚撒掷剑贯穿了胸口的炎神。 一瞬间火焰如同绽放的花一般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而吃痛的炎神仰头发出了痛苦的嚎叫,然后炽热的火焰再次以祂为中心迸射。火光大盛,于是卡埃勒不得不与抬起手挡在面前,同时她咬紧了牙关说道:“如果附体与古神同化的话,那就死亡能阻止祂进行屠杀了。所以亚撒会杀了艾尼……” 听到卡埃勒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后阿LS忽然再次开口道:“那你要阻止吗?即使不顾别人的死活?” “对于这件事,不应该是我插手的吧?因为我和艾尼才认识不过两天而已,不会有人蠢到为一个陌生人而背叛朋友的。但是我又说了会帮助他,所以我……”卡埃勒以手臂掩盖着自己的泪水,她不是不想救,而是她加入自赎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而现在艾尼和辛迪不一样,他已经完全站在权衡的天枰上,并且是会可以牺牲的那一方。 “也许也有救那臭小子的办法,因为冈说需要附体的古神不会轻易抹杀宿主的灵魂,这样会导致身体崩溃。”感觉找回身体知觉的阿LS尝试着站了起来,之后他拍了拍卡埃勒的肩膀,“那小子肯定在那里,所以我们可以试着叫醒他。” “好……我要试试看!”重新恢复精神的卡埃勒握拳兴奋地点头,之后她锤了锤阿LS的肩膀:“没想到大叔你还挺热心的嘛,看样子是我小看你了!” “额,咳咳咳,这事儿本来就和我有关,走走,先让亚撒停手再说!”尴尬咳嗽几声的阿LS说着便伸出手,于是魔枪瞬间从火场中飞出回到了他的手上,“嘶……这玩意儿怎么那么烫!” 被阿LS跳脚甩手的动作逗笑的卡埃勒再次看向头顶,在那里炎神正在汇聚火球准备向下方的亚撒砸去,不过似乎亚撒也做好了相印的对抗准备,原本所剩不多的水汽逐渐被他抽走,然后火场变得更加炽热难耐起来。 “我会帮你的,艾尼,所以你也不能放弃。” 正在覆盖着未消解的积雪的泥泞小路上行走的青年忽然感觉到了手上戒指的震动,于是他抬起手摩梭戒指,而随着他抬臂动作一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发从兜帽下露出:“我不是说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必联系我吗?难道那点小事你们都处理不好?” “那,那个……非常抱歉,但是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需要交由您来定夺才行!如果打扰的话,我就接触关联了!” 戒指对面传来了一个怯怯的女声,如果不出意料应该是切茜娅,不过她一向都不会主动联系,而既然是她那估计真的是什么大事了。 “说吧,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艾斯特斯在摁了摁紧皱的眉头后沉声道。 “就是之前报告给您的那个古神的附体他……恢复了,没有直接死掉!现在他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回分部了,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切茜娅的声音中充满了吃惊与震撼,而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耳朵疼的艾斯特斯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什么……等等,你说的是和炎神同化的那个?” “是的……内部成员卡埃勒把那个男孩儿带回来了……”切茜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她才继续用带着惊讶的声音说道,“真是奇迹……” “我知道了,就暂时保持现状吧,顺便之后叫他们把事情始末以报告的形式交给我。”说完这句话后艾斯特斯便切断了与对面的联系,随即他抬起霞色的眼睛看向远处的树林低声说道:“变化……外来者,看样子得加紧速度调查了。要对一切细微的变化,都保持警惕才行。” Chapter Twenty-nine 狭之间 镜子镜子,窥探过去的镜子,预测未来的镜子,现在你倒映出来的身影是谁?——前语 “哎,真没想到啊······”靠着窗户凝望着窗外飞速远去的景物,黑发少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轻轻叹气,随即她的脑袋就被身边的有着一头奇异的银蓝色长发,容貌俊美且难以轻易辨别性别的女性拍了一把脑袋:“什么没有想到?还有你在这里叹什么气?不知道老叹气对心情影响很大吗?” 被揉头发的少女颇为烦躁地皱起了秀气的眉毛,随后她猛地起身转过去指着戏弄自己的女性大声嚷嚷道:“龙特娜安,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趁机随便摸我的头发!在这样我就让白荒咬你了!” 像是应和少女似的,原本趴在地上的白色猎犬忽然站起来龇牙发出了威胁的低吼,但是那摇晃不止的尾巴又暴露了它内心的真实情感。 “白莲楠,我听别人说东方的女人都温婉可人,但是你怎么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龙特娜安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魔爪,然后饶有兴致地拿起桌子上吃光的骨头逗白荒,“白荒,看这儿是什么?” “啊,白荒可不吃这种东西,你给我放下!白荒,不许扑过去,啊啊啊啊!”虽然想要阻止白荒,但是白莲楠尖叫扑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只嘴馋的狗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龙特娜安的手里接过骨头嚼碎吞下去了。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有没有毒,而且白荒也不是一直简单的狗啊!”说到这里的时候,龙特娜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白莲楠的表情,然后确认她没有生自己的气。她记得白莲楠似乎不太喜欢白荒被特殊对待,至于具体为什么…… 长长叹了一口气的白莲楠抱起白荒,然后将半张脸埋在他松软的毛里面:“总之不要这样,然后到底这里是什么情况啊?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现在白莲楠和龙特娜安身处的这个空间大概能让五六个人共同休息,两人身下是两排对放的木质座椅,也许是因为历经时间久远,所以座椅表面的黑漆斑驳且边角被磨得圆滑,柔软的暗红色靠垫带着一点香草的气息。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让人在移动脚的时候发出声音。 未铺设地毯的地面上能看见夸张而繁复的几何图案就像是大理石的花纹,将走廊与这个房间隔开的是一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窗的金属门,门的把手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头,而白莲楠刚刚还看见这个把手懒懒地吧唧了一下三瓣嘴。 听到白莲楠的问话,什么也不知道的龙特娜安只能竖起大指姆尴尬地说道:“你说这里?我也不知道,但是跟着老师走是绝对没有危险的!你也要相信老师,知道吗?” 她又不是我的老师,而且我怎么可能信任你们……明明我们也只是才认识不久,一起踏上旅途也是为了能让我和白荒活下去而已。 “我知道了……”神色变得有些黯然的白莲楠不太高兴地点了点头,之后她看向那扇轮廓像是大波斯菊的圆窗外,思考着自己要不要和尤里希娜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 追求平静的生活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吗?不过话说拉回来,要不是有尤里希娜小姐帮忙的话,我还得自己花钱去买身份证明呢……之后再好好谢谢她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忧郁,于是本窝在白莲楠怀里的白荒忽然昂起头舔了舔她的脸颊,而被这一举止逗笑的白莲楠赶紧伸手挡住攻势:“哎呀,不要啦!哈哈哈哈哈……果然我能相信的只有白荒你了。” 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吧,托腮看着白莲楠和白荒打闹的龙特娜安眯起眼睛,之后她伸手从桌子上的糖罐里舀出一勺糖放入茶里:“白莲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到大陆的?你应该知道东方人在这里单打独斗是很难活下去的吧?” 其实龙特娜安早就想问这件事情了,因为据老师说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教国各港口开始限制东方人入境,更有甚者直接禁止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船入港,而很多商船也因此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于是渐渐的,教国内东方人的身影也变少了,偶尔虽然也有东方人来到这里求学和行赏,但是几乎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对待。 “偷渡者应该会直接被拘捕的,但是你运气很好……” 白莲楠曾见过一个贵族家地下室里死掉的东方人,她因为欠债而被发卖到这里,结果流落到了那个喜欢虐待仆人的贵族手里。 “白莲楠,快逃,离开这里,去一个能让你安稳度过一生的地方!也忘了我们,别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世。” 嘴唇微涨的白莲楠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她还是选择闭上嘴低头道歉:“对不起,你问我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我必须得忘记,这样才能活下去……” 看着白莲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原本咄咄逼人的龙特娜安的气势弱了下来,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伸手摸了摸白莲楠的头:“嗯……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期待问出什么来,不过我说过吧?你可以相信我们,因为我们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我……” “咕咕咕!” 白莲楠的腹鸣打破了房间内原本凝重的气氛,而龙特娜安也因为这个声音而猖狂的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明明你才吃了半只鸡和一整块葡萄干面包,怎么就又饿了?” 脸瞬间涨红的白莲楠羞恼地抓起身边的靠垫朝对面丢过去,之后她怒气冲冲地起身喊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算了,白荒,我们走,出去找点吃的!” 早就坐不住的白荒在听到白莲楠的呼唤后瞬间兴奋起来,于是他立刻窜起来开始左蹦右跳跃跃欲试:“汪汪!” “白莲楠,等一下,外面……”还不等龙特娜安起身阻止,白莲楠就已经带着白荒从自行打开的门走了出去,于是她只能捂着脸叹了一口气:“该死,我本来是想要和她搞好关系的!” 不过有那家伙在的话,让她出去走一走应该也没关系吧? 走出房间的一瞬间白莲楠便感觉到白雾混合着寒气扑面而来,周围因为缺乏照明设备而显得昏暗阴森,不同于宽敞房间的狭窄走廊让她觉得十分压抑,但既然都已经出来了,那就自然不能立刻回去。 在咽了咽口水后,白莲楠便开始沿着仅容一个人通过的长廊向前走,现在在她的左侧是无数门把手为栩栩如生的动物头的金属门,而右侧则是仿佛肉壁的暗红色墙壁。墙壁上没有任何窗口,镶嵌在墙面上的烛台散发的光芒根本不足以看清远处的情况,而且冰凉坚硬的地面踩着很容易放出声响,脚步声回荡更是增加了她的恐惧感。 “呜呜……”同样感到害怕的白荒夹着尾巴蹭着白莲楠的手,而只能强装镇定的白莲楠眼睛不时地向后瞟,生怕自己背后会有怪物或者鬼魂忽然出现,但好在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和白荒在外面乱晃。 “这种地方应该没有食物卖吧?所以我还是回去好了……”走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子发冷的白莲楠开始发抖,而随即她注意到前面正有人走过来,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侧身,想让对面走过来的人先通过。 Chapter Twenty-nine 狭之间Ⅱ “哼哼,哼哼哼……”随着对方的靠近,白莲楠才注意到过来的是一个面相阴柔的少年,他有着一头发尖泛白的漆黑短发,长长的额发挡住了右眼,而吸引白莲楠注意的是少年衣摆上那些用金粉描绘的眼睛的图案——这些眼睛似乎正注视着她。 少年背着手哼着不知名的歌缓缓走近,然后与白莲楠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扭过头用那只金琥珀色的注视着白莲楠,并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东方人?真是少见。” “额……那个?”觉得全身恶寒的白莲楠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脚边的白荒则开始龇牙发出低吼。 少年为了避免白荒扑到身上而稍微后退了几步,随即他将戴着银戒指的手指交叠着举在胸口前:“不要害怕,我没打算对你们做什么,只是因为感觉到了比较在意的气息才过来查看一下。不过既然都遇见了这么好的素材,我自然不想轻易地放过……” “素材?”听着面前少年莫名其妙的话,白荒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企图,于是她将手伸向腰间,然后猛地将那个药瓶砸在对方脸上并转身就逃:“白荒,走!” “这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怎么抹不掉?该死的小贱人……”被砸了一脸绿色药膏的少年当即用手去抹,但是却发现这些液体黏得吓人,根本就抹不干净,而在他慌乱的时候白莲楠和白荒早就已经逃远了。 “尤里希娜给的药真好用……要是我也会做的话就好了。”白莲楠在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在敢回头望一眼身后,刚刚她丢出的是尤里希娜给的防身用的药剂,听说一旦糊在身上就很难弄掉,所以用来对付这种忽然靠上来的人是最合适的。 “‘这样我就能平安无事的离开了’,你是这样想的吧?” “哐!”还没等白莲楠反应过来,她就被从面前袭击过来的手抓住脸撞在在了墙上,而撞在坚硬墙壁上的疼痛感瞬间就让她呻吟起来:“呃啊!” 身上根本没有一丝药剂的痕迹的少年有些鄙视地看着在他手下挣扎的白莲楠,之后又回头看向抓住他另一只手的白袍男子:“哦,你是她的使魔吗?看起来你还挺不错的,要不要把你也变成我的素材呢?” “放开她,不然你死……”白荒透过面具愤怒地瞪着对自己嬉笑的少年,同时他缓缓收紧握住对方手腕的手,意图直接拧断他的骨头。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个人在威胁下根本一点儿也不慌乱,反而笑得更加高兴了。 “真是意外的收获,居然会有这么高级的素材,如果把你用在我的奇美拉身上……”笑得肩膀都开始颤抖的少年不再掩饰自己,而他开始扭曲的笑容则是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些拥有神智喜欢残害他人的怪物。 久违的恶寒顺着白荒的脊背向上爬,让他背后渗出冷汗,但是由于主人还在对方的掌控之下,所以他并没有畏缩,而是开始运气准备给这个混蛋一拳。 就在白荒准备攻击少年的时候,少年的脚底忽然出现了大量外形和颜色绚丽的蛇一样,但全身都长着花瓣的蛇花藤,随后这些藤蔓瞬间将少年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捆住并倒吊了起来,而一脸愠怒的尤里希娜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的孩子们动手?” 被倒吊起来的少年并没有回答尤里希娜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在空中晃悠并感叹:“哇哦,我早就听说蛇花藤是一种以捆绑生物出名的植物,但是这样体验还是第一次!还挺舒服的,不会让猎物窒息,但也不会太松……” 被少年举止惹恼的尤里希娜举起右手握紧,于是瞬间缠绕在少年身上的蛇花藤收紧了,甚至能听见他身上骨头被勒紧的嘎吱声:“我现在正在问你问题,请老实回答我!若是再这样,我就直接勒死你!” “智者尤里希娜,没想到你过得还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一直挥之不去的幻觉而选择自杀呢!”在束缚中逐渐收敛笑容的少年微微睁开双眼,而这时白荒才注意到对方的右眼内只有一片诡异的黑色,而且这片黑色似乎还在蠕动…… “别看他。”注意到白荒神色异常的尤里希娜伸手挡住了对方的视线,随后她看了一眼捂着流血的额角的白莲楠,脸上逐渐露出愠色:“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无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我都要先惩罚你。” 听到尤里希娜的一番话,少年忽然收敛了笑容,随后他将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笑着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点:“惩罚我?您别开玩笑了,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您啊,没想到您居然直接送上门了,也就省得我专程去找了。”就在说完这番话后,他的脸甚至是身体就开始诡异地肿胀和变形,并随即就在三人带着不同情绪的注视下猛地炸开了。 暗红近黑的粘液飞溅落在了尤里希娜张开的芭蕉叶上,而她则是唯一一个被粘液溅到的人,不过所幸粘液并没有带来什么伤害,只是让她觉得有点恶心而已。 尤里希娜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粘液,然后直接摘掉了身上的植物,并直接脱掉有阻碍认知魔术的外套,用它把自己的脸擦干净。而被突然炸开的少年吓了一跳的白莲楠则哭着站起来:“尤里希娜……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的!你没事吧?赶紧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擦一擦!呜……” “我没事,这些东西要是溅在你和白荒身上就麻烦了。白荒,你把手伸出来一下。” 依旧戴着面具的白荒老实地向尤里希娜伸出手,然后看着对方从挎包里抽出了有小臂长度,且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枝条刺入了他的手心。旋即一个仿佛由金粉描绘的眼睛图案自他的手心浮现出来,并在尖叫着蠕动了几下后逐渐消失了。 目睹这一切的白莲楠惊讶地抓着白荒的手反复观察,还用手指用力地在他的掌心搓了几下:“白荒,刚刚那个你是在哪里弄的?为什么我不知道?该不会是刚刚那个变态弄的吧?” 看着白莲楠和“砰”的一声变回原型的白荒,尤里希娜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浅笑,随即她拍了拍白莲楠的后背温和地说道:“先回房间吧,龙特娜安还在等着我们呢,有什么事情我一会儿会给你们解释的。” Chapter Twenty-nine 狭之间Ⅲ 一直在房间里焦急等待的龙特娜安在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立即拉开了房门,然后扑进了尤里希娜的怀里:“啊,老师,你终于回来了!你有没有看见……啊,白莲楠,还好你没事!” 因为刚才和龙特娜安闹别扭的白莲楠才听到关心的话语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才咬着牙涨红脸说道:“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我也有不好的地方,请你原谅,下次我不会这么做了……对不起!”龙特娜安说着低头欠身道歉。 “这才对嘛!朋友之间吵了架能和好就是最好的!来来,都坐下吧,我有事要和你们说。”看着两个小家伙互相道歉了,于是尤里希娜也收起了教育她们俩几句的念头,并拉着俩人在座位上坐下。 “因为白莲楠是梅西尔托付给我的,所以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学徒。不过由于你没有身份证明,我只能请认识的人帮忙弄了一份,钱是算在你身上的,再加上伙食费住宿费之类的,现在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钱吗?” 看着尤里希娜扳手指算钱的动作,白莲楠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菜色,随后她扶着额头,并伸出手指做出了暂停的动作:“等会儿,不要说这些了,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还钱就行了!” “噗嗤!”原本想笑的龙特娜安在注意到白莲楠脸色以后捂住嘴。 “我就喜欢和聪明的孩子相处!”停止算账的尤里希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她从行囊中抽出一卷羊皮纸,“你现在除了打工还钱之外,还能替我帮助龙特娜安完成委托还钱的方法。不过这样的委托很危险,但做个一两次就足够你把钱还清,甚至还有富余了……” “高风险当然带来高利润了,我怎么可能不做!”眼睛都因钱和自信而放光的白莲楠一手叉腰,一手伸向了露出惊愕表情的尤里希娜,“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干嘛!” “年轻真好……”早就知道白莲楠也不是正常人的龙特娜安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从一开始就看出这个东方少女也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目睹他人的死亡以后,这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尤里希娜并不讨厌白莲楠这种勇敢无畏的性子,甚至还从她的身上看见了过去的梅西尔的影子,不过这并不是这个孩子能够胜任这个委托的理由。于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尤里希娜再次开口道:“我该说你是胆大无畏还是勤奋上进呢?不过,白莲楠,你清楚在进入我们这个世界之后,你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吗?” “额……不知道,我对大陆的了解仅限于这里有很多的机会……” “这里的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过去对东方人友善的那些孩子都已经消失了,而教会所带来的愚昧与疯狂,以及人类的贪欲就像是藤蔓一样植扎在每个人的心中,并且魔瘴在蔓延和影响着逝去的灵魂,怪物在黑暗中增加,夜晚已经无法让人安眠。但是很多人却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你会面对很多超乎你认知的事情,而你能做的就是通过学习来对抗它们。你确定自己能有这个能力作为帮手来帮助我们吗?”随着尤里希娜语气的变化,原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白莲楠也逐渐露出了心虚和犹豫的表情,之后她张口闭口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老师真是够拐弯抹角的,不过也是,毕竟一旦了解了这边的世界之后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在一旁托腮看着的龙特娜安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放在胸口。 “虽然我并不是聪慧之人,也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学习!我学习能力很强的,一点就会!”咀嚼尤里希娜的话语并明白对方意思的白莲楠忽然大声说道,之后她拍拍白荒:“白荒很厉害,我们可以一起帮上忙!” 看着信誓旦旦的白莲楠,尤里希娜和龙特娜安几乎是同步笑了出来,而笑过以后用手托腮的尤里希娜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噗……看着你的样子的确有点像那个时候的梅西尔啊,活泼又有自信,相信自己能做到很多事情……不过其实吧不用你说我也会叫你很多事情,因为我们有这个责任。” “不过,尤里希娜的弟子只有我一个,你顶多算是她教过的一个人而已!”像是宣誓自己的主权一般,龙特娜安一把抱住了尤里希娜,然后冲露出笑容的白莲楠吐舌头,“魔法使永远只能有一个弟子,你得把这件事情给我记清楚了,所以不许喊老师!” “我知道了啦,不过为什么魔法使只能有一个弟子?还有魔法使到底是什么啊?”白莲楠在无语了一阵后又问道,然后她摸了摸在脚边吐舌头的白荒的头,“魔法不是谁都能用的吗?” “当然不是,要是谁都可以用魔法,教国还能这么嚣张吗?”抱着尤里希娜享受摸头待遇的龙特娜安语气不屑,之后她竖起手指让火苗在指尖出现,“最初能使用魔法的是精灵,那些自认高贵的长耳朵算是魔法体系的始祖吧?如果不是他们从最初的文字中规划出了元素以及相关的语言,恐怕我们永远不知道随着血液流动的是什么力量。” “不过最早感觉到魔力的实际上是狼人,不过和其他种族不同的是,狼人选择用魔力来强化血肉,并最终创造出了‘武技’这种东西。据说狼人和人形龙族肉搏甚至能占上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尤里希娜一边对龙特娜安的话进行补充,一边伸手抓住了飞起的水囊,然后猛喝了一大口水,“渴死我了,差点就要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干尸了……对了,龙特娜安,这次的委托,你要开始独立完成了。当然,你要带上白莲楠。” 意识到老师要锻炼自己的龙特娜安自觉地拿起了那封印了火漆印的银色信封,然后用拆信刀将信封打开把里面的信抽出来:“我看看委托的内容……希望不是什么处理兽群,守卫什么的,太麻烦了!” 看着嘴上抱怨,但是表情却十分兴奋的龙特娜安,白莲楠只是在轻叹了一口气后继续向尤里希娜提问:“尤里希娜,所有的委托都是用信的形式送过来的吗?” “也有直接来找我的委托人,毕竟妖精们并不喜欢人类的方式。”控制手掌中长出树莓的枝叶的尤里希娜摇头,“要吃树莓吗?” “不用了!不过说什么人类的方式,难道除了人类外,其他种族都不写信的吗?”白莲楠忽然脑补起了过去的结绳记事,不过下一秒她的幻想就被尤里希娜打断了:“魔法是个好东西,所以很多非人种族都会用。而且还能保存很久,比信件便利多了。” “这样吗……不过写信可是一种很浪漫的事情啊,我以前可喜欢给别人写信和等别人写信给我了!”说到这里白莲楠又有些激动起来,因为过去她很喜欢写信给远在边疆的哥哥,然后再等哥哥寄信回来……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寄信的人了。 “信的作用的确是用来传达心声啊,但是一般只有人类才很难用语言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清楚,总是想隐藏自己的真心又希望别人能够理解自己,世界上哪儿有那么轻松的事情?”似乎想到什么的尤里希娜忽然笑了起来,之后她将树莓塞入口中,“龙特娜安,你觉得这个委托好解决吗?” Chapter Twenty-nine 狭之间 Ⅳ 正在一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龙特娜安回过神,而她抬起头将信纸交给尤里希娜以后才开口说道:“是和灵魂有关的委托,我还是头一次处理这种类型的,之前和老师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没遇到过这类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去调查对吧?” “灵魂?这是什么?”感觉到话题涉及到知识盲区的白莲楠问。 短暂的沉默,意识到老师把教导这种事情全部推给自己的龙特娜安轻轻叹气,之后她向一脸好奇的白莲楠伸出竖起了三根手指:“听好了,最早发现灵魂并提出灵魂存在这个概念的是一个叫做弗朗西斯的人类与地精的混血儿,他曾经历过一场重大事故并差点死掉,结果却运气很好的被魔法使救了回来。而从那之后他就开始研究和提出与灵魂有关的假设,据说他在濒死的时候去到了生与死的边境,对了,现在那里已经被定名为‘归去之所’。” “弗朗西斯称在那看见了过去的亲人,并且还看见了灵魂的河流,所有灵魂都有着不同的色彩,而他猜测那些都是因为人的经历所致,于是他留下了数十本关于自己对灵魂研究的手记。后来王国时期出现了一个由魔术师建立的叫做‘灵魂研究会’的学会,他们就是在弗朗西斯的研究基础上总结出了灵魂的构成并为灵魂进行了分类。现在我们对不同灵魂的称呼和解析都是被普遍认同的那套,不过我倒是觉得灵魂就是灵魂,无论怎么改变本质都是那样的。” 觉得龙特娜安的简单解释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于是尤里希娜便拍了拍手示意两个人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关于灵魂的构成之后再讲吧,现在最主要的是问题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里面存在的到底是恶灵还是幽灵。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才行。” “准备?”白莲楠歪头看着尤里希娜从行囊中取出了两枚黄金制成的圆形胸针,然后将两枚薰衣草紫色的石头镶嵌在了原本应该安放宝石的凹槽内:“把这个别在领口,如果是没有恶意的灵魂的话,它们在感受到薰衣草的香气后就不会再靠近了。如果石头裂开的话,你们就必须立刻逃走知道吗?” “薰衣草有可以驱赶不洁的力量,过去在传闻中曾有人用它来驱赶迷惑人心的恶魔,当然至今也有为死去的人献上薰衣草的风俗,因为它能给予人安宁的香气。”看着白莲楠露出迷茫的表情,所以龙特娜安没忍住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之后她将胸针接过给这个蠢笨的丫头戴上。 “谢……谢了!”白莲楠有些尴尬地道谢,之后她按住被风吹得乱飞的发丝,并看向窗外逐渐消失的夕阳,绚烂的暖色调已经染上了大半片天空,金色的云朵就像是黄金绵羊一样在天边缓缓移动着,夕阳的下方就是炊烟冉冉的村庄与森林。 看了看时间与罗盘的尤里希娜示意两个孩子做好下车的准备,因为从这里开始人类的痕迹就变得多起来了,所以为了避免米瑞拉斯虫车被发现,从前面开始它要开始绕行了。 要是人类和妖精要是能像以前一样相互理解就好了,可惜无论怎么做,大家都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 深吸气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来之后,尤里希娜便招呼两个收拾垃圾和行李的小家伙们:“我们差不多要到了,准备下车吧!记得别忘了把东西全部带走,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知道了,我才没有白莲楠那么粗心大意!就连挂在手上的头绳都能忘了!” “龙特娜安,我不就是上次睡糊涂了吗,你怎么还把这件事记着?小心我放白荒咬你!” “呜汪!汪汪汪!” 看着两个吵闹不休的孩子,尤里希娜并没有觉得烦厌反而觉得很高兴,因为龙特娜安平时一个人太孤单了,并且日常只和她交流的话肯定是不行的。而有了白莲楠之后,龙特娜安也变得活泼起来,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偶尔还会耍些小脾气。 不过,刚刚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梅西尔提到的名为阿奇帕德的男人了,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米瑞拉斯虫车上,但是小心预防着还是要让人安心一些。毕竟听梅西尔说,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搞些小动作…… “信鸟。” “啾啾!”随着尤里希娜的召唤,一只长着螳螂镰刀的娇小鸟类从空气中浮现了出来,之后它颇为激动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并落在了尤里希娜伸出的手上发出了轻快的叫声。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写一封信给梅西尔比较好。哎,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希望不是信鸟没办法进入的地方……还有,和蜜莉恩的谈话顺利吗?但愿蜜莉恩没有动手的想法。”尤里希娜把便条交给信鸟后便也下了车,早就在车上憋坏了的白莲楠直接抱着肚子钻进了附近的树林,而龙特娜安抱着手臂站在行李旁望着天,眉头紧皱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我可爱的弟子在想些什么呢?”背着手走过去的尤里希娜问,这还是第一次尤里希娜这么认真的思考问题呢! 被老师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的龙特娜安身体微倾,随即她才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说道:“没事,就是在想有什么对付灵魂的办法,毕竟这是我第一个需要独立完成的委托,我想我应该做好一点。” “不用担心,即使你没办法完成,我也不会责怪你的。毕竟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要是你一次就能做得十全十美,我这个老师大概就真的当好了吧?”说到这里,尤里希娜没忍住弯眸露出了笑容。 风微微吹动尤里希娜染上了霞色的发梢,此刻在夕阳下她美得像油画上的精灵。见此情景本打算问些什么的龙特娜安闭上了嘴,之后她握紧拳头露出了一丝不会被察觉到的苦笑——就这样吧。无论有什么事清,只要当做没有听见,它就不曾存在过。 “但是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明明你对你的老师有很多问题,只不过你不想让老师为难,所以才从来都没有问出口。承认自己有这份好奇心有这么困难吗,你这个胆小鬼。” 因为耳边响起的声音而忽然回头的龙特娜安流下了冷汗,之后她在咬紧牙关的同时重新回头跟上对此并无察觉的老师,而却忽略了从树林里走出来的一脸疑惑的白莲楠。 “白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白莲楠有些担忧地注视着龙特娜安的背影,随即她小声地对身边的白荒说道,“感觉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但是我应不应该告诉尤里希娜呢……” “呜呜……”似乎是感觉到了白莲楠的烦恼和担忧,所以白荒当即将自己的头拱到主人的手下,然后用头顶蹭蹭她的手心。 “我知道我和她们不一样,但是我依旧想试着去理解。可能会花一些时间,但是白荒你会支持我的对吧?”看着对自己疯狂摇尾巴的白荒,感觉到力量重新回到身上的白莲楠忽然跑了起来:“喂——你们别走那么快呀,万一接下来我走丢了怎么办?等等我!” 就在三个人从虫车上离开之后,那个少年炸裂留下的粘液才重新汇聚在一起,虹色在漆黑粘液的表面流动,其中无数暗红的线虫交缠蠕动发出了粘腻恶心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很快变成了轻快优雅的男音:“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居然一瞬间就察觉到我了。还说能得到一幅漂亮的皮囊呢,可惜,真可惜!” “不过不管怎么样,主人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该在哪里下车,才能比较快的回教会……”粘液一边欢快的自言自语,一边在走廊上快速蠕动前行,之后它便消失在了墙壁的缝隙之中。 Chapter Thirty 闹鬼的古堡 你看得见?你看不见。——前语 为了解决闹鬼的委托,尤里希娜、龙特娜安和白莲楠三人在从米瑞拉斯虫车上下车后便沿着几乎荒废的小路,准备去往来位于教国郊外的一座古堡。 “额,我想请问一下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走了很远了来着……”虽然身上的行李已经全部交给龙特娜安的恶魔赫格斯了,但是白莲楠却依旧觉得自己逐渐体力不支。跟在她身边的白荒的情况也不太好,他甚至已经从一开始的满地撒欢变成了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吐吐舌头。 说句实话,白莲楠已经很久没有走过那么长时间的路了,毕竟平时她都是在海里面捞珍珠,潜几趟就收工回家睡大觉了,所以也没觉得有多累。 早知道要走那么久,而且那么累,我还不如就待在人鱼镇上。白莲楠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着,一边擦了擦汗停下脚步往前看:前方依旧是一条被人踩出来的泥土小路,周围是异常茂密树林和随风不断摇曳的草丛。偶尔会有不知名的动物从草丛中飞速掠过,由此产生的窸窸窣窣声让白莲楠觉得有些害怕。 察觉到白莲楠没有跟上来的龙特娜安回头抓住白莲楠的手,之后她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要是你觉得太累的话就让我来背你,现在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马上就要天黑了,夜晚对于我们而言是很不安全的。” “噫,你全身硬邦邦的,我还是自己走吧!”对龙特娜安的怀抱和坚硬的后背记忆犹新的白莲楠瞬间露出了拒绝的表情,随即她加快脚步超过对方,“不过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古堡呢?” 走在前面的尤里希娜在听到白莲楠的问题之后回过头:“啊——你是东方人,不清楚这里的历史也很正常。教国的国土曾经属于加布里埃王国,当年王国在结束与血族、龙族等非人类种族的战争以后,国内许多贵族就开始大肆修建古堡庄园之类的建筑,并形成了风格极其繁多且奢华的建筑群。而在王国灭亡后,教国为了不破坏这些珍贵的建筑遗迹,就在其上修建了新的城市。像这些位于领土边缘的古老建筑就是被保留下来的王国遗产,听说里面还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白莲楠一边点头听着尤里希娜的解说,一边加快脚步跟上她,跟她一起往前走:“原来是这样。对了,尤里希娜,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跟龙特娜安认识的?” “这个问题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帮助龙特娜安解决委托。到时候我不会插手,所以就请你多多帮助她了。”尤里希娜说着伸手拍了拍白莲楠的肩膀,随后她回首望着前方古老的石质建筑,忽然她露出了小孩一样兴奋的笑容:“这次应该算是古堡探险吧?应该要比上次有意思!” “啊……好的。”意识到被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的白莲楠不再追问,随即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表情依旧凝重的龙特娜安:“龙特娜安,你不要发呆了,前面应该就快到了,到时候你要负责探路哦!” 被白莲楠在面前挥舞的手弄烦了的龙特娜安抬头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别烦我行不行?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别像苍蝇一样烦人好吗?” 看着龙特娜安的态度就感觉到火大的白莲楠忽然向前一步,然后她直视着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现在不是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吧?你只关心你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可是在花费时间陪你哎!而且刚刚你还叫我走快一点儿,现在怎么就反过来了?” “切,那我就走快点儿好了,就像你希望的那样!”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的龙特娜安一把把面前的白莲楠扛起,然后在白荒的吠叫中开始往前冲。而发现抗议无效的白荒只能摇着尾巴看向尤里希娜,但尤里希娜却笑着摇摇头:“这是她们的自由不是吗?你也别太担心了,如果白莲楠和龙特娜安真的成了朋友,你之后也会轻松许多的不是吗?” “汪……可是龙特娜安身上有很危险的气息,我不放心。”忽然口吐人言的白荒看向前面的两个孩子,然后他有些不安地说道,“也许你该问问龙特娜安是不是有事瞒着你,她有点不太对劲。” “我知道,但是我想等她主动说出来。以那个孩子的性格,她一定会问的。”在沉默了许久后,尤里希娜忽然露出了苦笑。她很清楚龙特娜安的变化,但是却选择了沉默。因为她希望龙特娜安亲口问她,而不是让她主动说出真相。 “就再等等吧……” 由于到达的时间稍晚,所以等三人接近古堡的时候天色都有些黑了。此时巨大的古堡就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高耸的尖塔和城墙就是它起伏的脊背,偶尔有乌鸦从上空飞过——这个地方颇有故事里面闹鬼古堡的气质。 “哇塞……居然还有这种鬼地方,难道还有人想回收这种鬼地方吗?” “我说这种地方说不定真的闹鬼!” 莫名的默契让白莲楠和龙特娜安同步惊叹露出了惊讶和嫌弃的表情,而一边已经掏出委托人给的图纸的尤里希娜则绕着城墙往后方走去:“正门已经坏了我们是进不去的,所以只能从旁边的暗门进去了。走这边,孩子们。” 从大堆枯死的藤蔓、杂草堆中把那扇几乎与石墙同色的门找出来的确不是一件易事,最后还是靠赫格斯一把火才彻底把那些碍事的植物烧了个干净,但三人的衣服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挂满了苍耳。 “一定要有礼貌,知道了吗?”在叮嘱龙特娜安说话要注意礼貌后,尤里希娜便回头屈指敲响了门。而很快门后便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妇人的声音,并且门也在嘎吱声中打开了一条缝:“来了,请问你们就是主人信中提到的客人吗?” 注意到老师在用眼神示意的龙特娜安上前,之后她微微欠身对着门内的妇人说道:“是的,就是我们。听说这里出现了一些异常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接到委托前来处理,希望您能让我们入内。” “当然没有问题……”在看见龙特娜安的面庞的一瞬间,妇人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后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开门,并迅速让开身子好让几位贵客入内。 “打搅了。”多瞟了妇人几眼的尤里希娜迅速走入门内。而跟上尤里希娜的白莲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了一句:“谢谢,你们这里不禁止狗狗入内吧?” Chapter Thirty 闹鬼的古堡 Ⅱ 比尤里希娜和白莲楠稍后进入暗道的龙特娜安继续微笑着与妇人交谈道:“感激不尽,您就是这里的女管家吗?请问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平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看着龙特娜安出神的妇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接待客人,于是她连忙低下头为三人引路并回答了龙特安娜的问题:“啊,我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二十五年了,不过我只是这里的女仆,平时只是负责整理卫生,也不必做别的事情……前几年房子里面突然开始发生变化,就是我熟悉的房间变得奇怪,到处都镶满了镜子,而且还有小孩的声音,但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小孩在哪里。” 原来龙特娜安认真工作的样子这么帅的吗?我不能因此动摇,再怎么样她本质上都是一个怪胎!看着认真询问线索的龙特娜安,感觉到世界观被震撼的白莲楠有点惊恐地咬起了手指,之后她小心地顺着狭窄的阶梯向上。 走在前面的尤里希娜很安静,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于是白莲楠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并且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奇怪的东西。 当四个人彻底走到阶梯尽头的时候,展现在她们面前的并不是与古堡相配的华丽大厅,而是被无数大小不一的镜子覆盖的巨大空间。 这个空间内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甚至天花板上都覆盖着形状不规整的镜片,而镜片上清晰地倒映着四个人的身影,明亮的烛火摇曳,闪闪发光的镜片看上去竟有些令人寒毛耸立。 “客人们,您们在往前走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因为如果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撞在镜子上。虽然这些镜子都镶嵌在墙壁上,但是边缘部分还是很锋利的。”对这样怪诞的镜子空间早已熟悉的妇人用无奈的语气说道,随即她拿起桌上的提灯并辨别了一下方向:“请走这边,给您们准备的房间在这里。” 不过就算被事先提醒过,但是白莲楠和白荒还是不免在走廊拐弯的地方撞了几下。之后这个可怜的女孩只敢扶着墙,慢慢往前面挪了:“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尤里希娜悄悄地将手贴在镜面上,然后她忽然注意到面前镜子中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裙,头上戴着粗陋不堪的皮革猪面具的女孩正用手一点一点的将被自己头发缠绕的提灯取下来。 “嘿,小朋友做这种事情可不太好哦!你不知道随便乱动魔法使的东西是会被诅咒的吗?” 被尤里希娜提醒的小女孩几乎是立刻停下了动作,随即她站起来逃跑,并在眨眼间从尤里希娜的视野里消失了。 “老师,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没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龙特娜安,我可爱的弟子,你知道镜子的作用吗?”觉得现在是考龙特娜安础知识的大好时机的尤里希娜竖起右手食指问道。 “请容许我想一下。” 龙特娜安低下头在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远古时,魔法使通过水的倒影与灵魂对话,后来出现镜子后,他们便用镜子来代替水面,因此镜子便成为了灵魂暂留的栖身之所,有些人就喜欢用镜子来捕捉灵魂的影子。” “没错,如果用镜子来构成魔术的术式的话,会导致失去的灵魂无法离开,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尤里希娜赞许的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旋即她转头看向有些惊恐地盯着镜面的白莲楠:“不用害怕,一般的灵魂是伤害不到我们的。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好解决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还是我头一次见鬼呢!”由于刚刚看见的印在镜子上的鬼脸,所以觉得心惊肉跳的白莲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在她身边的白荒都已经夹起了尾巴,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您们三个人是我家主人请过来的贵客,所以我不敢怠慢,不过您们真的能解决这里发生的怪事吗?”在将三个人带到客房之后,准备去准备晚餐的妇人稍微有些不放心地追问和她告别的龙特娜安。 “那是当然的,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这里发生的事情。您不用太过担心,就尽管交给我们就是了。” “我知道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一定通知我!” 在目送着妇人离开以后,龙特娜安立即便收敛了笑容并用手捋了一下额发:“该死的……那个女人动不动就往我身上贴!而且她有口臭,天啊,我真的要死掉了!难道她没长眼睛看不出来我是个女人吗?” 被龙特娜安的声音吓了一跳的白莲楠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且慌张地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嘘——嘘——万一人还没有走远该怎么办?我说你啊,白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了!” 一把推开白莲楠的龙特娜安抢先尤里希娜一步拉住了嵌满了镜子的门把手,之后她面对着门咬着牙说道:“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所有人都只知道看我的脸!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但是我也不想被当成男人!该死的……” 耳边的嘈杂声又变得大了起来,对此只觉得烦躁和难耐的龙特娜走进了房间。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观察这个房间到底有多么舒适与奢华了,因为狂战症正在发作,她现在需要休息。 “白莲楠,我们去隔壁的房间吧,现在就让龙特娜安好好休息一下!”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白莲楠去了隔壁房间的尤里希娜在背后锁上门,之后他观察了一下这意外凉爽又舒适的房间:“哎呀,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如果我们是来度假就好了,只可惜不是!” 看着直接扑到床上滚来滚去的尤里希娜,白莲楠在和白荒面面相觑一阵之后忽然举手问道:“那个……龙特娜安那样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说实话,我有点担心她的状态。” “放心吧,就我观察那样子还算好的了,严重的时候我就得抱着她,不然的话她就安静不下来呢!”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尤里希娜将一包药粉抛给了白莲楠,“既然你觉得自己安静不下来,那就把这包药粉撒在门口,然后在床上也撒一些。” “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担心,那我也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了。” 在把药粉洒在门口和床上之后,白莲楠便解开发辫躺在床上望着布满了镜片的天花板——说实话盯着那些映照着自己面容的镜片让她觉得十分不爽,但是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强。 再加上刚刚看见的那张鬼脸,这让白莲楠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对了,白莲楠,之前你问我是怎么遇见龙特娜安的……很抱歉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还没有彻底踏入我们的世界,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我们一起的话,我就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过了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的尤里希娜从床上坐起来,随后她赤脚离开了房间,留下抱着头看着天花板的白莲楠。 忽然跳到床上的白荒直接熟练地窝在了白莲楠的怀里,并用鼻子顶了顶白莲楠的脸,而对此有些不耐烦的白莲楠则按住白荒的头:“现在我没空陪你玩儿,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实话,对这些事情我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什么魔法啊怪物啊,还有新的同伴。” 在离开东方之后就白莲楠一直跟白荒生活在一起,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负担,而现在她要面对的事情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只要走错一步,我大概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Chapter Thirty 闹鬼的古堡Ⅲ 就在白莲楠躺着休息的时候,尤里希娜已经悄悄打开了龙特娜安房间的门溜了进去,之后她几近无声的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弟子:“睡得真熟,万一进来的是什么危险的人,你该怎么办?” 像是为了提醒尤里希娜自己的存在似的,原本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赫格斯忽然伸长了纤细的颈骨,然后用精致的鸟头骨蹭尤里希娜的头发。而忽然笑了起来的尤里希娜伸手摸了摸这个一向很容易被忽视的恶魔:“我知道你在守护龙特娜安,但是因为有你在而放松警惕也是不行的啊!那孩子要学会独立生活。” 并不明白尤里希娜在说些什么的赫格斯再蹭了尤里希娜一会儿后便回到了角落,继续当一个与房间装潢格格不入的摆件——忠诚和尽职就是赫格斯的优点,不然尤里希娜也不会选择他当龙特娜安的使魔了。 看着熟睡的龙特娜安,尤里希娜先是帮她脱掉鞋子把脚抬到床上,然后给她盖上了薄被——虽然天气炎热,但是在古堡里晚上还是会着凉的。 “有些事情我不能轻易的告诉你,但是如果你问我,我就会全盘托出。”抚摸着弟子如丝绸般顺滑的头发的尤里希娜轻声说道,之后她像是感受到什么动静似的扭头看向门口。 本来想偷偷进房间的白莲楠被突然回头的尤里希娜吓了一跳,旋即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走进去:“嘿嘿,一人一狗待在阴气森森的房间里太吓人了,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话说回来龙特娜安怎么样了?” “嘘——她已经睡着了。”尤里希娜微笑着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同时她将冰凉的右手放在龙特娜安的额头上:“白莲楠,你知道为什么一个魔法使只有一个弟子吗?” 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的白莲楠用手揉搓着白荒毛茸茸的脑袋,她在听到尤里希娜的问题之后先是咬着下唇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摸着下巴认真的回答道:“难道是因为带一个就够呛的?看龙特娜安的样子,小时候肯定很难带吧!” “噗哈哈哈哈哈……你们东方人都是那么有想象力的吗?”被白莲楠的回答逗笑的尤里希娜捂嘴,她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有这么有趣的灵魂,“龙特娜安是有些顽皮,但她还是比其他孩子省心多了。” “魔法使本来就是稀少的存在,再加上现在人们对自然的敬畏越来越少,并且不再相信魔法的乡存在,因此已经很少能见到有成为魔法使资质的孩子了。魔法使收养的不仅仅是弟子,还是家人,往往两人要相互扶持才能度过艰难的时光。不过一个人无法将爱公平的分给每一个人,所以魔法使们才会只选择一个弟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尤里希娜忽然停顿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挚友,她就是因为收留了第二个弟子才将悲剧引向自身,最终导致关系的决裂。 认真听尤里希娜说话的白莲楠在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和我们这里的师傅不一样哎,我听说武艺高强的人都喜欢集结志同道合之士建立所谓的门派,然后由武艺更高深的前辈向后辈传授心法和技艺,不过为了不让弟子超过自己,很多人都会选择留一两手,很少有把弟子当成家人看待的。” “这大概就是文化与习俗的差距吧?毕竟你们东方不是有句古话叫做‘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吗?对了,白莲楠,给我一壶水。” “哦,好。”忙不迭翻行李的白莲楠终于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了那个造型奇特的球形水壶,递给了伸手等自己的尤里希娜。 接过白莲楠递过的水壶的尤里希娜拧开木塞,然后将水倒在手中并低声念道:“次日至夜之时,万物终幕已近,睡眠之灵,请给予行人安稳的梦境。” 这应该是白莲楠第一次看见尤里希娜施展魔法,她没想到魔法是这样有意思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奇迹。 原本顺着那苍白小臂流淌的清水忽然开始向着两人头顶汇聚,并开始流光溢彩。随即这团发着光的水开始蠕动和变换形状,变得像白莲楠在海中看见过的海马,但它却又长着四对蜻蜓一样彩色的薄翼和海藻一样卷长的尾巴。 这只妖精在凝聚成型后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并潜入了正在熟睡的龙特娜安的脑中,于是很快她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像是摆脱了噩梦一般。 “这个是什么?好厉害!”白莲楠吃惊地张大嘴发出了赞美,而尤里希娜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一些基础的小把戏而已,几乎每个魔法使都会这一招。让人安眠的魔法,在美梦中度过黑夜……很美好不是吗?” “要是我也能学魔法就好了,感觉好像魔法什么都做得到……”白莲楠在露出憧憬表情的同时抱紧了白荒,她开始想象自己用魔法操控工具自己干活、煮饭的场景——简直太棒了! “魔法既是万能的力量,但也并非万能的。因为无论你要做什么都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这才是魔法的本质。如果你无法付出合理的代价,那么规则就会从你的身上索取。” 看着露出有些猥琐的表情的白莲楠,尤里希娜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将手指相扣后轻声说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研究不需要魔力的技术,当然也取得了成功。虽然可能这条路还要走很久,但是我相信人们能够做到。” 正当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互相对视了一样的白莲楠和尤里希娜同时看向了角落的赫格斯:“你去开门。” 本站在角落当衣架的赫格斯在沉默了一阵后走向门口,然后抬起一只脚拧开了门把手。而在门打开之后,尤里希娜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艾斯特斯你怎么会来这里?” “晚上好,尤里希娜小姐,我们应该有好多年没见了吧?之前听我们的成员说您到分部去了一趟,而我身在远方没办法与您见面真是太可惜了。” 门外是个披着带有兜帽的黑色披风,身着简单猎户装的褐发青年,比起那些五官深邃立体的绅士,他看上去更像东方那种温润如玉的书生,柔和的眉眼让他能很容易的得到他人的好感。而青年在无视赫格斯进入房间后便将手放在胸口,对着紧皱眉头露出憎恶表情的尤里希娜欠身行礼,随即他弯起霞色的眼眸对着嘴巴半天合不拢的白莲楠浅笑:“您好,我是艾斯特斯·菲特斯。” 注意到主人丑态的白荒赶紧用前爪拍了拍她,而反应过来的白莲楠低头赶紧擦擦不存在的口水——没想到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居然出现了自己的理想型男人。 “正是因为不想被你招待,我才特意去了可兰特那边,结果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能见到你。”语气中满满都是嫌弃的尤里希娜像驱赶苍蝇那样挥挥手,她的确不想见到这个曾伤害了过自己挚友的混蛋,甚至想把他直接大卸八块。 被下了逐客令还保持微笑的艾斯特斯摊手:“我正在为我的罪行赎罪,而且这件事情单凭你我是解决不了的。所以我来找您,是想要向您寻求帮助。” “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我的弟子了,但她需要和她的助手共同完成。” “那合作的选择权并不在您的手里,而是在您弟子的手中,那么我会问她的意见。” “现在我的弟子还在睡觉,你最好在我让赫格斯把你赶出去之前滚出去。” 看着面前互不相让的两人,感觉到一个头有两个大的白莲楠弱弱地举起手说道:“呃呃,两位能不能冷静一点,这么大声睡觉的人肯定要醒了啊……” Chapter Thirty 闹鬼的古堡 Ⅳ “咚嗡!” 就在白莲楠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沉重的钟声忽然响彻整个古堡,与此同时除了睡着的龙特娜安之外,其余的人都感觉到古堡中有什么苏醒了过来,随即周围开始响起孩子们的玩闹声。 “什么?什么状况?”被门外传来的吵闹声吓了一跳的白莲楠下意识地抱紧了白荒,她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却一无所获。 同样观察周围情况的艾斯特斯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在将手放在腰间的同时解释道:“看样子开始了,每到这个时候古堡里就会出现许多孩子的灵魂。起初我以为他们只是在这里停留,但是后来却发现他们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 “原来真的有鬼啊……”白莲楠有些害怕地将下巴埋在白荒的毛里,她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有从艾斯特斯的腰间离开,因为那里挂着一把在不断渗出金色光雾的长剑,看上去的确挺吸引人注意的。 “不仅有被囚禁的灵魂,还有恶魔被封印在这里。”忽然开口说话的尤里希娜抬起眼睛,此刻她的眼底有光芒在微微闪动,“看样子的确不是好解决的事情,也许是有人刻意将这里变成这样的也说不定。” 对尤里希娜的推测表示赞同的艾斯特斯轻轻点头,然后他伸手抚摸戴着水滴形金色尖晶石耳坠的右耳:“我就是想请您和我一起去找到恶魔,仅凭我很难发现封印的位置,所以……” “没问题,我答应你。毕竟处理不眠七夜的漏网之鱼,也是我们魔法使该做的事情。哦,该死!”正说着话的尤里希娜的脸色忽然由严肃变成了无奈,因为她看见镜子中一个男孩正抱起她们的行李往外跑,而白莲楠惊恐无比地盯着那个忽然漂浮起来的包,然后忽然扑上去抱住:“不行,这里面有我的钱!给我松手!啊!” “汪,汪汪汪!”冲着镜子里面的男孩大吼大叫的白荒试图冲上去,但却一头撞在镜子上晕头转向。而被白荒逗乐的艾斯特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他走上前对着镜中的孩子递上糖果:“嘿,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能请你把它们放下吗?作为交换,这个给你。” 躺在艾斯特斯手心的是几颗裹着糖粉的糖果,而那个看上去脏兮兮的男孩在看见糖果后立刻就松开了抓包的手,然后抢走糖果扭头顺着镜面逃走了。 看着艾斯特斯行动的尤里希娜认可地点点头:“干得不错,利用小孩子的天性而不是胁迫他们,看样子你也比过去成熟了许多。” “感谢您的夸奖,那么接下来请先和我去见一个人吧。”艾斯特斯在笑笑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从椅子前站起的尤里希娜拍拍紧张抱紧行李的白莲楠的肩膀,并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她:“没事,待在河里等龙特娜安醒过来,在这之前赫格斯会保护你的。我和这个家伙出去一下就回来。” “哎,你居然要出去吗?可是我真的害怕啊!呜呜呜,要不然白荒在这里守着,我跟你去啊!” 还没等白莲楠说完,已经走出去的两人便关上了门。而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让白莲楠忽然觉得背后一凉,于是她立刻抱紧了身边的白荒:“你可不能随便离开我哦!知道吗?” “呜呜……”被勒得有些呼吸苦难的白荒发出了哼唧声,但它还是努力摇尾巴表示自己听到了。 “赫格斯,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哦,我可是很弱的,就连和我同岁的孩子都打不过……”抱着白荒躺在依旧在熟睡的龙特娜安身边的白莲楠小声嘟囔着,之后她翻了个身看着铺满镜子的墙壁并开始做鬼脸:“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再见一次爹爹和娘亲,还有虽然很严厉,但是会偷偷给我带糖葫芦的兄长……” 察觉到白莲楠睡着的白荒悄悄地翻身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凑近用舌头舔掉了她眼角的泪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害的,因为这是我们过去的约定。” “我说你,一个人管理一个组织还是不容易吧?” 跟在尤里希娜身后的艾斯特斯在听见提问后稍微顿了一下脚步,随即他笑了起来:“实际上有人在替我管理,我也只是负责审阅一些公文就行了,还有一些不能交给外部成员做的事情会由我直接委派给主要成员。” “不管你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你对她造成了伤害。即使你想用替她赎罪的方法弥补自己的做罪过,但你并从没有得到宽恕。”尤里希娜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加快了脚步,好像不情愿和艾斯特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似的。 加快脚步跟上的艾斯特斯在听到告诫后苦笑起来:“我知道……我一直很清楚。” 从钟声响起以后,走廊的四壁上的镜子中到处都是玩闹的小孩儿的身影,他们颇有活力的在不同的镜片中追逐奔波,然后在尤里希娜和艾斯特斯经过时好奇地围观,就像看动物似的。 对这些小孩的视线颇不适应的艾斯特斯试图挤出友好的笑容,但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瞬间就把孩子吓跑了,反倒是面无表情的尤里希娜头发上的提灯得到了更多的关注。他们一边发出惊奇的声音,一边试图去触碰镜中尤里希娜头发上的提灯。 在如迷宫般复杂的走廊里面徘徊许久后,尤里希娜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恶魔的和灵魂交缠留下的气息,而且还有自己熟悉的人留下的魔法痕迹:“恶魔的气息太淡了,再加上有其他气息的干扰,我很难找到具体的方向。不过也许这里生活的孩子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说着将手贴在镜片上的尤里希娜闭上了眼睛,在旁边观察的艾斯特斯注意到镜中原本闭着眼睛的尤里希娜在睁开眼睛的瞬间,镜外的那个居然消失了。 “我打算去跟那些孩子问问,你就在外面等我就好。”镜中的尤里希娜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而艾斯特斯在犹豫了一下后也走上前伸出手:“请等一下我,尤里希娜小姐。” 本来尤里希娜想要告诉艾斯特斯,如果不会魔法的话,是没有办法将灵魂转移到镜中的形象上的,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艾斯特斯居然直接融入了镜中跟了上来。 “这种方法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希望您不要见怪。”注意到尤里希娜眼神的艾斯特斯解释道。毕竟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引起什么误会,到时候影响之后对于恶魔的追捕就糟糕了。 “也许你认识的那个人我也认识,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了。总之你先保持安静,我跟那些孩子谈谈。” 尤里希娜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扭头向那群坐在围绕成一圈的座椅上玩国王游戏的小孩们走了过去。走过去后,她并没有立刻向孩子中看上去像领头的那个打招呼,而是站在后面默默看他们进行游戏。 小孩子之间的游戏无非就是某某来扮演某某,或者相互追逐打闹罢了,以前龙特娜安也玩过类似的游戏,只不过因为两个人扮演的角色不多,所以故事最后往往都是尤里希娜来结尾。 “我就是国王,这片领土上不允许出现人类之外的其他种族!我的骑士和士兵啊,我命令你们立刻将那些血族赶出这里!” 随着扮演国王的孩子一声令下,站在他旁边的两个男孩纷纷挥舞起餐具,向着另外扮演血族的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扑了过去之后,他们尖叫着互相追逐,随后骑士将扮演选择两个小孩压在地上。 扮演骑士的小孩在抓住了目标之后,就立刻举起手中的餐具并煞有介事地大喊道:“贪婪的血族啊,我以太阳的名义消灭你们,你们污秽的身体将被烈阳焚烧,肮脏的灵魂将会在阳光下永远得不到安宁!” 随着银餐具反射的烛光映照再身上,三个扮演血族的孩子在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而骑士则得意扬扬地回到“国王”的身边,半跪下说道:“陛下,血族的阴谋被我们打破了,我们胜利了。” 看上去很高兴的“国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尤里希娜就鼓起掌来:“你们几个演的可真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戏剧演员呢!” “我是尤里希娜,现在在找一些东西,但是我和这个哥哥找不到它们。不过住在这里的你们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吧?如果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糖果分给你们吃,怎么样?” Chapter Thirty-one 此地栖息有恶魔 慧目之下,恶魔必露马脚。——前语 随着尤里希娜话音落下,原本那些满眼警惕的孩子忽然眼睛发光的吵闹起来,随后原本扮演国王的孩子直接推开身边的同伴拍拍胸脯说道:“姐姐,姐姐,我是在这里生活时间最久的,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啊!绝对知无不答,包你满意!” “萨卡,你这家伙又想一个人独吞!”戴着蝴蝶结发卡的女孩嚷嚷,之后她撇嘴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你欺负人,我要去告诉妈妈!呜呜呜……” “阿尼塔,你别乱说!”明显有些心虚的萨卡赶紧否认自己没这个想法,之后他推了一把身边长着雀斑的金发男孩:“尤利希,你快点儿让阿尼塔闭嘴,她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半天也哄不好!” 被推得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的尤利希火也上来了,他不但没有去安慰自己的妹妹。反而是在那条黝黑的胳膊上抽了一下:“你把糖给她吃不就完了?每次把她惹哭以后又让我去安慰她,这次我可不干了!” 尤里希娜有些好笑地看着三个吵起来的孩子和旁边几个年龄更小一些,根本就不敢吱声的孩子,然后她主动走上去把眼看着要打起来的萨卡和尤利希分开:“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只要你们中有一个人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会给这里的每个孩子三颗糖。” “真……真的?”本在哭哭啼啼的阿尼塔在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稍微止住了哭声。 “其他大人可能会骗小孩,但是魔法使是绝对不会欺骗你们的!” 看着面前对他们露出友善温和的笑容的尤里希娜,和尤利希对视一眼的萨卡开口道:“那你问吧,我们会尽量把我们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的。” “谢谢,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尤里希娜在点头表示感谢后,竖起一根手指表示第一个问题。 萨卡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额,具体的时间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好几百年前吧?” 没得到确切答案的尤里希娜也没泄气,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她便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妈妈帮助了无家可归的我们……我们本来是哪里也去不了的,但是妈妈来了之后告诉我们只要进入镜子,她就能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回答尤里希娜问题的是阿尼塔,看样子她似乎很喜欢那个“妈妈”,不然也不会在提到的时候激动得浑身颤抖了。 “第三个问题,你们有没有看见和你们不一样的孩子,就像外貌或者性格上具有攻击性这样的孩子。”对现状有了了解的尤里希娜直奔主题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也许是救助孩子灵魂的那个人错把伪装的恶魔当成孩子带回来了,之后这些恶魔想要吞噬孩子的灵魂,但却被救助者封印在了古堡的某个地方。不过由于封印不够完美,所以弱化了的恶魔逃了出来,并在古堡里等待吞噬孩子们灵魂的机会。 “我看到过……一个戴着皮革面具的小女孩,她把泰伦哥哥带走之后,泰伦哥哥就再也没回来过。”一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左脸上有一大块伤疤的男孩开口道,“我之前没见过那个姐姐,因为妈妈有好多年没有离开古堡了,你不可能是新来的孩子。” 皮革面具……尤里希娜感觉到眼皮唐突的跳了起来,之后她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是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的艾斯特斯,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道:“我来这里住下之后,一直有个戴着面具的女孩跟着我,也许就是她。” “我知道了。”轻点头的尤里希娜竖起了第四根手指,这时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有没有一个头发颜色很奇怪,只露出左眼的男的来过这里?” “在你们之前的确有一个人来过这里,不过他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大哥哥。我们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笑得很恐怖,而且还带走了我们几个朋友。妈妈也受伤了,之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房间。” 想到被坏人带走的朋友,几个孩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之后还是比较冷静的尤利希握紧拳头继续说道:“那个人自称是教会的人,他跟妈妈说把我们的朋友带走是为了给他们救赎。” “呵,救赎?什么救赎?教会的那群人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已,怎么现在还盯上灵魂了?”对教会那帮人充满了不满的艾斯特斯冷笑着开口,看样子他得派人去调查一下教会那边的动向了,现在教会那边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尤里希娜同样对教会有所不满,但是她并未像艾斯特斯那样直接表现出来,而是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孩子们,带我去见你们的妈妈。我是药师,我能想办法救她。” 感觉到有人在推搡自己的白莲楠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结果她睁眼正好看见戴着丑陋的猪头面具,穿着漆黑长裙的女孩抱着龙特娜安的宝贝断剑从镜子里跑向门外,并且眨眼就消失在了门后。 瞬间就清醒过来的白莲楠扑向镜子,之后她无助地看向身边提醒自己醒来的白荒:“这下该怎么办?要是这个时候龙特娜安醒了发现她的剑不见了,岂不是我就要被她手撕了?” 试图安慰白莲楠的白荒用鼻子在她的腿上乱蹭,随即他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冲着身后的墙壁吠叫起来。受到严重惊吓的白莲楠赶紧回头,结果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赫格斯堵在角落的镜子里,而且赫格斯还跃跃欲试的抬脚要去踹碎镜片。 “赫格斯,你在干什么?给我让开!”知道赫格斯不敢攻击自己的白莲楠走过去,然后她推开这个鸟骨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东西,结果吃惊地发现居然是个是个将月白色头发编成蝎尾长辫,皮肤看上去过分苍白的女孩子。 虽然知道镜子里面的灵魂不会伤害到她,但还是有些害怕的白莲楠小心地在镜子前蹲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问这种问题其实挺蠢的,要是龙特娜安醒着的话一定会嘲笑一脸认真的白莲楠,但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因为这句话停止了颤抖:“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啊?现在最能打的连醒来的征兆都没有,要不是尤里希娜让我不要乱走,我早就带着白荒逃走了。 白莲楠暗自腹诽了一番之后继续保持着笑容,因为她也不好把这些事情说给一个陌生的小孩听,万一人家把自己当成有病的人就糟糕了。 “因为我的身边有人在保护我啊,你看,大狗狗!”白莲楠抱过在旁边打量镜中小女孩的白荒,试图用狗子逗对方开心,而女孩在感觉到白荒凑近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抬起头露出了笑容:“好可爱的狗狗!它不会咬我吧?” 女孩在把头转过来的时候,白莲楠才发现她的脸上戴着遮住了脸和鼻梁的银质面具,面具表面有着神秘的花纹,看起来像是螺旋,又像是咬着尾巴旋转的蛇。 你在镜子里面白荒怎么可能咬的到你呢?小孩子就是天真敏感,真是烦死了!感觉到脸都要笑僵了的白莲楠拍拍白荒的头,她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可不是在这里安慰小孩,而是赶紧去把龙特娜安的剑找回来。万一到时候龙特娜安醒了发现剑不见了,倒霉的肯定是她! “姐姐,你是不是在找一把剑?我知道它被谁拿走了。我可以帮你把那把剑找回来。”似乎看穿白莲楠心思的女孩再次开口,同时她站起来向着这个大姐姐伸出手,示意对方握住。 白莲楠看着面前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她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对方就主动要帮助自己了。不过,说实话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可爱,但是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汪汪!”忽然叫起来的白荒用身体挡在了白莲楠和镜子之间,而受到惊吓的女孩则直接跌坐在地上。 Chapter Thirty-one 此地栖息有恶魔Ⅱ 看着女孩开始涨红的脸,意识到对方可能要哭出来的白莲楠赶紧捏住白荒的嘴:“白荒,嘘!嘘!哎哎,你可别哭啊,这里还有人在睡觉呢!乖啊!” “呜呜呜……人家只是想帮姐姐而已!坏狗狗,我不和你玩了!” “那你就给我闭嘴,小屁孩,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心我弄死你!” 终于被吵醒的龙特娜安本想起身抓自己垫在枕头下面的剑,但是却直接摸了个空,于是她直接跳下床走到镜子前踹了一脚:“我的剑是不是被你这个小崽子拿走了?快点儿给交出来!” “龙特娜安,冷静一点儿!剑不是这个孩子拿走的!”从后面一把抱住情绪失控的龙特娜安的白莲楠在心中大喊命苦,之后她偷偷观察对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告诉龙特娜安其实是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孩把剑拿走的,自己没能拦住她。 “哈!真是,醒来之后发现事情一团糟……老师呢?”逐渐平静下来的龙特娜安用手抹了把脸,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焦躁和怒气,而被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女孩继续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 白莲楠见龙特娜安不再继续发疯便松开了手,她擦了擦头顶的冷汗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就要这样死掉了!我说啊,龙特娜安,你别那么冲动啊!这个女孩可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唯一的线索?如果我找不到我的剑,我就让赫格斯直接把这里给掀了。”龙特娜安冷冷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女孩,之后她抱着手臂眯起眼睛说道:“立刻带我去找我的剑,不然我真的会弄死你的。” 看着龙特娜安的表现,开始对未来极度担忧的白莲楠用手扶着额头,之后她跟在龙特娜安身后背着行李走出了房间,然后被外面成群在镜中嬉闹的孩子惊呆了:“哇……居然有这么多小孩被关在这里吗?” “与其说是关在这里,不如说是被保护在镜子里。”走在前面的龙特娜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她身上散发的杀意让本来对她有些好奇的小孩纷纷逃走了,而被迫带路的女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又担心被打所以又把泪水憋了回去。 对纯洁的灵魂垂涎欲滴的赫格斯左右四顾,然后他趁龙特娜安不注意的时候伸出爪子去触碰镜面,但却被一股力量直接弹开:“吼!” “赫格斯,你要是在捣乱,我就立刻解除和你的契约。” 龙特娜安的威慑让赫格斯瞬间变得乖巧起来,额角因为无语滑下冷汗的白莲楠扭头看着周围,那些小孩只要不骚扰自己就看起来可爱了许多,要是他们群起而攻之的话……说不定龙特娜安真的会大发雷霆也说不定。 “还有多久才能到?” 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的龙特娜安,女孩在停下脚步后怯生生地伸手过去说道:“接下来的路你只能通过镜子走了,把手给我我把你拉进来。如果那个大姐姐要跟来的话,也可以……” 女孩说的的确没错,两人此刻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白莲楠注意到放在墙角的几根蜡烛已经快用完了,只剩下微弱的烛火在融化的蜡油里面挣扎,不知从哪儿来的飞蛾落在白荒头上,然后被他一口吃了下去。 紧皱着眉头的龙特娜安走上前去敲了敲镜子之间露出的墙壁,发现似乎是实心的,但是既然女孩说从镜子可以进去,那么就说明墙后面肯定还有空间。虽然现在老师不在,但是她应该还是要完成委托,看看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的灵魂被困在这里,而墙后的东西说不定是线索。 “盔甲,显现。” 当龙特娜安的食指从面前划过之后,她的身上便出现了一身呈现古老的暗灰色狰狞甲胄,她将那如同野兽头颅的头盔戴上,未被遮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虽然之前也有看过龙特娜安的这身甲胄,但是白莲楠却依旧不适应地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你自己小心一点儿……等会儿,你想干什么?别搞破坏啊!” 意识到龙特娜安举起拳头想干什么,但是白莲楠想要冲过去阻止的时候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拖着白荒躲到角落,以免飞溅的碎片落在自己和白荒身上。 注意到尤里希娜脚步停顿的艾斯特斯有些疑惑地问道:“尤里希娜小姐,你怎么了?” 我就知道那孩子会冲动做事,不过好在以她的实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察觉到尤里希娜魔力波动的尤里希娜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随即她回头冷淡地对艾斯特斯说道:“没什么。你只需要跟着我先去找到这里的主人就好了,之后我保证会让你来处理恶魔。” 现在两人正在萨卡这个孩子的带领下,去找他们身体出了状况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的妈妈,而此刻他们已经穿越了弯曲回折的走廊,开始沿着阶梯向阁楼进发。 一路上有很多年纪看上去不小的孩子拿着各种工具跟随,似乎是在提防着这两个陌生人,不过艾斯特斯察觉到这些孩子的敌意并不是针对他们两人的,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盯着尤里希娜的背影,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变得焦躁了许多的艾斯特斯再次开口:“尤里希娜小姐,根据孩子们的描述,那应该是魔王根据古神虫殖的眷属,结合魔王的技术所改造出来魔兽‘奈欧斯虫’对吧?” “没想到教会里面居然有人把这种危险的东西重新培养起来,要是让我抓到这个人,他就死定了!”说到这里,尤里希娜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意,她很清楚那种被叫做“虫潮大灾”的魔兽过去曾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而现在有人将这些虫从历史的遗骸里面挖出来,还赋予了它人类的智能。 萨卡虽然感觉到背后阵阵发凉,但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为两人带路并将他们俩人带到了阶梯尽头一扇没有被镜子覆盖的木门外:“咳咳,这里就是妈妈的房间了。不过往里面就没有镜子了,所以我们都进不去。那个,先说一句,我是因为觉得你们可能能帮助妈妈,才把你们带过来的。如果你们敢做坏事……” 随着萨卡话音的落下,本在旁边监视的孩子们也握紧手里的武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而尤里希娜则在笑笑之后走出了镜子,将手放在房门上:“魔法使之间互相伤害的话,之后可是会被曾经的同伴追杀到死的,我可不会做那种事。” Chapter Thirty-one 此地栖息有恶魔Ⅲ 被尤里希娜推开的木门发出了嘎吱的响声,门缝中溢出了让人闻到后便觉得昏昏欲睡的甜香,而走进了屋中后,甜香味变得更加浓郁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浓得有些恶心。房间内到处垂挂着浅紫色的纱幔,铺着褪色地毯的地上散落着各种木头和陶瓷制成的小玩具,给这死气沉沉的房间增加了一些生气。 尤里希娜提裙绕过地上的木珠子和垂下的纱幔,抬头观察墙角破旧的书架上放着的被磨破了书脊的旧书,发现全都是和儿童故事有关的——这间屋子的主人似乎很喜欢孩子,屋中物品居然大多与孩子有关。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活之尸。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不眠的七夜结束之后吧?” 当尤里希娜走到房间最深处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头上罩着银灰色蕾丝头纱,身着灰蓝色纱袖长裙的女人。对方安稳地坐在燃烧的壁炉旁边,往壁炉里面丢着花纹带着隐约浅紫色的木材,甜腻的香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中,让人觉得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尤里希娜第一眼就看见了女人枯瘦得像干柴一样的小腿,其表面的血管中似乎有黑色的粘液在不断蠕动:“童巫,那个时候你还没那么瘦,而且也不用这种方法来缓解自己的痛苦。那家伙到底还是感染了你对吗?” “主要是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所以我几乎把身上能给出去的全部交换出去了,然后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能解放他们的人。”听到尤里希娜的话时童巫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她才轻笑着摇头说道,“早在百年前开始我就已经逐渐无法使用魔法了,现在想来,也是因为运气好才成了魔法使啊。对了,你身后的那位是?” “我是艾斯特斯,久仰大名了,魔法使童巫,我听说您很擅长与时间有关的魔法。”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行礼的艾斯特斯视线一直没有从那个魔法使身上离开,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不祥的气息和死意——也许对方没有多少时间了。 为了不让奈欧斯虫传播出去,得处理掉才行……正当艾斯特斯皱眉思考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尤里希娜背在身后的手指叠放做了一个手势。 “你身上有很怀念的气息,但是咳咳……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忽然用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的童巫再次抬头,她透过面纱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十分恳切地说道,“请代替我举行送魂仪式,送走这些本就应该归去但忘记了方向的孩子吧。作为交换,我会把被封印起来的恶魔的位置告诉你们。” 因为闻到血腥味的尤里希娜从包里掏出了一瓶药水,随后她走上前去将药瓶递给对方:“恶魔的位置我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现在我的弟子正在那边。倒是你,先把体内的奈欧斯虫处理一下吧,拖延一下时间的话,你还能为孩子们送别。” 看着面前的少女,原本还有些伤感的童巫忽然笑了起来:“噗……哈哈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看起来鲜活,但是骨子里面的冷漠是没有改变的。那你想不想要一些活体去研究一下呢?” 对于这番评价脸上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尤里希娜叹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的孩子们全都找到才行。正好我带了一个有才能的孩子,她能够举行送魂仪式。” “既然有合适的人选举行仪式,那么我就不参与你们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终于有了插话机会的艾斯特斯在说完这番话后便扭头离开了,而尤里希娜则对童巫耸耸肩:“别管他了,那个疯子最在乎的还是驱除恶魔。” 目送艾斯特斯离开后收回目光的童巫一手掩口,在咳嗽的同时有些好奇地问道:“额咳!反正放着不管他也不会伤害我的孩子们,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那孩子不是守望者吗?” “孽缘吧?反正我和那家伙并非友人关系……” 看着在自己全力击打下依旧毫发无损的墙壁,龙特娜安沉默着收回了拳头并回头看向身后,此时正有三双满含惊恐的眼睛盯着她:“喂,看样子只能走你说的路了,不过如果你敢耍花招的话就死定了!” 就差没直接哭出来的女孩气愤地跺跺脚,之后她可怜巴巴的伸出手示意龙特娜安抓住:“大姐姐你这么厉害,我耍什么花招都没有用啊!而且我不叫‘喂’,我叫多丽姆!” “哎,那我怎么办?”意识到自己要掉队的白莲楠睁大眼睛问道,她才不要被丢在这种可怕的地方! “姐姐你也一起进来吧!抓住这个姐姐的手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就可以了!”多丽姆说着便开始用力把龙特娜安向镜子里面拉,而龙特娜安则是在犹豫了一下后便真的走进了镜子里。 跟着进入镜中的白莲楠惊讶地观察着周围,然后她发现镜子里的东西和外面都是反过来的,就连自己抬手都变成了左撇子:“好神奇啊!你说是吧……哎,白荒你也进来了啊?” 本来以为白荒无法跟着自己走的白莲楠忽然注意到了脚边的白荒,于是她惊喜地抱起这只大狗,在他的肚子上乱蹭:“好乖好乖!你果然是最棒的!” “你不叫上他们一起走吗?” “那两个家伙吵死了,我才懒得管他们!”提着多丽姆的衣领让她继续带路的龙特娜安眼底出现了一丝无奈,而注意到这点的多丽姆咧嘴露出了一个他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跟在众人身后的赫格斯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开始左顾右盼,然后张合鸟喙发出警告的咔哒声,与此同时他在骨笼内燃烧的心脏亮了亮。 镜子里面的空间比白莲楠想象中的要更加空旷,除了一些家具摆设之外,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那些小孩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全都不见了踪影,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导致白莲楠的衣服和白荒的皮毛没一会儿就湿了。 也感觉到一些异常的龙特娜安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同时她提醒身后的白莲楠:“镜中的世界也有可能与那边连接在一起,白莲楠你不要离我太远。” Chapter Thirty-one 此地栖息有恶魔Ⅳ “就在前面了,有些小孩喜欢把偷来的东西藏在那里。”在龙特娜安的手下表现的极其安分的多丽姆忽然伸出手指向前面,那边突兀的竖立着一扇漆黑的铁门,而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从铁门上散发出来。 在看到那一扇门的瞬间,原本张合着鸟喙的发出声响的赫格斯忽然开始向前横冲直撞,而正好撞翻了从白莲楠身后影子中冒出来的怪物,而这个浑身由漆黑粘液组成的怪物直接就被撞散了,粘液飞溅,正好淋了白莲楠一身。 “哇啊——好恶心的感觉!”感觉到淋在身上的液体黏滑冰冷的白莲楠叫骂起来,而下一秒青蓝的鬼火包裹了她,并瞬间将粘液燃烧成了灰烬。 类似生物被烤焦的焦臭味弥漫,小腿发软的白莲楠被化为人形的白荒抱住,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远离了龙特娜安和多丽姆。 “该死,埃莉诺那个蠢货!这点儿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够!” 当白莲楠身后的影子出现异动的瞬间,多丽姆便扭转身体从龙特娜安的怀里挣脱出来,之后她灵活地在空中旋转身体,再落地时她的样貌已经发生了变化:一对纯白的角从她的额角生长而出,原本和人类一样的耳朵变得长且下垂,就像山羊的耳朵一样。而变化最大的是双脚,她的双脚变得像是鸵鸟一样长且强健,尖锐的指甲像是刀锋一样闪着光,表面还覆盖着岩石一样形状不规则的甲壳。 面貌与身材明显比之前成熟的多丽姆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然后她眯起眼白为黑色的红色眼瞳,并张开手掌舔舐着尖锐的指尖,随后她歪头对着龙特娜安露出了阴险的笑容:“真——可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赫格斯比起吞食人类灵魂,更喜欢吞吃你们这些恶魔的心脏,而和他有契约的我一早就察觉到你们的气息了。本来我也没打算立刻对你们动手的,但是既然送上门来了,那我也不客气了!”伸出手折断赫格斯翼骨的龙特娜安向前踏步,手中的骨头在她挥舞的时候融化改变了形状,而锋利的剑尖从瞬间后跃的多丽姆胸口划过,黑色的血瞬间便喷溅了出来。 后跃开的多丽姆抬起右脚闪电般对着龙特娜安发出连续的踢击,随后她一把抓住朝她扑过来的赫格斯的鸟喙,试图将他的嘴直接掰碎:“不过是个低等的恶魔……居然还妄想吃掉我的心脏?做梦去吧!” 被踹倒在地的龙特娜安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她再次挥刀刺向被赫格斯挡住视线的多丽姆,其实她刚刚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因为身上的甲胄自动吸纳了绝大部分的冲击,而剩下的她的身体完全扛得住。 注意到危险再临的多丽姆双手肌肉上暴起了青筋,她居然硬是抓着比自己重数倍的赫格斯,用他的肋骨挡住刀锋,随后她张嘴喷出了带着暗蓝光晕的光柱,击碎了赫格斯的骨甲,而龙特娜安未来得及抽离的手受到了能量的波及,关节处带有铁刺的手甲片片剥离露出了内层黑色的皮革和被灼伤的皮肤。 锋利的骨片飞溅,划破了松开剑后跃半步的龙特娜安的脸颊,而她在舔舐流到嘴边的血的时候,居然咧嘴露出了更加兴奋的表情:“真是不错,居然能击碎赫格斯的骨骼!不过这样可杀不死他,赫格斯,把武器给我!” 随着龙特娜安话音的落下,原本肋骨和脊椎骨被击碎成无数碎片的赫格斯因无形的力量漂浮起来,之后碎片穿过向龙特娜安扑过去的多丽姆的身体,在半空中拼合成了骨质的枪矛。 这柄枪矛的主体是肋骨与脊椎骨的碎片,而护托则是由包括赫格斯的颅骨在内其他的骨骼构成,龙特娜安在握住枪柄的时候,一些骨片便自动依附在她破碎的手甲上。 “你要是安安静静地躲起来该多好。”龙特娜安在屈膝将这柄圆锥形的武器握紧举过肩头的同时,带着一些怜悯注视着面前瞳孔紧缩的多丽姆,“最起码不会死在我手里。” 被白荒横抱着逐渐远离战斗区域的白莲楠盯着面具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之后她有些不高兴地伸手揪住对方的衣襟:“白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女孩是恶魔了?” 白荒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后回头看向身后,在确定离龙特娜安那边已经足够远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把白莲楠放在一张有软垫的座椅上,然后拍拍其头顶让她耐心等待龙特娜安结束战斗。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龙特娜安踹了白荒的小腿一脚,之后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龙特娜安和多丽姆之间的战斗——即使隔得远远的,她也依旧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当龙特娜安用枪矛贯穿多丽姆胸口的一瞬间,白莲楠意识到战斗到这里就可能结束了,但是还没等她上前就被身边的白荒伸手挡住了去路。 “呵呵呵呵……我的心脏可不在这里,我只是最后的一点力量残屑……”在被枪矛贯穿胸口的瞬间,多丽姆用双腿踏碎地面硬生生阻止了龙特娜安的冲锋,之后她抬起眼睛盯着眼中流露出震惊的龙特娜安,咬紧牙关忍痛挤出最后的声音:“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埃莉诺。” 喝了一口童巫操纵玩偶泡的热茶以后,尤里希娜随口问了句恶魔的相关情况:“被关在你这里的恶魔有没有上级的?数量有多少?” “有两只,一只中上位的恶魔,称号叫‘黑湖’,另一个是‘牧羊人的噩兆’,中位恶魔。这两个似乎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甚至敢共用一个心脏,而且她们一开始隐藏得很好,我居然都没有发现她们混在孩子里面。”感觉到懊恼无比的童巫扶住额头,她真的没有想到那些恶魔居然这么狡猾,而且能完美的隐藏气息。 “如果没有人协助的话,她们肯定是做不到的。也许是过去某人驱使的恶魔在战争中幸存下来了,结果又很幸运的被你捡到了。”尤里希娜伸手轻拍童巫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过去梅西尔打开门之前,也有人用召唤的方式将一些恶魔带到了这边的世界,虽然这种情况极其稀有,但是如果是有心人也不是做不到,比如说那个将奈欧斯虫给唤醒的混蛋…… 忽然,感觉到某种令人战栗的气息被释放出来的两人同时抬头,不过尤里希娜的反应是无奈微笑,而童巫则是紧张地想要站起来:“封印被毁了……我的孩子们他们有危险!”说完她就踉跄着摔倒在地,衰弱到了极限的身体已经不再能支持她站立走路了。 走过去将童巫偿付回座椅上的尤里希娜微眯起眼睛,随后她在露出微笑的同时说道:“不用担心,我的弟子那边已经解决了一个恶魔了,另外一个艾斯特斯他会处理的。本来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去除恶魔。” 龙特娜安在多丽姆身体出现裂痕的一瞬间,让赫格斯化为骨甲挡在了面前,但是巨大的冲击波还是将她掀翻并在地上滚了数圈。当她爬起来的时候,整个镜面空间都已经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裂痕,半透明的镜子碎片不断掉落,白莲楠和白荒正朝着这边跑过来,但因为耳鸣龙特娜安并没有听见对方喊了什么。 “该死……居然还会有甘愿为同伴牺牲的恶魔?”在白莲楠和白荒搀扶下面前站起的龙特娜安骂骂咧咧,之后她注意到血正顺着手臂流下来,看样子刚刚的冲击伤到了她的左手,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同样骂骂咧咧的白莲楠一拳锤在龙特娜安的腰上,她的眼睛里现在全都是眼泪花:“龙特娜安,你这个大笨蛋!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你下次在这样,我真的就走人了!” 沉默不语的白荒用担忧的眼神看向龙特娜安,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秽”又增加了,再这样下去她的生命都有可能受到污物的威胁。 “汝……心中为何有那么多的怨气呢?”隔空向龙特娜安传音的白荒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无穷无尽的焦躁感和异常的想要伤害他人的冲动,也许某一天我真的会对同伴下手,到时候你可得阻止我啊,白荒。”龙特娜安在心中说完这句后伸出手,用力将白莲楠的头压下去:“吵死了,我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而且要不是刚刚我机智,你恐怕早就被那个恶魔吃的渣都不剩了!你以为小孩全都是天使吗?他们就是一群小恶魔!” “吵死了,放开我的脑袋!我明明这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吧,我就说她们没有问题的。”通过水镜观察龙特娜安她们的尤里希娜插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果然她教出来的弟子就是最棒的,就连吵架也不占下风! 盯着水镜中倒映出来的那个黑发东方女孩儿的童巫没说话,因为她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有非常特别的气息,像她这样的将死之人居然觉得很亲切。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孩子?有她在的话,的确就能顺利的把我的孩子们都送走了。”童巫有些惊讶地问道。 “秘密。”竖起一根手指的尤里希娜狡猾地笑了起来,“现在我去把他们叫过来,然后你准备好跟孩子们说再见吧。” Chapter Thirty-two 回家 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前语 午夜教徒全都离去之后的教堂内安静得诡异,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拼花玻璃窗上的树影在狂风下摇晃不止。 淡淡的薄雾笼罩了街道和花园,踩着石砖从教堂后花园旁的长廊匆忙走过的修女忽然停住脚步,之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朝坐在石阶上的男子走过去:“迪迪埃神父,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信徒送到客房了,请问您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我想一并替您做了。”说话时这位脸上长着不少雀斑的修女脸颊泛红。 被修女搭话的神父有着一头顺滑的纯黑短发,前面额发部分全部整齐的右梳,略拱起露出额头和细长略短的眉毛,其余部分的头发修剪长度刚刚过耳,耳朵上轮廓略微从发丝间探出。他的五官整体看上去有些柔弱平淡,脸颊稍瘦的鹅蛋脸,眼线细长的狭长眼睛的睫毛长且下垂,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左眼皮上有两颗黑色的小痣。 虽然修女从未看过这位来历神秘的神父睁开过眼睛,她也曾幻想过对方的瞳色,但他还算英俊温和的样貌也足以勾起她的兴趣。 相较于其他人,这位神父的肤色要更加苍白缺乏血色,在黑暗中他就像是幽灵,而他的嘴角时常保持上翘微笑的状态,让人忍不住产生亲近感。温和有礼是他给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的印象,因此失去那位的惋惜和抱怨很快从信徒中消失了。 正出神凝望着雨幕的迪迪埃在听到修女的问话声后,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对方,而正看着他后颈上汉荭鱼腥草的暗红色刺青的修女极快的移开了视线。 “谢谢你,姐妹。今天晚上没有需要你做的了,早些去休息吧。”撑地站起的迪迪埃轻拍手掌抹去掌心灰尘,之后他伸手摘下修女头发上的叶片,“记得关好房门和门窗,夜晚污秽之物很容易趁虚而入。” “好……好的。”修女在慌乱移开视线后便转身离开了,而迪迪埃则在目送她离开的同时,用火烧掉了手里的树叶:“呵,没想到还有贪图这幅身体的人类,但是我可没有和食物亲近的想法。” “要不是大人警告我不许动教堂里面的人,我还真想把那个贪图男色的女人吃了。真可惜没吃掉那个魔力很强的魔法使的身体,嘛,算了,今天正好来了一些食物,用他们填填肚子好了……” 舔舐嘴角的迪迪埃说着便缓步走向走廊深处,之后他的身影慢慢被黑暗吞没,最终消失不见了。 “咳咳咳……额,看样子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吃了药,但是对我而言已经太迟了。”童巫在吃下尤里希娜的药后就咳出了不少黑色粘液,而这些其中混着暗红色线虫的粘液在蠕动几下后便干涸了。这些虫子在她体内肆意横行的同时还啃食了她的内脏,如果不是治愈魔法和药物的止痛效果,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魔力基本上已经耗尽,最后的魔力全都用在了维持结界上面。 深呼吸让心跳稍微平复些的童巫伸出手,指向对面的被纱幔遮盖的墙壁:“在那边的纱幔后面有有一面镜子,麻烦你把她搬出来一下,尤里希娜。” 按照童巫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的尤里希娜搬出了那面石镜,由于很久没有使用过的缘故,所以这面古老的镜子的镜面上满是蛛网和灰尘,但是在把它上面的脏污抹尽后,镜面依旧光洁如新。 “谢谢你。” “不谢,应该的。”说完这句话后,尤里希娜便走出了房间,在她背后童巫将手放在镜面上,随即镜面上便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 一场告别永远不需要有旁观者。 在关门离开之后,尤里希娜便原路返回自己之前的房间,结果果不其然的遇上了正从另一边回来的龙特娜安她们一行人。于是她微笑着迎了上去:“你们回来啦?看样子我可爱的弟子大获全胜啊!” “老师,你去哪儿了?我真是担心死了!”看见老师的一瞬间露出了委屈表情的龙特娜安朝人扑了过去. 熟练接住弟子的尤里希娜首先轻拍人的背部,之后她才抬眼看向灰头土脸的白莲楠说道:“刚刚我去见这里的主人了,之后有一件事情需要白莲楠和白荒来做,你们去做一下准备。” 听到尤里希娜的话后,白莲楠先是和白荒对视了一眼,随即她指着胸口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啊?” 看着白莲楠不自信的样子,尤里希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她伸出手摸了摸一脸紧张的白莲楠的头:“这件事情虽然你现在可能还不会,但是白荒他会引导你的。而且这里除了你能做到这件事情之外,其他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要相信自己,好吗?” “白莲楠虽然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她能像死神一样给灵魂带路?你说白荒可以我倒是相信。”感觉受到安慰的龙特娜安松开抱住老师的手,然后她叉腰站在旁边,狐疑地打量总是傻里傻气的白莲楠。 “我虽然不知道隐藏在白莲楠血脉中的力量来源于何处,但我能感觉到灵魂对她有一种亲切感,这就是渡魂人的特征。”将手放在胸口的尤里希娜微微垂眼,在这样的环境中,不会使用魔法的普通人应该很容易感觉到来自灵魂的阴寒,但是白莲楠却没有受到半分影响,而且那些孩子的灵魂对她也没有任何恶意…… “那我试试吧。毕竟这些小孩待在这里看上去也挺可怜的。”犹豫了很久后白莲楠才点了点头,她觉得虽然这些小孩和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放任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也太可怜了。再加上白荒也在疯狂摇尾巴,表示他愿意提供帮助。 Chapter Thirty-two 回家Ⅱ “果然坐马车很无聊啊吼吼,梅西尔你在旅途中没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情吗?给咱说来听听怎么样?” 坐在马车厢里吧嗒吧嗒抽着烟的蜜莉恩吐出烟圈,她在随手挥散烟气后看向安静抱膝坐着的梅西尔,要对方讲点有趣的事情来听听。 听到蜜莉恩的要求,梅西尔先是有些困倦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她用手捂嘴打了个呵欠:“旅途吗?我当然遇到了很多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有着自己的执念或者遗憾,然后最终成就了自己的故事,就比如说想要复活妹妹的炼金术士;为了见到已故的女儿而和恶魔做交易的神父;为了主人而把生命全部用来循环过去的猫……对了,我在人鱼镇认识了一个很有趣又有正义感东方人,她叫白莲楠。” 听着梅西尔的讲述逐渐露出笑容的蜜莉恩呵呵笑了起来:“真是不错啊,这趟赎罪之旅带给你的东西应该很多吧?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幸运的,又或者是悲伤的、刻骨铭心的……这些都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等到你停止脚步的那一天,你终究会为你丰富的人生而感到庆幸吧?” “该怎么说呢?”梅西尔为了斟酌词句而稍微停顿了一下,同时她露出了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我几百年的旅行中,我经历过了很多的事情,我本来以为我会逐渐习惯离别和痛苦,不再那么在乎他人的感受,但是实际上经历的越多我反而越害怕失去,也害怕被他人仇恨。浓烈的情感总是像墨水一样,会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笔。” “人生并不能用几个词语就能够概括,我的人生中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苦楚,我也明白我要面对的离别也比更多人到来的更多。我很庆幸我作为这样一个个体存在着,虽然意义沉重,但是能让我看到和铭记更多的事情。” “这就对了,这才是人生啊吼吼!”忽然大笑起来的蜜莉恩喷出了大量的烟气,之后她伸出烟杆在木板上敲敲,“说起来,能被你称赞的东方人,看样子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看向车厢外的梅西尔轻轻摇头:”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她很可爱,而且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就像是一个人走在池塘边赏莲的感觉。” “这样啊,那咱还真是期待某一天和这个小姑娘见一面啊,吼吼……” 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的白莲楠打了个抖,之后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平日里披散在肩上的黑发此时已全部盘起,一身白色的长袍,手中拿着薰衣草与鼠尾草以及罗勒叶扎成一束的手杖,赤脚,身上还弥漫着牛膝草与橄榄油的淡香。 “把牛膝草加入橄榄油然后加入水中来冲洗身体,能净化你身上的诅咒。你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有恶魔留下的余秽,为了仪式顺利,你还是去好好洗一下。” 回忆着尤里希娜的话的白莲楠走出浴室,然后她吃惊地发现这边走廊上的镜子已全部被砸了个粉碎,而化身为镜子破坏者龙特娜安正向着另一边的走廊进发——她要在黎明之前把所有的镜子全部砸碎,把里面的灵魂释放出来。 “你准备好了吗?”注意到白莲楠走过来的尤里希娜露出微笑,她对白莲楠和白荒抱有很大的期待,并且也确信他们不会失败。 “我不知道,而且我有点紧张……”从未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的白莲楠将手放在胸口,她能感觉到心在狂跳,就像有一只兔子在胸腔里乱窜一样。 注意到湿漉漉的白荒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尤里希娜打个响指,于是一片半透明的白色头纱凭空出现,并落在了紧张兮兮的小姑娘头上:“不要紧张,不是说了吗?白荒他会帮助你的,你只需要遵循内心的感觉就可以了!没做好也没关系,只要童巫的结界还在,你就有机会再进行一次仪式。我不会批评你,更不会对你指手画脚,尽你所能就好了!” “嗯……谢谢你,这些话是我的家人从来没有给我说过的。” 从小到大白莲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被双亲要求答应了就要做好,如果做不好就会受到责骂,甚至会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后来白莲楠逐渐不再愿意去做那些困难的事情。 “大人本来就应该给孩子留一些空间,这个空间可以用失误、遗憾和错误来填满,然后再从这些东西里面去寻找经验,这才是做事的正确方法。”尤里希娜说着牵起了白莲楠的右手,然后她向白荒伸出另一只手,“我要把最基础的东西交给你,白荒,来帮个忙。” “沙沙……”后肢用力让自己立起的白荒身体开始拉伸,最后变成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袍青年的模样,同时他抬臂握住了尤里希娜冰冷的手。 “我把最基本的控制体内魔力的方法交给你,你闭上眼睛听我指挥。对了,在你们东方把这股力量称为‘气’对吧?你就当做是练武好了。闭上眼睛感受我注入你经脉里面的魔力,它应该是一股暖流,你要把它当成一条鱼,让它流向你的身体的每个角落……” 随着尤里希娜话音的落下,白莲楠的确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自己的血管中流动,同时她也感觉隐约有一股引力正帮助她引导着这股暖流。不过也许是因为紧张,她总感觉集中不了精力。 “不要担心,我会帮助你的。” 就在白莲楠感觉到那股暖流就要消散的时候,白荒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番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能振奋精神的力量,让她强打起精神按照尤里希娜的要求把魔力引入了心脏。 融入了魔力的心脏的跳动速度微微加快,旋即白莲楠全身的血管都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而之后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这个身体素质一直不太行的少女吃惊地发现身体变得轻松了不少,于是她下意识地活动手腕并用力出拳:“我打拳有拳风了!这个也太厉害了吧?” “还好你没有经过相关的训练或者修行,具有了固定属性的魔力就很难相互融合了。不过这个效果只是暂时的,你要时常和白荒一起进行让魔力流转全身的修行,让体内形成容纳魔力的容器。对了,在我们这边把这样的容器叫做‘金伦加’。” 见引导大成功的尤里希娜在吐气的同时松开手,她很庆幸东方大多数女子没有以气贯通身体的经脉和学习武功的心法,不然她就很难从旁帮助白莲楠感应魔力的存在。不过白荒的引导能力之强,也是她没有料到的。 不管怎么样,在这段时间内,白莲楠体内的魔力已经足够主持送魂仪式了。 Chapter Thirty-two 回家Ⅲ “我觉得现在我非常有自信,谢谢你,尤里希娜!”白莲楠握握拳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该谢的不是老师,而是我。我可是在帮你把这些破镜子打碎呢,白莲楠!”完成老师分配的任务,扛着骨棒慢悠悠回来的龙特娜安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白莲楠的肩上,将她压得膝盖一弯并尖叫:“啊——好重!龙特娜安你快给我放手!” 尤里希娜在笑着拍拍龙特娜安肩甲,示意她放开白莲楠的同时问道:“你把赫格斯带出去了吧?要是他留在这里,会影响到仪式的进行的。”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白莲楠,要是你失败了的话我会狠狠的嘲笑你的,你要记住了!” “讨厌,你明明知道万事开头难,现在搞得我又紧张起来了!” 对着龙特娜安的下颌来了一记勾拳的白莲楠满意地看着对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旋即她将手中的手杖握紧,扭头看向了与自己并肩的白荒:“白荒,我们上吧!” 白荒在颔首的同时握住了白莲楠指尖有些发凉的手,然后他引着白莲楠向着走廊深处慢慢走去:“还记得尤里希娜对你说的话吗?你只需要遵循你的内心就好了,深呼吸,慢慢让空气流入肺腑,这样你会感受空气中存在的灵质。闭上眼睛,你会感受到风的流向,而混合在风里的那些细小的光屑就是灵魂的碎片。” “你也将是这股会飞往远处的风,风会带走一切的痕迹,给岩石留下痕迹,让水潭产生波纹,带走花的种子……” “看样子仪式已经开始了,不过可惜,我没办法亲眼看看那个少女的能力到底有多强了。”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而回头的艾斯特斯有些无奈地自语,此时他已经解除了施加在身上的伪装魔法,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发色。 在夜色中,那头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金色短发看上去尤为显眼,以至于一些飞虫都被吸引了过来。不过艾斯特斯只是象征性用手驱赶了一下,随即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远处伫立在城堡外树林中的门上了。 之前那只恶魔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掩盖另一只恶魔逃走的动向和痕迹,不过看样子这个恶魔并没有完全挣脱封印,因为树林里的那扇门就是最好的证明。 “亚历克西斯,你在吗?” 随着艾斯特斯的呼唤,他身边的空气忽然扭曲了起来,像是被水搅浑的颜料一般那一处的景物扭曲了,而旋即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人耳边响起:“我在,要处理掉吗?” 嘴角勾起无奈笑容的艾斯特斯摇头,之后他转身走向树林的另一边:“暂时不用,一会儿你在这个恶魔身上留下标记就好了。我现在先去处理另外一个,你处理完就过来吧。” 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的白莲楠听见了空灵缥缈的歌声,这歌声像是缭绕的青烟,周遭的杂声在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了。同时,白莲楠注意到一个个发光的白色人影接连从身边浮现出来,然后蹦蹦跳跳地跟着她。 嬉闹的声音逐渐充斥整条走廊,白莲楠没想到这里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小孩,他们全都是童巫从各处带回来的,再也无人照顾的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些是孩子们纯净的灵魂,感受到白莲楠那令人安心的力量的他们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原本错综复杂的迷宫消失了,那唯一一条去往归所的路清晰可见,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准备回家了。 “魂兮灵兮,子将安息。魂兮灵兮,亡者眠之。若有来世也,执子手可乎?” 跟随歌声一起清唱的白莲楠抬起眼睛,她惊讶地发现前方原本一片黑暗的走廊出现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让人感觉到无比怀念的光芒,白莲楠注意到似乎有人在光的对面向她招手。不过还没等她走过去,白荒就直接伸手伸手拉住了她:“那边是只有逝者才能够到达的地方,对你而言去那边还太早了,白莲楠。” “谢谢你们,我们要走啦!” “要是以后还能再见就好了,谢谢你们!” “希望你们幸福,再见!” 孩子们在向两人真诚地道谢后,便从他们身边走过后化为发光的飞鸟。之后群鸟飞起穿越光幕,踏上了去往归去之所的旅程,此刻黎明刚好升起,整个古堡上空似乎有什么轰然破碎,半透明的碎片如雪一般飘落。 站在古堡顶部瞭望台上的童巫摘下面纱,她面对着晨光并面带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很快,她的脸上就出现了细小的裂痕,之后裂痕开始迅速扩大,最终让这个活过了悠久岁月的魔法使崩解化为发光的沙粒,消失在了空气中。而她的衣服也被风吹走,带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感觉到疲惫涌上身体的白莲楠差点直接坐在地上,但好在旁边的白荒一把扶住了她。 在靠墙坐下后,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的白莲楠咧嘴冲对自己鼓掌的尤里希娜笑笑:“看样子一次性成功了,真是太好了!看样子我还是很有天分嘛……呼……” 龙特娜安有些好笑地叉腰看着睡着的白莲楠,并在她的脸上用墨水抹了几道,接着她和走过来的白荒碰碰拳:“辛苦了,白荒!这下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情了!” “没想到白莲楠一次就成功了,说不定她比她的母亲更有资格成为司祭……抱歉,多言了。”本很兴奋的白荒也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他一时间竟然忘记白莲楠是绝不可能再成为那样的人的,并且上任主人最后的嘱托就是让白莲楠离那些事情远远的。 “永远,永远也不要重蹈覆辙!” 下意识捏住臂膀的白荒面具下的眉头紧皱起来,他实在不愿意回忆起过去主人的脸,毕竟和她们在一起的自己最终却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不论是追逐名利还是为了报效国家,甚至是为了满足私欲,最后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白莲楠这样澄澈的心灵。 龙特娜安噘嘴看着白荒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忽然伸出手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怎么样不能言说的过去,但是只要你们想要留在这里,我和老师都是欢迎的。反正我们只是朋友,即使有关利益但也不是可以相互背叛和利用的关系。活下去,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你说的非常对……今天我也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白荒重新抬起头,盯着面前耳朵有些发红,眼睛也不自觉地瞟向旁边,似乎不太好意思的龙特娜安,之后他忽然耸肩并向着旁边歪倒——他的精力也完全耗尽了,能站到现在都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Chapter Thirty-two 回家Ⅳ “真是厉害,这才是真正的奇迹,而不是为了带来财富而变出的金子,也不是为了取悦某人而创造的花田……魔法是为帮助他人而存在的!龙特娜安,这就是你要学习的东西,你能明白吗?” 露出喜悦笑容的尤里希娜轻拍龙特娜安的肩膀,在过去的时候,有很多她这样的魔法使会主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普通人,但是后来,帮助的人和接受帮助的人的本性都渐渐发生了变化。 在尤里希娜说话的时候,龙特娜安俯下身将白莲楠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之后她低着头让额发挡住眼睛:“嗯,我不会滥用力量,即使不去帮助别人,也不会因为私欲对他人造成伤害。” 走到窗户边的尤里希娜将手放在木质的窗台板边缘,之后她仰起头让风拂过面颊,同时晨光也笼罩在她的脸上:“人总会犯错,不会只做出正确的选择,我更希望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你不会后悔而已。你看,今天又是一个很好的晴天,我们又该继续出发了。” 闻着烤鱼香味醒来的白莲楠尚还有些迷茫,因为她注意到头顶的风景已经不再是残留着镜片的天花板,而是透出阳光的茂密林冠,身上盖着的披风有些眼熟,空气也很好…… “醒了就起来吃饭了,老师说的还真准,鱼烤好了你就醒了。”注意到白莲楠醒来的龙特娜安随手拿起一串烤鱼递了过去,而白莲楠在接过烤鱼吹吹后,便毫不客气地大口啃起来:“我的寻觅美食之魂正在熊熊燃烧!话说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反应过来的白莲楠左顾右盼,这里也不像是古堡附近,最主要的是尤里希娜不在。于是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认真烤鱼的龙特娜安,希望对方给自己答案。 觉得烤鱼味道不太够,所以龙特娜安又往上面撒了些辣椒粉,之后她一边啃着烤鱼酥脆的外壳,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去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了,既然是旅行,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多久?既然幽灵已经处理完了,那古堡的所有者很快就会重新装修那里,然后准备带家人住进去。” “啊,这样啊……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呢?”吃鱼哽着的白莲楠赶紧拿起水囊猛灌一口,她顺手还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白荒肚皮上拍了一巴掌。 吃完烤鱼后拍拍手上残渣的龙特娜安噘嘴思考,之后她抓抓头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你别问了,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走不就好了吗?我说过吧?有危险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 “不是保不保护的问题!你能不能听我说说我的想法啊!” 树枝上的鸟儿被惊起,这还是白莲楠这样发脾气,以至于龙特娜安瞬间就闭嘴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而被吓醒的白荒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他惊慌地四顾,最终视线落在白莲楠脸上。 “既然我收了你们给的好处,我肯定要把事情做好,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是可以做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想看见因为我的拖累而导致你受伤!这种事情可是会遭天谴的!如果你嫌我弱的话,就教我该怎么拿剑怎么战斗啊!” 龙特娜安看着面前因为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而不停喘粗气的白莲楠,她竟然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很快她便因为白莲楠的泪水而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是……我不是嫌弃你,毕竟你是东方人,不了解我们这里……你是我的朋友,我担心你受伤。” 除了尤里希娜外,白莲楠是第一个和龙特娜安相处时间这么长的“普通人”,这也是她如此珍惜对方的重要原因,但是她本人没有意识到这样过分的保护也是一种侵犯他人的表现。 好在白莲楠是比较心直口快的女孩,但她觉得有错误的时候就一定会指出错误所在,这也是尤里希娜选择将白莲楠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依旧在生气的白莲楠抱臂,之后她头别向另一边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弱者,我好手好脚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白荒比一般人都要靠谱!你也不想想之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还有就算你很强,你也不应该勉强自己,毕竟人会受伤,受伤就需要时间来恢复伤痛。” “我知道,但是情况危急,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啊……话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看不见白莲楠表情的龙特娜安只能歪头去看,之后她伸手捏住对方的小指,“我脾气可不好,到时候要是你学得慢我可是会骂你的。” “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跟兄长偷偷练过剑舞的,他还夸我有习武的天赋呢!”瞬间高兴起来的白莲楠叉腰得意洋洋道。 “嚯,那等赫格斯恢复了,你跟我切磋一下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啊?再说我也好多年没拿过剑了……” 站在远处树后看着两人吵闹的尤里希娜松了一口气,一旁叼着水晶的信鸟则扑打着蝴蝶翅膀落在了她的肩上:“我就说她们不会吵起来,你还不信……现在我已经见到浮士德了,她还是老样子。” “还真快,对了,那浮士德没说让你留下陪她?”尤里希娜靠着树用手绕着头发丝,她可不觉得浮士德会轻易答应梅西尔的请求。 “怎么可能没有,浮士德不同意我和蜜莉恩一起去边境。而且我在剧场里面见到了路易斯,之后又从浮士德那里接到了任务。为了得到信任和援助,我要去时漏的遗蜕所在地方,就是现在那个公爵的庄园所在的地方,所以你可能短时间内联系不到我了。” 梅西尔说到这里时,那颗用于通话的水晶球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来,尤里希娜在等待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道:“怎么?你想要我祝福你吗?没想到你居然忽然那么小孩子气。” 另一头的梅西尔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哑声失笑,之后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年长者祝福晚辈不是魔法使之间经常会做的吗?况且你也知道那里有多危险,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最重要的是,我想救那些人。” “我能送给你的箴言就是‘不做徒劳的事,遵从你的内心’了,除此之外我不能为你做任何事,因为你已经足够强大了。”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尤里希娜还是耸耸肩膀并摘下肩膀上的树叶。 “这就足够了,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尤里希娜。” “我也是,我们下次再见。”尤里希娜看着水晶球在信鸟喙中碎裂,之后她拍了拍身上的裙子,从树后走出向着两个小家伙走了过去:“嘿,孩子们,我回来了!烤鱼还有剩的吗?我也想吃一点儿!” “叩、叩、叩。” “门没关,进来吧。” 坐在书堆上翘着脚看书的阿奇帕德在听见敲门声后抬头,微笑看着迪迪埃走进书斋向自己行礼,之后他将一个红得有些诡异的苹果抛过去:“这是奖励。不愧是我的好宠物,这次你做的很好。虽然很可惜没能得到那些孩子的灵魂,但总有代替品的。什么妖精啊,人类的尸体啊,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得到更棒的宠物的!” 迪迪埃在接过苹果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他在露出满足的笑容之后再看向阿奇帕德时,脸上又浮现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那个魔法使的笔记有那么珍贵吗?竟要您这么大费周章的去抢过来,虽然辛苦的是我就是了。您知道那个魔法使有多可怕吗?我根本没办法寄生她,因为不是活着的人类……啧!” “嗯哼!毕竟是和灵魂与时间相关的魔法,这在魔法使中是很难得的。”阿奇帕德在点头的同时将那本用樟木的木板作为封面,羊皮纸作为纸页的笔记拿起来,“魔法使不喜欢讨论死亡,他们更热爱活着的事物,这也是童巫被排斥的原因。” 就连苹果核也吃下的迪迪埃在听到阿奇帕德的话后,用食指点着下巴短暂地陷入了沉思:“我记得大多数魔法使还是长命的吧,为什么他们还会回避与死亡相关的事情?难道是觉得厌烦离别吗?” “长久的生命往往会看到的更多,无论是死亡还是一些更为接近真理的事情,只会让知情者觉得恐惧。哎呀,这不是写的好好的吗?作为魔法使,童巫真的是个异类呢!”从笔记中找到想要的内容的阿奇帕德笑了起来,因为他几乎没有见过这样把创造的魔法的原理和运作方法悉数记录下来的魔法使,最重要的是,魔法使并不愿意把自己的魔法传授给弟子之外的人。 不过和梅西尔相比的话,童巫做的事情在魔法使中还算不上出格的,甚至是推进了魔法的运用方向,即使没人能够理解她的苦心。 “失去了孩子的魔法使因思念家人而创造的魔法,我不会让它就这样消失的。既然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它就应该被使用起来。我会帮你的,所以你就安息吧。” 阿奇帕德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从书堆上跳下走到书桌边,拿起羽毛笔刷刷的写了一封信:“迪迪埃,再帮我跑个腿,去找一个小孩。我想想……大概是异色瞳的,扎着两根扫把一样的辫子的女孩子。告诉她,帮我处理一个人,酬劳就用这个吧。”说着他把一个药瓶递了过去。 虽然迪迪埃很想抱怨为什么不让另外一个闲着的家伙去跑腿,但是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也挺闲的,于是他接过信和药瓶,并有些好奇地问道:“阿奇帕德大人,请问这是什么药?” “万能药哦,虽然是不完全品,不过比上次我给别人用的要好得多了。”捂嘴打了个呵欠的阿奇帕德身影开始频闪和变得黯淡,似乎他随时都会消失在光线昏暗的书斋中,“我累了,你赶紧出去吧!今天的活动时间结束了啊,这个分身真不顶用……” 看着面前消失的阿奇帕德,依旧保持着笑容的迪迪埃举起瓶子,借着烛光观察药瓶中带着虹光的银色药液:“万能药吗?不过哪里有能什么奇迹能够医治百病啊?又不是童话故事。” “该死,好不容易摆脱了封印,我怎么能够死在这种地方!那个该死的猎魔人……” 满身都是伤痕的多丽姆在树林中仓皇逃窜,身后掉落的树枝与树叶化为凌厉的箭矢向她飞来,然后被她用尖锐的指爪切碎,但她还是不免被一些落网之鱼划破皮肤。 跟在多丽姆身后的艾斯特斯面无表情地加快脚步,然后他踏地跃起将剑朝其背心狠狠刺去。而察觉到背后杀意的多丽姆直接一跃而起,然后她踩着树干跳上了树冠,继续向着远方逃窜——她必须离开这里。 看着依旧在努力逃跑的多丽姆,艾斯特斯的眼中渐渐出现寒意与不耐,之后他将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前,并用手掌拂过剑刃:“厄里倪厄斯,现在遵照契约,给予我力量。” 在艾斯特斯话音落下后不久,他手中的剑忽然从末端开始燃烧起了炽热的火焰,火星炸裂,火焰由剑的末端燃烧到了顶端,整柄剑也因此经历了一个淬火的过程。旋即原本呈现暗银色的剑刃出现了火焰的渐变色,当温度降下来后,剑刃的颜色又变为了仿佛融入光点的钴蓝色。 “呼……”微眯起眼睛屏气凝神的艾斯特斯双手握剑,对着面前的树林用力挥出了毫无花哨的一剑,而在风吹过以后,他面前的树木全都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倒塌,并且每棵树的断口光滑得不可思议。 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多丽姆一脚踩空,之后她在空中改变姿势双足落地,但她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被睁大眼睛冲过来的艾斯特斯用剑贯穿了肩膀:“别挣扎了,就这样回去对你来说没坏处。” “额咳!”感觉到剧痛袭来的多丽姆下意识地张开嘴,而艾斯特斯根本就没打算给她反击的机会,直接一拳砸进了她的口中,顺便还用手掰断了她的犬牙。 咔嚓一声后,血、牙齿碎块混合着唾液从多丽姆的嘴里涌出,这个恶魔睁大眼睛从喉咙中挤出呜咽,同时她伸出手要掐住面前青年的脖颈:“你这家伙……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用手掌把剑柄再往多丽姆身体里推了些后,艾斯特斯便后退一步让开来打了个响指:“亚历克西斯,动手。” 天空中毫无征兆出现的一道阴影笼罩了多丽姆,之后一面呈现出略长的六边形,显得厚重而精美无比的白色巨盾准确地砸在了多丽姆的面前,地面塌陷,尘土飞扬,而多丽姆在看见巨盾的一瞬间露出了惊恐无比的表情:“怎么会……为什么守门人会在这种地方!我不要回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到那里去!求求你,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去……” 艾斯特斯面无表情地听着多丽姆的哀嚎,之后他和从身后伸出的那只白皙的手一起,将渗血的手掌贴在镶嵌在盾牌中央的那高度透明的白色晶体上:“我以守门人代理人的名义命令你,将通向死人之国的门扉敞开,让迷失的恶魔回到她本应该生活的世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多丽姆面前的巨盾表面的花纹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之后这些液体流淌在地上并向着双手抓住剑柄,试图挣脱束缚的多丽姆涌去。 这些粘液虽然漆黑,但是其中混杂着颜色斑斓的怪异符文,而被粘液包裹的多丽姆开始融化,之后她整个人被粘液吞没,最终彻底消失在了盾牌面前,只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扭曲的人形污迹。 艾斯特斯在一切结束后才从盾牌后走出,随即他拔下插在树干里的剑收回剑鞘,并有些疲惫地垂下眼睛自语道:“又解决了一个。” “老师,等着我……” 前日谈 灾难已经过去了,但是不要忘记有人无法再见到明日之阳,很多人的梦想和期盼止步于一场不知为何而来的灾难,所有在这场灾难中离去的人,就将永远行走于虚无之中。 纪念,哀悼,将悲痛永藏于心中,我们将继续向前,走向牺牲者未去往的未来。——前语 恐怖的瘟疫潮终于消失了,谢瑞比盖城内紧张凝重到让人窒息也随着阴霾与忧郁的氛围一同消散了,就连那些贩卖蔬菜和水果的抠门商贩们也比往日慷慨了些。 当然,该赚的钱那些家伙还是一分也没有少赚,甚至还因为前段时间城门封闭而大赚了一笔,毕竟只要是个活人就需要吃喝拉撒,这些人囤积的食物不愁没人买。 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依玛在从面前妇人手中接过刚出炉的麦粒面包,之后她再次检查了一下对方交给自己的零钱后便转身原路返回。 在路上,依玛不时能够看见穿着整洁制服的学生或者学者抱着书本匆匆跑过,当看见这些人的时候,依玛的眼睛总是会忽然一亮,但随即这抹带着期盼与好奇的光便黯淡下去。 在遇到那个叫梅西尔的魔女,并被其从那些教会的人手中救下后,依玛的信仰就开始动摇了。 那些人的言语和暴行让她不再相信教会真的会给予苦难者救赎和平等的对待每一位虔诚的信奉者,所以她卖掉了家里的旧房子并几乎花光了父亲留下的所有积蓄,最终带着身体恢复健康的母亲来到了谢瑞比盖。 不过,虽然依玛想要在这里寻找一份适合工作,尽早还清城中的”居民安定会所“为家里垫付的购买房屋的费用,但是却在找工作时,受到了年龄和知识水平的限制。 工资不高的简单工作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的知识,相反越是好的工作,接受的教育就要越好,正因为如此几乎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依玛只能在家附近的餐馆打工挣钱,端盘倒酒洗菜清洁餐厅,每天要很晚才能回家休息。而她的母亲则成为了一个中年学者的孩子的贴身女佣,需要全天待命,因此母女俩只有每月的休息日时才会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那张本应该三个人一起吃饭的餐桌现在已经覆上了薄灰,菜刀与汤勺上满是锈迹,堆在角落的餐具上布满了蛛网。 由于瘟疫的爆发,城主担忧居民外出会导致感染人数增加,于是就颁布法令让全城的工作者放假,由官员和士兵们来保证食物的供给,所以依玛和母亲这段时间都待在家里休息,也正因为这样,很少点亮蜡烛的家里终于有了一点儿生气。 “妈妈,我买完面包回来了!啊,对了,今天那个抠门的家伙终于少收了我一铜币了,真是太不容易了!”拿出钥匙打开门,略显破旧的木门之后就是依玛陈设简单的家。 和过去的家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家里有了单独的厨房与两间卧室,她已经不用和自己的母亲挤在一张床上了。 “欢、欢迎回来,我的宝贝女儿。今天不是休假的最后一天吗?所以隔壁的老先生特地给邻居每家都送了一只活鸡。还有刚刚我才忙活着把鸡杀出来,挺大一只的,年龄也不算大······所以你打算怎么吃?” 正在厨房忙活着处理鸡的奥莉在听到女儿的声音后便用围裙擦着手走了出来,之后她忽然红着眼圈捂住嘴低声喃喃道:“真是太好了,依玛。我们终于熬过来了,都已经过去了……神终于庇佑我们了!” 被死亡与恐惧所笼罩的日子里,母亲每天都在祈祷她和女儿能够平安避过瘟疫潮,而今天终于彻底结束了…… 走上前去抱紧母亲的依玛闭眼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与心跳,逐渐的她也有了一丝流泪的感觉,但是她最终还是将已经涌到了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之后她按住母亲的肩膀大声道:“这可是好日子!好日子怎么能随便哭呢?别哭了妈妈,今晚我们来做烤鸡好了!你不是一直想用家里的壁炉烤鸡的吗?那就来做吧!顺便把邻居叫来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如何?” “对啊,我们还得感谢把鸡送给我们的达尔西先生呢!依玛,快点儿行动起来,我们得快点做好晚餐,然后把邻居们都请过来大吃一顿庆祝一下!”在听到女儿的话之后,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酸楚的奥莉很快便控制好了情绪,然后带着依玛准备再次忙碌起来——今天她们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那烤鸡我来做吧,妈妈你去做配菜。” 常年照顾生病的母亲,变得十分擅长做饭的依玛利索地脱掉外衣挽起袖子,她走进厨房快手快脚地将杀好的鸡用水冲洗干净,然后去除体内多余的脂肪,抹上盐和廉价的香料碎。之后她把洋葱、土豆、风干的火腿,甜菜切丁,热好铁锅之后放入多余的脂肪炒出油,再加入切好的蔬菜、火腿、百里香和盐。 等所有东西都熟透并发出扑鼻香味的时候,依玛便将炒好的馅料和黄油一起灌入烤鸡中,最后用一整个柠檬封住切口,表面抹油与对半切开的马铃薯一起放入早已点燃的烤炉中慢烤。 在慢烤的过程中,烤鸡会因为失去大部分水分而收缩,表皮会逐渐变得焦脆,而从皮和肉里渗出的油与肉汁则顺着镂空的烤架滴落在了下方的烤盘上,厨房中逐渐出现了一股略带焦味的肉香和烤土豆特有的香气。 另一边,依玛的母亲奥莉用简单的几样蔬菜做了一些蔬菜沙拉,再将面包切片作为配菜摆上了餐桌。 “妈妈,鸡的内脏做一锅杂煮汤吧?对了,大家好像都不喝酒的样子,所以要不要准备饮料?”在烤鸡的过程中,清理鸡的内脏准备煮一锅杂煮汤的依玛询问准备出门邀请邻居们过来用餐的母亲。 “你拿来做汤吧,这种天气肉类是没有办法长时间保存的。我出去的时候会顺路带几个塔塔瓜和蜜哈果回来的。你再去井边打点而水回来。”奥莉一边安排着之后要做的事情,一边随手关上了门。 关门声过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单调的烘烤声和水声,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安静的依玛抖了抖肩膀,然后起身查看烤鸡的情况:“很好,在烤一会儿取出来倒掉汤汁换个方向就可以了!嗯,味道还是挺香的嘛,果然我还是有做饭天赋的!” 正当依玛为自己的厨艺感到得意洋洋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门那边传来了很轻的敲门声,在恶寒爬上脊背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拿起了放在案板上的刀具——按时间来说,母亲应该还没有回来,毕竟和邻居见面寒暄肯定是少不了的。而她在这里还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也不会有人来串门······那这个时候敲门的人会是谁呢? 教会的人?不会的,自己不过是被卷入了那些不寻常事情的普通人而已!士兵?他们已经不用送补给过来了,而且自己又没有杀人放火抢劫······ 依玛在胡思乱想的同时提着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银发白袍,戴着繁复古典,形似展开六翼的猫头鹰的宝石链饰和银制花环状头冠的矮小女性。 这个被宽大兜帽遮掩住面容的女性在注意到有人开门之后,立即就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时候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但请您在灯自行点亮的时候出门,今晚有追悼的仪式需要您参加。” “啊······啊?什、什么仪式?”对女性的话后感觉有点不知所措的依玛下意识地将对方递给自己的东西接过,然后目送着对方几近无声地转身离开。随即她低下头将视线集中在自己手中的提灯,或者说是某种植物上面:从花蕊部分生长出来的淡绿色藤蔓缠绕而成的镂空球体被六片带着银色脉络的心状粉金色叶片和灰蓝泛绿的半球形花萼包裹,在镂空的球体中装满了大约指节大小的青灰色四叶或者五叶花朵。 “奇怪,以前的村庄有这样的风俗吗?不过这个提灯的制工可真是精细呀,好漂亮!嘻嘻,既然给我的话,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咯!”依玛说着开始用手指摩挲着与镂空藤球相连,再缠绕在精心雕琢上古文字和鳞片状花纹的松木枝上的红色绸带,同时她也在思考这样的活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性——毕竟她的确没有听说过有夜晚提灯出门进行追悼的风俗,也许这是当地特有的吧 “话说回来,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呢,是什么东西呢······啊,不好不好,我的烤鸡!糟了,这下还能吃吗?” “偷偷跟了我那么久了,你也该出来露个面了吧?”走到谢瑞比盖城内才独有的,总是遍布各种壁画和墙面雕刻的文化狭廊,并确认没有其他行人经过之后,玛丽戈尔德·哈特才停下脚步然后伸手放下了遮掩面容的兜帽,在黑暗中,她的银白色的长卷发就像是流动的银河一般闪闪发光。 当她转过身面对自墙角走出的人时,从云层缝隙中洒落的月光刚好照亮了她和人偶一样精致可爱,但却莫名有些僵硬的面容,那双瞳孔中仿佛长满血丝的暗红色眼睛里也随之倒映出一个身形娇小的人影。 “不好意思打搅您了,我是梅西尔。因为浮士德夫人说这里有哈特一族的魔女隐居在这里,所以就想过来见见您。”果然和妈妈说的一样,继承了古神之血的魔女都会有那样的眼睛,被无情侵蚀但是有保存着自我的血肉傀儡······在注意到玛丽戈尔德眼睛的异常后稍微惊了一下的梅西尔迅速调整状态,露出了不失礼节的笑容,之后她将右脚放于左脚后,并略略压低膝盖提裙向对方行礼,“这次之所以冒昧打搅您,是因为我想了解一下关于您看管的古神遗蜕’时漏之屋‘的事情。” 据《旧世书》记载,创世神和祂的伴侣在降世之前便生下了数不尽的孩子,祂们的孩子化为陨星降落于世,其中最初的一代就是“古神”。 古神拥有与创世神相当的力量,但祂们不知道如何控制,因此创世神命大多数古神沉睡于大地与海洋之中,以免伤害到其他弱小的孩子。但是在勇者与魔王时代,数只古神被战争唤醒然后在战乱中陨落,而祂们留下的遗蜕依旧残留着极其强大且无法控制的力量。 “时漏之屋是在谢瑞比盖城建立之后被发现的,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玛丽戈尔德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同时她垂下自己普通人看见会眩晕不止的眼睛,“到劳森夫人的餐厅去继续说吧,顺便让你看点儿好东西,小家伙。” 前日谈Ⅱ 特斯特拉厨房是专门为赫莱比亚剧院的表演者们提供一日三餐和各种茶点的私人厨房,它位于一间地理位置上不太引人注目,但是装修复古且透露着低调的奢华与神秘的古老餐厅内。据当地人介绍,这间历史悠久的餐厅一直由劳森一家经营,很多艺术家,学者甚至是主教都来这里品尝过那些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的菜肴,甚至就连饱尝世间诸多美食的老美食家也无法对那些菜肴进行直接的品鉴。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来形容这里的人菜肴的话,那就只有神秘了!我是在窥探隐藏在味道深处的奥秘!我的老天,我不敢相信会有这样有趣的美味,这比我遭遇的任何事情都要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的!”著名的冒险家费格尼·拉比也曾在他的日记中发表了自己对劳森餐厅的评价与看法,而那一部分日记后来也被专门抽离出来编入了《谢瑞比盖·美食的探寻》中。而因为这本书来到谢瑞比盖的人也不是少数,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品尝到特斯特拉餐厅定点提供的餐点。 默默跟随玛丽戈尔德的梅西尔最终走进从外观上看和故事书中所描绘的巫婆住宅差不多的老旧建筑之后,出乎意料的温暖便伴随着不知何种食物的香甜香气扑面而来,脚下是印着鹿角和雪花图案的淡褐色松软薄地毯,周围是排列整齐的松木餐桌和带有靠背的座椅,那些制工精细的家具上雕刻的花与昆虫似要活过来了一般在龙形壁灯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在大厅的一侧放着樟木制成的高大酒柜,各种名贵的酒被按照价格高低的顺序摆放在其中,刷着混有金粉的松绿色颜料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名人的肖像画,同时也有悬空的书架用以摆放为客人准备的书籍。爬满了葡萄藤的暗蓝色天花板像是没有月与星辰的暗夜,这样的坏境既安静又令人安心,就仿佛餐厅里面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一般。 “就我们两个人,就不用给我们准备餐具了。我要一杯塔塔瓜汁,别忘了加点儿酒在里面,下酒的配菜的话我要糖渍的眼树果······给这个小孩一杯牛奶好了。对了,梅西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玛丽戈尔德熟练地在角落的位置上坐下的同时向走过来的侍者点餐,之后她扭头询问颇为局促的在对面坐下的梅西尔需不需要吃一点儿什么。 “没事,我不饿······”很久没有来到正规餐厅的梅西尔根本不知道该点些什么,于是她只能摆手拒绝玛丽戈尔德的好意。而对方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没有强求,只是接过侍者送过来的塔塔瓜汁喝了起来:“那么小的孩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回妖精之国待着啊,出来乱跑什么?不知道现在这世道有多乱吗?对了,我还听说你被教会的那帮蠢蛋抓住送上了断头台?” “是······” “我的天?早知道人类是这个样子的,当初讨伐魔王的战争的时候我们就不应该站在人类这边的,让他们在战争中死完算了!”咚的一声将手中杯子跺在桌子上的玛丽戈尔德唾沫横飞的抱怨道,而之后她又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气死我了!要不是今晚要举行追悼仪式,我可是不会从家里出来的!这可是最后的时光啊,我应该好好享受的!” 对于玛丽戈尔德的抱怨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梅西尔只有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毕竟她来拜访这位魔女的目的就是想了解更多关于那个古神遗蜕的事情:“那个,关于时漏之屋的事情,您知道些什么吗?我只听说那里很危险······” 说实话这件事不太正常,因为梅西尔从没有见过古籍记载和传闻如此之少的古神遗蜕,甚至就连众生之盟那边的魔术师们也对此了解甚少,仅有逃回来的一人留下的日记证明了其中的危险性,但是由于日记在那个魔术师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留下的,所以其中并没有值得研究的内容。不过唯独有一句话,让所有阅读日记的人感觉到毛骨悚然:“那是一个没有切实的死亡的地方,我们从头开始然后再次相遇了。” “咳咳,其实时漏之屋那个地方我也了解的不多,因为那个地方被‘遗忘蓝花’施了魔法,所以你懂的,没有魔法的人只要一提及那里,下一秒他就会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玛丽戈尔德刻意停顿了一下,因为侍者已经把下酒的配菜送了上来。因为对从未听闻过的食物感到好奇,所以梅西尔下意识地探长脖子观察装在瓷碟里的食物:那些从外观上看像是刚刚从生物眼眶内挖出,瞳孔颜色和形状各异的新鲜眼球上淋着不知道是什么果实制成的鲜红色果酱,虽然闻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光是摆盘都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最低程度的保护手段,毕竟一旦有人提及时漏之屋,就有很大的概率收到从那个地方寄来的邀请函。收到邀请函不应邀而去的话,就会在某天忽然暴毙而且死法离奇······那个,既然那么好奇,你不如来尝尝味道?”注意到梅西尔又好奇又疑惑的表情之后,玛丽戈尔德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随即她用银叉插起一个眼树果递到了对方的嘴边,“真是个不坦诚的孩子,想吃的话就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非、非常感谢······“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烫的梅西尔不好意思地张口将叉子上的果实纳入口中,果实入口后首先是一股并不突出的酸甜味,随即舌头能感觉到“眼球”的外壳像是浆果一样富有弹性。在咬碎外壳以后一股鲜甜粘稠,带着明显颗粒感的液体便灌入了口腔之中,并混合着表皮清新的果味在口中弥漫,将果浆咽下肚之后唇齿之间依旧残留着香甜。丰富的口感和想象产生的巨大冲突让梅西尔不禁捂嘴惊叹了一声,但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后,她连忙满脸通红地别过头去:“是我失礼了,抱歉!不过这个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噗!”看到梅西尔颇为滑稽的反应的玛丽戈尔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的反应真的好有意思!你是没吃过眼树的果实吗?这在我们魔女和魔法使中可是非常常见的水果哎!哦,不好意思,我忘记已经没有人来照顾你了。嗯······要不这样吧?你来我们的聚落怎么样,我们大家可是很欢迎你的!“ 在魔女和魔法使中一直都有照顾晚辈的传统,因为从远古开始,被魔力、妖精和精灵所爱的人类就很难在同族之中正常生存,他们经常被当成是怪物,甚至是不祥之兆的化身。在经历了众多的排挤和苦难之后他们长大成人,然后因为担忧晚辈会和自己一样而不求回报地照顾他们,直到那些晚辈可以独自生活。就像是动物会教导幼崽如何生存和狩猎一样,拥有魔法的长辈们会教导晚辈该如何生活,并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多谢您的好意,玛丽戈尔德小姐,但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就算我想要终止我的旅行,生活也依旧推着我继续向前。” “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虽然我对时漏之屋了解的并不多,但是我提醒你最后不要打那里的念头,若果你不想在里面生不如死的话。”说到这里时,玛丽戈尔德插起一个眼树过赛进了嘴里,“那家伙可是牺牲了十几个魔法使才打败的古神,据说祂力量全盛的时候能让一个城区的时间彻底混乱!啊,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呢,这些事情也只是听族长给我们说的······” “这样的话,进入时漏之屋的人也许并没有死了您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吗?”捕捉到关键词的梅西尔摸着下巴追问道,随即她非常自然地流露出了放松下来的表情,“毕竟古神的力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规则,如果是这样的生死的界限也许也会被扭曲掉······” “你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回事?我明明都说过了别打那种念头了,难不成你早就打算进去了?” “总比看着别人去送死强吧?正好我也要进去找个人,顺手救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啊。”梅西尔说到这里时,握紧了放在大腿上的手,“其实我不想看见无辜的人死掉,仅此而已。“ 前日谈Ⅲ 没想到真的有追悼仪式啊,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而且没想到有那么多人要参加······在和邻居的庆祝餐宴结束以后,离开家茫然跟随人流向前的依玛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母亲的手,在她的手中正提着那个奇怪的女人送过来的纸灯花——此时纸灯花的藤球内那些花朵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星尘一般的花粉从藤蔓的缝隙中散落,然后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白光之路——一条引导他人前进的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家里离开加入人潮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无论有多少人加入前进的人潮,都没有人发出寒暄的声音,所有人都沉默着迈动脚步,向着城镇中心的广场前进。如果仔细观察就会注意到,那些隐忍着悲痛与茫然的人手中都拿着散发着光芒的纸灯花,花灯中散落的花粉或者散落在地,或者粘在行走的人的衣服和鞋底上,正因为如此,原本黯淡的“白光之路”越加清晰起来,人潮攒动,犹如行走在光流之上。 出于好奇,依玛悄悄地观察着自己身边的人,她注意到这里并不只有和自己一样平凡的工作者,还有穿着考究的绅士和贵妇,也有老态龙钟、戴着半边眼镜的老学者和年轻朝气的学徒,甚至有本应该参与夜间巡逻的士兵,而且无论是哪个阶级的人都只穿着色调黯淡的衣服——他们都为今晚的仪式而来。从遥远的城郊传来了悠扬的钟声,人潮中有人抬起头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然后又红着眼眶回头继续向前。 依玛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参与的仪式是从远古时候遗留下来的旧俗,一旦遇到重大的灾祸和沉痛的战争,魔女们就会将用纸灯花和松木枝制成的提灯送到每一户人家的家中,然后所有人会在午夜时带着提灯步行到森林的最深处,并在那里为死去的人送行。而所有在灾难或战争中死去的人会沿着掉落在地上的发光的花粉,找到归去转生的路。 感觉到气氛沉重得难以呼吸的依玛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然后她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跟着众人进入了位于城镇中央的环形广场:据本地人说,这个广场是曾经对提箱的魔女进行处刑的地方。那天矗立在广场内的那些历史石柱被那个死而复生的魔女尽数摧毁,满是古代雕刻的地面在火焰的灼烤下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废品。虽然之后有不少学者和艺术家尝试修复那些记载着还未解读的文字的珍宝,但最后却因为能力不足只能遗憾放弃。如今大家看见的广场已经成为了新派艺术品的聚集地,其中最为瞩目的还是初代城主近十三米高的雕像,那个骑在高大骏马上的男人和现在的城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依玛也无从想象现任城主的样貌——不过听说现任城主是个年龄不过三十的棕发优雅绅士。 当钟声彻底停歇之后,面容被宽大兜帽遮掩的玛丽戈尔德·哈特在城主帕尔默·科·霍利斯的陪伴下,穿过自觉分开的人群,并在这些人类的注视下登上放置巨大雕塑的石质方形底座,之后她抬手下压示意在场的人看向自己:“请各位将双手相握闭上眼睛,开始为在瘟疫中死去的人祈祷。想哭泣的人趁现在发泄一下吧,然后挺起胸膛向你们爱的人告别,继续你们接下来的人生。” “不要为死者哭泣,死者会因眼泪驻足。” “不要站在墓碑前,他们的灵魂已不在此处。” “不要哀叹命运残酷,人生从始至终都充满苦难。” “灵魂会顺着白光之路回归远方,就像鸟归巢穴鱼归河流。” “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但死亡是所有生命永久的伴侣。” “它伴随着人出生,最后将带着人离开。” “只有死亡不会抛弃任何人。” “离去吧,不要为爱的人驻足。” “离去吧,带着生者的祝福。” “愿你们的灵魂像飞鸟一样自由。” 当众人和玛丽格尔德一起将悼词念出口的瞬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伤开始在人群中迅速蔓延。起先只是有人低声啜泣,不过很快便有失去双亲的孩子仰头放声大哭,落泪的人互相拥抱、安慰彼此。此时那些表情麻木的人终于清醒过来,并很快加入了这股悲伤的大潮。 众声和鸣,钟声恰到好处的再次响起,但失去重要之人的悲痛与逃脱死亡阴影的欣喜的爆发让依玛忽然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同样在无声流泪的母亲的手,而母亲则抬起泪光波动的眼轻抚她的发丝:“太好了,我什么都没有失去······我只剩下你了,我的女儿。” “我也是,妈妈······”正当依玛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用眼见余光看见一个人从哭泣的人群中挤了出来,而且对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扭过头看向她:“哦,你这家伙的运气挺不错嘛,居然在瘟疫潮中健健康康地活着,而且重要的人也没有离开。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羡慕你这种天生的幸运儿。” 在依玛的眼里,面前突然和自己搭话的女性就像是闯入了羊群的异类,和自己一样与周围悲伤的氛围格格不入。这个金棕色短发杂乱,皮肤苍白,眼睛部分被黑色薄布遮住的削瘦女性穿着由兽类皮毛为内衬,由坚韧不易磨损的黑色布料制成而的修身外套。外套长过手臂的袖管外侧用数根有弹性的细布带固定开口,呈管状宽大的衣领竖起包裹住脖颈,附带的宽大兜帽外围缀有一圈蓬松的兽毛。靠近腰两侧的下摆长度刚好到胯部,衣服后摆呈现燕尾形,在衣摆边缘装饰有黄铜制成的金属铆钉。外套里面无袖皮质紧身,露出腰部的深棕色皮质里衣包裹住了女性有些消瘦但肌肉紧实的身体,绑着红色与黑色布带的坚韧皮带交叉缠绕在她的腰部上,同时也固定着不知数量的小刀。当依玛将视线下移时,她注意到对方下身穿着的那条穿插着以铆钉金属钩和牛皮制成的腰带,裤腰垮下到胯部处,磨损的下摆被塞进绑有皮带的长筒靴后再用绳子收紧的淡黄色长裤上有不太明显的血迹,就像是新喷溅上去的一样还在晕染布料。 “······我是幸运儿,但我并不对自己和家人能在灾难中幸免而感到庆幸,因为灾难是无休无止的,并且总是会在人最松懈的那一刻袭来将幸福打碎。我根本不能保证自己能带着母亲在下一次灾祸中幸免。”原本应该立刻远离这个奇怪的人的,但是不知为何依玛却张口对女性说的话进行了反驳,之后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身边的母亲——因为她突然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因为某种东西而战栗不止,而这种东西的来源正是面前这个怪异的女性。 “······是因为太幸福了才会说白痴一样的话吗?不过这倒是不让人讨厌,嗯,你也不用害怕啊,我又不是来杀······咳,来骚扰你的。”德斯坦·沃尔夫在侧头盯着依玛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收敛无意间释放的杀气然后摊手大大咧咧地说道,“虽然没什么,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和别人说你见过我,因为这样做可能会让你惹祸上身。对了,如果有危险的话,你可以到附近的酒馆找人联系我,报上‘德斯坦’这个名字就好。” 原来真的不是个坏人吗?而且看外表这个人的年龄似乎还比自己大一点儿,但是表现上却有些孩子气,并且好像有些小心翼翼的······听到德斯坦的话后依玛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她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之后她再次将视线投向忽然拉着自己随着前进的人流前进的奥莉,以防母亲和自己被密集的人群冲散。而当依玛再次看向身边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女性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好了,接下的委托已经解决了,可以去大吃一顿了!嗯······杀死城主身边的负责财务管理的贵族评议员,销毁上交的账务汇报的羊皮纸,不用回去汇报情况······接下来只有这件事情了。”在走入环形广场边缘的黑暗中的同时,德斯坦将印着银白色火漆印的漆黑信封拿出,让它在自己的手指间翻动,“邀请函吗?去看看好了。反正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准备让他们做就好,我的任务不过是杀人而已。但愿那只独眼猴子没骗人,不然到时候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说是为死去的人哀悼的仪式,但实则更像是让活着的人尽情发泄情绪的聚会,当城主和另外一个女性在士兵的护送下离开的时候,依玛注意到身边那些原本在隐忍悲痛的人的表情似乎都轻变得轻松起来,就像是摆脱了无形的枷锁一样——是因为他们真的相信自己将离去的人的灵魂送走了,还是因为在庆幸自己存活下来能够继续新的生活呢?没来由的,依玛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叫德斯坦的女性,对方的那番话似乎就是在讥讽那些安于现状的普通人的。 不过说句实话,不会有人知道平静的河水之下是否真的有暗流涌动,危机总是无声无息地到来,然后像是怪物一样要将所有人都卷入灾难的大潮之中。 “依玛,走路的时候不要发呆!这里人太多了,如果不好好注意脚下的话是会摔倒的。”踩着还未停歇的钟声归家的奥莉在注意到女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她忽然伸手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发丝,之后她略略翘起已经出现皱纹的嘴角,略带自责地继续说道:“对不起呢,都是因为要顾及我,你才不能去学习的······今年你不是想参加学徒考试吗?你去试试看吧。” 终于回过神来的依玛颇有些震惊地盯着对自己抿嘴浅笑的母亲,之后她用力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地大声道:“我的天啊,妈妈你没开玩笑吧?你不是说我不去上学也没关系吗?怎么今天突然就改口了呢?” “因为我觉得我的女儿很聪明。依玛,你不应该只是一个洗碗工或者餐厅侍者,如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你一定能做更好的工作。” “妈妈,谢谢你······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的!然后呢,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一定!对了,现在都快午夜了,我们得走快一点儿才行!” “呵呵呵······那还真是期待呢!还有你这孩子走得真快,妈妈都要追不上咯!” “梅西尔,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而已,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注视着一对母女远去的梅西尔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之后她再次看向面前的玛丽戈尔德,“我很敬佩您们,因为您们总是维持着两边的平衡,而且还能消解产生污秽的可能,但是今天的仪式是用来汇聚魔力的吧?你们在谋划什么事情?” “你还真是敏锐,应该说不愧是被魔力爱着的‘贤者之子’吗?”在颇为烦恼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之后,玛丽戈尔德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广场,燃烧篝火的火光出现在了她的眼睛深处,“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怕你真的打算进入时漏之屋。就是后天清晨开始,我们要配合当地的魔术师要彻底封印时漏之屋,而我的任务就是祭献自己的心脏作为封印媒介。” “那这样的话,您不是会······” “只要没有人打破封印,我就会一直沉睡,直到世界凋零的那一天。所以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再见了,梅西尔。不过你不必为我感到不平,因为我们‘心’一族的使命就是封印一切会危害世界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古神。”似乎是因为说出了保守已久的秘密,所以玛丽戈尔德终于感觉轻松了许多,随即她揉了揉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梅西尔的头,像是在安抚自己喜欢的小狗一样。 “您们完全把‘门’关上大约需要多少天?准确一点儿。”梅西尔在抓住玛丽戈尔德不老实的手的同时皱眉问道,而对方则在掰着手指算了算后肯定地说道:“大约十三天左右!如果魔力供应不足可能还会慢一些,怎么,你是打算过来看看我吗?” “不,我是想救人。十三天的话应该够了,您不是说里面的时间是完全混乱的吗?既然是这样就有办法把人都救出来,即使不能全部救出来我也想帮助那些人。”瞬间燃起了斗志的梅西尔松开抓住玛丽戈尔德手腕的手,然后转身开始向赫莱比亚剧场的方向走去。随即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然后向玛丽戈尔德鞠了一躬:“谢谢您,我保证我会尽量会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的,希望您能尽量拖延一些时间了。” “······喂,梅西尔。为什么你会想要拯救那些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呢?” “那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不忍心看着他人轻易死去,喜欢多管闲事的怪人吧?我希望能尽微薄之力,帮助那些身处困境和绝望里面的人。正确的也好,错误的也罢,我只是想做这些事情而已,就和你们一样。” 后日谈 也许只有坚持独自一人,故事才有可能走向一个好的结局。——前语 和哈特一族的魔女玛丽戈尔德分别之后,梅西尔走上了返回赫莱比亚剧院的路,准备和浮士德夫人商议一天后“测验”的事情——这是为了证明她有足够能力深入险境而进行的测验,如果测验失败的话,她就只能继续自己的旅程,并放弃帮助蜜莉恩的想法。 “面包的香味······是刚出炉的吗?啊,虽然刚才在餐厅里吃了一点儿东西,但是现在又饿了呢······”空荡的街道上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因此梅西尔便大胆撤销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伪装魔法,脚步轻快地踩着地上发出微光的地砖漫步,之后她无意间扭头看见了成群散落在彩色地砖铺满地面形成精美艺术画的小巷中白鸽和靠墙搭建起来的,主体结构为用木架和毡毯的小商铺。商铺中摆在木制货架里刚出炉的淡黄色奶酪面包散发的香气随风飘来,刺激了她开始发出呻吟的胃。梅西尔在咽了咽口水之后向着小商铺走了过去,不过她不仅仅买了松软可口的奶酪面包,还买了一大包鸽子食投喂那些飞到自己身边打转的信鸽——只有临近清晨的时候,信鸽的主人就会打开笼子让这些可怜的家伙出来散散步。 在教国基本上是靠这些训练有素的鸽子来送信,所以每个地区都建立着专门的养鸽房舍和送信局。普通人只要花费少量的钱租用一只信鸽,就能保证自己的信件被送到指定的区域,唯一的缺点就是恶劣天气的话,信鸽是不能出笼的,节假日的时候也不行,因为信鸽会被国家征用。而贵族都有私人的信使和信鸽,所以也不需要租用民间的。 “······有时间用信鸟给老师送封信好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哈呼哈呼,好烫好烫!”梅西尔在给那些贪吃的鸽子投食的同时将热气腾腾的面包塞入口中,而松软喷香的面包之中滚烫的奶酪流心让她忍不住呼气降温,“味道不错哎,正好买了几个,带回去给蜜莉恩常常好了,她应该会喜欢的。” “难怪在下找不到阁下你,原来是爱这种地方吗?阁下你在吃什么?” “是道明寺先生啊,晚,不,应该是早上好吧?昨晚您休息的好吗?“正打算将手中剩下的面包塞入口中的梅西尔在听到身边传来的清亮男声之后稍微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之后她微笑着扭过去,将自己手中的面包递了过去,”要吃吗?这是刚出炉的。” “阁下想要分享食物的话,最起码也需要给在下没有食用过的吧?毕竟男女有别,希望阁下注意。”悄然出现在梅西尔身后的是一个从上到下都覆盖着柔顺细腻的雪白毛发,头部为琥珀色三角眼,英气与痞气混杂的猫首,左眼上下划的刀疤增加了他的戾气,双耳之间和额前的毛发为深灰色,手脚也因为异化而变得接近猫的脚足,甚至因为足下有肉垫而走路无声的青年兽人。看上去削瘦的他穿着以藏青色轻薄的衣料制成的简便衣装,用带有铁片的牛皮制护腕和护脚束紧了宽大的袖口和裤腿。贴身里衣的材料为的深红色特殊布料,既坚韧又可以吸收身体产生的汗液。以弹性极好的材料制成的遮面布罩为黑色,平时不戴的时候就像围脖的布匹一样搭在脖颈上。白色腰布非常随便地缠在腰间,甚至还有一截在腰间荡来荡去。脚下的鞋子鞋底用布制成,鞋面缝着坚韧的牛皮,为增加稳固性用布条进行缠紧——这是完完全全来自别的国家的奇异服饰,但这种服饰穿在这个青年身上毫无违和感,甚至增加了他冷淡和理性的气质。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还有您称呼我为梅西尔就可以了,道明寺先生。”有些尴尬地将手中的面包塞入口中后,梅西尔又拿起了一个没有咬过的面包递了过去,而又则是在低头看了一眼后双手接了过来:“感激不尽,梅西尔阁下。” “没、没关系。”感受到又手指的触感的梅西尔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道明寺又是来自鬼寇岛的隐者,虽然他外表看上去有些凶巴巴的,但其实内在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不过之前的误会还是让梅西尔十分畏惧他。 “呜呜呜······恶魔杀手杀小孩啦!救命呀!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救救我们啊,这个女人她要把我们的心脏挖出来吃掉啦!姐姐大人要死掉啦!”娜塔莉和杜波伊斯可以称之为杀猪般的嚎叫引来了不少魔之子和恶魔的围观,而完全没明白状况的梅西尔只能让靠近门口的鲁巴斯赶紧把门关上,之后她连忙才掏出手帕擦拭两个孩子脸上的污迹:“请不要这样,我的恶魔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们玩玩而已······倒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里啊?该死的,这是什么墨水,为什么擦不掉?” “切,不过是一个刽子手而已,装什么样子!”见没人可以围观和帮助自己的娜塔莉率先收起了为了博取同情而挤出眼泪,随即她一巴掌拍开了梅西尔的手,“就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到的家伙居然还能这么悠哉游哉的,真是为你的母亲感觉到丢脸。” “姐姐,你这个说法真是太过分了!你之前不是说只是来看看能不能整蛊的吗?”注意到在姐姐开口后气氛逐渐变得不太对劲的杜波伊斯伸手捂住了微挑下巴的姐姐的嘴,之后他尬笑着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梅西尔:“不好意思,我姐姐就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这一次吧!”说完,他讨好似地看着起身俯视他们两人的梅西尔。 “原谅?好啊。你们不也是一群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吗?那何必在这方面对他人进行鄙夷和蔑视呢?他们不愿意接受你们的诞生又不是我的过错,如果你觉得不满可以试着杀了我泄愤。不过给我记住,我并不会为你们父母负不责任的行为买单,孩子们。”梅西尔在冰冷地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弯下腰,之后她伸出左手用力捏住了露出惊恐表情的娜塔莉的脸颊,同时朝她脸上吹气,“如果不注意把控自己的情绪,将过失和对不幸境遇的不满与愤恨强加在别人身上的话,你们会死得很惨的。”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以后我不会说这种话了,杜波伊斯也是!”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娜塔莉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安全不得不向已经显露出杀意的梅西尔道歉,之后她才杜波伊斯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杜波伊斯,我们走吧,再在这里继续呆着,说不定会被杀掉的哦。” “嗯,嗯!”杜波伊斯在认真点了点头之后悄悄地瞟了一眼正靠墙调试乐器地鲁巴斯,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并举起了一本乐谱:“那、那个,鲁巴斯先生,能给我签名吗?我非常喜欢您的音乐,这次这么失礼真是太抱歉了!” “什么,鲁巴斯这坨空气都有人喜欢!开什么玩笑!” “哈哈,我再怎么透明也比某个因为女人而死的小少爷强!”鲁巴斯在得意地瞟了一眼一脸震惊的罗曼夫,便“刷刷”的在那本有些老旧泛黄的乐谱上留下了自己的大名:“你这个孩子眼光还挺不错,那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那是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就用你的肋骨来做乐器。” “好、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签名,我会珍藏的!”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杜波伊斯以极快的速度挪到了姐姐的身边。 刚刚是不是太凶了一点儿呢?本来是打算好好和他们说的,但是一下子情绪太过于激动了。梅西尔在有些愧疚地捋了捋原本就凌乱的头发之后看向打开门正准备离开房间的娜塔莉和杜波伊斯,之后她忽然快步走过去:“等等。” 就在梅西尔的指尖要碰到娜塔莉翻起的衣领的瞬间,一样东西忽然从门外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飞进屋来,甚至就连空气都因被其所携带的巨大力量划破而发出了尖啸,而它的目标似乎是毫无防备的梅西尔。 “哐叽!”在这个不明物体即将把梅西尔的头颅贯穿的瞬间,不知何时出现在梅西尔身后的玛丽探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它,但是由于巨大的惯性,她的手瞬间向后弯折并迸射出鲜血,骨头碎裂和血肉撕裂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某处一阵酸疼。不过玛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松开了抓住那根朱漆长棍的手,并随便踹了一脚让它离远一点儿。 “吼吼······”敏锐察觉到杀意的里芬柯刻弓背朝着门外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同时它龇牙让火焰从牙齿的缝隙中涌出,在他身边提赫缓缓举起无形的刀刃,然后让它们相互刮擦迸射出灼目的火花。 “······”因为脸色忽然完全阴沉下来,所以看起来更加让人心生畏惧的马戈德里什缓缓走到门外,同时他脚下颜色深得有些怪异的影子开始像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之后某种武器的刀柄拖着粘稠的黑色液体从影子中缓缓立起,他在侧身伸手缓缓握紧武器的同时沉声对那个不速之客说道:“无论先生是出于什么目的,您都应该知道做这种事情都是要做好被反击的准备的,那么,您打算怎么向我们小姐谢罪呢?” 因为差点儿与死亡亲密接触,所以直接后退跌进梅西尔怀中的娜塔莉在看清来者以后忍不住指着那人惊声道:“啊,你不是浮士德夫人请来的客人吗?叫什么的道明又的鬼寇人!你、你不知道在剧院里面是不能动武的吗?等等,武器?你居然自己把武器拿走了?” “······在下在客房听见了阁下的惊叫声,然后在赶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惊人的杀意,但未想到并未有可疑人士······还有在下的名字叫道明寺又,不是道明又,娜塔莉小姐······”在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的又有些愧疚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之后他抬起金琥珀色的眼睛看向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的梅西尔:“啊,您是之前那个从高处看过来的·····刚刚真是失礼了,请问在下怎样才能弥补过失?” 终于缓过神来的梅西尔注意到又投向自己的视线,于是她让靠着自己的娜塔莉自己站好,然后提裙向着对方行礼:“原来您就是那位身上带着诅咒的先生,之前没来向您打招呼可真是失礼了。我名为可妮莉娅·梅西尔·纳尔森,您称呼我为梅西尔就可以了,道明寺先生。刚刚的事情我们就当作没有发生吧,反正也没有人受伤。” 没有人受伤?听到梅西尔的话的杜波伊斯有些惊恐地看向已经退到一边静立的玛丽,结果发现对方因冲击而折断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不愧是中上级的持名恶魔,这种可怕的恢复力是自己这样的恶魔根本无法企及的。 “不,不用了,毕竟您也是好心不是吗?马戈德里什,提赫,里芬柯刻,你们不要再这样对其他客人失礼了。”既然主人都发话,那么继续摆出敌对的姿态就的确太过于失礼了。于是三只恶魔几乎是同时收起了攻击的架势,然后无声地退到了梅西尔的身后。而梅西尔则在歪头无奈地笑笑之后伸出手:“那么,握手言和?” “嗯,握手言和。”又在点了点头后略微僵硬地伸出自己满是伤疤的手,当他脸颊微泛红着轻握住梅西尔娇小的手的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少女肌肤的冰凉和柔软,就像是握住了不存在的云。 后日谈Ⅱ “虽说身在异国多日,但这种美食还是叫在下欲罢不能,想必在下的友人们也会喜欢吧?”在咬了一口松软的面包之后,又忍不住点头发出了一声赞叹,同时他的眼睛像晒太阳的猫那样慵懒地眯了起来,而梅西尔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时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道明寺先生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生人勿近,但实际上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看样子我的确是误会您了。” “在下只是不善言辞,而且除了主公大人的指令之外,在下只为弱小之人出力。”又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抖了抖自己的耳朵,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睁大了眼睛:“言归正传,在下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不过貌似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罢了。” “说起来,道明寺先生您是做什么的呢?我感觉您好像不是普通人,嗯,就是说之前的那一击非常厉害呢,如果不是玛丽替我挡住的话,我可能就已经死了。”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之后,梅西尔忍不住扭头看向和自己并肩坐在街边排椅上的又。她一开始从又身上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而且还有诅咒的味道。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旅人的话,应该不太可能会存在这样辛辣又让人胃部翻涌的味道,而且她以前听传言说鬼寇岛上有专人用秘法培养不同的能人异士。其中有一种名为“隐者”的人,他们不仅矫勇善战、身如鬼魅,在黑夜中如同索命死神,而且能使用和魔法一样奇异的蜃术,并且隐者一生只对一人献上自己的忠诚和性命。 又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着手中的面包,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轻声说道:“······在下以前只是接受指令杀人的‘影子’,只要是主公大人的指令,无论是什么人在下都可以杀掉。后来在下接到了主公大人最后的指令,就是杀死山神。主公大人想要借杀死山神这件事告诉所有人,我们可以结束岛上愚昧的信仰,把控自己的命运。” “信仰无法终结,但是如果因为畏惧某种事物或力量一直固步自封,那的确不可取。您的主公大人是个了不起的人。”梅西尔说着开始用手指卷垂在自己肩膀上的头发玩。 “阁下是第一个直接如此夸赞主公大人的人,有很多人在一开始都是先批判主公大人的做法,说他是个懦夫、不切实际的人。问在下主公大人为何自己不去战斗,而是牺牲孩子。”说到这里时,又下意识地皱紧了自己灰色的豆眉,“不是不想做,也不是懦弱,而是主公大人的身体无法支撑他去战斗。” “对于伟大的人而言,诽议和反对自然是常伴身侧的。想必您的主公大人应该早就做好了觉悟了吧?即便某一天被当成大恶人,也不会终止自己的做法。”梅西尔从排椅前站起来之后,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赫莱比亚剧院的方向,之后她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蜜莉恩她果然还是闲不住,这是和谁打起来了呢?” “啊——真是闲啊!”因为梅西尔出门,所以没人和自己聊天而无事可做的蜜莉恩在用爪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再一次翻身从床上坐起,之后她在盘腿坐着的同时举起双臂舒展身体:“身体都僵硬了吼吼,咱果然还是老了!那边那个丫头,是叫铃木对吧?能给咱看看你的刀吗“ “可以,但是注意不要被刀刃划伤了。”坐在桌子前安静读书的纪子头也不抬地将自己的佩刀朝蜜莉恩的方向抛过去,而蜜莉恩在接过佩刀之后先是用爪抚摸光滑的漆黑刀鞘:“吼吼,这是檀木的?感觉还挺轻便的,而且也很结实。对了,这个部分是什么?”说罢,她抬爪指向刀柄与刀刃之间那像是绽放樱花的环形镂空装饰。 “那个是刀锷,一般是用来防止刀刃割伤手的,不过平日里拔刀和收刀的时候也会用上。”纪子非常耐心地为蜜莉恩解释的同时,顺着对方的动作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刀刃是用我自己的血肉培养的樱花木制成的,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质感和普通的木头不同,更接近金属。” “其实咱挺好奇的,虽然你长着红色的角,皮肤颜色也很苍白,但是味道却很像是人类······” “哦,我是‘鬼’。不过不是吃人的那种,所以请您放心,我不会伤害人类的,而且以前,我也是人类,这可能就是您闻到我身上有人类气味的原因吧?” “哦哦,这样吗吼吼,那咱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次可算是长见识了!对了对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咱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吧!”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我本身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只是暂时不会回岛,所以就一直陪着那三个家伙了······” 正当纪子和蜜莉恩相谈甚欢的时候,住在另外一个房间的刹突然踹开门,带着一脸歉意的又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纪子啊,刚刚本大爷去问过了,这个地方的主人同意把下面的空间借给我们对练!走吧,这几天闲得本大爷的关节都快生锈了!这可得好好活动一下才行!哦,蜜莉恩小姐也在啊,要不要一起去啊?”在看到蜜莉恩时,刹下意识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嘘!罗里那家伙正在隔壁休息呢!如果把她吵醒了,你就又要被摁在地上揍了!”被刹大嗓门吓了一跳的纪子当即皱眉露出一副凶相,随后她才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家伙真是不放弃,不愧是‘武痴’······话说回来,你这次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和又吧?所以你到底想和谁打?” “咳,咳咳咳咳咳······纪子,看破不说破嘛!” “吼吼,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嘛!”在各看了纪子和刹一眼之后,蜜莉恩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咧嘴大笑起来,“年轻真好啊,要是咱再年轻一点儿的话,说不定也会想要去追寻新的邂逅呢······咳,那个小子,要不要和咱打一场。”说罢,蜜莉恩朝露出惊讶和兴奋表情的刹勾了勾手指。 “求之不得,本大爷会用全力应战的!”瞬间热血沸腾的刹握紧拳头保证道,随后他就被一根满是繁复花纹的金属棍砸中了腰部:“吵死了,你个混蛋的······不知道老子睡觉的时候很讨厌被打扰吗?” “罗里你这家伙真是一点儿也不给别人留情面!本大爷的腰、腰断了!” “谁要给你这种家伙留情面?居然敢打扰我睡觉,给我去死吧!” 那根棍子不是······呵,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半身人,真是有趣。在看见那一闪而过的金属棍时,蜜莉恩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随即她便抬手挡在了罗里和刹之间:“害,打闹多伤和气!走吧走吧,咱们去下面一层活动身体去!那个,道明寺先生能麻烦你把梅西尔叫过来吗?咱想让她来观战。” “好。”又在轻轻点头答应了一句后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蜜莉恩小姐,你好像也很兴奋呢。”站起身来的纪子在从蜜莉恩身边经过的时候如此说道,因为她看见对方因为振奋而肌肉膨胀起来的身体以及发亮的眼睛,就像是进入狩猎状态的狼一样。 “啊,是吗?这可能是本能吧?”蜜莉恩摸摸鼻子后笑道。 后日谈Ⅲ “是这里吧?”几近无声从石门缝隙闪入位于赫莱比亚剧院地下三层的闲置地窖的梅西尔在左顾右盼了一阵后,小心地在正襟危坐的纪子身边坐了下来,随后她拢了拢裹在身上的毛毯哈着冷气说道:“看样子我还没来晚,这两个人还没打起来······” “其实他们刚刚已经交过手了,虽然只是相互试探。”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寒意的纪子双手环腰,同时她微微眯眼审视脱掉外袍露出肌肉分明的结实身体的蜜莉恩,她注意到对方的后背呈现完美的倒三角——这是经由严格锻炼后才能够拥有的完美体型,这个家伙估计会让刹尝尝苦头。 “蜜莉恩那家伙很强的,毕竟她可是经历过大型战争的佣兵,实战积累的经验和战斗技巧绝对不容小觑,不过您的同伴看起来气质上也······”梅西尔在用手摸着下巴的同时说道,之后她竖起左手的食指,“铃木小姐,要不要打个赌?如果蜜莉恩赢了,你们就给我讲讲你们的过去,如果刹先生赢了的话,我就满足你们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 “刹那家伙因为喜欢和强大的人比武,所以实力也不弱,但是我并不觉得他能赢。不过既然是打赌,我不如就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吧。”纪子在想了想之后颔首应许了赌约,同时她勾唇露出了一丝笑容,“借这个机会让他吃点儿苦头也不错······” “吼吼,梅西尔这才刚到就开始和别人打赌了?真是不怕咱这把老骨头丢脸呐!不过咱可没打算让对面轻而易举地把咱打倒呢!”抖动着耳朵偷听梅西尔那边的动静的蜜莉恩在反复握紧拳头的同时咧嘴笑道,之后她便将握紧后爆出青筋的双拳举至与肩膀同高,使右拳比左拳稍前,同时注意弯曲双肘,用大小臂护住较为脆弱的肋骨,而她分立的双脚用力抠住了地毯腐烂的地面。随即她微微伏低身体保持攻击的架势快速前冲,在贴近还未从身体发麻和耳鸣状态中缓过来的刹面前的瞬间她左勾拳击出了自己的右拳。 好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狼吼影响了自己的状态,反正刹的反应十分明显的比平常慢了许多,而他在后撤躲闪的时候并未意识到这是蜜莉恩的假动作,因为对方在自己后退的时候收回勾拳,然后以惯用脚为支点旋转身体对自己的脸来了一记漂亮的肘击。 “咳!”被蜜莉恩的手肘砸的鼻梁与面骨生疼,鼻腔瞬间喷出鲜血的刹身体不自觉地后仰,但他还没被倒下就被蜜莉恩抓住了头发,随即便是一阵毫不留情地拳击落在他身体的要害上——蜜莉恩似乎使想尽快结束对练,所以她一开始就采用了比较凶狠的攻击。 “如果受伤了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赢过蜜莉恩了。”早知道蜜莉恩习惯的梅西尔淡淡道,她很清楚蜜莉恩那家伙喜欢在一开始给对手下马威,而在自己与对方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纪子一边用小锉刀修剪皮肤呈紫色的左臂的指甲,一边语气轻松地挑眉说道:“你就放心吧,这点儿小伤对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和我一样也是鬼,只不过他是吃人的那种。而且不是有句话叫‘越战越勇’吗?那家伙就是那种人。” “啧,不错嘛······不愧是拥有那么强大的气的家伙!本大爷也要动真格的了,不然就太对不起大姐你了!”在蜜莉恩松手后踉跄后退了几步的刹吐出了嘴里的血和碎牙,之后他在抬臂揩去鼻血的同时睁大眼睛露出了极度兴奋的笑容,随即青筋从他的脖颈和额角浮现出来——此时他完全是一副恶鬼凶相了。 “刹现在太激动了,要是他在这里动真格的话,在下得去拦住他。罗里你不用担心,在下尽量会将损失降到最低的······”不知何时走进地窖的又无声无息在梅西尔和纪子少远一点儿的地方坐下,之后他熟练推开了哭丧着脸朝自己扑过来的罗里。而罗里则在露出“计划通”的表情的同时,抹掉了眼角为了装可怜而挤出来的眼泪,之后她才怒气冲天地对正摆出攻击架势的刹大喊道:“刹,你今天死定了!听见没?你死定了!你花出去的钱老娘我会让你一分不少的赚回来的!” “······”刹在听到罗里的话后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之后他便双腿分立屈膝,然后右手握拳敛臂收于腰间,左手化拳为掌举至与肩膀同高。随即他开始深呼吸呼吸,让肺部吸入更多的空气,同时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而因此全身骨骼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嗯?”调整呼吸以便自己迅速进入状态的蜜莉恩敏锐察觉到刹的头发和缠在腰间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起来,随之改变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危险而安静,就像是伺机出动的猛兽等待着袭击猎物的时机。 静不代表不动,但如果稍微松懈,就会给对方抓住弱点的机会,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蜜莉恩双足发力冲了出去,这次她并没有使用假动作而是直接一记干净利落的直拳,而刹则是侧头躲过攻击后化拳为掌——武技,林闪。 刹被不明力量包裹的拳头如同骤雨般落在蜜莉恩的身上,而蜜莉恩却借助攻击自己的力量后空翻,然后借由有力的后爪踢蹬又刹的小臂,而只听“咔嚓”一声,刹挥动拳头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他的右臂脱臼了。 “这可没完哦,小子。眼神很好使嘛,还能改变挥动拳头的路线。不过脱臼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后翻后平稳落地的蜜莉恩站起后,左右交换着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随即她双手交叉挡住了刹自上而下的踢击,并乘机抓住对方的左腿将其用力地甩了出去:“你是怎么看见咱的动作的?” “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体内就会有气流淌,那是像血液一样流动不止的东西,那个东西的动向就在提醒我你下一步的动作。”在说话的同时,刹调整了自己在半空中的姿势,当他狠狠地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时,能看见石块与灰尘簌簌落下,同时时间久远的石墙上裂缝蔓延。 “啊啊啊啊啊啊,刹你个混蛋狗屎,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要不是身边有又拦着,已经被气昏了头的罗里大概已经打算冲上去暴打刹了。因为浮士德夫人说过损坏地窖的维修费由战斗双方共同承担,但即使这样,那也花的是她的钱!每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币都是她用汗水和生命(助手的生命)赚来的,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因为罗里的举动而忍不住哑声失笑的梅西尔忽然注意到对方挂在腰间的东西,于是她瞬间流露出了震惊与疑惑的神色,不过随即她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再次交手的蜜莉恩和刹身上。 怎么样都好,如果没有主动拜托的话,就无视掉吧。 “小德斯坦,虽然叔叔知道你不擅长团队合作,但是自己一个人行动时被雇主禁止的哦(听说要减少报酬什么的)!”懒洋洋地将自己埋进满是软垫的天鹅绒靠背椅中的贾巴里说着非常悠闲地翘起了自己穿着定制皮鞋的脚,“这才是人生!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娇小可人的妻子!如果她在此处一定会很喜欢这里的花茶!” “虽然我也时常独自行动,但雇主也说了这次我们需要一起前往沙漠遗迹。德斯坦,再像过去那样固执的话,可是会吃大亏的。”慢悠悠地喝着呈现通透红色的花茶的耐罗用平时那种有气无力的声音轻声道,“毕竟人不可能一辈子为自己活着不是吗?” “好了,好了,不用再给我说大道理了,烦死了!毕竟我的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考虑做什么事情才能让自己感到高兴,但实际上我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快乐。如果撕碎流传闲言碎语的蠢货的嘴能得到些宽慰有用的话,我倒是也会去做,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不是吗?”感觉异常无聊的德斯坦在歪着头对坐在自己身边木箱上对着镜子修理自己的小胡子的贾巴里说话的同时抓住铁链开始抡动自己手中崭新的铁手铐,使它们像战车车轮那样极速旋转起来。 “只要是个人总有让别人不满意的地方吧?喜好也罢,言行也罢,也许还会有嫉妒别人太优秀的白痴?哈,这些人真是太无聊了!如果说非要去迎合别人的喜好做事的话那不就是傀儡了吗?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那个独眼混蛋说的话好好待在这里,我已经决定平常就自由行动了。” “喀锵!”在德斯坦松手之后,沉重的铁手铐便极速旋转着升上了半空,在片刻后它的旋转速度逐渐变缓并且因为重力开始重新下落,而在落下后它刚好拷住了德斯坦伸出的双手手腕。随着发出锁扣叩击的金属声,德斯坦从自己坐的位置上翻身站了起来,之后她慵懒地抬臂枕在脑后舒展身体:“正好我也有点事情稍微想去处理一下,顺便活动一下筋骨······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不会一个人逃走的啦!” “我们可是拴在一根稻草上的‘同伴’不是吗?” 在背对着屋里狠狠地关上门之后,德斯坦才在门外蹲下并用颤抖的双手揪住头发,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滑下,她像是忍耐什么似的咬紧下唇。而在稍微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后,德斯坦才想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心跳的真的让人烦躁啊,明明不想对人发脾气,也不想让别人讨厌自己的,但是却忍不住这种想要破坏什么的感觉。这就是对我这个恶棍的惩罚吗?那还真是太适合不过了。” 虽然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因为激烈的战斗而不断震荡,甚至头顶不时有灰尘和石子簌簌落下,但是观战的几人却没有要离开地窖去避难的意思,甚至现在还多了几个恶魔和魔之子在旁边凑热闹鼓掌欢呼。 “哎呀,两方好像都太激动了呢。蜜莉恩应该是因为酒瘾上来了,所以才那么疯吧?等对练结束以后,请她去附近的酒馆喝一杯好了。”对此情况一脸习以为常的梅西尔在微笑调侃的同时,看向已经无力怒吼,似乎全身变得只剩下黑白灰三色的的罗里:“如果罗里小姐您缺钱的话,我可以先替您垫付维修费,然后到时候直接从给您的委托费里面扣除就好。” “我的钱啊,我用汗水与生命赚来的钱······什么,垫付?可以吗!”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罗里在听到梅西尔的话后突然来了精神,同时她眨着迸发出光芒的眼睛抱住了梅西尔的小腿,然后用脸蹭着对方光滑的皮肤哭喊道:“好人呐,世界上怎么会有您这样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好人呐!太感谢您了!” “那、那个,地上很脏的,您快起来······而且我应该感谢您才对,明明已经接下了别人的委托,但是为了我们这份而推脱了别人的······” “哈哈哈,不用谢不用谢,我可乐意帮助有困难的人了!” “那是因为阁下您给的定金比别人高了整整两倍,不然罗里才不会轻易放弃一份委托······在下去阻止他们。”毫不留情地揭穿罗里放弃委托的真实原因后,又便起身朝准备朝对手发起最后攻击的蜜莉恩和刹冲了过去。而他的奔跑速度极快,甚至集中全力的两人也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靠近自己,但却无法立刻收手。 “哐!哐!”蜜莉恩缠绕着耀目电花的拳头和刹带着杀意的一掌撞在横插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又交叉伸出用以抵挡攻势的手掌上,并发出了让旁人心惊的轰响,地面再次震荡,灰尘因扩散开的气浪飞扬,而当灰尘散尽后,承受两方攻击但丝毫没有受伤的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收回手:“两位,对练结束了,以及这次的对练没有赢家。” “不过,在下会把我们的故事告诉梅西尔阁下您的,作为代价,希望阁下您能铭记我们的存在。” “梅西尔,你真的决定好了?如果你决心要跟随蜜莉恩前往遗迹的话,就必须通过我给你的测验,证明你有这个力量保护自己。” “是的,浮士德老师。我决定接受这个测验,而且按照您的要求,我只会携带一个恶魔和提灯进入庄园,但是我不会只把目标带出来。我已经决定要拯救数百年间所有被困在其中的人,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你还是那么固执,梅西尔。就算是圣人也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 “但如果不去尝试的话,我会后悔。即使这是愚蠢之举,但是我不想看见他人在痛苦之中永无安宁。” Day Zero 巢穴之中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前语 “我亲爱的儿子,自从你被西恩蒙特家族的人接走以后已经过去十二年了,现在你应该已经成为家族中一个被重用的魔术师了吧?或者说是已经离开家族自力更生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一个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的好孩子了,妈妈知道你为了不落后于别人一直很努力,但是要记得适当的休息,一味的努力是不取得好的成效的。适度的努力和充足的休息往往能够事半功倍不是吗?” “我亲爱的儿子,收到你的回信我很高兴,但是很抱歉近段时间我不能再给你写信了。因为前几天来家里的药师说我的身体不好,需要躺着好好休息,而你的大哥一天又很忙,没空帮我写信。呵呵,这封信是我瞒着他偷偷寄给你的,希望你看到这封信能打起精神来,事情会好起来的。还有去见家主的时候,你要修理干净你的胡子,穿上最好的衣服,不要给自己丢脸!” “我亲爱的儿子,为了给你惊喜,所以我没有告诉你我和你大哥打算决定搬到谢瑞比盖城居住了。你不是经常在信里提起你会到谢瑞比盖城学习吗?如果是在那里的话,我们应该就可以经常见面了吧?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呢?说不定我可能已经认不出来你了吧?不过还好,在我死之前还能和你见一面。希望在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遇见能和你一起好好生活的人了。” “亲爱的儿子,就在昨天我们收到了一封来自某个公爵大人的宴会邀请,所以我和你大哥打算应邀参加宴会。你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在宴会上失礼出丑的。到时候妈妈会把宴会上的见闻写在信里告诉你的。” “您就是毕维斯·舍内曼先生?我是切斯特顿·伦纳德·菲茨霍德公爵大人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为阿图罗。今天我来找您是有些事情想要告知您的,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啊,您好,阿图罗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全身都是汗臭味的黑棕色长发健壮少年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去汗水,一边下意识地离面前这个穿着考究优雅,笑容有些让自己不舒服的男性稍微远一些,之后他才抬起自己红棕色的眼睛看向对方伸手递过来的黑色信封,同时他还注意到垫在封下面的东西:那是一本封面由不知名动物的光滑皮毛制成的古旧日记。日记的封面除了被浇上了融化的蜡烛油之外,还镶嵌着一颗非常完美的鸽血红宝石,在书脊边缘钉着数个生锈的铆钉以稳定羊皮纸制成的内页。无数作为书签的木条被插在日记之中,泛黄破损羊皮纸隐约能看见血色。 “这是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日记!”瞬间瞳孔紧缩的毕维斯劈手从阿图罗的手中将日记抢了过来,而被他完全忽略的信封却因此飘掉在了地上。 完全没有因为毕维斯的失礼感到气恼的阿图罗弯腰将信封捡起来,并重新双手将信封递了过去:“这也是给您的,请您收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母亲的日记会在你的手里?我记得她去参加什么宴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写信给我,我还特意去问过······”毕维斯在反复摩挲着日记表面确认这个并不是仿制品之后,他才猛地上前揪住了阿图罗的衣领,试图让这个将日记带来的人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不过他在注意到阿图罗的眼神时却突然感到脊背一阵恶寒,于是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并后退了几步,而阿图罗则在后退几步并正了正自己的领巾后说道:“如果您想知道一切的真相的话,就去参加公爵大人的宴会吧。在那里就连死亡都不存在,想必您寻找的真相也会更容易一点儿吧?” “那么,告辞了。公爵大人会期待着您的到来。”说完这句以后,将手放在胸口行礼的阿图罗便退入了工坊的黑暗之中,最终和黑暗融为了一体。而终于回过神来的毕维斯低头看着手中的日记和信封沉默了很久以后,他才粗暴地将信封撕开。 信封里装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只刻着毕维斯名字的黄金邀请函,在昏暗的烛火下,这张本身价格就昂贵不菲的邀请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毕维斯坐在桌前用手揪着头发思考了很久以后,他才拿起这张邀请函和日记走出了工坊。 “妈妈,哥哥,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毕维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一定在前往切斯特顿庄园的路上了。虽然我没有办法阻止你来这个危险四伏的地方冒险,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情:就是庄园里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你将会在那里看见你过去前所未见的诡异生物和神奇恐怖的物品或者是武器。所有不在你预料你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包括死亡也许并不是一切的尽头,在这里呆久了的话,人的精神都逐渐会被这个扭曲诡异的地方同化,因此你必须随时提高警惕,防备随时会到来的意外和袭击,同时也要保持自我。如果在这样一个地方堕落的话,也许你就会永远无法离开这里了。这本日记里面的内容应该能帮上你的忙,祝愿你选择的道路被神所庇佑,我的弟弟。” “哥哥,谢谢你。你和妈妈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然后把你们带出那个鬼地方的。”毕维斯在低声说话的同时将夹在日记里的信叠好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中,之后他才略有些疲惫地抬起头看向马车窗外,从刚刚开始他就不再能看见村庄或者过去建筑留下的遗址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浓绿茂密到让人怀疑季节的树林。天空因为夕阳而被染上了令人不安的血红色,黑色的鸟成群的飞过天空,然后消失在天空尽头。要不是自己是个半吊子的魔术师,毕维斯简直怀疑自己是瞬间来到了异界,但他很清楚这里是人类的世界,只是因为缺乏人类的痕迹而使自己感觉一切无比陌生。 马车的摇晃使人昏昏欲睡,为了准备行李和等待来接自己的马车,几乎一夜未眠的毕维斯开始不断点头,甚至有几次他差点直接栽在马车厢的地板上。于是他干脆躺在柔软宽大的座椅上开始休息——无论如何,先要保证有一个好的状态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睡着了的毕维斯迷迷糊糊地听见了驾车的马车夫呼唤自己的声音,于是他下意识地从座椅上猛坐了起来,结果差一点撞在了俯身看他的那个年轻的女人身上——这个全身上下几乎只有黑色和白色,脸上还蒙着网状黑纱的女人就是驾驶马车的车夫。 “你、你刚才离那么近干什么?”被女人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的毕维斯一边警惕地问道,一边在脑中回忆自己刚刚近距离看到的女人的那张脸,但他唯独记得就是对方弯得诡异的双眼和微微咧开的漆黑的嘴唇。不过因为只是一瞬的事情,所以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没什么,只是我想要你的血而已,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喝新鲜的人血了······”用手拢着头发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她的表现就好像是一个女孩向别人讨要零食。对此瞬间感觉到脊背发寒的毕维斯连忙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日记,然后用力推开对着自己诡笑的女人冲下了马车。 在下了马车以后,毕维斯才注意到原来马车停在了一片盛开着无数血色蔷薇的古老花园外,完全没有消逝的血色黄昏下围绕在花园周围的漆黑铁栅栏仿佛没有尽头,完全由蔷薇花丛组成的花园似乎只有血红、暗绿和浅灰三种色彩。在那一瞬间,毕维斯觉得自己眼前面前的景色就像是一副颜色与构图异常诡谲的油画,时间仿佛静止于此时。而他在深入盛开着血色蔷薇花的花丛中后才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结果发现自己身后的路已经被满是利刺的蔷薇花墙封死,刚刚那个扬言要喝自己血的女人并没有追上来。 “该死的,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还好没有带什么笨重的东西,不然的话肯定逃不掉。”毕维斯在低声自语的同时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然后他注意到日记上这样写到:“不要相信花园里为你主动引路的那个人,它会给你带来危险。跟着头顶飞翔的金丝雀,别听花园里开茶话会的女人们的交谈······额,有点不能相信呢?不过我们家族的日记的确只有我们一家才能够使用,所以这应该不是伪造的吧?金丝雀,金丝雀在哪里呢?” 正仰头寻找所谓的金丝雀的毕维斯敏锐捕捉到蔷薇花丛中传出细微声响,于是他几乎是立刻将匕首横在胸前,摆出了准备应对袭击的架势。而在下一秒,一个颇为魁梧的身影从花丛中钻了出来:“等、稍微等一下!我并不是怪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呀!请不要袭击我!” 出现在毕维斯面前的的确不是他想象中的怪物,而是一个穿着用料奢侈的红色礼裙,身体胖得像是座山的贵族女性,她在从花墙后走出后被毕维斯的架势吓得立马发起抖来,就连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看这家伙精心梳理的头发和漂亮的妆容,想必应该也是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客人”吧?毕维斯在沉默着打量了对方一番后收回了武器,然后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他不想和贵族之类的人搞上关系。 “哎,那个小伙子,你等等啊!那边的路是走不通的!” “你怎么知道走不通呢?”听到女人的话后,稍微停下脚步的毕维斯回头问道。 “因为有花园的地图啊。下马车的时候车夫就会给你一份花园的地图,只要按照地图上标记的路线走,就很快能到达庄园了。不过我方向感不太好,所以刚刚不小心走错路了哈哈。”肥胖的女人在不好意思地掩口笑了笑之后,将藏在身上的地图拿出来向毕维斯展示。而突然意识到自己跑太急的毕维斯瞬间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也只能在假咳两声后撒谎道:“哦,是吗?刚刚我的地图被大风吹跑了,所以现在我迷路了嗯。” “那如果你愿意为我带路的话,我把这张地图给你看也无妨。”意识到毕维斯即将陷入迷路困境的胖女人微笑着道,之后她像是担心毕维斯不会答应自己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是有一个孩子的母亲,不会对小孩动手的。你放心吧,呵呵。况且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能打过一个年轻男人嘛?” 以你的体型这件事还不真好说,而且我没见过皮肤那么白的人,就像是死人一样······默默权衡着利弊的毕维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之后他便伸手要从对方手中接过地图。不过出乎毕维斯预料的是,原本安静的胖女人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并用几乎可以扯断他手臂的力气将他往花园的深处拖,而他则是在用匕首切断对方的手腕后才有机会逃走的。 “呼哧、呼哧······到底什么鬼啊,刚刚切断那家伙的手的时候,它都没有发出惨叫,是不会感觉到痛吗?那这样就太糟糕了,体型那么大,光靠匕首是绝对打不过的。该怎么办?”毕维斯在慌不择路地狂奔的同时,也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解决身后追逐自己的怪物的方法,但是现在他既没有魔术道具,也没有时间写下攻击型的术式,而手中的匕首甚至刺不穿那个怪物厚重的脂肪层······就在毕维斯感觉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注意到头顶的藤蔓上有什么落了下来······ “啊······睡了一天以后舒服多了,那个马车简直让老子坐吐了!”到达庄园外围,在蔷薇花丛里脱下外套当垫子睡了一宿的德斯坦在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后,她有些迷糊地重新穿好衣服并从花丛中大步走了出来,“接下来就按照地图继续往里走就行了吧?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连马车夫都不是人类······嗯,有人类的味道,还有类似于尸体的臭味?是谁那么倒霉被怪物追着跑啊哈哈哈哈哈!今天我心情好,就帮帮那个家伙吧!”说着,她就像是灵巧的猴子一样,顺着花墙上垂下的藤蔓爬到了高处。 “再过来一点儿就把你杀掉······”在高处,德斯坦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一个看上去长相还不错的少年正被一个外表是肥胖女人的怪物追着瞎跑,而在确定目标即将来到自己正下方的瞬间,她松开自己抓住满是锐刺的藤蔓的手,然后像猎豹一样在空中改变下落的姿势:将手臂与双腿伸展而关节微微弯曲,呈爪状的手首当其冲。 时机把握的十分之好,德斯坦下落之后刚刚好砸在了那个身体过分臃肿的贵妇身上,于是她瞬间将手铐的锁链绞成环状套在这个肥胖的女人满是肥肉与油汗的脖颈上,并双手抓住铁链向着不同方向拉扯收紧链环,而她的双腿则交叠着箍住了女人因肥胖而极其柔软膨胀的身体和手臂。 “咔,咔咔······”逐渐绷紧且相互摩擦的铁链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之后能看见贵妇被勒住的脖颈在一点点地收紧变形,她被擦破的皮肤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种绿色粘稠的浆液。感觉到生命威胁的贵妇开始横冲直撞,她带着箍住自己身体的家伙冲进满是锐刺的花丛,试图用横纵相生的树枝和从树枝垂下的刺藤把对方刮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像是不听话的野马一样!你就随便挣扎吧!我可是不会放手的!”德斯坦几乎没有什么痛觉,也很难受伤,藤蔓与树枝的刮擦对她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而在发出疯狂笑声的同时,她终于完成了绞首,贵妇的头颅带着黏浆和触手般翠绿色的藤蔓飞出,然后被树枝贯穿。从脖颈狰狞的端口处大量涌出的全是颜色诡异的黏浆和还在蠕动的翠绿藤蔓,这两样东西似乎占据了贵妇整个的身体并驱使着她继续活动,甚至还能让她模仿人类说话。 “······”跌坐在地上的毕维斯吃惊地看着从半空落下的怪人用蛮力将尸体的四肢拆卸下来并串在藤蔓上,而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彻底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 “你问我嘛?啊,我是德斯坦,德斯坦·沃尔夫!话说回来你运气真好呢,居然刚好遇见睡醒的我,我最讨厌这些恶心吧啦的东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当是免费帮你一次好了!”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转了转自己深蓝近黑的眼珠,之后她一把揪住了准备溜走的毕维斯的衣领,“喂,你和刚刚的怪物不会是一伙的吧?因为我才发现你这家伙的身上有很让人讨厌的味道······”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术师而已!而且要说怪物的话,应该是你更像吧?一口气把人的头撕下来什么的······”被德斯坦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毕维斯下意识地反驳道,随即他便感觉到面前的女性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气:“哈?有种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不是,那个,我是说你很厉害!块头那么大的怪物一下子就弄死了!我这个小魔术师都没办法做到呢!” “哼,还算你有眼力见儿,不过仅凭这几句话我可是不会消气的······” “那你要吃软糖吗?虽然不多,但是味道还是挺好的······” “我要!全部交出来!” Day Zero 巢穴之中Ⅱ 好霸道的人啊,而且感觉有点小孩子气,不过倒是挺强的······再将放在木盒子裹满了糖分的彩色软糖交给德斯坦以后,毕维斯便感觉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于是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盘腿坐在地上吃糖的家伙,并且试探性地问道:“你也是因为收到邀请函才来这里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正常人会到这种鸟屎都不落的怪地方来吗?”德斯坦像看白痴一样瞪了毕维斯一眼后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和指头上的糖分,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对了,我是进来揍人的!要不是那个家伙,我才不会收到这种邀请函!” “哈哈,这样吗?”在心中为那个可能要挨打的老兄默哀之后,毕维斯开始研究自己从那个胖女人手里抢过来的地图,结果他发现这张地图只能帮助他们走出这座迷宫花园,于是他下意识地将地图捏成一团丢到地上,最后还不解气地踩了几脚:“这里真他娘的是个鬼地方!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病的人建的!要是他还活着,我肯定要给他几拳才痛快!” “你是说那个什么什么公爵吗?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啊,现在这座庄园是在依照自己的意志请人去做客的。就像是蛰伏的怪物一样,要把人邀请过去一口一口地吃掉。虽然是传说,但是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个魔术师从里面逃出来。”将最后一块软糖吃掉以后幸福地舔了舔嘴角的德斯坦将装糖果的木盒随手一丢,之后她重新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枯叶和泥土渣:“还是快走啦,在午夜之前不能到达城堡的话,好像就不能进去了呢!” “等等!那个,我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出去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意识到如果自己在不说出口就会错失合作机会的毕维斯开口问道,“或者说我们互相帮助!对了,我的日记、我的日记告诉我会遇到你!而且好像日记里还记载了很多府邸里面的事情!这对我们的探索会非常有帮助的!”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但是我该如何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呢?而且你能够相信我吗?刚刚你应该看见了吧?我对像人的怪物也没有手下留情呢!”听到毕维斯的话后停下脚步的德斯坦咧嘴坏笑,之后她举起手向对方展示自己戴着手铐的手腕和野兽般尖锐的指甲,“其实杀死你拿走那本日记似也不错,反正你这个样子可能也活不到最后。” “你不会杀我的,如果你要杀我的话刚才就根本没必要救我,直接等着那个怪物把我杀死就好了。况且如果日记如果不是在我的手上的话,上面的字是不会显现出来的。”直视着德斯坦的眼睛,完全没有露出半分胆怯的毕维斯十分笃定地说道,之后他将自己手中的日记朝对方丢了过去:“不信你看。” “切,没意思。不过想杀你我可是真心的,毕竟我不觉得这种鬼地方能有正常人可以吃的东西,所以最好的选择就只有人肉了!”翻了翻毕维斯的日记确定对方所言非虚的德斯坦在将日记朝人丢回去的同时,将双手虚握成爪状龇牙道,“不过杀了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就合作吧!” “既然这样的话,需不需要契约,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场写一个。” “不用了,契约这种只适合约束像你我这样的老实人,而像我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是不会做背叛雇主的事情的。至于小人嘛,无论契约多么严密,他们都可以找到漏洞。正因为如此,背叛是永远不能被饶恕的行为。” “额,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明明刚刚还像个小孩子······对了,我叫毕维斯·舍内曼,很高兴认识你,德斯坦。”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的毕维斯在快步追上比自己先行一步的德斯坦后伸出手,而对方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别扭地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手很粗糙呢,是工匠吗?因为有烟和金属的味道。” “你是狗吗······对,我是金属之眼的工匠,而且最近成为了教会的奉献信徒。”没想到对方感官异于常人的毕维斯在愣了一下后苦笑道,“本来任务都要结束了,结果没想到家人遇到了这种意外。我现在其实就想回家,但是没有家人的家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地方。所以我抛下了任务来这里就是想要寻找我的家人,而且我要把他们平安的带出去。” “生而为奉献之人吗?感觉不是我擅长应付的类型······不过既然这是你来这里的目的的话,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毕竟也管不着。”在略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德斯坦重新将视线放在前方,之后她松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气味:“有女人的香水味······前面有什么东西。埃莫森,放慢脚步。” “我的名字是毕维斯,你的记性怎么和鱼一样差?”忍住扶额叹气冲动的毕维斯听从德斯坦的指示放慢了脚步,之后他顺着德斯坦的目光看向前方:“我的神啊,这都是什么鬼?” 毕维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穿着华贵服装的美丽女性,但是这些面色憔悴但表情呆滞的小姐们全都被翠绿色的藤蔓勒住脖子悬挂在半空,仅有脚尖能微微触及地面,而且因为花园内不时有风吹过,所以这些尸体总是会在微微摇晃的同时会改变身体的朝向。此刻花园里实在是静得出奇,除了藤蔓摩挲树枝的嘎吱声之外,便只剩下这些女性尸体鞋尖摩挲地面的沙沙声,同时毕维斯还注意到这些尸体大多三五个围在已经腐朽不堪的木桌旁,桌面上还有茶壶与茶杯的陶瓷残片——就像是在开茶话会一样。 “我说,你们听说了吗?那家伙是我们老爹和一个洗衣妇的孩子呢!” “啧啧,那样的人居然能听见和看见,这算什么事啊?要是我能这样的话,肯定比他努力数倍!” “哎哎,他又听见了,每次听见了也不反驳,这不就是承认了吗哈哈哈!” 原来是这种声音吗?真是幼稚的把戏呢。恐怕只有那些不理智的白痴才会上当吧?本以为会听见足以让人精神失常的呓语,但没想到却只是很简单的诱骗手段,瞬间松了一口气的毕维斯刚想绕过尸体继续向前,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一紧——这是比他慢一步的德斯坦抓住了他的衣领并将他向后拖拽。 “有危险的味道,而且那些女人正在看着这边。”德斯坦在拉住马虎大意的毕维斯的同时,斜眼观察着那些正透过头发缝隙窥伺着自己这边的尸体,之后她才竖起一根指头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那些话我也能听见,虽然内容可能不大一样,但是基本都是想迷惑人的吧?真是卑鄙的做法。还有我们稍微绕远一点儿吧,这里恐怕很难直接通过的。” “好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有危险的呢?”老实跟着德斯坦走上另外一条路的毕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明明身为魔术师的他都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但是德斯坦却意外的察觉到了什么,这就真的像是野兽一样敏锐了,虽然对方的表现也的确像一头野兽而不是一个人。 “······”因为烦躁而下意识紧皱眉头的德斯坦再次回头看向那成群被吊起的尸体,结果她发现那些尸体已经无视风力直接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看了,最重要的是她听见那边土地下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蛰伏在土层之下。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颇为不耐烦地说道:“这件事情我并不想告诉你,因为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所以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吧。况且那么明显的血腥味,我可不能当作没闻到。当然,要是没带着你,也许我会去闯一闯,毕竟那可是我没见过的东西。” “你怕不是疯了吧?正常人才不会想着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哈哈哈哈,看样子你不知道我的名号!我在黑市那边可是出了名的不考虑后果的混蛋呢!” Day Zero 巢穴之中Ⅲ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号称‘没脑子的杀人鬼’的那个家伙这次居然选择了回避冒险。该说是有趣呢,还是她知道些什么事情呢?如果不是约定好了现在不能参与到那些人当中,我还真想去问个清楚。” “小······咳,少爷,我们也该走了。现在已经快午夜了,再继续在花园里呆下去的话,就算是我们也会有危险的。” “辛苦你把尸体放下来了,虽然不能让他们去往轮回之所,但是能够入土为安对他们而言应该也不会是坏事吧?但愿这次的试炼,我们也能平安解决。” “你检查过被吊起来的尸体?天,所以你发现了什么?”虽然知道德斯坦可以算得上是个疯子,但是毕维斯没想到对方居然丧心病狂到翻检花园内的尸体。据她所说,花园中的大部分尸体在死后都会被藤蔓吊起,而藤蔓末端会刺入尸体的肌肉并在其内继续生长,最后将尸体变成被粘液和藤蔓灌满的诱饵,吸引更多的无知者。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小子估计就已经变成肥料了!不过你不用感激我,我做事全凭心情,说不定我下一秒就把你给卖了。”将头枕在脑后的德斯坦漫不经心地说道。而毕维斯在听到这番话之后露出了不敢相信地表情:“你可真是个混蛋呢······不过敢狩猎怪物的人,倒是有当一个混蛋的资本。话说回来,我么们好像已经离开蔷薇花园的范围了······”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两个人的周围便不是盛开着血红蔷薇的茂盛花园了,而是弥漫着灰色瘴气的诡异枯树林。这些枝干扭曲,焦黑表皮上满是仿佛哀嚎人脸的树瘤和发着微光的树脂的枯树仿佛一只只根生在暗红色土壤里的怪物。虽然它们似乎静止不动,但毕维斯注意到,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枯树似乎随时都在改变着扭曲的形态。 “额,这里好多的好多蛾子。”因为注意到树干在不断起伏蠕动,所以凑近去仔细看的德斯坦有点儿恶心地吐了吐舌头,之后她抬脚踹了离自己最近的树一脚,然后叉腰满意地看着那些恶心的蛾子惊慌乱飞:“哈哈,昆虫果然就是昆虫!受到惊吓就慌不择路的乱跑!” 在树干上爬满了翅膀花纹几乎和树皮一样的巴掌大的飞蛾,这些肉眼难以看清的飞蛾簇拥在一起在树干上爬动着,而空气中的灰色瘴气想必是它们的鳞粉飘落汇集而成的吧?德斯坦也不敢细想这里到底有多少蛾子,而她在忽然感觉鼻腔和喉咙奇痒无比后急忙掏出面巾将口鼻遮掩起来,之后她才戳了戳身边的毕维斯用闷闷的声音说道:“快点把口鼻遮起来,不然说不定你的肺会烂掉的,那些灰色的瘴气有毒。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有时会袭击人的植物,又是有毒的飞蛾······” “对啊,恐怕大多数客人还没来得及赴宴就已经死在这种地方了吧?这里就像是怪物的巢穴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木盒,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放在舌头下碾碎,于是瞬间清凉驱散了他身体的不适,“把这个放在舌头下面碾碎了,起码在半小时以内,我们是不会再瘴气影响的。” “哦,走这边。”毫不废话地照做后,德斯坦指着枯树间一条被多个人踩出的泥路说道,“我好像已经看见庄园了,估计快到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东西等着我们呢,如果是些好战分子就好了嘿嘿。” “嗯······”她不会觉得害怕吗?还是说已经习惯了身处险境?真是搞不懂这个人······毕维斯一边思考的同时,一边下意识地顺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那里外表庄严华丽,但因为历经时间久远而充满历史感与神秘感的不对称建筑正像漆黑的怪物一般蛰伏在血色的黄昏之下,覆盖着暗色瓦片的立体屋顶像是枪簇一样刺向天空,不规则形状的窗口后暗红色的窗帘紧闭,灰暗的墙砖上攀爬着枯死的风见藤,血红,雪白和脂黄三色的小花园包围着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城堡。枯树林与泥泞小路的尽头是由骸骨与泥土混合制成的泥砖垒砌起来的绵延高墙以及镂空花纹奇异的金属大门,穿着将手脚全部笼罩住的贴身黑色鱼尾长裙,亚麻色的长发上扎着金丝带,面容像是人偶那般精致苍白的侍女背着手站在门两侧栩栩如生的雄狮雕像前,似乎是在等候毕维斯与德斯坦。 “欢迎两位的到来。”左边将头发扎成两根极长的穗状辫的侍女在看见两人走近后开口道,“我是墨尔波墨涅。” “我是塔利亚。”右边的侍女说,“感谢两位客人远道而来参加我们主人的宴会。” 因为已经离开鳞粉弥漫的区域,所以德斯坦迫不及待地将遮掩口鼻的布扯了下来,之后她捞起兜帽挡住了自己的脸,并且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塔利亚身边伸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呵,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呢!不过都没有人类的气味呢,你们是什么怪物呢?让我看看里面怎么样?” “德斯坦,住手!”被德斯坦的话吓得脊背发寒的毕维斯连忙上前阻止对方,随即他才后知后觉地看着两位女仆说道:“你们是缪斯(Musae)女神?我记得以前在学院学到过,墨尔波墨涅是司掌悲剧与哀歌的女神,而塔利亚是司掌喜剧与牧歌的······” “我们是女神的雕像,并非真的神。”塔利亚在说话的同时将手叠放在身前优雅行礼,“我们是石雕,是原本没有生命的物品。” “您可以随意毁坏我们,因为我们没有情感,死亡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当然,在母亲的摇篮中,你们也亦然。“被掐着脖子的塔利亚像是感觉不到恐惧一般语气平淡地说道,而意识到就算真的动手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德斯坦收回手,之后她才悄悄地抓住一脸苦恼的毕维斯的衣角:“缪斯是什么?” “在远古的时候,有这样一些女神为人们带来艺术的灵感,同时也为人们带来无限的青春,在谢瑞比盖缪斯女神们的雕像很常见也是这个原因。不过在魔术师中,缪斯所带来的灵感应该说是知识方面的,因为远古的大多数书籍和知识和我们现在了解的偏差很大,所以解读起来会非常困难,而我们能参透远古的文字与技术大多都被称为缪斯的垂青。嗯,具体而言就是恍然大悟的感觉吧······”毕维斯在考虑到德斯坦并非是魔术师出生,所以就用了相对简易的话对缪斯进行了解释,不过出乎他的预料的是,德斯坦似乎轻而易举的就理解了他的解释。 “你说不定有成为魔术师的天赋啊(理解力方面的话)······” “你这话算是夸奖吗?不过这两个侍女好像一定要我们跟着她们走的样子呢······跟上去吧,毕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人类只有去面对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嘛。”说到这里时,德斯坦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神色,不过旋即她便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哈哈,当然因为大胆死掉的人也不是少数哦,所以你也得小心才行,毕维斯。” “啊?什么意思?”毕维斯楞住了一下后问。 “表面意思而已,我才懒的和你解释。还有你说的契约,现在可以签吗?如果可以就定好条件吧,只要在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包括杀人。” Day One 血肉的花园 所以这次,你要用那把钥匙打开哪一扇门呢?——前语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有了钥匙做出了选择我们还是进不去?可恶,明明说是宴会······这到底是为谁举办的宴会啊?我、我是按照那些人说的做的啊?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那些混蛋骗了我吗?”沾满血液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嵌在石墙上挂着狮首门环的古老木门,但是无论这个人如何哀求咒骂,这扇门都没有被撼动分毫。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根根粗细不一,外形极似血管的植物根系从铺满血色绒草的地面下钻出,然后它们悄而无声地靠近了今天夜晚的最后一只猎物。 “额!”被血管缠住四肢与身体的男人还想挣扎,他甚至因为手指用力抓挠地面而导致手指甲盖翻起,但是无论多么努力的求生,他还是一点点地被拖入了花园的深处,“等等!我还有家人,我想回家!我不要死在这种地方!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这次我们也没能打开门。然后那个人在大约五分钟之内就被血肉之花同化了,现在花园的同化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而且血肉果实的增值速度也在加快,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将失去更多安全的土地······我们可能快没有时间了。” “······下一次,下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我们一定要活着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等着吧,还差一点儿!我有预感,下一个到这里的人一定能打开关键的门!” “毕维斯,你说的契约现在可以签吗?如果可以就定好条件吧,只要在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包括杀人。”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扭动了一下几乎将她手腕完全卡住的手铐,因此与手铐相连的铁链垂地发出叮哐的声响,“你可以制定有利于你自己的条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假设我要杀一个人的话,你不能阻止我。” “······明明之前你还说那是小人的做法,怎么又突然改变想法了?啊,不过还好,我有准备契约需要的材料,现在只要······”虽然嘴上这么调侃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德斯坦,但是也觉得有契约在会更保险一点儿的毕维斯连忙从压缩了空间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卷边缘破损严重的泛黄羊皮纸,之后他举起一柄保养良好,刀刃上没有任何锈迹的小刀,“你给我点儿血就可以了,还有在怎么样我也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契约还是要公平才行!对了,既然你说要我定条件,那你就不能乱杀无辜的人!” “好。不过刀你自己用吧,我不需要。”听到毕维斯的话后,德斯坦稍微恍惚了一下,随即她便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毕维斯手中的小刀,然后她掀开宽大的袖口露出了自己满是结痂伤疤的手臂,利索地用尖锐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同时她还颇有些不满的嘟哝道:“一个大老爷们还怕痛······” “······真是的,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人啊,有什么分别吗?况且不怕痛的人才很奇怪好吧?还有,伤口不处理好会留疤的。”毕维斯一边涨红着脸为自己辩解着,一边哆哆嗦嗦的用小刀在左手上划出一条口子,而瞬间鲜红的血就从伤口中涌了出来。趁血液还未凝固,毕维斯赶紧用滴血的手指在吸收了德斯坦血液的羊皮卷轴上画下以菱形与曲线为主的复杂图案,同时他用虔诚的声音咏念道:“契约之精灵多西利亚,我在此祈求您的回应。” 香味?不,是风的味道。感觉到莫名的风围绕在身边的德斯坦瞬间紧张起来,同时她注意到随着毕维斯话音的落下,以卷轴为中心的地面开始生长出同花园内植物色彩完全不同,呈漂亮的花钟形,花瓣表面有着鲜艳的紫红色纹脉,花蕊与花柱长而纤细的橙黄色花朵,这些被翠绿卵状花朵包围的美丽花卉散发着淡光,驱散了恐怖与死亡的气息。 “是多年未感受过的精灵的气息呢,塔利亚。能和精灵联系的魔术师,真是个人才。”在旁边未曾阻止过两人任何行动的墨尔波墨涅微微睁开自己眯起的双眼,而在她身边的塔利亚则点头附和道:“过人的勇气,节制的力量,适度的友善和仁慈,以及坚韧的契约和幸运的眷顾······这一次的话,会不会为所有人带来那么一点改变呢?” “以远古之灵为证,借金铃花为媒介,契约之绳将连结我等。我在此立誓,不可背叛,不可抛弃。以此目此耳为誓约,誓约之人必将互助,毁约着将付出性命。予勇猛者以力量,予愚钝者以聪慧,予诚信者以永恒之实。” “叮。” 只听见不知藏在哪里的青铜铃一响,原本从毕维斯手中漂浮起来爆发出刺目光芒的卷轴猛地收缩,随即收缩的光球一分为二缠绕在了两个人的手腕上。当光芒彻底退去的时候,他们的手腕上便多了一只造型质朴的木手镯。 “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契约关系了。而且有契约在的话,我们即使不说话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而且能感觉到对方所在的位置。”毕维斯一边说着,一边颇为得意地在用手指弹了弹手腕上的手镯。之后他注意到德斯坦十分嫌弃地用牙啃咬手镯,于是他忍不住补充道:“以及,除了达到条件结束契约之外,是没有任何办法来破坏这个手镯的,就算你切断手它也会出现在你身体的其他部位。” “好丑,一点儿品味也没有!早知道就不和你结缔契约了。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等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我再找你算账!”德斯坦在吐了吐舌头发出抱怨后突然警觉起来,之后她做出了让毕维斯离自己远一点儿的手势,“装作不认识我,有人过来了。让我先探探那些人的目的。” Day One 血肉的花园Ⅱ “因为看见入口有奇怪的闪光,所以我们才特地过来看看是什么个情况······结果没想到又来了两个新加入的人······”首先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的,是个将两侧盖住耳朵的深灰色短发平均分成两部分,脑后还扎着小辫子,给人第一印象影响最深的便是那山根饱满的挺直鼻梁的俊朗青年,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能看见尖锐的虎牙,而他身上肩膀缀着流苏装饰的全黑衣物证明了他学徒的身份,“一个看起来像是野蛮人,另外一个像是工匠······嗯,那位野蛮人先生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们?看样子应该是成群结队的一群人,估计是相互认识的关系,既然这样的话他们肯定会排斥新加入的人并且压榨他们,直到新加入的人没有利用的余地为止,这种邀请加入然后利用的套路真是见的太多了。不过他们似乎来的比我们要早,说不定能套取情报······德斯坦在对面前的青年凶狠龇牙的同时思考着,之后她下定决心说道:“抱歉,老子不跟弱小的人一起行动,因为你们只会拖后腿。” “拖后腿?你说我们?我看你这种人才最容易死在这种地方呢!”对德斯坦的嘲讽咬牙切齿发出疑问的少女和最先出现的青年有着同样的发色,只是她长至刚及后颈的头发似乎末端自然微卷,要不是前面遮住眼睛的额发还稍短,德斯坦还很难看见少女那双罕见的金色眼睛,并且和那个青年一样,这个少女的有一只眼睛也失明了,而且她也穿着学徒的服。不过与青年不同的是,她还拿着一根由紫苏木和玛瑙制成的法杖,从外观看,这根法杖就像是一枝长满红色眼睛的树枝,渗透出让德斯坦感觉到危险的味道。 “吼?这么危险的地方居然还带家人?这让我更不想和你们合作了了呢,毕竟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家人之间是绝对不会放弃彼此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把我当成废品利用呢!”说完这句话,德斯坦刻意吐出舌头,并坏笑着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她想看看这些家伙是否迫切需要一个帮手,并借此探明对方手中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哥,看样子你的预感出错了,现在就让我把这个嘴碎的家伙干掉吧?”额角青筋肉眼可见地暴起的芙蕾达举起法杖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目中无人,说话也难听的家伙了!他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站在别人的屋檐下就要学会低头”的道理? “再等等,芙蕾达,让我来和他谈谈······”在拦住因为德斯坦的挑衅而恼怒无比的妹妹之后,面带微笑的加仑便迈着步子走向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德斯坦,而猜测到对方意图的德斯坦下意识地绷紧,随后她以左脚后跟为轴心原地旋转,顺利避过了在她一步远的位置上停下后加仑的侧踢。 “砰!”虽然只是简单的侧踢,但是由这一击产生的巨大风浪却差点让离两人有差不多五米远的毕维斯栽个跟斗。当风浪完全止歇以后,毕维斯才惊魂未定的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然后他注意到从加仑抬脚的位置再到自己身后的草坪留下了非常明显的被风碾压过的痕迹,而德斯坦的脸颊上则出现了一道不断渗血的伤口。 “现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呢?”加仑昂着下巴满意收回自己高抬起的腿,之后他伸手拍了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德斯坦的肩膀,“而且我们能把这里发现的所有东西全部告诉你,这样的话对我们双方而言都不亏吧?” 嗯,那根法杖不是大卫·达赫墨的东西吗?话说回来,那些孩子身上的衣服是谢瑞比盖城学徒才能穿的指定服装,不过只有即将毕业的学徒才会有“金色流苏”才对······在脑子里整理自己所看见的信息的毕维斯在趁那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空当,开始翻阅日记寻找关于面前这座花园的信息,希望能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有勇气啊(虽然我也年纪不大就是了),就算是在危险的地方也不忘记趾高气昂的威胁别人!还有你刚刚那一脚用了战技吧?不错不错,学得挺好的。”因为咧嘴露出冷笑,所以暴露出满口如野兽般可怖尖锐的牙齿的德斯坦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之后她弓背让身上的外袍“膨胀”了起来,“居然敢挑衅我?看我今天就把你那颗单纯的脑子打碎,再把你的肠子扯出来当上吊绳,对了,你的妹妹我要让她看着你被我扯下四肢挂在树上······” 爆发出惊人杀意的德斯坦在加仑和芙蕾达的眼中就像是挣脱铁链的猛兽那样可怕,最先反应过来的芙蕾达当即将法杖横在自己面前,然后她便准备使用储存在镶嵌在法杖上宝石里的魔术给面前这个怪物来个致命一击:“哥,你让开!这次肯定是不行了,下次吧!下次我们一定!” “叽——嘤!”随着芙蕾达抓握法杖的力量越来越大,法杖也像是有感应似的从嵌满玛瑙的杖头开始泄露出了如同蛇一般游动的暗红中掺杂着莹蓝的魔力,而像疯了一般狂笑的德斯坦闪电般地探出朝芙蕾达探出手:“嘿嘿,嘿嘿嘿······既然你要当出头鸟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只要比你快的话,死的人就是你啦!” Day One 血肉的花园Ⅲ “那个疯子!”虽然心疼花大价钱买下的提速卷轴,但是为了防止德斯坦被达赫墨家族特有的杀人魔术给打成筛子,毕维斯还是立刻撕碎了藏在袖子中的卷轴,然后在淡蓝色风流的缠绕下以极快的速度从侧边向两人靠近。此刻从芙蕾达手中法杖涌出的魔力已经完全收缩成锥状,并且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的同时爆发出让人无法辨别出颜色的光芒,光锥射出,魔力爆发,离德斯坦最近的芙蕾达根本是毫无反抗力的被巨大的震荡波掀翻,而适时躲避开的加仑则也是在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以后才稳住身体。 “沙拉沙拉······”由于受到震荡波的影响,原本安静的花园开始整片摇曳起来,光影攒动,空气中开始出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随后被炸飞的草丝无力下落,而身体被魔术正面击中的德斯坦身上因热量产生的烟气逐渐散去:“娘的,痛死老子了!话说回来······你这个家伙是真的想杀老子啊,要不是我刚刚躲开了的话,肯定胸口已经被开了个口了!” “额······头好痛。”因为正面承受魔力余威,所以导致鼻腔和耳朵出血,骨头也被震断了不知多少的芙蕾达吃力地撑起自己发麻又无力的身体,之后她在看向朝自己靠近的德斯坦时露出了惊恐无比的表情:“不、不可能!普通人怎么可能在接下我的魔术还能活下来!我可是试过的!就算是外围花园里的怪物也无法承受这一击的!额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你还好意思说啊,明明知道魔术的威力足以杀人却选择了攻击老子吗?信不信我把你的头踢掉啊!”对芙蕾达的表现感觉有些无语的德斯坦随手脱掉了只剩下半边袖子的外袍,而她内侧露腰的无袖皮衣也能够看见被魔术波及后留下的焦黑痕迹。不过值得靠近过来替德斯坦检查身体的毕维斯惊叹的是,德斯坦的肌肉虽然不多,但身体锻炼得绝对是他目前见过的最完美的一个——力气也大得他差点儿没拉住。 “啊······”感觉全身如堕入冰窖般恶寒无比的芙蕾达抓住了起身挡在自己面前的兄长的衣角,然后她闭上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请求道,“我已经不想再选了,我也不要什么老师的认可了,让我回家吧!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切,芙蕾达,你得冷静一点儿!只要有我在,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你看就算所有人都死了,我们两个不也活下来了吗?”在安抚情绪失控的妹妹的同时,加仑再次看向因为毕维斯的投喂而安静了许多的德斯坦:“抱歉,是我妹妹太冲动了,作为赔罪,我可以把我们在这里了解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以及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太高了,但我希望你们能承诺带我们两人离开这里。真的拜托了,我们只是为了老师才进来的!” “求求你们了!” “就是说,你们收到的邀请里提到了在庄园中就可以见到你们的师父,所以你们就放弃毕业测试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我的神,你们这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的行为好不好?还有放弃学业?知不知道有魔术师天赋的人现在有多稀少!就算不属于家族,也会有家族的人想要把你们收为养子的!可恶,真是没想到会遇到你们这样的小孩子,知不知道毕业测试对一个学徒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听到面前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孩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的理由之后,毕维斯感觉到既是好笑又是无奈,但是因为他并不是那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朋友或者亲属,所以他没有资格逼迫两个人回去。不过作为一个年长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斥责对方。 “对不起,妈妈······” “我们错了······” “谁是你们老妈啊!我可是铁血纯爷们好吗!还有你知不知道达赫墨的杀人魔术是多危险的东西啊!居然敢用在人的身上!还有你,德斯坦!你笑什么笑!虽说你刚刚没受伤,但是你的骨头应该断了吧?”说完,毕维斯像是报复似的一巴掌拍在了盘腿坐在旁边呵呵笑的德斯坦的肩膀上,而在看见对方炸毛似的对自己龇牙咧嘴后,他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快腻成一团的头发:“说吧,你们在这里到底看见了什么。不过我建议最好不要隐藏关键性的细节,不然这会影响到我们和你们的合作。” “既然都说了要合作了,我们怎么还敢隐瞒什么啊?你的疑心也太重了吧?”加仑在揉着酸疼的肩膀的同时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之后他以手掩口轻咳两声后继续道:“这座庄园是古神’时漏‘的遗蜕,在魔术师中属于不可泄露的重要遗址之一。一般人在说出这个地方的任何一种名称的瞬间,就会把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彻底遗忘。而这片花园则是古神时漏的眷属,其名为’血肉的花园‘,古称’血孽摇篮‘,据传闻只有大罪人才能看见祂的真实样貌。因为这里全是由人类血肉为主要媒介所构成的小型异形花园,从外观上看,能看见花园内所有的植物全都是红白相间的,就像是有特殊血肉纹理的大理石或者陶瓷。血肉为花,骨骼为园圃地面,我们脚下的草地也是人体的一部分。” 这个地方好像听老头儿说过呢!在远古的时候这个东西只有一粒麦种那么大,然后祂在落地后,将身在城池中的所有生物都变成了各种用血肉组成的植物,这就是人类与古神开战的起始······德斯坦见没人注意自己便直接躺在由人的毛发与皮肤构成的草地上,之后她将紧紧攥着的右手打开来,在手掌中一朵由血白相见的肉片构成的血肉玫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生蛆:“针对人类的诅咒吗?对我这种半吊子好像没什么用呢······喂,毕维斯,我去附近调查一下啊!”说完她便起身抱着脑袋,吊儿郎当地走向了花园的深处。 “哎,德斯坦,你等等!你一个人很危险的!”虽然早预料到德斯坦可能不会和自己一起行动,但是她的行动力还是强得令人咋舌。就在毕维斯出声阻止之前,她就已经消失在红白相间的灌木林之中。而对此毫无办法的毕维斯也只有在叹了一口气后坐回原位:“加仑先生,你继续说,到时候我会转述给那家伙听的。” “额,好吧······虽然和血肉之花进行普通的触碰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手上有血的话就会很危险了,我亲眼见过有个杀了人的家伙碰了花,然后他就变成了这里的一员。而且据观察,每同化一个人,花园的活性就会增加一些,同时吸收血肉诞生的血肉之实数量也会增加,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出现’摇篮再临‘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的就是那么多了,接下来轮到你了,大哥哥。”说完自己了解的东西后,加仑和妹妹一起好奇地看向了端着日记认真做笔记的毕维斯。 意识到面前两人似乎没话说以后,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维斯便单手合上了手中的日记,然后他习惯性地用食指点了点下唇:“等等,我记得血肉花园不是会对一切进入祂的捕食领域的生物产生反应吗?你们说的活性化是指什么?” “据引导我们的侍女说,这座花园曾在魔女们的合作下被杀死过一次,但是因为种子没有被烧掉,所以花园在牺牲了到达这里的人类之后再次复活了,不过因为血肉供应不足无法达到远古时候的规模,而侍女把血肉花园吸纳生物生长的过程称为活性化。不过我们不应该吃一点东西吗?马上就要傍晚了呢。男的是不是都对吃饭不敏感啊?”几乎两天没吃像样的东西的芙蕾达揉着咕噜直叫的肚子抱怨道,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来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挨饿,现在她分外想念酱烤羊肋排配上黄油蜂蜜酱的滋味!还有糖饼和乳酪内馅的烤面包! 虽然这次来带的食物也不多,但是还是能分出一部分的······毕维斯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将放在压缩空间行囊中的面包干取出来一些递了过去:“给你,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话说回来,你们在这里呆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难道是没有出口吗?” “出口有啊,但是打不开!刚刚我把指骨都锤断了一根,结果那扇破门根本就没反应。”不知何时回来的德斯坦似乎很疲惫,因为毕维斯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而下一秒,一大堆红白相间的“水果”和“花卉”被她狠狠砸在了三个人围出的圆中;“太恶心了,到处都是这玩意儿!而且到处都有一股非常恶心的像是消化食物的味道!” 被德斯坦砸在地上的水果都是由红白相间,纹理像大理石是一样精美细腻的肉块构成,从表面上看还能看见细小的血管与绒毛,但是却又十分逼真的再现了水果原本的特征:香蕉的外皮能够拨开,但皮之间有相连的带血筋膜,内部的果实是猩红的舌头,皮与内部果实分离能看见带血的肉丝。表皮为脂肪白的柠檬在切开后内看见被花网状筋膜分隔开的果粒状猩红肌肉。暗红中带着猩粉的苹果切开后能看见极似心脏的简易结构。 除了外表与正常水果极其类似的果实之外,还有由大小不同的肠道构成的藤蔓正滴答着粘稠恶臭的液体,在藤蔓上根根分明的手指就是“藤蔓”的利刺。血肉作为表皮的石榴内的籽全是镶嵌进表皮内的泛黄牙齿,这些牙齿密匝的紧挨着,使人不禁毛骨悚然。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同色的眼球构成的巨大葡萄串,葡萄串的梗是眼球后的神经缠绕而成。当德斯坦在把它丢在地上时,那些脆弱的眼球便被碰碎溅出了粘稠的浆液。 “啊,啊啊啊啊啊!你疯了吗?这些东西碰了可是会死的啊!”面前的大堆突兀涌入视线之内的异形植物恶心得芙蕾达胃部翻涌,她几乎是立刻面色苍白的捂住了嘴巴,然后赶紧将放平的双腿收回并迅速后缩,“哥,哥!这家伙,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她想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 “噗,瞧你那怂样!这个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而且也有香味呢!”对芙蕾达和加仑反应感到习以为常的德斯坦说着举起了一朵被苍白手指簇拥着的眼球,这朵花的花萼部分应该是皮肤,而花杆则是细骨。所有可怖的元素在一朵花上呈现出微妙的平衡。这种异样的美感没人欣赏的来真是太可惜了。 在意识到自己找了个非常不靠谱的合作伙伴后,毕维斯先是捂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抬起头问道:“既然都回来了,不如说说你的发现吧。你应该不止带回来这些东西吧?” “切,好不容易才发现了这些可以变成怪物的东西,还想和它们玩一玩呢!嗯,我拿到钥匙了。从一块由石头和人骨垒砌起来的石碑那里。”德斯坦说着将藏进衣服里面的金钥匙拖出来,之后她用手指捻着绳子将这把造型古朴的钥匙举起来向面前的三人展示,“但是这把钥匙并不能打开门。” Day One 血肉的花园Ⅳ “欢迎您,尊贵的客人,我是侍女塔利亚。接下来将由我引导您前往宴会,请往这边走。”塔利亚在向面前的人恭敬地弓腰行礼后,便开始提着由山楂木和轻薄纸张制成的球形提灯为这个带着俊美仆从的客人引路,同时她还不忘向客人介绍这座城堡的花园和历史。 “我说,你们不打算让我也去参加游戏吗?我可是很期待和来到这里的客人们一起玩的呢。”被宴会的主人认定为贵客的少年说着开始把玩手中的手杖。这根手杖的杖头部分用其内包裹着鼠尾草的半透明金琥珀打磨而成,因为质地温软而非常适合抓握。包裹在呈鹰喙杖头末端的银饰上雕刻着对称的繁复图案。由接骨木制成的杖身被漆成微微反光的银灰色,在杖头与杖身相接的部分则镶嵌着精致雕琢的红宝石和粉水晶。 如此珍贵的收藏品在谢瑞比盖城的拍卖场进行拍卖的话肯定价格不菲,但是这位少年却毫不珍惜的将其当成了一种随时可以替换的消耗品使用,甚至还在杖身表面篆刻了魔术的术式。他狂妄得似乎是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中,但是塔利亚却察觉到对方似乎另有所图,就像是在等待时机主动出击一般。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塔利亚才放慢脚步说道:“非常抱歉,克莱因·莫比乌斯少爷,我只是一介侍女,对这些有关主人利益的事情是无权决定的。” “啊啊,我知道的,毕竟我是拿着死人的邀请函进来的,和他们不一样对吧?遵守不存在的规则也是一个客人该做的事情,而如果违背规则就会受到惩罚。明明说是没有规则的地方,却又用所谓的规则束缚他人。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最起码现在不会。” 可能是因为是人皮与毛发形成的草地,所以当鞋底与这些生长茂盛的“植物”接触的时候总是会有踩爆了什么柔软粘稠的恶心感觉,而且由于泥土湿滑,所以毕维斯有几次都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不过这似乎并不会影响德斯坦加快步伐为走在后面的毕维斯开道。只见她像挥舞树枝的儿童一样举刀挥臂,那些开满了血肉玫瑰的骨骼枝干便被刀刃轻松斩断,但是一旦继续向前,他们身后的道路就会被花园封死。同时隐隐约约的,毕维斯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这种味道从他深入花园开始就如影随形,但是他却从未在身边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未知的怪物存在身边,恐惧如影随形的感觉让毕维斯觉得窒息无比。 “······德斯坦你突然把我叫过来干什么?本来刚刚好不容易让他们信任我一点儿了!”因为是德斯坦的要求,所以不得不以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为借口离开了那两个兄妹的毕维斯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领先自己一步的德斯坦的肩,“你既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那就赶紧说啊,为什么要走到花园里面?万一那两个孩子有危险怎么办?” “不过是两个偶然遇到的家伙而已,你不会把他们当成同伴了吧?清醒一点儿吧,刚才他们是想把我们当作可以利用的废物呢。而且他们还弄坏了我的衣服,我才不要和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德斯坦头也没回地拍开了毕维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之后她用手扯下了面前的一大扇血肉香蕉,然后把它们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把钥匙的吗?就在离开你们去附近侦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身体大半部分变成一棵树的家伙。啊,具体就不和你形容了,反正那棵树的树干上她的身体内脏全部暴露出来了,而他的头成为其中的一颗被皮膜包裹的果实悬挂在枝叶之间。在看到我后,那个可怜蛋就开始向我求救,然后我从他得知在花园里有一块石碑,根据石碑提出的问题做出选择就可以得到钥匙。” “那你救那个人了吗?”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的毕维斯问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既然都变成那个样子都还想活下去,那就只能杀了他然后把内脏骨骼全部扯下来埋了呀。哎,别以为这件事很轻松,当时可是花了我不少力气呢,要是把内脏弄破了就惨了嘛。说起来他的脑袋被我一拳打岁的时候,那个表情超级好笑哎哈哈哈······” “你难道就对杀人没有任何负罪感吗,德斯坦?这可是活生生杀死一个人啊!他想活下来肯定是因为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但是你却那么轻易地就把那个人给杀了?”对德斯坦的描述感觉到一阵反胃的毕维斯忍不住放大音量质问,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疯狂的人。既轻易的漠视他人,也不在乎他人的所思所想,以自己的意志践踏着生命的最后底线。而就是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在刚加入金属之眼时,那个总是喜欢喝酒和照顾后辈的老人告诫自己的话。 “对了,对了!毕维斯,作为你在金属之眼工作了五年,有去过黑市经验的前辈,我要给你提个醒啊!如果以后轮到你跟着组织的成员去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你一定不能招惹黑蛛网佣兵团的人,就是那些身上有各种刺青的家伙!那些家伙啊,都是些混蛋,没有人性的恶棍!特别是那个叫德斯坦的,听说她是佣兵团里杀人最多的呢呵呵呵······” “‘食人的恶鬼’······我终于想起在哪里听到你的名声了!原来你真的像传闻里说的那样无情!我这个记性真是害人啊,居然和这种疯子绑在一起!” “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不过我先声明我不吃人,因为人肉一点儿也不好吃。以及,你指责我也是没用的,因为对于那些和血肉花园融为一体的人来说,只有死亡才是解脱,在花园把这些人被彻底同化之前把他们杀掉,他们的灵魂才有可能回到归去之所。”已经没力气发脾气的德斯坦开始烦躁地抓挠头发,“同情心在这种地方还是收敛一些吧?毕竟你也没打算把日记里面看见的东西告诉那两个家伙不是吗?我们都不必装什么大善人了。赶紧走吧,那些怪物靠过来了。” 虽然的确做法残暴了一些,但是德斯坦说的倒是都挺有理的。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要是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就连找到母亲和大哥也会变成无法实现的事情。不过也不能让她一直这样肆意妄为,得想办法说教说教才行。在理智思考了片刻后,毕维斯低头认真向对方道歉:“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以后我也会站在你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的,但我希望你也能考虑他人的感受。还有,你真的除了这些事情之外,就没再做别的什么坏事了吗?” “坏事,我才不会做坏事呢!我只会正当报复!说起来,刚刚摘回来的果子里面有一颗马上要落地的,为了报复那两个家伙我就把它接住带回来了,估计现在已经孵化了吧?”德斯坦在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后才想起来自己做过的事,“啊,反正他们也没办法开门,就别管了吧!走吧,在午夜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座花园。” “德斯坦,我们约定的契约说过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吧?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你居然做这种事情!不行,我得回去帮他们,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切,真是个喜欢逞能的家伙!我才不会去帮那些想要我的命的家伙呢,况且还弄坏了我的衣服!”德斯坦叉腰看着毕维斯沿着原路返回甚至差点踩滑摔个狗啃屎的模样并没有感觉到痛快,反而是觉得脑中烦躁不已,各种各样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耳中,在视野内的花园开始扭曲旋转,就像是被污染的画作。 不知何时开始,骨头被折断的脆响和血肉被碾压的声音自茂密的花丛中响起,诡异畸形的高大身影正带着甜腥的气味和淡红的雾气朝捂住头的德斯坦缓缓走来。虽然这些实子的移动速度极慢,但它们的体重应该极轻,因为它们走过湿软的草地时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当实子肢体异常细长且扭曲,肌肉如同被爆晒风干似的萎缩起来并呈现铁锈色,表面有覆盖着一层网状筋膜的身体向前倾斜移动的时候,那些从它蠕虫似的布满了利刺的头部后涌出的肉块就会和灰色冒泡的腐蚀性粘液一起,从它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身体上分离。然后在肉块落下的位置,会立刻有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黑色瘤泡的暗红色触手生长出来,这些触手会和周围的出手或者血肉植物融合在一起变成形状更为可怕的物体,但是这些物体都是德斯坦无法判别的。 这些实子就是芙蕾达和加仑之前提到过的,花园里最为危险的怪物之一。它们从花园里孕育的果实中诞生,起初会不断吸收血肉使自己成熟,在落地后才会真正的被孵化出来。实子和血肉之花和血肉之实不同,它们是血肉花园的捕食工具,只要感应到生物的心跳,实子就会主动攻击猎物。 “该死的·······这下真就糟糕了。”在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以后,德斯坦放下了拉扯头发的手,之后她昂起头看向越来越暗的天空,此刻整个空中都是云层深处深处雷蛇肆意狂涌的乳状云,这些成团的云层堆叠着,就像随时要从空中垂落下来一般。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咧嘴露出右侧锋利牙齿的德斯坦将右手举起并握成拳头,之后她用力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因为心情不大好,所以今天你们都死定了!” Day Two 兄与妹与门 当事物都无法用生死划定界限的时刻,人的理智与高尚皆是掩盖罪恶的借口。 永恒并非永存,死亡并非亦然。——前语 “嗯,我又饿了······话说回来,那两个人真的动作好慢啊,都过去那么久了都不回来······而且一男一女能做什么嘛!说不定他们已经偷偷逃走了哦!哥,我们要不要过去找他们?”芙蕾达在百般无聊的等待了许久后发现同时说肚子疼的德斯坦和毕维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的迹象,于是她赶紧起身摇晃坐在自己旁边打瞌睡的加仑,提醒他那两个人说不定在得到能够离开花园的线索以后就丢下他们两个人先逃走了。 “嗯,因为太无聊刚刚差点睡着了!”加仑在清醒过来后倒是很笃定似的擦着嘴角的口水认真道,“放心啦,我看毕维斯大哥人那么好,他肯定不会轻易丢下我们不管的!不过那个长得跟男人似的佣兵就不好说了······不过的确耽搁的有点儿久啊,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好了!” “嗯!等等我把补好的衣服拿上!我看那个叫德斯坦的人好像很宝贵这件外套,所以我就用魔术把它补好了。希望她别再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了。”在听到哥哥的话后瞬间振奋起来的芙蕾达抱起了折叠放在脚边的衣物,之后她有些嫌弃地眯起了一只眼睛:“不过说句实话,这个衣服有一股臭抹布和野兽骚臭混合的味道耶,这到底是有多久没洗了呢?” “嗯,这股味道我在那家伙的身上也闻到了,我真的没见过那么邋遢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那种家伙真的算是人类吗?”加仑因为赞同妹妹的言论而不断点头,之后他才伸出手牵住她的左手,“尖牙利齿,比铁还硬的衣服,还戴着手铐······我听师傅说过自己老朋友养了一个小怪物,想必就是说那个家伙了吧?不过她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啊,人与人一比较差距可真是大呢。” “说起来,哥哥的师傅是叫伦诺克斯·萨普多对吧?听说他可是参加了血月之战的大英雄呢,而且还得到了王国国王亲自赐予的“战神”的称号。这样厉害的人会比不上一个连名声都没有的老东西吗?”芙蕾达一边泄愤似的踢踏着草地,一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她不仅觉得哥哥的师傅非常厉害,而且哥哥也非常厉害。毕竟哥哥在被那个断了一只手的男人的教导下,很快就学成了普通人需要好几年才能学会的战技,并且能把那些招式用得炉火纯青。 所谓的战技,就是佣兵、拳手等战斗者将在战斗中或者与他人切磋中获得的感受、技巧、灵感通过具有强大攻击力或者魔力的特定动作展示出来的招式。战技的一招一式都是使用者多年来的经验凝结的结晶。在战斗上,战技的优势甚至比魔法和武器都要多,因为战技无需准备,起手便可给敌人带来致命的伤害,而且由于需要汇集体内的魔力,使用战技的人大多身体会和钢铁一样坚硬。 按理来说,即使是能熟练运用战技的人也不可能抵御强力魔术的攻击,但是德斯坦做到了,还几乎表面无伤——真是个怪物。 “这个嘛,其实我起先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马上就被师傅臭骂了一顿。因为师傅说他的右臂就是被把德斯坦养大的老佣兵切断的······师傅还说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完美的战技,就像是狼人施展的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加仑还是不忍皱起眉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愤恨,“真可惜那个老混蛋已经死了,不然我肯定要去替师傅报仇!那个老混蛋居然夺走了师傅重要的右臂!” “那么厉害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不会是因为没人照顾饿死的吧?”芙蕾达在听到这里时不禁恶毒地猜想起这位传奇大师的死法,而加仑则在屈指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后说道:“怎么死的?当然是被自己养的野兽咬死的。虽然我只是听师傅说的,但是好像的确是德斯坦亲手杀了把她养大的老佣兵。” 听到加仑的话后有些后悔把德斯坦的衣服补好的芙蕾达要了咬下唇,之后她像是猜测似的开口道:”我想一个人要杀死另外一个人,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吧?虽然德斯坦看上去就不想是个好人什么的,起码她当时的确不是想杀我的······” 虽然当时被自己释放的魔术产生的震荡掀飞,但是芙蕾达隐约察觉到德斯坦的杀意并不是针对自己的,甚至对方有可能还救了自己一命。不过由于面子上过不去,她没好意思像对方道谢······但愿她会接受自己的这份歉礼吧!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恢复物品的魔术了,还好这次一次就成功了。 “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从刚刚开始我就发现这里的草地明显是被人踩过的,这说明我们刚刚可能已经走过这里了,而且那个家伙拿回来的东西位置都没变过。”在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后,察觉情况不太对劲的加仑忽然停下脚步,之后他下意识地环顾周围:周围的花丛随着夜晚微寒的风摇曳着枝干,除了风声外便只剩下血肉粘连和骨枝晃动的可怖声响。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甜腥味,但仔细寻觅却找不到源头。头顶的乳状云给在不断地给加仑施加不安感,但相较于昨天仿佛被血覆盖的月亮,今天雷蛇涌动的怪异云层算是对人友好了。 “砰!砰!砰······”心脏狂跳不止,这种感觉和第一次看见实子时一样!有什么?到底是什么!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会死的加仑当即伸出手臂用身体护住了身边的妹妹。与此同时大量裹着红白肉块,还在不断冒出细小泡沫的灰色粘液从加仑和芙蕾达的头顶滴落,但是由于加仑的遮挡,所以被这种恶心粘液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 粘液在与加仑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他的衣物就溶解变化为了数根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黑色瘤泡的暗红色触手,而他的皮肤则瞬间外翻露出了下面的脂肪和血肉,之后这些翻卷的肉片旋动起来在皮肤上成为了血肉花卉的形状,同时他的头发和头皮变成了绒草,眼窝周围长出了数根手指······这样的恐怖的变化随着加仑的哀嚎变得越来越快,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强忍住身体一点点被剥落的剧痛,扛着妹妹狂奔起来——无论怎么样,他都要让给自己的妹妹活下去! “芙蕾达,我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听好。过一会儿在我吸引实子注意的时候,你就用法杖展开结界躲好,然后找机会离开这里去找那两个人。虽然我知道他们可能已经先走了,但是毕维斯大哥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因为起码他现在还是个有良知的人。”由于身体在一点点的异质化,加仑开始感觉到意识在变得混乱而疯狂,他能够听见耳边回荡着空洞而沙哑的呓语,这种呓语声让他忍不住想要赞叹这座花园的美丽,赞叹祂的存在便是美的,而在他的视野内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扭动的鬼影——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估计在完全变成一株植物之前就会疯掉。 “我不要,我就是不要!这样下去的哥你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不过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吗?”在被加仑从肩膀上抛出去的瞬间,巨大的不安感笼罩了手足无措的芙蕾达,而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内看见的只是加仑坚定向前的背影。 就像过去一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加仑总是会挡在她的面前,但是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并且拥有了足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所以她不会逃走的。 “空气之精,以你的双翼,赋予我短暂翱翔天空的力量。”芙蕾达一边咏念着施展储存在孔雀石耳坠里的魔术,一边在空中调整动作以便自己能够更好地拿稳法杖。之后她在空中稳稳悬停下来之后,将镶满了玛瑙的杖头对准了正缓慢向加仑靠近的实子——即使魔术不足以杀死这些怪物,但是也足以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说好了的,我们无论在哪里都必须在一起,所以我不允许你一个人战斗!” Day Two 兄与妹与门Ⅱ 加仑对父母的记忆停留在十二岁在看到墓园里那两座冰冷的大理石墓碑的时候,那两座颜色斑驳的石碑上不像别的墓碑那样刻着精致的人像,只是单调的刻着躺在冰冷泥土里的人的名字。没有人来悼念,墓碑前只放着芙蕾达不知从何处采来的白色野花。穿着单衣冻得嘴唇发紫的加仑用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抹去了脸蛋像苹果一样红的芙蕾达的泪水,之后他牵起对方温热的手:“我们回家吧,妹妹。还有,别哭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因为今天刚下过小雪,所以墓园的地面因为融化的雪水变得非常湿滑,害怕妹妹一不留神摔倒的加仑只得一边抱着对方,一边慢慢地向着贫民街的方向走去——从此以后,他就只有芙蕾达这一个家人了。 除了加仑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而加仑也很庆幸当时只有自己在父母身边,目睹了父母吐出油水一样的液体后全身干瘪而死的场景。要是当时芙蕾达在的话,估计会对这件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因为谢瑞比盖城禁止雇佣十五岁以下的童工,所以加仑和芙蕾达只能靠父母留下的积蓄过日。不过好在父母留下的住房是城镇专门为他们这样的穷人提供的,所以他们好歹还有地方可以住。而等到加仑能够外出打工的时候,父母的积蓄也刚好用尽了。 虽然生活有些清贫,但是兄妹相互扶持度日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只是随着芙蕾达的长大,在他们房屋附近徘徊的无赖也变得越来越多,偶尔甚至会有人直接从窗口往屋里丢石头。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兄长的加仑不得不出面教训那帮见到女人就挪不开眼珠子的混蛋,但是却经常被那群人反过来围殴。 在抱着不能被这群人渣压倒的想法,加仑带着妹妹开始寻找适合的老师。在谢瑞比盖城有些学者或者艺术家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增收学徒,而在那些人的手下工作就不会在被那些流氓无赖盯上了。 也是运气好,很快加仑和芙蕾达都找到了各自适合的老师,但是因为有了各自的任务和工作,兄妹俩见面的时间变少了很多,不过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会讨论自己从老师那里学到了什么,外出的时候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和事。 “哥哥,大卫老师出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我好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妹妹。我这儿的老头和你的老师一样,到现在还没看见人影呢!还有他们那么强,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某一天,教导兄妹二人的老师的突然离开和长时间未归,让两人同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和焦虑感。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两人同时收到了来自于切斯特顿庄园的邀请函,随着邀请函一起来的,还有一根法杖和一本书——这是兄妹两人老师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但是却又带着极强的诱惑力,加仑和芙蕾达对这样的邀请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要是你也跟着去我怕到时候会有危险!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一个人也必须好好活下去!” “我不要!哥哥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吗?哥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会魔术,我能保护好自己!” “来,身陷摇篮的孩子们,做出你们的选择吧!在你们看来,是彼此重要,还是选择重要?你们的选择将决定你们是否能离开这个地方。”在加仑和芙蕾达紧张的注视下,原本没有任何文字的石碑上浮现出了一排文字,之后这些文字缓缓渗出了鲜血。周围的花丛在无风的情况下摇曳着枝干,就像是一群围观闹剧的观众在催促两人做出选择。 “当然是彼此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妹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的加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但是他和芙蕾达看见石碑上再未浮现出任何字体或者是图案,同时血管一样的根系突破泥土冲出,向着他们两人缠绕而来······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了······又任性又不听话,学习也不认真,但就是这样我也不讨厌······”光是站着就很费力了,而且一只手能做什么?这样的话没办法保护芙蕾达······平衡感也快消失了,意识也······感觉到在失去属于自己的一切的加仑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之后他勉强举起仅剩的一只手臂摆出架势准备和向自己靠近的实子做最后的抗争。不过残余的力气只够他使用一次战技,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够一击切下面前这个怪物的头,给妹妹留下充足的逃跑时间。 “我其实早就知道为什么我们离不开花园的原因了,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的话,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低声自语的同时,加仑开始慢慢加深呼吸,让自己长满了肉菇丛的肺部吸入更多的空气,与此同时剧痛像是海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向他袭来。而由于右侧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朵诡异的眼球手指花,所以加仑只能看见左侧和面前的东西。 一次机会,什么时候出手是最合适的?到底用什么攻击才能够保证一击致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加仑抬起了头直视面前的实子。随即他注意到了这只实子和其他的实子的不同,这一只的身体明显要“魁梧”得多,而且那些血管不停跳动的肉瘤外面都覆盖着角质层一样的青灰色甲壳。满是骨刺的被灰色筋膜覆盖的粗长脖颈异样地扭曲着,在原本是头颅的地方是一朵由满是脓液的水泡肉花组成,想必刚刚滴落的液体就是从那里来的吧? 实子除了头不能和身体分离之外就不存在其他任何弱点,而加仑也曾经用战技杀死了几只靠近营地的实子,但是这些怪物难对付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过去所面对的任何事物,包括他的老师伦诺克斯。 排除杂念,只想着完成目标即可······在听到头顶芙蕾达用法杖汇聚魔力的嗡鸣声之后,感觉到紧张无比的加仑便沉下气来盯着离自己仅有十米远的实子,然后他缓缓地向右侧身并抬起右脚膝盖,与此同时隐约的气流循环流转在他的身边。因为失去了一只手臂、一只眼睛和上身的大半部分,所以他能够使用的只不过是战技中最简单的踢击而已,但是由踢击所释放出的镰刀一般的气浪定能够斩下实子的头颅。 如预料般的,芙蕾达声势浩大的杀人魔术只是将猛然前扑的实子掀翻在地。与此同时顶着魔术带来的巨大风浪与震荡,加仑自下而上地抬脚发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击,由踢击所带来的气浪甚至掀飞了草皮露出了暗红湿润的土壤。而像是等待着一击似的,一个手臂部分异常膨大的身影忽然从花丛的另一侧跃起,然后从因为平衡问题而出现偏差的攻击制造的伤口处,将这只实子的头连同一截脖颈完整的切了下来。 Day Two 兄与妹与门Ⅲ “呼哧——呼哧——还好没来晚!”气喘吁吁的毕维斯说着将被自己提在手中的头丢到一边,之后他低头开始调试攀附在手臂上不断冒出滚烫热气的武器,“呼,虽然是第一次用,但是感觉威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也难怪路易斯那家伙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件笨重的武器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被放大了数十倍的野兽的爪,不过实际它是由无数的金属片,铆钉和精巧又复杂的支架构成的。黑蛇一般的纤维线缠绕在支架之间,关节处的球形设计使得整个武器能够轻而易举地扭转角度,以达到灵活攻击的效果。作为武器主体的是形铁矿被煅烧锤炼之后才得到的刀刃,其非常自然的呈现出了优美的勾状。负责驱动整个武器的宝石镶嵌在手背的位置上,而为了避免过量的魔力撑爆作为媒介的纤维线,因此才在尖锐盾牌状的护手后有隐藏释放魔力的管道。当宝石释放过量的魔力时,会通过这些管道将魔力以热气的形式输送到外部。 这件被取名为“贝西摩斯之爪”的武器只是金属之眼工坊的试作品,虽然拥有着极佳的攻击性能,但是使用时调试的步骤会非常的麻烦,而且这件武器的反冲力也会给身体也会带来相当大的负担。当初毕维斯也是纠结了好久才最终决定带走它的,不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在调试完毕并丢弃了已经碎裂的宝石后,毕维斯便依照意志操纵着贝西摩斯之爪,使它指尖部分像是蜘蛛一样移动以方便自己转动身体看向已经倒下的加仑和在加仑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芙蕾达。 此刻加仑的大半部分身体已经完成了同化,他全身的血管突破皮肤像是树根一样深深扎入泥土,同时他正在失去自己身为人类的意志,再过一段时间在他的脑子里除了赞颂伟大的血孽摇篮之外就再无任何的想法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频频朝站在实子尸体上的毕维斯招手。 美得像是陶瓷艺术品的血肉玫瑰和月季在加仑的身体上展枝露叶,除了这些花卉之外,隐约也能看见他的内脏,他的骨骼也在发生着诡异或者说是恐怖的变化,但是芙蕾达完全不把这些变化放在眼中,她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哥哥,任由血肉之花在脸上留下血痕、变得如树根那般坚硬的血管刺破她的皮肤汲取鲜血。芙蕾达没有哭喊也没有求救,就像是放弃挣扎和求生等待死亡一样,但是她却感觉到哥哥的手一直在抓着自己的肩膀,似乎是要把她推开:“足够了,芙蕾达,已经足够了。无论怎么样,你都得活下去。” “哥,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挡在我前面啊!小时候也是,长大了还是这样!我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因为加仑的举动而无法掩饰情绪的芙蕾达捂住脸哭泣起来,泪水从她因为过量释放魔术而出现皮肤坏死现象的手指间滚落,然后摔碎在了她的学徒袍上,“我只是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不希望你和父亲和母亲一样突然离我而去,就只是这样的愿望你也没办法让我实现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好了!” “啪!”芙蕾达带着孩子气的话音还未落下,毕维斯就已经卸下武器抬手给这个不清醒的孩子一巴掌了,之后他在捂着脸发愣的芙蕾达面前半跪下来,低头看向了嘴唇翕张的加仑:“你刚刚保护妹妹的样子真是太帅了!真的!你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该死的,要是我早来一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和你的妹妹都从这个地方带出去的!你们都能活下去!” “什么都可以活下去啊?毕维斯,你这个时候你最好让他解脱。因为再这样下去的话,这家伙就会彻底成为花园的一部分了。” “我以为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进去。”毕维斯头都没回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加仑盖上,然后他用芙蕾达的法杖为杆要把加仑从地上“撬”起来,但实际上这已经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了,因为加仑几乎所有的身体都像是植物的藤蔓一样与土地和周遭的植物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最后剩下的只有他的头和从众多脏器中暴露出来的心脏了。浑身都是血的德斯坦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三个人的身边,随即她将手中的匕首朝空中抛起又接住:“大善人,现在你应该知道这不是玩笑了吧?如果清醒一点儿了就赶紧走,怪物的血会吸引来它的同伴。” “你想让我看清什么?”毕维斯问。 “在陷入自己所不知道的危险环境中的时候,要尽可能地利用自己身边的一切,放弃作为人的伦理和品德,选择跟随生存的本能。”意识到毕维斯似乎真的生气了的德斯坦抓着脑后的头发说道,之后她忽然注意到了芙蕾达脚边的衣服——那是她原本已经不能穿的外套,但是现在它却恢复如初了。 “我说。”德斯坦颇为疑惑地弯腰将衣服捡起来并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和毛发,随即她朝着正在擦干眼泪的芙蕾达抬抬下巴,“······这是你补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不是讨厌我吗。” “因为我想和你道歉,我并不是故意看不起你的,也没有想着杀你······只是、只是太担心你和之前的一些人一样要伤害哥哥和我。我们真的、真的很想活下去,然后找到老师他们。现在一无所有的我们只剩下那两个人可以依靠了······还有,真的没有办法救哥哥了吗,毕维斯哥哥。”说到这里,芙蕾达抬头用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神色严肃的毕维斯,而毕维斯则在强忍着懊悔与自责的情况下摇了摇头:“没有,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是让他永远睡在这里;第二是杀了他,让他归去。芙蕾达,你要活下去,这是你哥哥的愿望。” “又是选择?我们到底要做多少次选择才能行呢?明明有很多扇门,但是最终能允许我们通过的只有那么一扇,人生也好,选择归宿也好。爸爸妈妈就是因为生下我才没有钱买下新家,如果他们早就搬走的话也就不会染上怪病了。这样的话,哥哥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了。”清亮的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从芙蕾达的眼眶中滑落,她的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甚至因为抽噎而有些断断续续,但是在场的三人能很清楚地听见她话语中的自责,也有对这种不幸命运的埋怨。 为什么人一定要做出选择,去牺牲某些事物才能够达到某个目的呢?这就是所谓的“平等”吗? “我说,你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快一点儿行动起来。也许就算你不出生,你的父母也依旧会因为得病而死呢?换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有你的话,你的哥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皱起眉头的德斯坦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塞到了怔怔看着自己的芙蕾达手中,然后握着她的手帮她把刀刃对准了即将完成同化的加仑的咽喉:“对准这里,一口气切断气管的话能让这家伙少受很多罪。想必与其变成怪物,他应该更愿意死在你的手里吧?”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感觉到恐惧和抗拒的芙蕾达不断地流汗退缩,但是德斯坦握住她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紧,使她无法挣脱。于是她只能发问,但是却不确定加仑是否还能给自己答案。 “啊······真是奇怪的人啊。你明明不想和任何人亲近,却还能够露出那种表情。”全身都已经完成了与花园血肉之花的同化,只剩下半张脸和脖颈的加仑嘴唇翕张发出了沙哑而微弱的气音,以至于德斯坦都需要皱眉凑近了听才勉强能听清楚,“请带走我的妹妹,她是我唯一的牵挂。虽然她又笨又傻,但是魔术还挺像话,想来应该能帮上你们的忙吧?” “我的妹妹啊,虽然不聪明而且还有点儿任性,但是我从来不讨厌她。因为她是我的骄傲,如果我们的父母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爱她吧?爱到让我嫉妒的程度······但是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只是我已经在此生根,无法继续前进了。所以芙蕾达,请放下我这个哥哥,继续向前吧。” “我会负责把你的妹妹平安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的,我保证!”在泣不成声的芙蕾达开口之前,表情从纠结变成决然地毕维斯突然上前拍着胸口认真保证道,随后他便抽出了自己的小刀抵在加仑的喉结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外人比较好吧?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对孩子而言还是太残忍了。” “不,这种事就该我来!”神色终于由迷茫转变为决然的芙蕾达在做出拒绝的回答的同时加大了握紧匕首的力度,使刀刃嵌入加仑的皮肤和肌肉,并最终使刀刃顺着她横向挥刀的方向割断了皮肤下脆弱的血管与气管,而因为吃惊睁大了眼睛的加仑则在明白自己即将面对死亡之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芙蕾达,一路平安。”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会保护自己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但是、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呆滞了一会儿以后,几近情绪崩溃的芙蕾达才滑坐在地再次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而德斯坦则伸手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辛苦了。” 深知无法用语言来安慰芙蕾达的毕维斯只能用手摁住她瘦弱的肩膀,并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对方些许安慰和力量,同时他也在斜目观察旁边德斯坦的表情,结果他发现对方正在闭着眼睛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这是非常标准的为死去的人祈祷的动作。 原来德斯坦你还是会尊重别人的吗?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的毕维斯下意识地收回目光,之后他转身飞速地将贝西摩斯之爪拆解塞进了腰包内:“这个东西已经用不上了······接下来我们得全力逃跑了,没想到这座花园的活性化程度已经有那么高了,血肉之实的成熟速度也快得吓人。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我、我会帮忙的!既然继承了哥哥的遗愿,那么即使是双腿断掉我也要爬出这个鬼地方!”擦干眼泪,大口呼吸,调节心态,暂时把痛苦抛在脑后,像哥哥说的一样活下去。终于抹干了泪水的芙蕾达靠着手中的法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之后她在睁大因为哭泣而变得干涩的眼睛地同时苦笑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了,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的话,怎么能随便哭呢?” “舍弃的觉悟倒是挺不错的,但是如果你是累赘的话可是会被我扔掉的。”因为芙蕾达的做法而睁大眼睛的德斯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她却把那番话咽了下去,然后解开连结手铐的锁链利索地穿上了芙蕾达为自己补好的外套,“赶紧走吧,再耽误时间我可就不耐烦了!不过虽然你现在没有时间为死去的人哭泣,但是出去以后可以啊。就算是要成为大人,首先也要学会为什么而哭吧?” Day Two 兄与妹与门Ⅳ “德斯坦。” “嗯,什么事情?还有你小声一点儿,走这边!”虽然本身并不会害怕什么东西,但是突然被人呼唤名字身体还是会一激灵的德斯坦凶神恶煞地用手捂住了和自己一样躲在巨大的肉色菌丛后面的毕维斯的嘴,然后等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实子走开后,她才放下手示意毕维斯和芙蕾达继续移动。而知道德斯坦摸过些什么毕维斯赶紧用衣服擦嘴:“我只是想知道你选了什么而已?到底什么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正确答案?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说到这里的时候德斯坦突然止住脚步,之后她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大腿骨拨开了前面挡路的肠子藤蔓,此刻他们只要再穿过一片人皮草坪就能够到达矗立在花园中心位置的漆黑石墙了。当然,所有人都能看见在粗粝的石墙上镶嵌着一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似乎只要上去踹一脚就能够轻易把它打开来。不过在看到这扇门的时候,毕维斯和芙蕾达忽然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不能靠近那扇门的想法,甚至这种感觉让他们开始脊背发寒和双脚发软,但德斯坦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掏出了藏在衣领下面的钥匙:“一口气上吧,我先去开门!你们看见我打开门了就赶紧过来!”说完,她便兴冲冲地攥着钥匙,然后冲出花丛开门去了。 “······等等!你就让她就这么走过去了?难道你不担心这片草坪上突然冒出个什么吗!” “嗯,既然德斯坦都没有发现什么,说明周围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吧?”面对一脸惊恐的芙蕾达的疑问,毕维斯只能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不过他记得德斯坦好像会有倾听周围的声音和嗅闻空气的习惯,既然她能这么放心大胆地跑出去,那么就说明周围应该没有实子或者其他什么有危险的怪物吧? 芙蕾达用手掩唇看着毕维斯放心的表情,之后她像是开玩笑似的轻笑着耸肩说道:“真是奇怪,明明感觉你们两个人并不熟悉对方,但是却能够无条件的相互信任。这个就是哥哥说的缘分吗?” “也许吧······只是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哪个家伙而已,潜意识里觉得那家伙不会对我做不好的事情。”虽然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会相信德斯坦,但是毕维斯的确觉得那家伙并不是那种非常危险的恶人,就是有些时候做法稍微有些过激。如果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的话就是野兽,温顺但也会有露出獠牙的时候。 就在毕维斯和芙蕾达蹲在花丛里小声交谈的时候,哼着歌快跑到木门前的德斯坦已经将钥匙插在了锁孔里,之后她单手顺时针用力地拧动钥匙。而只听见门锁内响起一阵锁齿滑动和摩擦的声响,随即木门便自动由外向内打开来。微凉的风从略打开的门缝里吹出,隐约掺带着杂着蔬菜和尘土的味道。在略微松了一口气后,德斯坦回头大声喊道:““喂,你们两个!我把门打开咯!赶紧过来吧!” 像是回应德斯坦的呼喊一般,毕维斯和芙蕾达感觉到空气像是被冰冻了一般变得沉重而冰冷起来,同时随着茂密的血肉之花的花丛疯狂地摇曳枝干,大量的血肉之实落地孵化变成了各种形态可怖甚至畸形到了夸张的实子。这些长满触手并不断滴落粘液的怪物像是浪潮一样在发出嘶吼和尖鸣的同时,用脚爪和手掀翻泥土从花园中冲了出来。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的甜腥味熏人欲吐,先一步反应过来的毕维斯拉起还在因为恐惧发愣的芙蕾达,咬牙狂奔冲向了那扇被德斯坦大大打开的木门:“德斯坦你个白痴!” “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嘛!”德斯坦看到这样的场面虽然没有惊慌但还是流下了一滴冷汗,之后她在抓了抓脑袋后摘下左手腕的手铐,然后抓着锁链将其飞速旋转起来,“别怕,小场面!你们再多跑跑当锻炼身体了吧哈哈哈哈!” “你这个疯子!疯子!我要和你解除契约!你给我等着!”毕维斯一边声嘶力竭地冲德斯坦大吼道,一边回头对脸色变得惨白,气喘吁吁仿佛随时会摔倒的芙蕾达说道:“芙蕾达,千万不要停下来,快点儿跑!就差一点儿了!” “我,我正在努力!你不要松手啊!”感觉到极度恐惧地芙蕾达根本不敢回头,因为她知道在自己身后有无数的实子正在摇晃着触手,嘶吼着朝自己扑过来,它们正等着自己腿脚发软摔倒的那一刻。而她现在绝对不能死,因为死掉的话,哥哥的牺牲就完全白费了! “芙蕾达,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虚无又飘渺的声音从由怪物组成的狂潮中传入全力奔跑的芙蕾达耳中,这致命的魔音就像是死人之国边缘将英雄从深渊底部救起的妻子再次带走的恶魔的呼唤。听到这声音的芙蕾达在流下泪水的同时渐渐松开抓住毕维斯的手,同时她对着这个温柔的少年露出了笑容:“谢谢你,毕维斯哥哥,但是足够了。” “喂,你干什么!难道你要在这种地方放弃吗?”意识到什么的毕维斯转过身抓住了回头迎向实子们的芙蕾达,而在他抓住芙蕾达手中法杖的瞬间,德斯坦掷出的手铐也缠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向着城堡的方向拖拽。 “够了吧!既然她不想活了就不要管她了!你难道也相似在这种地方吗,毕维斯!”德斯坦在如此喊道的同时将锁链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随即她双脚分立用力将锁链后拉试图将毕维斯拖拽过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别人死在自己面前,但是你如何阻止一个想死的人!你到这个地方来应该是想要救人的吧?既然这样你就更不应该死!你应经做得够好了!足够了!”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毕维斯在奋力地朝被实子伸长的触手吞没的芙蕾达伸出手但失败以后,他面目狰狞地发出了无奈的嘶吼,而在最后被德斯坦拖进木门内侧的时候,他闭目握紧了芙蕾达留下的法杖:“为什么要放弃啊,明明就差一步了······死在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Day Three 起始之时 遵守规则,探寻秘密,寻找生机。 如果有些事情无法在正常的情况下达成的话,那就把它砸碎。——前语 看着满地枯黄的骸骨,仿佛已经疲倦了的德斯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她在叹了一口气之后捡起了地上的钥匙。随即她开始叉腰调侃蹲在地上流泪的毕维斯:“都走到这里了,你还会为那些死去的人流泪。这是作为获胜者虚伪的眼泪,还是说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泪水呢?” “你说话依旧那么难听呢,这当然是同情的眼泪了。虽然我知道在这里死亡都不复存在,但是要亲自动手的话还是有些难以忍受啊。”在伸手抹掉脸上残余的泪水以后,毕维斯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德斯坦的肩膀。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见这个家伙说话能有半分让人觉得舒服的地方,不过倒是不像过去那样招人讨厌了。 “说起来,今天已经要结束了啊,那么就快重新开始了吧?希望这一次的话,我们能走到最后吧。”想到这里,德斯坦开始掰手指数数。 “呵,看在我们这么努力的份上,想必神也会怜悯我们吧?快走吧,在明天到来之前。” 真烦人,不就是死了两个人吗?至于难过成这样吗?看着不断用手捶打地面,甚至搞得他自己关节淤青出血的毕维斯,感觉到又困惑又无语的德斯坦开始用小指姆挖自己的耳朵,之后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该走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应该不会想着和那家伙一样要放弃了吧?” “你难道对这件事没有一点难过和内疚感吗!这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啊!为了找自己重要的人才来到这里,结果什么都还没有做到就死了!”德斯坦的反应的确令人恼怒,以至于毕维斯甚至被气到直接抓住她的衣领冲她发出怒吼,而注视着毕维斯燃烧怒火的眼睛,德斯坦却毫不动摇地嗤笑道:“靠,难不成你叫我去帮助两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废物?我才不要!帮助你是因为你把握的知识对我而言很重要,但不代表我会无条件的帮助对我没用的人!大善人,你知道在这种地方同情心泛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我当然知道了,但是你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最初是你先挑衅加仑和芙蕾达,所以他们两人才会攻击你自保,后来也是你为了报复才会把成熟的血肉之实藏在自己采摘回来的果实里面。刚刚如果不是你随便大喊,说不定那些怪物就不会出现······”毕维斯真的不能理解德斯坦为何可以这样肆意胡来,甚至可以说她根本没有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而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他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啊······”德斯坦有些茫然地捂住自己发红的脸颊,随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眨着眼睛喃喃道:“啊,被打了呢······你还是第一个敢直接对我动手的家伙呢,有勇气。那么你消气了吗?消气了就快走,在我发火把你撕碎之前。” 对德斯坦的反应感到出乎预料的毕维斯愣住了,之后他才在咬紧牙齿的同时一拳锤在了手边的墙壁上:“真是,撒气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 在反复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毕维斯便开始借着悬挂在粗粝墙壁上那洁白的陶瓷莲花壁灯暗淡灯光观察起周围的情况:除了灯光笼罩的范围之外,其他的地方就只有浓郁似墨的黑暗,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迎接他们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不像是香气,但是并不刺鼻和难闻,只是隐隐约约的让毕维斯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往前走就是了嘛!怕什么啊!”感觉到万分不耐烦的德斯坦说着便直接步入了黑暗之中,随后她又从黑暗中走回到了灯光笼罩的范围内。而在愣了半秒之后,她开始火冒三丈地挥拳跺脚:“什么状况?这是在整老子吗!可恶,老子就不信了!” “······看样子除非找到方法,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绕圈了。”在看着德斯坦可以说是幼稚的行为,感觉到越发心累的毕维斯开始用手抚摸附近的墙壁与门板,然后他在头顶的壁灯的陶瓷花瓣内侧找到了那栩栩如生的金丝雀的图案:“果然提示是有用的,不过要怎么用呢······”说着,他试探性地用手碰了碰那个图案。 在毕维斯手指触碰到壁灯上那个金丝雀的图案的瞬间,过于刺目的白光突然以那盏壁灯的中心亮了起来,而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的德斯坦一把抓住将手挡在面前的毕维斯的衣领,将其用力向后拉然后自己上前挡在面前:“靠,你到底碰了什么啊!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亮?!老子都快要瞎掉了!” 当强光彻底散尽以后,最先恢复视力的毕维斯看见不断开裂并掉落碎片的壁灯上出现了一只银灰色的金丝雀,在即将熄灭的灯光下这只鸟儿就像是幻影一样散发着朦胧的光,它在发出婉转鸣叫的同时振翅飞起,随后它在两人的头顶绕了一圈后飞向了黑暗深处。 在意识到那只金丝雀便是他们离开这片黑暗的关键之后,毕维斯感觉伸手拉起因为不适应强光而暂时失明的德斯坦的手,然后带着她追着金丝雀冲入了黑暗:“德斯坦,快跑起来!要是跟丢的话我们恐怕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啊?啊啊啊?你慢点儿啊,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啊!”虽然看不见面前的路(实际上现在周围一片黑暗),但是德斯坦还是在毕维斯的牵引下依照自己的本能迈动脚步奔跑。而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左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随即她便和毕维斯一起狼狈地摔倒在了一堆萝卜和南瓜中。 Day Three 起始之时Ⅱ “啊呀啊呀,你们两个冒失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能站起来吗?突然从厨房里出现可是很危险的呢。” 正当两人晕头转向地躺在蔬菜堆里不能动弹的时候,一只看上去白皙又纤细的女人的手突然从两人的面前递了过来,此时视力总算恢复过来的德斯坦下意识地顺着这只手伸来的方向昂起头看过去。站在她和毕维斯面前的是一个将耳朵两侧的头发编成穗状后与剩余的长发一起在脑后高高束起,五官看上去相当温柔的娇小女性,她那双眼角略略下垂,金色睫毛浓密的茶色眼睛内很真诚地闪动着为“担忧”的情绪。隐约的从这个穿着由白纱拼合而成的袖口像是昙花一样展开,身体部分的丝滑衣料贴合身体曲线的洁白长裙的女人身上传来了令人安心的茶香,但是德斯坦却没好气地挥开了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别碰我!” “德斯坦,这位小姐可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终于缓过神的毕维斯在皱眉训斥了一脸无所谓地别过头去吐舌头的德斯坦后,他便带着笑容握住了那个女性的手:“感激不尽,我是毕维斯·舍内曼,这位是我的同伴德斯坦。这家伙刚刚失礼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是艾琳娜,欢迎两位来到这里。啊,对了!”艾琳娜在眯眼微笑的同时用力将毕维斯从地上拽了起来,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跑到了用石块垒起的烤炉旁边,然后用专门端烤盘的工具将烤好的苹果派连同烤盘一起从热气腾腾的烤炉里取了出来。而在烤派被取出来的一瞬间,黄油与烤苹果独特的香气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因为在这里闲着没有事情做,所以就借用了这里的厨房来做些甜点吃。你们两个来的可正是时候呢!”艾琳娜一边冲一脸惊奇的毕维斯和嘴角开始滴答口水的德斯坦解释道,一边将网状酥皮被烤得焦黄喷香的苹果派切成大小均匀的几块,之后她将其中两份放在餐盘里递到了两人的面前:“一起吃吧,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饿了吧?” “感激不尽,艾琳娜小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维斯在点头的同时双手接过了餐盘。 “唔,好吃!我喜欢!”在毕维斯还在向艾琳娜道谢的时候,德斯坦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还冒着热气的苹果派塞进了嘴里。一时间松软的苹果馅连同砂糖的甜味,以及酥脆的派皮中黄油的香味充斥了她的味蕾。而在一口将自己的那份大口吃完后,德斯坦又虎视眈眈地看向了用叉子叉起派细品的毕维斯,摆出了一副要上去抢劫的样子。 看着德斯坦小孩子一样的举动,艾琳娜忍不住捂住嘴轻笑起来,随即她便放下自己手上的餐盘和叉子,然后穿上了放在厨房台面上的粗布花边围裙:“呵呵,看样子德斯坦小姐似乎还没有吃饱,既然这样的话让我来做千层面给你吃好了!对了,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坐下吧,我需要花一点儿时间来准备食材。” “给人做吃的,是好人······”对给自己食物的人会有异常好感的德斯坦相当乖巧地在放在厨房里的橡木椅上坐了下来。而在犹豫了一下后,毕维斯也在那用青灰色椭圆形石块垒砌起来后再放上实木桌板的厨房台面旁坐了下来,随即他开始转动眼睛观察这个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厨房:看上去整洁而干净的灶具附近放着调味用的香料瓶和堆放蔬菜和面包的竹篮,几年或者几个月熟成的大块奶酪被堆放在桌角,而用于烤制食物的烤炉在厨房的一角,因为位置隐蔽而给人十分安心的感觉。放在最中央的石砌台面上堆放着大量的蔬菜以及水果,而且出乎意料的都非常新鲜。做菜用的厨具被按照从小到大地的顺序摆放在挂在墙壁上的铁架上,除此之外还有完全由防虫蚁的木材制成的吊柜,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些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些餐具和干香料吧? “有好多熏肉哎,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随着德斯坦的提醒,毕维斯才注意到在自己的头顶悬挂着各种熏肉,就比如整的猪腿和牛肋骨,还有熏烤过后再进行风干的香肠。因为经不住肉的诱惑,所以德斯坦干脆扯下一截培根大嚼特嚼起来:“这里感觉完全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嗯,好吃!感觉像是商店里卖的上等货!” “你啊真是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呢······” 在两人闲谈的时候,艾琳娜已经手快脚快地将西红柿放入热水中剥掉了皮并切成了小块,随即她将切成块的番茄放进锅里和已经煎好的碎洋葱、碎大蒜和九层塔末一起炒香熬煮。在熬煮浓香微酸甜的番茄酱的同时,她从篮子里取出了新鲜的牛肉剁碎,然后红和去皮切碎的胡萝卜,洋葱碎,西芹一起用热油炒香,之后再大勺加入做好的番茄酱,红酒和清水一起熬煮。 “咕噜咕噜·····”在炖煮中番茄酱和牛肉酱都发出了浓稠的咕噜声,而听见这诱人声音的德斯坦则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随着制作千层面的佐料齐备,空气中开始出现了番茄酱特有的酸甜香以及牛肉酱的咸香,因为热气而开始流汗的艾琳娜从罐子里取出今早用面粉、盐、豆蔻粉以及鲜奶制成的粘稠白酱,然后在宽底的烤盘内刷上橄榄油、奶油以及刚刚制作完成的热气腾腾的番茄酱。 “好香啊这个味道,艾琳娜小姐你是厨师吗?”因为受不了番茄酱和牛肉酱的香气,所以干脆起身走到对方身边近距离观察千层面制作过程的毕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而艾琳娜则在一边铺上擀好的面皮和酱料,一边耐心地说道:“只是喜欢做吃的而已,因为我的祖母说过,只有抓住男人的胃才能让他不能从女人的身边离开。”说罢,她取出专门用来做奶酪碎的工具,准备放些奶酪在千层面上面。 “接下来就只剩下烤了,在等待的时候我们来吃一点儿肉酱面包吧!”因为还剩下一些肉酱没有用完,所以艾琳娜便把肉酱淋在了面包上递给了旁边的两人。而早就被馋的不停滴答口水的德斯坦在接过面包后立即就张口吃了起来:“好吃!肉酱里面有洋葱的味道!我可以!” “刚刚明明吃了那么多肉······你可真厉害。”毕维斯有些无语的看着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停过嘴的德斯坦,随后他看向了托腮露出满足笑容的艾琳娜:“艾琳娜小姐您的心境可真是好呢,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也能这么轻松的做饭吃。” “只是因为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而已。”艾琳娜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有些羞愧的笑容,“毕竟能来这里还多亏了我的丈夫······” “啊,原来您结婚了啊!” “呵呵,这都是前几年的事情了。” “喂,有人在靠近厨房哦,闻味道好像是个有点儿糟糕的男人。”因为插不上嘴而只能在一旁无聊坐着的德斯坦突然开口道,之后她便朝厨房门口看了过去。在那里一个面部皮肤松弛,鼻头又大又红,样子长的有点儿像是表演戏剧的人养的猴子的削瘦男人正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厨房。而他在看见和毕维斯坐在一起的艾琳娜的时候忽然张大嘴爆发出了一声悲鸣,随即他便怒气冲冲的走到一脸惊讶的毕维斯面前,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给我离艾琳娜远一点儿,你这个插足者!” “哐!”在毕维斯被击中面部向后仰倒的一瞬间,原本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德斯坦直接暴起,她握紧甚至暴起青筋的拳头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速度砸在了那个酒糟鼻的男人脸上,在场的几人只听见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随即这个可怜的男人便倒在地上捂住鼻梁断掉的鼻子哀嚎起来:“我的鼻子!!!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死我了!” “我的天啊,乔森你没事吧?!”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艾琳娜赶紧上前去搀扶自己的丈夫。而德斯坦则在冷哼了一声后向躺在地上发愣的毕维斯伸出手:“喂,没事就快起来,别躺在地上发呆!” “哎,你这个人真是太冲动了······”毕维斯在用手指按压酸痛的鼻梁的同时拉着德斯坦的手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之后他看了一眼在艾琳娜怀里哀嚎的那个名为乔森的男人,心想对方真是有福气,居然娶了艾琳娜这样优秀的女性为妻。随后他便走上前去将手指摁在了对方变得紫红的鼻梁上:“失礼了,我来帮你把你那可怜的鼻子治好。” “别他妈的碰我······嗯?鼻梁不疼了?”在将毕维斯冰凉的手挥开后,乔森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本疼痛不止的鼻子忽然间不疼了,而且也不再继续流血不止。于是他颇为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惊恐地起身拉着艾琳娜向着厨房外面退去:“你也是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的怪物!你不要过来!你要是敢跟过来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白痴一样的男人,要是遇到危险的话说不定会第一个逃走呢!哼!可惜那个千层面了,已经烤糊了。”看着乔森可以说是滑稽的举动,德斯坦忍不住咧嘴嗤笑起来,之后她拍了拍单膝跪在地上的毕维斯的肩膀:“走啦,我们去大厅吧!在那里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合作者呢!” “哎,其实早就猜到会遇到不友好的人了,但是直接被当作第三者的感觉可真不好。”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又出现新的人,然后一方移情别恋引起两个相爱的人的矛盾之类的。说实话想想这些事情还有那么一点儿戏剧性,可比那些无聊的骑士小说有意思多了!”德斯坦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将手臂枕在脑后走在前面带路。而毕维斯则跟在她的身后观察着这城堡长廊。 Day Three 起始之时Ⅲ 和毕维斯见过的所有城堡一样,这座城堡内也弥漫着一种严肃古老的气息,似乎只要不经意间,就会看见那些穿着古典服装的魔女与巫师从长廊拐弯处出现。到处都是烛火摇曳的壁灯和银制烛台,铺着松软地毯的地面让人几乎听不见脚步声,漆黑粗粝的石块垒砌搭建起来的墙壁上交错悬挂着装饰用的黑色与浅紫色天鹅绒窗帘,以及只有仿佛是在羊皮纸上野蛮生长的黑色线条的画作,窗帘上金色的流苏因为有风吹过而在微微摇晃。绘满各种怪诞花纹的天花板偶尔会发出“咔哒”的响声,也不知是因为有人走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 四周静得有些吓人,就连喜欢吵闹的德斯坦也安静了下来,她掀起兜帽挡住面容,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的长相。而毕维斯看着对方并不算宽阔结实,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安全感的背影,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紧张。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眼前终于开阔起来:首先展示在两人面前的是数量夸张且表面凹凸不平的古老立柱,而且每一根立柱都是由各种生物的头骨垒砌而成的,它们看上去不仅诡异而且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美感和恐怖感,淡金色的纱幔装点在骸骨立柱与华丽的鹿角吊灯之间,和冰面一样光滑的拼花大理石地面清晰可见人的倒影,无论是什么鞋子踩在上面都能够听见清晰的足音。 在这里最让人警觉的是大厅周围的墙壁,那面表面没有任何缝隙,但不知为何凹凸不平的暗红色墙壁像是在呼吸似的微微鼓动着,而在墙壁上除了悬挂着暗色的天鹅绒窗帘之外,还有无数副用实木相框裱起来的彩绘。因为害怕会有危险的怪物藏在暗处,所以仔细观察大厅环境的毕维斯很自然的看见了那些绘画的内容:这些彩绘全都是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但是几乎每一张画像的面部都有被浑浊色彩胡乱涂抹过的痕迹,就像是血肉慢慢从他们的身体上剥离出去然后像融入水中一般慢慢消融。 像是觉察到两人到来似的,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朝他们投了过来,而被盯得有些发悚的德斯坦警惕地龇牙冲面前这群人发出了不友善的低吼,之后她便被身边的毕维斯按住了头:“好了,德斯坦。在这里的人想来都是被邀请进来的客人吧,所以他们应该暂时还算不上是我们的敌人吧?” “······这位先生还算得上理智。毕竟在这里发生冲突的话,恐怕会引起一些敏感的人的恐慌吧?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保持理智沉着应对好呢,还是歇斯底里地对抗一切危险好呢?”轻声说话的是将大半个身体都藏在骸骨立柱的阴影中的人,当德斯坦听见声音后将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她就只看见对方带有滚金花纹的衣角和烟囱礼帽上的暗灰色羽毛从立柱后一闪而过。 “啊啊,我是不是今天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好多不认识的人······” “妈妈,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和弟弟都会保护你的!” “大哥,这个地方感觉不太像是有钱人的聚会啊,你看还有那种穷光蛋混进来······” “闭嘴!你不知道有些有钱人就喜欢低调啊!你他娘的给老子把嘴给闭紧了!要是人都跑了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虽然有很多人呆在大厅里等待宴会的主持者到来,但是能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氛围下开口说话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经过毕维斯的观察,待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为主,甚至还有两个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那两个打扮和说话语气都和强盗无异的壮汉应该是这里最危险的人······如果排除德斯坦这个家伙的话。 在左顾右盼了一阵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的德斯坦一屁股在原地坐了下来,之后她她随手掏出从厨房顺出来的火腿肉大嚼特嚼起来:“哈,真是无聊。又要让我们等吗?我现在可是因为没吃到东西很火大哎!话说回来,那边那两个不是前段时间我在路边遇到的强盗吗?” “你见过?那他们应该不在这里乱来了。”听到德斯坦的话后毕维斯稍微放下心来。毕竟有了前车之鉴,至少能保证那两个男人不会来对付他们两个人。不过,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性在这种地方可能会比较危险,要试着去搭话吗? “这位女士,您没事吧?需不需要喝点儿热茶冷静一下?我这里刚好有一壶新泡的红茶,想必会很符合您孩子的口味。”正当毕维斯纠结于上前搭话会不会被当成危险人物的时候,一个穿着白领深青色连身长裙和高筒厚底皮靴,在腰间系着白色荷叶边围裙的铅灰色短发少女正端着放有彩绘茶壶的银托盘,在那位面色憔悴的麻色卷发妇人的面前半跪下来,之后她抬起那双眼神犀利的墨蓝色眼睛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我是丽莎·林,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女士。” “布鲁克琳·斯凯,这是我的孩子梅和伊莫金。”布鲁克琳在感受到面前名为丽莎的女性的善意后也稍微放松了下来,随即她便向对方介绍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高个一点儿的姐姐梅像是不信任丽莎似的搂着母亲的胳膊对她吐舌头,而瘦小的弟弟伊莫金则相当害羞地把脸埋在了母亲宽松的袖子上。 “两个孩子都很像您呢,要吃香草饼干吗?”丽莎说着将手中稳稳端着的托盘递了过去,而似乎是因为闻到了红茶和香草饼干的清香,所以她面前的三人都看上去精神了一些,特别是那两个一直像小耗子一样警惕的小孩子,他们似乎都馋得要流出口水了。 “姐姐你长得好帅气哦,就像那边的小哥哥一样!”梅在喝着放了牛奶和砂糖的红茶的同时,指着站在一边看德斯坦加餐的毕维斯说道。而突然被夸的毕维斯下意识地望向了朝他看过来的丽莎。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丽莎的确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女性,她的眉眼就像是用砂石打磨过一般的锐利,面部的轮廓也接近于男性看起来棱角分明。而且就算是穿着淑女范十足的女仆服,也不难看出她坚实的身体经历过千锤百炼。 扭过头看了毕维斯和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在地上摊大字的德斯坦一眼后,丽莎便笑着对面前脸蛋通红的梅和闷头吃饼干的伊莫金竖起了右手食指,同时她还俏皮地眨了眨右眼:“虽然我知道我的确长得很帅气,但是夸女性的时候要说好看或者漂亮哦小妹妹!还有不要学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因为地上很凉会生病的!”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姐姐的饼干!伊莫金,别光顾着吃,快点儿给大姐姐道谢!” “嗯呢,谢谢姐姐的饼干,很好吃。” “哈哈哈哈,你们喜欢就好!这些本来是给那个大混蛋准备的,不过我觉得没那个必要,所以还是给你们吃吧!”丽莎在发出爽朗笑声的同时摸了摸面前两个小孩的头,随后她起身向着露出感激深色的布鲁克琳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必向我道谢。还有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您就到西北角来找我吧,我会尽量帮您和您的孩子们的。” “德斯坦,你看看人家,又帅又温柔还会说话。”目送丽莎离去的毕维斯用脚尖踢了踢德斯坦说道,而德斯坦则在耸动鼻翼的同时“切”了一声:“这是‘猎人’的本性使然,我可和那种伪善者不一样!还有这里的可不止是人类,还有其他的家伙在,你最好小心一点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帮你!” “比如说?”毕维斯挑眉。 “比如说我这个‘魔女’啊,小帅哥。在这种地方遇到西恩蒙特家族的小骗子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忽然一只骨节分明,肌肉线条清晰且结实的手臂绕过毕维斯的脖子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毕维斯注意到这只满是诡秘纹身的手臂的手腕上戴着三只由彩钢和蜡石制成的雕花手镯,而随即他在感觉到鸡皮疙瘩爬遍全身的同时回过头去:“爱丽安娜大人,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哟,毕维斯小骗子。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吧?你过得还好吗?”当毕维斯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那双如同蕴藏浩瀚的玫瑰星云,仿佛银丝构成的睫毛浓密如扇,前眼角下勾,而后眼角则妩媚向上翘起的暗蓝眼瞳。悄然出现在毕维斯身边的是个极其妖艳的男人,他一头璨若星河,且难以辨别具体颜色的顺滑长发十分随意地用周边螺旋伸出长刺的镂空海螺的头饰草草盘起。在小麦色光滑的皮肤上用闪光的金粉抹出了光斑的形状,而在他侧脸抬眉之间,这些光斑也会随之黯淡或者闪光,除了金粉之外,他手臂与从白色衣料后暴露出来的腰部的皮肤上还有树木年轮一样复杂而紧密的淡青色刺青,这些图案在他的身体上如同衔尾蛇一样回转,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永恒的魔女爱丽安娜·德文·耶西是大陆上最出名的魔女之一,在许多有关魔女的传闻和童话故事中,她是唯一一个会为他人带来幸福与好运的魔女。而且因为爱丽安娜拥有永生和传承历史的力量,所以在部分远古流传下来的魔书中,也有将她的名字作为咒文的一部分的禁咒。同时作为原初魔女的长老之一,她在魔术师家族中也相当出名,尤其是西恩蒙特家族。在学习魔法的起源与发展历史的时候,毕维斯曾被老师告诫过要尽量避免与永恒的魔女相遇。 因为这一代的家主路易斯·艾登,她在众生之盟的定期会议结束后偷走了爱丽安娜的魔法,导致这位魔女在进行传承仪式时失败。也正是这个小小的失败,让这一代的魔女成为了男性。不过说实话,这一代的永恒魔女那俊美的面容和出自名家之手的大理石雕一般比例完美,肌肉线条分明,四肢长且骨节分明的身体也足以让他与历代的永恒魔女相媲美,甚至因为是男性而看起来十分刚建和硬朗。 “吼······”因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所以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的德斯坦下意识地远离了爱丽安娜,然后伏低身体对其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而背后冷汗直冒的毕维斯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站直身体任由对方将手臂搭在自己身上。 看到德斯坦猫咪炸毛似的举止,爱丽安娜差点儿没憋住直接笑出声来,但随即他似乎感觉到了德斯坦身上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所以还特地仔细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嗯,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里流动的血还挺不得了的,只可惜那些血已经太稀薄了。不过有这样的同伴,你也不会有那么容易死了,毕维斯小骗子。哎,像我这个老年人恐怕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然后等某个人多努努力咯!”说完,他便像是没了力气一样整个人摊在了毕维斯身上,差点儿把对方直接压倒在地上。 “您可是······原初的魔女!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困得住您!咳!” “魔女就了不起啊,你还是魔术师呢!你敢试试在这里使用迁跃瓶吗?” “······”当然不敢,日记里面警告过他千万不能在庄园内部使用迁跃瓶,因为在这里任何设定好的魔法和魔术都会失效,而贸然使用的话,根本没人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脚踏实地一些吧,多动动脑子,也多去了解一些人。在这里虽然谈不上合作,但是在危险的时候多几个人也比一个人要安全得多。”说到这里,爱丽安娜重新站直并拍了拍脸色不断变化的毕维斯的肩膀,然后拖着自己衣摆长到地上的白色长袍消失在了毕维斯的视线之内。而见那个可怕的家伙离开,德斯坦也不再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啧,真是让人讨厌的家伙!” 原初的魔女居然亲口说凭他的力量无法离开这里,而且还提醒我要注意了解别人。难道这里有什么危险的人物吗?毕维斯在思考的同时再次开始打量聚集在大厅里的人,除了德斯坦认识的那两个强盗模样的男人和那个眼神气质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女仆之外,他并未发现特别值得人注意的家伙。 “毕维斯,那些油画有血和腐烂的味道。”德斯坦指着那些悬挂在墙面上的画作说道,“还有墙壁在动,我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 “稍等一下,我看看日记。”自从遇到加仑和芙蕾达以后就再没动过日记的毕维斯说着立刻翻开日记,开始查找与此情此景相关的记载。 “多谢神的护佑,我们终于平安来到了会客大厅,这里真是一个奢侈的地方。不过说实话,这里的诡异和奢侈程度不比外面的花园低,而且我没想到这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的人,其中也有不少贵族和魔术师,甚至是佣兵和一无所有的穷人。在和部分人交谈过后,我才知道他们都是从不同的通道来到这里的,这就意味着我们说不定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但是首先,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休息了,因为长时间保持精神紧绷的状态会害死自己。在这里有不少空闲且安全的房间,房间里的床非常舒服······今天就到这里吧,希望看到日记的你能够得到安稳的睡眠。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可能的将自己看到的情报写进日记里吧,这有可能救你一命。” “德斯坦,我们走吧。” “啊?干嘛啊?” “去休息,这里有可以用的房间。我们顺便也给那位夫人说一声吧,看她的样子可能会随时崩溃。” “哦。” Day Four 呓语与探索 神啊,我向你祈求。不要给我希望,也不要给我绝望,让我在安宁中消亡。——前语 “大哥哥,谢谢你!这下我妈妈和弟弟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因为妈妈和弟弟都已经睡下,所以梅只能一个人向将他们带到二楼客房的毕维斯表示感谢。而看着面前这个普通平民装扮,脸色也因为劳作而有些憔悴的女孩,毕维斯忽然想起了过去还没被西恩蒙特家族接收的自己,于是他在露出柔和笑容的同时将手放在了梅的头上:“没关系,能帮到你们我就很高兴了。梅,希望你们一家能够在这里平安度过。” “嗯嗯,那我就先回房间啦!大哥哥你也早点儿休息吧!”脸颊有些泛红的梅说完后便关上了客房的门,之后毕维斯听见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梅很聪明,如果有机会推荐她到金属之眼来学习就好了。现在我们那里可缺这种年轻的小姑娘了。” “她应该才十二岁吧那么小的孩子金属之眼应该不接收才对吧?你是不是对人家图谋不轨啊!” “你知道的倒是挺清楚,不过我只是看好她而已,没别的意思。” “哼,我也只是工作需要而已。我对你说的那个金属之眼可没什么坏心思。” 在将那位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送进了二楼空闲的客房之后,感觉到全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样酸痛的毕维斯和已经开始呵欠练练的德斯坦也回到了房间。说句实话,毕维斯并没有想到城堡内的客房会这么的奢侈,甚至比他原来住的房间更加宽敞,用混有金粉的彩色颜料绘出艳丽花卉的墙壁上具有收藏价值的青鸟壁灯内附带着非常古老的照明魔术,正因为如此,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微暖的橙色灯光中。即使是简单观察,他也知道那些雕饰华贵的家具全部用的是非常珍贵的木材,只可惜他对这些了解并不多,也只能勉强判断出有麝香白木而已,因为触碰这种象牙白的木头就会有香气残留在手上。 带着纱帐和骨白色立柱的猩红床铺,还有天花板上那繁复的类似眼睛的图案,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一切都令人原本就不大喜欢这座城堡的德斯坦感觉到更加不安。只见她像是狗那样到处嗅来嗅去,甚至还直接打开了角落的衣柜检查,结果才刚拉开门就瞬间被衣柜里面涌出来的各色礼服直接淹没了。 “我去!你这是在干嘛呢?”看到德斯坦在衣堆里挣扎的狼狈模样,只感觉哭笑不得的毕维斯赶紧上前去把人从衣服堆里拖了出来,之后他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堆散发出霉味的衣服上:从衣服的款式和所用衣料他便可得知那些礼服可谓是上乘,就连花卉的刺绣都像是真的一般。而最主要的是,在衣角还有用金线缝制的切斯特顿公爵的枫叶与鸟羽家徽。 这些衣服似乎是早就放在这里等待谁穿上似的,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被留在这里从未有人穿上过。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一旦细想都令毕维斯感觉毛骨悚然。于是他赶紧把这些衣服塞回到衣柜里面,然后再用椅子卡住柜门:“德斯坦,没事我们还是别把这个衣柜打开了,我感觉有点可怕。” “哦,好。”还没从被衣服淹没的窒息感中缓过神来的德斯坦躺在厚实的地毯上说道,之后她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你没发现床四角的立柱都是骨头吗?看样子像是骨角鲸的,啧啧,那玩意在黑市卖的可贵了!” 感觉自己耽搁的时间太多了,于是开始把床铺上的枕头和被子铺在地上的毕维斯随口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那些东西很值钱,我们也带不走它们,在这里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毕竟人死了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怎么老说死什么死的······喂,还是你睡床上吧?我就找把椅子坐着就好,在这种地方我不是很睡得着啊!”德斯坦说着走过去把毕维斯铺好的被子和枕头丢回床上,随后她就单手把朱红色的椅子拖到门边,并用椅背挡住了反锁的门。 “啥?我睡床上?可是你是女孩子哎,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呸!我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佣兵可是要在荒野上吃饭睡觉的!给我把衣服脱了躺好!别那么多废话!” “衣服我自己来!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折腾了好一阵的毕维斯终于在床上躺了下来,而且因为床比他想象中的更软而且没有任何异味甚至是跳蚤,所以他很快就放松下了身体并开始昏昏欲睡。而在睡觉之前,他下意识地翻身看向坐在椅子上咬指尖的德斯坦。 因为是自己选择让毕维斯睡床,所以没什么怨言但是表情还是不太好看的德斯坦因为被对方盯得浑身上下十分不自在,所以她干脆扭过头去瞪着那人,看他还想干什么:“怎么了,你看着我不睡觉是什么意思?再这样看着我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哦!” “别那么凶啊······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但是却拥有那么强的力量。”听到德斯坦的话后知道对方真会这么做的毕维斯在被窝里颤抖了一下,随即他才有些不甘心地感叹道,“要是我也有你那么厉害的话,是不是就能帮到很多人了呢?” 因为座椅有靠背和塞满鹅绒的软垫,所以调整坐姿将双腿搭在扶手上的德斯坦托腮不屑道:“就这?我倒是羡慕你的脑袋还挺好使的,能很快想清楚很多事情。毕竟普通人不可能这么快接受自己熟悉的人的死亡,我见过的很多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表现的歇斯底里。” 仔细一看才发现德斯坦真的像个小孩子啊······不对,是小豹子?嗯,其实也不像。毕维斯感觉到困意像是海水一样涌来,但他还是强撑着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害怕失去,因为无论失去的东西是否重要,一旦失去就基本无法挽回了。人会变得歇斯底里绝非是有原因的,德斯坦,你应该尝试去更多的理解别人。” “之前叫我去理解别人,好好活下去的老家伙已经死掉了。说起来,你和那个老东西有一点儿像呢,自以为是的帮助别人,把自己放在救助者的位置上,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德斯坦打着呵欠说道。 “哎?怎么死的?”毕维斯愣了一下。 “我亲手杀死的,因为那个老家伙说杀死他就是我的‘最后一课’。虽然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照做了。”说到这里,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德斯坦微微昂起脸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明明连匕首都拿不稳了,却还要做这种事情,真是活该!” 这又和那个为加仑默哀的时候不同了,德斯坦似乎真的很痛恨她口中的那个老东西,但是为什么又感觉到她似乎很孤单呢?知道自己与德斯坦并非同一路人,所以选择不再继续深究的毕维斯无奈地笑道:“早知道我不该说这件事情的。一旦谈起悲伤的话题,人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不过我希望在这里,会让人伤心的事情可以少一些······” “之前还夸过你聪明呢,现在收回这句话应该还不迟。”注意到毕维斯已经睡着,脸上倦意瞬间全消的德斯坦悄无声息地起身摸到床边,然后她摘下手铐将手伸入了被窝。过了几秒后,她将毕维斯压在身下的日记抽了出来。 “从刚刚开始就很在意,我好像能看见日记上的字了······”德斯坦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蹲在地上随手翻开日记,结果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真的能看见日记的内容了。 难道是因为和这家伙结缔了契约的关系?虽然手镯难看了一些,但是报酬还是挺不错的嘛!话说回来,这本日记原先有那么多页吗?虽然记性有点差,但是德斯坦还是能确定一开始这本日记只有差不多一指厚。而现在这本日记好像变厚了,而且多出来许多用布条制成的简易书签。于是她翻到被毕维斯折起来的那一页的后面一页,开始小声读起来:“我看看······‘不知为何,在城堡里休息了一夜的人似乎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包括我。从吃早饭开始,就有人不断在抱怨早饭味道不好和身边人的吃相太难看,甚至有人因为不小心比别人先一步拿了一块面包而挨打。所有人都变得焦躁且易怒,对周围的一切敏感得像是觅食的老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但愿能在之后找到解决的法子吧’。” Day Four 呓语与探索Ⅱ 再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全是各种各样怪异又抽象的炭笔涂后,德斯坦便撅着嘴合上了日记,然后把它塞回到了毕维斯的身子底下。随后她盘腿坐在靠椅上,抱着手臂低头认真思考起来:“嗯哼,就像是我的病一样,不过听说这种病只会出现在孩子身上,所以可以排除了······难不成是早饭有毒!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没有什么事情比不能吃早饭更可怕的了!” 正当德斯坦摇头晃脑自言自语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下浓厚的阴影开始像活过来一般蠕动起来,之后无数章鱼触手一般漆黑的影子沿着毕维斯垂到地板上的被子向上蔓延,然后这些诡异的影子围绕着毕维斯开始发出诡异沙哑的呓语,那是不知失传多少年的古老语言,空灵回转,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无论是何种人听到这呓语声都会感觉到思维极度混乱、内心焦躁不安,无处释放的怒火会冲破人的头脑,让他们做出冲动疯狂的事情。 正当毕维斯因为那不可名状的呓语而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的德斯坦突然抬起头来,之后她双眼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状,而原本沿着墙壁即将延伸到她周围的影子立即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我有一种不爽的感觉。”在从椅子上跳下来以后,德斯坦便抽出了绑在身上的匕首然后甩手将它们朝着背后的墙面掷出,而那些触手一般的影子则迅速回缩,仅仅留下一根在床底阴影的外围蠕动徘徊,同时这个影子的边缘还裂开了口子并滴落下口水一般粘稠的液体:“被蜘蛛女神诅咒的龙之子啊,你就不想摆脱那个恼人的诅咒吗?呵呵呵呵,我可是看见你被那诅咒折磨的很惨呢,说不定下一次再使用那个力量的话,你就会死掉哦?只要你向我祈祷,我就帮你摆脱她的诅咒······” “你算什么玩意,我凭什么要向你祈祷?就算是再无所不能的神面前,我也从来没有祈祷过!”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德斯坦伸手一拳锤在了那最后一条没有溜走的影子上,然后血肉被撕裂的疼痛让她迅速地抽回了手。 自己居然被那影子咬伤了?德斯坦很清楚的知道就连震钢都不能一次性破坏附着在她身体表面的魔法薄膜,但这个影子居然咬破了她的手掌而且让她感觉到了疼痛?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体验,但同时也让她更加明确意识到了古堡里面绝非只有她们这些客人而已。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快点儿离开这里!把所有有威胁的家伙全部都杀了,这样的话,我就安全了!好可怕,这里的东西都好可怕······瞬间感觉全身战栗的德斯坦在背靠着墙壁的同时双手捂住头,似乎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不知为何头脑内的另一个声音却一直在疯狂地叫嚣。而她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这一切都是在为了杀死所谓的有威胁的家伙而做的准备。如果控制不住的话,毕维斯就会在今天被自己撕成碎片。 这也许是那个古怪声音的影响,但是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在过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控制住杀意的德斯坦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之后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苦笑起来:“这个该怎么和毕维斯那家伙解释呢?说不定又会被骂一顿吧?” 大厅内。 已经换下女仆服重新穿上干练的女士猎装的丽莎在收回从自己手掌根部伸出散发出莹光的刀刃后,厌恶地冲留下大片黑色污迹的墙面吐了一口口水:“切,这个破地方到底都藏这些什么莫名其妙的破东西!要不是老娘警觉的话,恐怕也会变成那个白痴的样子吧!喂,吸血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说完话后,便扭头看向大厅另一边倒在地上不断狂笑和用头部用力磕击大理石地面的两个壮汉,从刚刚开始那两个家伙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了。 “丽莎,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必须要尊敬地叫我罗德尼侯爵,当然主人也行!还有,你这种粗鲁的说话方式只会给我丢脸知道吗!吸血鬼那种肮脏卑微的眷属怎么能和我们这些高傲的血族相等同!”翘腿坐在与丽莎距离不远的座椅上休息的男人说着用手中的手杖敲了敲地板。 “管你是吸血鬼还是血族,反正要不是你这个家伙,老娘才不会来这种地方!还有我们说好了的,等离开这里我们就再也没关系了!”额角不断冒起青筋的丽莎说到这里时,还是没忍住回头恶狠狠地指着将自己买回来当女仆炫耀给别人看的大混帐血族呵斥了一顿。在她面前的血族是近段时间才在家族中被封为侯爵的“年轻一代”,按照猎人的说法就是成为血族不过三四百年,力量不强而且对自己的家族了解其实也甚少的小孩子。不过她还没说几句,她的脸便红成了西红柿。 “丽莎,你的脸又红了。” “闭嘴!小心我砍下你的头!” “好好好······” 罗德尼·尼科·托瑞多在大多数女性眼中看来的确十分很英俊,他有着一头修建得非常精细的银白色短发,但偏偏脑袋右侧还垂着一丝深灰色的长发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感。因为是这人的贴身女仆,所以丽莎经常能够注意到罗德尼像是大理石一般苍白的皮肤在黑夜中散发出莹莹的光芒,细长叶形的银白色眉毛下眼眶深邃的浅金色眼瞳偶尔会变得像鸽血红一般。大理石雕刻出来一样的鹰钩鼻和饱满圆润的嘴唇总是在引发那些少女的幻想,但实际上其中只能喷出烟草和恶心的血腥味,这家伙是个完全不会对自己不欣赏的人说甜言蜜语的直率人。 “快点儿把衣服给穿好,别把你恶心的肌肉露出来!”丽莎说着将那件以刺绣的手法绣着金色波斯菊和醋栗花藤的礼服外套丢在了罗德尼的脸上,“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儿吗,这又不是在你的领地!” “呼,丽莎你的手就像是砂纸一样粗糙,你是不是该用蜂蜜和药草保养一下了呢?”如同往常一样,罗德尼又抓起了丽莎的手贴在了自己面部线条硬朗的脸上,惹得对方耳朵发烫并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掌印。之后他才在得意坏笑的同时伸出自己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就算自由了,你又能去哪里呢?沙漠?海边?冰原?在我这里好吃好住,而且还有美男子可以看不好吗?” “猎人的灵魂永远是自由的,任何的囚笼都无法囚禁我们,而且我们是为了拯救他人而存在的。”丽莎说到这里的时候便毫不客气地甩开了罗德尼抓住自己的手,然后她摊开手看向自己的手腕处,在那里红色根状的伤痕已经越发的明显起来——再过不久她就要二十五岁了,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挺过第二次蜕变。 “爸爸,猎人到底是什么呢?我没觉得我和妈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丽莎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一年才会回家一两次的父亲,他们为何在外面会被人称为“猎人”。不过当时父亲并没有给自己明确的答案,而是开始教她如何打猎和怎样在野外生存。虽然那都是非常辛苦和困难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非常有趣甚至热血沸腾。正因为如此,她很快就成为了村子里最好的猎手之一,但是技术却总比自己的父亲差一点儿。不过她从未为这件事情而觉得不甘心,而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有一天会超过自己的父亲。 虽然离开村庄至今也有十多年了,但是丽莎依旧记得父亲那张神色严肃又有些沧桑的脸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以及他在对自己说话时的温柔平稳的嗓音:“丽莎,我的孩子。现在你可能还不明白我们为何会在狩猎时感觉到心潮澎湃,但是某一天你会发现你会变得和过去完全不一样。在那个时候,你要用你的力量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也是得到力量的代价。” 回忆着过去的丽莎不知不觉地将手放在了被衣领挡住的金属项圈上面,正是这个该死的项圈让她不得不服从于罗德尼那个风流成性的混蛋,但好歹对方并没有做出越界的举动:“虽然是答应了父亲要那么做,但是首先我也要解决债务问题才行啊······” Day Four 呓语与探索Ⅲ 正披散头发躺在客房里的大床上休息的爱丽安娜听见了敲门声后并没有起身,而是对着空气懒懒地说了一句:“伊曼纽尔,快去开门,应该是客人来了。” “你个懒鬼,到底你是怠惰还是我是啊?”利用魔法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男性在发出抱怨的同时打开了门,而门外对此毫不见怪的少年则在压了压头顶的礼帽后握着手杖走进了屋中,随即他在床边站定并将手放在胸口上行礼:“打搅您了,没想到我们能在这种地方碰见。要不是我们并不相信命运的存在,我还真应该说一句感谢命运女神的安排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主动掺和进这件事里面来,按理来说现在你应该还在为那些可怜人解决烦恼不是吗?我猜猜看,应该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吧?这次又是谁?”爱丽安娜在床上翻了个身后将自己肌肉轮廓完美的身体用被子稍微遮了遮,随即他示意对方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一会儿,“不管是谁,他对你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您猜得很准,的确是和我亲近的人相关的事情,而这次我是为了通过试炼才进入这里的。”少年用白色手帕捂嘴轻咳了几声后说道,“但是我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是救人。” 看见少年颇为认真的回答的模样,爱丽安娜忍不住弯起嘴角轻笑了几声,之后她伸出自己戴着黑曜石指环的食指指向对方的胸口:“真是傲慢。万物皆无永恒,就算你努力去挽回一切也无济于事不是吗?还不如和我一样当个旁观者,而且有些人不见得值得你来救不是吗?” 就在少年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空气中再次传来了那个富有磁性但语调慵懒的男音:“就你这样还旁观者,还没等事情发生就已经睡着了······哎呀!”隐藏在空气中的人还没讲话说完,就被爱丽安娜放在床边圆凳上的黄金酒杯砸中了头,瞬间暗红的酒液浸染了他的逐渐显形的衣服,并顺着他后背的皮肤下滑。 从空气中逐渐暴露出自己真实样貌的男性那头质感与丝绸类似的长发颜色十分奇异,但却未给人丝毫的违和感:头顶到耳朵上半部分的颜色为珠光粉色,从耳朵部分到肩膀部分的头发是鳞蓝色,再往下的头发又是珠光粉色,同时两种颜色之间过渡非常自然。整体的头发长度及腰,额发的长度也一样,但因为有些遮挡视线,所以他不得不把额发扭成一缕和脑后的头发一起用黑蕾丝发带在脑后扎成高马尾,只留下耳朵两侧的头发自然垂在肩膀上,暗红色棱角分明的“V”形弯角从头的两侧伸出,并叠加融合在一起。 更为奇异的是男性银蓝色细腻的皮肤,他略显削瘦的菱形脸上颧骨微高,鼻形为鼻根饱满、鼻梁挺直的鹰钩鼻,颜色为铅灰色的双唇饱满,嘴角总习惯性上翘,像是在嘲笑某些人似的。 “啊,现在本来应该是美好的休息时间的,但是托你的福,我可是根本没敢睡!”当这名为伊曼纽尔·斯顿·莱的男性张开嘴打呵欠时,少年注意到了对方水银色的牙齿和与唇色同色的舌头,而且在舌头两侧有鳞片形的角质层,舌尖上还能看见小颗粒肉瘤状凸起。额发下是形状像是蛾翼,颜色同发色的眉毛,而这位男性与人类最为不同的地方是他右侧脸上有三只眼睛,并且都为眼角略上翘的三角眼,眼睛眼白部分为暗红色。亮黄色的瞳孔,黑色瞳仁呈尖针状,周围环绕同色条状花纹。左脸眼睛为正常人的眼睛,但眼型也为三角眼,眼线略向内敛,在眼角有一颗黑色的小痣,而且眼下还扫一层淡银色的颗粒状粉末。 在看清面前奇异但同样貌美的男性的全貌后,少年很快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并调侃了爱丽安娜一番:“没想到您也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而且还是初始的七原罪之一的怠惰。相比对您而言开销应该不小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伊曼纽尔的食物应该是生物的骨骼和各种矿石,对方是七原罪恶魔中唯一一个对人类灵魂兴趣不大的家伙,甚至就连和人类做交易的想法都没有。 对少年的调侃感到悲从中来的伊曼纽尔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手帕咬在口里,然后开始流眼泪哭诉自己的遭遇:“这个臭男人就因为我把他的黑曜石指环给吃掉了,就诅咒我变成了半人类!要不是他的话,我早就回死人之国去了,谁还会呆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呜呜呜呜呜······路西法那家伙都死了,像我这样的小可怜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啊!” “你说什么?傲慢死了?”因为这个震惊的消息而瞬间变了脸色的少年起身快步走到了还在咬着手帕哭泣的伊曼纽尔面前,然后用力揪住了对方的胸针连同披风领,“给我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七原罪的你们怎么可能会轻易使用‘死’这个字?恶魔怎么可能会有死亡!” “呀,你不能因为我貌美就随便欺负我!而且我只是说了事实啊,路西法那家伙的气息突然就消失了,我也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少年的威胁下瑟瑟发抖的伊曼纽尔连眼泪都忘了流,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摆弄起戴着银制包住尖耳上半部分的耳饰。这个外形为镂空叶片形的耳饰有复数螺旋状的花纹和带着小钻石的银花,在末端开口处缀有带有黑水晶倒立十字架的银链,而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不断摇晃的银链上的少年在几秒后便毫无征兆地软倒在了伊曼纽尔的怀中。 “嘿咻!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身体状况那么糟糕还来这种地方逞英雄!喂,爱丽安娜,腾个地儿让这个小家伙好好休息一下。”在轻松将少年意外很轻的身体抱起后,伊曼纽尔便随手将其放在了往床边上挪了挪的爱丽安娜的身边。随即他略有些浮夸地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说不定这一次,我们能离开这里了呢。” “谁知道呢,不过如果变数太多,说不定所有的循环都会被打乱。也许你说的对,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咳咳,德斯坦,你醒了吗?”黑暗的长廊中原本均匀的呼吸声因为毕维斯沙哑的呼唤而瞬间变得混乱起来,而随即躺在地毯上休息的德斯坦像是受惊了一般跃起,但她在看清面前少年满是胡茬的脸后便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你该好好把脸清理一下了,下一次说不定我就认不出来了。” “如果有地方和时间允许我这么做的话,我会的。”毕维斯在尴尬地笑了笑之后从行囊里摸出装在贝壳里的药糊和止血用的布带,“我来帮你处理伤口了,把外套脱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最后德斯坦还是脱掉了外套,将自己缠满布带的后腰朝向了毕维斯。而早已对处理伤口感到习以为常的毕维斯则用刀迅速将布带割开,然后在伤口渗血之前将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糊抹了上去:“其实我希望你休息一天,等伤口再回复一些再继续行动,不然的话到时候伤口可能会拖累你自己。” 德斯坦一边用舌头舔舐着手腕上的伤口,一边警惕着周围说道:“如果能早一点儿到下一层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有更多的休息时间,这里的危险比我想象的要多,所以最好不要在这里久留。” 毕维斯有些苦恼地摁了摁自己紧皱的眉头,试图让自己笑起来:“这是第几天?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第三天,大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到了这一天,搞不好这次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过也挺好的,总比上次遇到夏德拉那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强。”德斯坦像是抱怨似的昂着头说道,但随即她便因为伤口的疼痛而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就像是有虫子在我的肉里爬一样,好恶心的感觉······” “吸取教训,不要用指甲去抠,不然的话你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就又要流血了······好了,药上好了。”在昨晚处理之后,毕维斯很满意地用最后的绷带打了一个蝴蝶结。这一次上药过程很顺利,他既没有多余的触碰到伤口,也没有把药糊浪费掉,只可惜面前这个家伙并不会因此夸奖自己。 “谢了,那我们今天探索这个房间吧?你不是昨天拿到一把钥匙吗?把它给我吧,我来开门。” “小心一点儿,虽然我们很少遇到打开门后直接会冒出怪物或者机关的情况,但是掉以轻心是绝对不行的。如果刚开始你就死了,后面可就不好办了!” “啰嗦!”在冲和往常一样唠叨的毕维斯吐了吐舌头以后,德斯坦便将钥匙插入门锁打开了门,而门后首先映入她眼中的是在黑暗中发光的水蓝色立方体,这完全由水构成的立方体像是一块被单独分割出来的海水一般表面不断出现白色的波纹。同时德斯坦注意到使这块水立方无视常规悬浮在半空的是一块用黑石灰岩切割而成的石台,在这块方正且倒映着蓝色水纹的石台四角竖立着四块镶嵌在金属上流光溢彩的水晶石正散发着微弱的魔力。在左右看看情况后,她便贴墙闪入了房间:“我去看看情况。” “你小心一点儿!”毕维斯看见德斯坦贸然进入房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随即他便将打了活结的绳子朝德斯坦丢了过去,“带上这个以防万一,要是再出现上次那种状况我还能帮你。” “嗯哼,我觉得这个鬼地方不会使用两次相同的把戏。”对此觉得有些不以为然的德斯坦在接过绳子后很随意地将它缠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之后她便小心地贴墙行走,以便自己观察面前这个放满了发光水立方和黑色石灰岩石台的房间。在光线全由那些水立方提供的黑暗房间内,那些奇怪的巨大水立方三个一排三个一排的整齐地摆放在墙壁上满是水光的房间内,它们似乎根本没有具体的数量,即使她再往里走也根本无法看见房间和水立方的尽头。 德斯坦注意到自己越往房间深处走,那些水立方的颜色就越浑浊,而且它们发出的光芒也会随之转换为红色,在浑浊的水中漂浮着肉块和内脏一样的残屑,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她从未在外面见过的诡异而恐怖的生物:有由肌肉、血管和部分骨骼完全暴露出来的手指环绕着布满碎齿的口构成的海星,它们密匝地拥挤在水中互相吞噬,最终将水完全染成了血色;无骨的手臂末端相连构成了一只巨大的手臂海胆,它在水中无力地漂浮着,偶尔会蠕动向着水壁靠近;在体内容纳着整个大脑和由血管与大脑相连的眼球的血红色半透明水母,它们飘带一样的触手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电流······空气中弥漫着水雾和血腥味,地面散落着或者腐败,或者还新鲜的肉块和血液,水生物游动时发出的水声不禁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正当德斯坦被眼前怪诞无比的景象所震惊的时候,原本缠绕在她手腕上的绳子突然被扯动起来。于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德斯坦也赶紧扯动绳子,告诉还在外面等待的毕维斯这里没有什么危险。 虽然没有危险的感觉,但是这些怪物真是让人感觉不安······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创造出这么恶趣味的东西呢?正当德斯坦思考着这个耐人寻味的问题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一声清晰的腹鸣,于是她下意识地扭头去寻找发出腹鸣的家伙,结果却猛然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在呻吟——毕竟她已经有半天没有进食了,会饿也是难免的。 “先出去吃点东西再进来和毕维斯一起找钥匙吧······”正当德斯坦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些原本在水中游动的怪物们似乎在一点点的扭曲变形,然后变成了——各种美味的食物的样子。 对,就是那种从色泽和外观上都无法挑剔的肉类食物,而且在血色红光的衬托下它们看上去似乎显得更加的诱人起来。正因为如此,德斯坦感觉到自己的口腔内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而她在疑惑地抹去从嘴角低落的唾液之后再次看向面前的水立方,然后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Day Five 愚蠢的肖像画师 在狂乱的色彩中向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前语 “嗯,该起床了······约翰,现在几点了?额,对了,这里是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来着,并不是在金属之眼的工坊······德斯坦,你还在吗?德斯坦?”躺在床上的毕维斯被突然响起的雄浑钟声惊醒,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臂遮挡面部,然后开始摸索被角准备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换衣服,但是却因为迟迟没有听到德斯坦的回复而猛地流下了冷汗。 “德斯坦,你没事吧?”毕维斯猛地从床上坐起并环顾四周,此刻他才意识到房间安静得出奇。没有人答话,因为原本靠着挡住房门的座椅守夜的德斯坦在将近天明的时候也睡着了,而她彻底安静下来的样子看上去比之前相差甚远,就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乖巧女孩儿。要不是毕维斯亲眼见过这家伙残酷无礼的模样,他恐怕也无法把对方与“怪物”以及“杀人魔”这两个形象联系在一起。不过说实话,为什么一个能作为普通人活下去的德斯坦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终于有了机会近距离观察德斯坦,所以毕维斯干脆在换好衣服后小心地在对方面前半蹲下来:“哇,眼睫毛好长,不愧是女孩子,而且仔细看看皮肤也还是不错啊······嗯?这个是什么东西?” 距离近了果然不一样,毕维斯不仅闻到了德斯坦身上类似野兽的骚臭,而且还看见在对方扣紧的筒状衣领之下有着不合乎她整体衣装风格的金属物品在闪着微微的寒光。不过因为担心会把人惊醒并考虑到自己的手骨安危,所以他没敢直接动手去拿。 “你又在盯着我看了,是不想要眼睛了吗?”突然间睁开眼睛的德斯坦等着毕维斯恶狠狠地问道。 “额,我只是打算叫醒你,没别的意思!还有刚刚你没听见钟声吗?” “切!以前老头子给我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离一个女人很近的话,他不是有贼心就是有色心,所以你得感谢你现在还是我的合作伙伴吧!换做是别人的话,现在我应该已经咬断他的喉咙了。”德斯坦在狠狠地瞪了一眼讪笑着站直身子的毕维斯后扶墙站了起来,但她还没走几步就差点因为脚软而摔倒在地。敏锐察觉到不对的毕维斯上前抓住她绑着碎布的手问道:“你的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挂了一下而已哈哈!之前我也没发现,昨晚在你睡觉的时候才看到,所以就自己包扎了一下。”德斯坦并不擅长说谎,但是不代表她不可以隐瞒一部分事实。因为她手掌上的伤的确是被“挂”的,但伤到她的并不是物品,而是某种她并未知晓正体的怪物。而出于谨慎起见,她想自己先调查一下再告诉毕维斯。 “伤口就得好好处理才行!最起码得防止伤口恶化!”毕维斯不由分说地把推开椅子准备出门的德斯坦拉了回来,之后他从压缩了空间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瓶烈酒,“虽然很可惜,但是用酒处理这种伤口再合适不过了。对了,淋酒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但是你不要乱叫。”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丁点儿就疼痛大哭大闹的!而且我伤口好得很快的,你别浪费了好酒,真可惜啊······”虽然百般不乐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但是见毕维斯那么热心,也没有任何拒绝理由的德斯坦也只能托腮撅嘴等待对方的处理,同时她还在咋舌可惜那瓶可能卖价颇高的好酒。 毕维斯显然是处理伤口的好手,只见他毫不手抖地将酒水淋在那露出血红肌肉的伤口上后就立即将多余的酒水擦干并涂上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糊,然后在不影响德斯坦手指活动的情况下缠上了透气又有弹性的布带:“如果伤口不处理好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而且一瓶好酒我还是负担的起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嗯,有钱人呢,真可恶!” “我可是听说当佣兵也很赚钱啊,因为你们做的工作不仅仅是护卫,而且有些大人物想要杀掉某些人不也是······”说到这里,毕维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闭上了嘴,而意识到对方似乎有话想说的德斯坦抬了抬眉毛:“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烦人!”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之后她就不会再回答自己了。在犹豫了一下后,毕维斯伸手指着德斯坦的领口问道“刚刚我看见你脖子上戴着什么饰品······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啊。什么饰品?”似乎是很意外毕维斯提的问题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所以德斯坦在愣了一下后才把藏在衣领下的那个制工极其精美的正十字架拉出来摊在手上,“这个是别人送给我的东西,不过我有一点儿想不起来是谁送给我的了,但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可是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也没有问题吗?”嗯,那个外形和材质,应该是教国某位神父的所有物吧?虽然对教会的相关事情了解的并不多,但是毕维斯隐约记得每一位在教会任职的人都会得到一个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十字架。虽然十字架的外形可能不大相同,但一定会采用相同的材料——莹铁,也就是可以储存人的魔力的金属。只要佩戴者一直将十字架携带在身上,他们的部分魔力就会寄存在金属里,并在佩戴者遇到危险的时候以爆发的形式释放出来。 代表信仰的十字架内寄托着除了佩戴全部的信仰之外还有守护的力量,而如果神职人员把自己的十字架赠予他人,只能说明那个人需要被守护或者是被赠予者与十字架主人的关系极为密切。而且怎么看德斯坦也不是需要被守护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被毕维斯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德斯坦撇嘴说道:“你的眼睛都快发光了······给你说了我忘记是谁送的了,还有我听见外面似乎大家都聚在一起咯,我们不应该也去看看情况吗?” “你不说我都忘记这件事情了!快快快,走了!” “切,果然夸你聪明的那句话应该收回去······” Day Five 愚蠢的肖像画师Ⅱ “德斯坦,你在干什么呢?别把手伸到那边去,你想在之后把整只手切掉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问话声唤回了德斯坦恍惚的神智,与此同时,不知何时赶来的毕维斯皱眉抓住了她伸向无缸水方的手,然后警惕地看了一眼在水里游动的半透明的鱼类。这些内脏与纤细骨骼在薄冰一般的肉下暴露无遗的巨型鱼类一边摆动白色丝带般的鱼鳍游动,一边开合嘴巴吞吐着带着荧光的食物残屑。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全都是怪物或者没见过的生物!感觉到这个房间令自己心惊肉跳的毕维斯将剩余的食物递给了嘴角还挂着口水的德斯坦,然后他拿出一个长颈圆身,材质像是玉石的瓶子伸到了那些没有容纳生物的水内:“这是最后一点儿食物了,就让给你吃吧。记得之后去找些能吃的东西回来!呼——这个水好像能喝,魔力检测没问题。” 原本打算把已经发臭的腌肉连带捂得发霉的黑面包塞进嘴里的德斯坦干笑了一声,之后她伸出手看着自己还残余着血迹的手掌:“估计我们挺不到把所有门打开的时候了,食物已经吃完,能和的水······现在倒是有了。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死人之国,虽然我没去过那个鬼地方。” 还有心情看玩笑,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毕维斯瞥了很珍惜地把手上食物残屑都舔得一干二净的德斯坦,然后他打开日记开始记录这个房间的信息:“不用担心,我们还能在夜灯集会的时候用情报交换食物,很多人可没我们这么能探索。只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不过你能保证你的老妈和大哥还活着吗?像我们这样的人都只能苟延残喘,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应该会更难吧?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如果他们活着对你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哈哈,谢谢你的关心,我大哥他可是非常厉害的魔术师,所以他们一定没事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毕维斯伸出手揉了揉德斯坦的头,然后他吃惊地发现对发的头发虽然杂乱,但是摸起来却意外的很舒服,就像是某种坚韧但冰凉的植物,让人停不下手。 因为被人触碰所以觉得全身不舒服的德斯坦龇牙道:“······小心我咬掉你的手!” “哈哈哈,不摸了不摸了!话说回来,还要继续往前走吗?其实说句实话,我并没有感觉到这里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找到钥匙。也许有,但是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感觉全身上下充满力量,精神也十分抖擞的毕维斯很快便带着重新用兜帽遮掩住面容的德斯坦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大厅。大厅内的陈设依旧未变且诡异气息弥漫,但是唯独多了一张铺着漆黑蕾丝桌布的长餐桌。而且这张由岩石以及镶嵌在岩石内的骸骨构成的沉重餐桌的长度刚好够在场所有的人共用早餐——它无声无息地出现,就像是一开始就摆放在这里。之前见到的或者没有见到的客人们全部聚集在大厅里,看样子他们都是来享用这丰盛的早餐的。 吊灯明亮,拼花大理石地面光滑如镜,在场大多数的人的精神状况似乎比昨晚上好了许多。 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好像少了两个人?注意到那两个强盗没有出现的毕维斯在皱眉的同时随便挑选了一张座椅坐了下来,而坐在对面无聊地啃着面包的梅在注意到他的时候相当热情地拉起弟弟来和他打招呼:“啊,是昨晚上的大哥哥!早上好!来,伊莫金,你要好好和这个哥哥道谢哦!不是哥哥的话,你可没有床可以睡!” “唔!谢······谢谢哥哥!”被姐姐生拉硬拽到毕维斯面前的伊莫金将头埋在姐姐后背的衣服里,然后用蚊鸣一般的声音道谢。 “哈哈,不用谢啦!帮助小孩子就是大人应该做的事情啊!伊莫金害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的确可爱,所以毕维斯没忍住在这个孩子的头上摸了两把,之后他才注意到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似乎依旧很憔悴:“话说回来,怎么感觉你们的妈妈没有睡好呢?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一些安神的药,你给你妈妈吃一些吧?” “嗯,谢谢哥哥。” 不知何时已经做坐下的德斯坦拿起餐桌上烤得喷香松软的面包,然后将它掰开并放在笔前嗅闻味道,同时他还不忘调侃对着两个小孩背影挥手的毕维斯:“你对小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好,难不成是因为对他们有愧疚感?啧啧啧······没想到你已经有孩子了啊!” 望着那两个手拉着手的兄妹,毕维斯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不,只是在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和我哥。以前我们两个也总是黏在一起,去哪里都不分开,当时我还是个爱哭的小鬼,我哥没少为我操心。后来我被我的生父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我哥了。” “哦,这样。所以你是来找你家人的?这里这么危险,家里又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就不怕死吗?”在确认面包没有问题后,德斯坦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同时她还没忘记向毕维斯提问。 “没有人不怕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这里。因为我马上就要接受教会的洗礼成为奉献信徒了,以后的人生一定会一帆风顺······但是我也不想后悔,因为只有母亲和大哥才是我真的家人。如果没有了他们,我觉得我恐怕也很难继续活下去。”说到这里,声音愈发低沉的毕维斯忽然抬手捂住了脸并狠狠揉了一把——如果再不控制情绪,恐怕他就要直接哭出来了。 “这样,那就去找呗。反正我们也不可能轻易地离开这里,不如先达到各自的目的。说不定在未来,我们会找到一条生路,即使可能会花很多时间。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努力活下去。” “啊,所以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不可能真的是为了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暴打一顿吧?”不知为何毕维斯回想起了德斯坦说要和自己签订契约时提出的条件——她要在这里杀一个人,而自己不能阻止她。 那么,德斯坦到底想杀的是谁?又为什么一定要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做这种事情?难道就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吗?伴随着诸多的疑问,毕维斯也开始沉默用餐。同时他又一次翻开日记,准备寻找之后可能可以用到的内容。 在离两个人稍远的地方,爱丽安娜刚刚带着昨天晚上他绑架的少年以及一个气质优雅、金发蓝眼的中年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而那个中年人一坐下就为少年拿了好几个燕麦面包放在了餐盘中,随即他又为少年倒了满满一杯新鲜的牛奶:“多吃一点儿,以后你说不定没有时间再好好享用早餐了,少爷。” 看着中年人关切又细致的送餐动作,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爱丽安娜优雅地用刀叉挑起煎得半熟的鸡蛋,然后又舀了一大勺混着培根与豌豆的鸡汁土豆泥放在鸡蛋旁边:“嗯哼,我们的克莱因·莫比乌斯少爷,你是不是感觉睡了一晚上后神清气爽呢?如果有的话,那就说明你的确缺乏睡眠!当然,可能你会有再睡一次回笼觉的想法,但是很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所以要好好吃饭,只有这样身体才能保持健康哦!” 虽然感觉自己可能吃不下那么多东西,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拿起刀叉的克莱因低声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只关注能不能过好当下。话说回来,昨天晚上开始,黑暗圣母就开始行动了。看样子这次她也察觉到了什么。这是个好机会,我也得好好把握住才行。” 爱丽安娜在打量大厅内的客人们的同时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样子你也不是来这里冒险的嘛,那么你具体有什么打算呢?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不觉得你有杀死时漏的能耐。毕竟你没有选择那一边不是吗?魔力是不会眷顾你的。也许你可以寻找帮助,比如那位。”她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正在丽莎的服侍下享用早餐的罗德尼。 “算了吧,我无意在和血族的成员有任何形式的来往。而且我足够强,并且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在陷入绝境之前,我会选择不借助任何力量。” “但是你还是吃不完一块面包,少爷。” “这个只是因为我食量小而已!倒是你,为什么光给我吃面包?你明明知道我更喜欢煎得半熟的鸡蛋!” “因为面包相较于鸡蛋更能填饱你的肚子,所以就算不吃面包,也要多吃几根肉肠和烟熏培根才行。” “唔······我知道了。” Day Five 愚蠢的肖像画师Ⅲ 当所有人用餐完毕并且离席之后,那张放满丰盛早餐的长餐桌便连带着座椅一起化为雾气消散了,而从雾气中走出了一个穿着洁白燕尾礼服的怪物。这个怪物撑起那身黑色礼服和那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银色人脸面具的并非是肉体,而是一种由各种晦暗颜色混合形成的粘稠雾气。有经验的人第一眼都以为那种雾气是魔瘴,但在仔细看后便会发现那是极其细小且色彩斑斓的虫群,它们互相吞噬并繁殖壮大,这也是他能够保持那种近似人类的状态的重要原因。 虽然外表没有任何发声器官,但是这个怪物还是在所有警惕起来的人面前站定以后发出了声音:“咳咳,各位客人您们好,我是肖像画家肖恩,你们可以随意称呼我,因为在这里你们就是神。当然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各位失控,所以请允许我做好准备。”他说着还真像模像样地掏出了一件锁子甲,然后将它套在礼服的外侧。 “奇怪的家伙······”德斯坦一边躲在柱子后观察着肖恩,一边小声嘀咕道。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奇怪的家伙并不危险,但实际上 并非只有德斯坦在观察,其余所有有心从这里逃离的人都在看着那个自称“肖像画家肖恩”的怪物,视力最好的丽莎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对方腰间的黄铜钥匙串,那些因为经常使用而表面被打磨得闪闪发光的钥匙正在召唤她。于是她用手肘戳了戳罗德尼的腰小声道:“罗德尼,那家伙带着钥匙,你有把握拿到手吗?” “不行,那家伙周围的虫子太多了,这会把我的手套弄脏的。”罗德尼草率地向着肖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摆手道,“况且我觉得就算拿到钥匙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你!既然你不愿意行动,那就我来!”被罗德尼气得够呛的丽莎甩开了对方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她悄无声息地解下自己绑在大腿上的皮鞭,ra然后将它展开来——只要拿到那串钥匙,说不定大家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所有人。 “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庄园的主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和我们谈葡萄酒生意的话,我想赶紧去谢瑞比盖城,毕竟那些好酒是不能在没人管理的情况下保存太久的。”率先举手提问的是一个差不多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从他金发蓝眼的外表特征来看,他应该是教国本土出生的人,并且令人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中年人的身体胖得非常匀称,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圆球,穿着四处游走的商人常穿的麻布衬衫,深灰色马甲以及还算笔挺但是灰尘满满的长裤,看样子他到这里还是费了不少功夫。而他在提出问题后便摸了摸鼻下一抹精心修剪的八字胡,扭头看向了他身边像竹竿一样瘦的随从,似乎是在用眼神和唇语暗示什么。 “那个,如果不想参加宴会,能够提前离开吗?之后我会写致歉信的······”一位贵族女举手带着歉意说道,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想要离开这里。 “公爵大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们来这里?”看起来像是农民的男人十分不安地摘下草帽,然后将它摁在胸前,“没有人来帮助我们的话,我们可是会饿死的!” “我还以为能见到公爵大人的继承人,结果这算是什么事啊?” “我说各位,问题一个一个问会比较好吧?七嘴八舌的话肖像画师先生也很难回答你们的哦!当然,也许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回答你们。”因为自己并不担心会在这里遭遇不测,所以爱丽安娜也没有像其他担忧无法离开这里的人一样随口提问,不过出于好心,他还是开口提醒了几句注意提问的分寸,然后就自觉地闭嘴了——说太多的话可是会遭人嫌的。 如爱丽安娜所料,肖恩果真没有回答客人们提出的问题,而他在穿好锁子甲以后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来:“虽然我知道大家都很迫切的想要开始宴会,但是我有一个很遗憾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宴会要推迟了。因为我们的主人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一个对于各位而言可能很困难的游戏,甚至有些人得因此赔上性命。当然,考虑到有老人和小孩参与,所以这一次只需要各位找到钥匙,打开房间里面所有的门就可以了。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各位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毕竟并非所有的住客都愿意欢迎各位的到来。那么接下来,我也会为各位准备一些称手的武器,这样的话您们应该就可以自卫了吧?”说完这番话后,他便接过了作为侍女辅助他的墨尔波墨涅递上来的空白画板。 在肖恩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低着头的毕维斯也用力合上了手中的日记,之后他暗暗拉了一把张着嘴无聊打呵欠的德斯坦:“果然又是这样,大哥他们也经历过这些事情!接下来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呵,你不是早就预感到了吗,还用得着这么激动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家伙是在画画吗?啧啧啧,画的比我还丑!”注意到在画板上肆意发挥,或者说是在随意涂鸦的肖恩,原本就不对对方画技抱有希望的德斯坦忍不住咋舌道,之后她弯了弯自己指甲如同野兽那般尖锐的手,使早已僵硬的指骨活动起来嘎啦作响:“别担心,如果真的有突发状况,我们跑快一点儿就是了。起码现在还不会有危险,那家伙的确是在为我们准备武器。” “不,我的意思是,马上你就有活干了!”没想到一向冲动的德斯坦会那么轻易的把“逃跑”挂在嘴边,感觉有些不太适应的毕维斯在假咳了几声后,拉过德斯坦指着肖恩腰间认真说道:“看到那个没有,过一会儿那些钥匙就会像虫子一样飞走,所以你得在那之前把钥匙抢过来······等等,不是现在!说不定现在有很多人已经注意到了那串钥匙,轻举妄动说不定会被众矢之的!”说着,他拉住了差点儿就直接冲上前去的德斯坦。 一直在有意观察那两个动静不小的家伙的克莱因在扶了扶礼帽以后轻笑着说道,之后她示意身边的鲁巴斯稍安勿躁:“杀人鬼那家伙选了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起码她在乱来的时候会有人拦住她。当然,现在的确不应该轻举妄动,毕竟钥匙也不是那么好抢的,还有些家伙也在看着我们呢。” 肖恩在用昂贵的颜料在画板上涂抹出孩童涂鸦似的武器图案后便退后一步,示意客人们上前来挑选武器:“好了,我的画作完成!那么接下来就是各位挑选武器的时间了.请各位上前来挑选武器,无论是重型的还是轻型的,危险的还是刚好可以用作防身的,在这里您们都可以拿到。” 在墨尔波墨涅的指示下将手伸入画中拿出了武器的男人盯着剑刃喃喃自语道,之后他试着挥动武器,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全身充满了力量:“不可思议······” “少爷,你确定选这个?虽然这个武器的确能给敌人带来很强的伤害,但是我觉得还是刺剑更适合您。而且说实话有我在您身边,您就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危险。”并未挑选武器的鲁巴斯站在一旁看着克莱因将那柄重量不轻的钉头锤从画板上那堆粘稠沉重的颜料中拽出,然后又因为不太能举的动而不得不拖在地上走的模样,于是他忍不住担心地提醒了对方一句。而对方则在吐舌笑了笑后用手挡住嘴巴轻声说道:“好歹装个样子啊,况且这次是来考验我而不是来考验你的,鲁、巴、斯、先、生。” 注意到气氛与其他人完全不合的德斯坦忍不住扯着跟着排好队伍向前移动的毕维斯的衣服大声嚷嚷道:“······那两个家伙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喂,毕维斯,我看这里最可疑的就是那两个人了!要不我在这里把他们给做了吧?嗯?嗯!你说话呀!” 感觉自己的腰带和裤子有着重大的下挎危机的毕维斯赶紧双手摁住德斯坦不安分的手,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提醒道:“你怎么满脑子都想着打打杀杀的······人家说不定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呢!还有,刚刚你不是还说遇到突发状况就跑的吗?”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从不知何时开始,会客大厅内的灯光开始变暗了。四周诡异的墙壁与绘画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周围的白骨立柱也因此染上了沉厚的黑色,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蚊蚁一般不受限制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对人类武器一直没什么特别的收藏兴趣的罗德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蛇形短剑,随后他贪婪地盯着丽莎冒出细密汗珠的白皙脖颈上隐约可见的血管:“嗯,丽莎,既然都拿到武器了,那我们就快点离开这里了呗。我感觉有一点儿饿了呢!我可爱的丽莎,你应该会帮我解决晚餐问题吧?” “等离开这里我在让你喝个够吧,现在就差一点儿了······”眼见着自己面前的队伍越缩越短,丽莎身上的肌肉也开始因为紧张和激动而紧绷起来,此刻她能够感觉到一股热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流转——这就是猎人的血统带给她的力量。这股力量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快更强,也能让不致命的伤口够轻而易举地恢复,但是同时它慢慢也会摧毁她的身体,将她变得支离破碎。 随着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丽莎也逐渐靠近了背对着自己的肖恩,而在对方的腰带上,那串钥匙正在向她发出无声的召唤。 就是现在!丽莎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于是她立刻睁大眼睛并将力量聚集在双腿之上朝肖恩冲了出去,但是出乎她的预料的是,居然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是之前那个在众人面前不肯暴露真容的佣兵! 被忽然踩着周边石柱跃起的德斯坦当借力跳板踩了一下肩膀的克莱因苦笑了一声,之后她伸出手掏出早已不再走动的怀表,然后开始重新调试:“······那家伙可真是够乱来的,不过也不知道这一次,她能否做到之前没有做到的事情呢?” Day Five 愚蠢的肖像画师Ⅳ “哈哈哈哈哈!没有人可以拦住老子,没有人!”踩着身边石柱的凸起高高跃起后又踩着其他客人的肩膀以极快速度靠近肖恩的德斯坦放肆大笑起来,而注意到她的大胆举动的几个原本打算伺机而动的人也出手了,但是显然他们没有预先就做好了袭击准备的德斯坦和丽莎的动作快。就在他们神情紧张的举起武器向还未反应过来的肖恩靠近的时候,那两个人的手指尖都已经摸到钥匙串边缘了。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大厅的灯光完全消失了,浓厚的黑暗就像是墨水一样在大厅中迅速蔓延,人群骚乱起来,但是也有看得见周围情况的人,就比如罗德尼、鲁巴斯、伊曼纽尔等等非人类的存在。他们在黑暗降临的瞬间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保护自己,或者护住身边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不安的人。但即使这样,有关钥匙的抢夺战依旧没有结束,不分敌我地随意挥舞棍棒的女人无意敲碎了肖恩漂浮在半空的面具,而目睹此景的德斯坦一边用力拉拽钥匙,一边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而意识到对手的难缠的丽莎则选择了率先对付周围扑过来的人。只见她抓住其中一柄钥匙,然后右脚踏地扭动腰部,然后借着身体旋转时的速度和力量,以鞋跟踹倒了好几个成年男性。 “微精,请将光明给予我等。”在用魔术召唤来微精点亮提灯确保光线足够照亮周围之后,一脸焦急的毕维斯才扭头看向还在和丽莎抢夺钥匙的德斯坦:“德斯坦,我们得快点儿走!那些怪物要来了!” “喂,小鬼,把钥匙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你们所有人一起逃出去的!”用眼角余光瞟到周遭情况的丽莎在咬了咬牙后大声道,“那边那个是你的同伴吧?难道你们不想就这样平安逃出去吗?” “啧,既然抢不到,那我也不会让你拿到的!而且那家伙才不是我的同伴,是合作伙伴!”听到丽莎的话后毫不意外的德斯坦咧嘴露出了坏笑,与此同时她掰断了串起钥匙的铁环。于是原本安静呆在铁环上的钥匙纷纷展开了藏在钥匙柄内侧像蜻蜓一样薄而精巧的翅膀,然后从铁环的缺口滑出并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着一把把极速从自己眼前消失的钥匙,丽莎先是呆滞了一下,随即她目光狰狞地朝抓住了一两柄钥匙后就立刻后退回到毕维斯身边的德斯坦吼道:“你疯了吗?这可是大家离开这里的最好机会!这样的话,我们会花很多时间,说不定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死!” “这么不关我的事!那根铁环是自己断掉的!而且你与其冲我生气,不如赶紧补救一下,说不定还能抢到几柄钥匙呢······”德斯坦在用左手食指下拉右眼下眼皮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便拉着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毕维斯跑向了大厅一侧的走廊,而原地无能狂怒的丽莎此刻也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开始抓捕还没来得及飞走的钥匙们。 “哎呀,真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了吧?” “我说啊,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嗯哼,没想到你这家伙虽然没有那么强的魔力,但是感觉还是挺敏锐的嘛!” “虽然和德斯坦这家伙相处的不久,但是我还是知道这家伙不会露出这种恶心的笑容的。”看着牵着自己的人回过头来后的表情,感觉到脊背发寒的毕维斯下意识地甩开了对方的手,之后他厌恶地后退了一步,并掏出了藏在衣服下的匕首对准面前的家伙:“德斯坦呢?” 看着毕维斯警惕的样子,暂时夺走了德斯坦身体控制权的阿奇帕德略有些失望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脸,试图让笑容看上去更符合本人一些。随即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看样子我扮演别人的能力有待提高啊,居然这样就被看出来了。亏我还想和你套近乎呢,你这人可真不识趣!虽然德斯坦这个家伙是挺粗鲁的,而且发育的也不好,但好歹也是女的吧?” “我对她可没那种想法,倒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恶心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家伙的真面目,但是毕维斯却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恶心与异样感,所以他在咽了咽唾沫后尽量皱眉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不让德斯坦回来的话,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我还是会一些针对精神体的魔术。” “你在说谎,因为这样高等级的魔术像你这样普通的成员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的,不过看在你那么关心德斯坦这个小家伙的份上,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但是刚刚我做的事情可是在给你增加离开这里的难度呢,所以希望你之后会没事了。”阿奇帕德说到这里时还故意朝毕维斯抛了一个飞吻,而在满意看到对方露出了快要吐出来的表情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 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毕维斯注意到对方瞳孔的颜色恢复到了原来的暗蓝色,于是他上前一步抓住对方肩膀焦急地询问道:“德斯坦,你没事吧?刚刚······”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好得很!哎,不过可惜刚刚钥匙环断了,只有那么几把钥匙了,你说我们能打开几扇门啊······”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德斯坦苦恼地看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的活钥匙,之后她有些疑惑地戳了戳面色凝重的毕维斯的脸:“喂,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就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呢!” “我没、没事,真的!就是在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先隐瞒这件事情吧?毕竟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有恶意,也许“他”不会再出现了。疑惑、恐惧以及焦虑在毕维斯的心底盘绕,但是他无法将这件事告诉德斯坦,因为他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怎么做,所以他打算先看情况,如果这个神秘的人会威胁到自己的话,那他就······ “少爷,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刚刚感觉到了一个熟悉又讨厌的气息而已。我们先去用钥匙打开门吧,这样的话会减少一些伤害。” Day Six 山巅一人难独行 人类很难一个人不借助任何力量爬上山顶,正因如此,才会结伴而行。——前语 “喂,老头子,你又在干嘛呢?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狩猎的么?可别说话不算话哦!”在晨鸣鸟在枝头聒噪之前就兴奋地从地铺上爬起来的德斯坦一头撞开了木屋的破门,然后她扶着门框,歪头看着坐在屋外长满苔藓和地衣的石头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老头儿,同时相当没礼貌地大声嚷嚷道。 “我在给你做新的弓箭呢,上次你的那柄弓箭不是被你掰坏了吗?真是的,都那么大了居然还不会自己做弓箭!”对德斯坦的无理取闹早就习以为是的老人拿起刻刀,然后削掉了木材边缘多余的棱角,“万一到时候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德斯坦?” “那就用拳头呗,我的拳头就是最好的武器!那些家伙就算拿着刀也打不过我不是吗?”一头乱发遮脸的德斯坦说着颇为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缠着布带的手,在她的手指关节上全是血痂和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这足以证明她在拳脚上花的功夫。而且她在找那些曾招惹她的家伙的麻烦的时候,对方也没老头儿说的那么强。 “你呀,现在还不懂啊······有些人在对付别人的时候可不会用武器,他们可以利用别人的力量,也可以利用人的猜忌、恐惧、贪婪,更可以是诅咒、毒药,你能保证每一样东西你都能用拳头对付吗?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是无法用武力打倒的,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孤立无援。”老人宽大粗糙的手掌总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温度,所以德斯坦也不排斥对方轻拍和摩挲自己的头发的举动,但是她嘴上还是不太服气地反驳道:“那我就努力变强,变强到任何人都没办法轻易打倒我不就好了!你就等着吧,臭老头儿!再等过段日子,我一定会比你还强的!” “那你就努力吧,争取越变越强,强到任何人都无法轻易地杀死你。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的话,你就一定能够自由的活着。” “······为什么我会在掉进陷阱里的时候想起那个该死的老头子呢?难道是因为撞到脑袋了?还有这个鬼地方的装饰可真是够恶趣味的,到处都是骨头,还有血肉的墙壁,这里当真不是在一个怪物的肚子里面吗?”因为不慎踩到地毯下的机关,所以直接掉进了走廊正中的陷阱中的德斯坦此刻正盯着走廊的天花板。这里的天花板和之前她看见的墙壁一样呈现腐烂血肉一般的暗红色,并且隐约能看见颗粒和条纹状纹理的墙壁之间,还夹杂着一些与生物脂肪类似的白色物体以及不明生物的骸骨,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鹿角形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微光下,作为暗器在陷阱底部丛立的长矛闪着幽幽的蓝光——这些矛头都是淬毒的。 “喂,德斯坦,你没事吧?”因为走在后面,所以幸免于难的毕维斯跪在陷阱边缘向下大喊道,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走廊中间会有这么危险的陷阱!而且看德斯坦刚刚掉下去的动作,说不定她压根就没注意防备。 “喊什么喊,老子没摔死!可恶,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气死我了!”德斯坦在骂骂咧咧地掰断碍手碍脚的长矛和踢开那些碎骨站了起来,之后她在从陷阱边缘往上爬的同时骂骂咧咧,“要是我找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看我不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看着从陷阱里爬出来的德斯坦,担心对方受伤的毕维斯赶紧凑过去关切道:“还好陷阱不太深,话说你没受伤吧?需不需要解毒剂或者说止血用的药膏?” “没事,仅仅是那些东西是伤不到我的。不过地下有好多骨头,看样子有不少人死在这个坑里。”德斯坦在用袖子擦汗的同时嫌弃地推开了离自己太近的毕维斯,而毕维斯也注意到德斯坦别说受伤了,居然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口的痕迹,不过倒是有几道不太明显的刮痕。 “也许是因为那家伙吧?所以衣服也变得比以前结实了。”看到毕维斯望着自己的外套发愣,所以德斯坦特意补充了一句。之后她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开始继续走在前面为毕维斯探路。而这次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掉以轻心,只见她随手借来毕维斯手中的法杖当做探路工具,同时告诫对方要尽量沿着墙壁走。 仿佛无尽的长廊上没有铺设地毯,同时呈现青黑色的地砖似乎因为有人定时清洁,所以不见一丝灰尘或者是蛛网,人走在上面不仅能隐约看见自己的倒影,而且还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走廊两侧暗红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扇深红或者深灰的门,而且注意观察就会发现每一扇门的门锁都设计得十分精致巧妙,就像是异常立体生动的金属画作。看到这样复杂的门锁,身为金属之眼技师一员的毕维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没办法用魔术或技巧直接打开门,而德斯坦恐怕也无法直接暴力开门。 这就意味着,被困在古堡内的人们不得不冒着探寻未知的风险,寻找那些消失的钥匙。 本来救人心切并没有思考收到邀请是否合理的毕维斯突然感觉到如坠冰窟,之后他脸色阴沉地叫住了伸手在墙面上敲打的德斯坦,然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德斯坦,你说既然这座庄园的原主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这里应该早就荒废了才对。不过我却看见了那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参加所谓的宴会,那,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把我们叫道这里来的呢?” 在和决定待在大厅里等待一切尘埃落定的爱丽安娜道别之后,克莱因便带着鲁巴斯开始以抢来的钥匙来寻找其对应的门锁——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在拿着钥匙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门在何处了。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某人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不过因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所以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似乎是因为觉得周围安静得吓人,所以感觉到有些不适和无聊的克莱因决定找些话题来和鲁巴斯聊一聊。 “既然这样,您为何不直接去和那家伙对峙呢?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减少在这里牺牲的人的数量了。”鲁巴斯在背着手迈着优雅但速度并不慢的步子向前走的同时微微歪头问道,他并不觉得克莱因当前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只是想知道对方为何不选择捷径而已。当然这不代表他会擅自替对方做决定。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显而易见的通往捷径的方法,况且时漏之屋本身就遵守着‘无序’这个可笑的规则。而且要是我真能单刀直入,我倒是也想直接把那家伙的脑袋摘下来。”在路过一扇颜色深红的门的时候,原本准备继续向前走的克莱因忽然顿住了脚步并转身去抚摸锁孔,之后他拿出已经折断了翅膀的钥匙准备开门,但却被身边的鲁巴斯一把拦住:“等等,开门还是我来比较好。毕竟我受伤了很快就能恢复,但是你不行。” “好,那你小心一点儿。”克莱因在点点头后便退开一步,而代替他上前的鲁巴斯则在深呼吸一次后将钥匙插入锁孔。在钥匙转动的时候,两人都非常清楚的听见了锁舌滑动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随即钥匙像是软化了一般被锁孔吸入并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整个蚀刻着梦幻般的森林与如人一般直立跳舞的兔群的铜黄色门锁开始融化。 最终融化的门锁变成了一种犬类生物的头颅,但是与其他犬类不同的是,这颗头呈现弧形的鼻梁上重叠生长着菱形的骨甲,那双狭长的眼睛中多只眼珠在无序地转动。这诡异的门把手在成型以后便开始耸动鼻翼,似乎是在嗅闻面前两人身上的气味,之后它才伸出猩红的舌头,滴答着粘稠恶臭的口水开口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提问,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撒谎的话,我就会夺走你的手。” 在看见门锁变形以后便意识到事情不妙的克莱因轻声道:“居然是活的,真是恶趣味······” 没想到区区一个门把手还那么狂妄的鲁巴斯没控制住表情让唇角勾起,之后他才神色严肃地直视着门把手那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的眼睛说道:“我最重要的事情吗?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实现,但我想找到我家人的墓碑。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不错的答案,起码你不是会为了未来而迷茫的家伙。”门把手在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开始蠕动着脖子后退,与此同时门向内侧打开来露出了背后飘满灰尘且挂满灰白蛛网的房间。混着纸张腐朽和灰尘味道的潮湿空气钻入两人的鼻腔中,当门彻底打开后,他们才知道门后居然是一间古老的书库。 Day Six 山巅一人难独行Ⅱ 在充斥着悬浮在空中的水方的房间内搜索半天也没找到个什么的德斯坦为了发泄,于是她一脚踹飞了地上无辜的头骨,使其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飞进了一座空的水方中并缓慢沉向底部:“看了半天,这里的确没有什么钥匙嘛!浪费老子时间!喂,毕维斯,我们该走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嘿嘿,稍微等一下。”正在用炭笔在日记上作画的毕维斯见德斯坦转身要走也连忙合上日记追了上去,之后他与对方并肩而行,同时观察着水方内那些诡异无比的怪物,之后他停在了一只身侧长着人类手臂与腿的巨型翻车鱼旁边,抬头注视对方巨大且呆滞的眼睛:“这些东西,总感觉多多少少都有人类的特征。该不会这里的东西都是人类变得吧哈哈?额,德斯坦,刚刚我说的话你当作玩笑就好,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太可怕了。” 出乎意料毕维斯预料的是,这一次德斯坦并没有吐槽他随口说出的猜测,而是和他一样抬头看着翻车鱼在水方中缓缓移动,红色的水光映在她的脸上,从毕维斯的这个角度看去,此刻对方的眼睛看上去非常深邃的黑色的。 “······德斯坦?”看着这人出神的有些久,所以毕维斯试探着伸出手想让对方清醒过来,但他却看见德斯坦眼睛的瞳孔忽然像野兽那样收缩起来——这可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毕维斯,还记得出口在哪个方向吧?一会儿我叫你跑的时候你动作可要给我搞快一点儿。”德斯坦说着像是野兽那样龇牙发出了低吼声,同时她弓腰抬臂将手指弯曲成爪面向了房间深处,在那边让人不禁寒毛竖立的气息正在毫不掩饰地朝她扑来,但是她没有闻到或者听到任何危险的声音,但是本能却疯狂警告她有很危险的家伙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随着房间内的寒意越来越重,毕维斯逐渐不得不缩起脖子抱着手臂发抖,同时他也吐着白雾朝着德斯坦注视的方向看过去:“虽然不知道你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房间就已经足够异常了,就算冒出来什么怪物都绝对在常理之中。” “现在你慢慢贴着墙壁后退,我跟在你后面。” “好。” 虽然两人的确是在以龟速远离房间的深处,但是德斯坦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彻骨寒意的消失,同时她察觉到了一些违和的地方,但是却又哽在喉头无法直接用言语的形式表达出来。在仔细观察前方之后她才意识到到底是什么使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是水方发出的光芒在消失。原本散发出诡异红光的水方似乎是消失了一般光芒忽然成排熄灭了,并且瞬间,德斯坦隐约地能够看见光与影子的边界像是被惊动了一般蠕动了一下。 “是影子,那东西藏在影子里面!妈的,毕维斯,快跑!快点儿!”终于意识到那怪物的真身藏于何处的德斯坦流着冷汗大喊道,同时她用力拉了一把身体因寒冷而手脚僵硬的毕维斯,催促其赶紧迈动双腿逃命。而就在她叫喊出声的同时,一个巨物从原本牢牢占据房间深处的阴影中以极快的速度分离了出来。起初这团比墨水更要浓厚的阴影还不具备任何形状,但是很快它很快就从臃肿的身体两侧分离出了类似于骨刺和布满大小不一的肉瘤的鳍状触手,并且原本椭圆的形体也被拉长为了有些扭曲的水滴形。影子原本的黑色也开始逐渐变淡,而且某些部位竟开裂露出了内侧血红色的肌肉和碎齿,一张张苍白但面部模糊的人脸浮现于其体表并不断发出可怖嘶哑的呻吟声。但这个影子从水方的下方缓慢游过之后,水方中的怪物和水方的光芒便一同消失了。 虽说作为工匠需要好的身体和不亚于壮汉的力气,但是在耐力方面毕维斯的确还是力不从心,再加上身体因寒冷而僵硬乏力,所以很快他便落后于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和怪物一样的德斯坦。不过注意到这一点的德斯坦在咬牙切了一声后停下脚步,然后她在满头大汗的毕维斯从身边跑过的瞬间暴力地搂住他的腰,然后脚下一扫对方脚踝,并让手臂往腿部关节下方穿过后将其直接横抱起来:“你这家伙怕就是我见过的最废物的男人了,你给我等着!” “你以为我不害臊吗!被女性这样抱着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会瞬间颜面扫地的好吧!”虽然口上这么抱怨,但是毕维斯还是不得不暗暗称赞德斯坦真的不得了,无论是决断还是本身的力量都强得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人类,还有这家伙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类似于野兽的骚臭味呢?难道她很久没洗澡了?在德斯坦的怀里根本不敢随便动弹的毕维斯只能在胡思乱想的同时,从她的肩膀向后看,观察那只逐渐与他们拉开距离的怪物的形态——在这里所有的东西的确已经超乎了他的常识和理解,但是在逐渐习惯以后他居然觉得自己似乎在享受这一切。无论是危险还是死亡,亦或者是绝望到来的时候,他都已经不再只畏惧这一切了。 由于增加了一人的重量,所以奔跑速度略微放慢的德斯坦逐渐被因为吞噬食物而逐渐活化的怪物追上,甚至有几次它的触手都要卷住德斯坦映在墙壁上和地面上的影子,但察觉到对方意图的毕维斯及时地用魔术击碎了散发出光芒的晶石,使德斯坦的影子及时产生位移躲过了一劫。不过这样下去两人还是会被这个怪物追上,而他们的结局,大概也会和水方中那些消失的怪物一样吧? 离门口只有几步远了,把毕维斯丢过去以后自己就能加快速度了,虽然这样的话不保证自己能手脚健全的离开这个房间,但是起码是不会死在身后那家伙的肚子里了。德斯坦一边暗暗丈量着自己离门还有多远,一边聚集力量准备直接把毕维斯丢过去砸门,不过她不知道被自己夹在胳膊下的毕维斯也在思考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危机,与此同时也有微弱的光点在他张开的手中回旋:既然是影子的话,那说不定净化类的魔术会对这家伙起作用,但是以自己的资质在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下施展魔术很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 “毕维斯,你准备好迎接冲击了吗?”德斯坦在用力抓住毕维斯的衣服的同时大声喊道。 “啊?”德斯坦说话做事一向毫无征兆,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她在一脸茫然的毕维斯完全理解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就用力将对方朝着仅仅几米远的门丢了过去,之后她也深吸一口气加快速度向前冲并穿过了已然被毕维斯一头撞开的大门。在两人穿过门后,门便自己合拢了起来,而刚刚还在追逐猎物的怪物则在房间中的四壁上回环一圈后重新回到了房间的深处和阴影融合在了一起,水方光芒由外向内一排排的再次重新亮起,怪物的残屑从水方底部升起并像是胎儿形成那样再生。 所有的一切回归原状,就像是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Day Six 山巅一人难独行Ⅲ 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法杖给自己和德斯坦施加防御魔术的毕维斯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恶寒,于是他下意识地抱住胳膊颤抖了一下:“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这里很冷吗?”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能是你的身体不好吧?所以平时要多吃一点儿强健身体的药啊,小少爷!”听到毕维斯的话后德斯坦毫无掩饰地仰头大笑几声,随后她拿出还在挣扎着扇动翅膀的钥匙直接打开了门,就连毕维斯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赶紧躲到房门的侧面,以防暗器或者怪物突然出现。不过出乎他的预料的是,房间中很安静,德斯坦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正面袭击,甚至她还睁大眼睛露出了吃惊兴奋的表情。 “德斯坦,你看见了什么?”不敢直接探头的毕维斯好奇地问将头探进房间的德斯坦。 此刻已经听不到毕维斯说话的德斯坦吃惊地看着面前这间四面墙壁都被涂成了深沉黑色的空旷房间,在房间内所有的壁面上全都镶嵌着栩栩如生的人脸面具,而且这些苍白的面具居然没有一张是相同的,并且还像真正的人面一样能看见细微的毛孔毛发不过它们都保持着双目闭合的状态,就像是在集体陷入了沉睡了一般,从天花板上如丛林一样密集生长出来的除了由暗粉色的水晶之外,还有其他含有杂质但颜色斑斓的金属矿石。不过就算对那些面具和水晶矿石好奇到了极点,德斯坦也因为房间内酸臭腐烂的味道而不敢再向前一步。而且由于她的口头表述能力一直很差,所以她只能直接伸手将毕维斯提溜过来让他自己看房间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当房间内的一切清晰无比的映入眼中之后,毕维斯首先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像被火焰灼烧一般疼痛起来,所以他不得不狼狈地向后倒退并紧闭起眼睛以防续受到伤害:“这些面具······这些面具里面全都封印着怨灵!不要进到房间里面去!” “哇塞,原来你的眼睛能看见灵魂啊?好厉害啊!不过我看不见那些东西啦,所以这里的探索就交给我好了!”虽然以前听教导自己的老头儿说过有些人的眼睛非常特殊,能够看见其他人无法看见的东西,但是像毕维斯这样能看见灵魂的人可是少之又少。而且听说黑市那边有人一直在高价收购这样的眼睛······不过这些事情都无所谓啦,只要能离开这里,有些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就好了。德斯坦在吃惊地拍了拍毕维斯的肩膀以后便收起笑容再次看向房间内部,然后她注意到在房间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微弱的光芒:“嗯,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毕维斯,你能不能点个灯什么的?” “没问题,你等我一下。”既然有储存着魔力的法杖在,那么施展魔术也就简单许多了,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芙蕾达小姐就是了·····毕维斯带着愧疚之心举起了芙蕾达在最后托付给自己的法杖,然后将杖头探入房间内轻声念到:“光啊,照亮旅者的道路吧。” 随着毕维斯话音的落下,镶嵌在杖头的宝石逐渐散发出了明亮而温暖的光芒,这样的光芒甚至将房间中的阴冷都驱散了一些。因为光的出现,德斯坦也看清楚了在房间角落扑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那些飞走的钥匙中的一把。 “我进去把钥匙拿出来吧,你在外面看看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虽然是德斯坦主动承担了探路的工作,但是觉得一直躲在女性后面实在不够男人的毕维斯决定自己进房间将钥匙拿出来,在稍微适应了一下之后他便不再觉得眼睛非常难受了。而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的德斯坦在犹豫了一下后便点头同意了:“好,不过记得贴着墙走,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帮你的。额,说这种话还真是挺害臊的,毕竟在这之前,我就没有随便帮过任何人。” “哈哈哈,那现在你就要习惯了啊。毕竟拥有力量的人必定会承担某种责任,所以你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坏事。” “德斯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的诞生并不是诅咒,你会因为帮助别人而得到幸福的。”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你也不要干涉我,毕维斯。”忽然感觉到烦躁不已,脑子不住抽痛的德斯坦为了避免自己伤害毕维斯而选择了在手臂上用指甲犁出数道渗血的伤口,之后她咬牙别过头:“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不是想证明你是个爷们吗?” 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不过本性的确不坏。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毕维斯在瞄了一眼德斯坦鲜血淋漓的手臂后闭嘴了,之后他便依照德斯坦的指示尽量避过墙面上和地上的苍白面具,向着依旧在房间角落扑腾的钥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最开始毕维斯还担心会出现机关或者面具会突然暴起发难所以走的很慢,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于是动作也变得大胆了多。 在平复了一下自己混乱的心情以后,德斯坦便一直紧绷着身体提防着房间中可能会出现的异动,但直到毕维斯靠近并捡起那把钥匙,在她预想中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于是不知不觉间,德斯坦又稍微放松了下来并缓缓吐气,随后她还伸出手准备把因为过度紧张后开始手软脚软的毕维斯拉过来:“喂,把手给我。”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能有什么事情?”虽然感觉德斯坦的关心有些多余,但是离门还有几米远的毕维斯还是在偷笑的同时老实地伸出手。而就在此刻,他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向下陷落,一瞬间失去平衡的毕维斯在后仰的同时也开始下坠。 在那一瞬间,毕维斯似乎看见房间中的面具似乎全部睁开眼睛露出了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该死的!”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完全没有预料,但是却又觉得这一切居然在常理之内的德斯坦在破口大骂了一声之后直接向前冲去,而毕维斯在下落时所做的事情则是将日记和钥匙朝德斯坦丢过去:“别管我,快点拿着这个!” 不过此时此刻急于将作为向导的毕维斯救出来的德斯坦并没有选择接住日记和钥匙,而是在和它们擦肩而过的瞬间解下自己右手腕上的手铐,然后朝着即将消失再自己视线之内的毕维斯狠狠地丢了过去:“屁啦!要是你人没了,我光拿着那本破书还有什么用!” 毕维斯下意识地抓住恰好飞到进前的救命稻草,但是由于惯性他还是再往下落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堪堪稳住了身体,而他的双手也被铁链上的尖锐凸起割得鲜血淋漓。在咧嘴倒抽了一口冷气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声音颤抖的大喊道:“我抓住了!但是也快坚持不住了!所以你快点儿往上拉啊!” 毕维斯会感觉到害怕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即使他知道到自己离房间底部还很远,但是脚底不断涌上来的恶臭和热气却还是让他身体颤抖和胃部翻滚。而且因为手中伤口在不断渗血,所以他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真是啰嗦的家伙······额,手臂好像脱臼了,有点使不上力。”情况紧急所以没来得及调整姿态的德斯坦因为间接承受毕维斯下坠的力量而左臂骨骼脱臼,所以她只能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之后双腿分立,以保证自己不会和毕维斯一样掉进坑里,同时她手臂肌肉绷紧用力向后拉拽铁链,但是很快她便感觉到了铁链那头传来的重量:“靠,毕维斯,你这家伙不仅不自救还在帮倒忙啊!小心我松手让你一个人掉下去!” “不是我啊,我是想死了才会做这种蠢事吧!是那些面具!从刚刚开始面具里面就有怨灵开始钻出来了!这些怨灵好像想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所以你与其抱怨还不如快点把我拉上去!或者······你松手也可以,没关系。”因为身在坑中并且拥有可以看见灵魂的眼睛,所以毕维斯很清楚地看见那些睁开空无一物的眼睛狞笑的面具表面正不断浮现出一双双虚幻且散发着寒气的手,然后这些手臂一齐用力拉拽连接在他和德斯坦之间的铁链,似乎是要将还在上面的德斯坦也拉下来。 不过由于德斯坦怪力惊人,因此即使是这些怨灵齐力拉扯竟也只是保持着势均力敌的情况。于是有些形体残破的怨灵选择直接从面具中钻出,随即它们便在哀鸣的同时顺着贴向上爬去。见到这种情况,毕维斯不得不仰头提醒德斯坦注意下方的情况:“喂——有怨灵上来了!你自己小心一些,这些家伙好像都是死在这里的人。” 毕维斯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已经看清脚下到底有什么东西了:在这间房间的底部是一片由某种腐臭液体构成的池塘,在呈现出霉绿色的水中还漂浮着各种各样已经被腐蚀或者还残留有肉快的尸骨。水面上不时会冒起无数泛白的泡沫,而当泡沫破裂的时候,极其令人反胃的臭味便和热气一起冲到了他的身边,同时他还能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正从浑浊的水底向上游来。 想必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被钥匙骗到房间深处,然后毫无防备地成为了这间房间的食物吧?而这些面具就是那些牺牲者留下的东西,他们的灵魂因为无法归去而被囚禁在这里,和怪物一起等待着下一个来到这里的猎物。但是,这种和杀死自己的家伙狼狈为奸的做法,实在是太卑劣了! 再次用力握紧手中的铁链之后,毕维斯开始伸长腿去蹬踏墙壁上流着血泪狞笑的面具,意图借着这些面具向上攀爬减少德斯坦的压力。但是在毕维斯伸出脚的瞬间,那些怨灵的手也像海潮一样朝他扑了过来,于是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他便被那些寒意刺骨的手臂包围了。 “好冷······好冷啊!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吧!”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逃出去而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我要冷死了,这里太冷了!” “我好怕啊,好疼,好疼!我想回家!妈妈,你在哪里啊?” “都是那家伙,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也不会掉下来了!我努力地向上爬但是没时间了!我到底多久以后才会死呢?” 在被那些怨灵包围的时候,如坠冰窟的毕维斯清楚地听见了亡者们的声音,这些声音如同海潮一样狂涌而来而且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殆尽,但是他却清楚地认识到这些绝望、痛苦和幸灾乐祸的声音不过是在这里死去的人留下的残屑,他们都想活下去,但是却没有机会了。 每个人都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的。在意识朦胧的时候,毕维斯就用力握紧铁链用伤口的刺痛来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与此同时他开始接着墙壁上的面具奋力向上:“一起上去吧,我们一起走吧。趁现在门打开着,我们一定能一起离开这里。如果只是一味地踌躇不前的话,就算再多的人留在这里,你们也不会感觉到温暖。” Day Six 山巅一人难独行Ⅳ “喂喂喂,我还没对付过亡灵呢!这下该怎么办啊!不过真是可笑,要不是为了底下那个废物,我才不会这么狼狈!”虽然眼见那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顺着铁链爬上来出现在自己面前,德斯坦也依旧没有松手放弃毕维斯的意思,而在她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人像是迅捷的野兽一样跃起抓住了正准备飞走的钥匙,而另外一个则抬手放出了一群由血凝聚而成的蝙蝠。 蝙蝠群在发出刺耳尖啸的同时从已经咬牙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的德斯坦身边飞速掠过,然后它们与飞扑上来的怨灵们狠狠地撞在一起,并发出了类似热冰水进入油锅时沸腾声。与此同时与蝙蝠搏斗的怨灵痛苦哀嚎着如冰雪一般缓慢地消融,而最终,它们化为带着腥臭的黑烟在空气中彻底消散了。 “哈,你不是之前和老子抢钥匙的家伙吗?真巧啊!明明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哪那有为啥要帮我这种平民呢?”德斯坦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而出于好奇心,她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看到就算情况危急也依旧吊儿郎当的德斯坦,丽莎的心中对其的厌恶和不耐烦又多了几分,但是她还是强忍住直接把这人也踹下去的冲动走上前。随即她也抓住锁链与德斯坦并肩而立:“要不是因为钥匙和·······我才不会来帮你这样自私又让人厌恶的家伙。不过既然钥匙是我们的了,我最起码还是会帮你把你的同伴救上来。还有,之前的事情我过会儿再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为什么?”德斯坦愣了一下后问道,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面前这个家伙,而且她也没必要去得罪一个以后可能会有用处的人。 “你说什么,之前要不是你掰断了钥匙环,那些钥匙也不会······” 爱惜拥有他族之血的佣兵女士而出手相助的罗德尼背着双手站在房间边缘向下探看了一阵,之后出于对下面被怨灵缠身的人类的怜悯,他扭头提醒了身后就差没动手打起来的两位一句:“两位小姐,你们再聊下去的话,下面的那位小先生恐怕就要变成怪物的盘中餐了。就算底下的怪物不着急,那些怨灵都快要害死他了。” “德斯坦,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在这样僵持下去,我可真的要死了!”浑身上下覆盖着白色冰霜的毕维斯在皱眉吐出一口寒气以后再次仰头看向上方,在他模糊的视线内只能看见些许光从上头洒下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视野开始变暗和变窄。也许是因为怨灵被他刚刚说的那番话触动,所以它们中的有一些放弃了继续以死气继续侵蚀他的身体,但还是有心怀不甘的怨灵在对他进行骚扰。而它们最成功的一次就是握紧了毕维斯的心脏——这个足以让心脏冻结的举动差点让他直接松手掉进下方怪物的胃液中去。 在毕维斯努力自救的这短短的时间内,原本还在池塘底部的游动的生物就已经来到了毕维斯的脚底。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些表皮凹凸不平且布满虫足一般可活动的锐刺,呈现出近黑的暗红色,末端生长着像是两端长刺的多肉叶片的触手其实是这个房间的捕食器,想必很多人就是这样被拉入池底并被胃液腐蚀殆尽的吧? 就在捕食器张开末端口器发沙沙虫鸣准备对毕维斯发起攻击的那一刻,铁链突然发出了被拉紧的摩擦声响并迅速带着毕维斯向着上方升去。并且由于上拉的力道之大,那些怨灵竟是无力继续阻止铁链上升,所以它们只能选择伸手拉拽毕维斯的衣服,试图将他留在这里。 看着那一张张五官被属于死亡和绝望的黑色填满,苍白虚幻的脸上泛黑的污渍如同泪痕的怨灵骂人呢,神色由疲惫转变为哀伤的毕维斯伸出手在胸口上画了一个十字:“神曾说过,光不会照在负罪者身上。因为汝等畏惧死亡,蔑视活者。汝等将在深渊接受试炼,直至永远。” “如果你们不再做这种事情的话,说不定有一天,你们也会获得自由。” “毕维斯,快点儿把手给我!” 从光的来源伸来了一只满是伤口和血污的手,而即将到达“悬崖”边缘的毕维斯立即抬臂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嘿,谢啦,德斯坦。” “欢迎回来,我的劳工先生,情况怎么样?”见房门无声打开后又再次闭合,原本侧躺在床上吃干酪片的爱丽安娜便用手支撑身体坐了起来,之后他挑逗似的朝着进屋的伊曼纽尔递上了一盘像是糖果般颜色各异,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如果你做得好的话,奖励你一些零食也不是不可以的。” “你这家伙当我是狗吗······那两个孩子很顺利地打开了第一个房间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爱丽安娜。”决定对爱丽安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伊曼纽尔在无奈地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后随意地在床边坐下并翘起了右腿,与此同时背后的尾巴还在随着他上下摇动的脚尖一起小幅度摆动。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都不用出手了。”爱丽安娜挑眉。 像是感到烦闷似的,伊曼纽尔有些粗暴地解开固定披风的领针,然后随手将披风丢在靠近床的靠椅上,随即他从爱丽安娜手中接过宝石并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这些质地坚硬的宝石在他的牙齿下真的就像是软糖一样轻易碎裂,还裹着唾液的宝石残屑顺着嘴角粘在他的嘴角和落在衣领上。而在几近狼吞虎咽的吞吃了一番后,他一边拨弄着垂在眼前的头发,一边才舔着嘴角继续说道:“虽然这次平安无事,但是就仅仅这种程度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死的。毕竟这里并不是所谓的冒险区,而是和死人之国一样的死地,无论是马虎大意还是轻信他人,都是会吃苦头的。” 听到伊曼纽尔这番对任何恶魔而言都不可能说出口的温柔的话,爱丽安娜居然是根本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意外,反而是松口气似的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一定会帮他们的对吧?毕竟你是那种喜欢帮助弱小的异类嘛!”、 “你不也一样吗?如果你选择离开这里的话,恐怕有些人都活不过第一天吧?” “人类是很美的,虽然他们并非能够永恒,但是他们所创造的一切却能够让人感觉到永恒的魅力,这就是我不会放弃人类的原因。不过也不知道这次,这些人会不会让我失望了。” Day Seven 解谜和合作 以暗神之名,祝汝被施以痛苦之时便展露吾之手腕,将污浊化以力量不得安宁,汝终将受其害,终还为根本。 汝,必将行使恶意以鸣人之丧钟。——前语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但是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丽莎·林,这位是我目前的雇主,你们叫他吸血虫垃圾就可以了。”见两人都已经没什么其他问题之后,丽莎便开始做自我介绍了。不过出于私心,她并未介绍比自己先一步发现有人有危险的罗德尼,而被骂成“吸血虫垃圾”的罗德尼则在跳脚抗议的时候被她完美忽略了。 “啊,那个,我叫毕维斯,毕维斯·舍内曼。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两位了,毕竟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估计都已经变成怪物的盘中餐了。”因为刚刚的事情还感觉手脚无力的毕维斯本想要和丽莎握手,但他在伸出手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满是血污和伤口。于是他不得不窘迫地收回自己已经抬起的手,不过丽莎却像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似的轻握住了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然后毕维斯忽然感觉到一股温暖且柔和的力量从对方的手心传到了自己的手掌上:“好暖和······” “猎人的力量就是为你们这样的人而存在的,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种族。”像是宣言一般,丽莎如此对毕维斯说道,之后她便松开了握住毕维斯的手并向后退开半步,“好了,你的伤口已经被我治好了。不过因为伤口刚长好的,所以请在短时间内不要剧烈运动,不然伤口会再次开裂的。” “······真是不可思议,世界上果然有很多我没见识到的东西!虽然我早就听说猎人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但是见识到之后还是会觉得好厉害啊!”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恢复的伤口,毕维斯不禁点头感叹了一句丽莎拥有的力量的神奇,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正在用舌头舔舐手上伤口的德斯坦,并有些担心地询问道:“德斯坦,你的伤口没事吧?要不要也请丽莎小姐帮你处理一下?” 听到毕维斯的问话,肩膀不自然地抖了一下的德斯坦吐着舌头说道:“嗯,我没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的伤口好得很快,所以只要像这样舔一舔就好了。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比细皮嫩肉的你结实多了!” “谁细皮嫩肉了,再怎么样我也不像你那样结实啊······”毕维斯苦笑起来。 “咳咳,既然这件事情解决了,那现在我们就来解决另外一件事情吧!”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罗德尼见似乎自己可以插话了,于是他在咳嗽了两声之后走上前来拍拍手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之后他有点儿得意地挑起下巴说道:“本人是罗德尼·尼科·托瑞多,来自于高贵的托瑞多家族。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血族,我在这里向这位美丽又充满野性的女士发出真诚的邀请······拜托你,请你加入我的收藏中来吧!你的血液的味道真是令我欲罢不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我不顾一切地赶过来救你的!所以拜托了!我会提供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什么的!” “喂,假女仆,你的雇主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正常啊?他说的话明明我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是为什么结合起来却那么奇怪呢?”被罗德尼指名的德斯坦在沉默了一阵以后,无语地看向了用手扶住额头的丽莎,然后她用左手大指姆指了指那个奇怪的家伙问道。 “你不用在意他,他一直都是这样。”丽莎在强忍住一脚把自己的雇主踹飞的冲动以后示意毕维斯和德斯坦跟她走:“跟我来,我有些东西想让你们看一看。” “丽莎,你也太无情了!什么叫我一直都是这样?我们家族本来就是以收集珍贵且美的东西而出名的,只要是我们认定为美的东西,我们都会将其妥善保管起来!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美的东西不是永恒的’道理的!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打开了门并谨慎确认房间中并不存在怪物和危险机关之后,克莱因才在鲁巴斯的保护下快步走进了这间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藏书室。而在进入其中的瞬间,一股纸页受潮发霉的味道连同其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味一起霸道地钻入了两人的鼻子。 在习惯了房间内的异味之后,映入两人眼中的便是古老腐朽但依旧能看见浮刻花纹的实木书架,书架上下堆满了封面看上去像受潮了一般凹凸不平的古籍,并摆放着不少黏上了蛛网和厚重灰尘的不明生物的干尸标本和骸骨标本,以及泡在透明容器内的毒蛇和蝎子以及人体器官,甚至鲁巴斯还在自己的脚边看见了不少布满蛛网的老鼠干尸。而根据经验判断,他肯定这间房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打开过了,因为在他们进来之前,地板上的灰尘简直可以覆盖鞋底,古老腐朽的书架几乎要被密集的蛛网完全盖住了。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因为这样危险的地方少有人会活着打开几扇门。 似乎对此早已预料的克莱因在面无表情地拍掉了黏在肩膀上的蛛网后,一边转动脑袋观察周围的书架和标本,一边淡淡地对鲁巴斯说道:“这里的陈设可真是恶趣味,简直和那间图书馆是两个风格的。不过倒是也有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说那个站在那里的倒霉鬼。”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了那个站在房间深处两侧悬挂着白纱窗帘的窗户旁边的人。 顺着克莱因的目光看过去的鲁巴斯明显吓了一跳,但是他并没有做任何防御或者攻击的举动,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人身上的死气。 其实克莱因早就在走进房间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个人了,因为对方自他们两人进入房间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而仔细看的话就会注意到这个人那身还算精致的燕尾礼服上挂满了可谓厚重的蛛网和灰尘,偶尔还会有一只长腿的黑蜘蛛从其翻折的衣领后爬了出来,然后又消失在了其早已凝结成块的头发的缝隙间。 世界上的奇人虽然不少,但克莱因相信不会有人能够忍受灰尘与蛛网在身上堆积,所以他在看见这个人没有皮肤,且暴露出面部所有的肌肉的脸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都已经成为干尸了。不过看样子并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 “我会让你的灵魂去往归去之所的。” 在暂且用白色的窗帘将这个不幸的死者暂且安置之后,克莱因便开始和鲁巴斯一起调查这间感觉没什么特殊之处的藏书室,然而当他们从书架上将那些古旧破烂的书抽下来的时候都立刻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发现每一本书的封皮都是用人类的皮肤制作的,而且面皮上无论是眉毛还是毛孔都分毫不缺。这也足以见得制作书封的人的技巧之高,竟能够将人的面皮如此完整地割下并保存下来。 记录死者的学识之书吗?不过只有书中只有问题而没有答案,这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虽然感觉到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不适,但是克莱因还是抿嘴翻开了手中的这本人皮书,然后她便对书中的内容感觉诧异起来——毕竟她从未见到这样不记录问题答案的书,或者说是,没见过这样刻意将问题留下来的书。而且根据她的直觉判断,这一定是为了某件事情做的准备。 “也难怪会有那么浓厚的死气,这里到底有多少牺牲者呢?”身为恶魔的鲁巴斯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空气中死者残余的气息,这种气息他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也许对恶魔而言像是食物的香气,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却是有害的。因为如果人类摄入太多的死气就会生病,然后灵魂的魂火也会因此衰弱下去,最终吸入死气过多的人会化为活死人。 “鲁巴斯,能感受到恶魔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吗?”克莱因一边询问托着下巴思考什么的鲁巴斯,一边试图推动书架寻找可能存在的隐藏机关,但实际上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机关,有的只是他们所能看见的这些东西罢了。而鲁巴斯在听见克莱因的话之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环视周围,之后他伸手指向前方:“少爷,之前那里有东西吗?我记得没有吧?” “当然什么都没有了?”克莱因顺着鲁巴斯手指的方向望去,结果看见染血的白色婚纱的一角从书架后露了出来。虽然他并未注意书架对面的情况,但是他还是能够确定在之前那里并没有那东西,于是他在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的鲁巴斯交换眼神后,默契地从另一边朝书架的另一端走了过去,同时他握住了手杖的杖柄部分,开始轻声咏念施展魔法的咒语。 当两人摆好架势同时走到书架另一侧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只有对方写着诧异和疑惑的脸,而刚刚露出书架的婚纱一角就像是两人的错觉一般并不存在。 “也许是因为我们太紧张而产生了幻觉?呵呵。”虽然鲁巴斯不相信自己这个恶魔还会因为紧张产生幻觉,但他还是这样安慰在面前半跪下来查看地面灰尘的克莱因。而克莱因则在顶着地下灰尘看了半秒后突然站了起来:“地上有鞋尖留下的痕迹,这里有什么东西在。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好对付。” 虽然那个正体不明的家伙留下的痕迹很不明显,但是克莱因还是看见地上的灰尘隐约有些鞋尖留下的拖痕——这证明在这里藏匿着某种可能很危险的生物或者怪物,或者说是拥有实体的恶灵。不过无论是哪种家伙,在这种充满了古神力量的地方要对付它们的话,难度都会成倍的提高,所以战斗也是克莱因最想避免的事情。 一般而言,人在死后灵魂就会脱离身体,然后随着收割灵魂的死神一起去往归去之所。而在归去之所的尽头,死神的首领、衡量灵魂价值与善恶的乌鸦女神会用她的权杖为将灵魂的河流分流,被她认定为有价值的灵魂的记忆将会被洗去,最终流向往生,另外一条充满罪恶的灵魂的污浊之河则会流向死人之国的深处。而没有被死神带走的灵魂可能会成为随心情飘荡,无归之所的“漂浮灵”;或者成为只能停留在某处、不断散发死气的“游魂”;亦或者成为以污秽之力影响并冻结活着的生命的“死灵”;更有可能成为拥有实体,能够夺走他人灵魂的“恶灵”。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要灵魂沾染了黑暗和污秽、彻底堕落,它们就会在消散后永远在虚无中徘徊。 在远古的时候曾经有人研究出了某种魔法仪式来送走无法归去的灵魂,但是这种复杂而又危险的仪式却在长久的时光中失传,即使是学识广博的克莱因也无法再从自己的学识中寻找那仪式的诸多细节。 “那最好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等着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来。”鲁巴斯说着再次抬眼看向房间深处,摆满人皮书和标本、被灰尘与蛛网覆盖的书架仿佛无穷无尽地向房间深处延伸,他能够感觉到巨大的死气像是漩涡一样盘旋在这个房间中,现在聚集的死气正在消散,而很快一定会有其他东西被吸引过来。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暂时离开房间的时候,他们注意到穿着染上了斑驳血迹的白婚纱,头上披着同样被血染成了黑红色蕾丝头纱的新娘正捧着一束早已枯死的白玫瑰站在不知何时关上的门前,她手臂的部分已经彻底异化为暗红色、表面凹凸不平且布满大小不一的眼珠的触手,粘稠发黑的血液顺着她露出头纱的苍白下巴不断滴落。克莱因注意到新娘的脑后和脖颈上都有不自然的隆起,而对方居然在没有张开嘴唇的情况下发出了声音:“我穿着婚纱,拿着捧花,等待丈夫的到来。在婚礼前我们收到邀请,来到这里举办婚礼。婚礼变成了噩梦,丈夫在我面前死去,我们被迫分离,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帮我找到,我丢失的、将我和丈夫连接在一起的物品。如果找不到,我将带着走你的灵魂。” Day Seven 解谜和合作Ⅱ “咳,也许你忘记了,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当时你还没我高,而且还留着长发。” 没想到丽莎会突然和自己搭话,而且还是说出这么一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所以德斯坦一时忘记了朝人龇牙咧嘴的做鬼脸:“啊!我不记得我见过你啊?你记错了吧?” “你的记性真的很差,当时我还差点和你打起来不是吗?因为你拒绝把神父阁下的十字架交给我救人,即使它原本的主人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早就预料到德斯坦的反应,所以毫不感到意外的丽莎再次扭头看向走廊的前方。她从一开始就发现越是走向城堡深处,就越能感觉到某种危险不祥的气息,也正是这样的气息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她如果掉以轻心的话,就会像刚刚的家伙一样丢掉性命。 “不记得了,我为什么要记得这种事情!嘿,说起来,你不会还记得你的家人吧?听说你们猎人都会在蜕变过程中死掉来着,真惨!”将一只眼睛微闭的德斯坦说着朝丽莎吐了吐舌头,随即她就被注意到丽莎脸色的毕维斯捂住了嘴:“德斯坦,快别说了······对了,你看这里有很多盔甲和武器呢!你要不要拿一把防身?” “切,我才不需要!还有你离我远一点儿,热死了!”在摁着毕维斯的脸将人推开离自己远点儿以后,撇着嘴一脸不耐烦的德斯坦忽然靠近了那排贴墙笔直站好的精美甲胄,然后抬脚一个接一个将它们踹散了架:“这些玩意儿让我觉得不舒服,所以还是让它们赶紧消失比较好!” 见到和三岁小孩一样做法幼稚的德斯坦,罗德尼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无语的用手捂脸的毕维斯:“真是辛苦你了,带着这样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吧?所以要不要考虑把人交给我呢,我可不嫌她麻烦!” “不,我拒绝。况且这种事情不该我说了算,毕竟我还不想被某个疯子撕碎了吞进肚子里。而且我奉劝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把那种家伙束缚住的,她生来就比谁都要自由。”毕维斯不太客气地甩开了罗德尼的手,他重新将视线放在了正在用拳头破环甲胄身体部分的德斯坦的身上,“我相信丽莎也是这样的,也许你不该那么执着。” 听到毕维斯的一番话,像是感觉到对方天真幼稚到十分可笑的罗德尼忍不住咧嘴摇头,之后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前方佣兵起伏的后背:“那可不好说呢,因为没有任何野兽和忍受比自己弱小的人呆在身边,除非她被人驯养过······但你是个例外不是吗?起码她没把你立刻咬杀。我可是听过她的传闻的,什么食人的‘德斯坦’、无论是敌人还是同行的人都会无情撕碎的怪物之类的······她身上的确有让我等沉醉的味道。” “如果血族都是你这样的人,也许当年就不会发生战争了。”说完这句话后,毕维斯便扭头追上了已经跑远了的德斯坦。 看着毕维斯逐渐远去的背影,收起笑容的罗德尼看向蹲在甲胄旁边检查内侧魔术术式的丽莎:“嗯·······看样子不是了解内情的那种魔术师呢,不过也不是那种固执的蠢蛋,也许他们能离开这里也说不定?你觉得呢?” “一个不算愚笨,一个感觉敏锐。这样的组合的确比我们的机会大得多,但是作为同伴而言,那家伙实在太危险了。”用来驱动甲胄自主活动攻击入侵者的术式被直接破坏了,这是多么可怕的洞察力。丽莎在垂眼说话的同时将右手的手指抵在唇前,“被诅咒的人大都不可值得信任不是吗?因为他们必将把自己所受的苦果与他人同享。” 自从血色的新娘出现以后,房间内的很多书架便像是活过来一般从底部伸出了蝎子一般边缘带着锋利倒钩的漆黑足肢,然后这些有力的足肢将沉重的书架整个抬起,并带着它沿着特定的轨迹在房间中以极快的速度奔跑起来。灰尘飞扬,被撕碎的蛛网像是棉絮一样随时会钻入人的鼻子。为了避免被书架撞飞和灰尘迷眼,鲁巴斯选择护着克莱因向着书架活动起来后产生的空荡中心移动,同时他深吸气,让尽可能多的空气进入肺部:“少爷,请把耳朵捂住,不然的话耳膜会受伤的。” “好。”在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克莱因抬手紧紧捂住了耳朵。而鲁巴斯则在吸气到了极限以后张嘴发出了正常人根本无法听到的声音,巨大的声波以他和克莱因为中心扩散。于是只是瞬间,原本飞散的灰尘与蛛网像是水中被涟漪推开的树叶一样,和龟裂产生的地面碎块一起飞向那些开始停顿并向外侧大幅度倾斜的书架飞去。不过很可惜,对于没有听觉的死物而言,具有一定力量的声波并不能给它们带来伤害,所以在短暂的停顿以后,书架们又继续沿着之前的路线奔跑起来。 “没用吗?我还以为是活物······”鲁巴斯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无用以后便皱起了眉头,之后他扯掉领巾解开上衣礼服的纽扣,然后按着肩膀开始活动手臂:“既然这样的话,还是直接动手好了!克莱因你就别乱来了······” “不,我们不用着急离开这里。”在叫住准备直接动手攻击移动书架的鲁巴斯的同时,克莱因拔出了剑带上悬挂的十字细剑指向正前方,“既然是怪物主动来找我们,那我们就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好了。毕竟来到这里的人里,目前只有我们才能做到这件事,而且其他正常人是不会随便接受怪物的威胁的。还记得之前我们看到的尸体吗?那个人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想着帮助那位新娘的人,他似乎就差一点儿就可以解决新娘的请求了,但是最后却没能活着离开这里。不过我拿到了他的人皮书,说不定我能从什么知道一点儿什么。” “大概需要多少时间?”鲁巴斯注意到原本距离他们还远的书架似乎在靠近,于是他连忙将领巾缠在手指关节上,然后握紧了拳头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五分钟,我只需要找到关键的问题就可以了。”克莱因说着将手杖钉在面前的地面上,“这个借你,作为贵族你应该学过怎么用剑吧?” “当然,有武器的话,保护你我绰绰有余。”鲁巴斯在盯着神色严肃的克莱因看了一眼后,他忽然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还说不冒险的,果然还是输给她了。在无奈笑笑后,鲁巴斯便恢复了原本严肃的神色,他拔起插在地上的细剑,然后灵活地用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几近完美的剑弧,目标指向靠近书架上上古籍空隙中伸出的干枯人手。 “安眠吧,安眠吧,在睡莲的摇篮里,在母亲的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不当继续哭喊!”鲁巴斯每一次对围绕着他们二人在地面滑行移动的书架中以极快的语速歌唱,都会有魔力波动时产生的魔漪以边缘带着暗红的暗蓝色光斑的形式由他为中心爆射向四周,而那些从书架空隙处探出的干枯人手被光斑照亮之后便瘫软下来,随后它们就被克莱因的杖剑瞬间斩断。 “这些应该都是在这里死去的人的灵魂所形成的恶灵,因为没有遵守和新娘的约定,所以新娘夺走了他们的脸。现在他们想要的大概是我的灵魂和脸皮吧?为了把我也变成那样。执着于脸的、变成怪物的新娘,只有问题而没有答案的智慧之书······”挥剑将杖剑上的污血呈扇状泼洒出去的同时,克莱因冷笑着合拢了手中的人皮日记,然后他将剑收回到杖中,并用手摁住即将被书架带起的风掀飞的礼帽边缘:“感谢你帮我拖延时间,鲁巴斯。我大概知道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了,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开始正式解决那位新娘留下的难题吧。” Day Seven 解谜和合作Ⅲ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能不能派上用场,但是罗德尼这家伙已经明确表示除了刚刚之外不会再出手帮忙了,所以能利用的大概就只有那个野兽一样的佣兵了。不过说实话,自己真不想让那种家伙插手。脑中是权衡利弊,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的丽莎带着毕维斯和德斯坦回到了自己之前打开的房间。在推开房门之后,由各种材质的倒十字架所组成的十字架山便冲击性地映入了四人的眼中,从未有人见过如此之多的十字架,而且每一个十字架上都被人细细地篆刻上人名,并还在字缝里涂满了暗金色的颜料,它们或者参差不齐的堆栈在一起,或者独立直插在某具爬满霉斑的枯黄骸骨上,也有的被泥土埋没生锈。在十字山丘的中央隐约有一片空地,灰色的墓碑孤独的矗立在那里。 对此景象极度好奇的德斯坦在被毕维斯拉着兜帽的情况下依旧努力伸长脖子打探房间里的情况,随即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转了转眼珠,然后扭头对丽莎竖起了中指:“所以,你是因为没人帮你才把我们叫过来的?咳,我可不会免费帮你啊,我可是很忙的!毕维斯也是!” “如果要帮忙我可以的······”毕维斯弱弱地举起一只手,虽然他目前能使用的魔术有限,但是利用芙蕾达的法杖还是能够做到一些事情。 “闭嘴!”德斯坦恶狠狠地瞪了多嘴的毕维斯一眼,之后她将右手的指甲放在了尖锐的牙齿之间啃咬起来:“······如果接下来得到钥匙,你必须把它交给我们。” “······好。”魔术师的作用在这里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所以最好小心为好。至于钥匙······这不算是过分的条件,因为那个肖像画家并没有说非要一个人打开全部的门。在冷静思考后,丽莎才发现游戏规则有不少疏漏的地方,甚至根本不算完整。也许这个游戏只不过是一个引诱他们进入陷阱的诱饵而已,真正的阴谋还潜藏在暗处等待把他们全部吞噬殆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里就真的太危险了······ “不错,够爽快!那么我该怎么帮你呢?首先声明我是不擅长动脑子的人哦,所以你只能指挥我做事了!”瞬间来了精神的德斯坦哈哈笑了起来,同时她抬臂钩住神色凝重的丽莎的脖子,然后竖起右手大指姆比了一个很赞的手势。 德斯坦身上传来的类似于野兽的骚臭让丽莎忍不住皱眉,但她好歹没有把这个脑回路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直接推开:“那里面有个怪物,它能够控制房间里所有的十字架,用它们来攻击进入房间的人。所以一会儿你来吸引它的注意力,尽量不要让它注意到我,而我负责绕到背后弄死它。当然,如果有机可乘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前后夹击。” “哈,了解!”双眼似乎因为斗志高傲而闪闪发亮的德斯坦在咧嘴用舌头舔舐嘴角的同时,她随手脱掉了可能会影响自己活动的外套。随即她将解开的手铐和锁链一起捆绑在左手上:“毕维斯,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到这里她将右腿向后迈了一步并微微躬腰摆出前冲的动作。 “德斯坦,等我给你施加一个防御魔术你再去······”意识到德斯坦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所以毕维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但是对方即使听见他的声音也依旧没有任何停顿的冲进了房间。于是在那一瞬间,那些原本插在地面上的十字架被无形的力量拔起,然后它们的尖端纷纷指向紧靠墙壁飞奔的德斯坦。随即十字架们带着足以撕裂空气的速度和能够贯穿任何肉体的力量,如审判箭雨一般向着她砸落而去,但是德斯坦奔跑的速度比十字架更快,她甚至让自己手掌接触地面像野兽一样狂奔起来,而在她身后十字架深深插入地面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嚓!”在后空翻躲避开同时从背后和面前斜刺而来的十字架以后,德斯坦张嘴吐出一口热气,之后她侧翻滚再次躲开朝自己飞来的十字架,并用缠着铁链的手臂击飞了其中一柄。随后她还没来得及喘气,就有更多的十字架首尾相连着再次落下。金属相互碰撞和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即使只是旁观,毕维斯也依旧因无数十字架反复升起再落下的可怖景象感到脊背发寒。 看着如同最灵巧的猎豹那般在十字架上的围攻下灵活躲避的德斯坦,身为猎人的丽莎也不得不感慨对方的强大:“也难怪她能活那么久,这样的身体素质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不过她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也得加紧速度了。” “罗德尼,给我绳子。”丽莎向着背靠墙闭目养神的罗德尼伸出手,“还有把你的佩剑给我。还有毕维斯先生,能拜托您对我使用防御的魔术吗?” “真是的,我都说了不会帮忙了。不过看在你主动找我的份上,这次我就给你吧!不过下不为例!”笑容满面的罗德尼说着从伸手在手腕处虚抓了一下,随即他手腕上的伤口中流出的暗红血液便凝聚成一条可以随使用者需要任意延长的长绳。他将自己从肖像画家那里的得到的长剑和血绳一起丢向丽莎,并有些气愤得看了一眼正将杖头玛瑙石发光的法杖举起来的毕维斯:“凭什么丽莎对你这么温柔?可恶,明明我比你帅的多!” 也许是因为你表现的像一个变态而不是一个绅士。毕维斯一边为丽莎施展防御魔术,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说实话他也不是那种能讨女孩子欢心地男人,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罗德尼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别的女性他非同寻常的性趣。只要是稍微会为自己安全考虑的女性,大概都不会选择和这样的男性在一起。 “好了,丽莎小姐。在短时间内魔术会为您挡住部分攻击,但是我并不能确定魔术能挡住那些十字架,所以请您一定要小心。” “感激不尽,我会注意安全的。”在向毕维斯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后,丽莎扭头将血绳缠在了剑柄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随即她也和德斯坦一样低伏身体,在最大程度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情况下向着已经逐渐空出来的房间中心急冲。此刻她已经能清楚看见在中央墓碑的正上方悬浮的怪物,其实应该说是那只是一颗由青灰色破布包裹,被完整的剥去皮肤和毛发的头颅。在头颅的脖颈以下是挂在发黑木架上的生蛆恶臭的内脏和以银钉固定的覆盖着薄薄腐烂血肉的脊椎,它静静地悬浮在石碑上方,用空洞的眼眶盯着在自己的视线内游刃有余的躲避着十字架攻击的德斯坦,随后越来越多的十字架从拔地而起,然后朝着德斯坦狠狠砸落而去。 那个怪物似乎着急了?为什么?这是丽莎第一次和一个非人类,或者说曾经是人类的怪物出现共感,而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焦躁感,就像是万千虫豕咬噬内脏一般,让她恨不得撕开自己的腹腔抓挠止痒,而且她还感觉到无比的烦闷,简直就要无法呼吸。 猎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共感能力的,不过他们也并不排斥自己去接受他人的情绪。因为越是接受蜕变变强,他们就越容易丢失一些东西,就比如说一部分感情,而通过共感他们能再一次体会到自己可能丢失但却未察觉到的感情。曾经猎人们尝试过丢弃感情,但却发现自己在失去情感后逐渐无法正常生活。 “真是不爽,为什么一个怪物······”感觉到一股无名火在胸膛内熊熊燃烧的丽莎借由自己强大的脚力踏碎地板高跃而起,此刻她已经极其靠近那个怪物了。于是她摇晃手腕抡动缠在血绳上的长剑,使其以自己握住的绳结为轴心旋转半周后向上划出几近完美的弧线。而长剑上扬的时候刚好缠绕固定木架左侧。不过在丽莎跃起的一瞬间,怪物也敏锐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于是它让本来准备用于攻击德斯坦的十字架掉转方向刺向这个离自己更近的袭击者。 天啊,这样下去的话丽莎小姐一定会受伤的!我得帮她,对,我能帮她!注意到丽莎那边情况紧急的毕维斯心中猛地一紧,于是他丢下了自己的背包,抓着芙蕾达的手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房间。 “啊,我说不是吧?丽莎她可没你想的那么弱,你就这样冲上去帮她的话她说不定会生气呢!喂,很危险啊!”罗德尼看见因为丽莎遭受袭击而瞬间紧张起来,甚至不顾危险往房间里冲的毕维斯,他忍不住冲对方的背影大声提醒了一句,随后他有些无奈地叉腰扶住额头:“真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小鬼,但是在这种地方,过度的正义感只会害死你。不过无论多少次,你还是不会选择退缩对吧?” “风之精灵珍啊,请将您的羽翼交予给我,以此化为此间最为迅捷锋利的刃吧!”毕维斯的魔术使原本无风的房间内突兀的掀起了一股猛烈甚至是夸张的飓风,而正是这股飓风掀飞了在空中无处固定身体的丽莎和怪物,也掀起了足以称得上“沙尘暴”的扬灰。也得亏于此,丽莎才能毫发无伤地避开了被风吹得偏离原本方向的十字架。她在空中调整下落姿态的同时用力拉扯栓在手腕上的绳子,使怪物向自己的方向斜飞过来,随即她展开另一只手臂,让臂骨生长变形成数柄比钢铁更加坚韧、比刀刃更加锋利的骨刺突出体表。 像是失去重力牵引一般双脚触及墙面的丽莎将双臂交叉,此刻不只是双臂,她的双腿、脊背,甚至是脚踝都长出了同样锋利坚硬的骨刺,在她的视野之内飞过来的不仅仅是那个怪物,还有无数末端闪着冷光的十字架,它们在怪物的召唤下向墙壁这边飞来,并意图将她钉死在墙壁上。 “谁叫你突然冲上来的!找死吗!要是你受伤的话,之后我该怎么办!”气喘吁吁的德斯坦在随手捏断了差点将毕维斯头骨贯穿的十字架以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丽莎那边,随即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此时那个怪物没有注意到它的背后全是破绽,背后袭击的话自己一定能够把那家伙彻底撕碎。 于是德斯坦在露出兴奋笑容的同时,一把丢掉手中断成两截的十字架,然后毫不犹豫地爬上插在地上不断颤动的巨大十字架,和它一起升上半空向着丽莎和向着丽莎飞去的怪物冲去。同时她张开手掌捏响僵硬的指节,盘算着该从哪个方向将那个臭架子撕成碎片。 “呼——如果你曾是人类的话,我会希望你能有机会回到归去之所。但如果你不是人类的话,我会替你铭记这份悲伤。”几乎是同时,深呼吸将巨量的空气吸入肺中的丽莎和出现在怪物背后的德斯坦一起发动了攻击,随即两人的身影从怪物两侧擦过并同时平稳落地。而在空中支撑怪物的木架和怪物的骨骼以及内脏一起被冷光切裂成数块,然后和失去动力的十字架一样无力砸落在她们周围的地面上。随后一股散发着硫磺和尸体腐烂臭味的黑烟从怪物的残骸上溢出,并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就······结束了?毕维斯起身茫然地看着丽莎神色悲伤的半跪在尸骨面前为死者低头祈祷,之后他下意识接住了德斯坦朝自己丢过来的那抹闪亮的银光,随即他疑惑地展开手,结果发现那家伙丢给自己的居然是一枚花纹简约,甚至没有镶嵌宝石的婚戒。而很快,他注意到在戒指的内侧刻着这样的一句话:“愿我们的爱情不会因为身份而产生隔阂与分离,我永远爱你。” 从这些话看,这个戒指的主人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吧?也许那个怪物可能是觉得我们要抢它的戒指才攻击我们的?哈······感觉自己也变得也不正常了,居然开始胡乱瞎猜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在甩甩头将毫无根据的猜测甩出头脑以后,毕维斯还是将这枚戒指收起来,随即他看向兴冲冲跑向石碑的德斯坦,并赶紧跟了上去:“德斯坦,你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万一又有陷阱之类的东西,你恐怕又要掉下去了。” 被毕维斯拉住的德斯坦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之后她伸出手指向前面石碑所在的位置“可是那边有个没脸的男人在向我招手,哈,这种地方还有人的话可真是可怕不是吗?过去看看又不会让我少块肉!” 男人?瞬间感觉脊背发凉的毕维斯下意识地顺着德斯坦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他也看见了那个弓腰坐在石碑上的穿着黑色礼服的金发男性。似乎从一开始,那个身体有些虚幻,面目模糊且礼服破烂的金发男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摇晃着右手,等待着某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应该是没有怨念的幽灵,估计也没有什么危害······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毕维斯才和蠢蠢欲动的德斯坦一起并肩走向了那个男人和石碑。而在站定以后。毕维斯先是有些畏惧的咽了一口唾沫和深呼吸,随即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虽然不知道您是谁,又因为什么才一直呆在这里等待某人,但是现在您已经可以休息了,之后我们会尽可能完成您的遗愿的。” 听到毕维斯的话后,这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忽然像是从无形的压力中解脱了一般放松了肩膀,然后他将举起的手轻放在胸口上向面前的两人鞠躬行礼。而在行礼过后,他原本模糊虚幻的身影就像是清晨被风吹散的雾气那样逐渐消散不见了。 在男人消失的时候,毕维斯似乎隐约看到对方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又悲伤的笑容,就好像在像谁表达歉意一般。 “愿您的灵魂能在某日得到安息和救赎·······和您的爱人一起。” Day Eight 新娘与诅咒 将红玫瑰献给你,以此表达我深厚的爱意。 将白百合交予你,希望我们爱情将会永恒。 将蝶兰别于你耳,祝愿你与我的青春永驻。——前语 “喂,你说好了的哎,如果我帮了你你就把战利品交给我,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呈“大”字躺在地上的德斯坦在看着一脸无语的丽莎从自己身上跨过去的同时摇晃着四肢大声嚷嚷道,之后她挺起身子一口咬住了对方朝自己丢过来的钥匙。而在把钥匙丢出去以后,丽莎走到了还在解读石碑上的古文字的毕维斯身边低头问道:“毕维斯先生,这上面的文字解读起来很困难吗?” “不,其实也不是很难。但是加布里埃王国残留的文字实在是太少了,如果要用现在的语法去解读的话,整段话会非常奇怪。对,我只是有些强迫症而已,所以请您再稍微等一下。”再次用笔碳抹去自己写下的内容的毕维斯有些紧张地说道,因为这个距离下他能轻易地感受到身旁丽莎小姐的气息和呼吸——这让他很不畅快,甚至他本在运转的大脑都瞬间变成了糨糊。 似乎是察觉到了毕维斯的尴尬,所以丽莎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步并随手推开意图骚扰她的罗德尼,之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正在地上打滚的德斯坦:“刚刚你是不是使用了战技?那是谁教你的?” 虽然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到对方的动作,但丽莎笃定刚刚德斯坦的那一击从包括技巧、力量等各方面来讲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而这样的完美绝非只是付出超于常人的努力就能够得到的,所以她断定这人绝对有一个十分出色的师傅。 “哦,那个人已经死了。在很早以前。” 出乎丽莎预料的是,一向把她当作某种有害生物的德斯坦这次居然很平静地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而且她居然还有模有样的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像是个虔诚的信徒似的低下了头。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盯着德斯坦的丽莎忽然神使鬼差地开口道:“你看上去不像是拥有信仰的人······哦,我也没有说你是个横行霸道、冷漠无情、嗜血无情的恶棍,不过你刚刚的祈祷动作的确非常标准,你是认识教会的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握紧十字架的话,就会觉得舒服很多。”德斯坦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插满十字架的天花板,之后她举起胸前的十字架并用额头抵住它:“我对这玩意儿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也许它是某个我认识的人的东西吧?额,我好像有点困······就睡一小会儿,你们忙,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就好。” 就在德斯坦发表睡觉宣言的同时,一直在埋头翻译墓碑上的文字的毕维斯也终于抬起头来,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并将手中的纸页交给了迫不及待想看的罗德尼:“大概是翻译出来了,你们看看吧。虽然我觉得这对我们探索这个古堡没有什么帮助,但是我觉得既然会它出现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那就可能会在某件事情上派上用场,所以就先收着吧。” “咳咳,我来念念看。首先感谢一下毕维斯的翻译······”从毕维斯手中接过羊皮纸后,罗德尼先是煞有介事地以手掩口假咳了几声,随后他才看着纸上翻译出来的诗句念道:“雪白的婚纱,美丽的新娘,代表幸福的捧花。笔挺的礼服,银质的戒指,红地毯延伸脚下。误入此地的幸福夫妇,一个被杀一个被怪物掠走。新婚的白色,变成了不幸的血色。执着爱的新娘,渴望安息的新郎,只有彼此的释然,才是安息唯一的方法。将爱的证明再次献上。晚安吧,我的爱人,我们将于此分离永别。” “也许我们杀死的那个人就是短诗里的新郎,不过这只是猜测,我没有证据去证明这一点,所以您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似乎是担心身为弱者守护人的丽莎在听到诗歌的内容后会感到愧疚,所以毕维斯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安慰了一句,但他忽然注意到丽莎的表情很严肃,就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而且当对方转过头来面对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中多跳了一拍。 “其实我和你一样有所猜测,但是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并且我不会承认这些怪物是人类的。因为作为人最起码的,应该是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这样吗?”意外的是符合丽莎身份和性格的话,但不知为何毕维斯却觉得这番话非常的残酷。不过他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所以只能在轻叹了一声后向丽莎行礼:“既然您的麻烦已经解决了,那么我和德斯坦也就不继续打扰您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当然没问题,毕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人对吧?” “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的家人的,虽然目前我还不确定他们在哪里,但是我相信只要有耐心的话,我就一定能够找到他们。啊,对了,也感谢罗德尼先生刚刚帮助了我和德斯坦,如果不是您的话,恐怕我们两人都已经死了。” “虽然你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人类但是某些方面还是挺上道的嘛!你的感谢我就收下了,不过这不代表我就会打消对德斯坦小姐的念头!”罗德尼得意洋洋地用食指摩挲鼻子的动作完全在毕维斯预料之内,现在他已经肯定日记能够在一些事情上为自己提供指引了。不过日记上的线索还是略显不足,就比如说刚刚的房间和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在日记的记载之中,所以过一会儿他必须得把这些事情写上去提醒自己要时刻防备危险。 因为内心犹豫不决而闭眼皱眉思考良久的丽莎在毕维斯叫醒德斯坦离开之前,开口叫住了两人。之后她将缠绕着自己发丝的小刀平举在面前,示意毕维斯上前接住:“虽然我并非你的同行者,但同为在太阳之鸟的光辉照耀之下的同僚,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即使是不畏惧死亡的人,也应避开死神的衣袍。即使是拥有智慧的贤者,也应学会低头去寻求帮助。鲁莽和无意义的正义并不会时刻指引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不为你的同谋者,也非你的引路人,但我希望你们所选择的道路,能通往你们想要的结果。” “感激不尽,丽莎小姐。”猎人原来真的有将带自己的随身物品缠上头发后交给他人作为护身符的风俗啊······意识到这件事对于丽莎小姐而言意义重大,所以毕维斯立刻心怀感激地用双手接住了那柄小刀,之后他小心地将这柄镶嵌着黑曜石和绿柱石的小刀插在腰间专门存放武器的皮扣内:“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然后在一切结束以后将它完整地还给您。” “噗,虽然你年纪不大但是懂的东西可真不少,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多了。”看到毕维斯颇为认真的模样,原本心情凝重的丽莎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些,而她在勾唇笑了笑后越过毕维斯的肩膀,看向因为不堪其扰而一口咬在了罗德尼手上的德斯坦:“不过我给你这柄刀是希望你可以用它来保护你自己,因为就算有契约牵制行动,那个家伙也绝对不值得你完全信任。之后做事你要多为自己考虑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那个吸血虫一样友善。” “哈哈,我知道了,多谢您的关心,这让我感觉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怎么感觉丽莎小姐和我母亲有点像呢?特别是语气,简直和她一模一样!不过也不知道现在大哥和母亲那边情况怎么样······听到丽莎的一番话后忽然想起自己的家人的毕维斯神色先是黯淡了一下,不过随即他就再次打起精神并和丽莎挥别。 “对了,丽莎小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毕维斯忽然和停下脚步回头对开始收捡地上尸体的丽莎说道:“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选择相信德斯坦的,因为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所以我一定能和她一起走到最后的。也祝您能和罗德尼先生早日离开这里。” 苦着脸用衣服把散落在地上的骸骨一根根收捡起来的罗德尼抬头,用十分羡慕的目光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微眯眼睛开口道:“那两个人感情可真好······话说回来,你不打算告诉他那件事情吗?如果不提前告知的话,他们恐怕会被吓一跳啊。” “就这样就行了,还有你说话归说话,但是手上的动作不要给我停下来!今天不把这些人安葬好的话,你就别想吃饭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这么狠心的让一个从没有做过体力活的贵族捡死人骨头!我要去找那位佣兵小姐了,你自己加油······哎呀,别打了,别打我的脸!哎呀!” Day Eight 新娘与诅咒Ⅱ “嗯哼,好像那位新娘并不想听我说话,这下可就麻烦了。”克莱因一脸淡定地看着面前不停地摆动足肢狂奔,并意图悄悄侵占自己与鲁巴斯站立空间的书架们,之后他略微向后躲避几乎触及自己鼻尖的干枯尸手,并顺势扶住头上礼帽:“虽然我有意为正在困扰的新娘解决难题,但是我也有一些问题您来解答。” 秉持着不能怀疑也不能鄙视主人的原则,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鲁巴斯硬是将一些比较具有侮辱性的言语咽回了肚子里。随后他在挥剑击退冲过来的干枯手臂的同时苦笑着提醒道:“少爷,虽然我知道您很想以和平的办法解决这件事,但我不觉得这些家伙能将您的话听进去。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这里,然后找些帮手再过来。你看那个佣兵就很适合处理这些事情。” “对于不愿意回答问题的人,我往往也有处理这种情况的方法。因此你只需要负责确保我目前的安全就可以了,鲁巴斯。现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而在这之前,我们绝对是安全的。”在示意同伴不必太担心现状后,克莱因再次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两人头顶由数根白水晶支架、闪闪发亮的金箔镶嵌装饰与高度透明的球形玻璃器皿结合起来的计时工具正在工作,代表时间的暗红色流沙无视重力的从下端器皿流向上侧。 即使不用那位新娘提醒克莱因也知道当所有的沙砾回到上侧器皿中时会发生什么,不过时间是否充足这种事情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因为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而已。 像是要嘲笑那位可怜的新娘一般,克莱因将戴有家徽的黄铜戒指的小指颇为刻意地翘起,同时他的嘴角也扬起了讥诮的笑:“身为平民的新娘小姐可是没办法对身为贵族的我们动手的啊,除非她有证明自己贵族身份的物件。那么首先,我希望新娘小姐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因为作为一个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客人,我对您的认识甚少。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帮您寻找重要之物,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吧?” “轰——”克莱因的问题像是神忽然暂停了房间内的时间,原本所有奔跑的书架突然全体停止了活动,房间内在这一瞬间静得让人发寒,但克莱因却毫不在意地只是着那些将“脸”转过来面向自己的书架,甚至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在过了许久之后,一座书架上书本的缝隙中才探出一只干枯腐烂的手臂,而这只手臂在将一本人皮书递到克莱因的手中后便缩了回去。 还没等克莱因动手翻书,这本封面包裹人脸皮的书便自行翻开,随即纸页上忽然突出了一张表情痛苦而五官扭曲的脸。不过因为某种不明力量的阻挡,这张人脸无论怎样都无法从书页中挣脱出来,而在尝试结束后它用沙哑的声音提出了问题:“呃······提问在王国时期,贵族与平民在满足各种条件下才能举行婚礼?” 在意料之中的问题,看样子新娘的确是加布里埃王国的平民,但是她为什么会执着于寻找连接她与她爱的人的证明呢?难道是因为婚姻上不满意?不,这种理由实在是过于肤浅了。在思考问题的同时,克莱因也开口回答了书本所提出的问题:“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结婚的新人中的一方是贵族,那么这个贵族必须在订婚仪式举行之前与父母签订条约或者将爵位移交给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主动放弃爵位的继承权,并在法庭上征得家族半数亲属的同意。而且他必须不是家族中的独子,如果是他是家中的独子的话,在法律上他就无法和平民结婚。当然,如果这位想要和平民结婚的贵族有残疾、重病或其他身体状况,他的双亲就可以从分家接收其他孩子来继承爵位。如果能满足这些要求的话,两位新人也可以举办婚礼。” “······回答正确。”在克莱因说出正确答案的那一瞬间,从纸页上浮现出来的人脸表情变得平静下来,随即他的五官开始变得模糊和柔软,并最终和纸页融为了一体。而在克莱因面前,那座将书递给他的书架也像是被风吹散的灰尘堆一样化为漆黑的萨丽散开来——书中的问题得到了完美的回答,所以记载着类似问题的书架也就不必继续存在了。 这就完了?不会吧?还没等克莱因搞清楚为何新娘会让自己回答这一问题,另外一本书又被书架用颤抖着的手递了过来,而他不得不在苦笑的同时接过书:“为什么你在制作这些书的时候不留下答案?如果仅仅只有问题的话,这些并不能够被称之为书不是吗?” “提问:在王国时期,订婚后多久新人才能够举行婚礼。” “大约需要一个月吧,如果一方有特殊情况时间也是可以在商议之后延长的。说起来,当年我父母结婚的时候可没管那么多。” “提问:王国时期婚礼必须邀请双方的亲属到场吗?如果必须,那么宾客是否要准备合适的礼物和礼金作为对新人的祝福?” “哎,问题很刁钻啊,我可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是吗?那个,即使是不被人祝福的婚姻,最起码新人的朋友还是会到场的,家中亲属来不来真的问题不大,······” 在回答那些人皮书提出的各种奇怪问题的时候,克莱因甚至感觉时间似乎都要静止了。不过理智和某种感觉却一直叫嚣着让他赶紧离开这里,而放在他肩膀上的鲁巴斯的手也在告诉他沉迷于解答的快感中是绝对不妙的。书架在逐个消失,而沙漏的沙砾也即将流尽,但是他却还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要不就先这样好了?就在克莱因即将放弃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到了逐渐变得松散的书架间某个穿着染血婚纱的身影。即使只是一瞬间,但也足够他向那位美丽凄惨的怪物发出自己最后的疑问:“嘿,美人,这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了。我很想知道,你是被丈夫抛弃在这里的,对吗?” Day Eight 新娘与诅咒Ⅲ “居然还有浴室······所以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鬼?话说回来,我打死都不会用这个浴室的,毕维斯你不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好吗!” “噗,不是我说······那个,德斯坦你居然怕水吗,德斯坦?不过如果能确定这里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们稍微休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顺带可以把丽莎小姐和罗德尼先生叫来······” 在用从丽莎那里得到的钥匙打开新的门后,毕维斯和德斯坦看到了居然是由人骨立柱、沉铁页岩雕刻而成的诡异石雕和巨量黄金宝石打造而成的奢华浴室。当然,首当其冲引起两个人注意的自然是那矗立在雾气氤氲的浴池中央的雕塑,那座雕塑是名双手托抱着无头的有鳞鱼,身形大半被宽大斗篷遮蔽,仅露出未见下巴的高挑女性,而浴池中的热水就来源于她手中的鱼头断面处。 没有贸然进入浴场,只是谨慎地在门口打探内部情况的毕维斯用手指摸索着粗粝的墙壁,他注意到四面的墙壁上的浮雕和壁画全是口吐燃烧硫磺的毒蛇与不可名状的怪物共舞、各种不同形态且突出墙壁的眼睛、长着很多翅膀和人手臂一样的尾羽的狰狞巨鸟,以及赤裸着身体在干枯人手似的藤蔓中交缠的男女这样的画面。而那些巨大的立柱上爬满了某种类似昆虫肢体的干枯植物,这样奇异的植物甚至生长攀爬到了天花板上的触手吊灯上。 “喂,毕维斯,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块石板哎!不过上面的字儿我看不懂,你来翻译一下。”注意到左侧墙壁上有块灰色石板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扯了扯毕维斯的衣摆,之后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眯眼看向石板的毕维斯,期待对方为自己解惑,而毕维斯也的确不负她期待的将石板上的内容翻译了出来:“每个来到这里的客人,这里是黑暗圣母为各位准备的浴场,在这里的任何设施都是为各位精心准备的,但是在使用时,各位必须遵循一下几个规则:第一,不得在钟声响起之前使用浴场;第二,不能一人独自使用浴场;第三,在入浴时男人和女人不得同时使用浴场;第四,在洗浴完毕以后,必须向圣母像献上谢礼作为代价。” “还真是浴场啊,不过为什么不能在钟声响起之前使用呢?”德斯坦有些好奇地望着浴场里漂浮着鲜红玫瑰花瓣的清澈且热气腾腾的池水,她能够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透着热气的甜猩味,但仔细嗅闻这种诡异的味道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她警惕地看向位于浴池中央的雕像,不过她的本能在告诉她那的确只是一座平淡无奇的雕像而已。 在思考了一会儿后决定遵循石板上的规则的毕维斯安慰性地拍了拍德斯坦的后背,然后他示意对方跟上自己去别的走廊看看情况:“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助和休息的人再说,我有点担心梅和她的家人的情况。” “你说的是那个带着两个小孩的女人?我知道了,那就去看看好了。不过我不觉得他们能够顺利地活到最后就是了。” 德斯坦说话依旧是那么的耿直和没有对他人的敬意,但对此已经开始习惯的毕维斯也只是在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只不过是被卷入了这场死亡游戏的无辜人而已,我希望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上他们的忙。” “······如你所愿。”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德斯坦微微勾起唇角说道。 “少爷,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忽然感觉到屋中气氛倏然变得凝重起来的鲁巴斯下意识地捂住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克莱因的嘴,随即他警惕地看向站立在众书架后的血色新娘,结果发现对方的头纱扬起露出了数根头发一般末端长着锋利钩刺的暗红色肉质触手——刚刚那个问题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点燃了那位新娘的情绪。而现在无论是多么迟钝的人都能够感觉到一股足以让人双脚发软、脊背冒冷汗的怒意在空气中悄然蔓延,因此所有的书架的足肢都在恐惧和颤抖着,甚至有的选择直接缩回肢体让自己重新变回一座普通的书架。 手持干枯捧花的新娘缓缓向前飘动,然后她越过众多书架来到了两人面前,与此同时她头上的触手末端像是花瓣一样绽放开来,露出了其内呈螺旋状生长的白色碎齿:“你又知道什么?你又明白什么?你只不过是个无关者,你什么都不知道!” 发丝被新娘咆哮带起的风吹得乱飞的克莱因淡定地面对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同时不断滴下粘稠血液与口水的触手,然后他微微颔首:“对,我的确是一个和您与您的未婚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过在您向我发出委托的时候,我们就变成了有关系的人了。看样子在您的记忆里,您的丈夫的确弃您而去。”这下算是赌对了,新娘和新郎的分离绝对是有某种原因的,但这种原因很可能出在某一方身上。那么就这样激怒她,然后让她自己亲手打破规则,这样的话自己就赢定了。 “是否是因为在这座古堡中您和您的丈夫遇到了根本无法对抗的危险,所以您的丈夫抛弃您逃走了呢?”克莱因很清楚的记得之前在大厅里的时候,有两个正在分配战利品的强盗,而对方手上拿着的一枚耳坠和面前新娘耳垂上的那只正好是一对。所以很可能两位新人运气很不好的遇到了强盗,然后新郎那方因为寡不敌众而逃走了,留下新娘一个人死亡并变成了怪物······当然,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无论怎么样,两位的爱情和婚姻都已经结束了,以死亡为终点。除非这个庄园的诅咒被打破,否则您们绝对没有机会再次相见。所以别再把无辜的人困在这里了,您也没必要在夺走他人的脸和记忆了,他们的记忆里不会有你和你的未婚夫。”从那个站在窗边的干尸的手中得到的书中,克莱因的确了解到了一些关于面前新娘和她未婚夫的事情,当然更多的是关于这座庄园的疑问和猜测,但将一些问题结合起来以后她得到了一部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我说你是不是被你的丈夫抛下了?如果不追上去而是选择停留在原地的话,最后就连记忆也会随你而去的。” “滴答。”从新娘脑后伸出的触手上滑落的唾沫刚好滴在了克莱因扬起的脸上,而那双抬起的酒红色眼睛中恰好的倒映出了新娘清秀但右侧被严重烧伤的脸,这位新娘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悬在半空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但鲁巴斯却意识到了危险并扯住克莱因的衣领将其向后拉开一步:“少爷,已经足够了现在请离这怪物远一点儿!” 就在克莱因被拽得后退的瞬间,新娘细长的脖颈突然发出了骨骼断裂的声响,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她的脸连带着脖颈上的皮肉一起向后扭转露出了被头纱罩住的后脑,同时从头纱下更多表面包裹着深紫色脉络和半透明皮膜的触手伸了出来,并且这些触手在出现的瞬间纷纷就朝着克莱因和鲁巴斯狠厉地刺了过去。而鲁巴斯则是奋不顾身地挡在了克莱因的面前,触手末端像刀片一样的骨刺扎入了他的身体,但伤口处并没有血渗出来,反倒是骨刺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缓缓外推和腐蚀。 “撕拉!”鲁巴斯在咬牙攥住扎入自己身体的触手的同时一把扯下了新娘的头纱,而随之暴露在他与克莱因视野之内的是一团勉强具有五官似的凸起的暗红色肉瘤生物,它像是吸血蛭一样紧紧吸附在这个可怜的女人的脑后,而那些触手和融入新娘后颈的血管一样的器官正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鲁巴斯,偏头!”在肉瘤意识到威胁并张开“口”的瞬间,站在鲁巴斯身后的克莱因忽然抬手刺出了他手中的杖剑,而剑刃在从鲁巴斯耳廓擦过以后便直接刺入了肉瘤内被舌头一样的肉瓣包裹住的暗金色眼珠,下一秒暗红近黑、散发着熏人欲吐的恶臭的液体从剑刃刺入的地方狂涌出,差点溅了两人一脸。 看着瞬间失去力量瘫软下去的新娘和她脑后像蜡一般逐渐融化的肉瘤,终于放下心来的鲁巴斯以手抚胸松了口气,随即他一把扯掉了插在身上的触手并回头在收剑的克莱因脑门上狠狠一弹:“少爷,请时刻记住不要以身涉险,我也不能时刻能保护到您的!如果您死在这里,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嗯,我知道,但是我无法忍受一个灵魂被当做消耗品利用至此。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虽然我并不完全了解她,但是她绝非是应该在这种地方被当成怪物的人。我仅凭着漏洞百出的猜测就激怒了她杀死了她,哈,真是有点可笑不是吗?”在将剑刺入肉瘤眼睛的一瞬间,新娘的记忆也随之涌入了她的脑内。虽然都是些记忆的碎片,但也让她知道了整个故事的始末。而随之从她心底涌上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其中包括羞愧与愤怒。 Day Eight 新娘与诅咒Ⅳ “那个狗娘养的混蛋,竟然为了自己的乐趣做这种事情,所以现在我已经决定正式插手这个游戏了,为了把那个家伙给······”即使只是很微妙的感觉,但是克莱因的确察觉到了血色新娘所带给自己的微妙的不和谐感。因为她见过的污秽和从黑暗中诞生的怪物都不再具有人类正面的情绪,它们只是为了毁灭与死亡而存在,但是新娘却还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执着于过去的爱情与婚姻,就连自己早已死去这一点都不再记得。 “只要你能保证安全,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即使是面对古神的眷属我也不会畏惧。”鲁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伸出手摘下面色阴沉,嘴角被牙齿咬得渗血的克莱因的礼帽,然后揉乱了他顺滑的发丝。此刻鲁巴斯的眼神非常温柔,就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即将出行的孩子一样。 “······鲁巴斯,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靠近这边。”克莱因本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急促的脚步声和某种物体猛撞墙壁的轰鸣却带吸引住了他的注意。而他在和同样露出疑惑和警惕表情的鲁巴斯对视了一眼后,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那扇不知何时打开的门。 随着血色新娘的消失,整个房间内的书架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原本关上的门也自动打开。而此刻匆匆钻进房间的居然是一手抱伊莫金,一手拉着嚎啕大哭的梅,脸色因恐惧而变得煞白的毕维斯。 “你是毕维斯先生吧,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克莱因下意识地走上前去询问道,之后她因为感觉到了某种令人胆寒的气息而皱眉向门外看去。在她身后同样感觉到什么的鲁巴斯沉默着后退进了书架挡住灯光后产生的阴影内,并最终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原本就神经紧绷的毕维斯连忙惊慌地回头,而当他看清面前不是怪物而是克莱因的时候,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下来。随后他将抱在怀中啜泣的伊莫金放下:“终于不是那种怪物了,能见到您真好,那个······” “克莱因,克莱因·莫比乌斯,随您的喜好来称呼我就好了。很高兴认识您,毕维斯先生,爱丽安娜先生那边对您的评价一直很高呢,所以我对您一直记忆犹新。”在向人微微扶帽行礼以后,克莱因弯腰将手放在了两个还在哭泣的孩子的头上,随后他弯眸笑着对他们说道:“乖乖们,就稍微睡一会儿好吗?我和大哥哥有事情要谈。” “克莱因先生,您也是魔术师吗?”毕维斯吃惊地看着将两个昏睡的孩子搂在怀中的克莱因,之后他也帮忙抱起一个孩子,“您似乎知道什么事情······” “不,我只是和您身边的那个疯······佣兵小姐有些过节而已,她可是那种喜欢到处惹麻烦的人不是吗?顺带我并不是魔术师,只是会一些小把戏而已。还有,既然您带着逃到这里,那就说明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和您的同伴出事了对吗?”克莱因说到这里的时候微眯起眼睛,她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人类且异常强大的力量在不断彰显自己的存在,不过好在鲁巴斯已经把那股力量引向别处了,所以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请说说看吧,毕维斯先生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维斯,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带着这两个小混蛋快走!接下来的话我肯定会大闹一番以后才会老实下来,所以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前不要来找我······哈,我又不是要死了,你这家伙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了。” 毕维斯因为克莱因的话而突然回想起德斯坦当时的表情,他没想到那个德斯坦居然也会有那么狼狈的一面,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过于依赖对方了,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她抢在前面帮自己解决。就在刚刚也是她挺身而出保护了这两个孩子,并在受伤的情况下掩护他带着孩子和其他人一起逃走。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毕维斯还是决定将刚刚的经历告诉克莱因:“······我和德斯坦在打开内部是大浴场的房间以后就决定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人需要帮助,或者找找是否还有没被人捡到的钥匙。结果在另一条走廊中,我们看见了之前从未见过的怪物从打开的门里走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怪物把将孩子护在身后的布鲁克林女士钉死在了墙上。也许当时就是她打开的门吧?德斯坦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最后救下来的也只有布鲁克林女士的两个孩子和其他离门较远的人。” “而且为了能救那两个孩子,德斯坦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现在她肯定有危险,我得去救她才行······”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抿起嘴唇并将双手食指绞在一起的毕维斯声音忽然一沉,随后他才抬起眼睛继续说道:“克莱因先生,虽然很抱歉,但我希望您能在我去帮助德斯坦的这段时间里照顾这两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眼神真是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啊······当年明明还在母亲的腹中没有自己的意志呢。看着面前眼睛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毕维斯,克莱因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他微微颔首:“没问题,只要有我在,这两个孩子就绝对安全。你就放心的去吧。” “感激不尽!那我去了!” “嗯哼,虽然我不相信命运,但是有些缘分真是妙不可言。”看着毕维斯急切离开的背影,克莱因像是想起了过去与其母亲和兄长相遇时侯的情景,他拥有和他家人一样的眼睛,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亲近感。 “愿你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毕维斯。” Day Nine 契约的作用 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了吧?那现在你该休息了。 洗个澡,吃顿热气腾腾的饭,然后再继续向前。——前语 考虑到还会在古堡里待很长时间,所以打算去厨房拿一些能长时间储存的食物的毕维斯和德斯坦再次回到了不知何时黑暗已经彻底散去的大厅。此时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地板和墙壁上都多了一些已经发黑的血迹和破碎不堪的尸体——想必是这里发生了一场混战或者怪物的袭击。 “话说回来,德斯坦你作为佣兵没有加入佣兵团吗?我记得好像教国也有不少酬金合适、规模又大的佣兵团可以加入啊?”毕维斯看德斯坦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加入了正规佣兵团的人,因为在佣兵团内是绝不会允许随意杀死与委托无关的人的。 “被赶出来了,因为杀了一起去完成委托的同伴。” “啊?你可真残暴,居然连自己的同伴也要杀吗?那要不是我和你签订了契约,岂不是我也会被你偷偷干掉了?哎,果然我还是得听丽莎小姐的,要先小心提防你从背后捅我刀子呢!”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瑟瑟发抖起来,而气得咬牙切齿的德斯坦则一拳锤在了他的腰上:“靠,我还没说完呢你个混蛋!其实当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在我们解决了那群在域外边缘沙漠里偷偷摸摸用边界住民举行祭献仪式的黑暗精灵之后,一个巨大的东西,也许是怪物忽然从祭坛里面跑出来。我们几个人觉得很危险就赶紧逃走了,那是我第一次那么狼狈,可恶!” “所以你的同伴都被怪物杀了,然后你一个人活下来被诬陷成了杀死同伴的凶手?”毕维斯下意识地接口将故事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他注意到德斯坦的脸色不大好,“哎,是我猜错了吗?” “回到教国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累得半死的我们不得不在荒原上露宿。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一堆吱哇乱叫,身上居然燃烧着紫色火焰,眼睛发着红光的蜘蛛包围了。说实话我不怎么做梦,所以这种梦简直比梦见老头子在梦里给我做饭还要好笑。之后我就生气的把这些蜘蛛全部打死了。”说到这里后便不再说话的德斯坦停在了紧闭的厨房门外,在她面前摇摇欲坠的木门上全是青黑色的苔藓和黑色污迹,一股木头腐烂的潮湿味道钻入她的鼻中——这扇门似乎在所有人离开后就开始以几倍的速度腐朽。 “我们到了,进去吧。” “嗯,好。我来开门。”感觉到脊背发寒的毕维斯没再继续追问这个故事的结局,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有勇气将这件事了解到最后,因为这样做的话两人之间的信任之桥绝对会崩塌。 在深呼吸调节一下情绪之后毕维斯便一把拉开了厨房的门,于是大量的蝇虫和一股蔬菜肉类腐烂的臭味从厨房里涌了出来。瞬间就被惊慌失措的蝇群包围的他只能狼狈地用手挡住脸蹲防。而等到苍蝇们彻底飞散而去后,那股让人胃部翻涌的恶臭依旧还残留在他的鼻腔和空气中。 “呕——”在几秒以后,看到满地白蛆在高度腐烂的食物中蠕动的捂着嘴的毕维斯便跑到墙边大声呕吐出来。 “厨房里的食物大部分都腐烂了,保存下来的只有那些耐储存的腌制品和奶酪,还有一些香料和浆果之类的东西。”看毕维斯忙着呕吐,所以最后还是德斯坦进厨房将小部分还能吃的东西搬了出来,但似乎在他们之前也有人来找过,所以最终的收获也只是一些能够填饱肚子的应急食品而已。 终于把胃袋里剩下的东西全部吐干净的毕维斯一边翻检着那些已经有霉点的奶酪块,一边用右手摸着下巴说道:“可惜没有面包,这些东西接下来可能我们要节省着吃了。尤其是你,不要一口气吃太多!还有食物我来保管,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好,那这根熏肉肠我先吃了。”德斯坦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块山羊奶酪往毕维斯怀里一推,然后抓起一根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肉肠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嗯,感觉味道都已经变了,但愿你们吃了不会闹肚子吧!反正我是没问题的!” “什,什么?那可不行,我也来尝一口·······啊,我牙齿!” “骗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白痴吗!你要是能和我一样咬得动这个玩意的话还了得?”看到毕维斯因为牙齿酸痛而龇牙咧嘴的滑稽模样,德斯坦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随后她忽然止住笑声望向走廊的另一端:“喂,有人在吵架,那边的走廊。听声音好像是那个带孩子的女人的声音,你不过去看看吗?” “什么?”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沉的毕维斯几乎是立刻回身开始狂奔。不过虽然他跑的速度的确很快,但德斯坦比他跑得更快,甚至他还没跑出去多远这家伙就已经没影了。 真不愧是佣兵,跑起来都别人快一大截。不过她跑那么快是准备过去看热闹还是准备帮人啊?对德斯坦的性格已经有了一些了解的毕维斯脑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疑问,随后他也终于来到了另一条长廊的拐角处,当毕维斯的视线从诡异墙面再次转向走廊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人而是他曾在日记上看见过的怪物。这个高约七米的怪物大体上由无数人类和动物各个部分的肢体缝合起来之后,再与和被深褐色麻布包裹的躯体结合在一起构成的,除此之外还能看见麻布上的破口和接缝处钻出菇丛和粘滑的触手,甚至还有不知名动物的黑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着。 “在这个古堡中,有许多你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怪物,其中最常见的一种被我命名为:‘扭曲三角形’。当某扇特定的门被打开的时候,这些扭曲的三角形就会像蝗虫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之后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会遇到这些恶心的家伙,但为了离开这里,我们必须打开那扇门,所以只能在观察它们的同时寻找躲避或者击退它们的办法。在牺牲了不少人之后,我们也终于发现了这些恶心的怪物的攻击和行动方式。首先,当你遇到那个由各种肉块大致构成了三角形的怪物时,一定要尽力压低身体,最好低于它被肢体制成的躯体部分,因为它们最先攻击的是你的头。” 脑中瞬间回忆起日记中的内容的毕维斯下意识地向前扑倒,而正好从怪物疑似身体的部位一根肉红色的触手像是弓箭一般卷曲并飞速弹射而出,并从他的头皮上方险擦而过。瞬间肌肉和神经紧绷起来的毕维斯在扑倒在地以后便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扭曲三角形,一边伸手翻开了日记:“接下来是攻击,如果你想要击败这些怪物的话,最好使用攻击力强的魔术对着它们的身体狠狠来一发,最好能将它们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打碎。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攻击它们的脚,起码这能够争取一些逃生的时间。另外,扭曲的三角形们只有在接触到血的时候才会开始移动,所以只要没有血或尸体在它们的视野之内,它们就不会追逐攻击人。” 攻击性强的魔术?对,杀人魔术!意识到芙蕾达的法杖可以释放威力极强的杀人魔术的毕维斯惊喜地将法杖从自己的行囊中抽了出来,然后把杖头对准了面前正在收回钉在墙上的触手的怪物。一般魔术师准备术式启动魔术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技师们经常会做一些魔术道具来辅助他们施展魔术。而芙蕾达的法杖就是一种稀有的魔术道具,技师一开始就将准备好的术式和魔力一起完整封入法杖上的宝石内,然后使用者施展的时候只要使用基本的启动式就可以了,而恰巧毕维斯知道达赫墨家族杀人魔术的基本启动式。 “叽——嘤!”毕维斯在双手握紧并举起法杖的时候开始低喃咒语,于是法杖也像是有感应似的从嵌满玛瑙的杖头开始泄露出了如同蛇一般游动的暗红中掺杂着莹蓝的魔力,这样的魔力汇聚在一起后便聚束成了极细的圆锥状。随即巨大恐怖的光柱从杖头喷涌而出并直接吞没了毕维斯面前扭曲的三角形被足肢支撑起的身体。而当杖头的一颗玛瑙石猛地炸裂以及光柱逐渐消散以后,抬起头的毕维斯才发现这个怪物的上半身已经不翼而飞了。 “太,太好了!我消灭它了!”虽然已经死去的怪物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恶心的焦臭,但毕维斯还是走近它然后在其足肢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没有再生的迹象,看样子杀人魔术的确有用。对了,我得去帮德斯坦······” 意识到比自己先行一步的德斯坦也有可能遇见同样的怪物,所以再次焦急狂奔起来的毕维斯忽然注意到走廊内有不少扭曲的三角形的残骸,它们无一例外的被人粗暴地撕开了包裹身体的麻布并被捏碎了那藏在滑腻触手和畸形脏器中类似心脏的器官,昆虫体液一样的淡绿色汁液也因此像是泼墨画一样喷溅在墙面和地板上。 “轰——”在前面不远处传来重物砸在墙面时才会发出的轰响,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的毕维斯惊恐地看见脸上带着兴奋笑容的德斯坦正抓着一只扭曲的三角形的足肢,将其抡起来砸在身侧的墙上。随后她一脚踩着这只还在不断挣扎的怪物的身体将麻布撕开,然后把手探入其中狠狠地抓住了什么。 在忍住心中强烈的恐惧感和恶心感后,毕维斯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德斯坦你在干什么?” “你眼睛又不瞎,我在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驱除害虫而已,驱除害虫啊!”德斯坦在一边语气轻松地说着,一边慢慢地将扭曲的三角形拖着体液的莹绿色心脏从其体内拽了出来捏碎。而因为心脏上还连着许多血管,所以在拉扯和捏碎它的时候有不少的体液溅在了她的脸上和身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的毕维斯捂着嘴缓缓后退,然后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再次发出声音:“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去救人!” “开什么玩笑?救人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吗?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收拾那些闲得没事干的混蛋啊!其中当然就包括这些想对我动手的怪物咯,不过它们也没我想的强嘛!”德斯坦在无辜地睁大眼睛的同时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液体,随后她举起还在滴答粘液的手指向自己的身后:“剩下还活着的人就在前面了,你来的正好,快点儿去把人全带走,别耽搁我收拾这些恶心的虫子!” 并没有完全理解德斯坦话中的意思,只听见“还活着的人”几个字的毕维斯立刻越过了站在尸体上的德斯坦继续向前冲去,而在他身后德斯坦则转身面向那些正不断向这边涌来的怪物,然后她放下捂住侧腹伤口的手,并从外套下抽出数柄匕首。 无数松垮的三角形不断起伏着展露出它们的触手,杂乱的脚步声亦是死亡逼近的足音。 在继续向长廊深处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毕维斯便见到了被艾琳娜护在怀里的梅和伊莫金,在旁边还有不少之前他在大厅里见过的人,同时他注意到大部分人在看见他靠近的时候都露出了恐惧和警惕的表情,甚至有人还举起了各自的武器蠢蠢欲动。 虽然觉得这些人的反应很奇怪,但现在的情况已不允许毕维斯耽误时间了。于是他在露出尽可能友善的笑容的同时展开双臂对面前的人们说道:“各位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是专门赶过来帮你们的!当然你们可能并不会信任我,但我能保证能暂时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样吧,因为现在正有一堆怪物在这附近,所以请你们各自找地方躲起来,请尽量选择隐蔽一些又能找到光源的地方。” “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就是专门骗我们躲起来,然后又一个个把我们杀了吃掉的怪物怎么办!”最先发话的是一个衣衫不整,头发都被汗水黏在脸上,看上去颇为狼狈不堪的贵族,“刚刚那个佣兵就是个怪物!他就用拳头就砸碎了一个怪物的身体!这种事情人类能做到吗?还有你过来的方向就是怪物出来的方向啊,你是怎么平安过来的?” “天啊,我记得他和那个佣兵是一伙的!那他岂不也是······” “杀了他,杀了他!” 正当人群中恐惧情绪即将爆炸的时候,原本在艾琳娜怀里的啜泣的梅忽然挣脱出人的怀抱,然后她捏着拳头冲面前的这些大人大声喊道:“你们不许说毕维斯哥哥和德斯坦姐姐的坏话!他们是好人,是帮了梅和弟弟和妈妈的好人!而且,德斯坦姐姐也救了你们不是吗!呜,要不是她的话梅也要死了呜呜呜呜呜······” 因为梅的大喊而安静下来的人们选择了各自逃开,最后只有艾琳娜和她的爱人暂时留了下来。不过看乔森神色紧张的样子,想来他还是很害怕毕维斯突然对他们发难的。 “姐姐,妈妈她、妈妈她······”被姐姐情绪感染,原本只是在啜泣的伊莫金又一次张嘴大哭起来,而不知所措的艾琳娜只能将这两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搂在怀里,然后她神色黯淡的对毕维斯说道:“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离门太近,德斯坦小姐当时很努力的想要救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由我来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毕维斯目光坚定的从一脸惊讶的艾琳娜手中接过了伊莫金,然后他半跪下去揉了揉梅的头发:“梅,和我一起走吧,我会保护你和你弟弟的。” 梅几乎没有犹豫地接受了毕维斯的邀请,之后她皱眉担忧地向着毕维斯身后看了一眼:“好、好的,我会保证不会带着弟弟给哥哥你添麻烦的!不过,毕维斯哥哥你不去帮德斯坦姐姐吗?之前她帮我们的时候受了好重的伤,我看她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什么,德斯坦她受伤了?”毕维斯一愣后下意识地追问道。 “嗯,为了保护我和伊莫金,所以我妈妈只能答应了两个叔叔的请求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她就被什么东西贯穿了胸口。在妈妈打开门的时候,德斯坦姐姐正冲过来大喊什么不要开门,还叫我们两个赶紧躲起来。”虽然当时情况混乱,但梅还是清楚记得德斯坦为了保护他们而挡在了前面,结果被那两个大叔中的一个刺伤侧腹——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刀。 “·······”就在毕维斯犹豫了一下是先去看看德斯坦那边的情况,还是带着梅和伊莫金去安全的地方的时候,提着扭曲三角形足肢,满身都是绿色血液的德斯坦忽然低垂着头从他面前的长廊拐角处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逃命去了呢,怎么都还在这里?难道毕维斯你还想替这两个小蠢货的母亲收尸吗?” 有点不对,她是出了什么事吗?感觉德斯坦有些不对的毕维斯抱着同样有些发抖的伊莫金,并拉着一脸惊喜地准备跑过去的梅后退了一步:“德斯坦,刚刚我听梅说你受伤了。要不要我替你治疗一下?起码止一下血。” “······毕维斯,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带着这两个小混蛋快走!接下来的话我肯定会大闹一番以后才会老实下来,所以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前不要来找我······哈,我又不是要死了,你这家伙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了。那种表情和刚刚的那群人一样,是在看怪物的表情。”头剧痛无比的德斯坦一边烦躁地用手按住额头,一边从指缝里看向睁大眼睛露出畏惧表情的毕维斯。而她在扯动嘴角“啧”了一声后,忽然伸手指向正前方:“这个鬼地方的时间和空间完全都是混乱的,刚刚我和你分开以后时间和空间就发生了扭曲,所以你赶过来其实花了很长时间······现在你往这边走的话应该可以远离我。”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听到德斯坦明显带着嘲讽的话,毕维斯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反驳道,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在发抖。如果不是德斯坦还在正常的和他讲话,也许他真的会为了安全考虑带着这两个孩子立刻逃走了。在沉默了几秒以后,咬紧下唇的毕维斯才抱着伊莫金,然后拉着梅向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逃了过去:“等我把他们安顿好,我再来找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从不期待别人回来帮我,因为到最后还是我一个人。你说是吧,喜欢看人受难蜘蛛混蛋?”随着德斯坦话音的落下,一对在烛光下呈现虚幻的烟黑色的爪从她被头发所遮盖的后颈处缓慢地探了出来。而之所以要说那是“爪”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是因为它具有非常明显的兼于兽类和人类之间的指骨结构,包裹在其外部的并非是血肉而是近似于金属的骨甲,并且每一根纤长的手指和手背上都生长着着向后弯曲、边缘如同刀片一般锋利的倒刺,尖锐的指尖更是像野兽弯爪一般在阴影中散发着阴冷的寒光。 Day Nine 契约的作用Ⅱ 在毕维斯因狂奔而模糊的视野内,无论是扭曲三角形的尸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瞬间拉长变成了诡异的形态,就像是无数植株狂舞于狭窄的长廊之内。越是向前,空气中古怪的芳香混合着血腥味的腐臭就越重,再加上奔跑肺部会吸入大量空气,所以他几乎是在边捂嘴干呕边努力迈开腿前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毕维斯注意到那些扭曲三角形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时还保持着较完整的形态,它们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直接砸得扁平或者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墙壁、地面,甚至是天花板上全是某种野兽肆虐后留下的狰狞爪痕,挂画和纱幔全都变成了无用的碎片,暗红的血从爪痕里缓慢渗出,散发出一股类似尸体腐烂的臭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在看见一具头被彻底拍烂在墙上的人类尸体以后,毕维斯瞬间感觉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胃又一次翻滚起来,但有了之前的经历,他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恶心感。这是不太好的迹象,因为这说明他在被这里逐渐同化,而日记里面提醒过他不能和顺应危险和未知。 “听动静应该就在前面了,不过就这样过去······”虽然知道在正前方等待自己的一定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同伴,但是毕维斯还是在咬紧牙关的同时走过了长廊最后的拐角。而在他面向走廊中央的时候,他看见了被怪物一般的爪子贯穿胸口的男人和仰头狂笑的德斯坦。 “德斯坦,抱歉。其实我很不想用这个办法的。之后可能会有点难受,但你得给我忍住了。”在快速判断了一下那个被钉在墙上的男人可能没救了以后,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举起了戴着契约手镯的手腕,“结缔契约的精灵,此处有违背契约之人······” 敏锐捕捉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气味的德斯坦在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将头向后昂,以怪异的动作看向手镯开始散发微光的毕维斯,然后她放松了嵌入鲁巴斯胸口的蜘蛛之腕,转身面向了新来的那家伙:“来玩啊,拍着巴掌把游戏一直玩下去,直到一方死亡为止!哈哈,哈哈哈哈······” 举止像小孩子一样的,话说那些爪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毕维斯在警惕后退的同时将戴着手镯的手掌手指卷曲并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中,随即他扭动手腕让两只手朝不同方向转动起来:“你说过,不会随意杀人的。不过话说回来,拍巴掌游戏早就已经过时了吧,你是老头子儿吗?” “啊?”脑子一片混乱的德斯坦还没来得及理解毕维斯话中的深意就因从手镯中涌出的电流而全身痉挛起来,之后她便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且手脚抽搐的瘫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同时能看见带着焦臭味的青烟从其炸开的乱发上徐徐升起。随后她背后瘫软下来,但依旧流动着微弱电流的蜘蛛之腕也开始以雾气的形式缓慢消散,一股虫豕扎堆时特有的潮臭味也因此顺风钻入毕维斯的鼻腔中。 见德斯坦彻底昏迷过去,于是从一开始就以自身为诱饵闭眼装死的鲁巴斯从容地站了起来,之后他一边整理着满是灰尘与褶皱的礼服,一边向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毕维斯颔首致意:“正向利用契约的力量束缚与本人签订契约的人,但是又不至于杀死对方。虽然你只是一个没有才能的魔术师,但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的确很能干了。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我建议你最好再加强一下契约,比方说让她听从你的命令。毕竟野兽有时候是无法驯服的不是吗?” 真是可怕,之前腹上那么严重的伤口竟然已经恢复了,现在居然只是被强电流轻微地灼伤皮肤然后暂时昏迷了,这可怕的身体素质······在检查了一下德斯坦的身体状况之后,毕维斯更是觉得对方不像是个普通人类,而随即他注意到对方手臂下到胯部的侧腰上居然生长着细腻的青紫色鳞片,像是蛇鳞但是却远比蛇鳞要坚韧和锋利。 这些鳞片有点像是古籍上记载的龙的鳞片······毕维斯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那些边缘异常锋利的鳞片,一边回忆之前德斯坦眼睛瞳孔收缩时的样子。随后他像是有了定论一般将这人横抱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放弃她,因为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对了,我希望您能够向别人保密德斯坦失控这件事情,而且如果你保证保密的话,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见毕维斯认真且有些迫切的样子,鲁巴斯也不忍心告诉对方自己并不在意身份暴露这件事情了。于是他只好在无奈摊手耸肩的同时,对面前的青年承诺道:“好的好的,我发誓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真是绅士呢,居然用那种办法抱人。在我眼里那家伙就和一般的野兽没有什么差别。” “也许德斯坦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但是她本质上并不坏。因为我没见过哪个恶人会为了保护孩子而让自己受伤的。”说完这句后,毕维斯就带着德斯坦匆匆小跑起来,而遥望着他背影的鲁巴斯则在苦笑着摇了摇头后,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已经出现裂痕的十字架挂饰:“无论怎么样,你们都不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所以绝可不能在这条通往不知是希望还是绝望的道路上一直走到尽头的。不过这个东西也许还会有点用处,我就先把它带走好了。” 等到毕维斯带着昏迷后变得死沉的德斯坦气喘吁吁地回到之前克莱因先生所在的房间时,他吃惊地发现对方居然带着两个不知何时醒来的孩子准备好了饭菜——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全麦面包夹奶酪熏培根和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浓汤,但是这样一顿粗陋的饭却让他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毕维斯哥哥,德斯坦姐姐她没事吧?我记得她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看着即使昏迷也紧皱着眉头和龇牙咧嘴的德斯坦,感觉到有些害怕的梅小心翼翼地拉着正在喝汤的毕维斯的衣角问道。 “她没事,只是力竭晕过去了而已,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和我们一起大吃特吃了。”毕维斯在揉了揉梅的脑袋后又舀了一碗汤递到了正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沉默不语的伊莫金面前:“来,就算不吃面包也还是要喝点儿热汤吧?喝了热汤的话身体就会暖和起来哦。” 看着面前在碗里摇曳的奶白色浓汤,依旧沉浸在母亲死去的悲痛中没有任何食欲的伊莫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饿······我现在好怕,妈妈不在了······我和、和姐姐之后该怎么办啊?之前有个叔叔说我们是累赘,让我们就坐在那里等死,但是我不想死,我想和姐姐一起回家呜呜呜呜呜······” “伊莫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妈妈不在了,我也会保护你的!而且,而且这里还有毕维斯哥哥呢!”显然是底气不足,所以梅在说出后段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比前段句话要小上许多,之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埋头沉思的毕维斯:“但是如果毕维斯哥哥不帮我们,我们就自己走!只要小心一点儿的话,我们就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 听到梅的话,原本坐在一边安静地吃着面包的克莱因笑眯眯地用右手的食指指向自己:“其实你们也可以跟着我,虽然我不是很厉害,但是保护你们还是足够的。当然,如果你们坚持两个人行动,我也可以给你们提供食物。” “克莱因先生,您还有多少储备食物?” “嗯,除开现在我们正在食用的,大概还够个三四天吧?水的话要少一些。”克莱因在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回答了毕维斯突然提出的问题,之后他侧过头看向眼睛因为篝火而闪闪发亮的毕维斯:“怎么?你想用什么和我交换食物吗?如果是关于这里的事情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不,倒也不是。”是和自己一样早有准备的人吗?看样子这个克莱因先生也不简单。在摆头否决了对方的猜测以后,毕维斯有些尴尬地用手抓起了脑后的头发:“其实是这样的,之前我和德斯坦用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门,然后我发现门后居然是一个大浴场,很大,足够所有人在里面洗浴了。不过要使用浴场需要一些条件,所以我在想你们需不需要······” “浴场吗?经历过这么多好好洗个热水澡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克莱因在点了点头后从外套内侧摸出了一个约巴掌大的瓷瓶,然后将它丢给了毕维斯:“作为回报,这个治疗伤口的药膏就送给你好了。到时候你可以给你的同伴抹一点儿,即使对方是佣兵也得好好疗伤不是吗?” “这······那我就收下了,感激不尽。”虽然想要推辞,但是转念一想对方说的的确没错,所以毕维斯也就将药收下了。而在收起伤药以后,毕维斯非常郑重地在两个孩子面前半跪下来,然后他一手摸一个人的脑袋正色道:“对了,梅,伊莫金。刚刚我也说过了我会负起责任来照顾你们,所以你们就不用担心之后怎么办了,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不过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的使唤我!” “我、我也是!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也会好好帮忙的!” “哈哈哈哈!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现在就好好坐着吃一顿饱饭吧,之后的事情之后我们再说。”招呼孩子坐下以后,毕维斯将两块奶酪塞到了他们手里。 Day Nine 契约的作用Ⅲ “额,好痛······”正当四个人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原本昏迷的德斯坦也终于转醒了过来,而她从迷糊到完全清醒只花了仅仅半分钟——因为食物的香气让她的肚子发出了呻吟。 突然间坐起的德斯坦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扑向了剩下的热汤和面包,然后直接开始胡吃海塞起来:“吃的!是吃的!好吃!” “德斯坦姐姐,你终于醒了!” “唔,难不成我还会死啊!去去去,一边儿去,别耽搁老子吃饭!”德斯坦没好气地推开了抱住自己胳膊的梅,之后她瞪了一眼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的克莱因:“你给我闭嘴,有什么事情等吃完再说!老子都快饿死了!等一下,你的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 “你是谁?”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德斯坦就已经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拿着匕首抵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克莱因的脖子上,之后她将脸凑近面前这个气味让自己垂涎欲滴的青年,并恶狠狠地龇牙威胁道:“不说实话,我就咬断你的喉咙!” “等等!及时拦在两人之间的毕维斯先是对着克莱因抱歉地笑了笑,随后他才摊开手挡住德斯坦那双不老实地看来看去的眼睛:“德斯坦,克莱因先生不是什么坏人。刚刚我去找你的时候,也是他在帮我照顾这两个孩子。没给你好好介绍是我的错,现在你们就互相认识一下吧!” “哼,我才不要!去死吧!”坐回原位的德斯坦又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德斯坦小姐,您叫我克莱因就可以了,还有,如果我们在那里见过面的话,我应该会有些印象······对了,您似乎在某些街巷和酒馆里非常出名呢,很多人提起您地时候可是赞不绝口呢!” 赞不绝口?恐怕是又怕又嫌才对······听到克莱因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虚伪的夸赞,毕维斯忍不住打了个颤,之后他看向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德斯坦:“德斯坦,算了算了,克莱因先生他是真的没有恶意的。还有你没有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吧?刚刚契约引来的电蛇释放的电流可不弱啊!” “靠,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我全身都没力气!而且后背也好痛!”吃饱喝足的德斯坦开始揉着后颈哼哼唧唧。 “后背痛可不关我的事啊!还有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身上还长鳞片。难不成你是人龙混血不成?”忽然想起之前的事情的毕维斯也开始嚷嚷起来。 “你以为我是兽人那种恶心的东西吗?你身上才长鳞片呢!”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立刻跳起来摘掉手铐,然后她脱掉外袍丢到毕维斯的脸上,“你看看,你看看,哪儿有鳞片?” “喂,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 那个图案?见两人吵闹已不再注意自己,所以自觉挪开重新换了位置坐下的毕维斯和伊莫金、梅一起玩拍手游戏。随后她因为争执声而抬起头看向站着叉腰的德斯坦,结果刚好看见对方后背包裹身体的皮衣下露出的,从脖颈后一直顺着脊椎延伸下来的青黑色菱形刺青。刺青的图案繁复且神秘,既像是虫豕的足肢相互交叠伸展,又像是神秘植物开花凋零结出畸形的果实,也像是无数眼睛密匝拥挤在一团······而最吸引他注意的是最末尾那一枚趴着一只暗红色蜘蛛的刺青——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蜘蛛女神罗丝的标志。 有意思,不过好像已经没时间了,就先去鲁巴斯那里好了。克莱因在微微眯了眯眼睛以后站了起来,之后他再次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顶并掏出自己的怀表:“我很荣幸能和几位相遇,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都没办法好好与你们交流。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在之后的某个房间里。” “这就······好的,祝您一切顺利,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就再多聊聊关于对方的事情吧。”毕维斯扭头向克莱因颔首致意。虽然也舍不得那么快就与刚刚相识的人分离,但是他也的确没有理由挽留对方。 “慢走不送!”被毕维斯用外套包起来的德斯坦朝人吐了吐舌头,之后她看向面前成排的书架,像是狗一样耸动鼻翼嗅闻气味:“这里有让我讨厌的味道,不过已经消散了很多了。哎,这里不会是你解决的吧?还有那些书架,有虫子的味道!” “如果我说不是呢?”克莱因合上怀表笑道,之后他戴上礼帽转身向外走去,“下次再见。” “你否认也无所谓,但是气味不会骗人的。哎,毕维斯你收拾东西干嘛啊?我们又要去哪儿?喂,小混蛋不要动我的衣服!” 在毕维斯慢步走出藏书室之后,等待已久的鲁巴斯就迫不及待地从克莱因背后延伸出的影子中慢慢地浮现了出来。之后他跟在对方身后,微微躬身问道:“少爷,接下来您打算去哪儿?” “我打算先去浴场那边看看情况,之后再谈谈刚刚发生的事情。”因为走廊此刻已被德斯坦“打扫干净”,所以毕维斯略显沙哑的说话声以及脚步声和手杖敲打地面的声音都十分清晰,而他在说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的同时将手杖在掌中旋转了一圈:“对了,我要的东西你应该拿到手了吧?” “啊?嗯,在这里。不过您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在愣了一下后,鲁巴斯赶紧将那个破损的十字架递到了克莱因的手中。他之前可不只是为了将发狂的德斯坦引到别的地方去,而且还要遵从克莱因的命令,从德斯坦身上尽可能的取到她的贴身物品。 “通灵。”把玩着手中的十字架,克莱因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他抬起眼睛看向面前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因为我突然对那个疯子有了一点儿兴趣,所以想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就多了一个可以威胁那家伙的把柄。” Day Ten 星辰归所 明星与流星,终会在同一片星空相汇。 是时候说再见了,晚安吧。即使我们一直在失去,但是又固执地等待着再次相逢的那一天。——前语 在离开满是莫名其妙又诡异的水方和怪物的房间以后,那种死亡如影随形的感觉终于从德斯坦的背后消失了,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结果在用手抹额时发现自己竟流下了冷汗。 哈,我居然害怕了?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被那种东西……在深呼吸数次让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德斯坦扭头看向被自己先一步丢出去的毕维斯,结果发现对方正趴在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家伙身上。于是她几步走过去踹了踹对方还在发抖的腿,并大声嚷嚷道:“喂,喂,毕维斯,你这家伙还醒着吗?醒着的话就快从别人身上起来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要把这家伙给吓晕过去了!” “那个,我、我没事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先生会突然从房间里面飞出来而已。”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被毕维斯压在身下的女性,听声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个胆子不大又娇弱的家伙,而其那身由装点满了精美的黄金雕饰和宝石的半透明红纱舞裙让德斯坦已经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 “切,你是从域外来的吧?哦,对了,不许对我说谎话!因为教国几乎没有你这样的黑珍珠色皮肤的女人。”生活在没有强烈的日光的平原上,由牛奶与面包养育出来,在所谓的神的庇护下的人几乎不可能有这个女人这样深邃而神秘的肤色。况且这样的肤色绝对会被教会当作是异端的标志,说不定还会被人举报送上断头台处死——毕竟教会可是很警惕女巫和魔女这样的存在的。 “嗯,地面原来这么软的吗?”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暂时昏厥过去的毕维斯此刻终于转醒,之后他便闻到了一股非常奇异的香味:这股香味让他想起了沙漠与旷野,以及自己从未见过的异域之景。随后他下意识地移动自己的手掌摸索,结果发现手下一片绵软和温热。睁开眼睛后,映入他眼中的首先是黑珍珠一般散发莹润光芒的黑色皮肤以及一双紫丁香紫色的深邃眼睛。在略显肥胖的脸庞上艳红饱满的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被他压住的竟是一名身材丰满有致,气质上充满了来自域外的神秘与野性的女性。 “那个,先生。您能从我的身上离开吗?您压着我很痛……”气氛暂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而之后还是那名银灰色长发的女子最先开口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请求——因为直到现在毕维斯也依旧面朝前压在她的身上,并且那只手正摁在她的如同丰硕果实一般的胸口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的毕维斯挥舞着双手惊叫起来,随后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却因为扭伤手腕的疼痛而龇牙咧嘴。 “得了,就连落地都那么狼狈,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啊?”见毕维斯狼狈的样子,德斯坦实在是没忍住咧嘴坏笑起来,之后她伸出手抓住这个家伙,把他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提了起来:“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不是域外来的?” “是、是的。我是被奴隶商人抓获送到教国当奴隶的察斯内克部落的族人,现在名叫茉莉。”在肩膀颤抖了一下后,茉莉便起身双手叠放于身前,微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德斯坦的问题。而这个时候毕维斯才注意到茉莉说话时用词还有一些生疏,不过这也没在他的预料之外,因为域外之民的语言本就和域内的人不同。 “靠,那些家伙真的是闲得没事干,居然从蛇手那里抓奴隶过来!就不怕晚上被毒蛇爬了被窝吗?”德斯坦在用手抓挠额发的同时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之后她朝着自己刚刚出来的门怒了努嘴:“对了,你就别进去了。那里面里面有怪物,走进去的话可是尸体都不会留下的。”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茉莉的瞳孔十分地因为恐惧明显颤抖了一下,但随后她的脸上便露出了坚决的表情,并且她还上前一步的同时将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可、可是主人让我去把钥匙取出来。如果空手回去的话,我会被责罚的!所以就算很、很危险,我也必须要去!” “那里面有钥匙?我怎么没看到?”德斯坦挑眉。 “有的,在那个怪物的肚子里,我看见了。”默默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的毕维斯忽然举起右手,之后他看着露出怀疑表情的德斯坦:“只是一瞬间,但是我确定。可能是之前有人带着钥匙进去后没能逃出来吧?” “是的,之前主人为了离开这个地方而带着我们进去打探情况,结果很多人死在了里面。有些人突然失控吃掉了那些水里的鱼,结果最后他们也变成了那些怪物一样的鱼!还有的人被影子吃掉了……我也是比较幸运,当时怪物冲过来的时候离门比较近,所以最好我逃掉了。”茉莉说到这里时像是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似的用手捂住了脸。 “吼,那你的主人又在哪里呢?我还挺想去拜会拜会他的。话说回来他应该是有个有钱人吧?不然哪能让那些见钱眼开的奴隶贩子卖命?”德斯坦说着将手搭在了茉莉颤抖的肩膀上,同时她凑近对方耸动鼻翼开始嗅闻对方身上的味道。很快,她便再次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不行!主人现在在养伤!”像是感到恐惧似的,双手捂脸的茉莉摇头摇的更快了,之后她红着眼圈用手攥紧了裙纱,甚至用力到让手指甲刺破薄纱刺进了肉中:“他很可怕,也很贪婪!他一定会看上你的!我不想别人也变得和我一样……” 看见茉莉惶恐不安的模样,感觉有些不忍的毕维斯开口劝阻德斯坦暂时放弃问话:“德斯坦,算了吧,别问了。既然都这样了,我们就和茉莉小姐合作如何?反正谁打开门都没差。” “嗯,这倒是也不错,但是一个奴隶能做什么呢?当诱饵?”德斯坦在托腮思考了一会儿后开了个玩笑,之后她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毕维斯的面前。 虽然对德斯坦的行为和回答有些迷惑不解,但毕维斯还是颇为认真地反驳道:“怎么可能!让茉莉小姐当诱饵岂不是死无全尸!所以我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之后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的!” “哈哈,我可不觉得身上有那么浓厚的血腥味的家伙会是什么弱小的人,而且舞女是不会戴那种戒指的。你说是吧,茉莉?”紧紧盯着逐渐停止了颤抖并抬头露出羞恼表情的茉莉,德斯坦像是感到得意似的对着对方挑了挑下巴,随后她从袖中滑出匕首,并将其在手掌中旋转一圈后重新抓稳:“我说过了,让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不好好回答的话,我就要靠武力逼迫你回答了。” Day Ten 星辰归所Ⅱ 属于庄园的夜晚已经降临,终于到了可使用时间的大浴场此刻可谓是热闹非凡,当然这里变得热闹起来的主要原因是被丽莎强行推进热水中后开始大吵大闹的德斯坦。论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佣兵竟是对热水避之不及她在水里发出的惊叫声也差点震破了其他人的耳朵。 “我不要洗澡!唔,咕噜咕噜咕······我要杀了你,把你的臭手折断!啊啊啊啊啊啊!”已经被扒下衣服的德斯坦顶着一头完全湿透的头发从浴池的边缘爬上地面,然后又被丽莎抓着脚踝拽了回去:“别叫了,只是洗个澡而已!我又不是要把你煮了吃了!给我老实一点儿,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就算是小村庄里面的孩子都比你这家伙干净!” “嘻嘻嘻,原来德斯坦姐姐怕水呀?你就和伊莫金一样呢!以前他因为掉进了河里,所以之后就一直很怕水·····”在旁边乖巧的等着艾琳娜为自己冲洗的梅捂嘴偷笑起来。 “谁怕水啊!我只是讨厌水而已!啊,不要动我的头发!还有耳朵后面,我耳朵可是很敏感的!” “······哎,那么多美女一起入浴,但是我却只能守在门外。这个时候我可真想念我的城堡,还有我的那些美人们!”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只能在大浴场外老实守着的罗德尼忍不住像个吟唱诗歌的诗人一样大声抱怨起来,随后他脚下一转指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毕维斯:“要不,我们偷偷进去看看吧!只要一眼,我们就会身处天堂!哦,美丽的天堂!” “不行!只要你敢、敢进去,我就打断你的鼻梁!”一脸“我的妻子我守护”的乔森捏紧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跃跃欲试的罗德尼,而毕维斯则在叹了一口气以后别过头说道:“罗德尼先生,在这种地方您就不要想着这些事情了,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可是离开这个地方。” “切,假正经!不过也是······命都没了,还谈其他什么呢!哦,神给我们的考验是如此的艰巨又充满诱惑,但是我对丽莎一心一意!哦,她细长的脖颈,还有甜美温热的血液!”罗德尼转念一想毕维斯说的话的确有道理,于是他就将从对女性身体的渴望转向对食物的渴望上去了。 “······”侧耳倾听浴场外的动静的德斯坦用手肘戳了戳正在给自己搓洗头发的丽莎:“嗨,外面的罗德尼好像又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你要不要出去暴揍他一顿啊?” “不用!”丽莎说着用力摁住了总是想着逃走的德斯坦的肩膀,随后她端起一盆热水冲掉了对方头上的泡沫:“终于搓干净了,你身上没跳蚤可真是奇迹!不洗澡的话也会影响身体的健康的,而且也会让别人觉得恶心。所以要勤洗澡知道吗!还有为什么你洗澡的时候都要戴着手铐啊?” “你管我!”终于熬到身体清理结束的德斯坦气呼呼地在浴池内离丽莎稍远的地方坐下,之后她在热水的攻陷下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可恶,这水里是不是有什么药水?为什么我使不上力气了?” 第一次给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大孩子”洗澡的丽莎感觉到心累无比,于是她在用手抹了一把脸以后便背靠着池壁并将胳膊放在池边坐了下来:“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人恐怕会比普通人更累吧?况且是你这种得了狂战病的家伙,恐怕光是活着就已经足够消耗你的精力了。” 虽然那家伙皮肤上的裂痕不明显,但是已经在身上开始分布开了,如果再不处理的话,估计很快就会……在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以后,丽莎看向和梅打起了水仗的德斯坦,然后她注意到对方腹部上的刀伤:“你的那个伤是怎么回事?” 听到丽莎的问话后德斯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才用手摸着那吓人的旧疤语气轻松的说道:“啊?哦,这个啊……以前接活的时候被一个混蛋给骗了,然后一不小心被那个人捅了一刀。要不是有臭老头儿在,恐怕我当时已经死了。”说着她便坐下来将下半张脸都埋进了热水里并吐了几个泡泡。 意外擅长游泳的梅像条鱼一样灵活的游到了艾琳娜的身边,之后她一边抱着对方的手臂,一边好奇地问德斯坦:“德斯坦姐姐,你说的臭老头儿是指你爷爷吗?我妈妈说对长辈要用尊称才可以呢!”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尊敬的!你们继续洗吧,我要出去了,闹哄哄的烦死了!” “喂!你到底有什么不耐烦的······”看着起身拿上已经湿透的衣服大步走出浴室的德斯坦,丽莎本想警告对方别动什么歪脑筋,但是她却看见艾琳娜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德斯坦她不是个坏孩子,所以丽莎小姐您就别管她了。话说回来,丽莎小姐,我能和你单独聊一聊吗?” 在德斯坦气势汹汹地从大浴场里出来以后几个男性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和毕维斯一样盘腿坐着互相大眼瞪小眼。坐在稍远地方的德斯坦用匕首修理着自己的指甲,同时她还不停地瞟着手上漂浮着散发热量的橘红色光球的毕维斯,并不耐烦地磨牙问道:“你好烦啊,到底弄没弄好啊?” 毕维斯很害怕自己一个控制不好就把德斯坦的外套给直接烧了,所以他在对方问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回头看:“还好我会烘干衣服的魔术,不然现在你就只能穿着湿衣服和我们聊天了。如果你想穿舒服一点儿,就多一些耐心。实在不行你就和其他几个人聊聊天吧。” 德斯坦闻言看向其他几个人,结果发现这些人不是对自己露出了带着欲望的表情就是在恐惧自己,于是她只能在皱了皱眉以后说道:“……我还是睡一会儿吧。” “夜安,诸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克莱因从伊莫金身后走廊的黑暗中走出,然后轻车熟路地在毕维斯身边坐了下来,之后他一手撑地,一手摘掉礼帽略显浮夸地向早就闻到他身上香气的德斯坦行礼,“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不过现在也只是因为我想找毕维斯先生要一样东西,那是一枚戒指。我想它应该在您身上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从那个房间内得到了戒指,但毕维斯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拿出来交给了对方,随后他惊讶得发现对方居然也拿出来了一枚和自己一样的戒指:“哎,你居然也······” “是的,我就是在刚刚那个房间得到这枚戒指的。而且如果能利用戒指通灵的话,很快就能知道另外一枚在你这里了。”在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以后,克莱因将将两枚戒指放在掌心,然后他闭上眼合掌默念道:“你们应该等了很久了吧?现在可以回去了,回天上去。” 在克莱因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合十的手掌缝隙中突然迸发出了耀目的淡金色光芒,光芒由片转转化为千万光丝,而这美丽的光丝中夹杂着钻石闪光一般绚烂的彩色光斑,光芒均匀地散落在四周,映射在每个人的身上和眼中。两枚平淡无奇的戒指就这样像是千万群星崩解并以克莱因为中心向着周围拖着发光的尾巴飞散,无论是地面还是墙壁上都留下了光芒划过的光痕,光就如同得到自由一般瞬间从几个人的面前闪过后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彩色的光斑不断从光尾迸射而出又瞬间消失。 “咔嚓!”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克莱因再次摊开的手上两枚戒指表面出现了裂缝,随后一些星状的光点从裂缝中渗了出来并消散在了空气中。 “哇!哇哇哇!”这般绚烂震撼的奇景让在场的几个人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最后还是伊莫金用手捂住嘴大声感叹了一句:“天,天啊,真是不可思议!太漂亮了!我·我刚刚好像看见了星河!超级漂亮的星河!” “天啊!”被刚刚的场景震惊的罗德尼有些不敢相信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自己没渗出汗水来,之后他才看着小心翼翼地将戒指的残骸妥善收捡起来的克莱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用真正的星辰打造的戒指,这恐怕就是当年被古神击落的两颗星辰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哈哈,我也觉得很奇妙,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人海中遇见自己早先想要看见的人一样有意思。不过说一句实话,如果不是命运的话,恐怕这两个星星是无法相遇的,就像它们的第一任主人一样。”虽然作为主心的星星已经没有了,但是剩余的戒环用的可是相当珍贵的材料,就先收起来好了。在把戒指的残骸收捡起来之后,克莱因才抬起头对面前几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人摊开双臂:“哈哈……对了,既然如此,我就来给各位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如何?不过这个故事虽然有趣,但是结局却不是那么美好。” 似乎是被克莱因即将讲述的故事吸引,所以德斯坦也悄声无息地坐到了几个人围出的圈子内,之后她盘腿咬着指尖,等待着故事的开始。 Day Ten 星辰归所Ⅲ “在远古的时候,因为原本互相争战的各种族为了生存,而联合开始了与从地下苏醒的古神们与魔王的战争。在混乱且惨烈的战争中,两颗本应该一直悬挂于夜空中,由守望者所创造而成的星辰从天空坠落。之后它们一路向着地面坠落,直至掉入深海,沉入海底。在百年之后,这两颗星星被某个人鱼族的族人偶然在海底发现。于是她将这两颗星辰送给了自己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则将这两颗星星卖到了矮人开设的首饰店。后来因为王国的战乱,这两颗被打造成了罗盘对戒的星星中的一颗遗失了,然后经过辗转落在了远在冰海的某个女人的手里。” “这个女性是守望者一族的族长,是守望者中地位最为崇高的人。作为守望者的她拥有着一头散发淡淡光芒的金发,她的长发在冰原上就像是一条静止不动但会闪闪发光的光河河,她的面容就像是世间最美的雕像,只要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的容貌惊叹。而且因为她成为了守望者,所以她的容貌停留在了二十五岁,也就是作为人类最美的年纪。” “族长在新冰封的冰层里找到了这枚由星星打造而成的戒指,但是却因为它是双生星而无法将其独自送回天空。于是她就只能耐心等待着,等待着星星相汇的那一天。” “那么另外一枚戒指去哪儿了呢?战乱中,它落在了一个钟表匠的手里。那是一个幸运的穷小伙,他只花了一枚银币就得到了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戒指。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枚戒指有多么珍贵,因为它根本无法挽回他下定决心离开他的未婚妻的心。在未婚妻狠心与他解除婚约离开以后,失意的钟表匠就只能将这枚戒指放在桌边,每天看着它,怀念自己与未婚妻的那段甜蜜而美好的时光。” “有一天,无意间将戒指戴在手上的钟表匠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冰原之中,在身边是如同诗中春之女神一般美丽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也很吃惊。但在相互熟悉了一段时间以后,两人就像老朋友聊起天儿来。不过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钟表匠告诉族长自己遇见了怎样刁钻的客人、钟表真是难以修理,少了一枚米粒大小的螺丝都不行、挣得钱太少了等等。但即使都是一些枯燥的话题,但族长也依旧听得很高兴,并且在话题僵持住的时候,她会恰到好处的开口提问以保证钟表匠能说出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当天空的夜色被太阳之鸟的光芒逐渐驱散的时候,钟表匠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坐在自己店铺的地板上,而他的手上还戴着那枚看起来昂贵不菲的戒指,昨晚和那个女人的谈话就像是一场梦境,但他却还清晰地记得对方因为自己的口音而哑然失笑的样子。” 感觉不像是什么不美好的故事啊……毕维斯一边认真地听着克莱因绘声绘色地讲故事,一边悄悄地看向正托腮入神倾听的德斯坦。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专注听别人的模样,不得不说她专注起来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帅气的。 “经过那一夜之后,钟表匠仿佛又找回了原先的灵感,他开始制作那些带有星星与冰原图案的钟表,然后借此赚了不少的钱。而在生意日渐变好的同时,他也开始怀念自己与那个美丽的女人谈话时候的放松与愉快,于是某天夜里,他又戴上了那枚戒指。” “‘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不过这段时间您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没事吧?’在戴上戒指的瞬间,钟表匠终于再次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在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同时他说出了有些越距的话来,而他没想到对方却也毫不吃惊地表示她也是如此。” “‘听到您描述的那些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象冰原以外的世界,有时居然连觉都睡不好。所以这次你再多给我讲讲你那边的事情好吗?’根本无法拒绝族长请求的钟表匠又讲了一夜他这边的事情,不过这次他不再讲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告诉族长自己这边集市有多么热闹,夏至日的祭典又要到来了,每个人都会拿着能够装萤火虫的玻璃器皿,去草地和山林中寻找萤火虫的踪迹,到了十二点所有参加祭典的人会围在巨大的篝火旁边起舞,而他就是在那里和未婚妻相遇的……族长则是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好奇地提问。” “‘作为回报,下次我来讲讲我的事情吧。约定好了。’在夜色即将被黎明冲破的时候,族长和钟表匠约定道。” “后来族长按照约定告诉了钟表匠关于守望者一族的事情,她原本以为钟表匠会把自己当作怪物,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却说:‘这样真好啊,那岂不是就有更长的时间去游历全世界了?收集历史和他人的故事这种事情很厉害啊!但是,如果只有自己活到现在,应该很孤独吧?辛苦你了。’” “在相互坦诚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只要有空闲的时间,钟表匠都会戴上戒指与他逐渐爱上的女人相见,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给对方听。而且在此期间,钟表匠也凭借自己的手艺赚了一笔钱,于是他兑现了自己对族长许下的承诺,关掉店铺开始了旅行。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停留一段时间,然后把自己看见的和听到的事情告诉族长。他用话语再现了冰原外族长所没有见识到的世界,告诉对方这世界上除了恶意之外也有很多美好之物。” “‘我会通过这个戒指带你走遍这个世界,然后我会来冰海找你。到时候请你带我看看群星在冰原上升起的盛景好吗?’在某一天,和族长一起并肩坐在岩石上仰望星河的钟表匠对她说道。而族长则在瞪大眼睛吃惊了很久以后含泪点点头:‘好,我会等你的。’” “啊,真是一段甜蜜又美好的爱情故事。”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罗德尼相当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用手指顶着伊莫金的背将他推到了后面用房间里的衣服铺出来的床上:“好了好了,小孩子听到这里就可以了,现在是睡觉时间了!” 似乎对这样的爱情故事不太感冒的乔森不太耐烦地抱着手臂问道:“啧,所以这两人在一起了吗?” 在对着大家竖起食指做出“噤声”的手势以后,克莱因才垂下眼睛继续讲道:“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传说,被古神或者它的力量所触碰过的东西,必定含带着使人不幸的诅咒,而钟表匠和守望者一族地族长所佩戴的这对戒指也是如此。” “族长倒还好,她受到神的保护,但身为普通人的钟表匠却因为戒指上的诅咒而得了一种怪病。那是一种身上会不断出现腐烂的空洞的病,现在正式病名是‘黑腐斑病’,是至今为止没有医治方法的疾病的一种。在对族长做出承诺的时候,钟表匠其实就已经命不久矣了。他支撑着被病痛腐蚀的身体一直旅行,最终他在海边的木屋内病逝。” “在死之前,头发已经花白的钟表匠戴上戒指见到了族长,然后他向对方道歉,说自己可能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来到她的身边,而在见到她之后,他有一些话想说。” “‘好,我会等你的。我有很多的时间,几乎无穷无尽。所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来到我的身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族长笑着对应道。”克莱因在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他以手掩唇假咳了几声,“钟表匠致死都没有见到族长,他死在最靠近冰海的木屋内,尸体一直在窗边眺望着海岸。” 已经隐约猜到结果的罗德尼颇为难受地以手扶额,之后他肩膀颤抖着小声说道:“……真的是一个悲剧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讲这种让人难受的故事!可恶!这样今晚我可睡不着啊!” 早已抱着手臂泪流满面的乔森拍了拍罗德尼的肩膀,而他在看见擦拭着头发走出来的艾琳娜的时候立刻冲过去拉住对方的手深情发誓道:“亲爱的,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能和你相遇真的是我的幸福!” “亲爱的,你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Day Ten 星辰归所Ⅳ “哈哈,这个故事应该是真的吧?听了之后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呢。对了,德斯坦你有什么感觉啊,会不会觉得胸口发闷想哭……德斯坦?喂,你怎么了?德斯坦!”听完故事后觉得有些悲伤和怅然若失的毕维斯在开玩笑的同时扭头向着德斯坦那边看过去,结果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死死揪着头发,咬紧牙齿表情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在稍微诧异了一下后,他几乎是立刻朝人扑了过去,然后抓着她的手让其不要用指甲伤害身体:“喂,你怎么了?冷静一点儿!喂!” “毕维斯,德斯坦小姐她怎么了?她是不是有头痛的毛病,需要我帮忙看看吗?”原本在和罗德尼聊天的克莱因察觉到了毕维斯这边的混乱,于是他赶紧走到对方身边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之后他摘下礼帽半跪下去,并几乎和毕维斯同时伸手按向德斯坦。 “哎?这是什么?”在触碰到德斯坦肩膀的瞬间,毕维斯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和身边的克莱因先生一起被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内。这个四面墙壁连同天花板都为让人不安的深黑色,正中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由干燥海藻制成的巨大吊灯的房间内到处都是那种红漆的靠背座椅的残骸以及被种植在白色陶瓷里的深红色阔叶植物,铺设着布满血肉红白纹理的厚实地毯的地面不停地喷发着白色的蒸汽,让人不至于感觉到寒冷。而除了他们之外已经有不少人在呈圆环状摆放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呵,花样还挺多的。”克莱因在看见面前的情景忽然变换时并没有惊慌,而是在咧嘴冷笑了一声之后摁住左顾右盼的毕维斯的肩膀:“毕维斯,冷静下来,没事的。这些人都是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 在随便找了一个没人的客房安顿下来以后,克莱因便开始用从爱丽安娜那里得到的香烛和宝石,以及特制的滑石笔准备通灵的仪式。而他在徒手绘制法阵的同时还对身后的鲁巴斯说道:“说实话我并不想用通灵这种办法,因为这就像窥探个人隐私一样。不过如果我直接去问那家伙的过去的话,估计会被当作是图谋不轨的混蛋吧?所以还是算了。对了鲁巴斯,之后你可记得要把这东西还给那个佣兵。万一她循着味道找上门了,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没有问题,我不会让她发觉十字架被偷的。不过这应该不是少爷您第一次进行通灵了吧?”帮忙用火柴点燃蜡烛的鲁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 “直接窥探他人的过去这种事情对于我而言是不可控制的,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受到别人记忆的影响,但是通灵的话我能控制自己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就比如对方不想让我看见的东西。”在用滑石笔画出由圆形、多角形和古代符文所构成的完美法阵以后,克莱因便将那个从德斯坦那里得到的十字架放在了自己左手中,然后咬破手指将血抹在上面:“一般而言用宝石当媒介就已经足够了,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用自己的血比较好。之后我大概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护卫就交给你了,鲁巴斯。” “好的,少爷。” “好了,让我来看看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吧,德斯坦小姐……” 当克莱因慢慢闭上并再睁开眼睛以后,他首先看见的是被暴雨所笼罩的狭窄街道,街道两侧是屋顶尖锐的教堂建筑,而在不远处躺着一个穿着漆黑教袍的男人。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在加上男人是面朝下躺在地上的,所以克莱因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但他敏锐地注意到男人身下的水洼是血红色的。 “喂……信神的混蛋,喂!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倒在那种地方!”带着焦急与愤怒的的呼喊吸引了克莱因的注意,他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结果发现居然是穿着黑白两色修女,留着长发的德斯坦。对方惊慌失措的与他擦身而过以后冲向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然后将其直接扛了了起来:“可恶,你可不能死!因为你说了要我等你回来的!” “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的!骗子!” 在德斯坦带着绝望的怒吼声中意识回到现实的克莱因有些痛苦地扶住了额头,之后他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叹息道:“额……真是没想到一次通灵居然会那么费力,而且只看见这么一点儿内容,或者是说只有这些记忆残留下来了吗?真是疯了,德斯坦那家伙好像不是单纯来帮阿奇帕德那个混蛋的!” “您的意思是?”鲁巴斯伸手扶住克莱因的手臂后有些疑惑皱眉地追问道。 “我看见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对德斯坦好像很重要。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她是来为阿奇帕德找什么东西的。”在深吸气平稳了自己因为魔力流失而变得混乱的呼吸以后,克莱因再次睁开眼睛:“为了不让阿奇帕德那混蛋达到目的,我们得盯着她。如果她有什么异动的话就动手杀了她。” “嗯,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等了那么久……”一直坐在窗户边无聊把玩一个玻璃瓶的阿奇帕德在伸了一个懒腰以后站起来,之后他将玻璃瓶收好并转身走向门外:“也到了出门的时间了,今晚上可是会有大事发生的。” Day Eleven 罪人的故事会 罪人们,来如实述说和真诚忏悔吧!看看有没有人会同情你们的遭遇!——前语 “……我都已经说过了吧,我只是一个被人从域外抓来的奴隶而已,不过既然你们不信,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看着面前举着匕首跃跃欲试的德斯坦,目露凶光的茉莉忽然抬起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臂挥舞起来。而在纱袖上金铃叮当作响的同时,几道寒光像是灵活的游蛇一样从她手中的银色指环中飞射而出,然后几根极细的银丝分别缠住了德斯坦的匕首和她的手腕。 搞定!在惊喜偷袭是如此顺利的同时,嘴角露出得意笑容的茉莉合拢手指收拢了丝线,使它们在自己与那个凶巴巴的男人之间瞬间绷直:“我警告你最好听我的……不然的话,你的手就要和你说再见了。我的丝线可是特制的,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钢铁我都是可以轻易把它割断!” “哈?”听到茉莉的话瞬间额角暴起青筋的德斯坦握紧了拳头,同时她颇为不屑地低头看了看那勒紧自己匕首与拳头的丝线,随后她忽然双脚分立,猛地挥臂将站在对面得意洋洋的茉莉向自己这边一拉,于是瞬间这个本来体重就不重的小姑娘便瞬间双脚离地朝着她的方向滑行了过来:”哎哎?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错了我错了!” “哎哎,德斯坦,还有茉莉小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德斯坦她不太会说话啊!所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吧,在这里闹的话,说不定会把那些怪物吸引过来啊!”意识到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的毕维斯连忙上前打圆场,“德斯坦,别动手别动手!” “就凭这两根破绳子跟老子打?割裂钢铁?这玩意儿连老子的皮擦不破!”看着眼睛闪着泪花,向着自己快速滑行过来的茉莉,已经气在头上的德斯坦毫不犹豫地握紧拳头,之后她在发出怒吼的同时一拳砸在了茉莉还有些稚气的脸上,“给我清醒一点儿,就算已经控制住对方也不代表你赢了!” “好疼!”脸颊因为重拳而变形甚至红肿起来的茉莉旋转着倒在德斯坦的脚下,之后她一边流泪一边狼狈地捂着脸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之前遇到了好多对人家不怀好意的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都欺负我是部落民族!我们只不过是能让手变成蛇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而且这个线真的很厉害啦,但是为什么对你没用啊,可恶!” 看着面前这个其实年龄可能不大的小姑娘,下意识心软的毕维斯在对方面前半跪下来然后向其伸出了手:“我都说过了,我们没有恶意,而且也和你一样想要离开这种危险的地方。既然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们就不应该自相残杀对不对?所以,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吗?” “……”眼睛中还闪动着泪光的茉莉抬头怔怔地看着笑得满脸和煦的毕维斯,之后她忽然鼓起勇气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啊啊,终于遇到愿意关心我的男人了!拜托了,请你和我结婚吧!” 空间转移?这就和之前德斯坦说的一样……被克莱因冰凉的手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毕维斯有些勉强地扯动嘴角笑了笑,之后他借着血色的灯光小心地打量周围,同时悄悄地握住了藏在袖子下的匕首:“我很担心德斯坦她……话说回来,您看上去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习惯了,所以就不再觉得害怕。还有你的同伴只能暂时交给那些人了,我看那个猎人其实还是挺靠谱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克莱因在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以后,朝着那些完好的座椅挑了挑自己的下巴:“你看那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椅子应该都是为了我们安排的。然后再结合周围的环境联想一下,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一个黑盒子,而我们都是处在盒子里面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在略微思考了一下后,毕维斯略显迟疑地回答了克莱因的问题,之后他略感惊悚地睁大了眼睛:“难不成这里是……” “嘘——有些事情我们也只能随便猜猜看不是吗?”似笑非笑的克莱因在做出噤声的手势以后,他便拉着克莱因挑了两张临近的座椅坐了下来,之后他歪头向着坐在旁边既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身形的人打招呼:“嗨,这里没人吧?如果没人的话我们就坐下了。” “请便,反正过一会儿我们可能就不会挨在一起了。”坐在椅子上无聊翘着脚的人摊开手掌说道。不出克莱因所料的,就算他已经彻底靠近那些面目与声音都模糊不清的人,也依旧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所以他猜测这个房间似乎有某种阻碍认知的古老魔法。 居然看不清楚那些人……好奇打量着周围的毕维斯发现自己除了能看见克莱因之外,就再也没办法看清其他人的样貌,而且只要保持一段距离,他连那些人的谈话声都听不清。 “这里看样子是禁止互相不认识的人提前接触呢,不过如果合理利用的话,这个房间也是可以用来交换情报的。说不定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像是暗示毕维斯似的,克莱因忽然将右手手肘放在大腿上,然后弯腰托腮语气轻松的说道。 “对啊!如果是这个地方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见到我的母亲和大哥!”听到克莱因的一番话后忽然感到茅塞顿开的毕维斯激动地站了起来,之后他握紧拳头神色激动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陌生人旁边,然后欠身并有礼但又小心地开口道:“您好,打搅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所以如果您愿意回答的话,我愿意用情报和您交换……” “等等,集会就要开始了。在主持人来之前你会被强制就位的。我讨厌说话的时候被打断。”被毕维斯提问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所以他抬起一只手做出了制止的手势,“如果你能够活着到达了第四天的话,我们就能再见。到时候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第四天?您的意思是?”毕维斯还未能消化面前的人所言之意,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吸回到了他之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随即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而当眩晕感消失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Day Eleven 罪人的故事会Ⅱ “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 听到搭话声的克莱因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然后他以食指抵唇对着那个悠闲翘着脚的人笑道:“哈哈,真是谬赞了,您不也一样吗?当然也不排除您很会扮演。” “因为鄙人有保障啊,所以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啊,主持人来了,看样子集会就要开始了。恕我失礼,有机会再聊吧。”与克莱因搭话的人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然安静下来。意识到什么的克莱因将视线转移回了由座椅和人共同围成的圆圈中心,在那里一个约成年女性高,全身上下都由不同人的身体部位共同拼凑而成,显得令人恐惧又怪异畸形的怪物正站立在那里,而它的身后一根黑色的触手一直延伸到了大家头顶的天花板上。 也许是因为与身体相连的脖颈与头颅不相契合,所以拼接怪物在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后才找到了自己声音:“没想到这么快罪人们的午夜时间就到了,本人皮泰尔又以新样貌与大家再次见面了!不过说是第一次,但其实今天又来了新的成员,所以大家可是要争取机会呢!如果得到一次宽恕的话,是能够得到优厚的奖品的!” “不过因为有新人来了,所以我得重新说明一下这个故事会的几个比较重要的规则:第一,不是只能讲自己的故事,但是绝不能编故事,编造故事的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第二,一个人一次集会只能讲一个故事,无论长短;第三,得到宽恕的人就能在故事会结束的时候得到丰厚的奖赏,不过奖赏并不能够保证能让各位离开这里;第四,在集会正式开始以后,所有人不能使用武力袭击主持人和他人。” 讲故事?为什么要讲故事?听到拼凑的话后瞬间感觉自己多了很多问号的毕维斯下意识地看向了对面,随后他注意到克莱因正在用口型对自己说什么。 不要说话,就这样坐着就好吗?在读懂对方唇语后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毕维斯赶紧将视线挪回到了面前集会的主持人身上。而他在紧张的时候便开始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最后就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感觉到疼痛。 在身后触手的操纵下原地旋转一圈的皮泰尔有些滑稽地抬手向众人行礼,之后他才展开手臂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人有疑问,那就有请第一位讲故事的人吧?如果没有人主动来讲,我们就会以抽签的形式抽取一个人。” 在短暂安静了一会儿后,克莱因左手边第三个人忽然举手喊道:“那、那个,我来!” “好的,没问题!”皮泰尔忽然一扫之前的萎靡并迅速指向举手的那个人,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留在原地的那条枯瘦的左腿,“请问这位您愿意让别人看见你的样貌吗?如果愿意的话,我将解除施加在您身上的魔法。如果不愿意,当然也是可以的。” “可以的,我想大家在看见我的样貌以后,应该会更同情我一些吧?”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栗色长卷发,满脸淤青的娇小女性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内,而她在拉下肩膀上的衣物后身上的伤痕更是一览无余。于是几乎是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起这位看上去娇小可人的女性到底经历过什么了。 “……我叫派珀,这些伤都是被我的同伴打的,他们、他们威胁我说要我交出我的身体才肯让继续保护我,但是我已经把食物全部交给他们保管了……呜呜呜,求求你们,帮帮我!我又瘦又小,所以根本就没有人雇我工作。这次我也是为了赚钱才来这里的,结果却遇到这种事情呜呜呜呜呜……”派珀一讲到自己的伤心事就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的捂脸痛哭起来,而之后她才缓过气来并捂嘴继续说道:“我的父母都是一贫如洗的农民,而母亲为了养家而把我嫁给了一个喜欢酗酒施暴的男人,因为他我才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和做母亲的资格,所以后来我就只能离开家独自生活,最后没想到会来到这种恐怖的地方……” “那你既然找不到工作,那之前又是靠什么为生的呢?”听到这里,忽然有一个人举手发问道。 “我……我当然是在流浪乞讨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派珀抽噎着回答道。 “你的同伙这么没有人性你为什么早点儿离开他们?找其他人依附的话,肯定也会比现在好过得多吧?” “因为家暴而导致流产和不孕?你为什么不把着这种家伙告上教会的秩序法庭?” “可是现在教国不是有专门针对流浪者的政策吗?只要能证明自己不是娼妓和异端,好像都可以得到一笔救济金。”他人的疑问像是炸药桶一样带来了一系列的质疑,而原本表情痛苦的派珀也越发局促不安起来,之后她咬着指甲有些慌忙地后退,结果却被皮泰尔抓住手腕:“我说过不可以编造故事的吧?您身上的伤痕可是为了让别人同情你而让同伴殴打产生的,而且染上梅毒的女人应该很难生下健康的孩子,不是吗?” “可、可是我也没说错啊!那些人说我只要能拿到集会的奖励的话,我就不用每天再陪着他们了!难道这也算是说谎吗?”被揭穿身份的女人在甩开皮泰尔的手之后握紧拳头声嘶力竭地冲所以嗤笑自己的人大吼道:“因为我的父母是农民,因为我没有身份,所以我连自己的爱情都是虚假的!男人欺骗我,姐妹也欺骗我,我的尊严在泥水里被别人践踏!我以为我能和贵族结婚改变命运,但到头来却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丢了!对了,你们这些人……罪人的集会,你们肯定也和我一样是有罪的人!” “喂,主持人,既然这个女人都说谎了,那这个故事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吧?赶紧让她下场吧!” “就是就是,反正也没用了!说谎的人的结局也应该让新人看看才对吧?” “……你们也会和我一样的,也会和组成这个主持人的人一样死得七零八落!绝对!”已经陷入癫狂的派珀边像疯子一样张大嘴狂笑,边用手指着那些要求主持人了结自己性命的人,“我会在死人之国的深处等着你们这些人的!” 在说完最后的遗言后,派珀便被某种像是枯枝但又像是昆虫足肢的手给拖入了黑暗深处。之后所有人都听见了她凄厉恐怖的惨叫声,而在惨叫声结束之后,便是肉体被割开和被搅动起来的粘稠声响。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而无法阻止的毕维斯愧疚地用手捂住了耳朵。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拥有童话中勇者的力量,可以使用圣剑将这些怪物全部屠杀殆尽,或者他能像德斯坦那样无所畏惧也不错,起码还能冲上去救那个女人。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灵活的大脑和懦弱的身体。 改变,要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Day Eleven 罪人的故事会Ⅲ 在过了许久之后,那可怖的血肉被搅动的声音终于停止了,而随即派珀再一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内,但这一次她更加令人同情了,因为她的头十分夸张地向后仄歪着,而在她被割开暴露出血管、肌肉,甚至是雪白颈骨的喉咙处插着幽蓝的玫瑰花。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汲取了鲜活的血液,所以那些蓝色的玫瑰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了。 “您知道吗?我见过有不少年轻气盛的新人为了搏得同情而撒谎甚至是使用苦肉计,但是最后他们都和那个女人一样被拖到黑暗里,然后被切断四肢割破喉咙,最后他们的喉咙里面会插满各种花卉,并展示给所有人看。这就是所谓的插花艺术。”坐在克莱因身边的人有一次说话了,同时他还张开了扇子给自己扇风,“所以说啊,我们这些懂的人都只是看着,从来不会分享自己的故事。因为所有人都巴不得别人得不到奖励甚至去死。” “经过这次集会以后,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变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克莱因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之后他看向毕维斯并眯起眼睛,“会有人站出来改变这种情况的,因为还有内心存在良知的人存在。” “这听起来还真是有意思,那鄙人就拭目以待了。”说到最后的时候,与克莱因搭话的人刻意加强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 “好啊,请您拭目以待。” “啊啊,没想到一不留神就到这个时间了。虽然很可惜没有人能得到集会的奖励,但是像这样的集会我们会再举办的。所以我希望每个罪人朋友都能够做好准备,以便自己不会被人指出故事的疏漏之处。”像是察觉到时间已经到了,所以皮泰尔忽然拍了拍手,之后他摘下自己的脑袋并将其托在手中颇夸张地旋转一周后夹在腋下,“真希望各位能在这里活得更久一点,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能为我们的母亲,掌控绝望与黑暗的黑暗圣母带来更多的乐趣!” 在注视着主持人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之后,毕维斯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保持着坐姿与克莱因居然又回到了之前两人相遇的那个藏书室。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书架不知何时都已经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一堆堆黑色的沙砾留在原地。 “哈,真是累人,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大事。”瞬间放松了肩膀的克莱因一边叹息着,一边相当疲惫地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才回头看向因为没反应过来而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毕维斯:“毕维斯,趁现在我有一些话想要给你说,希望你能听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我会听着的。”在龇牙咧嘴了好一阵之后毕维斯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也许是顾及到自己与毕维斯的关系,克莱因咬唇犹豫了好久以后才开口说道:“我希望以后你在帮助别人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别人需要为你付出一些什么。有些事情如果无法做到的话就考虑先放弃,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可以的话,你应该先考虑到自己。一味奉献的人最后也会一无所有的,而且也可能被别人利用。” 虽然克莱因看上去还比自己小一些,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都十分成熟,说话也和家族里的长辈很像。听到克莱因的一番话,克莱因在露出笑容的同时将右手的食指向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但是如果不去帮助别人,就会违背我的原则。我想竭尽全力,不违背自己的良知。” “即使是面对那些把自己良知都丢掉的人,你也要回报以善意吗?” “视情况而定吧,我相信还是会有能够和我好好相处的人的。”因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所以克莱因开始尴尬地用手抓挠自己的头发。 “人随时都在改变,但是希望你付出的善意能够得到回报。”露出满意笑容的克莱因伸手摸了摸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毕维斯的头发,之后他拿出德斯坦的十字架挂坠:“对了,这个是我的同伴捡到的,我记得应该是那个佣兵的东西吧?就交给你了。然后好像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那我就先走了。” “有时候你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是在和我母亲聊天。” “因为我的年龄本来就比你大,所以对我尊重一点儿也的确没有错。”背对着毕维斯挥了挥手以后,克莱因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虽然和克莱因先生只是几面之缘,但克莱因已经肯定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甚至还属于那种愿意帮助自己的人。不过说不上理由的,他也隐约觉得那个人非常危险。 独自一人进入大浴场之后,克莱因所看见的不再是极致奢华的大浴场,而是由白骨与血肉所构成的血腥池塘,无论是墙面还是地面全都清晰地暴露出了红白相间的肉质纹理、血管以及凸起的经脉,雪白的脊椎骨与肋骨所构成的肋骨支撑着整个房间。墙壁上不仅垂落下足有成人手臂粗、末端挂着铁钩的锁链,而且浮雕全是整副还在蠕动的脏器,也不知道具体是属于哪种生物的。原本热气腾腾的浴池内满是污血和人类的残骸,一股尸体腐败的恶臭让克莱因不得不用袖口捂住鼻子才勉强能够忍受。 踩着粘稠的地面走到血池边后,克莱因抬头看向大浴场中唯一没有发生改变的东西——那一尊怀抱着半截鱼身的雕像。她在仰头注视雕像的同时,将手杖里的杖剑拔了出来:“我知道你在看着,给我出来。” “你我拥有同样的血,所以我不会加害你,也不会主动接近到你那一边。但为什么又要阻拦做那些不会影响到外界的事情?你应当很清楚,在作出选择之前,你什么力量都没有。”随着克莱因话音的落下,雕像下原本随着血池池面波动的阴影突然蔓延开来并隐约拉长变成了黏滑扭曲的触手的形状,并且这些影子还在出现后向克莱因所在的方向蔓延。 “每年都有很多人都因为接收到一封邀请函而消失在这座城堡里面,况且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在停滞的时间与空间中遭受折磨,直到灵魂消亡。”克莱因在淡定与影子谈话的同时将杖剑插在面前地面的缝隙中,于是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沿着地面扩散了出去,并阻止了影子的进一步蔓延,“如果是为了复活你的主人的话,这倒是没得说。因为即使古神只剩下遗蜕也可以通过活祭仪式实现复生,但是你所做的不过是把收集来的人集中在囚笼里折磨他们而已。” “对于我们这些连生死都可以忽略的家伙而言,普通人的生命还有价值吗?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吧?”影子在意识到自己无法靠近克莱因后便开始在他身边游离,同时大浴场内开始回荡会让人感觉到不适甚至是烦躁的呓语。 “在教国境内和域外的一些地方,信仰黑暗圣母的人在增多。那些人每天都在对着一尊被长袍遮蔽面容,长相清秀的女性祈祷,甚至是会偷盗、杀人、举行生祭……只要是能够讨庇护罪恶者与弱小之人的圣母高兴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克莱因虽然能够听到呓语,但也没有将这声音隔绝开来的办法。于是他只能在皱眉忍耐的同时加快语速说道。 “你想表达什么呢?我是凌驾于人类以及其他一切在陆上行走之物的存在,我本身即代表秩序与规则。我们的父亲赋予我们的就是破坏这世界的权力!” 因为黑暗圣母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所以下意识回过头去的克莱因流着冷汗握紧拳头,之后他猛地拔起插在地上的杖剑,然后左手持剑用剑尖猛地朝面前加速蔓延过来的影子一划:“我绝不允许你们这样践踏那些人,即使有些人有罪,他们该接受的制裁也不该来自你们!” 剑光划过的地方影子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截断然后消失,而剩下的影子也像是感觉到畏惧似的回缩:“你不也是罪人吗?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啊,我知道了,你想赎罪对吗?用拯救他人的办法来掩盖自己的罪恶,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别人,你是‘英雄’啊。呵呵,呵呵呵……不管怎么样,既然你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了,那你也必须按照我想要的来。哈,真希望也能看见你绝望的表情……” “我不会绝望的,因为我会等着所有人都能够离开这里的时候,把剑捅进你的头里!”在丢下这句话以后,克莱因向后退出了大浴场,而在他面前房门关闭,将黑暗圣母的影子隔绝在了门的后面。 Day Eleven 罪人的故事会Ⅳ 和克莱因分开后,毕维斯还是稍微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已经从大浴场转移到其他房间的人。之后他先是想好了自己忽然离开的理由,才朝坐在门外似乎是在守夜的艾琳娜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而他注意到原本紧张回头看向这边的艾琳娜在注意到他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并起身跑过来:“天啊,真是神在保佑您!我还以为毕维斯先生您遭遇什么不测了呢,结果没想到您还活着!” “艾琳娜小姐,不好意思之前突然消失了,不过现在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本来想说自己并不是故意想消失的,但又觉得不应该把刚刚经历的事情告诉面前的女人,于是毕维斯只是在抓头发的同时尴尬地笑着解释道。随即他探头看向其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丽莎小姐和罗德尼先生已经离开了吗?” “还好你没事,你消失了之后那两个孩子可担心了,还哭着要去找你呢!不过我和我丈夫拦住了他们。啊,你说那两个人吗?他们在你消失之后不久就离开了,还说如果遇到你的话,会来和我们打招呼。”确认毕维斯平安的艾琳娜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将手放在了胸口上,之后她扭头朝走廊另一边喊了一声。于是两个本已经睡着了的孩子立刻揉着迷糊的眼睛朝毕维斯跑了过来。 “毕维斯哥哥,你刚刚去哪了?你不知道你突然消失的时候我们有多担心你!” “呜呜呜呜呜,我姐姐差点就要去找你了!吓死我了!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可不想再失去姐姐了……” “哈哈哈……对不起,只是刚刚因为有一点儿事情,所以我就和另外一个哥哥先离开了一下。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对,所以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这么做了好吗?”毕维斯在抱着两个孩子哄了好一阵,之后他为了让他们能真正放心而伸出手做约定:“如果你们不信我说的话的话,我们就拉勾吧!” “拉了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哦!如果毕维斯哥哥要去什么地方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梅,梅会带着弟弟在安全的地方等你回来的!”梅在用手背抹掉泪水的同时说道,而在她身边伊莫金则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点头赞同着姐姐的话。 “好,没问题。我一定不会再丢下你们随便离开了。”看样子以后行动会受到更多的限制了,毕竟还要考虑这两个孩子的安全……毕维斯在点头认真的答应道,之后三只大小不同的小指便勾在了一起。 “说起来……”毕维斯抬头看了看周围,结果他颇为意外地发现德斯坦居然不在周围:“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有谁看见德斯坦了吗?刚刚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我想去看看她的情况。” “啊——你说的是那个金棕色短发、还打断了我的鼻梁的佣兵对吧?她因为头痛所以去别的房间休息了!而且还警告我们不要去打搅她什么的,小心被她咬断喉咙!呵,明明大家都那么关心她,结果没想到她是那个态度!你看看我的脸!”回答毕维斯的问题的是脸上有非常明显的三道爪痕的乔森,他像是被冒犯到似的一口气将自己对德斯坦的抱怨说给了毕维斯听,而毕维斯则在尬笑的同时仔细回忆德斯坦当时的情况。 “她躲到哪里去了,我想去看看她……”不管怎么样,德斯坦那个样子似乎很痛苦,作为同伴我应该去关心她一下。抱着这样的想法,毕维斯再次开口道,但是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被艾琳娜打断了:“对了,毕维斯先生,就在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我的丈夫在大浴场的角落捡到了一柄新的钥匙。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索那个房间。当然这话对您而言可能有些勉强……” “……好啊,不过如果在那个房间发现什么东西的话,请让我最先挑选一样东西可以吗?而且这里有两个孩子在,所以就由我和乔森先生去就好了。”毕维斯本来想不假思索答应艾琳娜的请求的,但是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之前克莱因对自己说的话,于是他在答应请求的同时提出了要获得酬劳的条件。这样的话起码自己也算不上白付出了行动了吧? “没问题,当然可以。”出乎毕维斯预料的是,看上去吝啬的乔森居然答应了他的条件,并且二话不说地扛上武器在前面带路。 本来想去看看德斯坦的情况的,但是她现在应该在休息吧?万一她在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扰的话,估计会暴跳如雷。结合乔森脸上的爪痕,决定不去打扰德斯坦好好休息的毕维斯赶紧跟上了乔森,之后他回过头再次看向身后左右手分别站着一个孩子的艾琳娜,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村落里要出门打猎的猎户,而艾琳娜和两个孩子就是等着他们打猎归来的家人。 但愿一切顺利吧…… “额……头好晕。”就在众人休息的隔壁房间内,原本陷入昏迷的德斯坦终于悠悠转醒。而她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因为双手被捆在身后而狼狈地摔了一跤,之后她睁开被头上流下的血染红了视野的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之前住过的房间中。 “我记得之前好像是在听那个家伙讲故事的时候脑子突然像要爆炸一样的疼,然后毕维斯那家伙忽然消失了,之后······呕!”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让德斯坦忍不住呕吐起来,而她吐出的并不是为消化的食物而是污血,几近凝固的血顺着她的鼻尖低落,一阵阵发黑的视野里整个屋中的东西都开始拉伸和扭曲起来,而扭曲的家具中不仅混入了血肉般的纹理,还混入了眼睛与口为黑色空洞的人脸。 “哈,那两个家伙,那两个家伙居然敢做这种事情……我要杀了他们!绝对!”像是野兽一样咧开嘴暴露出尖锐牙齿的德斯坦低声咆哮道,之后她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臂扭转到身前。 骨头脱臼的疼痛、腿骨骨折、脑震荡这些东西对德斯坦而言都算不上什么,但唯独腹部的刀伤是绝对致命的。而将她捅伤的乔森所使用的武器,是之前那个背后偷袭的人用的。 “不,不对。杀了他们实在是太干脆了,我要把他们的骨头一根根锤断,然后把他们的内脏摆在走廊上做装饰品……不对,如果不是有人帮他们的话,估计那个被怪物吓尿裤子的懦夫也不敢对我动手。”在硬生生地将双手从紧密缠绕的铁链中血肉模糊的扯出以后,德斯坦花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门口:“首先先把那个女人弄死,然后提着她的头去找那个没用的臭虫子,我要问清楚那柄刀是从哪儿来的。” “臭老头儿,虽然我的确讨厌你,但是你说的的确没错。有些东西我是防不住的,但是我可以把那些人给碾碎!” Day Twelve 分歧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往像薄冰一样脆弱。——前语 “丽莎小姐,你觉得毕维斯先生这个人怎么样?”水汽氤氲,泡在稍显滚烫的热水里对不久之前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和安慰,在柔和灯光下吓得皮肤如蔷薇花一般粉嫩的艾琳娜在将热水捧起洗脸的同时问道。 “啥?”艾莉娜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丽莎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反应过来后她便立刻回答道:“什么怎么样!我觉得他就是那种脑子挺好使,有时候不太注意自己安全的普通人而已。” 听到丽莎的话后有些尴尬的艾琳娜摇头道:“不,我是指有些时候他会不会表现得有些不太一样,比如似乎知道什么似的……” “额,好像是有点吧?如果是普通人在面对那些怪物和突发状况的时候的确不像他那样冷静,和那个脑子好像不太正常的佣兵一样。”仔细思考了一下之后断定毕维斯也并非简单的人的丽莎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她又忽然想起了德斯坦那双深蓝近黑的眼睛。 “哎,算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呢,想多了也没用!既然已经休息够了,那接下来我就要继续去探索房间了。你们也自己注意安全吧,如果实在觉得害怕的话,就这样躲起来活着也不会有人怪你们的,毕竟你们很弱小。”丽莎说到这里便起身爬上了浴池,之后她麻利地换上了那身曾被她称为是“男人的低级趣味”的衣服走向外面:“我要去给那只吸血虫喂饭了,今天还是辛苦他了。”说到这里的时候,丽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低头似乎是在深思的艾琳娜,但最终她张开的口还是闭上了——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所以就不要管了比较好。 在等艾琳娜和梅都擦洗完毕以后,丽莎才带着两人走出了大浴场,而她们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大浴场内所有的光就全部消失了。不过虽然光芒熄灭只是瞬间,但丽莎还是看见瞬间变换样子的浴场。 “亲爱的,我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能和你相遇真的是我的幸福!” “乔森,你突然说这话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这对恋人真是让人受不了……感觉到一股酸臭的丽莎下意识地离这两个黏在一起的人,之后她循着另一方的吵闹声看过去,结果却目睹了陌生人和毕维斯消失的瞬间。在心中震惊的同时,丽莎立刻走过去查看情况,但却因一股攀上脊背的恶寒止住了脚步。随即她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头顶天花板——几道触手状的影子正在缓缓地与周围的阴影融合在一起。 那个是之前的…… “丽莎姐姐,毕维斯哥哥呢?”左顾右盼一阵后发现毕维斯不见了的梅走上前来问道。 “梅,你带着伊莫金先离远一点儿!”虽然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但是丽莎清楚地看见了自黑暗中一跃而起的身影,看那架势估计是不扑倒谁就决不罢休的,而且只是用眼角余光瞥过,她也注意到了那和野兽般尖锐的牙齿与指甲。 距离太近已经躲闪不开,再加上身后还有一个孩子,因此丽莎只是迟疑了半秒就将双臂交叉在身前冲了过去。而如她预料的那样,发动攻击的家伙果然会把自己作为第一个目标,她甚至是刚摆好防卫地架势,对方整个身体便压在了她的身体上,并且那副牙齿也顺势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原本丽莎就打算这样让骨刃直接刺穿袭击者的口腔和双手,但当她看清来的人时候却犹豫了:“德斯坦,你怎么了?清醒一点儿,我是丽莎,不是怪物!” “吼……”德斯坦在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吼的同时咬紧了牙齿,但由于丽莎拥有猎人的血统,所以即使是她也无法轻易咬断那条看上去有些纤细的手臂,反而是被丽莎狠狠地锤了几下腹部:“痛死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快点给我清醒一点儿!罗德尼,给我用棍子给这家伙来几下!” “丽莎姐姐?”在背后捂嘴看着的梅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虽然不太好,但是佣兵应该没有那么娇气吧?要是我真把她敲死了,我就在她彻底断气以前把她变成我的眷属就好了!”相比于被丽莎讨厌,罗德尼更愿意被德斯坦记恨一些。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抬手让血液在手中凝固成一根长棍,然后狠狠地敲在了德斯坦的后脑上:“你啊,就给我老实一点儿吧!” “额……你们这些混蛋,不许伤害臭神棍,他什么都没做过!”处在混乱当中的德斯坦在被击中头部之后闷哼了一声,随即她便松开口然后转身一拳砸在了罗德尼的脸上,之后她在地方倒地之前揪住了对方的领口:“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我才没有欺负什么神棍呢,倒是你袭击别人是想干什么!”被德斯坦踩在脚下的罗德尼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动弹,于是他只能一边大声咒骂德斯坦粗鲁,一边抓紧手边由血凝成的棍子,但察觉他的意图的德斯坦一脚踹飞了他的武器:“你再乱动我就杀了你!” “看,我就说吧,怪物就是怪物,就算披着人皮帮助别人也依旧是怪物!”看到德斯坦危险的举动,本就对她心怀不满的乔森像是找到机会似的指着人大声叫喊道,同时他拿起了放在脚边不知道谁的长剑,然后挥舞着它冲了过去:“怪物,给我去死!” 看着冲过来的乔森,德斯坦甚至只是轻轻转动身体便躲过了对方朝自己挥过来的剑,之后她在抓住他拿剑的手腕并握紧手掌的同时,向上昂起另外一只手用尖锐的指甲在对方脸上留下了五道血痕。而乔森则在感觉到手腕与脸颊剧痛无比的同时双手捂脸哀嚎出声,然后他就被德斯坦一脚踹进了冲过来试图帮忙的艾琳娜怀里。 “乔森!哦,我的天哪……血,好多血!”艾琳娜在接住自己的丈夫以后因为没有站稳而和对方一起跌倒在了地上,之后她一边高声尖叫着,一边惊慌失措地用手帕给乔森止血,“我的天啊……你可不能有事!要是你有事的话,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真是……用这个给他止血,你的手帕可能会让他伤口感染。”尽是在添乱的家伙……目睹一切的丽莎在不满地瞟了一眼那个躺在女人怀里呻吟的蠢蛋以后,随手将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丢了过去。之后她朝着在急促呼吸,情绪依旧处于混乱状态的德斯坦走过去:“既然你都已经伤害了别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吼……”意识到威胁的德斯坦压低身体从喉咙里挤出低吼,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像是野兽一样朝着人的喉咙咬去,同时手也呈爪状抓向对方双肩。而丽莎则是在双脚用力从原地跃起以后来到了德斯坦的正上方,随即她改变在空中的姿态双脚同时用力下踏。 最终丽莎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德斯坦的背,将其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力道之大甚至让地面都出现了凹陷,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骨骼断裂的脆响,而德斯坦则在闷哼了一声之后昏了过去。 “切……罗德尼,没死的话就站起来把这家伙给我捆住,就用……她手铐上的铁链就可以了。”虽然在短时间内制服了发狂的德斯坦,但丽莎还是忍不住擦去了额角的冷汗。因为她相当清楚德斯坦现在正处于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状态之下,她几乎是用本能在和自己战斗。但如果是对方是处在发狂状态下的话,也许自己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你在干什么啊!杀了她,快杀了她啊!这个怪物都伤害别人了,难道你还认为那家伙是一个正常人吗?”看着从德斯坦身上走下来背起行李的丽莎,原本一脸震惊的乔森忽然惊慌失措地朝她大喊道——他可不愿意和一个这样的怪物再继续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 在背起行李以后,丽莎才回头用冰冷的眼光注视着不断流下冷汗和手脚颤抖的乔森,之后她朝这个懦弱的男人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为什么我要杀了她?在我看来她的不正常只是暂时的。而且据我所知,她在不久之前还救过你们吧?忘恩负义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不是吗?要是我的话,肯定会考虑该如何和她好好相处,而不是怎么样杀死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丽莎又回头看向担心地蹲在德斯坦身边的梅。 “对了,梅,过一会儿请你解开锁链吧,如果怪物来袭的话,德斯坦还是有能力保护你们的。毕维斯那边我来帮忙,如果找到他的话我就会把他带回来。你们一定要呆在德斯坦的身边,不要乱跑。” “啊,丽莎姐姐,谢谢你!”梅在听到丽莎的话后赶紧拉着伊莫金起来向人道谢。 “不用谢,因为我和毕维斯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就应该相互帮助吗?罗德尼,走了,你可真够恶心的,居然连别人的鼻血也不放过吗?”在颇有深意的凝视了对自己咬牙切齿的乔森一会儿后,丽莎才收回目光带着满意地舔舐着手指上的血的罗德尼走远了。 Day Twelve 分歧点Ⅱ 等丽莎和罗德尼离开之后,乔森和艾琳娜忽然互相紧张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他们两个人同时站起来走到被结结实实捆住双手的德斯坦身边,然后一人一边将德斯坦慢慢地挪进了隔壁的房间,而感觉两人的举动很奇怪的梅连忙走上去阻止:“等一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梅啊,我们不是要做什么坏事。”艾琳娜在注意到梅走上前来的时候稍微慌了一下,之后她才在丈夫眼神的指示下微笑着开口道:“德斯坦不是刚刚变成那个可怕的样子了吗?所以我们决定先把她放在这个房间里面,等她正常以后再把她放出来!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安全了。” “切,我们又不是要杀人,你怕什么怕!再加上小孩子能做什么?给老子滚一边儿去!小心老子揍你!”在乔森的恶言下选择了躲开的梅最终只能看着两个人将昏迷的德斯坦搬进了无人的客房,之后她隔着房门听见了乔森情绪失控的咒骂声和踢打声。不久之后神色放松了些的乔森背着右手走出了房间,在她身后是捂住嘴,看上去脸色灰白的艾琳娜,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一样迅速地跑到走廊的另一边呕吐起来。 “没用的女人!就这点事儿就受不了了!”看着不断呕吐的艾琳娜,乔森先是相当嫌弃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随后他扭头朝人走过去并在她背上狠踹了一脚:“吐完了就快给老子起来把那两个小鬼绑了,我可不希望过一会儿他们两个坏了老子的大事!” “姐姐,血!那个叔叔手上有血!”因为乔森转过身而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的伊莫金惊恐地叫了起来,他看见对方手上拿着的刀一样的东西上沾满了鲜血,再结合之前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虽然梅也看见了那柄染血的武器,但她却在瑟瑟发抖的同时安慰着在自己怀里颤抖的弟弟:“别怕,别怕,伊莫金。就算毕维斯哥哥和德斯坦姐姐都不在了,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像之前那样……” 这件事只有梅自己才知道,当时被强迫打开门的的确是他们的母亲,但是母亲并没有选择保护他们,而是转身把弟弟推向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怪物。而她则为了保护弟弟,把已经放弃他们的母亲推向怪物……当然梅她对这件事情没有感到后悔,因为她从母亲说要为了她自己活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为了自己和弟弟而活了。 听到乔森的话后,原本被踹翻在地上的艾琳娜更加惊恐了,于是她伸手拉住丈夫的衣角恳求道:“两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只要管好他们……啊!求求你,不要打我,不要再打了,我会做的,你说的事情我都会做的!” 被某种情绪点燃的乔森在对艾琳娜施暴的同时面目狰狞地大声骂道:“你这个死女人,老子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居然还敢和老子讨价还价!可恶,你们这些人居然都看不起我!刚刚动手的时候也是摸摸索索的……干脆你也去死好了!” 疯子……梅在感觉到乔森状态不正常的同时护着自己的弟弟后退了几步,之后她才鼓起勇气大声说道:“大叔,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毕维斯哥哥的,但作为代价,你得保证不能伤害我们。” 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得到糖果,只有看见了坏事不说出去的孩子才不会被灭口。就和杀死了自己父亲的母亲一样,只要把秘密藏好,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哈?原来现在的小孩也没那么烦人吗?梅那么有眼力见儿,叔叔当然不会对梅和伊莫金做坏事了。”乔森在听到梅的话以后挑了挑眉,之后他坏笑着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好,那你们给我听着,等那个毕维斯回来之后你们该说什么……” “艾琳娜姐姐,既然毕维斯哥哥都已经走了,那之后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吧?”在目送着毕维斯和乔森走远之后,梅才伸手拉着瘫坐在地上喘气的艾琳娜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肯帮忙做事的话,是不是那个叔叔就能让我和弟弟和你们一起行动了?求您了,我们两个小孩子在这种地方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不,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行动!”似乎是因为心中过于强烈的愧疚感和罪恶感,所以抱着手臂瑟瑟发抖的艾琳娜最终对梅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是逃不掉了,即使我离开那个男人,我也无法从他的阴影中摆脱出来,我是真的没用的人……但是梅你不一样,你很有主见,而且还有一个需要你照顾的弟弟。所以你们快逃走吧,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像老鼠一样活着!”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呢?到处都是怪物……”说到这里的时候,梅像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突然捂住了嘴,并用手护住了身后同样睁大眼睛露出恐惧表情的伊莫金,随即他们两人开始后退:“艾琳娜姐姐,后、后面,快点儿看后面!” 看到两个孩子惊恐万状的样子,瞬间感觉到脊背一阵恶寒的艾琳娜压根不敢回头看向身后,所以她选择了拔腿向前狂奔。而受她影响两个孩子也拼命狂奔起来,但是作为大人的艾琳娜显然跑得更快,她甚至是瞬间就超过两个孩子,然后转过走廊的转角冲向另外一条走廊。 “呼哧——呼哧——”虽然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但是艾琳娜始终觉得那种死亡如影随形的恐惧感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追赶着自己。而当她即将再次冲向另外一条走廊的时候,她的头顶忽然落下了一片带着血腥气的阴影,随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当艾琳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倒吊在大浴场外的走廊上,在她面前的地上两个孩子躺在血泊中,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死于喉咙被撕碎之后,因血液堵塞气管的窒息。不过看周围并没有血液飞溅的状况,所以想必对这两个孩子下手的人应该还是相当干净利落的。但是问题在于,对这他们动手的人是那个原本应该死去的怪物。 Day Twelve 分歧点Ⅲ “哟,醒了啊?”已经简单处理了伤口的德斯坦仰头看向开始不断挣扎的艾琳娜,之后她咧嘴露出了牙缝里满是血的牙齿坏笑起来:“被吊起来的感觉怎么样?之前处理那些对我动手的人的时候,我都会让他们先倒吊几个小时。虽然这样并不一定会死人,尤其是对身体素质比常人好的佣兵来说这招根本没用,但是如果把他们的头放进空的木桶里面,再倒水进去的话他们的表情就会非常有意思……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所以我会割开你的喉管,然后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听到德斯坦的话之后瞬间露出睁大眼睛发出惊恐怪叫的艾琳娜拼命摇头:“不要,不要!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我有孩子了,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说到这里的时候,艾琳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住了,同时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出来。 就连之前还承诺过好好保护的孩子都能轻易杀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那之前你又何必帮你的男人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恩将仇报可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不是吗?”艾琳娜那恐惧而又绝望的样子很让德斯坦感到十分满意,所以她刻意做出了这件事情还有挽回余地的样子问道:“如果你告诉我,你的那个狗娘养的男人去哪儿了,说不定我就会放了你。嗯,毕竟我还是讨厌对女人动手的。” “……就在一个空房间,离这里不远,因为担心会在路上遇到那些怪物。对了,那个房间很奇怪,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听到任何声音,而且只有尸体会在里面消失……乔森想在那里杀了毕维斯,然后拿到那本日记……”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一丝生机,所以艾琳娜不顾后果地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而德斯坦则在听到日记这个词的时候忽然站了起来:“谁告诉你们那个日记的事情的?” “是一个叫菲力皮的商人,矮个看起来很好说话……就是他说毕维斯有一本可以预知危险的日记。只要得到那本日记,我们就能合作,然后从这里逃出去……额呜呜呜,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求求你放过我吧!”说到这里的时候,艾琳娜又开始崩溃地大哭起来了。因为仅仅是十几分钟,她就以及开始感受到大脑充血的难受与眩晕感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说不定会死的! “好啊,我放过你。”德斯坦在笑着答应艾琳娜的请求的同时,甩手将手中不断抛接的匕首扔了出去,而匕首在割断吊着艾琳娜的绳子以后便插在了墙壁上。狼狈摔在地上的艾琳娜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德斯坦拽住了头发。 “虽然我说过我会放了你,但是能不能活还是得看你自己了。”在注视着艾琳娜颤抖不定的眼睛说完这句话后,德斯坦便用匕首在对方皮肤白嫩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不深,但是足以让血管破裂的伤口出来。之后她用嘴角舔着溅到脸上的血,跨过捂着伤口倒在地上的艾琳娜的身体,向着某个方向快速跑去:“接下来就是那些混蛋了,你们给我等着,我说过不会让你们好过就绝对不会让你们舒舒服服地去死!” “哈,没想到收集资料这种事情居然那么麻烦!不过真的得庆幸这里的人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歧视我们这些外乡人啊,不然的话说不定真得夜晚潜入把书给偷出来了!不过那种事情嘛,本大爷可是做不来的!” 额生红色尖角,深灰色短发两鬓泛红,长相有些凶恶但又充满南方岛民野性感的青年在迈着穿着草鞋得脚大步走入通往地下剧场的阶梯的同时抱怨着摘下了罩住头的兜帽。随后他用戴着念珠的手摁着僵硬酸痛的肩膀,歪头看向身边帷帽垂下的纱幔遮住面容、身形高挑同伴:“不过这次本大爷完全就是充当护卫角色了嘛,最后还是靠你才说服了那个老顽固,话说回来,净秽师要接受教育的吗?真好啊,我还没上过学呢!” “如果你少去找麻烦然后花上一两天去学堂旁听的话,你也不至于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纪子有些嫌弃的离刹远了一些之后摘下帷帽,她因为汗水而有些湿润的头发失去了之前的蓬松感并显得有些油腻——要不是剧场有固定的洗浴时间的话,她恐怕已经在郊区找条河清洗去了,但是目前的委托让她没办法这么做。 “话说回来,又那家伙这几天好像都在帮忙购买装备吧?也不知道这次要去的地方有多危险……要是有和我们一样的家伙的话,本大爷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们打一架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刹兴奋地用拳头捶了捶掌心,而纪子则在无奈摇了摇头以后看向前面正准备去化妆的恶魔:“比阿特丽丝小姐,请问现在蜜莉恩小姐在房间吗?” “蜜莉恩?你是说那只白色的大狼吧?”颜色奇异的长发垂地,面部被薄纱所遮掩的恶魔在看见纪子之后以挥手打招呼代替寒暄,随后她指了指舞台旁通向后台的过道说道:“如果你们要去找她的话,从那边走的话会近一些……对了,如果你们看见格罗佛的话,麻烦叫他过来一下。” “没问题,本大爷看见他会说的!”刹在纪子开口前大声答应道。 “感激不尽,我会替您告知的。”在朝比阿特丽丝点了点头之后,纪子便揪着引得其他人侧目的刹走远了。 说实话一开始纪子并不信任剧场内那些所谓的恶魔,因为她通过书了解到这里的恶魔都是由那些肮脏阴暗的欲望、情绪,以及污浊不堪的灵魂碎片和愿望而产生的怪物,虽然他们也和人类一样能够思考,但是却远远比人类更加贪婪和可怕,他们十分乐意看见别人因为贪欲而堕落,因为仇恨而选择复仇和杀戮。 就和鬼一样…… Day Twelve 分歧点Ⅳ “虽然是这样,但是其实并不是所有恶魔都是如此啊……”像是感叹似的,纪子忽然扬起下巴叹了一口气。随后她在走廊尽头的客房门前站定,然后抬手用指节敲了敲门:“蜜莉恩小姐,我们回来了。请问您还在写信吗?” “吼吼,老远就听到你俩的脚步声了,快请进快请进!”纪子才刚把手放下,蜜莉恩便笑容满面地打开门邀请两人进屋。而她在坐下的同时点燃了烟斗中的烟丝:“咱刚写完最后一封信,就等你们来呢!怎么样,咱要你们查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是,虽然遇到了一点儿麻烦……”纪子说着瞟了一眼那张实木的书桌上几乎堆成小山的信件,然后她开始羡慕那些被蜜莉恩记在心里的人们了。毕竟从未有人给她写过信……其实也不是没有,但唯一会给她写信的那个人不仅是她最恨的人,而且也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连着几天都在外面奔忙,都没有好好坐一会儿的刹在放满软垫的靠背椅上坐下后,立马就整个没形象地摊在椅子上:“哈——真爽!本大爷啊,平时都是在佛寺听那些和尚念经的,这样到处跑真是太累了!对了,蜜莉恩大姐,你可能不知道,今天城里可热闹了!到处都是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还有用南瓜做的灯笼装饰!搞得本大爷也想去凑凑热闹啊!“ “南瓜?”原本坐在靠椅上慢悠悠地填塞着烟丝的蜜莉恩爪顿了一下,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咧嘴笑了起来:“等一会儿咱们的事情解决完了,就一起出去玩玩吧!吼吼……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呢!你们两位生活的岛屿上有这种节日吗?亡灵节,有些时候也会被叫做旧日节,这一天是为了向管理灵魂之河的乌鸦女神祈祷而产生的节日,听说在这一天的时候很容易见到人们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比如死神,再比如妖精和黑暗中诞生之物……每家人都会点燃篝火然后将用南瓜雕刻,装满了香料或糖果的装饰放在室内或室外,献给为了管理死者秩序、保护活者的死神。” “听起来不像是为了祭祀而产生的节日,而是为了庆贺。”纪子用手帕擦着汗评价道。 “听起来那些死神不是啥坏人,倒像是守护者。哇哦,这群家伙真酷啊!是值得打一架的家伙!”刹的关注点显然与纪子不同。 点燃烟草后将烟斗叼进嘴里的蜜莉恩开始转动爪腕上的手链:“吼吼,具体的就之后再说吧,咱拜托你们的事情,你们找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咳咳。”意识到自己想要去放松的话,就必须要完成当前委托的纪子手握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两声,“您拜托我们的事情有眉目了,虽然得到的情报少得可怜,但是您应该会满意的。”她在蜜莉恩对面的座椅上坐下以后,便将一本封面早就被撕碎的古书放在了蜜莉恩的面前,而蜜莉恩则是在戴上露指的皮套之后才用爪尖小心翼翼地将书翻开来:“……这本书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一个专门研究远古历史的学者的后代那里,您看完以后我就得把这本书还回去,因为那个男人说虽然这本书上的历史非常荒诞不经,但是却还是有相当的研究价值。” “这本书是关于天空之城的啊,没想到咱还能看到和那些鸟人有关的内容……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本书和咱要调查的地方有关系呢?”蜜莉恩在草草翻阅了一下古书之后用舌头舔舐着干裂的嘴角问道。她要去的地方是火之国弗尔的遗迹,按理来说应该和天空之城沾不上什么关系。 “重点在最后,这里记载了天空之城的内乱,然后天空之城就在内乱的尾声坠落了。这座独一无二的悬浮于天空的城市带着灭世的火种坠落地面,而坠落的地方就是火之国的旧址,两个已经毁灭和刚好毁灭的城市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灭世的火种?”感觉到似乎抓到一些眉目的蜜莉恩将书从后向前翻,然后她注意到了天空之城上的祭祀曾预言他们这些古神的后代会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而他们的统治将能避免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所以这个种族将古神遗蜕万生菌王和种族中筛选出来的孩子融合和改造,最终得到了一个足以杀死世上所有种族的武器。 “这些疯子……原来是这样!那些家伙复活……不对,制造了新的古神!而且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蜜莉恩拍案而起,之后她烦躁地用爪抓了抓脑后的毛发,然后直接撇下两个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人直接冲出门:“得让梅西尔回来,咱们必须立刻出发去遗迹那边!” “人都进去,那当然得解决完所有事情才能出来了!”看着面前眼神带着杀意,咬牙切齿似乎随时会扑上来把自己撕碎的蜜莉恩,浮士德先是将双手叠放在下巴下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言谈自若地说道,“你以为那种地方是游乐场所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况且现在城主已经开始组织封印仪式了,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能在靠近那座庄园了。” “咔嚓!”听到浮士德的话后,蜜莉恩的爪尖直接就刺入了那张昂贵不菲的实木桌内,随后她忍住怒火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除非古神遗蜕被彻底消除,不然的话梅西尔就没办法离开那个地方了?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万一梅西尔出不来了怎么办!” “你是她的老师,你不清楚她的本事吗?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是她让我瞒着你的。”浮士德说着倒了一杯红茶递给蜜莉恩,“蜜莉恩,你先冷静一下比较好,难道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你的脾气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吗?变得性急了很多啊!以前你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的蜜莉恩顺手端起浮士德递给自己的茶一饮而尽,之后她才用爪摁着皱起的眉头喃喃道:“……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觉得自己很焦躁,然后想去寻找什么东西。还有,有人在咱脑子里说话……哈,真是疯了!” “估计那些家伙就是想看到你这样吧?是在我不行的话,我建议你喝点儿药直接睡到梅西尔回来。反正我也不缺那点儿药……”浮士德说着低头翻了一下手上的纸张,随即她抽出一张递到用爪摸着眼罩,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的蜜莉恩面前:“看一下,这是道明寺先生和罗里女士帮忙置办的装备,到时候他们会找你报销。目前是记在我这里的,之后你可得一分不少的还给我!” 居然装备都要委托人来报销,那个半身人可真是够吝啬的。一脸无语的蜜莉恩在抖了抖耳朵以后挑眉接过账单:“咱来看看有些,防风沙的斗篷和头巾、帐篷和沙漠靴、可以随时随地储备水的蓄水石壶、指南针、水盐和必须的食物若干……居然连去餐厅的饭钱也算在里面了吗?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人吼吼吼吼!这个家伙考虑的真周全,居然还准备租借沙峰牛!” “域外的沙漠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去真是探索过了,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当年那里可是与魔王的大军作战的第一战场,说不定到现在为止还有许多魔兽蛰伏在那里。”浮士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不愿想起战乱时的惨烈与血腥似的闭上眼睛,“克莱弗托,把地图给我一下。勇者与魔王时代的那张手绘地图。” 戴着扭曲的乌鸦面具,四肢都与有诡异花纹与锈迹的刀刃融合在一起的恶魔自阴影中走出,随后祂将一卷破败不堪的羊皮纸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并再次安静地退回到了黑暗之中。 由于克莱弗托所散发的气息中带着浓厚的寒意和血腥味,所以蜜莉恩不由得多看了那家伙几眼,随即她用爪尖敲了敲桌面,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咱也许打不过那家伙呢,吼吼……你从哪儿找的那么强的家伙?” “无处可去的恶魔和无处可去的流民一样多的数不清,反正都是我这些年从各种地方捡来的,你没必要管那么多,来看这里!”浮士德在忍无可忍地把地图往桌子上狠狠一拍,之后她用指向了位于精灵国莱格冈特·沃恩旁边的国界线,越过国界线以后便是被标记为暗红色火焰和魔瘴所标记的荒凉旷野:“火之国弗尔就在这里,曾经龙族和其他种族在这里混居,也是第一个被魔王军袭击的国家……后来也成为了第二战线。不过我先撇开这个不谈。现在主要的是,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蜜莉恩忽然觉得全身都肌肉都紧张起来,于是她下意识地追问道。 “火之国内有很多完好的历史遗迹,我真担心你们把它们给破坏了,所以到时候我要你们悠着点儿别把古物破坏了,如果有什么能带回来的就带回来给我研究!” “……你这个常年泡在家里的人也真是够了!” Day Thirteen 合作的路 友人只有在发生了争执之后,才能看透对方的本质与真心。——前语 夜晚森林里的空气总是带着植物与泥土的味道,间或着会有某种动物从茂密的林冠之间一闪而过。虫鸣不绝于耳,此刻也倒像是某种特殊而奇异的音乐,没有平日夏日蝉鸣的烦闷感。 “哎……”躺在森林中草地上的德斯坦身边那只胖乎乎的灰毛兔子忽然发出了人的叹气声,随后它烦恼地用短小的前肢将一枚红色的浆果塞进嘴里:“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伤,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自己乱来的毛病?” “下辈子吧?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家伙!所以就动手了!”和一只会说人话的分享清甜的浆果的德斯坦说着打了个呵欠,之后她在草地上翻了个身:“那些混蛋都说我是杀不死的怪物!可是明明就是他们自己太弱了,所以这怎么能怪我呢!你说对吧?” “不过你的确强的和怪物一样啊……人类不是最讨厌的就是比自己强和优秀的人吗?”兔子一边有些无奈地说着,一边用后腿把自己的身体立起来,随后她用力戳了戳德斯坦的脑门,并且像个老人一样训斥道:“你个没脑子的,没脑子的!那些人可都是你的前辈,你不尊重前辈不就是找打吗?都说过多少次要忍耐了!”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被看不起而已,因为如果示弱的话就会被那群狗娘养的当小弟使唤了,说不定还会被拿去当诱饵送死。不过我说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德斯坦忽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之后她说的话就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了。 “虽然打人杀人是不对的,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相信你这么做始终是有理由的!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得保证,你以后每做一件这种事情,就得来告诉我!”明明只是一只兔子,但是她却像是人一样眼带笑意的伸出了一只短小的前爪,要和德斯坦做约定。而德斯坦则在咧嘴苦笑了一下后伸出了自己的小指拇:“我都说了,我不和别人交朋友,但既然你是一只兔子,那就应该没关系了……” 拖着艾琳娜的尸体,借由这个女人身上残留的乔森的味道,德斯坦很快便找到了正在房间外与其他几个贵族打扮的人一起翻看毕维斯的日记的乔森。而且她也相当满意地看到了乔森惊恐、恐惧与愤怒交加的表情,不过对方似乎还残留着理智,没有直接冲过来和自己交手。于是她为了再给这家伙添一把火,还特意把被自己揍得面目全非的艾琳娜丢在了对方的脚边:“你的老婆和孩子走的很安详,不用谢!” 出乎德斯坦的预料的是,乔森在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之后反而还冷静了下来,之后他像是卸下重担一样捂脸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个贱人死了才好啊!他、我现在给你说实话吧,她和我压根不是夫妻!准确的来说,我们两个之间也只是交易关系而已!而且当初是她主动来找我的!嘿嘿嘿,就你还想让我失去理智?你真是想得美!” 难怪日记里面说要小心不能迷失自己的,原来是因为会变得卑鄙无耻下流百倍吗?不过很可惜,再卑鄙无耻下流的人,在自己面前都不过是残渣。听到乔森可以说是完全丢掉了做人底线的话,德斯坦开始有些同情起码没对那两个孩子下手的艾琳娜了。不过同情归同情,纵容他人作恶的人都是帮凶! “搞了半天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人,别的男人睡了女人还知道给点钱,有了孩子也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像你这种人渣就算是被碎尸万断以后喂那些三角形的怪物吃比较好。”一想到之后就能看见这个死男人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的样子,德斯坦就不由得一边露出兴奋且带着杀气的笑,一边将手指关节捏得嘎吱响。之后她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对自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的贵族,忽然抬手将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的刀刃部分直接捏成了碎片,然后她在随手丢弃碎片的同时挑了挑下巴:“为了公平起见,我就在这里站着不动,如果我站着不动你们还能打到我的话,我就给你们做牛做马,怎么样?当然之前的事情也就算了!” “哈,这个家伙疯了吧?我可是听乔森说她、她……” “对啊,乔森不是说这家伙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吗?而且肚子也被捅了好几刀……那她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 “说起来……之前我听别人说,他们大老远的看见一个人在屠杀那些三角形的怪物,不会说的就是这个人吧?” 也许是因为回忆起了什么,所以这几个原本表情嚣张的贵族脸上开始露出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他们咽着唾沫流着冷汗看向抱着双臂,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进攻的德斯坦。 “别以为你装样子,老子就会怕你!别人虽然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是老子可是清楚的很!你可是已经快要死的人不是吗?现在逃走的话我还能放你一马!”意识到同伴开始退缩了的乔森在捏紧拳头的同时大声吼道,之后他从腰带上摘下了那柄用某种生物的骨骼制成的匕首,然后对着他的同伴展示:“你们看,这个是用龙的牙齿打造的武器!之前我就是用这个武器捅伤那个怪物的!所以你们只要配合我,我们就一定能杀死她!” 乔森一番鼓动的话的确起到了作用,所以其他男人们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各自提起武器从不同的方向朝站在那里打呵欠的德斯坦冲去。而德斯坦则在打呵欠的同时摘掉了手上的手铐,然后她抓住手铐锁链的一端将其抡动起来,并将手铐如挥鞭一样甩出,用其直接砸在了一个男人的鼻梁上。随即德斯坦在那个男人鼻血喷涌向后仰倒的同时拉动锁链,将那柄飞向半空的武器拉了过来。之后她将这柄剑接住后再次抛出,并用脚底踹在剑柄上让剑直接飞了出去。 疾飞出去的剑狠狠地插在了另外一个举着小圆盾和十字架的男性贵族头上,让他直接当场毙命,血如泉涌喷溅在一个骑士打扮的中年人脸上。这个原本眼神动摇的男人终于坚定地举起自己的长柄巨斧:“额,可恶,你这个家伙居然敢杀害我们的同伴!” 意识到如果不反抗的话,自己也将会面对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的骑士在深吸气的同时抡动手中的重斧,作为骑士的他最自信的就是抡动武器时的速度和劈砍敌人的力量,这是任何人都无法躲避的一击,包括作出承诺不会躲避的德斯坦。而骑士没想到的是,这个瘦弱的佣兵的身体与巨斧相撞时竟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甚至巨斧还因为某种力量而瞬间崩裂。这个男人也被回弹的斧柄狠狠地弹了出去,并狠狠砸在了墙上。 “额……怪物!怪物啊!” “我的天,就连那个骑士都打不过……” 看到那个从墙上滑落下来之后就开始吐血的骑士,其他的几个人都开始退缩起来,而原本就没打算偷袭的乔森则是早就带着日记逃之夭夭了。 “我都说过了,要是你们让我动一步,我都可以给你们做牛做马,但是你们真的很不努力啊!”德斯坦一边嘲笑着这些男人,一边抬起手舔了舔顺着手臂滑落下来的血:“既然你们已经不行了,那接下来就到我了。我会给你们五分钟逃走的时间,五分钟之后我就一个个来抓你们,把你们通通撕碎!” “开,开什么玩笑!我们有那么多人!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原本打算反抗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闪身来到他面前的德斯坦捏碎了脑袋,之后其他的人根本不敢再反抗,纷纷转身狂奔逃跑——他们可不想死! 德斯坦叉着腰满意地看着那群逃跑的懦夫,之后她捂嘴咳嗽了几声后再次抬眼笑道:“嗯哼,不错,跑的挺快的。那么,接下来你们这群家伙都去死吧!” Day Thirteen 合作的路Ⅱ “那个怪物,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其他人都死了,全都死了……”因为早知道就算逃走也会被那个怪物追上的乔森选择躲在那个只会让尸体消失的房间中,因为这个房间是将一切都藏起来的地方,包括他的声音和味道,所以他确信德斯坦不会找到自己。但即使这样,他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减少本分,因为鲜血已经顺着门缝流进了房间了。 “神啊,求求你,别让那个家伙找到我!”这是乔森第一次那么虔诚地向神祈祷一件事情,但是最终开门声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和希望。 “哟吼,我可是把那些人全部都解决完了之后才来找你的!”注意到躲在墙角的乔森,原本准备把手中的人头丢到房间中央做一个人头塔的德斯坦忽然间改变了主意,于是她直接将人头丢到了那个浑身散发出骚臭的男人身上,然后捂着鼻子嫌弃地说道:“就你这个窝囊的样子,艾琳娜看上你可真是太奇怪了!我想肯定是你用了什么龌蹉的手段才把那个女人搞到手的吧?可真——了不起啊!” “是那个女人主动找上我的,你这家伙知道什么!当年她被原来的丈夫虐待的受不了了,所以某天夜里就跑到我们这些侍从的房间……”感觉到又羞又恼的乔森正准备再反驳几句,但是却不得不在德斯坦带着杀意的眼神下住了嘴。而见这个聒噪的家伙安静下来之后,德斯坦才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后面的事情我大概都猜出来了,艾琳娜是受不了前夫的暴行才找你们求助的吧?但是原则上侍从怎么也不能干涉主人的事情,所以你们……真是人渣,和我一样的家伙我可是更心烦啊!”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怪物!”乔森的面容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得不似人脸而更像是恶鬼,随后他惊慌地掏出龙牙短剑想要自卫,却被靠近的德斯坦一脚踢碎了掌骨。之后这个常以肉搏出名的佣兵揪住了这个已经只知道哀嚎和痛哭的男人的衣领,然后将捏紧的拳头砸在了那张臭脸上:“我会一拳一拳的把我和毕维斯受到的伤还给你的,狗屎。” “嘿,嘿,快醒醒!你一个人睡在这里的话可不行啊!” “嗯……睡在这里?”因为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所以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的毕维斯首先闻到了一股让自己胃部翻涌的腐臭味,随后他注意到自己面前站着一高一矮,穿着同样的麻布衬衫,深灰色马甲以及还算笔挺但是灰尘满满的马裤的男人,矮胖的那个看起来温和憨厚,而高瘦的那个男人则因为脸颊微凹,双眼眼角持平和肤色蜡黄而看上去有些不好相处。 在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两人之后,毕维斯选择了和那个矮胖的男人对话:“请问你们是?” “咳咳,失礼了。我是塔隆·德林,这位是我的弟弟菲力皮·德林。我们之前的时候在大厅里见过的……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睡在一堆腐烂的食材之间啊?你的同伴去哪了?”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自我介绍过的塔隆挠着脑后的头发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之后他向毕维斯伸出手:“很高兴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您……” “德斯坦呢?我记得和她一起进的厨房啊?为什么我在这里而她不在?”注意力早就不在菲力皮身上的毕维斯猛地起身,但是却因为身体无力再次跌回了那堆腐烂发臭的蔬菜里面,最后还是塔隆伸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现在你……总之请小心。” “哈哈,你的同伴啊……她现在情况有点儿不太妙呢。你可能不知道,她和乔森那群人发生了冲突,嗯……”似乎是顾及到毕维斯的情绪,所以菲力皮在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用词用的是相当的含蓄,而且他还搓着手视线漂移着掩盖自己的惊慌与恐惧:“那些人都很害怕那个佣兵的力量,所以就联合起来对她动手了,结果最后双方都没吃好果子,而且据我所知死了很多人。” “什么!德斯坦跟我契约……不是,她向我保证过不会随便杀人的!如果她真的随便杀人的话……”猛地握紧拳头的毕维斯怀疑地看向因为他的声音而抖了一下肩膀的菲力皮,“她在哪?她现在还在杀人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们之前看见那个佣兵直接把一个人的头给捏碎了……“接话的是一直站在菲力皮身后的弟弟塔隆,他的声音就和他本人一样充满了忧郁。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塔隆便侧身让开一条路:“如果是两个人一起进入庄园的话,应该你会知道对方在哪里,就像有某种力量指引一样。不过你现在过去的话……” “谢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看看,万一……毕维斯还没等塔隆把剩下的话说完,他就已经心急如焚地冲出厨房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了。之后他在几乎无尽的走廊上看见了很多的尸体,其中有他在日记上见到的怪物的尸体,那些怪物在死后就开始快速腐烂并散发出几乎让人窒息的恶臭。许多长着半透明翅膀,拥有针一样尖锐且边缘长着利刺的玫红色虫子被尸体吸引了过来,它们成群的攀附在怪物的尸体上吸食着腐烂的汁液,直到腹部完全变成球体后才暂时停止进食。 毕维斯注意到除了怪物的尸体之外,还有不少人类支离破碎的尸体,这些人在死的时候似乎都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所以每一个的脸上都凝固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而为了调查这些人的死因,他只能用把衣服撕碎捂住口鼻,然后凑近那些被虫子覆盖的尸体查看尸体的情况:“这些人都是被贯穿胸口死的……但是在死了以后又被撕掉了四肢。” 德斯坦,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毕维斯在擦掉额角冷汗的同时看向前面,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不远处,但是却没有勇气继续走过去了。 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现在是否还把自己当成是同伴。 Day Thirteen 合作的路Ⅲ “呼——开始控制不住身体了,该死的诅咒……”虽然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但是受伤后的失血过多导致意志变得薄弱,而诅咒也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控制住了德斯坦的身体,她在虐杀了乔森之后又杀了很多的人。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死去的人的鲜血和肉体的感觉…… “所以我才讨厌……”正当德斯坦准备借现在的力量去寻找钥匙再打开几扇门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前面出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是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毕维斯,对方在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除了汗水之外便只有恐惧和疑惑交杂的表情。就和那些看到她杀死怪物的人一样,毕维斯也在害怕。 “毕维斯,你不是已经被那群人……”为什么这家伙还活着,明明那些人把他给杀了才对!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被骗了?但是日记上的血腥味是不会骗人的……德斯坦本想伸手触碰毕维斯确定他是否真的是活人,但是却被对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德斯坦,这次你杀了多少人啊?那两个孩子,还有其他的人呢?他、他们也并不全是那种有错的人吧?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哈,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之前你可是被乔森那家伙联合其他几个混蛋杀掉了哎!而且乔瑟那家伙坏得很,打不过我还偷袭我,你看看,这里的伤都是他弄的!不过还好你没事,我们快走吧!早点找到你家人,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啊!”这个说话方式还有气味都没有问题,所以这个毕维斯应该不是别人假扮的吧?既然这样的话,和他就还能够合作着走下去。这样想着,德斯坦便在咧嘴露出笑容的同时向毕维斯伸出了自己满是血的手,但是她的手被对方狠狠地甩开了。 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大吼出来的毕维斯眉头紧皱,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德斯坦,他发现对方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她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残忍,甚至就连一点最恶之心都没有。也许这就是德斯坦的生存方式,但是他实在无法认同这种踩着别人的尸骨走下去的办法,于是在沉默了很久后,他才开口发出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和你一起合作了。我无法忍受和一个随时都会杀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的……人在一起行动。” “解除契约吧,抱歉。我决定以我的方式活下去。” 在毕维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两人手腕上的木镯便立刻出现了裂痕,随后两个代表契约的木镯崩解碎裂并化为光点消失了——因为毕维斯是契约的发起者,所以只要他想要解除契约就可以。 “……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你也觉得我很可怕对不对?”德斯坦怔怔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别过头去不看自己的毕维斯,之后她缓缓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好,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我用我的方式走下去,你就用你的方式去帮助那些伪善的混蛋!就算之后你遇到危险、会死掉,我也不会再帮你了,混蛋!”说着,她将原本想要交给毕维斯的日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然后便转过身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因为刚刚情绪激动的喊叫和猛摔日记的剧烈动作,所以德斯坦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但是不知为何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可能会危及到生命的事情。她只想远离毕维斯,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会儿。 “终于找到你了,我还说你已经死了呢,看样子还没有啊!哎,要是你现在死了的话,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 “你这家伙,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但是却又想不起来了……”正当德斯坦走累了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脸得意的菲力皮带着塔隆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两个家伙似乎一直都在附近旁观,但却一直忍耐到现在才对自己暴露出了最真实的嘴脸。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了!我可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和那个天真的笨蛋了,但是你肯定不会记得这件事!不过也没办法呢,因为你不像我那么聪明呢!”似乎是很享受他人的狼狈与痛苦,所以菲力皮在看见脸色逐渐变得憔悴和苍白,并且说话也开始沙哑和无力的德斯坦时,他甚至咧嘴露出了一种阴险又恶心的笑容。之后他仰头张大嘴怪笑了几声,并向着德斯坦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口上的胸针。这枚胸针的材质不明但整体呈现一种暗淡的生铁色,除了蚀刻着诡异反复的花纹的齿轮之外,这枚胸针的表面还缠绕着看似潮湿粘滑的触手和一种蕨类植物,中心部分是一枚血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石头。德斯坦只是盯着这个胸针多看了几眼,就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有了这个胸针,无论死几次我都会带着前几次的记忆再次醒过来……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在这这空间里面,死亡和时间都是不存在的,我们永远都会活着,知道这里的主人满意为止。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大多数死掉以后再活过来的人并不会保存完整的记忆,而我正好利用了这一点。而且据我所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再活过来的。”菲力皮在觉得展示的差不多以后便伸手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之后他用贪婪和带着情欲的眼光在坐在地上急促呼吸的德斯坦身上扫射:“真是可惜,你这么强却要死了……如果你现在向我求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救你一命呢!” “妈的,向你求救老子还不如去死呢!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依靠异物的力量在暗地里搞事的懦夫而已!”听到菲力皮的话后反而不再觉得怒火中烧的德斯坦笑了起来,之后她以手扶墙费力地站了起来:“我他妈这辈子就没有惧怕过任何事情,更何况是死亡了。” “如果我能再回来,我一定要把你们的皮扒下来挂在墙上,再把你们丢进那个底部是消化池的房间,让你们在后悔与绝望中去死!” “那我就等着你了,德斯坦小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菲力皮和塔隆摘下帽子向重新远去的德斯坦行礼,但是和表情有些动摇的弟弟不同的是,菲力皮的眼底藏着杀意和满满的嘲讽。 “以前还不知道,原来死是这种感觉,不过好像也不是觉得害怕,而是有点烦躁……”等德斯坦再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身边就只有成片的骸骨与尸体了,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来过,所以地上都堆满了灰尘,敞开的房门内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偶尔有巴掌大的老鼠从杂物中钻出来,然后眨眼又不见了。 “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气死我了!咳咳咳……”本想发脾气但却被咳嗽的欲望阻止的德斯坦擦去嘴角的血沫,之后她像是闻到什么味道一样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身上这么香的人就别躲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赶着去死呢!” “……要是我早点发现的话,也许你也不会死在这里了。捅伤你的那把武器上有我不知道的毒,你的内脏和肌肉在坏死……”从阴影中出现的克莱因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所以在他靠近过来检查伤口的时候德斯坦并没有拒绝,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腹部上开始不正常溃烂和蔓延出诡异的暗紫带青色的脉络的伤口,然后忽然一把抓住了克莱因的手腕:“我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这个发色和味道,你是那只红毛猴子对吧,你为什么也会来这种地方,不怕死吗?” “是,你的鼻子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很灵啊,真不知道是该说可怕还是说羡慕了。不过你放心吧,我并不是来寻仇的。”在抬手阻止了想上前来帮忙的的鲁巴斯以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的克莱因才抬起眼睛直视着德斯坦认真道:“听着,虽然我们之间并不是能合作的关系,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替我找到一个拿孔雀扇的男人,然后尽可能从他那里得到情报。作为报酬,我也会帮你的。” “你也感觉到了吧?那本日记会是所有人离开这里的关键。不管怎么样,你都得保证待在毕维斯身边才有可能活下去。所以我会在这一天寻找帮你们解除误会的办法,最好是能让他提前知道那些人要做的事情,让你们之后好有应对的方法。”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积极的思考对策,所以德斯坦有些吃惊地盯着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克莱因。过了很久后,她才像是放弃了思考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抬手敲了敲克莱因的胸口:“虽然除了毕维斯之外我也没和什么人合作过,但是既然是你的话,也许会有点儿希望也说不定……” “……少爷,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是我想再待一会儿。”其实不用鲁巴斯提醒,克莱因就已经知道德斯坦已经死了。因为他握住的那只手早就没有了之前那种炽热的温度,而且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也已经失去了之前灵动的光泽。 在握着德斯坦的手沉默了很久以后,克莱因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向沉默站在自己身边的鲁巴斯:“我现在心情有点奇怪,明明之前这家伙想要了我的命,但是我却不讨厌她。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她并非是传闻里的那种十恶不赦的混蛋吧?不过我也无法原谅她践踏别人生命的做法,所以我能做的事情……” “希望之后一切顺利。” Day Thirteen 合作的路Ⅳ 这就是死吗?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能有感觉呢?该死的,原来那个臭老头儿说的杀人太多之后,死了都不会被放过的事情是真的啊!可恶!意识在黑暗中沉沉浮浮的德斯坦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是不知为何薄薄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无论她怎么都没办法把眼睛睁开。之后德斯坦她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于是她立刻攥住了那只手然后循着气息张嘴咬了过去,但却只咬到了一嘴的空气。 “呵呵,你以前明明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我接触的,但今天居然那么主动的要和我亲近吗?不过这可不行呢,你这种臭虫,怎么能随便触碰我!” “额啊!”在被说话的那个人按住胸口的一瞬间,德斯坦久违的感觉到了“疼痛”。不过那不仅仅是皮肉上的疼痛,而是要将骨髓与内脏搅碎,让精神都被击垮的超乎寻常的极致的疼痛感,这让她忍不住张大嘴发出了如野兽负伤般凄惨的嚎叫,不过也多亏了这种疼痛才让她真正的睁开了眼睛。 “又是你这个家伙……说了多少次了,我绝对不会依靠你的力量。”德斯坦在睁开眼睛以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如同厚重的蛛网般在整个黑色意识海洋里铺展出去的白色发丝,这些发丝的主人是一个长相美丽甚至是美艳得有些诡异的女人,而她额头上如红宝石的三对蛛眼和下半身漆黑巨大,有着暗金色与浅紫色虫纹的蜘蛛躯体都让人不得不心生恐惧和畏惧。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追寻力量,但是对你而言力量就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作为被人类畏惧的古神、黑暗精灵所侍奉的蜘蛛女神,罗丝从来没有遇到过德斯坦这样有意思的人类,所以当时她便破例对这只小虫子下了诅咒,好让自己随时能够找到她或者给予她自己的力量。而这个地方虽然有让自己讨厌的力量,但是却能让自己能与这个候选者面对面交流。 “……如果不是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力量的话,那就根本没有意义。”在喘息了好一阵之后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德斯坦流着冷汗费力地抬起头来,之后她颤抖着站起来并抓住了罗丝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蛛腿,随即她缓缓地握紧手掌并咧嘴露出自己尖锐的牙齿:“虽然我我一直都觉得那个死老头儿很啰嗦,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 “只有依靠自己力量变强的人,最终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清晰的碎裂声响起,罗丝那表面和黄金一样闪动光泽的甲壳上因为德斯坦手指的碾压而出现了裂痕,而同时出现裂痕的还有整个空间。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的罗丝再次弯下腰看向仰头瞪着自己的德斯坦,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说道:“真是有趣的的小虫子……不过光是大言不惭的话可是救不了你的,所以只要你想的话,我随时可以把力量借给你……总有一天,你会屈服于我的。” “对了,作为对你的勇气的奖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在这座古堡里面最危险的那个家伙正等着你们呢……” “大姐头,大姐头你快醒醒啊,现在可不是睡懒觉的时间噜!万一被别人抢先的话,咱们的饭饭可又要变少了咧!” “……吵死了,谁是你大姐头啊,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德斯坦好不容易才感觉到自己找回了身体控制权,但她还没来得及让精神放松一下便被一双手抓住手臂用力地摇晃起来。 这个声音巨大到让人觉得吵闹和烦躁的家伙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原本就感觉内心有股无名火的德斯坦当即起身掐住了对方,但在看见那两根插满了各种尖锐的棍状物,如同两根扫把一样的头发时,她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夏德拉,为什么你这个家伙会在这里?” 这个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而导致发质粗糙的红褐色头发中夹杂着白丝,稍显婴儿肥的脸颊上像是小丑一样用颜料涂着桃心和环状的图案,眼角用炭笔涂着粗糙眼线的眼睛的瞳孔左边为灰色,而右边为漂亮的金棕色,看上去十分瘦小但笑起来就露出四枚尖锐的虎牙的活泼女孩叫夏德拉。她左右的耳垂上分别戴着三角形和方形的黄铜耳环,如果仔细看她被兜帽遮掩的脖颈的话,便可以看见作为黑蜘蛛佣兵团成员的白骷髅斑纹衔尾蜥蜴。 她和德斯坦一样也是黑蜘蛛佣兵团的成员之一,但是同时她还是“魔花螳螂”的杀手。不过作为一个杀手,夏德拉的脑子有时不知为何并不大好使,任务没成功几次反而招惹了不少不该招惹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妈妈“会那么喜欢她。而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德斯坦是很少与对方来往的。 现在德斯坦也挺后悔当时给这个穿的像乞丐一样躺在地上的混蛋面包,结果就是对方一直缠着自己到现在。 “狗狗,德斯坦大姐头好像已经饿晕了!” “臭鹦鹉,你存了那么多吃的,怎么不拿出来分享一下!” “臭狗你居然敢打我的食物的主意,去死吧!” 虽然夏德拉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她套在手上的只有一只眼睛的鹦鹉手偶和没有鼻子的狗手偶在嘴巴开合时,却发出了相当滑稽的声音。随后夏德拉起身掀开罩在贴身无袖皮衣外侧的漆黑外袍,同时因为因为这个动作,各种外形怪异的器械从她外袍内侧掉了出来。 无语看着手忙脚乱的收捡东西的夏德拉,终于将脑子里混乱的信息整理完毕的德斯坦扶住额头,她现在是在第四天,而在第三天的时候她和夏德拉相遇了……不过她没有和毕维斯相遇的记忆。 “哈,原来是这个情况吗?混乱的时空中也有无数种可能性,所以才能在其中寻找漏洞,不过” 忽然间露出笑容的德斯坦将原本准备从下身浅黄色灯笼裤内侧把剩下的面包拿出的夏德拉吓了一跳,于是她只能小心地用手偶对自己说:“怎么办?大姐头好像不太正常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从背后给她一棍?但是这样做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吧?好可怕好可怕……夏德拉不要被杀嘎。” “你这个混蛋才不正常呢!当初我就不该把自己吃剩的面包!”在给了夏德拉一脚后从地上站起来的德斯坦看向面前不知延伸向走廊,之后她将手伸进了外套内侧摸出了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和自己的十字架吊坠:“我就说我少了什么东西……不过这张破纸是干嘛的?” 当德斯坦将羊皮纸展开并看见上面的字迹以后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她便揪着捂着头蹲在地上碎碎念的夏德拉:“走了!” “哎哎哎!我们去哪儿咕?” “找人。” Day Fourteen 破局 这是只有无畏者才敢向前的游戏。——前语 “我的本名是努努阿泽,是蛇手部落族长的大女儿,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来到了教国。不过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请在离开这里之后跟我回部落去吧!”茉莉,不,应该说是努努阿泽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一脸震惊的毕维斯,一边大声且真情实感地恳求道。这还是她一次遇到这么符合她心意的男人,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一定要把人给带回去才行。 “我我我,你你你……问题是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你怎么那么不矜持呢!而且我这种身体可去不了域外啊!”由于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所以一向思维敏捷的毕维斯居然开始脸红和口齿不清,之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有德斯坦这个同伴,虽然对方在旁边偷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却能帮自己当挡箭牌。于是他赶紧把德斯坦扯过来对努努阿泽说道:“这位……这位是我的挚友,她认识很多比我优秀的人,而我现在还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所以抱歉了,努努阿泽小姐!” 觉得自己不搞点儿事实在不太厚道的德斯坦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认识很多人都想讨个域外的女人当老婆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说完了以后她还搓了搓手指表示自己介绍的话可是要钱的。 “我只想要能够把我当真正的女人看的,而不是那些图新鲜而选择我的人。不过既然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是努努阿泽还是没有强求。随即她拍着身上的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笑着向两个人伸出自己的手:“你们域外打招呼是要握手的对吧?请多指教啦,希望我们都能活着离开这里。” 三人在握手之后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尬在了原地,而之后还是毕维斯提议先去别的房间看看情况:“不管怎么样也要先打开其他能打开的门才行,这扇门我们暂时先放一下好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问题,但是你们有钥匙吗?” “当然没有了,不过这个房间里面那个影子一样的怪物的体内倒是有钥匙。”德斯坦在耸了耸肩之后捂住了自己咕噜直叫的肚子,在经历了刚刚的逃命之后她的体力又消耗殆尽了。而听到这声腹鸣的努努阿泽则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噗——你是不是这几天就没有吃饱过啊?” 像是感到羞愧似的,独自也开始跟着叫唤的毕维斯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毕竟没有合适的情报去交换水和食物,所以我们一直都是饿着肚子在战斗。” “这样啊,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吃一顿吧。只要你们吃得下去。”努努阿泽说着便叉着腰转身,示意德斯坦和毕维斯跟自己走。 “我没有什么讨厌吃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能嫌弃食物呢?你说对吧,毕维斯。” “我也没有,走吧。麻烦努努阿泽小姐了。” “叫我名字就好,加上小姐听起来好奇怪啊,在部落里面大家都是叫我名字而不是叫我小族长的。” ““原来你说的食物就是你的手啊……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本以为自己会吃到怪物肉什么的德斯坦有些失望地吐出被自己咬碎的蛇骨,之后她又虎视眈眈地看向了烤架上被努努阿泽解剖后摊开在烤架上火烤,正在滋滋作响和喷香的蛇肉。而坐在她身边满足地喝着炖蛇汤的毕维斯则惊叹着说道:“没想到蛇肉这么美味,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呢!没想到努努阿泽你做饭这么好吃!” 听到毕维斯的称赞的努努阿泽耳朵有些微微泛红,之后她灵活地用小刀在蛇肉上划口子并撒上了香料:“我们蛇手一族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双手可以自由变成蛇,而即使把蛇砍伤或者彻底看下来也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因此在缺乏食物的时候,我们也会把蛇的部分砍下来食用,虽然缺陷是会变瘦,但起码不会饿肚子……” “呼呼……那每个人的手变出来的蛇都不一样嘛?”德斯坦一边嚼着热气腾腾的蛇肉,一边颇为好奇地问道,“我看到你的变出来的蛇是黑曼巴呢,如果用来攻击人的话应该很不错吧?” “在我们部落里面,只有女性的双手可以变成蛇,所以一般都是我母亲带领大家出去狩猎,而男性则是负责处理部落里的耕种、工具制作、交易等等的事务,然后大部分男性在四十岁以后就会逐渐变成蛇。”说到这里时,努努阿泽便沉默了下来。 “哦,这样,那你爸还好吗?”德斯坦在用指尖剔牙的同时随口问道。 “德斯坦!”毕维斯在意识到德斯坦这家伙又说错了话之后赶紧捂住了她还泛着油光的嘴,“哈哈……这个问题你就当作没听见吧!你也知道她说话不好听。” “不,没事。”原本被回忆带走的努努阿泽在抹去眼角渗出的眼泪之后便再次露出了笑容,之后她也为自己舀了一碗蛇汤来暖和身子,“这是我的意志还不够坚定,父亲这是回到了蛇神的怀抱之中了,我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当时母亲还安慰我来着……但即使是这样,还有优秀的兄长引导着我们继续前进,以后我一定也能够成为和母亲一样优秀的猎手的。”说到这里,努努阿泽的眼神便变得坚定起来。 “那不是挺好的嘛!承人自己的软弱总比当个逞强的笨蛋好一百倍!不过话说回来,来这里的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吧?”吃饱喝足以后就双手抱着脑袋躺在地上开始闭目养神的德斯坦问道,之后她伸出指甲缝里满是血垢的手指在空中划弧线,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回忆什么事情:“在教国没有同族的人一起出行的话,是很容易被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的。那些自称行使神的权力的家伙们可从来不讲理,况且你还是蛇手部落的人,我听说有钱人里多变态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德斯坦,你能不能说一点儿能听的话,什么有钱人里多变态……” “虽然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教国,但是收到邀请来到这里的的确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当时心里就只有赶快来这里的冲动,所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接我的马车上了。之后那个马车夫变得好可怕,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有把他给杀了才逃过一劫。”回忆起之前的经历的努努阿泽有些心有余悸地抱着手臂蜷缩起来,她依稀记得在拿到那张邀请函之后,脑中便充斥着让自己赶紧出发的奇怪的声音。而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入城堡的了。 Day Fourteen 破局Ⅱ “嗯哼,这就和毕维斯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嘛!不过这家伙当时可惨了,被一个肥婆追得到处跑哈哈哈!当然我也……咳咳,虽然城堡里面源源不断地有人进来,但是我们每一次见到的人数都是固定的啊。”在毕维斯眼神威胁下僵硬的转移了话题的德斯坦假咳两声,之后她侧身用手指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圆形:“毕维斯,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探索的那个房间里面看到的东西吗?” 经由德斯坦提醒后想起什么的毕维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之后他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说道:“那个没有完成的仪式对吗?现在倒是感觉联系的起来了……” 因为并不知道面前的两人经历过什么,所以对他们的这番对话感觉到有些云里雾里的努努阿泽忽然惊呼道:“没有完成的仪式?哦,是指祭祀对吗!天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聚集那么多人到一个地方的确很像是祭祀啊!” 毕维斯在伸出手揉了揉表情丰富且变换迅速的努努阿泽柔软的发丝以后,便伸出手指在德斯坦画的圆圈上做了一个标记:“准确的来说那应该是邪神祭祀的一种,邪神祭所使用的道具并非寻常的矿物、书籍、植物等等能轻易入手的物品,而是鲜血和死尸,甚至是年代久远的干尸和古书,并且用这种方法召唤而来的便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也就是邪神。”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那些邪神对人类友好吗?” “都是邪神了怎么可能还友好啊,没把你吃了都算是你运气好的了!”德斯坦在调侃努努阿泽的同时还一把捏住了对方朝自己腰招呼过来的拳头,“你还是别好奇了,你说的祭祀大概就是在篝火旁边把捕获到的猎物放血献给你们信仰的神吧?但是我们看见的可不一样,那些人杀的可不是动物,而是那些和他们一样的人。哈,以人的生命与鲜血作为祭品的,那可是真正的怪物啊。” 德斯坦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面非常惊人地堆积着大量被完整剥去所有皮肤的人的尸体以及被整齐挂在墙面上的皮肤。也许是受到这该死的城堡中力量的影响,所以这些尸体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腐烂,甚至还保持着刚刚被剥下皮肤滴血的状态,浓厚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古怪的药味扑面而来,让习惯了尸体的德斯坦都感觉到胃部在翻滚。而房间里除了这些可怖的尸体之外,还有人在地面上用鲜血画出了形状诡异的法阵。 构成法阵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无数双手和粘腻扭曲的触手相互纠缠和融合,而另外一方面,交叉在图形之间的符文像是来自远古时期的符文,神秘而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就像是无数的肉瘤攀爬蠕动后留下的痕迹,让人无法理解其蕴含的深意。毕维斯只是粗略的看了两眼便觉得头晕目眩,所以他选择移开视线,集中精力调查法阵的整体构成。 最恶心的是在法阵的中央,一堆沾满粘稠液体的漆黑触手从一本展开的古书中伸了出来,然后在半空中肆意蠕动着自己的躯体,同样的粘液违背重力的向上飞去,竟是延伸到了头顶天花板完全漆黑的大洞之中。 说来奇怪的是,谁都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上因为不明的力量而出现了一个不知道会延伸到何处去的漆黑的洞口,意识到这个洞口一直存在在哪里的德斯坦尝试将脚边作为祭祀工具的骷髅头狠狠地丢了上去,然后她吃惊地发现骷髅头居然直接消失在了那深不见底又令人脊背发寒的黑暗之中。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啊!”尝试着注视黑暗的毕维斯惊骇地发现自己被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具体形容的情感给笼罩了,他在恐惧也在惊喜,在瑟瑟发抖的四肢中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贯彻他的灵魂,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凝视着黑暗的眼睛了,他要看到那无名状黑暗的最深处,然后…… 所幸的是,早已丢失了恐惧这种情感的德斯坦做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在意识到毕维斯不对劲之后便立刻飞起一脚踹飞了那本长出了触手的书,然后点火使其燃烧起来。在燃起的绿色火焰中不停挣扎蠕动的触手发出了足以划破人耳膜的尖叫,但它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堆散发恶臭的焦炭。 “毕维斯,你还能动吗?要是能动的话就给我站起来!这里的东西必须全部烧掉,如果再有人进来的话,说不定会惊醒某些不应该醒来的家伙。”在处理好了那本诡异的书后,德斯坦才回头将突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毕维斯拉了起来。而毕维斯则在擦去脸上渗出的冷汗后点头:“我知道了。” 注意到毕维斯脸色苍白的德斯坦眯起了眼睛,之后她在对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你的脸色现在很难看,如果撑不住的话就稍微休息一下再动手也行。我先来把那些尸体给烧了。” “等处理完在休息会比较好。你先出去吧,我来释放魔术。”在吞了一口唾沫之后,毕维斯才有些虚弱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法杖。这个法杖的表面因为过度使用而已经变得伤痕累累的了,如果再使用几次的话大概就会坏掉了。但是这也没办法,毕竟道具本身的作用就是被用尽后永远作废的,而这也意味着芙蕾达小姐的遗物也就就此消失了。 “对不起。” “……之后再感谢她吧,陪我们走到这里。”德斯坦在看了一眼毕维斯手中被他用力握紧的法杖后转身,“我们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再好好感谢那些帮助我们的人就好。” “我的天啊,原来还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因为听到的事情令自己太过于震惊,所以努努阿泽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无意识张大的嘴巴,随即她左右扫视了一下面前神色凝重的两人,然后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事情都太过于沉重了,而且也很可怕!你们能够走到这里是真的很厉害,我好像没有就你们这样的勇气呢。” “这不是什么勇气的问题,只是因为我有想见的人而已。”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疲惫地笑了笑,随即他拍拍手示意两个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这边来,“故事也听完了,接下来就到了决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所以,你们是怎么想的?” “那个,我这里有一柄钥匙,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就给你们吧?”缓缓举起右手的努努阿泽从衣服下拿出了被自己当作挂饰的钥匙,之后她将这柄钥匙郑重的交给了毕维斯:“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你们会打破现在的僵局,然后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所以我想把机会交给你们。”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股让自己不爽的氛围,于是德斯坦特意抱着手臂大声说道:“其实游戏里面没有说必须所有人打开门的,当时那个该死的画家说的规则是打开所有的门,所以无论是谁打开几扇门都无所谓。只要等所有的门都打开了,我们大概就能出去了……吧?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德斯坦,不要乱说那些只是猜测的事情,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思路,如果我们的猜测是错误的话,那谁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这把钥匙,我不觉得应该交给我。”一直担忧自己的猜想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德斯坦的毕维斯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反正我们还有机会证实你的猜测,在黑暗圣母厌倦我们之前。”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啊,搞得我也哈哈……” 这两个人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不然的话怎么会那么有默契呢?在旁边插不上话的努努阿泽有些羡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之后她居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被人比下去的感觉,明明她才是更有魅力的那一个才对。 “咳咳,我们越说越远了。”意识到话题已经被扯远的毕维斯在咳嗽两声之后示意其他两人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之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Day Fourteen 破局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还以为能和毕维斯一起行动呢!不敢看走在自己后面吹口哨的德斯坦,所以努努阿泽的眼睛只能在走廊的墙壁上和地毯花纹上停留,但她又极度害怕那些由野蛮狂放的炭笔线构成的画作,因此这一路走来她都觉得颇为不自在。 “哎,没想到毕维斯那家伙居然让我和你组队,不过我一直不大喜欢拖后腿的家伙呢,要不……虽然但是,我还是会保护你的,你就安心好了!”德斯坦说着拍了拍因为自己的声音而激灵了一下的努努阿泽,之后她抬起脸耸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味道,并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话说回来,钥匙不是交给你了吗?接下来我们该走哪一边?” “啊啊,不好意思,走这边!我感觉好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听这话的意思,如果不是毕维斯要求保护我的话,她就打算杀了我吗?这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做这种穷凶极恶的事情啊,好可怕!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德斯坦撕碎了吃掉的努努阿泽在打了一个寒噤之后赶紧伸手指路,而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德斯坦则立刻揪着人的领子开始向前冲:“既然已经近了,那我就开始加快速度了。对了,前面有些陷阱,不过一个个的破解就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我可能会直接触发它们。所以过会儿你趴在我背上的时候尽量不要乱动,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不会负这个责任!” “你疯了吗?就算那些陷阱已经老化了,但是一旦触发就会全部运作起来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我把钥匙给你,你去闯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努努阿泽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了背对她半蹲下的德斯坦的背上,随即她吃惊地发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家伙身上解释的吓人,简直就像是一只健壮至极的野兽。 “我当然疯了,正因为我是疯子,才会去做那些寻常人根本不会做的事情不是吗?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松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德斯坦在最后看了一眼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背上的努努阿泽以后便用右脚猛踏地面向前冲去,同时她朝着前面走廊的几块地砖扔出了自己的匕首。 只听到数声石砖摩擦的轻响,瞬间远在几百年之前设下的古堡机关被启动。除了无数隐藏在暗处的弓弩射出了淬毒的弩箭之外,居然还有泛着诡异青蓝色的石砖从两人的头顶重重砸下,并且每一块石砖砸下时地面都会震动并塌陷下去。成排表面上安装着锋利刀片的金属刃筒从打开的地面下升起,它们疾速旋转着带起了还有死亡气息的风。 这些机关几乎塞满了整条走廊,闪动寒光的刀片在旋转着构成了一张密集的死亡之网,根本就没有可供人穿过的缝隙。而从那沾满凝固血液的刀片来看,应该前不久才有人意外死在机关之中。 躲过了几乎碾着脚尖坠落下来的弩箭群之后,面对这样的死亡机关根本没考虑减速的德斯坦在冷哼了一声之后握紧了唯一一只空闲的拳头,而在趴在她背上的努努阿泽则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德斯坦的冒出青筋的拳头上慢慢凝聚起来,竟是让她一瞬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在刀片所带起的铁锈味的风扫到发梢的瞬间,德斯坦便毫不花哨地一拳击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面前的机关直接打得粉碎,刀刃的碎片与铁屑如同从内部爆炸一般向周围飞射出去,并深深插入了墙体和地面之中。睁大眼睛惊讶看着这一幕的努努阿泽感觉到脸颊有些刺痛,于是她下意识地用手背擦拭脸颊,却发现手背上沾满了血——刚刚飞射的刀刃划伤了她的脸颊。 “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会设那么多陷阱在道路中央,但是也方便我触发了!”似乎是闻到了隐约新鲜的血腥味,所以德斯坦稍微放慢了破坏机关继续前进的脚步并侧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且手在不停发抖的努努阿泽,随后她扭过头继续一边破坏机关一边前进:“有没有觉得伤口刺痛呼吸不畅?血的颜色是怎么样的?有没有觉得看不清楚东西的?” “……没有,你放心好了。我们蛇手部落的人定期会使用毒蛇的胆和其他毒物,所以有比较强的抗毒性。”意识到德斯坦这是在认真关心自己有没有中毒的努努阿泽嘴角勉强扯起了一点笑容,之后她将脸埋在了对方的毛领里面:“对不起……” “这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在砸碎了最后一个刃筒后,看见其后空荡的走廊的德斯坦擦着汗水问道。 “因为我就凭自己的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你的人品,其实你不是那么糟糕的人。” “我不在意,因为我从来欸有给别人说过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喜欢我的人自然会愿意相信我,不喜欢的人自然会疏远我然后把我的恶行告诉别人,然乎让那些人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也讨厌我,但总会有人亲眼确认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只需要做自己就可以了,没必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况且我本身就是一个无赖、一个恶棍、一个会被别人厌恶的坏人。”趁着努努阿泽低下头的时候,德斯坦不着痕迹地拔掉了插在自己掌心里的刀刃碎片,之后她舔了舔刀片上的血迹,“之后就没有其他陷阱了,你快给老子滚下来。” “刚刚才对你有所改观……呸呸呸!”努努阿泽在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之后便松手放开了衣服都被自己拉变形的德斯坦,然后她凭着钥匙带给自己的感应找到了对应的门。而在把钥匙插入门锁打开门之前,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犹豫道:“……希望不是什么怪物或者尸体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啊,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是真的害怕好吗?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强的跟怪物似的!” “嘎吱。”被德斯坦鄙视的目光盯得脸皮都快烧起来的努努阿泽赶紧一把拧开了门锁,之后她就被门后扑面而来的腐臭味熏得直接干呕起来:“呕咳咳咳——这是什么鬼味道?我要死了,要被熏死了!” 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德斯坦一边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边伸手把鬼叫的努努阿泽推到一边,之后她眯起眼睛看向房间内部,结果却在看见被悬挂在半空中的老人时忽然笑出了声:“我就说为什么有一股特别熟悉也特别讨厌的味道,搞了半天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在这里啊,伦诺克斯·萨普多大师!” 德斯坦至今还记得伦诺克斯当年来挑战老头儿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打败臭老头儿,甚至还白白丢掉了一只手臂。之后等她独立出来成为真正的佣兵的时候,伦诺克斯这个名字早就被很多人给遗忘了,而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对方的战技的确很好用。 Day Fourteen 破局Ⅳ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进入了房屋,所以被悬挂在天花板之下已经变得面容枯槁可怖,且全身都是蛛网与灰尘的老者悠悠转醒,之后他缓缓扭头看向一脸警惕的德斯坦,张嘴忽然发出了嘶哑到有些可怕的声音:“……你是当年跟在卡尔德隆那家伙身边的小孩啊,都已经变样了呢。呵呵,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也会到这种地方来历练啊?我还以为你还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一门心思地想要给那个老东西找麻烦呢!怎么样,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我师傅他已经死了,你永远没办法报仇了。”德斯坦并没有回答伦诺克斯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师傅已经死了的事情,而她没想到对方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感觉到失落,他只是忽然沉默了下来并久久不说话。如果不是还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的话,她还以为这个老家伙已经死了呢。 过了许久之后,伦诺克斯才开口叹息道:“……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当年最强的战士也已经过世了,但是我却还活着。” “只是因为你运气比较好而已吧?毕竟变成这个鬼样子都没有死,不是运气好是什么!”德斯坦一边毫不客气地抱着手臂说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全身上下都与半石化的藤蔓连接在一起,并且依靠着这些藤蔓带来的养分才勉强活着的老人,恐怕现在就是毕维斯一拳过去都足以杀死他了。 “呵呵呵,运气好吗?我倒觉得自己反而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如果就在现在死掉的话,我也不会看着走进这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 “我呸!你这个混蛋还运气不好,那老夫可就真的背到家了!真是气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能有人救我们出去了,结果没想到来了两个臭小鬼!” 忽然从房间右侧传来的另外一个声音将原本在仔细倾听德斯坦与伦诺克斯的谈话的努努阿泽吓了一跳,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而且是和这个曾经的佣兵之王一样狼狈不堪的老者。而从他身上有着繁复烫金花纹的黑色长袍判断,他应该就是那位有名的魔术师大卫·达赫墨。 意识到老友醒来的伦诺克斯忍不住大声朝人开了个玩笑:“哟,你也醒啊了?来看看我们佣兵的新星哈哈哈,她可比你们这些脆皮魔术师厉害多了!只要她一拳下去,再强的魔术师都得嗝屁!” “你这个老糊涂又开始了是吧!就她这个身板还能防的住我们的杀人魔术?你放屁!我看我就是打个喷嚏都能弄死她你信不信!”一向经不起挑衅的大卫开始吹胡子瞪眼。 “你来啊!反正我们都是被绑在一根稻草上的蚂蚱,谁对谁动手都没好果子吃。如果真的能从这里逃出去的话,我们不早就出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说,当时就是你不谨慎才导致这个结果的……” 暂时不再继续说话并且仔细听着伦诺克斯和大卫的对话的德斯坦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因为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她意识到这两个老头儿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才被困在这里的。于是在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德斯坦示意努努阿泽配合自己,随即她便摊开右手笑着开口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们两个人从这里脱困。不过前提是把你们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们。” “也不知道德斯坦那边顺不顺利……哎,我还是先担心一下我自己吧,不小心的话我可是会被那个怪物吃掉的。”在打开上手中的日记以后,毕维斯才抬头看向了正前方的无缸水方。在水方内是一团由人类与长鳞鱼类混合而形成的扭曲怪物,镶嵌在其表面的人脸全都保持着痛苦万状的表情,它在呈现血色的水中痛苦地翻滚、无声的哀嚎,最终在血肉剥落殆尽后变成了一堆森白的骸骨。 “我和母亲顺利进入了新的一天,这里同样是一个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是诡异的房间,而即便没有水缸支撑,那些其内充满着怪诞的生物的水依旧以规整的形状悬浮在空中,因此我将其称之为‘无缸水方’。无缸水方里的怪物会在形成以后一段时间内保持活性和攻击性,但是在这之后它们就会死去或者被怪物吃掉。我很害怕在那些怪物的身上看见我熟悉的人的脸出现,但幸好没有。不过在这一瞬间,我也意识到自己开始习惯这种恐惧感了,那些怪物的存在也让我不再意外。” “毕维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忘记心怀恐惧这件事,也不能尝试去食用水缸中的那些看上去正常的怪物,因为那些因为缺乏食物而尝试去吃的人最终都变成了同样的怪物。” “嘭!”毕维斯合上手中逐渐变重的日记,随即他就带着悲壮的表情向着房间的深处走过去。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毕维斯能够感觉到空气在变得冰冷甚至是酷寒,白色冰霜覆盖了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他的体温在以可怕的速度下降。 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深入后停住脚步的毕维斯神色凝重的看着脚下大小不一的冰雕碎片,这些大概都是那些想要探索这个房间的牺牲者的残骸,他们也许到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末路会是这样吧? “呼——不行了,再继续深入的话恐怕不等那个怪物出来我就已经变成冰雕了……希望你们都能顺利去往归去之所。” 在为死者进行简单的祈祷并拿走其中勉强可以当做身份证明的物件以后,毕维斯本想掏出日记记录目前的情况,但是前方成排迅速黯淡下来的无缸水方引起了他的恐惧——那个影子怪物又开始进食了,而且这次的进食速度明显要比上次快得多。 “该死,等到猎物冻僵以后就开始进食了吗?真是狡猾到该死啊!” 好在这一次早有准备,所以毕维斯在逃脱怪物的追捕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但是他还是不免被惊出的冷汗汗湿了后背的衣服。 “光魔法好像对那家伙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只能暂时阻碍它的行动。火焰魔术被寒气直接削弱成了小火花,所以就不用考虑了……”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进行实验的确太过于困难,毕维斯在房间内起码徘徊了十几圈才得到了一些相对有用的信息。不过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在这里的魔力几乎是无限的这种事情。 “难怪会有那么多有关魔法和魔术的书,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吗?不愧是古神的遗蜕,即便没有完全苏醒都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影响了。”不知为何,毕维斯忽然回忆起了自己曾经在学院(College)中学到的内容,那些本应该早就被他忘记的知识…… “那么,今天我们就来学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历史吧。咳咳,各位同学都知道古神来自于两位伟大的创世神,是祂们二人共同诞下子嗣。之后作为星辰降落地面的古神们各自交媾繁衍后代,也就诞下了我们所熟知的眷属。那么,为什么就连龙族也无法凭借他们强大的力量独自战胜古神呢?” “因为母神赋予我们的魔力。魔力之河同规则一起融入在世间万物之中,是我们所仰望星空的究极,也是我们手下永不会倒流的冰解河流,也是隐藏在黑暗中不曾被人知晓的呓语。而且,据研究,我们发现每个人体内的魔力的容量是不同的,但基本上都维持在一个相对的水平之中。不过魔力相对较强的人,体内会出现容纳过量魔力的概念容器,只要是多余的魔力就会被储存在这个概念之中。” “人类是唯一无法从他物那里借用魔力的存在,所以才会出现不同于普通人的魔法使,他们在体质上都和正常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其中有一些人被命运所眷顾,因此他们甚至能够从魔力之河中汲取力量。” “古神亦是如此,祂们甚至偶尔能够改变魔力的流向甚至产生魔力。所以要打败祂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也同祂们一样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 “为了各种族的正义,拥有非凡力量的被眷顾者联合起来,古老咒语带来超越众人的力量,最终化为锁链与光矢贯穿了古神的心脏。”念叨着《旧世书》中的句子的毕维斯开始感觉到不寒而栗,“之前的血肉花园也是一个情况,难道是有谁希望时漏复活吗?不不不,这种猜想实在是太可怕了,所以还是等找到切实的证据再说吧。” 要是芙蕾达的法杖还在的话,说不定能试试杀人魔术对那个怪物有没效果,可惜法杖已经彻底坏掉了。想到这里毕维斯忽然没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前父亲一直可惜他的天赋不够,而他上学的时候也是对许多关于魔术的知识一知半解。不过好在死记硬背还是有用的,所以他还是会一些基础的魔术。 “东方有句古话叫做:‘读书用时方恨少’。这句话还真是……一点儿也没错。不过不管怎么样,在德斯坦和努努阿泽小姐她们回来之前,我得再试试别的办法才行!” Day Fifteen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 这盘下了几百年的棋,是时候该结束了。——前语 “我刻苦修行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你洗清雪耻,所以今天你必须和我做个了结,卡尔德隆·亚克!” 留着一嘴杂乱的络腮胡,背着由铁甲鳞龟的外壳制成的盾牌和振刚打造而成的短柄斧,看上去和久经锻炼的年轻人一样肌肉分明,甚至更加精壮的中年人因为当街冲着一个看上去比流浪汉好不了多少的老人怒吼,所以引来了诸多平民的围观。而躲在正在买水果的老人斗篷下顶着一头金棕色乱发的小孩则吮着手指,露出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你这家伙……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找我麻烦的话就等孩子不在的时候,我可不想在她的面前杀人!”卡尔德隆显然是习惯了这种来挑畔自己的家伙,但今日不同于往时,他现在可是又收了一个小不点儿弟子,万一这场战斗把她教坏了可不好。 “哼,你还会在意会不会带坏小孩儿?”伦诺克斯在瞥了一眼低下头躲避自己审视的目光的小孩儿后便咧嘴冷笑起来:“像她这样的弟子随时都可以再找不是吗?今天你不和我打我就杀了这小孩!” 意识到伦诺克斯的确是执着于更强而变得痴迷和偏执,所以卡尔德隆只能在叹气的同时脱下斗篷和熊毛大衣,将它们递给了满脸写着兴奋和激动的德斯坦:“哎,有时候过于追求极致也是一种错误啊……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德斯坦,你退远点儿好好看着,这就是老头子我要教你的第一课。” “当你遇到这种人的时候,应该怎样做才能迅速脱身。” “这几年不见,德斯坦你这小子倒是越活越精神了,我还以为你早就被那群家伙乱棍打死了呢哈哈哈哈!”直至今日,伦诺克斯一想到过去德斯坦做的那些混账事就觉得好笑,但是他还没笑两声就被德斯坦用一团颜色诡异的破布堵住了嘴。 “没想到毕维斯那家伙的擦汗巾还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德斯坦在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后叉腰看向站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的努努阿泽:“你笑什么笑,还不赶紧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努努阿泽躲开了德斯坦即将砸在自己头顶的拳头,然后有些委屈地鼓着腮帮子说道:“你叫我看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啊,而且万一到处走触动了机关怎么办?还不如问问这里的老前辈呢!” “哈哈,德斯坦,你看看这个小姑娘就比你上道多了!你还是多学学这么说话吧!”听到努努阿泽的话之后掩饰不住得意笑容的大卫大笑起来,显然他也和伦诺克斯一样对德斯坦这家伙积怨已久。 “呸!就你这样还想和我们谈条件!真是笑死个人了!你做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你还是老实自己找线索吧,哈哈哈!”伦诺克斯这时也吐掉嘴里的擦汗巾,然后和大卫一起嘲讽起德斯坦来。 不过任何和德斯坦以及德斯坦的师傅卡尔德隆有过交情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德斯坦的敌人,甚至还有人不计代价要杀死这小孩,但最终他们都没有成功。 这群混蛋果然还是看不起我,就因为我做了那种事情就是卑劣的小人了吗?不行,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觉察到周围的确有某些危险的东西的德斯坦在不满地皱起眉头思考了一阵后忽然咧嘴坏笑道:“大卫,你恐怕不知道你的宝贝徒弟也来这里了吧?哈哈,我可是遇见了她的呢!对了,还有伦诺克斯你这个老东西的那个臭东西……你们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什么!芙蕾达那个丫头她来这里了?我不是警告过她老实等我回去吗!该死!快给我具体说说,不然我就用魔术把你轰碎至渣!”最先激动起来的是把自己的关门弟子当成是亲孙女照料的大卫,他在威胁德斯坦的同时甚至挣脱了部分与身体相融的石化藤蔓,鲜红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 “受伤了影响的可是你自己。不过既然你们想要我告诉你们关于那两个小家伙的事情,那你们也得有点表示吧?”德斯坦说着便抱着手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给点线索就不松口的架势。这个是毕维斯那家伙教给自己的谈判技巧,因为对她而言任何交流都不如拳头来得直接和方便,但是对这两个人她可不能那样做。 房间里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忽然间陷入了沉默。而最终打破这种寂静的是露出释然的表情的伦诺克斯:“……哎,算了,那么多年这件事我们也该放下了。我们也好,卡尔德隆也好,还是你这个小怪物也罢,我们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大卫像是被震惊到一样抬头看向对面的同伴,之后他才沉声问道:“老不死的你确定?这话说出来之后你可就不能后悔了,毕竟我们可是立过誓言的。” “既然我都说了要放下,那自然不会再遵守之前说过的誓言了。只可惜我没能再和卡尔德隆再来一次死斗啊!”在深深叹息了一声之后伦诺克斯便将视线放回到德斯坦身上,然后他开口询问道:“你听过桑德维尔的博弈棋吗?虽然现在是老古董才知道的东西了,但是卡尔德隆他应该教过你怎么玩吧?” “嗯,大概还记得游戏规则吧?不过我从来没赢过那个臭老头儿就是了。”德斯坦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你那时能赢过你师傅才奇怪,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你做最后的弟子。对了,除了我们徒弟的事情之外,我希望你能在结束以后告诉我们,到底你是怎么杀死卡尔德隆的。”就算有些事情已经变成了过去式,但是伦诺克斯还是渴望着知道真相。因为他十分确信德斯坦绝对不是那种真正冷血的怪物。 Day Fifteen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Ⅱ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继续说了,大卫你也注意听着,万一我哪里没讲到的地方你给我补充一下啊!咳咳,当时我和大卫接到庄园发来的邀请之后就觉得有问题,但又担心会有别的人被卷进来,所以就应邀来到了城堡。结果刚进花园就遇到了……” 不太满意伦诺克斯简述的大卫忽然挑眉抖须道:“等等等,既然都说到了那个花园,你怎么不讲讲我们是怎么对付那个藏在泥土里面的怪物的?” “对对对,在花园里的时候,我们注意到泥土里面藏着一只用人类尸体做诱饵的怪物,于是我们两人决定合力杀了它!当时没想到啊,那怪物居然那么难缠……” “哦哦哦,听起来很刺激啊!那你们是怎么杀的呢?”德斯坦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看样子她对这类话题十分感兴趣。 “……” 天哪,虽然现在完全插不上话,但是这个真的好像那些故事书里的两方谈判时的气氛,而且一不注意就有可能人头落地什么的。不过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的,是错觉吗? 由于完全插不进话题,所以只能在一边捂着嘴当乖宝宝的努努阿泽忽然注意到了脚下地砖上的花纹。这花纹由簇拥在一起的眼球,以及以这些神经相互缠绕的眼球为中心伸展出章鱼一般的粘稠触手所构成。如果盯着那些眼睛看的太久,她就会觉得头晕目眩不止。而不知为何,努努阿泽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这个是‘仇视’。” “我们现在不是在讲为什么我们两个老东西会被困在这里吗?伦诺克斯你就别扯你的那些辉煌史了!额咳咳咳咳咳……”差点被两个不正经的家伙绕进去的大卫忽然咳嗽起来,而离他最近的努努阿泽注意到他咳出的全是粘稠发黑的血——这说明这位老人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该死!大卫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太好,结果又被这该死的棋盘延续到现在……” “哎,现在我还应该感谢这该死的地方,让我还能听到我弟子的事情。”摆摆手示意伦诺克斯不必再继续说下去的大卫擦去了嘴角的残血。 “这里是远古时期的棋圣桑德维尔·乔尔花费一生心血制作的博弈棋盘。不过这盘棋当时并不在这座庄园里,而是在当年各种族签订契约的山顶上。它本身为了取悦古神以及和祂们博弈而制作的,所以使用的棋子全都是各个种族自愿献身的人。” “在踏上棋盘那一刻开始,那些人的生命便由这活着的棋盘来维持,结果因为各种纷乱与战争,这盘棋连同山峰一起在古神的袭击下消失了,结果没想到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因为棋盘缺失了合适的棋子,所以进入房间的人都被迫进行了该死的游戏。最终他们不是被棋盘吸收,就是和我们一样成为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说到这里时,伦诺克斯示意德斯坦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而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的德斯坦注意到还有许多已经干枯成木乃伊的尸体悬挂在半空中,其中不乏某些在历史上留下一定辉煌的家伙。 “说起来,之前我还见过充满了怨灵和底部是怪物的胃的房间,当然还有许多塞满了奇奇怪怪东西的……所以,你们不会是被当成棋子被困在这里了吧?”竖起一根手指的德斯坦后知后觉地扫视一脸无奈的大卫和伦诺克斯,“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啊!你们不是老奸巨猾的传奇人物、一代宗师吗?” 笑到一半后忽然表情变得严肃的德斯坦伸手将表情变得茫然的努努阿泽捞进了怀里,避免她被从黑暗中伸出的表面布满铁青色鳞甲刺穿身体,随后她一脚踩住了这些深深刺入地板的蛇鳞藤蔓,并咧嘴坏笑道:“这种低级的偷袭……所以你们两个到底输给了谁?别管面子问题了,我现在就要知道那个家伙是谁!” “那个男人看外貌应该是来自东方,姓秦。不过除此之外,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我们两个人一个字都没问出来,或者是说我们因为输了,所以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伦诺克斯颇为无奈地摊开仅剩的那只手说道。 “嗯,我会警惕那家伙的,能赢过你们两个老东西的家伙肯定不简单。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下棋吧?” “什么?下什么棋?”因为德斯坦身上野兽一般的腥臭而被熏得头晕眼花的努努阿泽有些惊恐地抬头问道,“我不会下棋!” “没事没事,那么多年我也忘了,我们就一起边学边玩吧,赔上性命的那一种。” Day Fifteen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Ⅲ 臭死了,这个人到底有多久没洗过澡了?等等,她身上不会有跳蚤吧!努努阿泽在一边嫌弃地想要推开德斯坦,一边用从嘴角挤出的气音说道:“就算你这么说,你也得先告诉我这个棋叫什么名字吧?” “域外的人难道都只知道狩猎,没有正常娱乐生活的吗?这玩意存在的时间可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的年龄还大。”德斯坦在意识到这个姑娘是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以后,便直接一把把人推开,并顺手用匕首击飞了好几根朝自己刺来的蛇鳞藤蔓:“桑德维尔那家伙是一个因为对棋类游戏爱得痴狂的疯子,所以他费尽口舌说服一些支持他的贵族和棋友制作了我们看见的这个棋盘,不过因为他也很自恋,所以这个棋盘是由他的名字命名的。” “嗯,然后呢?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想和神下一盘博弈棋,但是最终却没能实现这个夙愿就得病死了。”回答努努阿泽问题的是神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憔悴的大卫,他在掩唇咳嗽了几声以后示意伦诺克斯配合自己。之后两个人同时侧身将墙面上的机关扳下。 “德斯坦,从现在开始你就没有退路,要么输了成为这里的棋子,要么赢了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不过话说回来,德斯坦,下棋的规则你还记得多少?” “啊,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毕竟这几年我都在杀人什么的,怎么可能还记得什么游戏规则。”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鲁莽行事的德斯坦一边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一边用眼神示意努努阿泽退远一点。之后她便握紧了手臂肌肉隆起的拳头,然后双腿分立狠狠一拳砸在了脚下空白的石砖上。 附着着魔力的拳头像是强而有力的重锤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了令人恐惧的轰响。由拳劲儿带起的风浪扩散掀飞了地上的碎石与灰尘,下一秒,地面忽然四分五裂的崩裂开来,从缝隙中漆黑的血混合着碎肉喷涌而出,溅了猝不及防的德斯坦一身。 因为不慎让血冲进牙齿缝隙的德斯坦没忍住吐着口水大叫起来:“靠,臭死了!这玩意儿还真的是活的啊,该死!” 真是疯子,一般人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努努阿泽有点惊恐地看着正在自行修复的地面,之后她忽然察觉到悬挂在空中的干尸中似乎有一个在颤抖。于是她在犹豫了一下后甩出了手中藏在戒指中的丝线,使其缠绕在了那家伙的脖颈上并收紧:“你是什么人?” “呵呵呵……我是谁?”虽然被和刀片一般锋利的丝线缠住脖颈且逐渐感到呼吸困难,但是那个人却没有一点儿惊慌失措,甚至还发出了干涩恐怖的怪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真的活到了现在!” “喂,你们认识那家伙?”感到无语的德斯坦用大指姆指着那个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人,冲伦诺克斯和大卫相当不客气地问道。 “不认识,第一次听他说话。之前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一向感觉敏锐的伦诺克斯也感觉很惊讶,因为这个人在这之前就像死人一样连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也许有,只是微弱到自己感受不到而已。但不管怎么说,依靠棋盘的供给活到现在的普通人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你这个、这个破坏我心血的混蛋!你居然敢破坏我花费心血创造出来的棋盘!我一定要杀了你,然后把你也做成我的棋子!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这个人在怪笑了一阵之后突然又开始咒骂抱着手臂一直观察他的德斯坦,甚至他还伸出干尸一般指甲奇长,还长着老年斑的手指着德斯坦说她是个没教养的小孩,之后他还骂出了一些努努阿泽没有听过的词语。 德斯坦抱着手臂仰头等着这个家伙辱骂自己到喘不上气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才捏着拳头走上前去对人坏笑道:“你骂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揍你了,桑德维尔老先生?” “啥?那个和我祖奶奶一样的人就是那个棋圣?” “什么祖奶奶,这个家伙恐怕年龄比你祖奶奶还大。你忘了之前我们说的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人了吗?”德斯坦说着一把拉住了差点一脚踩空摔进深坑的努努阿泽,之后她对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桑德维尔勾了勾手指:“来,老子要和你下棋。”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最初只是由贝壳、青金石以及橡木这三种材料制成的十四个木盒与活动金属部件一起构成的棋盘而已。不过桑德维尔为了保证棋盘能够承受古神的力量,于是他特地使用了血肉花园的残骸制作棋盘,使其具有了一定的活性和本能,能够自行修补损伤以及寻找合适的棋子。 “该死的小鬼,看好了,我再给你们说一遍规则!真是,现在棋类游戏都已经更新换代很多次了吗?你们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游戏规则都不记得了!首先,木盒按上面雕刻的花纹整齐摆放成四列四行,其中第二行一格以及第三行三格空位为棋子出发的空白区。如果是左方棋子先手,那就从一行一格出发……” 由于不会下棋,而和德斯坦一起蹲在地上听桑德维尔讲解的努努阿泽没忍住喃喃自语道:“我居然被远古时期古人教怎么下古董棋,这也算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件没那么难受的事情了……不过为什么你也在听啊,德斯坦?” “因为我忘记规则了!毕竟和老头下棋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得一脸尴尬的德斯坦开始抓头发,之后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过这家伙讲的很好懂嘛,我这种没耐心听的人都一下就听懂了!嗯嗯,真不错!” “老伦啊,如果说这两个小家伙留在这里陪你,是不是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大卫?那可不行!我这个糙汉可不会照顾小孩子!尤其是德斯坦这种恶魔一样的小混蛋!” “我都听见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在忍住了某种不尊重老人的冲动以后,德斯坦才转过头继续盯着用手指蘸水在地上作画的桑德维尔:“嗯……所以必须按照既定的顺序让所持棋子在整个棋盘上走一圈,如果后一枚棋子到达前一枚棋子所在的地方,那前一枚棋子就会出局,只要一方所有棋子先走完棋盘就算赢。然后骰子是八面骰,两点、四点、七点和一点各两面对吧?” “这不是给小孩子玩的游戏……”努努阿泽在小声嘟哝的同时注意到了桑德维尔看向自己的危险眼神,于是她立刻闭上了嘴然后蹭到了用手摸着下巴思考的德斯坦身边:“可有意思了哈哈哈哈,我喜欢!” “如果只是那么简单的游戏,那些古神肯定是不会满意的。所以你用活着的家伙和尸体做棋子,就是为了取悦那些恶趣味十足的家伙吧?”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的德斯坦在露出恶劣的笑容的同时拍了拍身体忽然一颤的桑德维尔的肩膀,之后她站起身用手刮了刮鼻子继续问道:“然后,地面上的这些花纹是干嘛用的呢?” “长出花瓣的心脏是幸运,被触手所包裹的眼球是敌视,被蛇鳞藤缠绕的盾牌是意志。幸运的作用就是让你再掷一次骰子。敌视会让棋子受到攻击,退后一定数目的格子。站在守护上的棋子不会被后来的棋子挤下去……规则大概就是这样,你懂了吗?” 在大卫和伦诺克斯扳下机关以后,原本藏在地面下的方形石块便自行向上抬升露出地表,而此刻桑德维尔费劲心血之作的棋盘的原貌也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个古老棋盘周围竖立着十六根半嵌入墙壁中,表面缠绕满了半石化的蛇鳞藤的骸骨立柱,它如原版的棋盘一样由十四个表面铺设着纯黑石板,材质为血孽摇篮的碎片与特殊含有魔力的土壤的特殊石块构成,而且每一块石砖上面都有着特殊且具有特定意义的花纹。棋盘正上方,一排排带有锋利铁刺的铁板被铁链拉扯着悬在半空,似乎下一秒就会轰然砸下。 被蛇鳞藤缠绕寄生的尸体们因为棋盘启动而微微颤抖着,灰尘与石屑从他们的身上簌簌落下,受到惊吓的蜘蛛们如潮水一般匆忙地逃走。之后他们像是被惊醒一般睁开了早已变得像枯井似的双眼,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德斯坦和努努阿泽。 “呼……”被激活的棋盘开始呼吸,德斯坦和努努阿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地板正在一起一伏,空气中回荡着某种类似于心跳的搏动声。无意识捏响了手指关节的德斯坦猛地抬头,然后她看见阴影边缘熟悉的触手一闪而过。 “那个,桑德维尔先生,为什么有些地方没有棋格?”努努阿泽忽然注意到在棋子出发的位置上没有石砖,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让人觉得诡异的漆黑空洞。刚刚不是德斯坦拉住她的话,她恐怕就要顺着这个洞掉到某个在下面伺机的怪物的嘴里也说不定。 “那里?”桑德维尔在十分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两个空洞之后无所谓地耸肩笑道,“我不需要会失败的棋子,所以它们会在游戏结束后被销毁。对了,你们也注意到了这两位老绅士不在同一边对吧?如果游戏的最后一方输了的话,那他们中会死掉一个。因此你们没办法把两个人都救走,所以你们就不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让两个人都活下来这种事情了。” Day Fifteen 桑德维尔的博弈棋Ⅳ 听到桑德维尔的话之后,明显感觉到不忿的努努阿泽捏紧拳头大声说道:“什么……如果不把两个人都救下来的话,我们这样努力是不是没有意义了?而且,明明都是可以用的棋子,为什么要丢弃他们?” “输过一次的棋子会带来霉运,而我必须要赢,所以用最好的棋子去赢那个家伙!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桑德维尔似乎是对自己发明的博弈棋产生了某种执念一般,而他发狂且大吼的样子让努努阿泽一瞬间有些害怕——从那双晶体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中,她只看到了执着与疯狂。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这家伙早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玩博弈棋了……不如这样,我们改变一下规则,去除后一枚棋子追逐前一枚棋子的那条规则,加上棋子对战这条新规则。” “可以,但是你还是救不了这两个人。”桑德维尔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 “我,大卫,再加上伦诺克斯一起和你玩三轮,你也用三枚棋子。这样没问题吧?”德斯坦在说完这句的同时微屈双膝从原地高高跃起,之后她一把抓住了在半空中如同蛇一般蠕动的蛇鳞藤并重新落回地面。 努努阿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举止从来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德斯坦,然后她惊讶地看着对方用那条触感也和蛇类似的藤蔓刺穿了她自己的手掌:“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这样我就算是成为棋盘上的棋子了吧?该死,明明是用来维持棋子生命的,为什么它还在吸我的血?”德斯坦毫不在意地推开了一脸惊恐地凑过来要帮自己止血的努努阿泽,之后她仰头看向因为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血而都开始慢慢地亮起了暗红不祥的光芒的藤蔓——这样的景象倒像是一条条会发光的蛇开始苏醒和蠕动起来。 桑德维尔很明显也被德斯坦可以称之为“疯狂”的举动给震惊到了,所以他在睁大眼睛盯着德斯坦看了好久以后才回过神来:“当然,但是若你输了的话,棋盘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从德斯坦身上看见了曾经的卡尔德隆的影子的伦诺克斯有些激动地捶了一下墙壁,之后他才有些惋惜地咋舌说道:“德斯坦你不愧是卡尔德隆的弟子,疯都是一样疯!可恶,要是当时我捡着你该多好!你可是佣兵中的一朵奇葩啊!” “得了,要是我是你的弟子,你怕是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还有别废话了,开始吧!努努阿泽,我们的命可就在你手上了。”在冲伦诺克斯吐了吐舌头以后,将蛇鳞藤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德斯坦用另一只手抓住藤蔓,然后像野人一样荡到了棋盘开始的位置。而此时作为这方的棋子的大卫也慢悠悠地在蛇鳞藤的控制下来到了他们这边。 “啪!”在活动了一下肌肉萎缩的身体后,明显露出兴奋表情的桑德维尔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于是那些悬挂的尸体中的三个应声落在了他那边棋子制定出发的位置上,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注意到那三枚棋子分别是穿着漆黑盔甲的骑士,一个穿着长袍的精灵以及一个毛发脱落了许多且防护的披肩只剩下一个,看上去十分狼狈的狼人。 “这三个是我以前最喜欢用的……你有可能会成为一枚优秀的棋子,所以我要定你了。”在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棋子以后,桑德维尔才转头看向被努努阿泽抱着大腿的德斯坦。 深刻进行反省并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的努努阿泽一个滑铲抱住了德斯坦的大腿,然后和对方一起来到了棋子出发的位置。之后她一边挤出眼泪假哭,一边用脸在对方的大腿上乱蹭:“德斯坦,你觉得我能行吗?要是我真的能行,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好吗!你在考虑一下,或者让我当棋子也行啊!” “你运气很好啊,我可是出了名的烂手,以前和别人玩骰子还欠了不少债……而且我觉得你有这个本事。所以,你加油,反正输了我们在一起!”德斯坦说着乐观地竖起了大指姆。 “刚刚我已经说过游戏规则了,所以这里就不再啰嗦了。对了,还有一点是,如果说你骰出的点数超过了到达终点所需要的点数,那么这枚棋子就必须下一轮。我这记性,那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说了……”意识到德斯坦根本就是一个彻底的无赖之后选择抹把脸认命的桑德维尔伸出手掌,让一枚约直接大小的暗金色八面骰刚好落在手中,之后他向着面前所有人展示这枚骰子:“只是一枚普通的八面骰而已,之后我们进行博弈棋的时候就需要靠它。” 这一幕有些熟悉,不过想想倒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进行了无数次的游戏了,而每一次都是以他的胜利为最终结果。恍惚间看见了些什么的桑德维尔在摇了摇脑袋甩出杂念以后,将骰子交给一脸准备慷慨就义的努努阿泽:“女士优先。” “谢谢!”因为非常紧张,所以差点没接住骰子的努努阿泽赶紧向桑德维尔欠身行礼,之后她抓了抓头发:“那个,随便丢就可以了吗?” “只要你不是将骰子放下,你想怎么丢都没有问题。” 在确认无论怎么丢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之后,努努阿泽便准备将骰子丢在脚边,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在一旁看着的德斯坦抓住了手腕:“把耳朵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这样这样……” “好坏,好恶毒!但不愧是你!”听了德斯坦的计划以后,更加觉得对方是厚颜无耻之人的努努阿泽捂嘴嘀咕道,之后她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桑德维尔:“我知道了,那我上了!现在我有了无穷的自信!” 该死的小鬼们!那是什么眼神!感觉自己的理智之弦就要断掉的桑德维尔忽然间又恍惚起来,之后他好像看见了两个小孩在自己对面笑作一团:“哈哈哈,不能这样啦,先生会生气的!赢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对家人和朋友不能这样啊!” “哒哒!”就在桑德维尔出神之际,努努阿泽抛出的金属制成的八面骰和地面接触后谈跳了两下。之后它恰巧地停在了点数七上。而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的桑德维尔示意德斯坦前进:“走七步,不算上起始格。” 沿着划定道路前进了七步的德斯坦在脚踏上那块印有命为“敌视”图案的棋格的瞬间,被从棋盘缝隙中涌出的如同黑色帷幕的液体包裹住消失了。 “哎,德斯坦她人呢!老混蛋,你赶紧把德斯坦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这次真的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了!” “只是暂时去棋盘创造的空间里了而已,等我的棋子移动完后,她就可以回来了。”桑德维尔无视了逐渐对自己毫无敬意的努努阿泽的叫喊声后,他也丢出了手中的骰子。而骰子在半空中连续的弹跳滚动,并最终停留在了点数二上。于是原本是狼人的棋子迟钝的向前走动,来到了印有“守护”图案的棋格上。 带着翠绿树叶和金色花卉的银白色树枝如同林网一般从图案中生长出来,保护住了狼人的身体,而无形的力量撞击在散发微弱光芒的枝叶上,荡起了一片片水一般的涟漪。 就在狼人棋子前进以后,脸颊和衣服上出现了一大片霉绿色粘液的德斯坦也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就在刚刚被粘液包裹住以后,她便来到了一个充斥着巨型蜘蛛的恶臭空间。虽然那些蜘蛛并不强,但却勾起了一些对她而言并不好的回忆。 “德斯坦,你还好吗?” “别说废话!给我继续!”德斯坦在用袖子蹭掉脸上恶心的粘液以后,扭头开始用眼睛扫视周围寻找那些触手一样的影子。因为那些恶心的东西地存在,所以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不是预感,而是觉得是有谁在操纵着所有的事情,反正这是一种让人不爽到了极限的事情。 “那就有轮到我了呢,要是我运气好一点儿的话,我们第一轮可很快就要结束了?”努努阿泽在意识到自己白担心了以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接过从地上自己弹起来的骰子,然后按照德斯坦教自己的办法,轻轻地将骰子丢了下去。而在那一瞬间,她的影子边缘忽然闪过什么,使得原本会落在一点的骰子翻了好几个身,然后停在了点数二上。 听着几乎为不可闻的女人的轻笑和伦诺克斯以及大卫遗憾的叹息声,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的德斯坦忍住了锤击影子的徒劳举动,之后她老实向前:“以后我一定要把这该死的家伙揪出来,让它后悔出现在我的面前……” “敌视内的怪物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强,最后强到让人绝望的程度。”像是看穿了努努阿泽的心思一样,桑德维尔在丢下骰子的同时对她温和笑道:“我忘记说了,棋子受的伤会反馈到棋手身上。在棋盘上,这是一场要赌命的游戏,小看了我设计的游戏的话,孩子你可是会死的。” “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那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在对无缸水方存在的房间进行了多种测试后把自己的魔力榨干的毕维斯开始生火做饭。因为努努阿泽在走之前给他留了一些蛇肉做干粮,再加上有可以饮用的水,所以他也不至于会冷着饿着。 但是在习惯了和别人一起用餐以后,一个人吃饭感觉有点没胃口啊。深深叹了一口气的毕维斯放下手中味道稍显寡淡的蛇肉汤,之后他收拾起用过的炊具,并背起行囊向着那两个人之前走过的方向走去:“有点放心不下来,去看看情况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但愿还来得及……” Day Sixteen 解救 回想起本心之后却回不到那个曾经拥有一切的过去。——前语 “德斯坦,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额,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因为伤口疼痛而微微抽搐眼角的毕维斯扭头看着身边和自己一样狼狈不堪的德斯坦,之后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顶。在这座庄园里度过那么长的时间,她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看上去倒像是个女孩子了。 莫名其妙地盯着毕维斯的德斯坦伸手拍开了他一点儿也不老实的手,然后稍微离人远了一点儿:“嗯,你问呗。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认可你这家伙了!不过,不许摸我的头!” “你对你的师傅真的一点儿感激之情都没有吗?毕竟他教了你那么多东西,让你不会那么轻易被别人杀死……” “我不知道……大概某一天的时候,我会知道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家人吧?”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发丝随着风拂动的德斯坦才仰起头看着最后的房间的大门说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老子慢慢想也还来得及。前提是最后这道门里,等着我们的的确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者,狗娘养的混蛋。” “很有你的风格。对了,德斯坦,等出去以后……算了,等离开这里后再给你说也不迟。”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自己在紧要关头说这种不太相干的话题的确不大好。 “什么啊,拐弯抹角的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最讨厌的就是这点哎!” “哈哈哈……你就当是个秘密好了!” 德斯坦在跃起将另外一只蜘蛛坚硬的前肢,刺进另外一只试图用蛛网缠住自己的蜘蛛的口器里之后,朝着头顶不断蠕动的黑色帷幕大声骂道:“该死的,又是蜘蛛!能不能换个东西来和老子打?烦死了,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样子你并不享受战斗,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些。” “……你终于不在影子里面躲着偷偷看了吗?你个该死的触手混蛋!”在听到背后十分空洞飘渺的女声之后,德斯坦立刻抓住了面前庞大的蜘蛛尸体将其狠狠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抡了过去。 不过,出乎德斯坦的预料的是,不仅仅是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蜘蛛群,就连她手中的尸体也一样忽然消失不见了。现在她眼前的是红褐色荒芜的大地……以及一个穿着遮掩身形和样貌的长袍,只看得见一点点削瘦下巴的女性。 这位散发着一股死气的女性低垂着头,双手叠放在身前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开始她就在等着德斯坦一样。而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伸出如石膏一般苍白纤细的手,对面前龇牙发出低吼的德斯坦说道:“掌管黑暗与恐惧的我知道你渴望什么,我也知道你在畏惧什么……信仰我,供奉我,将你的一切奉献给我,这样的话我也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似乎是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原本感觉如临大敌的德斯坦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之后她可能是觉得笑得不太过瘾,于是又在地上打起滚来:“让我信仰你?当初老子跟着死老头儿的时候,他都没让我信神!就你这种家伙哈哈哈!” “……”女性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身形便开始变得虚幻,同时德斯坦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头顶由黑色粘液组成的帷幕缓缓打开来……趁着最后的机会,德斯坦毫不犹豫地扭头冲向了那个女性,并且试图伸手掀开对方的兜帽:“起码我得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在德斯坦的手指即将碰到女性的兜帽边缘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住,导致她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当德斯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诡异的女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只留下一阵飘渺失真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你还没有跨过应当经历的苦难,所以我会一直等待着你来到最后一扇门前,来接受最后的选择。” “怎么会呢,刚刚明明可以丢到点数一上面的!肯定是骰子有问题!”意识到自己让德斯坦陷于危险境地的努努阿泽愧疚地抓起了头发,之后红着眼圈的她忽然想起刚刚似乎用眼角余光看见有什么东西碰了骰子。于是她立刻推卸责任,将这件事推给了正拿起骰子的桑德维尔:“你说老实话,刚刚是不是你搞的鬼!要不为什么骰子会自己弹飞出去!” “努努阿泽,冷静!”一直在旁观预防桑德维尔做手脚的伦诺克斯出声道了,因为他一直在后面看着,所以能够确定对方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他好歹是这个棋盘的创造者,过去被尊称为‘棋圣’的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赢你们的。所以,你还是先冷静一下。” “如这位绅士所言,我还没有卑劣到要对孩子做这种事情。”根本不屑于争执的桑德维尔在对不服气的咬紧牙关的努努阿泽耸了耸肩膀以后,依照习惯用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捏住了八面骰,然后以一定的力度将其从手指间弹了出去。 “哒哒哒……”骰子在空中弹跳了整整六下以后停下来停在了点数二上。也就意味着棋子将到达“幸运”的棋格上面。而按照规定,在“幸运”上的棋子可以在掷一次骰子。 “看样子,你的朋友还要在敌视里面受一点苦了。”桑德维尔在瞟了一眼鼓起腮帮子跺脚的努努阿泽,然后再次掷骰——这次是点数四。 “现在我的第一枚棋子安全走完了一轮了,这下你们可落后了一步。” “只要我骰出一格,我们也走完一轮了!”努努阿泽在确认似乎有点失魂落魄的德斯坦并没有受伤之后,扭头冲没忍住流露出一些得意神色的桑德维尔吐了吐舌头。这下子,她原本的担忧与胆怯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而剩下的只有好胜心和怒气。 “这一次绝对,绝对不会再失误了!” “努努阿泽,你先等一下!不要丢骰子!”就在努努阿泽准备再次掷骰的时候,跑了好几条走廊后终于找到两个人的毕维斯气喘吁吁地倚靠依靠着门框,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人并抱歉地笑了笑:“看样子我来的很是时候啊!这场博弈棋能带我一个吗?可能我也不是什么好棋手,起码我不是初玩者了,桑德维尔先生。”“家主大人,我来了。”“请进,记得把门关上。” 路易斯·艾登,西恩蒙特家族现任家主,曾经与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上任家主的私生女。没想到那个温顺安静的女孩居然会因为家族斗争而变得向刀锋一样犀利无情。心中感慨万千的毕维斯在得到屋中人的同意后推开门,但他还没来得及向人行礼,就被路易斯直接摁着肩膀在扶椅上坐了下来:“你知道我讨厌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而且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你的。” 据毕维斯所知,由于路易斯是新上任不久,且没有得到家族成员承认的家主,所以她没有得到目前大部分集中在那些顽固不化的长老们手中的权力和人脉。而为了解决与商队的合作问题,因此她前段时间将自己的一颗眼球作为赌注押在赌桌上,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债主们玩了一局惊险至极的赌博游戏,在最后她居然得到了那群恶棍的钱财与人员上的资助。 在等毕维斯喝完一杯热茶之后,因为几日不眠不休的搜集资料寻找可乘之机,显得有些憔悴的路易斯才用手敲击着膝盖,略微抱歉地说出了此次叫毕维斯过来的目的:“很抱歉,我的兄弟。现在我没有别的人手可用,只有派你潜入金属之眼了。我的人暗地里调查发现教会现在很关注那个民间组织,所以我想找一个人靠谱的人作为奉献信徒潜入教会,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本感觉忐忑不安的毕维斯在听到路易斯的话之后震惊地猛抬起头来,之后他皱着眉颇为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我?您建立的孤儿院那边收养的孩子们呢?他们难道不比我更合适吗?” “咔哒。”路易斯在毕维斯又疑惑又恼怒的注视下端起了茶杯,之后她啜饮了一口略有些苦涩的红茶,并隔着茶水的热气看向对方:“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我需要的是能回来的聪明人,而不是用完一次就可以丢掉的工具。那些孩子的确可以,但是也有可能会暴露家族,这会让西恩蒙特与教会的关系僵化。我起码现在……还是有意向和教会合作的。” 果然……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和教会合作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再加上西恩蒙特家族在魔术师家族中的特殊地位,合作对于路易斯这种野心家来说再合适不过了。早猜到路易斯可能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的毕维斯对此并没有感到有多吃惊,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走进了对方的圈套里面——这也是在试探他的想法。 “以前和你玩博弈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很会思考的人。”一直在留心观察毕维斯反应的路易斯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之后她向着这个一直渴望着回家的男孩伸出手:“只要你帮我,我就给你回家的机会。你父亲那边不是不准你与家人接触吗?有我这个家主的担保,他也不敢不同意了。” 看着路易斯戴着手套的手,毕维斯感觉自己的额角有冷汗滑下。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握住这只与恶魔之手无异的手,而一旦握住这只手的话,他将可能会面对两种结局:第一是隐姓埋名潜入后成为金属之眼的一员得到教会的赏识,以奉献信徒的身份加入教会,之后有可能会因为打探教会内部消息被告发者抓捕进监狱;第二种结局就是活着出来,但是路易斯可能并不会兑现她的承诺…… 现在退出的话,自己还能离开这个房间吗? 像是看出毕维斯的担忧似的,一直在等他做抉择的路易斯忽然开口安抚道:“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的,你的家人也是。因为当时你并没有对我做不利的事情不是吗?所以我也不会对你的软肋下手。” “……您真是拥有能看透人心的能力。虽然我并不想冒险,但我也不想永远也见不到我的家人。”毕维斯在苦笑了一下之后握住了路易斯的手,“那么,合作愉快。” Day Sixteen 解救Ⅱ 虽然被人干扰了游戏是件很不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毕维斯尊敬的态度还是没让桑德维尔发起火来。于是他只能瞪着这个径直走到努努阿泽身边的小子,然后用老人一贯不太友好的语气问道:“你认识我?” 在转身行了一个礼之后,毕维斯才眼睛闪光的打量着面前的桑德维尔:“我喜欢您发明的博弈棋,所以还特地请人还原了最初的版本来试玩,真的非常有意思!我还听说您为了和古神们一决高下而创造了活的棋盘,但是没想到您居然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和棋盘共生了!真是了不起的献身!” “喂——毕维斯,你要是再聊下去,我怕是要被这破藤蔓给吸干了!”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失血过多的德斯坦大声喊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天,这不是伦诺克斯和大卫吗?为什么这两个大人物也在这里吊着当风干肉?”今天居然有幸看到那么多大人物,真是此生无憾了……毕维斯在看见墙上悬挂着的两个人之后,震惊的把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话都搞反了。而被点名的两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于是他们只能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果真是不一样了啊……” 仰头看着面前两位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时间不见日光,所以显得沧桑又狼狈的老人,毕维斯忽然想起了在花园里面不幸遇难的加仑和芙蕾达,之后一种酸楚和愧疚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于是他在咬了咬牙之后,鼓起勇气向两人开口,准备告诉他们那两个孩子已经不幸去世的事情:“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您们两位……” “毕维斯,现在不要说出去。这两个人还有用。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估计他们可能会失去斗志的。”借着契约,德斯坦阻止了毕维斯开口,之后她示意对方仔细听自己说话:“对你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找到家人对吧?那你就要像之前我们约定好的那样自私一些,毕竟这件事就是我和这两个老东西的交易条件。我们现在需要能对付那个影子怪物的人手,而他们两个明显是最合适的。” “我明白的,你还真是无情啊……不过这也是你的优点,虽然我想承认这一点。” 因为毕维斯话说了一半突然就顿住了,所以原本等着这个小伙子开口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都露出了颇为困惑的表情。而为了表现的自然一些,毕维斯他不得不在抓了抓头的同时从行囊里面取出了一本砖头一样厚的传记:“那个,能不能给我签一个名?我想见你们本人很久了!” 被晾在一旁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的桑德维尔指着得到了两人签名后向自己蹭过来的毕维斯大吼道:“啊,气死我了!你们这些小鬼都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儿也不尊重长辈!我警告你们,要是再耽误时间,我就不和你们玩了!”说完他就把羽毛笔折断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意识到自己成功蒙惑过关的毕维斯在背对着其他人对德斯坦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之后,从努努阿泽那里接过了骰子:“那接下来我来骰骰子,努努阿泽小姐,麻烦你拿着这个。”他说着又从行囊里摸出了一个由彩色玻璃和黄铜制成的老式提灯。 一直对毕维斯为什么会带着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的努努阿泽接过提灯以后,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触摸起黄铜表面的那些奇怪的咒文:“这是什么提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魔术要用的基础术式?而且你是哪里找来的!” “实际上这个是我根据客人要求定制的魔术道具,在使用魔力点亮它之后,就能以术式驱动制造一个暂时不会被打破的光之结界。对于夜晚避免黑暗之物的跟随,以及预防魔瘴的袭击很有帮助。只不过是试做品。本来是要送到学院那边去的,但我留了一个给自己用……这里的影子里面藏着许多不好的东西,可能会干扰游戏,所以我想请你拿着这盏提灯保证它不会熄灭好吗,努努阿泽小姐?”毕维斯在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的同时简单解释了一下提灯的来历,随即他按动了一下提灯的底部,启动了这个魔术道具。 虽然并不会使用魔法,也感知不到魔法的存在,但是努努阿泽依旧能敏锐感觉到体内某种力量被手中提灯抽走了,随即提灯的中心发出了非常温暖的金黄色的光芒,驱散了她身体里某些不好的东西。同时她注意到棋盘周围压倒式的黑暗似乎推开了一些,不再那么让人觉得安心不下来。 在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毕维斯便微笑着转过头向桑德维尔行礼:“抱歉,桑德维尔先生,我们耽误太长时间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和您继续游戏吧。” “博弈棋规则简单而且获胜的方法有很多,所以以前我和工坊里面的老人总是玩这个,还有和……反正我赢的次数还是挺多的。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忙着做各种道具,都没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连研究我都只有抽空瞒着别人偷偷搞。”毕维斯意识到自己差点把路易斯的名字说出来,于是赶紧生硬地将这个名字给咽进了肚子里。随即他蹲在努努阿泽崇拜的注视下蹲在地上,并轻轻丢下了手中的骰子:“运气不错,是点数一,我们的德斯坦也到终点线了。” “妈的,这些该死的植物还在吃我的血!我现在都开始晕了!”一步跨到最后一个棋格上的德斯坦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跪在了地上,之后她用匕首切断了试图钻进她手臂皮肤的蛇鳞藤:“靠,这些玩意儿是饿了多久了?该死的,过一会儿我要把你们通通烧掉!” “啊,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跟你拼命,你这个疯丫头!”桑德维尔在意识到德斯坦在打什么坏主意之后,捏紧拳头冲这家伙发出了怒吼。随即他不慎手上一滑,于是那枚滑溜溜的骰子从他指尖弹跳着落在了地上——是点数一。 “哈哈哈哈……才走一步!刚刚你的好运气去哪里了?”看着穿着甲胄的骑士步伐僵硬的向前迈了一步后,德斯坦像是被戳到笑点一般捧腹大笑起来。这一举动引得在旁边围观的伦诺克斯无语地直摇头:“卡尔德隆到底教出来个什么东西!他的一世英名居然会败在这种孩子手里!” “德斯坦,你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虽然我知道你很想赢,但是嘲讽别人是不对的。”知道德斯坦一直是这个破性格的毕维斯在扶住额头的同时丢下了骰子:“真是‘幸运’!那么按照规则,我还可以再丢一次……” 毕维斯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好运高兴几秒,地面突然的震荡就让他的骰子再次翻了个身,落在了点数一上面。而似乎察觉到什么的大卫忽然抬起头来大喊道:“这里有人在使用魔法!是谁有这么强大的魔力?要是老夫再年轻一些,达到这个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喂,伦诺克斯,你有没有感觉到?” 伦诺克斯像看白痴一样瞪了似乎因为过度震惊而忘了他的定位的大卫一眼:“你在这里呆久了之后脑子开始生锈了吗?我对气息的确很敏感,但是我察觉不到魔力的波动!还有,接下来恐怕我要活动活动筋骨了,老不要脸的,我们一会儿再见。” 因为骰子自行滚动到了点数一上,所以毕维斯很可惜的失去了第二次投掷机会。不过,对此并没有多在意的伦诺克斯缓步来到了那个穿着可怖的金属甲胄,将表面雕刻着常春藤花纹的长枪作为武器的骑士面前,之后他们两个人同时被空白棋格所发出的刺目白光所包裹。 身体被某种力量撕裂的眩晕与疼痛感卷席了伦诺克斯的全身,而当他再次缓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一个除了一望无垠且龟裂的赤红土地和阴云密布的天空之外便再无他物的空间之中。不过让伦诺克斯更意外的是,自己居然又回到了最开始来到古堡内时最佳状态:不仅仅身体恢复了健康,而且也没有那些碍事的蛇鳞藤缠绕在身上了。 正当伦诺克斯思考着要不要做些基本的准备活动的时候,对面骑士的长斧便已经对着他的头颅重重砸下。于是他赶紧侧身向旁边躲开,并在斧头砸碎地面的瞬间直接一脚踹在骑士持斧的手上。 被伦诺克斯踹飞的长柄斧旋转着飞出并深深插入了土地中,缓缓吐气的伦诺克斯接住了骑士套着手甲的拳头,然后他睁开眼神重新犀利起来的眼睛:“我最擅长的就是对付你们这些使用长柄武器的家伙了,来吧!让我们好好的较量一番!” Day Sixteen 解救Ⅲ “你年轻的时候也没多厉害啊,什么杀人魔术连我的皮都没擦破,哼!” “那肯定是施展的人学艺不精!我的杀人魔术经过证明,是可以打穿龙的鳞片的!要不然就是你小混蛋搞背后偷袭!” “你说的是那些长四条腿的图雅龙?不就是一群大蜥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我为什么要搞背后偷袭?我只需要正面一拳就可以让大多数魔术师闻风丧胆好吧!你们不过是一群脆皮的猴子而已!” “图雅龙的鳞片可是和龙族无异的,你这见识短浅的小辈懂什么!” 本来就相互看不顺眼的大卫和德斯坦又一次争吵起来,而毕维斯在旁边能做的就只有拉着德斯坦防止这家伙扑过去咬大卫一口——这家伙还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哈哈……老人上了年纪以后就喜欢和年轻人争个高低上下呢,我奶奶也是这样的。”看目睹德斯坦和大卫吵架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的桑德维尔,原本在担心伦诺克斯的努努阿泽忍不住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说不定您也是这么不服输的人呢!所以能不能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爷爷,就算您和我玩博弈棋,您也依旧不肯让我呢!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赢你的……” “爸爸,你为什么要用您的孙女做这种事情?难道你就觉得只有棋盘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我不觉得那些古神会帮助我们……” “我的确喜欢赢,但我不会和别人作比较。”因为努努阿泽的一番话,所以似乎又隐约回忆起什么的桑德维尔仰头环顾整个棋盘,之后他缓缓地吐气并坚定地说道:“我绝不会输,因为我只有赢了才能实现我的愿望,而现在我只差一步了。” “一步?往往这一步才是一个人最难跨出的。我活了那么多年,见过了无数追求真理的魔术师,追寻自己欲望的人,但是他们总是即将得到结果的时候犹豫了。”忽然停止了与德斯坦争吵的大卫扭头看向用手扶住额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情的桑德维尔,他曾经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所以自然也少不了浏览一些不被普通人认可的古籍,就比如《旧世书》的残本。 在残本中除了记载种族的历史之外,自然也会提到历史上有所建树的名人和一些创造出不可思议物件的奇人,其中自然也有野心勃勃的要与古神对峙的桑德维尔,但是在书中记载的这个人的结局是病死,也就是说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哼,我要做什么都与你们这些即将成为我去与古神博弈的棋子的人无关,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我到底要做什么。”就在桑德维尔带着寒意的话落下的瞬间,德斯坦和大卫都隐约觉得一股让人脊背发寒的气息在整个房间内蔓延开来,同时原本被提灯压制下的黑暗再一次膨胀,黏滑触手一般的影子蔓延并和桑德维尔身后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在两者影子完全相融合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原本只是像干尸一样枯瘦的桑德维尔的身体开始不自然的臃肿了起来,原本缠绕在他身体上的蛇鳞藤逐渐与他的躯体融合在了一起,同时他的皮肤开始泛出钢铁一般的青灰色与光泽。锋利且尖锐的骨刃从他健硕的双臂以及后背生长出来,而他的双手的手指则是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两柄极端锋利的双刃剑。 完全异化成了怪物的桑德维尔张嘴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之后他粗鲁地扯断了连接在身上的蛇鳞藤向着离他最近的毕维斯和努努阿泽扑过去,但是却因为撞上了无形的墙壁而只能隔着空气对两人挥刀。 “妈的,那个该死的女人果然一直都在背后搞鬼。”就在咬紧牙关的德斯坦捏响手指关节准备对出现异变的桑德维尔动手的时候,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的毕维斯出声拦住了她:“等等,德斯坦。你忘记之前我们在日记里面的得到的提示了吗?‘这座庄园原本就没有任何的规则可言,混乱与无序共存,疯狂与恐怖共生,但是如果我们要遵循规则,就不会受到规则外的力量的控制’,所以我们得遵循游戏规则下完完整的棋才可以!” 努努阿泽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为何发生了异变的桑德维尔,之后她赶紧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并带着哭腔抱怨道:“但是桑德维尔先生那个样子,明显是不想和我们玩下去了啊!所以说我们要不是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入口被封闭了,只要我们踏出去一步就会落得和那些棋子一样的下场。”大卫在看了门口一眼之后用一句话便打消了努努阿泽逃跑的想法,“小鬼,就按你说的做吧,反正现在我们的命也已经在你手上了。” 听到大卫的话后额角不住滑下冷汗的毕维斯露出了有些紧张的笑容:“哈哈……我本来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的,结果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看样子桑德维尔先生也只是暂时维持着人类的外表,但是如果超越了某种极限的话,他就会变成这幅样子啊!不过还好这里除了德斯坦之外还有努努阿泽小姐和大卫先生。” “得了吧,虽然有屏障保护,但是好像这只针对你们两个人。”意识到桑德维尔注意到自己的德斯坦撕下一块破布缠住手上的伤口之后,仰头看向如临大敌的大卫:“老头子,你除了杀人魔术之外还会什么?有什么招就用出来,在游戏结束之前,我不会把他打死的。” “德斯坦,你小心一点儿!”在嘱咐了一句小心以后毕维斯便拿起了骰子,同时被传送到另外一个空间的伦诺克斯和那个穿着铠甲的骑士也回来了。而从两人身上的伤痕和缺损状况来看,应该是伦诺克斯将这名骑士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因为久违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所以看上去容光焕发的伦诺克斯手搭凉棚,看着追着将匕首插进他右眼眶的德斯坦。之后他一边根据毕维斯的指示向前走,一边开玩笑似的说道:“哟吼,才一会儿不见,桑德维尔这家伙怎么就变成这鬼样子了?难道是因为做了太多手脚被制裁了吗?” “伦诺克斯先生也是那种想象力丰富的人呢,其实只是因为大卫先生的话触及到了屋主的禁忌了……”毕维斯在谨慎丢完骰子以后,便将骰子抛向对着被逼到墙角的德斯坦举起手臂的桑德维尔。不过似乎是还残存有少许意识,所以这个怪物居然真的回头接住了骰子。而趁着桑德维尔转移注意的空当,德斯坦又一次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脑袋。 “那个,屋主的禁忌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努努阿泽一边紧张地看着诱导桑德维尔乱投骰子的德斯坦,一边询问半跪在观察地上有着特殊花纹的棋格的毕维斯。现在她感觉有些心虚,因为从始至终她都在拖其他人的后腿没帮上任何忙。 “啊,所谓屋主的禁忌这个东西,我也是近几日才……了解到的。就是说进入房间之后,如果发现其中其中存在保有神智的生物或者是怪物的话,就可以考虑通过交谈影响情绪方式引发它们引发暴走,以达到完成房间考验的目的。不过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打败暴走情况下的怪物,所以这是一种非常冒险的方法。”似乎是察觉到了努努阿泽的不安,于是毕维斯起身拍了拍这个姑娘的头继续说道:“你只要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就像德斯坦,皮糙肉厚就适合吸引敌人的注意。” “毕维斯,你再骂我就撕烂你的嘴!”刚被桑德维尔一脚踩进塌陷的地板里的德斯坦叫道。 “之前可是你这么说的,不过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也许我刚刚的思路是错误的。对了,大卫先生,能麻烦您帮个忙吗?”对着德斯坦那边抱歉地笑了笑的毕维斯手指朝下指着印有幸运花纹的棋格:“请您对着这里来一发猛的魔术,我想看看下面有什么。” 刚刚在触碰到印有花纹的棋格的时候,毕维斯的确感觉到了一股类似于生物体温的热量。之前也许没有人注意,但这些棋格的温度似乎普遍要比其它部分的温度要高上许多,而且还隐约有魔力汇聚的感觉。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下面大概率有些他们正需要的东西。 “轰!轰!轰!”大卫接连施展了三次威力全开的杀人魔术后才准确的命中了毕维斯想看的那块棋格,之后坚硬的石板被巨大的能量瞬间击碎。扬尘飞散,破碎的石板下汩汩的涌出鲜血,同时隐约能看见类似肌肉的组织以及头发从破碎的石块下暴露出来。 Day Sixteen 解救Ⅳ “我曾经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欢我发明的游戏,我也因为我的创造而结识了来自贵族的我的妻子。她虽然是贵族,但却从未嫌弃我出生卑微,甚至还把我制作的游戏棋介绍给了国王。于是我得到了国王的赏识,并且成功出名了,得到了我想要的财产和地位,后来还和我美丽的妻子生下了可爱的女儿和儿子。” 在喃喃自语的过程中丢下骰子的桑德维尔的身体似乎又膨胀了一圈,与此同时泛着泡沫的淡红色粘液从他的皮肤中渗了出来。而被他踩在脚下的德斯坦则因为双手在他的大腿上撕扯,结果导致双手的皮肤全被被粘液腐蚀得露出了肌肉。 虽然没有疼痛感,但是德斯坦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不是被这怪物扎穿脑袋,就是被踩碎肋骨。于是她在深吸气的同时全身肌肉开始绷紧,之后她一边咬牙将桑德维尔踩在自己胸口上的脚抬起来,一边非常不恼怒地说道:“我他妈才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过了什么样的生活,之后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最后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和我有关系吗?我现在只想杀了你,然后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你的人生对他人而言一文不值知道吗!” 身体上的异化导致桑德维尔不再具备原先的判断力,但他在笨拙向后仰倒的同时依旧在念叨着自己的过去:“渐渐我的游戏不再受到大家的欢迎,唯独我的家人还在支持我,我可爱的孙女更是如此,她甚至还安慰我说以后我的游戏还会再次流行起来。哦,我的小天使,为什么你就那么早离我而去了呢?我所敬仰的创世神啊,你为何要夺走我所爱的人呢?” 在把血泊和碎石块全部清理干净以后,毕维斯和努努阿泽终于看清了石板地下到底隐藏着什么: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长相还算可爱的黑发女孩,以及女孩除了那张双目紧闭、皮肤隐约浮现着血管似的脉络的脸之外,她其余的身体似乎都与那暗红色的血肉结合在了一起。 首先看清的努努阿泽自然是捂嘴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而毕维斯则在皱着眉头观察女孩的同时掏出了日记开始记录:“该死……虽然我知道这个棋盘全都是生物的血肉做的,但是却没想到核心居然是个人。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为什么桑德维尔执意要和古神下棋,为什么一定要赢了。”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正双手抓着桑德维尔的右手,准备用脚把他的关节折断的德斯坦。 “德斯坦,你等一下!” “啊,又咋了?”德斯坦有些不耐烦地丢下了桑德维尔的手臂,然后在对方变得臃肿的身躯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我有点事情想问桑德维尔先生。”毕维斯说着走近了被德斯坦用匕首钉住了手掌和脚踝,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桑德维尔,同时他示意努努阿泽把提灯交给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德斯坦,灯你来拿着,然后我稍微调节一下术式。” 虽然不知道毕维斯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德斯坦还是从对方手中接过了被刻上了新的术式的提灯。随即她感觉到自己的某种力量被这盏不起眼的小东西瞬间抽离出去,于是她惊讶睁大眼睛说道:“什么鬼,毕维斯你丫做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你要害我麻烦用毒药行不行?” “我们可是签订了契约的好兄弟,我怎么会害你呢。努努阿泽小姐,大卫和伦诺克斯先生,麻烦你们闭上眼睛,因为之后可能会有一点儿亮。”在拍了拍德斯坦的肩膀示意对方安心之后,毕维斯便转过头提醒其他三个人闭上眼睛。同时他自己也用手挡住了眼睛,避免提灯散发出来的强光直射眼睛:“你不是魔力多嘛,我就顺便借来用一下了……希望这个光能暂时净化桑德维尔先生。” Day Seventeen 我曾想教给你的事 勇者的冒险终于结束了,但是获得鲜花的从来不是那些沉寂在半路上的士兵们。 他们也有很多的故事想要讲给那些孩子们听。——前语 也许是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蕴藏着大量的魔力,因此德斯坦差点儿被手里提灯散发的光闪瞎了眼睛。于是她立刻闭上了眼睛并举着提灯让它离自己稍微远一些,同时她还凭着感觉给了边上的毕维斯一拳:“上次的事情我不是道过歉了吗?你这个算是在报复我吗!” 遭受了拳头重击以后,捂着腰跪下来的毕维斯苦笑着对一脸怒气的德斯坦说道:“当然不是。因为这里除了大卫先生之外,你就是我们当中魔力最多的人了,甚至量比……”说到这里的时候毕维斯忽然闭上了嘴,似乎是因为不想让别人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啊!”感觉到光芒逐渐黯淡下来的努努阿泽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她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桑德维尔的影子在提灯散发出的光芒的照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从中消散。同时桑德维尔的眼睛也逐渐由混乱恢复到了清明,之后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而当他看清楚自己身体的异状,并且恢复了感觉以后,他便突然张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躺在地上?啊——好痛!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毕维斯蹲下递出了一瓶可以止疼的药水示意桑德维尔喝下,同时他也放缓语气安慰对方:“桑德维尔先生,您放松一些。您现在只是被怪物侵蚀了身体而已,但是只要我们将怪物清除,您就可以恢复原样。” “啊,是这样吗?对了,游戏呢?游戏怎么样了?”在喝了药水之后精神稍微稳定下来一些的桑德维尔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在进行博弈棋游戏,于是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边围观自己的努努阿泽和德斯坦:“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继续游戏啊,我还没有问题!来啊!” 桑德维尔的声音和拳头击打地面的哐当声回荡在突然安静了下来的房间内,但是却没有人再继续说话或者做出任何动作,包括德斯坦。她似乎是已经觉得厌烦了,所以干脆地坐在地上看其他人打算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觉得桑德维尔太过凄惨,所以伦诺克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抱着手臂提醒对方:“这不是你有没有问题的事情,而是我们已经找到离开这里的另外一个办法了。你完全可以休息了,不,之后你都可以休息了。” “桑德维尔先生,很遗憾没能和您完成这场游戏,但是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继续。不过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棋格里面的那位女性是您的什么人?” 既然身体被分割成了数块和棋盘主体融合在了一起,那么就只能说明这个人与桑德维尔的关系非同一般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成为整个棋盘的生命核心。毕维斯一边猜测着女性与桑德维尔的关系,一边将剩下的药剂收好——这瓶药剂是一名目盲的药剂师交给自己的,所以他到现在才使用过这一次。 听到毕维斯的问题后,下意识地看向被打碎的棋格的桑德维尔再次慌乱起来,他在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同时向毕维斯祈求道:“她……你们不能动她!因为想要这个棋盘保持活性,就必须使用同样是活着的媒介!我的孙女她患了病,所以我只能用这种办法给她续命……只要和黑暗圣母做交易,我就能让她痊愈!所以拜托了,就让我赢吧,我必须去救我的孙女!只要游戏结束,我就会给你们自由的!” 桑德维尔因为异变而变得臃肿丑陋的脸上滑过了泪水,他声音沙哑的哭泣着,请求着面前的人和他继续游戏,但是最终大卫开口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真是不好意思,有人在等着你,也有人在等着老头子我回去啊!” “我听说你们那个时代石化症盛行吧?那种病是连现在都没有找到救治办法的不治之症,是古神的诅咒。古神与古神之间关系不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所以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伦诺克斯在说话的同时也举起了肌肉明显膨胀了一圈的手臂,之后他几乎同时和德斯坦一起捶碎了脚下带着花纹的石砖。 在轰鸣声与血肉被撕裂碾碎的声音中血花如涌泉喷溅,大概石砖下的尸体也已经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酱了吧? “对不起,但是我也必须从这里出去,我的族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努努阿泽在向那个本身就长眠不醒的女性道歉的同时,直接将匕首扎入了面前女性的额中。随后她看着血顺着伤口滑落至女性的眼角,居然看上去像是对方流下的血泪。 “小鬼,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德斯坦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向自己问话的伦诺克斯:“杀几个人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反正这个样子的人也活不过来了。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家伙有就算变成那副模样也要坚持下去的理由,那我也有要离开这个破地方的理由。” “不愧是卡尔德隆那家伙教出来的弟子,语气倒是一模一样的!”依旧在伦诺克斯在放声大笑的同时再次敲碎了一块地砖,而在这块地砖碎裂以后,整个棋盘连同房间都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缠绕着伦诺克斯和大卫的蛇鳞藤开始干枯和萎缩,同时也有些干尸无力的坠落在了地上,然后摔断成数截。 “不要,不要!你们不能这么做!”终于挣脱了匕首束缚的桑德维尔站起来,之后他一边像真正的怪物一样愤怒地咆哮着,一边向着朝最后一块印刻着“守护”花纹的棋格挥拳的德斯坦冲过去,同时他举起异化成刀刃的右手,准备就这样将德斯坦直接一分为二。 在桑德维尔的丝线即将与德斯坦的身体接触的时候,他身体的动作忽然因为努努阿泽抛出的丝线而顿住了,之后大卫的杀人魔术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了他的身体上。跃起的伦诺克斯落在他的头顶,然后硬生生地将他的头从肌肉紧实的头上摘了下来——连同脊椎。与此同时,德斯坦也敲碎了最后一块石砖并就地一滚,与要刺穿她背心的刀刃擦肩而过:“走了!快走!” “努努阿泽过来帮我一下!大卫先生,就先失礼了。”在和努努阿泽搀扶起因为肌肉萎缩而走不动路的大卫之后,毕维斯再次回头看向身后。被伦诺克斯拔下脑袋的桑德维尔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在疯狂地挥舞着异变的双臂,而他的脖颈处和头颅上伸出的粘稠触手正试图再次连接起来。 房间内的震感越发的强烈,除了干瘪的蛇鳞藤和干尸之外,头顶沉重的金属机关也在哐啷作响的同时开始下坠,令人胆寒的轰鸣声中血花与碎石飞溅,粉碎的石柱倒塌砸中了桑德维尔,也给了被他当作攻击目标的德斯坦逃走的机会。 “刚刚谢啦,臭老头儿!不过不代表老子对你有所改观啊!”在逃走的同时,德斯坦冲似乎是等着自己的伦诺克斯比了个中指。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那么,现在你该告诉我我的宝贝弟子现在怎么样了吧?”伦诺克斯在灵活躲避各种坠物和地面塌陷的同时,扭头看向了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好的德斯坦:“喂,你脸色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差?受伤了?” “之前受的伤崩开了有点难受,回去毕维斯那家伙又得骂我了……还有,你想知道的事情毕维斯那家伙会告诉你的。”德斯坦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腰上的伤口开始渗血了。大概是刚刚动作太大导致的,不过应该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 “……吃人的小怪物又有在乎的人了吗?不过啊,我看那个小哥人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合作关系而已!离开这里之后我就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我才懒得和一个只想无忧无虑过日的人长期打交道。”德斯坦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刚好和伦诺克斯一起穿过房间的门,在他们身后整个棋盘被埋没在机关与碎石的残骸中。桑德维尔的身影早已被倒塌的石柱埋没,恐怕就算他能将头接回去,也不可能再从房间里面出来了。 早先一步从房间中出来的毕维斯用手轻点了一下额头与嘴唇之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非常抱歉,桑德维尔先生。您有您的愿望,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情。” Day Seventeen 我曾想教给你的事Ⅱ 在确认周边没有危险之后,毕维斯等人为了失去了棋盘的营养供给后,身体明显开始出现劣态的伦诺克斯和大卫两人休息,所以他们选择了就在走廊中扎营。 “还好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血痂裂开了而已,不过不处理好是会感染的。”毕维斯在为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不想动弹的德斯坦检查了伤口,之后他拿出剩下的药膏为人处理伤口:“还好你伤口好的快,不然就麻烦了。” “给,两位。你们应该不讨厌蛇肉吧?”努努阿泽将热好的蛇肉汤分成两碗递给了不断吞咽口水的两位老人,之后她笑着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不用着急还有很多呢,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和蛇肉了。” “人美心善的小姑娘。”一口气将自己那份蛇肉连皮带骨再加上汤全部咽下去的伦诺克斯放下碗,然后他牵起了努努阿泽的手一脸认真地问道:“我有个弟子,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你看……” “得了吧,伦诺克斯,别打那些歪主意了。”等着伤口包扎处理完毕之后的德斯坦翻了个身坐起来,之后她拍拍收拾东西的毕维斯示意他快点把事情告诉这两个老头子。 “哎——怎么这种事情就落在我头上了?”毕维斯在收拾好药品和工具以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他伦诺克斯和大卫听自己说:“我们在血肉花园遇到了两位的弟子,但是很不幸,他们都已经遇难成为了血肉花园的一部分了。我们很想帮他们,但是无能为力,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时间总是会冲淡所有的东西,无论是记忆还是情感,但是再回忆起来的时候,当时那种愤怒、悔恨,以及无法拯救他人的无力感便再一次如潮水一样涌上来。 握紧拳头的毕维斯低头不断地向面前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道歉,其中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拯救芙蕾达的生命,还有因为他隐瞒了一些真相。不过这也是必须的,因为他不知道了解到弟子真实死因的两个人会对德斯坦做什么。最起码他现在还不能失去德斯坦这个帮手,所以…… 在毕维斯的道歉声散去后,走廊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大气都不敢出的努努阿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打呵欠的德斯坦,她没想到这个人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下居然还能睡得着。 过了很久之后,脸色似乎比刚刚更差的大卫才打破了沉默问道:“最后两个孩子是在一起了吗?” “……嗯,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分开了。”毕维斯一边回忆着最后芙蕾达放手那一刻的场景,一边点了点头。之后他用手摸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脸,然后向两个老人跪下道歉:“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我再快一点的话……”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你现在后悔了,但是你还是没救到那些孩子!他们还是死了,连灵魂也一并被花园吞噬了!”伦诺克斯忽然怒吼着站起,但是在他伸出青筋暴起的手臂抓住毕维斯的衣领之前,德斯坦却突然起身插在两人之间:“喂喂,有事儿别对他动手,你们弟子的死的责任在我身上……就是因为你们的弟子先挑衅我,所以我才会对他们动杀心的。” “原来是你……果然你这个家伙就是个怪物!害死了卡尔德隆以后又杀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又害死了加仑和芙蕾达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你给我用死来赎罪吧!”眼睛里满是血丝的伦诺克斯调转身体,而他满带杀意的拳头则直接朝着德斯坦的脑袋招呼过去——他是真的想杀了德斯坦。 反正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死,就让这个老东西撒撒气好了。明白对方怒气上头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德斯坦叹了一口气,之后她闭上眼睛不打算躲开了,但是她却没想到努努阿泽居然冲了上来:“不行,你不能杀德斯坦!” 裹上了魔力,并附带上怒气与杀意的拳头足以把努努阿泽单薄的身体都洞穿,再加上使出了全力的伦诺克斯在注意到有人上前阻拦自己的时候已经已经太迟了。 只有德斯坦同样使用魔力护住自己的整条右臂,然后在向前猛踏一步推开努努阿泽的同时,举臂接下了伦诺克斯的拳头。但代价是她的右手臂骨骼冲击性挫伤,部分血管因承受压力而爆裂滋血。 “该死的,这下我少了一只可以用的手了!都怪你,努努阿泽!” 虽然猛地摔到地上很疼,但是好歹是没被论诺克斯来个心透凉的努努阿泽赶紧起身给跌坐在地上的德斯坦检查伤口,之后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我这是想救你啊!你为什么不躲开?在这里为了活下去而牺牲别人的人又不是你一个人,如果非得以命偿命的话,那我也应该去死啊!刚刚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本来不敢动的,结果看见你躲也不躲。万一真的死了毕维斯哥哥要怎么办啊?” “我还没那么弱,而且……”也同样被突发事件吓了一跳的毕维斯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之后他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喘气的伦诺克斯:“在这里,已经不具备实际意义上的死亡了,当然因为规律我还没有摸透,你们也不必太相信我的话……” 毕维斯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已经开始哭泣的努努阿泽打断了:“但是就算不会死,也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啊!你们不是为了活下去才走到现在的吗?那为什么又不隐瞒真相呢!为什么……你们都好奇怪,难道看着别人当场死掉这种事情就……”泣不成声的她说到这里开始捂住脸啜泣。 “……别哭了,别哭了。来,用这个擦擦眼泪。”沉默许久之后的大卫此时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他先是递手帕让努努阿泽把眼泪擦干净,之后他伸手试图摸德斯坦的头发,但是却被对方躲开了:“别碰我,混蛋!” “毕维斯小子,你说话还是别藏头藏尾的了,全说出来吧。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把事情的全部告诉我们两个老头子。”在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之后,大卫才看向毕维斯继续说道,“我还没脆弱到弟子死掉这种事情都接受不了,说吧。伦诺克斯,你也好好听着,别成天到晚用肌肉做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件错事的毕维斯认命的叹了口气,之后他抓着脑后的头发说道:“那就从我和德斯坦签订契约之后开始讲好了……”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对,起码我把我能说的全都说了,也谢谢德斯坦刚刚的补充,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那么多。” 毕维斯在长舒了一口气后整个人都直接放松了下来。因为这次不再做隐瞒,所以他把所有事情全部复述一遍的时候花了不少的时间,其中还有德斯坦适当的补充。 走廊里再安静下来的时候,努努阿泽已经枕着衣服睡着了,而她均匀的呼吸声给其他人不少的安心感。 听完故事后思绪万千的伦诺克斯用手捂住脸叹息道:“哎……加仑那孩子真是太可惜了,他是个有天赋又听话的好孩子……当然,芙蕾达也是个好孩子,大卫经常在我面前夸奖她的魔术天赋高。哎,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那家伙的确有天赋,不过跟我比还是差远了。”德斯坦非常不看气氛地嚷嚷道,现在她的右臂暂时处在不能活动的状态下,但这不影响她继续啃蛇肉——这应该是第二条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能从碌碌无为的庸人变成让人眼红的天才……”大卫说到这里的时候喉结有些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停止进食的德斯坦眼中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光。 在咽下最后一口蛇肉后,德斯坦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随即她才改变坐姿盘腿看着面前的两老两少:“别这么看着我行不?之前说好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但是现在我想再加个条件。反正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稻草上的蚂蚱了,两位大人物就顺便来帮个忙呗!反正就算弟子没了,你们也没那么快就想着去死吧?” “德斯坦,你这话说的太过了……”意识到德斯坦嘴臭毛病又犯了的毕维斯不得不小声提醒对方注意语气,但是他却没想到两位老人居然就这样点头同意了——虽然表情都十分无奈的样子。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们两个老头子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而且我们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了不再回去的准备了。” “但是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所以我们会帮忙的。不过具体能做多少,也只能视情况决定了。不过你们这群小鬼,可不能看不起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啊哈哈哈哈!” “不不不,我可是很尊敬二位的!毕竟是活的传说,而且您们所做的事情也很伟大……”感觉压力大了不少的毕维斯赶紧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半分不敬的意思,随后他带着怨念看向身边笑得捶地的德斯坦:“别笑了,既然两位都答应你说的条件了,那你答应的事情也可以兑现了吧?” “我还不是为了能离开这个破地方啊!要不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德斯坦在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之后抬起眼睛,这时她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说过我说话算话,而且一直是这样的,包括从一开始,我就发誓要杀死卡尔德隆这件事。” “来听一听吧,我这个罪大恶极的混蛋和一个‘英雄’共同的过去。” Day Seventeen 我曾想教给你的事Ⅲ “‘这是我的错,我曾想要教给你的,并不是想让你得到这样的结局……’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前那家伙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啊,讲那么多好口渴,等我喝点儿汤先!”感觉到有点口干的德斯坦注意到还有蛇汤,于是便端起小锅开始喝:“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但我不保证我还记得多少细节。” 明明那么多事情你都还记得,但是你为什么总是说讨厌那位叫卡尔德隆的老先生呢?静静听着德斯坦讲述她和卡尔德隆相处的过去的毕维斯默默地想着,之后他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伦诺克斯和大卫:“嗯,等把所有一切了解完再问好像也不迟的样子,你继续吧。”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戳爆你的眼睛,毕维斯……”在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之后,德斯坦放下了手里的锅比了一个要戳瞎毕维斯的动作。而毕维斯也象征性地躲了一下:“我怕了我怕了,你快继续吧!” “……我本来以为我就会那样死掉了,但是却没想到最后居然醒过来了,而且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德斯坦说到这里有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腹部上的伤疤。 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说话的时机,所以在德斯坦暂时停顿下来的时候,大卫忽然就摸着胡子插话了:“……嗯,这里让我来说一句如何?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血脉混合?” “就是人类和其他一部分异族生下孩子的情况吧?我在学院上学的时候学到过,但是老师没有给我们细讲。”毕维斯像上课回答问题一样举起手,之后他不太自然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德斯坦,“我听说血脉混合诞生的人中有的很强,但有的则会被病痛纠缠一生。当然大多数混血的寿命好像都不太长,尤其是在王国时期,他们大多都死在了战场上。” 大卫像是在赞赏毕维斯上课时认真似的点了点头,之后他才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的确如此,曾经我就遇到过兽人国的孩子,他们就和古书中描述的怪物一样外形诡异,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龙和人类生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你觉得他们又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忽然感觉到紧张起来的毕维斯在握紧拳头的同时干笑起来:“哈哈,这当然知道!毕竟龙族可是曾经最强大的种族,但是他们却输给了时光和人类的力量……不过您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看样子你也知道‘龙心余烬’啊,那股为了守护而将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都燃烧殆尽的力量。”大卫像是早就知道毕维斯想隐瞒什么一般眯眼轻笑起来,“你不必紧张,我和伦诺克斯对这种力量都不感兴趣,只是想提醒你们。如果想要前进,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而无论是牺牲还是放弃,决定权永远在你们手上。” 深秋近冬的树林萧索而清冷,平日里常见的野鸟早已不见踪影。满地的落叶上全是厚厚的冰霜,落光树叶的树枝像是鬼爪一样在空中肆意伸展。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远处隐约传来凄厉的狼嚎。穿着熊皮戴着破破烂烂的鹿皮帽的魁梧老人抬起深蓝的眼睛看了一眼头顶开始飘落冰雪的灰霾天空后沉默地穿过树林。在树林深处有一片弥漫着瘴气的沼泽,这里是无数不知情的猎人和一部分慌不择路的动物的牧场,但是今天却成意外为了狼群的屠宰场。 人类对森林疯狂的开发和利用,使得许多野兽不得不迁移甚至是躲进森林的更深处,失去了稳定食物来源的狼群每到深秋以及冬季就会开始在道路附近徘徊和袭击路过的商队行人,而老人也是接到了来自商会的委托才来到这里查看情况的。 委托的大概内容除了驱逐进犯道路的狼群之外,还要抓住一直有预谋袭击普通人的强盗。听那些被袭击的人说那个强盗既跑得快,而且体型也很小…… 大概是花面猴之类的野兽吧?那些喜欢丢粪便和石头的野兽可是猎人和旅者最讨厌的生物之一。如果不是人的话就杀掉好了,是人的话就好好教训一番放了吧。叼着烟斗的老人在想到这里的同时停下了脚步,在他前面泥泞潮湿的草地上躺着身体巨大无比的黑狼。 这头巨狼的体型和其他野狼相比要庞大许多,它漆黑的皮毛隐约透着不祥的暗红并能看见突出体表的骨骼,而且身体上还多长着一只血红的眼睛和一对足。可能是因为天气尚寒,所以老人没有闻到尸体腐烂的臭味,他走近这头魔狼观察其脖颈上的伤口,然后断定它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勇者与魔王的故事压根不是讲给孩子们听的,过去真的有这么一段历史发生,只是被大多数人遗忘了而已,但是也依旧很多人记得那场弥漫着浓厚血腥味的惨烈战争,就比如那些魔法使们和猎人们。 不过,行走在山林和黑暗中的魔兽就是那段历史曾经存在过的最好证明。它们是魔王以某种古老的魔法与灵魂结合创造出来的怪物,不死不灭,并且和部分古神一样具有高污染性,因此它们走过的大地几乎寸草不生。 “这只似乎并不是那种类型的,不过那个小鬼应该早就死了吧?”老人在观察完魔狼的尸体之后便起身越过它看向前方。 不远处草丛几近枯死的草地上站着个披着还能算得上是衣服的破布,全身上下都是血迹的棕长发小鬼,他的脚边全都是被撕碎喉咙或者被扯断喉咙挖掉眼睛的狼尸。 这些凄惨不堪的尸体重叠在一起散发着腐烂的臭味,并且老人注意到这孩子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过——就像是死了一样。 “喂,小鬼……居然站着晕倒了?”老人在彻底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个孩子不是死了而是站着睡着了,并且虽然他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却没有致命伤。 老人在用衣服把小鬼包住抱进怀里捂暖的同时开始仔细观察他的脸:浓密且上翘的棕色长睫毛,饱满但嘴皮干裂的嘴唇以及小巧笔挺的鼻子,脸颊上残留着还没有退去的婴儿肥……这个孩子居然长相出奇的精致,而且也不是老人认为的男孩。 “……”似乎在女孩手臂上摸到什么的老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并抱着孩子开始原路返回:“这如果就是命运为我决定的话,我愿意接受,但这孩子……我也想看看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嗯,反正臭老头儿根本就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就这样直接把我带走了!”说到这里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的德斯坦一拳捶碎了面前可怜的地砖,之后她舔了舔嘴角继续说道:“卡尔德隆他教会了我一切与战斗有关的东西,没有丝毫的隐瞒,之后呢……” 一大早上起来就发现弟子因为想偷偷跑出去玩,结果却被自己设置的抓捕野兽的陷阱倒吊在屋外树上的卡尔德隆在扶额无语了一阵之后破口大骂起来:“德斯坦,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战斗,你就要去了解你的敌人,了解你的武器和身体,甚至是了解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如果就连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都不知道的话,你也活该被人弄死!而且那么明显的陷阱你都能踩中,你这个饭桶!” “叽叽喳喳的不如赶紧把我放下来,你这个恶毒的臭老头,居然在窗台后面设置陷阱!” 被陷阱倒吊在窗外月桂树下的德斯坦一边龇牙咧嘴的闹腾着,一边朝叉腰看着自己的卡尔德隆吐口水。而卡尔德隆则是在从大氅下抽出匕首丢出去割断绳子以后,便扭头回到了身后的猎人小屋:“快进来吃饭了,之后我带你去佣兵公会注册,从这以后开始,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瞬间开始自由落体的德斯坦像猫一样在空中扭转身体,然后她在微曲双腿平稳落地之后立刻朝屋子里跑:“可恶,还说今天偷溜出去玩的……喂,臭老头儿今天我们吃什么?” 认识多国的文字、各种武器的使用、超量的体能训练和了解各种生物的生理结构以及杀死它们的方法,还有学习如何在野外生存。而除了这些基础的训练之外,卡尔德隆也会在旅行的途中带着德斯坦去拓展交际圈,让她认识那些有能力和帮得上忙的人。 等德斯坦身体开始发育长开了之后,卡尔德隆就放手了让这个小鬼自己去游历了。无论是和别人组队护卫商队,还是接私人的任务,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就都不会去阻止或者是提出合适的建议。当然如果她招惹别人被打或者被追杀,卡尔德隆也同样不会出手帮助。 在畸形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德斯坦成为了佣兵中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因为她不仅仅是接受正常的委托,而且还接受那些贵族的开出的条件,违反规则杀害顺利完成了委托的佣兵。也正因为如此她遭到了报复,来自死在她手中的人的家属的报复。 那个可怜的女孩儿花了很长的时间和金钱来寻找总是不在固定地方活动的德斯坦的踪迹,然后把自己乔装打扮成了一个无害的旅者雇佣德斯坦当护卫,最后在仇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将刀送入了她的身体……完美的计划,即使是和野兽一样敏锐的德斯坦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为了杀死自己这么大费周章,无论是选取的地点、时机还是武器都无可挑剔。 那也是德斯坦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卡尔德隆在河边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血都几乎流干了。 Day Seventeen 我曾想教给你的事Ⅳ “‘这是我的错,我曾想要教给你的,并不是想让你得到这样的结局……’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前那家伙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啊,讲那么多好口渴,等我喝点儿汤先!”感觉到有点口干的德斯坦注意到还有蛇汤,于是便端起小锅开始喝:“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但我不保证我还记得多少细节。” 明明那么多事情你都还记得,但是你为什么总是说讨厌那位叫卡尔德隆的老先生呢?静静听着德斯坦讲述她和卡尔德隆相处的过去的毕维斯默默地想着,之后他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伦诺克斯和大卫:“嗯,等把所有一切了解完再问好像也不迟的样子,你继续吧。”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戳爆你的眼睛,毕维斯……”在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之后,德斯坦放下了手里的锅比了一个要戳瞎毕维斯的动作。而毕维斯也象征性地躲了一下:“我怕了我怕了,你快继续吧!” “……我本来以为我就会那样死掉了,但是却没想到最后居然醒过来了,而且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德斯坦说到这里有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腹部上的伤疤。 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说话的时机,所以在德斯坦暂时停顿下来的时候,大卫忽然就摸着胡子插话了:“……嗯,这里让我来说一句如何?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血脉混合?” “就是人类和其他一部分异族生下孩子的情况吧?我在学院上学的时候学到过,但是老师没有给我们细讲。”毕维斯像上课回答问题一样举起手,之后他不太自然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德斯坦,“我听说血脉混合诞生的人中有的很强,但有的则会被病痛纠缠一生。当然大多数混血的寿命好像都不太长,尤其是在王国时期,他们大多都死在了战场上。” 大卫像是在赞赏毕维斯上课时认真似的点了点头,之后他才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的确如此,曾经我就遇到过兽人国的孩子,他们就和古书中描述的怪物一样外形诡异,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龙和人类生下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你觉得他们又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忽然感觉到紧张起来的毕维斯在握紧拳头的同时干笑起来:“哈哈,这当然知道!毕竟龙族可是曾经最强大的种族,但是他们却输给了时光和人类的力量……不过您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看样子你也知道‘龙心余烬’啊,那股为了守护而将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都燃烧殆尽的力量。”大卫像是早就知道毕维斯想隐瞒什么一般眯眼轻笑起来,“你不必紧张,我和伦诺克斯对这种力量都不感兴趣,只是想提醒你们。如果想要前进,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而无论是牺牲还是放弃,决定权永远在你们手上。” 狭窄昏暗的小屋内,忽然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的卡尔德隆紧紧地握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德斯坦的手,他能够感觉到这孩子的呼吸与心跳在逐渐的衰弱,而那只手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再这样下去的话,这个孩子真的会死。 那个人用了全力想要杀死德斯坦,但是德斯坦的身体撑到了现在。 “我很抱歉,德斯坦,这是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就算之后你会怨恨我也没有办法。”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卡尔德隆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蠕动嘴唇吐出了几个晦涩难懂的音节。 随着卡尔德隆话音的落下,整个房间中忽然出现了一股让人全身忍不住会战栗起来的波动,那几个音节似乎带动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一般,让整个空气中的魔力都产生了反应。 魔力的支流在流动奔腾,震荡并碰撞翻滚涌起了巨浪。这河流翻滚奔腾的轰鸣即使普通人听不到,但是卡尔德隆却听得非常清楚,同时他也注意到处在这激流中的德斯坦心口处亮起了火焰般明亮又温暖的光芒。 所幸在这个孩子的胸膛内跳动的是一颗强劲的心脏,它时时刻刻的都在为主人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今天更是如此。甚至只有在龙族心脏中跳动的火焰点亮了她的血脉,也点亮了那双近似夜色的眼睛。 从床上站起的德斯坦仰头吐出炽热的白气,金色的火光在她心口活跃的跳动着,也照亮了整个灯光昏暗的房间。虽然只是一瞬间,卡尔德隆看见了那双仿佛明灯般的赤金色眼瞳看向自己,但是下一秒德斯坦便再次倒下了。 卡尔德隆在接住德斯坦的同时再次感知她的呼吸与心跳,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抱歉,孩子……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死。你还年轻,有很长的一段路可以走。有些事情我想要教给你,但是我做不到。” “你要去自己寻找活下去的意义,而不是像野兽一样因为要活着而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是去寻找自己的价值。你一个人的话,会很孤独的。” 就像龙族将珍视的财宝收纳在龙穴里一样,龙族与人类结合诞下的孩子们会把自己属于龙的名字告诉珍视的那个人,而得到这个名字的人一般会被其他人称呼为“巨龙的珍宝”,因为他们在那些龙的孩子的眼里就像宝藏一样珍贵。 龙的孩子们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将心燃烧,将血液沸腾,去战斗,去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 在王国时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为了保护家人、爱人和朋友而选择战斗,因此他们在缔造传说和历史的同时也加速了自己死亡的过程。 “等等,龙心余烬不是要两个人互相都……”似乎意识到什么的毕维斯看向咬紧牙齿扭过头去看向空无一物的墙壁的德斯坦,之后他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了,大卫先生。我和她的关系只是暂时合作的同伴而已,所以我们会合力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的。一定。” Day Eighteen 该走了 还未归家的战士们,我会铭记你们的功绩,铭记你们的贡献与荣耀,将你们的思念带回你们的故乡。——前语 “有时候你说话有点让人不爽……但是如你所说,我们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在乎。”虽然毕维斯的承诺让德斯坦浑身上下都在起鸡皮疙瘩,但她还是在抓了抓头发之后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说辞。 “咳咳!德斯坦,你的故事……”没有听到关键的伦诺克斯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道,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卡尔德隆到底是怎么被德斯坦杀死的,而这个老怪物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决定放弃生命。 “关于这个嘛,我自然是要讲的。”德斯坦在咬着指甲思考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这要从我十四岁的那一天说起了……” “德斯坦,现在你完全可以自己接受委托了。一般的人也没有办法伤害你,这点我很欣慰。但这样还不够,你还有弱点,这个弱点对于你而言会是致命的。” “啊?您老的意思是您还想继续带我?得了吧,您看看您现在走路都不利索了!还有弱点什么的,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您就在这里悠闲养老吧!反正你当初养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养老对吧?” 结束了今日最后的委托回到暂住的旅馆之后,依旧搞得全身都是血的德斯坦首先看见的便是破破烂烂的马车和站在马车旁的卡尔德隆。她觉得莫名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最后她还是朝对方走了过去。 不过奇怪的是,卡尔德隆今天并不像那样面上含笑,而是表情严肃地让德斯坦都忍不住绷紧身体等待他的指示,但最后她得到却是对方一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回以前我们住过的木屋,我要在那里为你上最后一课。” 最后一课?难不成这个老东西还有没有教自己的东西?不,不可能······虽然直到老头儿对自己不会有任何隐瞒,但是今天他这番反常的举动确实让德斯坦感觉到了不安和紧张,之后卡尔德隆递到德斯坦手中的匕首也证实了这一点。 现在德斯坦身处在森林里一块长满翠绿青草地空地上,周围的鸟鸣清脆而婉转,偶尔还能看见茂密地树林间某个动物的身影一闪而过。 沉默了许久之后,脱去了厚实皮大衣,只穿着灰色短衫的老人摆开架势对仰头望着树冠的德斯坦说道:“杀了我,德斯坦,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东西。你要没有弱点,即使有弱点,你也要及时扼杀。你很强,但是还不够。要活下去甚至你得抛弃一些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德斯坦!” “原来你把自己当成是我的累赘吗?但是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好吗!你要是寻死的话那就去死!我会杀死你,按照你所说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德斯坦便在发出怒吼的同时双脚用力踏碎地面,向对面的卡尔德隆发起了冲锋。 不过德斯坦并未使用匕首,而是用指甲尖锐的手划向卡尔德隆的喉咙与胸口,而在对方倒持匕首砍向自己的手臂时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没有疼痛,不怕死就是德斯坦的优势。她紧绷的肌肉锁死了刺入手臂的刃,但卡尔德隆却并未坚持使用武器,而是化拳为掌猛击她的胸口。 德斯坦在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时卡尔德隆再次大步挺进,这次他敛臂肘击德斯坦的腹部。 强烈的呕吐感卷席了德斯坦的大脑,但她却用咬碎舌尖产生的疼痛的方式驱散了这种感觉。 “呼……”深吸气的德斯坦用手揪住卡尔德隆的袖管然后重新站稳,之后她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血的味道充斥味蕾,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卡尔德隆的。 吃痛的卡尔德隆挥拳,而他的数记重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德斯坦的胸口和腹部,她能听见骨骼接连断裂的声音,但卡尔德隆似乎还是留了手。 要是换做平常,她应该早就晕过去了才对。 最后被卡尔德隆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德斯坦及时改变了身体的姿势并且顺利地四肢落地。而在将口中的肉直接囫囵吞后,她朝对面的老人龇牙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 “德斯坦,给我用脑子思考!本能无法帮助你完成战斗的!”也许是上了年龄,卡尔德隆才稍微活动了一会就开始气喘吁吁,但是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 “你必须杀了我,要不我就杀了你!” 德斯坦和卡尔德隆的缠斗很简单:挥拳,从刁钻的角度挥拳和发出踢击,还要避开对方的拳头和对下盘的猛烈进攻。 德斯坦总是像野兽一样低伏身体扑咬和撕扯,但卡尔德隆总是能比她更低。 出其不意但是有效的进攻,但这也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疲惫不堪的德斯坦在注意到卡尔德隆因为牵拉肩膀伤口动作迟缓的一瞬间,意识到了这是进攻的最好时机。于是她双手撑地支撑起身体,然后对老人自下而上发起了凌厉的下颌击。 被狠狠踢中下巴的卡尔德隆向后踉跄了几步站稳,之后他又是一击有力的旋踢踹向德斯坦的脑袋。 德斯坦借着滑动撑住地面的手顺利躲过了攻击,在重新站起之后她将匕首拿稳,然后直接闷头冲进了卡尔德隆的怀里。 没有刺中实物的感觉,匕首好像是刺偏了。德斯坦忽然意识到匕首从老头的臂弯之间穿了过去,而这个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致命的失误。 趁着这个机会,卡尔德隆瞬间抓住德斯坦的臂膀将其向着左侧一拉,然后在对方身不由己前倾身体的同时瞬间一把锁住了她的喉咙:“这是你的失误,德斯坦!” 无论德斯坦怎么用力踢打撕扯和嚎叫,卡尔德隆也没有放松卡住她脖颈的手臂的力量,甚至是将手掌越收越紧。 在缺氧的情况之下,德斯坦开始感觉力量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流失……不过她还有一样武器一直没有在卡尔德隆的面前使用过,而现在是使用它的时候了。 德斯坦在咬紧牙关的同时用力叩击鞋子的侧面,然后屈膝将从鞋尖露出的刀片刺入了卡尔德隆的脚背。 在卡尔德隆手臂力量放松的一瞬间,德斯坦趁机从他的手掌下挣脱了出来,然后她在回身朝对方的喉咙挥动自己的的手。 德斯坦尖锐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那脆弱的皮肤,鲜血喷溅,惊讶睁大眼睛的卡尔德隆的喉管处绽放出了一朵猩红的血花。 趁着卡尔德隆愣神的空当,德斯坦咬紧牙关再次冲了上去,而这次她手中的匕首准确地刺入了老人的胸口,贯穿了那颗在努力跳动的心脏。 当匕首柄变得粘稠湿热的同时,气喘吁吁的德斯坦在抬起头的时候惊愕地注意到卡尔德隆的眼中满是放松和欣慰——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德斯坦,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祝福你的未来如你所希望的一样……” 卡尔德隆在倒在地上说完最后一句祝福之后便停止了呼吸,而德斯坦也亲眼看见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消失,最后她再也听不见那熟悉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了。 “……混蛋,谁要你祝福我。” Day Eighteen 该走了Ⅱ “因为卡尔德隆要我杀了他,所以我就动手了。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没了。所以他死并不是因为我,明白了吗!”德斯坦在讲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之后她忽然站起身看向长廊的深处——从刚刚开始她就闻到那边有一股非常浓厚的血腥味,不过这股血腥味并不新鲜,倒像是已经干涸很久了的。 “怎么有股血腥味,还有刚刚的魔力波动也是从这边传来的吧?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嗯……我去看看情况!”德斯坦在疑惑地嘀咕了一句之后便起身迈开腿向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完全不顾身后毕维斯的制止与呼唤。 伦诺克斯目送着德斯坦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之后他才转过头拍了拍扶额叹气的毕维斯的肩膀说道:“小哥,我看你还是别管她了!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从来不听别人指挥,我行我素,跟她一起走你算是倒大霉了!” “可是我觉得她还是挺可靠的……虽然有时候的确有些任性,但是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毕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轻轻摇了摇还在熟睡的努努阿泽的肩膀;“努努阿泽小姐,你该起来了,接下来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关于如何从那个怪物的肚子里拿到钥匙的计划。” “嗯……啊啊,我醒了我醒了!”在迷迷糊糊了一会儿后瞬间清醒过来的努努阿泽从地上坐起,之后她揉着惺忪睡眼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了一阵:“哎?德斯坦她人又去哪里了?该不会是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吧!” “哈哈,她去确认周边的情况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你不用太过担心。”为了不让努努阿泽担心,所以毕维斯并没有告诉对方德斯坦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在解释完德斯坦的去向之后,毕维斯毫不避讳地从包里抽出日记,然后将它翻到空白页并摊在地上说道:“希望你们能认真听我说……因为出了一点差错,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在那个房间里面。” “不过,虽说是计划,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确认几点。努努阿泽小姐和大卫先生,请你们做好担当诱饵的准备,因为我发现那头怪物似乎对魔力非常敏感,所以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同时,我会时刻关注房间里面的空气温度的变化……主要是在那头怪物出现以后之后,房间里面的温度似乎下降的很快,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很多人才没能逃离那个房间。” 毕维斯在为面前的三人说明自己的计划和假设的同时,用炭笔在日记摊开的空白页上涂画出简单的示意图。三角形是努努阿泽和大卫,而站在门口的圆形则代表他,移动的黑点是预备进行第二轮实验的伦诺克斯。 “然后我想拜托伦诺克斯先生做好使用武技的准备,我想看看这种方式能不能对影子怪物造成伤害……之后大卫先生和您合力的话……” 伦诺克斯和大卫在听着毕维斯讲述他的计划的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伦诺克斯将手摁在日记上说道:“让我们先去确认一下那个房间的状况,之后我们再帮你修订计划。你觉得这样如何?” “好……好的!”太好了,有这两位的帮助的话,说不定存活率会高许多!听到伦诺克斯的话之后,毕维斯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再怎么样这两位都是有实力的名人,相比于普通人而言,肯定能提供更好更多的帮助。 “那我们走吧。” 顺着被昏暗灯火照亮的走廊向前狂奔,转弯,再继续向前的德斯坦找到了那间不断散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的房间,当她小心翼翼地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依旧面无表情的克莱因:“哦,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怪物之类的!” 看见德斯坦的克莱因也有些惊讶,随后她像是感觉到疑惑似的低下头呐呐自语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一天才对……难道之前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你这家伙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又让人听不懂的话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对克莱因的反应有些疑惑的德斯坦挑了挑眉,之后她便插着腰开始扭动脑袋观察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过去可能是一间装修奢华而古雅的浴室,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奢侈的摆件了,只有各种各样令人毛骨悚然且已经生锈的工具被丢弃在房间各处,比如各种大小的铁钳、刺刀、匕首、还有锯刃……据德斯坦所知,这些东西常被用于拷问和折磨犯人,如果再加上一个止血的烙铁大概这就是一间完美的拷问室了。 德斯坦闻到的血腥味就来源于这些被废弃的工具,当然其中味道最浓烈的还是悬挂在倾倒的白瓷浴缸正上方的漆黑铁笼,它的大小大概刚好容纳一人,而且仅仅是看着它就会产生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当然德斯坦也清楚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铁笼,因为它敞开的壁内全都是尖锐锋利的铁刺,只有下方供人站立的铁壁上被打着细小的孔洞。 即使只用脚指头去猜,德斯坦也知道这个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了,于是她在撇了撇嘴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走:“打搅了,告辞,你接着搜查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虽然只是传闻,但是我记得当时与王国相邻的一个小国曾经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女伯爵,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折磨那些年轻的女性,然后用残忍的手段将她们杀害,血成为她的澡水,尸体则成为建筑的一部分。据说等收到举报的人来到女伯爵的城堡打开墙壁和地板的时候,他们发现墙壁和地板内全是腐烂发臭的凄惨尸体。” “这个女伯爵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沐浴少女的鲜血,因为她觉得充满生命力量的血会给年买的她带来生机与力量,但是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但是我不理解为什么她会有这个精力进行这么大量的屠杀,死在她手里的人绝对不是少数……所以我才想从这间处刑室里找到答案。” 在德斯坦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到克莱因喃喃着一些关于这个房间的主人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她也曾从卡尔德隆那里听到过,不过那个女伯爵的结局…… 似乎想到什么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拿起一把刺剑的克莱因,之后她眯起眼睛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既然你知道这件事,那就说明你有本事解决这里的事情吧?不需要我们帮忙对吗?包括应付那些藏起来的家伙。” 没想到德斯坦会那么直接的克莱因稍微愣了一下:“你可真是直白……还有你可真敏锐,是怎么发现的?” “咳咳,味道很明显啊!对了,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呢!我就不陪你找东西了!祝你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好了!拜拜!”说完这句之后,德斯坦便挥着手开溜了。最后在临走时,她回头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的墙壁与天花板,并且比了一个不雅的手势。 目送德斯坦离开之后克莱因才移开视线看向头顶的刺笼,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用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掌:“这件事当然得我来解决了,不然的话谁来做呢?” Day Eighteen 该走了Ⅲ 因为了解到血腥味的来源,所以瞬间心情愉快了许多的德斯坦哼着歌回到了那个藏着影子怪物的房间外,然后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毕维斯和努努阿泽,行囊被整齐地摆放在墙边,德斯坦检查后发现包括食物和日记在内一样都没少。 在做好预防各种情况发生的同时,一脸疑惑的德斯坦蹲下来用手戳了戳两个人的脖子,之后她一手一个揪住了他们的衣领:“嘿,我回来了!话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躺在地上?” 见两人彻底昏迷不醒,德斯坦也只能放弃询问并松手把人重新丢在地上,之后她像猎犬一样将鼻尖凑近地面仔细嗅闻——伦诺克斯和大卫的气味延伸到门里面去了。 “嗯哼哼……不要打我,我很怕痛的。也不好吃我,我一点儿也不好吃!” 德斯坦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蜷着身体哼哼的努努阿泽,再看了看毕维斯明显肿起的后颈,她几乎是立刻明白过来两个人是怎样昏迷的了。 抬头看着早已重新合上的门,眉头紧皱的德斯坦先是犹豫着握了一下拳头,之后她在咧嘴笑了一下的同时也伸手推门而入:“两个老不死的,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 在推开门之后,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大粒的碎冰立刻就从门后扑面而来,德斯坦的身上瞬间就出现了白色的霜花。她在吐出一口热气的同时双手护面,开始逆风向前迈步:“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寒气还没有那么严重吧!是那两个老东西干了什么吗?” 毕维斯明明说过会想办法一起杀死那个怪物,但是这两个老头儿却那么自己他们能轻易干掉那种东西?德斯坦从来不会去思考别人的事情,因为很麻烦,而且她也不想和别人产生太深的联系。但是这一次她却很奇怪两个为了终结这里的一切而来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赴死。 “该死……风怎么那么大!”差点被风掀飞的德斯坦硬是用手在结冰的墙面上犁出五条抓痕后才稳住身体,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双脚猛地用力踏碎了地面的石板:“等他们和怪物打,我坐等抢走钥匙不就好了……” “喂,大叔,你为什么要和那个老家伙打架?” “哈哈……你就是卡尔德隆新收的弟子吧?看起来到像那么回事……”被打趴下的伦诺克斯斜眼看了一眼蹲在自己旁边咬手指的小孩,之后他咧嘴苦笑了一下:“你现在还太小了,以后大概就会懂我的心情了。你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无法与某人并肩而行的痛苦。” “我才不想知道你是什么心情……”德斯坦在吐了吐舌头之后伸出手,“输了的话就要给钱,这是我们的规矩!快点儿把钱交出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鬼那么小就那么势利真的好吗?”伦诺克斯在大笑了一阵之后忍痛从腰带上取下一柄匕首递了过去:“这个更适合你,小鬼。”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用的上这家伙,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或者说是,当你学会接受别人给予你的善意的时候,你也能做出正确的回应。” 德斯坦现在感觉非常不好,因为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覆盖上了厚厚的冰霜,并且从刚刚开始她的眼角也开始凝结出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也要和这里的尸体一样,变成冰雕或者是可怜的大冰块站在这里等到后来者的围观猜测了。 最重要的事情是除了可以逼人发疯的寒风之外,德斯坦的身边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她只能一边和自己说话缓解焦躁的心情,一边将指甲抠住墙壁的缝隙向前挪。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抱有希望,因为人终究是自私的,所谓的大义和牺牲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借口而已。我也不在乎别人觉得我怎么样,也别期待我会回报什么……” “但是我讨厌某些自以为感人的行为,因为没人会接受,他们会觉得这只是自己‘运气很好而已’。” 这些话德斯坦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信任他人,只相信自己。 她不会试图去改变既定的事实,也不会让别人改变她。 “好冷……”德斯坦在吐出白雾的同时抓住了胸口的十字架挂坠,之后她立即就感觉到了温暖从挂坠渗出,然后慢慢地温暖着她的身体。 很快德斯坦就感觉自己像是坐在火炉旁边似的全身暖洋洋的,不过被温暖起来的只有她的身体。淡淡的白光消融了覆盖她皮肤的冰霜,也隔绝了扑面而来的寒风和冰粒。 说起来也奇怪,每次德斯坦受伤的时候这小东西就会释放温和的力量为她疗伤,冷的时候就会变温暖,就像是一个人在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守互着这个死小孩。 德斯坦放下插入墙壁的手并伸了个懒腰,之后她扭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凹痕:“呼——如果该死的神存在的话也许我会感谢祂一下,但可惜我是无信仰者。” 挂坠的效果并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德斯坦在稍微喘息了一下后便继续向前狂奔,然后她注意到越向前,地上的碎石以及怪物被粉碎的残骸就越多。 即使有冰层和冰霜覆盖,但德斯坦也依旧能看见地面和墙壁上像是被野兽肆虐过一般到处都是凹痕和裂纹,这证明伦诺克斯和大卫已经在这里战斗过了,但大概率不是和那个影子怪物。 因为影子怪物的气息更像是死灵和魔瘴的混合体,那种浓郁的死亡的味道让德斯坦几乎窒息。 “德斯坦,我能肯定,现在还没有人可以对付那种怪物……你也许会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不能仅为了我和他人而忽略你的意志。” 毕维斯当时的话此刻因为大卫之前的提醒有了明确的意义,她拥有力量,但是得到力量的方法除了努力之外,便只有付出代价。 “德斯坦,你是不是进房间了?如果是的话,我有话对你说!” “嚯!你这废物终于醒了!是啊,我已经进房间了。不过现在这里面情况不对劲,你就别跟着进来了,万一变成冰雕我还得替你解冻!”在脑内响起的声音让德斯坦感觉精神一振,但她在用意念回复对方的同时依旧没忘记嘴碎几句。 听到德斯坦的回复后,感觉到又好气又好笑的毕维斯在咧嘴的同时翻开了日记,之后他吃惊地注意到日记的内容居然更新了。 “真是奇怪,按照常理来说日记应该不会在一天内更新那么多内容……”毕维斯在疑惑嘀咕的同时用手抚过日记的表面,墨水刚干不久的字迹明显出自他人之手,但却又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曾经有个故事说过,所有生命的影子是由执念、悔恨、迷茫等等负面情绪和亡者无法离去的灵魂混合诞生的,我们从出生开始会背负着影子迎着光走。在死亡的时候,沉重的影子就会被我们丢下。被丢下的影子和被诅咒的灵魂一起困在小小的空间里面,重复着诞生死亡、吞噬和被吞噬的过程。但如果有这份勇气去直面的话,大约就算是这份黑暗也会在面前退去,牺牲者会为你指明道路。” 这是一段意味很明显,但是仔细品味又会觉得过于突兀的话。毕维斯虽然并不知道这段话到底有什么内涵,但他还是把它念给了德斯坦听,之后他在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虽然让你一个人进去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把伦诺克斯和大卫老先生带出来。他们似乎是想牺牲自己为我们创造拿到钥匙的机会,甚至已经算到了你会什么时候折返也说不定。” “我知道啊,这件事不用你说!”似乎是觉得毕维斯很啰嗦似的,德斯坦忽然提高了说话的音量,随即她一脚踹飞了面前扑过来的鱼怪:“靠,这么冷的为什么这些家伙还能动!这不公平!还有毕维斯你刚刚说的什么我不懂,完全听不懂。” “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往前就不会有退路了。” “这倒是没错,但你不是伦诺克斯和大卫那样的想要赴死的人不是吗?” “这倒是,但我也不怕死,反正在这种地方我也不会死……”德斯坦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她试图用手背抹掉溅到脸上的血,结果发现血已经凝固在脸上了。 经过接触德斯坦发现这些怪物的体温高得吓人,就像是一块炽热的铁块踏在冰面上瞬间就让冰块融化了,而它们的血泼在身上就像是滚烫的开水一样,还带着一股恶心的鱼腥味。 最终德斯坦看见了被冰封的伦诺克斯和大卫的雕像,残损的他们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伫立在如海浪一般不断翻滚的漆黑浓雾之外。到处都是他们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巨大畸形的怪物已经彻底被冰霜覆盖,枯黄的骸骨垒砌,还能看见一些武器的残骸被掩埋在碎冰下。 这里就是房间的尽头,面前是由滚动的魔瘴与死气组成的无尽墙壁,隐约的压迫感和危险气息让德斯坦不得不停下脚步,之后她注意到无数张虚幻的人脸从散发腐臭的雾气中浮现又消失,它们哀嚎着流下血泪,但这些泪水却不滴落在地上。 由于不知道接着该做什么,于是德斯坦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转身去到了两座冰雕的身边,之后她意识到两人至死都保持着手指向正前方的动作。除此之外,伦诺克斯还对着德斯坦的方向竖起了大指姆——就像是知道德斯坦会来似的。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德斯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随即她便烦躁地抓起脑后的头发并嘀咕道:“明明说过是为了帮助别人才来的,结果却选择在这里止步……不过能拖着根本不可能恢复的身体做到这一步,不愧是那个臭老头儿承认的两个人。我知道你们很努力了,而且还很狼狈,身体都不完整了,但是不是你们我恐怕没有那么轻松,所以还是谢啦!” “现在夸也夸奖完了……那我就继续往前走了,回来之后我会把你们的尸体好好安置的,等着吧!”最后,德斯坦在拍了拍两座冰雕的肩膀以后便冲进了雾气中。 Day Eighteen 该走了Ⅳ 在闭气冲入雾气中后,德斯坦既没有遭到预想中的猛烈攻击,雾气也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同时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像幽灵一样是半透明的,还散发着微微的白光。 无数的虚影围绕着德斯坦,虽然看不清这些虚影的具体样貌,但是德斯坦对他们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于是她下意识地挥手,但却只拂去了面前的雾气:“什么东西……” 正在德斯坦决定继续往雾气深处走的时候,她听见了那些虚影发出的声音。那些声音重叠在一起,即使她用手指堵住耳洞也依旧能听见他们带着各种情绪的低语。 原来这些家伙真的是德斯坦曾经遇到的人,而这片雾气似乎把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重新展现了出来。 “为什么……你这家伙还不去死呢?明明你杀了那么多人,却还在这里逍遥快活……明明是因为你,大家敬重的那个人才会死。” “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头放在卡尔德隆的墓碑前!”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混账事,我就说你是个怪物!怪物是绝对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的!” 这是怨恨她杀死了卡尔德隆的那群悼念者。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发誓我不会把我看见的东西说出去的!” “好痛,好痛!求求你别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这是那些因为委托而死在她手下的倒霉鬼们。 “德斯坦,你这个怪物。我们别再见面了。” 这是一个已经和她绝交的朋友告别时说的话。 雾气随着低语声的放大和回荡而逐渐变得更加腥臭和粘稠,德斯坦感觉到自己沾上雾气的皮肤在不可抑制的发痒,她下意识地去抓挠皮肤,结果却发现雾气在腐蚀自己的身体,导致皮肤像是树皮一样脱落暴露出猩红的肌肉。 如果长时间呆在这种污秽构成的雾气中,恐怕就会腐蚀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德斯坦,你杀了的人,绝对不会原谅你。” “……对啊,我是杀了很多的人,但是我并没有忘记过这一点。我是一个刽子手,是一个无情的怪物,但是我是为了活着才去做了那些被人厌弃的事情。所以我不后悔,也不需要后悔……因为我死后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是现在,绝不是。” 咬紧牙关的德斯坦在自己话音落下的同时开始向前狂奔,而她从未想到自己能跑这么快,快到就连那些虚影的低语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不能走……就算你认罪,但是你的罪孽深重到就算为此偿命也无法让我们满足!”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接受永远的折磨!只有这样,我们的怨恨才能得到平息!” “德斯坦·沃尔夫,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那些不断发出低语和诅咒的虚影意识到德斯坦想要离开,于是它们立刻游荡过来以身体抵挡她的脚步——它们绝不允许这个刽子手拿到钥匙离开这里。 枯枝般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向德斯坦,但总归它们只是无力飘渺的灵魂而已。即使能散发出死气和使人身体与灵魂冻结的寒气,但却依旧无法阻止德斯坦前进。 这个过去就算受了重伤,也忍不住要起床到处蹦跶的佣兵从这些半透明的手臂之间穿过,而她不仅是无视了因为寒冷而逐渐僵硬的身体,而且也忽略了不断腐蚀身体的危险雾气。 此刻,德斯坦的眼里只有前方雾气中的那一点微光,那点光芒就像是天空中的启明星一样为她指引着方向,因此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迷失。 “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在这种地方止步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那两个臭老头儿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要是我失败的话,岂不是会被他们笑话!你们这群死人就给我消停一点儿吧,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报复我!” 皮肤被雾气腐蚀逐渐变得鲜血淋漓,且衣服再次覆盖上白色冰霜的德斯坦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向前跑着,直到看见被无数怨灵环绕的钥匙时她才停下了脚步。之后她仰起头看着那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钥匙,然后慢慢走上前去伸出手:“是钥匙……拿到它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德斯坦的手即将触碰到钥匙的时候,如同群蛇一样围绕在钥匙周围的漆黑雾气忽然向外扩散开来,而下一秒这些泛着红光的雾气凝聚成了一个魁梧异常的身影。 这个身影在出现的瞬间便卡住了瞳孔瞬间收缩的德斯坦的喉咙,然后将她提离地面并收紧握住她脖颈的手掌。随即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这个由德斯坦的执念与回忆构成的虚影提问道:“德斯坦……你是为了什么才活到现在的?即使伤痕累累,即使被任何人所不理解和厌恶,这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吗?” “咳额……妈的,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有一个更麻烦的家伙……”瞬间无法呼吸的德斯坦没有奋力挣扎,她只是在被提起的瞬间试图抓住对方掐住自己脖颈的手,结果却没想到抓了个空。 也是假的吗?但是这个声音简直一模一样!该死,该死,该死……真的该死,这种破地方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我后不后悔……这件事情难道你不清楚吗?”额角和脖颈上浮现出青筋的德斯坦在咬紧牙关的同时咧嘴挤出了声音,“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依旧不会感激你。对于我而言,除了本身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了,你也一样不会被我重视。” “我要卑劣的、自私的活着,直到某一天自取灭亡的那一刻。”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德斯坦努力伸出手抓住了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钥匙。 光从德斯坦握住钥匙的那只手的指缝中疯狂地溢出,之后周边飞旋的鬼影连同漆黑的虚影全都被这道刺目的白光粗暴地撕碎。 因为这道过于刺目的光,德斯坦不得不眯起眼睛,但是在光芒中她似乎看见了某张熟悉的面孔在对自己微笑和点头。同时她看见伦诺克斯和大卫向着前方走去,并且还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似乎是在告别。 “……哈,原来你们两个家伙在看着吗?” 在伦诺克斯和大卫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掐住德斯坦脖颈的影子也化为飞灰消散,而德斯坦则在捂住喉咙的同时狼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这个力气也是完美还原,要是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我就要失去意识了。” “不过好在钥匙拿到手了,可以回去了……” 看了一眼手中钥匙的德斯坦才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各自拿着武器冲过来的毕维斯和努努阿泽再次撞倒在地:“我靠,你们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跑进来了?” “我的天,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啊!万一你死了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努努阿泽小姐坚持要进来帮你,我拦都拦不住,就跟着一起进来了。”意识到危险已经解决的毕维斯放下了手中的剑,之后他在解释的同时将德斯坦从地上拉了起来,“我们也看见伦诺克斯和大卫先生的雕像了,过一会儿一起去把他们好好安置下来吧。” “辛苦了,你可以休息了,接下来交给我。” 德斯坦这一次没有拒绝毕维斯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只是在瞥了一眼对方以后点了点头:“好,那就交给你了……如果叫我帮忙,我也不会帮你的!” “果然是你的风格……不过还好你没事,我还想着如果你死了我是否也该跟着去死。”毕维斯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故意耸肩膀,“你总是做事不思考后果,要是没有我的话……” “那我就一直向前,就算头破血流也不会停下脚步。” “那多痛啊,虽然你嘴上说不会痛,但是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吧?我很弱小,也不够聪明,但我希望能尽微薄之力帮助你少受些伤害。” “……该走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你最有用的地方就是头脑了。”德斯坦说着在毕维斯的脑后拍了一巴掌,“别说什么陪着我一起死这种话,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不过,我倒是觉得挺浪漫的……”努努阿泽吸着鼻子插话道。 “闭嘴!” Day Nineteen 禁忌之路 星辰坠落之处长出巨大的树木,圣人在树下接受洗礼,走上了成圣之路,最终献上自己的一切。——前语 漆黑且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马车沿着森林边缘开辟出的道路无声疾驰,马车右侧就是一条极长极深的裂谷,河流在裂谷中汹涌奔腾,如咆哮的巨龙。 乘坐这辆马车的只有两个人,他们沉默地对坐着,从始至终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似乎是忍受不住长久的沉闷,于是那个黑色齐肩短发,发梢泛白的少年忽然就打破了马车内的沉默。只见他将抱在胸前的手展开,然后将它们举过头顶相当随意地伸了个懒腰:“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旅行啊,真希望能在马的身上安上翼。这样的话我们早上就可以到那里了吧?” “翼是教会珍贵的圣遗物,不是给你用来浪费的!而且如果把圣遗物交给那个女人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利用不是吗?” “哎呀,圣座,您别生气嘛!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马车上的东西还是太落后了,我也想让您也更舒适一些不是吗?” “哼,你的心思我很清楚。如果要调用教会的圣遗物,请按照程序和流程来,首先是申请……”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我知道了,您别生气嘛!”意识到对面戴着白银面具,穿着洁白长袍的男人似乎有些发怒,于是阿奇帕德连忙摆摆手表示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只是无法忍耐浪费一些不该浪费的时间而已……毕竟这些时间我应该看着……咳咳咳!”阿奇帕德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忍耐能使一个人更加强大和坚定,你就这样想念着你的心上人吧。如果可以,接下来我希望你叫我阿道夫而不是圣座……” 马车窗外忽然出现的影子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阿奇帕德拉开木制的隔窗让花羽的鸽子飞进马车,而这只信鸽则是在进入马车厢后便准确地落在了教皇的身上。 “看样子应该是教会内部饲养,专用于给各位大人物们传递消息的信鸽?这种花色倒是稀奇,估计很受贵族喜欢吧?”阿奇帕德的注意力全在停在阿道夫肩膀上的那只信鸽身上,之前他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鸽子——也不知道烤熟了之后会是什么味道呢? 无视阿奇帕德问话的阿道夫在弹指用魔术烧掉信鸽带来的纸条后,便十指交叉看向了面前的阿奇帕德:“……看样子围剿计划很成功,纳萨尼尔和埃比格尔已经捉拿那只吸血鬼了。现在他们已经把那只吸血鬼封印送到指定的地点了,按照约定……你能得到一部分。” “唉,看样子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情呢!我就知道肯定会有漏网之鱼的,这下真是太棒了!”似乎早知道这个结果的阿奇帕德有些得意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他早先制定这个计划,就是为了得到可贵的血族的素材。现在素材到手了,他也终于可以开始进一步的实验了。 “别高兴的太早,按照约定,我们只能将一半给你,另一半是属于教会的。” 阿道夫冷冷的提醒并没有打击一向厚颜无耻的阿奇帕德,这家伙只是在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后再次傻笑起来:“哎呀,有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还以为你们只会给我三分之一呢!” “圣座,我们到了。” 马车停顿下来后,穿着低调的马车夫便恭敬地拉开了马车的车门。 早已迫不及待的阿奇帕德还不等修女将踏板放下就已经蹦下了车,之后他用手搭凉棚左顾右盼:“终于——到了!新鲜的空气!” 当阿奇帕德彻底看清面前的情景时,他忍不住睁大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叹:“这就是所谓的神迹吧?真是太壮观了!居然、居然你们会把这棵树这样利用起来,真是……太贪婪了!” 无论是何人来到这个地方,他首先能看见的就是一棵树,一棵足以遮蔽天空的古老而繁茂的树木。 这棵巨大的树生长咋深不见底的巨坑中唯一的巨型石柱上,延伸开来的树冠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金属光泽,树枝的投影居然有一种诡异的艺术感,就像是一颗血管蔓延的眼球。 满是疤节和树眼的树干上蜿蜒缠绕着一条庞大而漆黑的蛇尾,这条极其粗壮的蛇尾上覆盖狰狞尖锐的鳞甲,而它的末端那些如剑一般长且锋利的骨刺深深地扎入了深灰的树干当中。 这棵巨树的根系有的深深扎入了那根青灰石柱的缝隙之中,而有的则生长延伸到了深不见底的地陷边缘。不知道是何人利用这些根系修建出了无数的悬桥,并且通过这些悬桥就可以到达那根巨大的石柱以及植根于它的巨木。 无视了不断发出惊叹的阿奇帕德,阿道夫径直走上了离马车最近的一座悬桥:“我们利用了几百年时间才在才将这里彻底利用起来,将它当作时培养教会力量的圣所。对了你应该知道它的名字……世界树,不过我们都这么称呼它。不过那个女人把它叫做‘中庭试验场’。至于那条黑蛇,我们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反正它一直存在在那里。” “啊……”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阿奇帕德忽然昂起头看向了缠绕在树干上的蛇尾,而他被额发遮盖的右眼中什么东西忽然蠕动了一下。 “我奉劝你走吊桥中央,不然的话等待你的可能只有永不停止的坠落。” “圣座您放心吧,我还没蠢到再去一次死人之国,毕竟那里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了……”抓着吊桥上的铁链向下看的阿奇帕德回应道,“不过话说回来,其他的吊桥都可以走吗?这里有很多座吊桥啊,起码有几千个吧?真是大手笔啊!” 直接从阿奇帕德身边走过的阿道夫也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吊桥,之后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解说道:“由于在坑道正上方有特殊的力量,所以除了走悬桥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方式能够抵达世界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其他的桥都是假的,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稳固。” “我懂了!如果有人为了入侵而走上去,悬桥就会因支撑不住重量而断裂对吧?真是高明的做法!” “不过有一些吊桥也是可以通行的,不过它们通往的地方是下方的石柱的石窖,那里有很多机关也有守卫。入侵者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阿道夫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停下了脚步,此刻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悬桥尽头那扇巨大的漆黑铁门面前。 这扇巨大到几乎只有巨人才能推开,散发着阴冷且不祥气息的铁门上蚀刻着宛如畸形的怪物指爪的树木,这棵诡异的树木由十三根树枝、繁复交缠的线条和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圣言构成。在每一根脊椎骨形态的树枝上都延伸出血管一般的繁复线条,并且还填满了融化的黄金,如渔网般蔓延的树根末端是由圣言构成的十个相连的圆环。 为了看清门上的图案,阿奇帕德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再仰起头,之后他颇为吃惊地睁大眼睛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这是……起源之树?你们居然把它刻在这里!你们疯了吗?” “当然不是,树枝上上没有雕刻圣言,这样的话也不会引来‘注视’。”觉得不嫩再继续浪费时间的阿道夫从胸前摘下了那枚由特殊金色金属打造出来的圣徽,然后将它嵌入了门上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凹槽:“我们该进去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做,况且这次我带你来,是因为有个人想见你。” Day Nineteen 禁忌之路Ⅱ 在圣徽被嵌入门上的凹槽之后,这座门的内部发出了一阵金属相互碰撞的轰鸣声,无数锁死的铁门机关一一滑开,起源之树下的圆环因为内部机关活动而转动起来。 很快,门便缓缓地向内打开来,魔术道具所带来的光芒由内向外层层亮起,照亮了门后的景象。 镶嵌在环形墙壁上的六边形镜子折射着光线,使得地面几乎没有影子遮挡,大厅内细小的灰尘飞扬,无数珍贵的收藏品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当阿奇帕德适应了有些刺眼的光线之后,放下手看向门内的他忍不住展臂发出了一声赞叹:“真是太棒了,这些都是教会收集到的吗?” “没错,欢迎来到这片历史的遗迹,这里聚集了教国几百年来最珍贵的收藏品。其中有一部分是世人不应当知晓的东西,当然也有他人花了一辈子寻找的东西。”阿道夫在用掩饰不了得意的语气说明的同时,迈进了这奢华而奇贵无比的收藏大厅。 这里所有的藏品都有着巨大的艺术、文化和收藏价值,有些人甚至花了一生来寻找它们。不过,那些人就算到死也不会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居然在这样一个地方。 “嗯……有些藏品是从异端那里得到的吧,不然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阿奇帕德一边用欢快的语气调侃道,一边将注满了琥珀色黄的罐装容器上的灰尘抹去。 这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内注满了呈现琥珀色的防腐药水,一只蛇首人身的怪物蜷缩着被浸泡在药水中,而仔细观察这个怪物心口上就会发现它的胸口上居然插着一柄制工粗陋的银剑。 “库德里得,这家伙是个被蛇神诅咒的男人。他为了救自己生了怪病的女儿,竟然伪装成侏儒潜入地下偷走了蛇神褪下的皮。后来他被愤怒的蛇神诅咒变成了以尸体为食的怪物。于是他只有躲在墓园中生活,最后被误以为是怪物杀死了父亲的女儿杀死。多感人又悲惨的故事,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女儿都太可怜了!” 没想到阿奇帕德居然知道这个只有教会内部才知道的秘闻,因此阿道夫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个总是说话半真半假,又狡猾得像只狐狸的男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抹掉眼角泪水的阿奇帕德似乎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怀疑了,于是他赶紧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啊哈,这是别人告诉我的传闻,因为感兴趣我又去询问了很多人……最后再把这些事情整合起来变成了我猜测的真相。不会刚刚好说对了吧?” “如果这真的是你根据传言组织起来的故事的话,那的确也和原本事情的真相差不多。不过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曾是我们教会的信徒。”在多看了忽然看向自己身后的阿奇帕德几眼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的阿道夫暂时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看见什么的阿奇帕德像少女一样用手捂住嘴巴发出了带着颤抖的惊呼,之后他又蹦又跳地从阿道夫身边飞跑过去:“天哪,你们是怎么得到它的?太棒了,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完整的黄金龙的骸骨,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这是我们现今找到的最完整的龙的骸骨,只可惜等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心脏已经被别人带走了,只留下这样的空壳。当时为了剔除有毒的腐肉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阿道夫顺着阿奇帕德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庞大而无比精致的龙骨正静静的躺卧在那里。在略显黯淡的光芒下这具骸骨呈现出一种古老的暗金色,龙全身上下的骨骼加起来远远超过人类,它们像是繁杂的工艺品一样精巧严密的结合在一起。 算上那根布满了利刺的尾骨的话,这头龙的长度大约有三十米,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眼睛居然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像是两颗美丽的金色琥珀。 如果这头龙还活着的话,大约看见它的人都会赞叹这是世上最完美也最雄伟的生物,但是即使死后注视骸骨,大多数人也依旧会心生畏惧。 “也不知道这头龙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屠龙的勇士总是会消失在传说之中……” “的确,这真是太美了……”阿奇帕德温柔地抚摸着龙骨的同时把额头贴了上去,之后他的袖管微微滑下露出了覆盖在手臂皮肤上的金色鳞甲。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相遇,只不过现在的你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结束呢…… “我们继续向上走吧,那位想见你的人正在上面等着你。”阿道夫转身登上了那座位于大厅中央的螺旋状阶梯。 这座阶梯环绕在刻有流动岩浆一般不断明灭的红色纹路的漆黑巨柱上,并且阶梯边缘的护栏由相互缠绕的漆黑群蛇构成。这些鳞甲尖锐狰狞的毒蛇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石料雕刻而成。无论人站在哪个方向盯着那些蛇仿佛闪着血红光芒的眼瞳,都能感觉到一种冰冷恶毒的视线。 “这些蛇像是活着一样?”阿奇帕德在好奇伸手伸手抚摸那些黑蛇的同时踏上了阶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蛇的身体像是活着的那样冰冷腻滑。 “嗯哼,有趣。”在确认了一下之后,阿奇帕德又转头看向了身后那根漆黑的巨柱,这根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石柱上生长着铁黑色鳞片,这些鳞片时刻都在由上到下依次合拢,发出巨大的轰响。而且鳞片缝隙间赤红色不断闪灭,如同流动的岩浆——这分明就是在树外所见的那条蛇的身体的部分。 “真是神迹啊,这应该不是人类所能建造出来的东西吧?” “这些东西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了,我们只是加以利用而已。” “感觉就像是为你们准备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地方?” 阿道夫与阿西帕德在交谈的同时已经穿过了那绘有金和欢图案,且悬挂着无数华美水晶吊灯的天花板,来到了处于一片诡异的幽蓝色的空间中。 这里是世界树的第二层,专门用来堆积各种废弃物品的地方,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人或者动物的骸骨。 这些形状畸形怪异的骸骨和一些破碎的金属制品一起悬浮在空气中,如同悬浮在一片死寂的海洋中一般——这完全就是如同怪诞的梦境的景象。 这个空间也是巨大的,在空间尽头有一面层叠覆盖满了暗金色羽翼的环状墙壁,这堵墙壁如同教典中说的叹息之墙一般将人世与这里的地狱之景相隔,无论灵魂如何哭嚎也不会坍塌任何一角。 “这些都是可以制作奇美拉的材料啊!如果早点让我得到这些东西,我就可以帮教会抓到魔女或者收集到更多的妖精了!”阿奇帕德兴奋地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旋梯,之后他贪婪呼吸着那些骸骨散发出的绝望、痛苦以及其他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如果梅西尔看到这个情景的话,应该会露出很有趣的表情吧? “喂,该走了。”阿道夫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想拍一下阿奇帕德的肩膀,让他快些继续往前向上走,不要耽误时间。 然而阿道夫还没有按到那家伙的肩膀,便有一只苍白的手臂从其漆黑风衣的背后冒出,然后用极大的力量捏住了他的面具。 这只手的力量极大,因此面具上很快就开始变形,甚至是出现了裂痕。而阿道夫在震惊的同时瞬间抽出了佩剑,然后挥剑将这只手整个切了下来,然后并向后跃开一步:“你这家伙是想杀了我吗!” 随着阿道夫向后跳跃的动作,他脸上变形开裂的面具也随之落地。而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眉眼有些锋利,但却看上去相当清秀的脸,并且他面部的线条还不够坚硬——阿道夫倒真的还只是个青年而已。 “你这是想杀了我吗?混蛋!”阿道夫在流下冷汗的同时发出了怒吼,之后他起身把剑架在惊讶回头的阿奇帕德的脖子上,“真想立刻杀了你这个怪物……” “哎呀,圣座,这不能怪我啊?是米多玛太过警惕了!而且我也说过了吧,不要太过靠近我,不然您会受伤的。” 面对阿道夫架在脖子上的剑,毫不慌张的阿奇帕德依旧保持着那一贯让人不爽的笑容:“对了,圣座,您在那些枢机卿那里那里受了不少气吧?如果您想要发泄一番的话,我也是愿意承受的。” “你这个比小丑还聒噪的家伙,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阿道夫在忍住一剑斩断阿奇帕德的脖颈的冲动之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他便将剑插回到剑鞘中。 就在这时,阿奇帕德递过来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面具,而阿道夫在犹豫一下后接过来戴上:“把你带在身边,就像把毒蛇带在身边一样危险。” “但是我这条毒蛇可以帮您暗中解决敌人啊,圣座。” “走了,再往上面就是教国最重要的地方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您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阿道夫已经懒得理睬这个谎话精加疯子了,他在戴好面具之后便继续转身沿着阶梯向上攀登,而阿奇帕德则在捡起地上的断手之后,哼着歌跟着上去。 他们正在接近神国的边缘。 穿越同样被暗金羽翼所覆盖的天花板之后,阿奇帕德感到头顶柔和的光涌入视线,同时他也闻到空气有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而这让他没有感到丝毫从黑暗中突然到光亮处的不适。 “这里就是……世界树里?” Day Nineteen 禁忌之路Ⅲ 如果要说前两层的空间是历史收藏馆和封印死亡的棺椁的话,那么这第3层又该用什么来形容呢,阿奇帕德在思考了良久之后,也没有找到适合的话语,这里的一切都是神迹,真的很真的很难想象,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再向上一些,围绕在黑蛇身上的螺旋状阶梯便发生了变化:它成为了用雕刻有栩栩如生的飞鸟的精美券拱支撑,向着各个方向延伸,直至周围的环形长廊。并且悬桥上的颜色从沉重的黑色渐渐变得透明。很多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在这些桥与长廊之间来回走动,他们走在桥上就像走在群飞的青铜色飞鸟身上。 这样的环形长廊与悬桥相连在一起,类似楼层的结构还有很多,而且越往上的话,长廊与蛇身之间的距离也就越近,上面的空间也因此不断地缩小。 不过,阿奇帕德并不知道上层有着什么,因为像是不知什么花的金琥珀色的花瓣儿以蛇身为中心延伸出悬桥,将上下两层结构分隔开来。 光透过这些花瓣散射变得无比柔和,因此就算是夜晚降临,这里也不会变得昏暗。 “天哪,真是太棒了!这不会真的是由神创造出来的吧?”极度兴奋的阿奇帕德一边在悬桥上张开手臂转了一个圈,一边对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一切发出最由衷的赞美——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 这绝不是人所能创造出来的,它只能属于神,而且这也应当是人类所不能侵犯的地方才对。 “你应该觉得可笑吧,人居然侵犯了神域。不过,也许这就是神所希望的。”阿道夫在冷笑的同时俯视着脚下美轮美奂的壁画 这幅壁画和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是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的,并且壁画上的两个人是相对立的。 壁画的一边是脑后有着斑斓的太阳光环,蜜色的皮肤上以光斑和暗色刺青的形式印着奇异符文与繁复的花纹,外表英俊而孤傲的男人,他低垂的眼瞳中像有炽热的火焰在静静地燃烧。而壁画另一边则是一个戴着白骨与荆棘的花冠,黑发如瀑的女性。她的皮肤如最上等的瓷器一般散发着莹润的光芒,长且表面凹凸不平的角从头的两侧伸展而出,并且向她身后优美的弯曲。这对角的颜色由末端近黑的紫色逐渐变浅,到了角尖端的时候,便已经是极淡的紫色了。在角上有着深蓝色菱形相连的图案以及一些银灰色的荆棘暗纹。 和睁开双眼的男人不同,女人的眼睛是半睁的,她的睫毛长而细密,并有些微微向上翘起。她似乎是在垂眸浅眠一般,让人忍不住放缓呼吸以防惊扰到她。 在男人背后是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和植物,甚至有赤身裸体的人类男女和那些只该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而在那个女人的身后则是无数不同生物的枯骨与枯萎的巨树所组成的门的形状,这扇门后是晦暗的魔瘴和群魔肆虐的场景。 “有人说这是创世神与祂的妻子,也就是长官使人之国的神,这幅画代表的就是这两位神与他们所掌管的全能代表生与死的对立。”阿道夫一边为出神地盯着壁画的阿奇帕德解释道,一边转头望向悬桥尽头。 在那里一个穿着白色长袍,一头发梢泛卷的樱粉色长发高束的女人背手而立,似乎是在等待他们走过去。 “安利儿,好久不见了。看到你这么健康真是太好了,现在你一天睡多少个小时?”阿道夫在与那个名为“安利儿”的女人打招呼的同时走了过去。 这个因为左嘴角下划的刀疤,所以看上去有些刻薄与凌厉的女人有着非常奇异的眼睛,她的左眼为漂亮的芦荟绿色,而右眼却是蜂蜜黄色,并且她很年轻,似乎才二十几岁,身材可谓微胖得完美,身体的曲线傲人。 不过在这里,没有几个人将安利儿当女人看待,甚至私下有很多人叫她刽子手。 “您应该很清楚,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被利用起来。而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休息,然后才有力气继续进行圣血的研究,但是今天的会面和会议却耽误了我的行程……还有我说过,不要随便带其他人到这里来的,你的那个妹妹也真的是……”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当初我就不应该把她带到这边来啊!阿奇帕德在心里抱怨的同时有些不耐烦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开始观察长廊上那些精致而使毛骨悚然的浮雕:那些从墙面上浮现出来的人手与人脸看上去是那样的狰狞,就像是把活人嵌进墙中再浇上铁水似的。 不仅如此,墙面上还有多个镶嵌着坚固的钢铁长杆的窗口,向着窗口里面望去可以看见有许多被剃光了头发的人被沉重的手铐锁住双手,并且被铁镣锁在墙上。火把上滚烫的松油滴下,那些人的皮肤上瞬间便被烫出大颗的水泡。 “这里很像是那种关押囚犯的地方啊,不过这些人应该不是罪犯吧?”阿奇帕德隐约记得教国内的罪犯还是挺少的,因为罪犯的结局是很悲惨的,比如偷盗的话就直接被切掉手指之类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在意这些事情干什么?”安妮儿在发出了一声冷笑之后开始用犀利的目光审视阿斯帕德,她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很久以前见到过。 不过是在什么地方呢,她虽然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但是却想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这段回忆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这里的负责人安利儿·黛妮,同时她也是十三主教之一。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很少,但在我继任教皇之位之前曾经和她……“ “介绍就免了吧,我现在很忙。”安利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阿道夫对自己的介绍,随即她指了指头顶继续说道,“找你的人在最上面,你自己上去吧。圣座,请您跟我来,其他主教们已经等很久了。” “上面啊……我能请问一下找我的人到底是谁吗?”阿奇帕德明知故问道。 “那家伙没跟你说吗?”安妮儿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顿了顿,之后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阿道夫。此时阿道夫正出神地望着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所以他应该没有听见刚刚她说的话。 确认距离安全以后,安利儿便压低了声音对将耳朵凑过来的阿奇帕德继续说道:“要见你的人是阿道夫的妹妹,也就是现在的圣女之一。据我所知,那位是阿道夫血统高贵的母亲与仆人所生下的,被所有人认为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和作为不可思议的处女之子而降生的阿道夫不同,那个所谓的“圣女”在出生后立即被产婆丢进满是火炭的铁盆中,但是这个孩子在与铁盆中的火炭一瞬间,盆中的火炭熄灭了。 神圣的光影出现在产房中,并弯下腰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孩子受到了神的眷顾,她是得到了神的力量的人。 Day Nineteen 禁忌之路Ⅳ “那我还真是该激动一下呢,居然和圣女有见面的机会……呵,圣女吗?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对象而已。” 阿奇帕德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之后继续向上走,而越往上面空间就变得越狭窄。很快悬桥对面的墙壁上就没有浮雕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的,类似于像是蜂巢结构的牢笼,墙面上整体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软膜,隐约能看见非人的形体在那些房间中蠕动,应该是被封存起来的翼犬和其他一些正在研究中的怪物,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当阿奇帕德来到位于树的最顶端的房间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中的便是一座巨大的黄金鸟笼,暗金色丝线绣着曼陀罗花的暗紫色布搭在上面,缝隙间仅露出一条少女纤细的腿以及裙边缀着繁复蕾丝的长裙。 穿着深蓝与粉红两色相间,相当暴露身体曲线的紧身礼服,脖子上戴着看上去十分滑稽地环形皱领,紫色短发的女人在摇晃着脑袋上缀着铃铛的两角帽的同时,说着一些她自认为有意思的怪话。 随后这个女人从鸟笼上一跃而下,然后几步来到了阿奇帕德面前。这个时候阿奇帕德才发现这个黑色皮肤的女人比自己高太多,简直就像是一个身形削瘦的巨人。 “叽里咕噜,啊拉巴拉,欢迎欢迎!”女人在咧嘴露出笑容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的阿奇帕德鞠了一躬,“等您很久了,先来聊一聊吧?对啦,我是瑞达,是一个小丑,你也是小丑对吗?” 阿奇帕德在注视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一会儿之后突然笑道:“呵,这就是你的欢迎仪式吗,亲爱的圣女大人?” “对于你欢迎仪式就太奢侈了,瑞达只是在嘲弄你而已,你难道没察觉到吗?”坐在笼子内的圣女说话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冰川内缓缓流动的清泉所发出的流水声,如果不仔细听就会把她的声音忽略。 夹杂在说话声中的还有书籍翻页的声音,这位圣女似乎正在阅读什么书籍。 阿奇帕德在左右看了看后无视了在耳边吹起的瑞达,然后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嗯哼,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你哥哥能取得辉煌与荣耀还不是因为我?你还得好好感谢我才是!” “你还不是为了你的那个‘伟大’的计划才利用阿道夫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对于你而言,即使教皇换一个农民来坐也依旧没有关系。只要有人受你控制,计划就永远不会出现差错。” “这倒是没错,无论是你还是你哥哥,还是梅西尔或者其他任何人,对于我而言只是重要又非必要的棋子而已。”阿奇帕德在随意接过瑞达递过来的酒杯,之后他端起酒杯看着里面浑浊的泥水,“不过你的力量挺好用的,最起码亚摩斯那家伙用的很好。” “你这个混蛋,你居然还好意思提起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被关在这里!”笼子内的少女在怒吼的同时将一本书从笼子的缝隙中丢出,但很遗憾这本书并没有砸中阿奇帕德。 歪头躲开书的阿奇帕德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书名,之后他才歪头搓手笑着说道:“这不是您不愿意和我合作嘛……现在您有机会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取代您成为新的十三主教了,所以如果和我合作的话,我就说服那些老古董放你出来,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你不是很想亲手杀了我吗?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阿奇帕德突然间变得充满诱惑力的话似乎触动了笼中的少女,而她在沉默许久后发出了一声叹息:“瑞达,送阿奇帕德先生去下面的会议室,主教们恐怕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的,主人!小狗小狗,到出去溜达的时间了,开心吗,嘎嘎!”接收到命令的瑞达一把拽起了有些不情愿的阿奇帕德,之后她凑到对方耳边说道:“我可是不会允许你再接近我的主人了,你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 “关于让那位魔术师代替您的妹妹……不,圣女大人成为新的十三主教的提案,已经被枢机卿们一致通过了对吗?说起来最开始你被任命为教皇,也是直接被选中的,对外你也被宣扬成了得到神恩赐的‘处女之子’。” “就算我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左右被那群老古董们掌控的参议会,况且这份提案是好几位主教共同提出的……” “这就意味着十三主教里面除了我之外,可能其他人根本没有合作的机会,对吗?你把这些事情说给我听,就不怕我也是另外一派的人吗?”安利儿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放慢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阿道夫,戴在她耳朵上的水晶蝶翼耳坠在微微闪着光芒。 两个人此刻正在前往位于世界树下层的主教会议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那个叫阿奇帕德的男人将首次作为第十三位主教出席会议。 阿道夫几乎没有犹豫地看向安利儿的眼睛,之后他加快脚步超越了对方走在了前面:“巧合实在太多了,就算你是那派的人,也不会想惹祸上身对吧?毕竟聪明人都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 “哈,您倒是也知道我的立场,我的确一直赞成最初有首席提出的除净计划,但我并非希望以优胜劣汰的方式来选择合适的人。况且我讨厌无聊的事情,包括重复不断的会议和没有进展的实验。”安利儿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之后她拿出许久未戴的圣徽别在衣领上。 “我不赞成那个计划,我也不赞成将所有人划分开。” 似乎是阿道夫说出的话过于让人震惊,所以安利儿在震惊睁大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用手捂嘴笑出声来,但这好像并不是嘲笑。 “那我们的确是盟友了,圣座。” 在安利儿话音落下的同时,螺旋阶梯也到达了尽头,下方只剩下一片连耀石提灯都无法完全穿透的黑暗,而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隐约能看见只有一座粗陋的石质悬桥通向远处石壁上的金属大门。 和之前世界树外的大门不同,这扇呈现水银色的巨门上什么花纹和雕刻都没有,但是却散发着令人脊背发寒的不祥气息。也正因为如此,除了会议之外,几乎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我们进去吧。”阿道夫示意安利儿整理好着装和仪表,之后他将面具扶正并伸手推门。 “诸位久等了,现在我们正式现在开始会议。” Day Twenty 节日与重启 我曾创造这世界的万事万物,日日夜夜,今日是最后一日。 神说:“今日你等尽可休息和畅饮直至天明,明日便是新的开始,世界也将开始运转。——前语 今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奥赫洛夫圣教国的圣典中提及过创世神与其伴侣花了整整十三日创造最初的十种族,并赋予每个种族不同的天赋与能力和平等行走在世上的权利。 现今人类凭借着创世神赋予的智慧与强大的学习能力,最终成为了土地上最强大的种族。而为了纪念人类战胜其他种族,摆脱了低贱的附庸处境,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最初的人类国王将这一日命名为新庆节,以纪念人类最终得到了自由与广阔的土地。 当新庆节到来的时候,夜空的星辰会比往日更加明亮璀璨,就像女神最耀眼美丽的裙带垂落。同时,世界的钟声会传遍整个大陆,被每一个正在前行的旅者听到。 每当雄厚沉重的钟声响起时,无论是多焦急的行人都会停下脚步,然后带着虔诚在钟声中眺望头顶令人叹为观止的星河——这是一种古老的习俗,也是一种习惯。人们都相信,新的一年从星空能得到启示和幸运。 身着朴素白袍的民众们正手捧着燃烧的红烛聚集在每个城镇内的教堂外,似乎是因为庆贺新庆节的庆典将近,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与期待——在熬过漫长的一年之后,现在大家终于要得到休息与犒劳了。 早就穿戴好庆典用的滚金边的赤红长袍的敲钟人静静地站在表面刷上银漆,并且系上了漂亮绸带的铜钟旁,等待着敲钟的信号。而当下面的平民看见他们的时候,都会兴奋地挥手和微笑。 这些敲钟人都是从教会的普通信徒中以抽签的形式选出的幸运儿,而之所以会选择身为平民的信徒来敲钟,是因为教会希望借他们的手将教会的福音和苦难圣女的祝福通过钟声传递给国内所有信仰教会的人。 不过最重要的并不是祝福,而是敲钟人在敲钟后丢出的金币。根据教会所说,得到施加过祝福的金币的人就能得到进入在庆典上与教皇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这可是普通人和离神最近的那个人接触的唯一机会! 在不断起落的人潮后的小巷中,几个皮肤颜色明显呈现出与旁人不同的黑色与褐色,嘴唇也相对偏厚的域外之民正冷眼看着面前热闹的景象,他们的脖颈上阻碍认知的宝石挂坠正在夜色中闪着微微的光芒。 似乎是忍受不住某人擅自离队的怒气,所以其中一个人忽然抱怨道:“努努阿泽大人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她再不出现的话,我们只能就这样完成族长的命令了。” “不用担心,就算没有她,我们的实力也足够完成命令了……为了部族,我们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另外一个人说到这里时看了一眼天空,“我们各自散开,金币拿到的越多越好。”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安……要不然我们再等等吧?”个子最矮小的那个瑟缩了一下后提议道。 “如果你坚持要等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到时候没有奖赏的话,你可不能怪我们!” 其中一个人胆怯退缩的话语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不屑,因此他们在冷笑了一声后便散开各自融入了人群当中,只留下这个人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完全不受新庆节气氛影响的教会总部,仅仅有几个隶属于教会的士兵在教会外巡逻,其他的人不是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工作,就是早就回到了各自家人的身边。 百花卉的彩色拼花玻璃窗后,换上新定制的粉色礼裙的艾比盖尔百般无聊的舔着从酒窖偷来的葡萄酒,之后她脸颊泛红地看着靠墙闭目养神的纳撒尼尔:“纳撒尼尔,说好的金币呢……好歹我也是你的同伴吧?你都给你下属发了金币呢!” “给你金币……你已经不需要钱了吧?”纳撒尼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随即他从长袍下拿出了一个表面覆盖冰霜的木盒:“你喜欢的那家的蛋糕……你喜欢草莓对吗?新庆节快乐,艾比盖尔。” 在震惊了几秒后,艾比盖尔才把那个木盒双手接过来,之后她用手轻掩嘴唇故作惊讶地说道:“我的神啊,居然是蛋糕……这个面瘫死板的男人居然!你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早已习惯艾比盖尔的阴阳怪气,所以并没有多大反应的纳撒尼尔垂眼合上手中的圣典:“别乱猜了,尽快把蛋糕吃完。吃完之后我们去找玛蕊娅,今天毕竟是节日,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好好,队长您也辛苦了!” 位于域外与教国交界处的红岩村此刻正被裹着碎石与沙砾的狂风所侵袭,除了那些常年被风沙侵袭的红石建筑外,便只能看见随风飘远的风滚草和在稍微背风的建筑后交易的两个人影。 “地图我确实收到了……那么这个是给你的报酬。”全身被斗篷笼罩的高挑女性在确认地图的真伪之后,便立刻就把它收进了用魔法加固过的木盒中。 “……没想到居然接头人是你,我还以为会和上次一样让牛驼直接把报酬送过来。那就永别了,浑身是虫臭味的人类女人!”头上长着一对挺立的浅灰色犬耳,赤裸着上身的小麦肤色的男人在确认了钱袋种的金额后便扭头,而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赤色的砂风中。 “那个该死的混蛋……还有谁身上有虫臭了!”女人在气急败坏地朝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竖了一个中指后便跨上了身后的蛇鸟,之后她在扯动缰绳让蛇鸟掉头的同时自语道:“现在回去应该还赶得上庆典吧?还有,也不知道梅西尔那家伙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被我吓一跳吧?” “过去的一年中,各位依旧为剧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作为剧场主人兼你们的契约者,我在这里向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今天是新庆节,你们可以尽情享受美酒和食物!那么……” “干杯!” 剧场的待客大厅内,终于得到休息机会的恶魔与魔之子们,以及暂留在剧场里的客人们在浮士德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举起了各自的酒杯,水晶雕琢而成的花朵形酒杯中早就注满了葡萄酒或者果汁,而且无论是清爽的果汁还是深红的葡萄酒都散发着一股微酸的香甜味。 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早就等候在外的特斯特拉厨房的侍从们端着餐盘推门而入,一道道精致甚至奇异的料理被他们端上餐桌,各种食物的香味逐渐填入在场每个人的鼻腔。当然,最迫不及待的还是那些年纪尚小的魔之子,他们还没等浮士德发出开席的信号,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蜜莉恩在一口气将酒桶杯里的麦芽酒一饮而尽后,便毫不客气地从那只巨大的烤鸡上撕下一只外皮烤的焦脆的鸡腿塞进嘴里:“吼吼……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海藻蛇的尾巴做的沙拉,还有曼德拉草做的炸物,生鱼片应该是南岛那边擅长的做法吧?真有意思啊,咱喜欢这个味道!还有多谢浮士德你啦,还特地给我买了麦芽酒!” “不客气,你这个酒徒。”浮士德端着酒杯看着面前说说笑笑的众人,之后她遥遥朝着蜜莉恩举起酒杯说道:“既然你吃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就没空跟我碰杯了?” “吼吼吼……这点时间咱还是空的出来的!来吧,你这个狡猾的母狐狸,辛苦了!”蜜莉恩在听到浮士德的话之后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她便在咧嘴苦笑的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木桶杯:“祝你的剧场越来越好……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样。” “呵呵……那我就祝你早日得到安宁好了,蜜莉恩。” 第一次在大陆参加大型聚会的刹非常兴奋地左右四顾,之后他用叉子叉起了一个眼树果塞进了身边似乎有些没有胃口的纪子嘴里:“纪子,你看这个果实好像眼球……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来尝尝!” “额,你别拿过来,我不想吃这个……等等,味道居然意外还不错?不对,不要给我吃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这个蠢货!” 又默默看了一眼身边闹腾的刹和惊讶捂嘴咀嚼嘴里的食物的纪子,之后他插起一块嫩煎鳕鱼放入嘴中:“黄油和大蒜的调味很棒,鱼肉在舌头上轻易地就融化了……这里的厨师的厨艺真的很厉害。” 本着不吃白不吃,要吃多吃一点儿的原则得罗里几乎是挑着那些她从未见过的料理享用,从塔塔瓜汁、酒酿眼树果到海藻蛇生菜奶酪沙拉,再从清蒸石雕蟹、爆炒翠竹鼠肉到醋渍生切珍珠鱼和海星参……这些料理要在那个贵得要死厨房享用的话,恐怕要提前半年预定才行,而且最主要的还是身份普通的人根本就预定不到。 “真是……太奢侈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美味还是嫉妒,反正将嘴巴塞得满满的罗里落下泪来。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碗举起来:“等等,那碗野菌山鸡汤让我也喝一口,我还没唱过味道呢!” “哎……”享用着美食的罗曼夫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我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情,不过估计有些人并不高兴。” 坐在玛丽身边等着玛丽给自己夹菜的克里默抬头问:“什么高兴的事情?你的情妇中有人怀孕了吗?” “啧,我都是恶魔了,当然不会和人类女性生孩子……我可不希望世界上多几个埋怨我的魔之子,那太麻烦了!”罗曼夫用充满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故意说这样的话的克里默,之后他拿起刀叉优雅地切割起餐盘里的牛排:“我想起某个喜欢音乐的自大狂还在庄园里陪着我们的大小姐冒险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美食……不过我想也许他们在吃烤老鼠也说不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好疼!” 在罗曼夫后脑打了一巴掌的马戈德里什端起鸡汤喝了一口,之后他有些忧虑地看向某个方向,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小姐。” Day Twenty 节日与重启Ⅱ 坐在走廊上忽然打了个喷嚏的克莱因下意识地挪动身体,好让自己离正在用篝火烤面包的鲁巴斯更近一些。之后他拢了拢身上的礼服外套,然后满怀歉意的小声说道:“说起来今天是新庆节呢,鲁巴斯。不过对不起,我没有金币给你……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应该也在享受聚餐才对,而不是在这里陪我一起吃已经发霉的面包。” “您在说什么呢?能和您一切度过这一天,对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对了,您如果还觉得冷的话,就到我的怀里来吧,再怎么样也比这样坐着暖和一些。”鲁巴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展开手臂,摆出了一副“反正也没有人在看,你可以随意一些”的姿态。 “嗯……恶魔是没有体温的,所以在你的怀里怕是会有反效果吧?所以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来吃面包和风干的牛肉吧!”克莱因在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后拿起了所剩不多的牛肉干,之后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必把我当成你女儿。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合作,不过多的受到感情的影响。” “我对你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我也并没有把你当成我女儿的替代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活得更轻松一些。”眼神似乎变得更加有深意的鲁巴斯在微笑的同时,将更多的木柴丢入了篝火中,随后他伸出手创造出了一把既有琴键,又有琴弦的竖琴:“既然是新庆节,我就来弹奏一首稍微欢快一点儿的曲子吧!不过因为是我即兴创作的,所以这首曲子没有名字。” 悠扬的音乐从鲁巴斯手下的尼古赫帕琴中流淌而出,在如同庆典上万人欢呼雀跃起舞的欢快热闹的音乐中还夹杂有单音弦所发的嗡嗡声。这嗡嗡声和整个乐曲显得十分搭调,甚至突显了乐曲的那种时间沉淀的感觉,但是却又在古老中涌现了新的活力。 在弹奏的同时,鲁巴斯将一柄精巧的竖笛交给了坐在旁边认真倾听的克莱因:“来吧,小姐,为我伴个奏,和着这个音乐。” “好,我努力试试。”克莱因在盯着竖笛看了一会儿后露出了笑容,“如果破坏了你的乐感,可不能怪我啊!” 正躺在地上让努努阿泽给捶大腿的德斯坦忽然睁开眼睛问道:“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音乐声?” “嗯……的确。”正在煮汤的毕维斯也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他像是被音乐感染了一般笑了起来:“是很悦耳的音乐呢,就像是身在热闹的庆典上,而且有一种很怀念和熟悉的感觉。” 同样听到音乐声的努努阿泽有些激动地仰起头,之后她捧着脸有些激动地说道:“是我没有听过的音乐啊,不过很好听啊!我喜欢!额……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大事不妙了?糟了!” 对音乐反应并不大的德斯坦起身蹭到锅旁,然后她伸出手要去挑里面的蛇肉吃:“努努阿泽,虽然我并不想嘲笑你,但你已经在这里待得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了吗,那你的同伴怎么办?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只有你一个人估计结果会更惨。” 一想到可能会面临的悲惨结局,努努阿泽的脸色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之后她还抓狂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并大嚷大叫:“你说的对……这下完蛋了,族长肯定会杀了我的!额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还不想被吊死!” “努努阿泽小姐,冷静一些,只要解释清楚,你应该不会那么惨……吧?等等,你冷静一点儿,自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偷喝热汤的德斯坦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打算磨刀自杀的努努阿泽,之后她放下勺子走过去将藏在手心的金币递了过去:“喏,这个给你。你也有,好好拿着,弄丢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这个是……” “幸运金币?德斯坦居然知道这种东西,真是可怕!不会是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吧?” 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努努阿泽和毕维斯几乎是同时看向手中的金币,但随即他们分别露出了不同的表情:一个是惊喜和感激,一个是疑惑和惊恐。 本就对这件事嗤之以鼻的德斯坦在注意到毕维斯怪异的表情后,她立刻龇牙咧嘴地走过去捏住了对方的脑袋并手上用力:“毕维斯,如果你不想要就还给我好了,反正你的狗屎运一向很好。而且我才不屑从弱小的残渣那里抢东西!” “这也太过分了……疼疼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就是很惊讶而已,还是谢谢你的金币了,德斯坦。” 毕竟是第一次从不太熟悉的人哪那里得到金币,自己再怎么样也会珍惜它的。毕维斯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将金币攥在手心。 努努阿泽像捧着宝物一样捧着德斯坦送给她的金币,之后她像是得到勇气似的转过身看向两人:“两位,我有话想说,请问现在可以吗?” “你说。” “说呗,听着呢。” 看着默契开口答应的两个人,本担心自己说这些会不会太突兀的努努阿泽没忍住笑出了声,之后她重新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并郑重地向他们鞠躬:“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接下来的路该我自己走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给我们的食物,这个魔法道具给你,它可以鉴定食物和水是否有问题。”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面对分离的毕维斯倒是并没有感觉到多意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珍贵的魔术道具“鉴定器”拿出一个交给了努努阿泽,之后他拍了拍对方的头顶:“我们一定会把所有人都救出去的,你就等着吧。” “好,不过说不定我也会追上你们,然后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努努阿泽笑着捶了捶毕维斯的肩膀,之后她又去拥抱了一下无所谓看着的德斯坦:“你身上有股野兽的臭味……但是我还不算讨厌。” “你这家伙,都说过不要随便碰我了!”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德斯坦还是没有把努努阿泽直接推开,而是等对方率先松手后才退开半步:“你不是嫌我臭吗?为什么还要抱我?” 似乎是得到满足的努努阿泽笑着背起了行囊,之后她转过身面向了另一条完全未知的走廊:“大概是因为我想感激你吧?虽然你嘴上抱怨好麻烦,但是你总是在帮我,所以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希望你不会被你自身所面对的黑暗吞噬,蛇神会给予你庇佑的。” “哈……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话。”目送努努阿泽离开的德斯坦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后,随即她转过头对着表情有些沉重的毕维斯努努嘴:“收拾收拾,我们也该走了。嗯……那把钥匙给我的感觉好像就在附近的样子,赶紧去看看吧!” “好,走吧。”毕维斯在反应过来后笑着点了点头,之后他也开始收拾地上用过的炊具和碗——接下来估计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多余的工具还是暂且收起来吧。 不能为这种事情就意志消沉,说不定努努阿泽很快也能离开这一天。希望她能运气好一点,早点进入新的一天,说不定会遇到更可靠的人。 “我现在得整理我得到的情报……德斯坦你走慢点。” “啰嗦!你慢慢跟在后面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我走慢一点!” “因为一边走路,一边写下来的东西很难辨认嘛,万一被看错了可就是坑了自己不是吗?”毕维斯在苦笑的同时开始在日记新的一页上落笔,他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大哥”的语气记录下来。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这里的某个存在发现,把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线索传递出去。 随着深入了解这座古堡和其内的各个房间,毕维斯也逐渐发现了这座古堡里面到底运行着怎么样的规则。或者应该说是,有人为了保证能管理这里的一切,而刻意制定的类似于规则的约定: 第一,进入古堡开始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就算是变成怪物的一员也属于活着的范畴; 第二,并不需要每一个人打开所有的门,只需要有人在通过考验后打开所有的门,就算游戏结束; 第三,古堡内的时间与空间是混乱的,当满足条件的人死去之后,就会进入排除当天与第一天的任意一天,这条规则对刚进入庄园的人无效; 第四,罪人的集会只邀请有罪的人,如果讲故事的人得到任意一个人的宽恕,就会得到奖励; 第五,打开最后一扇门之前需要满足特定的条件,而这些条件都在一些隐藏的房间里,有些是人类无法做到的; 第六,每一天打开的门没有上限,但如果不打开门就无法离开这一天,并只能回溯到这一天开始的时候; 第七,每个人只有在依次完整经历了一天之后才算通关,否则就算是这一天的最后一秒内死亡,也算是未完成当日游戏; 第八,在正式相遇之前,随后进入的人不会见到已经通关这一天的人。 这些规则看似漏洞百出,但是却完全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所有的人都被困在无限循环的时间与空间中,就像是……某个存在用来消遣和利用的玩具一样…… 毕维斯因为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而感觉背后冷汗直流,随即他注意到德斯坦不知时候已经走到前方走廊的尽头,于是他连忙收起日记追了上去:“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Day Twenty 节日与重启Ⅲ “大哥,你这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那你有种就一个人行动啊,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帮你!我都说过了,无论是做什么都要先考虑是否能得到利益……要不是我得到的这枚胸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还有一扇可以直接离开这里的门!” “可是……” “嘘——他醒了,一会儿你可别说漏嘴了!” 是谁在说话来着……意识一直在黑暗中沉沉浮浮的毕维斯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之后他看见了两张熟悉的脸带着关切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终于醒了,我和塔隆真是担心死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菲力皮见毕维斯似乎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后便松了一口气,之后他递上了一瓶药水示意毕维斯一口气喝下去。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累……”委婉回绝了菲力皮好意地毕维斯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入行囊中,随即他摸到了那本日记——这些家伙似乎并不是冲着日记来的。 菲力皮见毕维斯似乎还很警惕自己,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的把药收起来,然后他挥手对塔隆吩咐道:“把食物拿过来,然后再开瓶酒吧!反正那些酒放在这里也会坏掉,不如喝了好了!” 嘴唇蠕动似乎打算说些什么的塔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之后他转身走向那不知道怎么样拉进来的储货箱,在那里全都是他们精心挑选后带过来的各种酒,其中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尝到。 “我很遗憾你朋友的事情……如果她再理智一些的话,说不定我们还有谈话的余地。” “没关系,我其实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看着欲言又止的菲力皮,本在沉默地就着红酒吃着面包火腿的毕维斯忽然冷笑了一声,之后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毫无罪恶感,凭着自己的力量肆意妄为,我早就很讨厌她了。” “哦……这样吗?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同伴,要不然谁会和那种家伙一起行动。”菲力皮听到这句话后眼底明显有光流动,之后他便扬起尾音,“那种就连同行的害怕的家伙,你恐怕不知道她的传闻吧?” “什么传闻?”毕维斯喝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杀了‘英雄’之后不断残杀他人的佣兵杀手,听说她不履行契约,感觉到厌烦的时候就连委托人都要杀。而且她还在域外竞技场参加过百人车轮战,最后幸存下来。” “那么厉害吗……不过一百个普通人的话,对她而言应该很轻松,不过看你的表情,那一百个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被勾起兴趣的毕维斯饭都忘记了吃,他紧紧地盯着不断擦汗的菲力皮,之后他似乎想起了对方刚刚说的话:“有那些佣兵……或者说是她的仇人?” “还有一些来历不明但强得很怪物一样的人。而在那之前,我也曾有幸看过那个家伙战斗……就像野兽一样,我没见过真用牙齿和指甲的人。” 菲力皮这点说的实话,而且毕维斯也知道德斯坦就是这样战斗的,用牙齿和手,而不是武器。不过他倒是觉得那种战斗方式很美,再加上德斯坦那灵敏到夸张的动作,倒像是某种舞蹈。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和她没有关系了。”毕维斯说到这里爽快地甩了甩手,就像是把什么黏人的东西从身上拍开一样。 “既然这样,要去我之前说的出口看一看吗?”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的菲力皮说道,之后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那扇门上留下的信息,我想请你帮我们解读。” 德斯坦观察着手中白中泛黄,末端还缠绕着牛皮的匕首,同时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咬紧牙关瞪着自己的乔森:“我说啊,你就真的相信那些家伙不是把你当枪使?” “龙牙匕首,还有知晓毕维斯日记存在的事情,看似是菲力皮那家伙计划出来的,但实际上肯定是别人告诉他们的。” “你说的我根本听不懂……快放开我,还有我妻子!”被踩住头的乔森虽然嘴上依旧杀气腾腾,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敢乱动——因为一旦他反抗,这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就会踩爆他的脑袋。 在用绳子把乔森、埃琳娜,以及其他原本会协助他们实行抢劫计划的人通通捆起来以后,德斯坦才叉着腰继续说道:“我和毕维斯约定了不杀目标以外的人,而且那本日记上说的话也告诉我们,背后有人搞鬼。” “不管是谁,这一次他的计划肯定是失败了。所以,你们就在这里老实待着吧,知道所有的门都打开的时候。”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说出这番豪言壮语的德斯坦,而之所以他们会觉得德斯坦疯了,是因为他们已经见识到了绝望。 充斥着诡异的古堡内到处都是怪物、阴谋诡计和未知,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可能对抗这些,除非是成为恐惧本身。 不过这两个人在这样的鬼地方居然还想着要救人,特别是面前这个明显将杀人当生计的怪物。 “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是无可救药了,而你看起来也不像大善人。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们,然后再去威胁毕维斯。”艾琳娜似乎是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所以她才会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啊……我当然可以了,毕竟我很强嘛!”德斯坦看都没看早已没了之前的美丽与优雅的艾琳娜,她在把所有人拖到一间房间内后便扭头往外走。 “德斯坦姐姐,你还会回来吗?”梅看着德斯坦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隐约感觉到德斯坦似乎对她有了敌意——这让她很不安。 “当然不会了,而且之后可能我们只会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才会再次见面了。”德斯坦在走出房间前将一柄匕首丢在地板上,之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些止步不前的人。 “我只想往前走,有些时候可以稍微不择手段一点。之后无论是发生什么见鬼的情况我都可以接受,反正人总会死的。不过我不想死在这里,而你们……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在关上门之后,德斯坦像是感到疲疲惫似的将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一波一波的耳鸣和将那些人撕碎的冲动与焦躁冲击着她的精神。 “别再我耳边叨叨了,混蛋!无论怎么样,我都已经决定了要相信那家伙的判断。你有什么能耐来左右我呢?” 菲力皮发现的门在灰尘与蛛网堆积厚重,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发现或者走过的长廊上,而且墙角连常见的骸骨都没有。 毕维斯虽然很怀疑这里是否存在还未被触发的机关,但塔隆却表示这里他已经来探查过了,非常安全。 “你很可靠,谢谢。”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您不必向我道谢。当然,我也无法反抗我的兄长,从小我都只能听他的,因为他比我更聪明更可靠。” 相比精明善言的兄长,塔隆就显得十分内敛和安静,他除了回答两个人的问题之外就总是望着某处神游,偶尔开口说话也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忧郁不安的样子。 夜晚的篝火旁毕维斯曾和塔隆有过短暂的谈话,然后得知兄弟俩几乎完全不同的人生,就像太阳掩盖了星星的光芒,没有人意识到塔隆也拥有和菲力皮完全不同的能力与性格,只是他不善于表现。 在菲力皮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那一刻,毕维斯听到塔隆在自己身边发出的警告:“虽然我这么说您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我想请您逃走。因为兄长想利用您来探路,而这扇门背后时未知的,打开之后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个温柔的人,虽然别人说你这是懦弱,但是也许你可以试试反抗。”毕维斯对着塔隆露出了微笑,他现在看见了这个还不熟识的男人的内心。 “毕维斯小哥,这里。”在门上摸索了半天的菲力皮忽然招手示意毕维斯过去看看。 在那扇看上去破败不堪的木门表面有许多的划痕和污垢,但是在靠近门把手的位置有一行古文字,大概是很久以前有人留下的,看笔触还能看出一些稚嫩。 “若有光,那么影子与勇气将会随行,唯有前进是出口。”毕维斯缓缓念出了那句话,同时他想起了自己擅长的事情——从旧物中挖掘线索,从缝隙中窥探过去…… “麻烦两位让一下。” 毕维斯在等菲力皮和塔隆退开一定距离之后便用盐在地面上画出了简单的法阵,然后他以红宝石为媒介,并点亮了作为主体的香薰蜡烛:“好久没做过这个了,就让我来看看,这里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当毕维斯施展回溯过去的魔术之后,他首先感觉到身边景物的色彩开始迅速褪去,随即就只剩下他本身还保留着原本的色彩。 身着长袍的魔法使们围在面前的走廊内,似乎是在争执什么,毕维斯注意到其中有三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保留着色彩的。 那是一个中年人和两个年纪相差有些大的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是少见的魔之子。 众人的争执声停止许久后人群便自行散去,仿佛无尽的长廊内除了师徒三人的脚步声之外就再无其他人的声音。 走在最前面的魔法使手持着古朴的法杖,法杖上羽翼状的装饰在烛光下微微闪着光芒。 这位年轻人在带着无所谓笑容的同时悠闲拂去衣袍上的褶皱,开口提醒两个弟子快点儿跟上自己的脚步:“走吧,果然和他们讨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嗯……还好没有吵起来。” “切,浪费时间!”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三人大概能注意到挂在两侧墙壁上的油画与以往不同——它们都是温和微笑着的人像。油画的人像中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年轻的水手,甚至还能看见在母亲怀里熟睡的婴儿…… 额头上长着一对因为才长出不久而呈现樱粉色的小角,皮肤白皙的男孩有些困惑地眨着一双如同被森林神寄存了生命之绿的清澈眼瞳。 男孩在扶稳头顶边缘布料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法帽的同时,他稍微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老师,你说那群人为什么就不相信这个出口是安全的呢?明明这里不是写了‘只要你相信,这扇门本身便是真实’吗?” 腰间挂着着不符合身份的黑铁战锤,扎起的头发上发丝凌乱的少女在不屑地推了推眼镜之后冷哼了一声:“哼,你说的话都不信,我们也没必要理解那群脑子不好使的呆瓜!下次要是再遇到他们,看我不用锤子打爆他们的脑袋!” “姐姐,暴力是不对的,而且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想过一会儿再离开吧?”男孩在有些慌张地拉住少女法袍角的同时怯怯地说道,之后他像老师讨来了一柄刻刀,然后在门上刻刻画画了几笔。 “走吧,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巨木之森找精灵去!” “嗯嗯!跟着姐姐和老师,我去哪里都可以!” “还是小徒弟最省心啊,精灵现在可不好找,我们换个目标怎么样……” 就这样,毕维斯看着那扇被打开的门自行慢慢合上,之后他看到隐约有阳光从门缝中透出。 “原来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Day Twenty-one 狐狸的暗笑 就在所有动物都在高兴老虎被猎人射杀,它们不必在担心被捕杀的时候,躲在树后的狐狸嗤笑了一声。——前语 就在木门闭合的瞬间,除了微弱的阳光从门缝中透出之外,毕维斯注意到周围的色彩开始迅速地回归,以净盐构成的法阵因为再无力支撑流动的魔力而崩溃。那些价格不菲的宝石也是如此,它们在颤抖了一阵后便出现了裂痕。 见一直发呆的毕维斯踉跄了两步,意识到这个魔术师似乎做了什么的菲力皮赶紧凑过去扶住对方,然后假笑起来:“哎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同样走过来的塔隆面无表情地打出了自己的手帕,然后指了指毕维斯的鼻子:“你流鼻血了,擦擦吧。” “谢谢……我只是有点魔力失,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了。”感觉有点昏呼呼的毕维斯在擦掉血迹以后便重新站好,随后他指了指门说道:“菲力皮先生,我很遗憾地告诉你,那里没办法通过。” “不,应该说是,只要你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去接近别人,你就永远无法前进。我能为你做的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要去找德斯坦了。” “等等,你个臭小子,我有说允许你走了吗?”因为毕维斯的话后愣在原地的菲力皮忽然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毕维斯,之后他抬起了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子了。 意识到兄长似乎打算用武力的塔隆下意识地开口:“哥哥,要不算了吧……我们不要再为难毕维斯……额啊啊啊啊啊啊!” 继续要穿透心脏的尖锐疼痛让塔隆忍不住痛苦地哀嚎起来,之后肉眼可见的红色脉络从他的脖颈处向上蔓延,这让他不得不用青筋暴起的手摁住胸口跪下。 “塔隆先生,你怎么了!” “毕维斯……快走!”塔隆最终还是无法违抗种植在身上的烙印,只见他在面色苍白的发出警告的同时站起,然后抽出腰间的长剑猛地一挥。 本打算向前的毕维斯匆忙后退,但额前的头发还是被剑尖削去一部分,之后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看着额头被划伤的毕维斯,菲力皮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扭曲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留着这个处处和我作对的蠢货?” “塔隆的确是我的弟弟,但他是我母亲与管家的孩子!我可是继承了高贵血统的贵族,即使家族已经没落,我也依旧和这卑贱的蠢货不一样!” “他只能是我的奴隶,匍匐在我的脚下替我卖命!”菲力皮在狞笑的同时伸出手指,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由猫眼石制成的戒指,而这枚戒指就是能操纵他人身体的魔术道具。 “我很抱歉,毕维斯……但是我没办法,因为哥哥他控制我不让我给你说实话。”被枝状脉络覆盖面部的塔隆在咬牙的同时举起了剑,此刻他正将毕维斯逼向那扇木门。 如果毕维斯不想被剑伤到,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打开身后的那扇门。 “哈哈哈哈,你这个废物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门给我打开!” 菲力皮满意地看着互相对峙的两个人,同时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那枚珍贵的胸针。随即他感觉到有谁从背后狠狠地抓住了他的领子,一阵天旋地转以后便是肉体撞击地面带来的碎骨的剧痛。 “我才一会儿没见着你,你就变得那么狼狈了吗,毕维斯?” 在按照毕维斯的要求将所有无关人员通通绑起来,随后再悠闲赶到的德斯坦将菲力皮狠狠地砸进了地里,与此同时毕维斯也成功夺下了塔隆的剑,并一拳捶在他的肚子上让他失去了还手能力。 因为剧痛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菲力皮震惊地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对自己吐舌头的德斯坦,之后他睁大眼睛的同时张嘴嘶哑道:“你……你们不是,明明我看见……” 在大厅里的时候,两个人因意见不合而发生了争执,甚至这个小丫头想要当场杀死毕维斯,但是却被另外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阻止了。 当着众人的面争执,劝架人和分离……简直就是计划好的! 忽然间明白过来的菲力皮更加愤怒地咬紧了牙齿,之后他伸手指向慢慢走过来的毕维斯,也不管顺着自己嘴角流下的鲜血和阵阵疼痛的内脏大骂道:“原来那个男人和你们也是一伙的……该死咳咳!你们居然该对我耍花招!” 毕维斯在蹲下来微笑的同时,稍微有些粗鲁地从这个家伙的手里把那枚戒指摘下来:“菲力皮先生,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毕竟一开始想要耍花招的是您而不是我们才对吧?” “那个臭家伙居然还真说中了,真的有人在打你的注意哎,毕维斯!”德斯坦从毕维斯手中接过戒指以后便一脚将它踩成了碎渣,之后她一脚踩在了菲力皮的脸上:“这下你完蛋了,没人会相信你了!” 表情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看上去像满脸鲜血的恶鬼的菲力皮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狞笑起来,之后他抓起地上尖锐的碎石:“哼,既然这次没有机会了我就等下次,只要我一直耐心等着,就一定能离开这里!” “你们肯定会走到绝路上!一条拼尽全力之后也得不到结果的绝路!”菲力皮在嘶吼诅咒两人的同时将碎石刺入了脖颈。 从菲力皮脖颈上喷出的血溅在了冷漠注视着他的德斯坦脸上,之后血很快漫过地板,倒映出了闪动的烛光和不断蠕动的阴影——黑暗圣母来带走死去之人的灵魂了。 看着脸上还残留着疯狂与讥讽的菲力皮,德斯坦稍微有些无言地抹掉了脸上的血:“真是愚蠢的家伙,难道去死就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吗?还是说……相信这个东西能带来什么帮助吗?”说罢她张开手,在掌心里躺着的是之前菲力皮戴在胸前的胸针。 毕维斯在为菲力皮合上眼睑的同时看向德斯坦手中的诡异胸针,之后他闭上眼睛扭过头叹了口气说道:“德斯坦,拜托你把这个胸针毁掉吧,!毕竟我们也不需要,交给别人可能又会带来别的麻烦。” 这样形态和气息都诡异无比的胸针,大概是菲力皮在某个房间找到的拥有特殊效果的魔具吧?虽然这些魔具会给使用者带来帮助,但同时也会悄无声息地侵蚀他们的精神和灵魂,最终让人彻底陷入疯狂的深渊。 “嗯,正好我也觉得这个胸针让我觉得不舒服!那我就不客气了!”完全同意毕维斯建议的德斯坦用力攥紧拳头扭头跑远了,之后她兴冲冲地跑回来:“我把它丢进那个有怪物胃酸的房间了!” 真是雷厉风行……毕维斯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之后便拿起了从菲力皮那里得到的钥匙:“那就接着继续探索房间吧,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们都还没打开过其他门,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好,那我把这家伙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德斯坦在点头答应的同时背起了地上昏迷的塔隆:“这个家伙真没用,你这样软绵绵的拳头居然都能放倒他!” 气得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毕维斯跨过地上的尸体,之后他拿出日记追上德斯坦:“我明明力气很大的好吗!你别乱说,对了,新的一天我们可得定好计划才行,德斯坦你仔细听着……” 也许是达到了某种通过考验的条件,反正在毕维斯踩着回荡在走廊里的钟声打开那扇被漆红的木门的时候,他注意到门后居然是装修典雅的书房。 戴着银制乌鸦面具,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看上去修长而苍白的男人坐在厚实沉重的书桌后,在他身后便是整齐排列着书籍的实木书架。 当毕维斯和德斯坦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的时候,这个一直在翻书的男人根本头也不抬一下,似乎是完全不在意这两人,或者说是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德斯坦和毕维斯在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决定不打扰这个人看书,于是他们尽量无声地走到了另外一扇门边并打开了门——果然这扇门后就是新的走廊。 “你们是顺利度过了第一天对吧?恭喜你们。”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坐在书桌后的男人忽然合上手中的书并抬起头来抿唇微笑道:“我是夜鸦,是之前顺利来到第二天的人……不过,我也再也没能继续前进,所以我选择在中间地带等待那些有希望的人的到来。” “所以……你是想打击我们吗?还是想找茬?”德斯坦回头看向这个男人,之后她龇牙冲对方露出了不太友好的表情。 “不……相反,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离开这一天,继续向前。”在说话的同时,男人面具镂空处露出的紫色眼眸闪动了一下,之后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将一把钥匙放在桌面上:“奖励。对了,你们替我向爱丽安娜问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毕维斯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他冲到桌前追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认识那位?” “我们算是战友关系吧?好了,你们该走了。希望你们能打破这个悲剧的循环,然后拯救我们。”夜鸦没等毕维斯再问些什么就抬手打了个响指,于是两个人便不由自主地退出了房间,并眼睁睁地看着门自行关上并锁死。 “看样子这个房间似乎只是一个过渡而已,而且刚刚那个家伙不是人类。”德斯坦在说话的同时甩甩脑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之后她回头看向身后的走廊:“这里死掉的人还真不少呢,到处都是骸骨……” 正如德斯坦所说,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人类或者近似人类的骸骨,由于没有人有余心来收捡,所以它们只能躺在地上被经过的人踢散践踏,甚至在被碾碎后被灰尘覆盖。 披着灰白斗篷的游魂在走廊中游荡,虽然它们不会主动袭击别人,但是却会带来引发疾病的死气。为了以防万一,毕维斯将预防生病的药水喝了下去:“这应该是最后一瓶了……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别人遗留下来的药或者替代品。” 警惕环顾周围的德斯坦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指着走廊的另一边:“那边有人……还有血的味道,有人死了。” Day Twenty-one 狐狸的暗笑Ⅱ 第四日,夜。 结束了那该死的游戏回到了现实之后,德斯坦居然觉得所有的一切恍如昨日,但实际上他们总共才在那个由木块和棉花做成的玩具屋里面待了八个小时左右,甚至“今天”都还没有过去。 夏德拉那家伙在一旁睡得很熟,大概是彻底玩累了,毕竟所有人当中也只有她什么都不在乎。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这个性格,所以那些怪物都选择离得远远的。 既然这样,就按照和那个红毛猴子的约定去找那个家伙吧……再三确认其他人都已经睡熟了之后,德斯坦便悄然起身跨过了地上的障碍物们走到门外,之后她轻轻推开门看着坐在篝火旁边的青年:“没睡?咱们聊聊怎么样?” 果不其然,那个家伙还没有睡,或者说是他早已脱离了这种最低级的需求。当然这些事情都和德斯坦无关,她只是想知道对方到底知道些什么事情。 还没等对方答应,德斯坦便已经在对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然后在火里加了把柴:“为什么帮我们,还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从我们那里得到了那么多,现在给点回报应该可以吧?” 被德斯坦问话的黑发懒散在脑后扎成一束,细碎的额发刚刚好略遮住细长的眉毛。一双狭长眼眸半眯起,眼角以红粉染上淡淡红晕,面相白净清秀,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慢悠悠地摇着折扇,随即他便启唇叹了口气敛眸:“小姐您就迫切想要知道真相吗?” 这个青年自称是来自东方的旅人,因为一些比较特殊的原因而被困在庄园中,所以希望能够通过情报和一部分食物来换取德斯坦和夏德拉的帮助。 虽然有些可疑,但是这家伙的确挺好用的,尤其是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离开玩具箱的办法的时候。 “鄙人所知道的真相,应该是德斯坦小姐您不想看见的,最主要的是您不一定能接受这个‘真相’。” 德斯坦在忍住一拳过去招呼的冲动后,扶额咬牙道:“别说那些狗屁话了,你自己也说过等我们平安出来,就把一切全部告诉我们……你说你见过黑暗圣母,那你就说说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德斯坦的声音着实不小,尤其是在异常安静的走廊中简直可以说是噪音,不过好在其他人都睡得很熟,所以也没人被惊醒起来查看情况。 青年在轻笑了一声后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随即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并用扇子挡住脸:“我最讨厌的……” “你说什么?” “啊啊,鄙人没说什么啊!只是在想现在是否是告诉您的时机……鄙人呢,这小半辈子做的最多的便是争权夺势,揣度人心。然鄙人唯独看不透的,是德斯坦小姐您的心思。” 随着嘀咕而脸色变得阴沉下来的青年散发出了更加德斯坦反胃的气息,不过德斯坦还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只是感觉这个家伙变得有些神经质。 在德斯坦也没有注意到的阴影边缘,触手一般的影子游动着出现,它们蠕动着,交缠着,然后发出了窃窃私语一般的呢喃,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发生在自己周围的异状。 在不安感的驱使下,德斯坦悄然起身绷紧了全身上下的肌肉,并让手掌张开露出了指甲尖锐的手指:“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每个人都是那么轻易被看穿的吗?还是说,你觉得你藏得很好?” 缓慢起身跨过篝火走到德斯坦对面的青年背起双手,之后他微微侧脸看着墙壁上斑驳的肖像画:“抱歉,鄙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对了,从之前到现在,鄙人都没有听到德斯坦小姐叫过鄙人的名字。” “您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叫我的名字是一个必要条件呢?” “夏德拉做梦都想和德斯坦大姐头一起行动,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啦!开心咕!神大人是真的存在的,祂听见夏德拉的愿望了,好开心!” “高兴的也只有你这家伙才对吧?吵死了!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对不起,夏德拉这就安静一点呱!” 当夏德拉用戴着手偶的双手捂住嘴巴的时候,德斯坦确实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实际上从头到尾跟在身边和她说话的也只有夏德拉一个人而已。 夏德拉·菲·比斯,原先是“魔花螳螂”那个杀手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而且是最受被那些成员称为“妈妈”的神秘女人喜爱的孩子。 一般而言,杀手组织向来和佣兵团经常因为生意冲突而不和,但是德斯坦所在的佣兵团的首领和魔花螳螂的主人却是难得的挚友关系。因此夏德拉在因为不适合做杀手之后,而被丢到了德斯坦所在的黑蛛网佣兵团。 不过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例行的集会上,而是在一条几乎没有人经过的肮脏小巷,德斯坦给了因为太饿而晕倒的夏德拉面包。 在推开死皮赖脸黏上来的夏德拉之后,德斯坦像是感觉到后悔似的大喊了一声:“我当时就不应该管你的……不就是一块面包吗!你有毛病吗?” 被德斯坦的吼声吓到的夏德拉下意识地向后跳开一步,之后她很震惊地睁大眼睛歪头迷惑不解地说道:“对于德斯坦大姐头来说,的确那只是一块面包,但是对夏德拉来说噜,那是除了妈妈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夏德拉东西咕!” “德斯坦就是夏德拉的神呀!所以无论德斯坦要让夏德拉做什么事,夏德拉都不会拒绝的哟!” 看着面前张开手臂撒出大量糖果后咧嘴傻笑的夏德拉,德斯坦越发觉得心情烦躁,之后她像是放弃似的咧嘴笑了出来:“所有事?包括去死吗?” 没想到德斯坦会说这种话,因此愣了一秒的夏德拉痛快地点了点头:“这个嘛,当然可以啦。不过夏德拉很强的,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噜,所以请不要客气的使唤我哦!” 头忽然的刺痛让德斯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之后她扶住脑袋看向脚底的影子。此刻正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蜘蛛从她的影子里面爬出来,然后顺着她的裤腿向上爬又悄无声息地化为烟气消散。 因为毕维斯那个混蛋的事情,裂缝又开始出现了…… 曾经有人把影子比作是连接异界的一扇门,通常情况下这扇门是关闭的,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而轻易打开,但是如果这扇门的主人因为某些原因而主动打开了自己的门,那黑暗与未知就会从裂缝中趁虚而入。 蜘蛛女神的诅咒正在侵蚀德斯坦的身体,虽然目前只是很轻微的侵蚀,但是却已经影响到了她的精神状态,加剧了狂战症的症状。而且德斯坦能感觉到古堡中的某种力量加快了侵蚀,也许某一天她真的会因为冲动直接杀了所有挡路的人。 “我不需要的帮助,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安静一些然后滚远一点!”在最后警告了夏德拉不要再继续跟着自己以后,德斯坦便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反正只要能遇到人打探情报就没差,而且她主要的目的是找到红毛猴子说的那个人。 “哎,等等等再等一下!夏德拉知道哪里有人!”因为夏德拉穿着鞋跟高低不一的尖头靴子,所以走路姿势显得有些滑稽和可笑,但这并不影响她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德斯坦面前,然后张开斗篷挡住她的去路:“这边,不行咕!会有危险汪!臭狗狗是这么给我说的!” “那你带路,我跟着。” 夏德拉不会说谎,所以她的话几乎有百分百的可信度,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不适合当杀手。不过就算她说的是谎话也无所谓,反正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把这个家伙打晕了然后绑起来。 眼睛因为兴奋而放光的夏德拉在展开手臂欢呼了一声之后,便摇晃着戴着手偶的双手开始蹦蹦跳跳的带路:“夏德拉在这里遇到了好多人,有个好心的金发盲眼姐姐给夏德拉很多甜甜的糖果,然后夏德拉的病一下就好了!还有长着鳞片的大哥哥保护夏德拉吱吱!” 看样子人还不少……金发盲眼的女人,是那个药师吗?德斯坦在静静听着夏德拉的絮叨整理情报的同时啃着指尖,之后她有些警觉地耸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味道:“这里也有那种恶心的怪物啊,妈的。” “德斯坦大姐头,这些小喽啰就不需要你来动手了噜!”感官也比常人要敏锐得多的夏德拉说着从斗篷下抽出各种各样的工具,并且大都数都是尖锐的钩子和刺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藏起来的。 “嘿咻!”金属色的冷光在闪动的同时被夏德拉向上贯入了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扭曲三角形的肢体中,恶臭的血从怪物的伤口中喷溅而出,怪物在发出嘶鸣的同时重重地砸在地上,向着一旁跳开的夏德拉再次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然后将其准确插入麻布缝隙中被蠕动触手包裹的肉质心脏。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一只能轻易解决正常成人男性的怪物就这样毫无反抗力的死去了,而夏德拉则是抽出一柄锤子一一敲碎它的关节,才放心地追上了早就走远的德斯坦:“嘿嘿,夏德拉厉害吗” “凑合,在这里到处都是这些家伙吗?”德斯坦眼睛都不斜地问道。 虽然没有得到夸奖有些小失落,但是夏德拉还是努力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传达给了德斯坦:“有时候还会有把人变成冰雕的鬼魂和吸血的虫子,而且被虫子叮了的人会变成球‘嘣’的一声炸掉哦!” “哦……关我屁事!快点儿带路!” 管其他人是被怪物吃了,还是变成会爆炸的人肉气球都无所谓,只要能找的那个人没死就行了!德斯坦在这样想着的同时瞥了一眼两边的墙壁,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常能在墙上看见的肖像画已经开始失真了,扭曲的人像像是在狞笑一般露出染着血丝的牙齿。 Day Twenty-one 狐狸的暗笑Ⅲ “德……德斯坦大姐头,就是这里了!”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回应的夏德拉干脆凑到德斯坦的耳边大喊了一声,随即她的脸便被拳头打中了:“哎呀,好痛!呜呜,夏德拉流血了哎!” 瞥了一眼蹲在地上擦鼻血的夏德拉,德斯坦根本没有道歉的想法,她只是在甩了甩手之后一脚踹开了门:“喂,有没有个拿羽毛扇子的家伙?快给我滚出来!” 在踹开门的一瞬间,德斯坦闻到了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不过出乎她的预料的是,房间里面没有人,只有还没有熄灭的壁炉和还散发热气的碗。所有的人就像是在德斯坦进门的一瞬间消失了一般,就连气味都没有留下。 这里的人似乎没有吃的,所以他们把皮鞋解剖了和盐一起煮成了汤。德斯坦在有些嫌弃地丢掉了捞汤勺子以后,看向门外脸上鼻血没擦干净的夏德拉:“喂,夏德拉,其他人呢?” “我之前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啊……夏德拉真的没有说谎呜呜!”害怕再挨打的夏德拉用手偶挡住脸,之后她操纵着左手的鹦鹉发出了滑稽的辩解声。 “哈……算了,反正找到其他的人只是我的目的之一。”在笑了几声之后,眼中便露出凶光的德斯坦迅速靠近夏德拉并一拳朝她的额头砸了过去,但早有防备的夏德拉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呜哇!大姐头你要干什么啊?” “你眼睛又不瞎,我想干什么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继续追击扽德斯坦根本没考虑留手,她的每一拳在墙上或地上都留下了深坑,而只是慌忙躲避的夏德拉则是更加迷惑不解起来:“夏德拉做错了什么咩?大姐头为什么要打我?” “为什么?”在夏德拉说话分神的一瞬间,单手撑地改变身体移动方向的德斯坦趁机抓住了她的衣摆,然后来了一记狠厉的旋踢,随即她走过去踩住夏德拉的胸口:“为了不让你妨碍我。” 跟夏德拉做任务的人,十有八九会死得很惨,这已经成为了许多佣兵和杀手的共识。与不是说歧视,而是说夏德拉做事完全不考虑计划与后果,明目张胆的。 最重要的是夏德拉本人运气好的出奇,即使是被围堵也能找到狗洞逃出来,但是跟着他的其他人就惨了。 “跟着你一起去完成委托的人除了我之外,基本上都是死着被收尸队捡回来的。况且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我可不能让你这个不安定因素影响到我。” 就在德斯坦准备一脚把夏德拉踹进墙里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背后传来的风声,于是她立刻弯腰,然后回身掐住了背后袭击的人的脖颈——柔软的。 “叮哐!”由橡木打造而成,末端逐渐过渡为银灰色的深灰色盲杖因为主人再无力抓握而掉落在地上,同时呈现肉瘤状的杖头一枚翡翠忽然出现了裂痕。 首先映入德斯坦眼中的是发梢呈现波浪卷的麦穗金色短发,这头短发的主人似乎为了让自己的发型与其他人产生差别,而将脸颊两侧的头发留长垂至胸口。呈“M”形的额发下面是戴着雕刻着茉莉花枝,镶嵌着菱形绿柱石的银色额饰。 这位女性给人的第一印象大概是“神秘”,雪白的肌肤加上和精灵一般美丽的容颜,以及被黑色雷斯巾遮挡的双木与细长的眉毛,隐约露出锁骨和胸口的衣裙洁白。换做是一般人早该对其产生好感了,但是德斯坦没有。 “你这家伙,有很恶心的味道……”德斯坦在手掌稍用力的同时凑近了女人,然后仔细嗅闻她身上的味道。 “德斯坦·沃尔夫小姐,能麻烦您放开我吗?我想为夏德拉小姐做个诊断。”卡丽丝玛·瑞可,作为一名有纯正目之魔女一族血统的药师,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人。 早先就有听说这个小恶棍的名号,但是在亲眼见到对方的时候,她还是发现传言和现实有着不小的差距,就比如说她快死了。 虽然讨厌魔女,但是对方也没和自己有多大的仇恨,于是德斯坦在想了想后便松开了手,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房间中多出来了许多的人。 那些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充满警惕地看着德斯坦,甚至还有人拿着武器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过似乎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们也没敢上前招惹她。 “卡丽丝玛姐姐,夏德拉好痛哦……呜呜!” “好了好了,夏德拉不哭,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卡丽丝玛在将可怜兮兮的夏德拉抱在怀里的同时,握紧了脖子上作为挂饰的猫眼石银戒。于是温和的白光笼罩了不停抽搭的夏德拉,过了一会儿后,这家伙便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站在一旁抱臂看着的德斯坦嘴角扯住一丝冷笑,之后她故意用指尖剔剔牙齿:“真有钱,雕刻有治愈符文,还能存储魔力的戒指,没点钱可买不下来。” “如果是能救人,稍微花一些钱也没有关系。”卡丽丝玛笑着拍了拍夏德拉的头后给了她一块糖果,随即她看向德斯坦并微微低头道歉:“你可能很好奇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德斯坦皱眉。 “这个房间会将危险与呆在里面的人隔离开,这也是刚开始为什么带着杀气进来的你看不见我们的原因。”卡丽丝玛一边为德斯坦说明,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盲杖,“不过如果有人主动接触从外面进来的人,房间叠加空间的状态就会解除。” “我知道你会来,德斯坦·沃尔夫小姐。能请你和我聊一聊吗?” “德斯坦小姐,请问你的诅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发作?最开始有什么感觉?有没有频繁地做噩梦或者产生幻听耳鸣之类的状况?”卡丽丝玛在摸索了一下德斯坦皮肤开裂的手臂之后,便拿出了一些膏状的药物交给对方。 “虽然对缓解你的狂战症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这个药能修复你的皮肤。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一些静气凝神的药……” “我赶时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完。”德斯坦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精巧的药瓶,然后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卡丽丝玛:“别告诉我就是为了给我看病,小心我揍你!” “你快死了,德斯坦小姐。”似乎是斟酌了很久以后才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的卡丽丝玛深深吸气,之后她睁开没有聚焦的灰蓝色双目看向德斯坦,“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生命会提前透支,然后走向死亡。” Day Twenty-one 狐狸的暗笑Ⅳ “好久不见,卡丽丝玛小姐。没想到在我老到掉牙之前,还能再见上你一面。”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来者的气息,因此坐在木屋边石头上的老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女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同时他举起酒壶邀请对方与自己一起喝酒。 “卡尔德隆,好久不见。啊,酒就算了,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卡丽丝玛在微微屈膝行礼之后便继续说道:“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居然让那孩子传信给我……难不成你生了什么重病?” “噗……”听到卡丽丝玛充满担忧的话,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的卡尔德隆顺手抹去嘴角的残酒,之后他叹了口气看向远处隐约的小路:“是为了我的弟子,你知道的那个。” 卡丽丝玛下意识地顺着卡尔德隆的目光看过去,但是却发现那边并没有人。而在明白对方用意的时候,她眼罩下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偶尔能听见一些坏的风声,但那孩子本性并不坏。所以既然是你的请求,那我自然会帮助你。不过我也希望你珍惜你自己。” “老头子我身子硬朗的很,倒是你多吃一点儿啊,看起来瘦不拉几的!” “我可是有在增重的……” 听到卡丽丝玛的话后短暂陷入了沉默的德斯坦下意识抓了抓头发,之后她颇为不自在地偏头看向旁边:“啊,这件事我自己知道,毕竟没有人像我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而且我已经决定好就这样生活下去了,反正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当个平凡的人。” “当初我在得知卡尔德隆过世的消息之后我就立刻来找你了,但是没想到居然每次都晚了一步。最后我去教会……” “什么教会?我根本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在听到教会这个词的时候,德斯坦立刻就露出了极其嫌恶的表情,之后她捏碎座椅的扶手制止卡丽丝玛继续把话说下去:“够了,你这些屁话我也不想听。既然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你们就好好的继续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吧!” 虽然看不见,但是卡丽丝玛敏锐地闻到了熟悉的带着甜腥的腐烂的味道,于是察觉到什么的她起身准确地抓住了对方身后的兜帽:“不对,我拜托使魔调查过周围,你绝对在教会生活过一段时间。” “哎呀,真是,都说了没兴趣听你说话了,你怎么还这么执着呢?”德斯坦在回身的同时甩开了卡丽丝玛抓着自己衣服的手,随即她带着笑意一把抓住对方的喉咙。 尖锐的指尖刺入了卡丽丝玛脖颈脆弱的皮肤,血顺着伤口涌出,然后染红了洁白的衣料。 “卡丽丝玛姐姐!德斯坦大姐头,你打我好不好,不要欺负姐姐,她人很好的!”意识到德斯坦动了杀心的夏德拉第一个冲上来制止对方的暴行,但是却因为对方威慑的眼神而退缩半步。而其他人则是根本不敢上前制止,只能在原地徒劳地叫喊。 “咳……你是什么人?”根本无力反抗的卡丽丝玛只能在努力吸气的同时开口,“这股味道,明明是古神虫殖的眷属……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她会得到她想要的,而我则会得到我想要的。”德斯坦,不,应该说是借助德斯坦身体与卡丽丝玛进行对话的人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管好您自己吧,不然的话,您会惹祸上身的。” Day Twenty-two 撕裂的预警 当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很多人更多的是选择了放弃。因为知道所做的事情是徒劳,所以才不愿继续向前。——前语 由某种散发金属光泽的漆黑树枝打造而成的巨形吊灯下,共计十四位人类或者非人类形态的生物在向着教皇阿道夫问安后便依次在呈现暗金色的椭圆形长桌两侧坐下。 柔和但颜色冰冷的光芒罩在这些穿着漆黑教袍的主教身上,同时光也照亮了那以身体被层叠羽翼包裹身体的女性为主体的金色圣徽。 在确认缺席的主教的数量以后,阿道夫便将准备好的羊皮纸卷让执事分发下去,随即他用手指轻叩桌面发问:“在开始正式会议之前,我想请问诸位对这份任命提案是否有异议?” “我同意,其实同不同意大家都已经私下商议好了吧?”除了脑后短短的碎发之外,还扎着两个穗状长辫,满脸褐色小雀斑的姑娘一边看着被染红的指甲,一边语气跳脱的说道。 “同意,也没办法有意见呢,毕竟是被推荐上来的。” “铜……异。” “拉布霍斯卿,如果你没办法用嘴巴好好发出声音的话,就请用魔术传音的方式。如果会议上出现任何问题,那责任都会被归结于您。还有,在十三主教未全部出席的情况下,这次提案成立与否还是要看圣座的意愿。” 坐在几乎与金属座椅与天花板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肉山旁边的白金发金眼的高挑女性发出了刻薄的声音,之后她推了推左眼上金色边框的半边眼镜:“不过既然是安格斯卿,那我觉得他有这个能力胜任十三主教之位。” “我弃权,因为我无法断定安格斯阁下是否真的能为教会带来最大利益。”毛色漆黑的雄性半狼人举手示意了一下后便陷入了沉默。而坐在他右手边的金色长发,用半透明的薄纱遮掩容貌,身边悬浮着瞳色各异的眼球的娇小女性则将手举起来:“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所以我同意这份提案。” “路易斯卿的意见我已经提前征求了,她是同意我来代替圣担任十三主教的。”头戴精致花冠的银发女人眯眼微笑着将信件放在桌面上,之后她将双手交叠放在下颌下继续说道:“而我本人和露丝特大人一持同一意见,话说回来,其他人大概不会像伊斯雷尔那样持中立态度吧?” 像是故意嘲讽安德莉亚的一般,嘴角露出戏谑笑容的安利儿忽然开口说道:“若苏埃弃权了,因为他说他忙着研究药品,所以懒得管这些事情。” “让各位主教大人为了我这样的小角色废神,还真是让我过意不去。”姗姗来迟的阿奇帕德像是为了表示歉意一般刻意从每个人的身后走过一次,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虽然有些主教大人不在,但是结果已经定下了,真是太好了。” “以后我们要多多合作才行啊,各位主教大人。” 控制德斯坦身体的阿奇帕德有些失望地发现被自己掐住脖颈的卡丽丝玛根本毫无恐惧,于是他便失望地松开手并转身离开:“作为药师的你还有点用处,所以我就不杀你了,但是作为放过你的条件,你可不能跟别人乱说,知道吗?” 捂着脖子跪在地上的卡丽丝玛在喘息了好一阵后,才按住担心凑过来的夏德拉的肩膀:“咳咳咳……夏德拉,虽然很抱歉,但是得拜托你盯着德斯坦了。如果觉得不行了的话放弃也没有关系,但不要让自己受伤。” “嗯嗯,夏德拉知道噜!那个蛤蟆夏德拉也很讨厌!”眼泪汪汪的夏德拉在拼命点头之后,便在房间中其他人担忧的目光中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在夏德拉关上门后,其他在旁边焦急又无法派上用场的人们才聚拢到卡丽丝玛身边关切道: “卡丽丝玛小姐,您还好吗?” “哎呀,她的脖子流血了,快把止血的药拿来!” “那家伙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居然有勒痕……卡丽丝玛小姐,请您不要再和那种家伙接触了,实在太危险了!” 听着面前关心自己的这些人地声音,卡丽丝玛在稍微恍惚了一下后便歪头露出了笑容:“没事,起码现在我还不会离开。” “你别走那么快嘛,大姐头咕!夏德拉快要跟不上你咯!” 很明显伤害卡丽丝玛姐姐的不是大姐头,而是侵占了大姐头的某个自己不认识,但很讨厌的家伙。不过以笨蛋的脑子是想不出来什么的,还是听卡丽丝玛姐姐的好好跟着德斯坦会比较好。不过话说回来…… 看着前面越离越远的德斯坦的背影,夏德拉竟然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疏远感。于是她在生气地鼓起脸颊的同时纵身扑了上去,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反应迅速的德斯坦居然躲都没有躲,直接就被自己扑倒在地。 “大姐头你怎么了?”抱着德斯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夏德拉试探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脸,之后她“嘿咻”一下把人扛起来:“总之,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吧,怪物追上来了噜,这可不太妙捏……” “那个,不好意思……我因为闻到生人的味道才过来,请问你是否需要帮助?” “啊,你是……哪位?”夏德拉警惕地看着面前相当魁梧的男性,然后警惕地皱眉并后退了几步:“警告你不许过来哦,夏德拉可是很强的!”说着,她偷偷地从斗篷内侧抽出几根细长的工具做好了防备。 “额,好的。”看着像飞鼠一样警惕的夏德拉,凯撒科感觉到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其实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相处,毕竟自己光是这张脸都可以吓哭不少小孩儿了。 不过好在这个孩子没有哭,而且也很警惕自己,像这样的孩子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机会也比较大。 “我叫凯撒科·本尼·亚伯敦,你可以叫我凯撒科,女士。刚刚的确是我失礼了,请你原谅。”凯撒科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蹲下身对着面前的女孩露出友善的笑容,“我来自魔术师家族,当然也许你不是很熟悉,但我认得你。” Day Twenty-two 撕裂的预警Ⅱ 被自己杀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面前的这个大叔的确不太能记起来是谁呢……夏德拉非常苦恼地看着面前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兽人男性。 深灰色泛白、没有额发甚至将鬓角和脑后头发剔平至留下一些发茬保留在头皮上的短发,在他棕色粗糙的皮肤上覆盖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和暗黄色细小鳞片,当然这样的鳞片也在他的其他身体部位出现。 那双眼窝深遂,形状略呈三角形,眼线细长眼皮内敛不明显,虹膜颜色为暗金色的眼睛中的确没有任何恶意或者是目的性。 夏德拉的眼睛在从凯撒科右嘴角的刀疤上移开之后又挪到了对方身后布满黑色细鳞的粗尾上,那条蜥蜴的长尾长度约有他本人身体的三分之二。在尾脊上布满深青色的鳞刺,而且尾巴上还戴着皮制镶嵌着简单打磨的绿松石的皮环饰品。 “你等等哦,我想想……大叔你的尾巴好新奇哦,夏德拉好像的确有一点儿印象咕……”夏德拉说着开始皱眉冥思苦想起来。 大叔,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凯撒科在苦笑了一声之后抽出匕首,然后将从背后弹射过来的肉质触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怪物们来了。” 凯撒科在解决那些由腐烂的肉快与触手构成的怪物的同时,带着夏德拉和德斯坦回到了自己暂时藏身的房间。 “夏德拉,在进屋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立方。” “了解了咕!”夏德拉在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后便跟着凯撒科进入了房间。 这个房间除了那些古典优雅的家具之外,半空中还漂浮着许多的半透明立方,而且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无论是昂贵不菲的家具,还是地面上都有整齐划一的切割线。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被割裂成无数块状的物体并未立刻崩离,而是保持着最初完整的状态。夏德拉下意识地伸手去推,结果发现它们在掉下后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好厉害哦,夏德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房间,大叔,那些立方是什么捏?”震惊地半天都合不拢嘴的夏德拉拽了拽正在准备生火的凯撒科的上衣。 没料到夏德拉力气这么大的凯撒科将抱在怀里的柴火撒了一地,之后他抱着被砸中的脚尖单脚跳:“嗷!我的脚!你不要在我干活的时候突然抓我啊,夏德拉小姐!” “我看你那么强壮,肯定搬东西没问题嘛……”夏德拉在委屈地鼓起腮帮子的同时,看向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德斯坦:“大姐头怎么还不醒过来呢,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我刚刚检查过了,她只是暂时脱力昏过去了而已,只要多休息一会儿,就自然会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凯撒科在说话的同时将地上的柴火捡起来塞进了壁炉,之后他拿出打火石点火,“你也休息一下吧,毕竟呆在这里很难放松下来。” “神经绷太紧也是会死的。” “嗯,我知道哦,所以夏德拉一直保持着不关心的状态来着……”不知何时已经在地上躺下的夏德拉伸了个懒腰,“总之夏德拉要休息了,狗狗和鸟也是……呼噜呼噜……” 凯撒科看着秒睡的夏德拉几秒之后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随即他蹲下来将对方放在了德斯坦身边并盖上毛毯:“哈哈我果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那么另外一位小姐,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早就醒了的德斯坦翻身从地上坐起,之后她一边揉着无端酸痛的脖子,一边观察着面前的房间:“本来打算看看你想干什么的,没想到你居然是那种老好人……啧。” 被德斯坦冰冷的目光盯得脊背有些发寒的凯撒科抓了抓脑袋,之后他端起了放在角落的小锅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不过我的确并不想靠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在很久以前就决定不再使用暴力来解决自己面对的麻烦了。” 回忆起那个肮脏血腥的战场的时候,凯撒科没忍住闭上眼睛深深叹气,随即他裂开嘴唇露出满口细密尖锐的牙齿:“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使用暴力。” “我为什么要打你?”德斯坦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忽然陷入伤感的兽人,然后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看向墙上被遮起来的画作:“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供了线索呢,这个房间你没探索过吧?” “啊……我还是太胆小了,所以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地方的情况。” “那就交给夏德拉吧,这家伙也只有这点儿用处了。我好饿啊,你有什么吃的吗?”见凯撒科拿出锅,于是德斯坦连忙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凯撒科又忽然好奇地开口问道:“我听说过你的各种传闻,所以你真的吃人吗?” 盯着锅里逐渐被煮软的肉干的德斯坦莫名其妙地挑起眉头:“哈?人有什么好吃的,况且我只杀一些该死的家伙好吗!你找死是吗?”说着她挥了挥拳头。 “抱歉,因为关于你的传闻都很奇怪,所以我也比较感兴趣……”凯撒科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往汤里加了些盐调味,随即他拿出所剩不多的面包,“而且我遇到一个虫豕部落的族人在找你,说是要从你身上讨回什么东西。如果你遇到她的话,请小心一些。” 虫豕部落……是那个黑暗精灵组成的集落吗?真是晦气! 以前在域外竞技场呆过一段时间的德斯坦当然清楚充实部落的都是群怎么样难缠的家伙,因此她在听到凯撒科的话之后露出了极度嫌弃的表情:“真希望他赶紧被教会的弄死,别到我跟前来了。” “哈哈……话说回来,德斯坦小姐,您进来的时候,外面怎么样了?” “什么外面?哦,你说的是庄园外面啊!就那样呗,教会也没搞什么大动作。不过前段时间出现了瘟疫,很多人死了之后又活过来袭击别的人,牲畜那些的也死了很多,这次教会恐怕损失挺大的。”德斯坦在一边说着外面最近发生的重大事件,一边接过了凯撒科递过来的碗,之后她吸溜着基本上只有盐味的肉汤,眼神有些放空的看向空中漂浮的那些奇异的立方。 Day Twenty-two 撕裂的预警Ⅲ 果然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德斯坦,端起自己常用木碗的凯撒科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因为他这一路上关于德斯坦的听闻都是描述这个人如何的暴戾恐怖,折磨和杀死他人的时候是多么无情和残忍,甚至比怪物更像怪物。 “夏德拉闻到了肉肉的味道呱,是不是有饭可以吃呀?”终于从睡梦中转醒过来的夏德拉像虫子一样蠕动到两个人身边,之后她像猫一样睁开眼睛吐舌头:“给夏德拉也吃一点儿好不好呢?我好饿哦!” 看着夏德拉想起又爬不起来的样子,感觉到有些哭笑不得的凯撒科将留给对方的汤和一小块面包递了过去:“这是留给你的,拿着吃吧,小孩子就是要多吃点儿才能长高嘛!”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默默把汤全部喝完以后,德斯坦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问过这个男人的名字。 “凯撒科·本尼·亚伯敦,原本是个魔术师,现在我就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这样……我认识的那家伙也是一个魔术师,只不过现在我们没机会再继续合作了。话说回来,魔术师都是这样温吞的性格吗?就和柿子一样的真是烦死了!” 一提起魔术师,德斯坦就联想到了毕维斯那家伙,对方当时的表情至今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她在甩了甩脑袋之后猛地起身,然后她走过去一把掀开了盖在那些画作上的布幔:“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靠……” 被遮起来的这些画作全都是颜色斑驳的油画,暗红从油画上那些人或动物身上由割裂产生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然后肆意蔓延染红了画面的大半。并且所有油画的内容都与割裂死亡有关,即使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些纵横的伤口中有浓郁的血腥气涌出。 也不知道是哪位狂人画出的作品,虽然画面的内容血腥而可怖,但是却无比生动地将伤痕迸裂和死亡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咦惹,好恶心咕!”跟在德斯坦身后探头探脑的夏德拉用手偶挡住半张脸不敢继续看了。 “喂,是你把这些画藏起来的,大蜥蜴?”德斯坦在端详了那些画作后忽然回头问道。 “……”额角因为紧张而流下冷汗的凯撒科在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对,因为内容太瘆人了,所以我就把它们全摘下来了。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些只是普通的油画而已。” “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动脑子的人,但是现在不想想看这个房间到底有什么规则可不行。”在随手把布幔盖到画上以后,德斯坦推开了挡路的夏德拉,随即她咬着指甲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那些立方:“之前那些画挂在什么地方的?” “我记得是漂浮在空中的,具体位置我记不大清楚了,大概这里,这里和那边。”凯撒科被德斯坦突然提出的问题给难住了,不过好在他记忆力不算差,只是稍加回忆之后便指出了之前油画悬挂的位置。 “钥匙是从哪里来的?”德斯坦一把抓住了想去碰空中那些立方的夏德拉的衣领,“你给我老实一点儿!” “从另外一个房间的箱子里面找到的,那个房间是空的,就只剩下个箱子了。” “嗯……谢了。”在把想知道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以后,德斯坦挑挑下巴示意凯撒科收拾东西:“你出去等着。夏德拉,你不是说想帮我吗?现在是该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夏德拉扑进了德斯坦怀里,之后她脸猛蹭对方硬得和铁板一样的胸口,“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姐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德斯坦,你在外面……有什么朋友吗?” “没有,因为我讨厌和别人搞好关系这种事情。而且万一和别人太亲近了,那个人就可能成为我的弱点。”德斯坦一边回答着毕维斯的问题,一边将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翻了一个身。 尸体入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还有热度,同时德斯坦注意到这个可怜蛋被暴力被剖开的胸口。而在撕开衣服之后,她注意到伤口的皮肉连同碎骨都是从内向外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尸体内钻出来一样。 “噫,你在干什么?”在旁边为另外一个死者祈祷的毕维斯注意到德斯坦居然将手伸入了尸体体内,于是他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你不会连尸体也不放过吧?现在我们还有食物可以吃呢!” “我觉得你不需要说话的能力,我来帮你解决烦恼吧……” “啊,不是!我什么都没说,你把手给我拿远一点儿!” “切,我只是想看看尸体里面是什么情况而已,没有侮辱死者的意思!”德斯坦有些无语的在身上蹭了蹭满是血的手,之后她对着不远处的几具尸体努努嘴:“估计都一样内脏没有了,而且血里有奇怪的味道,这里好像有一个很危险的家伙在,但是我找不到它在哪儿。” 脊背忽然发寒的毕维斯下意识地看向周围,之后他深深地吸气再吐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找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幸存者。” “好。” 虽说是寻找幸存者,但是在这之前德斯坦本着不能白来的惯性思维将尸体的衣服全部翻了个遍,之后她像野兽一样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话说回来,好像在这里呆的越久,人就变得越少了。” “我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因为经历了一次死亡以后,我发现好像在这个古堡里面似乎有多个平行存在的空间。虽然时间相近,但是分毫之差导致每个空间都出现了不同的情况,也可能存在我们并不相识的空间。” “平行空间?就是指并列存在的房间一样的东西吗?”德斯坦忽然意识到已经找到了钥匙所对应的门,于是她干脆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每个房间之间的墙壁不是用蛮力就可以打破的。”毕维斯在笑笑以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即将打开的门上,“因为我们所选择的到路,就是我们必将面对的,无法被他人干涉,我们自身也无法逃避。” “好啦。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大道理了,老子早就听烦了!还不如看看这个房间里面有什么……哦,是收藏馆呢!” 在打开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洁的足以倒映人影的青黑色大理石地面,不断延伸的骨白色墙壁上不仅对称悬挂着缀有金色流苏的银灰色天鹅绒,而且也挂着各种各样奇诡的绘画,甚至是有人直接在墙壁上雕刻出突出壁表的浮雕。 头顶扭曲地描绘各种腐烂肉块和怪物形态的天顶画,以及由不同生物的骸骨垒砌产生的交叉拱顶也无形之间给毕维斯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他根本不敢抬头与那些空洞的黑色眼眶对视。 不过对于各种各样奇怪,甚至是能冲击人精神意志的异常早已习惯的德斯坦却相当轻松地在空旷的画廊里面随意溜达,然后她看着墙面上关于某种生物脏器的浮雕艺术感叹了一句:“哇,这个好逼真……毕维斯,怎么样,要探索一下吗?” “嗯……我觉得可以,反正我们已经打开一个房间了。”在深呼吸调整好状态以后,毕维斯也看向那些色彩以红黑卉上色为主的画作,血腥暴力到充满不可名状感的画面内容着实让他生理不适。 “我想吐……” “哎,吐吧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德斯坦幸灾乐祸地拍拍蹲在角落大口呕吐起来的毕维斯,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些痒,于是便随手抹了抹鼻子:“这里明明看着没有灰……怎么鼻子痒起来了?” 看着地上自己吐出的血水,背后渐渐滑下冷汗的毕维斯强忍恐惧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德斯坦……这里不对劲,我们得赶紧出去。” “走吧。”同样察觉到不妙的德斯坦在衣服上胡乱擦干净手背上的鼻血,随即她一把拽起毕维斯,“坚持住,出去我再给你检查情况!该死,这里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让人安心的地方吗?” “哈哈……这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制造绝望才存在的。”毕维斯在露出虚弱的笑容的同时回头,他身后的画廊依旧像墓地一般死寂:“该死,面对这样的地方,我可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Day Twenty-two 撕裂的预警Ⅳ 等着凯撒科收拾好并按照德斯坦的要求站在房间外面,之后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在里面跃跃欲试的德斯坦和夏德拉:“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吗?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件事算是你给我食物的报酬,你不用感谢我……况且你的体型要进行快速移动应该没有我们容易吧?”德斯坦嫌弃的目光随着话音的落下来到了凯撒科身后的尾巴上,之后她摘下一侧的手铐:“哦,对了,记得仔细看这个房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要是我们死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什么,等等……” “夏德拉,动手。” “好哟,大姐头!”就在德斯坦下令的一瞬间,咧嘴露出兴奋笑容的夏德拉便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撬锁工具当飞镖甩了出去,之后用铜制成的工具击中了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立方。 虽然变化发生的极其快速与轻微,但是夏德拉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变化,于是她立刻作出反应向后翻身落在了身后的座椅上。而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地毯减少了三分之一。 夏德拉困惑地看着地面,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出疑惑地嘟囔:“奇怪,地毯怎么突然不见了啊?德斯坦,你看见它在哪里了吗?” 一直在观察房间变化的德斯坦注意到消失的一部分地毯出现在了原本是墙壁的位置上,而贴着暗色墙纸的墙壁则变成了她们头顶的天花板。 “继续,不过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德斯坦在甩出手中的手铐的同时说道,之后她跃起抓住了头顶的吊灯:“只要触碰到那些立方,这个房间就会开始活动,就像是鲁比克机关箱一样,只要转动外壳,内部也会跟着发生相应的变化。” 夏德拉虽然有在听,但是每一个熟悉的字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听不太懂了:“啊,什么鲁比克的机关箱?” 忍住用手铐砸碎夏德拉这个蠢货的头的冲动以后,德斯坦再次甩出了手中的铁链:“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接下来我就要加快速度了。” 真厉害啊……这两个人,换做是在战场上这两个人一定是猛将吧? 虽然凯撒科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但是当他看到德斯和夏德拉两个人灵活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躲避被无形力量扭转颠覆的空间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即使他的外表还年轻,身体也还处于壮年,但是他的心却因为绝望和迷茫慢慢变得苍老。就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再强大,但却无可奈何。 “也许真的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等一下,刚刚这里有这条缝吗?”本在自言自语的凯撒科忽然注意到门框边的黑色缝隙,在这之前地砖和门框还是严丝合缝的,但是现在却露出了猩红的地缝。 “德斯坦小姐,能麻烦你过来看一下吗?”察觉到有些不妙的凯撒科用手敲了敲门框。 “啥……”听到凯撒科的声音后停下脚步的德斯坦回头,之后她在不耐烦地向外走的时候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我靠!什么鬼?这里什么时候有墙壁了?” 难道……猛地意识到什么的德斯坦忽然举起拳头,隐约的魔力在她的肌肉与血管中流动,之后她猛地一拳捶在了无形的墙壁上。 就算站在远处也依旧能够感觉到拳风扑面的凯撒科看见空气震动了一下,随即无形的墙壁被巨力撼动震荡,并开始出现白色的裂痕,很快白色的裂痕像蛛网一般扩散开来。 “哐嚓!”接连几拳下去将屏障砸碎的德斯坦躲开依旧在转动的空间,穿过裂缝来到了一脸震惊的凯撒科面前:“怎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德斯坦,你的手……啊,不是,房间在收缩,你快让夏德拉停下来!”凯撒科好不容易才让视线从德斯坦鲜血淋漓的拳头上移开,之后他看向面前的房间。 不知何时,房间已经收缩变形到凯撒科已经看不出和过去又任何相似之处了,地面、墙壁与天花板互嵌在一起,家具吊灯也因为空间的旋转被拼接混合成了怪异扭曲的形态。 整个房间正在逐渐被压缩成一个极小的方块,按照这种速度,估计很快夏德拉就会在其中动弹不得,但是她还是努力伸长手臂继续去触碰那些立方。 “再这样下去的话,夏德拉小姐会被活活压死的!”凯撒科下意识地想要冲进房间,但是却被德斯坦一把拉住:“她压根不怕死,反而觉得空间越小越好玩。而且她的骨骼比我还柔软,这种情况叠成球也没问题的。” 听到这番毫无同伴关怀之情的话语,凯撒科不禁愣住了几秒,随即他甩开了德斯坦抓着自己的手:“我怎么可能不管啊,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她杀的人也不比你少多少,而且你是在杀了很多人之后觉得自己应该赎罪了?得了吧,只有死人才能赎罪,活着的人只能不知廉耻地走下去。” 其实德斯坦一早就闻到了凯撒科身上的血腥味,也知道这家伙以前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 “你不帮她,那我就帮她!这个不是赎不赎罪的问题,而是我不想看见一个小孩子就这样死掉!” 德斯坦面无表情地看着用拳头和武器徒劳砸在无形墙壁上的凯撒科,之后她看向逐渐房间内壳压缩后,暴露出的由猩红血肉与暗青色的血管所构成的血肉墙壁。 这个地方和鲁比克机关箱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在箱体转动的时候内外的结构会发生变化。而随着时间推移,整个房间都在收缩这点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正当德斯坦的视线在墙壁上游离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嵌入血肉的那把黄铜钥匙,随即她意识到影子的变化:“钥匙……难怪!夏德拉,停下,已经够了!” 怎么就忘了,那些该死的影子都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它们就是在等着死人的时候! “不好意思大姐头,现在夏德拉在跟着一起转圈圈……头好晕哦。”此时身体已经和房间中被打乱的一切拼合在一起的夏德拉只能勉强地透过那一丝缝隙,看着外面露出了震惊表情并大喊的凯撒科。 他是个好人哎,如果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被骂被打了呢? “大叔你不用担心,夏德拉不痛的噜!”头和灯台拼合在一起的夏德拉露出灿烂的笑容,同时她意外发现自己嵌在墙上的手还能操纵手偶。之后在她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机关终于完全合紧,直接无情地阻断了两方的视线。 在房间彻底变成一个标准的立方体的同时,无形的屏障消失了。将全部力量用在墙壁上的凯撒科向房间内冲去,但却被德斯坦抓住了尾巴:“你会被墙壁吞噬的,别进去。还有如果你不想让夏德拉那家伙白白牺牲,就老实呆着。” 在说完话后德斯坦便将外面挂在墙壁上的画作摘下来,之后她将画丢在那团恶心的血肉上作为暂时的立足点,并最终把插在墙上的钥匙摘了下来丢给了凯撒科:“喏,给你。” 凯撒科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还粘着肉丝的钥匙,之后他缓缓握紧拳头问:“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我猜的。”德斯坦很老实地回答。要是她知道这个破房间是这样的,她才不会做这么多麻烦的事。 “那你和夏德拉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对你的称呼那么亲密,我不相信你们只是普通的熟人。” “这个嘛,你可以猜一猜,反正我和她关系一向不是很好。”德斯坦看着起身面向自己的凯撒科,然后她将手指圈起吹起了尖锐的口哨。 在凯撒科诧异的目光中,原本收缩成只有三个人头大小的立方体忽然急速旋转并扩张开来,石块与木头摩擦的声音不断。而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个诡异的房间和完整的夏德拉便重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夏德拉,完美复活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巨大的反转对于凯撒科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新型的冲击,他不仅是愣在原地,而且思想也被抛到世界之外去了。于是他呆立在原地,直到夏德拉用手戳他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真的早就知道这件事对吧?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一声?我感觉自己的肺要爆炸了!” “一般想来机关都是可以还原的吧?人也是同理啊。”面对因为愤怒而顾不得形象咆哮起来的凯撒科,德斯坦根本就懒得为自己辩解,“既然人情已经还清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这家伙……难道没有人性吗?”凯撒科看着德斯坦快步离开的背影,然后他忽然发问道。 难怪这家伙有那么多不好的流言,原来是因为这个,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践踏生命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听到凯撒科的问话后德斯坦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她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你觉得我需要为心甘情愿为我牺牲的人道谢吗?这可是我的生存方式啊。” “德斯坦,你别走那么快啊汪……哎?”在夏德拉为了追上德斯坦而跨出门框的那一瞬间,她显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出现了整齐划一的红色网格,之后她的身体化为了无数整齐的肉块崩溃了。 鲜血溅到了站在一旁的凯撒科身上,也漫过了他的鞋底。而这个兽人在呆愣了很久之后才发出带有惊恐和疑惑的哀鸣。 听着身后的声音,德斯坦并没有选择回头:“都说了别太在乎,不然难过的只会是自己。总之谢了,夏德拉,凯撒科大概会记住你的。” Day Twenty-three 蛛影 先承认自身的过错与不足,然后再前进不才是一个人反省的过程。——前语 在离开诡异的收藏馆后,毕维斯瞬间感觉笼罩全身的压力消减了,但腹部的疼痛让他又忍不住跪地呕吐起来:“呕……我感觉我的内脏都融化了!德斯坦你还好吗?” “不太好!不,是非常的不好!”德斯坦试图通过猛搓鼻子让它恢复正常,但是却沾了满手的血。于是她只能在咬牙的同时,一脚把地上的骸骨踹进门里:“该死,我的鼻子闻不到味道了!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这又是什么新花招吗?” “应该不太可能是什么花招,毕竟我们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在这里不是吗?说不定只是房间里面存在某种诅咒,要是能有动物来做实验就好了……” “可是刚刚的尸体你觉得它正常吗?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那些人。”德斯坦一边叉着腰有些不太客气地说着,一边微动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之后她忽然朝着毕维斯的身后冲过去,并扑倒了什么东西:“抓到你了!” 满头问号的毕维斯为了防止意外便回过头去查看情况,结果没想到德斯坦居然扑倒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年龄看上去不大,皮肤晒得黝黑的棕发男孩。最主要的是那个男孩在被扑倒以后,立刻像是看见恶心的东西的小女生一样尖叫起来。 “德斯坦,你在干什么!” “是他自己偷偷跟着我们,跟我没有关系好不好!”被这个小鬼的尖叫声吵得脑袋疼的德斯坦立刻松手躲远了——她最讨厌这个年龄段的小鬼了。 看着这个穿着边缘破碎的银灰色斗篷,深棕色眼瞳中满是惊慌、恐惧与警惕的男孩儿,毕维斯先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袋,之后他才弯腰向对方伸出手:“不好意思啊,德斯坦她就是有点没手没脚的,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我没事。”男孩看了一眼毕维斯的手后,便自己站起来并重新披好过长的斗篷,“我叫萨库若·罗伊,认识你们很高兴,因为总算我看见的不是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类了。” 看样子是经历了些什么的孩子……也许能得到什么情报。 就在毕维斯准备开口发问的时候,萨库若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把捞起身后的兜帽,然后他转过身走向长廊的另外一边:“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等过一会儿再问吧,先跟我来。” 默不作声跟上两人的德斯坦忽然向身后看了一眼,之后她扭过头强迫自己继续往前走:“给我住嘴,混蛋。有什么事情我会解决好的!” “沙沙……”像是在嘲笑德斯坦一般,她因为火光而映在墙上的影子开始悉悉索索作响,细小的黑色蜘蛛从她的影子里爬出,然后又以灰烬的形式消散。 “我是跟着师傅一块儿进来的,前段时间我们还努力在这个鬼地方求生,结果没想到遇到了那些家伙。最后关头师傅让我藏起来,然后他去把那些怪物引开。”萨库若一边说着自己的经历,一边挪开了摆在走廊上作为装饰的甲胄。 “这里是我师傅发现的,我大多数时间都会躲在这里,你们应该是在我之后第一批进去的人。” 在萨库诺挪开不算沉重的甲胄后,毕维斯和德斯坦才注意到原来地上有一扇木门——也许这个是早先就修建出来的避难所也说不定。 这种临时避难所不应该修在天顶上,为什么要修在这种地方?虽然心里有很多疑点,但是既然这个男孩都进去住过,那大概也没什么问题了吧? 正当毕维斯准备顺着梯子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德斯坦似乎一直都在盯着某处发呆,于是出于关心他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我没事,你先下去就是了。”回过神来的德斯坦在咧嘴笑的同时摆手,之后她转身向着没走过的方向晃悠悠地走了过去:“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怪物之类的,你们讨论了什么记得和我说!” 看着从头顶慢慢下来的毕维斯,萨库诺居然意外的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在仰头望望之后便挪开堆在地上的杂物,然后示意毕维斯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里最开始是空的,我和师傅一点点的把找到的书和一些能用的工具搬到这里来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拿走,反正我也用不上。”萨库若一边解释着,一边递上来一个有些破旧的水囊。 “谢谢,那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毕维斯结果水囊后打开,随即他挑了挑眉头表示自己的惊喜——水囊里面居然是酒。 萨库诺将斗篷叠好以后放在膝盖上,之后他看着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有的人顺利离开这一天,但是有的人死了。” “这样……真是辛苦你了。” 一个看上去还没有十六岁的孩子能独自一人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生活那么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应该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奇迹了。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很冷静,面对德斯坦那样的人也只是稍微慌了一下后就镇定下来了。 “我……其实很害怕,我真的好想回家。这里有好多怪物还有危险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呜呜呜呜……” “谢谢你相信我,明明德斯坦那家伙那么粗暴……说起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的,我可以帮你疗伤!” 由于没有太多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所以毕维斯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坐在萨库诺身边,然后轻轻地拍他的背给予安慰。同时他也在心里抱怨德斯坦的举动,差点就让他们错失一个情报源。 “那是因为直觉……所以我才选择带你们来这里。”很久没有被人安慰的萨库诺脸颊泛红地嘟囔道,之后他紧张地捏紧拳头,“其实那个大姐姐她没有多可怕,就是我一下子被吓到了……” 听到这番话后,毕维斯没忍住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对了,你之前在这里有没有看见什么怪物,比如被包成三角形、长着许多手脚的肉块,长得巨大又奇怪的蚊子之类的。” 萨库诺一瞬间露出茫然的表情,之后他低下头犹豫地张嘴发出了声音:“我看见了蛞蝓……” “蛞蝓?那这个蛞蝓大概是什么样子的?”毕维斯在愣了一下后追问道。 “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了一眼,好像是半透明、发光的蛞蝓,它们从那些人的嘴里钻出来……” “喂,前面的!”在一片狼藉的走廊里漫无目的游荡寻找活着的人的德斯坦忽然注意到前面的人影,于是她冲那个少女发出喊声的同时追了上去,但却没想到对方也跑起来了。 “我叫你呢,你跑什么?”感觉到好笑的德斯坦没花多少力气就追上了那个和刚学走路的小孩儿似的跑得歪歪扭扭的家伙,然后用地上的骨头砸在对方小腿上,让她直接面朝地栽在地上。 “妈的,真想直接把你的脑袋砸成肉泥,但还是先把你带回去给毕维斯检查一下再这么干也不迟……吧?” 在那个女孩摔倒的瞬间,德斯坦立刻冲过去踩碎了她的脚踝和手腕的骨骼。不过出乎她预料的是,这家伙像是不觉得痛一般根本没有反抗和乱叫,甚至就这样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一动不动。 可惜不能闻闻这家伙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过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家伙怎么可能还是人类!德斯坦在这样想着的同时抓了抓脑后的头发,随后她抓住地上的人的脚踝往回走:“算是大丰收吧……” 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德斯坦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但是她身后除了空荡荡的走廊和一地的骸骨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错觉吧。” Day Twenty-three 蛛影Ⅱ “我回来了!我说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我都要饿死了!” 推门而入的德斯坦在看见房间里愤恨地举着武器的众人之后便收敛了笑容,之后她有些不屑地叉腰摊开右手:“怎么了,你们想为死掉的夏德拉报仇吗?还是说不欢迎我来这儿?” “对这些人而言,大概两者皆有。” 从众人身后走出的卡丽丝玛解下脸上的丝带,之后她抬起灰蓝色的无神眼瞳看向面前眼中带着杀意的德斯坦:“德斯坦,你觉得这么做很高兴吗?还是说这样做你就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幸?” “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得快感,你和那些你厌恶的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听到卡丽丝玛的问话,似乎想起什么的德斯坦缓缓握紧了拳头,而血则从她的指缝间滴落在地上:“妈的,当然不一样了!夏德拉她是自愿的为我去死的,那些人则是因为害怕我,所以才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和那些人才不一样!” “你现在的样子不也是和那些人没什么差别吗?”对德斯坦的态度感到头疼的卡丽丝玛轻轻摇头,“这样下去,你考虑过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卡丽丝玛大人,不要再和这种怪物交流了,让我们来处理吧!”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的人们试图阻止卡丽丝玛,但是却被对方的手势制止:“我没事,倒是你们最好不要乱来。万一有人受伤,我可能没时间来救。” 作为魔女,寿命比任何人都要悠长的卡丽丝玛当然很清楚德斯坦的本性,即使野兽伪装得再好,她也依旧会对着招惹自己的人露出獠牙。 “总之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哐!” 看着面前紧紧关上的门,脸色因为羞恼而变得异常难看的德斯坦本想一拳砸在门板上,但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并掉头离开:“一群混蛋,老子记住你们了!等以后有机会,我要一个一个,把你们全都杀掉!” 德斯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影子随着她的咒骂开始蠕动和变形,无数漆黑细小的蜘蛛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随即又化为灰烬消失了。 “嗯?”在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德斯坦忽然注意到了一样与古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东西。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那个玩意儿捡起来把玩:“这个布娃娃……好丑。” 躺在地上的是用稻草、粗麻布和纽扣制成的简陋的玩偶,从外表看上去应该是个长着雀斑,穿着红色长裙的金发女孩。同时德斯坦注意到在娃娃的裙角,用线绣着安娜贝尔这个名字。 在闻了闻娃娃的味道又咬了咬它的头后,德斯坦才没劲儿的将其丢在地上并踹了一脚:“哪儿小孩儿的玩具丢在这里啊?真是瘆得慌!” “姐姐,一起玩吗?” 听到身后忽然响起的女孩儿的问话声,全身寒毛竖立的德斯坦立刻来了个前空翻,落地后她便龇牙张开手掌做出了攻击的架势:“他妈的……没人?” 的确没有人,但是刚刚被她踹到角落的娃娃居然正站在走廊的道路中央,它两只作为纽扣的眼睛可笑地嵌在脸上,然后娃娃的脸变成了毕维斯的。 “德斯坦,你觉得杀死别人有意思吗?” “该死的,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只是为了活下去,如果我不去杀死别人,那在这里就会有人想要杀死我!我比别人强,所以我能掌握主动权肆意妄为,这不才是最好的吗?” “那你适合在安娜贝尔的玩具屋里面成为傲慢的三女儿啊!我们一起玩吧,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我们要永远的呆在一起!” 顶着毕维斯脸的娃娃身体忽然炸裂,之后它的身体里溢出了大量夹杂着稻草与碎布的肉块与粘液,猝不及防的德斯坦瞬间就被肉块吞没,然后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垒砌着各类枯黄骸骨的生锈铁吊灯下是摆满琳琅满目食物的餐桌,首先吸引住人注意的是整扇在牛奶与各种香料制成的红色酱料内,浸泡足足三日之后才用果木熏烤制成的牛内排,略带焦黑的玫瑰色牛肉喷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和带着丰富油花的肉汁。 其次是肚子内塞满了甜菜洋葱碎和乳酪黄油的金黄烤鸡,作为装饰和提香的欧芹碎和金黄的蜂蜜一起顺着焦脆冒油的鸡皮下滑。 除此之外还有用土豆泥和培根一起翻炒的小菜,一整筐作为配餐的加麦面包和烤土豆…… 浓厚到足以让人忘记身处环境的食物浓香四溢,坐在长桌一侧的兽人男性似饥不可耐地握紧了手中地餐具,但在心中他反复地提醒着自己不能这么做,再饿也得忍着,但是几天滴水未进使他感觉胃像是被猫抓了一般绞痛。 我的神啊,这是多么肥美的鸡!我看见它的身子在冒油!那沾了蜂蜜的鸡皮是多么可口入味,如果我把它吃下去估计马上就能抑制饥饿! 男人这样想象着的同时悄悄斜眼观察着同伴的神色,但又担忧被发现自己并不专注,所以又赶忙移开了视线。 这是熏烤得多么完美的牛肉!这焦而不糊的表面和鲜美的肉汁,用它来沾面包是多么美味!我敢打赌我能吃十个都不会腻烦! 男人在抹掉嘴角渗出的口水的同时再次闭上眼睛深呼吸,食物的香味让他腹鸣阵阵,但他不敢叹息半声。 这是多么可爱的开胃菜!装在小小的瓷碗里,就像是红黄相间的玫瑰那般美丽!男人在用指尖掐着手背上的皮肤的同时低下头开始向着神明祷告,他不是不想用餐,而是不能用餐。 他只能祷告,在内心慰藉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啊,妈的,怎么又遇到你了?”堆满食物的餐桌边,一个新的身影逐渐浮现出来。 而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德斯坦骂骂咧咧地抓起了桌子上的面包塞进嘴里:“居然有吃的?管他是真的还是梦,老子先不客气了!” “笨蛋,你……”完全没想到德斯坦会出现的克莱茵本想制止对方的鲁莽行径,但是从头顶飘来的声音却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怪物和人类妻子的三女儿,她是个粗鲁无比,又能吃的坏家伙,而每次她一出现在餐桌,并定会把一切搞得一团糟。” “怎么还会有声音,又不是演话剧……真是奇奇怪怪的。”德斯坦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身边的人。 除了自己认识的凯撒科和克莱因之外,其他人全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家伙,其中有野兽味道,长着狼耳和狼尾的银发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很像是哪里的制服,虽然凸显身材但却有一种让人形容不来的感觉。 由于那个女人脸上戴着缀有泪滴形绿宝石的眼罩,所以德斯坦也不能确定对方的视线朝向哪边。 在德斯坦左手边的女孩抱着散发着薰衣草味的小熊,穿着蕾丝极多的黑色礼裙。最重要的是,女孩的身材非常娇小,要不是坐在大堆的垫子上,她恐怕根本够不着餐桌。 没有脚……似乎察觉到异常的德斯坦低头看向女孩儿的身下,结果发现对方没有双腿。 “咳咳……” 克莱因刻意的咳嗽终于引起了的左顾右盼的德斯坦的注意,而两人在进行延伸交换以后,德斯坦便立刻起身走向了门外。 Day Twenty-three 蛛影Ⅲ “没想到机警如你也会被卷到这里来,看样子被否定的打击太大了对吗?” 在走出客厅来到狭窄且黑暗的走廊之后,克莱因便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好笑地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德斯坦。 用袖子抹去嘴角面包的残屑以后,德斯坦便伸手揪住了克莱因的衣领:“我可不是来听你笑话我的!还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该怎么解释呢?我害怕你听不懂太复杂的……”克莱因说着将手指卷曲放在下巴下面,之后他摊开手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就好了。” “这里是相较于我们原来的世界平行的另外一个世界,你可以理解为是你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你没有选择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就像是平行行驶的马车一样。不过前提是它能够实现,就比如你我活着到达这一天,而有些人没有。” “然后就是由于某些原因,所以在这平行存在的空间里面会出现时间流速与空间的叠加状态,所以我们会觉得有些时候时间过得很慢,空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我用了某种方法让所有平行空间的我感官与记忆同步了,但相对的,我也失去了参与游戏的资格。因此即使我完成了试炼,黑暗圣母也不会承认我的做为。” “这样……”静静听着克莱因说明的德斯坦忽然开口道:“所以在这个空间里面,毕维斯死了吗?” “是的,没有得到你的帮助的他死在了血肉花园里面,被彻彻底底地同化了。”克莱因的话语中有些遗憾的意味,不过他依旧嘴角带着笑意,“不过在这里,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去找到唯一让所有人离开的方法。” 在克莱因说完这番话之后,两个人便陷入了比较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德斯坦手指在墙面上留下数道划痕,之后她沉声说道:“说实话我很烦这种事情,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得到回报。因为一旦有些人得到回报,而另外一些人没有得到的时候,他们都会说付出的努力白费了。” “但是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极限的,只不过没人注意到这点儿而已。” 似乎是对德斯坦会说出这样的话而觉得出乎意料,所以克莱因一时间居然愣住了,之后他忽然用拳头掩口笑了出来:“原来你还是务实派的……哈哈哈!不过的确是这样,但是你也不想死吧?” “不怕死可不是不想死,不是吗?” “是啊……但是有时候我有点搞不明白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闲聊暂时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进入正题。”忽然用食指按住德斯坦下唇的克莱因眨眨眼睛,“这里是安娜贝尔的玩具屋,我们现在被当成‘玩具’了。” 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德斯坦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克莱因的话题带偏了注意力。于是她在躲开对方的手指后追问道:“你是说那个破布娃娃?靠,看我不它撕烂了塞进猪圈里去!” 原来是捡到了娃娃后才来这里的吗?和自己进来的方式不太一样啊。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克莱因先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他才指指走廊说道:“如果你想和之前某些人一样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现在我们只能任凭它摆布了,除非能找到打破这个房间规则的方法。” “虽然有些事情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们,但是我给你们一些提示,所以能稍微相信我一些吗,德斯坦?” 看着那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德斯坦只是在切了一声之后抱着手臂继续问道:“听你的意思是,就算你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也不能直接干涉?这么说你不就是个能给提示的工具人嘛!”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总比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乱闯要强得多吧?嘘……” 似乎听到什么响动的克莱因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同时他收回手扶了一下头顶缀着羽毛的礼帽:“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被遣返回房间了,因为暂时没有我们的事情了。不过,你要注意听那个声音的指示,别死了。” 就在克莱因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德斯坦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原本漆黑的走廊变成了布满霉斑与狰狞抓痕的墙面,周围的家具也和墙面的情况差不多,就没有什么完整的地方。 德斯坦有些无语地将插着折断画框的枕头踢到一边,然后她在缺少一根腿的床上坐了下来:“狗窝吗这是……感觉有点熟悉。” 虽然对这个房间有着强烈的熟悉感,但德斯坦觉得自己还是得赶紧找到克莱因那家伙才行。 “每当到了午后,吃饱喝足的三女儿就会陷入短暂的午睡中。就算有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她也不会醒过来。” 头顶忽然响起的声音引起了德斯坦的警觉,随即她便感觉到一股困意涌了上来。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床边,然后扑到了堆在床一角的被子上:“该死,为什么我会那么困……不过现在就先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就去找那只红毛猴子……” 克莱因在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于是他有些遗憾地合上了手中的怀表,然后扭头看向了靠在躺椅上抽烟的女人:“看样子她不会来了,真是可惜。亏我还想把这么重要的发现告诉她。” 慵懒坐在躺椅上的女人在吐出一口烟气后,她先是微微垂下眼圈厚重的蓝色眼瞳,随即才发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我可以先把这个故事告诉你,然后再由你转述给那个小鬼。反正就算知道了整个事情经过,我们也无力改变故事的结局。” Day Twenty-three 蛛影Ⅳ “这里就是你说的什么集会?还挺有趣的,不过我不喜欢这里!” 和毕维斯之前形容的一样,整个房间都呈现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深灰色。 房间最中央的天花板悬挂着的海藻吊灯就像堆叠悬挂的骷髅头,白色陶瓷花瓶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阔叶植物,而是长满了耳朵和手指头的叶片状皮肤,它们的背面甚至能够看见肌肉与流动血液的血管。 空气中有血和让人想吐的芳香,白色的蒸汽让所有人的身影看起来更像是漆黑的剪影。虽然整个房间并不寒冷,但是却仍然让德斯坦时刻觉得背流冷汗。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在毕维斯的身边,然后警惕着一切突发的状况。 看着德斯坦像野兽一般的反应,毕维斯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感觉。不过为了保命,所以他只是在假咳了几声后示意德斯坦找位置坐下:“在这里除了违反规则的人之外,是不会有人受伤的。你不用太紧张,德斯坦。” “过一会儿我们有很大概率被分开,所以以防万一我先提醒你,一会儿不要随便说话,注意观察发言的人的语气。” 在座位上盘腿坐下的德斯坦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拳头:“我知道了,你再啰嗦我就先让你闭嘴!” 注意到两人交谈的一个身影突然开口发出了感慨:“哎,你们两人关系可真好。” 德斯坦有些不忿地看向那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然后她吐了吐舌头回应道:“好个屁啊,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要不然我才不会听那种弱鸡的指挥!” “在我看来你们的关系就是不一般啊,就像是两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打打闹闹,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又能出奇的一致。”和德斯坦说话的身影说着将什么东西举到唇边深吸了一口,之后他继续慢悠悠地摇着脚尖,“我见过很多人,他们也是为了利益而合作,但是却没有哪个人和你们一样。” 听到这个人的话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德斯坦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这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 “运气吗?”搭话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德斯坦说法的赞同,“是啊,运气始终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真希望之后能见到你们,但是……” 这个人之后说的话被座椅移动的声音吞没了,只是瞬息之间,所有的座位都调换了位置。原本坐在一起的人被打乱分开,现在他们身边只有相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重新将实现移向正前方的德斯坦看见了那个怪异的主持人,于是她下意识地嗅闻空气,然后因为尸体腐烂的臭味而皱起了眉头:“那家伙身上全都是烂的啊,真恶心!” “各位先生女士老爷太太,很高兴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嘿嘿。那么按照我们的规矩,有请?” 主持人皮泰尔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他那滑稽无比的语调,而他在行礼之后便搓着手看着所有的来客,似乎是在等谁主动站出来讲述他的故事。 “如果不介意,请让我来吧。” 在所有人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有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短衫的年轻男人举起手来,之后他在众人的注视中缩着肩膀站在了主持人身边。 这个男人就像是缺乏营养一般生得十分瘦弱,就像是覆盖了蜡黄色皮肤的骷髅。他龇出了牙齿的泛紫嘴唇上那颗肉痣让人生畏,而那双眼皮垂拉的灰蓝色眼睛中难得见到精神,就像是即将进入棺椁的死人。 虽然阿尔芒·艾略特看不见面前大多数人的样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发出有些干涩的声音:“啊……能站在这里我真是感到很荣幸,因为我从未把自己的事情讲给谁听。不过我也不期待有谁能宽恕我的罪过,毕竟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了。” “我曾是一个锁匠,在我的手被我师傅疼爱的弟子毁了之前,我是工坊里技术最好的锁匠,至少我的老师是这么夸赞我的。” “我出生在小村庄里,所以我的父母不得不把我送到了工坊当帮手。那个时候我每天只能吃发霉的面包和带着炉灰的脏水,还得挨打挨骂不停地干活。如果炉火熄灭,那么首先遭殃的不是我,而是那些学徒。” 阿尔芒一边悲痛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一边向听众展示自己的手——这原本会是一双布满老茧但灵活无比的手,但是暗红色的厚重疤痕印在他的手指与手掌上,让人看上去觉得触目惊心。 谁都知道这样的手将无法做那些细致的活计,对于一个锁匠来说,这将是毁掉他一生的伤。 德斯坦听见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表达遗憾,还是在嘲笑这个人的运气不好。 “我很喜欢锁这种东西,所以一直都在偷偷地学习如何修理和制作机关锁。而有一次我凭着运气修好了一个贵族家送来的机关锁,正是那次,我被我仰慕的锁匠注意到了。” “在被师傅带去他的个人工作室并回答了他提出的几个问题后,我居然得到了学艺的机会!当然,大多数时间我还是在打杂,但我能学习了!” “于是我加倍努力地干活,空闲的时间就去观摩师傅和其他人的工作,晚上就用工坊里面的锁偷偷练习,然后在评比上我的作品比赢了师傅的另外一个弟子。我当时只顾上高兴了,都没想到这件事之后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评比之后的一个晚上,罗比,就是我师傅的另一个弟子用滚烫的铁水淋在我的手上!我当时只觉得自己痛苦地快要死了,于是我挣扎着想要逃走,并且吐掉嘴里的布大声呼救。结果罗比因为被我的惨叫声吓到,然后他就原地摔倒了。放在地上的工具扎进了他的脑袋,于是他就死了。” 皮泰尔没有出声说明这个人说的不是谎话,但是这样滑稽的故事居然会在现实中发生,难道这不比书里的故事精彩吗? 毕维斯在听着阿尔芒的故事的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然后他发现这些人很安静,似乎并没有想挑刺的意思。 “要不是师傅目睹罗比惊慌失措摔倒死掉的整个过程,恐怕我就要成为杀人犯了。不过双手废掉的我自然没有继承师傅技艺的能力了,所以最后我被赶出了工坊。之后我加入了奥赫洛夫圣教会,成为了那里的信徒。” 阿尔芒的故事到这里就终了,但是在皮泰尔问起其他人是否问题的时候,竟不像上次一样立刻就有人出声提问。所有人都在思考故事的漏洞,然后准备将阿尔芒的故事否定。 “请问我可以提问吗?” “当然可以,本来集会的目的就是让各位进行交流的。只要您有疑问,就可以随时提出来。”皮泰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个响指,于是一束明亮的白光落在了提问者的身上。虽然所有人依旧看不起这个人的样貌,但也都知道是谁在开口提问了。 “您说过不能说谎对吧?那隐藏一部分事情不说就不算是说谎对不对?”提问者似乎没想到居然有光,因此他在抬起手臂挡住脸后才继续发问。 似乎是为了夸奖发现漏洞的客人,因此皮泰尔轻轻地鼓起掌来:“的确如此……这也算是规则的一个漏洞呢,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有时候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更有利于辩解。” “那阿尔芒先生,你有没有隐藏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的呢?” “哈哈……当然有,不过这对整个故事而言不重要不是吗?”阿尔芒似乎有点不高兴地瞪大了眼睛,之后他放松肩膀苦笑了几声:“好吧,在讲故事的那一刻就不能说谎,我承认我隐藏了部分事情。这是合理的,我也没有受到警告不是吗?” “如果你能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我说不定能帮助您。”感觉到这是一个验证自己猜想的好机会,于是毕维斯忽然举起手来,“我的同伴也会帮您,所以您想赌一把吗?” 毕维斯这家伙要搞毛啊?我可不想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在注意到毕维斯的举动后,德斯坦便非常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之后她挥手拍开了爬到肩膀上的蜘蛛:“你也给我滚远一点,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 “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更长的见面时间,结果你却什么也不问我。如果是我的那些愚蠢的信徒们,他们肯定会请求我给予他们祝福的。”又一只爬到德斯坦肩头的蜘蛛发出了尖细的女声,而下一秒它就被德斯坦用指头摁死了。 “这些蜘蛛并不是‘我’,而是你内心焦躁、恐惧等等负面情绪的结合体。除非你能不再拥有感情,否则你永远无法将这些蜘蛛除净。毕竟没有人可以杀死盘踞在心里的蚂蚁,你也不可能扼杀这些感情。” 更多的蜘蛛从德斯坦的影子中涌出,然后它们纷纷沿着椅腿向上攀爬,并钻进了德斯坦的衣服缝隙,或者爬上她的皮肤。 “坦然承认也许会更让更舒服一些,接纳我的话,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对你而言碍眼的东西。” “怎么样,德斯坦·沃尔夫?要接受我的条件吗?” 在确定十三主教的替位者的会议结束以后,大多数有其他事务在身的主教们便各自离开了,包括安利儿。 毕竟世界树内的很多实验都需要她在场监督实施,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首先被问责的一定是她和若苏埃。 “大家可真忙啊,你说是吧,圣座?”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却感觉到身体疲惫的阿奇帕德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之后他看了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阿道夫,然后像是询问似的继续说道:“要现在去把材料分配一下吗?只要您同意就应该可以了吧?” 终于结束思考的阿道夫放下覆在面具上的双手,之后他慢慢地站起来并将座椅归位:“还是等黛妮卿来决定此事更为合适,因为她才是这里的负责人。” “嗯……好吧,虽然我想快点儿制作新的嵌合体,但是既然圣座这么说了,我就再忍耐一下吧!” 虽然不清楚阿道夫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但是阿奇帕德十分清楚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直有很多的不满,并且现在这种不满正在发酵成为新的情感。而在这种情感完全成长成危险的猛兽之前,他有许多种扼杀它们的方法。不过…… “圣座,既然您聘请了我成为你的魔术师,那么我就有义务为您献上忠诚和力量。”阿奇帕德在恭顺地半跪下的同时将手放在了胸口上,之后他低下头摆出了臣服的姿态,“我愿意为您献上一切。” 比起扼杀,还是让他明白一切都是无用的不更好吗? 看着跪下的阿奇帕德,感觉到愤怒和侮辱感涌上心头的阿道夫缓缓握紧了拳头:“我知道……毕竟你帮了我很多,我当然信任你。” 该死的毒蛇,总有一天我要拔掉你的毒牙。 Day Twenty-four 意义 动脑思考生存的意义。——前语 赫莱比亚剧场内忽然掌声雷动,所有观看戏剧的观众们全都因为精彩的表演而激动地起立鼓掌和欢呼,他们一直鼓掌直到台上的演员们谢幕三次以后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感觉到汗水润湿了毛发的蜜莉恩刚一下台就脱掉了不透气的上衣衬衫,之后她抓起不知道是谁的烟管猛吸一口:“咱的烟瘾都犯了……这演戏可真是不容易啊,果然干什么都要技巧啊!” “蜜莉恩小姐很厉害!明明没上台几次,就已经表现得这么熟练了!” “对对,蜜莉恩小姐真的很厉害,无论是记台词还是上台表演情感爆发的时候,我们都被压制住了!” “请教教我们!怎么样才能表现得更好!” 蜜莉恩现在最觉得头疼的是,她不仅仅是要上台表演,而且就连下台的时候,也会被那些想要提高表演能力的恶魔与魔之子包围,让她连抽烟喝酒的时间都没有。 “这难道是浮士德的阴谋……故意让咱做这些事情,好让咱没时间喝酒减少剧场开销?”蜜莉恩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求知若渴的家伙,但却又迎面碰上了没架可打,就变得全身上下不舒服的刹。于是瞬间,她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蜜莉恩!”一看见蜜莉恩,刹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容冲了过来,而蜜莉恩则在手臂交叉的同时拒绝道:“咱很累,咱要去休息了。你去找又!” “又他在修行……每天隐者都要进行足够的修行才会变得更强大。在这期间,我是不能去打搅他的,不然纪子就要用刀削我了。”刹有些可怜兮兮地捏着佛珠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其实他也不想这么麻烦蜜莉恩,但是对于他而言打架真的比吃饭还重要。 如果想要不伤害人类,那么鬼就需要与人肉相当的替代品。也正因为如此,鬼寇岛上才会出现许多不同类型和形态的鬼,他们全都是为了得到食物而改变了自身性质的家伙。 刹选择的是靠武斗。当他战斗时产生的兴奋感来抑制对血肉的渴望,但就算是这样,他也需要人血来缓解饥渴。 看着面露难色的蜜莉恩,眼白部分开始逐渐染上血色的刹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于是他低下头抓抓脑头发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吧!本大爷去睡一觉也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哎……如果你愿意等咱一会儿的话,也不是不行……”心软的蜜莉恩苦恼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之后她对着愁眉苦脸的刹吐了一口烟,“这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那些可能会成为你的食物的可怜人。” 虽然这里是教国,但是神的光辉并不会笼罩在每一个需要得到帮助的人身上。 至今为止,依旧有许多只要给钱就愿意卖命的穷人在等待着某些人伸出手,包括刹和纪子需要的血都是从这样的人那里买来的。 “你还真是温柔又明事理的人,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敬慕你。”不知何时出现的纪子倚靠墙壁,并抱着手臂看着高兴地前去地窖等待的刹,之后她撩起帷帽上的纱布露出半张脸:“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去查清楚了,不过不是我查到的,所以那个人说想见你一面。” 蜜莉恩并没想到自己想查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于是她在犹豫了一下后才点点头:“咱接下来就有空闲时间了,你联系对面吧。” “我知道了,我写信给他。” 当毕维斯提出了问题和允诺只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就会给予帮助之后,整个集会像是沸腾起来的热水一般发出了嘈杂的声音。 其中有些人表示是否这也是一种找到击溃他人的手段,而另一些人则是在嘲笑毕维斯的愚蠢,当然也有一些人对这样的做法感到新奇,并且在猜测接下来阿尔芒会怎么样应对。 身为主持人的皮泰尔并没有制止众人的吵闹,而是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观察着所有人的举止与神态,就像是在学习一样。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阿尔芒才像是放弃挣扎一般开口道:“实际上我没有自己制作机关锁的天赋,但是我的确很擅长修锁,并且我能把自己修的锁改进得更好。” “我把自己的翻新的作品和罗比的互换了,因为那家伙的确比我做的更好,而我又想得到师傅的赏识。” “罗比曾经帮助过我,但是我却背叛了他。” “所以罗比很愤怒,不过他也只是想给我一点儿教训而已。我的手的确是被他弄残废的,但是如果当时我没有大叫的话,我和他都不会面对这样的结果。” “我至今都在忏悔,因为我毁了所有的一切,所以就算我死了,恐怕我也不能去死人之国给罗比道歉吧?” 当阿尔芒讲述完事情的整个始末之后,原本吵闹的人们的声音逐渐变得一致起来,那就是认为不应该宽恕阿尔芒,要他以死赎罪。 要以最痛苦的死法。 “噗——我说啊,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别人啊?”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德斯坦在笑了一声后站起身,之后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我看你们中应该没有法官,也没有神父吧?” “有的话,在这里你有算得上什么东西呢?指手画脚的闲人而已,和聒噪的苍蝇没有什么区别!” 德斯坦走到刚刚叫的得最大声的家伙面前,然后伸出指甲尖锐的手指停在对方面前:“你,还有你……包括那个怪物其实都没有资格审判他人的罪行。能赎罪的,也只有那家伙本人才行!懂吗,混蛋们?” 德斯坦真的按我说的去做了……而且表现的真的很不错,太好了!毕维斯在看见德斯坦完全将那些起哄的人威慑住了以后,他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算这个人不是真心忏悔的,但是他开锁的技巧还在。如果就这么让他在这里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等着没人想开口说话以后,毕维斯才伸出一只手指向阿尔芒,之后他看向一脸诧异的皮泰尔:“那么,我想宽恕阿尔芒先生的罪行,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且你还把你的想法付诸行动了。那么恭喜你,艾略特先生,您现在可以许一个除了直接离开这里之外的任何愿望,我们伟大仁慈的母亲将会为您实现。” 皮泰尔虽然觉得对毕维斯的行为和做法诧异,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确认这次集会的结果。而在宣布结果的同时望向其他人确认没有别的意见之后,他便抬手打了个响指示意被宽恕者可以许愿了。 “我想把这个愿望移交给那位宽恕我的先生,要不是他的话,恐怕我就该死在这里了吧?”阿尔芒在听到可以实现一个愿望的时候的确心动了一下,但随即另外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产生了。 “我在这里徘徊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人,即使你别有目的,但是也总比这里只想着看别人不幸来让自己获得快感的混蛋好得多。”阿尔芒在看向毕维斯的时候也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何才会来到这种鬼地方,但是我觉得你比我们这些人更有机会。”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谢了!如果你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们会相遇的。”毕维斯在说完这番话后便对着远处的德斯坦点了点头,之后他恢复严肃看向等待他说出愿望的皮泰尔:“我的愿望是……” Day Twenty-four 意义Ⅱ 一觉无梦的睡眠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不过偶尔来一次还是挺香的。躺在床上吧唧嘴的德斯坦这样想着的同时翻了个身,随后她忽然睁大眼睛坐了起来:“等会儿,我不是在庄园里面吗?我怎么可能睡得这么好?”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写东西的克莱因放下拿笔的手,之后他用手指点点下巴:“嗯……你睡得的确挺香的,最起码我等你这段时间里,你都没有翻过身。”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一个小时以前,不过你放心,在你睡觉期间发生的事情都不重要。”克莱因在微笑的同时合上了手里的怀表,之后他起身走到警惕看着自己的德斯坦身边:“起来吧,我们该做正经事了。” 当克莱因走近的时候,德斯坦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于是她在不爽地皱眉的同时,从床边站起来跟了过去:“切,没想到居然要听你指挥!” 对于德斯坦的反应感到好笑的克莱因忽然轻笑了一声,之后他推开了那扇布满抓痕的木门:“东方有一句古话叫做‘风水轮流转’,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不过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是你在帮我的忙啊。” 克莱因所说的谚语的确是德斯坦所学的知识中所没有的,于是她只能在耳朵发红的同时嚷嚷道:“额……没有。我不太了解东方人的东西,因为我不感兴趣!还有一个佣兵了解这么多干什么,太麻烦了!” “这样啊,那我可以教你哦?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克莱因似乎并不在乎德斯坦激烈的反应,他只是在回头微笑的同时回应道。 真奇怪,克莱因是这样的人吗?面前的克莱因无论从气味还是外表上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而本能也在告诉德斯坦对方没有危险。 不过强烈的违和感还是让德斯坦停下了脚步,之后她甩开克莱因的手环顾周围,结果发现周围全是被扭曲回环的木墙或者石墙分割开来的房间。 透过墙壁上造型和大小不同的窗户,德斯坦发现那些房间内风格各不相同,有的华丽、有点简洁、有的则充满了异国特色……但这些房间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无人居住。 “德斯坦,你怎么了?” “你是谁?还有我在哪里?”德斯坦忽然回头掐住了走到自己身边的克莱因的喉咙,之后她恶狠狠地冲他龇牙咆哮起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莱因一开始被德斯坦掐住脖子的时候还象征性地挣扎和呼救,但随后他在意识到这样没用以后也就放弃了伪装:“切,还挺敏锐的!我还以为只要气味和外表一样你就不会怀疑呢……怪物就是怪物,无论怎么隐藏都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安娜贝尔,这个玩具屋的主人。我是来和你谈交易的,龙之子。”克莱因的脸在他说话的同时开始像是蜡烛一样慢慢融化,而从融化的油脂下暴露出来的是由粗布和蹩脚的针线活构成的脸。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快滚蛋!”德斯坦没好气的将这个奇怪的家伙甩到一边,然后她转身试图寻找出路——但是周围房间透出的灯光让她心烦意乱。 “我可以告诉你离开这里的办法,但是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游戏了。”安娜贝尔此刻已经彻底变回了娃娃的样子,但它明显比之前要大上了十几倍——说实话看上去更可怕了。 “然后呢?你只有这个目的吗?而且比起我,克莱因那家伙不是更容易打乱你的游戏吗?”德斯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可笑的布娃娃,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和一个小孩子的玩具聊天,虽然这有可能是在做梦。 “因为你很可怕,虽然母亲大人说不用太在乎你和另外一个参与者,但是我也察觉到了你们的异常,所以我害怕了。” 虽然知道可能会被抓住把柄,但是安娜贝尔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她的确害怕那些无畏且有具体目标的家伙,因为他们不会被欲望摆布,也不会被本能驱使。 “在被选中的时候,我就决定要一直在这里玩下去了。” 安娜贝尔说出的话中的某个关键词引起了本德斯坦的注意,于是她立刻回身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然后用威胁的语气问道:“被选中?难道你原先真就是人类不成?为什么‘母亲’会选中你?” 安娜贝尔的手臂出乎意料的软,这大概是因为对方只是一个由布、稻草和粗线制成的玩偶有关系吧? 也正是如此,德斯坦才没敢太过用力扯——万一把对方直接撕碎了,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这玩意儿拼的回来。 “不行,我不能说!这件事情要是泄露出去,母亲大人会把我抹消掉的!还有时间已经到了……你失去了这唯一又珍贵的机会,真遗憾。”安娜贝尔在用遗憾的语气说完这番话的同时,它的身形也开始和周围的房间一起渐渐淡出了德斯坦的视野。 “单单想要活下去是不够的,如果你找不到属于你的目标和意义的话,你和快也会……” “你可真能睡,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德斯坦小姐。”看着从破床上坐起来的德斯坦,克莱因没忍住随口调侃了一句。 “你……”似乎还没从奇怪到了极致的梦中清醒过来的德斯坦盯着没戴礼帽的克莱因,“你是真的克莱因吧?” 虽然不知道德斯坦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克莱因还是非常认真地颔首回答道:“真是奇怪的问题,不过我是克莱因,你暂时的盟友兼情报工具人。话说回来,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而且刚刚我看见了蜘蛛。” 就算克莱因不把话挑明,德斯坦也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好了,既然你来找我,那就说明你是有什么发现对吧?”在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的同时,德斯坦下床站起来开始活动睡得发僵的身体,“说吧,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总比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强。“ ”这倒是,毕竟你是行动派的。“克莱因在对德斯坦说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后,他便将自己写在纸上的故事递过去:“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来源于《暗夜故事集》中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怪物夫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老头儿给我讲过,不过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德斯坦接过纸后立刻一目十行的把故事全部浏览了一遍,“啊,原来是这个故事啊!” 在德斯坦的记忆里面,《暗夜故事集》并不是适合给小孩看的故事书,因为其中有非常多的黑暗、恐怖甚至血腥残暴的情节,所以这本书被卡尔德隆当做是教育德斯坦为人处事的范本。 每天夜里,卡尔德隆都会抱着一本破书准时出现在训练过后累得半死的德斯坦窗前,然后用他自己的话把书里的故事掰烂了讲给她听。 “不过这些故事都挺不错的,完美反映了现实,简直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Day Twenty-four 意义Ⅲ 故事集中《怪物夫妇》这个故事给德斯坦留下的印象极其之深,因为这个故事完全就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悲剧循环。 在很久以前远离人类的某处森林里有一座巨大的古堡。 古堡里的男主人长得像凶恶的野兽,力大无穷,皮毛比钢铁还要坚硬。他的双眼红得仿佛要滴血,直视这双眼睛的人都因看见恐惧至极之物而死。 女主人年轻貌美却长着怪物的耳朵和尾巴,她是个女巫,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够用诅咒把任何靠近的人杀死。 这对夫妇有三个孩子: 大儿子学会了收敛爪牙,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 二女儿身体娇小,因为失去双腿而无法离开母亲。 三女儿和她的父亲一样,粗鲁无礼而且力大无穷。 怪物一家有大片的农田和可以隔断溪流的水闸,而他们生活的森林之外有一座小小的村庄。村里的村民每年都需要向城堡的主人缴纳粮食和钱币,才能在田里耕种和饮用溪流中的河水。 有一天,村里的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照常来到城堡上交钱和食物,然后她被男主人带进了城堡,并且再也没有出来。 几年以后,原本沉闷安静的城堡里开始传出孩子的欢笑声。村民们都说那是失踪的女人在城堡里做了男主人的情妇,然后生下了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听到传闻的女主人震怒,于是她命令自己的孩子们去把诱惑自己丈夫的女人和那个不该出生的贱种找出来。 从好心的女仆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女人只得把孩子托付给那个女仆,然后自己去找女主人请求宽恕。 不过被愤怒与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主人根本不会原谅这个女人,她让大儿子放干了女人的血,让二女儿用尸体的腿做了假肢,然后让三女儿毁了那张脸。而女主人自己则吃了女人那颗年轻有力的心脏,并且将尸体交还给了女人的丈夫。 “这就是这女人随意指染她不该触碰的东西的结果,不过看在你一直在寻找她的份上,我就把尸体还给你。但作为对你没有管束好妻子的惩罚,我将不再允许你生活在这片庄园里。” “我的妻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她明明只是去……” “如果她只是和我丈夫睡了都还无所谓,但她不该生下那个血统不纯的贱种。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也会把那家伙找出来杀掉。”女主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打着伞离去了。 这个和妻子情同意合的村民自然不会相信是妻子主动勾引了男主人,于是决心替妻子复仇的他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在古堡内迷失方向,于是他允诺会保护和他同去的东方术士。 还不等卡尔德隆将故事讲完,躺在床上精神的不得了的德斯坦就忍不住挥着拳头嚷嚷道:“我讨厌这个故事!为什么要给妻子报仇,人死了不就是死了吗?真是奇怪的家伙!” “该怎么说呢?如果就这样忍气吞声,这个村民就会带着悔恨过一辈子,之后也许会一直重复妻子死去的噩梦。” 卡尔德隆还不知道该怎样向德斯坦解释爱情这种东西,于是他在思考了很久以后才继续说道:“每个人都会做那么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这个男人认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复仇是有意义的,所以他不在乎结果。有些人会为了某一个实在的事情献上所有,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意义就一定那么重要吗?换个地方重新找一个陪伴自己的人不就可以了吗?”德斯坦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这个时候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有时候我们很难遇到真正在乎的人,就比如我遇到你,并且要把你教导成人样,而不是让你作为毫无教养的野兽活下去。而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躺下睡觉,不要半夜溜出去和狼打架!”卡尔德隆说着让德斯坦重新躺下,之后他合上故事书:“后面的故事你可以自己看吧?” “嗯。”把被子盖过头顶的德斯坦发出闷闷的声音,“我会看的。” “那,晚安,德斯坦。” 看着莫名其妙发起呆来的德斯坦,克莱因没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难道不识字吗?怎么突然开始发呆了?” 差点没忍住把面前乱晃的手一口咬住的德斯坦咆哮起来:“你才不识字呢!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发会儿呆思考一下不行吗!” “我没有说有意见啊,但现在的时间可耽误不得,我们得去找其他人说明计划了。”看到恢复正常的德斯坦,克莱因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之后他站起身示意德斯坦和自己一起行动。 明明做什么都是徒劳,结果还那么积极地帮助别人,真是奇怪的人。难不成是因为想通过这件事,来改变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吗? 虽然依旧是被克莱因牵着走,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梦中那种怪异的违和感了。于是德斯坦也没挣扎,只是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在狭窄的走廊里穿梭:“你是为了救人才来这儿的吗?所以你要救谁?” “这件事告诉你也无所谓,不过现在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总共只有十三天的时间。还有我们抓紧点儿,没时间了。”克莱因在听到问题的时候没有回头,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闲聊了。 “切,我已经记住那些家伙的味道了。”感觉到有些不耐烦的德斯坦直接将克莱因抓住并扛在肩上,之后她伏低身体瞬间加快了冲刺的速度:“首先找谁?跟着你的恶魔,还是那个蜥蜴男?” 没想到德斯坦会来这一套的克莱因在忍住惊呼的同时扶住礼帽,之后他努力扭头让自己看向前面的状况:“找那个蒙眼的女人,她是唯一一个我没有找过的人,她也是计划的关键!”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令人不安的味道,要辨认出某个人特定的味道的确有些困难。不过对于长期接追杀各类人这类的活计的德斯坦而言,这根本就是小问题。只要稍微集中精力,她就能够分辨出每个人不同的气味。 那个蒙眼的女人身上有一种冷香,还有烟草和脂粉的味道,除此之外…… “那家伙是狼人的后代吧?还挺少见的。”德斯坦忽然开口道,这个时候她已经确定那个女人在哪里了,并且正迅速地向那边靠近。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狗人之类的。”克莱因挑眉。 “狼的味道怎么可能和狗相提并论,我还是挺喜欢狼人的!”忽然停下脚步的德斯坦毫不客气地将克莱因从肩膀上丢下来,之后她看着面前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玻璃玫瑰的门:“喏,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你为什么不进去?”克莱因揉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之后他注意到从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上徐徐降下了无数拿着尖刀的木偶,而且它们的关节上全都连着半透明的傀儡线。 “这里虽然是用不了魔力,但是这些破东西我还是能对付的。”从刚刚开始德斯坦就发现了在这里无法使用魔力的问题,所以她完全是靠自身实力才跑得那么快的。不过就算没有魔力保护和强化身体,她也依旧能对付这些木偶人。 “谢了,德斯坦。”克莱因在真诚道谢以后便转身打开门进入了房间。 Day Twenty-four 意义Ⅳ “呼……你比我预计的要晚到一些,不过好在是没有太迟。随便坐吧,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讨论你的计划。” 和故事中描写的一样,女主人的房间中充满了各种华丽奢侈的家具,并且每一件家具上都镶嵌着不同形态和种类的宝石和珍珠。 看见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换成是其他人应该是早挪不开眼睛了,但克莱因去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很失礼,但我觉得你长得和我认识的有个人有点儿像。” “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些的人,明明大多数人和我聊天大多都会问我的名字和来历。……你叫我多伽罗就好,小先生。”多伽罗在听到克莱因的话之后忽然轻笑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药材香,墙壁上闪耀光斑的半透明纱幔下是颜色斑驳的古老油画,镂雕工艺几近完美的酒柜中的藏酒无数。 ”因为你会介绍自己的,所以我就不用问了。“克莱因说着在女人对面的镶嵌螺钿的靠椅上坐下,之后他摘下礼帽放在手边,“您叫我克莱因就可以了,美丽的小姐。” “好的,克莱因先生,你要喝酒吗?”银色短发,身形曼妙且白皙的皮肤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女人起身从藏酒中挑选了一瓶打开,之后她将倒满酒的酒杯放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推到对面:“虽然我很想帮你,但在这个故事里面我的那部分也是被固定的,用阅读者的话说我就是反面人物。” “您不愿意帮忙吗?” “咕嘟……”在一口将酒杯中的酒饮尽之后,多伽罗一边伸出舌头舔舐摸着玫瑰色唇脂的嘴唇,一边伸手摘下脸上的面纱看向克莱因:“这个故事的角色还没到齐呢,你应该也知道吧?就算现在我们努力做些什么也无济于事。” 从刚好遮住双眼的面纱下露出的狭长双眼睫毛浓密,眼角上翘显得有些妩媚,冰蓝色的眼瞳仿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冰湖。 盯着这双眼睛的时候,克莱因又不禁联想到了某个自己熟悉的人,但他从这双眼睛深处看见的是狡猾预谋算,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与和蔼。 面前的女人就像是有毒的花,让克莱因不得不提防她。 “呼呼呼……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亲爱的。不过我从你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急迫,是因为外面那个孩子吗?” 多伽罗伸出纤细的手指刮了刮克莱因的鼻尖,之后她微微撅起嘴唇做出了亲吻的动作:“德斯坦·沃尔夫在我们那儿还是很出名的,因为她可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喜欢她。” 克莱因微微后仰躲过了多伽罗冰冷的手指,之后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扭过头去:“虽然我和德斯坦关系也不是那么好,但是我也不会让临时的合作伙伴失望的。” “临时伙伴?这个说法倒是用的挺好的。”多伽罗注意到克莱因并不喜欢自己,于是她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的同时,用将右手贴在脸颊上:“我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得到了安娜贝尔的提示。我想这个提示应该只是给我的,但我觉得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虽然我不能违抗故事的发展顺序,但是我能够利用规则把第四个孩子给杀了,我就能获得自由。” 在弯腰躲过朝着脑袋飞来的木偶之后,德斯坦一把抓住了半空中飞舞的傀儡线,然后提起一个木偶将它丢了出去,而飞出去的木偶的丝也因此和别的木偶的纠缠在了一起。 趁着木偶们扭打在一起混乱的空档,德斯坦又锤碎了几个拿着刀准备破门而入的家伙,然后将它们的武器当飞镖丢出去:“没完没了的,看样子那什么安娜贝尔并不希望大家碰面啊!”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对付这些讨厌的呢,难道是因为克莱因是那种能给人希望的家伙?还有就算没有毕维斯,自己也许也可以离开这里,反正他死了也完全无所谓。 德斯坦在漫无边际地思考的同时抓住一个跳起刺自己眼睛的木偶,并狠狠地捏碎了它的脑袋,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背被贯穿了。 “啧,该死的!”一脚踹飞把自己脚背贯穿的木偶之后,感觉到有些愤怒的德斯坦便一把扯下墙上的画框并将其掰断当武器挥舞起来,于是一时间整个走廊内穿着礼服的人偶开始乱飞。 “该死,这下就不好跑了啊……” 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刚刚那一刀好像伤到了脚筋,所以德斯坦感觉到脚活动起来变得有些不太灵活。因此她只能选咋背靠着门对付那些木偶,同时敲门大声询问克莱因到底谈好没有。 不过说起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思考意义的呢?明明过去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 德斯坦有些迟钝地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手臂上流血的伤口,随即她感觉到背后的门忽然消失了——有人把门打开了。 仰面摔在地毯上的德斯坦闻到了房间中的药材香,随即她看见了叉腰微笑着俯视着自己的多伽罗:“你就是那个当女主人的?” “看样子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以前应该见过的。”多伽罗说着关上了门将那些木偶挡在门外,随后她从高开叉的黑色裙裾下抬起长腿,让穿着暗蓝鞋底的高跟长靴的脚站在德斯坦的身体两侧,“那一次我应该杀了你的。” “你这个怪物……” 被鲜血淋漓的尸体覆盖的篝火试图继续燃烧,但是零星火光还是不足以照亮周围荒芜的土地。 篝火的周围到处都是布满碎石和裂痕的坑洞,以及被某种力量野蛮撕碎的尸体和物件,鲜血泼洒在地面上留下红褐色的痕迹,但罪魁祸首似乎并不在此。 多伽罗躲在在黑夜中也微微散发着晶体光芒的暗红风蚀柱后,她用手捂着嘴降低呼吸频率以减少存在感,但如急促鼓点一般的心跳却依旧让她有暴露的风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多伽罗绝不会相信那个人居然真的把参与委托的同伴全都杀了,而且还是用了那样残忍的方式。 简直就和那些魔兽没什么差别…… 不过现在不能光是躲着,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去向‘妈妈’报告情况……多伽罗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将手伸向腰间,在那里有她存放媒介的工具包。 “吼……” 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在多伽罗的头顶响起,拥有极其优秀的听力的她在听见声音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捏碎了手里的日光石。 在光斑出现在身边的瞬间,多伽罗念出了颇为不熟练的咒语:“希尔芙,将请叫我的身影和足音带走,让光也追不上我的痕迹!” “哐!”地面被哪看似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地砸碎,碎石以那家伙为中心迸射向四周,而灰尘弥漫中外表狰狞的足肢在空气中划过致命的弧线。 “该死的!”以极速向着教国境内逃窜的多伽罗忽然感觉到胸口一凉的,之后她惊骇地发现自己胸口出现了五道流血不止的抓伤——刚刚那只锋利的爪子只是轻轻地一擦就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在回到组织以后,多伽罗便发现她自己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伤口止血,魔法也没用,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盲眼的药师才处理好了伤口。 Day Twenty-four 意义Ⅴ 多伽罗俯视着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德斯坦,之后她闪电般的将藏在腰后的匕首抽出来刺向德斯坦的胸口:“该死的怪物,没想到我会有机会在这里和你算这笔账。” “笨蛋,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本来想嘲笑多伽罗天真的德斯坦表情凝固了,因为多伽罗的匕首真的刺入了她的胸口,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伤口蔓延,随后便是诡异的肿胀感。 “这把匕首你从哪里得到的?”德斯坦在强忍住异样感的同时,单手撑地用脚扫向多伽罗的小腿,试图把这个女人绊倒。 多伽罗灵活地向后跃开一步避开德斯坦踢向自己的腿,之后她抱着手臂挑起下巴坏笑道:“从一具尸体那里捡到的,然后找魔女鉴定了一下发现正好是你怕的东西,所以我就收下了。”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行踪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儿告诉我的,他说不仅仅是我要找的人在这里,我想要报复的对象也在,而且说你比以前更好对付了。” “额……该死的!你到底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干什么?” 虽然因为行动仓促,多伽罗并没有直接把龙牙匕首刺入德斯坦的心脏,但是龙牙上残留的魔力却依旧影响到了她。 现在德斯坦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比以往更快,简直就像是战鼓急锤,并且她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发热……不,是发烫! 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德斯坦忽然发出了短促的呻吟,之后她便在多伽罗戏谑的目光中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同时表面出现裂痕的十字架挂坠从她的衣领中滑出。 如果刚刚不是这个挂坠帮她挡住了多伽罗的龙牙匕首的话,她的心脏已经被对方贯穿了…… “多伽罗,你快放我出来!你到底对德斯坦做了什么?”被多伽罗关进放在角落里的石镜中的克莱因在听见德斯坦的哀嚎声以后猛地站起,然后他用力捶打那无形的屏障焦急大喊道。 该死的,本来也不想暴露能力的,可惜鲁巴斯现在又不在身边……再这样下去,计划就要崩盘了! 急得额角滑下汗水的克莱因在咬牙斟酌了一下介入的利弊,之后他镇定下来后退一步伸出手:“帮个忙,我得从这里出去。” 漆黑的荆棘枝蔓应声从克莱因的皮肤下猛地窜出,然后如同数条游蛇一般直接贯穿了面前完全透明的屏障,随即荆棘甩动划出几道弧光,让原本表面就布满裂痕的石镜直接粉碎。 从石镜裂缝中走出的克莱因面色阴沉的握紧了手中的荆棘剑,然后她看向伸出舌头舔着指尖血迹的多伽罗:“你居然舍得把这么珍贵的魔具用来对付我,真是个疯子!” 看着指着自己的荆棘剑,多伽罗只是在挑唇笑笑后,就重新把注意放回了捂着头在地上打滚挣扎的德斯坦:“反正在凑齐故事中所有的角色之前,一切都会在今天之后回到最开始。况且我也不是想杀了德斯坦啊,只是想借用她的力量破坏这该死的地方而已。” “同样是古神的力量,虽然从表面上看形式并不太一样,但是如果这股力量足够强大的话,我们也许就能利用它顺利从这里离开了。而且我觉得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吧,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多伽罗说到这里时斜眼看向克莱因。 “我不希望有人去死……即使是德斯坦这种人,她最起码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况且如果她身上的诅咒失控了,那么先死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Day Twenty-five 关键的钥匙 只有对应的钥匙才能够打开对应的门,只有正确的人才能做到关键的事。——前语 沉重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地下室内,除了毕维斯之外的其他两个人都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之后德斯坦注意到毕维斯忽然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于是她下意识地龇牙露出了警戒的表情:“有情况?” “差不多……反正你一会儿听我指挥就是了。对了,萨库若,抱歉得请你帮我们看一下行李!我们很快就回来的,请你在这里等我们!”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毕维斯和德斯坦便从一脸茫然的萨库若面前消失了,而这个少年则是在眨了眨眼睛以后露出了僵硬的笑容:“我……这是在做梦吗?” 两个人的确消失了,不过两人留下的行李证明他们曾存在过,而不是因为萨库若自己太孤独而产生的幻觉。 “真的会回来吧?不会也和师傅一样死掉?我应该相信他们,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挺强的,所以他们应该能帮我吧?” 萨库若虽然很不甘心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的精神状态的确岌岌可危,如果不是那一丝“总会有人来帮他”的希望支撑着的话,他应该早就在这个地下室内自杀了。 不过这一次来的只有两个人,比上一次要少很多,而且万一这两个人也像那些人一样让他抱着希望忍耐恐惧和绝望等待离开这里的机会的话,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就最后再等一次吧……就像师傅说的,只是微弱的可能性,也有可能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然后给予处在黑暗中的人们希望。 焦急等待两人回来的萨库若现在完全坐不住,于是他只能一边在狭窄的空间内打转,一边啃着自己的指甲,就连出血了也浑然不觉。 德斯坦在打开门板从入口一跃而下后,便叉着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神发直的萨库若:“你在干什么呢?手怎么出血了?” “德斯坦小姐……你回来啦!呜呜……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在看见德斯坦的一瞬间,萨库若便哭出来并且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瞬间露出嫌弃表情的德斯坦摁住了萨库若的头,然后将这家伙甩到一边:“噫,我和你没有那么熟吧?离我远一点儿!小心我锤爆你的头!” “哈哈,没想到萨库若这么喜欢你啊,德斯坦。”紧随德斯坦下来的毕维斯没忍住捂嘴偷笑了几声,之后他便走过去拍了拍涕泗横流的小家伙的脑袋:“好了好了,我不是说过我们会回来的吗?而且我们还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 “来一起整理一下吧。”说着,毕维斯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日记本。 “我的愿望是只有我能使用的,能打开所有的门的万能钥匙。这个愿望可以吧?”毕维斯向着皮泰尔耸了耸肩膀。 当毕维斯说出他的愿望的瞬间,整个集会都沸腾了起来,当然他们吵闹的主要原因还是毕维斯愿望的内容——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破绽的愿望。也就意味着没有人可以抢夺那把钥匙。 哼,这些家伙估计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了吧?德斯坦在用眼角余光看看身边做出不同反应的人后,远远地对着毕维斯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干得不错”的手势。 “真是个不错的愿望,不过我能给你的只有这把可以使用三次的万能钥匙。”皮泰尔在听到毕维斯的话时,那张由不同的人拼接出来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之后他伸出如枯枝一般干朽的左手点头道:“那么,钥匙就交给你了。” 在接住凭空从面前出现的钥匙之后,毕维斯便毫不犹豫地躲开几个打算与自己攀谈的人,然后向与阿尔芒勾肩搭背的德斯坦走过去。 看着毕维斯走近,德斯坦便毫不客气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毕维斯,干得不错啊!再接再厉,让老子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谢你了,阿尔芒先生。”无视了德斯坦的毕维斯真情实意地向阿尔芒鞠了一躬。 “我也只是一个想在这里苟活下去的人而已,况且这一次讲了故事得到宽恕以后,我就不会再来到这里了,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阿尔芒在露出苦笑的同时抓了抓头发,之后他伸出手拍了拍毕维斯的肩膀继续说道,“谢谢你,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有预感,我们应该能再见。所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要我能帮我就会帮你的。” “你已经帮了我了,虽然这个只能使用三次,但是也足够了。以后如果遇见的话,只要你不害我就行了。”毕维斯笑着向阿尔芒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钥匙,之后他招手示意德斯坦跟着自己离开。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啊,但是希望你们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吧。不要像我们一样,因为恐惧而选择止步不前。” 正在毕维斯带着德斯坦穿过人群,等待离开这里的钟声的时候,之前坐在德斯坦身边的那个人忽然间跟了过来:“你们两个等一下,我有话对你们说!” “啊……你是之前我旁边那个家伙啊?什么事?”德斯坦转过去看着这个体力似乎很差的女人,然后有点不耐烦地将手臂垫在后脑上问道。 “德斯坦你这态度……”这也是第一次被别人叫住,所以觉得对方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讲的毕维斯走过去:“您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这是交易……这个给你们,到时候我会通过它找到你们的。” 这个人交给毕维斯的是一枚约指节大小,散发着略带辛辣的香气的鹅卵石。当然在入手以后毕维斯便意识到这不是石头,而是一种裹着蜡的药膏。 摩梭着手中的药膏,毕维斯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这有什么用?” “你很快就知道了,那么祝你一切顺利。顺便如果你有机会,不如去找找那些隐藏起来的房间,也许会发现有趣的东西。”这个人说完以后便伸出手托住毕维斯的脸,然后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干得不错,我喜欢聪明的人。” Day Twenty-five 关键的钥匙Ⅱ “我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必须有人讲述自己的故事,集会才会结束的地方,然后那里默认的一个规则是讲了故事并且得到别人宽恕的人,就不会再被邀请到哪里去了。” 在安抚了萨库若之后,毕维斯便开始一边煮些东西补充体力,一边分享得到的情报。而德斯坦则是盘腿靠墙坐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为什么我没有被邀请进去呢?”萨库若在切着所剩不多的面包的同时歪头问道。他倒是有点想去那种地方见识一下,这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微微睁开眼睛的德斯坦悄悄地看了一眼萨库若瘦弱的背影,随即她便咧嘴露出了坏笑:“能去那里的家伙一个个都心狠手辣的,要是你去了,还不被他们撕碎了吃了?” “嗯……这倒是,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萨库若你还是祈祷一下自己不要被邀请去那种地方比较好。”毕维斯对德斯坦毫不客气但实在的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来喝汤了,人不吃东西就没力气继续前进嘛!你们说对吧?” “嗯……”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萨库若还是强迫自己喝完了一碗汤,之后就无事可做的他只能看着毕维斯和德斯坦商量该如何应对之前打开的房间:“在商量好以后,你们就要走了吗?” “对啊,难不成在这里苟且偷生吗?”德斯坦一边嚼着和石头差不多了多少的面包,一边没好气地瞪了萨库若一眼,“我可不想在这里等着别人来帮我们,老子还没弱到这个地步!” “可是,我只是一个小孩儿我能做什么呢?”因为羞耻感和受到了侮辱,所以萨库若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之后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并握紧拳头冲德斯坦大喊道,“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躲起来就已经……够努力了!” 看着眼睛中不断有泪光闪动的萨库若,德斯坦非但没有住嘴,反而是对着对方吐了吐舌头继续嘲讽道:“爱哭鬼又要哭了是吗?我才不会同情你呢!你的老师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呢?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啦!” “德斯坦,你不要再说了!” “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找到的,但是我不欢迎你!” 德斯坦舔着干裂的嘴唇,戏谑地看着面前脸色愠怒的毕维斯和开始咬着嘴唇流泪的萨库若,之后她站起来端起一边的碗将汤一饮而尽:“好哦,我这就‘滚’出去,毕维斯你收拾完之后就出来找我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居然没说你这么嚣张我要打死你这种话……看样子她对小孩是要宽容一些。”毕维斯摸着下巴看着德斯坦爬上楼梯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之后他转头对萨库若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她就是这个臭脾气,之后我会让她给你道歉的。” “毕维斯你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感觉你们不太像是一路人才对……” 换做是正常人都不会和那种脾气怪异的家伙做同伴吧?况且她还总是把杀了你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动手了。 在仔细想了想后,毕维斯告诉了萨库若明确的答案:“嗯……算得上是合作者?我身上有她需要的东西,而反过来我也需要她的帮助。不过有时候要理解她的确有点困难,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 明显还不能理解毕维斯话语中蕴含的感情的萨库若眯起眼睛,随即他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正色道:“我懂了,总之我会支持你们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懂了什么,但是谢谢。”愣了一下的毕维斯将手放在男孩的头上摸了摸,之后他拿出在书架上找到的钥匙:“这个给你,拿着它打开门后就去努力试试看吧,因为除了你自己以外,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你了。” “德斯坦虽然话说的重了一点,但是还是很对的。在这里谁也不是谁的救星,我们都是因为不想死才努力,而眼下你最缺乏的还是往前走的推力。” 看着背起行囊准备离开的毕维斯,萨库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角跪地请求道:“等……我已经不想一个人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已经要疯了。” 如果眼下告诉萨库若自己没办法帮助他的话,大概他会产生恨意吧?东方有个说法是“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万一萨库若要做些什么,那么他们只会增加一个敌人。 在犹豫了一下后,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的毕维斯向萨库若伸出手:“那,你跟我们一起来看看我们是怎么做的吧?不过在这以后,你就要自己走了,明白吗?” “嗯……好的,我会努力跟着你们学习的!”听到毕维斯的话后萨库若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随即他抹掉眼泪,转身兴奋地抓起角落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我一定能做好的!所以请不要嫌弃我。” 感觉被麻烦缠上了,希望德斯坦不会怪我吧……毕维斯在这样无奈地想着的同时爬上墙壁上的阶梯,然后当他掀开头顶的门板爬上地面的瞬间,一只脚忽然从背后将他踹倒在地,随即门板被袭击者猛地合上。 “砰砰砰!砰砰砰砰……” “毕维斯先生,你干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一起行动的吗,为什么不守信用!可恶,我就不应该带你们来这里,你这个小人!” 萨库若尖锐绝望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就像是鬼魂破音的恐怖哀嚎,他疯狂地敲打着坚实地门板,痛斥着毕维斯的无赖行为。 从地上爬起来的毕维斯回头看向一脸冰冷的踩着门板的德斯坦,之后他抓了抓头无奈地叹气道:“德斯坦,算了吧,别跟小孩子计较这些……” 德斯坦冷冷地看着被敲得不断震动的门板,然后直接将沉重的甲胄推倒在上面:“你消停一点儿吧,不是毕维斯不守信用,而是我看不惯你这就想着依靠别人的懦夫!” “又是你!我早看你不对劲儿了,你就是那种看不得别人好的疯子对吗?哈哈,就你这种人估计很快就会死的吧,毕竟那么招人恨!” 听着萨库若气急败坏的咒骂,德斯坦只是感觉到有点无趣地用小指姆挖了挖耳朵,之后她好笑地跺了跺门板说道:“问题是毕维斯也觉得你很麻烦啊,只不过他容易心软,没法开口直接拒绝你呢!” “你不要再继续说大实话了,既然你遵守了约定,那我自然也会遵守。我本意也只是希望他能鼓起勇气,结果却没想到会让他产生依赖。”毕维斯对德斯坦的暴力解决麻烦的方法感觉到无奈,但他也只能在深深叹气的同时半跪下来:“我们回来就会把这里的障碍物挪开,到时候你就自己好好加油吧。” “啊啊啊啊啊——混蛋,你骗我!你明明给了我希望,为什么不帮助我!” “真是笨蛋,哪儿有人能真正帮助你啊。”德斯坦在丢下这句话后,便跟在毕维斯身后转身离去。 Day Twenty-five 关键的钥匙Ⅲ 两人走出很远后才终于不再能听得到咒骂声和敲击声,随后脸色不太好的毕维斯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说道:“哎……还是太强硬了,之后还是你去把门打开吧,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对我动手。” “我怎么觉得他对我动手的机率更大呢?”德斯坦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随后她不动声色地用脚跟碾死了一只蜘蛛,“对了,我之前不是给你说有东西想让你看吗?希望那家伙还没逃走吧,毕竟不像是人类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德斯坦到底抓到了什么,但是毕维斯已经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抢先一步打开了原先被德斯坦用掰弯的剑锁起来的门。 然而在进门之后,毕维斯首先看见的是趴在地上的少女,看她鼻青脸肿、四肢扭曲的样子,肯定没少受德斯坦折磨。 德斯坦抱着手臂看着走近去查看情况的毕维斯,之后她也跟着走过去蹲了下来:“我把它的四肢扭断了,然后又暴打了一顿,结果这家伙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哼过。你也知道之前我鼻子不好使,所以只能用本能判断……” “没有心跳和呼吸……她死了。”毕维斯在检查完后扭头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向德斯坦,而德斯坦则在哽一下后挥手反驳道:“这可和我没有关系,我在抓住她的时候就没这些玩意儿!你可别冤枉我!” “也是,我记得比起杀人你更喜欢折磨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误解,还有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大概还是有点可怕的形象吧?毕维斯在心里默默说道的同时把尸体翻了一个身。之后他伸出手掀开对方的眼皮并摁摁其腹部:“真奇怪,这个女人没有眼球啊,而且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没有死人该有的味道,反而有很重的油脂和水蛭味?为了不让其他感官影响到自己,所以德斯坦在闭上眼睛的同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隔绝了周围的声音,之后她嗅到了尸体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 暂时搁置了尸体调查的毕维斯拿出了很久没添过新墨水的日记,然后翻到新的一页并抿了抿笔尖:“话说回来,萨库若看见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呢?我可得想个有标志性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呢?”德斯坦开始拿匕首解剖尸体。 “我发现日记里面的内容并没有像过去一样,写上去不久之后就会因为纸张不足而消失。现在日记在不断积累页数,而且每天都有新的线索出现。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空间带来的变化,不过这也太奇怪了……” 对于毕维斯家族中流传的魔器并不了解,所以德斯坦选择拒绝听毕维斯进一步的解释:“虽然听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加油就行!我来看看尸体的情况,你离远点儿写日记别影响我。” “行。” 就这样开始各干各的事的两人不再交谈,而瞬间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呼吸声和德斯坦暴力解剖尸体时血肉撕裂和骨骼被折断的声响。 “和之前看见的尸体不一样啊……”在把尸体的副本剖开以后,德斯坦发现这个人的内脏还在,只不过在胃、心脏和肠子上有许多不自然的肉瘤,于是她用匕首挑破肉瘤,结果发现里面包裹着粘液和蛞蝓一样半透明的幼虫:“寄生虫?” “什么寄生虫?”毕维斯正在思考怎么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概括下来,于是他只是压着羽毛笔问而没回头。 德斯坦小心地用匕首尖挑起一团鼻涕似的幼虫,然后端详了很久以后才说道:“大概是鼻涕虫。” 鼻涕虫……这个地方有什么都已经不奇怪了。终于把怪物名字定下来的毕维斯舒展眉头,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回头看向神色复杂的德斯坦:“从哪儿来……不对,尸体上有鼻涕虫?而且寄生虫和鼻涕虫有什么关系?” 一把把匕首上的虫尸甩掉以后,德斯坦便站起来开始反驳:“我是说这个寄生虫长得像鼻涕虫,又没说它就是鼻涕虫,还有你为什么没把门关好?”说到这,她忽然指向对面的半掩的门。 “在这种地方我怎么敢不关门……”心中忽然一沉的毕维斯猛地回头,结果真的看见了打开了的门:“啊,应该是被风吹开的吧?” “我用剑从里面把门锁上了的,你这个玩笑开得可真冷。”德斯坦在尸体的衣服上抹干净手和匕首以后便立刻朝门口走过去,然后她注意到门上被某种液体腐蚀过后留下的痕迹,而被当成门锁的剑则被放在墙边,似乎它在被腐蚀断裂成两截的瞬间被某人接住了,所以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德斯坦在用脚尖踢了一下断剑以后半跪在地上,随即她闻到了油脂混合着昆虫特有气息的古怪味道,而且这味道非常浓郁,就像是漂浮在周围静止不动一般。 “啧。”意识到不太对劲的德斯坦在额角流下冷汗的同时转过身,然后她举起左手握拳做了一个有情况的手势。于是注意着德斯坦动作的毕维斯立刻开始收拾物品,随即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在走出门之后,德斯坦和毕维斯便开始直接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狂奔起来,而在他们身后响起了无数类似于湿润的赤脚拍打地面的啪嗒声和腐蚀带来的嘶嘶声。 “德斯坦,我们去之前的那个房间!”深知回头就会放慢速度的毕维斯对身边逐渐跑得比自己更快的德斯坦,之后他单手扶墙瞬间拐弯来到了另一侧走廊:“我有个想法。” “好。”德斯坦在点头同时一把攥住了毕维斯的手,然后拉着这个慢吞吞的家伙加快速度向前狂奔,而很快他们就回到了之前那个画廊。 “你想怎么做?”德斯坦一边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一边看着拿出小刀划破手掌的毕维斯。随即她看着对方垂下滴血的手走进门内,然后又从门里钻出来包扎手:“好了,希望那些怪物还没聪明到可以识破这个诱饵。德斯坦,你过来一点儿。” “你确定这个能行?既然那些家伙能用那种方法把门打开,那么可能它们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德斯坦说着走了过去,而毕维斯则是掏出了一把干花和盐撒在地上,同时他低声念了句什么。 在一瞬间,无形的魔力薄膜以毕维斯的右脚为中心缓缓出现并扩大,之后那些被他撒在地上的干花和盐粒顺着薄膜边缘向上移动,然后均匀地分布在了其表面。 “这是魔法啊,你们魔术师不是不能学这些吗?”德斯坦敏锐察觉到毕维斯张开结界以后,某些东西就被彻底隔绝开了,不过更令她在意的是毕维斯居然会魔法——这两个虽然本源相似,但说到底也还是不同的东西。 “母亲她有矮人的血统,虽然已经很稀薄了,但是还是能让我看见妖精。”在吐露出隐藏多年的秘密后,毕维斯感觉到心情舒服了许多。其实这件事他只告诉过几个人,因为在教国内看得见妖精的人也几乎等同于异端,所以就算是魔术师也不能轻易将这种事情告诉他人。 就在毕维斯布置好结界后不久,那些一直如影随形的脚步声终于近了,而屏气凝神的两个人注意到空无一物的走廊上空气隐隐扭曲,而地上则是出现了无数形状诡异且带着粘液的脚印。 Day Twenty-five 关键的钥匙Ⅳ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默契地选择了不再继续谈话,而在他们面前原本扭曲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来了无数的形体。 从大体上它们就像是无数用白蜡烛制成的蜡人,过于细长的四肢与身体像是树枝一样弯曲,并且皮肤上的裂痕中还长出了不断蠕动的暗红触肢。怪物们苍白的皮肤同瓷器般莹润,在瘦骨嶙峋的脊背上能看见类似于珊瑚礁的骨质凸起,并且从孔洞中还不断粘液涌出。 “嘶嘶……” 在血迹前停下脚步的怪物的体型明显要比同类要魁梧的多,它在同伴的簇拥下像猎狗似的四顾周围,随即它低下覆盖着粘液薄膜,面前能看见五官轮廓的脸。 怪物脸上的薄膜在缓缓滴下粘液的同时也开始凸起,很快裹满粘液且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蛞蝓突破薄膜钻了出来。而虽说是蛞蝓,但是它的身体两侧分布着类似于宝石的晶体,并且头部顶端有复数对的触角。 蛞蝓伸展着触角在空气中感应着什么,随后回头唤出队伍中一只看上去最瘦小的同族,让它推门进入了房门半掩的房间,而其他怪物则是安静地围在门边等待着首领接下来的指令。 “不可思议……这些家伙完全就是有纪律的野兽,居然聪明到这种程度。”看着这些等待进入房间中的同伴的怪物们,毕维斯不禁捂嘴露出了又惊又怒的表情,而他身边的德斯坦则是沉着脸抽出匕首:“那只最大的是首领吧?我来干掉它!” “再等一下,我想看看它们到底能承受多少伤害。”毕维斯伸手按住德斯坦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随后他再次将实现投向腐浊的收藏馆——刚刚进入的怪物开始发出尖锐又可怖的哀嚎。 根据日记上的提示,那个诡异的收藏馆不仅仅是将进入其中的客人和怪物腐蚀吸收变成展品,而且还会把灵魂污染让他们变成收藏馆的鬼侍。鬼侍出现的数量会与进入收藏馆的人数一致,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控制来者,强制他们不得不欣赏展品。 至于一直注视那些非正常生物能直视的展品,就连兄长他也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结果,不过据他对那些牺牲者的描述…… “哎……”对未来该如何前进感觉到无比头痛的毕维斯扶住额头,“该死的,该怎么办才好啊?” 按捺下杀心的德斯坦不耐烦地用脚跟敲击着地面,之后她注意到那全身都被腐蚀得惨不忍睹的怪物居然从门内爬了出来:“啧,居然活着爬出来了,我该说不愧是这里出产的怪物吗?” 看着被它的同伴拖着带走的怪物,德斯坦忽然咧嘴挑眉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的天,毕维斯你应该看看,这些怪物都比那些该死的家伙要团结!” 听到德斯坦言辞犀利的话,毕维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些离开的怪物,随即他眼睛一亮:“德斯坦,你觉得为什么这些怪物会把要死的同伴带走?” “不想浪费食物呗……喂,你要干什么?” “我要跟上去看看,无论它们是要把同伴作为食物,还是想帮助它,我们都能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他们的巢穴!”毕维斯在仓促解除了结界以后便立刻沿着地上的脚印追了过去,而担心他会出意外的德斯坦也在犹豫了一下后跟过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帮你!” 虽说是要跟踪那些怪物,但是很快毕维斯就发现原本地面上不断延伸的脚印逐渐消失了,而这大概是粘液很快就被风吹干了的缘故。那些怪物虽然身上不断在分泌腐蚀性的粘液,但粘液残留的时间却意外的不久。 不过好在德斯坦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再加上被腐蚀的怪物伤口中涌出的体液还残留着,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一条密道。但与其说那是密道,倒不如说是城堡内早先布置下的暗道。 隐藏在墙后的暗道与主走廊之间隔着厚厚的石墙,因此即使敲击墙壁也不容易发现这些隐藏起来的通道,而正是如此,这些蛞蝓怪物才能够在这里用骸骨、粘液甚至是家具建立起一个粘稠恶心的巢穴。 在鞋底布置了简易的消匿声音与气息的魔术后,德斯坦和毕维斯才踩着满地被网状的粘液薄膜覆盖的骸骨走进暗道。而他们沉默地看着面前被粘液混乱的粘连在一起的物件,甚至没有去寻找物资的想法。 “毕维斯,那个受伤的怪物在那儿。” 顺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毕维斯注意到那只被首领派出去探路的怪物此刻正躺在一副悬挂在半空中的油画下,而它原本遍布不断渗出漆黑体液的伤疤的皮肤似乎正在缓慢地恢复。 看着那副画框和画纸严重腐蚀的油画,然后再看看那只对他们两人到来毫无察觉的小怪物,德斯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撤出旁边几乎埋在杂物中的长柄巨斧,用它直接将怪物的身体劈成了好几块。 “呼……手感就像是砍人一样的。”直起身子的德斯坦随意抹掉了粘在脸上的黑色体液,他没想到这怪物的身体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坚硬,甚至比砍人还容易一些。 正是因为不确定那些怪物隐身后去往了何处,所以才在身上施下简易魔术来避免被那些怪物立刻察觉到,但是这个魔术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得赶紧把这里调查完才行。 说不定那些东西还在附近……想到这一点的毕维斯走过去将粘液网里的油画摘了下来,然后随便用地上的烂布一裹:“德斯坦,我们得走了。我不确定魔术什么时候会失效,但是我们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行吧……你说的算。”撅着嘴将巨斧扛在肩上的的德斯坦踹了一脚怪物的尸体,“反正真的那些家伙出现了就由我来对付就是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愧是你,不过话说回来,这幅画看上去有点眼熟。”毕维斯本来想查看这幅油画有没有签名,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只能先和德斯坦一起离开暗道,然后直接选择一条走廊远离那个恶心的巢穴。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的作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哎,你怎么知道怪画的魔女的?难道你见过她?”听到德斯坦的回应后毕维斯稍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德斯坦还会关心这类传闻。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是从一个阴险混蛋那里听说这件事情的。”虽说并不想提起雇主阿奇帕德,但是也不得不说从他那里自己得知了很多在域内发生的大事,包括魔女的遗产被自赎会找到并处理这种消息。 那么多年过去了,教国内知晓魔女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过世了,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将关于魔女的事情隐藏了起来,而市井吉安流传的和她们有关的传闻也都半真半假,没有任何参考和了解的价值。 “谁会想到魔女根本就不想教会宣传和传闻中描写的那样长相可憎、性格恐怖呢?大家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而不愿意去为虚假的言论负责,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所有参与或者旁观的人都会选择若无其事地走开。”说到这里的时候毕维斯没忍住露出了苦笑,随即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痒痒的。于是他下意识地看向手臂,结果发现那些细小的伤痕已经愈合了,而且阵痛的内脏似乎也舒服了许多。 “看样子这幅画能让靠近的人伤口愈合,而且是距离越近越好,似乎对侵蚀诅咒这种类型的伤也有效果,也许我们应该带着它进收藏馆。” 画的存在同样让德斯坦身上某些力量产生的压力和侵蚀,以及因狂战症而带来的焦躁感和蠢蠢欲动的杀意稍微减弱了一些,于是她像是在深水里潜游后浮上水面的人一般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我进去吧,你在外面拉着绳子等我,如果我进去以后出现状况就立刻扯绳子,到时候你就把我拉出去吧。”瞬间感觉找到了突破口的毕维斯兴奋地握拳,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了另外一柄钥匙:“这个是萨库若给的,把那个房间探索完了,我们就尽快解决这一个好了。” “我觉得可以有,那就快走吧!正好我现在精神百倍!”本来打算竖起大指姆表示现在自己状态甚好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了血混合着甜腻的油脂的味道从前方飘来——这是那些蛞蝓怪物身上特有的味道。 注意到德斯坦脸色变化的毕维斯立刻看向前方,在那里居然是双手鲜血淋漓,神色怨毒得从死人之国爬出的恶灵一般的萨库若,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中居然钻出了和那些怪物一眼的触角,破碎的晶状体和粘液顺着他的脸颊滑下,竟给他增添了一丝恐怖和疯狂。 “你们要走去哪儿?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骗子、小偷,居然敢这样欺骗我,而且还把我关起来?”脸上全是粘液和血迹的萨库若癫狂地握拳大喊,之后他居然就这样尖叫着朝着毕维斯冲了过去:“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是,居然不先怪德斯坦?”没想到萨库若直接就朝自己扑过来的毕维斯毫不犹豫地躲开,顺便用脚绊倒了这小子,随后他抓起地上不知道谁的大腿骨狠狠桥敲在对方后脑上:“不好意思了,但我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最起码你应该知道帮助你并不应该是我的义务,萨库若。” 看着后脑几乎凹进去的萨库若,在一旁看着的德斯坦没忍住叉着腰啧啧出声道:“可怜的孩子,没想到毕维斯居然可以下手这么狠,不过没关系,我会替你报仇的,比如今晚不让他吃饭。” “呼哧——呼哧——你好意思,刚刚你应该知道他会朝我扑过来吧,为什么不帮我?”第一次把人打成这样的毕维斯感觉到双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于是他丢下手中的骨头恼怒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德斯坦。 “这是给你的教训,之前我们约定过的只给予他人适当的帮助,而你因为轻易心软所以才招致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所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确的,有些人就不应该给予帮助,而是警醒。”德斯坦说着半跪下来将匕首捅进了萨库若的背部,她可不想让一个开始脱离人类范畴的家伙继续活下去。 “抱歉。”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毕维斯摆手示意德斯坦暂时不要说了,“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冷静一下。” 确认面前的萨库若没有了呼吸之后,德斯坦便把匕首收回来插到与皮带缝在一起的刀鞘上:“随你,反正他已经回不来了。冷静下来以后就找个地儿把他放好吧,被怪物吃了可就不好了。” 原来人类真的可以变成怪物,但是萨库若的状态更像是被寄生了,再加上之前德斯坦说的鼻涕虫……毕维斯神差鬼使一般的伸出手将萨库若的尸体放平,随即他摁了摁尸体的胸口和腹部,然后神色逐渐变得严峻:“老天,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寄生的?” Day Twenty-six 蜘蛛女神的诅咒 只需要一步就能踏入的蜘蛛的罗网。——前语 顶着头金棕色乱发,衣服和皮肤都显得脏兮兮的小孩透过发丝缝隙,毫不掩饰嫌弃之情的打量着面前用发臭的破毡毯和被烧过的木架搭起来的帐篷。之后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老人:“喂,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的,就能吃饭吗?” 听到小孩儿的话,和熊一样魁梧的老人直接举起拳头朝她头上来了个爆锤:“不许用‘喂’,对长辈要用敬语明白吗!” “疼……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敬语,你这个老混蛋真的很烦哎!”被捶脑袋的女孩儿立刻开始张牙舞爪起来,但是老人却根本没在意地抓住了她的衣领,然后把人往那阴森森的帐篷里面拖:“给我保持安静的进来!” 进入帐篷里面后德斯坦发现这里的环境出乎意料的很整洁,简直就像是正儿八经的主人的地方,桌子壁画锅碗瓢盆之类的摆设一样不缺,而且最主要的是有肉香!这对于一个好几天没吃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小鬼,擦擦你的口水吧!都快流成河了,丢不丢人啊?” “讨厌,我可是被你关着饿了大半天的哎!”被老人提醒的小孩后知后觉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之后她通过额发缝隙观察着周围,结果却没看见这里的主人。 对方似乎是外出了,房间里就只留有淡淡的药草香。 “卡丽丝玛——我来了!你人在哪儿呢!”老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随后他注意到了桌上不断闪光的水盆,于是走近一看发现对面居然映照出了雪山和白云连绵的青空:“嚯,你居然去帝国边境了!现在是在通过水镜和我交流吗?” 随着老人话音的落下,水镜的表面忽然荡漾了一下并传出了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是的,因为这边出了些状况,所以我不得不赶过来确认。现在我正在等能带我翻越雪山的帮手,您来的还算是及时,因为再过一会儿您怕就找不到我了。” 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小孩儿放下勺子舔着嘴唇凑了过来,随后她趴在桌子边缘努力想看清水镜里面的情况,但是却被老人摁住了脑袋揉搓。 “干什么啊,不许碰我的头!你再这样就算崩掉牙齿,我也要咬掉你的手指头!” “听声音是一个可爱的小姐呀,虽然没能与您正式见面,但是作为目之一族魔女的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相应的箴言了。”听到小孩的声音后,原本和老人对话的女声就立刻转移了话头,之后她以温柔地示意对方仔细听着接下来的话。 “小姑娘,我看见你身上被蛛影笼罩着,而你的影子里也寄居着黑暗……如果你不多加小心的话,你就会被这些蛰伏的污秽之物吞噬。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有人想要保护你,也没有办法把你从深渊拉回来了。所以,你要努力看认清你自己的心,好吗?” “德斯坦,没关系,就这样保持现状就很好了。至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看,我只是一只兔子而已,所以你无论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德斯坦,好孩子,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祝福你的未来如你所希望的一样……” “德斯坦,我并不在意其他人对你的看法,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对于而言都不重要,因为我看见的是你本身,我愿意接纳你的一切,并且和你共同承担。” 和杀戮欲望被一同唤醒的还有许多对于德斯坦而言“不愉快”的记忆,当然也许是她刻意不愿想起这些会左右自己行动的话语与善意,但是却全都被侵蚀到意志深处的诅咒通通挖掘出来。 蜘蛛女神始终在暗中嗤笑,然后蛊惑着德斯坦放弃抵抗。 从德斯坦脚下影子中如沸水一般翻滚的蜘蛛爬上了她的身体,之后融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了深灰的枝状纹路,而她被侵蚀的皮肤很快就呈现出了不正常的青紫色,同时那双眼睛中眼白也逐渐染上了浊色。 “现在这里没有需要你保护的人,只需要杀掉就会变得轻松了哟。睁开眼睛好好看着前面,德斯坦。那些人都是你的猎物不是吗?” 这股味道……忽然闻到一股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异味的克莱因皱起了眉头,就从刚刚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无论是为了报复仇人和离开这里的多伽罗的独断专行,还是德斯坦身上诅咒的爆发完全都是会导致这条线路崩盘的最错误选项。 如果是为了找到正确离开这里的方法,那就应当立刻放弃当前的选择从头开始,反正闭上眼睛自杀花不了几分钟,但是如果不解决多伽罗和德斯坦之间的问题,那下次对方也一定会做这种事情。 “多伽罗,看在你是这里的主要人物的份上我先不和你计较这些了。现在给我老实的呆在这里,等我把那东西处理好。” “你算什么人,居然对我说这种……”多伽罗还没有把话说完就闭嘴了,因为漆黑荆棘突破了克莱因手臂的皮肤与衣物钻了出来,然后在他的手中缠绕成了简陋的长剑。 另一边背后长出蜘蛛足肢般的长爪的德斯坦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在她暗蓝色的眼中红色的蜘蛛逐渐浮现出来。 “啊……该死的,你要杀了我吗?”张嘴吐出热气的德斯坦声音沙哑,她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血也因此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并顺着眼睛滑落,“好啊,如果你要杀我,那我就算是正当防卫了吧嘻嘻,我要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头发全部拔光,捶断你全身的骨头让你叫苦不迭,把内脏扯出来再用你的肠子做绳子把你吊起来……把你撕碎后烧死……” 听着德斯坦那番足以让常人毛骨悚然的疯言疯语,克莱因只是在露出冷笑的同时将手中的剑自上而下划出了交叉的剑弧:“那你来试试看吧,你这个疯子。” Day Twenty-six 蜘蛛女神的诅咒Ⅱ 真是要疯了,为什么会遇到怎么操蛋的情况?无论是妈妈的命令还是那个男人的指引感觉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为了不被两个怪物的打斗波及,多伽罗都只能缩在房间的角落,偶尔会有碎石甚至是危险的爪子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不过好在还没完全威胁到她的安全。 而即使是这样的情况,多伽罗的眼睛也一刻无法从两个人身上移开,因为这两人的战斗好比舞会共舞,他们贴得极近,呼吸都能喷到对方脸上,但是那些危险的腕却没能突破荆棘剑所制造的剑网伤到克莱因分毫。 “虽然感觉目前你可能已经听不见我说话了,但是这句话我必须得说……”克莱因在说话的同时瞅准了德斯坦喘息的空隙,之后他用两柄荆棘剑贯穿了她的肩膀以锁死碍事的手臂,“那就是我比你想的要强的多,毕竟我可不是白活了几百岁的。” “嘎啊啊啊啊啊啊!混蛋,你这个……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仰头发出嚎叫的德斯坦试图用牙齿攻击克莱因的脖颈,但是却被对方推着钉在了墙上,之后她的脸颊被那双冰凉的手摁住了:“看着我的眼睛!” 当德斯坦与那双呈现着漂亮的酒红色的眼瞳对视的同时,原本被她藏在衣领下的十字架挂坠忽然发出了轻响,随后原本已经深入她皮肤的深灰色纹路开始快速褪去,同时消散的还有她身后的蜘蛛腕和影子里源源不断冒出的蜘蛛,不过被诅咒侵蚀的痕迹留了下来。 空气中隐约回荡着某些家伙不甘心的呢喃,但是在庇护的力量下祂们还是选择了暂且退下,同时游荡在边缘的触手之影也消失不见了。 察觉到没有了动静的多伽罗从被掀翻的桌子后站起,之后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松开握住剑柄的手的克莱因,有些不太敢相信地问道:“结束了?” “如果这样就算结束的话……不过还好还能起作用,还真是不能小看了寄宿了思念与灵魂的东西。”克莱因让双手的荆棘剑自行分解消失,同时他顺着墙滑坐在地上的德斯坦,也懒得管这家伙肩膀上还在冒血的伤口了。因为他本身也累得要死,想要立刻找个地方坐下好好休息一番。不过在那之前…… 克莱因蹲下身掀开了德斯坦的眼皮,然后不出预料地看见了被诅咒侵蚀后充血的眼睛,:“有诅咒在的话就用不了治愈类的魔法,这样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啊……” “那个……”一直在旁观的多伽罗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随即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对诅咒有点儿研究,所以也有一些针对蜘蛛女神的药膏。虽然我并不想给这个家伙用,但是如果你觉得她还有用的话……” “那你来给她上药吧,我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况。” “什么……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和她有仇吗?” “知道啊,但是你也没想着直接杀了她不是吗?” “真是奇怪的人……”多伽罗有些无语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克莱因,之后她认命地长叹一口气,并从腰间的腰带上取下一个布袋,将里面颜色呈现油脂黄的药膏瓶拿了出来:“自己做的孽,还得自己来还吗……喂,你还清醒着吗?” 没有回答,看样子德斯坦似乎的确已经昏厥过去了。不过多伽罗感觉到这家伙的身体烫得吓人,就像是一块燃烧着的火炭一样,而她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被诅咒侵蚀后留下的树根一样的发黑伤痕,看上去的确让人有些心疼。 这家伙是怪物,是杀同伴又差点害死自己的怪物,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对这家伙心软! 多伽罗在心里告诫自己的同时打开德斯坦衣领的纽扣,然后她注意到了那枚与这怪物根本沾不上一点儿关系的十字架挂坠。虽然这东西已经被她弄出了裂口,但是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力量,再加上这个款式明显是出自教会的工匠之手。 “原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正在多伽罗睁大眼睛喃喃自语的时候,原本出门查看情况的克莱因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发问,而多伽罗则被吓得心脏都差点停跳一拍,之后她猛地回头抱怨道:“你吓死我了!能不能劳烦你到我的身边或者面前以后再说话?” “抱歉,因为听到了我感兴趣的事情。”语气中完全没有歉意的克莱因走到多伽罗身边,看着对方手法熟练的为德斯坦上药和包扎:“我还以为德斯坦只有关于杀人的传闻,看样子还有别的事情啊。” 香味……从克莱因身上传来的奇异的香味让多伽罗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她才垂下眼睛有些烦躁地摇着尾巴说道:“就是德斯坦被教会神父买下的传闻,还有各种各样桃色的小道消息……哈,你懂吗?居然有人会相信这种疯子会爱上别人!” 安静听着多伽罗说话的克莱因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传言永远不是没有根据的,对了,外面的那些木偶已经撤退了,我也该带着德斯坦离开了。多伽罗小姐,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请你务必以女主人这个角色,将这个故事完美的演下去。” “你到底知道多少?对于这里的事情,对于我们。”多伽罗最后还是问出了想问的问题,即使她知道对方多半不会回答或者用谎言敷衍自己,但出乎预料的是,克莱因很坦白地说他已经看到了所有人离开这里的希望,所以正在试图拯救这里的所有人。 “也许你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但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从安娜贝尔的玩具屋中逃出去才行,不过也如你所说,还缺一些主要角色。” “有人似乎一直在针对德斯坦,虽然我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是她的位置是那个人告诉我的。”看着抓着德斯坦的脚踝将她向外拖的克莱因,多伽罗忽然说出了一件从刚开始就觉得有些细思极恐的事情,本来她当初的确想要知道德斯坦目前的行踪,但是却没想到很快就有人给她答复了,而且还附带了一张有她名字的邀请函。 “我当时都没注意,那家伙明明从没见过我却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身为幕后管理人的多伽罗经常作为妈妈的代理与姑娘们见面,这就意味着她几乎没有出面完成过任务,但是那家伙不仅仅是认识她,而且还准确无比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虽然我已经感觉到我是被利用了,但是不还击也不是我的性格。顺便我在你身上赌一次,克莱因先生,可别让我失望哦!”说着,多伽罗向克莱因抛了一个飞吻。而感受到热切的视线的克莱因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Day Twenty-six 蜘蛛女神的诅咒Ⅲ “额……什么鬼?为什么我躺在地上,还有为啥我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了啊?”从昏迷中转醒过来的德斯坦不仅觉得全身上下皮肤瘙痒无比,而且还觉得眼睛像是蒙着一层血一样看什么都模糊不清。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要翻身坐起,但却被一只手摁了回去:“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老实休息等待出场比较好。” “什么啊,你不是之前那个抱着玩具的小丫头吗?”虽然眼睛暂时看不清东西了,但是那个熟悉的薰衣草味德斯坦还是记得的。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多管闲事,明明不管她也没关系。 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听到这个问题后咬了咬牙,之后她才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原本我是有腿的,但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玩具屋,所以我的腿被夺走了。你现在四肢健全,而且刚刚对付那些人偶的英姿我也全部看见了,所以你一定能比我更能派上用场!” “因为你比较强,所以你可以把你的力量用在更有用的地方不是吗!我不要求你做好事,但是也不要伤害别人,好吗?” 随着第二次侵蚀,原本模糊的记忆似乎稍微回来了一些,虽然德斯坦还是没办法看清记忆中那个人的脸,但那个人的声音比往常要清晰许多。 “是吗?这句话还挺中听的,所以我还是会继续协助你们的!”正当德斯坦因为夸奖而得意洋洋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安娜贝尔的声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怪物夫妇一家坐在餐桌前开始享受丰盛的早餐,这个时候大家都听见了窗帘后悉悉索索的声响……” 还没等德斯坦反应过来,她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瞬间就被传送到了那熟悉的餐厅,而除她们意外的其他人早已到位,开始瓜分桌子上数量惊人的食物。 “早,我的孩子们,今天你们也要努力多吃些,然后好好长大,成为你们父亲这样优秀的人。”率先开口的是戴着缀有黑色纱幔的礼帽的多伽罗,她像真正的贵妇一样举止和用语都相当优雅得体,而在坐在首位的凯撒科则是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拿起烤鸡放在嘴边撕扯。 向后到的两人点头执意后,穿着正装的克莱因也开始用餐,同时他用眼神示意一脸疑惑的德斯坦不要轻举妄动。而德斯坦则在翻了个白眼之后开始以气味摸索着拿肉吃——毕竟现在玩具屋外食物很紧缺,这些东西不吃白不吃,到时候出去了可就没得吃了。 就在“一家人”吃得正香的时候,忽然从雕花橱柜后传出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吸引了听力敏锐的德斯坦的注意,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去:“什么玩意儿,老鼠?” 随着德斯坦的话音才刚落下,橱柜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便立刻消失了,而下一秒正在忙着送茶的女仆忽然摔倒在地,她手中的餐盘连同茶杯全都劈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作为男主人的凯撒科站起来揪起地上的女仆,然后冲其发出了愤怒的嚎叫,而这个时候德斯坦才注意到扮演女仆的居然是跟在克莱因身边的那个男人——说实话对方穿着裙子的样子居然还挺养眼的,果然衣服穿着好不好看还是得看人。 看着鲁巴斯在半空中蹬腿挣扎了一会儿后,克莱因才起身走过去拉出凯撒科微微颤抖的手温和地劝道:“恕我失礼,父亲,但在吃早餐的时候杀人可是会影响妹妹们的胃口的。” “看在你的份上……我饶过她一次,但是没有下次了!”如获大赦的凯撒科在听到克莱因的话后立刻松手丢开了鲁巴斯,之后他粗暴地踹烂挡路的椅子走出了房间,随后门外传来了墙面被捶碎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家里出现失误的女仆的下场,所以不要再有下次了。”克莱因一边微笑着说道,一边将地上的鲁巴斯扶了起来,之后他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道:“没想到这身衣服还挺适合你的,我会回去告诉克里默这件事的。”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请您放过我。”听到这番话,鲁巴斯瞬间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之后他便起身战战兢兢地退出了餐厅。而另一边,在多伽罗的授意下,德斯坦搬开了柜子,但却只看到一双鞋尖卷曲的棕色皮质皮鞋,而且上面还用颜料画着许多可笑的图案。 这是夏德拉的鞋子……看到这只鞋的时候德斯坦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随即她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结果发现凯撒科那家伙已经走了,于是她也松了一口气回头说道:“没事,不过是一只臭老鼠而已!啊,真该惩罚那些懒货,居然让厨房里面有老鼠出现!” “姐姐说的没错!应该狠狠地抽那些笨蛋的屁股!”坐在餐桌前的女孩也大声地应和道,而多伽罗则是微笑着拍手示意两人安静:“好了,我可爱的孩子们,这几天家里的确有些混乱,不过没关系,因为很快我们就会招新的佣人。” “到时候供你们玩乐的玩具会变得多起来的,不过别太过火哦!” “哎呀,妈的,累死老子了!”按照“剧本”忙活了一天的德斯坦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换了个房间的她连鞋也懒得脱了,直接倒在床上望着头顶深黑的天花板:“安娜贝尔的声音没怎么出现,看样子她对我们的‘表演’还挺满意的哼哼……等等,我在得意什么啊?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夏德拉才对!” 就在德斯坦想着偷偷溜出去找夏德拉的时候,她听见床底传来了响声,于是她立刻床上坐起来,然后趴在边上往床底下看,结果看见了一双脏兮兮的手正在鬼鬼祟祟地往外摸:“这又是什么玩意……夏德拉?” “哎,大姐头!”果不其然是夏德拉这家伙,只见她带着一身黑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然后兴冲冲地扑向了一脸嫌弃的德斯坦:“大姐头——我好想你呀!你过得怎么样啊咕!” “滚开!”德斯坦在一脚把夏德拉踹开之后重新坐回床上,之后她打量着这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家伙,最后目光落在她少了一只鞋的脚上:“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唔,夏德拉醒来的时候,正好躺在卡丽丝玛小姐的大腿上呱!在这之前夏德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黑色的梦!”知道德斯坦不喜欢别人挨着她坐的夏德拉自觉坐在地上摆弄着手上的手偶,之后她昂起头比划了一个形状,“然后她让我来帮德斯坦唧,所以夏德拉就来了哇!” 即使夏德拉没有大声说话,她的声音也依旧具有强大的穿透力。因此德斯坦有些头痛地扶着脑袋,然后捏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发出噪音:“行了,我明白了,你的声音吵得我脑袋疼……这么说的话,你就是故事里面的那个私生子吧?” 看着夏德拉拼命点头的样子,德斯坦心中也稍微有了个底,之后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才松开捏住夏德拉嘴巴的手:“把希望寄托在你这种傻子身上,那家伙也真的是疯了。不过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我就姑且等着吧……” “大姐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哪个混蛋干的呱!”注意到德斯坦脸上的伤痕的夏德拉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药膏,之后她因为踩着衣摆而直接磕在地上:“哎呀,好痛!不对,夏德拉不痛!” “快点儿去休息吧,到时候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像我,只需要跟着这个故事的发展走就好了。”看着笨手笨脚又笑得傻兮兮的夏德拉,德斯坦觉得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随后她挥手示意对方赶紧滚蛋,不要影响自己休息。 “可是就算是你,也还是会受伤的吧?这个就放在这里了。”夏德拉说着把药膏放在地上,然后钻进了床下面的密道里面,“对了,夏德拉一定能帮上忙的,所以大姐头你就看着吧!” “额!”听到夏德拉的问题,忽然感觉到脖颈后和脑袋一阵刺痛的德斯坦忽然捂住脑袋。不过很快刺痛感就消失了,而除此之外她也没能够回忆起什么。 “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德斯坦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一个她颇为熟悉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内回响起来,与此同时,还有细小的蜘蛛开始从她的影子中钻出:“这是因为诅咒对你的侵蚀加深了,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小虫子你的精神(灵魂)已经出现裂痕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还不等你的心脏燃烧完,你就要先死在诅咒上了。” “施加诅咒的怪物还会在乎小虫子的生死?”翻了个身将双手垫在脑袋底下的德斯坦咧嘴笑了起来,“还是说你有别的话想说?再说一遍,我死都不会借用你的力量的!” “不,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明明不需要储存魔力的你会有金伦加,因为龙族是不需要在体内储存魔力的。”从影子中钻出的蜘蛛崩溃逸散出的黑雾隐约凝聚成人手的形态,然后它试图抚摸德斯坦的身体但却被直接挥散。 “给我滚远一点儿,恶心的家伙!”德斯坦有些厌恶地看着那重新凝聚起来的手,然后她用牙齿压碎了爬到脸侧的蜘蛛,并将它混着唾液咽了下去——依旧是那股恶心酸涩的味道。而在下咽蜘蛛的时候,德斯坦隐约看到了些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 虽然触碰失败,但是女神却丝毫不气恼地挥散了自己创造出来的肢体,然后重新在德斯坦耳边轻语:“呼呼……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才让我觉得有趣啊,和那个迫切的想要我的力量的孩子不同……作为奖励,我告诉你另外一个离开这里的方法吧。” 即使很不喜欢有人在耳边说话,但得知不止克莱因那一种离开这里的方法的德斯坦还是耐心听了下去,之后她摸着下巴逐渐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你可是以折磨人为了的混蛋,我凭什么相信这方法有用?” “不过,无论你打算怎么做,选择权都还是在你的手中。” “哈,开什么玩笑?”感受到刺痛退去的德斯坦看着握紧并渗出血的拳头,然后她闭上眼睛突然咧嘴自嘲着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选择,该死的!” Day Twenty-six 蜘蛛女神的诅咒Ⅳ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之后该怎么办?”按照剧本,回到书房的凯撒科疲惫地坐在靠椅上,随后他模仿故事里有暴力倾向的男主人将桌面上的文件和墨水全都推到地上:“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是被诅咒的,无休止的陷入了愤怒与杀戮欲望的怪物,真是悲惨……” 从阴影中走出的克莱因将礼帽挂在一旁用人骨制成的衣帽架上,之后他微笑着说道:“凯撒科先生,辛苦您了。作为一个不愿意参与斗争的兽人,您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鲁巴斯也让我转达他的谢意呢!至于之后嘛,主要是我们需要相互配合了,只有一点点的打破原本的故事才能找到安娜贝尔的破绽,操之过急的话可能会出状况。” 比起多伽罗那用相斥的力量打破安娜贝尔的玩具屋的做法,还是一点点的将整个故事破坏掉更加稳妥和安全。 因为一旦故事彻底偏离了原来的发展,就能任由他们来操纵了,就算安娜贝尔想要干涉也没用,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一切关键点都能被改变。 “这样吗?我明白了,也希望我不会真的在这个故事里杀人吧!”趴在桌面上怀疑人生的凯撒科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呻吟,现在他实在是身心俱疲了。 无论是在这个鬼地方挣扎着活下去,还是进入这个地方进行诡异的角色扮演都让他觉得无比异常。况且对他人施暴的时候,他总是能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对了,你还记得我答应配合你的条件吧?在离开这里之后,帮我找我离家出走的外甥女。” “哈哈,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不可能忘记了,而且我一向说话算话!”克莱因在凯撒科的注视下笑了两声,之后他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凌乱不堪的书放,并小声说道:“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从那里离开以后,虽然曾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如愿以偿,但是最终还是有人能留下了遗憾啊…… 在轻叹一口气后,克莱因便重新将话题转回到了改变故事内容的计划上:“‘情妇’那边我会想办法让她早点离开的,如果她成功活下来,这就会成为故事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之后让她去和‘私生子’汇合,去阻止要来杀死你的丈夫。” “我没问题,反正我在故事里就是一个放纵欲望又暴力的怪物而已,从始至终真正控制这个家的应该是‘女主人’才对。”凯撒科摊手无奈地笑了笑,“如果要谁死有可能我还真会是第一个死的。” 听到凯撒科有些玩笑意味的话,原本有些忧虑的克莱因也笑了起来:“不会的,因为按照故事,‘女主人’是深爱着你这个‘男主人’的,要不为什么她头顶绿油油也没想着处置你?” “不过既然如此,既然已经开始出现异常的响动,那么说明传闻要开始传开了吧?” “嗯……故事要正式开始了,我们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神啊,请赋予我勇气与力量,保佑我度过此次困境。若是真的能渡过难关,我愿将一切奉献给您。”手持着十字架的女孩因为失去双腿,所以她只能够仰躺在床上祈祷。而随着祈祷她原本迷茫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顶着一头蛛网从壁炉里钻出来的夏德拉在看清等待自己的人后,便立刻高高兴兴地扑了过去,然后用脸蹭对方的胸口撒娇:“谢谢你给夏德拉的密道地图,这样的话,夏德拉就能去更多的地方噜!” “不用谢,这也是为了克莱因少爷……”虽然有些嫌弃蛛网和灰尘,但奈何夏德拉太可爱了,所以鲁巴斯也就接受了对方的拥抱和撒娇。随即他摁住这个小家伙的肩膀,示意她认真听自己说话:“接下来,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懂吗?” “嗯嗯嗯呢!夏德拉虽然很笨,但是能听大姐姐你的指令哦!” “噗……咳咳咳!那个,夏德拉,其实我是女的……” “可是你长得很漂亮还穿裙子!夏德拉的姐姐也不一定有您那么好看呱!”夏德拉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脸逐渐变黑的鲁巴斯,然后有点害怕地缩起脖子,“那个,夏德拉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咕……”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的鲁巴斯赶紧拍了拍好像要哭出来的夏德拉的脸,然后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哈哈,夏德拉可真是乖孩子,比我家少爷都要听话,那么乖孩子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鲁巴斯的问题让夏德拉露出了一瞬迷茫的表情,随即她便摆弄起自己三角形的耳坠,并撅着嘴嘀咕道:“夏德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噜,因为这么多年夏德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什么愿望,只想这样子保持现状就足够了咕。” “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愿望,你再好好想想怎么样……” “那家伙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作为人偶活着,哪儿来的什么愿望?”边说着话,边从两人身后的门外走进来的德斯坦扛着柴刀,之后她咧开嘴角露出了坏笑并微挑下巴,“现在,你们有五秒钟的逃走时间,接下来就是追杀游戏了,被我抓到的人,我要把你砍得稀巴烂!”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疯疯癫癫的三女儿,她的嗅觉比野兽还要敏锐,牙齿和爪子能轻易撕开木板和血肉。她简直就是男主人的翻版,而在她的追杀下,女仆不小心受了伤,而第二天察觉到异常的女主人将会对家中的仆从进行盘查……” 饰演情妇的女人以手臂环腰站在窗边,她出神地凝望着夜色下静谧的森林,随即忽然翘起嘴角露出了笑容:“伟大仁慈的黑暗圣母,将给予我等死亡的安宁。我们必将恐惧与绝望献上,以此来换取无尽的长生。” “你怎么了?”凯撒科注意到梅西尔忽然望向未被烛光完全照亮的房间角落,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并走了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只有烛火的影子在晃动。 “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些让人恶心的虫子而已。”收回目光的克莱因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也该准备行动了呢,为了以防万一的话。毕竟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恶魔到底会不会死。” “要是死了该怎么办?”凯撒科没忍住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跟随了我几百年的恶魔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就算对手是那个小怪物,他也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虽然我受伤了能够恢复,但是疼还是会疼的啊……”用手臂拦下德斯坦当头劈砍下来的鲁巴斯在面部扭曲的同时抱怨道,之后他将嵌着斧头的手猛地向后一拉,并抱住了顺势朝自己扑过来的德斯坦:“夏德拉,趁现在快逃!不用管我!” “从这里出去就立刻找地方躲起来,直到安娜贝尔发指令为止!如果你敢回来找我的话,答应给你的奖励就没有了!” “夏德拉知道了啦!”夏德拉在大声打断了鲁巴斯的啰嗦之后就立刻从德斯坦身边溜出了厨房,随后她看了看周围的走廊后就随便挑个方向逃走了。 Day Twenty-eight 腐浊的收藏馆与密室 一个微小的希冀所带来的回报到底是祸还是福?——前语 在从怪物由粘液和各种物件构成的巢穴中找到了怪画的魔女克洛埃的遗作后,觉得有了继续前进动力的毕维斯即刻让德斯坦帮助自己用皮带把画框绑在背后,然后拿上武器做好了准备再次进入腐浊的收藏馆的准备。 在把身上捆绑匕首的皮带解下来给毕维斯的时候,德斯坦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自己没见过这么烂的主意,而毕维斯则无奈地笑笑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今天一天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但是如果你失败了,你就是白去送死了。” “不,我不会死的,因为已经约定好了。不过话说回来,德斯坦你好像开始关心别人了啊?明明之前还是那种‘别人死了关我屁事’的态度来着。”毕维斯没忍住对德斯坦开了个玩笑,结果意外发现对方并没有反驳自己,而是别过头嘀咕了句什么。 在笑笑后毕维斯便用右手大指姆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并且自信满满地对德斯坦说道:“你要相信我,毕竟我以前在学院学习的时候成绩也不差的,我相信脑子里的知识会在我有危险的时候给予我提示!咳咳,当然如果我求救的话,你还是进来救我一下吧拜托了!” “我知道了,你这个蠢蛋!要是你真的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的德斯坦说着将毕维斯推进了收藏馆,然后她抓住门把手将门缓缓合拢:“我会在你回来之前把那些恶心的家伙解决掉的,虽然可能会有点困难,但我是绝对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还有你也赶紧一点儿,别死了!” “好……我们一起加油吧。”毕维斯注视着德斯坦直到门完全合拢,随即他转过头看向身后被黑暗笼罩的长廊,并迈步开始向前狂奔。 和之前一样依旧没有任何人的收藏馆内死寂无声,原本作为拱顶装饰一部分的骷髅竟长出了蝙蝠一样的翅膀,它们从空中扑下吐出条条颜色斑斓的毒蛇。 见此状况,毕维斯不得不挥舞长剑劈碎露出毒牙的群蛇,然后踩着它们还在抽搐的尸体继续向前。 诡异的浮雕作品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抽动蠕动,以至腥臭的黑血从它们身上不断涌出,血顺着砖缝流动并且像油一样滑润,甚至几次让毕维斯因脚滑分心。 虽然在努力砍杀从天空落下来的毒蛇和狙击那些飞来飞去的骷髅头,但毕维斯还是不免被蛇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不过好在解毒剂还有剩,不然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和角落里那些浮肿发紫的尸体一样凄惨的死去了。 不过也许不是解毒剂的作用,因为毕维斯看到蛇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后,很快伤口蔓延出来的紫色就消退了,并且就连伤痕都没有留下。 “真不愧是魔女的怪画,但是我不能依赖这个力量……” 一切好用的东西都不是绝对便利的,所以毕维斯还是尽量在避免受伤,而随着奔跑,他开始进入到收藏馆的深处。 “这位客人,请勿在收藏馆里奔跑吵闹,您这样会影响别的客人参观的。” “请到这里来,我们将为您介绍本馆的艺术品。” “您违反了本馆的规定,现在我们将对您进行处罚。”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毕维斯看见由进入馆内牺牲者们变成的漆黑鬼侍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并扑过来的时候,他握剑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不要怕,毕维斯!你之前也遇到了很多怪物,德斯坦已经证明它们是可以被杀死的,而且你也没有那么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大吼着为自己鼓劲的同时,毕维斯举起了手里的剑向着最先扑到自己面前的鬼侍劈砍过去。 “虽然教了那家伙几招,但是要对付那些怪物应该还是没那么容易吧?”在合上门后,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的德斯坦忽然扭头走向走廊的另一侧,而不多时她就回到了最初遇到了夜鸦的那个房间,并且暴力地踹开了门:“我按照约定回来了,混蛋!” 戴着面具的年轻男人果然还坐在桌子后,不过这次他的面前多了两杯热茶,一杯旁边还放着牛奶的明显是给德斯坦的。 不过德斯坦根本没看那杯茶,她来这里的就是为了让对方说出让自己单独过来的目的的。 看着直接一脚踩在桌子上的德斯坦,夜鸦只是在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后轻声说道:“因为我在你身上看见了希望,而不是那个青年身上。而我把你叫过来,是想告诉你给你另外一柄钥匙。” “为什么只给我?难不成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吗?”德斯坦看着那把由无数铜丝缠绕而成的钥匙,她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有些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试图从对方面具下那双水晶紫色的眼睛中看出什么来。 托腮坦然看着德斯坦的夜鸦忽然笑笑,之后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道:“你身上不是已经有契约了吗?而且还不止一个,你还真是够贪的。不过我对和一个混血的杂种做交易不感兴趣,况且我也不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我是混血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听到杂种两个字后火气瞬间上来的德斯坦举起了拳头,但是她的拳头却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了她的腹部,迫使她砸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咳咳!妈的,该死的!”感觉到腹部内脏抽搐的德斯坦吐出一口血,之后她奋力将手臂从木板里面拔出来,并握紧拳头起身准备继续攻击已经站起来的夜鸦,“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家伙!混蛋,居然敢说我是杂种……” 看着咬牙切齿的德斯坦,夜鸦嘴角略微下撇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本来就流着非人类的血,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血统你应该早就死了才对。这并不是诅咒,而是父母给予你的祝福才对。” 对夜鸦的话感觉到可笑的德斯坦抬起头,然后她眯起眼睛咧嘴笑道:“祝福?我就连我父母的样子都忘记了,更不可能会感谢他们……如果真的是祝福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你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的话,就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出生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一问?用那把钥匙。因为我觉得你有希望才会把那把钥匙交给你,但是要不要打开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说到这里的夜鸦抬手打了个响指,于是刚刚德斯坦进来的门再次打开露出了其后的长廊,“为了方便你去找你的朋友,我给你开了一条近路,从这里过去就是收藏馆了。那么,祝你们能顺利度过这一天。” Day Twenty-seven 腐浊的收藏馆与密室Ⅱ “打了我一拳又给个枣,迟早我要把你们这些混蛋全收拾一顿!”骂骂咧咧拿着钥匙准备出去的德斯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之后她回过头看着夜鸦,然后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说,你是不是也是来找人的?” “她已经离我而去很久了,不过我没有放弃过寻找她,而且我也相信着总有一天她也会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桌子后的夜鸦用手拂过桌面,于是上面脚印和被打翻的茶杯瞬间消失了。随即他端起茶对着德斯坦遥遥一举,“你身边的那个人类也一定会找到他的家人的,只要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的话。” “这样……那再见。” 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的德斯坦扭头狂奔起来,之后她故意用拳头敲打墙面制造声音,意图把那些恶心的蛞蝓怪物吸引过来。 不出德斯坦预料的,那些饥饿的怪物真的跟了过来,很快空气中全是它们身上那股恶心的体味儿和湿粘的脚步声。 原本扭曲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了数个怪物的形体,它们嘶叫着从长廊各处出现,然后向着德斯坦扑了过去。 德斯坦灵活地侧跃加横踹将一头怪物击退之后,她注意到长廊侧方作为装饰的骑士盔甲手持的长柄斧,于是她立刻冲上去踹倒盔甲并捡起了那柄锋利的武器:“好啊,就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杂碎除了偷偷摸摸的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本事吧!” 再次将一个鬼侍拦腰斩断的毕维斯气喘吁吁地擦了把汗水,而他脸上血肉模糊的抓伤在怪画的力量下迅速地恢复如初——从刚刚开始鬼侍的数量就开始变多,甚至让他根本就无法继续前进。 “这位客人,请不要伤害我们这些负责管理收藏馆的人员,您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对你本人不利。”漆黑如墨的血泼洒在光洁的地板上,而更多的鬼侍从阴影中钻出,同时它们异口同声的发出了警告,并向毕维斯伸出了不断滴落恶臭粘液的手。 逐渐被逼到角落的毕维斯盯着这些意图逼迫自己去欣赏那些艺术品的怪物,然后他忽然转身把携带的墨水泼在了就近的浮雕上。 “啊啊啊啊啊啊——母亲大人的收藏,它脏了,被污染了!” “肮脏的墨水,该死,必须马上擦掉!不然的话油画就毁了!” “把护理工具拿过来,把血覆盖在上面!” 被毕维斯泼上墨水的是一副画着血红衣服女人的油画,此刻那个原本站在漆黑树林下的女人已经完全被墨水淹没了,而那些鬼侍也因此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它们一窝蜂的涌过去,试图把墨水给弄下来。 趁此机会继续往里狂奔的毕维斯终于来到了收藏馆的尽头,在这里只有一面漆黑的墙壁,墙壁前立着一个低垂着头,双手叠放在身前,身披长袍看不清面目的削瘦女性,而雕像的底座上似乎刻着什么。 下意识凑近去观察的毕维斯发现刻在雕像脚下的是一排祷词:“伟大仁慈的黑暗圣母,将给予我等死亡的安宁。我们必将恐惧与绝望献上,以此来换取无尽的长生。血肉的天使在门扉敞开之时,必会降临在这世上。畏惧与战栗黑暗,如同愚钝的牲畜一般。” 在读完祷词后,毕维斯又抬起头观察面前的雕像,这座看上去普通到很容易被忽视的雕像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黑暗圣母……和教会宣扬的苦难圣女完全不一样啊,感觉很可怕的样子……” “孩子……你不必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们。” “我去!”被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一跳的毕维斯踉跄着后退,之后他靠着墙壁举着手里的剑对准不远处的雕像:“你、你别过来啊!我这里可是有武器的,我也会魔术!” “嚓嚓嚓……”随着毕维斯的移动,圣母雕像头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而那张被兜帽遮住的脸始终面对着惊恐无比的毕维斯:“不要怕,孩子。我只是想帮助你,因为你真是很努力了,而且那么可怜。”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过去母亲睡床前的低喃,没有感觉到危险靠近的毕维斯也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但他依旧背靠着墙壁看着雕像:“你想干什么?如果是要我信奉你的话,我还是劝你尽快滚蛋比较好!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聊天!” “呵呵……我和外面虚伪的教会不同,我愿意庇护任何人和存在,只要你们为我献上绝望和恐惧就足够了。当然,也可以是你的灵魂,我喜欢你们灵魂里那些美好的记忆。” 看着面前兜帽下开始流出血泪的雕像,毕维斯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随即他便举起手里的武器,将手指咬破把血抹了上去:“正常的神才不会需要这些东西……还有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出卖自己的灵魂!”说完,他便举起开始发出光芒的剑向着雕像头部砍去。 “你这个小鬼,居然敢破坏我的雕像!”随着黑暗圣母的怒吼,原本潜伏的触手影子纷纷向着毕维斯身后的影子涌过去,试图将他缠绕包裹起啦。而在毕维斯用力敲破雕像的瞬间,其似乎是空心的头部飞溅出了大量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白色的泡沫在浑浊的粘液上涌动,下一秒一个带着许多肉瘤和水泡的灰白肉团混着粘液掉在了地上,而它蠕动了几下身上脐带一样的触手后就不再动弹了。 “呕……这是什么啊?”毕维斯看着肉团干呕了几声后便移开了视线,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面墙壁并不是黑色的,而是因为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漆黑的字迹,所以墙看起来才像是黑色的。 Day Twenty-seven 腐浊的收藏馆与密室Ⅲ 在靠近墙壁后,毕维斯便开始分辨上面的字迹,结果发现上面有很多种文字,甚至还有已经失传的精灵语和龙语,只不过他看不懂具体内容罢了。 “还是挑我看得懂的吧……我看看,‘如果没有希望,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该死,这个听起来可不太妙,我可是要找到我的家人的!还有这里‘救救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入口的食物……不,也许有,但是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已。’看样子我们的运气还比较好,最起码还有食物吃。‘我想死,放过我吧!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如果死就能解决一切就好了,但只有活着才有解决的办法啊……” 就这样毕维斯一边在墙上寻找自己能看懂的话,一边等待德斯坦过来。而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在墙上留下痕迹,并且大多数话语中都带着绝望与迷茫。 当毕维斯看到角落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随后他抚摸着那熟悉的字迹并且轻念道:“‘毕维斯,我和母亲都很想你。你还好吗?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 在看见家人留下的讯息的瞬间,毕维斯眼眶红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之后他抱头捂脸不然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大哥……大哥他还活着,而且还带着母亲来到了这里!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你怎么跟疯了一样瞎嚷嚷?”在杀完怪物之后,急匆匆赶过来的德斯坦莫名其妙地看着捂着脸哭泣的毕维斯,之后她注意到了被打破的雕像和那坨烂肉:“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好恶心!毕维斯,这是你弄的吧?干得不错啊!” 听到德斯坦的声音后,喜极而泣的毕维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兴奋地说道:“德斯坦……我给你说,我的家人都还活着!太好了,我本来都有点怀疑的,但是你看这里,这是我哥留下的!” 德斯坦顺着毕维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她在皱了皱眉以后露出了笑容,并伸手拍了拍毕维斯的背:“好啦,好啦,恭喜你!不过下次你再随便碰我,我就把你的手掰断,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你快松手……我的骨头都要断了!”喜悦的心情随着疼痛消散,面目扭曲的毕维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松手走到墙面前的德斯坦,然后他本想吐槽对方冷血无情,但对方被腐蚀露出了血肉和骨头的皮肤忽然撞入了他的视野。 “德斯坦,你的手是怎么回事?”猛地睁大眼睛的毕维斯从后面揪住了德斯坦的兜帽。 “啊?这个?”差点一个踉跄的德斯坦听到毕维斯惊恐无比的声音后,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她才耸了耸肩说道:“那些蛞蝓怪物的血有很强的酸性,但在它们彻底死后酸性就消失了,所以伤口也没恶化。不过看着自己的皮肤和肌肉像黄油一样融化的感觉好奇妙。” 德斯坦满不在乎的表情引起了毕维斯的火气,于是他直接摁着对方的肩膀强迫她坐下,然后赶紧翻出仅剩不多的药和布带:“该死……怎么会这样?你快点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处理伤口!如果伤口感染的话,你很可能会死的!” “我知道了,你别那么紧张嘛!反正又不痛,而且不是担心你对付不过来吗?就想着速战速决,结果没想到那些怪物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一个接一个的冲过来。”看着紧张兮兮的毕维斯,德斯坦没忍住发出笑声,之后她用另外一只手比划着劈砍的动作,想告诉他自己当时有多厉害。 “德斯坦,你能不能在乎自己一点?一味的受伤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毕维斯嘴唇与手颤抖着为德斯坦的伤口上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强酸腐蚀的皮肤,而且手臂上的肌肉与皮肤在融化以后又粘粘在一块儿,看上去让人胆战心惊。 深吸气再吐气强迫自己冷静的同时,毕维斯也完成了对德斯坦手臂伤口的包扎,之后他又强迫德斯坦喝了药才算彻底的治疗结束。 因为药水很苦而不停吐舌头的德斯坦瞟了一眼被包起来的手臂,又抬头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毕维斯,然后她凑过去盯着对方的脸问道:“嗯……你这是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看着自己的同伴受伤却还满不在乎,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好吗?”狠狠地将药瓶塞进包里的毕维斯忽然回身一把揪住德斯坦的领子,然后他盯着那双充满惊愕与不解的眼睛怒吼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同伴!同伴就是应该相互扶持的啊,你那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啊!” “德斯坦,请多相信我一些,因为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只要两个人一起承担的话,就一定会轻松很多吧?” 模糊又缥缈的声音再次在德斯坦耳边响起,隐约回忆起什么的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推开了毕维斯,旋即她用手抓住了胸前的挂坠:“该死……不要再说了,吵死了!你们这些家伙不要用那种为我好的语气对我的事情指指点点好不好?就算是善意,也要考虑别人到底需不需要吧?只是自顾自的关心别人,就以为自己是正确的吗?” 被德斯坦的反应吓了一跳的毕维斯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过界了,于是他下意识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这样是会死的。那个,我没有……抱歉。是我错了。” 看着面前意识到错误后直接道歉的毕维斯,德斯坦忽然感觉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吵闹声小了许多,而蜘蛛女神的精神侵蚀也逐渐消失了。 “如果别人都像你这样多好……” “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帮我包扎,但是这些东西不如留给你或者其他需要的人用。因为我的伤好得很快,所以用不上这些东西。”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的德斯坦将视线挪开看向一边,“现在你让开点,我要把这面墙打碎试试看。” 还好没加深矛盾,不然的话后面应该会很难处理吧?注意到德斯坦表情放松下来后,毕维斯居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按照指示后退一步,并且掏出日记开始记录:“无论怎么样,我们应该能拿到新的钥匙了……辛苦了,德斯坦。” “嗯哼,这话我爱听!本来我也辛苦了,和那么多怪物打架什么的……这里好像是空的。”德斯坦一边撅着嘴点头,一边伸手在墙壁上敲敲打打。 而在敲到一处墙壁的时候,德斯坦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她在咧嘴露出笑容的同时握紧拳头砸在墙壁上:“就是这儿了!” 随着德斯坦重拳砸下,不断震动的墙壁上也逐渐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而最后墙壁轰然碎裂崩塌,露出了被藏在墙里的雕着枫叶与鸟羽徽章的漆黑木门。 Day Twenty-seven 腐浊的收藏馆与密室Ⅳ 看了一眼墙壁的厚度,判定就算用魔术也很难发现端倪的毕维斯走上前:“这种地方居然还藏着门……要不是有你在我估计都要把这里忽略了。” “我说过我的鼻子和耳朵很好用。”德斯坦有些得意地抱着手臂打量着面前的木门,这扇门把手都是用黄金做的木门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相比于外面的门来说。不过也正是这样,它才显得格外的异常。 额角滑下冷汗的毕维斯伸手握住门把手试图开门,结果发现门纹丝不动:“推不开……难道要用这个钥匙?” “我把它砸开算了,别浪费钥匙!”说着德斯坦便抬脚踹门,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有种踹在铁板上的感觉:“啧,看样子没那么简单,你还是考虑一下要不要用钥匙吧,反正是你拿到的。” “也许在里面会有什么线索,我觉得应该打开看看。”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毕维斯内心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门的背后到底是机会还是危险,而且他很不希望德斯坦会因为自己的选择再继续受伤。 “没事,没有危险。我的直觉向来很准!”似乎是意识到毕维斯在顾忌什么,于是德斯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竖起大拇指,“相信我,如果有危险我会帮你的!” “你还真是乐观,万一真的出现了我们对付不了的怪物该怎么办?” 毕维斯曾无数次的从噩梦中惊醒,因为他在梦中看见了身边熟悉的人的死亡,而且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有着触手状的影子在徘徊,就像是围绕在棺材旁的死神。血不断地蔓延,然后漫过了他的脚背,要将他彻底淹没。 最可怕的还是站在堆叠的尸体尽头的,居然是和满身是血的德斯坦,她的神态和动作与野兽几乎无异,并且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她居然还笑了…… “德斯坦,我们还是谨慎前进吧,就算多花一些时间也好……” 我不希望你变成我梦里的样子,我更担心认识的人的离去。将后半句话默默在心里说出来的毕维斯打开了那扇门,不出预料的潮湿的灰尘味与纸页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几只灰蚤从打开的门缝里面窜了出来,然后又瞬间化为一抹黑灰消散了。 “这里是……储物间?不,应该是用来放不需要展示的藏品的收藏室才对。”这里的藏品和外面那些诡异的东西完全不同,简直普通得让毕维斯忍不住发笑,刚刚的担忧此刻才真的烟消云散了。 在确认没有危险了之后两人便走入房间,并且毕维斯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羊皮纸或者厚厚的书上,而德斯坦则是看着那些貌似价值不菲的名画,顺便感叹公爵家可真有钱。 “这些是……日记?看样子历代公爵的日记都被当做重要的收藏品存放在这里了。”毕维斯在将放在桌角的“书籍”全部翻阅了一遍,并拿起黑色牛皮封面的日记——日记封面上有切斯特顿公爵的署名和印章,这应当是他的私人日记。 “这个是不是那个啥公爵啊,毕维斯?没想到还挺年轻的。”趁着毕维斯看日记的那段时间,德斯坦顺手把那一堆油画全部翻了一遍,然后将背面写有切斯特顿·伦纳德·菲茨霍德公爵这个名字的肖像画翻了出来。 颜色已经开始斑驳的肖像画上是一个英俊优雅的中年男人,金色柔顺的头发,深蓝的眼睛以及那一小撇修剪得恰当的小胡子使得这位贵族绅士有着非常成熟的魅力,再加上那缀着鸽血红的领结扣……德斯坦百分之百判断这位应该没有那些庸俗的烦恼了。 看着画像和日记,感觉心中的疑惑逐渐增多的毕维斯自语道:“这里……应该是那些贵族向后人展示家族过去的房间,不过为什么会被封存在墙后面?” “也许你哥留下的日记上有线索呢,你不看看吗?”有些看不下去的德斯坦张嘴提醒道。 “啊,对啊……日记!”终于想起这茬的毕维斯赶紧从包里拿出日记展开,果不其然日记的内容又增加了。 “今天我们遇到了很多的人,或者说是已经不再是人的怪物。这些可怜的家伙变成了雕像一样的东西伫立在走廊上,凑近看之后能看见那些东西的身上全是穿山甲鳞片一样的花纹和旋转的穴口。‘我能听见嗡嗡的声音,我们得快一点离开。’母亲对这些异常的东西越来越敏感了,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来安抚她……希望这里没有什么太可怕的东西。顺便我发现这里的时间与空间变更的速度加快了,我们变得很容易回到原来走过的地方。这难道是什么要发生的预兆吗?对了,我从集会上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切斯特顿公爵的事情,他们说历代的公爵都死于各种意外和急病,唯独这次是失踪……” “失踪……”发现了重要线索的毕维斯忽然皱起了眉头,之后他抬头看向身边的德斯坦:“说起来,德斯坦,这座古堡曾经是不是属于别人的?” “啊……对!这里曾经是一个女伯爵的名下的房产,而且这里还死了不少人!”被毕维斯问住的德斯坦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这茬事,很久以前还有个喜欢到处偷东西的盗贼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只不过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她忘记了而已。 “死去的人多的地方的确容易出现一些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公爵的失踪也许并不是什么意外也说不定!”毕维斯一边盯着面前的画像,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其中可能存在的联系。而感觉到饿了的德斯坦掏出一片肉干塞进嘴里:“不管怎么样这里应该还有其他这个家族的人也说不定,找到他们肯定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对德斯坦的发言深以为然的毕维斯点点头,然后他从桌子上取下羽毛笔开始在日记上书写:“你说的对,德斯坦!如果你饿了,你就找点东西吃吧,我要把今天的事情全部记下来!对了,干脆我们现在先在这里休整一下吧?” “我都可以……正好有点困了,这里应该挺适合睡觉的……”说着便打了个呵欠的德斯坦将盖藏品的天鹅绒布铺在地上,然后又拿了个大小合适的铜像当枕头:“有事情记得立马叫我,我会立刻醒过来的。” “你就放心睡吧,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在闭上眼睛之后德斯坦立即就感觉到意识朦胧起来,旋即她就感觉身体忽然下坠,掉入了冰冷漆黑的水中,从口鼻涌出的白色气泡摇晃着上浮。 黑暗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但是却又不能直接上浮,但是莫名的力量却控制着动弹不得的德斯坦向那个方向下坠。 “这可不行,她可是我看上的猎物。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眷属还想拥有信徒么?”一只苍白的,分布着蜘蛛足肢一般的花纹的手从上方抓住了德斯坦的衣领,随后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黑暗的空间。 “德斯坦,给我睁开眼睛。现在可不是让你优哉睡觉的时候。你和那个人类不同,精神(灵魂)出现了裂痕的你更容易被侵蚀,稍微掉以轻心的话你可是会死在这里的。” 虽然被命令着睁开眼睛,但是停止下坠的德斯坦也只是眉头紧皱着颤动眼皮,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胸口上:“真是……看样子不给你一点教训不行啊!” “你想知道被触碰心脏的感觉吗?” 猛地睁开眼睛的德斯坦喘息起来,随即她大汗淋漓地坐起并用手攥住了自己的衣领。 被德斯坦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的毕维斯扶住椅背,然后他有些惊疑不定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还有你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眉心滑过汗水的德斯坦看着面前眼底藏着恐某种情绪的毕维斯,又看了一眼身后边缘不断爬出蜘蛛的影子,之后她才意识到刚刚不过是一个很少做的噩梦:“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上下观察德斯坦的毕维斯有些犹豫地说道:“但做梦脸色能变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如果真的有什么要及时告诉我才行。” 盯着毕维斯看了好一会儿后,德斯坦才忽然开口:“那你知道‘侵蚀’吗?” “知道啊,一般而言只要有能量存在的东西都或多或少的会侵蚀别的没有能量或者能量较弱的物体或者人,最常见的就是古神的侵蚀,也叫作同化反应。不过为什么你忽然问这个?” “因为我身上的诅咒在警告我……有其他力量在侵蚀我的精神。”被毕维斯盯得非常不爽的德斯坦开始龇牙咧嘴,“不过没事,那家伙还奈何不了我!”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了。之前我也说过,我上学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掌握作为魔术师的相关常识,但是我知道古神的侵蚀代表什么。”同样又被什么给动摇的感觉的毕维斯表情严肃起来,之后他一把抓起行囊和日记开始往外走。 “古神会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把一个正常的精神给摧毁,最开始可能只是会有幻听幻觉之类的,但是到了后面就会撬开人精神中不应该暴露的部分,并将一个人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在古神影响范围内大多会产生幻听和少量的幻觉,不过也有意志上存在问题的人……我没有骂你,但是精神的裂痕是每个人身上都存在的。” 察觉到德斯坦脸色越来越不好的毕维斯赶紧解释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德斯坦皱着眉头不过是在思考,而不是要锤他的预警。 “咳咳,总之以后只要休息得没有那么累了,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好,不过我没关系,因为最起码我有信心对抗侵蚀,所以不会影响到你找人的。”难得没有抱怨什么的德斯坦点了点头,之后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我说过了,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Day Twenty-eight 怪物家庭 我们是一个家庭,你是我的丈夫,你们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们背叛我。——前语 为了躲避德斯坦的追杀,夏德拉一路都像是老鼠一样灵活地在狭窄的空间里面乱窜,但最后她还是被堵在了疑似储物间的房间内。 在低头躲过朝脖子砍来的斧头之后,夏德拉便用手偶捂嘴,带着哭腔冲眼睛满是血丝的德斯坦大声嚷嚷道:“德斯坦大姐头,现在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这是要手足相残咕!太过分啦!” “谁他妈和你是一家人,你赶紧给我死!”听到夏德拉的话,瞬间额角爆起青筋的德斯坦拽下斧刃卡入墙壁的长斧,并再次举过头顶对着这个嘴碎的家伙当头劈下! “哐!”坚硬的斧刃猛地砸穿了房间木质的墙壁,露出了其后幽深的暗道,带着灰尘与霉味的空气钻入德斯坦的鼻腔,让她没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啊……啊、啊嚏!” 夏德拉意识到逃跑的机会来了,于是她立即像灵活的老鼠一样从斧头砸出的缺口钻进了暗道,然后加快速度跑进错综复杂的暗道深处消失不见了。 德斯坦在打完喷嚏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因为她意识到刚刚自己居然真的想要杀了夏德拉,而这股杀意并不是属于她的……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莫名其妙!气死我了,真想找个东西打一顿发泄一下!” 骂骂咧咧扛着长斧往回走的德斯坦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抱着妮可过来的克莱因,于是她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哦,你们大半夜的在这里干啥呢?” 克莱因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后说道:“没什么,只是妹妹该换手了。母亲要我快一点完成,她想要看见更完美的女儿。顺便问一句,你刚刚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发现了老鼠想处理一下。”德斯坦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母亲就要带我们去村子里了,到时候可不能给母亲丢脸。”说完这句后,克莱因就抱着全程很安静的妮可走远了,而德斯坦看着两人的背影吐吐舌头:“什么嘛,真无聊!话说回来,村子啊……这种地方真的有吗?” 带着这个疑问回到房间的德斯坦一夜未眠,等她顶着黑眼圈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餐桌上的食物似乎比往常更少了些,而凯撒科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端着煎蛋从德斯坦身后经过的鲁巴斯手臂上缠着绷带,看样子受这个鬼地方的影响,他的恢复能力也下降了不少。 注意到德斯坦来了的多伽罗嘴角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之后她伸手指指空余的位置示意人坐下:“我的孩子,早上好,快来坐下用餐。吃完之后我们要对整个住宅进行排查,之后再去村庄找新的佣人。” 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的德斯坦在妮可身边坐下,然后她抓起桌子上的牛排塞进了嘴里:“还是不舒服,该死的诅咒和蜘蛛……咳咳咳!” “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比较好。”克莱因稍微瞟了一眼满手鲜红的德斯坦,随即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牛奶,“反正接下来暂时也没你什么事,有我和妹妹在母亲身边就足够了。” “那就这样呗,只要老……母亲同意。”被称呼哽住的德斯坦翻着白眼说道,之后她松动鼻翼嗅闻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发现夏德拉似乎在餐桌上爬过,味道集中在…… 拿起几个奶酪牛肉馅饼和烤鸡腿的德斯坦起身,然后她从克莱因他们身后走过离开了餐厅:“餐厅里吃饭太闷了,我就先出去了!啊,母亲大人没意见吧?”说到这里,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切割羊排的多伽罗。 等一会儿没见对方回话,德斯坦便撇撇嘴拍拍手走了。没过多久凯撒科也站起来离开了餐厅,而远远的能听见他咆哮和砸墙的声音。 “居然把纸条藏在这种地方,也不算笨。那就按照计划,我先和夏德拉一起去把‘情妇’从这里带出去找‘农夫’,然后再去解除男主人的诅咒。” 德斯坦一边嘀咕着计划的过程,一边把夏德拉写给自己的纸条咽下吃掉。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因为这些算是证据的玩意儿必须确保彻底销毁,才能保证事情不会出现差错。 嚼着早餐,哼着小曲的德斯坦找到了昨天砸开墙后发现的暗道,之后她沿着幽深潮湿的暗道向着深处走去。一开始她还保持着悠闲的状态,但在闻到从前方飘来的血腥味时,她立即就加快脚步奔跑起来。 “夏德拉,怎么回事?你把谁……该死!”德斯坦只花了几秒就冲入暗道尽头的房间,但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差点因为脚下的积血摔倒在地。 好在墙壁就在手边,所以德斯坦才没直接跌坐在血泊中。当她站稳抬头看向面前的时候,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惨白且满是瘢痕的脚,漆黑的裙子在不断地滴落鲜血,房间里面到处用血绘出的诡异的符号与文字,夏德拉正站在椅子上,拿着刀似乎是想把女人的尸体放下来。 “你让开,我来。”沉默了一下的德斯坦从衣服内侧抽出匕首。 “好勒好勒!”赶紧从凳子上下来的夏德拉挪到一边,然后背着手看着德斯坦投出匕首切断了绳子。女人的尸体重重跌落在血泊中,血液飞溅但却很幸运的没落在德斯坦身上。 走上前去观察的德斯坦发现这个憔悴的女人身上散发的不仅仅是酒臭,还有一股类似于腐烂的异味。而她的死因是上吊自杀,不过奇怪的是在上吊自杀之前,对方用手割开了手腕放血。 德斯坦翻看尸体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她又去查看了那些用血留在房间墙壁上的东西,结果发现居然还可以抹掉它们:“还有这些符号……居然是刚画上去不久的。” “这个是我在这里的‘妈妈’咕,虽然还没见到面就已经死掉了……”在德斯坦身边噘嘴探头的夏德拉有些遗憾地说道,毕竟她还想和对方当朋友呢,结果这个人却这么死了。 该死,克莱因不是说这女人会配合的吗?那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自杀?还有这个房间,刚刚没注意到,怎么那么臭? 当注意力回到周遭后,德斯坦很快就闻到了几乎令她窒息的恶臭,同时她觉得这个房间的确潮湿阴冷得不太正常。于是她将女人的尸体扛起来,然后在夏德拉头上拍了一把:“计划不变,把尸体带出去。如果农夫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自杀的话,也许就不会来这里了。” 虽然希望是这样,但是妻子的死亡的确是点燃农夫复仇的导火索,大概除了这个女人活下来之外,不会有别的办法阻止农夫进入古堡。而且情妇和女主人没有遇上,这样女主人应该就不知道男主人有了情人的事情…… 作为德斯坦的忠实小跟班,夏德拉当然是对方说什么就会做什么的,因此她在德斯坦提出离开后,毫不犹豫地就跟了过去:“那我们是不是要避开其他人才行啊咩?话说回来,这里居然还有村庄哎,而且那儿的人都好奇怪哦!” “也许这个鬼地方反映的是我们没注意到的那一侧的世界……” “大姐头刚刚你有说什么嘛?”不知从哪里摸出肉干的夏德拉开始吃饭,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怎么吃到过东西,而刚刚偷偷去厨房不仅仅是为了藏纸条,还是为了拿些吃的带走。 “不,没有。”德斯坦摇摇头把自己可笑的想法抛在了脑后,随后她因为进来的出口被封住而停住了脚步:“看样子搜查已经开始了,为了不让夏德拉被发现,所以才把这里给封住了吗?夏德拉,你知道通往外面的暗道对吧?我们走那边。” Day Twenty-eight 怪物家庭Ⅱ “好,请跟我走这边吼!” 按照故事里面的设定,从小就在怪物一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私生子很清楚所有密道的位置,而这也是她活下来的重要原因。当然知道密道的不只是私生子。 在夏德拉的引导下,德斯坦很快就来到了通往外面的门前,结果居然看见了穿着斗篷在那等待的鲁巴斯。 “看你们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呢!”鲁巴斯瞟了一眼女人的尸体,似乎是没觉得有多么意外,随即他便递上了一块儿床单和两件斗篷:“出发吧,我们要赶在少爷他们到达之前找到农夫才行。” “准备的倒挺充分,不过你们确定这样的计划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当然,希望不是我想多了。”德斯坦一边说着,一边穿上斗篷并把女人的尸体包裹好,之后她推开门走到了外面。 在走出黑暗狭窄的密道之后,三人的视野忽然扩张,灰霾天空下到处都是屋顶破败的茅草石屋,这里的环境破败而萧索,泥泞的地面流淌着浑浊的污水,不时还能看见一些羽毛凌乱的家禽跑过。远处能看见几片低矮的树林,也许里面有野兽出没。 村庄中到处都是脸上只有一条血肉模糊的缝合线,没有任何五官的村民,这些穿着简陋的村民们在三人走过的时候开始互相议论,并且伸出指尖同样血肉模糊的手指着他们说着些什么。 夏德拉有些不安地观察着周围的村民,之后她从衣服内侧抽出了粗针之类的武器拿在手中,但鲁巴斯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看样子他们还没到,如果这个女人没死,要找到农夫应该会简单一些。”德斯坦扭头环顾周围,然后因为想起了什么而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德斯坦,用你的鼻子好好找找,死人和活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扮演农夫的必定是个活人。”知道德斯坦有一只好鼻子的鲁巴斯说道。 “真是啰嗦,你不要这么自然的使唤我啊!小心我一个‘不小心’弄死你!” 在警告鲁巴斯不要得寸进尺后,德斯坦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寻找气味上面,忽然她猛地回头:“妈的,忘了这茬事情!” 明显是盛装打扮的多伽罗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身后,在她身边是戴着缀有黑纱的礼帽的克莱因和妮可。因为在这里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德斯坦没能及时发现这三个人的存在。 多伽罗看见德斯坦时略略张嘴露出吃惊的表情,之后她用手摸着脸颊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不是我可爱的孩子吗?你不是说不会来村子里吗,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后面那两个是谁?” 感觉到这下情况糟糕的鲁巴斯伸手护住夏德拉,同时他留意着克莱因那边,预备着立刻带着人逃走。 克莱因在盯着德斯坦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用戴着手套的手掩口,眯起眼睛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母亲,你不觉得有一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吗?原来妹妹有和那些卑贱的人当朋友的喜好啊!” “哎呀,哥哥你别这么说嘛!本来妹妹就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这样的话不会显得她很逊吗?”附和着克莱因的妮可也笑了起来,而多伽罗则是在扶额摇头的同时问道:“孩子,你老实回答我,这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对吗?” “嗯……是的,这两个是我的朋友。”在心中默默制定了暴打计划的德斯坦捏紧拳头。 “那真是太好了!孩子能交到朋友,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高兴呢!不过下次要出来就不要偷偷溜出来了!还有,把这个交给我吧?”露出欣慰的笑容的多伽罗拍拍手,之后她走上前一把扯下了被德斯坦扛在肩膀上的尸体。头发凌乱的女人从被单中滚出,然后肢体扭曲的躺在地上。 在看见尸体的时候,克莱因和妮可都皱起了眉头,看样子他们也没料到这个女人居然就这样死了。周围开始聚拢来围观的村民互相私语道: “这不是那个农夫的女人吗?没想到居然跑到领主家里去了!” “这个荡妇,简直不知羞耻!” “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应该和那个男人结婚才对……” 多伽罗在用脚尖勾起尸体的下巴的同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随后她打开折扇掩口讥讽道:“看看这是谁啊,不是那个勾引我丈夫的女人吗?居然就这么死了,看样子就不必我让孩子们替我动手了。” “克莱因,你过来把尸体带走,我要把这东西给那个男人看。对了,德斯坦你也跟过来,和朋友们玩这件事还是可以往后推迟一下的对吧?” 意识到自己是逃不脱了的德斯坦点头答应,之后她回头看着身后的鲁巴斯和夏德拉,并冲他们做驱赶状:“我说你们俩个赶紧走吧,一会儿再说。” “是,母亲。来,德斯坦,妹妹就交给你了!” “真麻烦……”接过妮可的德斯坦看着克莱因弯腰扛起尸体,然后她注意到对方有些打颤的腿:“你应该不擅长这种体力活吧?要不还是我来算了?” 额角流下汗水的克莱因勉强露出笑容,之后他加快脚步跟上了从分开的村民之间走过的多伽罗:“我觉得我还能行,而且不多加锻炼的话,以后我的体力也不会增加的。况且母亲叫的是我不是吗?” “是个总是要逞强的人呢,虽然不讨厌。”倚靠在德斯坦怀里的妮可小声地嘀咕道,之后她因为这个看上去毛毛躁躁的人结实的臂膀微微挑眉。 “我不喜欢她。”抱着妮可的德斯坦耸了耸肩后也跟了上去:“希望这家伙聪明的脑子能想到迂回的办法吧,不然的话,我们大家都得死翘翘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呢!” 有了多伽罗领路,众人很快就到了那座被各种颜色艳丽的鲜花包围的石屋,即使不用细看都知道房子的主人把这里的植物照顾得很好。 扮演农夫的是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东方女性,可能是因为她长了一张还算讨喜的脸,所以扮起男人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当看见克莱因扛着的女人的尸体时,那张清秀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憎恶与痛苦的神色,之后这个身着破旧农装的女性走出花圃跪倒在四人面前,她低下头在咬紧牙关深呼吸了几次后才发出声音:“夫人……好、好久不见,请问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多伽罗用手势示意克莱因将尸体丢到农夫面前,同时她眯起眼睛打量对方的神情,并勾唇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作为领主的妻子,不来关照我们的子民可有失领主的风范。这一次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过来的,你应该会喜欢吧?” “这……这是我的妻子吗?我在家里照料着她喜欢的的花等了那么久,怎么会这样!”农夫在发出嘶吼的同时抱住了女人的尸体,随即她像是真的感觉悲痛一样面目扭曲的流下了眼泪,同时她眼睛血红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咬牙切齿似乎要把他们直接生吞活剥了。 完全没有被农夫眼神吓到的多伽罗轻轻耸肩:“随意在领主家留宿的客人,身为领主妻子的我当然有处理的权利。你要是觉得不满,可以离开这里。不过,到了别的领地那些人会不会接纳你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父亲给了村民们极大的自由,你们应该知足才对,在别的地方的农民可没有随意开拓耕地的权利。”克莱因附和道,同时他压低礼帽偷偷观察着农夫的反应。 “要不是母亲不允许我出门,你们的作物和牲畜都保不住你知道吗?”在搞破坏方面颇有自信与心得的德斯坦开口道,结果引得妮可侧目而视。 “你们这些……你们这些……怪物!”胸膛起伏剧烈喘息的农夫忽然暴起,他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像着多伽罗扑了过去,而没想到这一出的多伽罗下意识地后退,然后她眼神一凝飞起一脚踹在了农夫的腹部:“太慢了!” Day Twenty-eight 怪物家庭Ⅲ “咔嚓!” 就在多伽罗和农夫接触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头顶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之后他们同时感觉到了头晕目眩和周遭场景的变化。 所有的场景像是颜料一样混合,等回归于晦暗的色彩再重新分开的时候,几个人居然已经再次回到了古堡中。 “看样子成功了,安娜贝尔开始没办法好好掌控这座玩具屋了。”克莱因很欣喜地看着变得一团糟的餐厅,结果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 虽然同伴都消失了,但是克莱因却毫不担心他们会出现意外,毕竟能够活到现在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弱者。就算遇到生命危险,他们应该都会有解决的方法。 “看样子素未谋面的农夫和东方术士也和我想的一样,要通过破坏故事来摆脱安娜贝尔的监视和掌控。现在故事已经被打乱了,安娜贝尔那边应该正忙着想办法修复故事吧?先去看看凯撒科的情况,我有点不太放心他。” 来到安娜贝尔的玩具屋中的人,只有凯撒科和这里的同步率是最高的,克莱因觉得这可能和他的过去有着很大的关系。不过好在德斯坦来的时间比较短,不然的话,到时候他们要面对的麻烦可能有两个。 走出一片狼藉且幽暗的厨房后,克莱因先是小心地向外面探头打探走廊的情况,结果发现整个走廊全都是抓痕和血迹,远处隐约传来了野兽般的嘶吼和撞击声。 听到动静的克莱因音乐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于是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并试图联系不知在何处的鲁巴斯,但是却发现自己与他的联系弱得有些奇怪。 “哈,这不会是直接跳到了故事的后半段吧?控制不住就想要全部毁掉,这倒是像怪物的做法,不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猛地从床上坐起的德斯坦打量周围,然后她才意识到刚刚的眩晕感原来是传送时产生的生理反应,现在她应该是回到了怪物家族居住的古堡中了,但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吗? “咚咚。” 床板响过后没多久,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夏德拉便从德斯坦床底下钻了出来,之后她丢掉了手里的饼干盒抱住德斯坦:“果然大姐头你也回来了,现在情况超级混乱喵!蜥蜴大哥哥忽然发疯了!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德斯坦,你还活着吧?克莱因有没有跟你在一起?”还没等夏德拉把话说完,多伽罗就用手臂夹着妮可冲进了房间,看她焦急的样子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什么麻烦事。 “没有。话说回来,你们知道《怪物夫妇》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吗?”对故事的后半部分在意的不行的德斯坦将头探出房间,除了凯撒科的咆哮之外,她好像还听见了别的什么声音。 显然是不相信德斯坦居然不知道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的多伽罗扶额,之后她才说出了故事后半部分的内容。 “在术士的帮助下,农夫潜入了怪物夫妻的城堡,然后他用会让野兽发狂的毒药杀害了男主人。大儿子在阻止父亲伤害仆人的时候死去,二女儿因为没有任何抵抗力而被农夫杀死,三女儿死于私生子送给他的食物。目睹惨剧发生,绝望又愤怒的女主人诅咒了目盲的术士,让他会爱上复明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为了报复农夫,女主人将对方变成了丑恶的野兽,但最后她也因为用尽了力量死去。” “最后我们这些配角都死了,然后农夫和被诅咒的术士在一起成为了新的怪物夫妇。哈,真是一个可笑的故事!”妮可说到这里的时候没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在她看来这个故事简直荒诞到了极点,而且还很恶心。 德斯坦抓着头发听面前的两人把故事说完,之后她伸出手舔了一下手腕上的伤痕:“所以才要打破这个循环嘛,只要不再有人死不就行了?” “凯撒科先生,请你冷静!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也会撑不住的!”克莱因在侧身躲开凯撒科的爪子之后立刻伸出手绞住了其手臂,然后用巧力使他的肩膀脱臼。 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凯撒科咆哮喷出了带着血丝的唾沫,然后他一尾巴抽在了克莱因的腰间,将这个少年直接抽飞撞在墙上,随即他张开爪子像头蛮牛一般冲了过去。 “咳!”后背撞在墙上的克莱因发出了短促的咳嗽声,而他在凯撒科冲过来的瞬间屈膝伏身,然后瞄准对方满是破绽的腰侧收指拢掌,同时他的身体也摆好了发力的架势。 动作完成时瞬间,屏气的克莱因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击中了凯撒科的腹侧,使其弓腰跪地干呕起来。 “还好蜜莉恩教我的东西还没忘干净,但是这样子肯定是没办法阻止凯撒科的。兽人的身体果然结实,手腕暂时废掉了。”额角流汗的克莱因瞟了一眼肿起的手腕,随即他注意到身体颤抖的凯撒科似乎又有站起来的征兆。于是他立刻捡起地上的手杖,绕过对方撒腿就往外面跑,结果正好和冲进来的德斯坦擦肩而过。 朝着凯撒科冲过去的德斯坦直接抓住对方扫过来的手臂,来了一个标准的背摔,然后她直接曲臂用手肘狠狠击打其面部:“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先给我老实一点儿吧!” 失去理性的凯撒科虽然没有清晰的战斗思路,但他还是凭借本能用手臂挡住了德斯坦的肘击,之后他用尾巴对着德斯坦的小腿用力一扫,使其向前摔倒的同时张开口露出了牙龈有些血肉模糊的牙齿准备咬她。 目睹凯撒科不太健康的口腔的德斯坦皱起了眉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把手铐塞进了那张嘴里,并用手撑着他的胸口重新站稳并后退了几步:“虽然平时都应该反过来的,今天算是个特殊情况吧?” “德斯坦,别下重手……”尽量站在战斗范围之外的克莱因提醒道,他有些担心德斯坦把凯撒科打得半身不遂。 “我还没那么狠,而且我觉得凯撒科暴走和故事的安排没有关系。”活动僵硬手腕的德斯坦扭动脖子,于是她的颈骨发出了清脆的劈啪声,“他的唾液里面有魅香叶的味道,大概是谁混进食物或者水里给他吃的。” 德斯坦很熟悉那种呈现粉紫色,马蹄形的叶片边缘覆盖有硬毛的植物通常被用作什么用途,而且以前卡尔德隆也用这种植物的根茎榨的汁给自己喝过,味道简直比臭皮鞋熬的汤还要恶心!不过喝了经过精炼的药草汁,短时间内她的确感觉到兴奋无比。 “总之先把他反倒,你从正面吸引他的注意,我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用窒息法让他晕过去会比较好。”看着凯撒科爬起的德斯坦擦了一把脸,然后她一个滑步闪过了凯撒科的爪子,并直接踩着地上的凳子一跃上了吊灯。 “好,上吧。”拍拍脸的克莱因举起手杖。 Day Twenty-eight 怪物家庭Ⅳ 等到德斯坦和克莱因合作将凯撒科放倒之后,多伽罗她们才终于赶过来了,而且三人身后还跟着鲁巴斯和两个被绑起来的东方人。 “大姐头!我们来捏!”一马当先的夏德拉第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凯撒科,于是她走过去蹲下去戳戳对方:“大尾巴哥哥为什么倒了?大姐头你杀了他吗喵?” “暂时还没有,你身上应该有解毒剂吧?给这家伙灌点。直接食用魅香叶会中毒,虽然这家伙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但以防万一。” “好勒!解毒剂在哪里咕?” 懒得看夏德拉在一堆破烂里面翻找解毒剂的德斯坦抬头,她注意到克莱因向鲁巴斯那边走了过去,于是她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两个东方人的样子,然后才问用手套擦汗的多伽罗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是那个扮演农夫的,一个是那个术士。术士是主动要求鲁巴斯把他们绑起来的,因为他的同伴起了坏心,想把我们其他人全都杀了。”多伽罗捏着手套,抱着手臂瞥了一眼正不断流冷汗的农夫,这家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就相当不好,结果还真没感觉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不杀了你们的话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这也是那个娃娃告诉我的……”苏曹草不会大陆语,所以她只能用东方语加上跪地磕头的肢体动作向着面前看似是领头的少年求饶,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下,然后不断滴在地上渗入地毯中。 没料到对方一见自己就开始求饶的克莱因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抿唇轻声道:“我听得懂东方语,而且我也没有杀了你的打算。现在先请你冷静一下,然后把名字告诉我。” “这位是鄙人的侍从苏曹草,鄙人是秦黎晟,是来自东方的夷外官。” 还没等苏曹草开口,她身边的那个身形更加高挑的男性就忽然开口道。而在他开口后,原本脸色就不好的苏曹草更是皱起了眉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之后她忽然揪着衣领倒了下去,并很快就抽搐着口吐白沫死去了。 苏曹草死去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对她实行救助。 看着面前露出震惊表情的克莱因,依旧保持微笑的秦黎晟直接跪下向他磕头:“苏曹草已经为她莽撞的行为付出代价了,而作为她主人的鄙人也会向那位先生赔罪。以及鄙人会把食物和水分给你们,所以请带着鄙人一起行动。” 在旁边目睹一切的多伽罗勾唇笑道:“怎么看都像是把那个人封口了啊,真是个聪明人。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我不介意和他多交流一下。”说完她还舔了舔嘴唇。 见似乎没有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的妮可松了一口气,之后她忽然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之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了原本的样子——那件精致可爱的礼裙被她撑破了。 看着完整的手脚,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的妮可开始亲吻手指和手背:“好耶,我自由了!我的手脚我好想念你们啊!” “妮可姐姐,快把夏德拉的斗篷披上咕!你要被别人看光光啦!”注意到妮可衣服已经不足以遮盖身体的夏德拉赶紧脱下斗篷,然后跑过去盖在对方身上。 “如果凯撒科这个时候醒过来,应该就能看见一个光屁股的女人手舞足蹈的样子了。” 感觉到大家似乎放松的太快的德斯坦有些不安,因为直到现在那个恶心的娃娃还没有出现,万一它还有别的什么阴谋诡计的话…… “我在来的路上把安娜贝尔解决了,它暂时是奈何不了我们了。现在我们只需要从门逃出去就好了。” 鲁巴斯忽然的发言让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之后秦黎晟提出自己知道门的位置,如果大家不相信他的话,可以让他走在前面探路。而克莱因见大部分人也都已经很疲惫了,也就接受了对方带路的提议。 逃到了没有天花板的走廊的时候,众人看见了黑暗中那巨大的影子。那是个用稻草、粗麻布和纽扣制成的简陋的玩偶,从外表看上去应该是个长着雀斑,穿着红色长裙的金发女孩。它歪头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用一双被黑色纽扣代替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这个玩偶之巨大,以至于一行人、整个走廊乃至古堡在它的面前都变得无比的渺小,大部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们担心玩偶忽然醒过来,它只要轻轻挥手便可以杀死所有人。 “继续往前走,安娜贝尔被我的朋友催眠了。只要没有太大的响动和刺激,它不会醒过来的。”开口让大家安心下来的是克莱因,他知道安娜贝尔绝对不会放任玩具们活着离开,所以他早就让鲁巴斯暗中也做好催眠的准备。 好在鲁巴斯的能力对怪物也有用……克莱因默默用手背抹去顺着嘴角涌出的血,然后她看向前面依旧在闷头带路的秦黎晟:“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 “您身边能有这么多能人,这说明您定有过人之能,鄙人自不觉意外。” “东方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就想弄死!”对秦黎晟的说话方式非常不满的德斯坦开口,她有时候挺想给这家伙一拳的——如果对方不是向导的话。 对德斯坦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的多伽罗摇摇头:“在东方,有些入朝做官的人只得卑躬屈膝活着,不然人怒了上司可是会掉脑袋的。”说着她用大指姆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呜哦——还可怕呀咩!”说是害怕但是脸上没有惧色的夏德拉时不时地看一眼那个巨大的娃娃,心想它的主人一定是个巨人。 听着几人的对话,披着夏德拉的披风跟在后面的妮可也插话道:“我还打算跟着同伴去东方的,不过听说那里的礼仪和生活习惯和这边差太多了之后兴趣就少了很多。不过东方的一些男人的确还挺耐看的,之前的那个奴隶……啊,不好意思。” 听到“奴隶”这个词的时候,除了夏德拉之外的其他几个人在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确信,毕竟能购买奴隶的也只有那么几种人。 “出口就在前面了。” 走在后面的克莱因顺着秦黎晟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的确看见了一个似乎是被强行破开的洞口,而且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的缺痕,让人不禁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鄙人先出去如何?”见大家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样子,于是秦黎晟又主动说道。 “我先出去,然后让这个东方人走我后面。”似乎想到什么的多伽罗说着就直接走上前从缺口出去了,而秦黎晟则也耸了耸肩跟了出去。 感觉到压力骤减的妮可伸了个懒腰:“终于从这个鬼地方解放了!我也该去别的地方找找钥匙了,不然我会死的。”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克莱因,然后像他走过去。 没想到妮可会突然走过来的克莱因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杖,他身边的鲁巴斯也做好了防备的动作,但是都没想到这个女人只是想拥抱他们:“也不知道下次再见的时候,我还是不是我。不过作为你们救我的报答,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那你说吧。”克莱因没多想就答应了,毕竟多知道一点儿还是比少知道强。 “我听见钥匙会说话,如果你们把得到的钥匙放在安静的地方,它就会说出很多有用的东西,但是一把只能用一次。”说完后妮可便松开了抱住克莱因的手,然后她从出口离开,没和其他人道别就直接离去了。 “她刚刚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 “给夏德拉说说好喵?拜托了,帅气的大哥哥!” 在后面默默偷听的德斯坦和夏德拉同时凑过来,克莱因在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后笑了起来:“只是说钥匙在没有人的时候会说话,不过我对这件事还存疑,你们也别太相信就是了。” “啊,夏德拉听到过。”夏德拉忽然举起手,她是真的听见过钥匙说话,“那把钥匙说什么钥匙不一定是钥匙,门不一定是门,真正的答案在被藏起来的真相背后。” Day Twenty-nine 心灵的钥匙 请不要试图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他人,也不要去考验人性。——前语 “这把钥匙到底该怎么用呢?” 虽然从夜鸦那里得到了一柄钥匙,但是德斯坦和毕维斯在走廊里面徘徊了几圈也没能找到要是对应的们,反倒是找到了一个藏酒室,里面堆积着大量的酒桶和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藏酒,而且藏酒室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居然干净整洁到灰尘和蛛网都看不见。 随手打破一个酒桶的德斯坦发现桶中的葡萄酒果香浓郁,似乎是处在正好能喝的状态,于是她拿了个倒放在杯架上的杯子接了满满一大杯。 毕维斯带着惊讶在酒架和酒柜之间徘徊,他透过玻璃看着那些被妥善保存的酒,然后有些可惜地咋舌:“虽然已经猜到有藏酒室了,但是没想到居然保存的那么好。只可惜这里的东西没法带出去。不然很多人绝对会疯掉的。” “还挺好喝的,有桃子柑橘的味道。”喝完酒吧唧嘴的德斯坦随手把酒杯放回架子上,她并不是很喜欢喝酒,但是这里的酒香吸引着她…… 吸引?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德斯坦忽然捂住嘴,之后她将手指伸入口中用力按压舌根,强迫自己把刚刚喝下去的酒全部吐了出来:“妈的,大意了!毕维斯,我们得赶紧从这里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毕维斯条件反射的想跑,结果却被从直接贯穿酒桶钻出来的手臂吓了一跳,最令人作呕的是这条手臂上不仅血管暴突,并且每一根血管上都生长着一颗颗紫红色的瘤泡,这些饱满发亮的瘤泡就像是葡萄一样,只是接触到空气就直接爆裂涌出了葡萄酒一般的液体。 德斯坦身边的酒桶同样有这样畸形的肢体破桶而出,不过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并用旁边废弃的木板挡在面前:“毕维斯,别让那些玩意儿溅到身上!” 没有德斯坦反应快的毕维斯只能转过身去,结果他背后的画和裤腿都淋上了恶心的液体,随后酒红色的粘液迅速蔓延,竟然把画和衣料全都变成了芳香的酒水! 更多布满瘤泡的手破桶而出,意识到不妙的德斯坦一把抓住毕维斯的手,带着他冲出了藏酒室:“现在是哪儿都有问题了是吗?真是恶心死了!”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停下来回头的两人发现酒桶里的怪物似乎并没有跟上来,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的毕维斯擦汗:“好在那些怪物似乎无法离开藏酒室,不然它们追上来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我现在觉得我可能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想酒之内的东西了,而且我怀疑那个房间也有钥匙……啊,太恶心了!” 不停吐口水的德斯坦脸色不太好,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谁喝了那种酒的脸色都不太好,再加上她担心自己喝了酒以后也会变得像那副画和毕维斯的衣服一样。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只能先看看你得到的那把钥匙该怎么用了。”毕维斯说着掏出日记看看有没有增加什么新的内容,但令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得找个时间把公爵的日记读了,上面说不定会有很重要的线索。 “随便找个门把钥匙插上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反正试试也没损失。”德斯坦说着就把就近的一间储物间的门关上,然后直接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而站在后面看的毕维斯注意到走廊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不过具体是哪里发生了变化他又说不上来。 自从进入古堡之后,他们就遇到了很多的怪异又恐怖的事情,怪物的出现和袭击也逐渐成了日常。人类很容易因为习惯而麻木,甚至意识不到那些逐渐明显的问题。 “靠,这是怎么回事?” 被德斯坦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的毕维斯下意识举起武器,但是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德斯坦,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确定要用这柄钥匙吗?我觉得我可以返回藏酒室再找找,反正小心点儿就行了。”德斯坦表情古怪的问道,同时她握紧了钥匙柄,似乎是想直接把这柄钥匙掰断。 注意到德斯坦表情不对的毕维斯摸了摸下巴,之后他想到了一个自己还没用过的魔术道具:“要回去也该是我去,毕竟我还有些东西可以用,虽然还不知道对那些液体有没有防御效果……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用那把钥匙吗?” “额……”德斯坦在抓了抓脑后的头发以后,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别过头说道:“门后面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没看错,因为那栋木屋还在那里,而且只有我和那个臭老头儿才知道的地方。我怀疑那是个陷阱,所以还不如去藏酒室找钥匙好。” 虽然德斯坦能百分百确定门后的森林的确是她和卡尔德隆生活的地方,但是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另外一个欺骗人的把戏。 既然已经打开了一扇门了,那下次再用这把钥匙哦也不是不行。毕维斯在这样想着的同时回头,并顺手拍拍德斯坦的肩膀安慰她:“你不想就算了,没事儿。那现在回头去藏酒室吧,这把钥匙我们暂时保留着就好了。” 正当德斯坦回头准备跟上毕维斯的时候,她向前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而察觉到异常的毕维斯回头,却正好接住向前倒下的德斯坦:“德斯坦,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毕维斯就感觉到胸口衣服被一片粘稠温热的液体润湿,之后他目睹面前的空气慢慢扭曲,然后浮现出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 “萨库若……你居然还活着吗?”看着面前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蜡白色,头发脱落只留下零星一些的男孩,毕维斯的嘴唇和手颤抖起来,他之前明明亲眼看见这个孩子被德斯坦杀死了,但是对方居然从死人之国爬了回来。 萨库若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抱住德斯坦,全身肌肉紧绷似乎随时准备逃走的毕维斯,他慢慢张开嘴巴直到撕裂了自己的嘴角,随即发光且带着粘液的蛞蝓从他嘴里钻了出来。 毕维斯在感觉不妙的同时抓住了德斯坦握着钥匙的手,与此同时从萨库若口中钻出来的怪物身体两侧的鳍状器官开始发光发热。于是毕维斯忽然眯起眼睛一脚踹翻了对方,随即他赶紧用那把钥匙打开了最近的储物间的门。 出人预料的是,门后是居然是一片被茂密丛林环绕的草地,而且似乎正值草长莺飞的季节,所以草地上到处都飞舞着白色的蝴蝶和不知名的紫色野花。茂密的树林之中野鹿的身影一闪而过,还能看见野兔从树根下面探出耳朵。 “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些骗子!我要让你们和我一起留在这里!” 摔倒在地的萨库若在咕噜咕噜的挤出声音的同时一把抓住了毕维斯的脚踝,但还没等他动手,德斯坦便将鞋尖的刀刃送入了他的眼睛。 在萨库若捂住眼睛发出哀嚎的瞬间,德斯坦一把将犹豫着不敢进入门中的毕维斯推了进去,然后她也走进去并反手关上了门:“我得……休息一下,咳咳咳!” 毕维斯看着跪地咳出血来的德斯坦,他赶紧拿出所剩不多的药让对方喝下:“这个药能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虽然不多但你喝了也好。” 喝下药的德斯坦脸上痛苦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她的脸色还是变得越来越差。因为萨库若刚刚那一击刚好贯穿了她的肺叶,现在她的呼吸中全是血。 意识到这样下去德斯坦还是会死的毕维斯握缓缓紧了拳头:“要是我早点发现那家伙就好了,这样你也不会受伤了!” “哈哈……我都没发现有东西靠近,就你那个反应又能发现什么……总之你没受伤就好,要是你死了的话就麻烦了。”德斯坦在勉强咧嘴笑笑后环顾周围,她刚才果然没有看错,这片森林就是她开始新的人生的地方。 “要是死在这里的话好像也不错的。还有,原来死是这种感觉……”眼神逐渐迷离的德斯坦喃喃自语道,她知道死亡正在降临,但她却意外的没有觉得惊慌,也没觉得有什么其他不愉快的感觉。 毕维斯怔怔地握着德斯坦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焦虑,心脏也在因疯狂的跳动。于是他下意识地握紧那只满是茧疤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声嘶力竭的吼道:“德斯坦,现在你必须继续和我说话,不要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听到了吗?你不是不想死吗,你不是为了某件事才来到这里的吗?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啊!” “也许现在到我该去死的时候了呢?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觉得有点冷……”德斯坦在嘟囔的同时感觉到视野开始忽明忽暗,逐渐冰凉和发麻的手有些感觉不到毕维斯手掌的温度。死亡向她敞开了怀抱,而她也在这时听见了钟声,和之前的钟声一样沉重而雄厚,直接在人的脑颅和胸腔中回荡。 Day Twenty-nine 心灵的钥匙Ⅱ “你的运气很不错,死在这一天我还能暗中操作一下。那么你想回到这里一天的什么时候,德斯坦?” “哦,该死,你不是不会离开那个房间的吗?”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那张熟悉的脸,德斯坦第一反应是想去摘掉对方脸上搞笑的鸟喙面具,但是却伸手捞了个空。夜鸦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忽然直起身子,然后跨过躺在地上的德斯坦的身体走向绿意盎然的森林:“在从头开始之前,我们去走走如何?顺便你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了。” 虽然并不喜欢夜鸦这种神秘兮兮的家伙,但是察觉到身上伤口早已消失不见的德斯坦还是爬起来跟了过去,之后她盯着对方的后脑勺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还在等人吗?” 听见德斯坦的提问,背着手一步跃上隆起的树根的夜鸦肩膀颤抖着笑了起来:“亲爱的,看样子你对我们一无所知。我还以为乌鸦女神的传说早已经是老掉牙的睡前故事了,结果现在大家都已经不听这些故事了么?” 随着夜鸦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原本静止不动的林冠居然簌簌落下无数落叶和树枝,它们落在两人肩头上和早就被树根覆盖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德斯坦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然后决心离他远点儿免得被传染了。 “我们是乌鸦女神创造出来的使者,负责协助她衡量灵魂的善恶和管理由她创造出来的,用于收集与保护灵魂的死神们,但是肩负着如此重任的女神大人却却因为不满父神交给她的使命逃走了。之后我们一直在寻找她,但是却从未发现她的踪迹。” “神还能逃走?我真是长见识了。” “父神赋予了我们的女神大人几乎所有的权能,但也给了她与人类一样的情感,所以她会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会为不公正的善恶是非感觉愤怒与同情。” 夜鸦随手掂起肩膀上的菩提树叶,于是这片原本油绿的树叶瞬间变得枯黄,并最终变得像是石头一样灰暗和坚硬——凡是被他长时间触碰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最后我的兄弟姐妹们都选择放弃寻找,只有我还坚持着。因为我相信女神大人绝对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存在,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选择偷偷离开。”夜鸦说着拍拍手丢掉干枯的叶梗,然后扭头示意德斯坦赶紧跟上。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种鬼地方?难道……” “不是,躺在这里的的确是时漏,但是这里有女神大人的气息,而且非常浓郁。”夜鸦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德斯坦的猜测,他也只是因为这里的死亡气息最为浓郁才选择在这里停留的,但是他并不确定乌鸦女神就在这里。 “嗯……所以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再不到我可就没耐心了!”感觉非常没劲儿的德斯坦将手背在脑后,左顾右盼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们已经在森林里走了一段时间了,但德斯坦却依旧什么也没看见,周围除了树之外还是树。 继续往前走了许久之后,德斯坦注意到森林开始逐渐被深沉的黑暗吞没,前方的一切都陷入了诡异且粘稠的黑暗之中,本能告诉她前方非常危险,但带领她的夜鸦却没有停止脚步。 怒气混合着猜忌驱使着停下脚步的德斯坦挥手发出了怒吼,她龇牙瞪着面前的夜鸦,忽然走上前拽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边来?” 即使被德斯坦狠狠抓住衣领,夜鸦的嘴角也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像是感觉不到难受一般柔声问道:“德斯坦小姐,你觉得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能看见什么?” “鬼才知道,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给我滚蛋,别在这里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死去的人都会回顾自己的人生,但是你还没有死,德斯坦。在这里黑暗圣母是不允许死亡的,因为她要通过你们的绝望与痛苦来获取力量。”夜鸦的说话声音渐寒,同时他握住了德斯坦的手腕强迫她放开自己。 德斯坦感觉到被握住的手腕的骨头有被骨折的危险,因此她下意识地想甩开夜鸦的手,但却被对方拉到了森林与黑暗的边界处。 “德斯坦,黑暗圣母没办法影响被罗丝诅咒的你,所以你得思考该怎么做才是最合理的,也只有这样你才能从这里离开。”夜鸦说完这句话后,一把就将准备咬自己手腕的德斯坦甩入了那片漆黑的屏障,“死亡总是常伴我们,祝你好运。” 还没等德斯坦骂夜鸦两句她就瞬间被黑暗吞没了,之后她在冰冷的黑暗中不停地下坠,随即失重感让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与夜鸦相遇的房间,而她身边正站着警惕盯着夜鸦的毕维斯。 “我想有的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但我还是要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注意到德斯坦回过神的夜鸦将双手相扣叠放在下巴下,而此刻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变得更深了。 还不等毕维斯说些什么,德斯坦便直接推开他冲了出去:“毕维斯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德斯坦在冲出去以后,她先是去了那些怪物的巢穴拿走了魔女的怪画,然后再去把正在走廊里面捡死去的人的遗物的萨库若绑了过来。等她夹着画扛着人回到房间的时候,毕维斯正在和夜鸦一边喝茶,一边吐槽爱莉安娜有多可怕。 “德斯坦你回来……你怎么出去一趟还带了东西回来?”听到开门动静回头的毕维斯被德斯坦的大阵仗吓得不轻,毕竟换作谁也想不到德斯坦这趟出去居然还能带个人回来,而且还是个小孩子。 德斯坦无视毕维斯质问的眼神并走到他面前,将人丢到一边并把画塞到他手里:“外面有一种能够在人体内寄生,成熟后把人变成它们的一部分的怪物,长得像是鼻涕虫,然后这是魔女的怪画,把它带在身边就能够恢复伤口,不过好像不能长时间使用。至于这个家伙,是个失去了师傅以后没有任何自救之心的家伙,而且他被怪物寄生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等等等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被德斯坦搞得一头雾水的毕维斯竖起手掌,示意对方暂时不要说话,之后他求助般的看向夜鸦,结果看见对方耸了耸肩膀:“我只是守在这里的一个旁观者罢了。” 看着毕维斯苦恼和迷惑的样子,德斯坦觉得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于是她假咳了两声开口道:“听着,你可能觉得这件事很荒唐,其实我是从未来回来的,而且我知道这一天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们先是遇到了这个家伙,他是夜鸦,然后出去就遇到了怪异的尸体和这个家伙。” 德斯坦先后指了指抱着手臂旁听的夜鸦和一脸震惊的萨库若,之后她又拉着毕维斯找到了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萨库若带我们来到了这里,并且给我们说了他的过去,之后我们参加了罪人的集会,帮助了一个倒霉的锁匠。而且还有个奇怪的家伙向你搭话,给了你散发着药味儿的石头……”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为什么你会讨厌那个男孩呢?”毕维斯一边打量着地下避难所,一边摸着下巴整理着德斯坦提供给自己的信息,之后他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德斯坦讨厌被她抓来的那个男孩。虽然对方被怪物寄生,但这也不应该是德斯坦对其有那么大敌意的主要原因。 “因为那家伙没有用处,所以你我都不决定带他离开,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动手了,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之后那家伙活过来并偷袭了我。” 说到这里,感觉到气愤至极的德斯坦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身体被洞穿和注入某种东西的恶心的感觉还残留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是否也会成为怪物的一员。 看着皱眉露出一副凶相的德斯坦,毕维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安慰道:“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我又不是小孩了,可不需要这种安慰!”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德斯坦拍开毕维斯的手,之后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离集会开始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你打算先去哪里?我个人推荐通过腐浊的收藏馆,去那里拿到切斯特顿公爵的日记。” 知道自己在自讨苦吃的毕维斯揉着被拍红的手,然后他顺着德斯坦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那就去那里吧,我们一起去。” Day Twenty-nine 心灵的钥匙Ⅲ 有了之前的经验,德斯坦和毕维斯没花多长时间就打开了密室的门,而当德斯坦再次看见切斯特顿公爵的画像的时候,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她举起画框翻到背面,结果发现画框背面不知何时布满了血手印:“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把桌子上的日记全部收捡起来的毕维斯注意到了德斯坦的异常,于是他好奇地扭头看过去,结果发现德斯坦身边站满了面部血肉模糊的侍女,而且这些侍女都只穿着白色的长裙。 “德斯坦,你身边全是浮游灵!” “啊?”只觉得周围有点冷的德斯坦茫然抬头,而随着她的动作所有围在她身边的鬼魂们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毕维斯,然后瞬间扑了过去。 “啊——你们不要过来啊!”虽然知道浮游灵对人根本没有杀伤力,但毕维斯还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挥舞双手阻止她们靠近。 “你在搞什么怪呢?赶紧走吧,我们得先去看看日记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由于看不见那些浮游灵,所以在德斯坦眼里毕维斯只是在张牙舞爪,于是她干脆走过去一把将对方从地上扯起来,而离开了密室后毕维斯发现那些浮游灵居然没有跟上来:“呼——原来被女人缠上是这样的感觉!” 德斯坦完全不明白毕维斯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女人不好惹这一事实她还是深以为然的:“女人有时候可是很执着的,所以可不要轻易招惹啊!特别是你这种的,可不要去做坏事。”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说我帅气吗?” “小心我一拳把你打进墙里,别废话了,就在这里把日记看了吧!”德斯坦一把将毕维斯丢在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萨库若旁边,然后她抢过对方手里的日记并盘腿坐下读了起来。 “结婚后我的妻子闹着要一座庄园,我虽然知道拥有一座庄园对于贵族而言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现在没有合适的土地供我们使用。于是我只能拜托朋友帮我去别的地方打探了很久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这可真是令人头疼……” “朋友将一片长期无主的土地介绍给了我,并且他告诉我只需花费很少的代价都能得到它,其中包括让魔术师在庄园驻守。当然,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还没有吝啬到不能接待几个耍戏法的小丑……呵,魔术师。这下我将拥有一座古堡再附加一整片森林作为我的狩猎场,我的妻子也能在她的朋友面前炫耀新的花园了。” “新庄园的修建并不需要花太长的时间,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的时候,她像个小孩儿一样搂着我笑了起来,还说今晚要好好奖励我。我想今晚我们应该能很快活,前提是我提前完成为了找到合适的土地而堆积起来的工作,现在还有一大堆等着我处理的事情……” 坐在德斯坦旁边一起看日记的毕维斯觉得只是看些日常的话也没什么用处,于是他要求德斯坦往后多翻几页看看。而德斯坦撅着嘴不情愿地直接翻到了底,随即她的表情忽然发生了变化:“这是……” 日记的最后是几乎被墨水染黑的纸页,而只有边缘勉强能辨别出“向仁慈的圣母献上一切”这句话,如果再往前翻的话,还能看见血迹和钢笔留下的划痕,这证明了切斯特顿公爵后来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 看着日记毕维斯不自觉地联想起了那个伫立在墙外的女人雕像,而雕像似乎就是所谓的黑暗圣母的形象,但是他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存在。听描述她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做神应该做的事情。 “黑暗圣母……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管她是黑暗圣母还是光明教父,这本日记我们还没看完呢!”德斯坦觉得现在纠结这些事情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她相当干脆的把日记翻回前面,准备把它全部看完。 “为了保证我们家族入住庄园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不过居然查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那就是某位伯爵夫人犯下的罪行。那些混蛋居然为了将土地出售而掩盖了那里死过大量女性的事实,也许我该找那个家伙好好谈谈了。” “把土地介绍给我的贵族居然因为急病过世了,而且现在我才突然发现我原本不认识那个家伙!不过,看样子就算现在我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我在修建古堡上花费了不少钱和时间,该死!我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妻子,我想她知道了肯定会大惊失色的。” “举家搬迁居然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我的其他亲戚总是在试探我,但我无视了他们的旁敲侧击。妻子在搬过去之后很快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简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我很欣慰我得到了一个健康的继承人。妻子似乎也很高兴,她几乎是每天都在为孩子唱摇篮曲。那是民间流传的摇篮曲,最初是孩子的奶妈在唱,后来被妻子学会了。我也很喜欢,大概是因为那段奇妙的旋律吧?” “今天我在一个房间里面发现了大量的刑具,而且居然还全是血迹斑斑的……为了不让它们吓到孩子,也是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我便叫来家里的佣人们准备把它们搬出去,但是却没想到出了事故。被刑具划破手的园丁很快就死了,从他伤口流出的血浓黑发臭。于是我找来住在这里的魔术师,结果却没想到他们在看见刑具的一瞬间露出了惊恐和厌恶的表情。后来我按照他们的要求买来了一些材料,其中包括大量的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此时不应该打扰他们……希望一切顺利。” “自上次发现那些恶心的刑具以后,我开始觉得整个城堡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比如说对着空无一人墙壁说话的儿子,听见肖像画交谈的妻子和女仆,还有半夜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吧?我不应该因为一些小事而失去贵族的仪态,最重要的是马上就是我儿子五岁生日宴了,我不能让别的贵族看笑话。” “宴会如期举行,想和我打好关系的贵客们都带着礼物来了,不过他们不仅仅是来庆祝的,也是来用那双眼睛确认我们家族是否还如过去那般强大。公爵的位置不容许任何人玷污,也不会永远被荣耀笼罩。宴会上有宾客好奇为什么会有戴着面具的客人,然后一些醉酒的宾客看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的传闻出现了……也许这座庄园内的确存在着某种东西,但是我该怎么找呢?” “坏消息,魔术师们集体上吊自杀了,在上吊之前他们还割开手腕将血洒在房间里面。我通知了他们的家族过来收捡尸体,但是却被对方告知让我们随意处理他们。虽然这些死去的人只是家中的米虫,但是他们好歹也帮过我的忙,最后我还是把他们埋葬在了庄园的森林里。不过话说回来,森林之前有那么多细长的藤蔓吗?它们简直到处都是,我是不是应该找人处理一下?” “儿子今天找到我说他发现了一柄会说话的钥匙,我当然不会相信小孩子说的话。不过这几天他总是和我‘看不见’的朋友玩这点让我很担心,再加上仆人逃走的事情让我觉得焦头烂额……” “我也听到了钥匙的说话声,而我用打开的钥匙在一个上了锁的储物间里找到了一个小雕像,是一个穿着长袍看不清面目的年轻女人的雕像,做工真的非常精巧。我把这个小东西交给了妻子,因为她很喜欢雕塑之类的艺术品,并且在花园里面也有她的雕塑作品。得到礼物的妻子很高兴,她在床上拥抱了我,我开始很后悔没多花一些时间在她身上,但是没有人可以代替我工作。” “又有人失踪了,之后骑士在排水管到里面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周围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他们的手指甲盖翻起且指尖血肉模糊,骑士说只有奋力攀爬的人的手才会变成这样,这两个人有可能是自己钻进管道里面的,但是那么狭窄的空间再加上要忍受全身骨头碎裂的疼痛,人类绝不可能做到这种事。还有,我的孩子这几天开始不愿意上课,成天在纸上用笔乱画。我找过医生,但医生说他一切正常……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妻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从上个月开始她的身体一天天的开始变差,来看过的药师说我的妻子的肌肉硬得像是石头,他建议我找魔术师或者魔女来看看……该死,我怎么可能相信那些家伙,最重要的是家里的人手开始不够了!孩子的奶妈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突然辞职离开。而为了照顾妻子,我已经堆积了太多的公务。还是写信吧,我还有一两个可以拜托的朋友,他们应该能找魔术师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了,原本可以一天处理完的公务居然硬生生拖了好几天。管家忽然失踪了,据说他去找人修整花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的护卫骑士前几天在城堡里出了意外,身手敏捷的他居然因为磕到了后脑死掉了。女仆们每天都在谈论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即使我禁止她们这么做也依旧能听见一些闲言碎语。我的儿子这几天似乎不敢再一个人睡觉,他把画具都带到了我的公务房,现在我看见他画的东西了,但是我无法理解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我寄出的信到底有没有人收到?我已经快无法忍受了!我的妻子从昨夜开始梦游了,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拖着僵硬的身体移动的,但是女仆给我说她曾去过那些魔术师死去的房间。能活动自然是好事,但是去那种不吉利的地方可不行。我试图去和妻子谈谈,结果发现她就像人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儿子睡在她身边,似乎才刚哭过。他画的画上面妻子同样被黑影包围了,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一个黑袍的人站在床的另一头。” “趁着这几天是秋收祭典,我在妻子床底翻找的时候发现了当时我送给她的小雕像,也许是我的错觉,它好像比过去更重了。现在我得处理公务,还有那些该死的不干活的蛆虫,我一定要抓住那些喜欢硕闲言碎语的女仆……” “古堡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居然看见了我已经过世的母亲和父亲……该死的,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的儿子他也一定还在这座古堡里面,我要带着他从这里离开!” “城堡里有那么多女仆吗?透过窗户我看见了花园,它似乎在没有人管理的情况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管家回来了,他似乎年轻了许多?我的儿子他带着我最初送给他的娃娃不见了……” “不要再说那些闲言碎语了,我的妻子,还有这个该死的古堡!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这些……不,我不应该发怒,一切都是正常存在的,就像人活着就会呼吸一样。” “古堡的走廊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我总得花一些时间才能回到办公房。我的妻子,现在她在生根发芽,她在我耳边轻轻唱歌,儿子的笑声也是……我没那么害怕了。我做了一个怪诞的梦,但是我却又觉得一切如此的正常。” “杀了我吧……不,救救我吧,无论是谁也好,寄生虫,不,是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在侵蚀我,我已经不再做梦,因为梦变成了现实……我看见树根,血管,还有一切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我开始长眠,我又就此苏醒,古堡里面,不对,是整个庄园都变成了怪物的胃囊,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在感觉到异常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警惕,现在我拼命的想逃走,但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的存在我的一切还有我的……放过我吧,杀了我吧!”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神的话,为什么祂不来给予身处地狱的我救赎?” 德斯坦翻看着日记,她的表情已经逐渐从好奇转变为了严肃,之后她合上日记仰起头吐气:“哈……这家伙已经疯了啊,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玩意?正常人会写这些吗?” “他的确是疯了……但是他最后这是在警告我们。”脸色变得阴沉的毕维斯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他现在明白兄长留在日记里的那番话有多么重要了。 如果深陷异常当中,就会一点点的被改变,将恐惧淡忘后甚至不再畏惧死亡,而身边的一切则变得越来越扭曲和危险,到了最后无可挽回的时候……所面对的就真的只有绝望了。 Day Thirty 脑内森林 我们在脑内的丛林中行走,将一切的欲望隐藏,但是打开门的钥匙也总是藏在这里。——前语 “和上次基本上一样啊,帮助了阿尔芒之后就能想主持人许愿。还有那个人果然把那块奇怪的石头给你了。” 从罪人的集会顺利回来之后,德斯坦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毕维斯手中的钥匙和那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石头,随即她注意到被捆无所事事的萨库若在毕维斯走近的时候,居然皱着眉头开始翻滚着远离他。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之前你还努力当这家伙的舔狗呢,怎么忽然……”德斯坦走过去蹲在冲自己龇牙咧嘴摇头晃脑的萨库若面前,正准备多嘲讽他几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这家伙之前在靠近毕维斯时,也有在努力忍受什么的样子。 难道?心中有了些许猜测的德斯坦一把抢过毕维斯正在把玩的“石头”,然后直接递到萨库若面前,果不其然对方在石头靠近的瞬间开始竭力后退,并像是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皱眉吐舌露出了极度嫌恶的表情。 “德斯坦,你就别逗他了,他本来就挺可怜的。”此时毕维斯已经将将萨库若幻视成被欺负的小动物,他不忍心看对方继续这样痛苦下去,于是便伸手把石头拿了回来:“看样子那些怪物应该不会特别喜欢这东西,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们就先把它带在身上吧!” 赞同点头的德斯坦踹了萨库若一脚,之后她拿出夜鸦给自己的那把钥匙:“的确是好东西,看样子给你这玩意儿的那个人不简单,要是能见一面就好了。”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但是这柄钥匙却并没有消失,而是被保存在了外套内侧的隐秘口袋里。对这件事感觉到有些疑惑的德斯坦偷偷瞟了一眼将书盖在脸上的夜鸦,而对方似乎并不知道她正在盯着这边看,根本动都没动一下。 算了,纠结这些只会浪费时间。感觉到脑袋疼的德斯坦摇摇头将问题暂时抛开,然后她就在房间里面关上门,把钥匙插进锁孔再拧动钥匙柄。 等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德斯坦果真看见了熟悉的森林,混合着树脂与泥土味道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一只野兔飞也似的从草丛中窜出,随即消失在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站在他背后的毕维斯也惊叹了一声:“哇,这里真是神了,居然连森林都有吗?” “我觉得我已经不再觉得吃惊了……”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沉下来的德斯坦嘀咕了一句,同时她走到趴在地上的萨库若身边,然后一把扯断了捆住他的绳子:“你既然不想一个人独活的话就给我起来干活,我不需要你去拼死拼活,你只需要探路就行了。” 知道自己打不过面前的女人的萨库若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之后他求助般的看向站在旁边看戏的毕维斯,但却失望的发现对方并没有帮自己的意思:“那你得给我个武器吧?你别告诉我就这样让我赤手空拳的去战斗。” “当然不会了,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德斯坦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摘下一侧的手铐戴在萨库若手腕上,旋即她从外套下抽出匕首递了过去,“这个就足够了,我相信你一定跑得很快!” “你这个疯子,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拿着匕首的萨库若都要哭出来了,他还是个孩子而已! 看着摆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的萨库若,表情逐渐阴沉下来的德斯坦直接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脸:“你给我听好了,我管你多少岁,在这里只有愿意去冒险的人才能活下来,如果你连探路这件事情都不敢去做的话,我就直接把你绑在这里,让你在这里饿死!”说完她用力推了萨库若一把。 踉跄向后退的萨库若被走过来的毕维斯托了一把,避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丑态,但是他注意到这个大哥哥只是过来和德斯坦商量剩余的食物分配的问题的,他并不会帮助自己。 看着面前两个无情的人,逐渐露出羞恼表情的萨库若缓缓地握紧了拳头,随即他站起来拍着胸口大喊道:“我做……我做还不行吗?我会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就应该拿出气势来!”在萨库若背上拍了一巴掌后,德斯坦便提着这小孩的衣领把他丢进门后,而看见对方像兔子一样窜回来的时候,她没忍住扶额:“我就知道,废物就是废物……” “耐心一点儿,德斯坦。反正问题不大不是吗?”只觉得好笑的毕维斯拍拍德斯坦的肩膀,“你的直觉告诉你这片森林有危险吗?” “没有,但是不代表没有。”德斯坦在耸肩的同时回过头把逃走的家伙抓回来,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强迫他走在前面:“危险并不会依照直觉出现,在这里更是如此。之前我太依赖我的感觉了,结果酿成了大错,所以我会尝试改变。” 对德斯坦的一番话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毕维斯挑挑眉:“这是个好的征兆,说明你正在变得更加强大。有时候变得谨慎也是变得强大的表现,更何况你本身就很敏锐。” “别说这些大道理,注意点儿周围,你看我们的引路人都紧张得要晕过去了!”德斯坦说着伸手指了指前面不断哆嗦的萨库若,这小子的脸色简直比以前菜摊上卖的菜还要难看,也许下一秒他就昏过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被德斯坦的话气得脸涨红的萨库若回头狡辩:“我才没害怕,就是有点没适应而已!好歹我也是……” 话还没说完,萨库若便踩中了隐藏在落叶中的陷阱,原本张开的绳圈瞬间勒紧他的脚踝并把他向上拉扯,最后这个小伙子狼狈地倒吊在空中:“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救命,我要死了,快放我下来!” 仰头看着闹腾的萨库若,下意识地将脚放在石头上站高一些的毕维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德斯坦,这是猎人留下的陷阱吗?” “可以说是陷阱,但不是用来抓捕猎物,而是用来对付人的。”德斯坦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打断了绳子,然后她看着摔在地上呻吟的萨库若,又扭头看了看别的方向——周围很安静,偶尔也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和虫叫,风吹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音,但没有陷阱该有的气息。 “好痛……这个该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们非要来这种地方冒险!”从疼痛中缓过来的萨库若恼怒地看着德斯坦,对方此刻正在拆除安置在灌木从下的陷阱。这个陷阱设置的极其隐秘,只要有人走过并踩到或碰到棉线,头顶装着石子的竹筐就会立刻倾倒,而出发陷阱的人绝对会被砸得满头大包。 Day Thirty 脑内森林Ⅱ “你很熟悉这些陷阱啊,看样子以前没少吃苦头吧?”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警惕周围的毕维斯看着接触陷阱动作熟练的德斯坦,没忍住调侃了一句。他觉得这个地方明明是森林,但却到处充满了人曾生活过的气息。 “我曾经在这里学会了如何战斗和生存,然后也在这里结束了我和卡尔德隆的关系。”德斯坦伸出手抚摸着布满了划痕的树干,过去她曾在这里练习双手同时灵活使用武器的技巧,还有隐藏身形和气息的方法,包括每天增强体力和耐力的训练都是在这里。 对于德斯坦而言,在这座森林里生活的那段时间应该是最幸福和平静的了。 像受伤后回家的野兽一样……看着眼神逐渐放空的德斯坦,毕维斯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想到。 趁着这两个家伙没注意,我得赶紧逃走,跟他们待在一起我迟早也会死的!萨库若解开脚踝上的绳子后意识到两个人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刚刚走来的方向狂奔,想离开这片诡异的森林,但是他还没跑多远就被一支箭射穿了胸口栽倒在了地上。 听到某种物体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的德斯坦一把抓过毕维斯,然后拉着他躲到了一棵树后,而一支箭正好扎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 “什么状况,这里有人?”本想把头探出去的毕维斯被德斯坦一把按住,下一秒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时候正好落入德斯坦张开的掌心:“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人,但是这个攻击模式我很熟悉。” “那萨库若还活着吗?”跟着德斯坦向着树木稀疏的草地跑去的毕维斯回头看了一眼,他有些不忍心就这样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下。 “都被一箭射中要害了,你觉得他还能活着吗!估摸着一会儿就能看见变成怪物的他了。注意脚边凸起来的石头,那个是陷阱!” 德斯坦在提醒毕维斯注意脚边的同时回头,用余光能看见身后不到百米的灌木丛在摇晃,在暗中攻击自己的家伙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在这里我们兵分两路,我会绕过去抓住偷袭我们的家伙,你就负责当诱饵。” “没问题,你注意安全。” 借用契约暗中交流了一番的德斯坦和毕维斯非常默契的选择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跑开,而追击他们的人则是在犹豫了一下后选择了看上去更弱的毕维斯,但却不曾想到身为猎人的自己也成了猎物。 “找到你了……该死的混蛋,居然敢偷袭老子的人,还害得我一会儿要原路返回去捡手铐。”德斯坦一边骂骂咧咧的从树林中绕到偷袭者背后,一边活动手腕捏拳。之后她几近无声的爬上树,并直接从那个混蛋偷袭者的头顶一跃而下,但是当她抓住对方脑袋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这家伙居然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咔擦!” 颈骨被拧断的脆响惊飞了停在叶片上歇息的胡蜂,沉重的尸体倒在地上并迅速化为了黑灰被风吹散了。德斯坦沉默地看着地上的残骸,然后用手摸了一把脸:“真是要疯了。” “德斯坦,处理的怎么样了?”注意到身后没了动静的毕维斯很快折返回来,然后他注意到地上的黑灰:“这是什么状况?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脸色怎么那么不好?” “我看见自己了,就像二重身一样的东西。所以我在想这里的空间说不定是依照我的记忆创建的。” 德斯坦在叹气的同时抹了一把,她注意到这里似乎已经很接近自己曾经住过的木屋,于是她拍了毕维斯一把,示意他跟自己走:“走吧,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找钥匙,虽然我不觉得这种地方有钥匙就是了……” “别太勉强了,实在不行就由我来探路就好了。”毕维斯担心地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德斯坦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但他又猜不出来到底她在担心什么。 等等,之前德斯坦好像说过这里的是她和卡尔德隆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再加上她说刚刚看见了类似于二重身的东西…… “德斯坦,你担心在这里看见卡尔德隆先生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担心这种问题,那家伙早就死了,即使他真的在这里出现,也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卡尔德隆了!”听到毕维斯的问话,德斯坦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回头冲毕维斯大喊道,而在树枝上休息的鸟都被她的大嗓门吓飞了。 “我知道了,你小声点!万一这里还有别的怪物怎么办?”感觉到有些不妙的毕维斯赶紧捂住不停嚷嚷的德斯坦的嘴,之后他看向身后不断摇动的灌木丛。 不知何时有几个瘦小的影子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毕维斯下意识地定睛看过去,结果发现是几个和德斯坦长得很像的黑发女孩,她们每个人都穿着简单的麻布短衫和长裤,赤裸的双脚上满是泥巴和伤痕。 同样察觉到动静的德斯坦回头,然后她瞪大眼睛咧嘴兴奋地笑了起来:“正好刚刚老子没打过瘾呢!能和过去的自己打一架的机会可不多,来啊,你们这些赝品,让老子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德斯坦,你这样做很危险的!” “你既然知道危险,那就赶紧顺着这个方向去那边的猎人小屋!”德斯坦伸手指了指最近的林间小道,这条路就是通往她和卡尔德隆曾经生活过的小屋的捷径,也是她所知的唯一一条没有设置陷阱的路。 “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大概不会碰到什么机关,但是运气不好的话就不好说了,总之我们在那里见!”德斯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一边向几个扑过来的赝品发动了攻击,首先她直接就用手贯穿了其中一个的胸口,随即她侧身把另一个挥舞匕首的踹在树干上,并把对方的匕首投掷出去钉穿了最后一个赝品的脑门。 Day Thirty 脑内森林Ⅲ 在德斯坦集中注意应付战斗的时候,毕维斯就已经顺着她指的路跑远了,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小径尽头以木架与茅草搭建的屋顶破败,石墙因苔藓覆盖而泛绿且潮湿无比的小屋中,结果他才刚推门进去就被头顶落下来的灰和蜘蛛网糊了一头,随后又一脚踩进了腐朽不堪的木地板里面,半天都拔不出来。 “这里就是德斯坦住过的地方?” 等毕维斯等自己完全喘过气后才开始打量屋内的陈设,说实话这里除了一张被子都变成了诡异的霉绿色的床和一张腐朽不堪的木桌之外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此那把放在木桌上的黄铜钥匙他一目了然。 毕维斯走过去伸手把钥匙拿了起来,忽然他想起在进屋之前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放下钥匙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后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本来属于这里的钥匙都和我一样会说话,但是急着逃走的人从来不听。我知道藏起来的房间隐藏着秘密,知道只需要打开一扇门就能度过这一天。伟大的圣母隐藏在阴影里面观察着来客的一举一动,下一次的集会她想要选出使者了,谁会是那个幸运儿呢?” 钥匙在说完这些话后便安静下来,毕维斯在确认没有别的线索以后便进屋把钥匙拿了起来,结果才刚走出门就被人从背后敲了一记闷棍。 “哈哈,没想到这个鬼地方居然真的有钥匙!”从背后袭击毕维斯的人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礼裙的贵族小姐,看上去狼狈不堪的她在低头抓起钥匙之后立刻就开始狂奔,就算脚被石子扎伤了也不在意。 不过这个女人还没有跑多远,就被赶过来的德斯坦飞起一脚踹翻在地上,之后德斯坦一边踩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一边看着摸着后脑勺重新站起来的毕维斯:“毕维斯你的后脑勺没事吧,还有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头痛不已的毕维斯走到德斯坦身边,在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后,他才低头看着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女性疑惑地嘀咕道:“我倒是没什么事……但是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是想抢我的东西的人,我肯定不会轻饶的。”德斯坦耸耸肩后加大了踩女人脊背的力量,想让这家伙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而毕维斯则觉得对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就阻止了德斯坦的行动:“别了,放她走吧,这样也怪可怜的。” “切!每一个被放走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后患,但既然你觉得她可怜,那就这样吧。” 德斯坦抬起脚的瞬间,趴在地上的女人立刻四肢并用爬远了,而她在爬出一段距离后才敢站起来钻进密林,但彻底离开两人视线之前,她还是稍微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叉腰目送女人离开的毕维斯松口气,之后他看着眼神疲惫的德斯坦:“看样子你需要休息了,不过这里并不适合休息,所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反正钥匙也找到了。” “我没事。”德斯坦摇了摇头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我们应该跟上去,一个贵族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德斯坦的感觉一向很准,再加上毕维斯也觉得逃走的家伙有些问题,于是两人便选择追踪那个年轻的贵族小姐。不过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个女人意外的跑得很快,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居然就在森林中消失了踪影,但好在她的气味和脚印都在,因此德斯坦寻找起来也并不是太过费力。 穿过有些阴森安静的森林以后,一扇门诡异地伫立于被烧焦的土地上,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火灾,周围全都是火烧后留下的焦土,甚至还有余烬在微微发亮。 微微皱起眉头的德斯坦环顾周围,但她发现除了烧焦的味道外周围再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于是她立刻踩着散发热气和烟雾的土地走到门前,然后拉开门看向里面:“额……打搅了?” 德斯坦没想到门后还是一个房间,并且房间呈现浅灰的墙壁上用黑白两色画着无数的沙漏,最奇怪的是那些沙漏中的沙子还在不断上下移动。 奇异的灰色篝火旁围坐着一群面色枯槁、服饰老旧的人,他们对于德斯坦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继续盯着篝火喃喃旁人难以理解的话语,并且两人发现这些人居然没有影子。 紧随其后走进房间的毕维斯同样被里面的情况震惊了,随后他缓步走到那些眼睛凹陷如两口枯井的人身边,试图看看那团奇异的篝火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请给予我救赎……伟大的黑暗圣母,在永恒的时间中,我献上我的一切。” 从细碎呢喃中捕捉到一些重要词语的德斯坦瞬间揪住一个女人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恶狠狠地问道:“喂,关于黑暗圣母你知道些什么?快给我如实招来!” “只有心中有裂痕的人才能见到黑暗圣母,她庇护弱小与罪恶,愿意给我们赎罪的机会。” “你身上有她的烙印,你也是被关注的信徒……和我们一起祈祷吧,这样黑暗圣母一定也会帮助你。” 毕维斯看着拳头渐渐硬了起来的德斯坦,他赶紧上前阻止道:“德斯坦,冷静一点,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已经失去了自我!就算你对他们动手也没用了!” 德斯坦厌恶地松开抓住女人衣领的手,她看向那燃烧的篝火,莫名觉得这团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你们在等什么?等这团火给你们变出什么来吗?” “这是黑暗圣母创造的联通过去的通道,每到特定的时间就会开放。我们在等待回到过去赎罪的机会。”看上去年纪最大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他似乎很久没有移动过了,所以只是做出了这么细微的动作都导致身上簌簌落下灰尘。 “回到过去?”听到男人的话德斯坦嗤笑了一声,“一开始都没有做出正确选择的事情,怎么能在现在弥补?” 虽然也不相信对方说的话,但是毕维斯也没有妄下定论,他一直沉默着打量其他围坐在篝火旁边的人,所幸没有他认识的。 也许是因为想要证明这里真的能让人回到过去,一个比其他人更加枯瘦的女性忽然指着身边的壮汉开口道:“我和旁边罗比就是回到了过去的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Day Thirty 脑内森林Ⅳ “你想要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反正你们想要离开这里的话,也得等门再次打开。” 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德斯坦又因为女人的后半句话而闭上了嘴,之后她与毕维斯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 “首先我还是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艾丽塔,和罗比还有科瑞特出生在同一个村庄里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是村长的女儿,再加上长得也算好看,所以当时罗比和科瑞特都是我的跟屁虫。我们三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很幸福又快乐的童年,但科瑞特和罗比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总是会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吵起来。” “那一次为了给艾丽塔摘山崖上的野花,我们俩人就发起了一场比试,比赛谁先摘下花谁就能向艾丽塔发出一起参加村中丰收祭典的邀请。” 接话的艾丽塔身边看上去老实憨厚的壮汉,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闷和忧郁:“我们瞒着大人去了有魔兽出没的树林,而穿过树林就是长着野花的山崖。而在树林中走了没多久我和科瑞特就遇上了魔兽,于是我们只能在树林里疯狂逃窜。结果跑到一半的时候本就尿急的科瑞特忽然就跑不动了,于是叫我先逃,他做诱饵把魔兽引开,还向我道歉说之前不应该捉弄我和撒谎让我背锅。” “我其实也并不是真心想和科瑞特争的,他是我们村里最聪明的孩子,他的父亲识字是我们村里的老师,母亲是从外面嫁过来的,会做菜还会在祭典上代替大家向丰收之豚献舞。而我只有一个酗酒的父亲,除了力气大之外我什么都没有。” “不过即使我一无所有,也不代表我是父亲那样的人渣。听到科瑞特说出丧气话,我二话不说直接扛起他就跑,但是魔兽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后来我因为慌张一脚踩滑,结果我们就这样一起滚下了山坡。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安全回家了,但科瑞特也因此被关了好久的禁闭反省。” 讲到这里的时候,罗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他没有忘记当时两人在一起逃走的时候还互骂对方的不是,但也因此加深了互相的友情。 “我当时被吓坏了,因为我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真的敢去冒险,而罗比帮助科瑞特的行为也感动了我。我觉得他简直像个英雄,再加上我本身就对他有好感,所以在祭典上顺势就向他告白了。很快我就让他见了我的父母,并且在春天到来的时候结了婚。” “我很幸福,因为我有体贴我的丈夫和最好的朋友,但是这一切都仅仅是在那个女人来这里之前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难不成是一个能让所有男人移情别恋的女妖吗?”德斯坦有些好奇地开口道,在她的印象里面一个女人说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不幸,大多和另外一个女人出现有关系。 本在认真听故事的毕维斯用那种眼神看着说出了一句真理的德斯坦:“你说的对。” “那个女人名为赛丽薇·斯托克,虽然不甘心,但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美丽且善良的女人。她来这里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收留村子里不愿收留的孤儿,并保证会给他们很好的照顾。大家对此很高兴,毕竟那些孤儿一点用处又没有,还会偷窃家里的东西。于是为了和赛丽薇套近乎,许多男人都以带她去找那些孤儿为由接近她。” 艾丽塔明显是很厌恶自己故事中出现的女人,所以在提起那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并握紧了拳头。 “一开始我和科瑞特都没有太在意,但是后来我发现经常帮助村民的罗比不再像过去那样关注我,还总是为自己的外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而科瑞特告诉我他在赛丽薇家门口见过他。一股我无法形容的情感在心中蔓延,我意识到他变心了,但其实我更愤怒的是那个女人居然不拒绝任何男性对她的求爱。她的身边全是我们村的男人,甚至还有别的村的人过来向她求爱。” “正因为这样我和科瑞特找上门去,结果看见了坐在罗比怀里的赛丽薇,那个女人明明看上去如此安静,但是却做出了那种事情……我,我当时气得直接冲过去,但是还没等我抓住那个女人的头发,罗比就先对我动手了。而科瑞特为了保护我,被刀扎中胸口……” “那个女人看到这个场景居然笑了,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并且还从倒下的科瑞特身上带走了什么吃下去。” 用手捂住脸的艾丽塔发出了悲叹,从那一刻起她不仅仅失去了丈夫,而且还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之后赛丽薇担下了杀死科瑞特的罪行后就消失了,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跟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村里的孤儿和近一半的男性——大家在远离村庄的树林里发现了那些男人的衣物,都被撕得粉碎。 坐在一旁的罗比心中满含愧疚和懊恼,他低下头看着缓缓握紧的拳头,十分困惑地说道:“我和艾丽塔离婚之后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会做出背叛艾丽塔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在看见艾丽塔想要伤害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的手居然不受控制地动了……” 听完这个还挺有意思的故事,德斯坦不禁摸着下巴揣测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嚯,我记住她了,这个奇怪的女人有点意思,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毕维斯你觉得呢?”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暗夜故事集》这本书,我现在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事情。”同样在认真思索的毕维斯眉头紧皱,通过艾丽塔的故事他总结出的赛丽薇的特征和《暗夜故事集》中《善良的怪物》这篇故事中的女院长十分相像。 那个故事的大概内容讲的就是有一个怪物伪装成无比有魅力的女人到处寻找无家可归的孩子,同时她也很乐意和男性寻欢做爱并在最后一刻吃掉他们,而那些孩子则会被她带回一个古堡照料,但是没人知道那些孩子的结局。 “你不会觉得那本破书里面出场的东西本身就是存在的吧?还有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和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德斯坦挑眉。 “有关系,因为那本书里面提到过这个地方,不过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就在毕维斯扶着额头思考的时候,原本围坐在篝火边的人忽然都站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臂,然后用刀片割开手臂放血,而血落在灰火瞬间就消失化为了难闻的腥烟。腥烟滕腾升起,凝聚成了一个披着头巾的女人的轮廓。 “仁慈的圣母,请打开通向过去的门,给予我们挽回过失的机会……我们愿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献上拥有的一切。” 德斯坦警惕地拉着毕维斯退到墙边,仰头看着那团不断蠕动的玩意儿,准备打一圈看看有什么效果,但是却被毕维斯一把拉住:“别乱来,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毕维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团腥烟又一次变换了形状,一扇表面雕刻着华美且诡异的花纹的银门正在慢慢凝实,最后那扇门真的矗立在了原本是灰火燃烧的地方,而围在周围的人见状便一窝蜂冲了过去,开始争夺第一个打开门的权利。 不过,明显两人一组的艾丽塔和罗比更有优势,他们很快就从人群的中间挤到了最前面,最后罗比一把将那个要摸到门把手的老人抓起丢到一边,而艾丽塔则趁机握住门把手拉开了门,之后她一把抓住罗比的衣服,和他一起被门后不知名的力量“吸”了进去。 “该死,又是他们两个!” “这个老头儿的脖子被摔断了啊,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可恶,明明就差一点……下一次门开启又要等多久呢?” 就在其他人抱怨咒骂的时候,那扇银门忽然褪去了颜色变成了一扇漆黑的门扉,而它的门把手也从金色变成了暗红色,其他人见状也退开一些,忽然变得不愿接触到那扇门。 “喂,你们俩个,如果要离开就趁现在吧!错过了就要等很久了!” “原来可以离开啊,我还以为不准走呢!”德斯坦有些惊奇地看着那扇颜色不祥的门,然后和毕维斯一起走了过去,当她拧开门把手的时候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走廊。 “啊,对了!”似乎想起什么的毕维斯回过头,他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另外一个目的了,“请问各位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姐经过这里?” 见那些人纷纷摇头,毕维斯知道这里可能还有别的出口,于是他便和德斯坦一起离开了这个诡异的空间,回到了原先的走廊中:“呼……好歹是有收获,接下来还是赶紧去藏酒室吧,你不是说那里可能也有钥匙吗?” 德斯坦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决定暂时搁置那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钥匙:“但那里更危险,我们现在有一柄了,那柄就暂时放弃吧。” 听到德斯坦的话毕维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耸肩表示只要德斯坦觉得无所谓就行:“那我们就赶紧去开门吧,现在时间可不能随便耽搁了!还有谢谢你,德斯坦,这次你又帮了我很大的忙。” “谢什么谢,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帮助你也是对我有利!”虽然受到感谢很开心,但是德斯坦嘴上还是说着一些无情的话,尽量和毕维斯“撇清关系”,之后她的视线看向前方,像是在思考什么。 就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这次应该可以成功通过第二天了,你暂且可以放心了,少爷。” 暗中观察的鲁巴斯通过地面的阴影,回到坐在酒桶上用剑钉住怪物手掌的克莱因身边,对方刚刚仅靠一人之力就消灭了所有隐藏在酒桶中的怪物,现在他正低头把玩着那柄钥匙,应该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半天没有得到主人回应,于是鲁巴斯便再次开口道:“我还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听说钥匙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会说话。” “这件事我也知道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钥匙都这样。”克莱因抬起酒红色眼睛看着一片狼藉的藏酒室,之后他站起来将剑收回杖中,“我有个猜测,但目前还不是很确定,所以我们还是先继续暗中行动吧。” “好的,少爷,不过你得先把脸上的脏东西擦一下。” “哎,在哪儿?你来帮我擦一下吧?” “好的好的,你还真是不拘小节,这样被别人看见可是会把人吓到的。” Day Thirty-one 棋逢对手 当猎人遇到比自己更加狡猾的猎物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前语 “感谢各位接受了切斯特顿公爵的邀请,现在将由我肖恩来向大家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从雾气中走出了一个穿着洁白燕尾礼服的怪物,这个怪物撑起那身黑色礼服和那张没有任何花纹的银色人脸面具的并非是肉体,而是一种由各种晦暗颜色混合形成的粘稠雾气。 雾气中极其细小且色彩斑斓的虫群在飞舞,它们互相吞噬并繁殖壮大,这也是他能够保持那种近似人类的状态的重要原因。 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个怪物的出现而躁动不安起来,而站在人群最后的秦黎晟耐心听着怪物的说明,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确切的想法。 他从来都是一个投机主义者,而且那个怪物明显还有一些没有说明的事情,所以他决定亲自问一问。 在等着黑暗降临的那一刻,秦黎晟告诉同伴先不要着急离开大厅,他们耐心地躲在人骨垒砌筑成的立柱后,直到所有人都去追赶飞离的钥匙后才循着脚步声走向肖恩。 “肖恩阁下,鄙人其实还有一些疑惑。既然这是个游戏,那么总得有发起者吧?而且我想也许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所以或许他可能需要一个有用的帮手?” 听到问话,肖恩的身体并没用动,但是虫群却操纵着面具朝向了额角流下冷汗的秦黎晟,之后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具忽然变成了狞笑的样子:“真是个敏锐的人类。” 空灵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黑暗中仿佛藏着无数个看不见身影的人,他们在秦黎晟等人身边齐声细语。 “我能感受到你的不甘……你是个失败者吧?因为只有不甘心的失败者才想着抓住一切机会,不过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人类。” 有什么东西顺着脚踝爬上来了…… 秦黎晟敏锐地察觉无数冰冷、粘腻又柔软的东西缓慢探入了衣服,他的同伴都害怕得牙齿打颤和呻吟,但是他却只是除了脸色发白之外就在没有别的反应。 随后,轻微的刺痛从秦黎晟颈后传来,旋即数量恐怖的讯息忽然如破闸的洪流一般涌入了他的大脑。 最开始秦黎晟还不太适应地闭上眼睛,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些都是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当然还有一些房间的秘密。 “通过第四天的人太多了,如果你能减少他们的数量,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 虽然额角和脖颈因过量的讯息带来的痛苦而暴起青筋,但听到对方承诺的秦黎晟还是咬紧牙关扬起嘴角:“当然没问题,这很简单。” 第四日,夜。 “你很不寻常,居然还保留着死亡前的记忆。那位大人说过,在这里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每一个在这里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人都会在其他的时间复活,但是他们不会保留之前的记忆,除非达到某种条件。当然,我不会轻易地告诉你的。” 秦黎晟一边疑惑地嘀咕,一边扇着扇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他从一开始就发现对方敏锐得奇怪,简直就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算了,反正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你的同伴已经被我诅咒了,过不了今晚他们就都会在睡梦中死去了。” 说到这里,已经懒得考虑其他变数的秦黎晟又恢复了那狐狸般狡黠的笑容,随即他向德斯坦伸出手发出了诚挚的邀请:“你是我目前为止见到的最强的人,所以我想请你成为我的同伴。有你在,阻拦那些妄图苟活过第四天的人一定会更容易吧?” “那些人死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特地给我说这些。”德斯坦警惕地瞪着面前的秦黎晟,之后她忽然握紧拳头朝着那张欠揍的脸砸过去。 “咔嚓!” 秦黎晟的笑脸在德斯坦的重拳下直接崩裂,随即炸裂的还有他单薄的身体,大量的强酸从破碎的身体里瞬间迸射出来,而没料到这个情况的德斯坦只能来得及用手臂护住面部,但还是不免被酸腐蚀了皮肤。 腐蚀的嘶嘶声和升腾的白气中德斯坦的手臂、小片面部的皮肤和身上很快就出现了被腐蚀的恐怖痕迹,血肉模糊的伤口和衣服粘黏在一起,手背的伤口中甚至能看见雪白的骨头。 还没等德斯坦处理伤口,一把末端尖锐的铁杵忽然从远处呼啸着飞来,并擦着她的右侧脸颊重重地砸进了身后的墙壁中。 身体踉跄了一下才重新站稳的德斯坦缓缓扭头,鲜血顺着右脸不断流下,很快就染红了肩膀上白色的毛领子——她的右眼在刚刚的一击中被毁掉了。 “苍天啊,你不觉得痛吗?话说回来,要是普通人可躲不过刚才那一击,真是个怪物啊,你。不过就算是怪物,也打不过这些家伙吧?” 原本应该“死”了的秦黎晟正背手站在德斯坦看过去的方向,他身边整齐的站着身着白色战甲的东方士兵,刚刚投出铁杵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而德斯坦敏锐地注意到有些士兵手中的武器上有新鲜的血迹,再结合他们来的方向…… 意识到什么的德斯坦捏紧拳头,然后她微微躬身发出低吼,准备和这卑鄙的烂人鱼死网破:“就算我死,也一定会带你一起去死,混蛋!我……额?” 看着暴怒嘶吼后忽然脸色一变的德斯坦,秦黎晟只是在勾唇浅笑的同时举起右手,于是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忠者能变为一人最畏之状,但予足之血肉,其为至忠之士。虽恨君不能为吾之同,然汝之尸吾亦善用之。” 秦黎晟最后和德斯坦道别的时候用的是东方语,但是还没等那些士兵动手,巨大且震耳欲聋的声浪忽然响起,直接震碎了后排以骨瓷混合血肉与金属制成的士兵,与血肉相融的碎片伴随着声浪产生的飓风如同暴雨般飞射而出,同时在声浪笼罩范围的秦黎晟和德斯坦都露出了痛苦万分的表情。 让人头痛欲裂的声波结束之后,一道娇小的身影灵活地穿越空中飞射的碎片,她踩着即将倒下的士兵残缺的身体一跃而起,金属光泽从空气中一闪而过,下一秒秦黎晟和他身边的几个赤红的士兵身上便多了几根手指粗细的铁锥,而铁锥末端的引线刚好燃尽。 爆炸的火光与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德斯坦不得不闭上眼睛,旋即她感觉身体被谁抓着腾空而起,同时熟悉的味道从身后传来——是凯撒科从背后把她提了起来。 凯撒科原本还担心德斯坦反手折断自己的手腕,但是见她被自己提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也放下心来,顺带还在回头逃跑的时候嘲讽她的实力退步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真狼狈,你不是说你很强的嘛吗,那又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听到凯撒科的嘲讽,德斯坦此刻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但是她花了很大的劲才找回舌头的知觉:“身体……忽然麻痹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也跳的好快……” “看样子那个东方人是个用药好手,之前我也被他们摆了一道不是吗?”这么近距离,凯撒科当然能很清楚地观察到德斯坦身体的状况,而经过初步判定她可能是中毒了,不过至于是什么毒,那就只能找夏德拉口中的那位卡丽丝玛小姐才能知道了。 负责拖住秦黎晟的夏德拉在面前的士兵挥刀的瞬间俯身,然后直接从对方的胯下滑过去,顺带还把装有炸药的暗器插在这家伙身上,当她站起踩着地上的残骸跳起落在另一个士兵的脑袋上时,原本被埋在碎石下的秦黎晟也推开石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真的像只猴子一样,难怪德斯坦这么讨厌你。”身体明明都已经被爆炸轰碎了大半,但秦黎晟却还在以异常的速度恢复伤势,最为可怕的是他身上的不断蠕动的肌肉组织居然还像触手一样捡取着地上的碎肉拼补身体。 “虽然大姐头很讨厌夏德拉,但是她更讨厌大哥哥你呀咩!看看你的样子,你还是人类吗?”夏德拉一边嘲讽着逐渐恢复人类状貌的秦黎晟,一边掏出能够在敲击时产生爆炸的机械锤,反手砸碎了一个士兵的身体。之后她回头用手指拉下下眼皮做了个鬼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丑八怪,略!” 也许是察觉到同伴差不多已经逃远了,所以夏德拉也在以耍杂技一般的翻身动作跳开至远处后扭头逃跑,但秦黎晟并未让士兵们去追,因为时间已经快到了。 “我们不过是囚笼之虫,如今逃走还有何用?钟声必达,死亡无可规避!” “不过是卑劣之人的挣扎罢了……真是可悲。”站在后方走廊拐角冷冷看着一切的克莱因抛起手里的钥匙,并在接住它的同时转身离开走向远处,之后他在钟声中打开了新的门,走向了下一天。 Day Thirty-one 棋逢对手Ⅱ “魔女,这两个人怎么样了?” “的确已经死了,很抱歉,诅咒方面我的确帮不上什么忙。” 卡丽丝玛在遗憾摇头的同时收回手,然后她拿出白色的方布放在在并排躺在地上的夏德拉和凯撒科脸上,这两个人最终真的死于秦黎晟口中所谓的诅咒上,不过他们并没有经历太多的痛苦,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面色阴沉的德斯坦抱着手臂看着不久前还在调侃自己实力不济的凯撒科,又看了一眼在死之前还在炫耀新式暗器的夏德拉,之后她移开视线看向头顶满是人脸的天花板:“是我太大意了,本来不会出现这种无谓的牺牲的。我不会放过那家伙的。” 虽然早已无法视物,但是卡丽丝玛还是敏锐察觉到德斯坦情绪的变化,于是她在轻轻叹气地同时伸手拿出一瓶药剂:“这并不是你的错,先来把解毒剂喝了吧,毒素长时间积累在身体里会出大问题的。” “这就是我的问题啊,我就应该不顾其他人的反应直接干掉那个笑脸狐狸!这样的话肯定就不会出现这些事情了!” 突然爆发出怒吼的德斯坦把其他本就提心吊胆的人们吓了一跳,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边的武器,当然也有露出理解表情的人,不过无论是哪种人最后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无视那边的动静的选择。 微微咬紧嘴唇的卡丽丝玛伸出手将德斯坦一把抱住,然后将她的脸摁在自己的胸口上:“好了,冷静。现在不是为这些事情发脾气的时候,我们不能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去改变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感觉到面部陷入一片温暖和药香中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却不知为何身体忽然没了力气,脑子也忽然一片空白,原本到了嘴边叫人松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很讨厌又没有办法抗拒。 “卡丽丝玛小姐,这样很危险……” “没事,我知道分寸。”卡丽丝玛抬手制止了试图上前的男人,然后她又摸了摸德斯坦的头发,这个时候这个小家伙终于有了几分可爱了,虽然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等到德斯坦彻底冷静后,卡丽丝玛才拿出珍贵的食物和水给她并发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这里暂时还脱不开身,所以没办法和你一起走。” “额……既然都已经通过第五天了,那我可能要打算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我想杀了那个混蛋……”看着手中发霉的面包,德斯坦直接一口就把它吃了下去然后猛灌了一口水,之后她用袖子擦擦嘴,“总有弱点的,我可不会让那种家伙肆意妄为。能肆意妄为的只有我!” “噗!没想到就算吃了瘪你还是这么有干劲,但这样就好,你先坐下,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看着德斯坦斗志昂扬的样子,卡丽丝玛也不好再说些打击她的话,于是干脆就转移了话题让她先坐下听自己说。 “虽然我不清楚秦黎晟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他也曾经来找过我,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帮手,并且承诺如果我帮他的话,就能得到离开这里的机会。不过条件是,我要放弃这些人。” 德斯坦顺着卡丽丝玛手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生活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也有一些受了伤或者身体有缺陷无法成为战力的年轻人,按道理来说,他们早就应该死了,但是却还在这里依靠卡丽丝玛的帮助苟延残喘。 “黑暗圣母渴求着更多的绝望与痛苦,这些负面的情绪对于她而言就是极好的养分,但我的做法无异于是违背了她的意愿。所以只要我离开这里,很可能就会遇到成倍数量的怪物。” 说到这里,卡丽丝玛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之后她摘下脖颈上的戒指交给德斯坦,并拍着她的肩膀说道:“这个送给你,我已经在上面施展了魔法,只要你戴着它就会一直跟随着你,其他人无法拿走。当你需要什么药的时候就心中默念并摩挲上面的宝石就可以了。” 德斯坦噘嘴看着手中的猫眼石戒指,然后将它戴在脖子上:“谢啦,我会好好用它的。还有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你就继续加油吧。” 说完,德斯坦便挥挥手走出了房间,而她在耸动鼻翼嗅闻了一下空气中的气味后便确定了方向:“在那边吗……那个混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原本打算去打开另外一扇门的克莱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拄着手杖回头看向身后浅笑道:“躲在那边的多伽罗小姐,你可以出来了。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那为什么还跟着我呢?” “因为我觉得你很有趣,就想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被发现了也不羞恼的多伽罗大大方方地从藏身之处走出,然后她叉腰昂起下巴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克莱因,并用舌尖舔了舔嘴唇“而且我闻到你身上有很特别的味道,所以请让我……” “你想都别想。”忽然出现的鲁巴斯抬起手臂挡在克莱因面前,他狠狠地瞪着抱着手臂别过头哼了一声的多伽罗,警告他离自家少爷远一点儿。 看着这个保护欲过剩的男人,多伽罗也只是在冷笑了一声后摊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对他动手的,只是想跟你们一起行动而已,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还是挺有本事的,还能帮你们从别人嘴里撬出情报哦?” 看着兴奋得面色逐渐潮红的多伽罗,本想要拒绝她的要求的克莱因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伸手摁住鲁巴斯的肩膀答应道:“我知道了,那就一起走吧,只要你不觉得我们会对你另有所图就行。而且,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嗯哼,我保证知无不答,小少爷!对了,要是晚上睡不着我也能陪你聊天呢!”多伽罗说着就走过去挤开了像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难看的鲁巴斯,然后一把搂住克莱因的手臂并在他耳边吹气。 面露尴尬的克莱因赶紧推开这个过于热情的狼女,然后他躲到鲁巴斯身后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个,你正常一点儿,我对你没那种兴趣,只是单纯的好奇为什么你会来这种地方?还有,你知道多少和德斯坦有关的事情?” 在听到德斯坦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还很高兴的多伽罗的表情瞬间便变得难看起来,之后她叉腰不爽地抱怨道:“哎——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晦气的家伙?我可是差点被她害死的受害者好吗?”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那前一个问题你还是可以回答我的吧?”见多伽罗如此厌恶德斯坦,克莱因只好扶额摇头把话题引到前一个问题上,“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我感觉你不像是收到邀请的人。” “这都是母亲大人的要求,她要求我来找在马库塔忽然断掉了联络的夏德拉,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吧?是一个我不记得样貌和声音的男人给了我一封邀请函,让我来这里的。”多伽罗在稍微缓了一会儿让一肚子气稍微消了些后,才用手捏着眼罩上绿宝石的坠饰回答了克莱因的问题。 听了多伽罗的话,克莱因下意识地摸着下巴思考起来:“我没记错的话,魔花螳螂是以一个女性首领为中心活动的杀手组织对吧?优秀的成员应该很多才对,你们的首领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这么重视?难不成是……” “嘘——先安静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来这边!”多伽罗头顶的狼耳忽然晃动起来,听到什么声音的她立刻打开了旁边房间的门,然后拉着尚还茫然的克莱因躲了进去,而慢了一步的鲁巴斯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滴水声和某种东西蠕动的粘稠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接近。 缓缓皱紧眉头的鲁巴斯在犹豫了一下后关上了面前的门,然后不顾门内克莱因的呼唤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黑暗中他眼睛的瞳孔逐渐变得像山羊一样,并且微微散发出光芒,与此同时黑暗中蠕动之物已经近了。 Day Thirty-one 棋逢对手Ⅲ “鲁巴斯,你干什么?该死,他看到什么了?” 没料到鲁巴斯会擅自行动的克莱因试图打开门,但却被多伽罗从背后一把抱住:“好了小少爷,既然他是你的契约恶魔,那他就义务去帮你探明未知的危险不是吗?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我呆在一起吧!” “在这个地方,恶魔除了能力和再生力很强之外,其他地方也跟人类差不多。再加上鲁巴斯那家伙体能一向很差,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想逃跑恐怕没那么容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家伙还真是勇敢啊!值得褒奖!”多伽罗虽然表现的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她的耳朵一直在抖动谛听外面的动静,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感受到脑后柔软的克莱因脸颊微微发烫,之后他从多伽罗的怀里挣脱出来问道:“既然如此,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当然是危险的声音,感觉是有什么柔软粘稠的东西挤满了整个走廊,并且还在向这边靠近。出于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等它离开以后再出去,至于鲁巴斯……他应该没有问题吧?” 另一面,神经紧绷的鲁巴斯一面觉得耳朵痒得不行,一面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晃动的身影: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认为那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来,但实际上那是一块类人形的肉饵,真正的怪物还隐藏在连他也无法看清楚的黑暗中。 “我这是在……发抖吗?”意识到自己在颤抖的鲁巴斯没敢再停留,直接转身走进了另一扇开着门的房间并关上门,而很快蠕动的声音靠近了,除此之外还能听见滴水声和碾碎和吞咽东西的声响。 不知不觉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让躲起来的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特别是多伽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吐出来了,不过好在长期培养的忍耐力让她忍住了这种欲望。 “这是吃了多少人才会有这样的味道啊?该死的,这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可能是鲁巴斯抱怨的声音稍大了一些,因此外面怪异且恶心的声响突然消失了,只听见不知何物粗重的呼吸声。随即鲁巴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这边的房间,于是他微微张口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外面居然响起了女人说话的声音:“有谁在吗?” “有人在里面吗?帮帮我,我被怪物袭击了!我知道你在里面,能听见我的声音,帮帮我,帮帮我,帮我……帮我啊!帮帮我啊,混蛋,你们这群见死不救的冷血怪物,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 女人本来轻柔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尖锐可怖和歇斯底里起来,她用手疯狂地抓挠和敲打门板,直到手臂支撑不了发出骨骼断裂的声音时才停下来。 腐臭乌黑的血顺着门缝流入了房间,门外的女人开始用头撞门,鲁巴斯不得不推到房间更深处防备着可能破门而入的怪物,同时他用手敲了敲墙壁向隔壁巷道:“少爷,你那边没事吧?” 听到喊话声的克莱因也靠近了墙壁,然后他紧盯着同样不断震动的门板,此刻多伽罗已经从腰后的刀鞘中拿出弯刀,准备隔着门板给外面的怪物一刀。 “我这边也有怪物在门外,但是我觉得它们应该不会进来,所以你不要动手,等着它们自己离开就好了。” “喂喂,不是吧?我说小少爷你也太冷静了吧?我觉得那种门板可挡不住怪物哦?” “了解。” 随着鲁巴斯移开盯着门的眼睛,门外砸门的动静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但克莱因那边砸门的怪物却似乎没有离开,反而越发卖力地想要把门砸开。 “少爷,不要看门!那些怪物似乎很在意视线!” “多伽罗,不要看门那边!”克莱因听到鲁巴斯的喊话后立刻上前,然后他踮脚从后面捧住多伽罗的脸,让她不要再继续注视着出现裂痕的门板。而在两人同时把视线移开的瞬间,砸门声真的瞬间就消失了,随后又是一阵诡异的咀嚼和蠕动声,门外的怪物似乎是在感觉不到目标后缓缓离去了。 闭目倾听动静的鲁巴斯在确认那诡异的声响彻底远离后才松口气,之后他立刻推开门看向门外:整条走廊都呈现出腐烂粘稠的状态,地面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软的就像是泥塘,仿佛有具有高度腐蚀性的软体生物从这里缓缓通过。 “呼——好在那个怪物并不会直接闯入房间袭击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就得和那些玩意儿战斗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正面和那些怪物拿过交道呢!”多伽罗竖耳倾听着屋外的动静,在确定那个怪物没有再继续在门外徘徊后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她便将手里的武器收了起来,并重新露出笑容挽住同样放松下来的克莱因推开一步:“你表现的很不错啊,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呢!所以……你是魔女吗?嗯?” “不是魔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还有请不要靠着我了。”已经没有力气挣脱多伽罗的克莱因只能任由对方搂着自己,然后被破门而入的鲁巴斯一把抓了过去。 “都说了多少次了,离我家的少爷远一点儿,你这个无耻的荡妇!”鲁巴斯再次发出了怒吼。 “真是,我们不是同伴吗?为什么要这么防备我呢?真是太过分了呢,鲁巴斯先生。” 多伽罗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不过这次她没有再上前和鲁巴斯搞怪,而是晃着尾巴走出房间观察地上残留的粘液,并用鞋底在地上碾了碾:“这些东西油性很重啊,而且还有一股肉类腐烂的味道。嗯……这大概率是一个会引诱别人开门再吃掉的怪物吧?鲁巴斯你的运气很好呢,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弱点。” 听到多伽罗的“赞赏”,鲁巴斯反而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对他而言这种赞扬并不是对于实力的肯定,更像是在说他的运气很好一般。就像那些从未肯定他的才能,而把他的成功归结于出生家族的幸运一样。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暂时安静一会儿,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执,而是去搞清楚那怪物是什么,如果我们要在这里停留的话,势必会再次遇到那个怪物,但是跟它周旋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所以得想别的办法绕开或者杀死它才行。” 克莱因意识到鲁巴斯和多伽罗天生水火不容,但是他却毫无办法甚至还觉得头痛欲裂,于是只能暂时让两人放下争执,集中注意力解决眼前的问题。 Day Thirty-one 棋逢对手Ⅳ 多伽罗瞟了一眼克莱因后也觉得自己吸引的注意力足够了,于是她便背着手以脚后跟为支点旋转了一圈:“我知道了,我本来也不想和他吵的,再加上其实我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他们大概也顺利通过第四天了吧?怎么样,要去见见他们吗?” 听了多伽罗的话,克莱因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皱着眉头摸着发丝思索了一会儿:“能多认识一些人也是好的,反正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况且我还想从他们那里了解到关于黑暗圣母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得到的情报太少了。” 虽然知道克莱因有这个能力应对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但鲁巴斯还是没忍住担心道:“少爷,对于能存活到现在的人,我们最好还是警惕一些。万一再遇到之前那种人的话,我肯定这次不会再留手了!” “别太担心,你都快成关心孙女过度的老头子了!能活到现在除了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之外,自然也有那种重视和他人互换情报合作的人,我遇到的那两个人就是后者,不然的话他们早就被我干掉了!” 多伽罗说着便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她便转过身,几步跳过地面被腐蚀得过于严重的地方:“如果相信我就跟我来,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哎……”暂时也对之后的事情找不到头绪的克莱因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他伸出手示意鲁巴斯把自己抱起来,并在对方怀里说道:“那女人本性不坏,暂时可以相信他。所以我们就先走走看吧,鲁巴斯。” “我知道了,但是一旦发现那个女人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学着多伽罗几步离开被腐蚀严重的区域后,鲁巴斯一边将克莱因放下,一边咬牙切齿的望着对方背影说道。 “不得不说罗曼夫那家伙可真是了解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擅长对付这种类型的女人啊?没关系,只要不招惹玫瑰,玫瑰的刺是不会扎在你的身上的!”克莱因说着拍了拍鲁巴斯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不必太过在意。毕竟他也知道鲁巴斯一直都是一个没女人缘的男人,所以这种事情只要看开就好了! “我……哎!” “小姐,您的脚现在怎么样了?要是不能动的话,我来背你好了。” “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感觉活动起来还有点儿困难。很抱歉,查尔斯,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吧?之前都是麻烦你在战斗,我实在过意不去。” “您不用对我道歉,您受伤都是我的失职导致的。所以请您在这里安心养伤,我去处理一下那些怪物再回来。” 说到这里,皮肤苍白缺乏血色,一头发梢略卷的漆黑长发,穿着一身银灰色礼服的中年男人在单膝跪地行礼后起身,当他转过头时,那双赤红狭长的眼睛中透出了冰冷且危险的杀意,但是面前那些被破麻布和不断蠕动的菌丛覆盖表面的丧尸却毫不畏惧地扑了上来。 男人首先与最先扑过来的丧尸擦肩而过,反手用餐刀贯入了它的后脑,随后他又横向挥臂斩断了面前两匹丧失的头颅,并一脚踹飞它们的尸体挡住了紧随其后的丧尸。 就在男人处理丧尸的时候,丧尸队伍的末端也传来了异动,长着狼耳狼尾的银发女人挥舞着弯刀从后面偷袭这些恶心的家伙,而她的力量虽然不大,但是却靠着动作灵活如鱼一样在尸群中窜梭,最终来到男人面前:“嘿,克里福德,我回来了。” “多伽罗,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被称为克里福德的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喉部囊肿鼓起的丧尸,随即他居然张口喷出了炽热的火柱,于是瞬间他面前的丧尸瞬间就被点燃化为了狂奔的火把。 嘴角带着得意笑容的多伽罗用挥刀斩下面前丧尸已经发生畸变的手,然后以左脚为支点旋身踹飞了那燃烧的可怜蛋,让它引燃了其余的丧尸:“我可是专程带着帮手来找你们的,你居然都不说一点好听的话,太令人伤心了!” “帮手?你这样的女人也能找到帮手?”克里福德对上次多伽罗把遇到的两个女人都睡了的事情记忆犹新,自然是不会相信对方会带来什么靠谱的帮手。 “喏,就在那边。”多伽罗对着丧尸不断溃散的方位努努嘴,此刻鲁巴斯正在用声魔法清理那些恶心的怪物,并且速度很快。跟在他身后的克莱因则是负责对漏网之鱼补刀,那把锋利的杖剑很轻易地就贯穿了丧尸的大脑和心脏,让它们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在看见克莱因面容的瞬间,原本声势迅猛的克里福德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之后他才反手一拳砸碎了面前的丧尸:“居然是男人,我还以为你只对女人感兴趣,他们看起来还不错,也不知道人品如何。” “最起码我们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利用别人。” 已经穿过丧尸群来到克里福德面前的鲁巴斯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之后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体格算得上魁梧的中年人,忽然用手揉了揉鼻子:“你身上怎么有股野兽的味道?” “噗……他是黑犬妖,守护死者安息之地,会惩罚盗墓者的妖精,和人结缔契约后就会忠诚的守护主人。当然了,他对于死者能发挥更强的力量,在这种地方简直强得不得了!”似乎是为了让克里福德觉得尴尬,所以多伽罗一个劲儿的夸赞对方的能力,而这个从未被这样夸奖过的男人也的确有些羞涩的脸红了:“也没有……只是为了守护小姐,尽我所能而已。” “你脸红个头啊!” 在四人合力下,走廊里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很快就被消灭殆尽了,满地都是血淋淋的残肢、碎肉、内脏和颜色诡异且腥臭无比的体液,踩上去让人不禁起鸡皮疙瘩。 挥剑把体液和碎肉从剑刃上泼洒出去后,克莱因收起杖剑,然后他走到太过用力导致礼服肩膀处都崩开了的克里福德身边,向他伸出手:“我叫克莱因·莫比乌斯,初次见面,很高兴能认识你。” “克里福德,很高兴认识你,莫比乌斯先生。”看着那只纤细苍白的手,克里福德先是在身上蹭干净了手里的秽物后才伸出手。 看着克里福德的动作,克莱因的嘴角没忍住勾了起来:“你可真细心,其实我不介意的。”说完他松手看向对方身后,这时正好有个人扶墙从远处走过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让您安心休息吗?”回头看清人样貌的克里福德立刻跑过去。 “克里福德——我因为太担心你,所以就赶快过来了!太好了,还好你没受伤!” 扑进克里福德怀里的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惹人怜爱的面容,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蓝色眼睛满是泪光。此刻她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爱犬身上。 看着少女泪眼朦胧的样子,多伽罗没忍住指了指自己问道:“安蒂妹妹,我也回来了。你难道不欢迎我一下吗?” “大婶你居然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被叫做安蒂的女孩看都没看多伽罗一眼,她似乎一开始就没在乎过其他人,一心只想到克里福德的安危。 站在旁边一直没和安蒂打招呼的鲁巴斯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他微微俯身在克莱因耳边小声说话,而表情逐渐从放松转变为严肃的克莱因看向克里福德,随即他皱眉开口。 “克里福德,你为什么要把那种傀儡放在身边?” Day Thirty-two 忠犬 你觉得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只要你希望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前语 “克里福德,你为什么要把那种傀儡放在身边?” 面对克莱因的质问,克里福德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孩并低下头,稍长的头发挡住脸让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件事情和你无关……请你自重,克莱因先生。” 被紧紧抱住的安蒂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却没有因为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反而很幸福地在使魔的怀里蹭了蹭:“怎么了,克里福德,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鲁巴斯打量着克里福德怀里的少女,并在看见对方的球状关节后确信了自己判断:“少爷,我们这也是第一次在克里默身边之外的其他地方见到傀儡吧?” “真是没想到,身为使魔的黑犬妖居然会做这种事情……你不是违背了自己的使命,亵渎了你主人的尸体吗?” 在旁边没法插话的多伽罗自觉的开启了看戏模式,之后她抱着手臂退到一边,背靠墙摘下眼罩看着面前的三人,并在心里默默思考谁会是最后的辩解大师。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遵循了主人的命令,因为这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克里福德在听到克莱因的话后忽然情绪失控地大喊起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并放低了声音,“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故事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 傀儡是在教国境内禁止使用的一种魔术道具,其被禁止使用的最主要原因是每一具追求逼真的傀儡只能用生物的尸体来制作,除此之外,傀儡的制作工序都是被严格保密的,因此每一个傀儡师都有独特的制作傀儡的方法。而制作一具能够忠诚的执行主人的命令,并且和活物一样栩栩如生的傀儡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 想要傀儡师制作傀儡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原因,但无论是出于对逝去之人的不舍,还是出于无法言说的贪欲,这种亵渎死者的行为是为很多人所不齿的。 默默将心中各种想法压下的克莱因竖起手掌,然后他扭头看向身后的走廊:“现在我们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毕竟你们身上也没有钥匙对吧?还有,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秦黎晟的东方人?” “原来你们也遇上了那个东方人,当时我们就觉得他不太对劲,所以就没跟他一起行动,后来想想这个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忽然间安蒂居然像正常人一般插入进了对话中,并且她还背着手狐步跳到克莱因的面前,打量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睛:“真漂亮啊,就像是古代宝石一样。我说你,要不要做我的仆人?” 面对三人询问的目光,感觉到有些尴尬的克里福德在掩口干咳了几声以后解释道:“咳咳,实际上我家小姐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制成傀儡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活着。只不过因为猝睡症,所以在她睡着的时候,会由我来控制小姐的身体。” “这是唯一让她在家族里好好活下去的办法。” “安蒂小姐——安蒂小姐,请您不要在捉弄我们了,您的礼仪老师已经到了!请快点出来!” 躲在家族墓园内长满厚厚的墓碑后面的安蒂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笑声,直到那个侍女远去后,她才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从现在开始我自由了!” 今天是安蒂正式开始上课的日子,但是面对父亲和母亲安排的课程,她觉得实在是太枯燥无聊了,所以便趁着贴身侍女没注意她的时候溜走了。而现在侍女长正带着一干侍女在府邸上下找她,不过那些笨蛋都不敢在这片墓园停留太久。 因为有传闻说,他们的家族墓园游荡着黑色的幽灵,所以那些侍女就连接近这里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根本不相信这些的安蒂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怎么可能有鬼嘛,真是太笨了!” 坐在墓碑上看着手心里爬动的蜗牛的安蒂得意地笑着,她忽然看见一双指甲里面满是苔藓和泥巴的脚走入了视野,于是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结果看见一个满身脏兮兮的流浪汉站在自己面前:“喂——这里可是我爸爸的领地!你是谁啊?给我走开!” 面对怒气冲冲的安蒂,这个蓬头垢面的黑发男人并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安蒂的肩膀,而他的力道之大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孩直接惊叫起来:“啊——好痛啊!你要干什么?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人了!” “离开……离开这片墓园!” 看着不断挣扎和推搡自己的安蒂,男人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是冲她大声地吼叫起来,但是出乎他的预料的是,下一秒安蒂居然直接就晕了过去……不对,准确的来说是睡了过去。 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半搂半扶着睡着的安蒂,在迟疑了一下后才把她横抱起来向着远处的豪华的府邸走去,并将她放在了花园显眼的位置上。不过也许是担心没人发现这个孩子,所以他一直在暗处等着侍女找过来发现安蒂后才敢离开。 当男人转身离开的时候,阳光照射下他的影子隐约扭曲成了别的什么形状,像是一只大狗。 等安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眼睛都哭肿了的母亲抱着她承诺不会再让她上那么多课了,而父亲也松口让她一个星期只学两天的乐器课和舞蹈。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安蒂很高兴自己的生活又一次变得轻松起来,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她明明上一秒还在和同为贵族的小伙伴开茶话会,但是恍惚了一下后茶话会居然已经结束了。有时候洗澡的时候,她注意到身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伤痕和淤青,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弄的。 最重要的是,安蒂感觉到自己的时间感知混乱了,她有时候根本不记得自己度过了哪一天,甚至还会把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 Day Thirty-two 忠犬Ⅱ “妈妈,我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终于有一次,安蒂忍不住对妈妈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和疑惑。 不知何时,这个女人已经再次怀孕了,并且很快她就会给安蒂生下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所以现在安蒂很少能够见到自己的妈妈。这一次也是她向父亲请求了许久才得到了探望母亲的机会。 “我亲爱的安蒂,你不用担心,只要保持现在这样快乐的生活就好了。” “可是我觉得大家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妈妈也是……”安蒂闷闷不乐地趴在床边看着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的母亲,此刻那温柔的目光已经不再属于她了,而是属于那个不知何时才能和自己见面的孩子的。 见了母亲以后依旧觉得难受的安蒂又一次趁贴身侍女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了,之后她再次来到墓园,开始寻找那天见到的那个流浪汉——不知为何她在见到对方一次后就没有再忘记那个人。 “要是那个人在的话就把这个给他吧!” 也许是想和那个人交朋友,所以安蒂还带来了本来打算吃的下午茶点心,一些从东方人那里买来的名为“茶酥”的食物。 只可惜不能把茶壶也一起带过来,不然的话,在墓园吃下午茶也挺有意思的。安蒂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有些阴森森的墓园里面徘徊,然后她被从旁边橡树上面窜下来的松鼠吓了一大跳:“哇!吓死我了你……嗯,那是什么?” 正打量松鼠的安蒂注意到树叶堆里面有什么在闪光,于是她好奇地走了过去,结果发现是大片大片的冰霜。而除了冰霜之外,她还看见树叶中有大片的血迹和凌乱的足迹,似乎是有什么在这里折腾过后又仓皇地逃走了。 即使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血迹也足以让安蒂感觉到害怕了,因此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木盒向后退去,结果撞上了什么东西又停了下来。 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的安蒂回过头去,发现正是自己在找的那个流浪汉站在身后:“太好了,原来你在这里啊!这个你拿着,看你这样,一定没有好好吃过饭吧?” 流浪汉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来这么一出,他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个精致的木盒子并耸动鼻翼,随后他将木盒塞回安蒂手里并冷冷道:“回去,不要再来这里了。” “都给你带来了,我才懒得拿回去!你不吃我吃好了,真是浪费!”安蒂说着直接掀开盖子,从里面拿起一块茶酥塞进嘴里,同时她还一边吃,一边故意大声说茶酥的味道有多好。而男人则是在喉结滚动了一下后也拿起一块茶酥,当他把这块精致的糕点塞进嘴里的时候,他直接愣住了。 看着仿佛禁止的流浪汉,安蒂先是有些疑惑地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然后才试探性地推推他:“怎么了?是不好吃吗?不好吃下次我可以给你拿别的。” “很好吃……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似乎是不忍心几下就把茶酥吃下,所以流浪汉细细地咀嚼着嘴里的残渣,之后他忽然清醒过来并用右手把盒子塞回到安蒂的手里:“好了,你给的东西我也吃了,现在快给我离开这里!” “不要!除了这里我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现在花园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了,爸爸根本不让我出门!”安蒂说完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然后她不忿地一口一个茶酥,像是在咬爸爸的手指头。 看着面前的女孩只觉得一阵头痛的流浪汉扶额,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那这样,你和我做一个约定怎么样?做了这个约定以后,我就不会阻止你来这里了。” “什么约定?太过分的我可不干哦!” “你只能在白天来这里,并且我会在这里等你。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要离开这里回家去,就这么简单。”流浪汉说着在安蒂面前蹲下,然后他伸出指甲异常尖锐的小指头要和她拉钩。 安蒂想了想后觉得这个约定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晚上墓园的确很恐怖,所以她肯定不会来。于是短暂的思考后,她和流浪汉拉钩了:“我知道了,那我来的时候你一定要等我哦!” “好,我会等你。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叫安蒂。” 有了新朋友以后,安蒂瞬间觉得茶话会这种社交活动不香了,每天她都在期待课程结束以后见到那个脏兮兮,但是人还是挺不错的流浪汉。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看对方吃自己带去的食物的反应。 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每次安蒂带什么食物去的时候,他都会吃得很香并且全部吃完,偶尔安蒂也会带午餐去和对方一起吃,并且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分给他。 “小孩子不吃胡萝卜是长不高的。” “可是这是你的胡萝卜。”安蒂用那种眼神看着人。 “我把我的胡萝卜给你吃,就是想让你长得更高一点儿。”流浪汉面不改色地说着,之后他看着刚刚牵动唇角想笑的女孩向后倒去,并熟练地伸手拉住了对方。 这已经是安蒂第多少次忽然入睡,流浪汉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每次女孩突然睡过去的时候,都是由他把人给送回去。 不过近段时间,这个女孩忽然入睡的次数增加了,上次她甚至还直接掉进了水池里。要不是附近有侍卫守护着,也许她已经命丧于水池中了。 “妖精们,这是一种病吗?如果是的话,我到底该怎么帮她?” 随着流浪汉抱着安蒂,他的身边逐渐浮现出了许多萤火虫一般的光点,而这些光点很快就变成了许多形态不同的妖精,他们都是他在这片墓园认识的朋友。 “这个是人类自身的问题,每个人都有可能会面对这种情况。她只是那些人中不太幸运的那一个,但是她的父母还爱着她。” “如果不是和我们这边有关的话,我们就帮不上什么忙。” “别再关心这个人类了,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吗?这里的恶灵还在预备着伤害无辜的人,难道你不该去阻止那个可恶的亡灵吗?” 听着妖精们的话语,流浪汉缓缓咬紧牙关说道:“黑犬妖的责任和使命……和帮助这个人类并不冲突,她是这片墓园长眠之人的主人,所以我有义务帮助她。” “就因为她和你的主人长得很像?你不应该这么愚蠢和念旧,这样的人类以后还会出现很多,但是他们都不会长久的陪伴在你的身边。” 妖精们感到万分疑惑不解后又开始劝解这个死心眼的同伴,因为他们见过太多妖精与人类相伴后的悲剧,所以他们不忍心看见这家伙也和那些家伙一样被人类伤透心。 “正因为如此,在短暂的时间陪伴她不会影响任何事情。”流浪汉小声说道,而有妖精也不忍心看见他这么烦恼,于是告诉他最近会有一个魔女来到附近。 “虽然是目之一族的魔女,但听说她很擅长看病,你可以试试拜托她。” Day Thirty-two 忠犬Ⅲ “我没有办法治好她,因为这种病是她天生就有的,而不是后天产生的。不过如果有人好好照看她的话,也许她能活到寿终就寝。” 金发蒙眼的魔女的话让流浪汉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他鼓起勇气向安蒂坦白了一切,包括自己并不是人类这件事。而安蒂起初不相信,但在看见流浪汉的真面目时却并没有多吃惊。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更不应该陪伴在我身边了。不对,应该是我该离开了,我想趁自己清醒的时间还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许这会花很长的时间。”望着远处地平线的安蒂语气平静,她从未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过,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人的关怀和温暖,甚至这份感情比自己的双亲更加真挚。 “我和你一起去,在解决了那个恶灵以后,我就不用再继续守护这片墓园了。”凭借着那一股冲动,流浪汉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了,而他的决定引起了看戏的妖精们的一片惊呼。 “真的可以吗?你确定自己不会因为擅离职守而被惩罚吗?”安蒂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她就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太好了,这样的话,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要消灭那个存在了几百年的恶灵对于流浪汉而言还是太过勉强了。因为他往往要一边守护不知何时会睡着的安蒂,一边寻找那个狡猾的恶灵,而每次他离开墓园的时候力量都会被消减几分,最后再真正面对恶灵的时候,是在一个夜晚。 一反常态没有在约定时间出现的安蒂居然在日落后出现,而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身上也全是树枝刮出的伤口,一身雪白的礼服让流浪汉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流浪汉发火,安蒂便已经委屈地扑进他的怀里,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对他哭喊道:“求求你,带我逃走吧,我父亲居然要把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五十多岁的男人,而且我听说那个男人的前几任妻子都莫名其妙的惨死了!我还不想死,我也不想离开你!” “安蒂,你先冷静下来,现在墓园里很危险……”流浪汉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安蒂,但是却因为背后的恶寒而猛地抱住她就地一滚,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浑身散发着死气,长相诡异而狰狞的恶灵已然现身于此。 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的安蒂惊叫出声,而流浪汉立刻抱着她向着墓园外逃去。不过,出人预料的是,身后的恶灵并没有选择追击,祂只是举起黑袍下只剩骨架的手对两人遥遥一指,于是穿着破旧灰袍的游魂从祂的影子中钻出,瞬间扑向逃跑的两人。 异常的寒气与让人窒息的气息从背后汹涌而来,瞬间变回巨大的黑犬形态的流浪汉背着安蒂,然后他猛地住脚回头,炽热的火蛇从他的口中涌出,将那些扑过来的游魂直接烧成了一团焦臭的灰烟。 “安蒂,一会儿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躲好,明白吗?” “我……我知道了,那你呢?” “我今天必须在这里消灭那个家伙,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你一起去更远的地方!你放心,我不会输给那种东西的!” 短暂的交谈后,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颗巨大而古老的橡树下方,在黑夜中,这颗橡树居然就像巨人一样托举着正上方的月亮,而安蒂注意到在橡树的树根下有一个洞口,刚好可以供身形瘦小的她钻进去。 “橡树在远古时期被视为神圣的树木,它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永恒,而这正是恶灵和恶魔所厌恶的。”流浪汉说着用鼻子拱了拱安蒂发凉的手心,“躲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最后赢了战斗?但安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多伽罗听到故事快接近结局的时候忽然开口插话。她觉得这个故事真是挺有童话那股味道的,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套路还是挺有意思的……前提是不发生在她身上。 “这都是我的过错,在我以为消灭恶灵的时候,却没想到祂居然还活着,祂诅咒了安蒂,直接加重了她本身的疾病。于是她在我面前沉睡了过去,然后就没再醒来。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恶魔,他自称是世界上最好的傀儡师,只要我交出一部分我的灵魂,就能把安蒂制作成活傀儡。” 克里福德听到这里的时候,克莱因神色古怪的和鲁巴斯交换了一下眼神,因为他们两个都认识克里福德口里那个“世界上最好的傀儡师”,也就是克里默那家伙……没想到他以前居然还见过这两人。 在斟酌了一下词句后,克莱因终于开口道:“你应该知道灵魂残缺的后果,在某些时候你会比别人更容易走向失控,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对了,你有没有听到黑暗圣母的声音?” “偶尔会听到,但是我还是抵御住了那家伙对我的侵蚀和控制。”克里福德说着忽然竖起了耳朵,而多伽罗和他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并且她还伸手握住了腰后的武器。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克莱因注意到一个捂着眼睛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过来,并且这个男人一边走,还一边不断地嘟哝着什么。不过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他声音太小,所以两个听力最好的人都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当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近时,察觉到对方情况不对的鲁巴斯几乎是立刻挡在了克莱因面前:“有血……他的眼睛不对劲。” 即使没事先交流,但克里福德和多伽罗还是默契地一前一后挡住了诡异的男人,随即克里福德直接一脚踹倒了对方,再由多伽罗一刀结果了对方性命。 当多伽罗用鞋尖扒开男人挡着脸的手的时候,克里福德立刻捂住了旁边背手探头探脑的安蒂的眼睛:“安蒂,你不要看!” “克里福德,怎么了?” 同样露出嫌恶表情的多伽罗退开一步,之后她将沾血的刀刃在男人的衣服上蹭了蹭,还顺手拿出了他衣服口袋里的钥匙:“你们也别看那玩意儿了,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钥匙。”克莱因看了一眼多伽罗手里的东西,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男人的尸体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眶里长出这么多眼睛,想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走到这里来的。 看着这些像丰满的葡萄一样,靠一根神经线连接着的眼球,鲁巴斯好奇地蹲下去用刀挑了一个起来,结果发现它们就是普通的眼球而已。 “这家伙应该是因为违背了什么规则而被惩罚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们也只有去看看才知道了。”早已习惯了他人稀奇古怪的死法,因此多伽罗倒是没多在意这具尸体,毕竟死的又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少爷,你打算怎么办?到现在为止,我认为这些人好像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而且您知道习惯了异常的人,已经没救了啊。” “我能感觉到克里福德身上的黑暗圣母的气息,也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线索,所以我们现在就暂时跟着他们吧。” “我知道了,不过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离开会更好,少爷。” “我也知道,你只要保护好我就行了。” 克莱因在心中默默和鲁巴斯进行了一番交流后,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自己的间隙闭上眼睛。 虽然还看不到“未来”发生的情况,克莱因还是能看见过去的自己所见之景,不过这一次他看见了有些出乎预料的场面。 Day Thirty-two 忠犬Ⅳ “没想到德斯坦会那么冲动,直接就去找那家伙麻烦了。不过从结果上看,还不算差吧。” 克莱因意识到过去的自己赶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德斯坦被无数根长矛钉死在墙上,而在她身后是一个已经从中间碎裂开来的罗盘,猩红的血液溅在墙壁上如绽放的玫瑰一样,瑰丽而诡异。 还没等克莱因仔细观察德斯坦的死状,她的视野便已经靠近了墙壁上碎裂的罗盘,她发现这个厚足足两掌宽的罗盘表面,居然按照人体器官的数量被划分成了七十八个大小相同的扇状,并且每一块里面都填满了一种人体器官,而罗盘的正中心是全黑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克莱因看着这个完全由堆叠起来的人体器官构成,表面花纹如同拼花玻璃一般诡异但又瑰丽的罗盘,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名称:“人的罗盘”。 还没等克莱因再细看,原本只是在火把照亮的范围内游荡的触手影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旋即它们全部蠕动到墙壁上并缠绕住罗盘和德斯坦的尸体,下一秒,尸体和罗盘一同沉入到了那粘稠蠕动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原本在注意周围动向的鲁巴斯忽然注意到自家少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于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着对方的额头问道:“少爷,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完全没防备的克莱因被鲁巴斯冰冷的体温激的一激灵,于是他立刻睁开眼睛瞪着这过度担心的家伙,然后又看了一眼视线被吸引过来的其他三个人:“我没受伤,只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大家听我说,黑暗圣母把这么多人召唤到这里,可能是为了能够脱离时漏的束缚,她可能想用这里的灵魂和遗蜕的力量举行仪式成为新的古神。” 忽然没来由打了一个抖的德斯坦看向周围,然后她出于好玩从背后拍了正在认真写日记的毕维斯后脑勺一巴掌:“喂,写的怎么样了?话说那什么集会是不是又要开始了?你打算旁观还是参与?” 被拍的差点直接栽在地上的毕维斯没好气地回头说道:“你行你上,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还有你能不能别随时随地动手动脚的,我可没你那么结实!”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虚弱的男人!”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但是德斯坦根本没把毕维斯的话放在心上。她用手抱着头打量着走廊周围想找点有价值的线索出来,但却只看见一堆骸骨和废铜烂铁,还有几只老鼠……老鼠还不错,至少能吃。 趁着毕维斯忙着写日记的间隙,德斯坦蹑手蹑脚的靠近了那几只老鼠,然后直接抓住了它们:“哈,太好了,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嗯,那是什么?” 德斯坦注意到火光没完全照亮的角落中存在着异物,于是她在随手撤掉老鼠们的脑袋的同时走过去,结果发现是一具浑身缠着泛黄甚至边缘烧焦了的布条的干尸,并且这具干尸表面裹满了闪闪发亮的金粉。 “嗯,这玩意儿有点像是东方的金身啊?不过摆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可怜了,应该没有人会敬拜你吧?” 德斯坦颇为疑惑地打量着这具与周围环境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尸体,眼尖的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被布带草草包裹的胸口上的反光,于是她立刻伸出手直接把钥匙抓到手里。 本来在拿钥匙的时候,德斯坦就已经做好了被尸体袭击的准备了,但直到她转身离开房间,那具尸体也依旧双手合十面对着墙壁没有动静。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了。等所有的事情解决了,说不定我会把你埋起来的。” 等德斯坦回到毕维斯身边的时候,毕维斯居然也抓到了几只老鼠,于是两个人一边砸碎木制的画框当柴火烤老鼠,一边商量起了未来的计划。 根据毕维斯计划在下一次参与集会的时候,多询问一些人有没有见到他的母亲和大哥,实在不行他可以把自己现在知道的事情作为情报。而德斯坦则表示那些人可能没有那么好大发,毕竟那些人可能都是已经顺利到达了好几天以后的老狐狸。 德斯坦一边大口咀嚼着老鼠,一边捏着拳头兴冲冲地说道:“武力威胁也许可以,我觉得这次可以尝试了。” “上次你还没来得及尝试能不能伤害别人集会就开始了是吧?你在冲动上吃亏那么多次后还没长记性吗?” 一开始还抗拒老鼠的毕维斯现在明显已经习惯了烤鼠肉的味道,甚至就连骨头和爪子也不浪费地吃下去了。而他现在一边颇为无语地看着德斯坦,一边继续翻看着切斯特顿公爵留下的笔记,尤其是日记,他试图通过这些记录日常琐事的日记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所以说,我只是想想而已,谁会真的做这种事!这样不就留下把柄了吗?” 看着毕维斯专注认真的样子,自觉没趣的德斯坦也没再打岔,她拿起刚刚从金身干尸那里得到的钥匙仔细打量,结果发现这柄钥匙的钥匙柄很像一根羽毛笔的笔头部分,因此她下意识地去拔,结果直接把笔头拔了下来。 完全没注意德斯坦那边动静的毕维斯也终于在日记中发现了一些自认为有用的东西,并他十分兴奋地把那一段内容指给正慌张地想把笔头拼回去的德斯坦看。 “德斯坦,你看这里!切斯特顿公爵似乎从幼时起就和兄弟姐妹们关系不和,因此他在成年按照父亲的要求继承爵位后后,除了家族重大事务和政治社交的需要,他就没和亲兄妹有太多来往,不过他们曾为前代留下的财产在宴会上当众发生过一阵争执。” “额……毕维斯你等会儿再给我说这事,现在我得把这玩意儿拼回去才行……”德斯坦正担心坏掉的钥匙能不能打开门,随即她因为响彻整个走廊的钟声猛地抬起头来——这个是集会开始的讯号。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传来,一来到熟悉的地方,毕维斯便急不可耐地去找人询问他家人的下落了,而无事可做的德斯坦只能躲在盆栽后面继续拼那把奇怪的钥匙。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坐在这里可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的,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我要干什么跟你可没什么关系,给我一边去,别让我对你动手!” 专心致志处理钥匙的德斯坦注意到走近自己的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她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瞪着对方说道:“你是没长耳朵吗?我让你滚开!” “哈……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你嘛!不过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那件事的确是你所谓,既然这样,日后我们必定可以相见。” 这个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头离开了,只留下满头雾水地德斯坦坐在原地,然后她被一把椅子“吸”了过去。 由人体拼接的主持人皮泰尔也照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除了部分人表现出了兴奋的情绪之外,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冷静的围观。 这次没有人再主动站起来了,因为没人保证自己能像之前的那个锁匠一样幸运,能得到一个“好心人”的宽恕。 收起钥匙后盘着腿坐在德斯坦百般无聊地打量着周围,之后她忽然听见脑中回荡起了毕维斯充满决绝的声音:“德斯坦,我决定了。我要来做这些人的宽恕者,即使他们都是犯了错的人,但也不应该是这些无关的人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经常说我脑子有问题,但你这家伙比我还疯啊!”德斯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嘴角却咧开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毕竟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让一些混蛋不顺心,而毕维斯的想法正和她心意。 “我本来也是个疯子啊……如果不够疯狂,那我就只能面对死亡。”毕维斯在听到德斯坦的评价后也没否认,毕竟他的主人兼合作伙伴曾经说他有一双渴望刺激与疯狂的眼眸,这也是对方会选择他的原因。 “你可以试试,不过先告诉你我不会随便帮你的。” “我会凭借自己的能力,你就看着吧,德斯坦。” 说完这句后,毕维斯忽然直接站了起来,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些视线中有吃惊的,有蔑视的,还有困惑和好奇的,但这些视线都没影响毕维斯深吸气调整呼吸和整理语言。 全程都在围观的德斯坦甚至和其他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起吹起了口哨。 在皮泰尔开口热场之前,毕维斯忽然深吸气大声对着这些人说道:“各位听着,我就是上次那个宽恕了锁匠的那个家伙!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很愚蠢和另有图谋,这的确没错!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我的家人,他们也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为了找到他们,我必须收集更多的线索,所以我要在这里宽恕每一个坦白自己的罪孽的人!不过这并不是不需要代价的,你无需把自己的愿望给我,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足够了!” “无论你是否罪不可赦,都不应该由与你的人生无关的陌生人来对你进行审判。” Day Thirty-three 阅读者 我们经历的痛苦无比的人生,也许真的只是别人用一句话带过的故事。——前语 “无论你是否罪不可赦,都不应该由与你的人生无关的陌生人来对你进行审判。” 毕维斯那称得上是狂妄的一番话,让参与集会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狂笑起来,他们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因为像这样的人在这里就是愚蠢的代表,善良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人明白绝望的地狱是何种状貌。 能来到这里的人必定曾经加害过他人,而无论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他们都是罪人。 似乎是觉得能在这种情况下打陌生人的脸也不错,于是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中央皮泰尔身边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来讲讲我过去的人生吧!反正在这种鬼地方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给大家找点乐子。” 此刻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皮泰尔赶紧让开一步,随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说道:“咳咳……那么接下来就有请尤里斯先生来讲述他的故事,请大家用掌声欢迎!” 随着皮泰尔的响指声落下,被叫做尤里斯的男人也露出了他的真实样貌:漂亮的浅金色卷发下面是一张忧郁但颇有气质的脸,尤其是那双鹰钩鼻子令人印象深刻,再加上那身颇为古典的吟游诗人的装扮,大家一看便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等到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身上以后,尤里斯才优雅地摘下缀有羽毛的尖帽,将它扣在胸前向面前打量自己的众人颔首示意。 “各位好,我是一个失败、懦弱又愚蠢的吟游诗人,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未作出令人满意的诗歌。农民出生的我总是在拙劣的模仿别人,甚至不惜偷走爱妻的诗本,将它作为自己的作品在大众面前吟唱。后来我出名了,但是我也永远失去了我的爱人。因为我担心妻子会为我偷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而对我大发雷霆,于是我将她约到我们最初见面的湖边。” “我从背后偷袭了她,但当我准备把她的尸体埋在树下的时候,我发现她并没有死,所以我又在她的身上绑上石头,把她推进了湖里。可笑的是,看着她渐渐沉下去的身体,我居然有了灵感。我写出了属于自己的诗歌了。不过这远远不够,我要让自己的诗歌长长久久的流传下去!” “我就说那家伙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个疯子。杀害了十六个女性和男性以后投湖自尽的吟游诗人,他原先的诗歌在他的罪行暴露后就被禁止传唱了。” “我还以为那家伙真的投湖死了呢,没想到居然躲在这种地方。” “这种家伙,怎么可能值得原谅?那家伙真的太狂了!” 就在德斯坦正盯着尤里斯一阵猛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儿传来的交谈声钻入了她的耳朵,于是她下意识地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发现对方居然对她招了招手:“嘿!” 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德斯坦耸了耸肩,又回头看向与自己之间隔了足足有五个人的毕维斯,结果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太好。 可能是在思考该怎么让其他人信服他吧?明明知道这些人早就无药可救了。倍感无聊的德斯坦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她托腮慢慢闭上了眼睛…… 德斯坦任由意识在黑暗中缓缓下沉,之后她看见上方如瀑布一般垂下的雪白发丝,瞳孔形状为伸展肢体的蜘蛛的眼瞳进入她的视线之中,随之一只巨大的手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蜘蛛女神睥睨着在掌心中坐起仰视的德斯坦,她勾起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虫子,我们又见面了。看样子你又死了一次,身上又沾上脏东西了。”说着她微启嘴唇对德斯坦一吹,而德斯坦瞬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身上剥离了出去。 德斯坦没想到这怪物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于是她没忍住指着对方抱怨道:“哇,你突然干什么啊?恶心死了!你对自己身上的味道没点数吗?还有,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所以你还是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比较好!” “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家伙居然还没认清自己的位置,真是太好笑了!不过很可惜我不能亲自去看看那家伙挣扎的样子了,接下来我要暂时陷入沉睡了。”无视德斯坦抱怨的罗丝在自语的同时对德斯坦直接屈指一弹,让这个小虫子继续在意识之海里面飘着,随后她展臂舒展可以说是巨大的身体,并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 为了不让自己看中的容器被不知名的小人物玷污了,她可是每天都在抽空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但现在她暂时用光了积蓄的力量,所以只能通过沉睡来恢复力量。而一旦她进入沉睡,这只小虫子体内的力量可能就会出现一些问题。 这样的话事情应该会变得更加有趣吧?可惜暂时没办法看到了。要是我是完整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连一个古神的眷属对付起来都吃力…… 罗丝想到这里后,没忍住瞟了一眼听到自己要去沉睡的消息而欢呼雀跃的德斯坦,然后她伸出手把这家伙捏在手心里:“你别高兴的太早,因为我等待之人正在朝这边赶来。你们终究会因为我的力量相遇,到时候,你们的实力将会决定谁才是有资格活下来的那一个。而且比起你,其实我更看好那个孩子呢!” 虽然德斯坦感觉到罗丝捏住自己的手在缓缓握紧,但她却还是咧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呵,我可不会轻易输给别人,况且还是一个有着你力量的家伙!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把你的全部力量占为己有!不,是永远封印起来!你这个混蛋就给我等着吧!” “那你就试试吧,德斯坦·沃尔夫,我很期待在未来看到你的末路。” Day Thirty-three 阅读者Ⅱ “德斯坦,你还在发什么呆?集会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也该去打开新的门了……德斯坦?” 虽然为没能救下尤里斯感到懊恼,但是毕维斯也相信下一次自己一定能帮助集会上其他的人,就在他为自己打完气回头找德斯坦的时候,他发现对方居然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 就在毕维斯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集会上用毒偷袭了德斯坦的时候,德斯坦忽然睁开眼睛猛坐了起来,然后他们两人的脑袋就这样撞在一起,并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 头明显不够硬的毕维斯向后仰倒在地,而德斯坦则坐着疑惑地揉了揉额角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凑这么近?还有,集会怎么样了,最后那个尤里斯死了没?” “他死了,是我能力不足。当然也跟那家伙根本没有悔过之心有关系,他始终认为那些被他杀掉的人的死是有意义的,但是他却没有想过,他这样毁了多少人本应该幸福的人生。也许是我们本身就无法相互理解吧?但是人真的是复杂啊……” 躺在地上晕头撞向的毕维斯缓了好大一会儿后才说出了集会的结果和自己的感受,那个吟游诗人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寻死才站起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在众目睽睽下揭发他的罪行和病态的心理。 虽然觉得毕维斯是在白费功夫,但德斯坦还是拍拍他的肩膀随口安慰道:“别为那种人渣烦恼了,也许像他那样的人在集会上不少呢,你说要宽恕所有人,那也得分对象不是吗?像那种人渣还是别管了!不然的话,以后你以后还会为这些事情苦恼的。” “你说的也是,但如果我能借此锻炼自己的口才,那我就能让更多人协助我们了,不是吗?” “你想开了就行,走吧,我感觉钥匙对应的门好像就在附近了。” 就这样,两人很快便找到了新的钥匙所对应的房间,而在谨慎地推开房门后,一种呈现介于银色与紫色之间的浓厚雾气从门后缓缓溢了出来。 下意识以为雾气有毒的德斯坦抬手捂住了毕维斯的口鼻,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和普通的雾气没什么差别,只是颜色有些怪异。 “打搅了……”从门后探头进去的毕维斯吃惊地发现门后完全是浓厚雾气所营造出来的神秘空间,脚下纯黑的地板让人产生了脚踏虚空的错觉,而身处雾气中的两人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下来。 德斯坦一边跟在毕维斯身后,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生怕会有什么不妙的东西忽然从雾气里面窜出来:“还能有这么安全的房间?我简直不敢相信……毕维斯,你还是注意点儿周围,小心什么东西冲出来把你的头咬掉了。” 听到德斯坦的风凉话,毕维斯的嘴角瞬间抽搐起来:“你就不能说点儿好话吗?比如这里没有任何危险,我们应该能顺利找到新的钥匙之类的。” “切,得了吧!我从来不开玩笑好吗!”德斯坦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结果在雾气中发现了女人的鞋尖——有一个女人离她非常近,但她却没察觉到任何气息。 就在德斯坦思考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的时候,在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的毕维斯声音颤抖道:“德斯坦,我前面有个人……” “我这里也一样,不对,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不过我在想这些家伙也许不是真的人,你也别太担心。” 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原来雾气中居然藏着如此之多的人,而且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小孩,甚至是非人类的存在都有。他们就像是细节精细到离谱的人偶一般伫立在雾气中,如果不是德斯坦因为被绊到而停下脚步,他们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 看着这些和活人几乎无异的家伙,德斯坦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如果不停下来,我们可能会在这片雾气中永远的迷失。 脊背滑下冷汗的毕维斯尝试着触碰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女孩的脸颊,结果发现触感与人类的肌肤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太过于冰冷了一些:“柔软的……这些不会是尸体吧?” “不,不是,他们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德斯坦直接给了毕维斯否定的答案,而他也懒得去追究德斯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了。 在摆弄了一会儿那些“人”后,德斯坦便失去耐心的拍着毕维斯肩膀说道:“哎呀,真是令人一头雾水的地方,要是有怪物冒出来都好解决一些……毕维斯,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头绪的!” “论强人所难,你肯定是第一名,德斯坦。不过……我的确发现了一些线索。”毕维斯说着从小女孩的手心里将那页纸条扯了出来,然后他发现这页纸条上居然介绍了女孩的身份和故事,并且最后还有一个请求:帮她找到她的父母。 “嚯……这也太扯了,我敢打赌如果是有人建造了这种地方,那说明这个人肯定很无聊!”德斯坦凑过去把毕维斯手里的纸条读了一遍后评价道,之后她从一个女佣打扮的人手里也找到了纸条,上面同样是介绍故事和请求,而且这个女佣好像和女孩认识。 “这个人是女孩的亲戚,他好像在女孩的双亲去世后照顾了女孩的日常起居,而且这个人也有请求,他希望给女孩买一件新衣服,所以要去找裁缝。” 为了证实这些人互相之间存在某些联系,毕维斯和德斯坦花了一些时间把纸条都搜集了过来,而他们发现这些关系甚至还延伸出去了。 “人际关系可真复杂……不过既然这些人之间存在关联,那我们肯定能从中找到规律,也许这就是线索。”毕维斯抱着手臂看着地上一堆展开的纸条,然后他注意到德斯坦手中摆弄的钥匙,“德斯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这个钥匙柄是可以拆下来的,而且形状像个笔头。”看着手里表面雕刻着游动触手与螺旋状花纹的笔头,德斯坦决定试试这玩意儿能不能写字。她顺手摘下旁边贵妇帽子上最大的那根羽毛插进笔头,然后让毕维斯在日记上写几笔试试。 “一时间要我写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看看……”毕维斯有些为难的拿着这支过于粗糙的羽毛笔,然后他试着在日记上将当前的经历写下来:“我们用新得到的钥匙来到了一个充满雾气的房间,我不知道这里除了人偶外,还藏着些什么,要是这里的雾气散开,也许我就能发现些什么。” 随着毕维斯落笔成句,德斯坦注意到周围的雾气居然奇迹般的消散了,而那些隐藏在雾气中的人偶也一一暴露出来。她看着这些数量可谓恐怖的人偶安,然后下意识地感慨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个笔难道能让写下来的东西变成真的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试试天上掉馅饼!” “你别高兴的太早,好像不是这样的……准确的来说,它似乎只能让一部分事情成为真的。”毕维斯当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于是他立刻写下了“想要得到更多的食物”、“打开离开这里的门”、“给我一个引导我找到钥匙的向导吧”等话,但是却发现没有任何效果。 “哎,我就说没有那么容易!不过有了这玩意总比什么用都没有强,至少我们不会在这个地方迷路了。其实刚刚在雾气里面走的时候,我有种只要不停下来我们就会永远迷失在雾气里的感觉……嗯?”德斯坦虽然有些失望不能看到食物凭空出现的奇景,但是能不被雾气干扰就已经相当让她满意了。不过她总觉得雾气消失以后,一直有什么在盯着她,于是她下意识地环顾周围,结果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专心致志研究着笔头能力的毕维斯在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再次抬笔:“我想想,这样写好了‘我们继续往房间的深处走去,除了人偶之外,我们还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似乎一直就站在这里,等待着有人走入这房间。我们并不是第一个走近这里的人,但是他却依旧热情地欢迎了我们,并且他表示可以告诉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的办法’,也不知道这样写行不行?” 就在毕维斯为写下的句子画上句号的瞬间,德斯坦也终于找到了视线的来源:那是一个身穿老旧礼服,带着高礼帽的年迈老人,而且诡异的是,这个看上去彬彬有礼的老人身上居然只有黑白灰三色。 Day Thirty-three 阅读者Ⅲ 老人手中拄着金马首的梧桐木手杖,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准备迎接客人的管家。不过他并不是来迎接的,而是来向两人传达讯息的。 “呵呵呵……已经好久没人发现读者之笔正确用法了。年轻人,你做得很不错。”老人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的同时,抬起了几乎被霜白的眉毛遮住的眼睛,而这时德斯坦才注意到这个老人如纸一样雪白的皮肤上竟然密密麻麻覆盖着仅有蚊子大小的文字,并且对方身上有一股浓厚的墨水的味道。 发现忽然出现的老人的毕维斯也有些意外,旋即他便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向着老人欠身行礼:“您好,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不过我觉得,您是否会出现还是取决于您的心情吧?不过既然现在您已经出现了,那就请您告诉我们,在这里我们应该做什么?” 老人看着面前恭敬有礼的毕维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于是毕维斯手中的羽毛笔立刻朝他飞了过去。 拿到笔后,老人只是打了个响指便消除了德斯坦插进笔头里的翎羽,并从礼服外套内侧拿出了与笔头配套的笔身部分,也就是一支漆黑泛银的羽毛,但从羽毛的形状看,它似乎并不是鹅毛。 被重新组装起来的羽毛笔散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同时毕维斯和德斯坦看见虚空中忽然出现一只手握住了这只羽毛笔,不过眨眼后,那只手和光芒都消失不见了。 老人用痴迷的眼神端详着这只足足有小臂长的羽毛笔,并且语气平静地介绍起了它的来历:“这是用人面夜枭的羽毛制成的羽毛笔,世界上能用上这种羽毛的人不不多,这也只是被收藏了瑕疵品而已。不过在被赋予了力量以后,它就会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现在我会把它交给你们,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隐藏在这里的那个正在阅读这个故事的人。” “故事?您这是什么意思?”老人的一番话让毕维斯觉得有些困惑了,他旁边的德斯坦更是露出了茫然无比的表情。 “呵呵……人生何尝不是由很多故事构成的,也许你现在所处的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写出来的。而这个房间存在的条件就是被某人阅读,并且因为他的想象,这个故事正在被不断地延伸出去,所以你们要在那个人的想象结束之前找到他。” 老人说完这番话后便拿着那只羽毛笔转身离开,德斯坦本想追上去,但是却没想到之前那些人偶全都活动起来,他们像是正常人一样开始相互交流,甚至对着空气干起活来,甚至有些人还像是身处集市一般吆喝起来。 被移动的人流挡住去路的德斯坦只能对着空气挥了一拳,随后她转头叉腰抱怨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的,什么阅读这个故事的人?明明我们就是活生生的人啊!毕维斯,要不我们离开这里算了?” 毕维斯摸着下巴看着面前活过来的人偶们,然后他摇着头说道:“不,别冲动。如果我们现在离开这里的话,那就等于我们放弃了这个故事。那故事就直接结束了……也许从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我们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啊——真是烦死了!所以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啊?而且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抓狂的德斯坦反手给了从身边走过去的小混混一拳,结果没想到这家伙明明脑袋都歪了还能爬起来继续走,并且他还顺手偷走了一个女人的钱包。 “哈哈……那也没办法,现在你先暂时冷静一下吧,我来想想看该怎么办好了。” 随口安抚了一下德斯坦后,毕维斯便开始抱着手臂观察周围的人,尤其是刚刚那些被自己拿走了纸条的人,然后他发现这些人似乎正在演绎着什么故事。 这些人偶是因为我们触发了某种条件才动起来的吗?感觉就像是在演绎某种固定的剧本一样,那女孩失去了父母后被亲戚收养,而亲戚则一心一意照顾这个孩子并向给她更好的生活。穷苦的女裁缝因为没有钱而选择接受廉价的雇佣,而刚刚的混混似乎偷走了刚刚结束工作准备回家的女裁缝的钱。水果商贩的老板帮助发现了小偷的女孩,而女孩则把钱还给了女裁缝,并且和失去了妻子的老板对上了眼…… 毕维斯不仅逐渐将周围人偶身上的事情理清楚,而且他的脑中形成了一张非常完整且详尽的关系网,之后他越过面前的这些人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 刁难民众的守城人被告发,领主下令处死这个猥琐自私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在临死之前还在逃命,结果落入河中被一个放牛的孩子所救,这个孩子又是一个猎人的孩子,于是这个男人在猎户的家中生活了十余天,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决定回去自首。猎户把这个守城人的故事告诉了自己的孩子,而他的孩子又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村里路过的吟游诗人和教书的老师…… 细腻而复杂的人脉网络最终在毕维斯大脑中成型的时候,他也和德斯坦来到了房间的尽头,在那里只有一张大得夸张且雕花精美的书桌,从材质上看那张书桌应该是由某种珍贵木料制造而成,但它表面却被什么人毫不珍惜地劈砍刮擦过,留下了许多狰狞又丑陋的缺口。 一直在毕维斯身后探头探脑的德斯坦自然也看见了那张桌子,而凭借过去的经验,她第一眼就看出了那张桌子的价值:“谁那么败家,居然把价值上万金的古董桌给砍成废品了,啧啧……太可惜了!” 只可惜毕维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张昂贵的古董书桌上,而在一具被厚厚的蛛网与灰尘覆盖的骸骨上。 那具穿着朴素衣物的骸骨静静地端坐在那张由无数末端长着蛇头的手臂,以及巨大的羽毛笔头椅背交缠构成的巨大座椅上,它的手边堆满了被墨水浸染得发黑的羊皮纸和金属封皮的古老书本,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用血写成的信纸。 Day Thirty-three 阅读者Ⅳ 毕维斯走到书桌边后拿起了那张满是灰的信纸,并稍微花了一点儿时间就将信纸上的内容读完了:“我知道谁是阅读这个故事的人了,不过在揭晓这个答案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再和您聊一聊。您应该就在附近吧,老人家?” “呵呵,年轻人……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既然如此,老头子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聊聊天好了,不过在聊天之前,说说你的答案和答案的依据吧。” “你这老东西不会一直在监视我们吧?”德斯坦一头黑线的看着从一个挥着巨斧的魁梧人偶身后走出来的老人,她瞬间怀疑起这家伙是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 “答案不就在您最初给我们说的那番话里面吗?” 毕维斯面向老人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同时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就在刚刚他才发现信纸上的血迹居然还是新鲜的:“首先这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故事,而且作者就在这里。老爷子您也是故事的作者,但你只负责写好了结尾,并且这个故事一开始就结束了,毕竟没有人会在一个完美的故事里面增加不必要的插曲……因此您说的正在阅读这个故事的人,应该指的就是我们和你,对吧?” “不错,的确是这样,不过你怎么知道故事早已经结束了呢?”老人一边听着毕维斯的回答,一边摸着下巴的胡茬嘴角勾起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同时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和其他人都有联系,而且把这些联系结合起来就是一个个完整的故事,而最后我在书桌旁边的骸骨那里找到的信纸上有这样一句话:‘我要铭记每一个我遇见的人,但是倾听这个故事的人早已经逝去’,再加上我记得过去写书的禁忌就是不能在笔者死后续写,所以我断定故事已经结束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毕维斯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再次回头看向那具骸骨,虽然还没有对其进行仔细的检查,但是它身上的穿着似乎很像是一个贵族,毕竟羊皮纸也并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的物品,但是这个人的桌子上却有那么多。 “呵呵……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奖励给你吧!希望你能够善用它们。”老人在听到毕维斯的解释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旋即他伸出手,一柄银色的钥匙从他裂开的掌心里钻了出来,而和这柄钥匙一起来到毕维斯面前的,还有那支全知之笔。 毕维斯有些意外地看着漂浮在面前的钥匙和散发着奇妙气息的羽毛笔,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这支笔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您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为什么呢?”老人摸着下巴异常严肃地沉声说道,“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是那个能够打破绝望,给我们带来希望的那个人。所以你就把那支笔收下吧,虽然它不是万能的,但是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改变现实,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不错的东西。” “这是我的朋友用她的生命换来的东西,但是还没等它派上用场,她就已经因过劳去世了,而邀请我们来这里的那个怪物等的就是她去世的那一刻……” 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接下来说的话对于两人而言非常重要:“你们要记住,不要相信没有代价的复活,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黑暗圣母的……” 老人并没有机会将话说完了,因为从阴影中伸出的触手贯穿了他的胸膛,他被触手贯穿的地方并没有流血,而是涌出了大片暗蓝色的墨水。同时他的身体就像是染墨的纸张那般迅速变黑,最后居然就这样在两人面前化为了一滩墨水。 不过在杀死老人之后,那根表面暗紫色和青色经络不断跳动猩红的触手没有回到阴影中,它布满肉瘤与水泡的末端在德斯坦和毕维斯的面前蠕动了一会后,顶端居然慢慢伸出满是泡沫的粘液并裂开来:“你们真幸运,但是这种幸运能持续多久呢……我会在尽头等着你们的,请你们两位务必坚持到最后。” 眼见要得到重要的情报却被怪物打断,同时也为老人死去而感觉无比恼火和气愤的德斯坦面色阴沉地瞪着那根触手,旋即她忽然合拢手指将手掌化刀向着那恶心的玩意狠狠地劈去“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不现身在这里搞背后偷袭,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出来!” 无形呼啸的风刃不仅仅割裂了坚硬的地板,同时也直接斩断了摇晃不止的触手。 触手的断口处涌出了粘稠的黑血,血液泼洒出去的瞬间就腐蚀了地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传来,让德斯坦和毕维斯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被斩断的触手不断地在地上蠕动和弹跳,之后它末端的裂口两端向上翘起露出了内侧的整齐洁白的牙齿——这竟是一个诡异的微笑。 “愚蠢的孩子,要不是你有成为容器的资质,你应该早就被影沼吞噬了,也是因为你,旁边的那个人类才没有在恐惧与黑暗中迷失……不过我感受到了,那束缚和庇护你的存在消失了,之后我一定有机会将你拉到我这边来。” 毕维斯紧抿嘴唇看着那根触手融化变成了一滩恶臭的烂泥,之后他扭头看向还在怒气冲冲地活动手指关节的德斯坦:“德斯坦,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相信怪物的私语,祂们和恶魔一样在寻找着我们内心的空隙,以此来引诱我们走向堕落。还有刚刚那是什么?” 被问得一愣的德斯坦随即反应过来:“那个?是武技啊,因为太久没用了,所以我都有点生疏了。换做以前,那家伙恐怕没废话的机会。”说着她再次用力挥臂,这次接连几个人偶被她拦腰斩断。 “停停停,你别再搞破坏了!你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珍贵吗?”毕维斯头疼地阻止了德斯坦的破坏行动,他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些露出里面填塞的棉絮、木架,以及齿轮之类的东西的人偶,“这些可都是那位人偶大师多诺瓦·马杰森的作品,它们现在已经成为无价之宝了!我一直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大师的其他作品的……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 要不是看见人偶手背上的签名和人偶面具的图案,毕维斯还真无法将这些栩栩如生的人偶和那位大师联系起来,因为那位大师做的人偶全都是非人类,怪诞、恐怖与畸形是他最突出的特点。 完全不懂什么大师、艺术品的德斯坦有些无语地叉腰看着毕维斯:“你现在脸色潮红的样子像个变态你知道吗?既然拿到钥匙了,那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吧。” 德斯坦总感觉有视线集中在这边,但出于警惕她没有直接告诉毕维斯,而是劝对方赶紧离开这个房间。 “好吧……”虽然还想再仔细看看人偶内部的构造,但现在他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零件,跟着德斯坦向外面走去,但很快他注意到德斯坦走路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 “德斯坦,是有什么吗?” “我不知道,没有气味,也没有杀气,就只是看着我们而已。” 也许只是在观察我们是否能够作为猎物,不过要是敢袭击过来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德斯坦在回答毕维斯的问题的同时,心里默默地这样想到。 人偶接连被撞倒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人形不断飞起又重重砸落在地上,几个身上全是蜈蚣般丑陋又狰狞的缝合线,小臂以下被无数尖锐的金属刀片所代替的漆黑人偶朝着奔跑的两人冲了过来,再加上它们的下身是动物的躯体,所以很快毕维斯就被其中一个面部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偶追上。 面具下猩红光芒倏然亮起,就在人偶挥动手中刀刃准备将毕维斯拦腰斩断的时候,一柄匕首忽然擦着毕维斯的头顶飞过,并准确地插在人偶胸口绣着心脏图案的胸口,粘稠血浆从匕首捅入的位置喷出,溅在了毕维斯的身上。 “你还在发什么呆,给我继续跑!”投出匕首救了毕维斯一命的德斯坦咆哮起来,之后她摘下一侧的手铐,将其当作投掷工具狠狠砸在了另一个扑过来的人偶脸上,直接砸歪了它的脑袋。 很可惜的是,人偶的活动并没有因为脑袋歪仄而受到影响,它依旧迅猛地挥舞着双手的利刃,四肢用力践踏地面,试图靠近面前的毕维斯把他大卸八块,但它却没曾想这个人类居然先一步动手把匕首送入了它的核心。 “你这混蛋以为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那就大错特错了!”毕维斯在怒骂的同时继续用力把匕首的上半截完整地推入了人偶的心脏,而人偶两柄危险的刀刃最终停留在了离他背心只有几厘米远的位置上。 推开沉重无比的人偶后,感觉心脏还在疯狂跳动的毕维斯才嫌弃地看着手上猩红的血液,好在人偶似乎并不是古堡里那些怪物,血液中含有浓厚的死气和诅咒,所以他也没必要拿出提灯为自己进行净化。 把另外几个人偶收拾掉的德斯坦轻松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看向后方:“又来了,我们快走,没必要和它们在这里纠缠!” “好,刚刚谢了,德斯坦。” “你表现的也不错,不过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我怕顾及不到你。”虽然对毕维斯刚刚攻击人偶的勇气感到很赞,但德斯坦还是提醒他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毕竟万一怪物还有余力反击,到时候死的很可能就是毕维斯了。 “谢谢你的关心,到现在为止你的臭脾气改了不少啊,真是太好了!”毕维斯笑嘻嘻地接下了德斯坦的赞赏,结果下一秒就被对方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啰嗦的家伙。” Day Thirty-four 闭眼探寻 闭上眼睛安静地听潜藏于黑暗之物的私语,你是否已经找到答案。——前语 为了确保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多伽罗和鲁巴斯主动要求拿钥匙去查看接下来的两个房间,而等待的人负责在附近的房间寻找可用的物资,最好能抓点老鼠或者找点有用的书出来。 克莱因看着熟练翻检杂物的安蒂和克里福德,他忽然发觉自己根本无事可做,只能蹲在旁边捡起地上的凳子腿、旧书,准备用它们生火。不过运气好的是,在他搬开放在地上的花瓶的时候,后面忽然窜出了一只足足小臂长的老鼠。 食物的突然出现,让三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等多伽罗兴高采烈地回来的时候,三人正在商量老鼠肉该怎么分这样的问题。 多伽罗颇为嫌弃地站在后面看着被开膛破肚的老鼠,然后她以手掩口故意叹息道:“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吃老鼠,老鼠有多少肉啊?太惨了,还好我不用吃老鼠……要是你们让我搂着睡一晚,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把食物分给你们哦?” 比多伽罗晚一些回来的鲁巴斯正巧听见了这番不要脸的话,于是他阴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攥住了对方不断摇动的尾巴,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要是你考虑把食物分享给我们,我就不会把你的尾巴砍下来!” “啊——疼疼疼,我的尾巴,我的尾巴要断了!我给你们还不行吗?但是要是敢抱怨不好吃,就立刻把食物还给我!”被抓住尾巴的多伽罗身体猛地一紧,之后她赶紧从储物的魔术道具中把那一袋应急食物拿了出来,“一人一个就够了,吃了之后很管饱的!我再提醒一次,这东西的味道非常不好!” 鲁巴斯松开抓住多伽罗尾巴的手,然后接过那一袋看上去像是用坚果、蜂蜜、面粉和某种动物的油混合制成的褐色丸子,转头对一脸期待的克莱因说道:“和老鼠肉一起吃吧,营养均衡点。我来烤,你和克里福德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就好。” 克里福德有些同情地看了捂着尾巴发抖的多伽罗,之后他走上前表示只用给他一份食物就够了:“安蒂不需要进食,她只需要定期服下我的血液就能保证正常运作了。” “哎——那还真是方便,那你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失血过多你的宝贝可就没血喝了!” 克里福德叉腰皱眉看着嘴巴还是那么讨厌的多伽罗,然后他向鲁巴斯伸手说道:“多伽罗的那份要不也给我吧?正好我有点饿了。” “那可是我带来的……好了,我不会再骚扰他们了好吧,我也要吃饭的!” 用食物逼迫多伽罗在各方面进行妥协后,五人便开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的计划,为了便于安蒂理解,克里福德还特意画了一张示意图给她看。 “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就这样决定好了?兵分两路,不过是靠抽签,留下的人负责搜寻幸存者,并说服他和我们一起行动。当然,为了保证抽签的公正性,我会最后抽签。” 克莱因再次确定其他人没有意见后,他才用草纸做了签让大家各自抽了一根,而他自己则拿走了最后一根:“我看看……我和多伽罗一组,安蒂小姐和鲁巴斯一组。克里福德先生,那就拜托你了,如果有发现任何问题,请立刻找我和鲁巴斯。” “我没问题,也请鲁巴斯先生照顾好安蒂。”克里福德听到结果后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在叮嘱了安蒂一定要注意安全和听从鲁巴斯的指示后直接转身就离开了,就像是风那样迅速。 对组队结果非常满意的多伽罗一把搂住克莱因手臂,然后她揉捏着那只没什么肌肉的胳膊娇声道:“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有缘,这就是神的安排吧!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克莱因?” 强忍着怒气的鲁巴斯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哼……等今天过了再让你这家伙滚蛋!安蒂,我们也出发吧!就像克里福德说的,出现状况你务必要听我指挥,明白吗?” “好、好的,鲁巴斯先生,还请您多多指教了!我会努力不拖您的后腿的!”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克莱因才扭头看向嘴角翘起露出兴奋的笑容,脸上也逐渐出现潮红的多伽罗:“看样子我身上的味道很让你兴奋啊,多伽罗小姐。还有你真的只是为了找失踪的同伴才来到这里的吗?” 其实克莱因早就从多伽罗身上感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只不过因为那股气息极淡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多伽罗对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怪异了。 她这副模样简直就像那个家伙…… “你是谁?为什么要以这种方法接近我?” “呼呼……我们的小克莱因真是太敏锐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你越来越有魅力可真是让我烦恼啊!” 多伽罗听到冰冷且满是杀意的问话时先是停止了舔舐嘴唇的动作,之后她忽然低下头用舌头舔了一下克莱因的耳垂:“真是太可惜了,每一次我都没办法亲自来到你身边品尝你的情绪……你还是这么可爱和美味,我真的想把你嚼碎了吃了!” 说着多伽罗便张开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向着克莱因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上去。 早有防备的克莱因立即抬臂挡住了多伽罗的啃咬,之后她看着渗出血的袖子嘴唇蠕动轻声说了句什么,于是微弱的电流从她被多伽罗咬住的地方释放出去。 受到电击的多伽罗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她眼里的疯狂与迷恋消失了,只剩下对自己啃咬克莱因衣服的行为的迷茫和难以置信。 “呸!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咬你?难道刚刚对付那些怪物的时候我被抓伤了?”多伽罗惊慌失措地松口看着克莱因被她咬出血的手臂,之后赶紧拿出药膏掀起袖子给他上药。 看着露出愧疚表情的多伽罗,觉得这个女人本性可能没那么恶劣的克莱因耸耸肩:“问题不大。对了,多伽罗,你还记不记得给你邀请函的那个家伙在离开之前做了什么?”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抱歉,我记不太清楚了。”多伽罗试图回忆,但却是半点儿也记不起来那个时候的细节了。 看着情况,她应该是被刻意清除了记忆吧?不过据我所知,那家伙可没有这样的能力才对,是找了帮手吗? 克莱因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复杂,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调查房间,所以暂且就把多伽罗列为重点观察对象好了。 “你很会包扎啊,是因为经常帮别人处理伤口吗?” “啊……不,只是因为我经常给自己处理伤口,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做得很好了。”听到克莱因的夸赞后多伽罗竟还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真是抱歉,但我保证之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克莱因最后看了一眼手上被包扎得很好的伤口,然后他便示意多伽罗该出发了:“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说不定现在鲁巴斯他们已经开始处理了。” Day Thirty-four 闭眼探寻Ⅱ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走这边?这应该不是我们要去的房间的方向吧?” 去过一次那个黑得诡异的房间的多伽罗注意到克莱因正带着她走向另一个方向,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那群懦弱到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你确定要去找那群根本就帮不上忙的胆小鬼吗?” “那群人虽然是胆小鬼,但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也在那里,所以就跟着我走就好,多伽罗。” 保证会听从安排的多伽罗脚步轻盈地跟上克莱因,同时她还在摸着眼罩上的宝石吊坠思考那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人:“那里的确还有一个好女人呢,名字叫……卡丽丝玛对吧?一个身上有着不可思议味道的女人,自称是目之一族的魔女。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还算是那一族的人吗?” “卡丽丝玛本是最有希望代替原初魔女们看清未来走向的候选者,但她放弃了看见未来的机会,而从那以后,她就逐渐失去了视力成为了一个盲人。” “因为放弃窥探未来而失去了视力,这魔女也不好当啊……” 两人交谈得太过投入,以至于他们从卡丽丝玛所在的房间外走过后才尴尬地转头回来。 为了防止突然开门吓到里面的人,克莱因先是礼貌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门后才推门而入,结果刚推开门就看见里面所有的人都拿着武器或者厨具对着他和多伽罗,并且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两个会吃人的恐怖怪物。 要不是卡丽丝玛站出来解释说两人没有恶意,估计克莱因和多伽罗就要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会来找我这个不需要看见的魔女帮忙对吗?” 听克莱因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卡丽丝玛也就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要是能多帮助一些人,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小姐,你能稍微靠近我一点儿吗?”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多伽罗还是走过去在卡丽丝玛的面前蹲下,之后她看着对方伸手在自己手臂与肩膀上摸索,最后摸到了她的后颈:“大概在这里吗?这位小姐,你的名字是?” “多伽罗……你这是要干什么?”多伽罗有些疑惑地看着卡丽丝玛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银针,然后用蜡烛的火焰燎了一下针尖。 “没事,你只要保持现在这个动作不要乱动就好了。”卡丽丝玛说着将针尖对准了多伽罗,但在动手之前克莱因忽然伸手拦住了她:“卡丽丝玛小姐,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比较好……万一你一不小心戳到血管可就糟糕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那么就由你来操作吧!”卡丽丝玛听到克莱因主动要求替她动手后瞬间露出了笑容,于是她把手中的银针塞到人手里“就在脊椎上方血管旁边,要小心一点儿,太用力了会被发觉的。” 说的倒是容易,之前我可没干过这种事情好吗?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后,克莱因才伸手撩开多伽罗盖住脖颈的发丝,结果她注意到对方的后颈上居然覆盖着一张人脸,而且一张满是褶皱、肉瘤的丑陋人脸,最主要的是它还在不断张合嘴巴。 “克莱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脖子上?”多伽罗听到克莱因的抽气声后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她立刻伸出手想摸摸脖颈。 我很想告诉你你的脖子上有一张看上去苦大仇深的人脸,但是为了你考虑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一把抓住多伽罗的手克莱因在内心挣扎了一下,随后他笑着开口道:“没,什么都没有!总之你不要乱动,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做的不错,在为他人治疗的时候就应当保持冷静。”卡丽丝玛点点头对克莱因的做法表示了赞许,之后她伸出手指点点脸的眼睛、口部和眉心,“对着这几处把针尖扎下去即可,不必扎太深。” 卡丽丝玛小姐,你真的看不见吗? “好的。”克莱因在内心发出了疑问,同时他察觉到捏针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过好在他把针扎进人脸的时候没出现扎歪或者太用力的情况。 “多伽罗,你有什么感觉吗?” “除了你拨弄我的头发痒丝丝的外,就没别的感觉了。” 克莱因听到多伽罗这样的回答后便放下心来,而过了一会儿后,他发现那张人脸竟蠕动着萎缩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表面布满暗紫色脉络的饱满肉瘤。 “就是现在,把那东西挑起类。” “好、好的!”克莱因按照卡丽丝玛的指示赶紧把肉瘤从多伽罗的脖颈上挑起来,然后把它连同银针一起丢进了火炉里面。不过他没想到被丢进火焰中的肉瘤,居然像人一样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多伽罗用眼角匆匆一瞥看见了克莱因丢入火炉中的东西,她有些震惊地摸着还在流血的后颈盯着摇晃的火焰,又看向旁边同样被震撼到的克莱因:“刚刚那玩意儿,是从我脖子后面取下来的?” “刚刚那是被禁用的黑魔法。”卡丽丝玛蒙着白色丝巾的眼睛也望着火炉,之后她将放针的包卷起来放回了原处,“不必太担心,只要把媒介取出来就没事了。只不过我有些好奇,多伽罗小姐你是在哪里遇到的还会用这么古老的魔法的人的?” 多伽罗接过克莱因递过来的药膏为伤口止血,同时她也皱着眉头回忆起来:“我也不清楚……也许是那个给我邀请函的人。” “这个魔法是干什么的?”克莱因问。 “短时间内占据他人身体,在过去是借刀杀人和防止当面刺杀的实用魔法,但是这个魔法的施法条件苛刻,因此除了魔女和一部分魔法使之外,基本上没人会用。”卡丽丝玛说着拿出了一瓶看似是油的药物倒在手上抹匀,然后又伸手抹在旁边手上全是烫伤的男孩手上,“研究出这种魔法的是骨之一族的魔女,这下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这种魔法被称为黑魔法了。” “牵扯的有点复杂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卡丽丝玛小姐有空陪我们去解决一下那个房间的事情吗?”意识到耽误太多时间的克莱因试图把讨论拉回正题上。 “我随时都有时间,不过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我们就出发吧。” 多伽罗很有眼力劲儿的扶起了卡丽丝玛,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皱起的长裙:“你的皮肤和身材可真好……魔女都是你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至少我认识的魔女都很美丽。”手里拿着盲杖的卡丽丝玛比两人想象的要灵活,甚至还能主动避开地上的骸骨和杂物之类的障碍物,而更离奇的是,她竟然在没有拿着钥匙的情况下,找到克莱因他们要进入的那个房间。 Day Thirty-four 闭眼探寻Ⅲ 看着在门外停下脚步回望自己的卡丽丝玛,克莱因不免再次发问:“卡丽丝玛,你真的看不见吗?这也是目之一族魔女的能力吗?” “心眼。”抱着手臂落后两人一步的多伽罗忽然开口道,“当一些人到达一定通透的境界后,即使不用眼睛观察也能洞察一切。以前的一些狼人就能做到这一点,可惜我没真正见到过。” 在向卡丽丝玛确认心眼的真实存在性后,克莱因挑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可思议……那接下来就需要拜托你了,卡丽丝玛小姐。请你务必注意安全,不必勉强。”说着他用钥匙打开了门,顺带借了多伽罗的眼罩叠起来蒙在眼睛上。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没有会主动攻击我的怪物出现,我就还能应付。而且不是有你们跟着我吗?我相信你们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安慰了克莱因几句后,卡丽丝玛便直接走进了门内,深邃的黑暗就像是张大嘴的怪物一样瞬间吞没了她,诡异的阴寒席卷三人全身,之后黑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交缠蠕动着靠近。 多伽罗和克莱因察觉到动静后默契地一左一右挽住了负责带路的卡丽丝玛,他们几乎是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丝状的东西落在了身上,并还试图钻进他们的衣服里面。 “哗啦!”也不知道卡丽丝玛拿出了什么东西洒在周围,反正两人身上被纠缠和接触的感觉瞬间消失了,但是很快,他们脸上的眼罩忽然悄声滑落——有什么从背后解开了眼罩的绳结。 眼罩滑落的瞬间多伽罗也拔出了藏在身后的弯刀,她现在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徘徊在身边,但本能却警告她那么做非常危险。 卡丽丝玛伸手准确地抓住了多伽罗的手腕:“没事的,你只要不睁开眼睛就好了。”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克莱因尝试着伸手触碰那些与自己接触的东西,但挥手间却什么都没有碰到,“不让我们接触,但却又来接触我们……是某种活物吗?” 心中虽然对环伺周围的东西有了些猜测,但不敢妄下定论的卡丽丝玛动动手臂示意两人继续往前:“我要继续往前走了,你们两个注意脚下,小心一定不要被绊倒了。” 也许是因为三个猎物没有任何露出任何破绽,于黑暗中徘徊之物制造的动静忽然变得更清晰也更近了,丝丝缕缕的东西从空中垂下落在三人的身上,粘稠腥臭的液体也同样黏在了他们的皮肤上。 耳朵都趴下的多伽罗抬起手挡在面前,以防那些粘液直接掉在脸上,同时她也伸出手摸索周围,发现身边悬挂着许多串在一起的球状物,粘液就是由这些球状物分泌出来的:“这些东西难道是眼球吗?好恶心!” “这些东西是爱兰线眼菇,是本应该灭绝的菌类,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通过对周围情况的判断再加上听到多伽罗的抱怨,卡丽丝玛终于验证了她的猜想,“这种东西是由魔王培养出来的武器,它能在活着的生物身上生长,并且对生物的视线特别敏感,我记得没错的话,这种菌类特别喜欢寄生在生物眼球神经里面。当然,我们身上都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腥味,所以不用太担心爱兰线眼菇会袭击我们。” 难怪那个男人的眼睛会变成那样……听着卡丽丝玛的话,克莱因不禁回忆起了之前遇到的男人的死状,尤其是想到那双像葡萄一样的眼睛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我可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按照卡丽丝玛你说的,只要不受伤就基本上不会被什么线眼菇袭击了?那这样的话,好像这个房间也没那么危险嘛!” “还有别去刺激它们。”卡丽丝玛对正伸手准备拽一根菌丝下来看看的多伽罗补充道,忽然她扭头看向了前方,而同样有所感的多伽罗举起了手里的弯刀,防备着正在靠近的未知风险。 血腥味扑面而来,多伽罗下意识地在面前架起弯刀格挡,结果刚好接住了对方砍向自己的刀刃:“克莱因,你有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就比如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能应对未知的攻击这样的?” “没有,你这个问题一点儿提出来的意义都没有。”兵刃相接的声音引起了克莱因的警觉,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杖想要上前帮忙,但却被卡丽丝玛一把推开,同时一柄重锤擦着她的脚尖砸在地上,地板遭受重击发出了碎裂的声响。 推开克莱因后卡丽丝玛便握紧了手中的盲杖,不过她并未挥舞盲杖,而是将它高高举起:“光之精灵的薄翼,林间萤火的碎光,请听我祈愿汇聚于此处……光啊,闪耀吧!” 即使紧闭着眼睛,多伽罗和克莱因还是能感觉到卡丽丝玛释放的光芒的耀眼灼目,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光芒下那些末端长着球状菇伞的菌丝如潮水般退去,并消失在了光芒无法照亮的阴影中。 当然,一同退走的还有被爱兰线眼菇操纵的尸体,这些全身已经高度腐烂肿胀,眼睛中也满是蠕动的菌丝的怪物们反应虽然不像菌丛那样剧烈,但最后它们还是因为畏惧光芒而不甘心地退走了。 直到足音彻底远去后多伽罗才放下手中的刀,之后她擦擦额角的冷汗说道:“真是好险,我刚刚差点就被砍到了。” 同样松了口气的卡丽丝玛慢慢减弱了盲杖释放的光芒:“还好我还记得爱兰线眼菇的弱点,不过光的威慑也只是暂时的,等下次这个方法就不一定管用了。克莱因,你还好吗?克莱因?” 察觉到不对劲的卡丽丝玛赶紧回头,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克莱因居然在她和多伽罗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而且没有一点儿痕迹留下。 Day Thirty-four 闭眼探寻Ⅳ “疼疼!刚刚什么状况?我记得我被卡丽丝玛推开了,然后撞在了爱兰线眼菇的菌丛里面……这里是什么地方?” 克莱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堆混杂着布料和黏菌的骸骨里面爬出来,之后他摸索着试图探明周围的情况,结果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就只摸到了冰冷坚硬的骨架和还在消化骸骨的黏菌。 又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到底是什么状况,这可真是目前我面对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根据脚下的骸骨和空气中消化液的酸臭味,克莱因初步判定他可能是落入了一个废弃物的堆积场中,而为了了解更多,他只能忍着恶心继续向前摸索。 不一会儿,忽然传来的皮肤触感让克莱因猛地缩回手,而他皱着眉头搓捻了一会儿手指后再次探手摸索:的确是有具尸体在面前,并且尸体的穿着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许是太过于震惊,克莱因竟是一时半刻丧失了语言能力,甚至他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发出了震惊的叫喊:“不会吧,德斯坦的尸体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我的天哪,我还以为重启后尸体会直接消失呢。” 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时空间隙,很多概念性的规则和定律在这里是无效的,所以黑暗圣母会把一些暂时无法处理的“杂物”丢进这里。 不过,入口居然藏在爱兰线眼菇的菌丛中,如果不是卡丽丝玛小姐那偶然的一推,我是绝对不会想到那种地方会有这样一个空间的入口的。 克莱因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一边伸出手在德斯坦的尸体身上胡乱摸索,结果正好摸到插在对方胸口上的长矛。不过她身后的罗盘不见,大概是被黑暗圣母拿走了吧? 克莱因摸了半天也没能在尸体上找到什么价值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悻悻地收回手并嘀咕了一句:“你很努力了啊,德斯坦。” 她应该是想给夏德拉和凯撒科报仇才会去找那个东方人的吧?虽然没能直接表达出来,但是她好像是真的很在乎认识的人的……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去协助那个家伙呢?真是无法理解。 “不过现在我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如果不从这里离开的话,之后可就会变得难办啊!” “蜜莉恩小姐,这里有您的信!” “哦,谢谢啦,格罗佛小哥省得咱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不过是小事情而已!我还有和罗尔夫把菜送到厨房去,就不打扰您读信了!” “去吧去吧,吼吼,这小哥真不错啊,很有精神!” 闲了一天的蜜莉恩正准备去附近鸽舍看看有没有信件送到,结果她刚好遇到了与罗尔夫和比阿特丽丝一起外出采购归来的格罗佛,并从对方手里拿到了梅西尔的挚友寄过来的信。 在送走一人一恶魔以后,蜜莉恩才用指甲划开信封把信拿了出来:“梅西尔的那个朋友叫尤利西斯还是尤里希娜来着?咱来看看她写信给梅西尔干什么……” 路过的刹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读信的蜜莉恩,于是他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打趣道:“蜜莉恩,你这是在偷看别人的信吗?” “刹,很难得看见你在附近闲逛啊!”蜜莉恩并不意外地扭头和刹打了个招呼,果不其然她看见了跟在刹后面的罗里:“嘿,罗里,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混蛋在街上惹事,结果害得我赔了一个陌生人两金的治疗费……”罗里说着又在刹的脚踝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这钱从你的佣金里面扣,混蛋!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像又一样让人省心一点儿?” 罗里踹人的力道对于刹而言就和被人轻碰了一下差不多,所以他没发脾气,只是笑嘻嘻地弯腰拍了拍脚踝的灰辩解道:“哎呀,还不是因为那个色老头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我看不惯嘛,你看我这也是助人为乐不是吗?” “助人为乐?” “这是助人为乐!大哥哥好样的!” 娜塔莉和杜波伊斯突然从叉腰看着的蜜莉恩冒出来,然后这两个天性活泼的魔之子手牵着手围着刹蹦蹦跳跳起来:“刹哥哥是大英雄!他帮助了可怜的女孩儿摆脱了色狼的魔爪!” 一开始还好,但很快刹就被这两个吵闹的小家伙绕昏了头,于是他赶紧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顺带拖走了还在生闷气的罗里:“好了好了,小家伙们,现在哥哥我还有活要做呢,就不和你们闹了!啊,蜜莉恩,我们隔天见!” 挥手和俩人道别后,蜜莉恩忽然弯腰一手一个把这对魔之子从地上提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现在你们不应该在舞台上的吗?” “我们和别的恶魔交换了,那个老爷爷很温柔。”娜塔莉吐了吐舌头。 同样吐舌头的杜波伊斯伸出手画了个圈圈:“是第一个和人类和平相处,知道对方死去也没履行契约的恶魔,总之是个固执的老家伙。” “咱好像知道哪个恶魔了,不过你们这么称呼他真的好吗?他可是帮了你们很多忙哎,比方说你们上次偷偷把浮士德用来招待贵客的高级茶点全部吃了,还是他替你们担下这件事的呢……” 蜜莉恩忽然意识到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她立刻松手放开了两小只,准备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咱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俩就接着去找别的人陪你们玩吧!对了,记得向浮士德认错哦!” 两个魔之子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一阵后,娜塔莉忽然用手捧着脸大叫起来:“蜜莉恩居然知道这件事?明明我们请求老爷子保密了的,这下完蛋了!” 被吓了一跳的杜波伊斯赶紧安慰姐姐:“没事的,只要我们去向浮士德求情,应该不会死的很惨吧?可是肯定会被罚去打扫盥洗间的……救命,我也不想去!” 无论拥有多强的力量,但魔之子们还是没办法隐藏小孩子的心性和本质啊。不过下次还是别这么干了,听着哭声还怪让咱心疼的。 其实蜜莉恩压根没把娜塔莉和她弟弟偷吃点心的事情说出去,她只想逗他们玩玩而已,结果没想到俩个小家伙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看样子盥洗间的确很难打扫。 虽然有些愧疚,但是这次算是对你们上次偷偷捉弄咱的惩罚了!想到被染成红色后怎么恢复不了只能剪掉的毛发,蜜莉恩心中的火气就又上来了,随后她甩甩头把杂念从脑中排出走进了剧场的藏书室。 这间由杂物间改造而成的藏书室并不是很大,但身为学者的浮士德带来的古籍基本上都被囤积在里面,当然还有一些算不上值钱的收藏品,并且因为很久没人来这里读书了,所以房间里基本全是蛛网和灰尘。 “阿嚏!真是的,明明那么喜欢看书却不知道好好打扫一下,果然是大忙人的做派啊!” 蜜莉恩弯腰走进房间后先是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喷嚏,之后她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古籍,决定先找找《旧世书》和《暗夜故事集》,当然找书的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某个友人需要,所以她打算看完后再通过信鸟把书送过去。 在一堆骑士小说和诗集中翻找了半天后,满身都黏上了灰和蛛网的蜜莉恩终于找到了一本《旧世书》,并且惊奇地发现居然是手抄本——这就意味着这本书具有相当的收藏价值。 的确很感激这里还有这种古董书,但是内容得没有缺漏才行,不然的话咱还得继续翻别的书堆了。 蜜莉恩虽然对自己的发现感觉惊喜无比,同时她在翻书的时候很担心这本书是否很多缺漏的部分,但翻到古神的那一章时,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非常完美,最起码有咱要找的古神。” “古神时漏,外观类似于高约五百米的巨型沙漏,但实则完全由黑暗生物以及人类肢体、内脏与骸骨堆积而成,连接上下沙斗的眼球乃是会发射灭绝一切生物的魔力的魔眼。一般时漏都是通过从底座延伸出的肢体实现躯体的移动,祂会把收割到的灵魂囤积在沙斗内部,并且沙斗中暗红色的液体就是被实体化的灵魂。调查发现,时漏出现的区域会立刻发生时间与空间的混乱现象,而在那个混沌空间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现今也未能彻底查明的。曾经在各种族联合起来的情况下才被勉强打倒的古神,明明都已经被证实了不会再次复活了,但是为什么会有复苏反应呢?难道是人为的吗?” 《旧世书》中对时漏这个古神的记载大多和祂的能力以及拥有的眷属有关,因此蜜莉恩读完后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但在关于黑暗圣母的介绍中的那一句“混乱于前,黑暗伴伺左右,在混沌最后便是沉寂的真理”引起了她的兴趣。 “黑暗圣母……居然没有画像啊,是因为她几乎没在战争中真正显现吗?”蜜莉恩摸着下巴盯着黑暗圣母的简介喃喃自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从身后慢慢接近的浮士德。 等完全靠近蜜莉恩后,浮士德才伸出手把蜜莉恩手里的书抽出来看了一眼:“蜜莉恩你居然在看书,这还真是稀奇啊!说起来我也有好多年都没再看过这本书了。” “浮士德,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现在不应该在监督那些新人排练吗?”蜜莉恩有点吃惊地看着笑嘻嘻叼着烟斗的浮士德,这里的霉味实在太重了,所以她才没能及时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那群基础差劲的新人,浮士德脸上瞬间就露出了烦躁和嫌弃的表情:“我让他们全部滚蛋了,据这种水平还想呆在我的剧场,开什么玩笑!”说完她便将书还给蜜莉恩,并扬了扬手里的水晶球。 “我过来是想看看你这个闲人在干些什么了,顺带我带了一些情报过来,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看?” “当然有,咱们出去说!”听到“情报”两个字,蜜莉恩立刻就站了起来。 回到会客厅后,蜜莉恩迫不及待地就从浮士德手里接过水晶球,而等她把魔力注入进去之后,水晶球就立刻开始播放之前记录下来的影像。 “前些日子,我雇佣的线人发无意间发现奥赫洛夫圣教国的教皇偷偷离开了总部,之后他和一个人乘上没有任何徽章的马车去了某个地方。虽然线人也有尝试追踪马车,但是却被某种力量阻拦了。” 浮士德盯着水晶球播放的影像慢悠悠地说着线人送来的报告,同时她也和蜜莉恩一样在往烟斗里填塞烟丝,之后她弹指点燃烟丝,叼起烟斗拿出那张报告:“还有就是‘夜风猎手’出现在教堂里了。” 沉默不语的蜜莉恩将下颌搭在叠放在一起的手上,水晶球内播放的跟踪影像始终倒映在她冰蓝的眼瞳中,过了许久后她才开口道:“精灵是最厌恶人类的种族,他不可能会信仰人类的宗教,再加上他已经隐退很多年了……” “现在他正和贾巴里一起行动,你应该认识贾巴里吧?” “当然,咱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个狡猾的老狐狸?只是没想到他也会被牵扯进来……你说的线人不会就是?”蜜莉恩猛地抬头看着面前露出得意笑容的浮士德,旋即她摸着下巴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点你就放心吧!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教会那边的魔术师,就是这个男人。我想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蜜莉恩顺着浮士德的手指将视线移动到了摊开的画像上,泛黄的纸页上一个漆黑短发且发梢泛白的男性正平静地注视着远处微笑,而看到他的瞬间,蜜莉恩居然震惊地站了起来:“我在战场上皇后的身边见过这个家伙,当年就是他为那个女人提供了援助!” “那家伙,咱总觉得他在策划着非常危险的事情。” Day Thirty-five 受肉 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能做到相互理解呢?——前语 第三天即将到达尾声,送走了努努阿泽后再次打开了一个房间的德斯坦与毕维斯也准备用餐和等待罪人集会的到来。 做饭上毫无天赋的德斯坦只能负责捡柴生火,等火升好后她就坐在盔甲上盯着柴堆中逐渐变大的火苗:“总之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到你的家人吧?不过话说回来,到现在为止问了那么多人,居然没几个人对你说的人有印象。” 正在处理老鼠的毕维斯手上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直接将老鼠串在箭上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没空关注自己以外的人吧?没关系,只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我一定能找到母亲和大哥的。” 看着毕维斯的侧脸,德斯坦没再说什么了,因为她深知支撑毕维斯走到现在没有精神崩溃的就是他生死不明的母亲和大哥,现在她也只能在心中警告自己别随便把猜测说出来。 短暂聊天后,两人便开始默默享用烤得焦黑的老鼠肉。 早就饿了的德斯坦吃得飞快,甚至把骨头也嚼来吃掉了。而毕维斯则是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吃了几口后就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德斯坦。 见还有吃的,德斯坦也没客气,直接伸手谢了一声后就把这只老鼠也吃得干干净净:“说起来,我们又快没有食物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就连老鼠都变少了。归根结底这游戏设计的就不合理啊,之后难不成要我们吃人吗?” “其实我怀疑黑暗圣母也许一开始就没想着让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毕维斯慢慢地用破布擦拭着箭上的油污,他已经察觉到这一切实在不合理到了极点,就像是猫玩弄老鼠一样,最后被猫玩腻的老鼠的下场只有一个。 “是啊……要是能找到突破口就好了。”德斯坦说到这里时忽然抬起头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虽然对方面带和善的微笑,但德斯坦依旧对这人产生了极大的警惕心,甚至身体都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 通过观察这人身上的对襟青衫和五官柔和的外貌,两人立刻就判断出他是一个东方人,再看衣服上华美的鸟样刺绣,毕维斯心中还猜对方可能是东方地位不低的贵族。 “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你了,龙之后裔。”男子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德斯坦身上。 “你是谁?”德斯坦自然听不懂东方语,但是选修过东方文化的毕维斯却因这句话皱起了眉头。 不过还不等毕维斯细想,古怪的男子便作揖用大陆语再次开口说道:“我是黑暗圣母座下卑微的仆人,此次是专门为迎接容器而来的。” “黑暗圣母?你居然是那种恶心的东西的走狗?”感到莫名其妙和的德斯坦下意识挑起下巴打量男人,她总觉得面前的家伙非常眼熟,但就是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你是东方人?”毕维斯有些好奇地问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陆语说的这么好的东方人。 “我名为秦黎晟,我的确来自东方。对了先生,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远离那个怪物。”秦黎晟对毕维斯似乎颇有好感,所以他竟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并好心提醒了一句让他注意德斯坦。 “多谢你的关心,但比起陌生人,我还是更信任我认识的朋友。德斯坦,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毕维斯说着示意德斯坦自己没有想问的问题了。 要问也等德斯坦把这家伙制服再说。 “毕维斯,你这家伙终于说了合我心意的话了!”德斯坦在咧嘴露出兴奋的狂笑的同时,一把抓住毕维斯的衣领将其从身边拉开,下一秒一支骨箭扎在了他原本站在的位置上,之后全身披着白色骨甲的战士从半空中重重跃下,落地后它立刻手持着长戟横扫。 “当!”推开毕维斯的德斯坦抬臂抵挡,手铐与骨戟碰撞迸溅出火花,而另外一个士兵从持戟士兵身后冲出,他手中的长枪直指着毕维斯刺过去。 长枪突进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枪尖寒芒微闪,但毕维斯却丝毫不慌地用剑格挡并侧身躲闪开——他跟着德斯坦那么久可不是白混的! 居然要杀了我,是因为我很碍事吗? 勉强闪开的毕维斯感觉到双臂都在颤抖,他瞟了一眼扎入地面的长枪,忽然再次举剑狠狠地扎进了士兵甲胄的缝隙中,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剑刺入对方身体后剑刃的部分居然被腐蚀软化了。 德斯坦踩着长戟跃起一拳打碎面前士兵身体,但她没想到这个士兵的身体里居然全是浓酸。不过还好在那一瞬间,她抬起手臂挡在面前,不然的话她的脸肯定会被浓酸腐蚀变形,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可能会被浓酸溅到。 “该死,居然耍这种小把戏!”德斯坦现在满耳都是身体被腐蚀发出的嘶嘶声,她咬牙切齿地脱掉外套丢在地上,然后握紧拳头朝着秦黎晟冲了过去。 “老子要打烂你那张恶心的笑脸!”德斯坦怒吼着绕过扑过来的白甲士兵,然后她踏地屈臂蓄力,准备直击秦黎晟面门把他直接击飞出去砸进墙里。 看到气势汹汹扑来的德斯坦,秦黎晟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还站在原地抬起了举在身前的手臂。一抹银光闪过后,德斯坦忽然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就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德斯坦!该死,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毕维斯看见德斯坦倒下后下意识地向冲过去,但却被突然从天而降的白甲士兵挡住了去路——这些诡异的士兵似乎无处不在。 秦黎晟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德斯坦,忽然抬脚狠狠地踩在她头上“你这该死的怪物,居然还藏着这种力量,就你这种家伙居然敢对我动手,我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 狠狠踩了几脚泄愤后他扭过头看着躲闪士兵攻击的毕维斯,忽然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你很碍眼啊,居然想帮助别人一起离开这里。你知道能活下来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吗?我侍奉的黑暗圣母想要脱离这里,还需要更多的苦难与绝望,所以你就继续在这里挣扎,成为她获得力量的养料吧!” 说完这番话后,秦黎晟便让士兵将德斯坦绑起来带走了,而对此根本无力阻止的毕维斯只能继续想办法对付面前的士兵。等他这个家伙解决之后再追上去的时候,秦黎晟早就带着人消失不见了。 Day Thirty-five 受肉Ⅱ 秦黎晟绕过几次拐角后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深黑石砖破裂,露出其下隐藏的骸骨的墙面,然后伸出手将手掌摁在上面。下一秒,他整只手竟诡异地融入墙中,而整面墙也逐渐变化成了一堵血肉之墙。 表面青紫的血管和分明的脉络随着墙体的呼吸而不断蠕动,旋即墙面的最中央裂开了一条拉出了无数丝状粘液的入口,顺带还把秦黎晟的手“吐”了出来。 墙后是一个湿热且充斥着酸性雾气、形态各异的捕食器型触手和鼓动不断的巨大肉瘤的诡异房间,房间的地面如同一个充满水的池塘,但里面被注满了羊水一般浑浊的液体。 每当一个成熟的肉瘤开始蠕动的时候,旁边游荡的粗手就会撕开最外层坚韧的皮膜,将里面的怪物或者人释放出来。如果从肉瘤中出来的是怪物的话,那就会立刻被地面的血管缠绕吞噬,但如果是人的话就会直接从原地消失,也不知道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秦黎晟毫不在意地走进地上的羊水池中,踩着肉质的地面走到房间的中央:“把这家伙放在这里就行了,剩下的交给母亲大人就好了。” 看着被士兵放下去后仅脸浮出水面的德斯坦,秦黎晟的眼中似乎有着几分嫉妒和愤怒,但随即他便从衣襟里取出了一柄匕首,将蛇形的刀刃对准了德斯坦的心脏。 这柄匕首呈现古老的暗金色,而它的手柄部分非常奇特,居然是一个长方头巾包裹着头发,身体完全被长袍遮掩的年轻女人,并且这个女人高举着双臂,全身都被荆棘束缚着。 随着秦黎晟握住匕首的动作,一个巨大且花纹诡异的罗盘也慢慢地从德斯坦的身下浮现出来,一同出现的还有触手般的影子,它们像锁链一样缠住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德斯坦的身体,防止她突然醒来。 “母亲大人说过,只要你的心脏……所以就请你去死吧!” 就在秦黎晟即将刺下匕首的那一刻,一根裹着粘液的猩红触手突然从他身后掠过,然后直接扎在了德斯坦的小腹上,旋即触手便伸出更多的肉芽和德斯坦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被触手侵入身体的瞬间,原本昏迷的德斯坦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秦黎晟注意到她的眼睛竟不是之前的暗蓝色,而是发光的赤金色。不过下一秒那双眼睛又闭上了,他想再多看一眼都不行。 “母亲大人,您不是让我把这家伙带过来拿走心脏的吗?为什么您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看着逐渐沉入池底的德斯坦,秦黎晟忽然抬起头看向头顶漆黑的虚空,大声询问黑暗圣母为何她会忽然改变主意留这家伙一命。 “完美的容器无需拼凑,只要让她慢慢被浸染即可,当她的灵魂彻底污浊,我便会借着她的身体醒来。” “完美?那我呢?难道我不行吗?”听到这番话后秦黎晟目眦欲裂,他狠狠地握紧拳头继续问道。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野蛮人给比下去,只有他才是被黑暗圣母选中的那个人,而且他可是受肉后唯一一个没有失去理智的人! “你虽然能承受住侵蚀,但是你的肉体不够坚韧,最终会承受不住升华的灵魂。现在的受肉已经是你的极限,再多一点儿,你就会直接畸变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黑暗圣母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显得平板且毫无感情,她似乎对面前这个自傲的人类失去了兴趣,毕竟她已经得到了理想的容器,也就不需要再去尝试了。 如雷轰顶的秦黎晟忽然猛地跪了下去,之后他不顾满地羊水向头顶的虚空磕头祈求:“我……我可以的,请您相信我!不,请再给我一点您的力量,我绝对能够承受住,绝对不会像那些废物一样发生异变的!” 秦黎晟很害怕自己失去利用的价值,因为在这里他这样没有力量的弱者只能像菟丝子一样依附着强者而活,一旦被黑暗圣母丢弃,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从羊水中钻出的触手缠住了秦黎晟的脖子,之后它不断用布满肉疙瘩的表面在他的脸上滑动:“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人类。现在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继续帮我给那些祭品制造绝望,别让我失望。” 面色铁青的秦黎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后又慢慢松开,之后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我知道了,母亲大人……”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种的地方? 德斯坦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简笔画似的天空和草地,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但却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凉爽柔软的草地就像磁铁一样牢牢地吸着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放弃动弹的德斯坦懒洋洋地垂下眼睛看向对着天空的脚尖,结果发现居然也是简笔画小人,甚至周围飞过的蝴蝶、天空飘过的云朵、太阳也都是拙劣的简笔画。 面对这样怪诞的景象,德斯坦非但没有觉得怪异和困惑,反而觉得很熟悉,就仿佛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一般。 好安静,我一直在这里呆着也没有关系吧?反正也没有人找我,我也不想和别人打好关系,就这样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情等醒了以后再说。 就在德斯坦准备闭上眼睛再次睡过去的时候,一颗长着火柴一样的手脚和桶形的身体,戴着红色围巾的石子忽然从草丛里钻出,并在她手背上奔蹦蹦跳跳:“德斯坦,德斯坦,你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快起来,快起来!” “滚一边儿去,现在我只想睡觉。”德斯坦眼皮都没抬,她现在真的已经困得不行了。 石子急了,于是它奋力地跳起来砸在了德斯坦的鼻梁上:“不行,不行!不能在这里睡觉,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能完成,你忘记了吗?” “嗷!好痛!”突如其来的疼痛驱散了睡意,德斯坦猛地从地上坐起并抓起脸上的石头狠狠丢在地上:“你干什么啊!没看见老子正在睡觉吗?” 石头在地上弹了几下后又滚回到德斯坦的手边,之后它眨着豆子一样的眼睛举起手欢呼道:“你还醒着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就这样睡过去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叫醒我?”德斯坦歪头瞅着这颗线条简单的石子,她再一次试着起身,结果发现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我是你的朋友!哦,当然你没承认其实你的朋友,但是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和朋友差不多了。”石子在德斯坦的掌心滚来滚去,它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没能把话说出来。 “你是有些事情不能说对吗?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气笑了的德斯坦用手用力搓着石头,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对这块石头说话的语气很熟悉。 被揉来揉去的石子也来了脾气,它直接在德斯坦的手里一阵拳打脚踢并说道:“我能找到你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不过我没想到我和你的羁绊居然那么深,甚至不知不觉间我们之间的命运之线已经如此之多了。” “德斯坦,请你一定要回想起来你选择的,在你心中定会有指引的指标。”说完这句以后,石子便彻底安静了。 等德斯坦再把这颗石子拿起来的时候,它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平平无奇且毫不起眼。 德斯坦缓缓地握紧了拳头,她满眼迷茫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选择的……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十一月总结 眼看又快到年末了,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结束了实习以后就稍微有一点时间屯了一点儿稿子,顺道把剧情线整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挖了很多的坑,而且一点儿填的动静都没有(你自己反省一下)。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去写大纲的人,庄园这一部我也只是写了一个非常简略的大纲剩下的就是自己在不断地往里面填东西,如你们所见,故事似乎格局被开的非常大,我预备是在五十章以内完结的,但是现在怕是不太可能了。 到现在为止其实剧情已经逐渐进入了重要的部分了,我并不会把这十多天发生的故事全部讲完,这样的话就实在太啰嗦了,而且重点不是在这十几天是怎么过的上面,我想讲的是沉入绝望的故事,这就意味着毫无意义的努力和平白无故的死亡,以及熟识之人的牺牲……悲剧往往建立在诸多的小事的尽头,当回顾过去,发现自己所做的牺牲毫无意义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说一下故事里面出现的角色很多是有原型的,创作来源于生活嘛,所以我就把我遇到或者看到的事情放大了来写。其中毕维斯这个角色,为什么他会如此善良(大家有可能会觉得他是一个圣母角色)呢?这个我在后面会好好解释,还有德斯坦的身世这一块其实我一直没点清楚,为什么我会那么重要的提及她的故事,也是会给出解释的。 我很喜欢创造不同的角色,男女老少甚至非人类的角色在被我写出来的时候都会让我觉得非常开心,因为我想的是,我又能去挖掘这个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了。也许之后我会挑一些我特别喜欢,或者呼声比较高的角色写番外故事。 当然已经有了几个候选了,但是具体还是要看情况才行。 关于为什么古神这一块儿我要说明一下:基本上只有一代和二代的古神才是创世神和其伴侣诞下的后代,而且因为能力与性质,这些古神对待其他物种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这也是魔女和猎人能够产生的重要原因。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对其他物种有善意的古神就是友好的,对于接近神和神灵,善恶永远都是相对的存在,所以现在人们其实在抵制对古神的信仰。 二代以后的古神基本上是一代二代古神结合之后诞下的后代,祂们中的大多数是没有理智的存在,并且非常渴求灵魂,所以远古的时候被消灭的比较多,当时也有很多魔法使和魔术师为了消灭祂们牺牲。 文中提到的精神世界可以约等于灵魂深处的某一个领域,也可以被叫做意识领域。 设定上大多数人的意识领域基本分为九层,越是往深处就越容易展现出一个人的本性。到了最深层就很容易知道这个人的本质到底如何,这也是为什么通灵类型的魔法被当成黑魔法,因为没有人想被他人看穿自己的本质。 关于黑魔法,大多数远古时期魔法使们为了对付古神及其眷属创造出来的魔法,很难以被再现出来,因此在被研究出来后都基本上交给原初魔女一族进行记录和保留了,但是因为一些变故导致这些魔法遗失甚至是被邪恶的人利用。魔女们很多都掌握着黑魔法,当然她们也不会轻易对普通人使用。 大家可能会问:女主角去哪里了?第二卷是换主角了吗? 我的每一卷可能都会呈现出不同的风格,所以主角也不一定是固定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女主角一直都在啊,这点是不用担心的,我们的优秀摄影师总是风雨无阻。 卷二大概会在多少章结束呢? 这个是一个好问题,我的打算就是在今年之内结束大半的剧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是我能很肯定地说,故事已经走向高潮了,德斯坦和毕维斯如何离开这个充满绝望的庄园,以及黑暗圣母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我们继续拭目以待! 最后,我要感谢每一个支持我的小说的读者们,谢谢你们能够收藏本书到现在!当然即使没有人看,我也依旧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写下去。 我们下个月继续再见吧! Day Thirty-five 受肉Ⅲ 有什么被德斯坦忘记的事情的碎片在不断闪现,又是那个穿着神父服的男人站在她的背后,他伸出手指向夜空,微微转向身后的脸上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德斯坦,你看那颗星星。你知道为何它如此耀眼吗?那是因为它是守望者们为了大家不迷失方向才创造的引路星。” “只要对着那颗星星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人们就能在在夜里辨清方向。所以当你迷失了方向的时候,就看着那颗星星就好了。” 盯着天空出神的德斯坦慢慢伸出了手,同时以她为中心,周围的一切迅速地被从她脚下影子中涌出的漆黑蛛群吞没,之后天空被破开了一个血色的开口,蛛丝一般苍白的长发同流动的红色一起从缺口中涌出,但它们都完美的避开了德斯坦站立的位置。 “看样子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缺口中传出了蜘蛛女神的轻笑。 褪去简笔画的色彩,恢复了原本样貌的德斯坦咧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之后她缓缓地握紧拳头:“这是你帮我而不是我选择你,你应该也不想被别人抢走地盘吧,臭虫子?” “呵,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区区一个眷属夺走我看上的东西的!不过,她既然敢挑衅我,那说明她应该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了吧?” 罗丝当然很乐意帮助德斯坦,毕竟这是能给那个傲慢的眷属一个教训的机会。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黑暗圣母是在远古诸种族联合对抗天灾的时候,当时那个寄生虫还没有得到真名,弱小得连操纵老鼠的能力都没有。而她则得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容器,并一时兴起选择了帮助人类战斗。 虽然那一次相遇并不愉快,但罗丝知道这个寄生虫必定会慢慢变得强大,结果没想到她这么会抓住机遇和时机。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才得到了如今的力量,但是也依旧比不上只有一半的我!小虫子,在我使用力量的期间,你就赶紧去找你的跟班吧,但你记住,只有这一次。”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秦黎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为黑暗圣母寻找祭品,而是守在德斯坦身边以防发生意外状况,但他也因此目睹了从那怪物皮肤表面浮现后,又迅速分离出来的蛛影凝聚成了长发少女的外形。 少女在直起身体同时一头长发也逐渐浮现出了蛛丝一般的白色,六条锋利的蜘蛛足肢从她背后舒展开来,而朝她弹射过去的触手全被镰刀一样锋利的肢节斩断。 带有腐蚀性的漆黑血液随着抽搐的触手从断口处疯狂喷溅出来,但却未能伤害少女分毫,甚至血液压根就没能落在她的身上。 下一秒,少女猩红的蜘蛛状瞳孔盯上了正在后退的秦黎晟,忽然她像野兽一样四肢并用着扑了过去。 就在蛛影少女扑向秦黎晟得到瞬间,德斯坦也睁开了眼睛,随即她猛地从羊水池里坐起咳嗽起来,并随手拔掉了与身体融为一体的脐带。 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站起来的德斯坦压根没管和秦黎晟战斗的少女,她直接就走向了最近的墙壁,试图在上面撕出一条口子:“该死,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刚刚的东西好像吸走了我的血?” 德斯坦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在富有弹性又黏滑得到肉墙上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意识恍惚了。 不行,这样耽误下去我恐怕会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额角流下冷汗的德斯坦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由罗丝创造的分身在对战秦黎晟创造的白甲战士上处于优势,但她的形体已经有消散的趋势了。 再加上那些触手也有了再生的征兆,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抓住的。 毕维斯在的话就好了,不对,我怎么能有依靠别人的想法?我绝不能依靠任何人,因为这样的话,那些和我亲近的人绝对会……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的德斯坦用手揪住头发跪倒在羊水池里,她的瞳孔随着动摇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 黑暗圣母对德斯坦的侵蚀终究还是成功了,现在她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机会的触手们蠢蠢欲动,但它们却被忽然裂开的墙壁外涌进来的温暖灯光逼退。 “终于找到你了,德斯坦!”举着提灯驱散不祥之力的毕维斯惊喜万分地看着面前的德斯坦,但同时也因为看到对方身上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毕维斯……我这是已经出现幻觉了吗?”眼神涣散的德斯坦看着面前的毕维斯喃喃道。 “我不是幻觉,我是通过你和我的契约找到你的!虽然契约的力量受到了强烈的干扰,但是我用魔术加强了一下后找到了隐藏的门。”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毕维斯一边将德斯坦扶起,一边解释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被隐藏起来的房间的。 “为了节约时间,我用万能钥匙开的门。还好你还活着。我真的很担心你会死或者变成别的什么……” 说到这里毕维斯哽咽了一下,随即他才注意到房间里面的情况,怪诞且恶心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撇嘴说道:“我的神,这个地方太恶心了!还有那个叫秦黎晟的家伙是在和谁战斗啊?” “那是蜘蛛女神的分身,具体的事情之后我在和你细说,现在我得处理伤口,不然的话我才刚见到你就要死了。”德斯坦说着吃力地想要站起来,见状毕维斯赶紧伸手扶住她,顺便还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这就带你去找我刚认识的新朋友,他帮了我不少的忙呢!也许他会有多余的药物分给我们也说不定,不过在这之前你可要坚持住了,德斯坦。” 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问不出口的毕维斯只好说起了别的事,离开前,他还顺手将一个表面长满了结晶体的银蓝色小球丢进了身后的房间——他并没有打算放过伤害他的同伴的秦黎晟。 Day Thirty-five 受肉Ⅳ 就在毕维斯带着德斯坦离开的时候,蜘蛛女神分身的身体快要崩溃消散了,但她身后的蜘蛛足肢在最后一刻成功地贯穿了秦黎晟的胸口。 看着被贯穿的胸口和面前彻底消失的妨碍者,秦黎晟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并不急于去追回德斯坦,因为他们无论怎么逃,他都能够通过影子看见。而且有了黑暗圣母的力量后,任何攻击对他来说都是无效的,就算身体被切成碎片他也能完全恢复。 “真是愚蠢,你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能离开这里的只有我!”就在秦黎晟放声大笑的时候,他胸口的伤口中忽然钻出了一只钴蓝色的蜘蛛,这只只有指节大小的蜘蛛从皮肉下钻出来以后,立刻就趴在露出骸骨和脏器的伤口大口朵颐。 秦黎晟皱眉看着找死的蜘蛛,然后用手指捏死了它:“该死的蜘蛛,这种恶心的生物就应该消失!” 虽然秦黎晟捏死了一只蜘蛛,但是更多的蜘蛛从伤口里涌了出来,它们就像是潮水一样迅速地吞没并啃噬着他的身体,根本不给他再生的机会。 此刻秦黎晟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呼唤黑暗圣母,但刚张开口更多的蜘蛛就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就在他被蜘蛛女神分身贯穿身体的瞬间,诅咒也被种下了,现在他就是蜘蛛们活的饵料。 身体逐渐被蜘蛛群啃食出骨头的秦黎晟跪倒在羊水池中,他费力咬碎嘴里的蜘蛛仰头发出了绝望的声音“咕唔……不要,我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该死的,母亲大人,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毕维斯和德斯坦并不知晓房间中发生的一切,等他们彻底走远后,那个房间便被小球爆发的光芒填满了。下一秒无数的结晶体生长出来并逐渐形成了大片闪闪发亮的水晶丛。被啃食的秦黎晟连同他身上的蜘蛛们被水晶包裹,现在问题被彻底解决了。 “为了找你我几乎翻遍了周围所有能够打开的房间,结果在一个房间里面我发现了大量人类的骸骨。我当时被吓坏了,还以为闯进了怪物的巢穴呢!” 毕维斯为了不让德斯坦睡着而一直说着话,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德斯坦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不过好在他要找的房间已经近在眼前,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毕维斯,你为什么回来找我?也许对你而言我并不是那么重要才对,你还有家人,而我和你只是合作关系。”集中精力控制肌肉锁住血液的德斯坦问,她还是不理解毕维斯的思维,在她看来,如果有目标的话就应该先达成目标再考虑别的才对,并且为了目标有很多东西是可以舍弃的,就比如被秦黎晟掳走的她。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当时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不是那种会随便抛弃朋友的人。”毕维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之后他推开面前门上有骸骨纹样的木门,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也的确堆积着无数枯黄的骸骨,不过这些骸骨大多不完整,似乎是被暴力破坏过。 “我的朋友,你回来了!看样子你找到你的同伴了,对吗?”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惊得德斯坦身体一震,不过看清楚发出声音的东西后,她又冷静了下来:“没想到你会腹语,毕维斯。你要知道在我们圈子里‘我有个朋友’一般都是用来自嘲的。” 听到德斯坦的话后,那个被人放置在石台上的头骨突然发出了爆笑,而毕维斯则一脸尴尬地说道:“德斯坦,这位真的是我的朋友。只不过他不肯告诉我名字,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介绍他。而且你是怎么产生的我会腹语术这种误解的?” “但是它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现在是在意这种问题的时候吗?”有些无语的毕维斯看向那颗被放在石台上的头骨,礼貌地询问对方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拿到止血的药剂。 头骨的上下颌随着说话不断打开又合上,两排整齐的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喀哒声:“啊——这个嘛,治疗伤口的药剂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只是一个头骨,没办法帮你拿出来。所以你自己在我身后的骸骨里面找一下吧,我没记错的话它应该就在附近。你最好快一点,因为你的同伴不仅仅是受伤了,她还被黑暗圣母的力量严重侵蚀了灵魂,再这样下去,她的意识可能会永远迷失在黑暗中。” “我知道了。德斯坦,你先靠着墙休息,我来帮你找药。” 安顿好德斯坦后,毕维斯走到头骨后面的骸骨堆前翻找起来。好在那个用樟木制成,又被施加了某种保护魔法的药箱藏的并不深,所以很快他就在一根大得吓人的臂骨下方找到了它。 “看样子你找到了我同伴留下的药箱了,如果你能辨别出它们各自的效果的话,就随你使用吧。”头骨看着找到药箱的毕维斯,也不急于告诉他药箱中几只药剂到底有什么效果。 “您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毕维斯抱着药箱回到德斯坦身边,他打开药箱看着里面几支颜色各异的药剂,决定先给德斯坦止血再考虑别的。 “我不擅长计算时间,毕竟在三十六岁以后我就成了这副模样了,计算时间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头骨一边用可惜的语气说着,一边从石台上滚下来,它来到毕维斯身边看着他拿出那支明显呈现出墨绿色的药剂,拔开木塞放在鼻前扇闻了一下。 “约克草、金盏花、薄荷……这支药剂应该是凝神药剂对吧?还有这支呈现珠光金色的药剂,应该是用来治疗失眠和噩梦的安眠药剂。”毕维斯很熟练地将用不上的药剂拨弄到一边,最后拿起了那支颜色如红宝石的药剂,“就是它了,用净水、独角兽的角、颠倒树的根茎、妖精的粉末和薰衣草制成的治疗药剂!”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熟悉这些药剂,难道你是药剂师吗?”头骨有些吃惊这个年轻人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古老的药方,而且主材料一个也没少。 “不。”给德斯坦喂药的毕维斯笑起来,“因为我有个好老师,她非常擅长制作药剂。” 苦着脸喝下药剂的德斯坦松开捂住伤口的手,伤口是开始加速愈合了,但她却依旧感觉身体并不受控制:“那家伙到底对我干了什么,怎么身体还是不太受使唤啊?” “你的常识知识不够啊,小家伙。”似乎一直在打量德斯坦的头骨忽然开口了,“你难道不知道为了神诞而进行的受肉仪式吗?” “我知道个鬼,老头子没怎么和我说过古神的事情,而我本身对这方面也没什么兴趣。”好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德斯坦将手放在小腹上,她的确感觉到体内有个异样的存在,但是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本能告诉她如果不能把体内的这个东西快点处理掉的话,她可能就会死在这里。 “德斯坦,能让我看看吗?”注意到德斯坦一样的毕维斯半跪下来伸出手,而德斯坦也出乎预料的没有拒绝,只是有些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头。 毕维斯把手放在德斯坦的小腹上后,明显能感觉皮肤下有某种东西在蠕动:“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且这个位置……” 想到什么的毕维斯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没想到黑暗圣母居然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居然不惜用这种方法。”头骨一边在两人脚边滚来滚去,一边感慨黑暗圣母的确卑鄙无耻,“我有办法帮你把那个东西杀死,但是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先说说你的办法……”德斯坦一如既往的警惕。 “我答应你,你快点儿告诉我该怎么做!”毕维斯一把捧起头骨焦急地问道。 可能是没想到毕维斯会答应的这么快,所以头骨也是在被他捧在手里愣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只要进行净化仪式就好了,但是这个必须是魔法使才能够做到,你们没有这个天赋啊。所以不如让小姑娘现在自杀造福之后的人吧。” “咚!” 表情骤变的毕维斯用力将头骨丢向了远处,然后他转过头安慰德斯坦:“没事,别听那个玩意儿乱说,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可以帮我们的人。”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需要帮助?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 一顶带着羽毛装饰的黑色礼帽从门外探了进来,随之出现的还有一头发梢带着暗金色的暗红长发。名为克莱因的少年从门外走入房间,他拄着手杖微笑着与一脸惊讶的德斯坦对视:“怎么感觉你并不是很欢迎我,德斯坦小姐?还是说你们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克莱因先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还有请问你刚刚说的话的意思是,你能帮我们吗?” “没错,我是魔法使。不过你得把那个头骨捡回来,因为我并不知道仪式的具体过程。”克莱因说着指了指在远处骨堆中打滚哀嚎自己要散架了的头骨,“他是希波克拉底家族的始祖,也是一个被诅咒的亡灵术士,你今天可算是见到真正的大人物了。” 坐在地上看着小腹逐渐鼓胀起来的德斯坦骂骂咧咧起来:“我觉得现在应该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总感觉我的肚子好像变大了。该死的玩意儿,我还觉得想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圣母想把你当成摇篮,借你的身体制造一个能够容纳她的容器。”目送毕维斯去拾起头骨的克莱因语气平淡,“在身体成型的那一刻,她就会从你的身体内破体而出。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还不想面对拥有实在肉体的古神眷属。” Day Thirty-six 古堡的秘密 到底为何古堡会变成股神复生之处? 我们还需要继续探明真相,才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前语 “黑暗圣母想把你当成摇篮,借你的身体制造一个能够容纳她的容器。在身体成型的那一刻,她就会从你的身体内破体而出。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还不想面对拥有实在肉体的古神眷属。” 克莱因的话明显触及到了德斯坦的知识盲区,不过好歹破体而出这个词还是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意思就是说,如果我的肚子大到一定程度的话我就会死对吧?” “你可以理解为你怀了一个随时能够杀死你的怪物,当然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克莱因说着从毕维斯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头骨,然后屈指在对方的门牙上狠狠地弹了一下:“我就说为什么联系不上你,原来你被关到这种地方来了,我甚至怀疑爱丽安娜就是为了你才来这种地方的。” 听到爱丽安娜这个名字的时候,头骨明显的表现出了不安,他上下颌开合着很久后才重新发出了声音:“哦,该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看样子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告诉你们如何进行净化仪式。首先,你们需要大量的水,而且必须是热水,我想你们应该知道那个浴场,在两及以上的人在场时,它是绝对安全的场所。你们要让那个姑娘脱光所有衣服泡进水里,然后准备罗勒、白鼠尾草,把它们碾碎了敷在她的小腹上。当池水被燃成血红色的时候,就让她含着薄荷叶就好了。” “不需要咒语吗?真是少见。”克莱因有些不相信地摸着下巴说道,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不需要言语作为媒介的仪式。 默默听着的毕维斯检查了一下携带的物资,旋即他稍微松了口气:“仪式要用的东西我都有,但是只够使用一次,这个仪式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吗?” “哪儿有百分百成功的事情,不过我相信这个小哥的能力是一流的,因为他要在净化仪式开始前进入那个姑娘的精神世界,找到藏在那里的毒瘤。好了,我能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完了,接下来要不要进行仪式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头骨说完这番话后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之后他就这样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跑得还真快,不过也能够理解。”克莱因毫不在意地甩着手嘀咕了一句,之后他看向将德斯坦横抱起来的毕维斯,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丝笑容:“看样子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走吧。” 来到大浴场后毕维斯选择守在门口以防怪物接近,而克莱因则帮助德斯坦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当然在这之前他让鲁巴斯一起守在了外面,并表示如果有必要可以出手。 此刻变大不少的小腹让德斯坦行动变得非常不便,她只能一边咒骂着该死的黑暗圣母,一边走入水池中躺下,并尽量保证不让自己沉下去。 穿着衣服走入水中的克莱因并没有刻意将视线放在德斯坦身上,他只是伸出手轻触对方的头顶,并表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还没有尝试过进入别人的精神世界,希望你不要太抗拒。” “嗯,你快点儿开始吧。”德斯坦说着闭上了眼睛。 说的倒容易,我可没那么容易进入状态……克莱因咧咧嘴角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之后他拿出了那瓶凝神药剂打开木塞抿了一小口,清凉入口后瞬间整个口腔中蔓延开来,奇异的感觉让他瞬间精神一振。 “向伟大的女神请求垂怜,将灵魂的大门打开,以便我能窥探一角。”与德斯坦的额头相抵的克莱因轻声咏念起了咒语,下一秒他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原本的神采,而他的意识则迅速被漆黑的意识之海吞没。 不过很快,克莱因就感觉到双脚触及到了略显柔软的地面,柔和白光在面前铺展开,首先映入他眼中的是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草地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金棕色长卷发和白皙的皮肤,再加上她娇小的身材,让克莱因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就是幼时的德斯坦。不过走近后克莱因明显就察觉到对方与德斯坦的不同,因为有独属于魔女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 女人明显也察觉到了克莱因的到来,但她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天空。 这也许是残留在德斯坦身上的灵魂碎片,也或者说是某个魔女的诅咒。克莱因心里默默这样想着的同时抬起头,他看到了一颗表面布满了表情扭曲狰狞的人脸和蠕动触手的巨大肉球。这颗不断渗出泛着泡沫的粘液的肉球被蛛网牢牢地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但却依旧有不断胀大的倾向。 “我和蜘蛛女神达成了一个交易,之后我将离开这里前往虚无了。”女人的声音意外的动听和轻柔,她看向身侧的克莱因,露出了一个微笑,“很高兴能遇见你,贤者之子,希望未来你能和我的孩子好好相处。” “你是……德斯坦的母亲吗?”克莱因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德斯坦的身上居然藏着她血亲的灵魂碎片。最重要的是,他没想到德斯坦居然有魔女的血统。 魔女的孩子活成了靠打打杀杀为生的佣兵,某种意义上德斯坦也是人才了。 “是的,只不过我未能履行作为母亲的职责就离她而去了,但是好在她是个坚强的孩子,所以请替我转告她要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前方充满了很多苦难,我们也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女人的声音中明显有几分遗憾和不舍,眼光微动的克莱因抬起手,漆黑的荆棘从他手臂皮肤下钻出并缠绕成了一柄长弓,他随手搭上同样由荆棘缠绕成的箭并拉开弓弦:“为什么你不亲自给她说呢?你应该有能力给她托梦吧?” “因为那孩子认为是我们抛弃了她,要是我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也只会觉得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梦而已。”女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身体开始出现裂痕,看样子她的灵魂碎片已经到了极限。 “好吧,但是我可不保证德斯坦会相信我的话。”克莱因在答应了女人的请求的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箭,那支荆棘箭在扎入肉球中后立刻开始蔓延出无数带着利刺的荆棘枝条,并且很快荆棘就把肉球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 “谢谢你,善良的孩子。” “不用谢,我也很感谢你为拖住这头怪物而做出的牺牲。”克莱因并没有看化为光点消散的女人,只是缓缓握紧了举起的左手,在他的控制下荆棘枝条猛然收紧并释放出了尖利的长刺,而那团肉球也瞬间被利刺反复贯穿。 Day Thirty-six 古堡的秘密Ⅱ 从精神世界回归的克莱因立刻睁开眼睛,然后掰开德斯坦紧咬的牙关把薄荷叶塞了进去:“这是最后一步了,就算难受也给我忍住了!” “呃!”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在横冲直撞的德斯坦没忍住发出了呻吟,她也是头一次在意识领域之外的地方感觉到疼痛,不过好在这种痛苦很快就随着从她下身涌出的粘稠液体消失了。 克莱因看着那团缓慢沉入池底的漆黑粘液,然后他走出浴池拿来了德斯坦的衣服:“看样子受肉被终止了,恭喜你又活下来了。” “真是恶心……我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起身站起的德斯坦对着那团东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之后她接过衣服穿上后并下意识地握住了脖子上的十字架坠饰——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彻底离开了,但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对了,我在你的精神世界遇见了一个人,她说她是你的母亲。”克莱因决定在离开之前履行自己的承诺,他转过身注视着德斯坦那双暗蓝色的眼睛说道,“她让我祝福你的未来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而且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出乎预料的是,德斯坦并未认为克莱因说的那番话是玩笑,她只是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走向浴场外面。 “德斯坦,你还记得多少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克莱因看着德斯坦的背影随口一问。 “我早就把他们的脸给忘记了。”德斯坦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到脚步声回头的毕维斯看见德斯坦的时候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之后他赶紧迎上去询问道:“德斯坦,你没事了吗?” “嗯,如你所见,我现在非常健康,并且能打十个。”德斯坦说着挥了挥手臂,“谢谢你救我,毕维斯,你这家伙比我认识的那些所谓的队友好多了!” “我是该对你的话感到荣幸吗?既然这样,你是不是承认我们是朋友关系了?”毕维斯愣了一下后随口开了个玩笑,他很高兴德斯坦能迅速调整状态,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对方。 “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黑暗圣母到底想干些什么了。”德斯坦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出来站在那里微笑的克莱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嗯,我有件事拜托你们替我去做,就算是我帮助你们的报酬吧!就是我发现了一扇隐藏起来的门,需要你们去把它打开,我相信里面的东西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克莱因很满意德斯坦的反应,于是他在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鲁巴斯带路。 “看样子你那次也在集会上。”毕维斯也没多吃惊为何克莱因如此笃定自己能够打开没有钥匙的门。 “毕竟那里能更好的收集情报,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克莱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想到我刚摆脱死神又要当苦力,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真是烦死了!” “好了,要是能从中得到更多的情报,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目送两人跟着鲁巴斯离开以后,克莱因才回头走向之前那个充斥着血肉和触手的诡异房间,然后他毫不在意地伸手触碰那些还在缓慢生长的水晶,似乎在探知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克莱因的脸上浮现出了失望之色:“看样子通灵是不行了,被侵蚀的灵魂果然只有一种结局。” 之前在血腥伯爵夫人的处刑室中,克莱因发现了一些古老的手记,上面居然有提到唤醒古神遗蜕的仪式,但是名称却被改成了能够让人永葆青春的仪式,当然主材料是人的鲜血。除此之外,这些手记上还记载了不少的黑魔法,其中就包括从死人嘴里问出情报,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一个灵魂彻底崩溃回归虚无。 当然克莱因不会把这种魔法用在无辜的人身上,但是像秦黎晟这样的家伙,回归虚无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 “到底是谁把那种东西提供给伯爵夫人的呢?能做这种事情的人要不是有所图谋,要不就是信仰邪神的疯子。” 即使克莱因隐约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但光是这样猜测自然是摸不着任何头绪的,所以他只能暂时把注意力专注在寻找古堡异常的起源上。 “最起码我知道伯爵夫人的仪式只是个引子,毕竟唤醒古神的仪式光有尸体没有真正的献祭仪式是没用的。”克莱因抚摸着杖柄喃喃道,旋即他若有所感地看向走廊的另一边,嘴角忽然勾起了满意的笑容:“看样子是成功了,也不知道另一边的‘我’情况怎么样了啊……” “光是像个瞎子一样在地上摸来摸去,我还不如睁开眼睛试试看!”再次摸到什么柔软粘稠的东西的克莱因决定冒死睁开眼睛,现在他也只有这个选项了,不然的话他不是先被恶心死,就是被饿死在这里。 不过就在克莱因要抬起眼皮的那一刻,陌生的声音在他十点钟方向响起:“不要睁开眼睛,跟着我走就好了,小家伙。” “你是谁?”克莱因有些警惕地抽出了杖剑,他并不记得有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曾是这里的主人,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迷失在了这里。现在我虽然不能离开,但是我能将你带出去。” 通过用词语调和音色,克莱因判断跟他搭话的人应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性,没有邪恶的气息,但是有灵魂特有的幽寒阵阵传来。稍微放下心的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您了。” 见克莱因走来,那个男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你还是第一个掉进这个间隙的活人,在这之前,我看见的不是尸体就是怪物。走这边,有一条隔几小时就会出现的裂缝能让你离开这里。” “那么,我能有这个荣幸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吗?”跟在后面的克莱因礼貌地开口,即使已经猜到对方的名字了,但是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这是被禁止的事情。 “切斯特顿·伦纳德·菲茨霍德,听到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我当然知道,公爵殿下。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我需要您先说出姓名。”克莱因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能告诉我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距离克莱因不远不近的切斯特顿公爵在沉默了一下后再次开口:“如果你拿到了我的日记应该会知道,我们一家住进古堡后遇到了很多怪事,甚至我的很多佣人和护卫都死在了这里。最后我也没能幸免于难,但是临死前我将耀石吞了下去。我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但醒来以后就来到了这里。本来我也想到过离开,但我并不能从那个裂缝出去。” 我没有看过你的日记,因为等我发现那间密室的时候,它已经被别人打开了。还有把耀石吞进肚子里,公爵殿下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个勇士。因为这么做你会死于内脏被高强度的光元素烧穿,相当于是被烤熟而死的……克莱因面无表情地听着,顺带在心里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 并不能听到克莱因心声的切斯特顿公爵又继续说道:“我的妻子应该已经过世了,但是我的儿子一定还活在城堡的某处,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还有,你能杀死那个为我们一家带来死亡的怪物吗?祂已经伤害了太多的人了。” “这也正是我想做的。”克莱因此刻已经感觉到了前方扭曲的能量,看样子那里就是切斯特顿公爵所说的裂缝了。 “就是这里了,我们来的很是时候,裂缝刚刚打开,你直接走出去就行了。对了,别忘记了你对我的承诺,找到我的儿子。” 一股轻柔的力量牵引着克莱因,让他向着不断有扭曲的能量传来的方向走去。而克莱因在离出口仅剩最后几步时忽然停下,他闭着眼睛向着切斯特顿公爵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当然,我保证也会救您的,公爵殿下。” 前提是我能找到黑暗圣母到底藏在哪里,不然这些承诺都是空谈。最后在心里嘀咕完这一句后,克莱因便转身向着裂缝走去,而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后,那种压抑和不祥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他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走廊,不由得松了口气:“真是太好了,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离开间隙,感谢幸运女神的眷顾。” Day Thirty-six 古堡的秘密Ⅲ 正当克莱因暗自庆幸自己运气足够好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眼前的门内传出了熟悉的气息,不过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有些狼狈的鲁巴斯便带着安蒂走了出来,并且他们两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纯白的面具。 一开始鲁巴斯还没注意到站在对面的克莱因,他只是随便捋了一下头发准备带着安蒂返回约定集合的地点,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少爷站在对面看着他,于是他不免语气惊讶地问道:“少爷,您不是和多伽罗在一起吗?” 尴尬笑笑的克莱因熟练地从鲁巴斯手里接过那张面具:“出了一点儿以外,你就当我去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面游荡了一圈吧。对了,你那边已经解决了?”说着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呆滞的安蒂,这个孩子大概又睡着了。 “我们进入那个房间后脸上就自动多了一张面具,身上也穿上了缀有流苏的铜绿色长袍,之后我们两人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房间,并被要求在一群人当中寻找对方。”鲁巴斯轻车熟路地向克莱因讲述他和安蒂探索房间的过程,“当然,虽然气息模仿的很像,但是身为恶魔的我对安蒂灵魂的气息尤为敏感,我第一时间就发现‘寻人游戏’是一个愚蠢的陷阱。” 瞬间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克莱因没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才那么狼狈,那些怪物恐怕恼羞成怒地袭击了你吧?那安蒂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傀儡似乎都有自动识别敌人的功能。”鲁巴斯耸了耸肩,因为等他杀光了那些怪物去找安蒂的时候,安蒂也已经把她那边的怪物解决掉了。因此他认为安蒂的实力绝对不弱于克里福德,有可能比那只黑犬妖更强。 “看样子安蒂的身世比我们了解到的更加复杂,我刚刚对这个面具使用了鉴定术,发现它能够完全隐藏佩戴者的气息,也许之后我们能用上它。” 好奇归好奇,深入去追究对方的过去并没有任何用处。 克莱因将思绪收回,他决定先去找多伽罗和卡丽丝玛,毕竟自己的突然消失可能会让两人陷入了困惑和慌张中。 “你先去找克里福德吧,之后我会过来找你的。” “是,少爷。安蒂,你跟我走。” 目送鲁巴斯带着安蒂离开后,克莱因随手带上了鲁巴斯的那张面具,随即他的身形和气息都变得像空气一样稀薄。 就这样克莱因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在走廊里游荡的怪物,重新回到了之前进入的那个房间所在的走廊,并且他注意到卡丽丝玛和多伽罗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确认两人不是怪物模仿的之后,克莱因才摘下脸上的面具走了过去:“抱歉,我回来了。刚刚我似乎不小心进入了间隙,好不容易从里面逃出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克莱因,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了?真是吓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的伙伴恐怕会把我大卸八块的!”最先发现克莱因的多伽罗快步走上去检查对方有没有受伤,并在发现对方除了脏了点儿外毫发无伤后松了口气。 手持盲杖站在原地的卡丽丝玛脚下的影子动了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其中,而等影子恢复了平静之后,卡丽丝玛也向克莱因走了过去:“没事就好,我本来打算让和我契约的恶魔去找你的,看样子不需要了。你刚刚说你去了间隙?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卡丽丝玛突然变得很积极啊,是因为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克莱因在犹豫了一下后决定把自己在间隙中遇到的是告诉两人:“我遇到了公爵殿下,确切的来说是死去的切斯特顿公爵。他似乎在古堡里遭遇了一些变故,最后选择吞食耀石自杀。” 多伽罗听了克莱因的话后露出困惑的神色,同时她抱着手臂开口道:“我记得切斯特顿公爵不是死于意外吗?当时大家对这位公爵的逝去还觉得惋惜来着。” “那是对外宣称的,除了国王和皇后,以及菲茨霍德家族的成员之外,没人能见到公爵殿下的尸体,这也也无人能得知他死亡的真相了。不过既然都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他们没有及时向众生之盟求援?当时王国和那些魔术师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差才对。”卡丽丝玛并没有对切斯特顿公爵的死因感觉到惊奇,反而是替克莱因解释了几句,顺带她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于勇者与魔王时代末期逐步壮大起来的六大魔术师家族联合追求安定的魔法使与魔女们建立了众生之盟,旨在为维护世界各种族间相对的和平,同时也是为了防止魔法与魔术被心怀不正的人或者组织滥用。虽然后来众生之盟内部发生了斗争和分裂,但是保留下来的成员们却一直在为人类这边提供帮助和支援。 王国时期,有一些魔术师家族的分支宣布效忠国王,也正是如此,一些家族也顺势和王室建立了利益关系。结合这点,当时的国王应当会向众生之盟寻求帮助才对,毕竟单靠人类的力量肯定无法对付古神的残骸。 “也许是因为公爵的家属并不愿意这么做,据我所知,菲茨霍德家族的地位在王国是很高的,那么他的遗产……”多伽罗说到这里转了转右手的手腕,“他们可能根本没把古堡里面的异常当回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觉得你的猜测很有意思,多伽罗。”克莱因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一个公爵,暴毙且没有了继承人,这大概是一块会让家族其他有资格继承爵位的成员发疯的肥肉。最重要的是切斯特顿出现意外之后,首先知晓此事的一定是他的亲属而非国王。 “对了,你们已经将这个房间解决了吗?”克莱因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消失可能打乱了之前的计划,他略带愧疚地看向卡丽丝玛,并询问之后的情况。 “多伽罗小姐是很厉害的保镖,再配合我调制的药剂,我们最后顺利解决了房间中爱兰线眼菇的母体。”卡丽丝玛说着从挎包中拿出了那柄黄铜钥匙,她把钥匙交给克莱因后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在这里有见到过一对夫妻吗?他们似乎也收到邀请来到了这里,我想找到他们。” 夫妻……克莱因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那位双面的血色新娘:“夫妻的话的确有,只不过很遗憾那两位都变成怪物了,我从他们那里得到了用星辰制作的戒指。如果你要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儿残渣。” 说着,克莱因将之前解放星辰后残留下来的戒圈拿出来递给卡丽丝玛,而这个魔女兼药师也没有推脱,直接伸手接过残渣收了起来:“感激不尽,虽然很遗憾没能帮到他们,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了,我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现在应该离开了,还有很多人在等我回去治疗。” 克莱因知道卡丽丝玛已经达到了目的,所以他也没挽留对方,只是摘下了礼帽向对方行了个礼:“感谢你的帮助,卡丽丝玛小姐。” “拜拜,美人儿,不能和你共度良宵真是太可惜了。”多伽罗有些遗憾地向卡丽丝玛抛了一个飞吻,之后她一手叉腰,一手拍了一下克莱因的肩膀:“这把钥匙就归你了,反正我觉得交给我们,还不如放在你那里比较好。” “我也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既然你主动提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Day Thirty-six 古堡的秘密Ⅳ 收起钥匙后,克莱因和多伽罗就回到了之前约定好的房间,见到了鲁巴斯他们,但是出人预料的是,克里福德居然还有没回来。 “也许是遇到其他幸存者,正在交涉吧?” “应该是,以他的实力,估计也没什么能伤到他。顶多多耽误一点儿时间。” 克里福德那家伙到底干什么去了?多伽罗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像人偶一样靠墙坐着的安蒂,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毕竟克里福德是她的朋友,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他出事死在这种地方。 看穿了多伽罗的心思的克莱因开口,同时他接过了鲁巴斯递过来的水囊补充水分:“多伽罗,我们会在这里等着的,如果你有要做的事情就去吧。” “我知道了。”多伽罗点头后直接起身走出房间,之后她从腰间取下几瓶药剂,将里面的粉末和液体洒在身上:“那个笨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的安蒂可就是我的人了!” 第一次和克里福德见面的时候,多伽罗就知道那家伙不是她擅长应对的类型,果然在之后的相处中两人总是因为观念不合而闹得很不愉快。 如果不是妈妈的要求,多伽罗可能已经考虑把这个讨厌的黑犬妖干掉了,但是对方的实力又确实很强,关键的时候非常靠得住。 多伽罗在走廊里寻找的时候,尽量避开了那些悬挂着油画的走廊,因为经验告诉她悬挂着油画的走廊相比于其他的更容易出现陷阱和异常。 这附近有克里福德残留的气息,是他故意遗留下的记号吗?拥有狼人血统的多伽罗感官要比正常人要敏感许多,她在几处走廊发现了克里福德的魔力和气味残留,并且像是刻意留下的。 之后,注意到地上血迹的多伽罗暗自嘟哝了一句:“果真是遇到麻烦了?但是线索实在是太分散了,实在是有点难找啊……” 多伽罗还没嘟哝完,一个身影就从不远处一蹦一跳地过来了,甚至那人嘴里还哼着难听的童谣。 一开始多伽罗还很警惕来者,不过当她看清那两条扫帚一样的粗辫子,蝙蝠一样的披风和肥大的灯笼裤,再加上那双鞋尖卷起、鞋跟高低不一的滑稽鞋子的时候,她居然没忍住起身发出了吃惊的呼喊:“夏德拉,是你吗?” 夏德拉在听到多伽罗呼唤的时候还稍微迟疑了一下,旋即她就咧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并直接扑了过去:“哎?居然是多伽罗呀,还久不见呀咕!来抱一个吧!” 见人扑过来,多伽罗也是毫不留情地侧身躲开,然后转身准确地抓住了夏德拉的衣领:“要不是之前错过了,我想我应该早就见到你了,夏德拉。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嘛,居然还这么有精神。” 在多伽罗手中晃悠的夏德拉继续傻笑,同时她掏出了不少疑似是零食的东西试图交给对方:“因为夏德拉最擅长的就是躲藏和偷东西啊,所以只要把别人的钥匙和食物偷走就好了哞!” 你到现在没被人打死一定是神的庇佑……只觉得一阵头疼的多伽罗松开手,任凭夏德拉向前踉踉跄跄几步后又展开双臂在地上站稳,之后她注意到对方腰间的鞭子:“你腰间的那个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夏德拉有些疑惑地以滑稽的动作扭身看向腰间,之后她将那根鞭柄镶嵌着不少宝石,鞭绳上满是尖锐勾刺的玫瑰红长鞭取了下来:“啊——这个是我打开一个房间之后发现的东西,好像能让被抽中的人暂时听话哟!如果你要的话,我就送给你吧!” 听起来这东西很适合那些施虐狂……多伽罗在嘴角威威抽搐的同时拒绝了夏德拉的好意,她现在要赶紧找到克里福德,可没太多时间和这个小孩纠缠。 最主要是被缠上的话,接下来的痛苦将会是永恒的。 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的多伽罗再夏德拉面前蹲下,双手摁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夏德拉,你顺着这条走廊一直走,然后再左拐,到了尽头以后再左拐。之后你就能看见一个没有锁的房间,房间里面有两位先生和一位小姐,他们是我的同伴。你先去和他们呆在一起,之后我会来找你。” “哎,可是夏德拉想和多伽罗一起,如果有什么问题,夏德拉也可以帮忙汪!” “咳咳!那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没有时间陪你玩。夏德拉,你要听话,你不希望妈妈对你失望对吗?” “嗯……好吧,多伽罗你要注意安全哦!夏德拉会好好和你的朋友们呆在一起的喵!” 终于解放了!心中一阵狂喜的多伽罗挥着手目送夏德拉蹦蹦跳跳地离开,她转头时才发现那个粗心的女孩居然把那根鞭子忘记了。于是她把鞭子捡起来挂在腰间的皮带扣上:“不要白不要,万一能用上呢?” 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刚刚发现的血迹上,并在沉默了半秒以后拿出一瓶药剂撒在血迹上,果不其然蓝色的荧光以血迹为起点向着远处延伸出去,这就是克里福德留给她的线索。 没想到他还把那瓶没用的药剂留着的。多伽罗在轻笑了一声后便随着荧光延伸的方向走了过去,结果还没走多远,强烈的危机感就生生让她停下了脚步。 熟悉的臭味,还有这个地面……那个开门怪物好像刚刚经过了这里? 拐弯走入另一条走廊后,熟悉的臭味和被腐蚀软化的地面瞬间闯入了早有早有心理准备的多伽罗的视野,但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武器,防止会有怪物突然从哪里窜出来。 之前遇见那个怪物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会再次遇见它,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啊!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那么强力的攻击手段,肯定没办法杀死那种怪物。哎,要是我们这里有实力强劲的帮手……等等,实力强劲? 多伽罗很自然地想起了克莱因和鲁巴斯的脸,虽然和那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她断定两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克莱因,那家伙居然能在调入裂缝后毫发无损的回来! 我应该先去侦察,确定现场的情况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之后,再回去搬救兵。嗯,对,不是有帮手在身边吗,不用白不用! 多伽罗纠结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先看看克里福德那边的情况如何再做决定:“总之先去确认一下情况,要是直接说放弃的话夜之女神都会唾弃我的。我居然还没有丢掉最后的良心,真应该夸奖一下自己。” 忽然打了个喷嚏的克莱因从鲁巴斯手中接过了手帕,之后他颇为头痛地看着夏德拉,那个孩子似乎对身为傀儡的安蒂十分感兴趣。 像管家一样背手站在克莱因身后的鲁巴斯似乎有些焦躁不安,过了一会儿后他俯下身在克莱因耳边轻声询问:“少爷,要不要我去看一下多伽罗那边的情况?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克莱因愣了一下后露出了笑容。 “关心女士是绅士之举,少爷。主要是我又感觉到了那个怪物的气息,所以我有些不放心。”鲁巴斯也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只是继续保持着欠身的动作说道,“如果不清理那头怪物,它可能很快就会成为我们探索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我知道,但是我想多伽罗和克里福德两个人有足够的实力解决那个怪物。”克莱因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擦拭着手杖,同时他也告诫夏德拉别去捉弄正在休息的安蒂小姐。 “我有种预感,那就是我想要的契机就快要出现了。” Day Thirty-seven 死亡日记 我曾注视,我曾记录,我曾铭记。——前语 跟随鲁巴斯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毕维斯还是不太放心地询问德斯坦:“德斯坦,你真的没什么事了吧?” “我觉得你要是再这么问,可能有事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毕维斯。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黑暗圣母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德斯坦嘴上这么说,但是却还是心有余悸地打了个抖。如果不是毕维斯和克莱因的帮助,有可能她真的就这样成为了孕育邪神的温床了。 被撕开肚子不明不白的死去,卡尔德隆那个老东西听了估计都要活过来笑话我…… 就是因为你嘴上说没事,才让我放心不下来好吗?克莱因看着臭着脸的德斯坦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之后他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鲁巴斯停下了脚步:“鲁巴斯先生,我们是到地方了吗?” 一直面无表情摆架子的鲁巴斯微微颔首,同时他让开一步示意毕维斯可以上前查看情况。虽然毕维斯对此并不在意,但德斯坦却十分不满意地对人做了个鬼脸:“装模作样的家伙,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再怎么样,我也比某些没受过正规礼仪教育的野兽要强。” “你说什么,你找死是吗!” “好了好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探寻房间里的秘密吗,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来,德斯坦,到我身边来。” 预感到不妙的毕维斯赶紧拉着欲上前动手的德斯坦,之后他一边拦着这个热血上头的佣兵,一边打量面前有着切斯特顿公爵家族家徽纹样的黑色木门,并确定这扇门和之前他们在腐浊的收藏室尽头看到的那扇门一样是特殊的。 “德斯坦,你先来试试。”为了不浪费钥匙,毕维斯决定先让德斯坦试试能不能暴力破门,毕竟万能钥匙是很珍贵的。 “好。” 德斯坦没怎么犹豫地走上前去,她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面前看似单薄的门板上,结果发现它纹丝不动。于是她又抡起拳头捶了几下,确认有某种力量保护着门后退开:“妈的,打不开,好像有什么力量保护着这扇门!” 看到此情此景的鲁巴斯没忍住插嘴道:“刚刚我们也试过暴力破门,但都失败了,不然我们早就已经自己开门进去了。” “但是德斯坦好像有打破一些结界的能力……”毕维斯十分确定刚刚德斯坦在敲击门板的时候,那无形的力量发生了剧烈的动荡,但是至于为什么没能直接破开,大概是因为德斯坦还没完全恢复力量吧? 毕维斯正思考着要不要让德斯坦再努努力的时候,一股凉意忽然从背后袭来,让他不禁抱着手臂打了个抖:“嘶……说起来,你们有没有一种被盯着看的感觉?” “没有。” “没感觉。” 德斯坦和鲁巴斯齐声说道,不过之后德斯坦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墙上的那些画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但我还是觉得你太敏感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不是有我在吗?” 是我的错觉吗?这也不是毕维斯第一次感觉到针对他的视线了,只是这次的视线比之前的要强烈很多,就像是饥渴无比的野兽看见了适合猎捕的猎物一样。 不过说实话,现在我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没有任何应对能力了。毕维斯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拿出那柄万能钥匙开门:“嗯……总之我先把门打开再说,视线的事情之后再来查也不是不行。” “小心一点,说不定又会有什么怪物从里面冲出来耶。” “你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德斯坦……” 我当时其实心中也很害怕门后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真相,而是就连德斯坦都无法对付的怪物,但所幸开门以后我看见的并不是怪物,也没有尸体堆积在里面,只有一间平平无奇的卧室。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曾是佣人居住的房间,极简的家具甚至都因为受潮而长斑和散发出古怪的味道,桌边的烛台在我们进入后亮起,暖色的火光暂时驱走了我心中的不安。 上前检查房间的是德斯坦和鲁巴斯,我对此感觉有些羞愧,因为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没办法派上用场。 房间里干净得令人怀疑这里是不是黑暗圣母布置的一个陷阱,但最后我们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的主人叫玛丽安,是公爵夫人的贴身侍女写的,她作为旁观者见证了夫人从健康的普通人到发生异变的全过程。 “我很感激神给了我服侍公爵夫人的机会,我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殿下看中,但是我现在是夫人的贴身侍女了!我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攒钱给家人买更好的东西。” “这个古堡好像有些奇怪,我总能在一个人的时候听见一些说话的声音,但是去找的时候却没能看见任何人。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走廊里的画像变多了,有时我能看见有佣人盯着画像发呆,怎么叫也没反应,非要我走近去才会回过神来。有一次我还看见夫人在对一张全黑的油画说话,我出于好奇也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张油画黑得让我觉得很难恐怖,于是就让人把它收起来了。” “我第一次发现夫人的异常是庆祝丰收祭的宴会结束以后,突然说自己身体不适的夫人先回了房间,并嘱咐我去正准备一些热水,她打算好好泡个脚缓解身体的疲倦。从北方来到这边的贵族都有这个习惯,我也没多在意,但是当夫人拉起裙裾把脚露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尖叫出声。” “夫人的脚上不仅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还有许多带着脓疱和肉芽的突起,但是她却好像是察觉不到异常一样把脚泡进了滚水了……我向创世神发誓,我拿来的是刚烧好的水。我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我注意到夫人的表情很奇怪,虽然很痛苦,但似乎有很享受。”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经常看见夫人偷偷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进仓库,我不放心于是也跟着去了,结果发现夫人竟然把杀了的动物凑到唇边喝血!她还把自己的头发丢在蜡烛里面烧,我闻到被烧焦的头发散发出了一股怪异的臭味,真是太恶心了。” “来我们家的魔术师忽然死了,而且死状极惨,我看着他们的尸体被送到附近进行焚烧。这些魔术师死之前都接受了夫人的邀请,他们和夫人一起在花园里喝了茶。我记得那是夫人亲手沏的茶,茶水的颜色就像是血般鲜红,闻着也非常让人舒服……不过我没有见过那罐茶,最起码夫人没有收藏茶叶的习惯。” “那张油画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我看见有血从画框底部流出来,我不敢去碰它了,只能叫熟识的男佣去把血迹处理掉。没想到过了几天后,那个男佣就上吊自杀了,自杀前他割开了手腕,将血抹得到处都是。我在考虑要不要给殿下报告这件事,但每次我想开口的时候都会有莫名的力量阻止我。” “夫人的身体越发的不好,她开始减少举办茶话会的次数,定制礼服和购买首饰也是让人带着成品上门拜访。帮夫人梳洗的时候,我发现夫人的肤色越来越青白,而且就像瓷器一样冰冷坚硬。” “从上个星期开始,我的身体也总是不太舒服。每次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至于那个人说了什么,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忘了。对了,今天厨房的厨师做饭的时候,居然把自己的手指切掉了。而且他对此毫无感觉,似乎还想把切下来的指头塞进嘴里吃了。后来殿下知道这件事后,就给了那个厨师一笔钱把他给辞退了,也许这对那个人来说是一件好事。我也想离开,但是有什么力量阻止了我。” “园丁在修建花园的时候发现了将自己埋在泥土里的侍女,那个可怜的孩子嘴里插着黑色的玫瑰,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未来我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Day Thirty-seven 死亡日记Ⅱ 我把日记上的内容一页一页的读给德斯坦和鲁巴斯先生听,而越是往后面读,我就越是能感觉到恐惧和诡异,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仿佛当时在场目睹一切的人是我。 “好了,你别读了,你现在的脸色特别难看你知道吗?”德斯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梳妆镜递到我面前,而通过那面镜子我看见自己颤抖的嘴唇和发白到有些夸张的脸——我的确是被吓到了,但是应该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才对。 “也许是这本日记的问题,给我看看。”鲁巴斯从我手中接过了那本日记,然后直接从我读的地方开始迅速向后浏览。他的阅读速度真的很快,只花了几分钟就翻到了最后,我只来得及匆匆瞟几眼,发现日记越往后面字迹越乱,到最后只有大片的墨水涂满纸页了。 “鲁巴斯先生,你有什么发现……”见鲁巴斯把日记翻到最后都没出现什么意外,我也就放下心来,但下一秒我就看见鲁巴斯的眼睛诡异地凸起,之后大量粘稠的血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了出来,同时他的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发黑腐烂,肥白的蛆虫从他的眼眶与耳朵中钻出来……只是几秒钟,一个大活人就在我的面前化为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离远点儿。”目睹鲁巴斯异状的德斯坦走上前将我拉开护在身后,她似乎也很困惑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在看了日记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过当她用眼角的余光瞟到日记的时候,她的疑惑消失了,顺带还一脚把日记踹出去老远:“看样子是不能看到底的日记啊,鲁巴斯,我会铭记你的牺牲的。” “我还没死呢,铭记什么铭记?” 鲁巴斯突然开口说话把我吓得差点直接蹦起来跳德斯坦怀里去,但好在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已经有点见识了,所以最后我还是控制住自己,只是躲在德斯坦身后瑟瑟发抖。 “毕维斯,鲁巴斯是恶魔,就算死了也是可以当场复活的。”最后还是德斯坦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似乎是为了我的反应感觉到头疼。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这里的诅咒让尸体发生异变了,像是恶灵附在尸体上什么的……不好意思,鲁巴斯先生。” 我尬笑着目睹血肉一点点充盈并恢复原状的鲁巴斯从地上爬起,然后他弹走了挂在领子上的蛆虫说道:“你不用感觉愧疚,这是少爷事先交代我的事情,要我确保你和德斯坦的安全,还有就是日记中记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看着面前刚刚死过一次的中年人,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过梦归梦,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知道:“额,如果可以的话,不过为什么你家少爷要帮助我?” “之后你就知道了,不过现在又到了集会的时间了。我们稍后再见好了。” 随着鲁巴斯话音的落下,我和德斯坦再一次听见了熟悉的钟声,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重新来到了熟悉的房间。 “罪人的集会……就像是把人的过去扒开让别人欣赏的审讯室一样,不得不说黑暗圣母折磨人的方法还真是多。”钟声后眼前一花再次来到集会上的克莱因丝毫不慌,因为他知道这里没人能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只是每次都被强制性送到这里真的是件令人头疼事情。 他拄着手杖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了几个眼熟的人,但他并未和那些人打招呼,只是径直走到了座位上坐下——对于他而言,在这里收集情报的意义并不大。 这次的罪人集会明显比上次要活跃,似乎有人等着看当时那个大放厥词的年轻人的笑话,不过等了好半天也没人敢起来分享自己的故事,最后还是由皮泰尔抽签决定的。 也许是因为对古堡的了解更多了,所以克莱因开始能看见半虚幻的烟雾从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头顶涌出,然后被屋顶蠕动的影子吸收,而吸收了烟雾的影子明显更加凝实了,似乎随时都可以摆脱阴影的束缚来到这边的世界。 “这个人已经把他能说的都说了,他只是正当防卫才不小心杀害了那个人!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你们难道不会优先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吗?如果你是杀人的那一方,当然,你也有被反杀的风险,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总会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不得不说那个小家伙的口才确实很好,语气慷慨激昂的像是将军在对他手下的士兵进行战前演讲,而那些与小家伙熟识的人似乎也认出他来,变得不再那么冷漠和轻蔑,开始思考和同伴交谈是否要提供帮助。 “不管怎么样,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你们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得到宽恕的人就不会再来这里了,这对你们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就算在古堡里面对那些暗藏的危险要死,但总比在这种地方死的不明不白好。”毕维斯说完这番话后便重重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对面那位男人感激涕零的已经跪在地上说谢谢了。 毕维斯刚坐下,他旁边的人就叫嚷着鼓起掌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不愧是你,反正我没什么意见,宽恕就宽恕呗,横竖吃亏的不是我!” 看样子德斯坦已经彻底恢复精力了,她身体素质方面的确强得跟怪物似的……克莱因在嘴角微微翘起的同时也鼓起掌来:“精彩的演讲,先生。我也支持宽恕那位先生,毕竟意外总是会突然降临,他不应该就这样死了。” “我也支持那位先生的看法。”与克莱因相隔有五六个人的人举起手,而他身边的那位也轻佻地挥挥手表示了支持。 见支持“宽恕”的人越来越多,其他本想借此打压毕维斯的人也逐渐没了声音,最后得到宽恕的男人许下了“我要数不尽食物”的愿望后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目睹男人彻底消失以后,毕维斯才放心地摊在座位上,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呼!我还以为这次又要看着一个人在眼前死去了,还好有熟人的帮助,之后可得想办法好好谢谢他们!” 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德斯坦目送那些熟悉的人一一离去,她将视线放回到毕维斯身上时也多了一些遗憾:“可惜还是没你家人的消息,我们还是努力好好找找吧。” “德斯坦,我觉得你变了很多。之前你可不会这么考虑别人的感受,成天叫嚷着想离开这里来着。” 毕维斯说着故意双手呈爪状在半空中比划起来,而德斯坦一脚把他从凳子上踹了下去:“你管我,我们也该走了,之后不是要听听看鲁巴斯那家伙从日记上发现了什么吗?” “哎呀!你这个暴脾气要是能跟着改一下就好了……”毕维斯从地上爬起来后笑着摇头,跟着德斯坦走向了正等着他们的鲁巴斯。 能改变就是好事,不过毕维斯总感觉法神在德斯坦身上的并不是改变,而是她慢慢回忆起了什么,她的动作和语气也是这样,有种让人觉得收敛的感觉。 虽然很想知道德斯坦过去还经历了些什么,但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我完全问不出口啊!注意到鲁巴斯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毕维斯只能暂时收起杂念,下一秒他的视野中充斥了诸多流动的色彩,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房间,只是那本日记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Day Thirty-seven 死亡日记Ⅲ 耸动鼻翼嗅闻味道的德斯坦回头对毕维斯说道:“有人来过,而且好像是之前偷偷摸摸的那个家伙,而且才离开不久。” “哎……希望人没事。”毕维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嘴角威威咧开,因为他知道读了那本日记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咳咳!”咳嗽了几声让面前两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鲁巴斯便开始讲述从日记中看到的比较重要的内容:“首先我从日记里面知道的必要重要的是所有的异变应当始于一座雕像,也许那是黑暗圣母最初的附体。过去有谁对黑暗圣母进行了封印,最初她并不能发挥力量,但是能通过梦境的形式影响生物。” “你等下,我做件事。” 毕维斯觉得在敌人老家正大光明讨论日记上的内容实在有些不好,于是他拿出最后的一点材料再配合从头骨那里得到的药剂,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圣域结界,这样的话,他们也就不必担心接下来的谈话会被黑暗圣母听见了。 “你懂的还不少。”鲁巴斯赞叹着多看了毕维斯几眼,“那我就继续说了。从日记的内容来看,那间进行过封印处理的处刑室被打开后,黑暗圣母对这边世界的影响力就变大了,她慢慢开始寻找更多祭品,那些的佣人和魔术师死亡应该都是她造成的。” “同类的死亡更容易让一个群体恐慌,这招倒是用的好得让人讨厌。”认真听着的德斯坦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同时她不动声色地碾死了一只爬到肩膀上的蜘蛛。 “公爵夫人又是怎么和黑暗圣母扯上关系的?光是一个雕像恐怕不够吧?”毕维斯想起切斯特顿公爵的日记中提到过他把一个雕像作为礼物送给了她的妻子,也不知道那个时候黑暗圣母转移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也许那个古神眷属也可能考虑过在公爵夫人身上受肉。 同时,毕维斯也想起了之前在那些不同房间看见的身着长袍,以头巾掩饰外貌的年轻女人雕像。也许那就是黑暗圣母在用特定的形象固化进入这里的人对她的认知,方便她吸收各种情绪以积攒力量。 “侍女的日记中说公爵夫人似乎并不信仰创世神,她本身应该是无信者,不过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她对神的看法,但日记中并没有具体提到……我觉得这个侍女见证了很多东西,但是很可惜她最后疯了,没办法把日记完成。不过她也有在日记中提到钥匙,并认为钥匙不仅仅是打开门的东西。” 鲁巴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盯着毕维斯看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肯定没法阻止你继续打开那些门,但是我希望你时刻警惕周围的变化……最好在所有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找到你的家人吧,如果你找到了,少爷就可以让你和你的家人离开这里。” “谢谢你们的帮助……”毕维斯对鲁巴斯的好意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礼貌的接受了,并且还扯过德斯坦问能不能把她也带走。 “这个得看我家少爷愿不愿意,与我的意志无关。既然我已经把日记的内容告诉你们了,那我也该回到少爷的身边了,他还在等我。”鲁巴斯面对微笑回复道。 “这样吗?真是感谢您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 鲁巴斯的一番话让毕维斯知道对方口中帮助的对象并不包括德斯坦,不过他未觉得遗憾,反而振作起来解开了结界,好让鲁巴斯可以顺利离开。 只要在他离开这里之前,帮助大家找到顺利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者线索就好了,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目送行礼离开的鲁巴斯,困惑反而更多了的毕维斯叉腰叹气:“这下麻烦了,总感觉这里有很可怕的事情正在酝酿,但是我们又无力阻止。你说这该怎么办呢,德斯坦?” “能怎么办,要是有人阻止我们就干他不就好了?”德斯坦没太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只觉得自己饿得要死。于是她用手摸了摸肚子,用眼神示意毕维斯他们该吃饭了。 松懈下来后的毕维斯同样感觉到了饥饿,不过在离开前他准备做最后一次检查,以免自己遗漏了什么:“额。一转眼第四天也快要过去了呢!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德斯坦。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的?” 注意到床头在闪光的毕维斯走过去掰开上层的木板,结果发现夹层里居然藏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钥匙,他颇为惊喜的把钥匙展示给德斯坦看,而德斯坦则皱起眉头看向了他身后的墙壁:“毕维斯,注意避开。” 和德斯坦有了默契的毕维斯根本没问身后的墙上有什么,只是攥紧钥匙向着德斯坦的方向跑过去。 看到毕维斯朝她的方向跑过来后,德斯坦立刻抓起一旁椅子朝墙上丢过去:“难怪你说有视线,那些油画根本就是活着的怪物!” 本就腐朽的木椅在墙面上瞬间散架,然后被以彩色颜料形成的幽深漩涡吞了下去,甚至德斯坦还听见木头被搅碎的咔擦声。 那些画框精美的油画边缘延伸出了无数沾染了油画般色彩的枯手,向着闷头奔逃的毕维斯抓去,但是却被德斯坦用匕首一一斩断。不过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那些手被斩断后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气味难闻的颜料。 “真恶心!”回头确认毕维斯已经离开房间后,德斯坦也扭头追了过去,顺带还关上了门——虽然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不是从门外溜进来的,但希望这扇门能把它们关在里面。 “妈的,这个味道真的太臭了,简直比腌鱼罐头还要臭!这下我的鼻子要暂时失灵了啊。” 离开房间后,德斯坦立刻开始抱怨起那些油画怪物的体液味道有多难闻,但什么味道也没闻到的毕维斯不敢回应,只是抿着嘴唇感受钥匙对应的门的所在之处:“德斯坦,好消息。这把钥匙对应的门就在这附近,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坏消息是,怪物多了很多,虽然都是一些小喽啰,但是现在我们得赶时间不是吗?” 毕维斯和德斯坦还没跑多远就遇到了散发腐臭的丧尸队伍和好几只扭曲三角形。看见他们,这些怪物就像是看见美味食物的鬣狗一样从走廊的另一头迅速涌来。 Day Thirty-seven 死亡日记Ⅳ 本就不想浪费时间的毕维斯毫不犹豫地拉着德斯坦转头就跑,扭曲三角形的布满骨刺和肉瘤的舌头从他们两人身边擦过,然后直接扎进了石砖里。丧尸们则是采取了把同伴当武器抛过来的战术接二连三的从两人头顶上掠过,但是摔在地上的丧尸半天也爬不起来,所以根本起不到妨碍的作用。 正在德斯坦笑话那群丧尸蠢笨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那些人类尸体与怪物缝合而成的傀儡从前方出现,它们怪笑着投掷出手里的飞刀,并且跃起挥动武器扑来。 “我们可真是受欢迎啊,毕维斯!你看这么多怪物都跑出来欢迎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回敬一下呢?”德斯坦并没有因为遭到围攻而表现出一丝慌乱,她直接脱下外套用它当作盾牌接住了那些锋利的飞刀,然后把它们全拔下来丢回去贯穿了最先靠近的傀儡的眼眶和心脏。随即,她抓住这个傀儡的下肢,将它当成武器狠狠地砸向身后的丧尸群和扭曲三角形们。 虽然没有德斯坦那样善战,但是毕维斯还是成功用自己的手段解决了两头傀儡,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把抓住扭曲三角形弹射过来的舌头打了个结的德斯坦,提醒对方不要恋战:“德斯坦,我们先去躲进那个钥匙对应的房间里面,要是这些怪物周旋的话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德斯坦用傀儡安装在手上的长剑作为武器,贯穿了一只扭曲三角形的核心以后回头看向身后被清理出来的走廊:“行,反正这些傀儡也拦不了我们,就是后面的丧尸数量比较多,我也懒得花时间在它们身上。” 两个人很愉快地采取了撤退战略,而那些怪物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也互相践踏着追了过来,但是数量上似乎比刚刚少些了。毕维斯注意到有些丧尸不再追赶他们,甚至开始撕咬德斯坦留下的衣服。 “德斯坦,你暂时闭上眼睛一下。”察觉到什么的毕维斯拿出了那瓶试做品对准德斯坦泼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呸呸呸!”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的德斯坦感觉到一股泡沫味入口,她随后就察觉到身上那股熏鼻子的臭味消失不见了,甚至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柠檬香。 “这味道还不赖……就是进嘴里就有点恶心了。” 毕维斯随手丢掉药瓶回头看向身后,确认只有那几头扭曲三角形还在后便松了一口气:“呼——看样子你身上的味道会把那些怪物吸引过来,扭曲三角形大概是被我们的跑步声音吸引过来的。对了,德斯坦,我觉得我狩猎怪物的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刚刚的傀儡对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只能说明我教的好,不然的话,你遇到那种怪物都不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德斯坦的嘴角明显翘了起来,她很利索的把剩下的扭曲三角形处理了,顺便还切了些肉下来准备当作今天的晚餐。 毕维斯看着有些洋洋自得的德斯坦,他忽然意识到跟她之间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于是他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德斯坦,我有些话想问你……” “哎,毕维斯,你看那个是不是我们找的那扇门?这真是太明显了吧,太奢侈了!” 还没等毕维斯把问题问出口,兴奋的德斯坦便打断他并向着那扇闪闪发光的门跑过去。错失机会的毕维斯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口气,然后赶紧跟了过去。 之所以说那扇门闪闪发光,是因为它的表面镶嵌着数量夸张的高质量宝石,而且整扇门也是由纯银打造的,表面还印刻着不少诡异的触手状花纹。 “的确好奢侈,不过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毕维斯打量着这扇颇为与众不同的门,小心翼翼的插上钥匙把门打开,结果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东西,或者是说,在进去之前,他们就不能确定房间里面存在什么东西。 犹豫再三后,毕维斯决定采取老办法,他从行囊中拿出绳子缠在腰上,然后把另一头交给把头探进门里的德斯坦:“德斯坦,我先进去确认里面的情况,要是没问题我会给你发信号的。” 德斯坦看着手里的绳子,又看了看毕维斯,她忽然有些不太信任地开口道:“要不还是我去吧?万一里面有很危险的怪物,说不定你连开口警告我的机会都没有。” “应该不至于吧,你现在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虽然我们用净化仪式阻止了黑暗圣母对你的受肉,但是你的身体里说不定还有污染残留。”毕维斯对着德斯坦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后,就直接打开门走进了门后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毕维斯有些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片衰败的树林。泥泞的地面残余着未完全化开的积雪,水洼是猩红色的,空气中散发着尸体腐臭和浓烈的血腥味。 枯萎的草丛在冷风的卷席下猛烈的摇晃,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被某种力量腐蚀的树木呈现出诡异的黑紫色,表面浮现虹光的褐色黏浆从湿润过头的树皮中生出,偶尔还能看见树洞里一窝一窝的白色蠕虫。 远处传来某种生物的吼叫声,被吓了一跳的毕维斯赶紧准备好武器,但是他在冷风中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怪物出现。 毕维斯被冷得瑟瑟发抖只好拿出厚衣服套上,之后他拿出提灯点亮并环顾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也是某人意识的具体化展现?” 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这片死寂的树林里除了他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不过顺着林间隐约可见的小路向前走,毕维斯竟意外发现了一个村庄。他高兴地朝着村庄走过去,但是没走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 就算是到了睡觉的时间,一个村庄也不可能鸦雀无声,而且他从吹来的风中闻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 在门外等待的德斯坦发现那根一直悬在半空的绳子没有一点动静,这让她不免怀疑地嘀咕起来:“毕维斯这家伙,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虽说知道在这种破地方死不了,但是也不能干等着吧?德斯坦三番五次将手举起又放下,她肩头的蜘蛛似乎都看不下去了,直接举起前肢发出了清冷的女声:“那你就进去看一眼吧,反正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你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符合你的性格啊,德斯坦。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想起来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德斯坦一把抓住肩膀上的蜘蛛厉声问道。 被德斯坦攥在手里的蜘蛛螯肢开合发出了颇为不满的声音,之后它直接溃散成一堆灰尘,再从德斯坦的头顶冒了出来:“真是粗暴的小虫子!不过多亏了那个蠢货让我提前苏醒并且又积攒了一些力量,但现在我对外界的掌控还是不够啊。” 黑暗圣母为了保证受肉成功而在给德斯坦注入血液的时候,也稍微注入了一些纯正的力量。本应该沉睡的罗丝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汲取力量强化自身的机会,于是她悄然苏醒并将侵蚀和力量全部吞纳和消化。 现在她能暂时脱离德斯坦看看这个世界了,只是临时的容器太过脆弱,就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了。 “你的身上被某个人动过手脚,凭借现在的我没办法把那些讨厌的东西从你身上剔除出去。”蜘蛛女神非常没有形象地趴在德斯坦的头顶,然后吐丝把她的头发一缕缕的扎了起来,“想起来只是因为那个人对你的掌控松懈了,如果等他意识到你想起来什么的时候,大概又会加固对你的记忆的封锁。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那些事情对你而言也没什么用处。” “跟你讨论这些真是浪费时间!” 德斯坦知道能从罗丝那里套出话来,简直比让毕维斯杀人还难,于是她干脆放弃纠结这个话题,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Day Thirty-eight 精灵与无名骑士 我们所经历的战争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直到来到尽头,我们依旧在怀疑我们所看见的一切。——前语 血腥味、尸体、魔法爆炸产生的呛人烟雾。纷乱的士兵,冰冷的武器贯入敌人或者曾为同伴的人的身体,战马踏过血坑,导致泥浆与血液飞溅。 德斯坦一脸茫然地用袖子掩住口鼻,看着从面前狂奔过去的六足怪物沉默半响后忽然大声叫道:“这里不是战场吗!为什么门后还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 不过这些家伙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我刚从外面进来,还没有熟悉这个世界? 抱怨完德斯坦便在环顾左右的同时几步跳过地上被撕碎了下半身的尸体,又缩头躲过从头顶飞过的长着复数翅膀和头的巨大鸟类的俯冲袭击。不过她身边的那个精灵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鸟爪贯穿脑袋升入了乌云密布的高空。 除了精灵、人类,还有巨人啊……德斯坦看着被一群犬型魔兽围着撕咬的巨人尸体,当然重点是放在他被打烂的半颗脑袋上。据她所知巨人的头骨硬度极高,堪比钻石,真不知道是什么攻击直接打穿了那家伙的脑袋。 “要是毕维斯在的话,他应该知道这到底是哪一场战争。该死,这里的空气感觉好沉重,味道也怪怪的。” 浑浊的空气和混乱的气场让德斯坦颇为不适应,最重要的是她发现那些倒下的尸体很快又站了起来,而且还很明确地拿起武器走向那支不断撤退的各种族混杂的混合军队。就连她的身边也出现了几只缺胳膊少腿的精灵和人类,它们挥舞着武器冲过来,动作灵活得根本就不像死去的人。 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的德斯坦只来得及用手铐弹开飞来的箭矢,并没有余力去躲避表面明显浮动着诡异的光芒的细剑。不过,从天而降的黑铁盾牌帮她挡住了最具威胁的攻击,旋即一个魁梧的身影骑马从魔兽潮中飞奔过来,伸出手一把将德斯坦捞进怀里。 突破敌军包围冲过来的救助者是个穿着厚重深黑的甲胄的骑士,听声音判断应该是个男性,而德斯坦还注意到这个人面甲的孔隙中露出的是一双非人类的眼睛。他在确认逃离路线后便抬起手,瞬间无数猩红带刺的藤蔓夹卷着尖锐的石块从地上升起,一时间魔兽潮被藤蔓冲散卷至半空,或者被石头砸中变成肉饼。 “怎么还有人类的士兵在这里?不是已经让你们撤退了吗?该死,这些怪物真是没完没了的涌过来,所有人,撤退,推到战线后方去!” 骑士驾驭着胯下的双角马从包围中逃出,随着他的命令军队也开始有序散开,而殿后的魔法使和魔术师们开始释放攻击性的魔法与魔术,雷电、冰霜、火焰以及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在马上目睹这场战斗告一段落的德斯坦将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她能看见被战火点亮的天空呈现晦暗的橘红与黛紫色,从山头有更多的魔兽正在涌过来,仿佛无穷无尽。 不同于原本生活世界的夜空中,星河璀璨到令她叹为观止。 所谓的战线后方不过也只是一个作为临时据点的小村庄而已,村民已经撤离,在这里的只有抵抗魔兽潮的士兵。现在他们已经展开了结界,开始生火制作药膏和饭菜,偶尔放置伤员的房屋里会发出呻吟和闷响,但似乎也没人去关注这些。 等到了位置自觉从马上跳下的德斯坦打量着周围,她发现附近的人都向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举动了。 从马上下来的骑士俯视着比自己矮很多的德斯坦,忽然取下佩剑指着她脖颈冷声发问:“佣兵,你的穿着打扮和魔力都很奇怪。难道你是从门外来的吗?” 这武器的造型,还有刚刚那群怪物的气味和形态……对所在地有些猜测的德斯坦用手背挡住了骑士的剑,同时她抬起头咧嘴露出了算不上友善的笑容:“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对抗魔王军的第一站线,而我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不过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无名骑士。” “有人把你召唤出来却不给你名字?我记得不给恶魔取名的话,这个恶魔就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对吧?” 听到德斯坦的这番话后,无名骑士头盔下那双全黑的眼睛眯了眯,之后他将剑收回示意对方跟着他走:“这件事情不好当着士兵的面谈论,请到这边来,我们单独谈谈。” “好哦。”并不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动手的德斯坦大大方方地跟了过去,然后她忽然听到脑内响起了毕维斯的声音:“德斯坦,你人在哪里?你不会也进房间了吧?” “哎!因为我担心你死在里面,所以就进去了。不过我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地方,这里主要是在打仗,现在有人骑士正带我往山坡上走。你人在哪儿呢?难道已经出去了吗?” “德斯坦,你在说什么?我进入的房间里面没有战争,只有被魔兽袭击过后的村庄,这里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尸体。” “怎么可能?我明明现在就在战场上,虽然是在战线后方。”说到这里德斯坦猛地停下脚步,她再次回头看向山坡下的村落,那里有着正严阵以待的士兵和无数的伤员,远处的魔兽们还在攻击结界。 意识到人没有跟上来的无名骑士并没有催促,只是手扶着剑静静地注视着德斯坦,他的眼神一时间放空,似乎什么都在看,但似乎又什么都没看。 毕维斯环顾着面前建筑物勉强还保持着完整的村庄,但是尸体的恶臭让他忍不住阵阵干呕:“我现在应该就在你说的村子里,你说的村庄是不是有一口水井,水井上面有一个铁片制成的风向标?” 回忆着村中细节的德斯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而且村外现在全是魔兽,士兵正在抵抗。” “德斯坦,我这里没有士兵,也没有魔兽。周围都是被侵蚀后无法再被利用的废土和死尸,战斗真的已经结束了。” Day Thirty-eight 精灵与无名骑士Ⅱ 走过一处断墙的毕维斯注意到了躺在墙角的尸体,这应该是一个年轻的人类士兵,只穿着最简单的防护装备,他失去了半张脸和一只手臂,但是另一手却依旧抓着已经完全被锈蚀的武器,仿佛下一刻就会站起来,和扑过来的怪物拼命。 “这……毕维斯,要是你能找到出口就赶紧出去,我也会尽快出来找你的。”额角滑下冷汗的德斯坦也摸不着头绪,只能暂时切断了联络看向前面等待她的无名骑士。 “看样子你遇到些问题。”平静与德斯坦对视的无名骑士语气依旧未变,他似乎早已知道德斯坦会有这样的反应,“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但是我劝你放弃解开这扇门所隐藏的秘密。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哈……还没有开始你就叫别人放弃,你的脑子是已经被那些怪物啃了吗?”德斯坦在露出不爽表情的同时快步超过了无名骑士,而到达山坡顶部的她看见了远处之物。 远处阴沉的天空中,似被灌注了各种晦暗颜色的滚轴云正缓缓向着战线这边压迫而来,这一刻远处的景象宛如末日提前到来。 雷暴声不断,云层下方形似沙漏的巨大生物正移动着蜘蛛般的肢体慢慢移动过来,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拖动沙漏的肢体上,密集覆盖着扭曲脓黄的人脸或者鼓动旋转的眼睛,它们蠕动并高声吟唱起来,似在高歌和礼赞古神时漏这个存在。 这个完全由不同生物,甚至是怪物的躯体堆积而成的沙漏每一次移动都会带来大片的红雾和地鸣,具备强大活性的肉块与血液从祂身上坠落,血肉的花园在祂的影响下迅速壮大,红白的植物吞噬了大地后变得更加妖艳和诡异。 无形的力量像是帷幕一般层层叠叠的笼罩下来,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和力量。 德斯坦已然呆滞的德斯坦仰头看着那古奥神秘与扭曲诡异兼并的古老神灵,直到沙漏中央那只人类无法以任何颜色与形态为其命名的眼瞳转向她的时候,她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中涌出,同时尖锐的耳鸣和狂暴的心跳让她无法再思考别的事情。 虚空中无数只不可见的手向着跪倒在地上的德斯坦探去,然后深入她的体内不断搅动着她的一切,包括那早已布满裂痕的灵魂。 “这就是‘古神’吗?”这是思维被侵蚀彻底引爆之前,德斯坦说的最后一句话。 意识瞬间沉入黑暗的德斯坦再次看见了蜘蛛女神,不过她没想到这次对方居然以类似于人类的样貌坐在蛛网上和自己聊天:“你这个小虫子还真是大胆,居然敢直视古神。那个男人在教导你的时候,没跟你提到过‘不可直视神’这个常识吗?” 沉默不语的德斯坦闭眼忍受着侵蚀所带来的极度痛苦,很快她咬紧的下唇就渗出血来,而罗丝在叹了一口气后在蛛网上站了起来:“这次的事情应该能让你长点教训了,下次我可不帮你对抗那家伙的侵蚀了。对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灵魂终将会彻底崩溃。到时候等待你的,可会是比死亡还痛苦的深渊。” “我现在面对的难道就不是深渊吗?”冷汗不断从脸上滑落的德斯坦露出了一丝苦笑,“每天都是如此,哪里还有深渊可言?” 对这句话不置可否的罗丝背手俯视着德斯坦,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勾唇露出了阴险的笑容:“虽然这里的问题并不好解决,但如果你们找到办法的话,也许能在困局中找到一线生机。如果你想要尝试,我可以帮你,但是你需要付出代价,德斯坦。” 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的德斯坦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刚刚的那个位置,只是身体都被铁链牢牢捆住,无名骑士正拄着剑站在旁边,平静地低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被直接侵蚀异变成怪物,结果没想到你还能恢复理智。你很特别,但是又不是那么特别。” 醒来感觉大脑发涨的德斯坦皱起了眉头,吸取教训的她不敢再继续看向远处:“我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又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这感觉真的不好受,古神就这么不喜欢别人看祂们吗?” “神是被概念化的东西,不过要和你解释起来恐怕有些困难,以你的理解看待神就好了。反正万物都有不变的尺度,也不会随着某人的观念发生变化。”无名骑士在耸肩的同时用剑挑开了德斯坦身上的铁链,他很好奇这个小家伙的身份,但又担心她会在这里惹出乱子。 “你该走了,我之前也说过作为旁观者的你做不到任何事情。” “如果我要成为你们故事中的一员呢?”站起身拍拍身上草屑的德斯坦说道,之后她俯瞰山坡下那些士兵,“有个混蛋给了我提示,这里有帮助我们摆脱困局的关键,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帮上你们。” 这种主动帮别人的事情并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是总比一无所获的离开强。 无名骑士严肃地盯着德斯坦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轻声笑起来,并递上了一张手帕:“你可以试试。不过首先,你得把你的脸清理一下,现在你看上去就像刚刚复活的死尸。” “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了!”尴尬不已的德斯坦赶紧接过手帕把脸擦干净。 刚刚的直视让德斯坦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流下了眼泪和唾液,而她的鼻下也是一片刺目的猩红。要是现在有士兵看见她,说不定真的会把她当成是复活的死尸。 擦干净鼻血的德斯坦看了一眼已经脏了的手帕,决定先把它收起来:“对了,你叫无名骑士对吧?你可以叫我德斯坦,现在我要先出去和同伴见一面,回来再找你问些问题。” “好,不过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无名骑士看着德斯坦远去的背影问。 “不知道……” Day Thirty-eight 精灵与无名骑士Ⅲ 德斯坦在无名骑士指点下找到回到房间外的门,她出去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正焦急咬手指的毕维斯:“嗨,你也出来啦,毕维斯?” “德斯坦!”看见同伴的瞬间,毕维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并快步走上前去,“你也进门了?可是为什么我没看见你?” “可能是我们进入了不同的时空。”德斯坦决定把临行前无名骑士告诉自己的事情都说给毕维斯听,“你可能去的时候,战线保卫战已经彻底结束了,而我那边还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所以我们两个没办法碰面。当然了,我们这种情况并不是特例,你也别想太多了!” 一下子就明白德斯坦说的话的毕维斯点点头,旋即他摸着下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不要放弃这个房间呢?这里的问题也太难解决了,不如去寻找别的钥匙。” 看着纠结的毕维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德斯坦拍拍他肩膀:“那个家伙说这个房间里面有可以帮助我们的东西,所以如果你要离开的话,可以暂时不管我。不过只要你呼唤我,我就会过来帮你的,这点你放心!” “不行……” “你说什么?” 感觉一阵烦闷的毕维斯忽然深吸一口气对德斯坦吼道:“我说不行,你这个蠢货!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万一你脑子一热又做了危险的事情,没人帮你收场不就麻烦了吗!” 猝不及防的德斯坦非常惊恐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毕维斯,然后露出了有点僵硬的笑容:“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不是为你考虑才提出分头行动的吗?你看这样的话,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你的家人了。” “那你呢?受了那么多伤的你甚至没有好好休息过,你总是说你没事,一点也不肯示弱。这样的固执对你有什么好处?”毕维斯缓缓握紧拳头瞪着德斯坦,他一直在为这家伙的各种行为感觉气愤无比,现在更是如此。 他还是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冷酷无情,但有时候却像是小孩子一样。最主要的是那个时候,她到底透过自己看见了什么人? “只有不停下来我才不会思考,就这么简单。还有你这些话,应该是对我说过的吧?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啊!”德斯坦面带微笑的给了毕维斯一拳,面部遭受重击的毕维斯安详倒地后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现在把话说出来就舒服多了,你要去就去吧,只要保证能完整的回来就好。” “我有时候也没办法理解你这个家伙你知道吗?总是忽然情绪激动,然后自我感动之类的……” 德斯坦叉腰挑眉看着流出鼻血的毕维斯,之后她摇了摇头移开了视线,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其实我在想,为什我们进去后会进入两个时间不同的时空?这个问题说不定这个就是帮助那个家伙的关键。” 看着思考却摸不着头绪的德斯坦,用手背擦着鼻血的毕维斯主动提议道:“我们可以再进去一次试试看,但是如果没有进展的话,我就得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没想到你会这么主动的帮我。”德斯坦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腰上的绳子丢到一边——这玩意儿接下来也派不上用场了。 “总比一个人想半天却一无所获要好,还是我先进去吧,记得随时联络。” “我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儿,别被忽然窜出来的魔兽咬掉了脑袋!” 重新进入门内的毕维斯发现他依旧在之前的村庄了,只不过和之前相比,村庄各处多了一些令他害怕和紧张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交战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一张只有薄薄的皮膜和泛黄的脓泡覆盖在肌肉表面的脸从毕维斯身后不远处的墙壁后探了出来,随之出现的还有由骨骼与血肉混合形成的触手。 不过,还不等这头怪物发动攻击,它就被远处射来的弓箭射穿了毫无保护的眼珠和眼球后面的大脑,漆黑的血液喷溅,尖锐的哀鸣吓得毕维斯赶紧回头查看情况:“魔兽?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救了毕维斯一命的是个身形纤瘦高挑的精灵女性,她有着白皙莹润的皮肤和一头干净利落的金色短发,长相并不算美丽,但是却给人一种英气十足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眼角上翘的浅绿色眸子给予了她十足的锐气。 女精灵站在废墟上俯视似乎被吓傻了的毕维斯,确认这个人类并不是幻影魔灵或者人皮猎影伪装的后便一跃来到他面前,然后伸出戴着皮质护腕的手揪住他的领子用精灵语骂了一句什么。 “那个……你说什么?”毕维斯当年在学院上学的时候并没有选修基础精灵语,所以他并没有听懂面前的女精灵骂了什么,不过通过她的表情猜测,应该是对他出现在这里的行为感到恼怒吧? 惊讶于毕维斯反应的女精灵轻咳两声,之后她再开口时居然说出了不太流利的古人类语:“你这个士兵难道没有接受过基本教育吗?居然连精灵语都听不懂?等一下,你的气息和装束……你难道是开门者吗?” 脸都涨红了的毕维斯试图掰开女精灵揪着衣领的手指,结果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没有一个精灵大:“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领子再交流,我现在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了!” “啧,人类怎么还是这么脆弱!”女精灵面露嫌弃地松开了手,然后她转头射出几箭杀死了从天空俯冲袭来的腐尸鸟,顺带还用绑在大腿上的短剑切断了缠住脚踝的魔兽的舌头:“现在你先给我躲远一点儿,等我把这些怪物解决了,再来跟你好好聊聊。不过如果你敢逃走的话,我就当场按照军法处置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会乖乖呆在一边不打扰你的,你放心!“ Day Thirty-eight 精灵与无名骑士Ⅳ 等毕维斯进门之后也赶紧冲进门去的德斯坦迎来了一个大惊喜,不过与其说这是个大惊喜,不如说是大麻烦:结界被魔兽潮冲破了,而所有的士兵正在竭尽所能拦截更多的魔兽,阻止它们越过魔法释放的边界。 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兽对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展开了屠杀,而被杀死的魔兽和士兵没多久就再次站了起来,每个奋战的士兵都要应对两到三个,甚至更多的敌人。 “该死……就这点人能坚持多久?” 德斯坦环顾周围并没有发现那个骑士的身影,她只能骂了一句倒霉后冲进战圈中,她用手铐的铁链锁死一个压在士兵身上的魔兽并拧断了它的颈骨,之后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询问那个惊恐无比的士兵:“喂,你们那个穿着盔甲的指挥官去哪儿了?” “他……他冲在最前面被魔兽淹没了!那么多魔兽,我们都死定了,最后我们都会死的!”已经陷入绝望的士兵用手抱头哭喊起来,而德斯坦也没再看他,直接转身冲向了魔兽涌来的方向。 路上遇到不长眼袭击过来的魔兽,德斯坦就杀,虽然有的魔兽并不那么好杀,但是基本上没耽误她太多的时间。 很快,她就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无名骑士,对方用长着利刺的尖锐藤蔓和石块做出了路障,抵挡住了大量的魔兽,他的脚边堆积着大量魔兽的尸体,血就像河水一样流淌着。 如磐石一样稳立在那里的无名骑士只需一刀就能让那些皮肤如石,骨骼如钢的魔兽身体割裂开来,他似乎拥有阻止那些怪物再生的力量,被他杀死的魔兽就没有再站起来的迹象,但是血液却诡异地向着魔兽涌来的方向流去。 德斯坦踩着尸体来到无名骑士身边,看着他挥剑将剑刃上的血泼洒出去:“你还活着就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详情了吧?” “当然可以。”无名骑士遥遥地看着还在不断冲来的魔兽,他深吸气的同时再次提起手中的武器,“这是一场守卫防线的战斗,我们抵抗着魔王的军队等待着援军的到来,但是只差一步。” “报告,村中的魔兽已经清理完毕了!” “我们搜寻了整个村庄,除了这个魔术师外就没有别的幸存者了!” “我知道了,你们也幸苦了,就按照以前的做法处理一下尸体吧。” “是,凯兰大人!” 让报告情况的士兵退下以后,被称为“凯兰”的女精灵再次找到了正在为死者祈祷的毕维斯,不过在祈祷结束前她并没有贸然去打扰,只是抱着手臂站在远处看着。 直到毕维斯祈祷结束,凯兰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信仰创世神?” “我是无信者,但是我母亲信仰创世神。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维斯抓抓脑袋站起来。 “凯兰,你呢?”凯兰挑挑眉。 “毕维斯·舍内曼,姑且是一个魔术师。” “那么舍内曼,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不知道你打开这扇门意味着什么吧?”凯兰说着看了一眼毕维斯身后的尸体。 “我是为了找我的家人,他们受到邀请来到了这个地方。我相信他们还好好活着,所以我要找到他们。” 看到毕维斯坚定眼神的凯兰嘴角微微勾起,之后她勾勾手示意毕维斯靠近些,并屈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有觉悟的才是好战士,我先祝你能够顺利找到你的家人,顺带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这里是哪里,我们又为何存在于此。希望我告诉你的事情能对你有用。” “我们收到命令死守每一个启动魔法时所需要的‘节点’,这个村庄就是战线上非常重要的据点,所以我们以这个村庄为中心布置了防线。之前魔兽数量没有那么多的时候我们还勉强守得住,但是后来魔王的力量越来越强了,祂甚至唤醒了古神来对付我们。” “你们是不是要用一个非常厉害的魔法杀死那个古神?”德斯坦一边问,一边手呈爪状给一只类人形的魔兽来了个“透心凉”,然后又把抽搐的尸体拿给无名骑士补刀。 “不错,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我们并没能撑到援军赶来,就差一步而已。”无名骑士的身体被魔兽射出的骨刃贯穿,但是他并未受到影响的继续挥动手中的剑,凌厉的剑光撕裂了大地,以至于一些魔兽掉入了裂缝中暂时无法脱身。 “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十分熟悉的气息,也许正是你体内存在某种力量,所以你才没被时漏侵蚀。” 德斯坦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后又恢复如常,她侧身躲过了一只魔兽的扑击和尾巴的扫荡以后并拢手指发出凌厉的斩击:“你是说诅咒还是别的?” “古老又强大的力量,就像是大地流淌的血液一样,传说龙族就是从那里诞生的,只是那股力量似乎并没有被你充分利用起来。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之后‘那个’会降临到这里,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对付那家伙。” “那个是指什么?”毕维斯有些紧张地问正望着远处的凯兰,对方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略微露出了不悦的神色,犹豫半晌后她还是开口说道:“时漏的眷属降临,一个是血孽摇篮,另外一个正体不明,但是非常强。” “强什么强啊,不过就是临时拼凑得到力量的小虫子而已,凯兰你对那种家伙的评价实在太高了。不过对于你们而言,对付那种家伙确实有些勉强。” 忽然插入对话中的慵懒女声吸引住了毕维斯的注意,他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结果看见了一个黑紫色长发的女人。 女人凌冽而不失野性的美貌与纤长的体型很符合黑暗精灵这个种族,不同于常人的细腻皮肤呈现深褐色,高挺的鼻梁,白色饱满的嘴唇上印着明显的蜘蛛刺青。罩在眼眸上的薄纱让她的眉眼朦胧不清,但毕维斯还是注意到了对方水晶紫色眼眸中蜘蛛形状的瞳孔。 Day Thirty-eight 精灵与无名骑士Ⅴ 见到这个黑暗精灵后,凯兰收起了高傲的态度向人低头行了一礼:“罗丝大人,您应该好好休息。当前的容器并不允许您长时间保持正常活动,到时候迎击古神时漏还需要您的帮助。” 罗丝大人?我记得罗丝是虫豕部落所信奉的神灵,以蜘蛛图腾为象征……暂时不敢插话的毕维斯就这样站在旁边摸着下巴打量罗丝,结果却没想到对方却忽然看向他并走了过来:“我就是那位蜘蛛女神,看样子你认识我,人类。” 还没等毕维斯反应过来,他就被罗丝捏住了下巴,之后罗丝摘下遮住眼睛的薄纱与他对视:“原来如此,命运还真是奇妙啊.既然这样,我就来告诉你杀死那家伙的办法吧,只是你能记住多少,就要看你的运气了。”说完,罗丝伸出手在毕维斯的脑门上轻轻一点,她尖锐的指尖直接刺破了皮肤,将一些力量附带着毒素渗透进了他的身体中。 只是一瞬间,大量如洪流一般的知识涌入了毕维斯的脑海中,多得让他觉得大脑都快要被这巨量的知识撑破了。无数他人数年也可能无法参透的学识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但是却无法被真正记忆下来。 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发生到这个地步的凯兰眉头紧皱,她看着因为头痛欲裂跪倒在地的毕维斯,又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吹掉指尖血珠的罗丝:“罗丝大人,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他精神懈怠的话,他可是会死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别拿你们的那一套来约束我,我帮助你们也只是不希望看见有趣的东西就这样消失而已。”重新戴上面纱的罗丝用手拂了一下身后的长发,转身走向了远处正在被焚烧的尸体,“而且人类比你想的要坚强,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听了无名骑士的话后德斯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抓了抓头发试探性地问道:“正体不明的怪物是挺难对付的,如果我帮你解决了那个怪物,让你和援军顺利汇合的话,是不是就算解决问题了?” “要是有这么简单的话,在你之前也有人帮助我们打倒了那个怪物,但是就在我们庆祝的时候,那个怪物却又活了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无名骑士神色忽然黯淡下来,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与魔兽厮杀,而察觉到他的异常的德斯坦看向远处:“那些帮你们的人都死了对吧?和能复活的怪物厮杀的人大多数是这样的结局。” “你很清楚这些啊,所以你到底是佣兵还是赏金猎人呢?”莫名感慨的无名骑士一边发问,一边将剑插入脚边石块举起右手,他咏念起召唤雷电与狂风的咒语,漆黑的闪电如游蛇一般在他的身边流窜,然后被如刀片般锋利的飓风夹卷着袭向涌来的魔兽。 被电弧和风刃正面击中的魔兽不是化为焦炭就是变成了切碎的肉块,而堪堪避开的那些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伤。而趁着那些受伤的魔兽动作变得迟缓,德斯坦冲上去给予了它们致命一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越来越默契,但是这并不代表战局正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猩红血肉如浪潮一般向村庄所在的方向涌来,艳丽诡异的花卉在甜腥的空气中快速生长并结出怪异畸形的果实。果实落地后立刻就变成了危险的怪物“实子”,无数畸形的怪物们肢体扭曲的冲来,大地因此震荡。 即使实子们还没有冲到面前,有些士兵就已经被这副场景吓到腿软了。 “我以前是佣兵,后面成了专门杀佣兵的杀手,偶尔也会对付黑暗生物,它们就和魔兽差不多,所以对付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你很幸运,这次来的帮手是很擅长战斗的我,我不会死的,因为还有人等着我一起离开这里。” 面对这样的场景,德斯坦不仅没有觉得紧张和觉得形势严峻,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她一边越过无名骑士走向前面,一边摘到了手上的手铐。无名骑士注意到,她的手铐砸在地上的时候竟把地面砸出了凹陷。 “你疯了吗?在没有被祝福的情况下触碰那些怪物是会被同化的!” “你放心,我不会啊,那些行动迟缓的家伙在我眼里就和练习徒手搏斗的靶子一样。”德斯坦举起手对着身后的无名骑士挥挥,她现在正处于最佳的状态,所以就先把这些杂鱼处理一下吧! 从昏厥中苏醒过来的毕维斯像溺水获救的人一样忽然从地上坐起,他流着冷汗攥紧胸口的衣服,而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来:“我还活着,还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死掉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凯兰注意到毕维斯醒来后,将手帕递给他让他把脸上的鼻血擦一擦:“你现在的情况也和死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罗丝大人主动与别人交流,希望你真的有学到有用的东西。不然白白遭受这份痛苦是很不幸的事情。” 感觉脑袋涨到爆炸的毕维斯伸手接过那张带着草药香的手帕,用它抹掉鼻下的血迹:“感谢祝福,凯兰小姐。我认为我应该还是找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我得快点儿把它记下来才行。” “很不错的态度,要是你不说你是魔术师,我还以为你是个学徒。”对毕维斯这个态度感到满意的凯兰抱着手臂轻轻点头,之后她注意到了毕维斯拿出来的日记和羽毛笔。 “你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凯兰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毕维斯的手腕。 “啊?这本日记是我家族流传下来的,羽毛笔是一位老人给我的礼物……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毕维斯注意到凯兰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冰冷和严肃,他只能赶紧解释两样物品的来意并紧张地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主要是这本日记,这个是魔王曾经拥有的物品。因为这本日记的存在,让当时的联合军吃了很多苦。我们都把它称为‘往日日记’。” 眼神凯兰说着伸出手抚摸日记表面的那颗红宝石,她感受到宝石中蕴含的神秘且强大的力量,之后她皱紧眉头继续说道:“曾有人试图仿造类似的魔具,但是却得到了更危险的东西。那是一本黄铜封皮的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过。” “那本书叫《异界的旅行指南》。” Day Thirty-nine 汇合 只要坚持到最后,那必然会得到结果。——前语 “《异界的旅行指南》?那不是一本魔书吗?” 所谓的魔书是指记载了非人类能触及到的禁忌知识和魔法仪式,据说能够打开间隙,与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沟通甚至是交易的魔法书籍。只要拿到那本书的人就会被力量迷惑,变成为了力量而不择手段的狂人,因此那本书早年间被魔女以及魔法使联合封印在了某个地方,至今也没人能找到那本魔书。 被称为魔书的古籍有很多,但是只有《异界的旅行指南》那本书里记载了远古时期各种需要活物祭献的召唤仪式,而那些血腥残忍的仪式不仅仅是会召唤出极度危险的怪物,还会造成某些无法预测的事情。 “那是被一个疯了的魔法使创造出来的东西,曾经魔王得到那本书后用它唤醒了沉睡的古神,给我们制造了很多麻烦。不过我听说那本书有自我意识,会自己选择主人。”凯兰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惊疑不定的毕维斯。 “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回到前一天了,从清晨开始魔兽会屠杀村庄里的幸存者,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尽快离开,你没办法帮助陷入了无限时间的我们,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凯兰说完这番话后将手含入口中吹了声呼哨,唤来了自己的坐骑精灵鹿骑了上去。她还要继续去帮助其他陷入苦战的战友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和毕维斯闲聊了:“祝愿你选择的路途,被星辰所祝福。” “小虫子,祝你好运,别忘了替我和我的本体打个招呼哦!”坐在六角马背上的罗丝冲毕维斯抛了个飞吻,之后她的身影像是雾气一样从空气中直接消散不见了。 毕维斯挥着手目送两人消失,同时他自语着:“陷入无限的时间吗……德斯坦,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毕维斯的声音时,德斯坦正将一个实子的脑袋当武器丢出去,她的脚边已经堆满了实子的尸体,而这些怪物接触到地面后很快就被血肉的花朵淹没了。不过血孽摇篮并没有越过她继续向前蔓延,只是在她的周围形成了花卉与果实密集的花墙,花生花落,畸形怪异的果实迅速成熟又坠落在地上。 “我现在感觉超级棒,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活动筋骨了。你就放心吧,我这边一切顺利!你那边怎么样了?”德斯坦一边兴奋地笑着,一边对着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过来的无名骑士比了个不要靠近的手势。 “遇到了一群士兵,他们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是赶来支援的军队,但是却没能救得了坚守在战线上的士兵。”毕维斯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德斯坦自己遇到罗丝的事情。 “那些人肯定是无名骑士等的援军,不过最后他们因为某个怪物的存在没能成功汇合,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帮他们一把。话说你的语气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德斯坦敏锐察觉到毕维斯语气有些不正常。 “我遇到了蜘蛛女神的分身了,德斯坦,而且是她杀死了无名骑士口中的那个怪物。所以我认为如果你要帮助他们,你也要有同等的力量才行。不过你应该没办法控制那种力量吧?” 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毕维斯能确定德斯坦无法控制诅咒的力量,只要稍微不慎就会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野兽肯定打不过无名骑士口中的怪物。 听到毕维斯的话德斯坦忽然咧嘴一笑,之后她随手捏嘴了几乎凑到脸颊边的血肉之花:“这可不好说,毕竟那个家伙现在也算是和我们站在统一战线上面的,要是我死了,她也会跟着我一起死。所以只要我有危险,她最终还是会帮我。” “我绝对会打败那个怪物,然后和你汇合的!你就再等一下我吧。” “我在这里,来这边。把我拿起来,翻开我……” 被莫名的呼唤声吸引的贵族少女浑浑噩噩地穿过走廊,来到了那间堆满了人皮与被剥皮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天花板上出现诡异黑洞的房间。她完全无视了尸山,径直走到墙角将那本古书拿起。 就在少女用手摩挲黄铜封皮表面紧闭着的眼睛图案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指尖一痛,一抹猩红从她被锋利的鳞片状凸起划破的伤口中涌出,正好滴在那只由无数触手缠绕组成的眼睛上,并迅速填满了眼皮的缝隙。旋即这只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了呈现无限图案的眼球。 “翻开我,使用我,我能够解救你。”古书一边继续向少女发出翻开它的邀请,一边从书籍处延伸出数根暗红的触手缠绕住她的手臂,然后刺入皮肤汲取血液。 就在少女准备翻开书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忽然从身后伸了出来捂住了她的眼睛:“那可不行,这本书可是很危险的,妮可小姐。” “这本书交给我就好了,我会妥善处理它的。”克莱因微笑着托着书看着跌坐在地的妮可,然后他对着这个圣教的忠实信徒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如果你能保持现状好好活着,也许最后你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不过这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我就先离开了,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跟在克莱因身后的鲁巴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本散发着古怪气息的书,结果发现它正在慌张地转动眼珠继续发出虫鸣一般的怪叫,不过这个声音在克莱因的耳中被自动转化为了言语:“你不是被选中的人,你不能使用我!现在我给你机会把我放开,不然我会给你招来不幸!” “我找你很久了,从学院地底封印中逃出的魔书《异界的旅行指南》,你利用记载在身上的知识,诱惑他人进行禁忌祭祀这件事情我之后再找你算账。现在你不想被我直接烧毁的话,就给我安静一些。” Day Thirty-nine 汇合Ⅱ 克莱因毫不留情地将这本聒噪的魔书往墙上狠狠一磕,她当然知道这本书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是记载在书上的每一个知识都有可能会让阅读者精神失常,甚至招致人类根本无法应对的灾厄。 “少爷,你找这本书是打算做什么吗?”鲁巴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那本果然安静了许多的书,他很好奇少爷会用这本书做什么。 “毕竟是魔女制作的东西,就算不能用里面的魔法也可以用它垫桌脚不是吗?”克莱因笑着开了个玩笑,然后挥手从远处蛇手部落的女孩儿打了个招呼,“还得谢谢努努阿泽告诉我这件事,不然我还不知道这本该死的书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德斯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那件事,不然的话,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就在德斯坦对于反复杀死肉靶子逐渐感觉到无聊的时候,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忽然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恶寒,她下意识地拨开挡路的枝干往前面看过去。 映入德斯坦眼中的也许不应当被称为生物,因为祂没有固定的色彩和形体,就像是某种令人反胃的昆虫一样挥舞着半透明的肢体。繁复的花纹时刻在祂体表变换形状,同时卵形的头部上柔软的呼吸管不断地喷出带有光屑的烟雾。 “这是什么东西?”预感有些不妙的德斯坦开始后退。 “这个就是黑暗圣母啊,虽然这个时候祂还被叫做‘徊影’,没有固定的形态,甚至就连存在也很稀薄,但是它很善于利用自己的这个优点侵占别人的灵魂,以此来摧毁容器。”比之前更加活跃的蜘蛛女神悠闲自得的坐在德斯坦头顶,很明显她对那种小角色毫不关心。 “德斯坦,请小心,那家伙不止一个!千万不要离祂太近,会被入侵的!”无名骑士忙于对付魔兽只能对德斯坦隔空喊话,但混乱中德斯坦的全部注意都放在那个扭动的身影上,根本就没听到骑士的提醒。 只是眨眼功夫,徊影居然就移动到了德斯坦的面前,并用有着漆黑孔洞,和鸡蛋一样光滑的头部包住了她的脸。 粘滑、阴冷、又令人反胃的东西如同冷流从德斯坦的鼻腔和口中钻入她的身体,不过下一秒徊影就退却了,因为祂本欲入侵的人类皮肤表面居然出现了无数蜘蛛足肢一般的痕迹,并且这些痕迹还在迅速扩散。 对于徊影的过界举动非常不满意的罗丝稍微控制了一下德斯坦身上的诅咒,让原本隐藏起来的侵蚀烙痕显露出来,结果没想到徊影居然直接被吓退了,于是她忍不住抱着脚得意洋洋起来:“哼哼,弱小的家伙,仅仅是侵蚀的烙痕就把祂吓跑了啊?太弱了,太弱了,小虫子,快上!” 刚从恶心中缓过神来的德斯坦又开始感觉到异常的兴奋和躁动,但她还是没完怒斥罗丝让她老实一点:“我又不是你的仆人,上什么上,你再随便乱来我就捏爆你!不过看在你办了我的份上,暂时就先不管你了。” 虽然并不适应蜘蛛女神那股非常规的力量,但是暂时把它凝聚在手上形成一层外壳对付徊影还是没问题的,而有了这股力量,原本碰不到的怪物也像是遇到热刀的黄油一样被她轻易割裂了。 徊影的数量的确非常之多,即使杀了一只还会有更多的从草地下钻出来。不过祂们也很聪明,知道无法入侵德斯坦后就开始准备越过她去袭击后面普通的士兵,但却被赶来的无名骑士一一阻拦——虽然他不能杀死这些怪物,但是可以拖延时间让德斯坦来解决祂们。 “喂,你说的怪物好像也没什么嘛?是因为你们没有应付祂的手段,所以才这么狼狈吗?”解决了最后一只徊影后,感觉有点疲惫的德斯坦稍微有些不屑地捡起地上的手铐走到无名骑士面前,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巨大鸿沟,更没有注意那些人看向她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恐惧。 无名骑士抿紧嘴唇看着德斯坦,他似乎是在考虑应该对德斯坦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道:“普通的士兵根本不可能在没有祝福的情况下对付实子和徊影,你不能因为自己时特别的而对别人的实力产生怀疑。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一样,你只是恰巧如此幸运而已。” 对无名骑士的话颇为不服气的德斯坦抱着手臂,她这个时候也注意到那些士兵的眼神了,但是还是刻意非常大声地说道:“哼,战争的时候不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吗?敌人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弱小不能成为借口,不够强大的人要么想办法弥补自己的弱点,要么就成为垫脚石。” 听到德斯坦的话,士兵们都骚动起来,其中一些年轻的甚至都握紧拳头似乎打算冲过来收拾德斯坦一顿,但是却被一位拿着战锤,穿着沉重盔甲的矮人拦住了。 老人抬起被眉毛盖住的深红眸子注视着德斯坦,之后他拄着战锤开口道:“我们也许都不是那么强大,也不会能为所发生的事情做好万全的准备,甚至有些人是被迫站在这里与怪物战斗。不过我们都是为了活着,如果轻易地死去,一切更会变得毫无意义。就如你说的那样,弱小的人会有变得强大的机会,但并不是每个人天生都如此,在你拥有力量的时候,你更应该思考你能做到什么,而不是炫耀你的强大,孩子。” “你这么年轻,战斗的经验却这么丰富,甚至能对付那些魔法使都很难处理的徊影,老夫都猜不出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老夫向你表达敬意,你帮助了我们,这是你应得的。” 德斯坦有些惊讶地看着将手握拳放在胸前,低头向自己表示感谢的老人,其他原本面露怒意的士兵们则在相互看看后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无名骑士有些好笑地看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德斯坦,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这是你应得的,不过错误的观念你还是需要纠正。我想以前教导你的那个人肯定只想着让你怎么好好活下去吧?你也不容易。” “容不容易我都还活着呢,你们也别这样了,怪肉麻的!”德斯坦因为浑身不自在而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于是她之后别过脸看向身后蔓延速度减缓的血孽摇篮,心想着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毕维斯,我把那些怪物通通解决了呢,超厉害吧!”冷静了一会儿后,德斯坦决定找毕维斯炫耀一下自己的战绩,但是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就在她迷惑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无名骑士正带着士兵走向战线前方。 走到德斯坦身边时,无名骑士稍微停了一下脚步看着她:“德斯坦,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还是快逃比较好。那个东西要来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拖住祂,直到魔法发动的那一刻。” Day Thirty-nine 汇合Ⅲ 德斯坦看着那些身体颤抖但神色坚毅的士兵,明白他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如果你们全没了,我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大地在颤抖,全身都是腐烂人脸的巨大身影顶破血肉草坪拔地而起,那是戴着生锈铁枷的巨龙。不过这明显还是一只幼龙,祂未能长成的龙翼被脓液覆盖已经无法飞翔,原本狰狞的面孔被蠕动扭曲的人脸覆盖,它们竭力嘶吼着,有些听见嘶吼的士兵眼角滑下了血泪,之后他们跪倒在地竟吐出了自己的内脏。 之前和德斯坦道谢的那个矮人顶着压力持着战锤冲了上去,但是他的攻击甚至不能伤到龙的脚趾。而龙只是伏低身体发出咆哮,就有大片士兵被浓厚的魔瘴吞没。 无名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满是狰狞的脸,他长着额头两侧的黑色盘角也只剩下半截,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掰断了一样。他用那双深红的眼眸凝视着德斯坦,然后缓缓举起剑,随着他的吟唱无数树木的巨根拔地而起,同时更多的雷电从天空劈落击碎了覆盖在龙身上的人脸,而肉块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无数猩红腐烂的怪物,朝着那些士兵扑了过去。 “你快走吧,反正我们在这里不会面临死亡,只要死去就会回到一开始,重新与魔王军作战。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得到解脱的!” 不知何时落在肩头的蜘蛛举起前肢戳了戳德斯坦的耳垂,示意她不要因为冲动就上去做傻事:“虽然是死去无法使用言灵的幼龙,但是也足够强大了。只要祂积蓄好力量吐息,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直接在龙炎中化为灰烬。那个个头,应该是巨岩种的古龙吧?以后能有几米长呢!凭你的力量,你是打不过祂的,还是去找你的朋友吧,也许下一次好运会降临到身边哦?” “好运这种东西不过只是一些拥有特权的人借口而已。”德斯坦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尖锐的指甲刺入她的皮肤,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你不是那种因为一句感谢的话,就会去跟一个自己不可能打得过的怪物拼死拼活的人才对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罗丝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虽然没有可以做出表情的器官,但是德斯坦还是有了一种“这家伙笑了一下”的感觉,因此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爽而已,感觉这里的一切都被把控着。啊,那个圣母就是靠吸收这些绝望与痛苦才逐渐变强的对吧?你不觉得破坏她的进食仪式会很有趣吗,臭女神?” “这是你的真正的想法,还是另一只小虫子影响你让你产生的错觉的呢?”罗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些幸存的士兵已经用仅剩的耀石驱散了尸龙喷出的魔瘴,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扑了上去,试图围攻这头庞然大物,但是龙仅仅是尾巴扫荡和冲击就让无名骑士制造的简易防线。 那个矮人也被尸龙用尾巴抽飞出去,现在正有会治愈魔法的精灵为他治疗,但是从治疗的精灵的表情上来看,情况实在是不太乐观。 不过相比于其他被击飞或者直接被撞散架的士兵,无名骑士还显得有余地应对,他的剑刃裹上了漆黑的火焰,每次刺入龙的身体都会瞬间蒸发掉一块血肉,但这明显是不足以对死去的尸体造成致命一击的。所以他此刻正趴在龙的大腿上,试图爬到祂的背上去斩断脊椎。 德斯坦注视着注意到无名骑士在腿上,但又够不着只能用尾巴抽击身体和疯狂打滚的龙,她的眼睛开始慢慢亮起了光芒:“这个问题问的可真很奇怪。当然,我不想死,我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死掉的。” “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有没有忘记,果然人被改变的地方不会随着记忆消失的。不过语言是有力量的,既然你已经回答了必要的三个问题了,作为交换只将一切抛至脑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罗丝说的对,过度思考反而让我不像我了,但是我意外觉得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曾经有人给我说过无论做什么都要进行思考。 德斯坦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将手上缠好铁链握紧拳头对准了太阳穴,同时我对着身上盔甲已经明显变了形的无名骑士喊道:“铁脑袋,你现在在那里别动,等时机到了再动手!” 为了躲避到处流窜的魔兽,毕维斯不得不暂时离开房间,但出来后他就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德斯坦:“哎,也不知道德斯坦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按照那家伙的性格,说不定会直接冲过去和怪物干一架吧?” 就算担心也没有用,还是先把刚刚得到的知识记下来会比较保险,万一忘记的话就麻烦了。 毕维斯心想着拿出了日记,就在他摊开日记准备把刚刚遇见的事情都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许久没有增加的日记的厚度又增加了。 “我看看增加了什么内容好了,‘今天发生了意外,我们遇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家伙,那家伙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女孩,实际上是两个人拼凑在一起构成的怪物,两具肉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但是腹腔却被硬生生剖开露出了里面还在跳动的内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黑暗圣母的恶趣味,但是这头怪物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被她们触碰到的人就和她们融合在了一起。要是再遇到的话,还是逃跑会比较安全。’” 除了这段话之外,日记上还画着两个头、脖颈、身体部分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的长发女孩。虽然女孩的形象被画得十分之粗糙,但是还是能感觉到绘者也的确想要像某个人传达这个怪物的危险性。 现在这个人正读着日记的内容,并为写下日记的人感觉到无比的担忧。 “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这不是还在给我传递情报吗?只要在坚持下去,我们就一定会见面的。” 就在毕维斯安慰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似乎是从身后的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大量的血从门缝里面渗了出来,并且向蛇一样分流涌入了周围的阴影中。 吸足了血液的影子颜色变得更深了,而游弋在边缘的触手影子也因为得到满足而缩了回去,在那之前,它们似乎一直在那里发出琐碎的私语。 Day Thirty-nine 汇合Ⅳ “发生什么事了?” 对发生的一切都摸不着任何头绪的毕维斯收起日记站起来,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不自觉地全身紧绷起来,似乎是为了验证这种感觉是否正确,他再一次打开了那扇房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仿佛野兽一般的嘶吼回荡在村庄中,尸龙毫无目的的在村中横冲直撞,石头和木头搭建的建筑在祂面前根本坚持不过几秒就轰然破碎倒塌下来,原本攻击士兵的魔兽和复活尸们被直接踩成了肉泥。 幸存者在远处又惊恐又畏惧的看着这荒唐的场景,最主要的是看着背负蜘蛛足肢的怪物在龙的身上肆意乱来。 她用锋利的指端轻易地切割着龙的皮肤,鳞片和厚实的脂肪层在那些蜘蛛一般的肢体下就像面团一样不堪一击,含有剧毒的血液四处飞溅,或者是落在人身上,或者是溅到地上发出可怖的嘶嘶声。 无名骑士骑着坐骑追逐着已经彻底疯狂的尸龙,祂虽然下半身已经瘫痪,但是移动速度依旧惊人,再加上坚实的躯体,面前破败的村庄对于祂而言根本算不上阻碍。 最主要的是马已经开始累了,因此他只有很少的时间帮助被诅咒侵蚀的德斯坦:“德斯坦,已经够了,龙的心脏已经被毁了,只要放任祂游荡就可以了!不要再继续了,这样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被诅咒侵蚀而死的人灵魂最后的归处就只有空无一物的虚无,但无名骑士认为这并不是德斯坦想要的。 就在无名骑士无计可施的时候,凯兰骑着精灵鹿赶了过来,同时她顺着同伴的目光看见了那个正试图通过伤口钻入尸龙体内的家伙,忽然颇为惊奇地开口问道:“骑士,那个人是谁?” 看到凯兰的瞬间,无名骑士的眼中明显露出了欣喜,但考虑到目前情况还比较混乱,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激动解释道:“是外来者,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恐怕没命和你汇合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家伙因为诅咒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而且你也发现了吧,那个力量似乎和罗丝大人同源。” “那就是恩人呢,要不要把罗丝大人叫过来?同源的力量的话,也许罗丝大人就能阻止她了。” 就在凯兰准备呼唤罗丝的时候,对方居然横抱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出现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所以我就带着帮手出现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及时?”说着她还故意舒展了一下身后蜘蛛的足肢。 毕维斯缩在罗丝的怀中捂着脸,现在他已经是经历了身心上彻底的死亡了,所以什么都无所谓了。其实他现在也颇为后悔向这位随性的神请求帮助的,但是没想到赌一把的结果是这样。 现在重要的问题还是让德斯坦冷静下来,要是她死了的话,一切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毕维斯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再看向尸龙和德斯坦,最主要的是痛惜地盯着那个对着天空发出嘶吼的人影,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转头严肃地向面前两人:“虽然这可能会显得很唐突,但能请两位帮我一起阻止德斯坦自毁吗?要是她死了的话,一切的努力都会白费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阻止她的,毕竟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无名骑士毫不犹豫地说道,同时他伸出手指向毕维斯的手腕,“你的身上有契约的味道,所以你才是那个阻止德斯坦的关键。” “如果有契约就会有约束,就像我和无名骑士一样。”凯兰颇为认同地耸耸肩,同时她看了一眼尸龙和德斯坦远去的方向,似乎并不担心那两个家伙就这样消失了。 听到这番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毕维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和这位难道是……” “我是凯兰结缔契约的恶魔,不过你别误会,精灵并不能主动召唤恶魔,我是曾经站在魔王那一方的背叛者。”无名骑士说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护颈,他身边的凯兰则踹了他一脚:“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正确的吗?好了,收到信号了,那边已经被拦住了,我们得赶过去帮忙才行。” 在赶来见无名骑士之前,凯兰就已经预测了尸龙的前进路线并做出了作战规划,德斯坦已经被士兵抓住了。只不过如果两人不赶过去的话,不认识德斯坦的士兵很有可能将她当成另一个怪物杀死。 还没等毕维斯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名骑士和凯兰便再次驱策坐骑向着尸龙消失的方向冲去,而他也在罗丝的怀里被抱了过去,并且在众目睽睽中来到了被锁链捆住从尸龙背上拉下的德斯坦面前。 此刻全身都被诅咒侵蚀的痕迹覆盖的德斯坦正在用身后的蜘蛛足肢撕扯紧紧缠绕在身上的锁链,但却反而因此被绑的越来越紧,挣扎无果的她张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同时蠕动着身体向周围的士兵发动攻击。所有人都因为看见那红色蜘蛛状的瞳孔而心生畏惧,因此也没人敢上前制服她。 那些呈现银灰色的锁链就连蜘蛛女神的手腕都没办法断开,那说明肯定是某种特殊的材料,不过看德斯坦的这个状态,靠过去说不定会被撕破喉管……毕维斯摸索着手镯犹豫着,之后他忽然注意到从德斯坦衣领下露出的十字架。那个十字架从外观上看肯定属于教会中某个人,但既然会被讨厌教会的德斯坦戴上身上,那就说明肯定有某种特殊的作用。 他决定赌一把。 毕维斯下定决心的同时走上前,他用左手做诱饵让德斯坦咬住,然后闪电般伸手抓住那个十字架,把自己的魔力连同契约的力量一同灌注进去。 “喂,你的手会废掉的!” “骑士,等一下,别去阻止。”凯兰拦住了想冲上去帮忙的无名骑士,她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从毕维斯的身上散发出来,或者说是有某种力量暂时附在了他的身上。 罗丝抱着手臂坐在蜘蛛足肢临时组成的座椅上围观着一切,当她看见毕维斯可谓鲁莽的举止时咧嘴冷笑了一声,之后她缓缓摇头说道:“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人类,不过,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恭喜你们,凯兰,无名骑士。” 凯兰、无名骑士都没能注意到,除了他们之外,门内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士兵,那头依旧在横冲直撞的尸龙,还有作为蜘蛛女神罗丝的身体都在出现裂痕。 就像是表演话剧的演员即将退场一样,罗丝悄然对着两个人做出了标准的谢幕动作:“再见了,即使外面已经彻底改变,勇者和魔王皆已经成为传说,但是见证过一切的你们,终究会回到属于你们的世界。是生是死,不过也只是眨眼之间吧?” 毕维斯把魔力灌入十字架后并没有感觉到力量的流失,反而有一股温暖灌入了他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同时他感觉到有一双宽厚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大概就是我最后的力量了,如果是你的话,大概能帮助她吧?虽然没有办法看见了,但我希望德斯坦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温厚又略带沙哑的男音直接在毕维斯的脑海中响起,但是他强忍住了回头的想法,因为他现在需要集中精力祈祷德斯坦能够恢复正常,否则这股来之不易的力量就会彻底消散。 “德斯坦,要是你现在死了的话,那些人想感谢你都没地方说啊!就算能重新开始,也不应该是现在。” 毕维斯知道德斯坦绝对没有多少被他人感谢的经历,因为她的人生里面肯定最多的就是他人带给她的扭曲的情感,包括卡尔德隆,他无视了德斯坦失去父母孤单一人这件事情,只是将力量的钥匙交给了她,但是当她握住那柄钥匙的时候,注定就会打开不幸的大门。 她一个人到底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呢?她是不是也希望有个人能帮助她? 毕维斯闭上眼睛将德斯坦的手抵在额头上:“你肯定被爱过,你绝对不是孤独一人的,所以不要沉入那黑暗中,睁开眼睛看一看。” 身上诅咒的侵蚀缓缓退去,同时眼睛也恢复清明的德斯坦虚弱地看着握住她手的毕维斯,她松开咬住毕维斯手的嘴,勉强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我并没有闭上眼睛……毕维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明明那么多次你都说过无法理解我。还有,你为什么笃定说有人爱着我呢?” 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大碍的德斯坦,毕维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后他松开德斯坦的手,拿来药剂让她喝下:“因为这个十字架是不能轻易交付出去的东西啊,持有者只会把它交给最重要的人,而且我不理解你不代表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本性温柔的人,我相信还是有人爱着你的。” “哎,年轻真好啊……我也上了年纪了。” “凯兰,在精灵中你还算是年轻的吧?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闭嘴,呆子!当初带领援军来支援的应该是你才对吧?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现在我终于搞清楚了。” 一时无语的凯兰一脚踩在没眼力见的无名骑士脚背上,然后她向着两个相对无言的家伙走过去:“能从那么浓烈的诅咒下活下来,你还真是个奇特的人类……不,也许不全是人类也说不定。总之,我和骑士有话对你们说。” “你们说吧,我现在好累。”德斯坦说着躺在地上表明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力气,视野也是完全模糊的,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了。 “毕竟死里逃生,还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你不累我才觉得奇怪。”无名骑士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站在凯兰身边,静静地看着闭上眼睛的德斯坦,“你很厉害,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要强大,但是我感觉你也是那种很容易走错路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对身边的人坦诚一些,多个人的想法有可能比一个人去思考更好。” 见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凯兰连忙站出来阻止话题继续下去,同时她深深地看了无名骑士一眼,表情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了,说教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们。” 说完这番话后,凯兰转头看向两人并拿出了足足三柄钥匙:“你们两个,尤其是那个女人,能坚持到现在可真是厉害。这些东西是你们应得的,同时我会告诉你们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但要不要遵循就全看你们了。” “请说。”毕维斯严肃地看向凯兰,这就是德斯坦追寻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她可能暂时听不到了,所以能听到这番话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凯兰在犹豫了许久后终于蠕动嘴唇发出了声音:“这虽然是我个人之见……但你们最好不要再继续打开那些门了。” “你们收到的邀请,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不过都是某个人为了创造新的古神而设计的陷阱。我是意外从间隙进来的,所以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就在门后面,要是在打开门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Day Forty 名为“绝望”的前方 真的只要坚持到最后,我们看见的就是希望吗?——前语 看着面前震惊的两人,凯兰明白自己的这番话对于两人而言可能会很难以理解,因为这可能和原本离开这里的条件相违背了。 “当年负责守卫战线的并不是骑士,而是我。”说着凯兰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骑士,“这里的一切都是基于我的记忆创造出来的,当时援军并没有赶上,而孤身一人受了重伤的我又没办法那条尸龙。于是在最后关头我做了一个决定,就是以自身为诱饵,把那头怪物引入最靠近时漏的位置,结果却没想到被时漏扭曲的空间给吞噬了。” 听凯兰讲述她的故事,毕维斯在脑中迅速整理了其经历找出了对应的特殊情况:“外界星游……你居然从裂缝进入了间隙,而且还在混乱时空中保持了自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所谓的间隙就是指的不同空间与空间之间那微小的孔隙,很多学者认为间隙与裂缝和深渊有一定关系。在很多情况下,人们能够通过进入肉眼可观测深渊和裂缝进入存在一定不规则时空概念的间隙,并在间隙中经历一些非常规,甚至是无法用已知观念进行解释与理解的事情,这种事情往往被称为“外界星游”。 毕维斯所知道的从外界星游中归来的幸存者,几乎没一个能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他们不是变成了疯子就是成为了异界生物的极端信徒,从此踏上了邪异祭祀的不归路。 像凯兰这样的精灵简直就可以说是奇迹了,但是以精灵的寿命,她可能在踏出这个间隙的时候就会瞬间衰老死去。 像是看穿了毕维斯的想法似的,缓缓从腰间拔出短刀的凯兰神色严肃地说道:“不必怜悯我这个本就应当死去之人!你应铭记,曾经有许多人为了未来做出了牺牲。这也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告诫,无论你们在这里经历了多少死亡,又有多少令人垂涎的诱惑在让前方等待着你们,你们都只能坐唯一正确的事情……找到那个唯一正确的希望。” 不知何时开始,凯兰的伙伴无名骑士的身体诡异的肿胀起来,他的皮肤开始泛起了油亮的黑色,紫红和青紫色的树根状脉络从他的体表凸显并快速跳动着, 脓液从两个凹陷进去的眼眶和鼻腔中涌出散发着恶心的臭味。很快他增殖蠕动的肉体吞噬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锈蚀的甲胄,成为了一堆抽搐的肉团。 肉团的表面裂开了无数的口子,里面不是眼珠就是舌头在滚动,而生出的嘴巴唱起了沙哑的歌:“我们伟大的母亲呀,给了这个可怜的勇士一个机会,她约定好了要带着军队凯旋而归,但是她失败了,所以打算赴死。母亲将她收入怀抱,这就是命运的开始。” 看着这恶心的怪物,凯兰和立刻做出反应想要远离毕维斯不同,她居然直接走到了离肉团最近的位置举刀对准了它:“我的老朋友可不会变成这幅样子,你只不过是意图用这种方法来引诱我堕入绝望的傀儡而已。” “因为我看见了,也听见了你们的计划,但你们又杀不死我,所以你们用我的记忆编造了这个囚笼。不过谢谢你,以同伴的身份陪伴我这么久。” 凯兰说话的时候,她的面容逐渐出现了细微到明显的皱纹,就连她的头发颜色也在逐渐褪去。原本挺拔的身体终于佝偻,但是她的气势却不可思议的逐渐拔升,就连肉团唱歌的声音都因此犹豫了。 坦然面对死亡之前,凯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毕维斯,离开吧,这里就由我来亲手终结。希望你记住我的话,不过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的手里。” “我知道了,祝您选择的道路始终被星辰所祝福,凯兰小姐。” 毕维斯抱着德斯坦离开了,他没有回头,但是也知道身后凯兰正在和肉团坐着最后的战斗,一场属于她自己的终结之战。 缓缓睁开眼睛的德斯坦正好看见泪流满面的毕维斯,于是她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抹了抹他的眼角:“毕维斯,你哭了啊?” 冰凉的触感让毕维斯下意识地一缩,之后他抓着脑后的头发有些尴尬地说道:“嗯,没事,只是有点感触而已……德斯坦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了,还能动吗?” “能抬手,但是要走的话恐怕有点困难。”德斯坦重新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之后她吃力地撑着地面坐起来,敏锐的感官告诉她周围暂时很安全,就连经常徘徊的影子也没能看到。 毕维斯为德斯坦的伤口上药以后把之前收集的老鼠肉拿出来,他把这些仅剩的食物递过去:“吃点东西吧,不吃东西可没办法恢复体力。还有那些痕迹不会消失了吗?” 毕维斯指的是诅咒侵蚀后留下的暗紫色的伤痕,就像是被切割过无数刀留下的痕迹,狰狞而刺眼。之前这样的伤痕还不算明显,但现在已经清晰了很多了。 德斯坦低头瞟了一眼手臂,然后用破碎的袖子将它遮起来:“没事,反正我身上的伤疤也不少,再多一点也无所谓。走吧,去找你的家人。就算那个精灵警告我们不要打开所有的门,但是不打开门你就见不到你的家人吧?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嗯……”听到德斯坦的问题,毕维斯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不可否认,毕竟母亲和大哥也许并不会像他一样遇到这么多能提供帮助的人,但是他们很可能为了得到更多钥匙而打开别的门。 经过纠结后最终下定决心的毕维斯站起来,转身向德斯坦伸出手:“德斯坦,虽然你很累,但是能再陪我打开一扇门吗?” 就算是真的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也只能去做吗? 那现在到底有多少门被打开了? “半数的门扉被打开了,黑暗的眷顾者倾巢而出,世界将会被恐怖与绝望吞没!赤色、黑色将希望吞没!” 落在克莱因手上的魔书依旧喋喋不休地唱着难听的歌,说实在的,那些濒死的黑暗生物的哀嚎都比它的歌声要好听得多。不过克莱因倒是毫不在意的拿着它走向前方,他身侧是已经被打开的门,从中不断有触手状的影子涌了出来,但还没靠近就被鲁巴斯用声波震碎。 向鲁巴斯点头致谢后克莱因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魔书:“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如果现在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我就放你一马,但是你敢隐瞒的话,我就把你直接给烧了。” 魔书沉默了。 “嗯?”克莱因的手掌中升腾起了炽热的火苗。 “风在轻轻地吹,有些秘密不可言说。”魔书颤抖着伸出了一个触手,试图缠绕在克莱因的手臂上,而克莱因沉默了一下熄灭火焰捏住了那根触手。 借助魔书的视角,克莱因看到了它在古堡内经历的所有事情,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也许对方也是被教会通缉的倒霉鬼。 Day Forty 名为“绝望”的前方Ⅱ “有人故意促成这一切的吗?看样子有人协助了当初还是徊影的黑暗圣母,至于是谁,我也不能全把锅甩给那个恶心的变态身上。” 恶心的变态自然是指那个叫阿奇帕德的魔术师,他应该不会费尽心力创造一个不可控的怪物出来,黑暗圣母也明显不会愿意再次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克莱因随手将魔书丢给鲁巴斯后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他可不认为单凭侵蚀他人这种能力就能让黑暗圣母成为如今的模样,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异界的旅游指南》会出现在这里? “魔书,那个人用了哪个魔法?”忽然想到什么的克莱因回头,魔书应声翻开然后停留到了“与异界友好沟通的三种方法”那一章。 “渴求知识的人打开了禁忌的大门,窥见了真实的一角。”魔书这样唱道。 “嗯……再过几天梅西尔应该就要回来了吧?真是好久都没坐这么久了,还有点不习惯啊……” 在赫莱比亚剧场里收集情报忙到昏天黑地的蜜莉恩从桌子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决定离开剧场去外面转转,以免全身的毛发闷到发霉。不过 说来也凑巧,蜜莉恩刚出门就遇到了准备去采购的罗里和她的两个苦力又和刹,看见雇主的罗里当然是立刻搓着手过去打招呼:“您好啊,这几天辛苦了吧?这是打算去吃饭还是准备去市场?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 “吼吼,三位好啊!咱就是觉得太闷了出来随便转一转而已!对了,你们是打算去集市吗,带咱一个好吧?”蜜莉恩举手爽朗回应道,顺带多看了一眼又,他果然还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样子,似乎对接下来的体力活毫不在意。 刹倒是在看见她后开始挤眉弄眼请求帮助,很明显是被强行拉过来帮忙的倒霉蛋。 听到蜜莉恩的请求,罗里明显犹豫了一秒,但考虑到对方是报销了自己大部分费用的雇主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啊,一起去吧,今天有很多冒险者来谢瑞比盖,说不定我们都能买到好东西呢!” 肯定是因为有便宜的东西吧?这是蜜莉恩和刹两人心里共同的想法,不过比起一脸苦相的刹,蜜莉恩表现出来的多是兴趣:“那就出发吧,早去早回,咱还有文献没看完。” “没问题没问题,我知道近路!” 罗里所谓的近路在那些很少有人往来的小巷中,这里汇集着谢瑞比盖城中被抛弃的失业者们,或者是无事可做的佣兵和赏金猎人,他们靠着乞讨苟延残喘,还得时刻面对被士兵驱赶的风险。 原本慢慢跟在罗里他们后面的蜜莉恩忽然在乞讨的乞丐面前停下脚步,她手持着烟管看着坐在墙角的那个人,有一瞬她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腐臭味,就像是尸体腐烂发臭产生的味道,不过回过神的时候那股味道便消失了。 罗里有些烦躁地回头看着盯着乞丐发呆的蜜莉恩:“你不是说你要亲自监督我们采购吗?那就快走啊,时间就是金钱,晚了有些好东西可就买不到了!” 一想到有些二手的装备会被那些想要放弃的冒险者以低价卖出,罗里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想要大买特买,即使戒指里面已经没有空间装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用上的工具了,但是现在有免费的仓库可以用。 “稍等一下,咱有点事情想做,不过你也可以先去,之后咱会循着味道赶过来的。”蜜莉恩看了一眼那个戴着面具,身形削瘦的乞丐,走过去从衣襟里面拿出了一些钱放在对方手里。 罗里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蜜莉恩,然后她决定听从雇主的建议带着又和刹两个苦力先走了。 “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了,但是希望你收下。”半跪下蜜莉恩看着迟缓抬起头来的乞丐,抖抖耳朵露出友善的眼神,“你可以给咱一些建议当做是交换,如何?” 乞丐面前支起的木板上写着“免费给有困难的人需要的建议”,虽然别人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但是蜜莉恩却想知道这个似乎受过很多磨难的人能给出怎样的建议。 “慷慨的女士,很荣幸见到您。”乞丐拿起木板开始写字,然后把木板展示给面前的蜜莉恩看,“对于无畏之人,我无法提供任何有益的意见,只能祝福您所选择的道路如您所希望的那样。” 无畏之人……蜜莉恩看见这个称呼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她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觉得咱是这样的人吗?你的祝福咱就收下了,就当做是给你药剂的报酬了。希望你能用这笔钱好好看看病,身体健康起来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啊吼吼!” 蜜莉恩交给这个乞丐的是镇痛的药剂,因为她通过气味判定对方身上有很多并未愈合的旧伤,如果不及时医治肯定会威胁到生命。 乞丐沉默地看着离开的蜜莉恩,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皮肤呈现淡紫色的脸,其鼻下大片撕裂状的伤痕使人不自觉联想到食尸鬼的面容。不过如果能忽略那些凄惨的伤疤的话,也许这个人还算得上是个外貌耐看的青年。 厄尔诺·约翰内斯用手捋了一下掺着白色发丝的银色短发,他眯起深蓝的眼睛看着蜜莉恩的背影,发现的确有大量颜色斑斓的雾气从其背后升起形成菇丛的形状。 “被诅咒的半狼人……就是她吗?” 虽然对那位白狼屠夫略有耳闻,但是亲眼见到后还是觉得她和传闻中的样子并不相符,很有知性,而且的确美丽无比。尤其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污秽,让厄尔诺不禁联想起那片封冻的冰海。 厄尔诺仰头喝下自己制作的镇痛药剂,然后拄着手杖站起身:“既然已经见到本人了,我也应该撤离了。按照计划,那个应该要苏醒了,到时候这座城市里面的人都会彻底消失,成为古神诞生的养料。虽然很抱歉,但是这也是为了这个世界。” Day Forty 名为“绝望”的前方Ⅲ 克莱因将“与异界友好沟通的三种方法”这一章全部读完后发出了一声长叹,因为这一章的内容不仅证实了过去魔法使和魔女们对界外存在的猜测,而且还间接说明了还有别的势力意图让世界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本来教国和兽人国之间的关系都在逐渐僵化,兽人国民被偷猎者绑架并在教国境内作为奴隶贩卖的问题至今为止也没有得到解决。现在这件事情更是让克莱伊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一群愉悦犯在故意扰乱世界形势。 鲁巴斯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脸苦恼的克莱因,他走到对方身边欠身试探性地开口道:“创世神设下的禁制证明了联系是单向的,那些恶神不可能降临到这边来,你不用太担心。” “这个我知道,但是祂们无需降临也可以影响我们的世界不是吗?如果真的能用这种方法创造一个临时的异界间隙,然后将一个低等的存在变成古神,那他们就能用这股力量扶持更可怕的存在。” 据克莱因所知,创世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给予过祂恩宠的孩子们回应了,有些魔法使甚至猜测创世神选择了沉寂,任由世界发展,就像是被羊圈被打开,而羊群走出栅栏却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 没有了神的庇护,所有种族在更高位的力量面前都是尘土。 曾有一些实力强大的魔法使去过星空之外的地方,也正是在那时他们知道了异界的存在。他们都说异界是无法以正常手段观测到,但存在在每个世界阴暗面的特殊区域。据说那里并没有固定的空间与时间概念,混乱且无序,充斥着与正常规则与秩序完全不同甚至不存在大众正常认知的独立领域。 进入异界的条件到目前为止也依旧是未知的,不过能够确定的是,诸多消失的能量最终都会被异界所吞噬,也有人证明存在能通过开启异界来获取能量的手段。 如今依旧有各种误入异界间隙的可能性,但是无论是以哪种形式踏入间隙,都意味着进入那个未知领域的生物必然会成为一个坐标点。 坐标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个生物在某种情况下会成为异界生物的化身或者一个降临点,当他们谈论到异界往往会引来注视。 也许现在她已经被看见了也说不定,不过所幸祂们还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直接干涉世界的,但是在这种空间混乱的地方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说不定会有异界来客忽然出现表明自己是来谈判的,要大家都俯首称臣之类的…… 思绪逐渐飘远的克莱因低头继续看书,同时他将右手食指曲起顶住下巴思考:“三种连接到异界的方法倒是很简单,血祭、探寻和收集负面情绪达到足够的浓度。不过绝望浓度的临界点应该怎么判定呢?要是魔女的话,应该就能轻松的感觉到了,哎!” 魔女对于异常的能量感觉十分敏锐,所以她们会在一定时间用某种方式来消解大气中过剩的负面能量,然后将它们通过裂缝送到间隙。所谓的亡灵、黑暗生物的产生也基本上也是因为过剩的负面能量,而最容易产生负面能量的种族,就是情感最为丰富的人类。 “你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用来测量能量浓度的?”克莱因看着已经翻开的书开口道,反正都已经问了一个问题了,不如再问一个。 “我可以感受到这里充斥着痛苦和绝望,就像是沼泽里的泥泞,浓得根本化不开。我们在等待真正解放的那一刻,伟大的圣母终将给予诸位救赎。” 没有回答问题的魔书又自顾自的唱起了歌,克莱因只能重新将它交给鲁巴斯保管,当然没忘狠狠地用手杖在上面戳一下:“亏你还是魔书,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强烈的不安感让克莱因很难静下心思考之后的对策,因为在这个错乱的时空中,太多琐碎的信息影响了他的判断。 “过去的我……喂,你在听吗?我要没有时间了!这是第十三天,有人抵达终点了。” 模糊不清但异常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克莱因的思绪,于是他暂时放下各种问题把注意力放在接收说话声上:“原来是未来的我啊,没想到居然有人抵达了第十三天。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失败了,根本就没有出口,我们想得太过天真了。走到最后的人已经努力试过,这一切都是陷阱,不能让他们打开那扇门。现在我也快要被……” 来自未来的克莱因声音中满是懊悔和焦急,但是最后某种深远而诡异的声音吞没了本就模糊的说话声,同时破碎尖锐的杂音毫不客气地贯入了耳中。 这是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身为恶魔的鲁巴斯敏锐察觉到令他极度恐惧的力量在急速靠近,他当即抱起克莱因转身向着走廊的另一侧奔逃,速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 克莱因皱着眉头单手捂住流出血的耳洞,同时如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身后的走廊。大量的裹着泛着泡沫的灰色粘液的触手正互相缠绕,拥挤着涌来,它们迅速吞没消解这这个空间里面的一切,就像是蚕食尸体的蛆虫。 扛着克莱因疯狂奔跑的鲁巴斯还未逃出去多远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他发现前方的走廊同样有那种恶心的触手疯狂的涌来。除非他会穿墙,不然的话无论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两人被触手与肉块吞噬的结局。 “少爷,不好了!我们好像被那些东西给包围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束手无策的鲁巴斯一边问克莱因,一边做好了与那些恶心的肉块放手一搏的准备。 看着面前的一切,忽然恍然大悟的克莱因咬牙切齿地说道:“该死……原来那些被关起来的门全都是封印吗?现在的情况的话就说的通那尊雕像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Day Forty 名为“绝望”的前方Ⅳ “这就是最后的那扇门了吗?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够走到这里。其实我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只要再次睁开眼睛,我还在那个地狱之中。” 脸色憔悴而苍白的毕维斯有些费力地仰望着面前超过二十米高的铁铸巨门,这扇门上对称雕刻着无数表面布满眼球,牙齿整齐的嘴的粘腻触手。 这些触手互相簇缠绕着,形成了一双十指相扣的手的形状,门的中央有一个倒立的六芒星的图案,最中央的正三角形中瞳孔分裂成数块的眼睛正在缓缓闭合。 猩红腐臭的液体从六芒星的线条中涌出,沿着那些从衔尾蛇形成的圆圈边缘延伸出的枯瘦手臂流下。 “怎么可能是做梦?要是你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脚让你清醒一点。” 站在毕维斯身边的德斯坦摇了摇头,之后她伸手想要把那扇看上去就沉重无比的大门推开。结果还没等她碰到门,门就自行向内打开。 下一秒,极度不祥的气息从打开的门缝中涌了出来,一同涌出来的还有无数猩红的肉丝,以及表面布满了无数眼球和嘴的粘腻触手。 几乎是一瞬间,这些粘稠蠕动的猩红肉块便侵占了两人视野的绝大数空间,并且还有无数虚影以野兽爪子的形态从门后钻出来。 瞬间察觉到不妙的毕维斯举起了手里的魔术道具净化提灯,这些诡异的影子在提灯如阳光般温暖的光芒下消解,化为了腐臭难闻的黑色烟气。 德斯坦将自己被地面不断侵蚀过来的肉质吞噬的鞋尖抽出后,立即拉着毕维斯开始后退,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后退是没有用的。因为更多的触手、肉块还有如虫群一般的虚影从各处涌出和蔓延开来,她目及之处都已经被猩红血肉覆盖。 更为可怕的是,周围的石壁变成不断分泌带着白色泡沫的灰色粘液的肉墙后,一张张苍白且面容平平无奇的女人的脸也从肉墙上浮现出来,并且这些双眸紧闭的女人脸嘴唇开合发出了细碎的呢喃。 “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这个地方同化的。”听到呢喃声后,德斯坦开始感觉心中某处开始一点点被什么啃食,她咬紧牙关看了一眼身边眼神从痛苦逐渐变得迷茫和痴呆的毕维斯,眼神忽然变得决然起来。 “毕维斯,你说过吧?你不想死。不过我没有关系,即使死在这种地方也算值了,因为我不会一个人上路的。” 德斯坦在咧嘴露出疯狂的笑容的同时举起手,她用手贯穿了肩膀,从创口中涌出来的血立即被发生异变的地面吸收了,而那些触手和肉块被血吸引着疯狂地涌了过来。 “这可是能和一个几乎能与古神媲美的怪物打架的机会,就让我来看看这份力量能不能消灭那个怪物吧!我要让你为之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德斯坦喃喃自语着,她被贯穿的肩膀源源不断地涌出了鲜血,但除了血之外,还有一些紫黑色的蜘蛛混在血里面涌了出来。 这些颜色诡异的蜘蛛用灰白的蛛丝堵住了伤口,与此同时蜘蛛足肢一般的印记从德斯坦的脊背上蔓延开来,它们就像是某种绽放的花朵一样重叠在她苍白的皮肤上。 仰头吐出热气的德斯坦再次睁开眼,此刻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蜘蛛的形状,同时她的眼白也在迅速地染上黑色。 另类的力量以德斯坦变形的影子为中心不断溢出,更多巨大且背上燃烧着紫色火焰的蜘蛛从她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扑向了涌来的肉块和触手,蛛群与肉块碰撞,一时间血肉横飞,空气中也因此弥漫着诡异的腐臭味。 呢喃声戛然而止,清醒过来的毕维斯无力跌坐在地上吃惊地看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性,像野兽一样对着门的方向发出咆哮的德斯坦。 维持着最后的理智的德斯坦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恐惧的毕维斯,然后用背后伸出的蜘蛛腕代步从他的身边走过。 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和门后走出的怪物同归于尽,或者是以生命为代价拖延时间,好让毕维斯离开这里。 现在也许能够找到出口了,即使只有一个人活下来也好,德斯坦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毕维斯。 不过,德斯坦没想到毕维斯居然能鼓起勇气伸手拉住她:“德斯坦,你逃走吧。我能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本来没打算用日记上记载的那个可以逆转时间的魔法的,因为代价太大了也许凭我根本没办法做到。不过,我认为你必须活下去,因为只有你有这个能力阻止过去的我,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面对这样绝望的未来。” 德斯坦怔怔地看着毕维斯,她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好不容易才决定继续活下去……” 他们两人一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最后看见了名为“绝望”的尽头,所有的一切因为某些人缜密的策划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引诱着来到这里的人相信所谓的出口。 但在绝望的最后,依旧有着微小的希望。 “我相信你和我的相遇不是偶然,所以在过去我们必定会再次相遇,德斯坦。所以,请你拯救过去那个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我好吗?” 毕维斯在露出笑容的同时从怀里拿出了那本用黄铜制成封面的魔书,咬破手指用血涂满了封面中央的那只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使用魔书,但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下一次,我们能够从这个绝望的地狱中解脱出去。” 德斯坦欲言又止地看着转过身面对肉块群的毕维斯,然后她在咬紧牙关的同时回头逃走,她必须远离这扇门,这样的话才能够保证能完整的回到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算了,下一次我能对你坦诚一点儿就好了。” 毕维斯听见德斯坦离开的脚步声后稍微放心了下来,他开始高声吟唱书中的咒语,那些用古老文字写成的咒语生涩拗口,但却含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只是这种力量让毕维斯口鼻中都涌出血来。 咒语无形的力量竟让原本应该缓慢打开的铁门停住了,但是这并不能阻止门继续打开,毕维斯也只是延缓了门打开的时间而已。 似乎是为了尽早从封印中脱离,原本只是发出呢喃声的女人脸忽然全都睁开了眼睛,而她们根本就没有眼球,眼中只有一片诡异的漆黑和如群星一般的白色亮点。 睁开眼睛后,女人们的脸便从墙面上浮起,然她们从各个方向咬住了毕维斯的身体,其中有一张脸差点咬住了他的喉咙,但好在毕维斯反应迅速的避开了。 毕维斯感觉到了血液的流失,但他依旧坚持着念完了所有的咒语,同时他听见了那个毫无情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愚蠢的人类,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你投靠我的话,也许我还能让你在摇篮里面做一个好梦,最起码不会再有任何痛苦了。” 听到黑暗圣母的劝诱,毕维斯忍不住笑出声来:“开什么玩笑?你做的所有惨无人道的事情都是先从给予那些人一点希望开始的,你会毁了那些来之不易倒的希望,再给予更深的绝望。我绝不会相信你.。” “说的很好啊,毕维斯先生。永远不要相信黑暗中的诱惑,它们不过是最虚妄的幻影而已,毫无价值可言。” 随着另一个人话音的落下,一只苍白冰凉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毕维斯的肩膀上,沁人肺腑的芳香让他短暂失神,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来的人是克莱因。 “克莱因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克莱因用手指轻轻压住毕维斯的下唇,他眨眨眼表示自己身上的伤没关系:“放心,我是来帮你的。你自身的魔力应该不够吧?我可以借给你,不过这这么做的结果是你会死,这样的结局你也能接受吗?” 说着,克莱因卸下伪装恢复本音和原本外貌,她微笑着将手放在克莱因的脑袋上,然后示意他放轻松。而在她接触毕维斯的时候,那些女人居然被某种力量直接震碎了。 “原来你是……”毕维斯震惊过后立即控制情绪平静下来,他能够感觉到一股暖流正涌入身体的漏斗中,同时这股力量也和古老的咒语一样带给她剧烈的疼痛。 看到此情此景,墙面上的脸们纷纷张开空洞的口发出了怒吼:“贤者之子,你已经越界了,你没有遵守不插手此地之事的承诺!现在,你没办法再约束我了!” “我从没有插手过你的事,每一次悲剧出现的时候我都只是选择旁观,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救大多数人的最好选择。”使用魔力导致克莱因的眼角和嘴角也开始涌出血来,但她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静,仿佛是在和老友聊天一样,“成千上万次的尝试中我看见了无数的绝望和痛苦,但是无限的故事终于要走向闭环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看不起我们渺小的生物了。” “黑暗圣母,这一次你没能如愿以偿啊。不过下次的话,你的计划就会彻底破灭了,因为我们会阻止你。” 毕维斯得意地对着已经打开了一半的铁门仰起脸,之后他的视野就被无数从轰然倒塌的门后涌出的触手和说不出颜色的光流吞没了。 像是潜藏着无数星辰一般闪闪发光的光流将涌动的触手和肉块,地面和天花板,甚至整个古堡和花园全都覆盖住了,腐朽倒塌的铁门重新伫立在古堡的深处,死去的人睁开了眼睛,活着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茫然四顾,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一切将重新开始。 停止奔跑的德斯坦回过头,血像是眼泪一样从眼角滑落下来,然后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接受你的条件……你要遵守约定,罗丝。” 原本站在大厅的爱丽安娜缓缓睁开眼睛,在他的眼底光芒如极光波转,美丽而绚烂:“禁忌的魔法再一次被使用了吗?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够如愿走到结局吧。” 大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黑暗圣母透过门的缝隙冷冷地俯视着正在变为雕像的毕维斯和逐渐消失的克莱因:“那我就期待着你们的到来,下一次的话,我会把你们这些走到最后的祭品一个个全部吞噬殆尽……不,我要让你们先感受到绝望,然后再把你们吞噬,之后我会让你们在无尽的时间中接受永远的痛苦!” “那你就试试吧,看看最后到底是哪方能赢得胜利。” 猛地睁开眼睛在树枝上坐直的德斯坦额角滑下冷汗,她低下头看着发抖的指尖,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事情,不过记忆早已随着梦醒来的那一刻消失了无论她怎么回忆只记得一张模糊的人脸。 “该死的,果然在这种地方睡觉一点儿也不好,不过好歹是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今天就该正式进入古堡了吧?”德斯坦自语着拿着外套从树上跳了下来,之后她抓了抓脑袋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先往花园深处走几步再说。 “接下来就按照地图继续往里走就行了吧?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连马车夫都不是人类……嗯,有人类的味道,还有类似于尸体的臭味?是谁那么倒霉被怪物追着跑啊哈哈哈哈哈!今天我心情好,就帮帮那个家伙吧!”说着德斯坦就像是灵巧的猴子一样,顺着花墙上垂下的藤蔓爬到了高处。 “再过来一点儿就把你杀掉……” 跌坐在地上的毕维斯吃惊地看着面前轻而易举的杀死了怪物的女人,他花了一点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 “德斯坦·沃尔夫,是一个佣兵。初次见面,这对你来说算是个不错的惊喜吧?”看到毕维斯的脸的瞬间,无数的记忆像是海浪一样涌入了德斯坦的大脑,她在嘴角勾起笑容的同时向着对方伸出了手。 “要一起走吗?在这种地方结伴肯定会更好吧?” Day Forty-one 黑山羊 越过栅栏的黑山羊再也没能回来。——前语 第十天,距离结束这个该死的游戏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这件事让德斯坦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中,就连收拾怪物也比之前有干劲多了。要不是毕维斯阻止她,她肯定要把那些油画怪物赶尽杀绝才算完。 另外,毕维斯发现德斯坦的状态远远没有之前好了,她时不时地会靠墙露出疲态和喘息,但又总是逞强站在最前面。他也曾经劝德斯坦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她总是说没事,还能再坚持一下。 毕维斯很清楚,德斯坦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了。战斗中受的伤,被诅咒侵蚀衰弱的身体,再加上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德斯坦支撑到现在的,只是觉得德斯坦好像在追赶什么。 现在德斯坦身上最严重的的伤是和那个双头怪物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巨大创口,她当时差点被那个怪物砍下了右臂,到现在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就会渗血。只是因为德斯坦没有痛觉,所以这个伤口对她的影响也仅仅是不方便而已。 德斯坦处理完蛞蝓怪物后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毕维斯,然后走过去抬手在他面前晃晃:“毕维斯,你在发什么呆呢?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的线索,难道你现在不想见到他们了吗?你也别太介意那些虫豕部落的杂鱼们说的话,她们哪儿知道你的苦衷,你说是吧?” “嗯……嗯,我知道,但是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 毕维斯奇怪的是一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的大哥会在日记上画下他们最后进入的门的样式,并且在上面标记“救赎”这个词,而且还给他在某个房间留下了那扇门的钥匙,让他去找他们。 “是有点奇怪,但是即使是陷阱,你还是会去一探究竟的,对吧?”德斯坦咧嘴笑起来,“你也别可怜那三个坏家伙了,你可别忘了我们被她们杀了多少次。” 德斯坦口中的三个坏家伙是指第九天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暗精灵三胞胎。她们自称收到蜘蛛女神的神谕来到这里的赴死者,目的就是阻止所有来到这一天想要打开门的人,也正是这样,想要打开门寻找家人的毕维斯成了她们的目标。 暗精灵是最擅长暗杀的种族,她们曾用不同的方式反复杀死了毕维斯,然后又被德斯坦虐杀。后来她们就明白了,如果不干掉德斯坦这个保护者,光杀死毕维斯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于是德斯坦成了三个暗精灵的首要目标,经历反复的死亡后德斯坦因愤怒引发身上的诅咒暴走,最终三个精灵抱着震惊与疑问死在了信仰之神的力量之下。 三个暗精灵都是狂信徒,所以毕维斯也没有劝说她们放弃使命的打算,但是最后作为补偿,他为三个精灵进行了祈祷,希望她们能够就此安息。 “希望在其他的时间中不会遇到她们吧,毕竟就连德斯坦你也很难对付啊!话说回来,原来虫豕部落的人真的会在体内饲养虫群用于战斗,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和昆虫共生的?” “你关心的重点还真是奇怪……还有我那只是失误,她们有种和我正面对决啊!”德斯坦气得跺脚。 “东方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样子你不擅长防备暗杀者嘛!”毕维斯笑嘻嘻地躲过德斯坦的拳头,现在他已经能看穿德斯坦的攻击动作了,这也算是在这里他看着面前洞开的大门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因为经验告诉他开着的门很可能比锁上的门存在更大的危险。 “还是我先进去……喂,万一有可以隐藏身形的怪物怎么办?” 看着直接冲进房间的毕维斯,德斯坦只能咧嘴苦笑着跟上去——这家伙虽然表现得这么谨慎,但实际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家人了。 额,好臭!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恶臭的德斯坦用手捂住鼻子,她注意到地上满是尸体腐烂后留下的尸液与蛆虫,空气中漂浮的味道简直让她窒息,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怪物,或者是说那只全身覆盖着黑色角质层,骨骼突出体表生长的怪物已经被钉死在了墙上。 德斯坦观察着尸体,判断应该是有人之前就把这个房间给解决了,于是这里就成为了无主的房间,想必用来藏什么东西还是挺合适的。 毕维斯蹲在墙角捣鼓了半天,终于撬开墙砖从背后的洞里掏出一柄古朴的黄铜钥匙的毕维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找到了,大哥真的给我留了钥匙在这里!这下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我的家人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毕维斯,德斯坦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她总觉得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简直像一个陷阱——一专门引诱毕维斯的陷阱。 “你叫德斯坦对吧?你还能保持正常真是太好了。我真希望能回到一开始,阻止那个愚蠢的我……要是我一开始就不对一切抱有希望的话,我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德斯坦在一个被蛛丝盘绕覆盖成为巢穴的房间里救下了一个为了帮助被食人蜘蛛当做猎物捕获的人,结果自己被蜘蛛注射了毒素的女人。 这个女人似乎是个有些实力的魔术师,她受邀来到这里后一直在努力寻找着离开这里的方法,但现实却一次又一次让她感觉到绝望。 弥留之际,这个女人开始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对实力的自信让她害死了相信她的同伴,后来又因为不够强而没能保护那些可怜的孩子,最后一次……这一次她有帮到谁吗? “我好希望自己能更强一点儿,或者是能更自私一点儿,这样的话我就一定能够活得更好了……” 德斯坦握住女人逐渐发冷的手说道:“你已经尽你最大的努力,不用担心,被你救下的人都还活着。” “谢谢你,你虽然表现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小心黑暗,我们在怀揣希望的时候本身就有再次绝望的可能……一旦看见深渊,就无法再相信任何事情了。” 听到德斯坦的话,女人的嘴角勾起露出了笑容,最终她在德斯坦怀中停止了呼吸,但尸体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消失,这就意味着她没有复活重来的机会了。 看着停止呼吸的女人,德斯坦将尸体放下叹口气。刚刚她说的是谎话,女人闯进满是巨型蜘蛛的巢穴本来就是一种送死的行径,那些她想要救下的人在被蛛网裹成茧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因为蜘蛛会给抓住的猎物注射毒液,让他们的身体慢慢溶解,最后吸食溶解的肉汁。 “希望的背后亦是绝望吗?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Day Forty-one 黑山羊Ⅱ “我们走吧,德斯坦,现在就去找我的母亲和大哥。”毕维斯拿着钥匙加快脚步往房间外走。 考虑再三后,德斯坦有些别扭地抓着脑后的头发开口道:“嗯,恭喜你啊,毕维斯!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以防万一我先替你去打探一下情况吧?” “不,这一次我一定要自己来。而且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了,不用勉强陪我做这些事情。”毕维斯头一次拒绝了德斯坦的好意,然后他根据钥匙的指示找到了对应的那扇门。 撅嘴似乎有些不高兴的德斯坦抱着手臂站在后面等了半天也没见毕维斯开门,她有些奇怪地走过去一看,发现这家伙居然紧张得钥匙对不准锁孔:“你的手在抖耶,有那么紧张吗?马上就能见到家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她没有家人,所以也就体会不到毕维斯的感觉,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其实紧张和怀疑多于激动与兴奋。 “放心吧。”德斯坦叹了口气后握住毕维斯的手帮他将门锁打开,“我会陪着你的,开门咯。” 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的毕维斯轻轻点头,而从门缝中涌出的恶臭让他的心悬了起来:“这个是尸体腐烂的臭味……不可能,大哥母亲,你们在里面吗?回答我,你们是不是在这里?” “喂,毕维斯,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冲动?保持理智,搞不好里面有陷阱!” 心中完全被恐慌和不安填满的毕维斯完全不顾德斯坦劝阻,直接推开人拉开门冲入了房间。结果刚一进门,他就被受惊的苍蝇糊了一脸——腐臭味连同成群的苍蝇一同填满了整个房间。 “大哥,母亲?” 毕维斯有些颤抖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他紧张地观察着面前的房间:这里与其说是个房间,不如说是被铁栅栏分割为两部分的巨大牢笼。他注意到自己身处的这一侧的牢房墙壁上全是连着黄铜把手的活动式机关,并且看墙体的构造,他判断墙壁后肯定有一个复杂的机关。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粗犷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嚎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毕维斯进入房间之前,一个全身插满铁锥的活尸就一直用手不断抓挠墙上的机关,似乎是想要启动机关。 这个全身上下都腐烂肿胀,蛆虫在烂肉中钻进钻出的活尸每抓住铜环拉出一根铁链,就会有一根尖锐的铁锥从暗处的机关中射出,扎进它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甚至已经腐烂生蛆的身体中,蝇虫忠实围绕在它的身边,只有在铁锥射出的时候才会成群的飞起。 德斯坦眯着眼睛打量这几乎被戳成筛子的活尸,又把视线移向栅栏后方,当看清栅栏后的东西时,她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同样发出声音的还有毕维斯,他也看见了栅栏对面被绑在木椅上,头部因为某种力量直接炸开,衣服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尸体。 那种凄惨不堪的惨状依旧没能阻止毕维斯辨别出尸体的身份,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并试图冲过去,结果被德斯坦一把抱住拖开,同时一块石砖擦着毕维斯的脚尖砸在地上。 “冷静点毕维斯,这个房间是活的,我感觉到它在发生变化!”德斯坦架住毕维斯强迫他保持跪坐的动作,同时她看着正在发生某种变化的房间,额角滑下了冷汗——本能在尖叫着让她从这里逃出去。 毕维斯在德斯坦怀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瞪大的眼睛中泪水混着撕裂眼角涌出的血一起流下:“母亲,母亲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说完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那个活尸。 “大哥?就连大哥你也……那到底是谁给我写了这个日记,我到底是在寻找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瞳孔剧烈颤抖,理智与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崩溃殆尽的毕维斯,德斯坦毫无办法,只能强行带着对方离开房间。 这一次毕维斯没有挣扎了,他只是眼睛无神地盯着房间内的两具尸体,眼泪不断滴落。离开房间后他就一直抱着双腿靠墙发呆,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再没有了求生欲。 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毕维斯在这里崩溃了,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一开始德斯坦还有耐心开导已然崩溃的毕维斯,后来发现这家伙什么都听不进去后就开始变得不耐烦了,她甚至考虑动手,但是面对那张再无生气的脸她意识到动手也解决不了问题。 绝望已然在毕维斯的内心深处扎根,也许这就是黑暗圣母想要看见的,看见充满希望的人堕入绝望的深渊,但是这一次她不打算让毕维斯再爬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你他妈别给老子开玩笑了,明明最开始是你叫嚷着要好好活下去的,到头来放弃的却是你?我警告你,我可是真的会杀了累赘的!” 德斯坦失控的怒吼填满了整个房间,但是已经变成了只会呼吸的死肉的毕维斯毫无反应,他的眼神涣散,就像是两口枯井。 看着这个忽然开始自暴自弃的混蛋,咬紧牙关的德斯坦几次揪紧对方的衣领举起拳头,但最终她只是咬紧下唇低下头。 “明明是你……该死!不许死,好不容易找到家人了,你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说完这句话以后,德斯坦便拽着毕维斯的衣领将他拖出房间,然后她带着怒气走向走廊的另一边:“我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法,但是我不想看见认识的人就这么死了。” “我回去翻了你妈的衣服,然后找到了这个。虽然都被血弄脏了,但这个是你们一家人的画像吧?”德斯坦将从那破烂的尸体里面前翻出来的画纸展开,给靠墙像个人偶一样坐着的毕维斯看。 画像上还是小孩的毕维斯在一男一女的怀抱中笑得十分幸福。不过画像并没有让毕维斯产生什么反应,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 德斯坦忍住把画像塞进毕维斯嘴里的冲动,她将画像收好站起俯视这个混蛋愣神冷声道:“毕维斯,你最好动脑子想想你大哥和母亲最想做的事情。要是你真的想死,不介意让你发挥一些余热。” Day Forty-one 黑山羊Ⅲ 说完这句话并确认周围安全以后,德斯坦离开了毕维斯,而很快她便拖着一只野狗似的怪物回来——这是这附近唯一能吃的东西,现在连老鼠都没有了,甚至有时候连生火的东西都不太容易找不到。 德斯坦机械地肢解着怪物,用家具碎片生火和烤肉,再把肉给毕维斯灌下去,防止这家伙饿死了。 就这样,德斯坦带着毕维斯一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一天,起床,捕杀怪物,做饭,照顾毕维斯…… “今天没找到钥匙,也没有遇到别的人。不过怪物倒是挺多的,它们看见我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了,都不用我去抓。” 由于没人可以说话,所以只能自言自语的德斯坦忽然间收住笑容,之后她征征地看着变得憔悴的毕维斯,忽然起身走了过去。 “我已经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每天重复着杀怪物烤肉照顾你睡觉这些事情真的已经够了……”德斯坦在喃喃自语的同时在一脚踹翻了毕维斯,之后她骑在对方身上掐住了那脆弱的脖颈。 只消一用力,毕维斯就可以彻底解放了。 毕维斯的眼中还是空无一物,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不过当德斯坦掐住他的喉咙的时候,他还是看了她一眼。 “该死!都是你让我变弱了。我不应该在乎,不应该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混蛋,如果你放弃的话,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家人死了就死了啊,你不是还活着吗?” 最终德斯坦还是松开了掐住毕维斯脖颈的手,之后她用头狠狠地撞了一下墙壁,并在墙面上留下渗血的裂痕:“我无法选择,有没有办法,一点点提示也好。” 没有人可以给德斯坦提示,反倒是因为精神的不稳定,越来越多的黑蜘蛛开始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然后它们到处吐丝攀爬,试图将德斯坦包裹。 “放弃也许会更轻松一些,德斯坦,你也累了吧?把事情交给我,我能让你从这些让你痛苦的事情中解放出去。” 德斯坦并未受到罗丝的蛊惑,她只是咬紧牙关从衣服内侧的刀鞘中抽出匕首对准了胸膛,丰富的杀人经验让她很清楚捅哪里能够一击致命。 只要在这个时候结束了,我就能重新开始……毕维斯就等他自生自灭去吧! 就在德斯坦准备对自己动手的时候,一张羊皮纸从远处飞来直接糊在了她的脸上,等她把纸扯下来打算揉成一团丢掉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上面居然有字迹,并且墨迹未干。 “德斯坦,我是克莱因。如果你看见我写的信请立刻在这张信纸上回话,现在你可能面对着抉择,但是你绝不能选择自杀,因为黑暗圣母就是在等待你选择绝望自尽的那一刻。一旦你在这个时候死亡,你就没有再重来的机会了,而黑暗圣母就能够突破封印离开这个间隙了。” 居然是克莱因的来信,而且写在一张过于破旧的羊皮纸上,要不是德斯坦有意多看了一眼,这张纸也许就已经被她但垃圾丢掉了。 看着信上的内容,德斯坦决定还是相信奇迹一次,她从毕维斯的身上找到笔,然后舔了舔笔尖写道:“我看见了,不过现在毕维斯已经放弃了,因为他家人全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信纸上再次浮现出字迹:“别担心,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点燃毕维斯的求生欲,因为在这种地方失去求生欲就离死不远了。你有去检查毕维斯家人的尸体吗?” “那当然,衣服都扒开看过了,除了一张画像之外,我啥有用的东西都没翻到。”德斯坦皱起了眉头,她实在是想不通两个人的死状为什么会这么凄惨。 “这样,我教你通灵吧,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天赋。如果两个人有强烈的执念的话,你应该能看见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准备一下要用的东西,尽量多一点,没有就用血作为替代品。” 除了克莱因的叮嘱外,羊皮纸上还出现了一列通灵所需要的物品,包括蜡烛香油之类的东西,德斯坦看了一眼发现毕维斯的行囊里面还有存货,于是她直接揪起那家伙的领子,将他带回了那个房间。 无处埋葬的尸体腐烂得比之前更加严重,整个房间中都弥漫着非常糟糕的尸臭,即使是习惯各种味道的德斯坦都很难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但她也只能忍住反胃感,赶紧按照克莱因的要求布置通灵仪式。 “这张纸马上就要使用殆尽了,总之德斯坦,你绝对不能自杀!这个间隙内的负面能量浓度已经到达了极限,只要再多一点,封印黑暗圣母的那股力量就会被抵消,到时候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遭受噩运,而你也达不到目的了。也不能让毕维斯死掉,帮助他找到活下去的希望,拜托了,我也会想办法……” 看着手中从边缘开始化为灰烬消失的羊皮纸,德斯坦只能按照克莱因教的方法闭上眼睛,将手悬在蜡烛的上方:“集中精力,想象点燃的蜡烛,身体放松,然后跟随着火光向下,就可以进入通灵的状态。毕维斯的话,就让他看着烛火就可以了对吗?” 轻微的燃烧声响起,蜡烛被点亮的瞬间,房间中的一切也失去了色彩,这里发生的一切开始回放。 睁开眼睛的德斯坦看见矮小,穿着朴素的黑发女人在与毕维斯面容上有几分相似的黑发男性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之后两个人被地上升起的铁栅栏隔开,男人被铁链束缚住身体远离了满是机关的墙壁,而以显出老态的女人则被绑在座椅上。 “选择吧,墙上有一个机关可以让你们安全离开,但是选错的人会受到惩罚。”无法分辨性别的空洞的声音说出了逃离房间的规则。 “我来选择就好,所有的伤痛都由我来承担。母亲,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毕维斯来找我们的。” 男人抬头对着深不见顶的天花板说道,同时他努力拽着铁链走到墙边,拉出一个铜环,随之尖锐的铁锥贯穿了他的肩膀。 铁栅栏后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后发出了痛苦的惊呼,她哭泣挣扎着请求自己的孩子停下,但是男人却一声不吭地继续拉下了另一个铁环:“我没关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保护好你,因为这是我和毕维斯的约定。只要母亲你还活着,我的努力和牺牲就不会白费。” “你要活着见到毕维斯,然后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母亲,你也不必对我感到愧疚。虽然我怨恨过你,但是我知道,我们两人终究无法走同一条路。” “不,不要再继续了!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自私,我的私欲!我不想失去你,只有你和毕维斯是我最重要的宝物,所以我才会……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我真的只是希望你们幸福而已!” 女人绝望地哭喊着,她的身上因为捆束着铁链而挣出了片片血迹,但无论她怎样哭喊请求,男人都没有停止无异于自杀的尝试。 男人一次又一次拉下铜环启动开关,随着动作血从伤口中涌出,就像小河一样在地上流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身体内能有这么多的血,但是血再多也有流尽的时候。他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缓了,甚至有时几次都没能拉住铜环。 不过没关系,即使死去,他也能够保证让母亲平安地离开这里。 “您杀了我吧!不管你是神还是魔鬼,还是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伟大存在。将我这条命拿去吧,放过我可怜的孩子。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何您要如此对待我们!” 绝望的女人声嘶力竭,而她口中的某个存在并没有作答,只是缓慢从深黑中垂下枯枝一般的双手。 这双诡异畸形,不断散发不祥气息的手轻轻地放在女人的头顶,随后女人的头就像从内部爆炸一样绽放开来,抛飞的脑浆和眼球甚至直接撞在了墙上,更别提那些粉碎的骨头和献血了。 “我的孩子,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是女人死亡前留下的遗言,只可惜之前就被刺中要害的男人早已听不见了,生命的最后他用魔法将自己转变为了活尸,继续靠本能破解机关让自己的母亲逃离这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逐渐发臭的尸体把贪婪的尸蝇吸引了过来,它们成群的落在了两人身上,将尖锐的口器刺入了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中…… Day Forty-one 黑山羊Ⅳ 到了这里,德斯坦感觉到眼睛和脑袋都有些发胀,于是她按照克莱因教的方法熄灭了蜡烛,结束了通灵:“他们居然是这样可笑的迎接了死亡吗?真不知道你看到之后是什么反应啊,毕维斯。他们可是时刻都在为你着想啊,希望对方活下来与你相见。” 契约的存在能让毕维斯看见德斯坦看见的东西,因此他很清楚地看见了家人离去前的所有经历,此刻他已经泪流满面,挣扎着坐起趴在尸首上痛哭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我能再早点赶来的话,我们一定能够再见的,最起码我可以和你们一起……” “现在他们的死亡已经成为了定局,除非我们能够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但是你应该也听见了,你的母亲希望你活下去,无论是用什么方法,而现在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放弃的话肯定做梦都会被他们骂醒了。” 这一次德斯坦的话语终于传达给了毕维斯,原本失去希望的他开始对自己自暴自弃的行为进行了反省,他用手攥住衣领,反复呼吸:“我其实是真心希望能这样跟随他们离开的,但是你说得对,即使我真的放弃了,大概也无法去往他们身边吧?因为我这样丢脸的放弃了生命……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把困在这里的人都解救出去。” 看着振作起来的毕维斯,德斯坦的嘴角慢慢勾起了笑容,之后她故意调侃毕维斯:“才给了你一点儿希望,你就开始得意洋洋了?不过是你的话,说实话我觉得还真有可能,毕竟你就是这种乐观的蠢蛋!而我呢,就是乐于给自己找麻烦的疯子,这样的组合,恐怕就连黑暗圣母都会觉得麻烦吧!不过既然都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们首先要做的还是找到钥匙进入下一天才行。” “嗯,我会尽快恢复状态不拖你后腿的!抱歉啊,德斯坦,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你知道就好,那你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早日让我从这种恶心的地方解脱出去!” “我就说吧,人类是最脆弱但也是最强的存在,绝望可能会一时打倒他们,但是不会让他们永远放弃,只要得到希望,他们就会再次站起来。这一次也是你输了,黑暗圣母,不,徊影。” 克莱因满意地注视着站起来碰拳后相视一笑的德斯坦和毕维斯,之后他仰起头看着头顶深邃的黑暗,那片深黑中操纵这一切的存在正注视着他,畸形丑陋的触手游弋周围,时刻要对他发动袭击。 “没想到你居然敢来到我的摇篮中,你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容易侵蚀你的灵魂吗?毕竟除了那个龙和魔女的混血之外,你也是被我选中的容器,只要占据你……” 还没等黑暗圣母把讥讽的话说完,克莱因便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漆黑的荆棘从他的影子中涌出,撕碎了那些朝他扑过来的触手,然后顺着断口钻入,反复生长出来使周围变成了一片荆棘的丛林。 “侵蚀我?就凭你吗?”克莱因嗤笑起来,同时他抬起眼睛,眼瞳中洁白的荆棘环正在缓慢转动着,“不过是古神的眷属,居然敢对贤者之子做出这无礼之举,看样子帮助你的人并没有告诉你,要小心我们的存在吧?” “不可能,这里可是我的领域!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发挥出力量?难道,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从异界那边借来了力量?不对,你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强,只是侵蚀了我的表面而已。” 黑暗圣母有些惊慌,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克莱因的侵蚀是有限的,于是她再一次驱使更多的触手想要吞没克莱因的灵魂,但荆棘的丛林就像是坚韧的墙壁,挡住了如浪潮一般层层涌来的触手。 克莱因站在屏障后冷静地注视着一切,然后他低下头轻咳了两声说道:“这种程度也够了,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多,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做到你们承诺的事情,毕维斯,德斯坦。” 克莱因最初寻找《异世界的旅游指南》这本书,就是为了向异界的存在询问一个问题,不过召唤那些存在往往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于是他只能从里面找一个需要代价最少的召唤试试,结果他看见了这样一个召唤方法:“向前走三步,向后走三步,然后打了个呵欠,就能召唤出某个对人友好的伟大存在。” 对人类友好的伟大存在?克莱因的认知中异界的神灵只有无尽的破坏欲与食性,祂们绝不会对食物有任何友好的态度,但是不试一试又觉得有点吃亏。于是他真的就按照步骤画下法阵进行了召唤,结果召唤出了一只足足有一米长的,形似仓鼠,但是身体其实是由某种粘稠的液态物质构成的诡异生物。 好吧,仔细看一看确实就是一只仓鼠,除了有点大之外无可挑剔。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人会用这么离谱的召唤方式召唤我!该死!”仓鼠意识到自己被召唤出来之后开始抱怨起来,像极了加班后没能得到休息机会的佣人。之后它人性化的抱着爪子,用红色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克莱因。 “因为我从书中了解到您是对人类友好的伟大存在,所以请宽恕我的无礼。”克莱因有些僵硬地向仓鼠行礼,这和他想象中的恶神形象并不相符。 仓鼠注视着克莱因,忽然说出了一番令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话:“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流落在外的同伴,不过为什么你会以这幅姿态在这里生活呢?啊哈,体验凡物的生活吗?算了问了我也得不到回答,毕竟每个同伴的脾气都怪得很,但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呢……” “算了,看在你还挺有礼貌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不过先说好,我不会把力量借给你,毕竟你没有可以付出的东西对吧?” 看到仓鼠并没有因为没有祭品而直接离开,克莱因没忍住松了口气,之后他开始说明召唤祂的理由:“我召唤您并非为了真理,也不是为了获得力量,只是想向您询问一个问题,不知您是否能回答我?” “问题啊,当然可以,说吧。”仓鼠开始用爪子洗脸。 “我想知道进入古神的摇篮的方法,什么办法都可以。”克莱因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听到某些关键字的仓鼠动作停顿了一下,之后祂又继续梳理起身上的毛发:“古神的摇篮,没事钻到那么脏的地方去干什么?嘛,算了,这件事和我也没什么事关系,是你的话,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咯。其他的方法都不稳定而且很危险,不适合你。” “什么办法?” “被黑暗圣母吞噬了就好了,直接和她融合在一起,然后你就能进入摇篮了,不过这个方法只能进不能出来,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儿代价,我就可以帮你离开那里。”仓鼠的眼睛闪过了一丝狡黠,祂伸出爪子露出粉色的肉垫朝向克莱因,似在邀请她接受自己的条件。 “我拒绝,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和你们做交易的。”克莱因竖起手掌婉拒了,之后他准备用脚破坏法阵,结束召唤,“感谢您回答我的问题,接下来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等会儿,你都没有听我的条件你就放弃了吗,我要的代价很轻的!”仓鼠慌了,因为这和祂想的不太一样。 “我从不会和你们这样的存在做交易,除非能确保这场交易对于我而言绝对有利。”克莱因瞟了一眼眼神可怜兮兮的仓鼠,挥手向祂道别,“希望下次您不会再碰到我这样的人类了,这样的话您才可以有机可乘。” “啊,我只是希望你留意一个叫安德莉亚的女人,那家伙……”仓鼠没能把话说完就消失了,而克莱因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因为他没想到能从一位恶神的嘴里听到这样一个名字。 “我不认为我能见到那样的人,所以你还是拜托你的信徒留意去吧。” 被吞噬这件事简单啊!无数的可能中就存在着这样的机会,虽然只有一个接近了那个绝望的结果,但是足够了。 “我相信那些小家伙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的,黑暗圣母,最终你一定会被讨伐,在绝望中面对消亡!” Day Forty-two 前进 我会将我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这样的话,我将无所畏惧。——前语 虽然时间回溯到了一开始进入庄园的时候,但是留给德斯坦和毕维斯的时间并不多。因此德斯坦只能尽量简短的向毕维斯讲述了她经历过的所有事,不过很奇怪的是,本应该没有相关记忆的毕维斯很认真地听完并接受了这不合理的一切。 “因为我觉得德斯坦小姐你不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而且也没有必要和我这个初次相遇的陌生人说谎。”似乎是看穿了德斯坦的疑惑,毕维斯微笑着耸耸肩,他不觉得有人专门为了这种无聊的谎言而调查一个人的家庭背景。 “那么首先,我们要找的人应该是克莱因先生,要阻止古堡里的人继续打开门的话,他应该能帮上我们的忙。” “那你去找克莱因,我去找那两个小鬼,免得他们还在那种地方做傻事!放心,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 两个人约定好在花园门口见面之后就立即分头行动了,毕维斯去找应该是和他们同一时间到达这里的克莱因,而德斯坦则去阻止加仑和芙蕾达进入古堡,以免再次出现悲剧。 一向运气很好的毕维斯按照德斯坦的指示,来到了那条悬挂着尸体的小径,果然看见了小径尽头两道莫名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挥手喊道:“请问你们就是克莱因先生和鲁巴斯先生吗?” 听到呼唤声的克莱因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随即他感觉爱到脚下的土层忽然颤抖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从泥土中钻出来。 “鲁巴斯,用安魂曲让地下的怪物睡过去。” “是,少爷。” 鲁巴斯接收到克莱因的命令后便深吸一口气昂起头来,之后他张开手臂闭上眼睛,与他外表不符的极其轻柔缥缈的歌声在花园小径中回荡起来,一根根破土而出的尖锐牙齿因为歌声而停止了活动,之后完全静止下来,地面的震动也随之停下了。 解决完怪物,怒气上头的鲁巴斯直接冲过去揪住毕维斯的领子骂起来:“你这小子,难道没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氛很奇怪吗!要不是我的能力的话,我们可都要被这个怪物吞进肚子里了,混蛋!要是因为你让我们家少爷受伤,我一定会把你血全部收集起来做成补药!” “非常抱歉,我忘记了有怪物在这里!天啊,刚刚差点就出大事了,真的非常抱歉!”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大祸的毕维斯涨红着脸向两人道歉,他是真的忘记了德斯坦对这里存在着某种怪物的提醒了,“不过杀我之前请听我说几句好吗?我有话想和克莱因先生说!” 额角同样滑下冷汗的克莱因轻轻摇头,之后他拍拍鲁巴斯示意他把毕维斯放下:“鲁巴斯,没关系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有关于你们的事情我刚刚已经知道了,我会帮你们阻止那些还不知道黑暗圣母的陷阱的人的,不过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那我们就没有再翻盘的机会了。” “我明白,所以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看着神色严肃的克莱因,心中的紧张与担忧多余兴奋的毕维斯缓缓握紧了拳头。 虽然克莱因已经确实做好了准备帮助他和德斯坦,但是他确定是否会有人愿意帮助他们一起对付黑暗圣母,那个完全不知正体的怪物肯定会是他们最终的敌人,而在这之前,黑暗圣母一定会排出怪物阻止他们。 德斯坦很强,但是没能强大到独自对抗那么多怪物。最重要的是,克莱因能说服那些人吗?在没有任何实际保证的情况下,那些人肯定更愿意接受黑暗圣母的条件,即使那是一条不知尽头的死路,但是也比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只要我们一起合作,杀死幕后黑手就可以获得解放”这样的话要更好。 克莱因看出了毕维斯的担忧,于是他伸手拍了拍那颤抖的肩膀柔声安稳道:“不用担心,比起一直面对绝望,大家还是想要获得一点希望的。就算不行,我还有备用方案,怠惰的恶魔在这里,你应该知道他的能力。而且我这么做也不一定是为了让古堡里的人帮上忙,这是为黑暗圣母布下的陷阱,她已经按捺不住了。” “啊嚏!” 若有所感的伊曼纽尔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有些奇怪地用手帕擦擦鼻子,然后搂着爱丽安娜抱怨道:“这里真的太无聊了,要是再待下去我会长蘑菇的!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啊?” 正在翻译古籍的爱丽安娜推了推脸上的镜框,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会被困在这种地方多久,因为他在等待期待的命运转折的那一刻。 “不过如果我帮你们做了这件事,之后就不能参战了,所以你们要做好找人帮你们一起对抗黑暗圣母的准备。”克莱因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脸上开始出现裂痕,同样出现裂痕的还有鲁巴斯。 这是作为媒介的容器损坏的标志,以人偶之身进入这个庄园的二人即将脱离,而鲁巴斯在身体彻底损坏之前还揪着毕维斯的身体威胁道:“要是你们两个敢失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给我记住了!” “哈哈……我会努力的。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毕维斯握紧了手里的宝石说道。 克莱因用手背抹去从鼻中涌出的血,他的视线正在逐渐模糊,黑暗圣母的声音耳边响彻,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围绕克莱因的荆棘们生长起来,尖锐无比的枝条刺入黑暗圣母的触手并不断地贯穿它们,逐渐大部分触手都被荆棘死死锁住,流淌着弄浓黑的血液再也动弹不得,一直等待这一刻的克莱因伸手抓住荆棘尖刺,然后他慢慢闭上眼睛开口道: “古堡里的各位,我是和你们一样是被黑暗圣母欺骗,被困在这里的受邀请者。可能现在你们中的有些人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暂时停止打开‘门’的行动,只要给十分钟的时间就足够了。如果你们造做了,那么在这十分钟内可能会出现非常危险的情况,请无法应对怪物的各位暂时在一层会客大厅,向名为‘爱丽安娜·德文·耶西’寻求保护。” “对于我的这番话,也许你们会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胡话,这难道是黑暗圣母制定的新陷阱?无论你们怎么想,最终做出选择的依旧是你们自己。你们也许受够了无尽的轮回,也受够了自相残杀,你们曾想从无尽的痛苦中逃离,但是做什么都没有任何作用。因为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你们失去了很多,甚至包括人性和理智。即使做了无数的选择,最终也还是只能面对绝望。” “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结束这一切的办法,只要你们暂时放弃打开任何一扇门,然后静静等待就可以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加入讨伐的队伍,因为我们将会打开最终的那扇门,直接面对那个傲慢的黑暗圣母。” “你们的选择将决定这场决战的胜负,现在是时候做出最后的选择了。” 说完这番话后,再也无法忍受内脏绞痛的克莱因跪倒在地,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深黑的地面上后迅速消失了:“咳……果然我是个没用的人啊,要是别的魔法使绝对不会像我这样狼狈。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了。” Day Forty-two 前进Ⅱ 正在说服加仑和芙蕾达的德斯坦仰起头来,之后她忽然咧嘴露出了笑容:“克莱因真的做到了,虽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这么做,但是我得赶快去和毕维斯汇合了。我说你们两个,还需不需要我拿出其他证据给你们看?” 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兄妹俩同时摇头,就在刚刚,德斯坦已经充分证明她说的话不是谎话,不过她更证明了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他们两人。 “既然知道老师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没有进去冒险的必要了,我们会在花园外等着你们出来的。谢谢你专门来提醒我们,德斯坦小姐。还有,祝你选择的道路被星辰祝福。”加仑看着德斯坦离开的背影认真行礼。 芙蕾达和哥哥一样目送德斯坦远去,她忽然站起朝人走过去,把自己珍爱的法杖交给了她:“这个,您的同伴应该用的上吧?很抱歉我们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希望它能被用在正确的事情上面。” “放心,我们会赢的,你们只要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就好了!” 德斯坦用拿着法杖的那只手背对着兄妹俩挥了挥,她从慢走到奔跑,最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毕维斯身边,当然在这之前她没忘记拿打开入口的门的钥匙:“看样子你那边已经搞定了嘛,克莱因呢?”说着她左顾右盼寻找克莱因的身影。 “克莱因先生他可能不会再出现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是失败的话,我也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 想到消失的克莱因和鲁巴斯,毕维斯的眼神都黯淡了不少,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握紧双拳大声说道:“不行,不能消沉!要是还没有开始就担忧结果,做事情肯定没办法成功的!想想那些死去的人,虽然他们现在还活着,但是失败的话,古堡里所有的人将永远得不到解放!” 看着不断给他自己鼓劲的毕维斯,原本还想严肃一点的德斯坦忽然捂着肚子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真是,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很强的!管他是黑暗圣母还是黑暗胜负我都杀给你看,还有那些怪物也是,我不会输的。因为我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回到这里的。” 毕维斯有些担忧地看着自信满满的德斯坦,她现在的确是最好的状态,只是对手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危险的即将成为古神的怪物,他甚至怀疑黑暗圣母从未展示过真正的实力。 “德斯坦,等一切结束以后……算了,等结束以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进入古堡找到那扇门,黑暗圣母肯定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把我们两个捣乱的家伙碾成肉泥了。” 德斯坦一把拉住转头就准备进入花园的毕维斯,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而听到这番话的毕维斯的表情逐渐从疑惑变为了震惊,他几乎是立刻拒绝了德斯坦的这个要求:“不行,这种重要的东西,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要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你呢?放心,我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这个只是保险而已,你应该明白,就算是那个永生的魔女也没有把握能轻易杀死黑暗圣母。”德斯坦说着伸出手要和毕维斯碰拳,“我也不会让你死掉的。” “那和我约定吧,无论是谁活到最后,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毕维斯伸出了小拇指,和不情不愿的德斯坦拉钩。 恍惚之间,德斯坦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似乎曾经也有人和她这样做过约定,但是那个约定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感觉那是个很重要的约定,但是现在德斯坦已经没有时间进行回忆了,她和毕维斯尽可能快的穿过了血肉花园,在不惊动那些实子的情况下进入了古堡。熟悉的黑暗和引路的发光金丝雀,两个人再次摔倒在一堆食物之间,不过这一次艾琳娜并没有在厨房,看样子她已经和情夫一起去避难了。 克莱因的话也许有效果 “呵,要是那个女人还在这里的话,我还打算给她一拳呢,真可惜!” 翻身站起的德斯坦有些遗憾地咂舌,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捡起地上的柴刀投掷过去,刚好将走进厨房的扭曲三角形的触手斩断,之后她冲上去跃起,将手探入包裹它身体的麻袋的缝隙,捏碎了那颗心脏:“毕维斯,快点儿跑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黑暗圣母那家伙肯定会控制怪物过来的,现在这种局面,也很容易制造绝望和痛苦,我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话音还未落下,就有更多的两人熟悉的怪物从厨房门外涌了进来,德斯坦和毕维斯对视一眼后默契的一个上前抵挡最先扑过来的怪物,一个紧跟在后面开始咏念咒语,用魔术击杀那些比较难对付的家伙。 离开厨房后,毕维斯惊恐地发现各式各样的怪物居然像是蚂蚁一样挤满了整个走廊,根本就没有通过的缝隙:“怎么会有这么多?德斯坦,我们……” “嘘!”察觉到什么的德斯坦伸手捂住了毕维斯的嘴巴,与此同时,两人面前拥挤在一团的怪物忽然诡异地膨胀起来,并最终身体膨胀到极限以后忽然炸裂,血与肉块飞溅,但是奇迹般的没有落在两人身上。 “废物,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之前不用?害得我辛辛苦苦的去处理那些怪物!” “哎呀!这不是有你吗?我要做的就是用眼睛把你战斗的身姿记录下来啊!” “给我滚开,你这个变态!” 踏着尸体出现的猎人的后代丽莎和身为血族的罗德尼,这两个人似乎是匆匆从大厅赶来的,所以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迹。德斯坦看见他们后不知道该直接称呼名字还是打招呼,只能尴尬地举起手向两人道谢:“哈,谢了啊!” 如记忆中那样臭着脸的丽莎捋了一下头发,之后她伸出手拍了一下德斯坦和毕维斯的肩膀,从两人身边走过,同时她的手臂、大腿,甚至是后背都长出了锋利的骨刺,这些骨刺就像一柄柄尖刀一样散发着凌厉的寒光:“不用谢我们,因为这是我们应该参与的战斗,你们走吧,还有很多人在帮你们开路和等着和你们一起去战斗。” 紧跟着丽莎的罗德尼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操纵着漂浮在身侧的血蝙蝠飞向正冲过来的油画怪物,他的血液渗入油画后瞬间就把它们分解了,而被血溅到的怪物身体如刚刚一样膨胀并炸裂开来。 虽然杀死了怪物,但罗德尼的脸色也因此变得非常难看,他伸手擦了一下额角滑落的冷汗,然后又举起自己划伤的右手造出了几只血蝙蝠,同时地上的血液也汇聚到他的身边,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球:“要不是丽莎请求我,我才不会干这种事情,所以说啊,你们两个人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你在跟谁说话呢?那两个早就走了,你这个废物。” “什么,亏我还想在那位女士面前表现一下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Day Forty-two 前进Ⅲ 德斯坦和毕维斯向前的确还有更多人在和怪物搏斗,有些人并没有独自面对怪物的本事,就合作对抗,有些人则选择利用地形和怪物们周旋,瞅准空隙发动致命一击……并且他们在看见跑来的两人的时候,居然都还装作镇定的打招呼: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就是要去收拾那个罪魁祸首的人?带上我吧,虽然我只是个魔术师,但是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如果我死了也不会怪你们的!” “拜托带上我们!我们也有账要和那个怪物算!” “那些怪物就由我们来对付,我们虽然没有那个实力和勇气面对黑暗圣母,但是对付这些怪物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我们已经忍受绝望和痛苦太久了!” 声浪如潮,黑暗圣母引以为豪的怪物们竟然在她瞧不起的蝼蚁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被诱骗到这里来的人们因为克莱因的号召鼓起了勇气。他们可能还是对克莱因的话存有疑虑和恐惧,但离开这里的希望就在眼前,即使只是这一次机会,也应该鼓起勇气反抗试试。 “哈,这群疯子……明明之前还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果然人多力量大吗?”德斯坦看着面前情绪激昂的人群,她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一群弱得要死的人一起挣扎这种事情,不就是神最不爱看的吗?” 随着众人的欢呼,那些怪物们越发狂躁起来,阴影中无数恶心粘稠的触手伸出与怪物相融,之后它们有的体型开始快速膨胀,变得更加巨大和强壮,而有的则互相吞噬,构造变得诡异畸形,与此同时,毕维斯注意到远处的灯光熄灭了——那个危险的影子怪物正在靠近。 除了毕维斯之外,还有其他人注意到了那个靠近的怪影,他们想要上前对付,但是却被毕维斯拦住:“不行,那个东西必须要用强有力的魔法或者魔术才能对付,你们去只会是送死。德斯坦,现在我的魔力还充足,那个怪物我们一起对付吧!” “好啊,我们一起上吧,把这个破地方搅个底朝天!” “这里还是交给我们这些长辈吧,毕竟我们现在也老了,只能对付这些小角色了。” “小鬼,这柄法杖你用的还是不错嘛,就送给你了!不过之后要好好向我的孙女道谢才行啊!不然我会用魔术劈死你。” 穿过人群从两人的身边走过的时候,伦诺克斯笑着拍了德斯坦后脑勺一巴掌,而大卫则轻轻按了一下毕维斯的肩膀,他们两个人的状态虽然算不上太好,但是和那个时候看到的相比还是要好许多。 德斯坦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之后她一把揪住毕维斯的衣领向着反方向走去:“走吧,毕维斯,我们得去那个房间找到钥匙才行。” “嗯,我知道。” 根据德斯坦的回忆,第十一天的时候,他们在某层楼的长廊深处发现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女性雕塑,是一名身高约为一百五十八厘米,精灵与人类混血的女性,雕像有多处损毁,其中包括面部、手臂和胸口。尤其是面部已经完全碎裂,空洞在两人离开之前也依旧不断渗漏泛着白色泡沫的灰黑色粘液。 最重要的是雕塑每一处细节的雕刻都过于精细,让德斯坦怀疑这是否真的是雕塑。不过,能用于侦查和鉴定的魔术在城堡内会完全失效,所以毕维斯并不能判定这座石雕是否真的曾经是活着的人,而且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能放弃探索这个房间。 除了雕像与腐烂的地毯之外,两人还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下隐藏的空间内找到了一本日记,并且通过那本日记了解到了雕塑的真实身份。 艾米丽·奥森,她是一名拥有魔女血统的魔术师,当年为了研究古代封印魔术,她接受了切斯特顿公爵的委托来到古堡生活,后来因为某个信仰恶神的背叛者偷偷在古堡内进行了献祭仪式,导致她带领的团队在古堡里全军覆没,而她为了阻止异变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使用了古代封印古神的魔法,但是从结果来看,徊影并没有被成功封印,反而以她为摇篮进行了二次降生。 如果黑暗圣母吞噬了这里所有的人,那她就将成为真正的古神,到时候整个谢瑞比盖城都会成为地狱……绝对要阻止她。 “找到了,在她的背包里面!” 黑暗圣母创造的怪物虽然很多,但是它们没有办法协同作战,因此占优势的还是聚集在一起的受难者们,不过就在德斯坦找到那座雕塑并拿到钥匙的时候,已经她很长时间都无法忘记的人出现了。 一只只苍白的手和裹满粘液的触手从走廊的拐角处探出,拖拽着一个不断蠕动的肉块出现在德斯坦面前,那是和各种怪物结合在一起,变得臃肿畸形的秦黎晟。受到黑暗圣母的影响后,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原本脆弱的身体异变成了怪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他比怪物更危险。 看到一脸震惊的德斯坦,秦黎晟布满肉瘤和青紫色脉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同时他举起触手缠绕而成的粗壮手臂,向着德斯坦狠狠地锤下:“德斯坦……你这个小偷,老鼠,卑劣的小畜生!这一次你死定了,母亲大人已经不需要你了,我要把你吸收掉,真正成为母亲大人的孩子!” 暗红中掺杂着莹蓝的魔力柱伴随着蜂鸣声从毕维斯手中高举起的法杖中冲出,狂躁的魔力就像是刀片一样搅动,瞬间撕碎了那条恶心的手臂。 粘稠腥臭的体液与碎肉飞溅,趁着触手被击退的间隙,德斯坦怒吼着将魔力汇聚在握紧的拳头上。 她毫无花哨的一拳带着压迫感极强的拳风和力量,仿佛还有另一只无形的拳头凭空出现直接轰碎了秦黎晟的大半截身体,当然,他从身体中倾泻而出的骨刺也被拳风击碎,刺入了他本人的身体中。 本在狂笑的秦黎晟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就被德斯坦抓住了从破碎的身体中暴露出来的心脏。 德斯坦握着那颗心脏将它缓缓捏紧,威胁秦黎晟老实一点儿,别想着用他恶心的触手攻击自己:“那个时候遇到你的我状态不太好,但是现在我可是最佳状态,就你这个蠢钝的家伙还想对我动手?不过现在我不跟你计较了,反正只要黑暗圣母死了,你这家伙也会跟着一起去陪葬!” 被握住心脏的秦黎晟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慌忙地将两根触手合十做出求饶的动作:“等等,等等!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狂妄……不对,我不应该攻击你的!求求你放过我,我会离开离开你的视线。” 德斯坦看着秦黎晟被脓疱与青紫色的脉络挤得变了形的丑脸,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保持警戒状态的毕维斯,并在看见对方点头之后猛地捏碎了那颗脆弱的心脏:“就连想拯救这里所有人的笨蛋都放弃了你呢,你这个违背了人性的混蛋!就在虚无忏悔去吧!” 被捏碎心脏的瞬间,秦黎晟的嘴角忽然裂开,他将嘴张大到了极致,目眦欲裂的向着德斯坦脖颈咬了过去,同时无数的骨刺从他身体里涌出,如同囚笼一般从德斯坦脚下升起拦住了她的退路。 只可惜毕维斯早有防备,一记杀人魔术准确轰碎了秦黎晟彻底变异的头部,将他的半颗头都炸飞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板上。 “那个家伙真恶心!德斯坦,你还好吧?要不要解毒剂?”毕维斯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断融化的肉块,然后走上前关切地询问德斯坦情况怎么样。 德斯坦用手背抹掉从脸上划伤中流出的血,她怜悯地看了那半颗脑袋一眼:“我没事。这家伙是个阉人,就是运气不太好的倒霉鬼而已,反正不管一会儿他自己都会消失的。我们走吧,马上就是最后一步了。” “你居然会读那两个字?”毕维斯愣了一下后快步跟上去,随后他发现自从德斯坦找到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后,这附近的怪物就忽然消失了。 Day Forty-two 前进Ⅳ 弥漫着淡淡雾气的走廊一片幽黑,由骸骨与盔甲堆积而成地雕塑手持着巨剑伫立在走廊两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与香甜混合起来的气味,暗影不安分地蠕动,仿佛潜藏着某种可怖的怪物。 悬挂在墙上的画像全都画着一样东西,那就是披着头巾身着长袍的削瘦女性。画框的边缘正不断滴落黑色的粘液,发出滴答的声响。 两人头顶的天花板的变化更是明显,无数触手与骨刺形成的血肉漩涡挟卷着那些被迫停留在这里的怨魂,他们哭嚎尖叫着探出枯枝般的手,想要从漩涡中逃离,但是却被一根根带着吸盘与钩刺的触手卷了回去。 头顶同样有漆黑的粘液滴落,但是它们并未完全落在地上,只是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德斯坦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她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就那里,并且随着他们的靠近,那股气息开始越发的狂躁和膨胀。 “感觉有点紧张,趁还没到我们聊点什么吧?” “好吧,你想聊点什么?首先声明,我已经把我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会和我母亲在一起啊,我大哥有成为亡灵术士的天赋,但是我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这种事情,还有被迫加入金属之眼……” “等离开这里之后,你想去做点什么?” “德斯坦,你知道吗?所有做完什么事就回家种田都是一种诅咒……不过我也没打算回家,等离开这里以后,我打算继续研究我在金属之眼搞出来的东西,以后说不定能帮上那些残疾人。” “帮助残疾人?你说的是假肢吗?”德斯坦似乎对毕维斯的这个目标产生了好奇。 “额,差不多吧?不过是可以随着意志动起来的那种。”毕维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因为我发现即使是没有任何天赋的人,身体里也依旧有魔法的存在,如果能将假肢……应该说是义肢与之形成链接的话,也许失去手足的人也能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听到这里,德斯坦没忍住伸手用力拍拍毕维斯的背以示鼓励:“这是个好东西啊!那你要加油啊,正好我认识的几个佣兵就因为残疾失业了!你制作的这个东西说不定能帮上他们!啊哈哈……说不定我也用的上。” 毕维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德斯坦一眼,他实在难以想象德斯坦用自己的作品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发生那样的状况。 “德斯坦,你要……” “我们到了,毕维斯。” 停下脚步的德斯坦仰望着超过二十米高的铁铸巨门,这扇门上对称雕刻着无数表面布满眼球,牙齿整齐的嘴的粘腻触手。 这些怪异肿胀的触手互相簇缠绕着,形成了一双十指相扣的手的形状。门的中央有一个倒立的六芒星的图案,最中央的正三角形中瞳孔分裂成数块的眼睛正在不安分地转动着。 “毕维斯,你应该感觉到了。能走到最后的其实只有我们,所以到了这里不会再有别的人来帮我们了。” 德斯坦将钥匙插入了锁孔,随着钥匙的转动,门内锁舌滑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轧轧声中悬在六芒星上的双手缓缓向着两侧滑去,同时那只不断转动的眼睛慢慢闭上,空气中悬浮的黑色粘液向着门缝汇聚而去。 粘液在门缝中流动,然后渗透进去,过了一会儿后德斯坦和毕维斯听见门内传来了讥笑声:“我等你们很久了,既然你们敢于挑战我,那就来吧!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绝望!” “不好意思,我们可没打算体验绝望,只想着打败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当德斯坦将双手放在门扉上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奔跑声从两人身后响起:“还好赶上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们两个人对付黑暗圣母吧?虽然这样做我回去肯定会挨骂,但是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发梢泛着暗金色猩红长发,白皙的皮肤和让人觉得不真实的美丽容貌,即使是毕维斯这种经常蜗居在工坊里的人也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你……你真的是那个造成不眠七夜的魔女?我还以为那个只是教会编造出来的一个人物!” 梅西尔看着耳朵泛红的毕维斯捂嘴轻笑起来:“之前你不也见过我了吗?因为当时我是男性,所以你没联想起来吗?不说这些了,你们不会打算就这样莽撞的进攻吧?” “啊,是啊,不然怎么办?黑暗圣母的耳目到处都是,我们无论制定什么计划都逃不过她的监视。”德斯坦也有点无奈,因为她确实没想过什么计划,只想着干脆就这样战斗算了。 “没关系,现在她听不见了,因为我找到了另一个帮手。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还是在接受范围之内的。”梅西尔说着指了指站在身边的鲁巴斯,“当然不是他,你们也没必要知道那个存在,我也不希望坐标的数量变多。你们要听听我的计划吗?” 和德斯坦对视一眼的毕维斯有些尴尬地问道:“在那之前,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可妮莉娅·梅西尔·纳尔森,被教会通缉的魔女,也是不眠七夜的始作俑者。”梅西尔亲切地和毕维斯握手了,而后者的脸也因此更红了。 “好了,别寒暄了,快点儿说说你的计划吧!我觉得门后面的那个已经快等不及了。”总觉得克莱因和梅西尔有某种联系的德斯坦嚷嚷道。 “你这个粗鲁的家伙,等出去以后我一定要你好看!” “你试试啊,长得就不像能打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很简单,鲁巴斯的罪名是怠惰,他使出全力应该能对黑暗圣母造成很大的伤害,只是我和鲁巴斯要为制造破绽做准备,所因此在这段时间内德斯坦你得保证我不会受到干扰。至于毕维斯,一旦你发现了黑暗圣母的破绽,就用这个干掉她,我们会给你创造机会。” 说着梅西尔将被用画满了符文的白布包裹的物品交给了毕维斯,并告诉他现在可以打开它了。 毕维斯接过了梅西尔递过来的布包打开,发现里面包着一柄由某种他不认识的银灰色金属打造而成的短剑,这柄短剑的表面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唯独剑柄中心镶嵌着一颗暗蓝色的晶体。而且比较奇特的是,剑刃部分居然缠绕着白黑灰三色的荆棘枝条。 “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吗?”毕维斯拿着这柄入手冰凉的短剑有些不知所措,当他看见三人信任的眼神的时候,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的!” “噗嗤……拖什么后腿啊?只要你行动起来,你就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不是吗?”德斯坦笑着伸出手,要和碰拳。 “为了离开这里,为了拯救,也为了明天。”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深深看了德斯坦一眼,“为了我们的正义。” Day Forty-three 龙心余烬 为守护的一切,将身心燃烧殆尽。——前语 卡尔德隆叉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几乎能被摔碎的东西基本上都碎的差不多了,就连床单都被撕成了碎条。无奈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半跪下来,向着躲在床底的小家伙伸出手:“孩子,不要怕,我怕不会伤害你的。床下面很脏,你先出来好不好?” “咕噜噜……”躲在床小的小孩皱着眉头龇牙,像野兽一样发出愤怒的低吼。她明显是受到了惊吓,毕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难免会觉得害怕。 没有对付小孩子的经验的卡尔德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拿起煮好的土豆丢到女孩面前,看看她会不会对食物有反应。 这个饥肠辘辘的孩子看见有食物后,立刻就四肢并用着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然后被卡尔德隆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抓到了!别用脚踹我的脸!臭小鬼,明明是我救了你,你居然这个态度吗?” 老人哭笑不得地看着咬住自己手指的孩子,之后他把她放在床上:“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把你卖给那些畜生都不如的小鬼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听不懂卡尔德隆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单纯不想开口,反正坐在床上的孩子直接背靠墙开始享用那颗煮得软烂的土豆,同时她不停地瞟着周围,像是在寻找出口。 看着这个孩子警惕的模样,卡尔德隆决定放大招,他端起了那锅煮土豆对孩子说道:“要是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这一锅土豆都是你的了。” 看到还有那么多土豆,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过下一秒她就咬紧了嘴唇忍住了要说出名字的冲动。 孩子的反应让卡尔德隆有些意外,之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拍了拍脑袋:“瞧我这个记性!你的父母应该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吧?虽然我不是你的父母,但是没有名字可以叫的话以后生活会很不方便。” “德斯坦……你就叫德斯坦吧。你的出现就和那个魔女预言的一样,最终我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枷锁。” “德斯坦,除非你遇到了真正可以信任并且托付一生的人,否则你绝不可以把你的真名告诉任何人。” “那我就开门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里面说不定很臭!” 背部肌肉隆起的德斯坦缓缓推开了面前沉重的铁门,腐臭混合着甜香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污血如同小溪一般从门内流出,染红了四人身后的走廊。 门被推开的瞬间,古堡的构造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有的一切竟都是由猩红的血肉构筑而成,青紫色的脉络和充满脓水的肉瘤在血肉中抽动。畸形生长的骨骼作为古堡的支架,那些悬挂的吊灯、壁灯以及装饰品其实是眼球、内脏之类的东西,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 苍白巨大的手掌从头顶的幽黑中缓缓下降,将四人的退路直接阻断,与此同时无数畸形的触手从地面升了起来,它们裂开前端喷出了满是白色细沫的淡灰色粘液,被粘液沾到的肉质瞬间被腐蚀得血肉模糊。 目睹顺着不断鼓动的地面蔓延过来的粘液,梅西尔丝毫不慌的将杖剑抽出插在脚下的肉块中,洁净的光芒在剑尖插入的位置闪耀起来,周围的血肉瞬间像融化的积雪一般消融殆尽,露出了下面充满裂痕的古老石砖。 很快四人站在了古堡原本的地面上,令人安心的光芒形成了屏障,无论是触手还是秽物都无法向内侵蚀分毫,但是触手的攻击并未停止,那只苍白的手臂甚至已经抬起做好了向下拍击的准备。 “因为门打开的数量很少,所以黑暗圣母没办法发挥全力,现在正是对付她的最好时机。德斯坦,拜托你了。” 看着头顶缓慢下降的手掌,梅西尔立刻向德斯坦点头示意,同时她用手握紧了刀刃,让血顺着刀刃流到地上。 顺着刀刃上放血槽流到地上的血竟然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一般在地砖上流动,居然隐约形成了六芒星的图案。同时梅西尔咬紧牙关用手攥紧了衣领:“鲁巴斯,我将依照契约解放你的罪名。” 注意到梅西尔那边已经进入准备状态,德斯坦摩梭脖颈上当项链挂着的戒指,回头对着毕维斯笑了笑:“你就等着吧,等着那最佳的机会到来的时候把那个阴险的混蛋送到死人之国去!” “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毕维斯看着德斯坦的背影说道。 德斯坦走出光的保护范围,她一边躲开那些意图吞噬她的触手,一边将手铐摘掉丢在地上,之后她抬起头看向头顶深邃的黑暗,那里一张女人苍白的脸正在俯瞰着他们。 “人类,你们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了吗?对神不敬的,对未知无畏的你们是否真的毫无畏惧?” 黑暗圣母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漆黑粘液组成的头巾从天空垂下,每滴落一滴都会变成一只身负刀剑与余烬的骷髅骑士,这些下身为没有皮肤的马身的怪物挥舞着用怨灵与骸骨制成的古剑,向德斯坦无声嘶吼并发起了冲锋。 看着发起冲锋并将自己包围的骑士,德斯坦毫不慌张地蹲下用力跃起,她的身体来到了半空,触手们立即从四面八方袭来,而那些骑士也举起了武器,要在她下落时把她的身体贯穿。 德斯坦的眼中,所有一切运动的物体都被放缓了速度,她伸手攥住那枚托帕石制成的命运之轮的吊坠,睁大眼睛喊道:“我以此身,以此心,以流淌在血液中的力量起誓。化身为盾守护弱者,以魂为剑横扫敌人,不畏伤痛,不畏死亡,直至将身心燃烧殆尽。” “辛克,请守护我。”毕维斯握着德斯坦交给自己的那个十字挂坠轻念道。 随着心跳声的加快,金色的火焰在德斯坦心口处燃烧起来,同时她暗蓝色的眼睛也亮起了明烛般的光芒。 德斯坦后背的皮肤和外套突兀的鼓起,之后伴随着布料的撕裂声,布满细密鳞片和嶙峋骨刺的青紫色龙翼和长长的龙尾带着血迹从她身后伸展开来,她的身体升向空中,就如最灵巧的海燕般避过如海浪一般扑击而来的触手。 金色的余烬从德斯坦身上落下,沾上余烬的触手瞬间燃烧起了金火,被这种火焰包裹的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缩和焦黑,散发出极度难闻的腐臭,并且这种来源于灵魂的火焰不易熄灭,即使将目标彻底燃烧殆尽它们也依旧保持着原状。 德斯坦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用龙翼包裹住自己,火光中半透明的青蓝色翼膜上鳞片的光华一闪而过,她冲向那巨大的手掌,并且将其贯穿。 Day Forty-three 龙心余烬Ⅱ “真美啊。” 毕维斯惊叹地看着眼前摇曳的金色火海,他曾听说只有龙族才能召唤出这种颜色的火焰,将一切邪恶之物燃烧殆尽。他尽力地仰头看向上方,但黑暗还是把德斯坦的身影无情吞没。 梅西尔看着那些在火焰中痛苦扭动的触手,它们通过自爆让污秽的浊液四溅,这种做法虽然没能熄灭火焰,但却让火光黯淡了不少:“只可惜现世的龙种要使用龙心余烬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德斯坦坚持不了多久,我得加快速度了。” 说着,梅西尔伸手用食指在半跪的鲁巴斯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血液已经完全凝聚成了完整的六芒星,深沉的红光从血液凝聚成的线条中散发出来,六芒星内两人的衣服与发丝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 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的梅西尔低下头,咏念起古老的咒语,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人在跟着咏念,因此站在一旁的毕维斯听见神秘的咒语不断被重复。 随着咒语声响起,色彩斑斓的符文从鲁巴斯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符文蠕动着从梅西尔与鲁巴斯皮肤接触的地方来到了她的身上。 随着皮肤上依附的符文的增多,梅西尔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而她面前的鲁巴斯样貌开始发生变化:他的头发逐渐从金色变成了边缘泛着暗蓝色的灰褐色,耳背上灰白的翎羽与洁白的绒羽长出。一对表面上覆盖着同色羽毛,根部满是银色环棱的长角弯在他的脸颊两侧。漆黑染黑了他的眼白,瞳孔变成了暗红色的针状。原本那身黑色的礼服外死灰色的雾气凝聚,当雾气散开的时候便出现了一件由银灰色羽毛构成的斗篷,肩膀上蓬松的羽毛略略翘起。呈现花瓣状的衣领上银色的乐谱组成了繁复的花纹,末端呈现对称的羽翼型,覆盖着深褐色羽毛的长尾从斗篷下垂落。 舒缓悠扬,令人心情平静的音乐声响起,鲁巴斯伸出同样被羽毛覆盖的双手,接住即将倒下的梅西尔,同时他仰头戴上黑色翎羽与宝石制成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毕维斯注意到鲁巴斯在伸手捂住脸的时候,嘴角勾起露出了充满邪性的笑,这和之前温和有礼的他的笑容完全不同。 一股阴冷不祥的气息以解放了罪名的鲁巴斯为中心向周围扩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只原本阻挡着退路的手正缓缓抬起,黑暗中更多的触手探出,喷洒粘稠的浊液,金火正在逐渐熄灭,不过天空中也不时的有肉块和断肢落下,毕维斯注意到黑暗中始终有一抹光芒在闪烁。 德斯坦,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毕维斯很少向神祈祷,但是这一次他却握住那枚挂坠抵在额头上虔诚的祈祷德斯坦能平安归来。 由于尚未适应龙心余烬的力量,所以一开始德斯坦只能靠蛮力对付那些与黑暗圣母以脐带的形式链接在一起的血肉傀儡,相比于之前,她即使不用刻意控制就能用武技轻松地撕裂那些恶心的怪物,但仅仅是撕裂没用,因为它们很快就能恢复原状,还能使用不同的力量对她发动攻击。 不过身体被龙鳞包裹之后德斯坦的防御几近无敌,她的双手更像是覆盖了精制的甲胄一样成为了最好的武器,但是被“蚊子”一直打扰还是让她觉得非常不爽,最重要的是黑暗圣母至今还藏在深处不肯露面。 看着那些从黑暗深处垂下的脐带、裹满粘液的畸形触手,这些恶心的东西对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威胁,但是那些粘稠的浊液似乎会吸取体力,只是沾上一点都让她感觉力量流失。 “妈的,该死的混蛋,我知道你肯定在上面,看我不把你的那张脸都打烂!”德斯坦怒气冲冲地仰头大喊道,她发现这片空间中的黑暗似乎把一切都吸纳了,她的怒吼居然没有产生一点回声。不可名状之物正在其中无限壮大,她的后背因为察觉到危险而渗出了冷汗。 突然,某种物体的碎裂声引起了德斯坦的警觉,她下意识将燃烧着火焰的手臂举过头顶半空中,结果看见是半张人脸,不,应该说是苍白的人脸面具的碎块从空中砸下,同时落下的还有大量腐蚀性极强的污血。 要是有风就好了,直接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吹走…… “德斯坦,龙和其他生物不一样,因为龙本身就很强大,所以他们就放弃了魔法,但是只要用正确的语言,魔力就会为我们所用。无论是风还是火焰,甚至是光都能化为利刃,为我们开辟道路。” “谁?”听到说话声的德斯坦猛地回头,但是她没能看见任何人,只有那些没有自身意志的怪物还在扑过来阻挡她,头顶面具的碎块和污血越来越近,同时她感觉到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似乎是在催促她做些什么。 “该死,你们这些杂鱼都给我滚开!”德斯坦挥动尾巴缠住一个怪物的脖颈,把它当作武器狠狠地砸在了其他怪物身上,同时她扬臂挥爪撕裂了那些趁机垂下的触手,但是已经与身体接触的部分就只有硬生生的撕下来。 触手蠕动着裂开,露出了牙齿整齐的口,粘稠的唾液和黑暗圣母的讥讽一起从那些嘴里涌了出来:“呵呵,呵呵呵……你还能坚持多久呢?在这个地方的一切本来就是受我控制的,再加上你也是第一次使用那份不祥的力量吧?再这样下去的话,你恐怕会比你的同伴先死去哦。我再给你你个机会,成为我的眷属,这样你就能活下去。” 女性苍白而纤细的手接二连三的从触手的口中伸出来到德斯坦面前,它们做出邀请状希望德斯坦加入黑暗圣母的眷属中,因为只有那样黑暗圣母才会宽恕这个混血种大逆不道的罪行。 我好像没有把龙心余烬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目前只是在用蛮力而已……刚刚的那番话好像是谁特意对我说的。 德斯坦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很久之前,她好像和某个同样是龙的混血的人战斗过,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是对方就在使用龙的魔法。 “请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鲁巴斯将梅西尔放在平铺在地上的斗篷上后站起,他取下了胸口的紫水晶胸针,然后抓住镂空的金属装饰轻轻一拉,让胸针变成了一根半镂空的指挥棒。 鲁巴斯正了正衣领走向结界外,奇怪的是,就算他已经脱离了光的保护,那些触手也依旧无法攻击他,那悠扬的音乐仿佛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这些拥有思想的肉块颤抖起来,失去了行动能力。 “真是久违的演奏,只可惜能欣赏这场音乐会的观众只有你们几人。来吧,倾听吧,这是我力尽心血创作的乐曲!” Day Forty-three 龙心余烬Ⅲ 当鲁巴斯抖动手腕轻挥指挥棒的时候,镶嵌在手柄部分的紫水晶发出奇异的光华,空气中一件件半透明的乐器浮现了出来,随之出现的还有有着羊腿,头长着山羊角的乐师,身着黑色礼服的他们拿起各自的乐器调试,然后在鲁巴斯的指挥下开始演奏。 瞬间庄严宏大的乐声响彻整个房间,宛如一支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冲锋并发出怒吼,又像是暴雨中的海洋,闪电轰鸣,波涛翻滚用力拍击着海岸。 这是无论谁听到都会觉得心潮澎湃的演奏,但是黑暗圣母的分身,也就是那些触手们在音乐中接二连三的炸裂,大量的粘液像是小河一样在地上流淌,人形的怪物带着粘液从地上站起,无数的植物在他们的身上绽放。 被花卉包裹的怪物以各种奇异的姿态向着鲁巴斯的乐队冲了过去,就在这时,表演的音乐倏然发生了变化,舒缓的音乐让听者仿佛身处宁静的神秘花园,虫鸣、风声和花卉悄然绽放的声音隐藏在轻缓的乐声中,这令人心情平静的隐约居然让这些怪物停下了脚步。 “用人类的灵魂制作傀儡就是你最大的失败,黑暗圣母。”梅西尔一边说话,一边在毕维斯的搀扶下站起啦,那些从鲁巴斯转移到她身上的符文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底部,不过应该还能坚持到鲁巴斯演奏那支曲子。 虽然不知道德斯坦那边的情况如何,但是处在孵化期的黑暗圣母还不算特别难对付。只要魔眼还没有成熟,德斯坦大概能把那家伙耍得团团转,也许会反过来,毕竟德斯坦对那家伙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本来这首曲子对活着的生物也有害,需要提前规避,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思绪如乱麻一般的梅西尔用力攥紧衣襟转向鲁巴斯的方向,向他发出了命令:“鲁巴斯,演奏两首也差不多了,现在马上进入最终章。毕维斯,用蜡把耳朵封上,看我手势做好行动的准备。” “啊,好的。”毕维斯迟疑了一下后立刻按照梅西尔说的用蜡封住耳朵,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梅西尔身上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在吸收这个少女的血液一般颜色越发暗红,并且盯久了就会觉得眼前眩晕不止。 要是有机会知道这些符文代表的是什么就好了。毕维斯想着的同时看着梅西尔将右手递给鲁巴斯,对方在托住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之后就把嘴唇凑了过去。很快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滑下,再看梅西尔,她的样子好像比之前要成熟一些,看上去不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多谢款待,作为回报我会向您献上最棒的安眠曲。”鲁巴斯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迹,他转身再次面向自己的乐团,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指挥棒,而梅西尔向后退开一步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然后握紧了拳头。 就在头顶面具的碎片和污血即将落在身上的那一霎那,德斯坦忽然灵光一闪,仰头念出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的神秘而繁复的文字,那一瞬间,她头顶的秽物被无形的力量侵蚀,化为了漫天飘扬的细沙。 虽然眼睛里进了沙子,但是德斯坦却毫不在意地乱飞发出兴奋的声音:“成功了,我果然是天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理解那些文字,但是这样的话这些恶心的触手我也能一起对付了!”说完,她还挑衅性的用刚刚学会的魔法将那些正在抽搐着准备释放什么东西的触手变成了沙砾。 目睹属于自己的身体残骸化为沙砾消失,黑暗圣母的声音中多了些惊讶和恼怒:“你为什么会这种魔法?那些该死的龙王的守护者们不是应该早就灭亡了吗?啊,仔细一看你原来不是单纯的龙的混血啊,居然还流淌着魔女的血脉,难怪你的容器这么坚韧。” 时漏的力量,无论是将过去的时空带到我的领域还是让你去过去都没有任何问题。其实你很后悔杀了你的老师对吧,我可以让你挽回这个错误。” 黑暗圣母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弃德斯坦的肉体,所以她再次采取了蛊惑策略,透过魔眼她看见了德斯坦的过去,并认为有漏洞可以利用。 “不好意思,我对再见到我的父母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至于臭老头儿,他还是死了比较好,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对于黑暗圣母的蛊惑,德斯坦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举起左手将剩下的火焰凝聚成一柄长枪的形状,对准了头顶正在缓缓靠近的黑暗圣母的脸。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反正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而已,即使只是空壳也没有关系。当然那个贤者之子的身体我也一样要收下。” 随着黑暗圣母话音的落下,大量的血如瀑布一样从天空倾斜而下。肉体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脐带崩裂导致许多身体还未完全成型的怪物也从空中掉了下来,但还未靠近德斯坦就化为了沙砾。 感觉到全身汗毛竖立的德斯坦下意识地仰起头,正好和黑暗圣母的魔眼对视,在花纹与颜色变化万千的瞳孔中她好像隐约看见了什么东西,但是下一秒她的意识就被黑暗吞没了。 “卑鄙的家伙……” 德斯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无数的触手从黑暗中探出向她冲了过去,但是下一秒就被风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重新扇动翅膀稳住身体的“德斯坦”伸手捂住脸,她暗蓝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赤金色,在黑暗中宛若两盏明灯:“好险好险,安魂曲来的正是时候啊。按常理来说只有灵魂能听见的乐曲还真是美妙,不过这可是不祥的音乐。梅西尔可真是疯了。” 《安魂曲》的原型是魔王麾下的一名吟游诗人创作的诗歌,据说这首诗歌并不能以正常的方式进行阅读,死去的亡灵会因为窥探诗歌的一角而发狂,它们会因此回到灵魂最初的形态,并在极端的混乱状态中爆炸。正常人拿到最初的手记很快就会遭遇离奇的死亡,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读完整首诗,但是之后他们往往会在留下类似的作品后自杀。 鲁巴斯也许是这些少数人中的幸运儿,他偶然间得到了那首诗的临摹本,并在阅读后创作了那首特别的乐曲,当然这首乐曲的演奏一直等他死后才实现。 根据历史记录,这首曲子曾经造成一座城镇超过两百人的死亡,他们的死状无一例外都是像是被某种力量抽干了血液,尸体只要一触碰就化为了尘埃。被死气缠绕的诡异虚影在这座城镇上空徘徊的半年之中,无论是谁靠近城镇都会瞬间陷入昏迷,等他们醒来后无一例外的说自己参与了一场音乐会,并在那诡异的音乐厅中找不到出路。 “不过那也只是余音带来的集体幻境而已,直接听到安魂曲的话,就会看见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那么德斯坦,你会看见那个时候的事情吗?” Day Forty-three 龙心余烬Ⅳ 本在黑暗中徘徊的德斯坦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亮光,她连忙闷头朝着有亮光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强光刺入眼眸,当眼睛适应了光亮后,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处有些眼熟的街道上。周围是排列整齐的房屋,远处还能看见教堂悬挂着教徽的尖顶,唯一令人不适的是头顶的天空,这里的天空完全由猩红的血肉和扭曲哀嚎的人脸组成,血肉的缝隙间还有一只只眼睛在窥探着她这边,就像是在监视一样。 明明刚刚还在和黑暗圣母对峙的,怎么现在就到这里来了?满脸疑惑的德斯坦在左右四顾的同时嘀咕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看着好眼熟。还有我的衣服怎么变成……修女服?” 通过地上的积水德斯坦看到了身上的服饰:质地柔软,白色领口的黑色连衣裙,深灰色的头巾盖住了大部分的发丝——这副装束根本就不适合她。 “德斯坦,你看那边,躺在那里的人是谁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德斯坦感到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对着身后挥臂使用肘击,结果却击了个空,她的身体也因为攻击顺势转向了身后。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神父服的男人,德斯坦警惕地走过去,然后在能够看清尸体面容的地方停下脚步,而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大量的记忆碎片从德斯坦的脑袋中飞速闪过。 “普鲁登斯?”一个名字从捂住脸不断喘气的德斯坦的嘴里挤出,她感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搅动她的大脑,将那些被她遗忘的事情全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当然这种粗暴的方式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我会忘记你呢?明明我和那个混蛋合作就是为了听到你没能说完的那些话……该死,那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德斯坦用力撕扯着头发,她试图回忆起更多与普鲁登斯相处的细节,但很可惜越是回忆那些记忆就越是模糊,最后她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于是她转过身去将手指并拢狠狠地捅了过去。 现实中被触手包裹的德斯坦被举到黑暗圣母的面前,忽然她举起手对准那花纹与色彩不断变化的瞳孔狠狠地捅了过去。 感受到剧痛的黑暗圣母发出了哀鸣,并且她的声音在城堡的每个人脑中回响起来,有的人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股音波,直接脑袋炸裂而死。 血柱冲天,被鲁巴斯召唤来的乐师的头颅连带着脊椎一起脱离脖颈掉在地上,猩红的肉质弥漫过来瞬间将死去的恶魔的尸体吞噬,安魂曲的演奏此时已经走向了尾声。 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指挥乐队演奏安魂曲的鲁巴斯,她没有用蜡堵住耳朵,当然也能听到那如幽灵般飘渺轻柔的乐声,用正常的语言很难形容这首乐曲,但是如果一不小心她也一样陷入那深远的幻境中。 突然,黑暗圣母凄厉恐怖的尖啸在三人脑中炸裂般的响起,散发着边缘带着暗蓝色的猩红光柱伴随着空气被撕碎的嗡鸣声从天而降,直接贯穿了毕维斯身边的地面。 毕维斯躲到梅西尔身后惊恐无比地看着那个被魔力烧熔出现的坑洞,惊人的高温正从洞中不断溢出,从变成岩浆的边缘就能看出刚刚的那束光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他忍不住问梅西尔她有没有办法对付这样的怪物。 看着头顶如星星一般的光点,同时感受到魔力正在大量汇聚起来的梅西尔流下冷汗,她没想到黑暗圣母的魔眼成熟的这么快,估计再过一会儿她就能扭曲空间了。 “我的魔力基本上已经用光了,没办法维持鲁巴斯的力量了。不过刚刚黑暗圣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肯定是因为德斯坦伤到了她,也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梅西尔说着伸出手,将无数纺锤形状的漆黑种子撒在身边的血泊中,于是无数漆黑的荆棘在血肉中扎根,迅速生长起来形成了一片荆棘的丛林。 这些荆棘宛如梅西尔的手足,延伸缠绕在那些触手上将它们反复贯穿,被贯穿的触手很快就干瘪下来,宛如死去不再有任何光泽。高处的触手察觉到了危险,于是它们扭动着将有眼球的那一侧朝下,魔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起来,随即伴随着足以刺破耳膜的蜂鸣,魔力柱呈锥状从那些变化不断的瞳孔中喷涌而出。 “毕维斯,把头低下来!”梅西尔发出警告的同时握紧手掌做出拧动的手势,大量的荆棘瞬间撕裂血肉拔地而起,像是一双双大手一样笼罩在头顶,大地因为魔力柱与荆棘帷幕的碰撞震动起来,被烧毁的荆棘发出了类似于血肉烧焦的气味。 灰烬从缝隙中飘落下来,眼前的这一幕像极了童话中荆棘的古堡,漆黑的荆棘在城堡内外自由的生长形成了天然的牢笼,只可惜被囚禁起来的并不是公主而是怪物。 “你这个小虫子居然敢做这种事情,我要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 魔眼被刺破的黑暗圣母一边笨拙地甩动着脑袋,一边缓缓收紧缠绕在德斯坦身上的触手,要将她直接碾成肉泥。同时这个怪物用手从出现裂痕的墙壁上抓下石块,再松手任凭它们自由掉落。 身体还处在麻痹状态的德斯坦只能咬牙忍受着吸盘撕扯身体带来的不适感,等待麻痹结束后从束缚中挣脱出去:“谁叫你把那只眼睛对着我的?这是你活该,混蛋!” “你还真是狼狈啊,没有了能分担伤害的傀儡之后,就连这点小痛都承受不了吗?那个红发的小鬼还挺敏锐的,居然看穿了你的小把戏。” 蜘蛛女神罗丝的声音从德斯坦的身后传出来,之后一只只背上燃烧紫色火焰的蜘蛛出现,它们快速咬噬着缠绕在德斯坦身上的触手,并且还抽空嘲讽虚张声势的黑暗圣母。 黑暗圣母之所以之前如此肆无忌惮,很大程度上和她把控着众多的灵魂有关系,她将那些灵魂作为代价来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她能快速发育出魔眼,靠的都是燃烧那些灵魂作为燃料,那些怪物也是古神的血肉和灵魂结合产生的畸形体。 不过鲁巴斯的的安魂曲以最为蛮横的方式切断了她和那些被她吞噬的灵魂的链接,所以现在,她不仅没办法继续发育成熟,还必须要承受所有的代价。再加上德斯坦在她身上制造的伤口,足以让罗丝将诅咒的力量渗透进去。 摇篮中一双手捧住了全身都是裂痕的黑暗圣母的脸,蛛丝一般的头发在幽暗的空间中延伸,覆盖在那些鼓动的血管和脉络上。蜘蛛从每个角落中钻出来,阻止那些反抗的触手靠近它们的主人。 面容妖艳的蜘蛛女神两双眼睛都微微睁开,她咧开嘴舔舐着嘴角,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你很惊讶嘛,看样子当初帮助你的那个人没告诉你在真正成为古神之前,你的骸心是非常脆弱的吗?你看,德斯坦在你身上制造出来的伤口已经被我种下诅咒咯,虽然这不能杀死你,但是你辛辛苦苦构建的肉体可要被我吃掉了。” 德斯坦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面部被蜘蛛群覆盖的黑暗圣母,她用力张开手臂与翅膀挣脱束缚,并再一次试图用金色的火焰凝聚出了长枪。 随着火焰的出现,德斯坦身上属于龙族的特征也开始消失,她能够感觉到身体力量的流失,指尖已经开始使不上力气,所以她要把最后的力量将全部用在这一击上。 不过向着黑暗圣母如花朵般绽开的面部发动最后一击之前,德斯坦靠着契约向毕维斯发出信号:“毕维斯,告诉梅西尔,就趁现在赶紧动手!”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量投出了那支火焰凝聚成的长枪,那些触手放弃了攻击转而去阻挡长枪的前进,但是它们在触碰到长枪之前就化为灰烬散去。 燃烧的长枪宛若上升的星辰,无尽的黑暗被这抹微光照亮,黑暗中无数悬挂的身影对着那束光伸出手。 “这次我可是亏大了,妈的。”德斯坦在自语的同时对着头顶被蜘蛛覆盖的臃肿怪物竖起中指。 “去死吧,混蛋!”德斯坦笑着骂道,然后闭上眼睛坠入了下方的黑暗中。 Day Forty-four 走向明天 战斗结束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我们该选择怎么样的未来,才能够更好的生活下去?——前语 正当忙了一天的梅西尔换好睡衣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她连忙起身开门,结果发现是拿着酒瓶和两只酒杯的蜜莉恩。 “梅西尔,睡之前和咱喝一杯怎么样?” 披上睡袍的梅西尔低头看着酒杯中摇曳的琥珀色酒液,醇厚的酒香缭绕在鼻前,她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扭头看向仰头将整杯酒一饮而尽后意犹未尽的吧唧嘴的蜜莉恩:“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就单纯的想和你喝一杯不行吗?喝酒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蜜莉恩哼哼着用爪背抹了抹嘴角,她来见梅西尔之前已经在外面的酒馆喝了一桶了,所以现在头有点晕乎乎的:“咱、咱啊,在和你分别以后就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你呢?你在和咱分开之后又想了些什么?” 梅西尔捧着酒杯静静地听着蜜莉恩说话,这是时隔多年后她第一次和蜜莉恩一起喝酒谈心,她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不知为何这些话到了嘴边后她又说不出来了。 蜜莉恩似乎也没期待听到梅西尔回答她的问题,她在沉吟了一会儿后便继续大着舌头说道:“咱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传闻,一开始这些传闻还比较正常,但是自从教会出现之后就越变越离谱了。那些家伙似乎是想把他们犯下的错也归咎在你身上,到后来甚至把你塑造成导致一切不幸的魔女。” 听到蜜莉恩的话,梅西尔忽然有些无奈的苦笑起来:“我的确做了很多的错事,再多承担一点儿也没有关系。人类需要仇视、警惕的对象,如果排斥诋毁我的存在能让人类活得更舒心一些,我会承受这一切的。” “这种想法就是错误的啊,为了他人而忍耐,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还是承担下了错误的代价。为了他人牺牲,并且将称之为‘温柔’……咱不认为你的这种想法就是正确的。”蜜莉恩说着又拿出烟管开始往里面填塞烟丝,她知道梅西尔绝对不会伤害别人,即便是被当成怪物,她也会帮助那些侮辱甚至是伤害她的人。 “你是想说去遗迹的事情吧?那是我自己决定的,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一定要做出决断才行……遗迹里面的存在总有一天会影响到外面生活的人们,得在他们壮大起来解决掉才行,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梅西尔耸了耸肩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颊瞬间泛红的她向后倒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看着身边躺下的梅西尔,蜜莉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她的额头和发丝:“你应该知道,这是咱的赴死之旅,一旦去了,咱就没有回来的打算了。你最后依旧会孤独的踏上旅途,直到你能够放下一切为止。” 梅西尔紧紧地握住了蜜莉恩抚摸自己的手,这只手依旧是那么温暖,她握着这只手的次数甚至比握着母亲的手的次数还要多。 “我是很怕孤独的人,一直都担心你们某一天会离我而去。”她眼神坚定地望着对方说道,“不过我并不孤独。就算你真的找到了安息之处,我也会带着跟你一起的回忆和更多的人相遇,偶尔也会来给你扫墓讲讲我遇到的各种事情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证明有和你同行的资格。” 整栋城堡都在黑暗圣母无比凄厉的惨叫中颤抖,她的面部魔眼被德斯坦的火焰长枪击中引爆,剧痛中这头怪物双手捂住不断喷涌出粘液和肉质的脸横冲直撞,触手上的附眼也随之不断喷射出高浓度的魔力光束。 光束划过墙和地面就瞬间把一切熔毁,但是和梅西尔的荆棘接触顶多是让其表面出现龟裂的痕迹,灰白的碎屑像皮肤一样从荆棘的表面剥落,其下更多尖锐的枝节延伸出来。 墙体在不断开裂,但是墙厚并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一片令人感到恐惧的虚空,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那恐怖的虚空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去。 看着面前因为城堡震荡而慌忙向自己寻求帮助的一群人,爱丽安娜先是摇头惋惜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懦弱了,随后才打响指加固了大厅中的封印,顺便把扑进怀里的伊曼纽尔推远一点:“小家伙们倒是挺能干的,即将成长为古神的眷属本身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光是这样可不行,徊影为了顶替时漏应该做了不止一手准备。” 爱丽安娜有些担忧地将视线投向远处,她直到在另一个间隙中那些孩子正在努力战斗,所以他决定……让伊曼纽尔去支援。 被爱丽安娜指名的伊曼纽尔尾巴瞬间就翘了起来,当然翅膀也因为受惊而扑闪不止,之后他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脸无辜地说道:“等等,为什么是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战斗,就连十岁小孩也能把我轻易打倒!而且现在让我去,我连门口都到不了好吗?” 看着这个恶魔之耻,爱丽安娜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他微笑着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作为一个恶魔,你应该有点恶魔的样子,伊曼纽尔。作为你的主人,我会帮你迈出这象征着勇气的一步的,祝你好运。” “什么叫祝我好运,你这个冷血的魔女!不要啊!” 伊曼纽尔没机会再说点什么了,因为下一秒他就被爱丽安娜丢到了半空中,魔眼释放出来的魔力柱带着吵人的嗡鸣声和惊人的热量从他身边掠过,墙壁炸裂,石块飞溅,吓得这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恶魔抱着脑袋惊叫连连。 不过下一秒,伊曼纽尔忽然想起他有翅膀,于是他马上展开身后的翅膀飞了起来,并且优雅地在空中转体,躲开狂舞的触手和魔力柱,但还没等他松口气,一个人就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身上。 被砸得够呛的伊曼纽尔和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倒霉鬼一起继续向下坠落,之后伊曼纽尔通过扑打翅膀再次稳住身体,还顺手抓住了那个差点把他从天上砸下去的家伙的衣领:“你是谁啊?没注意到下面有人吗?啊,我懂了,你一定是想弄死我对吧?毕竟很多人都想弄死恶魔,但是我才不会被你们轻易杀死!” 伊曼纽尔一边胡言乱语,以便观察这个被自己揪着衣领的家伙,他闻到了血的味道,同时还感受到了一股令他身体战栗的恐怖力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鬼身份可不简单。 龙心余烬?没想到居然还有混血的小崽子活着啊!不知道爱丽安娜会不会对这种小崽子感兴趣,之后问问他好了。要是他养了别的孩子,说不定就会放过我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心中打起小算盘的伊曼纽尔只能先带着人下降来到相对安全的角落,之后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类男性正在远处挥手喊着什么。不过由于周围不断有爆炸和触手撞击地面,所以他实在没能听清那个男人在说些什么。 “有点眼熟啊,难道以前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看那个男人着急的模样,伊曼纽尔决定稍微靠过去些看看,当然他单纯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不是为了向那个男人身边有着贤者气息的女孩寻求庇护。 Day Forty-four 走向明天Ⅱ “该死,那个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什么人?” 看见带着德斯坦从天而降的伊曼纽尔,毕维斯恨不得立刻冲结界把人抢过来,但是却在行动之前被梅西尔揪住了领子:“你冷静一点儿,那个是爱丽安娜的使魔,怠惰的恶魔伊曼纽尔,他不会伤害德斯坦的。况且你忘记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做吗?” 虽然同伴的安危很重要,但是现在的确应该先解决彻底暴走的黑暗圣母。只要这个怪物死了,一切就都会结束,现在不能浪费德斯坦创造的机会。 想到这一点,毕维斯只能握紧拳头沉下心,转头询问正认真地看着他的梅西尔:“那现在我该做什么?” “很简单,就是可能会有点痛,不过别担心,我会避开要害的。”满身是血,显得有些狼狈的梅西尔说完这句话,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短剑送入了毕维斯的胸口。 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的毕维斯瞪大眼睛倒在鲁巴斯的怀里,之后他眼前越来越黑,最终意识坠入了冰冷的黑暗中。 伊曼纽尔扛着德斯坦赶到的时候,毕维斯已经陷入了假死状态,梅西尔正拄着剑站在旁边守护,而鲁巴斯则让毕维斯枕着他的大腿。 好奇怪的画面,不应该让女士贡献大腿吗?不过感觉这样的话,那个人类男性会有生命危险。 碍于结界,伊曼纽尔只能站在边上向里面的人打招呼:“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如果你不介意,能否让我也进来躲躲?” “你当然会眼熟我,伊曼纽尔。不眠七夜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你忘记了吗?”梅西尔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这个异常自恋又胆小的恶魔,然后她拔出插在地上的剑走出结界,“你来的正好,帮我个忙。掌握着‘怠惰’罪名的你应该很擅长那种障眼法吧?用那种力量掩护我,我要把那些魔眼处理了。” 伊曼纽尔没想到对方认识他,而且还那么不客气要求他做事,所以他一时间愣住了并被梅西尔拽着来到了那些长着魔眼的触手的正下方。 暂时停止喷射魔力柱的触手转动眼球观察着下面两个渺小的生物,突然触手上长着整齐牙齿的口裂开来,它们是要想要吞噬新鲜的血肉。 “别担心,你只管干扰它们的判断就好了。”看着那些砸下的触手,梅西尔面无表情地踏上地上正在慢慢拱起的荆棘,“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从昏迷中醒来的毕维斯猛地坐起,也正是这个举动把睡在他旁边的哥哥阿斯吓了一跳,于是对方也揉着眼睛坐起来问道:“弟弟,你是做噩梦了吗?为什么突然坐起来,吓了我一跳……” 我不是被梅西尔刺中了胸口吗?毕维斯一身冷汗的在胸口摸索,结果摸到了藏在衣襟里的那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确认身上没有伤口后,毕维斯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呼——还以为我要死了呢,吓死我了!” 听到毕维斯的话,坐在旁边的阿斯不淡定了,因为弟弟怪异的举止让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弟弟,你是不是生病了?”阿斯一边担忧地问道,一边伸手摸了摸毕维斯的脑门,“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和妈妈才行哦!” “我没事……” 要冷静,这里一定是在黑暗圣母制造的幻境里,之前梅西尔说过,黑暗圣母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阻止我找到她的本体,所以说面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假的。 不过为什么……我会哭出来呢? “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阿斯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开始掉眼泪的毕维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赶紧下床去把隔壁房间的妈妈叫过来,“妈妈,弟弟又做噩梦了!” “毕维斯,你又做噩梦了吗?没关系,妈妈和哥哥都在这里陪着你哦,所以别哭了!” 毕维斯扑进闻讯赶来的母亲的怀里,熟悉的体温和皂角的味道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毕维斯,这些是你真正的家人吗?你难道打就这样沉溺于虚假的环境中?” 正是那毫无礼貌,甚至还带着嘲笑和讥讽的声音,让毕维斯瞬间清醒过来,他松开抱住母亲的手后退,结果面前的两个人瞬间变成了两团勉强具有人类外形的血肉。温暖的房间也瞬间变形,黑暗中无数触手向他蔓延过来。 “刚刚的声音是德斯坦,难道她也来这里了?” 毕维斯一边在异常柔软的地面上努力保持平衡逃走,一边左右张望寻找着德斯坦的身影,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周围只有一片潮湿又闷热的黑暗,血或者是唾液不时地滴在他的身上,搞得衣服恶臭无比。 “没有……不对,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我得赶快找到黑暗圣母才行,谁知道接下来她会搞什么花招!” 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毕维斯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一大跳,但之后却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在哪里,我该去哪里找那个家伙才行?” 黑暗中,毕维斯逐渐开始失去耐心,他变得紧张、恐慌,还很焦躁,现在他只要听到一丁点儿动静都会立刻追赶过去,结果往往是扑了个空。 就在毕维斯的体力逐渐耗尽的时候,德斯坦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她似乎正叉着腰嫌弃地看着这个缺乏经验的家伙:“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知道猎物最喜欢在黑暗中戏耍猎人吗?故意制造声音之类的,把猎人耍得团团转。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依靠感觉去追踪气息。” 无形的力量缠绕在毕维斯的手腕上,闭上眼睛的毕维斯确实感觉到有一个异常又令他战栗的气息正在头顶蠢蠢欲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的匕首,但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Day Forty-four 走向明天Ⅲ “你从没有伤害过别人对吗?你能杀人吗?你能杀了我们吗?” 像是看穿了毕维斯的犹豫,一双手从他的头顶落下,但还没触碰到人就被某种力量弹开并变得焦黑,于是这双手只能带着不甘心缩回了黑暗中。随后,面容清秀,披着漆黑头巾,白色长袍包裹身体,全身上下散发着微光的女人从黑暗中出现,她的面容在靠近毕维斯前一直不断地变化,最后定格成了毕维斯最熟悉的脸。 “德斯坦……”毕维斯愣住了,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抓住自己的手黑暗圣母,但却没想到真正的德斯坦就站在旁边看着。 “靠!她才不是我!你这个白痴!黑暗圣母你不要脸,居然用我的脸欺骗这个白痴!为什么不用他妈的脸?啊,气死我了!” 对黑暗圣母进行最后的攻击后德斯坦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不过很快她就再次醒了过来,醒来后她发现别人似乎都看不见她了,旁边还有许多飘荡的人,而且都是半透明的,她试图去找那些人搞清楚状况,却发现没人搭理她。 不过好在这样的形态让德斯坦没有了活动限制,她甚至还跟着毕维斯的灵魂来到了黑暗圣母的摇篮里,还在这个蠢蛋被迷惑的时候点醒了他。 “我要给她一拳,这也太不要脸了!等我回到身体里面,我一定要鞭尸!” 虽然拳打脚踢不会对黑暗圣母造成任何伤害,但这么做让德斯坦心里好受了一些。做完这件事后她便继续抱着手臂站在毕维斯身后,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德斯坦绝对不会以这种态度对我,你也不必为了苟延残喘用别人的脸来欺骗我。” 毕维斯看着面前顶着德斯坦脸的黑暗圣母,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那柄忽然间变得异常滚烫的短剑,将其送入了黑暗圣母的胸口。 毕维斯确实是冲动了,他面前的黑暗圣母被短剑刺中的时候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之后她的身体忽然整个裂开,露出了其内的碎齿和酸度极高的粘液,只要被吞进去,他的身体瞬间就会被腐蚀殆尽。 那柄短剑被触手卷起丢到了黑暗深处,女人尖锐的嘲笑在两人周围回荡,一只只触手肆意地发动攻击,躲闪不及的毕维斯接连被尖锐的角和牙齿划伤,伤口流血不止,并出现异常肿胀的状况。 “那个只是诱饵,真正的黑暗圣母还在暗处看着你呢!注意头顶啊,笨蛋!” 毕维斯没有任何与怪物对抗的经验,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黑暗圣母玩弄致死的!感到心急如焚的德斯坦想要向之前那样帮毕维斯弹开那些触手,但是她发现身体似乎与刚刚相比更加虚幻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消失。 “只要一次就好,用我的手来终结那个混蛋……” 像在回应德斯坦的心声一般,毕维斯胸口的衣物下有什么东西突然散发出了温暖的光芒,还没等两人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德斯坦就感觉有一股吸力把她向毕维斯方向拽过去。 “什么状况?嗯?这个头发的触感不太像是我自己的头发,而且全身上下这种令人不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德斯坦莫名其妙晕头转向了一阵后又恢复正常,她颇有些疑惑地抓着头发,抬头看向面前……全身半透明的毕维斯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德斯坦?为什么你会在那里……而且是在我的身体里面?” 毕维斯同样震惊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好像灵魂离开身体变成了类似于浮游灵的状态,而德斯坦的灵魂则因为某种进入了他的身体……这种事情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德斯坦低头躲过直冲脑袋而来的触手,又侧身躲过从身边飞过的骨刺,同时没忘抱怨毕维斯的身体真的很糟糕:“你的身体真是糟糕透顶,迟钝不说,还让我觉得不舒服!这种刺刺麻麻的感觉是什么?” 毕维斯用手捂着眼睛没眼看现在的自己,他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比黑暗圣母成为古神还糟糕:“你用我的身体我也很委屈啊,看样子你在我的身体里就能感觉到疼痛了,但是你可不能乱来啊,尤其是手,不许乱摸!” “是是是,我对你的身体才没兴趣,只是确认一下状态而已。”对毕维斯无语至极的德斯坦翻了个白眼后用手摸了摸腰侧的伤口,通过流血的程度她判断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伤口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止血,看样子只能速战速决了。 “首先是把那柄短剑找回来。” 德斯坦一边嘀咕着,一边灵活地就地一滚,凭借着记忆她摸到了已经快被肉质吞没的短剑,然后用最大力气将其从肉中拔了出来,但是这么做她也付出了被血液腐蚀双手的代价,同时一根触手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肩膀,不过下一秒触手就被斩断了,粘稠的血浆溅了她一脸。 剧烈的疼痛让德斯坦的手颤抖起来,她第一次切实的体会到这种感觉,所以有些不太适应:“原来疼是这种感觉啊,好难受……” 旁边注视着一切的毕维斯也觉得无比紧张,因为德斯坦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和他能否活着离开这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每一次德斯坦惊险的化险为夷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惊叹对方的反应真的太敏锐了。 “黑暗圣母,有种你别躲起来啊!胆小鬼,失去了傀儡就害怕疼痛的废物!就算你现在躲起来,你最终的结局也只有死!” 德斯坦躲避着攻击的同时大声挑衅黑暗圣母,视图将其从藏身处引出来,毕竟毕维斯的身体没办法和她自己的身体一样一次次的突破极限,一旦做出极限的事情,这具身体就会奔溃。 “你在说什么呢?现在陷入被动的是你而不是我啊!你们两个小老鼠和那个卑贱的混血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努力了,但是这也是你们的极限了。人类永远无法打倒我们,因为我们存在本身就要比你们高等。” 黑暗圣母根本就不理会德斯坦的挑衅,反正人类的身体在摇篮里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那具肉身就会被同化,而之后她就可以品尝两个充满绝望地灵魂了! 快去死吧,快去死吧!只要再吞噬一些灵魂,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古神!到时候罗丝的诅咒也会化为乌有,我也能离开这个空间间隙到外面的世界去! 黑暗圣母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德斯坦渐渐无法应付铺天盖地的攻击,她努力护住要害,但是身体还是不免变得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中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毕维斯焦急的呼唤也逐渐远去…… “德斯坦,当你遇到无法打倒的敌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逃走呗,打不过我还不能逃走吗?” “那如果你必须去面对那个敌人的话,你又该怎么办?” “嗯……和那个家伙死磕到底?啊,好麻烦啊,这种问题,我绝对不会遇到那种家伙的,所以这个问题不成立!” “你给我认真听着,我这是在向你传授我的经验!当你遇到必须打倒,又无法战胜的敌人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寻求帮助呢?一个人不行,但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是一群人总能打倒敌人。虽然这对你而言可能很难,向你这种臭德行的估计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任何生物都是趋利的。只要有利可图,总会有存在会向你伸出援手。” 不知为何,卡尔德隆的话在德斯坦耳边回响起来,她吃力地支撑起身体,在毕维斯焦急又痛苦的注视中仰起头:“臭蜘蛛,我知道你在看。你的诅咒比浆糊还牢固,所以你不可能被黑暗圣母吞噬掉,如果你听得见的话,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德斯坦,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些存在做交易,因为你不知道最后失去的会是什么!而且,你还有多少能付出的东西呢?” 毕维斯想要阻止德斯坦,但是对方却微笑着用手势制止了他:“没关系,这场交易我觉得挺划算的,能把那个狗娘养的混蛋送到空无一物的虚无去,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在她最喜欢的绝望中度过,没有比这个更让我痛快的事情了。” “罗丝,你在的吧?一直躲在角落里面看热闹可不是你的作风,现在可是和我做交易的最好机会哦?” 德斯坦的声音回荡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沙沙声四起,诡异的紫火在黑暗中燃烧摇曳起来:“我听到了,不过你还有什么给我呢?空无一物的你……不,很快你就有东西可以给我了。我可以帮你,德斯坦。” “罗丝,你这个混蛋!三番五次的阻止我,现在还想要消灭我吗?开什么完玩笑,现在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黑暗圣母挥动触手怒吼起来,她注意到黑暗正在消散,紫色的火光居然驱散了摇篮中顽固不退的黑暗,那些蜘蛛竟以燃烧自身为代价制造巨大的明火,而且她的触手都被那些庞大的蜘蛛用身体或者蛛网挡住了。 就是这一刻,黑暗圣母和德斯坦对视了。 “抓到了你了,去死吧!” 精疲力竭的德斯坦从保护着自己的八脚蛛的身下钻出,然后举起手中的短剑,用最后的力气向着目标狠狠地投掷过去。 短剑撕破空气,呼啸着贯穿了那个和无数没有皮肤的尸体,以及触手融合起来的肉瘤,那枚瞳孔颜色不断变化的眼瞳瞬间破裂,涌出了半透明的晶状体,漆黑的荆棘从短剑上生长出来,扎根在肉瘤中并将其反复贯穿。 Day Forty-four 走向明天Ⅳ 吸取了能量的荆棘开始茂盛的生长,它们肆意地延伸,扎根在触手或者周围肉质的地面中,很快摇篮震荡起来,肉体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血液一层层漫过地面,这里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被荆棘包裹的肉瘤正在逐渐干瘪,其中传来黑暗圣母痛苦的呻吟,一肉瘤不断鼓动,似乎是有什么要破开肉瘤从里面钻出来:“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我的力量在流失,这该死的荆棘,一定是荆棘鸟吧?为什么祂会站在人类这一边?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凭什么,凭什么!” 德斯坦投出短剑后灵魂便脱离了毕维斯的身体,而毕维斯重新掌握了身体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黑暗圣母,不,应该说是徊影进行最后的谈话。 “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是不对的,为了自己的力量牺牲别人的生命,最后你还是会自己来付出所有的代价。我不知道之后等待你的是什么,但是你一定会在痛苦和绝望中结束生命的。” “像你这种渺小的人类懂什么?我们可是高贵的存在,是神的子嗣……我们,我们无论在那个方面都比你们强。”一个初具人类外形,但实则还是一团包裹着未成形内脏的肉团从干瘪的肉囊中钻了出来,祂触手一样的四肢无力地蠕动着,随着力量的剥离,祂离死亡也越来越近了。 看着忽明忽暗的手,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消失的德斯坦也赶紧提问:“我问你,为什么你想要离开这里呢?明明在这里你能得到的乐趣更多,你还能掌控你想要的结果。” “呵呵……没有破壳而出的雏鸟会死在卵中,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徊影冷笑着用那只没有眼皮覆盖的眼睛瞪着德斯坦,“我已经看见了你的选择,这是早已经定下的事情对吗?就算没有问我,你的人生也必然面对着无数的绝望与痛苦,燃烧的人啊,你的灵魂最终会堕落到哪里呢?” “别太相信罗丝那家伙,如果你不想以后求死都不能的话……啊啊,真羡慕你们啊,能够自由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都是属于你们的。明明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差一点点!” 徊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祂虽然与外面的世界无缘,但是祂眼中却出现了从那些进入古堡的人眼里看见的景色,祂颤抖着向前伸出触手,最后化为了一座石雕。 看着逐渐破碎的摇篮,毕维斯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德斯坦,看样子一切都结束了。” “对啊,我好像要消失了,所以外面见吧,你也辛苦了,记得处理伤口。”德斯坦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之后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qi发现伊曼纽尔正躲在自己身后,坐在结界的角落瑟瑟发抖。 “搞什么……” 正当德斯坦想站起来的时候,杵剑站在旁边的梅西尔忽然出声提醒道:“你最好现在别动,毕竟你才用完龙心余烬不久,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毕维斯这边也没事,只不过灵魂更换了几次容器,估计要比你晚一些醒来。” “其实我觉得你的状态才是这里问题最大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啊。” 血的味道,还有那股奇异的香气不断地往德斯坦的鼻腔里钻,她忍不住捂住鼻子皱眉看着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的梅西尔,不知为何,她有种把对方吃掉的冲动。 “都是小伤而已。”梅西尔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听到梅西尔这么说,站在旁边的鲁巴斯瞬间就不冷静了,祂直接双手捧着梅西尔的脸颊痛惜地说道:“什么小伤!你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吗?都说了要小心要小心,为什么还这么勉强自己!万一留疤可怎么办,女孩子最可惜的就是在身上留下伤疤了。” “你们两个关系还真好……还有你是怎么回事?”德斯坦回头看向身后瑟瑟发抖伊曼纽尔。 “我在乘凉,这个位置能看到更好的风景。”伊曼纽尔故作深沉地用手捋了一下垂在额前的头发,“被我看上可是很光荣的事情,哎呀,疼疼疼!你为什么突然揪我的头发?” 德斯坦还没等伊曼纽尔把话说完,就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和耳朵拉扯起来:“因为看你不顺眼,长得花里胡哨的还不中用,真不知道你这个恶魔活着有什么用。不过话说回来,黑暗圣母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会离开这里吗?” “当然,只不过外界的时间和庄园内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所以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如果属于过去就会直接消失。就像那些被时漏吞噬的士兵,王国时期误入这里的人类。” 说到这里,梅西尔的眼中流露出了惋惜和悲伤,这里死去了太多无辜的人,而那些活下来的人有可能也没有享受余生的自由,那些被污染的灵魂的去处也只有虚无,在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等待一切的终结。 “终于找到你们了!刚刚怪物突然全部化成污血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们成功打败黑暗圣母那家伙了!” 德斯坦有些惊讶地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丽莎和慢吞吞跟在后面的罗德尼,她以为这两个人会在出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马上离开这里,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找了过来。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应该没有你们要做的事情了。难不成是过来看看我们有多狼狈的吗?”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过来表示感谢的。” 看上去颇为狼狈的丽莎叉腰看着坐在地上的德斯坦,她挑了挑眉,转头看了一眼被石块掩埋,还在金火中不断燃烧的黑暗圣母的残躯:“这个怪物就是黑暗圣母?对付这家伙应该不容易把,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可惜我没能帮到你们什么。” 如此巨大且狡诈的怪物,竟然仅凭五个人就解决了,不过丽莎怀疑有一个家伙似乎只是中途来浑水摸鱼的,但不管怎么说,黑暗圣母死了,大部分被困在这里的人得到了拯救,就在刚刚,本在疯狂进攻的怪物们动作忽然静止,随即它们就开始融化,变成了一滩散发恶臭的污血。 “就算你不会接受,我依旧会感谢你们,因为你们才解救了被困在古堡中的我们。作为谢礼……” 丽莎神色严肃地将手放在胸前,她的体温随着心跳的加快不断升高,之后殷红的血珠从皮肤下渗透出来,凝聚成了一柄只有小指长度的短剑出现在她的手里:“‘猎人的誓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虽然只有一次,但是你们能用这个让我做任何事情。” “你们是英雄,也许其他人不会知道这一切结束是因为你们,但我会铭记,并且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Day forty-five 噩梦的终结 要是一开始,就和你成为朋友就好了。——前语 “你确定要这么做?对于猎人来说,你这相当于是把命托付给别人,况且就连我这个名义上的主人都没能得到你的誓约!” 看到丽莎的举动,罗德尼不但内心不停地冒酸水,而且还觉得很委屈,因为他认为自己为丽莎做的事情也不算少,可是这个女人就是不待见他! “谁要拿走我的誓约,就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当然,我觉得你肯定是不需要的。” 丽莎说完将手中的小剑放在离她最近的德斯坦手里,还顺手和对方来了个真心实意的拥抱:“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等我恢复自由身以后,和我切磋一下怎么样?谁赢了请谁喝酒。” “为什么是赢的人请喝酒?不过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了,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猝不及防被抱住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不过她发现身体并没有特别抗拒后也放松下来,甚至还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回抱了丽莎:“那酒肯定是我请定了,毕竟我可比你强。” “那可不一定,因为我会变得比现在更强的!”丽莎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走到梅西尔身边,也弯腰抱了抱对方:“你受了好多伤,没关系吗?你身上有很让人怀念的气息,你来自哪里。” 梅西尔轻轻拥抱丽莎,她能感觉到其体内一股力量正在壮大,如果丽莎能够承受这股力量,她真的就能变得比现在更强:“温柔的守护者,我只是来拯救你们的赎罪者而已,现在你们也该离开了,毕竟是爱丽安娜在用魔力支撑这个快崩溃的空间,他也坚持不了太久。” “是啊,该走了。” 显然梅西尔的话让丽莎有些惊讶,但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转身走向罗德尼并轻轻牵起对方的手:“既然你满足了我的要求,那我也会遵守约定的。不过不能太过分,知道吗?” “真的吗?你可要说话算话!” 德斯坦一手抛接着那柄小剑,一手叉腰看着远去的两人,有些好笑地自语道:“丽莎那家伙是不是还学过驯兽,不然怎么能把那个吸血虫驯养得服服帖帖的?” “也许是因为罗德尼真心喜欢丽莎小姐呢?以及我有点问题想问梅西尔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心情解答?” “啊,你醒了啊,身体有觉得好点吗?” 苏醒过来的毕维斯状态不佳,不仅看东西有无数个叠影,而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跑了几百公里一样全身酸痛无比,所以醒来之后他只能躺着发出声音。 鲁巴斯蹲下身将从德斯坦那里拿到的戒指拿出来,一瓶药剂在他摩梭戒指上的宝石后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把木塞拔下将药瓶塞进人嘴里:“你先喝点回复体力的药剂再说吧,小伙子!要是你突然死掉了,梅西尔还是会很难过的。” “多谢……不过我可以自己喝。”含着药瓶嘴的毕维斯一动也不敢动。 松手让毕维斯自己喝药的鲁巴斯抱臂开始了正经的解说:“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么难受吧,给我仔细听着!刚刚你以灵魂的形态进入了黑暗圣母的摇篮,但如果没有载体,你的灵魂根本无法做到任何事情,所以我的主人用了某种手段帮你在摇篮中制造了一个临时的躯壳。当然这个躯壳和你本来的肉体相比肯定要脆弱迟钝,不过也足够维持你的正常活动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当时德斯坦也会出现那里呢?”毕维斯一边疑惑地嘀咕,一边偷偷瞟了一眼正站在旁边打呵欠的德斯坦。 “小家伙们,辛苦你们了!伊曼纽尔,看样子你做的挺不错的,只要等这个空间彻底崩溃,这些灵魂就能去往归处了。”爱丽安娜像幽灵一样突然从伊曼纽尔的身后冒了出来,之后他双手搭在这个恶魔的肩膀上,在其耳边吹起,“看你表现不错,之后会给你奖励的。” “奖励就不用了,你放了我吧,求求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每次有什么事情你就会把我丢出去,我又不是不死的!”伊曼纽尔化身树懒挂在爱丽安娜坚实的臂膀上,然而对方明显已经不想搭理他了,直接把他扯下来往旁边一丢走开了。 “小梅西尔,小毕维斯,能看见完整的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那个恶魔也挺能干的嘛,居然能抑制住本能没把这些灵魂给直接吃掉,比我家的废物有用多了!”爱丽安娜向梅西尔展开手臂走过去,见到熟人似乎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您谬赞了,我只是遵循了梅西尔的命令。” 被爱丽安娜夸奖的鲁巴斯明显不太高兴,毕竟对方是出了名的讨厌恶魔的魔女,他身边的伊曼纽尔就是被抓住了尾巴的可怜蛋,现在根本连自杀都做不到。 梅西尔依照礼节郑重地向面前这位伟大的魔女行礼:“爱丽安娜大人,您可算来了。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不然的话,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这场战斗中的。” 古堡中唯一一个有能力维持崩溃的空间,并将众人安全送出古堡的也只有永恒的魔女爱丽安娜了,只不过对方一直对魔女之外的存在并不关心,这次出手也是梅西尔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这也证明他对人类的看法正在慢慢改变。 “又是这样,你真是和你妈妈小时候一个样!”对梅西尔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的爱丽安娜忽然伸出手一左一右揪住了这个小家伙的脸颊,拉扯脸皮强迫她露出笑容:“出手相助本身就是举手之劳,小梅西尔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啊,多笑笑嘛!” “我正在努力,请您放开我的脸,爱丽安娜大人。请问现在是不是大部分人都离开这里了?”梅西尔忍受着疼痛问道。 “大部分吧,也有一部分人想和你们见见面,说什么想当面感谢你们,所以你们有时间吗,去大厅一趟吧!” “我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吧,真是麻烦您过来一趟了……” Day forty-five 噩梦的终结Ⅱ 趁那边正在交谈没空管这边,一直站在那里没说话的德斯坦忽然在毕维斯身边坐下并伸出手:“好了,把东西还给我吧。” “好。”毕维斯毫不犹豫地将德斯坦交给自己的项链摘下来,正准备递过去的时候发现十字架上竟出现了许多裂痕,“这些裂痕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还没有的!对不起,德斯坦,肯定是因为我。” 德斯坦小心地捧着那枚挂坠,她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怀念:“不,这和你无关。既然它损坏了,说明它已经完成了使命。之后我会找熟人修理它的,你不用管了。” “德斯坦。”毕维斯犹豫了一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说道,“你忘了面前就有一个工匠吗?这种小饰品修复起来是很快的,所以我可以帮你修!” “这样吗?好啊,出去以后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吧!你记得你说过你是在金属之眼的工坊生活的不是吗?”德斯坦兴奋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还有别的约定这件事。 “可是现在我已经离开那里了,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所以不能回去,不过我的家族已经给我安排了新的住处,我可以和我的家人一起……” 提到家人的时候,毕维斯忽然愣住了,被忘却的悲伤与痛苦忽然像海浪一样拍卷过来将他直接吞没,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对了,我的母亲和大哥已经死了,我本来想和他们一起在那里生活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看着伤心欲绝的毕维斯,一脸无奈的德斯坦只能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抹掉了他挂在眼角的泪水:“好好活下去吧,如果连你都死掉了,那还会有别人来铭记他们呢?对你而言这可能很难,毕竟你为了家人做了那么多,但是要活下去。” “呜呜……德斯坦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行,等出去以后我恐怕得先去见一个人才行,之后我们再联系吧!你一般在哪里活动,我会来找你的!” 把德斯坦的话听进去的毕维斯很快调节好情绪,只不过他肿着眼睛满脸眼泪的样子引起了德斯坦的嫌弃,后者干脆躲远点说道:“你先把脸擦干净再靠过来,脏死了!还有我可能也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出去以后你可能暂时联系不上我,你可以把新家的地址放在苹果醋酒馆的老板那儿,等事情结束了我就会联系你的。” “我知道了,不过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啊?难道要离开教国吗?听说现在边境不太安宁呢,你可要注意安全。” 毕维斯委屈地用手帕擦拭自己的脸,之后他注意到爱丽安娜不知何时从后面靠近了德斯坦并把那个佣兵一把举了起来:“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发色和瞳色简直和芙丽努达一模一样嘛!” “你这家伙,不要随便碰我!”被吓了一跳的德斯坦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抓挠爱丽安娜的脸,但是却被对方突然变得可怕的眼神和散发出来的气息震慑住了,只能安分的在抚摸中呆着不动。 爱丽安娜一边在德斯坦的身上摸索,一边眯着眼睛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样子以后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比较好。” 在爱丽安娜放手的瞬间,德斯坦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窜到了毕维斯身后,低吼着对这个没礼貌的魔女龇牙咧嘴:“别以为你是魔女就了不起,再敢碰我我就咬断你的手指!” “爱丽安娜,你不是说不会随便看别人的命运的吗?”梅西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的爱丽安娜,虽然不明白对方意图,但她还是在扶额摇摇头后选择了不再追问。 “小毕维斯,虽然你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不过我会帮你把他们的遗体带到外面去的。当然,其他人的尸体也一样,如果没有家人带走尸体,我就来负责安葬。虽然有点麻烦,但是我还有一个帮手,所以不需要你们帮忙了。对了,小梅西尔替我向卡丽丝玛问好,告诉她最近我会去找她的。” 心情颇好的爱丽安娜一口气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面前的四人,并催促他们赶紧前往出口后就优雅地离开了,被他拖走的伊曼纽尔一直在向站在梅西尔身后的鲁巴斯求救,但可惜同僚并没有帮助他的想法,甚至还做了个“你加油,我会祝福你的”的手势。 在梅西尔确认黑暗圣母的尸体不会带来什么隐患后,四人便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德斯坦一边走,一边举起手臂舒展疲惫的身体感慨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要是见到夏德拉,我绝对要狠狠地揍那个家伙一顿!要不是因为她,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话音刚落,夏德拉那活泼的身影便从远处重来撞进了德斯坦的怀里,这个少女像是好几年没见过德斯坦一样在人的怀里蹭来蹭去:“德斯坦大姐头,我好想你咕!啊,夏德拉的脑袋要被大姐头捏碎了咩!” 被撞得胃部排山倒海的德斯坦愤怒地捏住夏德拉的头,把对方直接从地上提起来:“你个混蛋还真敢来找我,今天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除了夏德拉之外,还有许多几人熟悉的面孔出现,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四人的到来,听到动静后这些人全都目光灼灼的聚集过来,似乎都有话要说。 最先打破尴尬的气氛的还是油滑的多伽罗,她故意用身体去触碰德斯坦,让她自己松开手避让,之后她背着手摇晃着尾巴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欺负小朋友嘛!夏德拉可是乖孩子,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没想到真的是你们救了我们……我还以为那个魔女是在开玩笑。”有着蜥蜴人血统的凯撒科有些惊讶地摸着下巴打量德斯坦和他旁边的毕维斯,似乎联想到什么他忽然露出了有点慈爱的眼神,让德斯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误会两人关系的其实并不止凯撒科一人,跟过来看热闹的努努阿泽看见两人并肩走来的时候眼圈马上就红了:“你们两个果然是恋人吧,我说的对吧?呜呜……没想到我刚刚恋爱就失恋了,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努努阿泽小姐,虽然男人靠不住,但是女人可以啊。你看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事呢,正好我缺个助手呢!” “多伽罗姐姐,温柔漂亮,可靠哞!当然,德斯坦大姐头是这里最可靠的人,因为她打败了黑暗圣母!” “德斯坦,我给你的戒指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现在你过来好好坐下,我给你处理伤口。” “啊……不用了,这点小伤一会儿自己就好了!戒指也还给你了,我要准备走了。” “不行,即使是小伤不重视也会出大问题的,而且这里还有两位长辈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卡丽丝玛微笑着抓住了想要逃走的德斯坦,然后把她拖到同样微笑着注视这边的伦诺克斯和大卫面前,“毕竟他们和卡尔德隆有交情,你也应该听听他们的教导。” “德斯坦,见到你真高兴。虽然卡尔德隆不在了,但是你还是要接受长辈的教育才对是不是?” “老家伙你说的对,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聊一聊!” “啊,我觉得不可以,你们好烦啊!” Day forty-five 噩梦的终结Ⅲ 梅西尔也没想到事情结束后,还会有那么多人留在这里,各种声音铺天盖地的涌向她,搞得她有点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鲁巴斯的提醒下恢复正常。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鲁巴斯在梅西尔耳边说道,他能感觉这个空间正在崩溃,汹涌的时空乱流碰撞让他心神不宁。 梅西尔轻咳了几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之后她伸手指向那扇发光的门扉说道。 “我们知道啊,但是在离开之前不见见我们的救命恩人怎么行呢?”努努阿泽说着非常郑重地向面前的四人行礼,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人最后是怎样战胜黑暗圣母的,但是在所有怪物消失的时候,一些记忆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些记忆属于她,但也不完全属于她。 “要是我们能做朋友就好了,当时谢谢你帮我。我要走了,外面还有族人在等我去找他们呢!” 努努阿泽最后各自给了毕维斯和德斯坦大大的拥抱后背着行囊走向那扇发光的门扉,她推门而出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祝你们幸福,呜呜……” “都说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德斯坦一脸无语的目送努努阿泽离开,她注意到伦诺克斯和大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怎么了,还想找我复仇吗?我随时奉陪!” 对于德斯坦的反应,又好气又好笑的伦诺克斯摆摆手说道:“不不,我们只是想感慨当年的臭小鬼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我们想和你说说话,卡尔德隆那家伙可非常不乐意呢!结果到最后我们都没能和你正式见上一面。” “卡尔德隆的事情我们决定放下了,毕竟这是他的选择,不过我们的徒弟以后肯定会来找你的。因为只要打倒了身为卡尔德隆弟子的你,就能证明我们的技艺比他更高超。” 大卫在旁边摸着胡须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之后他用手背敲敲德斯坦的脑袋:“你也是,吸取教训老实一点儿吧!你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佣兵了,虽然我听说你无偿替一些村庄的人猎杀黑暗生物,但是你知道一个人单打独斗有多危险吗?” 伦诺克斯抱着手臂不停点头,之后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有些尴尬的别过头去不看他们的德斯坦:“只要你说一声,我们还是能帮你疏通关系的,只要解释清楚,那些人对你的误会也会解开。” “谁要那些人理解我……哎呀,你干什么啊,瞎女人!”德斯坦对着揪住自己耳朵的卡丽丝玛怒吼道。 “对长辈要说敬语,你这个没礼貌的孩子。”卡丽丝玛虽然语气温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我要你跟我一起去修行,把你的坏毛病统统改掉!” “才不要,我已经和这个人约定好去旅行了。”德斯坦伸手指向了毕维斯,“约定很重要吧?所以我不能食言。” 同样被人包围的毕维斯意识到德斯坦指的是自己以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什么,我吗?我怎么……”还没说完,他就在德斯坦的眼神威逼下闭上了嘴,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好吧,不过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卡丽丝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德斯坦的肩膀,她走向正在被多伽罗骚扰的梅西尔,像她伸出手:“很高兴和你见面,梅西尔。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你有时间吗?” “卡丽丝玛小姐,对吧?”梅西尔盯着头上的压力与卡丽丝玛握手,“浮士德夫人的剧场应该是个很适合谈话的地方,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之后可以去那里。” “当然没问题,顺便我也想感谢你的付出,辛苦了。你拯救了很多无辜的人,让他们能回归本来的生活。” 卡丽丝玛的拥抱温暖且带着淡淡的苦香,梅西尔也礼貌地回抱了对方:“对了,卡丽丝玛小姐,爱丽安娜大人说过后会去找您。” “我知道了,希望不会是处理什么麻烦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一次的‘永恒’并不太会体谅别人。” 看样子和爱丽安娜见面并不是一件好事,卡丽丝玛明显表现出了有些抗拒的态度,但是她还是决定先跟着梅西尔去浮士德夫人的剧场,正好她也想去拜访对方:“我们现在也该离开这里了,孩子们都跟上,要是迷失了可就危险了。” “是啊,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也不知道我的家人是不是在到处找我,希望我能给他们解释清楚。” “要好好感谢这四位英雄呢,不是他们,我们肯定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就是说啊,大家要不要凑钱办宴会,把幸存者们聚集起来好好喝上一杯?钱的话应该不用太担心吧,我看这里有钱人好像还挺多的?” “宴会,宴会!夏德拉最喜欢热闹了哟!多伽罗妈妈也会一起去吗?” “呵呵,我可不是你的妈妈哟,臭小鬼。你可别忘了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出去以后马上跟我回组织报告情况!” 大家说着笑着跟上了先一步向发光的门扉方向走去的梅西尔,他们中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甚至直接大声欢呼拥抱在一起,受到这种气氛感染,原本面无表达的梅西尔嘴角也勾起露出了笑容。 同样在心中感叹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毕维斯本想跟上队伍,但是却注意到站在后面用手捂着后颈的德斯坦,于是他走到对方身边伸出手:“德斯坦,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伸来的那只手,德斯坦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我没事,只是因为用了力量有点累。不说这些了,现在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快走吧!”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毕维斯还是决定不深究这件事,但在和德斯坦一起走向外面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刚刚的事情:“德斯坦,你真的要和我去旅行吗?还是说,这只是为了不和那位魔女小姐一起生活找的借口?” 看着一脸紧张的毕维斯,德斯坦忽然用手钩住他的脖子说道:“我可是说话算话的,反正之后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不如和我合作,说不定以后能干一番大事呢!” “这样吗?太好了,其实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现在不太合适。” “怎么神神秘秘的,不过我会等你的。”毕维斯有些无奈地叉腰看着松手笑嘻嘻地对自己吐舌头的德斯坦,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家伙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但是只要相处下去,一定能互相了解的。 Day forty-five 噩梦的终结Ⅳ 当两人一前一后通过那扇发光的门扉后,清凉的晚风便扑面而来,及脚踝的草丛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几乎所有人都在兴奋的大叫和跑来跑去,庆祝自己从那恐怖的炼狱中活了下来。 “终于出来了……对了,爱丽安娜说过会帮负责安葬死去的人的议题,我现在得去找他和大哥母亲见最后一面才行。” 同样怀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喜极而泣的毕维斯忽然想起了他的家人,他决定要把尸体接回家,让路易斯支付所有的丧葬费用——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德斯坦,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之后去酒馆就能联系到你对吧?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啊,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 关于你的事情我还想多了解一点,即使你可能会不耐烦,但是我知道你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而已。 就在毕维斯准备向德斯坦告别的时候,他注意到德斯坦的心口再次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龙族的特征从她的身上再次显现出来。那对还未完全长成的青紫色龙角从她额角冒出,血顺着脸颊滑下,让毕维斯暂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危险的存在。 还没等毕维斯反应过来德斯坦为什么会再次使用龙心余烬,他就被冲过来的德斯坦直接贯穿了胸膛,血液飞溅到后面的夏德拉脸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个女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德斯……坦?” 剧烈的疼痛和涌入鼻子和口腔的血让毕维斯几乎无法发声,他只能挣扎着握住那只被鳞片覆盖的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正在缓缓把手抽出来的友人,她赤金色的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杀意,像是丧失了理智一般。 “你可能忘记了,为什么我会和你合作。”德斯坦嘴巴开合着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她毫不留情地用另一手捏住毕维斯的头,将他狠狠地摁倒在草地上,同时毫不留情地将手从他的胸膛抽了出来,“我要杀的人就是你,毕维斯,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是我已经达到目的了。” “德斯坦,你这个家伙果然无可救药!” 虽然没能阻止德斯坦,但是现在救治的话毕维斯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爱丽安娜喝卡丽丝玛都在。抱着这种想法,梅西尔直接冲上去用杖剑直刺德斯坦的背心,同时鲁巴斯从前面行动发出了足以震碎对方头颅的音波。 “你要阻止我?”看着冲过来的一人一魔,德斯坦抬起手臂展开了那对巨大且骨刺嶙峋的龙翼,站在旁边的凯撒科忽然冲过来将梅西尔拦腰抱住,然后尾巴用力抽击地面让身体翻滚起来,躲避如骤雨般从天而降的尖锐冰棱。 周围的人同样遭到了攻击,所幸他们大多立刻做出了防御,只有少部分人被冰棱刺伤。冰雨结束以后地面又震动起来,之后无数混杂着坚硬石块的土柱从地面猛地窜起,一些人因此直接被击飞到了天上。 “夏德拉,你没事吧?”察觉到情况部队的多伽罗及时拽着夏德拉来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她一边为这个吓坏了的孩子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询问情况。 看着面前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多伽罗,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夏德拉没忍住皱着鼻子直接哭了起来:“我没事,姐姐大人,但是德斯坦姐姐她去哪里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 对于夏德拉的哭泣,多伽罗更多的反应是烦躁,之后她反应过来抓着这个孩子的肩膀问道:“你在说什么,德斯坦不就站在那里吗?” 虽然看不见,但是卡丽丝玛明显更早的预知到了即将发生的危险,甚至还用盲杖顺手救了两个人,之后她站在破碎的土地边缘,皱眉看向里面:“这种熟悉的气息,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的?该死,那个家伙突然干什么?其他人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梅西尔看着面前双手撑住地面,帮自己挡住从天而降的土石的凯撒科,忽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是她没有时间回忆这些,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 “我没事,谢谢你,先生。” 向凯撒科道谢后,梅西尔抬臂擦了擦额角的血站起来,她愤怒地看向德斯坦,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她会做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这些人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仇恨吧?尤其是毕维斯,他明明对你……你难道真的没有感情的吗?” “哈哈哈哈……没想到龙心余烬居然能让我做到这种地步!几乎是只要我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 德斯坦并没有理睬梅西尔,她痴迷地看着被鳞片覆盖的双手,感到力量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断涌出,她能看到很多东西,并且立刻理解该做什么来控制它们。 “龙族真是愚蠢,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却只依靠肉体,到头来却落得灭绝的下场。梅西尔,你还是别想着阻止我比较好,现在你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再这样下去,你说不定又会像之前那样呢哈哈哈!” 虽然很像,但这不是德斯坦的语气,而且那股气场是什么? 梅西尔注意到德斯坦的身后似乎有一团不断蠕动的不定性影子,而那团影子一直紧紧地缠绕着对方的四肢,吸附在她的后脑上。 “你是谁?”皱起眉头的梅西尔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她觉得那股气息非常的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为什么你要操纵德斯坦做这种事情?” 梅西尔在问话的同时,她忽然听到了鲁巴斯的声音,对方说已经将毕维斯带到卡丽丝玛身边了,现在大家正在一起救治他,但是目前的情况并不太好。 “那个孩子是被我选中的祭品,所以我拿走了这个。” 操纵德斯坦的人似乎是想要为梅西尔解开疑惑,所以她张开了手,心脏形状的苍白火焰悬浮在半空中,有规律的上下飘动着,奇异的能量以丝线的形态从那团火焰中散发出来。 一开始梅西尔还没有认出那个到底是什么,但是当她听到鲁巴斯说毕维斯明明还有呼吸和心跳,但是人却失去意识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 “你居然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你难道不怕遭到反噬吗?还有,给我把那个放下,不然你别想离开这里。” 梅西尔瞪大的眼中逐渐有黑色蔓延出来,她不顾不断有血涌出的嘴角,举起左手,漆黑的荆棘枝条从手臂的皮肤下钻出卷曲起来蓄势待发。 “噗哈!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可别忘了我可以无限制的使用魔法啊,不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要离开了。” 德斯坦在摊开手的同时展开背后的龙翼向着天空升去,梅西尔的荆棘没能刺穿她面前的屏障。与此同时空气忽然变得燥热起来,无数火球出现在德斯坦的身边并且隐约有爆发的趋势,她狞笑着向下挥手,操纵火球如骤雨般降下。 “不!” “哎呀,真是的,刚学会怎么走就突然开始奔跑的话可是会有危险的。现在的小家伙可真是不安分啊!” 一声响指过后,那些凶猛燃烧的火球突然就被某种力量熄灭化为了几缕灰烟,爱丽安娜披着月白色的长袍出现在梅西尔身后,仰头看着不知何时逃走了的德斯坦:“哼,还挺聪明,知道没办法战胜我就马上逃走了吗?不过这可不行,拿走了不该拿的东西……” 梅西尔看着爱丽安娜面色阴沉的举起手准备攻击德斯坦,深感不妙的她立刻抓住对方的袖子阻止道:“不行!要是您用了魔法的话,德斯坦会死掉的!再怎么样她是无辜的!” “你居然会阻止我,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即将死去的毕维斯。”爱丽安娜用冰冷的眼神瞟了梅西尔一眼后放下手,但那股恐怖冰冷的威压却没有随之消失,“那个孩子虽然没死,但是如果不把他失去的灵魂找回来,他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污秽占据,变成怪物。” “我会找回来的,一定会把毕维斯的灵魂找回来的!”梅西尔依旧没放开爱丽安娜的袖子,她低着头看着手心的血迹,慢慢咬紧牙关,“并且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操控德斯坦做了这种事情,并且让他付出代价!” 爱丽安娜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个少女,他忽然咧嘴笑出声并且收回了那恐怖的威压:“不错的眼神,你现在的样子比之前要好多了。虽然我无法帮助身为贤者之子的你,但是我可以为你献上祝福。”说完,他在梅西尔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轻且温柔的吻。 “谢谢您……”安心愧疚和自责的梅西尔神色黯然,她虽然救了很多人,但是却没能救一些本来可以拯救的人。 “卡丽丝玛小姐,毕维斯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卡丽丝玛看到走来的梅西尔,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说道:“大概一个月左右吧,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是缺失的灵魂才是最大的问题。” 站在一边安静听着的爱丽安娜忽然开口道:“那就把他送到浮士德的剧场去吧,那里有我设置的特殊的魔法阵,暂时能保护这个孩子,然后我会把伊曼纽尔借给你们,因为他曾密切接触过毕维斯,所以记住了他灵魂的味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爱丽安娜大人。”鲁巴斯真挚地向这位魔女表示了感谢,毕竟虽然同为恶魔,但是他已经不需要灵魂来维持存在了,因此对灵魂的味道也并不敏感。 不过他好像听见了哭嚎的声音,不过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刚刚那些受伤的人我也都带过来了,好在那个小家伙对魔力的控制还不算熟练,不然就真的要出大问题了。我该做的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卡丽丝玛,该你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了。” “你真的是,好吧,我知道了。” 卡丽丝玛有些无奈地“看”着露出坏笑的爱丽安娜,之后她示意伤者上前,收拾药材开始了治疗。 另一边,用风加速飞行的德斯坦在某栋贵族府邸的后花园降落,而落地后她身上的属于龙族的特征立刻全部消失,她撕扯着头发和后颈跪倒在地,发出了痛苦骇人的嘶吼。 花园中的植物在狂躁的风的肆虐下不断摇曳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完全发狂的德斯坦捂着脸一边咆哮一边咳血,她的身上出现了被火焰灼烧的伤痕,草丛因为高温而迅速变得枯黄。 听到动静后府邸的后门立刻被打开,几个穿着盔甲的佣兵手持着尖端安装着能释放电流的魔术道具包围了德斯坦,然后用武力将她制服拖进了地下室。 黑发黑眼的精灵在二楼的窗台后目睹了一切,他看着草坪上的血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真被你说中了,那个魔术师真的很可怕。我们不过是他把控的棋子而已,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正翘着脚安逸地看书的老绅士完全没有在意外面的动静,他只是在同伴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这有什么?说不定他已经看到了未来也说不定!当然,我们只要把该做的做好,就绝对不会有事的。所以别像德斯坦·沃尔夫那个愚蠢的孩子一样,对某些事情那么执着,耐罗。” “如果不想因此失去更多的话,就闭上嘴。” Day Forty-six 懦弱的骑士 你到底为了守护什么而持剑呢?——前语 时间暂且回到梅西尔一行人离开庄园之前,春日的祭典在谢瑞比盖拉开了帷幕,但是浮士德却没有时间享受祭典,因为今日的赫莱比亚来了一位非常棘手的客人。 “您买来的茶叶果然要比商会送来的茶叶要香,喝了几次我都觉得很喜欢,请问浮士德夫人您什么时候才愿意把货源告诉我呢?” “想都别想,艾斯特斯,那位商人说过只给我一人提供茶叶,要是你再问这件事情,下次我就用咖啡招待你了。” 浮士德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看向面前棕发红眼的俊朗青年。对方五官端正,身姿挺拔,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的话,她肯定说什么都要让其上台表演一番,但可惜这家伙是梅西尔的第二个弟子,一个卑鄙残忍的违约者。 再加上那猎魔人的身份,留下来肯定会出现大问题的,那些小家伙一直不是很喜欢身上有同胞血的味道的家伙。 艾斯特斯动作优雅地端着茶杯对浮士德浅笑,似乎是丝毫未感觉到对方驱赶他离开的意图:“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追查大罪人厄尔诺·约翰内斯,顺带来拜访曾与浮士德是契约关系的浮士德夫人您的。” “现在你也见到我了,可以赶紧走了吗?”浮士德以扇挡脸发出逐客令。 “哈哈哈哈,当然,我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万一惹出什么事情了可就麻烦了。”艾斯特斯笑着站了起来,对着头顶的和躲在影子里的恶魔点点头打招呼,“打扰您了,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任何麻烦的事情您都可以派人来联系我,我会随时来帮忙的。” “说起麻烦事,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想说一下,那个孩子身上有专属教会的奴印,应该是被他们强行控制的,所以请不要太过分对他。” 眼神中带着些怜悯的浮士德说着合上扇子,让戴着皮革面具,四肢都是金属刀刃的恶魔克莱弗托带艾斯特斯过去看看情况。 “嗯,那我就先走了。” 艾斯特斯说着起身,他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画像,上面的几人都是他认识的,“这张画像您还留着的吗?” “毕竟只有那一张了,你可别想拿走。”浮士德冷声警告道。 “不会的,因为没这个资格。”说完,艾斯特斯就扭头离开了房间,留下浮士德一人坐在那里,望着那张画像发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毛头小子也已经长大了,可惜还是不懂事。” 教会的人吗?看样子这里也逐渐被教会注意到了,也不知道这些恶魔还能藏多久。 艾斯特斯虽然觉得这事有点麻烦,但是出于承诺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情况,结果没想到才刚出门就看见那个叫娜塔莉的红皮魔之子用钢笔戳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什么情况?这位是你们这里的成员?”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的艾斯特斯叉腰随口问克莱弗托,在得到对方的否定后他蹲下来捏着对方的脸左看右看,“没见过的人,大概是哪个主教养的死士吧?啧啧,看样子和我差不多大,真惨。” 躺在地上的青年有一头发质柔软,发梢带着些小卷的短发,头顶到发梢逐渐从黑色过渡为银灰色的奇异发色不得不说是十分特别,稍长的额发挡住了青年眼皮略有些松弛的眼睛,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艾斯特斯注意到这个青年的眼圈特别厚重,脸也很削瘦。 有雀斑的话应该是南部人的特征吧?毕竟那里阳光比较充足,但是这个肤色是不是太苍白了一点儿?就在艾斯特斯认真打量面前的人的时候,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来。 灰绿色的眼睛,也许他的家人有精灵的血统,他的手上有很多疤痕和老茧,再加上那柄骑士剑,他应该是个骑士,只不过没有被任命。 艾斯特斯毫不在意地蹲着让面前的青年把他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因为他也从上到下把对方看了个遍还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他还主动伸出手和对方打招呼:“我是艾斯特斯,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很疑惑面前这个人会一直瞧着自己,但青年决定还是先握手再说:“我是贡萨洛·昂伯,很高兴认识你……我刚刚不是在追一个红皮肤的小女孩吗?她人去哪里了?” “小女孩?”艾斯特斯看向刚刚娜塔莉站的位置,那个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当然,克莱弗托也是,“这里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经过咯,你是不是饿迷糊了?肚子叫得很大声啊。” 说实话,这还是艾斯特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的肚子的叫唤能在整个走廊里回响的。 感觉尴尬不已地贡萨洛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他只能连忙向面前的青年解释原因:“我在这里被关了整整十天,好像关到后面他们就忘记地牢里还有一个人了,我饿得受不了就自己出来了。而且契约到了时间的话,这里就被教会标记。” 艾斯特斯虽然不知道印记的具体位置,但他的确能感觉到一股令人不快的力量隐藏在贡萨洛的身上,于是他尽量友善地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是来带你走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只要让我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当然,只要你戴上这个。” 看着那副黄铜制成,还刻着禁锢用的魔术术式的手铐,原本半睁着眼睛的贡萨洛瞬间把眼睛睁圆了,之后他指着手铐又看了一眼微笑的艾斯特斯:“我、你……你不会是变态吧?” “乱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担心你逃走吗?不过我劝你最好打消这种念头,因为我的同伴是很可怕的。” “好吧。只要你不对我动手,那就什么都好说。”贡萨洛很真诚地展现出了一个和平主义者应有的素养,“不过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要是离开教会太久了,我的脑袋可是会发生一些不适合描述的事情。” “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很好解决。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了。” 和浮士德打了声招呼后,艾斯特斯就将人带走了,不过他带着贡萨洛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庆祝春天的祭典开始了,谢瑞比盖这几天简直人满为患。 谢瑞比盖城今天被覆上了春日的色彩,街道上像是被春之神光顾了一般铺满了各色的花卉,地面和墙壁上与春天相关的彩绘明显出自一些天赋不错的画家之手。 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浅色的衣服,佩戴着对应的诞生花。白裙的少女们和乐队一起在街上游行,花瓣混着金粉纷纷扬扬的落下,悠扬的乐声中人们都在鼓掌或者是高歌。 这样的歌声可能算不上动听,但也能让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游行的人非常多,还有许多专门从别的地方赶来参加祭典的外来者,所以整条街都被狂欢的人群占领,两个人只能站在街边等待正在巡游的歌女队伍远去后再继续出发。 “感觉我有很多年都没参加过这样的祭典了。”艾斯特斯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热闹无比的街道,恍惚间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也是,因为完全没时间。”贡萨洛并没有看着人群,而是用手摩挲着绑着手铐的绳子,“大多数时间我都在为了活着做一些我本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我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我会不择手段。” “我听浮士德夫人说了,你是被教会威胁了对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帮你,只要你保证加入我建立的组织……” 艾斯特斯话说到一半时忽然感觉情况不太对,他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结果发现绳子的另一头人没了,而断口处还有冰霜的痕迹——绳子是被冻断的。 “那个臭小子……算了,亚历克西斯,麻烦你了,把我们未来的新成员找回来。” “我知道了。” 女性的声音短暂的出现后又被人群的欢呼声盖过,没人注意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就像风一样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消失了。 Day Forty-six 懦弱的骑士Ⅱ 感觉耳朵奇痒无比的贡萨洛随手抓了抓耳朵,他回头确认了一下艾斯特斯没有跟上来以后才背靠着墙松了口气:“太好了!还以为以后就要吃牢饭了,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那个疯女人!” “虽然现在是逃掉了,但是这个我也解不开。现在你就是报废状态了。” 骑士剑中渗出的黑雾凝聚成了一个穿着精致的黑色长裙,面容模糊的女性,半透明的她漂浮在半空中捂嘴轻笑,似乎是对同伴处境感到有趣。 “回去再说吧,话说这上面没有追踪的魔法或者别的什么能让别人发现我的行踪机关吧?”贡萨洛有些苦恼地抓了抓额角,他决定先回到凯洛莱娜身边报道再说。 “没有是没有,但是那个要带走你的男人身边其实还有一个人来着……他好像已经发现你了。”女性用手指卷着头发,她忽然仰起头看着天空说道。 察觉到危险的贡萨洛脚踏着地面迅速后退,一支如艺术品般精致的长枪擦着他的头皮扎在地上,枪头透明度极高的晶体闪动一下后突然爆发出了异常尖锐的嗡鸣声,但这尖锐的声音似乎只有贡萨洛才能听见,因为在他因为痛苦而捂住耳朵的时候,其他人依旧面色如常的从小巷外面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巷里的异动。 “那么快就找到了吗?”察觉到什么的艾斯特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既然要逃走,就应该逃远一点啊,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哈,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我们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啊。” 贡萨洛因为长枪发出的尖鸣而痛苦不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力量的武器,即使使用者不在旁边也能压制他:“这是怎么回事,完全动不了了!” “这股力量的来源可不简单,不过只要我帮你一把,摆脱束缚还是没有问题的。” 身为恶灵的女性完全没有受到长枪散发出的力量的影响,她从后面环住贡萨洛的脖颈,然后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劝诱道:“不用担心,今天约定的三次机会不是才用了一次吗?还有两次。” 身体因为痛苦而不断颤抖的贡萨洛用眼睛死死地瞪着悠闲出现在巷口的艾斯特斯,之后他缓缓地把手放在剑柄上:“这次你想要什么?” “血就够了,那么从破开束缚开始好了。” 女性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消失了,身体忽然涌现出一些力量的贡萨洛努力撑起身体,挥动骑士剑斩断了那根长枪,并一脚踩碎了枪头的晶体。之后他咬牙向前踏步,用刀鞘对着艾斯特斯颈侧大动脉挥过去。 “剑术我有个好老师,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艾斯特斯似乎拥有很好的动态视力,他一眼就预判了贡萨洛的行动,用脚尖踢起地上的石子打乱了对方挥动的剑鞘的轨迹,然后他随手捡起靠墙放着的扫帚,自上而下对着贡萨洛的头顶敲去,但实则这是在做假动作,下一秒他就抬脚对着对方的腹部狠狠踹去。 贡萨洛身体还未完全从刚刚尖鸣的影响中缓过来,要不然艾斯特斯的那一记踢脚他肯定能躲开,不过因为恶灵力量的加持,他还是勉强闪过那一脚,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刀,弯折的刀光闪过,目标是那个人手中的扫把。 “嗯哼,并不想伤害我吗?看样子你本性不坏,那么我也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情了。” 看着被斩断的扫把,艾斯特斯根本没有感到惊慌,他只是微微挪步就躲开了连站都站不稳的贡萨洛的攻击,顺带在他打颤的小腿上狠狠来了一脚。 看着狼狈摔倒的贡萨洛,艾斯特斯没忍住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难道说你没有和那个恶灵签订契约吗?我见过的大多数和恶灵在一起的人都被侵占了身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说过和恶灵在一起的人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内在充满了杀戮的欲望,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把杀人当作游戏玩个痛快。 不过贡萨洛的眼睛很清澈,甚至干净过头了,简直就和小孩子似的。艾斯特斯认识的人里都没几个这样眼神的人,这只能说明这家伙不是单纯就是傻。 “我没有和她签订契约,是她和我做了约定,只要我和她在一起我就能在付出代价的情况下使用她的力量。” 晕头转向的贡萨洛感觉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他试图用力但根本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瞪着缓缓拔剑的艾斯特斯:“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要杀我的话干脆给我个痛快吧,我讨厌麻烦的事情。” “我感觉你身上的诅咒快到时间了,让我先把你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再商量别的事情吧。记得别乱动,不然可能会受伤。”艾斯特斯一边用安抚的语气说着话,一边将腰间朴素的长剑取下,他至上而下挥剑活动手臂,然后将剑刃举在面前,将呼吸吐在剑的表面。 “厄里倪厄斯,现在遵照契约,给予我力量。” 艾斯特斯话音落下后,他手中的剑忽然从末端开始燃烧起了炽热的火焰。火星炸裂,火焰由剑的末端燃烧到了顶端,整柄剑也因此经历了一个淬火的过程。 原本呈现暗银色的剑刃出现了火焰的渐变色,当温度降下来后,剑刃的颜色又变为了仿佛融入光点的钴蓝色。 “也许会有点难受,你可得忍着点。”艾斯特斯说着突然持剑向着贡萨洛冲了过去,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并且身手也很矫健,从挥剑到收剑也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 完全不明白艾斯特斯想要干什么的贡萨洛只能闭眼等待疼痛的降临,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是那种束缚着身体的诡异力量消失了。他颇为惊奇地睁眼看着将剑收回剑鞘回头看自己的青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帮助自己。 “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艾斯特斯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就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一样。 “我不明白,如果你要我做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说。” 虽然四肢还处在麻痹状态,但是没了诅咒威胁的贡萨洛明显感觉到身体舒服了许多,最重要的是约束她的力量彻底消失了,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够随时从艾斯特斯的面前逃走,并且对方绝对无法再阻止他了。 艾斯特斯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耿直的男人,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后转身示意贡萨洛和自己来:“算了,我看你也不像是自愿为教会工作的人,我先请你去我们的总部看看吧,如果你不满意的话再离开也不迟。” “你们会给加入你们的人报酬吗?”颤颤巍巍跟上的贡萨洛随口问。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艾斯特斯用那种“你真是个没有常识的白痴”的眼神看了贡萨洛一眼,“不仅有基础的工资,还会根据你接受的委托的难度和数量增加酬金,并且节假日的话会有休息的时间,平时只要申请,你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组织可不像教会那样压榨入会成员。” “听到这里我就有了加入你们的想法了,我以前的工作只会提供食物和住宿,从来都不会给酬金,而且不完成任务还会被惩罚。” “不过如果你在委托上没有做出一点儿贡献的话很快就会被安排去做杂事的,会很累。” “果然很麻烦!” Day Forty-six 懦弱的骑士Ⅲ “世界上哪里有什么轻松的事情呢?无论是什么事情如果不付出努力的话都不会得到回报……我们到了。” 艾斯特斯带着贡萨洛来到了一栋已经被废弃的贵族府邸外面,这里也许曾经是装潢奢华优雅的建筑,但是现在只剩下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不过外面部分雕塑和里面大理石的地板还完好的保存着,证明这里也曾经繁荣过一段时间。 贡萨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跨过断壁走进屋内的艾斯特斯,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跟了进去:“这个地方就是你说的总部,这也太……啊,你在干什么?” 走到断壁后贡萨洛才发现艾斯特斯蹲下打开了地上与烧黑的地面几乎同色的地毯,而地毯下露出了也许是府邸主人秘密打造的通往下层的通道:“我们要从这里下去,我走前面,你跟上来的时候记得把地板还原,要是被别的人看见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贡萨洛乖乖跟了上去。 只要是生活在教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脚下就是曾经辉煌过一时的加布里埃王国,教国为了保留那片建筑而将国家直接建立在那些建筑的上方。 “虽然我知道王国就在教国下面,但是每次要去的时候都觉得有点怪怪的。”贡萨洛对于前往下面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本打算从这里逃到郊外去。只不过被人邀请去王国遗迹这件事情的确是第一次。 毕竟下面不仅仅有黑市,还流窜着大量的罪犯和杀手。一般人要是毫无准备的前往那里,不仅会被洗劫一空,更可能连性命也不保。 “能够住在本部的成员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就能应付的普通人,和他们相比你恐怕都显得逊色了。当然,你的实力在普通人中也的确不算弱,你大可以自信一点儿。” 艾斯特斯似乎是在看玩笑,但是他的语气却又带着几分认真。两人沿着长有发光的蘑菇与茂盛苔藓的螺旋小道向下走了不久,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无数古朴简单的石质建筑直到现在也安然耸立在这片被神权统治的大地上,头顶不时会有石头或者杂物掉下。 不过这些都不过是小场面,在石楼之间穿行的时候,两人甚至还能看到住民和农田,远处隐约还有集市的喧闹。 贡萨洛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因此他没忍住向艾斯特斯提出了问题:“还挺热闹的,这里原来应该没有住民才对吧?” “那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罪犯啊,就算是犯了罪的人也是有家属的,他们抛弃了教会赋予的东西来到地下,过上了质朴的生活,之后也有商人嗅到了商机,便也来到了这里。” 早已习以为常的艾斯特斯非常耐心地回答了贡萨洛的问题,但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一问换一问。你到底在为教会的谁工作?” “这个嘛。”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贡萨洛的脸色马上就变得不好了,他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起自己侍奉的主人,“是一个大人物,也许你听说过她的名号,那个曾经在血之战中立下战功的女伯爵,凯洛莱娜·卡琳·威利斯。” 贡萨洛说出的名字并没有让艾斯特斯感到太过吃惊,他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后点头说道:“我还以为她死了,那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讨厌除了人类之外的其他物种,而且有很强的贵族至上观念,她没有杀你反而将你收为部下,看样子你也不单单是有能力。” “因为我父亲曾经是贵族……当然现在我们家族早就落魄了,父亲希望我能作为骑士重振家族荣光,但是我却只想当个农民。” 艾斯特斯的话触动了贡萨洛的回忆,但明显有人并不想让他沉浸在回忆中。 “你没能反抗你的父亲,被迫接受了成为骑士的训练,再加上意外捡到了被恶灵附身的武器,甚至因为和恶灵做了交易被教会盯上……你的运气可真是太差了!” 一道矫健的身影伴随着说话声从附近的石屋上跃下,那是一个面容比女人还要娇美的男性,他亚麻灰色的长发就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 “伊斯塔,你完成委托回来了吗?”艾斯特斯熟练地向人打招呼。 伊斯塔并没有搭理艾斯特斯,他直接伸手捏着不知所措的贡萨洛的下巴仔细打量:“还不是因为会长大人你紧急召唤我们回来,不然的话我还在另一个地方享受祭典呢,明明约了漂亮的小姑娘一起喝酒,太可惜了!” “那个……请你不要这样。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吧?” 贡萨洛闻到了伊斯塔身上海洋的气息,同时还有混着鲜血的颜料的味道,不过迫于压力,他也不好直接推开这个人,只能任由对方摆弄自己。 艾斯特斯不动声色地用身体隔开伊斯塔和贡萨洛,同时说明了自己唤回主要成员的原因:“毕竟马上就要有新成员了,你们当然要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虽然你和吉米不太一样,但是你们也属于重要成员,所以考验也会成为你们的义务。” “这件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贡萨洛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但是他又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的预感,但接下来伊斯塔遗憾怜悯的表情让他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看到艾斯特斯过来,伊斯塔马上就抱着手臂后退两步重新站定,随即他不太高兴地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后讥笑道:“你也是被会长大人给骗了吧?真可怜啊!作为你的前辈,我要告诫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会长大人说的话,因为他说的话中起码有一半不是真心的!” 艾斯特斯面带微笑听着伊斯塔说的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叹了口气:“看样子有些怪画是不想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正好这几天没人劈柴,就用画框代替木柴好了。” “怪画?” “对啊,我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副由魔女克洛埃·拉里利创作的一副画作,你看见的我不过是颜料的聚合体而已。而且我是男的,你可别搞错了我的性别啊!” 伊斯塔毫不介意地直接向贡萨洛爆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和性别,顺利看到了对方震惊地张大嘴的滑稽模样:“噗哈哈哈……你这个样子也太好笑了吧?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人类,但是身体却那么冷,心跳也几乎没有!”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贡萨洛求助地看向了艾斯特斯,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解围。 看出贡萨洛的为难的艾斯特斯拍拍手,示意伊斯塔不要再继续戏弄这个可怜的男人了:“好了,伊斯塔,现在不是讨论新人身份的时候。我要带贡萨洛回总部去和大家见见面才行,走吧。” 即使对艾斯特斯有再多的不满,伊斯塔总归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他对着艾斯特斯不满地吐了一下舌头后就先一步离开了,留下紧张地喘气的贡萨洛盯着地面强迫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艾斯特斯目送同伴离开后带着些歉意对贡萨洛说道:“不好意思,那个孩子其实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向你表示欢迎而已。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哈哈,我知道,因为他没有向我传达出杀意。” 终于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杀意的贡萨洛勉强笑了起来,他并不讨厌伊斯塔的行为,只是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对方。 艾斯特斯看着贡萨洛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就再次恢复到了那副客气的模样示意贡萨洛赶快走——回总部最起码还要再走上半天的时间,不过他知道一条近路就在附近。 Day Forty-six 懦弱的骑士Ⅳ 不再继续交谈的两人很快就穿过悬挂着风铃与晾衣绳的街道,再从从吆喝着贩卖蔬菜和水果的商贩之间走过,他们最终来到了两栋石楼之间狭窄的小巷外。 “一会儿走进去之后,记得不要回头。”艾斯特斯特意提醒了一句后退开一步,示意贡萨洛先走进去,自己跟在后面。 虽然不知道艾斯特斯为什么要特意提到不要回头,但是贡萨洛知道有些地方的确存在着一些特殊通道,它们能让一个人快速到达别的地方,但同时也有使用的禁忌,而眼前这条小巷明显就是那种特殊通道。 走入小巷中后,贡萨洛明显感觉到巷子里的空气比外面阴冷许多,光根本没办法照进来,而且周围潮湿得吓人,没走几步他的衣服就已经被水汽完全润湿贴在身上了。而且脚底又粘又滑,似乎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忽然,贡萨洛感觉到背后有非常强烈的被人注视的感觉,他意识到背后除了艾斯特斯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存在,但他强忍住了回头的冲动,直接向着前方快步冲了过去,想要尽快摆脱这种折磨。 “你好像很累啊,明明是骑士体力这么弱真的没问题吗?” “刚刚明明我是用跑的,但是为什么出来的速度却和你没差多少?” “这件事情要和你解释估计有点困难,你就当作那里并不存在奔跑这个概念吧。” 艾斯特斯说着拍了拍贡萨洛的肩膀,示意他看向正前方,那里与周围石质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温暖房屋正伫立在那里,铺着红色瓦片的屋顶在这里显得异常的显眼。 正当贡萨洛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下半身是毛虫肥腻的身体,头发被蝴蝶的翅膀代替的兽人女孩切茜娅忽然推开门探出了半颗脑袋:“您……您回来啦,艾斯特斯大人,有见到蜜莉恩吗?她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和您说为什么要离开?” “哎,兽人?” 看见那头翅膀的瞬间,贡萨洛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而他的动作吓了本就认生的切茜娅一跳,她想都没想直接躲在了跟着出来的中年男人身后:“啊,是客人人人……吗?您、您好!我不会伤害人类,所以请、请不要攻击我!” 阿LS本来听说有新人要来心情挺好的,但就在看见贡萨洛没礼貌的举动后,他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一手护住瑟瑟发抖的切茜娅,一手拔出魔枪指着这个新人的脑袋冷声道:“哎哎,就是说啊,你小子给我把手放下!兽人又怎么了?他们和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差别!” 面对阿LS的威胁,贡萨洛虽然没有吱声,但是从表情上能看出他似乎对人已经产生了明显的敌意,他没有放下手,反而缓缓握紧了骑士剑的剑柄。 就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艾斯特斯终于开口了:“好了好了,贡萨洛先生本就是第一次见到切茜娅这样的兽人,警惕也是自然的。阿LS你的反应才是真的太过了,我不是说过尽量不要使用魔枪吗?” 阿LS感受到艾斯特斯散发的威压,明白对方是真的生气了:“啧,还不是你突然带了一个有死亡气息的家伙回来,导致我们几个都很紧张!” “我向你道歉,是我太过激了,但是你给我记住,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因为我们是为了偿还才聚集在这里的。”阿LS说着有些不服气地收回了魔枪,嘀咕着“会长架子就是大”之类的话护送切茜娅回到了房屋内。 “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亚撒?如果和你战斗的话,你有把握赢他吗?” 站在二楼窗口旁的黑发红眼的青年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后回头,穿着朴素的便装,外貌平凡的褐发青年也正叉腰看着下面的来客,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个青年唯一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一双银白色的奇异眼瞳,那样的眼睛总会让人无端联想到天上的圆月。 “阿诺,很难得见你对新人感兴趣。”亚撒一边用手抚摸着身边的空气,一边看着楼下准备进屋的艾斯特斯和贡萨洛,“我不好说,因为那个人类很强,但也很弱。” 听到亚撒的话,名为阿诺的青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亚撒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吗?如果是开玩笑的话,你的水平恐怕还有待提高啊哈哈哈!” “你不是不知道我从不开玩笑吗?”亚撒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不仅仅是贡萨洛的身影,还有他身后巨大且不断蠕动的阴影,那是某种可怕的恶意的具象化,如果掌控那份力量,那这个人类将会成为非常棘手的存在。 阿诺虽然察觉不到这些,但是他能从亚撒的表情看出新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不过出于立场,他并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耸耸肩说道:“现在只要他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我们随时都能处理他。再说了,这里不是还有吉茵克絲在吗?能在她的能力下活下来的人恐怕就没多少。” 亚撒没再继续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楼下两人进入房屋,然后转身走向艾斯特斯的办公房间:“我们该做好迎接的准备了,走吧。” “哎,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新人了。”阿诺叹了口气后小步跟上亚撒,“原本成员很少的自赎会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个新人,看样子要发生什么大事咯!” “刚刚的那两位是切茜娅·埃尔维斯小姐和阿LS·提芬先生,他们都是我们自赎会的重要成员,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他们作为对手。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和他们对战的兴趣。” “加入你们非要和别人打一架吗?我虽然算不上和平主义者,但是也不希望用战斗解决问题。” 进入房屋内部之后,贡萨洛惊奇地发现里面的空间要比外面大上好几倍,而且各种杂物堆满了整个会客大厅,其中好像还能看见他人的贴身衣物,这让他有些无处下脚,只能踩着各种东西的缝隙局促不安地站着。 同样无处下脚的艾斯特斯观察着杂物,在心中确定了一会儿打扫卫生的人选:“抱歉,这几天我不在,成员们就开始疏于整理了。现在大家都已经在三楼等着我们了,上去之后我会具体和你说明我为什么会让你加入我们。” “好的,走吧。” 这里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是我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贡萨洛这样想着的同时跟上了准备通过右侧的楼梯上楼的艾斯特斯,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非常错误的选择。 如果贡萨洛没有跟随艾斯特斯来到这里,而是选择作为外部成员偿还人情的话,也许他还能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 或者是在挑战中没有坚持到最后,也许他的未来也不会与更多麻烦的事情扯上关系…… Day Forty-seven 挑战 你为何而战?又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前语 和杂乱无章的一楼不同,三楼不仅一尘不染,而且除了几张油画和作为装饰的花瓶之外,就再没有引人注意的摆设了。 一路都在观察周围的贡萨洛注意到走廊两边的房门上钉着黄铜制成的名牌,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走错房间;“原来大家都住在这里吗?” “这只是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而已,要不要使用也看他们自己有没有心情和时间,而且每个人可以按照喜好布置房间。” “哎,真好啊!”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你也会得到属于自己的房间的。” 来到走廊的尽头后,艾斯特斯熟练地推开了那扇挂着“进门请敲门”的木门:“这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你既然来了就提前熟悉一下位置,之后也许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艾斯特斯开门的瞬间,再门后等待的众人一齐看向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贡萨洛,最先打招呼的是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的阿诺:“嘿,你好啊,我叫阿诺,是这里负责给大家做饭打扫卫生的管理人!别紧张,快点坐下吧!” “卡埃勒姐姐,这位先生和我好像差不多大?他就是要加入我们的新成员吗?” 全身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红褐色的火焰状花纹,一双眼睛像是赤红的火焰的少年小声询问身边个头大得吓人,带着兽皮面罩遮住半张脸的银发女人,而女人则是不确定地回复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会长大人也没说这个人有没有接受他的邀请。” “切茜娅,你还是别太勉强了,脸色很差啊。” “我、我就是太紧张了,因为刚刚做了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切茜娅接过阿LS递过来的蜂蜜水咕嘟咕嘟几口喝下,之后她低着头看着地面,根本不敢看走进房间的贡萨洛,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冒失的举动,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消失。 阿LS压低帽子抱臂靠墙站在人群后方,他冷冷地观察着贡萨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但能看出他并不欢迎新人的到来。 艾斯特斯为贡萨洛一一介绍了这些自赎会的主要成员,之后他熟练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双手叠放在下巴下微笑着看向紧张站在面前的人:“虽然有一些人有事情脱不开身,但是能回来的成员都已经在这里了。在上楼的时候我也为你简单介绍过了,我们这个组织是为了守护他人、保护流传的珍贵古物而存在的组织,所以我很需要你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现在请你给我你的答复吧,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守护?我能守护谁?我根本就没有力量也没有守护任何人的责任感,因为我是懦弱的人,所以才会成为教会的猎犬。 面对那么多人,贡萨洛紧张地有些难以呼吸,他紧紧地攥住胸口的衣物,试图通过反复深呼吸缓解紧张,但是恶灵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一丝阴冷顺着贡萨洛握住剑柄的手臂向上,熟悉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诱惑他拔出剑,然后从这些人的面前逃离,去追寻他想要的生活。 “有人阻挡你就对他挥剑,有人劝阻你就视而不见,有人唾骂你就让他永远闭嘴……你完全可以为自己而活,贡萨洛。就算别人都将你视为怪物,我也依旧会在站你这边。” “决定可以之后再做,先和我打一架吧。放心,只是友好的切磋,我们点到即可。” 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亚撒主动站了出来,他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中向贡萨洛伸出手,而贡萨洛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亚撒,似乎是在确认对自己说话:“我……我吗?为什么要和我打?” “会长大人,让亚撒出面真的好吗?”卡埃勒有些担忧地摸着下巴看着几乎抖成面团的贡萨洛,自己当初虽然不是选择挑战亚撒,但是见识过阿LS那家伙挑战他。 那场战斗只能说是单方面碾压罢了,亚撒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就已经压制住了使用魔枪的阿LS,不过亚撒也算是他们这些内部成员中最好说话的,要他认可只需打一架就足够了,无论输赢。 切茜娅对亚撒并不了解,但是她曾听阿LS抱怨过对方的可怕,所以她悄悄地来到艾斯特斯身边,询问他这样是否真的没有问题:“我觉得那位先生不太像是能战斗的人啊,虽然他有剑,但是他没有战斗的欲望不是吗?” 艾斯特斯安抚性地拍了拍切茜娅的脑袋,结果蹭了一手的亮蓝色的鳞粉:“只是暂时没有而已,他曾为教会工作,肯定迫不得已伤害过很多人。如果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他人的掌控,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的话,他一定能成为不错的战力。” “就算不是为了你战斗也可以?”阿诺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正在厨房忙活的妻子叫过来,免得有人受伤后不能第一次时间得到救治,“你们先去吧,我去把伊洁丝叫过来,万一有人受伤了她应该能帮上忙。” 看着贡萨洛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亚撒忽然再次开口道:“如果你要拒绝我的提议也没有关系,艾斯特斯会把你安排到商会成为佣兵接受一些简单的人物,一般只需半年左右你就能获得自由了。我们会保密你的身份,你也不用担心会被教会发现。” 其实亚撒也并不想主动出面的,但是瑞吉一直吵闹着要他和贡萨洛谈谈。瑞吉很少对这种人类感兴趣,看样子这个家伙确实有某种特别之处——比如看起来就想让人特别关照。 “我接受,我也想试试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后,贡萨洛决定接受亚撒的决斗申请,他一向都是怕麻烦的,也不想被卷进更麻烦的事情里面,所以他打算以目前最大的麻烦作为今天所有的事情的结尾——等一切结束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躺平休息一下。 “那就跟我来吧。” Day Forty-seven 挑战Ⅱ 艾尼注意到亚撒似乎要带贡萨洛去专门为自赎会成员准备的训练场地,但身上却没有带那柄巨大的武器,于是他主动上前表现自己:“亚撒先生,您需要武器吗?需要的话我去帮你拿过来!” 自从上次被亚撒打过一顿后,艾尼对亚撒就特别的尊敬,尊敬到让亚撒本人觉得有点可怕的程度。所以他在艾尼凑过来的时候,非常明显地往旁边挪了挪:“没关系,我没打算用它,也没有这个必要。” 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阿LS听到亚撒这番话后直接笑了起来:“你不会又打算不用武器战斗吧?你这次面对的人恐怕是用剑的好手,小心被他伤到啊!” “我也没说我不用武器。”亚撒用看病人的眼神瞪了阿LS一眼,“你叫贡萨洛对吧?你可以随意使用你的武器,就算借用恶灵的力量也没有关系。”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艾斯特斯身后的窗户忽然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之后桌前椅子上的天鹅绒坐垫凹陷了下去,似乎是有什么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正在窗前烧炭煮茶的艾斯特斯摆弄着炭火,用蒲扇轻轻扇风加速空气的流通,之后他拿出东方友人送来的茶叶,准备烧水煮茶:“亚历克西斯,你觉得谁会赢?” “你为什么要问我?作为守望者的你不应该早就有答案了吗?” 冰冷的女声在房间中响起,与此同时茶具自发的从壁柜里面飘了出来落在了纸卷被挪开的桌面上,艾斯特斯熟练地为两个茶杯注茶,然后示意对方品尝:“希望我的手艺有变得好一点儿,不过我想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锻炼出来的。” “浮躁的心煮不出好茶,茶汤太浑浊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飘起来茶杯又被放下,浑浊的茶汤里面倒映出艾斯特斯神色严肃的脸,并且倒影中他的发丝呈现发光的金色。 “说是心事倒不如说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是有成员传回情报说那个怪物出现了吗?之前她和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至今都没法忘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回来的,明明那个神父已经不在了,这里对她而言还有啥什么意义呢?” 只要闭上眼睛,艾斯特斯就能回忆起那个眼神疯狂的身影,如果不是当时有亚撒在,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用太担心,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把力量借给你的。”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放心了一些,但是我们该如何应对未来的威胁呢?” 艾斯特斯说着起身走到窗边,他所在的高度刚好能看到远处被人清理出来的空地,那里的建筑曾经被陵墓中出来的恶灵摧毁,但所幸没有人因此受伤。 众人合力处理了恶灵之后,那里就被自赎会的成员们清理出来,变成了一个简易的训练场,大家没事可以在那里训练对战,周围的废墟残骸可以作为目标,完全不用支出多余的费用。 “愿我们选择的道路被星辰祝福。” 贡萨洛有些茫然地跟着亚撒来到了被称作“训练场”的空地,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摧毁了这片建筑,但是从房屋损坏的情况来看,这里曾出现过体型非常巨大或者是力量超乎寻常的存在。 亚撒用脚尖踹走了地上挡路的碎石,走到放置在训练场边缘的刀架上取下一柄训练用的铁剑检查:“你不用太紧张,出于尊重我不会空着手和你打。只要你坚持到我手中的武器损坏,我就会帮你。” 看着亚撒的举动,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贡萨洛只好拔出腰间的骑士剑摆好了架势,同时他看着蹲在旁边的那个浑身洁白的女孩:“呃……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为什么你要帮我?是和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孩子有关吗?” 白色细卷的长发,如瓷器一般白皙的皮肤,这个孩孩子无论谁看见了应该都会心生爱怜之心,但是贡萨洛注意到除了亚撒之外,其他人都对这个女孩视而不见,所以他才猜测对方帮助自己是因为这个女孩的请求。 “瑞吉只是对你感到好奇,她并不想帮你。想帮你的人是我,因为我觉得你很像遇到瑞吉之前的我,对未来迷茫,只是为了活着而行动。” 亚萨检查好武器之后向前踏了一步,摆好架势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贡萨洛:“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吧,拿出是你的实力,可别让我失望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全力的!” 从那件事情以后,贡萨洛就再也没有跟别人对练过了,那场名为对练实则考核的测试中他被自己的亲兄弟算计,用抹了毒的剑误伤了隐藏身份来参加骑士考核的贵族,他被当成要谋杀贵族的罪犯送入了监狱,等待之后的处罚。 当时已经和恶灵结缔了契约的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不是监禁,而是更加可怕的地狱。 “你有杂念,和别人对练你就是这种态度?” 亚撒侧身躲过了贡萨洛的劈砍,拔起刚刚被对方击飞的剑,从其视线的死角砍向他的腰部:“而且你每次要攻击到我的时候都停手了,刚刚击飞我的武器以后就不再继续攻击了,这是为什么?” 意识到危险的贡萨洛用剑尖刺入地面,然后抓着剑柄顺着亚撒挥剑的方向蹬地跃起躲开了攻击,并借着转到对方侧方的瞬间一脚踹向他的脑袋:“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再见血了。” “战斗哪儿有不见血的?”亚撒用手背接住了贡萨洛的踢击,然后反手一把抓住那只脚的脚踝,把他举起再狠狠地砸在地上,“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就根本不可能伤到我分毫!” 背部着地的冲击让贡萨洛忍不住睁大眼睛咳嗽起来,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感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但是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翻身躲过亚撒朝着他面部狠狠刺下的剑,用手支撑身体爬起来:“无论是谁受伤都会让我觉得很难受,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明明不是自己的伤口也会让我疼得撕心裂肺。我害怕那些沉甸甸的责任伴随着必要的伤害落在我的身上,那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亚撒从龟裂的地板上把剑拔出来,他转身改变了握剑的方式,开始用极快的斩击切割贡萨洛的身体,他的每一次挥剑都会在空中留下弧形的剑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所以也无法体会到你的感受。你现在只需要排除杂念,对我挥剑就好了。” Day Forty-seven 挑战Ⅲ 常人眼中也许根本看不清亚撒的剑路,但是在贡萨洛的眼里亚撒挥剑的动作简直慢得不行,不过由于身体还在抽痛,所以他只能勉强闪避,身上还是因为凌厉的剑气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口。 “真厉害,你果然看得到。” 亚撒和贡萨洛的剑刃相接迸射出了耀眼的火星,贡萨洛开始根据自己现在的状态调整姿态,压低了重心阻断了亚撒的剑路,现在他正试图压制亚撒,但是纯比力量他明显比不过混血。 亚撒压低剑刃迫使贡萨洛重心偏斜,之后他猛然用力挣开了对方的压制举剑,贡萨洛虽然即使后仰,但还是被划开了胸口,血液瞬间涌出润湿了他的衣物——亚撒单纯的挥剑居然破开了他穿在衣服里面的锁子甲。 亚撒看着因为疼痛而瞬间皱起眉头的贡萨洛,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试试用那股力量?我看它好像已经蠢蠢欲动了,只要你开口,它肯定会帮你的不是吗?” 胸口的疼痛让贡萨洛不停地倒抽冷气,他看着手上的那抹血色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不是不想用,而是没达到某种条件不能用。而且用得越多,我就会越不像人类。你看,伤口已经止血了。” 亚撒听到贡萨洛的话后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胸口,衣物上的血迹的确已经不再扩散了,同时他的口中开始吐出淡淡的白雾——他的体温似乎渐渐的比周围更低。 “人类可没有办法这么快恢复身体,但是你又没有被恶灵侵蚀神智……你到底和那个恶灵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吗?其实是我向死亡的恐惧妥协了。” 贡萨洛在监狱里待了一天就被一群戴着鸟类与狗的皮革面具,穿着带有足以遮掩面容的宽大兜帽的斗篷的人带走了。这群神秘人以父亲和兄弟的性命威胁他不要逃走,并把他带到了一处贵族的府邸上,当然并不是作为客人,而是地下室的囚犯。 贡萨洛记得那群人的斗篷背后都印有身体被无数羽翼包裹身体的女人,那是教会信仰的苦难圣女,带走他的人和教会肯定有关。而后来出现的人出乎他的意料,因为那个人的形象被印在历史书上,被作为英雄传颂和纪念。 “那个女人为了让我成为她听话的狗,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我,但是却又不杀死我……太痛苦了,而且我很害怕自己真的死掉。就在地牢里面,我见到了她。”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吧?我们之前不也见过吗,在你的母亲被你的亲兄弟侮辱的时候。” 一双穿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托住被绑在十字架上双眼无神的贡萨洛的脸,苍白的下巴从墨水一般在空气中晕染开来的头发中露出来,她将脸凑近这个可怜的男人,然后咧嘴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和我做个交易吧,贡萨洛,我会给你力量,不让你轻易的死去,同样的,你也要满足我的要求,这就是我和你的交易。” 亚撒思考了一下后就明白了贡萨洛话中的意思,不过这种情况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变成恶灵的傀儡的过渡阶段,只要哪一天漏出破绽,恶灵就一定会侵占贡萨洛的身体。 “虽然并不完全,但你也成为了半个恶灵对吗?这样的话我想做个测试,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亚撒自上而下挥剑,确认它还能坚持多久——一般的剑在他手中可能撑不过十分钟,要是注入魔力的话估计一分钟都撑不过。 “什么测试,如果太麻烦的话还是算了吧?如果不难的话,我可以配合你。”贡萨洛愣了一秒后说道。 “很简单,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就在贡萨洛眨眼的那一瞬间,亚撒从他眼前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个还在不断冒出热气的脚印。 撕裂般的疼痛在胸口蔓延开来,贡萨洛忽然低下头张嘴咳嗽起来,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喷出飞溅在地上,形成了一副异常血腥的画作。他身后亚撒松开剑刃断裂的铁剑,然后冷漠地回头:“我直接攻击了你的要害,如果你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理智的话,我会向你赔罪并且尽全力帮助你,但是如果没有,我就会制服你,之后你恐怕只能在我们的监视下过完一辈子了。” “卡埃勒姐姐,那个人快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帮他?” 在训练场边缘围观的艾尼震惊地用手捂住嘴,他不敢相信亚撒居然真的如阿拉善说的那样下了死手。不过很快他注意到其他人似乎并不担心贡萨洛的安危,反而是讨论起了那个骑士之后还会不会站起来。 “艾尼,你知道吗?我们这群人中最早追随艾斯特斯的就是亚撒,那家伙是个非常固执且疑心很重的家伙。”阿LS说着拍了拍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艾尼的肩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糖果放在他手里,“只要是他认定的有问题的人,一般都会很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格外讨厌恶灵,所以那个废物骑士惨咯!” “可是……” 一只白得透明的手轻轻地捂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艾尼的嘴,这位全身仿佛由雪构成的年轻女人用极轻的声音对这个经验尚浅的孩子说道:“那个人是教会的走狗,就算他再无辜也是被驯养成功的狗,只要恐惧的烙印还在,他就一定会回到主人的身边。你认为,要让狗离开主人的方法是什么?” 这个人在搞什么?他居然真的想杀了我! 贡萨洛本以为这次伤口也会快速愈合,但是却发现血根本就止不住,很快他眼前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黑了,身体也在迅速变冷。虽然他本来就很冷,但现在是真的感觉自己站在冰窟里了。 恶灵的身影浮现在贡萨洛手中的骑士剑的剑刃上,她背对着这个狼狈的骑士,长发如海藻般在空中飘扬:“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天你能用的机会就没有了。你现在要用吗,贡萨洛?” “代价……这次你要我付出什么?” 贡萨洛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向站在身后等待的亚撒挥剑,此刻他的挥剑再无技术可言,亚撒甚至躲都没躲,站在原地看着他摔倒在地上。 剑刃上的恶灵微微回头露出了她泛紫的嘴唇和笔挺的鼻子,她勾唇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要你回答我的三个问题,你知道规则,也只有你知道答案。” “好,我接受。” “那么,五分钟。在这五分钟内你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杂念了,尽情的狂舞吧,知道某一方倒下为止。” 一直靠着浑身洁白的女性站着的阿诺忽然挣开了眼睛:“恶灵苏醒了,不,不是那种专属于恶灵的力量。” 同样察觉到什么的还有亚撒,他几乎是瞬间向着侧面闪避,但还是被瞬间的刀光切下了几缕头发,之后他脚尖前的地板和不远处足足有五米高的巨石无声的开裂,似乎被某种极为锋利的物体直接切开。 原本倒下的贡萨洛缓缓站起,他闭着眼睛吐出洁白的寒气,皮肤上冰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空气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比刚刚寒冷了许多,气氛凝重到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对周围变化并不关心的亚撒静静地看着贡萨洛,漆黑的鳞甲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细小的鳞片从他的眼角处蔓延开来:“结果直接失控了吗?我很抱歉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我绝不允许教会掌控你这样危险的人!” 围观一切的瑞吉简直要哭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让亚撒对贡萨洛产生兴趣,她明明知道亚撒这个人容易把事情想得更复杂,但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过激,准备为了大家的安全直接铲除贡萨洛。 就算贡萨洛真的是教会派来的人,来到这里也是被安排好的,那也不应该对他下死手啊! “亚撒,你这个大坏蛋,做得太过分了!他不是说了自己是强迫为教会做事的吗?而且我看到了他的过去了……他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你真是好心的幽灵,不过我已经习惯被误会了。无论是被当成懦弱的废物,还是嫉妒贵族的下毒犯,甚至是无情的刽子手……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眼白部分逐渐被黑色浸染的贡萨洛有些好笑的看着瑞吉,这个小女孩为了阻止亚撒一直在其旁边又蹦又跳,最后甚至还抱住了人的腰大声尖叫。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即使这个女孩并不是人,但他已经很开心了。 贡萨洛缓缓吐气再吸气,他双手握剑举在身侧再次摆出攻击的架势:“亚撒,现在让我们来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吧,我不会再像刚刚一样退缩了!” Day Forty-seven 挑战Ⅳ 阿诺正饶有兴致地围观对战,顺带还给身边的妻子伊洁丝讲解部分动作的要领,他忽然注意到阿LS似乎脸色有些不太好,就随口问他:“怎么了?看到血以后老毛病又犯了吗?” 持有魔枪的阿LS为了保证意识不被古神遗蜕侵蚀,不定时就需要用鲜血作为替代品给魔枪享用,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魔枪就会操纵阿LS杀人。而这几天他都在忙着处理那些游窜的黑暗生物,估计没空安抚魔枪吧? 现在这个场景和屠宰场可没什么差别,到处都是贡萨洛的血和残肢,即使这个骑士有恶灵的力量加持,他的身体也还是很脆弱,毕竟亚撒的攻击可不是用剑就能防住的。 “当!” 贡萨洛挥动的剑与亚撒被龙鳞覆盖的手臂相接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虎口被震得发麻的他踉跄后退,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被亚撒掐住喉咙摁在背后的断墙上:“你真的用了恶灵的力量吗,怎么感觉没有什么变化?不,你的再生力变强了,不然的话以你的伤势应该死了好几次了。” 贡萨洛试图用剑柄袭击亚撒的太阳穴,但是却被对方的尾巴钉住手腕,缺氧带来的眩晕与痛苦让他眼前开始模糊:“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很危险?” “因为你的眼神,我见过很多不择手段想要活下去的人都有和你一样的眼神。”亚撒一边说着,一边加大扼住贡萨洛脖颈的力量,他渐渐能听见那根骨头碎裂的声音,“我知道那些人最喜欢用什么样的手段,所以不相信你真的能逃脱那些人的掌控。所以我要把你关起来,或者干脆杀了你。” “神会庇佑这个可怜的孩子的,只要你们坚定信仰,为教堂捐款,神就会为你们生病的女儿降下奇迹。” “啊啊,感谢您,别人都跟我们说这个孩子没救了!只有您,只有您还鼓励我们不要放弃,真的太感谢了!我们一定会更加努力地祷告,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阳光透过教会地透光窗洒落在正在安抚信徒的女人身上,阳光下她白金近白的长发与白皙如瓷的皮肤反射出淡淡的光泽,这对年迈的夫妻感激地看着这个面容美丽到圣洁的女人,然后跪下亲吻她的鞋面。 凯洛莱娜·卡琳·威利斯,是这片教区最受平民爱戴的主教,她不仅关心民众,而且经常组织募捐活动呼吁贵族为穷人捐款,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资金。而且她也是人们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的高层神职人员,其他的主教几乎都很少在普通信徒面前露面。 再加上那白金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瞳,人们都认为凯洛莱娜主教是神派来的使者,将她称呼为“神的代理人”。 等到两个人搀扶着离开后,凯洛莱娜被浓密睫毛微微掩住的金色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嫌恶与讥讽,旋即她在和周围负责接待信徒的修女打招呼后,转身走入教堂的深处回到了办公用的房间。 除了堆满公文的书桌和一把椅子之外,房间中就再无其他装饰性的物品了,凯洛莱娜回到办公桌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水晶制成的单片眼睛戴在左眼上:“愚蠢的虫子,就算是神也不会让蚂蚁起死回生……说起来,我的狗好像挣脱项圈逃走了啊。” 凯洛莱娜举起戴着戒指的右手,观察着镶嵌在戒指上的红宝石,这枚戒指就是用来控制奴印的魔术道具,不过现在奴隶和主人之间的链接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明明那么害怕我,但却还是鼓起勇气逃走了吗?不,是有人协助他逃走了吗?”凯洛莱娜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从桌角拿起羽毛笔开始书写,“如果是纳撒尼尔报告的那个剧场的所有者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她应该不会冒风险帮助一个对她帮助不大的人。别的势力吗?比如那个那个多管闲事的魔女?不,监督者说她现在行踪不明,倒是销声匿迹的屠夫出现了。” “一切就和预言的一模一样……阿奇帕德那家伙虽然不值得完全信任,但是提供的情报却总是这么精确。” 凯洛莱娜的办公桌的正对面是一张画在羊皮纸上的炭笔画,虽然表面上看只是一堆潦草不堪的简笔画,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不同的画面,而且精确到了某些事情的终局上面。 这张画是从阿奇帕德的助手那里得到的复制品,那个狡猾的魔术师保留了原版并且告诉凯洛莱娜不要让别人知道预言的存在,因为知道未来的人数量变多,已经预定好的未来就会发生偏移。 “虽然比预想的早了一点,但是现在投放出去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凯洛莱娜自语的同时摘下手上的戒指,将它放在首饰盒中收入了抽屉的深处,现在她暂时用不上这个东西了。不过不代表以后用不上,因为这枚戒指是特制的。 就在凯洛莱娜合上抽屉的后不久,装在木制首饰盒中的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就出现了细小的裂痕,之后裂痕越来越大,宝石也因此碎裂成了无数块,鲜红的血液从裂缝中涌出,最后蒸发消失了。 “咳咯咯咯!” 被死死掐住喉咙的贡萨洛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血的唾液,随着肺中空气的减少,他的手也逐渐无法握紧武器了,只要亚撒再用力一点儿,他就要再次死亡。 为什么要用再次? 因为就在刚刚贡萨洛就已经被杀死了很多次了,被贯穿胸膛,打爆脑袋,撕裂喉咙……虽然都是浸透了暴力的死法,但对得到了恶灵帮助的贡萨洛都没有什么用处,只要头和心脏其中一个还在,他就能再次活过来。 不过死亡的痛苦并非贡萨洛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而言太可怕了,他不止一次产生了回到那个女人身边的念头,最起码在她身边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但是那个女人会命令他去杀人,无论是不是无辜的人,只要被认定为污点就都要消失。而比起自己去死,还是杀死别人更加难受。 就在贡萨洛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曾和自己一样是见习骑士的那个女人的话:“作为骑士,你就不能畏惧阻挡在你面前的事情,即使那些事情也许你无法真正反抗,会让你受到伤害,但是如果咬牙坚持过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自由的吧?” “咔咔咔……” 丢掉武器的贡萨洛闪电般的用左手抓住了亚撒掐着自己脖颈的手腕,极其恐怖的寒意从他的手心涌入了亚撒的右臂。虽然外表上看只是鳞甲上覆盖着薄薄的冰霜,但实则内部已经完全被冻结了。贡萨洛只是稍微用力就掰断了他,并咬紧牙关狠狠地对亚撒的正脸来了一记头槌:“我,不想死,也绝对不会死!我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手臂被折断,又被一记头槌正中鼻梁的亚撒踉跄着后退,之后他在贡萨洛跃起的瞬间举手投降:“好了,已经足够了,现在那层约束也被彻底清除了。” 跃起的贡萨洛一记飞踢踹翻了亚撒,落地后他才反应过来亚撒说可以了:“啊,非常抱歉!你也知道人一旦动起来是很难停下来的!我的天,你的手被我折断了?我刚刚真的只是想挣脱你的控制才这么做的,这下该怎么办?” 仰面躺在地上的亚撒用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着急得团团转的贡萨洛,他伸手拍了拍蹲在身边哭泣的瑞吉:“没关系,只要伊洁丝在,断掉的手臂是能接回去的,但是这几天恐怕我都不能去接受委托了。还有抱歉,瑞吉,让你这么伤心,但是事情已经解决了,隐患已经彻底消失了。” “笨蛋笨蛋笨蛋,明明可以让我来的,你却非要用这种偏激的方式!”瑞吉气鼓鼓地用拳头在亚撒的胸口乱锤,之后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最怕你受伤了,万一伊洁丝不给你治怎么办?” “你的手我给你拿过来了,是不是现在要给你装上?”贡萨洛双手举着亚撒的手臂在旁边紧张地问道。 见事情结束,伊洁丝快步上前开始为贡萨洛治疗身上的伤口,同时她还不忘作为长辈训斥这两个不知分寸的家伙:“你们这群小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只是简单的测试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要是再这样,我就先把你们处理了!过一会儿你们要负责把场地清理干净明白吗?” “抱歉,伊洁丝,这件事之后我会向艾斯特斯详细报道的。”亚撒选择闭上眼睛逃避责骂,不一会儿他就躺着睡着了,就连自己的手臂被伊洁丝拜托阿诺解冻后重新接上都不知道。 “那我就把亚撒带回去啦,亲爱的,你带我们的新伙伴去找艾斯特斯吧!” “回去的时候记得不要让亚撒磕到头了,小心一点。” 目送阿诺像扛粮食一样扛着亚撒离开后,伊洁丝转头看向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手低头站在那里的贡萨洛,忽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坏孩子,只是有很多事情逼迫你做出选择,让你走到如今的境地。” 贡萨洛抬头看着面前的伊洁丝,他的眼中已经开始燃烧起了代表信心的火焰:“做选择的往往不是我……但是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让任人摆布了。” “好样的。”听到这句话的伊洁丝眯眼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你得去找艾斯特斯了哦,你应该有话要对他说吧?如果是关于教会的事情,请不要隐瞒,因为这对你没有坏处。我们自赎会,其实并不相信教会。” Day Forty-eight 蠢动的蛇 有些事情即使我们看不见也依旧会发生,对我们的未来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前语 等贡萨洛再次回到那栋总给人一种家的感觉的房子的时候,一楼的大厅已经被收拾得整洁如新了,地板甚至亮得能照出人影。 贡萨洛小心翼翼地踮脚走进会客厅,摸着桌子不禁感慨道:“真厉害啊,打扫得比那些专业的清理人士还干净!” “谢谢……谢谢您的夸奖!刚刚,刚刚您的表现也非常英勇,恭喜您过挑战成功!我就先、先告辞了!” 满脸涨红的切茜娅拿着扫把站在房梁上和贡萨洛欠身行礼,然后在对方震惊的注视下顺着墙壁溜走了。 从楼上下来的艾斯特斯刚好目睹切茜娅从窗户离开,他在轻笑了两声后向看见自己就身体紧绷的贡萨洛伸出手:“贡萨洛,现在如果你要离开的话,我们也不会阻止你了。不过在那之前请你务必将你知道的关于教会的事情告诉我们,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贡萨洛并没有去握那只代表友善的手,现在他的手实在太冷了,而且还残留着死气,有可能会影响对方的身体健康:“其实现在我有在你们这里工作的打算了,不知道现在接受你的邀请还来不来得及?” 听了贡萨洛的话,艾斯特斯脸上一时间出现了错愕的表情,不过旋即他就再次露出笑意握住了那只犹豫不决的手:“看样子亚撒的做法让你想通了一点事情,这是好的。不过如果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不会勉强你。” “不过既然你决定加入我们,那我也可以把自赎会的一些外部人员无法知晓的事情告诉你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有点超乎你的想象。” 艾斯特斯的表情从此刻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神更是因为兴奋而亮得吓人,对此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的贡萨洛脊背有些发凉——是的,他忽然好像又后悔了。 “哼,面条骑士的奇迹转变吗?虽然对他和我来说都不是坏事,但是没能大闹一场啊,让人郁闷!” 剑中的恶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贡萨洛的身边,不过没有散发死气的她就和真正的幽灵没什么区别,只要身为守望者的艾斯特斯不注意的话,也不会轻易发现她的痕迹。 恶灵在贡萨洛旁边听了一会儿两人的谈话觉得非常无聊,她决定去找之前看到的那个龙的幽灵玩玩,比如捉弄她之类的。 “让我看看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呢?啊,楼上的第三个房间啊!看样子是和那个混血龙族的小哥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可真令人羡慕呢!” 恶灵背手哼着歌,毫无阻碍地穿过一层的天花板来到了二楼,之后她礼节性地敲了敲亚撒的房门准备进去,但却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弹开,并且这股力量还差点冲散了她的身体:“哎呀!这是那个小家伙布下的结界吗?拒绝别人进入,如果是我这样的灵魂就会被排斥在门外,还真是厉害!” 看着自己被折断露出断骨的手,恶灵忽然咧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不过,这可难不倒我,毕竟我是恶灵嘛。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用一点力量还是可以的。”说着她将断掉的手接好并再次伸出手,而这一次,她顺利的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沉重的木门被恶灵无声地推开,门后是非常朴素的房间,木制的地板上铺着茶色的地毯,除了靠着右侧的书架之外,房间中就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张床了。 黑发的青年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撩起他的发丝,露出他苍白的脸——这也算是一副养眼的画面了,如果没有那个头发炸得像只小狮子的女孩子的话。 之前瑞吉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依附在贡萨洛身上的恶灵了,不过出于对亚撒的信任,她才没有直接对这个恶灵出手,但是对方居然找上门来了,这她可就忍不了了。 “你这个家伙居然真的敢找过来……亚撒这么有吸引力我自然很高兴,但现在你要是再敢过来一步我就真的不客气了!亚撒就由我来守护!” “我对那个粗鲁的家伙不感兴趣,我是来找你的,毛茸茸的小可爱。” “就算你用花言巧语欺骗我也没用,我已经看清你的本性了……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瑞吉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理解错了什么,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贼笑的恶灵,不太确定地伸出手指着自己,“你来找我的?为什么?” 瑞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逗笑了恶灵,她没主动上前,而是飘在空中托腮看着对方:“因为我喜欢可爱的东西啊!你看贡萨洛那个家伙,他纠结畏缩地样子就像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惹人怜爱,所以我才跟他结缔了契约。不过我没想到小猫也有一颗狮子的心呢,也算是捡到宝了!” “那家伙是挺可爱的,脸也长得不错……不对,我在想什么呢!我已经有亚撒了,我对亚撒一心一意!”意识到自己被带偏的瑞吉赶紧甩头将自己的歪念头抛出脑袋。 “单纯是欣赏有什么问题呢?只要你爱着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爱意的。”恶灵用手绕着自己漂浮在空中的发丝,她的皮肤就像雪一样苍白,而且还隐约泛着青蓝色,她似乎因为瑞吉的表现短暂的陷入了回忆,“我和贡萨洛只是挚友的关系,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我比他的父亲和兄弟更了解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东西,他是真的内心没有欲望的人,要不是我本身力量够强,依靠他我早就应该消失了。” “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炫耀你和贡萨洛的关系?我和亚撒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呢!”瑞吉不知不觉被代入到了恶灵的节奏中,她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为这种小事来找你这么珍贵的存在!” 面对突然靠近自己的恶灵,瑞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但是由于她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恶意,所以她也没有随意出手,而是用瞳孔已经缩成针状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你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保持清醒的?明明气息和我差不多,但是却没有一丝受到污染的痕迹。” 就在恶灵即将碰到瑞吉的时候,那柄如盾一样的武器突然横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石碑剑中散发的力量瞬间让她的脸上出现了大量灼伤似的水泡。 从昏睡中苏醒的亚撒站在床边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他的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似乎是准备随时冲上去将其斩杀,而意识到危险的恶灵背着手勾唇一笑:“这股力量有点危险啊,你的小情人对你的保护可真是严密,明明我都隐藏了气息,他却还是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亚撒其实根本看不见恶灵,因为她隐藏了力量变得和幽灵差不多,再加上能看见灵魂的人本身就是少数,他能看见瑞吉大概是因为有那个石碑剑作为媒介,而不是本身具有那种眼睛。 “亚撒,她是附在贡萨洛剑上的恶灵,虽然不能放着不管,但也得向贡萨洛问清楚才行。” “我知道,但是那个恶灵刚刚想要接近你,所以我想给它一点警告。” 亚撒散发出的杀气依旧令空气窒息。不打算自讨没趣的恶灵耸耸肩膀离开了房间,结果出门刚好碰上上楼的艾斯特斯和贡萨洛:“看样子刚刚好,能回去睡觉了!嗨,贡萨洛,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对吧?” 听到呼唤声的贡萨洛下意识地抬起眼睛,惊恐地看着从别人房间里面出来的恶灵,于是他瞪大眼睛挥舞手臂示意对方赶紧回来,免得又惹出什么麻烦自己又不好收场。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艾斯特斯回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事,就是看见了一只超级大的虫子飞过来了,所以想驱赶一下哈哈!” “原来你怕虫子啊,难怪看见切茜娅是那种反应。不过和她相处久了之后,你会发现她是一个好女孩的,并且已经和一位不太靠谱的绅士结婚了。” “我的确有点怕虫子,但是我并不觉得切茜娅小姐可怕,相反我觉得她是很美丽的人……等等,切茜娅小姐她结婚了?” 这个冲击性的消息让贡萨洛一时不知道该发表怎样的评价好,他只能张着嘴盯着微笑点头的艾斯特斯,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哇,真是恭喜!看样子是能让切茜娅小姐感到幸福的人啊!我还挺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的,啊,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反正之后你们也会见面的,你不用这么拘束。想说什么就说就好了,只要不冒犯到别人就不会有人责怪你。”艾斯特斯伸手拍了拍涨红脸挠头的贡萨洛,“只不过现在那位绅士正在完成比较特殊的任务,暂时没办法回来,不过应该很快他就会传消息给我们了。” Day Forty-eight 蠢动的蛇Ⅱ “啊嚏!” 正对着镜子更换衬衫的贾巴里忽然打了个喷嚏,之后他并不太在意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刮胡刀精心修剪自己引以为傲的胡子,他背后面对花园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黑发黑眼的精灵从窗外翻了进来:“贾巴里,我见到德斯坦了。” “和猜想的一样吧?”贾巴里没有回头,他通过镜子看着眼神紧张且疲惫的耐罗,“德斯坦应该是那个魔术师计划中重要的棋子,或者说是预备的?” “我问她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但是她却说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要叫她的名字。”耐罗靠着窗户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刚刚见到德斯坦的时候她居然露出了初次见面的警惕表情,就像一只受惊的野兽一样,她似乎忘记自己前段时间经历的一切,记忆停留在和蜜莉恩与梅西尔战斗之后。 “控制记忆应该是不可饶恕且已经失传的魔法,那个魔术师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还有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可以?” “耐罗先生,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伴,所以我自然不会对你说谎。” 贾巴里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了耐罗,他像是上台表演的演员一样披着外套转身,举起手做出了浮夸的动作:“现在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服从那位魔术师的安排,不过放心,只要我们等待,事情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耐罗看到贾巴里的手势和眼神,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既然这样的话,我会稍微期待一下的。不过如果你骗了我的话,我绝对会给你好看。” “这你放心,我可是有信誉保证的,不然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贾巴里摆摆手表示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让耐罗注意不要漏出破绽,“你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还健康吗?没有被做奇怪的事情吧?” “那些孩子现在过得很好,甚至比我照顾他们的时候过得更好,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们交给教会……” 提到收养的孩子,耐罗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他甚至开始有了将这些孩子及交给教会抚养的想法。 听到耐罗的话,贾巴里脸上的悠闲忽然消失了,他放下刚拿起的茶杯起身走到耐罗面前,一把摁住其肩头低头厉声警告道:“就算孩子们很幸福,你也绝对不能把他们留给教会!教会就是这种地方,他们会对自己有用的人给予关心,等到需要的时候这些人就是消耗品!如果你无法照顾那群孩子,你可以交给我,我会帮你找到对孩子负责的人,但你绝对不能让教会收留他们!” “教会在进行某种实验,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在凯洛莱娜府邸的地牢看到了那种怪物。” 贡萨洛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还特意拿出了从地牢悄悄带出来的那个东西放在桌子上。艾斯特斯伸手打开了那块手帕,然后看见了一片闪着晶体光泽的羽毛:“这是……什么东西的羽毛?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令人厌恶甚至是反胃的能量在羽毛中不断涌动,艾斯特斯感觉到这根羽毛似乎是某种活物,如果触碰它很可能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贡萨洛放下那根羽毛以后便立刻缩回手,似乎也不愿和它发生任何接触:“我听凯洛莱娜把那个怪物称为‘翼犬’,我还和翼犬撕杀过。战斗中我发现它不仅难缠而且非常难杀死……就是好像活不长,几天以后就会融化成一滩银色的液体。” “翼犬……之前也有人向我们报告说教堂不时会招募一些负责清扫的闲杂人员,并且提供的酬金丰厚。不过那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最后在雇佣时间到了后也没离开教堂。” 艾斯特斯沉吟了一会儿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用金色的头发编织的手套戴上,然后拿起了那根羽毛举在面前仔细观察:“看起来是晶体,但蕴含着具有侵蚀性的力量,如果长时间接触会被同化,你是怎么把它带到身上还不受影响的?” “大概是因为这块手帕吧?它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的礼物,好像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魔术道具。”贡萨洛一听到羽毛还能影响人的时候脸色都变得难看了不少,但他没想到那个朋友送自己的手帕帮了大忙。 但是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艾斯特斯暂时没在羽毛身上发现什么,于是他决定先收起来交给别人调查:“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你还在教会看见其他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教会内部人员动向之类的。” “动向啊……”贡萨洛搔着头发努力回忆,毕竟以前自己也不太关注那些,“我记得好像有人去调查太阳国的传闻是否属实了,还有有一段时间凯洛莱娜忽然消失了几天,等她回来后西恩蒙特家族的家主突然就被任命为主教了。” “看样子凯洛莱娜消失的时候是去了某个地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低调的活动,之前完全没注意到。我得找人监视她的东向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艾斯特斯一边听着贡萨洛的话,一边摸着下巴思考该让谁去监视那个曾经在血族与人类的战争中表现得异常活跃的女人,最好是身手好的,反应快的,这样的话即使被发现也能迅速逃走。 看着艾斯特斯认真思考的样子,贡萨洛犹豫着说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件事:“还有就是,教会的那个魔术师好像不简单,就连我的伙伴也警告我尽量不要和那个人走得太近。以前和他接触的时候总感觉他和恶心,简直就不像人类。” “魔术师?你是指跟在教皇身边的那个吗?” 艾斯特斯当然知道那个自称为“协助者”的魔术师,魔术师明明是作为异端的存在,但却被贵为教皇的男人带在身边,这怎么看都是一件非常怪异和值得人怀疑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每一任教皇的身边都会有这样一个魔术师……感觉就像教皇是被魔术师选择出来的,而不是主教们推举上位的。看样子除了凯洛莱娜之外,对那个魔术师的关注也需要增加才行。 Day Forty-eight 蠢动的蛇Ⅲ 得到的情报混乱中冥冥有着某种联系,但艾斯特斯一时间也没办法制定出合适的计划,所以他决定让贡萨洛先去休息:“感谢你的合作,这些情报对我而言非常有用。今天你也累了,去选一个没有刻名字的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吃饭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的。明天我会给你预算,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装饰你的房间。” “非常感谢!那我就先走了!”早已经疲惫不堪的贡萨洛起身走出了房间,他在关门之前最后看了艾斯特斯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摆在桌面上的画像,用那种思念的眼神。 虽然没有看到那张画像,但是贡萨洛断定上面应该是对艾斯特斯相当重要的人。不过他对别人的事情一般都不怎么上心,就随便胡乱猜想了一下后便在二楼找了个空房间睡下了。 当贡萨洛脱下鞋子放下武器扑到床上后,恶灵再次出现在他头顶的半空中双臂环腰笑嘻嘻地问道:“贡萨洛,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吗?如果是的话我就回答。”贡萨洛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贪婪呼吸着上面的阳光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这样的枕头了。 贡萨洛的不要脸让恶灵失笑耸肩:“便宜你一次,算吧。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没有问呢!”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害怕,和艾斯特斯莫名其妙的相遇,还有从犹豫到决心反抗……我真的能摆脱那些人吗?”贡萨洛翻身张开手臂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梦里一样。不过这真的是梦的话,他希望这个梦能持续的长一些。 “你要记得和我的约定才行,如果这是梦的话,我会帮你延长它。不过你得帮我找回我失去的东西。”恶灵背对着贡萨洛翘着腿,她似乎也挺满意现在的情况,总比每天听贡萨洛哭哭啼啼的强。 “我一直记得,那你另外两个问题要我现在回答吗?” 恶灵说着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贡萨洛一眼,这家伙没眼力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了,不然为什么我要牺牲我的睡眠时间出来找你?之前我都是想你索要你的血,但是今天我不打算这么做了。你听好,我的第二个问题是……”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记得在对付那只白色的大狗的时候忽然被金色的甲虫包围了,之后我被一个老家伙从那个酒馆里面带出去,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金棕色短发的女性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扶着额头,她试图回忆之前的事情,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所有的记忆就像一锅浆糊一样混在一起模糊不清,她隐约记得自己和什么人一起经历了非常危险的事情,后来他们成功从那个地方逃离了。 “好痛……我应该感觉不到痛的,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无论是心脏还是脑袋都疼得令德斯坦心烦,她咬紧牙关用尖锐的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伤口,但看着鲜血涌出滴在地上也没能像往常一样让她放松下来,反倒是让更多的记忆碎片从她的记忆中涌出。 “你别这样了,伤害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不如喝点药好好睡一觉。” “滚开,小心我一拳打碎你的脸!我们才刚认识,你也不必在这里装好人!” “你这个小鬼还真是让人不痛快,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么多。” 贾巴里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叉腰歪头无奈地看着因痛苦身体在不断颤抖的德斯坦,之后他把托盘上的水杯放在她身后的桌子上:“这种药是从药剂师那里买来的,没有什么味道,喝了以后能睡个好觉。我认为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当然喝不喝还是看你,我就先走了。” 贾巴里说完便快速地离开了房间,听到关门声和脚步声远去后,脸色苍白的德斯坦才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桌边看着那杯呈现淡淡薰衣草紫色的药剂,犹豫了许久后她把药剂端起来一饮而尽。 “我才不是想逃避,只是想不起来实在是太难受了!只要睡一觉,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德斯坦说着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困意瞬间袭来拉下了她的眼皮,半分钟后她真的就睡着了。 站在窗外墙凸起处的耐罗听到房间内的声响终于消失了以后松了口气,从刚刚开始房间内的气息就浑浊得吓人,诅咒的力量变得异常的强大和活跃,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如果贾巴里出现的再晚一点,耐罗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那绝对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一个虽然有裂痕,但是可以容纳古神力量的容器,还有即将去往的未知的遗迹,最重要的是远方苏醒了一段时间后彻底死去的古神遗蜕。那个魔术师到底在搞什么鬼? 再次陷入沉思的耐罗抬起头看向远方,现在天又快黑了,但是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在蠢蠢欲动。 得到苏醒的古神遗蜕被彻底消灭的消息后,心脏的魔女玛丽戈尔德立刻中止了几乎已经准备完毕的封印仪式,并通知城主帕尔默派人和自己到庄园去查看情况,结果却看见了惊人的一幕:人类从未见过的巨大怪物以最凄惨的死相横尸在古堡的废墟中,曾经的花园化为了腐烂的肉泥,到处都是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即使是最没眼力的人也能通过这些痕迹看出战斗的激烈。 怪物的形体和人类女性有着一些相似之处,但是那些布满眼球与骨刺的畸形丑恶的触手打破了这种相似感,增添了祂本身的扭曲与可怖,尸体流出的泛着白沫的粘液和漆黑的血液像湖泊一样,甚至还带着强烈的污染性。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兼顾神圣与诡异的怪物,敬畏与恐惧让他们感到兴奋与战栗,即使是远远地看着,也足以让他们把这个场面铭记一辈子。 Day Forty-eight 蠢动的蛇Ⅳ 为了避免有人因为尸体散发的污染精神失常,玛丽戈尔德决定一个人上前去查看怪物的尸体,她拿上那顶端雕刻着猫头鹰的法杖,踩着满地几乎已经凝固的血液走向怪物巨大的头部:“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见,我还以为你会就这样利用时漏遗骸的力量苟活,但却没想到你选择了夺取古神之位这种风险最大的方法来重获自由。” 女伯爵猎杀少女的做法唤醒了古堡地下的时漏遗骸中沉睡的徊影,极度虚弱的徊影出于本能吸收了那些充满怨恨的与绝望的少女的灵魂和鲜血,进而成功摆脱了大部分的禁锢。 后来女伯爵因杀害贵族少女被举报送上了法庭,但身份高贵的她最终得到的惩罚仅仅是法终身囚禁,她最终死在了这座为隐藏秘密而建造的古堡中,灵魂被觊觎已久的徊影吞噬。 不过仅仅是那些灵魂,应当不足以让徊影产生取代时漏成为古神的想法,祂在这之前到底吸收了什么才有了自我? 玛丽戈尔德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散乱垂落的触手和石块,她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其面部的魔眼被反复洞穿与灼烧轰炸,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团无用的血肉,她甚至怀疑徊影还没来得及发挥真正的实力就已经死了。 “死亡的力量,魔法的力量……还有龙族的火焰。” 虽然金色的余烬只是在伤口深处燃烧,但是玛丽戈尔德依旧从里面感受到了久违的龙族的力量,她不禁感慨徊影的运气太差了,人类的运气太好了。因为如果不是这些勇敢的人站出来阻止徊影的话,也许新的古神就要在诞生了,到时候谢瑞比盖城的数万人都会成为古神苏醒的祭品。 感到心有余悸的玛丽戈尔德挥动法杖,被她调动起来的风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样狂暴的切割着尸体,而血已经流尽的尸体就像是雕像一样,被割裂开时发出石头碎裂的声音。 “怎么会没有?” 当古神真正死去的时候,祂们的力量就会凝聚出一颗非常特殊的结晶,但是玛丽戈尔德将尸体可能藏有结晶的地方都切开了都没有看见自己要找到东西。 难道……意识到什么的玛丽戈尔德的身体突然漂浮起来,她飞到巨大尸体的正上方,发现其胸膛正中圆形的缺口——似乎有某种力量直接将尸体的一部分连同晶体一起挖走了。 这一切就像是预谋好的一样,包括会有什么人来到庄园打败徊影也是早已被安排好的事情。 冷风从身边吹过,感觉到脊背有些发寒的玛丽戈尔德抱着手臂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她忽然有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有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并且让事情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就和爱丽安娜说的一样,巨大的意志始终注视着我们,即使意识到,也无处可逃。”玛丽戈尔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俯视着下方变得和石像一样呈现诡异的灰蓝色的怪物的尸体,“悲剧的循环开始了。” 夜晚,等贡萨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一股好闻且温暖的饭菜香飘入了他的鼻腔,他的肚子因为这股香味而发出了饥饿的嚎叫,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下楼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来:“打扰了,贡萨洛先生!现在该吃晚饭了,啊,原来你醒了啊,太好了!” 推门而入的人是之前在艾斯特斯办公间见到的那个跟在壮硕的女性身边的红发青年,他在看到坐在床边的贡萨洛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是艾尼·维斯塔,很高兴认识你!之前你的表现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要是我的话肯定早就放弃了!” 贡萨洛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也不抗拒对方拽着自己下楼,来到位于会客厅旁边的餐厅坐下。 除了晚到的贡萨洛和艾尼之外,其他在总部的成员都已经坐在桌边做好了用餐的准备,他们在主角来了以后纷纷端起手里的酒或者饮料,向这个勇敢的年轻人敬酒:“贡萨洛(先生),恭喜你加入自赎会!” 贡萨洛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所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接过阿LS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哈……这是葡萄酒吗?好甜啊!” “是加了我生产的虫蜜的葡萄酒,你喜欢就好!” 听到贡萨洛对酒的评价,切茜娅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嘴里塞水果咀嚼掩饰自己的情绪。本应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在,所以是伊洁丝填补了那个空位。 阿LS一边坏心眼的在葡萄酒里面添加烈酒,一边拍着贡萨洛的肩膀大声说道:“恭喜!没想到你居然能伤到亚撒,我还以为你会被打成猪头呢哈哈哈!对了,成为我们一员不打算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想吗?” 坐在艾尼身边的卡埃勒一把抢过阿LS手中的酒瓶嚷嚷道:“阿LS,不要欺负这个新人嘛,我觉得他真的很努力了啊!正常人在亚撒手里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你说对吧,艾尼?啊——我也好想和亚撒打一架,当年我加入的时候亚撒不在,最后只能和会长大人打。” “卡埃勒你很强,和亚撒也有一战之力。”艾斯特斯用汤勺搅着碗内的鱼汤,之后他用叉子将面绕起送入口中,“不过你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不要太着急。等之后我会帮你安排的,这样的话亚撒也不会拒绝。” “好耶!会长大人最棒!” “卡埃勒还真是喜欢和别人对练啊,不过要注意安全才行啊,受伤的话会留下伤痕的。” 阿诺端着一整只烤得金黄喷香的烤鸡和一堆撒着粗盐和胡椒粒的烤土豆出现在了餐桌旁,他看了举起手臂欢呼的卡埃勒,柔声提醒对方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餐桌上的食物都以家庭中比较常见的菜品为主,比如葡萄酒牛排,蔬菜浓汤和奶香鱼汤,与洋葱一起翻炒的香料肉肠,蜂蜜烤鸡和盐胡椒味的烤土豆,还有烟熏肉片搭配咸奶酪……虽然不是精致的餐点,但是味道却令人胃口大开。 “亲爱的,辛苦你为我们做晚餐了。”伊洁丝说着对丈夫勾勾手指。 阿诺走到伊洁丝的身边弯腰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吻:“不辛苦,本来这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一份小惊喜,是你喜欢的味道。” 不太适应这种气氛的贡萨洛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吃东西上面,他也是好久没有和别人在一张餐桌上吃东西了,居然还觉得有点紧张。 不知何时出现的恶灵坐在椅背上,她被对着人群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夜幕降临后外面就不适合出去了,因为道路上基本没有灯光,而且还有很多强盗和小偷在徘徊。 “贡萨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恶灵微微仰起头吐出白色的寒气,即使是在这么温暖的地方也依旧没有驱散她体内的寒意。 “我觉得很幸福,非常幸福。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让幸福持续的更久一些。” 赫莱比亚剧场内,卡丽丝玛略显疲惫的走出了房间,她用手轻摁着太阳穴,对站在门外的梅西尔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他会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你能按照我的要求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其他人都已经吃饭去了,你也要去吗?” 梅西尔口中的其他人是指从庄园平安离开的那些幸运儿,因为城主和心脏的魔女还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所以这些人也半被迫的在谢瑞比盖城留了下来。今晚的聚餐是蜜莉恩出钱,几乎剧场的所有人都去参与了,现在只有她和卡丽丝玛以及毕维斯留在这里。 “那不是德斯坦会做的事情,我能感觉到当时她的灵魂一直在动摇和挣扎。” “我知道。”梅西尔毫不意外地抬起眼睛,昏暗中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就像野兽一样散发着微光,“我在毕维斯的手里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德斯坦察觉到什么后留下来的。她的感觉真是敏锐,但最后她没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也许德斯坦也试图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但是操纵她的人明显力量更强大。 梅西尔说着展开手露出羊皮纸的一角,上面除了毕维斯的血迹之外还用墨水写着几行字:“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身体里,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很担心他会利用我做什么事,所以我只能留下这些线索。那个家伙要我去域外的遗迹,他说要去那里找什么东西,如果要找我就去那里。如果那个时候我认不出你们的话,就不要对我手下留情了,不然我就会杀了你们。”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遗迹深处一定存在着某种非常危险的存在。”梅西尔在自语的同时缓缓地握紧了那张纸片,她的眼中愤怒的鬼火正在安静地燃烧,“我一定会和蜜莉恩一起搞清楚一切的真相,拯救被卷入其中的所有人。” 后记 大家好,我是阿仓,惯例在第二卷完结之后来写点什么,当然我不觉得会有人看这些口水话。 卷二差不多写了一年,要是我缩短更新放送的事件其实没到一年就写完了。从三十几万到九十几万,讲了一个看似复杂但实际上五百字就能讲清楚的故事,感觉有点大费周章了是吧? 那为什么我要写呢?因为我想讲故事,不是靠几个字就概括,能从一段字中看到无数作品的影子的故事。要从故事中看到不同的人物,他们的过去,心理活动,想法和本性,能放在身边代入这样一个生动的角色。所以卷二庄园篇的故事就这么诞生了,算是一个提供情报的过渡剧情吧,出场的许多角色会在后面的剧情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这也是我的老毛病了,写一个人总是会花一些篇幅去讲他的故事,从生到底,又是做出了什么选择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不过不管怎么说,卷二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其中部分角色的故事在之后会进一步展开,尽情期待。 来说一说小说里面出现的角色吧!在我的朋友圈子里面人气最高的就是德斯坦了,几乎看了小说的都说她好!当然对于这个角色我也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大家应该能感受到她角色的剧情和信息是最饱满的,在后面的剧情中,她也依旧会成为一个重要的线索,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在这里我就不剧透了! 毕维斯,全场最惨的男主视角,在剧情中属于神奇的中和剂,总是能在危急关头发挥作用,不一定非他莫属,但是没他又不行的奇葩角色一枚,让我们为他的光荣牺牲鼓掌(毕维斯:我还没死呢!)。当然,毕维斯的戏份并没有到此为止,因为他手里还把握着非常重要的线索。 梅西尔,或者说是克莱因·莫比乌斯,这个名字是她从别的人那里借来的,并且这个人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之所以变装其实也是浮士德的个人兴趣而已,当然也是出于谨慎,免得有人发现她是那个教会通缉的魔女后不相信她的说辞。 梅西尔的七个恶魔之一的鲁巴斯,我很喜欢他的能力,所以才会特意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毕竟音乐总是能给人不同的感受,就和一种看不见的奇迹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鲁巴斯也是几个恶魔中相对比较沉稳的,属性上很适合用来对付黑暗圣母。 浮士德,原型就是歌德的《浮士德》,梅菲斯特也是,不过很可惜梅菲斯特在这一部里面没有戏份,所以也不存在老朋友的对手戏了,但是之后一人一魔终究是会再见并且结束那个游戏的。 蜜莉恩,我最喜欢的角色,毛茸茸靠谱的大狼真的让人欲罢不能,最重要的是她会在第三卷的剧情中成为主角(梅西尔:你又开始了是吗?),剧透一点点,卷三最开始会先简述蜜莉恩的故事哦,她以前的人生,以及在前两卷中提到的血之战的整个经过,都会在卷三讲述给大家。 除了这些角色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配角,很遗憾的是没有办法一一给大家揭露这些角色完整的人生经历了,但是有一些配角之后也会再次出场,大家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角色。 其中我喜欢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女性,比如身为猎人职责感异常强的丽莎,她的母亲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却和身为猎人的丽莎的父亲相恋。丽莎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能力,但是她却因为同伴的背叛而积累了沉重的债务,最后被罗德尼帮助。罗德尼其实是真心喜欢丽莎的,所以才会对这个女猎人言听计从。 努努阿泽,虽然肩负重任但是好像有点脱线的孩子,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不过因为是女孩,所以她其实比兄长更有机会继承族长之位,只是她自己不清楚这件事而已。 伦诺克斯与大卫,老冤家加上死党组合,这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并且都是卡尔德隆的仰慕者,也是因为仰慕之心才二人总是找不同理由骚扰对方,虽然结果往往不太好。 卡尔德隆去世以后,两人的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找德斯坦算账,而是担心她的安全。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选择观望,结果没想到德斯坦屡次大难不死之后实力反而越发强大了,最终成为了他们那个圈子中棘手的存在。 他们之后大概出场的机会可能就比较少了,不过两个人的弟子加仑和芙蕾达会在后面的故事中有出场的戏份。 凯兰与无名骑士,我比较喜欢的组合,能打的精灵和为守护而战的恶魔就不会再拘泥于刻板印象,而且我很喜欢能打的精灵。作为战士出场的凯兰的作用是为了展示隐藏的历史,也许以后会更详细的讲解,这里我也就不赘述了。 黑暗圣母是一个被我设定的看似很高大上,但实际上纸糊成分最多的大反派。其实她并不弱,如果梅西尔一行人按照正常顺序抵达黑暗圣母的摇篮的话,他们将会遇到即将打破摇篮急需力量的黑暗圣母,那时她不仅挣脱了封印,而且已经掌握了古神时漏的大部分能力,能扭曲时间与空间,甚至是回溯时间,将会是异常难对付的存在。 最后决战之前梅西尔的做法相当于是让大家去攻打没有发育起来的boss,用最强的力量去压制一切都没有发育成熟的黑暗圣母,所以最终能够取得胜利,还要多亏毕维斯使用了回溯时间的魔法。 回溯时间的魔法是远古禁忌的魔法之一,是魔法使从时漏身上推敲出来的代价极大的魔法,至于为何毕维斯能在付出最小的代价下施展,也是和所处的空间有关系。 进入庄园后成功逃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是幸运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们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故事到现在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大家应该发现我没填坑反而还挖了不少的坑,咳咳……不用担心,坑都会填的,就是有点慢。 感觉我又说了一大堆废话哈哈哈哈,总之很感谢收藏观看本书的朋友,你们的支持一直以来都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希望以后你们能多多给我投喂推荐票和推荐本书! 下一卷就有多方势力混战了,私心彩蛋依旧会很多。 那么我要说的只有那么多了,下一卷也许可能很快就会有的,总之祝大家阅读愉快!记得给我点推荐票,大感谢了! 前传一 森林里的狼少女 这是一位英雄的过去。——前语 清澈的溪流在森林深处缓缓流淌,鹿群踏过长满青苔与草丛的鹅卵石,走到溪沿低头饮水。除了鹿群之外,还有蛇、蝶群、鸟类来到溪边,它们都是痛饮一番后便很快离开。 整个鹿群都有些紧张不安,就在这时,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发出沙沙的声响,引起了队伍最后的雄鹿的警觉。不过当它看见从灌木丛中钻出的是一只灰皮野兔时便再次放松了警惕。也就是这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树上跃起,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一头成鹿的背上,直接压断了它的脊椎。 受惊的鹿群四散而逃,溪水四溅浇湿了袭击者银白的皮毛,这个形似白狼却像人一样能站立行走的猎手冷静地用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逃走的鹿群,之后她忽然咧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嘿嘿,这次真的抓到了!这下父亲会表扬咱了吧?” 就在狼少女摇晃尾巴准备起来查看猎物的时候,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猎装,满脸都是狰狞的疤痕,眼神异常深邃的灰发男人背着弓从树后走了出来。在他出声之前,有着异于常人的感官的狼少女甚至没能察觉到他的靠近。 “动静太大,这样的话下次鹿群就会对你产生警觉了,蜜莉恩。”男人一边点评着女儿的狩猎行动,一边拿出烟管往里面填塞烟丝,“狩猎不是为了威慑,不能让其他生物对你产生恐惧。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不过今天抓到鹿了,让你母亲给你做好吃的烤鹿肉吧!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吗?” 听到父亲的话,蜜莉恩的耳朵明显不高兴地垂下来,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可不慢,直接就开始处理鹿的尸体:“要把猎物即使放血,不然肉质会变差。如果附近有水源的话,可以将猎物清洗干净。” “最好解剖的时候把内脏去除干净,为了防止误食动物内脏里面的有毒的植物。对,如果不想破坏皮毛的话就先从脚开始处理。” 男人蹲在蜜莉恩身边观察她处理猎物的动作,他欣慰地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夸奖道:“比以前熟练多了,看样子你没少练习。等熟练之后,我再教你怎么处理吃不完的猎物,制作风味肉干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哦!” “哇,真的吗?”蜜莉恩昂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父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先处理猎物,父亲去摘些野菜回家。” “嗯嗯,咱会快点儿处理完来帮你的,父亲!” 蜜莉恩目送男人离开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手里地小刀上,她想用这张鹿皮给母亲做一双新的靴子,边角料的话就做一把刀鞘送给父亲。 蜜莉恩和身为狼人的母亲莫莉凯拉以及猎人一族的父亲肖珂斯一起生活在位于加布里埃王国西北部的黄昏森林中。这里紧靠着多隆特斯克山脉和帝国,所以靠北的森林基本以针叶林为主,而且还能看见皑皑白雪。 森林中丰富的资源为各种种族生存提供了便利,对于这个其奇特的家庭而言,这里简直就是最佳的隐居之地。没有其他人类来打扰,也无须在意世俗的目光,最重要的是能让蜜莉恩在这里学到生存所需的一切知识。 等肖珂斯回来的时候,蜜莉恩已经把鹿皮完整地剥下并分好了鹿肉,按照狼人的习俗她将会把收获的一部分留在这里,献给给予森林旺盛生命的森林之神,作为对祂赋予猎物的回报。 两个人穿越溪流回到了位于森林边缘的住宅,虽然只是用石头与木材搭建的简易房屋,但是能够明显感觉到建造者的细心,最起码生活在其中不会让人感到任何的不适。 正在屋外灶台旁生火的莫莉凯拉早已听见蜜莉恩奔向自己的动静,她回头熟练地将这个小家伙揽入怀中,接受她轻咬嘴唇的亲吻:“蜜莉恩,你回来啦。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母亲,今天咱抓到鹿了哦!”蜜莉恩兴奋地用脸和嘴吻在母亲的胸前蹭了蹭去,尾巴也像挥动的扫把一样扫来扫去,咱要用那张鹿皮给母亲你做皮靴!你就期待一下吧!” “亲爱的,蜜莉恩真的抓到鹿了?”莫莉凯拉抱着蜜莉恩问走过来的肖珂斯。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女儿!”走到灶台边上后,肖珂斯得意洋洋地打开了包裹鹿肉的包裹,露出了里面处理完美的鹿肉,“看看,这是蜜莉恩自己处理的!她真的太聪明了,只是看我处理后又实践了几次就做的这么完美!” “父亲说咱狩猎的时候动静太大了,所以咱想跟母亲学习隐匿气息的方法!” “当然可以啊,不过现在母亲要做饭了,你到一边去玩吧,蜜莉恩。吃饭的时候咱会叫你的。” “好!那咱去找那些地精玩!” 看着兴奋跑远的蜜莉恩,肖珂斯和莫莉凯拉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之后肖珂斯忽然说道:“家里的香料和日常的用品不够了吧?过几天我就去村子一趟。你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 正在思考鹿肉吃法的莫莉凯拉用手将粘在唇边的银白色的发丝捋到耳后,并用食指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后说道:“给蜜莉恩买些新衣服吧,女孩子就应该多穿些漂亮的裙子才是。虽然那些裙子并不适合她,但是她开心就好。” “上次她她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一条漂亮的裙子变成了破布,之后那块布就成了你的头巾了不是吗?” “孩子嘛,咱们的孩子是特别的,咱有种预感,以后她一定能在这个世界上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莫莉凯拉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了有些没落的神色,她知道绝对不能让蜜莉恩一直生活在这小小的森林中,以后她要出去见识更多的事物,与更多人相遇并做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能接受蜜莉恩。因为蜜莉恩是她和肖珂斯的孩子,因为猎人和狼人之血的冲突,让那个孩子的外表保持在了人类与狼之间。 既不是人,也不是狼的存在,很可能无法被任何一方接受。她去到外面的世界,也许会被当成怪物,而这也是莫莉凯拉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看出莫莉凯拉的苦恼的肖珂斯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除了学会如何生存之外,她还要学习很多东西,怎样和人相处,塑造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和认知去成为一个能自己感到自豪的人。” 蜜莉恩对父母的担忧和期望全然不知,她正和那些生活在森林地下的小地精们玩着捉迷藏。 这是生活在这片森林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一般情况下都是地精们负责藏,蜜莉恩负责抓,但今天地精们却一反常态的要蜜莉恩藏起来。 前传一 森林里的狼少女Ⅱ 也没怎么藏过的蜜莉恩觉得这是一个训练自己隐匿气息的能力的好机会,她趁着地精们遮着眼睛数数的这段时间在身上摸了一把草汁,然后利用尖锐的爪子爬到树上躲进了浓密的树冠里。不过林冠的树枝比较脆弱,她呆在上面的时候总有一种马上就要摔下来的错觉。 不过好在地精从树下经过的时候,蜜莉恩身下的树枝坚强地撑住了,但她没想到的是,正因为她藏得太好,才让她听到了一些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你没有告诉蜜莉恩这附近来了精灵的事情吧?要是她知道了肯定想去见见那些傲慢的长耳朵的!” “这可不行,我们不能让蜜莉恩受伤!长耳朵的都很傲慢!又坏又傲慢,所以要让蜜莉恩远离他们!” “蜜莉恩好像不在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走吧走吧,尽量拖到那群精灵离开这附近比较好。分头行动吧,只要我们中的一个人找到就算赢了!” 三只地精小声交谈了一阵后便从蜜莉恩躲藏的树下分头走远了,听得雾水的蜜莉恩松手让身体自然下落,即将落地的时候她让四肢朝下,关节弯曲卸掉了冲击力安稳落地:“精灵?长耳朵的?是父亲说的那些家伙吗?为什么不让咱见?” 虽然有很多疑问和有点小难过,但是蜜莉恩决定等捉迷藏结束以后再好好问清楚,但就在她准备另寻藏身之处的时候,身后某物破空飞来的声音引起了她的警觉,她下意识地向着旁边的树后一躲,而落空的箭正好扎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啊,居然跑了!没想到还挺警觉的!” “哈哈,你这个笨蛋,再怎么样那也是狼啊!” 蜜莉恩从树后探出脑袋看着那两个和父亲有些像,但身体相当纤细高挑,没有什么肌肉,皮肤和云彩一样白的家伙,最主要的是她注意到两人有一对又尖又长的耳朵,和父亲的耳朵完全不一样。 长耳朵……那些加家伙就是精灵吗? 就在蜜莉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精灵再次拉弓对准了蜜莉恩:“这一次绝对不会歪了,我想要一串狼牙项链哈哈!” 这是在攻击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蜜莉恩满脑子疑惑,但她的身体却在这之前就做出了反应,直接借着面前的树干直接后退,之后踩着地面跃起一闪避开了绕过树干飞来的箭。 本应该扎进树干的箭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自动改变了方向,没料到这种情况的蜜莉恩被射穿了肩膀,剧烈的疼痛让她直接捂着肩膀惨叫起来,同时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里燃烧,她恶狠狠地等着那两个击掌庆祝的精灵,龇牙发出了低吼。 个头稍微矮一些,眸子呈现漂亮的翠绿色,浅金色的头发梳起在脑后扎成了精致长辫的埃拉德注意到蜜莉恩受伤后的反应后,用手肘戳着身边的兄长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哇,它在凶你哎,哥哥!你要被咬了哈哈!” 森绿色眼眸,白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身后,气质也比弟弟要沉稳许多的艾尔威有些不高兴地皱眉,因为他刚刚是打算一箭射穿那个畜生的喉咙的:“这种野兽还想伤害到我?埃拉德,这次的猎物就让给我吧,我一定要亲手结果它!” 蜜莉恩完全听不懂精灵语,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两个精灵只是把她当成狩猎的猎物看待。不过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她现在忽然有了一种冲上去把那两个坏蛋撕碎的冲动。 “好了,决胜一击!狼皮我会让给你的,弟弟。” 就在艾尔威瞄准蜜莉恩准备射箭的瞬间,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背后摁住了他和埃拉德的头,把他们俩的脸一起狠狠砸向了地面,同时发出怒吼:“你们这两个家伙要对我的宝贝女儿做什么!” “父亲……”蜜莉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愤怒到额头暴起青筋的肖珂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父亲你不要杀他们,我没事!” “肩膀都被射穿了还叫小伤吗?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你母亲看到了才是真的大事不妙啊!” 肖珂斯快步走过去半跪下心疼地看着蜜莉恩受伤的肩膀,还好那些追求优雅的精灵的箭杀伤力并不大,不然的话蜜莉恩受的伤肯定更严重。不过就算这样……看到宝贝的孩子受伤,哪个父亲不会愤怒呢? “不行,我得再去断他们几根骨头!蜜莉恩,闭上眼睛,这不太适合你看!” “父亲,这样的话肯定会惹麻烦的,咱们还是回家吧!咱的肩膀现在好痛啊,得赶快回家上药才行!” 伤口是真的很痛,但是蜜莉恩更担心的是那两个精灵会不会被爸爸打成肉酱,当然一向温柔的父亲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把父亲劝回家才行。 看着蜜莉恩忍着不哭又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肖珂斯只能压住愤怒深深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我知道了,走吧。” 肖珂斯抱着蜜莉恩从那两个躺在地上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哀嚎走过的时候,故意停下来冷声说道:“这一次你们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女儿的仁慈,不然的话,我要把你们的手臂踩断,用你们自己的肠子把你们吊在森林中最显眼的树上。” 艾尔威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后面目狰狞地抬起脸,他的牙齿和鼻梁都在刚刚的冲撞中被撞碎了,现在血正不断地从涌出,弄花了他原本精致的脸:“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居然敢这么对待我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裸猿,愚蠢的奴隶!” “明明是人类却有一个长得和野兽一样的女儿,果然你们就只能是低贱的畜生!我和哥哥一定会把这份耻辱奉还给你的!” “奴隶的孩子还不是奴隶,等我们取回了土地之后,我要把你们都当成家畜饲养!” 精灵们傲慢的言语就像是毒蛇毒牙里的毒,污浊的毒侵蚀着蜜莉恩的内心,她非常疑惑为什么精灵会对自己和父亲有这么大的敌意,但是父亲却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摸着她的脑袋低声说道:“蜜莉恩,不要听。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了解,但是不应该从那些傲慢又自私的侵略者知道这些。” 前传一 森林里的狼少女Ⅲ 父女两人回到家后,看到受伤的蜜莉恩的莫莉凯拉果然愤怒到捏碎了家里椅子的椅背,但好在她也知道冲动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事,所以也只是冷着脸为女儿处理伤口。 莫莉凯拉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甚至没让蜜莉恩太过痛苦箭就已经被折断拔下来丢到了一边:“亲爱的,把这个东西给我丢到外面去,我不想再看见它!” 等蜜莉恩的伤口被包扎好后之后,三人在沉闷的气氛中用完了晚餐。 等蜜莉恩吃完晚餐睡着以后,夫妻二人才重新提起这件事,当然,是带着忧虑与猜测的。 “即使已经败落,那些精灵还是如此傲慢。居然把狼人和猎人的孩子当成野兽狩猎,他们是不想要命了吗?” “恐怕他们是想要向生活在这片森林里的住民示威吧,毕竟精灵的国家已经土崩瓦解,也没有拥护他们的人了。” “还好蜜莉恩没事,不然的话我真的会……明明躲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求一份安宁的,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莫莉凯拉说着苦恼地用手揉捏起紧皱的眉头,“万一他们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的话,我肯定会被带回族群的。” 为了和肖珂斯在一起,莫莉凯拉放弃了族群中自己的未婚夫逃走了,他们一路躲藏,最后来到了这里,虽然离加布里埃王国很近,但也是当前为止最安全的地方。只是精灵的出现让她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就像混乱的预兆一样。 看着满脸忧愁的妻子,肖珂斯只觉得一阵心疼和无力,他能做的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道:“不用太担心,我会去打探具体情况的。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能幸福的生活下去的,无论是在哪里。” “你要小心,万一太危险的话放弃就好了。不要为了我们而受伤,亲爱的。” “我不是承诺过吗?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所以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之后的日子,肩膀受伤的蜜莉恩只能先放弃野外狩猎训练,老实跟着莫莉凯拉学习认识野菜草药、隐匿气息、制作药膏药剂等等的常识与方法,同时还要观摩父亲制作陷阱、跟踪猎物,并且利用狩猎到的猎物和采集到的植物制作简单的武器。 有时候会有穿着和举止怪异的人来到家里,莫莉凯拉对这些人都很尊敬,称呼他们为“魔法使大人”或者是“魔女大人”。而这些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味道的人都很喜欢活泼又聪明的蜜莉恩,几乎人人都会送她礼物,比如装在袋子里面漂亮的糖果,能清楚映照出面容的名为“镜子”的小东西,还有没有见过的小点心。 最有意思的还是那些长相漂亮但是眼睛有些吓人的魔女小姐们,她们很喜欢为蜜莉恩表演名为“魔法”的奇迹,比如治疗快要死去的小鸟或者植物,带着蜜莉恩在天空飞行,或者是让小屋的周围开满美丽的鲜花…… 再一次送走了一名魔女后,蜜莉恩牵着莫莉凯拉的手认真地说道:“母亲,魔女和书里面说的不一样。她们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很善良。” “魔女们本来就是善良的存在,但是有人类曲解了她们,所以蜜莉恩,对于人或事情,你要有自己的看法,知道吗?”莫莉凯拉说着拍了拍女儿的头,她很高兴蜜莉恩能对人和事有自己的看法。 “嗯,咱知道了!” 这样的生活虽然简单,但是蜜莉恩却感觉过得异常充实,只是有时候父亲突然的离去总让她很担心森林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即使询问母亲,母亲也没有告诉她父亲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有时候父亲会带着伤回来,但是却微笑着告诉蜜莉恩自己没事。 某一天暴雨夜,接连三天没有回到家的肖珂斯忽然破开雨幕推开了家门,之后他带着湿透的身体闯进妻子和自己的房间,焦急地对从床上警惕地坐起的莫莉凯拉喊道:“亲爱的,精灵正在召集士兵,要对王国边境发动突袭!我们必须准备搬家了,向着多隆特斯克山脉去!绝对不能卷入战争中,现在的人类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经过近三个月的调查,肖珂斯发现森林中精灵的数量在迅速增多,这些原本分氏族撤退到不同地区的精灵再次集合在一起建立了营地,他们不仅带来了大量的装备,还带来了某种危险的物品,而那种东西散发的气息让肖珂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以防万一,肖珂斯决定带着家人从森林边境离开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即使那里离村庄很远,可能会不太方便,但总比卷入纷乱中要强。最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导火索,是人类与其他种族的分歧的导火索。 蜜莉恩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着父母以及父亲结识的一些友人一起向着多隆特克斯山脉前进,精灵的军队从远处经过的时候,萧杀之气让很多孩子都瑟瑟发抖。 “蜜莉恩,看好了,这就是战争,也许只是对于精灵而言。你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脑袋去确认这一切。” 肖珂斯摁着蜜莉恩的肩膀指着那些全副武装的精灵,他们的目标就是森林对面的加布里埃王国的边境,那里聚集着数以百计的人类,他们都没有战斗力,甚至根本没有武器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精灵大军。 “世界上最令人痛恶的就是战争,无论是以什么名义的战争,都决不能被原谅。如果你以后也要参与到战争中,永远不要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战争无论对错,只有胜负。” 那一场战争,应该说是混乱很快就结束了,精灵们的军队在人类军团的进攻下毫无抵抗能力,最终活下来的精灵中的大部分都是氏族的直系血脉,他们狼狈的选择了投降。 仁慈的国王放过了他们,但作为战后赔偿,那些被俘虏的精灵战士永远的留在了人类的国土上,回到巨木之森的精灵之后就再也无法让族群恢复到原来的地位了。 对于这些事情,都是后来蜜莉恩离开森林后才得知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告别了父母,开始了属于她的人生。 前传一 森林里的狼少女Ⅳ 蜜莉恩跟随父母搬到多隆特克斯山脉附近之后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这个时候开始,父亲对她的训练就正式结束了,按他的话说就是:“你学得太已经很好了,只要自己不断练习就可以了,但是绝对不能懈怠!努力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莫莉凯拉开始着手培养蜜莉恩,不过在那之前,蜜莉恩先花了两年的时间锻炼身体,在充满陷阱的森林中跑步训练反应能力,通过攀爬陡峭的悬崖训练身体协调性和耐力,举重锻炼力量……比过去更艰苦的训练让蜜莉恩时常感觉到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但是一旦吃饱喝足身体就能快速恢复过来。 “你是猎人和狼人的后代,所以身体素质肯定要比普通孩子要强好几十倍,说不定你还继承了父亲的能力呢,不过现在发现那个力量对你而言还太早了。” 对于蜜莉恩的疑问,莫莉凯拉的解释非常简单粗暴,不过她意识到对于蜜莉恩而言,这些事情还是要从头解释比较好。 “你的父亲并非普通人类,他的祖先为了守护人类而和古神结缔了契约,得到力量的这些人身体发生了异变,他们会不断褪去旧的肉体变得更强.而你的母亲我是狼人,被神所选中的我们拥有了智慧,能在狼与人类两个形态之间转变。狼人拥有敏锐的感知力和强健的身体,你受的伤好得快也是因为你拥有狼人的血统。” 听了莫莉凯拉的话,蜜莉恩觉得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了:“难怪父亲那么厉害,不过猎人是做什么的呢?难不成就是狩猎吗?” “可以说是狩猎吧?不过是狩猎邪恶和一切不公正的事物。”莫莉凯拉摸着蜜莉恩毛茸茸的脑袋笑道,“猎人是为了保护那些因为没有力量而绝望的人,你的父亲也一样。当你不需要保护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了。当然,也会是能独自上路的狼了。” “咱不想离开你们,外面的世界肯定有咱很多不了解的东西,所以咱想留在这里……” 蜜莉恩最多也只去过王国边境的村庄,那里生活的人类总是以警惕的眼神观察着她和父亲,将东西卖给父亲的时候总会提高价格。虽然父亲对此没有什么表态,但是蜜莉恩却觉得非常生气。 “那可不行,外面的世界可不只有几个村庄那么大!”莫莉凯拉故作生气的在蜜莉恩的头上轻敲了一下,“更远的地方有漂亮又整齐的楼房、热闹的集市、美丽的湖泊、绵延的雪山和炎热的沙漠,有你在森林中见不到的事物,听不到的他人的故事。”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教你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是每一个狼人的孩子都必须学习的。你要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刻进身体里,即使只剩下本能也不能忘记。” 凯莉莫拉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身体开始骨骼生长的声音,蜜莉恩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的脸庞和身体被银白的毛发覆盖,身体变得更加强壮和高大,外形就和她一样介于人类与狼之间。 瞬间更加高大的莫莉凯拉反复张握着手掌,她只花了几分钟就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用这个形态,应该能把帮你更好的适应我的教导,蜜莉恩。不过我接下来的教导会比之前更严格,可能会让你晕倒个几百次吧?你做好准备了吗?” 母亲的期望,未知的世界……蜜莉恩忽然想起了曾经父亲的魔法使朋友带来的故事书,里面讲述了主人公离开家后经历了一场非常快乐的冒险的故事,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遇到了很多朋友,他们最终联手打败了危害世界的怪物,拯救了世界。 蜜莉恩低着头思考了很久,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迷茫已经彻底消失了:“咱一定会把母亲你教给咱的东西全都学会,然后真正独立以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所以就拜托你了,母亲,不,老师!” “吼吼,就是这个气势!你这个孩子还有点我当年的风范啊,那现在先从基础的格斗训练开始吧!记得咬紧牙关,不然的话,牙齿会被我打掉哦!” “等等,咱想先做一下心理准备,因为咱只杀过野兽……” 刚好回来的肖珂斯欣慰地看着干劲十足的的蜜莉恩,他意识到以前粘着自己的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了,总有一天她会从他的身边离开,去更广阔的世界结交更多值得信赖的人。 也许还会带着喜欢的人回来见他……唯独这件事是肖珂斯最不想看到的,因为他认为没有哪个男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蜜莉恩感受到身后来自父亲强烈的视线,于是她压低声音问母亲:“母亲,你有没有感觉父亲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不,这是担心你呢!别说这么多了,开始训练吧,首先让我看看你的身体训练得怎么样了!” “好……好的母亲!” 每被母亲打倒一次,蜜莉恩就会在悬崖的石架下面用石头堆起一座石塔,当高高矮矮的石塔堆满了悬崖下的空地的时候,蜜莉恩终于战胜了母亲,得到了她的认可。 当天晚上,莫莉凯拉依照狼人的习俗为蜜莉恩举办了成年礼,那也是蜜莉恩第一次接触生食和血酒。 由肖珂斯和莫莉凯拉抓来鲜活的猎物,再由蜜莉恩亲手宰杀取血和最好的肉。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东西吃下去,虽然味道并不如想象中的好,但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为了庆祝蜜莉恩独立,肖珂斯和莫莉凯拉特地把附近的住民都邀请过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而且肖珂斯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把珍惜的破甲剑交给了蜜莉恩。 “你现在已经有资格使用它了,希望你能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肖珂斯将那把尘封了许久的武器交给蜜莉恩,然后郑重地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说道,“我们没有可以交给你的东西了,但是这个世界上需要你去独自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也许你穷极一生也无法满足。” “孩子,你要知道以后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判断,你可以谨慎,但是不能摇摆不定,并且你最终要为你的选择负责。”莫莉凯拉轻轻捧住蜜莉恩的脸,让她低下头与自己额头相抵,“只要你不后悔,你做的选择就不会错。不过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伤害他人,这样即使得到回报也不长久。” 蜜莉恩强忍着泪水看着面前的父母,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两个人已经老了许多,脸上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咱即使离开这里,也会想办法寄信回来的!你们不用担心,咱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 “不想回来也可以不回来,别带着别人到这里来给我们添麻烦。” “父亲,你这样说的话咱是真的可能不回来哦!不让咱回来就太过分了!” “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的话可以带回来让我给你把把关,毕竟母亲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母亲,我还没有真正成年,你怎么就已经想的这么远了……” 严肃的话题过后,气氛再次变得活跃起来,蜜莉恩趁着父母和其他大人交谈没注意自己的空当偷偷溜走,顺着悬崖爬到了崖顶上看着头顶星河璀璨的夜空。 每次觉得难受委屈,或者是想要思考什么的时候,蜜莉恩都会爬上来看看风景,现在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回忆过去在这里经历的一切。 “没想到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蜜莉恩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孩子,拥有很多人羡慕的一切,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离开这个地方,到森林以外的地方去。她很好奇外面的一切,但同时也很害怕和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应付未来的事情。 “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请拜托你让我顺利地在外面生活吧!我不求出名,也不求成为有钱人,只希望不会被刁难!” “一头狼居然会说人话,而且还向神祷告,简直不可思议!据我所知,狼人虽然有信仰,但是却从来不向任何存在祈祷的哦?” “谁?” 听到背后声音的蜜莉恩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头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砸去,但那个身影动都没动就躲开了石头——它太矮了,蜜莉恩预估的攻击位置远高于它。 蜜莉恩你快冷静冷静,对方没有杀意,甚至根本就不危险。闻到兔子的气味的蜜莉恩拍拍胸口冷静下来,之后她定睛看着那只抱着爪子,眼中满是无语的兔子,半蹲下来谨慎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兔子……小姐?” “没什么事情,我就是路过而已,结果差点就死在这里了。”兔子说着看了一眼被砸进树干的石头,要是她是人类的模样肯定就死了,“你这个小家伙真是,干嘛杀气腾腾的?万一是人类的小孩的话,可能会被你打死哦?” 蜜莉恩有些烦恼地抓着脑后的毛发,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的确太过分了:“父母应该没有会说话的动物朋友,你是这附近的妖精吗?这么吵打扰到你真是抱歉了。”说着,她朝目瞪口呆的兔子低下了头。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孩子,我遇到了这么多的人,就你有这样漂亮的灵魂啊,就像星河一样耀目的灵魂。看样子我等待已久的事情终于要重新开始了,太好了!” 蜜莉恩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放声大笑的兔子,忽然她觉得这个存在很奇怪,明明是只兔子,但又感觉像是别的什么东西,仅仅是盯着它就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而且看见的东西也很快扭曲起来了。 “孩子,你会如愿的,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付出代价。如果在付出代价以后你能够保持现在这样的澄澈的话,我就会给你奖励。那个时候,我应该会以别的样子和你再见……” 等蜜莉恩回过神之后,那只兔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有些疑惑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那只兔子的身影,也就没在意那么多了。——毕竟明天就要出发了,她还要收拾行李。 还要和父亲母亲,还有其他人好好道别,最好能想办法在离开这里之后往家里寄信。 “从现在开始,咱就应该思考自己的人生该做些什么了。”蜜莉恩喃喃自语的同时看向头顶的夜空,“咱一定要过上幸福的生活。” 前传二 伤痕累累的狼迷失了回家的路 人类是如此复杂,又是如此富有魅力。——前语 水滴在地牢顶部的石钟乳上汇聚并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灰尘味和排泄呕吐物的臭味,岩壁上铁栅栏的影子因为晃动的火光摇曳不止,宛如飘荡的鬼影。 甬道深处忽然传来谁恼怒的呼喊,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反复回荡,躺在地上有着介于狼与人的外貌的半狼人女性忽然睁开眼睛,头晕目眩的她缓慢坐起看向周围:“这里是哪里?咱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围安静得诡异,甚至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半狼人确认这里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别人后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武器和携带的物品全都不见了,包括离开家时母亲送给自己的那串手链。不过腹部被友人背叛刺伤的伤口倒是被仔细缝合并上了药,现在基本上恢复的差不多了。 “很结实,虽然环境很糟糕,但是这些栅栏都是新的。好像还不是一般的金属,真是夸张。”半狼人走到牢房前用力晃了晃面前的牢门,确认凭自己现在的力气和身体状况没办法打开这扇门后回到那张稻草铺的床上躺下,“稻草也是干燥的,没有发霉的味道,是为咱准备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努力回忆后,半狼人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答应和友人一起去探索王国之外的火之国遗迹。他们一行人离开王国境内路过一处废弃的村庄的时候,她和同伴突然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强盗包围,她不想杀人因此也就没对那群强盗下重手,但是却没想到那些家伙居然用抹了毒的武器。 她本身有耐毒性,所以那些武器上的毒对她的作用并不大,但是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同伴居然从背后偷袭自己,而在昏迷之前,她看见强盗的首领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那些可恶的背叛者…… 就在怒火即将喷发出来的时候,半狼人忽然紧紧地攥住拳头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冷静,蜜莉恩!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咱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才行!只有逃出去,才能找那些家伙算账!” 这是蜜莉恩离开家的第五年,这五年间她一直在王国境内的不同地方旅行,除了见识到了许多陌生又令她感到新奇的事物外,并且还幸运地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大部分也是和她一样的混血。 人类王国里面有如此之多的混血,和过去人类因力量弱小而不得不向各个种族臣服,作为劳动力或者奴隶寄居于那些国家有关。部分人类凭借着优秀的能力与才干脱离了奴隶阶层,甚至还和其他种族的结婚生子。 拥有一种甚至是多种血统的人类远比过去懦弱的人族要强,地位与实力提升的他们,和魔女以及支持人类的魔法使一起,帮助整个人族独立,建立了属于人类的国家。而现在的王国,已经是一个异常强大的人类王朝了。 之前也听那些老人说过有针对混血的绑架行为,但是却没想到会发生在咱的身上。我还是太不小心了。蜜莉恩躺了一会儿直到身体的麻痹感彻底消失才爬起来,正当她准备从这个牢房里出去的时候,拖动铁链的声音引起了她的警觉。 过了一会儿,背部臃肿不得不佝偻着身体,鹰钩鼻上有着好几颗肉瘤,长相丑陋又矮小的男人拖着破旧的袍子和生锈的铁链从远处缓缓走到了蜜莉恩的牢房外,当他看见警惕地蹲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蜜莉恩时,他毫不意外地咧嘴笑了起来,枯黄的牙齿之间唾沫飞出:“呵呵呵呵,你是想从这里逃走吧?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你身上被种下诅咒,一旦离开这座竞技场,诅咒就会爆发,你的身体就和直接炸成碎片。” “竞技场?你说这里是竞技场?” 男人后退一步看着扑到栅栏上对自己龇牙低吼的蜜莉恩,他笑着点头:“对啊,很多被绑架的混血都被带到这里来了,成为一名角斗士可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们打架可比野兽和普通人打架有意思多了!” 看到男人无所谓的样子,愤怒的蜜莉恩一拳砸在铁杆上,将它砸得向外凸:“你们这群混蛋,混血的命难道不是命吗?强大又怎么样,你们这么做就是毁了一群人本应该平静的人生!”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毁掉的又不是我的人生,况且王国有很多贵族都喜欢看这种表演呢,有的人也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 没想到蜜莉恩力气这么吓人的男人没敢再停留,放下了为蜜莉恩准备的食物就匆匆溜走了:“很快你就要开始第一场表演了,好好干!如果做的好的话,是会得到奖励的,说不定可以离开这里呢!” “该死,那群混蛋居然把咱送到了这里!” 蜜莉恩对于竞技场可谓相当的了解,因为她很厌恶这个地方,甚至希望有朝一日,它会同魔王的城堡一样倒塌消失。 沉寂的竞技场是借着半沉入地下的古老石塔建立起来的娱乐设施,这里地下的房间全被改造成了地牢,角斗士们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这里,地上部分被打造成了可以容纳数千人同时观看表演的角斗场。角斗士们会在中央的场地上搏杀,而观众源源不断的从不同地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观看一场令人心潮澎湃的生死搏斗。 一旦进来,就永远无法离开的地方,无数弱者的地狱,但对于强者而言,这里就是展示他们力量的舞台。 “咱是绝对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无论是用什么办法咱都会逃出去!” 蜜莉恩暗暗下决心要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但是她没想到就算从牢房里逃出来,她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整个地牢的结构竟然和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蜜莉恩走了半天也只是回到原来住的牢房前,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就算竞技场足以容纳万人,但是一层只关一个人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传二 伤痕累累的狼迷失了回家的路Ⅱ 就在蜜莉恩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小心翼翼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潜行过去,发现居然是丧尸。 好臭,都腐烂多久了? 蜜莉恩皱眉看着那高度腐烂的怪物,这种东西虽然不难对付,但是被其抓伤或咬伤都会导致伤口感染,而她手里现在没有武器,只能暂时不惊动它离开这里了。 “咕噜咕噜……呃啊啊啊啊,好饿啊。” 丧尸似乎是闻到什么味道似的猛地回头,把躲在石柱后面的蜜莉恩吓了一跳,她赶紧在石柱后藏好仔细谛听着丧尸的动静,直到那股恶臭和脚步声远去后才松了口气:“呼——还好!被发现的话肯定会一直追着我吧?趁现在离开这里。” 就在蜜莉恩准备动身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滴水突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随后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借着背后的石柱往前一跃,捡起了地上不知道谁一起在这里的铁棍转过身,和潜伏在头顶的怪物对峙。 大量包裹着生物残肢的淡灰色粘液吸附在刚刚蜜莉恩躲藏的那根石柱的上方,也许是刚刚苏醒,它的内部开始不断翻滚和涌出白色的细沫,一股惊人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同时蜜莉恩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再次折返回来。 蜜莉恩看着那个怪物一点点的延展向下延展身体,最终堆积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蠕动起来,同时她开始谨慎地后退,确认逃跑的路线:“液障怪,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麻烦的东西。” “我素吃鱼?混蛋,好痛……看什么看?咕噜……”液障怪蠕动粘液态的身体,忽然它收缩身体向蜜莉恩弹射了一大团消化液,但被她躲了过去。之后蜜莉恩转身开始逃走,同时利用地形躲避着消化液的袭击。 液障怪通过感知震动和喷吐消化液来捕捉猎物,如果被那些粘液喷到的话咱肯定会立刻失去行动力,所以得躲开。 蜜莉恩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对付那两个怪物,一边用铁棍制造动静,诱导液障怪消耗储存的消化液,之后她闻到了另一股恶臭——丧尸已经回来了。 液障怪的移动速度甚至比狩猎的猎豹要快,但是这种地形限制了它的移动,所以蜜莉恩与丧尸撞见的时候它并没有追上来。 不过这对于蜜莉恩而言是好机会,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想到要直接摆脱这两个怪物。 丧尸看见有鲜活的食物冲向自己,当然是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不过就在它撕裂嘴角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的时候,目睹此景的蜜莉恩立刻把手中的铁棍投掷过去。 铁棍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丧尸的嘴和后脑,把它钉在墙上,与此同时,蜜莉恩弯腰躲过了身后喷来的消化液后立刻逃走,而丧尸则被随后赶到的液障怪吞噬。肉体被腐蚀的滋滋声响起,丧尸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无意义的嚎叫,但很快嚎叫声就消失了,吃饱的液障怪在原地蠕动着,最后摊平在地上消失了。 意识到危机过去的蜜莉恩放松地滑坐在地上:“呼……还好没有继续纠缠咱,不然的话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就遇到两只怪物咱的手就都抖成这样了,看样子是修行不够啊!” “不不,即使是经验丰富的人,在面对两只怪物的时候也会慌的,但你的表现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刚刚和那个畸形的男人再次出现,不过这一次他还带来了一颗足有人头大小的紫水晶球。这颗发光的紫水晶球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而那个难辨男女的声音就是从水晶球里传出来的。 “我是这座竞技场的建立者,不过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至今没有把名字告诉过任何人。本来今天我是来寻找适合管理竞技场的管理人的,结果却发现了你这样能成为优秀角斗士的好苗子。所以我决定让你今晚就进行首秀,你可以去准备一下了。” “如果咱拒绝呢?”蜜莉恩烦躁地抓着脑后凌乱的毛发,她根本不想和面前这个连面都不愿意露的家伙谈话,毕竟对方可以说是造成这里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你居然敢拒绝伟大的主人的提议!看样子你需要……” “瘸子,闭嘴,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是,抱歉。” 蜜莉恩无所谓地抱着手臂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瘸子,她知道这种人最喜欢仗势欺人,其实本身连一个小孩都不一定打得过:“咱本来就是被人谋害以后送到这里的,实际上咱没有欠债也没有做任何错事,所以快让咱离开这里!” “噗嗤……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听了蜜莉恩的话,水晶球对面的人忽然轻笑了一声,随机他向蜜莉恩道歉并说出了她同伴们干的混账事:“实际上你的确没有欠债,不过你的朋友们在我的赌场里欠了一大笔钱,他们没钱还债,就只能找某个人帮他们还,那么你觉得选什么样的人最合适呢?” 这番话刺激到了蜜莉恩,一直拒绝接受真相的她冲水晶球发出了怒吼:“你别胡说,他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他们肯定是被你逼迫的吧,肯定是!”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还是想要逃避现实?我这里还有他们这里留下的书面证明,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拿给你看。只是你要知道一点,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亲切的。” “你只是向让咱在这里为你老老实实的卖命,但是无论如何咱都不会杀人。”蜜莉恩说完之后起身,她俯视着那颗水晶球,即使上面只倒映出她的身影,“咱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所以咱会自己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水晶球对面的人对蜜莉恩的反应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似乎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了:“我从不会强迫任何人和我合作,因为最后你们都会主动为我做事。暂时就到这里吧,我提醒你最好别想着对瘸子动手,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只有我,能让你离开。” 看着水晶球的光芒熄灭,瘸子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呵呵呵呵呵呵……你也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啊,不过很快你也会乖乖听话的,主人有这个能力让你乖乖听话呵呵呵呵!” 还没等瘸子再说些什么,蜜莉恩忽然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和手里的水晶球一起飞出去砸在了不远处的石柱上:“你这种家伙就是咱最看不惯的,像老鼠一样恶心,而且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把你知道的关于那家伙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鼻梁直接被打断的瘸子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之后他通过指缝贪婪地打量着蜜莉恩的身体:“你想知道关于主人的事情?要是你愿意和我……” 瘸子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眼神变得冰冷的蜜莉恩用脚踩住下身:“咱说过,你这种人咱见得太多了,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咱也不想和你废话。” “你等一下,我没说不说啊!停下,停下!我还想当一个男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主人的真实样貌,平时有什么事只能通过代理人给主人传话,其他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为了保住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瘸子还是松了口,不过他说完后就被蜜莉恩一脚踹晕过去。 前传二 伤痕累累的狼迷失了回家的路Ⅲ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有点失望啊……咱必须离开这里,不然这个竞技场的主人肯定会做别的事情强迫咱成为角斗士。” 蜜莉恩把瘸子丢进空着的牢房里以后,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找不到出口,首先排除是鬼魂搞的鬼,这里并没有那么多足以形成怨灵的死气。其次排除魔法,附近并没有施展魔法后留下的痕迹。那就只剩下魔术了,但是蜜莉恩对魔术的了解很少,所以她也不清楚魔术该如何破解。 “不过既然要派咱上场,那个人一定会找人把咱带到竞技场上,所以只能等着了。到时候咱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教训一顿!” 定好计划后,怒气满满的蜜莉恩重新躺回了那张稻草床上,她决定等着那群人上门,然后威胁他们带她离开这里。 不过蜜莉恩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躺着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站在竞技场上,她茫然地环顾周围看台上的观众,又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撕碎的肢体与血覆盖了毛发和脚下的地面,她的手里甚至还拿着一只被撕下的断手。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蜜莉恩震惊地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同时她感觉到满嘴都是令她反胃的血腥味,周围的欢呼声一点点的消失,她的世界中只剩一片冰冷与死寂。 “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蜜莉恩时常会在牢房里休息的时候失去意识,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可能会有别人的血或者是伤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肯定是夺走了某人的性命。 “如果一开始你接受主人的提议,也许你最起码还能在竞技场上拯救一些人。” 来送饭的瘸子透过栅栏看着靠墙坐着,已经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的蜜莉恩,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屈服,而是选择了绝食抗议。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真的会饿死在这里。 心中有了一些动摇的瘸子收起之前蜜莉恩一动没动的食物,转身了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就算不吃也没办法阻止你上场的,不如接受这种处境,快乐的享受作为强者的特权比较好。” “虽然咱不知道咱的对手都是什么样的人,但咱杀死的人一定也想要活下去。如果要付出生命的战斗只是为了让他人获得短暂的快乐的话,咱绝对要破坏这个地方。” “现在你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总会有的,只要再等一等。咱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有一天,蜜莉恩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躺在熟悉的牢房里,而是在类似药房的地方,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身上缠着厚厚的布带,但这些布带并没有阻止血液的流出,很快布带已经被红色浸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浓郁的药味,房间虽然很大,但是很多地方都堆积着一些杂物。蜜莉恩注意到柜子上那些装在容器里的草药大都是市面上被禁用的,这就意味着这里也是竞技场中的某个房间。 看完房间以后,蜜莉恩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这次不仅是身上,手臂上和腿上都有缝合好的伤口:“咱应该是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但是为什么不痛呢?” 就在蜜莉恩困惑为什么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时候,她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为了以防万一,她立刻回到床上躺好,眯起眼睛等待那些人进来。 不一会儿,两个戴着银色金属制成的鸟嘴面具,穿着从头罩到脚的黑色长袍的人走进了房间,他们走进房间后就坐在椅子上交谈起来。 “今天的角斗还真是精彩呢,狼人和狼人对战?虽然没能决出胜负,但是不得不说那个白色的狼人很厉害啊!” “毕竟是老板看上的角斗士,听说为了培养她,老板还用了那个东西。其他角斗士可没这么幸运哈哈哈!” “不过这次她受的伤有点严重啊,又不吃东西,她能撑下去吗?” “这不是给她疗伤了吗?要是其他的角斗士,就随便止血就丢回牢房了,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待遇!” “哎,到底是有什么能力才能得到这种待遇啊?我这种底层的监督人也想享受一下啊,比如特别关照之类的。” “别说这些了,我们得趁着药效过去之前,把这家伙送到原来的牢房去才行。记得带着那块牌子,不然的话只能进去就出不来了。” 药效?牌子?难道这些家伙在咱的饭菜里面下药吗?不,那些食物我一口都没有吃,到底是……听了两人的对话,蜜莉恩很想站起来质问他们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但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她任凭两人一个抬脚一个抬肩的把自己弄到一辆推车上。 推车向着走廊的深处前进,之后周围空气突兀的波动让蜜莉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不过很快这种波动就消失了。 “好了,就是这里了吧?赶紧放下,之后我们两个去好好喝一杯。我都已经好久没喝过好酒了!” “你这个好酒好女人的混蛋,不过你说的对,我们的确很久没喝过好酒了哈哈哈哈……” 谈笑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推车里的蜜莉恩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她缓缓地靠近他们,然后把爪搭在他们的肩膀上沉声道:“你们两个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一起去喝酒了,因为你们其中一个人必须留在这里。” “所有来这里的奴隶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了,如果有遗漏的话,那肯定是被别人偷走卖钱了!” “你不用解释了,咱知道。” 蜜莉恩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后开始检查其他物品的遗失情况,发现母亲送自己的那串手链不见了,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都被保管的很好——就像有人直到自己回来取走它们一样。 说不定手链不是被偷走的,而是被人拿走的也说不定…… 前传二 伤痕累累的狼迷失了回家的路Ⅳ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观察蜜莉恩的表情,结果被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我可没有偷过这里的东西,你可别找我麻烦了!” “你现在可以走了,你对咱而言已经没用了。” “啊,我吗?”男人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 蜜莉恩有些不耐烦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不是你是谁?我数十声,你不走的话,咱就把你当人肉盾牌用!” 等男人离开之后,蜜莉恩才拿着武器从房间走到走廊上:“没想到咱要离开的时候会有这么热闹的送别会。” 房间外已经围满了许多兴奋无比的角斗士,他们看见蜜莉恩的瞬间露出了那种看猎物的表情,有的人甚至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直接朝她冲了过来,但是却被她一拳砸进了墙里:“之前没能发挥咱真正的实力真的是非常抱歉,现在为了感谢你们,我会为你们每个人送上我最真诚的一拳。所以请咬紧牙关,不然牙齿可能会掉的。” “父亲,母亲,你们近来是否安好?现在咱正面临着一点小小的麻烦。” 蜜莉恩一把抓住刚刚被自己一拳砸进墙里的男人的脚踝,把他当成武器丢向了面前的人群,顺便低头躲过背后回来的棍棒,旋身一脚踹飞了背后的好几个角斗士。 “之前和你们介绍过的朋友们把咱当成还债的商品卖到了竞技场,咱在这里被迫成为了角斗士,还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虽然咱认为到了这个地步应该以死谢罪才对,但是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所以咱会带着忏悔的心努力活下去的。” 角斗士们为了“自由”这个奖励怒吼着向蜜莉恩发动攻击,只可惜狭窄的走廊并不像宽阔的竞技场那样好发挥实力,他们甚至还没攻击到目标就先伤到了同伴,因此战斗很快演变成混乱。 蜜莉恩在躲避一个角斗士胡乱挥舞的短剑时,身上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躲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就是那一瞬间的停顿,她的半只右耳被砍下,但是她没空处理伤口,因为还有人没有放弃,想要对她动手。 “也许你们会为我担心,不过没关系,咱已经习惯应对这些事情了!而且咱会从现在开始更多的帮助别人,帮助那些咱能够帮上的人,让他们获得幸福。” “妈妈,我好害怕啊,我想回家……” 细微的求救声传入了忙于反抗的蜜莉恩的耳中,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求救的孩子,但是却只看见扭曲的人脸和武器留下的残影,血顺着毛发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终于,蜜莉恩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孩子,一个角斗士正举起手里的火把准备对他动手,她下意识地冲过去挡在那个孩子面前,火把抡在她的脸上。 剧烈的疼痛与右眼的黑暗一同袭来,蜜莉恩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忍住发出声音的冲动,一拳揍翻面前的男人,抱起那个孩子闷头冲出了混乱的人群——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间。 蜜莉恩带着那个男孩来到了一间空的房间外,将他放下后指着房间里面对他说:“只要乖乖躲在里面等事情结束就好了,不要参与到那种事情里面,之后咱会来救你的!” “姐姐我明明用刀捅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你也是为了活下去啊,不过你要记住,即使是为了活下去也不能使用卑鄙的手段,如果你这么做了的话,你就会离原本希望的生活越来越远。还有记住咱的话,好好躲起来不要出声。” 蜜莉恩轻轻拍了拍身体都还在颤抖的男孩的头,转过身面向甬道的另一边,她感受到了从外面刮来的风,说明出口肯定就在附近,而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离开这里了。 蜜莉恩用侧腹上拔下的小刀切断了甬道两侧的火把,火光熄灭后甬道瞬间陷入了黑暗中,但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却在黑暗中亮起,她就像是潜伏的猎手一样解决了看守出口的守卫,打开了那扇门。 就在蜜莉恩即将踏出那扇门的时候,她听见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其实我一直没想着要拦住你,不过你还会回来的,蜜莉恩。虽然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再管理这里了,但是你会依旧会为了履行承诺回到这里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更多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了。” “咱当然会回来,这里有这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咱一定会回来毁掉这个不合理的地方。” 离开了竞技场后,蜜莉恩利用运货的马车逃离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不过因为精力耗尽加上失血过多,她在回到王国之前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以后,她又一次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但还好并不是竞技场牢房的。 空气中弥漫着泛苦的药香,身下的床铺小但温暖,蜜莉恩意识到自己被好心人救了,而且身上的伤口也都被包扎好了。阵阵的疼痛刺激着她疲惫的身体,让她无法彻底放松下来,尤其是右眼的疼痛反复提醒她彻底失去一只眼睛的事实。 没关系,蜜莉恩。不过是一只眼睛而已!你用这只眼睛救了一个孩子呢!说不定那个孩子能在竞技场里好好活下去!蜜莉恩小心翼翼地摸着被敷上了草药和透气的布带的右眼,眼泪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紧牙关用手臂挡住眼睛和顺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咱好累……好想回家……” 正当蜜莉恩哭泣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物品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一个男人有些慌乱地撞开门,正好和猛地坐起的蜜莉恩对上视线。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的男人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尬笑着对用手背擦拭眼泪的蜜莉恩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给你换药的,结果没想到你已经醒了,我打扰到你了吧?真是抱歉!我现在就出去!” “没关系,咱才刚刚醒过来!” 同样感觉尴尬和羞耻的蜜莉恩擦干眼泪,之后她仔细地打量那个似乎不敢与她对上视线地男人,确认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后低头向他道谢,“非常感谢先生您帮助了咱,如果不是您的话,咱恐怕已经在某处安眠了。” “不、不用谢,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还有就是,能麻烦你把衣服穿好吗?” “衣服?” 蜜莉恩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长袍,发现不知何时衣襟敞开露出了裹胸布和腹部的毛发——她这个身体出了能看见女性的身体曲线之外就只剩下毛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但面前这个男人居然觉得不好意思? 蜜莉恩笑着将衣襟拉拢的同时打趣道:“你还是第一个把咱当异性看待的男人,那咱身上的伤口是谁处理的?”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担心村里的人把你当成怪物,所以就只能闭着眼睛处理了。”男人的脸和耳朵越变越红,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趁着蜜莉恩昏迷做了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保证没有乱摸和乱碰!如果你饿了的话,我马上把饭送过来!” 蜜莉恩被男人手忙脚乱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之后她微微歪头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哈哈哈哈,咱知道了,您不用这么紧张!还有咱的确需要吃点东西,就麻烦您了。” “好,你等一下,我马上拿来!” 蜜莉恩微笑着目送着男人离开,心中居然产生了对方是个好男人的想法,之后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因为她从来没有对身边的异性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回忆一下过去,她遇到的大部分人一开始都没有把她当成异性,甚至有人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人看待。 稍微休整一下后就离开,不能给别人添麻烦,之后再写信寄回家里吧,也不知道咱到底在竞技场里呆了多久……蜜莉恩躺在床上思考着之后要做的事情,结果一不留神就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中唯一的凳子上摆着已经凉了的食物。 那个男人靠着墙睡着了,而且一直皱着眉头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像是在做噩梦。 见此情景,蜜莉恩轻手轻脚地把那个靠墙睡着的男人抱到床上,还贴心地给他盖上被子:“这是在守着咱呢还是这个房子里只有这一张床呢,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您救了咱。不过咱现在没时间养伤了,说不定那群人还会找过来,咱不能牵连到你。” 和救命恩人道别之后,蜜莉恩找到自己的武器离开了这个村庄,她决定先回帝国一趟,去寻找能够拯救竞技场里那些无辜的人的方法。 蜜莉恩走出村庄后回头凝望远处的荒原,她知道这片土地上还有着许多面前这样土地贫瘠、村民穷困的村庄,这里的村民会出于各种理由把他们自己或者孩子卖到竞技场,那座塔里的绝望与痛苦将永无止尽,就如同当年魔王为了制造魔兽而将俘虏源源不断地送入塔内一样。 只有从源头终结一切,才不会有悲剧继续发生。 虽然是这么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还得解决生存所需的基本问题才行,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就没办法完成其他事情了。 回到了王国后,蜜莉恩忽然想起了一件尤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除了吃了一点儿救命恩人给的食物之后就再没有进食,但为了恢复身体,她需要大量食物补充营养才行,但吃霸王餐又绝对违背她做事的原则。 似乎是被蜜莉恩的肚子吵得不行,正在柜台后面擦被子的老板忽然开口道:“要是没钱,就马上给我滚出去,该死的混血!要是想接委托,就去那边的公告板,别占着客人的位置!” “不好意思。”蜜莉恩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蔑视发脾气,而是在不好意思地笑笑后走向了公告板,发现上面根本没几个委托,并且大多数注明了不接受混血者。 就在蜜莉恩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轻佻的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您看上去很困扰啊?如果上面没有合适您的委托的话,要不要听听我的委托?我会预付相当丰富的报酬的。” 前传三 黄金甲虫的谜团与追求刺激的贵族 难道就不能抛下一切随心所欲地活着吗?——前语 为了生存和达成未来的目标,蜜莉恩接受了一个疑似有贵族身份的男人的委托,护送他前往某处宝藏的所在之处。不过在出发前,这个自称为“约瑟夫”的男人非常豪气地请蜜莉恩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大餐,让她彻底填饱了肚子。 看着桌子上空掉的餐盘,将双手叠放在脸下的约瑟夫真心诚意地夸赞道:“你真的很能吃啊,一顿居然比我家的马夫吃得多!胃口好身体强壮果然是真的啊!” “嗝,只是因为受了太多的伤,所以才能吃下这么多东西的,换做平时咱的食量也没有那么大。”吃饱喝足的蜜莉恩满意地靠着椅背灌水,现在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身上的伤口开始有点痒丝丝的,应该是在恢复了。 休息之际,蜜莉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一头金发,面容精致,一看都是没什么独立生存经验的年轻人,猜测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去寻找那古老的宝藏。当然,她也很年轻,但是懂的事情怎么样也比面前的家伙多。 她开始怀疑自己能否保护好这家伙,毕竟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巨木之森,准确的来说是那附近的风穴山谷,被驱逐的精灵们聚集在那里,但是后来他们就被同族驱逐离开了。 听有的冒险者说,那里的山脉中有黄金的矿脉,找到的话就能得到一辈子取之不尽的黄金,也有人说被驱逐的精灵在那里留下了古老的魔法与宝藏,但是宝藏上有死亡的诅咒,即使得到也会被诅咒害死。 “咱看你也不像穷人,你为什么想要去寻找那些宝藏呢?即使是什么也不做,你也应该能快乐的过完一辈子吧?” 蜜莉恩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在整顿好物资出发后她问躺在马车厢里看书的约瑟夫,为什么他想要去寻找宝藏。 蜜莉恩的问题并没有影响约瑟夫看书,他似乎是早就知道对方会问这种问题一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很简单,你不是知道我什么都不缺吗?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我总是觉得很无聊,想做点什么填补这种空虚。至于这个藏宝图,就是我在一次赌局中得到的战利品。” 兴趣来了的蜜莉恩一边驾车,一边继续追问道:“赌局?什么样的赌局?” “把身体的一部分或者是全部身家做赌注的赌局?玩的是一种转盘游戏,猜球会落在转盘的哪一格上,我记得当时那个转盘有一千格吧?如果精确到颜色上就能拿走三分之一的赌金了。如果输了的话,赌注就会被其他人瓜分,就算是身体的一部分也会被活生生的切下来。” 约瑟夫在回忆那场赌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他很享受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不过他被幸运女神眷顾了,最后不仅猜中了球会停止在那块颜色上,甚至还精确到了哪一格上。 “我的幸运也是天生的,所以你也不用刻意保护我,只需要在情况不妙的时候带着我快点逃走就好了。还有没什么事情暂时别和我说话了,我想睡一会儿!”说完,约瑟夫就把书盖在脸上,似乎是真的困了想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这家伙完全喜欢不起来……”蜜莉恩有些无语地回头看向面前的车辙,她知道世界上总有一些幸运的家伙,但是幸运并不是万能的,在真正需要实力的地方,幸运就变得不值一提。 “说起来,咱的信什么时候才能有回复呢?” 出发之前,蜜莉恩给双亲寄了封信,说明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去向和接下来的打算,不过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能否收到回信。 到时候一定会被臭骂一顿吧?毕竟母亲一直不希望咱被卷入这种事情里面,但是没办法,咱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经历过……蜜莉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手摸了摸换过布带和药的右眼。她知道右眼不可能恢复了,除非有魔法使或者魔女帮自己治疗。 当成教训比较好,以后绝对不能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了。 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的蜜莉恩收回了思绪,她驾着马车沿着道路向前。一开始,道路两边还有村落和商队的马车,但是随着人类聚落的消失和荒草树林的增加,蜜莉恩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令人窒息起来,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向前方,发现远处沐浴在晨光中的巨木之森。 赶了接近七天的路,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巨木之森,顾名思义就是由超过六十米高的巨树构成的森林,那里生活着数量众多的妖精和精灵属的生物,精灵们更是把那里作为自己的领地,并在周边设立结界警惕其他生物的闯入。据说至今为止无人能在进入巨木之森后活着离开。 幸存的精灵们居住在巨木之森的最深处,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现在外面游荡的精灵大多是恢复自由之身的奴隶,或者战后无辜的幸存者,他们在人类的国家并没有得到太好的待遇,但是过得也不算太过糟糕。 人类已经学会了放下仇恨,向前进发,而那些守旧的精灵们注定会消失在历史中。 “我们快到巨树之森了,你倒是把地图拿出来看看咱们到底要不要进去啊?” “哎呀,哎呀,别戳我,痒!” 被蜜莉恩戳醒的约瑟夫就像一条虫子一样原地蠕动,之后他非常不情愿地从衣服里面把那张羊皮纸掏出来:“你也太性急了,明明可以在这里扎营休息一天再继续出发,你难道打算今天就直接把宝藏挖出来吗?” 蜜莉恩有些一眼难尽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似乎在外面放荡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学到任何常识,比如王国周围没有人类聚落的地方很可能会出现魔兽或者是黑暗生物,不过他们更可能会遇到强盗。 一个看上去就很有钱的贵族青年,身边还只有一个护卫,这在那些强盗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肥羊。 约瑟夫眯着眼睛打量蜜莉恩,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摸着下巴开口道:“怎么,你难道很讨厌伤害别人吗?哎,你真是白长这么大块头了!” “咱不是讨厌,而是希望不用武力解决问题,因为这样做的话,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虽然在竞技场上厮杀的时候蜜莉恩并没有意识,但是那种血在手上流淌,肉体在齿间撕裂的感觉她依旧记得,甚至每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她都会想象出那些死去的人的脸,他们哀嚎抱怨为什么她不能再意志坚定一点,这样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被杀。 约瑟夫似乎是察觉到了蜜莉恩的不对,他忽然探身靠近对方,然后身后摸了摸她的额头:“虽然看不到你的脸色,但是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好啊?是不是太勉强了,实在不行就回去吧,嗯?” 约瑟夫充满关切地样子突然把蜜莉恩逗乐了,她没想到身为雇主的约瑟夫居然会反过来关心自己,这种情况怎么说都不太对不是吗? 明明咱是混血却毫不忌讳,看样子这个家伙也不正常。眼神忽然深邃的蜜莉恩躲开约瑟夫开始放肆抓揉头顶毛发的手,转身牵起缰绳准备继续出发:“只是想起了一些让咱不太舒服的事情,这不会影响咱后面的行动的。” 约瑟夫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沾了蜜莉恩毛发的手掌,他叹了口气后举着地图正经地指着前面:“地图上面标记了一条地道,那里好像可以避开结界进入巨木之森的内部。之后再往北走就可以看见我们的目标了。” “好叻,那就出发了!你抓稳一点,咱要开快一点了!”蜜莉恩说着一抖缰绳,受到惊吓的马嘶鸣一声后拖着马车飞奔起来,猝不及防的约瑟夫仰面摔进了车厢晕头转向。 前传三 黄金甲虫的谜团与追求刺激的贵族Ⅱ 距离巨木之森越近,蜜莉恩就越是能够感觉到这片森林的古老与森严,那些庞然大物似乎正无声地俯视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同时蜜莉恩能感觉到树上有他人的气息。不出意外树上应该是作为哨兵守护在森林边缘的精灵,他们肯定已经发现她和约瑟夫了,不过没关系,她的目的也不是大闹精灵的领地。再加上真的要大闹一场,恐怕需要几十个训练有素的佣兵一起行动才行。 地道肯定是之前出逃的精灵挖的,估计不能容纳马车进入,看样子只能弃车了。 不断抖动耳朵的蜜莉恩敏锐地听见弓箭破空飞来的声音,她意识到精灵们没打算回去汇报有入侵者这件事,而是决定将她和约瑟夫就地解决。 眼见弓箭飞近,蜜莉恩直接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了连接马车和马的绳子,趁着马车还依照惯性急行的时候回头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约瑟夫吼道:“约瑟夫,一会儿你别乱动。不然的话可能会受伤。” “你是什么意思……啊,你干什么啊!” 约瑟夫还没明白蜜莉恩是什么意思就被她一把抓起抱在怀中,之后蜜莉恩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护着约瑟夫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爬起来:“地道在哪个方向?快快说!” 约瑟夫还没来得及回味那柔软又温暖的怀抱就被迫回过神来,他在蜜莉恩的怀抱中努力看地图上的标记:“就在那边的树根下面!好像被堵住了?” 蜜莉恩顺着约瑟夫的视线看过去,一棵巨木下面的确突兀的拄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不过那块石头和她用来练习武技的时候相比还是小了一点。于是她直接抱着人冲过去,一拳垂在石头的某个位置上。 石块在约瑟夫惊恐地眼神中出现裂痕,最后轰然坍塌露出了后面被堵住的地道,只是地道边缘长满了许多有着红色斑点的藤蔓,藤蔓在见光后就开始拼命蠕动和后缩,看上去居然有点瘆人。 “只是阴行藤而已,它们就喜欢长在这种地下,只要不触碰它们的汁液就不会怎么样。”蜜莉恩一边解释那些藤蔓的种类,一边把约瑟夫放下来让他先钻进去,“你先进去,咱断后。小心别踩到藤蔓了啊!” 心里极其抗拒但是又拗不过蜜莉恩的约瑟夫直接被塞入了地道,藤蔓冰凉又凹凸不平的表面刮过他的皮肤,让他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但好在除了恶心的触感之外藤蔓就没有再给他带来额外的伤害。等他钻进地道后,蜜莉恩也跟了上来:“走吧,不用担心脚下,这里没什么东西。” “刚刚麻烦你了,蜜莉恩小姐。” “麻烦什么?保护雇主安全本来就是咱应该做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心跳有点快啊,是太紧张了吗?” “对啊,毕竟差点就被射成刺猬了能不紧张吗?” 约瑟夫被蜜莉恩的问题吓得一激灵,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重新看向前面,前方的一抹亮光让他瞬间精神抖擞起来:“前面好像有亮光!是不是我们快走出去了?” 蜜莉恩当然也看见了前面的亮光,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耳朵和鼻子警惕周围的动静:“一般还有一段距离,不用着急,地道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有你这个护卫我还真是轻松,感觉这次应该能很顺利地找到宝藏了。” “吼吼,如果找不到的话,定金咱是不会还给你的。”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两个人聊天的同时已经走到了地道的出口,洞外灿烂的阳光让他们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约瑟夫放下手看着面前的绵延的山谷,很奇怪这片山谷居然没有生长任何植物,和后面生机盎然的森来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片土地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 一走出地道,蜜莉恩就非常嫌恶地用爪捂住鼻子抱怨起来:“什么味道,简直比那些喝醉了的醉汉的嘴巴还难闻!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烂掉了没有及时处理?” “噗哈哈哈哈哈……蜜莉恩小姐你实在是太幽默了!当然那些经常喝酒的家伙的味道的确难闻哈哈哈哈!总之,我要找的宝藏肯定就在这附近了。” “这么顺利可真是太好了。”蜜莉恩微笑,她注意到地道附近似乎有脚印,之前好像还有别的人来过这里,空气中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是发生过冲突,但既然尸体不见了,那肯定是被处理掉了。 “是啊,总之走吧!” 蜜莉恩“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她跟上面露兴奋的约瑟夫前进的时候,无意看向身后的巨木之森,果不其然有精灵正站在粗大的树枝上看向这边,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敌意,弓箭背在身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没有植物覆盖的山谷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甚至到处都能听见风穿过洞穴时发出的诡异呼啸,风穴山谷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光秃秃的山谷中山洞的数量众多,这难免增加了寻找宝藏的难度。 一路上不再说话的蜜莉恩昂起头嗅闻空气中的气味,她能闻到某个方向的恶臭非常明显,还能感到一种令她身体战栗的力量。犹豫了一下后,她拍拍约瑟夫肩膀指向气味传来的方向:“那边也许就有你要找的宝藏了,但是咱不确定那些宝藏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听到蜜莉恩的话,约瑟夫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带来的帮手会这么有用,不仅帮他躲过了精灵的攻击,还没有为了宝藏对他动手,现在居然还帮他找到了宝藏的具体位置。 果然幸运女神一直都站在他身边啊,这下的话,自己就真的能拿到那个东西了。 蜜莉恩看着开始哼起小曲一路小跑的约瑟夫,忽然开口问道:“等你拿到了宝藏,能让咱问一个问题吗?” 也许是心情好,约瑟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两人面前的地上全是泛着古老光泽的黄金骸骨,这些完整的骸骨诡异地堆叠在地上,并且全都保持着一种想要爬行远离洞穴的姿态。 约瑟夫被这个场景吓得够呛,但为了面子他还是没有表现得很慌张,并试图寻找骸骨之间的空隙进入山洞。跟在后面的蜜莉恩蹲下来仔细检查那些骸骨,发现它们比人类的骸骨要轻巧许多,下面还垫着一层她不认识的昆虫的尸体,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骸骨应该是那些被驱赶到这里的黑暗精灵。 “等等。”蜜莉恩忽然伸手拉住了往里走的约瑟夫,神色严肃地告诫他:“这里面的东西就算真的是宝藏,你也没有办法把它们拿走。里面有危险的诅咒,这些骸骨都是因为那些诅咒死掉的。” 约瑟夫背对着蜜莉恩挥挥手,似乎完全不担心她为了安全或者宝藏从背后偷袭他:“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男人。只要是我想,任何事情都可以如我所愿。” “所以之前跟你来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你的幸运才死掉的?” 蜜莉恩冷不丁的发问让约瑟夫身形一顿,他转过头眯着眼睛对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前传三 黄金甲虫的谜团与追求刺激的贵族Ⅳ “你……” “好了,剩下的问题等我拿到宝藏再说,再耽搁下去的话就要天黑了,你不是不想在这里露宿吗?那我们就要加快脚步啊!” 蜜莉恩眼睁睁地看着约瑟夫几步踏过地上的骸骨,窜进了对面的山洞里,之后她咬咬牙念着“无意冒犯”,也跨过地上的骸骨追了上去:“都说了,里面的东西很危险,不要在什么都没探明的情况下就走进去!” 等走入洞穴后,一股令蜜莉恩窒息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她连忙屏住呼吸握住腰间的武器,但所幸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周围一片不和谐的闪光吸引了她的注意。洞穴中并不空旷,空气异常潮湿和阴冷,到处都生长着散发荧光的水晶丛和发光的菌类,不知名的虫豕在菌褶之间隐现,但好像没有什么攻击人的意图。 正当蜜莉恩想要仔细看看这些菌类是否有药用或者食用价值的时候,约瑟夫兴奋的欢呼声将她丛探索的欲望中拉了出来,她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结果看见约瑟夫正在围着洞穴中央的石柱兴奋欢呼:“就是这个!没想到居然真的被留在这里了,这样的话,我也能变得特别了!” “变得特别?你难道找的不是宝藏吗?”蜜莉恩注意到石柱后面还连接着一个洞穴,金币与宝石堆积在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散发危险气息的是那根石柱。 “我是来找宝藏的啊,只不过我要的不是金银财宝而已。”约瑟夫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根乳白色的石柱,这根只有半人高,表面布满了螺旋状花纹的石柱一开始比洞穴中其他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因为里面保存着那些精灵留下的一件东西,,这样东西是诅咒,但也是礼物。 也许是觉得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有点对不起蜜莉恩,于是约瑟夫一手靠着石柱,一手举起来用大拇指和食指将蜜莉恩的脑袋圈在里面:“蜜莉恩,其实我找上你并不是偶然。虽然一开始我只是对你产生了好奇才想近距离观察你的,但是后面我也想变得和你们一样特别。” “约瑟夫,你又在说什么。你既然身为一个健全富足的人类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看着想要走过来的蜜莉恩,约瑟夫赶紧举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你别急啊,我还想给你讲讲我的童年呢。这个故事恐怕有点枯燥无味,但是能麻烦你听一下吗,蜜莉恩小姐?” “我想想,首先我没有说谎,我家里的确很富足,因为我父亲是贵族,拥有自己的领土,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未来我必定会继承那个位置。我的父亲很讨厌混血,所以他对家里的混血佣人很不好,偶尔杀两个也很正常。我和父亲不一样,我觉得混血的存在就像是神的奇迹,因为混血的力量和寿命是我们无法相比的,而且外表上也很美。” “我想和混血做朋友,但大多数混血都觉得自己地位低下,根本不敢和我们这样的贵族打交道,所以我就只能寻找别的方法接近和观察你们了。” “竞技场对吗?”短暂的沉默后,蜜莉恩的眼神从震惊变得冰冷,“你是旁观者还是参与者?” “当然是兼有,不过我并不从事绑架行业,只是把竞技场介绍给一些强大的混血,那些家伙很喜欢和别人战斗的刺激感,所以都是自愿的,我可没有做错事!总之就是为了变得和你们一样,我才从那些精灵手里得到了这张藏宝图。” 约瑟夫感受到蜜莉恩的杀意后赶紧解释,他可不敢说自己在竞技场看见蜜莉恩出众的表现后,产生了把她当成奴隶买回家这件事,虽然之后会立刻恢复她自由人的身份,但是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很失礼了。 “触碰自己无法接受的东西是会死的,你死了你的家人该怎么办?”蜜莉恩冲上去一把拉住约瑟夫,想让他远离那根危险的石柱,但反倒被对方直接甩到了墙上。猝不及防的冲击和疼痛让她暂时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拳砸碎石柱,从里面拿出被琥珀包裹的宝物。 约瑟夫举着那块椭圆形的琥珀打量被封在里面的黄金甲虫,只可惜他对甲虫的品种完全不了解,所以也无法判断手里的甲虫到底是什么种类。 “你的力气,之前不是错觉……” “你看起来很惊讶,不过也很正常,毕竟没人想过一个贵族的男性会这样努力锻炼自己,我以前还上山抓过熊呢,厉害吧?”约瑟夫说着掀起袖子秀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臂膀——他穿宽松的衣物完全是为了掩盖这点,之前和蜜莉恩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还挺紧张的,还好对方没太注意。 “对了,我其实在和你见面当天也去了竞技场的,但是没能见到你我很失望啊,不过有个男人告诉我在哪里能见到你,并说未来我们还会在命运的安排下见面。”约瑟夫说到这里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想不起告知蜜莉恩位置的那个人的样貌了,凭借他的记忆,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忘记一个人长什么样的。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蜜莉恩一边发问,一边慢慢地蓄积力量,她不想让约瑟夫带走那块琥珀,因为包裹在里面的东西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那绝对不是人类能掌控的。 “不记得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察觉到蜜莉恩意图的约瑟夫用力捏碎了手中的琥珀,里面的昆虫四分五裂后居然融化成了一滩液态的黄金,从碎块中涌出钻进了约瑟夫手上的伤口中。 “黑暗精灵擅长诅咒和黑暗的魔法,他们以昆虫为媒介培养了相当多可怕的东西,如果在战斗中遇到的话,就尽快逃跑,不然会被卷进去的。” 蜜莉恩感觉到心脏因为紧张狂跳不止,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未知的恐惧,仿佛被某种存在注视着一般,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呃……这可比想象中的要痛啊!我还以为……能够简单一点。” 约瑟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他的右手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黄金,并且表面还有树枝状的脉络在不断鼓动抽搐,一股几乎要冲散他的意识的疼痛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他咬紧牙关苦笑起来,因为这份疼痛并不在他的预计之内。最重要的是,自从那股液体钻入他身体后,他就开始听到一些声音,那些声音似乎重复着什么,但他听不懂。 不过,好像疼痛开始减轻了。 看着面目扭曲的约瑟夫,蜜莉恩只是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后就抽出了身后的武器,她瞄准了约瑟夫发生异变的手臂,准备直接切断它,但却被对方一个翻滚躲开了:“手下留情啊!我的手可是我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地方!” “命都快没了,你还担心你的手?”蜜莉恩的剑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凹坑,一击不成的她再次举起破甲剑毕竟了脸色苍白的约瑟夫,“不用担心,咱是药师,会给你处理好伤口的。” 前传三 黄金甲虫的谜团与追求刺激的贵族Ⅴ 约瑟夫惊恐地看着朝自己手臂回来的破甲剑,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抓紧手下的泥土,下一秒,他感觉到身下的地面变得异常松软,原本砍向手臂的剑刃也擦着他的身体刺入了地面。蜜莉恩的惊呼让他下意识地坐起环顾周围,结果发现地面居然全变成了黄金……或者说是类似黄金的物质。 蜜莉恩双脚分立在晃动的地面上稳住身体,她拔出武器看着同样一脸吃惊的约瑟夫,然后用爪背掩住鼻子:“好臭,这股味道简直就和那些黑暗生物一样。约瑟夫,咱劝你最好还是放弃那个东西,不然的话,也许之后你会会变成……” “怎么能放弃?放弃不就要当个无聊的贵族过完一辈子了吗?” 约瑟夫自然也被这份力量震惊了,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该怎么运用这份力量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后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原本晃动不止的地面恢复了平整,之后地面开始分裂,一只只甲虫从裂缝中钻了出来。这些黄金的甲虫向着蜜莉恩涌去,就像闪闪发光的黄金浪潮。 猝不及防的蜜莉恩被甲虫淹没,但好在厚实柔韧的皮毛成为了天然的保护,甲虫的噬咬暂时还伤害不了她。她深吸气发出了一声吼叫,声浪瞬间将扑到身上的甲虫震飞出去,但下一秒更多的甲虫涌了上来。 “约瑟夫,你这个家伙知道得到这份力量需要做出什么样的觉悟吗?” “要什么觉悟啊,只要为了自己不就好了!哈哈哈哈,别那么生气嘛,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才和你搭话的,其实压根没期望你会接受我的委托。” 约瑟夫趁着蜜莉恩被甲虫潮拖住脚步的空当向着山洞外面逃去,但是没想到还没跑出山谷就被蜜莉恩追上了。浑身电丝如同蛇群一般游走的半狼女性就如传说中的战神一般,散发着强烈而恐怖的杀意。她冰蓝的眼神中温柔早已褪去,剩下的只有愤怒与质问。 空气因为游走的电蛇而让约瑟夫绝对皮肤发麻,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后退,直到背靠在岩壁上才停下来惊讶地说道:“我可没见过能用魔法的狼人,你到底是什么的后代?” “约瑟夫,咱不会让你带着那种东西离开这里的。”蜜莉恩似乎并未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她紧紧地盯着约瑟夫德手臂,然后抬起了右手,雷光闪过,约瑟夫右耳的石头被击得粉碎。 “不准乱动,不然的话咱就先让你失去行动能力再动手。” “不是吧?你真的忍心把年轻帅气的我变成独臂人吗?” 约瑟夫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危急的情况,不过面前的蜜莉恩并不是想杀他而是想帮助他,所以他引以为傲的幸运失灵了。现在轻举妄动的话,大概会被狠狠地揍一顿吧? 就在蜜莉恩准备动手切除约瑟夫的手臂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她和约瑟夫之间:“哎哎,这可不行啊,这位现在对我还有用处。看样子药效还在啊,居然把你隐藏的力量激发出来了。” 约瑟夫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身影,原本模糊的记忆居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哦,你不是那个竞技场里告诉我情报的那个人吗?” 和约瑟夫不同,听到来者声音的蜜莉恩瞬间瞪大双眼握紧拳头,几记缠绕着电流的重拳砸在对方的脑袋上:“这个声音……你就是竞技场的老板吧?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蜜莉恩的拳头对于面前的男人似乎丝毫不起作用,她甚至没有击中实物的触感,等她的拳头收回时男人原本扭曲的身体也恢复了原状:“您的记忆力可真是惊人,我还特意扭曲过声音,结果还是被您听出来了。” “哼,毕竟你是咱要对付的目标,既然送上门来了,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蜜莉恩说着深呼吸,她松开拳头将手指内扣,化拳为掌耸肩蓄力击在面前男人的胸口上,但发力震碎的却是他身后的岩壁,面前的身影似乎只是无法触碰的幻影。 “该死,为什么碰不到?”蜜莉恩恼怒地自语着,她感觉现在身体正变得越来越沉重,一股热流顺着喉头涌到口腔后又被她咽了下去,铁锈味在舌尖上蔓延,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了,但奇怪的是,身体完全没有疼痛和疲惫的感觉。 男人似乎看出了蜜莉恩的异样,他在第五次被打散脑袋的时候忽然开口提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透支自己的力量了,我只是来帮我的合作者的,本人其实并不在这里。再这样勉强下去,也许你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有你,把地上的水晶捡起来捏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啊?谢谢你了,大兄弟,有机会请你喝一杯啊!还有,蜜莉恩,我骗了你,约瑟夫是我的假名,其实我叫贾巴里,之后要是有机会,请你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吧!” 意识到自己应该赶紧开溜的约瑟夫捡起了那枚不知何时滚到脚边的水晶,用力捏碎了它,下一秒刺目的白光淹没了他的身体,等蜜莉恩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唔呕!” 就在蜜莉恩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喉咙一痒,随即低头就吐出了一大摊污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在消失之前,他半跪下来盯着蜜莉恩笑道:“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现在不过是一切的开始而已。这里我想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想活得更自由一些,就不要当烂好人。因为你的善良终究会害了你。也许你应该思考一下,你的善意是否真的对别人是有用的。” 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建立竞技场又是为了什么? 蜜莉恩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因为血块堵塞了她的气管,现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最糟糕的事是本来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力量忽然全都消失了,而这里还算是精灵的领地。 感觉不妙的蜜莉恩转过身想走,结果刚走出几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她身后即将消失的幻影有些好笑地叉腰摇摇头,弯腰探手过去:“哎,真是的,要不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帮你一把?虽然可能你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一只羽箭忽然从远处飞出贯穿了幻影的手,之后又是一群羽箭擦着蜜莉恩射向幻影,似乎是在阻止他触碰蜜莉恩。 幻影有些气恼地看着那群多管闲事的精灵:“哼,多管闲事的精灵。算了,既然有人来了,就不需要我了……之后我们会再见的,蜜莉恩。” 站在石头上的精灵一直举弓瞄准着那诡异的人影,直到对方消失他才松了口气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同伴们解除戒备。 “队长,不是说让我们处理所有来这里的人吗?为什么要放过那头野兽?” “算是我欠那家伙的人情,危机已经解除了,我们该回去了。” 埃拉德面对下属的疑问只是给出了一个会令人产生更多困惑的回答,他带领前来处理入侵者的精灵们撤离,离开之前还把自己的应急药包朝蜜莉恩丢了过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不过以后肯定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现在我欠你的都已经还完了。” 前传四 诅咒的缘起 唯有圣者将踏遍罪恶之人的尸身,走上成为神的道路。——前语 幽暗的甬道中不断回荡着湿粘的脚步声,仿佛有一个人赤脚行走在粗粝的地面上,松动的石砖相互碰撞的声音混在脚步声中,无形增加了躲在墙壁内侧的密室里的人的压力,但好在很快脚步声就离开了。 “呼……太好了,那个家伙没有发现我们。” “我们明明是为了冒险才来这里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呜呜……我还不想死!” “各位,请保持安静,你们应该知道,任何动静都可能把那个怪物引回来。” 警告了面前这些冒失的同伴后,神色异常严肃的蜜莉恩微微抖动耳朵,失去了半只左耳的她听力远不如从前,但是她依旧能听到徘徊周围的脚步声,那些怪物并没有离开。 就在刚刚,已经有一个同伴在她面前被那个怪物变成了生长菌丛的肉桩,而且那种菌类不仅能在生物身上急速生长,还能在任何无生命体上增值,甚至短短几秒钟就能把一柄精炼的武器给腐蚀。 “咱们不能在这里待着,那些怪物肯定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 蜜莉恩自然对当时一瞬间发生的惨剧心有余悸,但是她也知道一味逃避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最重要的是家里丈夫和孩子正等着她回去。 对,蜜莉恩结婚了,她侥幸在风穴山谷里活了下来,但醒来后发现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为了确认身体的状况,她开始寻找能诊断自己的医师,结果在寻找中再次遇到了那个当初帮助自己的男人。 这一次两个人互换了姓名,蜜莉恩这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叫尼科尔,父亲是那个村庄的村长,母亲则是一名擅长医术的女巫,他的医术几乎全是母亲教导的。 寒暄了一阵后,蜜莉恩和尼科尔决定找一个酒馆坐下好好聊聊,结果没想到坐下点了餐后,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最后还是尼科尔率先打破了这种气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你,所以就……咳咳,主要是村子里太小了,我也想出来锻炼自己,以后我想用自己的医术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的医术真的不错,给咱敷了药后居然就没再发炎!对了,能在这里见到你,咱真的很高兴,这顿让咱来请吧!” 蜜莉恩说着想要端起酒杯喝一口,结果一个没拿稳把酒全洒在了桌子上,泛着白沫的酒水顺着桌边蔓延,但在滴下来弄湿蜜莉恩的衣服之前被尼科尔用布拦住了,不过他这一伸手,刚好盖在了蜜莉恩的手背上。 脸瞬间涨红的尼科尔一边道歉,一边把手缩了回去,看到他惊慌的样子,蜜莉恩没忍住轻笑起来:“干嘛那么紧张,咱不介意的吼吼吼!”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毕竟你是……算了。我听说你在找医师,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尼科尔在叹了一口气后恢复到之前正经的状态,他紧张地捏紧了手下的衣角,等待着蜜莉恩的答复。 “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尼科尔。” 见蜜莉恩答应,尼科尔的脸上的笑容瞬间藏不住了,但他下一秒意识到检查肯定不能在这里进行,所以又不好意思起来:“我会尽我所能的,首先从最基本的检查开始吧!不过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吗?” “好啊,咱住在这附近的旅馆,就去那里吧。” “嗯,好。” 真正接触了尼科尔后,蜜莉恩才知道对方似乎很关心她,除了身体检查外不会随意触碰她的身体,虽然没用敬称,但也从未在言行上失礼过。为了帮助她调养身体,还特意跟着冒险者去森林里采摘各种药草回来制作药粥。药粥的味道虽然不好但是的确有作用,几个月下来,她能感觉到身体中的异样已经逐渐消失了。 蜜莉恩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但是尼科尔却快要累垮了,因为通过检查他发现蜜莉恩不仅身上有很多旧伤,体内还积蓄着大量毒素,如果不处理的话,她很快就会因这些毒素死去。 更可怕的是,他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毒,就像活物一样会移动和侵蚀蜜莉恩的身体,这样的特性让解读变得非常困难。他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能减弱毒素活性的药材,把它们和利于身体排毒的药材一起烹调,这让蜜莉恩一点点的排出毒素。 就是那些草药太难找了,尼科尔找了很久也只找到刚刚够蜜莉恩清除毒素的量,再加上这些妖精属的草药都被魔兽守护着,拿到它们的困难瞬间又被翻倍了。 尼科尔不仅仅是一名医师,还是一名有天赋的魔术师,他无师自通的创造了一些魔术,能让他在魔兽的眼皮子下面隐藏起身影和气味,不然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采到那些草药。 “蜜莉恩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吧?那之后肯定她就要去别的地方旅行了,虽然很不舍,但是我没有这个实力留在她身边,所以还是在暴露之前赶紧离开比较好。” 尼科尔察觉到自己对蜜莉恩已经没有用处后后打算收拾行李离开,但却没想到他的话被蜜莉恩全听到了。 “你说在暴露之前,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本来打算邀请尼科尔共进晚餐的蜜莉恩听到这番话后没忍住冲动,忽然推门而入把尼科尔摁在墙上,她的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动,同时也引起了其他房客的注意,有人好奇地从房间外面探头进来,相互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蜜莉恩,为什么你不是去做猎杀恐狼的任务了吗?” “咱提前回来了,因为咱想请你一起吃饭……但是没想到听到了这种事情,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接近咱的!” 蜜莉恩死死地攥着尼科尔的衣领,将他的双脚提离地面恶狠狠地质问道,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并且相信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但是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竞技场的人吗?还是那个家伙的属下? 紧张、愤怒、猜忌、恐慌……无数情绪不受控制地在蜜莉恩的心中蔓延,她愤恨地盯着一脸紧张与尴尬的尼科尔,等待着他的回答,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聚在房间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无法呼吸的尼科尔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蜜莉恩,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好吗?” “就在这里说。” “可是……” “如果你不说的话就算了,咱会把相应的酬劳留给你,但之后咱们不要再见了。” 前传四 诅咒的缘起Ⅱ 蜜莉恩说完便松开手准备往外走,但却被尼科尔一把拽住手腕:“不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你可能不相信,但你真的很美。”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几个围观的女性捂嘴发出了惊呼,而男人则是用看勇士的眼神看着脸都快变成狼果的尼科尔,议论声渐大,原本怒气冲冲的蜜莉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还是甩开尼科尔的手瞪着他问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有用吗?咱才不会相信这种花言巧语,你们最擅长的就是编造谎言了,咱这种混血根本不符合你们的喜好!” “我说的是真心话好吗?和月光一样柔顺又柔韧的毛发,冰川一般冰蓝色的眼眸,身材也……无论是谁看到你都会觉得你很美好吗!” “不,美的话还是……我还是喜欢没有毛的身体,但是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觉得更多的是帅气吧?或者叫做野性美?” “这个算是告白吗?哇,居然当众告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点过分了!” 此时蜜莉恩已经听不见周围的议论声了,她的注意力全在身体紧张得绷直紧张,但依旧认真注视着自己的尼科尔身上:“你真的发誓没有撒谎吗?如果你敢骗咱的话,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说话时她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仿佛随时要转身逃走。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亲你吗?” “亲就算了,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呢?咱也有点不好意思。”蜜莉恩很庆幸自己长满了毛发,不然的话别人肯定能看见她通红的脸颊吧? “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男方不应该更进一步吗?” “就是就是,既然是男人就负起责任来啊!” “求婚吧,求婚吧!你们两个人很般配啊!”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的时候,围观的人们即使开口鼓励尼科尔再勇敢一点儿,而尼科尔在脸红着犹豫了许久之后,掏出了早就买来的戒指单膝跪下:“也许这么突兀会显得我很不负责任,但是我是真心爱上了蜜莉恩小姐你,所以……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吗?往后无论你受到什么样的伤,我都会帮你治好。” 蜜莉恩并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有人喜欢她该怎么办,现在她不仅遇到了真心喜欢她的人,而且对方居然当众向她求婚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蜜莉恩捂着嘴看着面前眼神真挚的男人,她的心伴随着欢呼声狂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膛。 “父亲,母亲,咱到底该怎么办?” 蜜莉恩犹豫不定的时候,房间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催促尼科尔做出实际一点的行动把蜜莉恩一举拿下,结果却没料到蜜莉恩忽然上前将尼科尔扛在肩膀上,踩着窗沿直接跳到了旅馆对面的屋顶上:“这件事情咱们还是私下解决吧!就不劳烦各位费心了!”说完她就再次双腿用力跃起跳跃到另外一座房屋的屋顶上远离了旅馆。 最后,蜜莉恩将尼科尔带到了城外的树林旁,把他放下后她立刻推开远离了这个男人,用手捂着下半张脸紧张地问道:“你之前说的是认真的吗?你真的对砸……如果你现在改口的话还来得及,咱今天就会离开这里,之后咱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比较好。” “不没有开玩笑,蜜莉恩!”蜜莉恩的话让尼科尔慌了,他一路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再见到蜜莉恩,所以无论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她的身边才行,“我是认真的,就算别人把我当成异类没有关系,因为我一开始就做好了,我可以和你躲进森林或者山谷里,到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 尼科尔的这番话让蜜莉恩回忆起了双亲,他们就是为了躲避他人的目光才隐居起来的,但是他们从未做错任何事情,只是相爱了而已,但是这却是其他人无法容忍的,仿佛这样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禁忌一般。 “只是相爱而已,有什么错?躲躲藏藏的这种事情咱绝对不要!” “哎,怎么突然生气了,如果你不想和我结婚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而已。” “咱没有拒绝你啊,只是咱才不想管别人怎么想,结婚咱要在大家面前办婚礼,还要把父母请过来!” “这样的话就得请人定做礼服了,还要确定访客的名单……唔!” 蜜莉恩的回答让尼科尔原本忧愁的表情消失了,他重新露出笑容并且下意识地开始制定未来的结婚计划,而蜜莉恩看到他这个模样,忽然揪住领子将嘴凑了上去:“现在给我证明一下吧,你是爱咱的。” “当然可以,蜜莉恩。”尼科尔愣了一下后将脸凑了过去。 之后蜜莉恩在这座城镇里和尼科尔结婚了,她在旅馆那些围观全过程的人和她冒险时认识的信得过的朋友的见证下,和尼科尔许下了共度一生的诺言,当然,尼科尔准备了新的戒指,据说是魔术道具,能够让身处远方的两个人通过戒指对话。 “这样的话,就算你要去远方我也能联系到你,一旦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会过来帮你的。”尼科尔将手埋在蜜莉恩的爪中,他的呼吸搞得蜜莉恩心中痒丝丝的,她忽然一翻身将上衣已经脱掉的尼科尔压在身下,然后开始解开衣服的腰带:“贴心的礼物,那么接下来就是享受的时间了吧,亲爱的?” 作为半个猎人半个狼人的蜜莉恩,对时间的感知与尼科尔有些不同,当他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蜜莉恩也才觉得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而尼科尔早已脱去了过去的稚气变成了一个成熟可靠又温柔的男人,并且因为医术高明在城镇中颇有名气。 生了两个孩子的蜜莉恩一直等到孩子能够自立的时候,才重新开始冒险,结果旅程刚开始就遇到一群初出茅庐的菜鸟冒险者,想要去探索一座只在古籍中被简单提及过的遗迹,出于对年轻人的照顾,她接受了这只队伍的邀请,但是却没有想到才进入疑似祭祀用的甬道就遇到了意外。 更奇怪的是,她进入这座遗迹之后竟然忘记经过的路线了,就像是自己被某种力量送入这里的一般。唯独能回忆起的只有那一阵阵风铃声,但是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前传四 诅咒的缘起Ⅲ 也许是再也无法忍巨大的压力了,一个非常年轻的金发女孩突然坐在地上哭泣起来,泪水顺着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滑下,落在身上的胸甲上溅起泪花:“都怪德顿斯,要不是他说这里不危险,我才不会来这里!我不想死,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呜呜呜……” 旁边深棕色短发,脸上有一条骇人的刀疤的年长女性警惕地捂住了女孩的嘴,阻止她继续发出哭声:“你想害死其他人吗?还不赶紧闭嘴!现在我们还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你说对吧,蜜莉恩小姐?” 对于同伴的询问,蜜莉恩也不好直接说自己没有把握,只能点头同意道:“凯莉,你说的对,咱们的确还有离开这里的可能,但是需要所有人的配合才行。茉莉安你也别哭了,把你的使魔放出来,咱有些想尝试的事情。” 还在抽噎的茉莉安从腰间取下一个锥形瓶,里面三颗球状的物体正在瓶底滚动。她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些小球,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把瓶子递过去:“使魔还有三只,够了吗?” “足够了,你留一个。咱们这群人里面只有你没有近战的能力,留一个说不定关键时候能保命。” 蜜莉恩接过茉莉安递过来的小球以后咬破指尖把血滴在上面,吸收了血液的小球颤抖起来,之后瞬间变成了两只猫似的生物,足足有蜜莉恩的巴掌大,奇异的长着鸟类的翅膀和蝎子一样的长尾巴。 蜜莉恩的举动让凯莉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了,于是她上前一步开口制止道:“你打算试错吗?玩意使魔不受那些怪物的影响该怎么办?我觉得还是用人来试比较好。” 凯莉的话,让原本蜷缩在角落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他居然是一只纯种的地精而不是人类冒险者。他的身材虽然矮小,但是身上的肌肉却十分结实明显,和他身后那个更矮小的地精又瘦弱的地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太婆,你什么意思?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瞟我们哥俩,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当诱饵送到那些怪物面前去?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吃素的!”古拉查原本黄绿色的脸此刻因为愤怒完全变了颜色,他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发泄着愤怒,仿佛想要给凯莉一拳但又不敢。 “哥哥,别这样……万一把他们惹怒了,吃亏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木纳扎有些紧张地拉住古拉查的斗篷,他并不希望兄长在这里和其他人产生矛盾,因为一旦产生冲突,吃亏的必定是他们而不是人类和那个半狼人。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去送死啊,我可是答应父母要好好照顾你的。”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又危险的时候,蜜莉恩忽然站出来挡在了古拉查和凯莉之间:“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件事咱不是说过要大家合作了吗?如果不够团结的话,咱们肯定都会死在这里的。最重要的是,怪物的脚步声好像过来了。” 此话一出,密室内所有人脸上的愤怒与焦躁都消失了,他们惶恐不安地远离了密室的门,蜷缩在角落屏住呼吸,只有蜜莉恩还站在原地仔细谛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道:“走了,看样子只是经过。周围的脚步声也离得很远,咱们该离开这里了。大家都过来一点儿,咱说一下计划,你们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就这么做吧。” “稍等一下,各位。刚刚我的哥哥失礼了,差点闯了大祸。我想给大家一些歉礼,希望你们能收下。” 木纳扎在古拉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地精失去了一条腿,难怪之前他一直不肯站起来躲在角落。 脸色微变的凯莉毫不领情地抱着手臂别过头:“歉礼就算了,命都快没了,这份歉礼有什么用!” “我也……”茉莉安躲在蜜莉恩身后小声道。 本来就觉得人类无知的古拉查在看见两人的反应后冷笑起来:“哼,我的弟弟是技艺精湛的符文雕刻师,他制作的符文可是要花几十甚至几百金才能买到的精品,之前我们就是靠着符文才躲开那些怪物的。白送给你们居然不要,真是愚蠢。” “符文雕刻师就了不起啊,瘸了一条腿的家伙很快就会被怪物杀掉的,哼!”茉莉安因为觉得蜜莉恩和凯莉会为自己撑腰,所以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嚣张。 “我们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你们自便吧。”凯莉也摇摇头和两个地精划清了界限,她实在是对这两个家伙没什么好感,之前这两个家伙发现了密室后甚至还想丢下他们一行人苟活,现在倒是装起同伴来了?真是可笑。 “符文”这个词虽然没有让凯莉和茉莉安动心,但是却引起了米利恩的注意,她直接绕过同伴走到警惕地把弟弟护在身后的古拉查面前,欠身向他们道歉:“非常抱歉,咱的两个同伴现在都很紧张,所以才对你们两位感到不信任。如果你们真的有符文的话,请把它拿出来使用吧,说不定能增加咱们活下去的机率。” “既然你都道歉了,弟弟,把符文给她看一下。” “都在这里了,疗伤用的符文都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些攻击性质的符文了。” 也许是蜜莉恩给两个地精的印象不错,地精兄弟在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镇定下来,之后木纳扎拿出了之前做好的符文,打开布包露出的黄金的光泽让伸长脖子围观的凯莉和茉莉安瞬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蜜莉恩打量着这些篆刻着奇怪又抽象的符号的符文,她知道效果越好的符文需要的媒介要求就越高,不过能用上黄金的符文,可能会比她想的更有用。 观察了一会儿后,蜜莉恩拿起了一枚刻着抽象的云朵状花纹的符文问木纳扎:“这个是幻觉符文对吧?效果能持续多久,幻觉能有多逼真?” “如果注入的魔力足够多,那可以持续十分钟,并且制作出来的幻觉会逼真到凑到面前都看不出来,如果是生物的话,甚至还会受伤流血。”木纳扎自信地回答道,“你不看看攻击性的符文吗?比如爆裂符文,飓风符文,腐蚀符文……这些都很厉害的!” “在狭小的空间里面使用这些攻击性的符文容易出现意外,况且咱们的目标是从这里逃出去,而不是杀死怪物。” 挑出幻觉符文后,蜜莉恩便把剩下的还了回去,她并不贪心,只是想要带所有人活着离开。不过身后的茉莉安和凯莉似乎也想要,但是碍于刚刚的表现她们不敢再开口了。 “拿去吧,便宜你们了。”古拉查嘲笑着随意地朝两个人丢出了两枚符文,“攻击性的符文,遇到危险的时候注入魔力丢向目标就行了,你们应该都会控制魔力吧?” “谢谢……”茉莉安摩梭着那枚符文爱不释手。 “刚刚是我失敬了,我向你们道歉。”凯莉在控制住内心的惊喜后向地精兄弟道歉,虽然对这两人有所不满,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好了,咱简要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过一会儿,咱会先启动符文,把使魔变成咱门的样子去吸引那些怪物,然后咱会破坏甬道,暂时封死一边的道路,你们趁这个机会快点逃跑,这一路上做的标记你们都还记得吧?” 蜜莉恩提出的计划并不算完备,甚至过于冒险了,但是在场能有自信破坏甬道的人也只有她。凯莉的身体不如从前,无法使用武技,茉莉安准备魔术的话还需要花一些时间。至于地精,他们没办法使用魔法,只能用最基础的魔法强化自身或者制作一些魔具来辅助自身,但他们携带的符咒并不适宜当前的情况。 似乎想到了什么,茉莉安忽然发问:“等等,使魔虽然严格意义上讲的确是活物,但是它们对那些怪物并没有吸引力,你该如何保证怪物会被它们引走?” “当时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只有受伤的乔凡尼斯受到了那些怪物的袭击。咱认为血的味道可能对那些怪物有相当大的吸引力,所以咱会把血抹在使魔上。本来这样就足够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咱会把幻觉符文也用在这里。” 蜜莉恩说完后缓缓地握紧了手里的幻觉符文,她的眼中并没哟恐惧,反而充满了希望与自信:“放心,咱门一定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那么,咱就开始行动了。” 蜜莉恩的计划的确引走了那些徘徊在甬道中的怪物,但是她低估了怪物的数量,也低估了人性。 怪物们被使魔成功引走,蜜莉恩也成功击碎甬道顶部堵住了道路,只是他们一行人逃到了出口附近时,被怪物堵住了道路。 所有人没料到,只要是有一点菌丝和孢子的地方,这些如同腥红菌类聚集起来的怪物就能出现,它们不仅不能触碰,还会释放具有侵略性的孢子腐蚀人体和任何器物,只要沾上一点,就等于死亡。 密密麻麻的怪物与菌丛再次迫近,它们似乎是被血腥味激发了食欲,变得格外暴躁,咆哮时甚至露出了藏在菌丝下死人的骸骨。 原本想用符文脱身的茉莉安和凯莉没能启动被做了手脚的符文,成为了新的菌类生殖的温床。地精两兄弟趁着怪物被两人吸引的时候用了某种特别的方法消失不见了。蜜莉恩因为及时用衣服挡住孢子侥幸活了下来,她用武技突破包围逃了出来,但才逃出几百米她救感觉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菌丝漫过了她的身体,成熟的蘑菇顶破她的皮肤钻了出来,被菌丝和蘑菇覆盖的她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 前传四 诅咒的缘起Ⅳ “对不起,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即使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也依旧会有背叛的可能。对不起,因为咱想救所有人的愚蠢的想法,害死了你们,茉莉安,凯莉,乔凡尼斯,波比……” “对不起,尼科尔,艾薇和雷泽尔,咱没有办法回到你们身边了,明明约定好会把咱学过的东西都教给你们的……” 逐渐身体被菌丝和霉菌覆盖的蜜莉恩进入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她不再需要呼吸和吃饭,周围的黑暗让她觉得十分安心,就像呆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而她的意识也因此逐渐被分解消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高矮不一的身影聚集到包裹着蜜莉恩的菌茧前,一只干枯的手臂撕破了那层菌丝,露出了下面蜷缩起身体沉睡的蜜莉恩,一阵私语声蔓延开来,他们似乎是对蜜莉恩的状态感到神奇。 “奇怪,这家伙感染了孢子之后怎么还活着?你们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如果没有提前注射抗体的话,肯定会被孢子寄生死亡的,但是这个家伙不但活着,好像还有和菌类融合的倾向。真是太奇怪了。” “不能留下她,杀了吧。” “我试过了,就算把脑袋砍下来都会再生,难道她是被选中的那个……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必须活下来。你们觉得呢?” “先给她留下烙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一定会再回来。到时候如果确定的话,她就是献给母亲的祭品。” “好,那就把她的记忆抹除送出去,不要让她回忆起自己来过这里。让一切归于沉寂,直到时机到来的时刻。” “亲爱的!醒醒!” 熟悉的呼唤声最终唤醒了沉睡的蜜莉恩,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抬头看向周围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熟悉的家中,丈夫和孩子都焦急地陪伴在身侧。见蜜莉恩醒来,原本一直忍着不哭的两个孩子直接扑进母亲的怀抱担心地痛哭起来:“母亲你终于醒了,呜呜呜,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半年!爸爸为了唤醒了找遍了他能找的人,但是都没能把母亲叫醒。”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尼科尔的样子比过去憔悴了许多,他用手拍着头发庆幸地说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和孩子又该怎么办啊,蜜莉恩?算我拜托你,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蜜莉恩迷茫地抱着两个孩子,看着握着自己双手不断流泪叹息的尼科尔。她努力回忆着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但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记忆中出现了一段莫名的空白。 “咱……为什么会在家里,咱记得咱和一群探险者一起去了域外,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咱想不起来了?” “你受了相当大的刺激,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也不急于现在马上回忆起来。” 尼科尔不忍心看见妻子如此痛苦,于是他站起来抱住对方轻声安抚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能答应我,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吗?这里还有你的孩子,还有我,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时间和你是不对等的。” 尼科尔的身上总是有一股能让人冷静下来的草药香,蜜莉恩眯着眼睛嗅闻着他身上这股熟悉的气味,在挣扎了很久后轻声答应道:“咱知道了,孩子们结婚生子之前……不,在你离开咱去往归所之前,咱不会再离开你了。” 比起冒险,蜜莉恩还是认为待在家人的身边更为重要,她成为了尼科尔医馆中的助手帮助丈夫调配各种药剂,她的两个孩子一个向往成为学者,而另一个则和蜜莉恩一样,对新奇的事物和未知的冒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艾薇被送去了魔术师的学院学习,而雷泽尔则在蜜莉恩的教导下,成为了一名佣兵。 尼科尔过了六十岁的生日后没多久,一场战争忽然降临了。 那一天人们见证了白日变成黑夜,日轮被染上诡异的猩红,无论人们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黑夜,原本正常生长的农作物诡异死去,牲畜也接二连三的失踪。 突然有一天,人们看见群蝠如乌云般倾巢出动,最先遭殃的是一些无人守护的小村庄。仅仅是一夜之间,村中的所有人都被某种怪物吸食血液而死,之后又突然复活变成了半人半蝙蝠的可怖怪物,它们恢复力极强,力气又大得惊人,普通的武器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为了应付出现的吸血怪物和蝙蝠群,王国开始征召士兵,而蜜莉恩为了保护家人主动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她发现加入讨伐队的大多是混血,并且都和她一样想要守护重要之人。 一开始,讨伐队先按照计划清除了那些盘踞在洞穴中的蝙蝠,因为有人分析那些蝙蝠怪物的出现和蝙蝠有关,但是事实证明,即使蝙蝠被清理了,也无法阻止蝙蝠怪物的出现,后来讨伐队为了便于称呼,将这些蝙蝠怪物统称为“吸血鬼”。 “真奇怪。” “什么真奇怪,蜜莉恩?” “咱觉得这些蝙蝠很奇怪,因为咱冒险的时候从没有见过这种蝙蝠,简直像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新品种。” 蜜莉恩一边看着面前深黑幽暗的洞穴说着,一边将火把交给同伴,自己低头捡起了一只还算完整的蝙蝠的尸体观察起来。她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蝙蝠,它简直就是为了袭击生物而存在的。身体异常轻盈,飞起来基本没有声音,颜色很容易被忽视,骨骼尖锐甚至突出体表,甚至身上的任何一处都可以刺穿皮甲。 牙齿尖锐,特殊构造的舌头能分泌麻醉性的唾液和吸取血液,喉部的储血袋……储血袋? “这是有预谋的袭击,为的是消耗我们!这里是个陷阱!” 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的蜜莉恩忽然站起,她不顾同伴的阻拦冲到了讨伐队的领队面前,告诉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但是来不及了。 为了清理数量惊人的蝙蝠,蜜莉恩所在的讨伐小队深入了位于王国边境的一座山的山洞,除了几个负责留守营地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在山洞里。而现在,山洞的入口正站着一群穿着华丽精致的黑色礼服,头发几乎都是银发或者白发,红眼就像是野兽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年轻人,他们贪婪地看着洞穴中的人们,就像看着落网的猎物。 “嘿,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血粮,只可惜没办法享用了。”为首的少年容貌俊美到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但他也是所有不速之客中最为激动的那一个,“能不能留一个活口给我?” “别这么多话,动手。”最为年长的银发老人严肃地喝止了少年,旋即他举起了手,猩红的血液从他的手掌中涌出,他身后的人也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而涌出的鲜血暗红近黑,并在空气中不断改变着形状…… “所有人,趴下!” 领队提醒的太晚了,所有的冒险者趴下之前就被血液凝聚成的尖刺贯穿了身体,侥幸躲过的,也会被扑上来的袭击者贯穿胸膛或者撕碎身体。一时间,洞穴变成了血腥的地狱,浓郁的血腥味在洞穴中蔓延,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冒险者倒在血泊中,失去神采的眼睛倒映着袭击者们带着兴奋和残忍笑容的脸,血色在他们苍白的皮肤下竟更加明显。 明明这些袭击者长相上和人类相差无几,但是他们却有着比野兽更强的力量和反应能力,牙齿也尖锐得怪异,再加上那苍白的皮肤和操纵血液的能力…… “岩穴之子……你们是血族。”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带着水晶镜片,一头卷发蓬乱的男人,他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的怪物们,小声地说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更令他震惊的还是这些血族身后站起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哈哈哈哈,他吓尿裤子了,好骚的味道!” “快杀了他吧,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等等,他看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后面,后面有什么……喂,你们这是漏了一个吗,怎么还有活口?” 意识到什么的血族们回头看去,结果惊讶地看见蜜莉恩从尸堆中缓缓站了起来,并且用爪扶正了有一个巨大创口的脖颈,那只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区区一个混血怎么会有这种恢复力?” “我明明洞穿了她的胸口,她是死而复生了!怎么会有这种怪物!攻击,快攻击!” 不久之后,一个全身被鲜血染红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是眼神混乱的蜜莉恩,她没有回头,直接向着最近的据点狂奔过去,就像是在被什么追赶一样,她身后的洞穴中,一些尸体正在缓缓地化为灰烬。 第零夜 夏日的庆典 过去曾有这样一段时光,让所有人都毫无隔阂的生活在一起。人们共同仰望着头顶的繁星,许下未来定会实现的愿望。——前语 解决了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带来的隐患之后,梅西尔再一次得到了休息的机会,或者说是为了接下来前往域外做充足的准备,不过其实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因为罗里一行人已经把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连出行的服装都已经预定好了,当然所有的开销都有浮士德主动承担了。 穿着朴素长裙的梅西尔站在路边屋檐的阴影下,手里还拿着一袋新鲜的车厘子,她有些无所事事的看着来往的人群,忽然被人塞了一颗车厘子到嘴里——是一身护卫打扮的玛丽,在她怀里是缩小了许多,头上扎着头巾的里芬柯克。 “谢谢你,玛丽,里芬柯克。”梅西尔咀嚼着酸甜多汁的车厘子,她早就听说离谢瑞比盖城很近的狄伦多盛产车厘子,经常会有人用专车把车厘子送到这里来贩卖,但是没想到这个水果如此多汁美味,她已经接连吃了很多天了。 “做成果酱蛋糕也都很好吃……水果果然是治愈人心的好东西。” “哈哈,那你得趁现在多吃一点儿了,接下来你有一段日子都接触不到了水果了。” 和平常一样打扮得像个贵族少爷的罗曼夫像是从空气中突然出现的一般从后面拿走了梅西尔手中的车厘子,连梗一起塞进嘴里,之后他吐出用舌头打了一个结的车厘子梗:“看,这可是我的独门本领,鲁巴斯和克里默那两个笨蛋怎么都学不会哈哈!” 抱着一堆食材随后感到的鲁巴斯一脸无语地瞪着罗曼夫,刚刚去集市上采购物资的时候,只有这家伙偷跑了:“幼稚,还有把你恶心的舌头收起来,别在小姐的面前做这种没礼貌的动作!” 早已习惯一切的克里默无声地摇了摇头,顺便扭过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为什么梅西尔小姐你忽然想做饭?居然还带着我们一起出来采购,真是难得。” “你们可能没空或者没这个心思过观星节吧?”梅西尔笑笑后走到鲁巴斯身边打开布袋看里面的新鲜的河鲜和蔬菜,“以前母亲、蜜莉恩还有……莉莉丝和爱丽,我们一起庆祝过这个古老的节日,现在这个节日好像都被大家遗忘了。” “观星节?”罗曼夫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他的确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毕竟对于他而言每天都可以是节日。 “我知道一点关于观星节的事情,不过我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克里默抬起头的时候还特别留意了一下玛丽,他发现梅西尔提起观星节的时候,这位曾经是修女的恶魔似乎有反应,也许她也和某人庆祝过这个节日吧? “不如由克里默给大家讲解,我负责做饭?我的动作比较慢,这样说不定还能节省一些时间。”梅西尔见恶魔们对观星节都有兴趣,便竖起手指摇晃着提议道,毕竟现在也不早了,吃完午餐以后弄几个人的吃食肯定要一下午才行。 “我去买点能陪酒的食物再回来,是那个厨房对吧?没想到那个凶巴巴的女人真的愿意把厨房借给你。” “你这家伙又想偷懒不帮忙是吗?你学学提赫吧,还主动帮浮士德夫人翻新剧场的地板!” “你让他干活还不如让他睡觉,这样我们还能享受一会儿安静的空空间。”克里默面无表情地按住了准备冲过去把罗曼夫抓回来的罗曼夫,而玛丽怀里的里芬柯克像是赞同似的叫了一声:“汪!” 一人四个恶魔在说说笑笑中走进了特斯特拉厨房,今天厨房内所有的厨师和帮厨都离开了,只有梅西尔能用钥匙开门进来。当她打开门的时候,瞬间就被各种餐具厨具和食材夺走了注意,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工坊。 不过工具与食材虽多,但是梅西尔并没有动用它们的打算,因为她没有做饭的本事,只是按照菜谱依葫芦画瓢而已。 让恶魔们把食材放下后,梅西尔就扎起头发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切菜了:“你们就坐在这里聊吧,我开始做饭了!可能会出点意外,但是你们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坐下的鲁巴斯欣慰地看着梅西尔忙碌的背影,忽然长叹一口气:“虽然我的女儿早就过世了,但是能看见梅西尔做饭真是太好了,真可爱。就像狐狸一样。” “你这个女儿奴有时候的确很可怕,我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和你跟罗曼夫成为朋友的呢?”虽然身体只是傀儡,不需要进食,但是克里默还是开了一瓶酒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倒了一杯,之后他坐在地上看着忙碌起来的梅西尔,发现她的厨艺居然算不上惨不忍睹。 “你不说说观星节吗?”玛丽用手语比划着,她对这个节日似乎有一些印象,但具体内容却想不起来了。 “对对,克里默,难得你清醒着,不如给我们讲讲观星节吧,万一有什么我们也好准备啊!”鲁巴斯说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克里默的眼光不错,是瓶好酒。 “有时候我很讨厌你也是有原因的鲁巴斯,什么叫难得我醒着。平时该帮忙的时候我可不像罗曼夫那家伙一样拖拖拉拉的。” 克里默瞪了一眼讪笑的鲁巴斯,顺手将哼哼唧唧的里芬柯克来进怀里,把玩着他的蛇尾巴说道:“观星节是为了庆祝魔王被打倒后能重新看见群星,由各种族的首领共同定下的节日,准确的来说最初的观星节只是一个庆典而已。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各种族每年到某个特定的时候都会举办庆典,久而久之庆典就变成了节日了。” “我就说嘛,要是真的有过这个节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鲁巴斯了然地点了点头,而玛丽则用手语继续追问观星节时人们都会做些什么。 平时很少关注其他事情的克里默面对这个问题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不太确定的说道:“既然是观星节,那应该是看星星……吧?毕竟我很少靠近人多的地方,避免惹来麻烦,你知道很多种族不欢迎恶魔。” “观星节的时候,各种族会自发的聚集起来举办庆典,庆典上能看见很多平时没见过的东西,而且基本都是可以随意取用的。到了深夜,观星的人就可以到高处远离人烟的地方观看群星,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看见流星群从天空一闪而逝,那可是一些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绝景。” 从阴影缓缓走出的马戈德里什口中说出的关于观星节的事情,让其他恶魔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他们不敢相信木讷的死神居然会对观星节这么了解……说起来,他们对马戈德里什的了解一直不多,只知道他是最先选择跟随梅西尔的强大存在,虽然担负着“暴怒”的罪名,却总是能镇定的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深受梅西尔信任。 虽然相处了那么多年,其他恶魔日常和马戈德里什相处依旧有些拘禁和敬畏,平时没什么事的话,他们的交流也仅限于在梅西尔面前。 第零夜 夏日的庆典Ⅱ 鲁巴斯看见马戈德里什后马上站起来让座:“您坐这里吧,只有这一把椅子。” “马戈德里什,看样子你忙完了,真不容易。”克里默还是懒洋洋地睁着眼睛,之后他还是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呵呵呵,为小姐做事是我的荣幸。你们坐吧,我就站一会儿就好了,没打扰到你们吧?”马戈德里什接过酒杯后呵呵笑道。 好巧不巧,马戈德里什刚刚站定,偷跑去卖下酒小菜的罗曼夫也来到了厨房,他看见马戈德里什的时候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动作和声音也不敢太过放肆了。 “哎呀,看样子我来的正是时候。”他抱着下酒菜灰溜溜地跑到鲁巴斯旁边坐下,然后伸手要了一杯酒,“哈哈,真巧啊,正好我买了的点吃的,老爷子你也来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戈德里什意外的没有拒绝,几个恶魔开始在厨房的一角享受起美酒和美食,另一边梅西尔已经剖开一只整鸡,将鸡胸肉、鸡翅切下来用香草柠檬和香料腌制,而剩下的鸡肉则是准备全部剁成肉泥做一道鸡肉派。 另一边的大锅里,被滚烫的盐水中静静躺着热气腾腾的土豆,只等梅西尔来把它们碾压成泥。腌鳕鱼剔刺留下肉最多的部分切碎,和薯泥、蛋、洋葱和香芹混合在一起,用勺子挖成球状放进油里进行简单的油炸。 沙拉用了洋葱、炸土豆、鸡蛋碎、盐、黑胡椒,以及切成块的番茄和奶酪碎,再加一些橄榄油搅拌均匀就可以了,做法简单且能解除油炸食物的带来的油腻。 梅西尔在做饭的时候逐渐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处理食材上面,她感觉到只有这一刻自己的内心才是真的平静下来。不过也许是过于放松,她切菜的时候竟然切到了手,血瞬间从伤口中涌了出来,奇怪的是,平时能快速愈合的伤口却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 “梅西尔,你的这个能给我尝尝吗?”喝了酒后觉得“老年人”们的话题有些无聊的罗曼夫凑过来骚扰梅西尔,结果正好看见她托着流血的手指发呆的样子,“你切到手了?不是,为什么伤口没愈合?” “嘘,别告诉他们。”梅西尔赶紧捂住罗曼夫的嘴,她暂时还不希望其他恶魔知道自己的异况,“我想先自己调查一下,你能保密吗,罗曼夫?” 看着梅西尔低声请求的样子,罗曼夫被捂住的嘴忽然勾起了一丝坏笑,他捉住了梅西尔冰凉的手,将她流血的手指含住吮吸伤口流出的血液:“当然没有问题,毕竟你是我的契约者,无论你有什么愿望和要求我都会替你达成的。” “你撒手!别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梅西尔被罗曼夫的动作吓得举起手要给他一巴掌,但却被他捉住了手腕:“我这是给你止血,别太大声了。你不是不希望那些家伙知道这件事吗?这个就算是你要求我保密的代价吧,你的血真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罗曼夫说完把梅西尔的手指从嘴里抽出来,伤口的确不再流血了,但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他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给梅西尔包扎,之后走到她旁边脱掉碍事的外套挽起袖子:“我来帮忙吧,看你心思都不会在这里,万一切到手就不好了。” “帮忙带我一个啊!”鲁巴斯注意到梅西尔这边的动静之后立刻也凑过来帮忙,跟在他身后的是本身就闲不下来的玛丽。 厨房里忙成一片,浮士德的剧场里今天也忙得出奇,这一场戏剧刚刚结束,恶魔和魔之子们就得马上更换衣物补妆准备下一场,蜜莉恩,罗里和她的三个帮手全都成了免费的劳动力在剧场内外忙得团团转,但除了罗里之外,其他四个人倒是没觉得有多累,就是有点晕头转向的。 “蜜莉恩阁下,一会儿您去赴约,这里交给在下和其他人即可。” 趁着休息和吃晚餐的休息时间,被山神诅咒变成了介于猫与人类之间的存在的又告诉蜜莉恩,不用担心他们会忙不过来,安心去赴约就好了。他早上的时候偶然撞见梅西尔约蜜莉恩出门,知道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为了不让蜜莉恩觉得过意不去,他才刻意告知对方这边他们几人足够应付了。 大口大口吃着血泡生米的刹竖起大拇指,这是他这几天学的新的表达自己能行的方式:“对对,又哥,我和纪子忙的过来!你放心去就好了!你说对吧,纪子?” “祝您赴约愉快,回来之后我会和您再次确定出行的路线。”纪子和平常一样戴着缀有薄纱的帷帽,她的面容在纱幔下模糊不清,但语气却不像之前那样生硬了。 唯一没有发表意见的只有瘫在椅子上几乎要变成灰白色罗里,对于她而言刚刚的运动实在超出极限了,帮别人做事的时候她完全无法展示在抢夺心仪的物件的时候的韧性。 “谢谢各位了。”蜜莉恩颇为感动地向几位表示感谢后,准备收拾收拾去找梅西尔,结果却被挂着黑眼圈的浮士德拦住。 “浮士德,你不是在监督排练吗?”蜜莉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有些喘气的浮士德,发现对方好像是特意跑过来的。 “你就打算这样去见梅西尔?全身乱七八糟的,还满是汗臭味,给我去洗澡!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浮士德上上下下把蜜莉恩看了一遍后推着她向着浴室走去,“顺便把衣服给我换了!” “什么,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啊,为什么要那么隆重啊?” 抗议无效,蜜莉恩还是被丢去好好洗了个澡,之后她穿上浮士德给她的长裙带着一些钱找到了已经在剧场门口等待的蜜莉恩。 换上了颜色与款式素雅简朴的长裙的蜜莉恩少了几分严肃和锐利,多了几分质朴与日常感,她此刻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非常淳朴但美丽的女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反而增添了她成熟的风韵。 相比之下,穿着缀满了繁复蕾丝,袖子为半透明的纱袖的梅西尔就要不起眼许多,她甚至还戴着缀有网纱的礼帽挡住面容,平日里披散的长发也特意盘起了。 看见向自己走来的蜜莉恩,梅西尔没忍住开玩笑道:“蜜莉恩你不愧是白狼屠夫,光是走过来就夺走了好多人的心了。年轻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勾走你丈夫的心的吗?” “梅西尔,你就别调侃咱了。话说你是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吗,好香啊!”蜜莉恩耸动着鼻子靠近梅西尔,注意力放在了她手里的竹篮上,“你亲手做的?感觉手艺比以前好太多了!” “是恶魔们和我一起做的,我只做了一个菜。” 蜜莉恩实在的夸奖让梅西尔有些脸红,她是打算一个人做的,但是没想到恶魔们都来帮忙,自己反倒成了休息的那个。而且最后大家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也是吃了晚餐才过来的,本来还以为自己迟到了,结果来后才发现蜜莉恩也来迟了。 第零夜 夏日的庆典Ⅲ “很久没庆祝过观星节了,大家好像都忘记那个时候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记得,曾有很多人为了现在牺牲的。” “毕竟人们现在过得比以前更好了,人们往往会最先忘记与自己无关的人,那些英雄不过是历史留下的痕迹,人们最终不会记得他们的脸。” 梅西尔望着面前热闹非凡的街道,虽然没有人庆祝节日,但是每天这个地方都热闹的出奇,尤其是晚上夜市开始的时候,白天不肯出门的人也来到那些流动商铺周围闲逛起来,有人说晚上才是生活的开始,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咱们走吧,你应该没有要买的东西了吧?” 临行前蜜莉恩随口问了一句,她注意到梅西尔正盯着那些廉价但做工精致的饰品出神。有时候那些民间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的确要比贵族专属的工匠做出来的要精美,也难怪那些贵族总是会悄悄托人私下让这些平民为他们打造饰品。 “没有了,我们走吧。”梅西尔摇摇头,“这些东西不适合我。” 当时梅西尔决定接受浮士德的要求,前往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之前,她和蜜莉恩约定要一起好好享受一晚上的自由时光,时间就定在原本是观星节的这天。为此她还动手做了一些用来庆祝的食物,不过也不知道合不合蜜莉恩的胃口。 两人边走边逛,最后来到了谢瑞比盖城边那座废弃的钟楼外,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钟楼了,完全由厚重的石块垒砌而成,每一块棱角光滑的石砖上覆盖着浓绿的苔藓,石缝中长出了不知名的野草。唯一通往钟楼顶部的木门早已腐朽,露出里面螺旋上升的阶梯。 除了苔藓和杂草之外,梅西尔注意到有些石砖上刻着名字和一些愿望,似乎是有人来这里留下的。 “吼吼,这个地方不错,能看见星星了。”蜜莉恩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满眼星河璀璨让她不禁联想到过去旅行时看见的夜景,之后她示意梅西尔先上去,自己顺着墙爬上去:“这个钟楼已经废弃很久了,不过这里是整个谢瑞比盖城最高的地方。进去的时候注意脚下,不要摔倒了。” “好,你上来的时候也注意安全,要是再出发之前受伤了可就不好了。”梅西尔说完就走进了钟楼,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潮湿的臭味,但是所幸没有老鼠和蜘蛛网之类的麻烦东西出现,不然的话估计衣服会变得很狼狈。 很快,梅西尔看见头顶方形的夜空还有熟悉的银白色的身影,阶梯的出口近在眼前。等梅西尔喘着气来到顶部的时候,蜜莉恩已经将准备好的垫子铺到地上,她坐在那里叼着烟管,似乎是已经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放下竹篮的梅西尔走到围栏已经腐朽的顶楼边缘,也和蜜莉恩一样眺望着谢瑞比盖城美丽的夜景,城镇中各色灯火完全不输于天空中的明星,而流动的人群就像是流淌在大地上的生命之河。 忽起的晚风吹起梅西尔发梢泛着暗金色的猩红长发,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帽子,防止它被风吹走,同时她注意到蜜莉恩眼角滑下的泪水,一时间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和蜜莉恩搭话了。 明明是希望她能够开心的,但是好像让蜜莉恩想起了难过的事情。 梅西尔有些沮丧地在蜜莉恩旁边坐下,把头靠在对方肩膀上闭上眼睛:“熟悉的香味,蜜莉恩你还是在制作药剂吗?给那些买不起药的穷人。你寄出去的信每次都有回复吧?他们好像都很喜欢你,真羡慕啊。” “咱也会给你写信的,虽然可能写不了多少了。” 蜜莉恩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笑着把梅西尔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怎么了,难道你是嫉妒了吗?咱记得你不是不喜欢写信吗?” “那是因为信件很容易被教会的截拦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家伙一直跟着我,想要把我再送去审判,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以后我有写信的打算了。” 梅西尔有些羞恼地在蜜莉恩的肩膀上轻捶了一下,她不是不想给朋友写信,而是不能,因为她寄出去的信很可能让其他人陷入危险,有些内容也可能让教会拥有指认她为异端的证据。不过现在,她已经彻底摆脱了教会的追踪者,短时间内她都可以自由行动了。 “梅西尔,你在庄园里遇到的事情,你能将给咱听吗?” “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哦,可能要讲一晚上。” “咱们现在不是有时间吗?咱想知道你在那里到底都经历了写什么,遇到了怎样的人。不过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能平安回来就好。” 似乎是被蜜莉恩的话唤起了回忆,梅西尔突然问起了她一只好奇的那个人:“在讲我的经历之前,我有些事情想问。蜜莉恩,你认识卡尔德隆吗?听说他曾经在佣兵里面非常出名,我也听过他的名号,但是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卡尔德隆,那家伙的确很出名,以强大出名。据说有很多人都被他指点过,但是没人能成为他的弟子。”蜜莉恩摸着下巴回忆着关于卡尔德隆的信息,当初她也只是在旅行的时候偶然和对方共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只听过各种传闻了。 “他是不是有个叫德斯坦的弟子呢?” “不太清楚,咱没听过这方面的传闻,但是卡尔德隆不像是那种会和别人一起行动的人……德斯坦这个名字咱也有印象。是之前那个来骚扰咱们的小鬼对吧?最后杀了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坏家伙。” 蜜莉恩说着在手背上敲了敲烟管,把里面的烟灰和剩余的烟丝抖落出去,之后她再次填塞烟丝点燃了它们:“如果再遇到那孩子的话,你最好把她当成敌人。虽然实力不强,但是我感觉她会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如果她和你提到的那个魔术师合作的话。” “这也是我担心的,棘手的敌人。”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希望他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的。虽然我并不信任他,但是蜜莉恩你说他暂时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点让我觉得很意外。” “这个还挺好吃的,加了鸡胸肉的面包吗?啊,你说的是贾巴里对吧,那个家伙本性不坏,而且本身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当成合作的同伴的话也不算勉强。”蜜莉恩掀开竹篮上盖着的布拿出用面包、鸡胸肉、牛油果和土豆沙拉做的三明治塞进嘴里,“你不用担心,在咱们出发之前一定能拿到情报的,那个时候再决定计划也不迟。” 就在庄园事件解决后不久,蜜莉恩便受到了一封匿名信,是贾巴里用黄金甲虫送来的关于他的雇主的情报,并且告诉蜜莉恩接下来他还会持续提供类似的情报,条件就是在必要的适合合作对付其他几个人,阻止他们前往遗迹。 虽然很意外,但是也不希望有除了自己一行人以外的人进入遗迹的蜜莉恩答应了这个请求,她决定用这些情报抢先一步找到记忆中的那座遗迹,将所有的事情结束,包括她漫长的生命。 第零夜 夏日的庆典Ⅳ 在某个城镇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中,石墙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裂缝,这条漆黑的裂缝被一只只手指过分纤细的手扒开,之后一个裹着其黑斗篷的人带着一身腥臭的粘液,狼狈地冲出打开了裂缝跌倒在小巷中。 只是稍微躺了一会儿,这个人身下就出现了一滩鲜红的血液,血腥味吸引来了一条野狗,但它被随后走进小巷的男人吓跑了。 走入小巷的男人打扮精致高雅,一头发尖泛白的及肩短发和稍显阴柔的面容格外令人瞩目,但是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你还真是狼狈,厄尔诺·约翰内斯先生。明明我给了你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但是你却没能做到。”男人用脚尖踩在倒在地上的厄尔诺受伤的手背上,弯腰拿出一瓶颜色斑斓的药剂倒在他身上,“不过好在计划成功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随着药水的浸透,原本躺在地上的厄尔诺渐渐恢复了行动力,他极其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扶正脸上空白的面具,发出了比乌鸦嘶鸣和病人哀叫更加可怖的声音:“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只差最后一步,被人阻止了。这不是因为我,你要遵守约定,阿奇帕德。” “噗嗤,明明失败了你还和我谈条件,我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被恶神烧穿了脑子了。你可别忘了,你还弄丢了我的书,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你也没有办法把它复刻出来。” 厄尔诺的态度让阿奇帕德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家伙,明明失败了却好像大获全胜了一样。忽然,他收敛笑容一把揪住约翰内斯的领子,把他摁在墙上:“你可能不知道,我对待失败者是从不手软的,为了避免隐患,你还是永远消失比较好。” 踉踉跄跄后退背靠上石墙的厄尔诺毫不慌张,面具下那双深蓝的眼睛也毫无对阿奇帕德的的恐惧,他似乎早知道对方会做这种毁约的事情:“我得到了‘核心’,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有多么难得,但你杀了我的话你就一辈子得不到它了。” “你倒是挺聪明,我不喜欢笨的人。” 阿奇帕德松手放开了约翰内斯,现在他的确需要一个已经成型的古神的核心,但并不是他要用,而是那个叫安利儿的女人需要,据说如果研究那个的话,说不定能推动研究的进展。所以为了核心,放过这个家伙也不是不可以。 呼吸瞬间顺畅的厄尔诺一手扶墙,一手摸着自脖颈:“等我离开这里,我就把东西寄给你。之后你不许再派人来找我,也不许和我再有任何联系。如果你不能做到,我就在这里和你拼命,反正我这副身体也没多久可活了。” “哎呀,你别这么极端嘛!”阿奇帕德摊开耸耸肩,“我知道了,那让我把种在你身上的标记给清除了,不然你在哪里做什么我都知道。” “你这个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也种下标记的!” “呵呵,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非常小心谨慎吗?做什么事情都会留个心眼,包括对身边的人。”阿奇帕德眯眼笑着,之后他向警惕地看着墙瞪着自己的厄尔诺伸出手,“好了,把手给我就行了,只要几秒钟就结束了。” 厄尔诺略显嫌弃地把手伸出去,之后被阿奇帕德握住手的时候,他的确感觉身体里的某种异物消失了:“你这家伙真的在我身体里面放了吗,你可真够恶心的!算了,既然都结束了,那我就走了。阿奇帕德,请你记住你我的约定。” 说完后,厄尔诺身后拍打深厚的墙壁,一瞬间一条深黑的裂分被一双巨大且苍白的手从内向外撕开,之后一双双手从裂缝探出将他保护起来。 “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那些被遗忘的知识,即使是禁忌也没有关系,无论它们藏得有多深,我都会把它们挖出来。” “运气不错,在用了那本书之后没有精神失常,也不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阿奇帕德等到厄尔诺消失后摊开手,他手中由金粉绘成的眼睛正在逐渐消失,“希望你所选择的信仰不会背叛你,也祝愿你能在选择的道路上得到真理,异教徒。” 另一边,阿奇帕德为自己的帮手们安排的住宅里,重新恢复精力的德斯坦正坐在厨房里威胁厨师给自己做饭吃,她一手用叉子插着牛排,一手举着厨刀对准那个可怜的男人大声嚷嚷道:“别废话,快点儿给我把吃的拿过来!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给吃了,看见我的牙齿没有,把你的手指咬下来也完全没有问题哦!” “噫!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了做饭需要时间,你饿了的话先吃点别的啊!”精致的八字胡都被切掉了一部分的厨师尽全力把自己藏在厨房的角落,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躲不开德斯坦举着的厨刀,“你再等等,烤鸡马上就好了!” “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德斯坦听到好吃的马上就来的时候瞬间咧嘴露出了微笑,她抛起手里的厨刀再接住它插在手边的切菜板上,“最好快一点儿,现在我饿得受不了了。” 担心发生住宅里的普通人发生意外,一直站在外面守护的精灵耐罗有些感慨地说道:“那个小鬼恢复力真的惊人,明明身体状况那么糟糕,居然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不过,这种恢复力能坚持多久呢?” 从不走寻常路的贾巴里从客厅窗户进屋后,刚好看见拿了个番石榴削皮的耐罗,忽然从厨房里传出的欢呼声把他吓了一跳:“我就说今天怎么那么热闹,原来是德斯坦出房间了!我说那个番石榴好像是我买的,似乎有点酸……” 用嘴啃水果的耐罗直接把嘴里的果肉吐出来:“呸,压根就没熟。你真的不会买水果,贾巴里。” 上次贾巴里买回来的苹果、车厘子都酸得出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挑的,听说还是卖得最贵的,看样子是被人骗了。 贾巴里有些无辜地耸耸肩,他本来也不怎么买水果,因为每次妻子买回来的水果都很好吃:“哎,那些卖水果的可怜嘛,每次都卖不完,我可怜他们就买回来了。反正德斯坦和你都不挑,买什么吃什么。” “我就说为什么每次的水果都那么难吃,原来是你这家伙买的!”叼着鸡腿从厨房探头出来的德斯坦骂骂咧咧。 “那你别吃啊,我也没逼着你吃!你这个家伙吃白食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放在那里不就是勾引我吗?反正我都吃了,你要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德斯坦对贾巴里比了个粗鲁的手势后狠狠关上了厨房的门,她才不要和这个小气鬼分享自己的午餐,都是她的! “喂,贾巴里,你确定这样真的没有问……” 有些忍耐不住的耐罗迅速追上脱下外套准备上楼休息的贾巴里,他不认为这样的情况有利于计划的实施,德斯坦简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谁知道她会做什么事情。他不希望事情出现任何差错,因为那些孩子还需要他照顾。 “保持现状就可以了,你应该知道正面对决我们绝对没有胜算。”贾巴里毫不担心地耸了耸肩,同时有意无意看向厨房那边,德斯坦似乎是又把刚出炉的食物吃完了,正对着可怜的厨师发脾气,“不确定的因素越多,才越安全,对了,如果你现在很闲的话,就带德斯坦出去一趟吧,在外面吃饭虽然贵点,但是那个魔术师一定会为我们报销的!” 耐罗有些无语地看着直接转移了话题的贾巴里,他头疼地扶额自语道:“早知道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但是除了你们之外,又会有谁帮助我呢?贾巴里,如果真的遇到了无法挽回的状况,请原谅我会做对我有益的选择,因为我要活下去。” 教国内自赎会黛尼奥雅商会分部,一位精通多种语言的管理人正在紧张地招待着几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他们都是来自东方的贵客,不仅持有教会的介绍信,还是东方一国皇帝钦定的出使大臣。 商会内人们在忙碌的间隙偷偷观察着那几个东方人,他们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些语言文化都十分独特的人了,今天可算是看稀奇了。 “我们要找一位熟悉这个国家之外的土地的引路人,能麻烦你们给我们介绍吗?”为首面貌俊朗的青年人完全不受周围视线的影响,他礼貌地作了一个揖后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通用语,向面前的管理人提说出了此行的来意。 “最好是年轻人,感谢。” 第一夜 出发 为了平安的归来,需要做更充足的准备。——前语 位于教国下方王国遗迹的自赎会分部一如既往的一片死寂,古老的街道上流窜着复活的骸骨、彷徨直到消失之时的浮游灵和一些无寄生在生灵体内,重启人生的想法的幽灵,生长的植物被死气侵蚀瞬间枯萎,街头连只活着的老鼠都没有。活人被禁止来到这片区域,卑劣的盗墓贼和强盗将会承受死者的怒火。 恶灵依诺登斯·德隆·因达尔管控的区域几乎充斥着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翅膀部分花色奇特的信鸽悠然落在弧形的玻璃窗台前,用喙戳了几下灰蒙蒙的玻璃。 听到响动后,一只苍白到似乎在发光的手打开窗户,从鸽子的腿上将纸条抽了出来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窗户再次打开,一本只有指头大小的书被这只手用浆糊贴在了鸽子腿上。得到任务的鸽子展翅飞走,留下逐渐关上的窗户和一阵叹息:“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隐患,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正在处理事务的艾斯特斯看见了商会驯养的信鸽出现在窗户旁时颇为惊奇,他还以为几天后才能得到回信,结果没想到今天就受到回复了,甚至东西也一并送过来了:“回信可真快啊,居然还这么贴心施加了翻译术。虽然是恶灵,但是却比一些人更有人情味啊,你说是吧,亚历。” 亚历克西斯正坐在靠墙的华星格尔椅上看当今流行小说的,她眼睛都没抬的替那些不愿意借书的魔术师狡辩:“毕竟是重要的书籍,随便外借也的确不太可能,您的信誉虽然能够保证书归还回去,但是完不完整就是另外一回事的了。只是基本关于域外遗迹的资料而已,竟然这么警惕。所以说,魔术师基本上都是什么样的家伙,您应该看明白了。” 知道亚历克西斯对魔术师一直没好感,所以艾斯特斯便从另一个方面去劝导她:“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即使是小人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要是因为不够正直就不接触,我们可就没有合作的对象了。” “只要能利用的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够暂时忍受。你变了很多,艾斯特斯。”亚历克西斯从抬起眼睛,她呈锁孔状的瞳孔似乎在隐约发光,“不要忘记,我和你不一样。当你的灵魂堕落的时候,我们的契约就终止了。” “我当然知道,我会努力在这之前完成一切的。不过现在,把艾尼叫过来,我有事拜托他。” “不行,绝对不行!说什么都不可能,我还要去检查装备,有什么事情你给又说!你都跟了我好几天了,你不嫌烦的吗!” “可是如果不带上毕维斯的话,之后万一找回了灵魂也没有办法保存啊,拜托了!” “纪子,她们俩在干嘛呢!一个跑一个追,估计也有半个小时了吧?”照例和蜜莉恩切磋结果又被揍了的刹一边擦着鼻血,一边疑惑地看着一前一后跑着的罗里和梅西尔,心中感慨居然还有罗里这个老无赖对付不了的人。 戴着缀有纱幔的帷帽,美丽苍白的脸在白色的轻纱后模糊不清的纪子扶额摇摇头,她也是好久没见到这种场景了:“梅西尔想找罗里借一样东西,但是罗里那个家伙怎么也不肯借。” “毕竟此物是罗里的重要之物,交予外人叫她如何放心。”又如幽灵一样抱着一包衣服从两人身后出现,“该试衣服了,两位。这是最后的检查,两日后便是出发之日,我们要做好准备。” “知道了,反正我们能做的就是护卫工作,要是到时候遇到一堆需要对付的人的话,我们可就有表现的机会了!话说回来,又,听说浮士德有办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但你拒绝了。为什么?” “在下认为不是时机,而且在下也隐约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了。” “死脑经,凡事都想靠自己,为什么不想想还有我们呢!” 刹拍了又一巴掌后有些激动地接过衣服比划,发现都是比较宽松的衣物,而且还有能把整个头都包裹住的头巾:“哇,这次我们是要去热的地方吗?本大爷还没见过荒漠呢!” “摸上去质感不像是普通的衣服。”纪子结果自己的那套,发现材质非常特别,舒适并且冰凉,贴合皮肤时并没有不适感,“蚕丝吗?” “那是用沙蓉蚕的丝和地骆的绒毛做的衣服,是过去经常前往域外的冒险者研制出来的布料,现在成了常备物品了,据说穿上之后能抵御风沙和炎热,还不容易破损。咱那个时候可没有这种好东西呢!” 过来找人的蜜莉恩正好听见了纪子的问话,她非常热心地进行了说明,顺便拍拍身上的暗蓝色的喇叭袖长袍:“咱的这件衣服也是这种布料的哦,很好穿,就是价格有点贵,所以不能把所有衣服都替换成这种布料的,不过这次是浮士德出钱,所以定制的衣服都按照你们本人的风格进行了定制。” “让你们费心了,但是我想这里的部分人应该体会不到你们的用心。”纪子说着瞟了一眼为逃跑的罗里加油的刹和犹豫着要不要去阻止的又,这两个家伙一向对仪表没有什么讲究,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不要把珍贵的衣服给弄坏了。 看见蜜莉恩,梅西尔连忙停止追逐迎了上去:“蜜莉恩,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就来了,咱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现在你有时间吗?”蜜莉恩笑着对梅西尔扬了扬手里的信件,“有些事情需要你了解一下,说不定会对咱们的行动造成一些影响的变数。” “您是说,有一群东方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域外遗迹的存在,并且打算前往那里寻找不死药?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不是吗?” 梅西尔读完信件后首先感受到的是荒谬,因为不死药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违背常理的:“东方的炼丹师不也没有找到真正能延长寿命的药方吗?大陆除了一些魔术师和炼金术士之外,根本就没有执着延长寿命的人……万一遇到的话,说不定这些人会把我们当成阻碍他们的敌人。” “就是说啊,不过自赎会那边也准备监视那些东方人,咱收到相关的消息的话会告诉你的。”蜜莉恩叼着烟管翻看着手里的信件,除了朋友的回信之外,基本上是近日一些地区发生的大事,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知真假的轶闻。 房间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吐出好几个烟圈的蜜莉恩将手放在梅西尔头顶上:“梅西尔,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你应该知道,这对咱而言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但是对你而言,只是见证咱的末路,你不会觉得咱对你实在是太残忍了吗?” “您应该知道,就算我会后悔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这是最后一次能和你一起共事了,我不想错过。”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问话后,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回答。她之前也想过很多,最后还是决定要陪伴蜜莉恩走到最后。 “你对我而言,就像我的母亲一样,而且这次的事情不见得和我没有任何关联。我不是要做见证者,而是参与者。所以,请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孩子了。” 第一夜 出发Ⅱ “罗里,梅西尔阁下刚刚想找你借什么?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注意到罗里的状态似乎有些糟糕,所以特意跟她到房间的又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罗里这副样子,就像是被戳穿了秘密一样显得有些悲伤和无力:“如果不想借的话没关系,梅西尔阁下肯定不会怪你的。” “又,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别人提起我的族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是那个卑鄙小人,丢下了一切逃走的卑鄙小人。”罗里神色黯淡的把玩着手中那柄布满了繁复花纹的钥匙,它是用一种非常特殊的金属制成的,能够储存一个特定的灵魂,但是只能储存一个灵魂。 不过,现在这柄钥匙里面是空的,因为之前储存的灵魂早就已经消失了。 “我没能启动那个,虽然我知道启动它的话就能给我的族人们复仇,但是一切都过去了,我想放弃原来的一切活下去,仅此而已。” 又感受到了罗里身上的气在背上的波动,他和过去一样走到对方的身边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你不必勉强自己,只要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我想攒够钱和你一起回鬼寇岛去,我不想再变成一个人了。这次的委托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罗里感觉到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用手捂住脸,不让又看见自己的哭的样子,“你肯定不希望我跟你去吧?因为你是注定要赴死的人,但我不希望你死。” 出发之前,蜜莉恩也向罗里坦白了这次委托的最终目的,包括最后的报酬不会由她支付,而是由作为代理人的梅西尔支付。 罗里很惊讶,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慷慨赴死的人,完全将任何执念都放下了,只为了一件事情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这让她瞬间想起了背负着希望与使命的又,又说过他一定要回到岛上,杀死山神让岛上的人们明白,他们只是愚昧的信仰着早已不会帮助人类的存在。 想杀死神,要付出的肯定不止是努力,稍有不慎肯定会失去生命吧? “我会帮你的,罗里。不过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我希望你能够幸福。”又捧着罗里的脸轻吻她的额头安慰道,“不用担心。” “你也要幸福才行,虽然我又贪财又小气,但是我希望我身边的人也能过得幸福。”罗里抱着又在他怀里蹭了蹭,对方的身上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晚上,大家一起用过晚餐以后,梅西尔找到罗里为她的唐突表示了歉意:“非常抱歉,罗里小姐,之前我好像给您造成困扰了,请您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想别的办法的,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我会借给你的,但是按小时收费。”眼睛又红又肿的罗里抱着手臂扭头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如果弄坏的话,你就要给我当一辈子的奴隶供我使唤,明白了吗?” “您的意思是会借给我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拥抱就……算了,看在你还挺香的份上就不推开你了。” 罗里嫌弃地想要推开一把抱住自己表示感谢的梅西尔,但因为对方又香又软就干脆任她抱了:“都说了是有条件的,过一会儿就去跟我签契约知道吗?我可是大发慈悲才借给你的,不过要用之前都必须由我来保管!” “没问题,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真的感谢你的帮助,罗里!”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为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做这么多,要是我的话,才不会管他呢!”罗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枕在脑袋后面,斜眼看着握拳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的梅西尔。 “这不是为了我,啊,我也不是为了自我满足才帮助别人的。我只是想如果毕维斯真的死了的话,有个人应该会很难过,所以我想帮助她,仅此而已。” “切,还不是为了别人。虽然我没办法对别人的事情作出评判,但是我觉得你还是最好别把什么事情都扛在身上比较好,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感谢您的告诫,罗里小姐。”梅西尔有些意外一个将钱视为全部的半身人居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在露出笑容的同时向对方行礼道谢。 所有人为了接下来的旅程都进入了忙碌状态,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出发时间,浮士德临行之前又为几人办了一场聚餐,欢送蜜莉恩踏上寻死之路以及祝愿其他人都能平安回来。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蜜莉恩还是得到了恶魔和魔之子的尊敬与喜爱,以至于上马车后蜜莉恩发现行李里多了一堆小礼物。 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收到了礼物,除了梅西尔,她本人倒是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对于她而言,礼物只会增加她的愧疚感。 离开时,她拜托浮士德保管好龙心提灯——域外的不确定性太高,她不能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去那里,交给浮士德暂时保管她也放心一些。 “梅西尔,你要小心。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像你之前遇到的事情那样简单,域外的不安定因素远远比你想的要多,如果遇到必要的情况的话,不要犹豫,彷徨的灵魂是无法被拯救的。”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如果她并不是出于本心做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梅西尔有些苦恼地闭上眼睛,试图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结果反倒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和男人们说不上话,和其他年长的女性又没有共同话题的纪子察觉到梅西尔似乎有心事,于是主动坐到她身边搭话道:“感觉你有心事,如果是需要别人建议的事情的话,可以给我讲讲。” 看着摘下帷帽露出脸来看着自己的纪子,梅西尔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纪子……铃木小姐,我这段时间认识了一个人,她是一个佣兵,我发现她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她并不是人们口中那种不值得原谅的人。接下来的旅途中我肯定会遇到她,但是我没有把握能对她动手。你认为,我这是伪善吗?” “叫我纪子就好了,我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名字。不过你说的这个人之前我们也受蜜莉恩委托认识过了,叫德斯坦对吗?嗯,很奇怪啊,我找不到她杀人的动机,也感受不到她的‘意’。这种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那么强的执念的。” 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她颇有深意的用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多看了梅西尔两眼:“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因为你身上的‘意’和‘执’比谁都要多,正因为有这样的欲望,你才能走到现在。” 纪子口中的意可以理解为某种强大的意志或者目标,同样也是本心,没有意的人选择人生的方向的时候很容易迷失,至于执,就是注定要做的事情,可以有一件,也可以有多件,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 “要说伪善,我觉得还是教会最伪善,我听说了,他们以救济的名义把信徒带进教会,但那些信徒再也没出来过是吧?你只是以一个正常的思维去思考做的事情正确与否,你并不是伪善。” 看着纪子如此认真的样子,梅西尔没忍住轻笑出声:“谢谢您,其实我只是担心如果她再次成了我的敌人的话,是否一切只能靠武力解决了。” “要是真的要打,我想和她打!”刹突然握紧拳头凑过来加入了话题,他眼中写满了对战斗的渴望,“我听蜜莉恩说了,那家伙实力不错!所以如果有机会,务必让我来!哎呀,纪子,你就放过我的耳朵吧,疼啊!” 第一夜 出发Ⅲ “一群笨蛋……”用蜡堵住耳朵的罗里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闹腾的车厢,她从衣襟里面掏出贴身放好的通行证,检查上面的签名是否完整。虽然通行证能在谢瑞比盖城办理,但是离开关卡的时候需要教会的确认盖章。为了缩短时间和方便,蜜莉恩决定在圣德教区的西利昂丝镇解决这件事,顺便让大家体验一下这个音乐小城的风土人情。 罗里对此表示没有意见,但她绝对不会在那里花一份多余的钱,她的同伴们却都已经做好了游玩的准备了。 大约两天后,一行人顺利到达了西利昂丝,交了少量的入城费并且经过检查后,大家顺利地进入了城镇。梅西尔在刹和机纪子的惊叹中醒来,她掀开遮光帘看向车厢外,首先映入她眼中的将城镇一分为二的河流,这条河流名为“罗比”,运河上漂浮着彩绘的皮革小舟,船夫站在略微翘起的船头上唱着当今流行的歌谣,客人们坐在船上欣赏着两岸的集市和高矮不同,风格也各显特色的建筑群。 这座城镇各处飘扬着音乐,即使是低矮的中心窗后面也有阵阵乐曲声。午后的阳光恰好的将街道分为明暗两部分,这也是城镇的另一个特色。 街道上人们穿着定制的或者租借的服饰盛装出行,戴着各式华丽的面具像是从戏曲中走出的人物。街上除了贩卖各种饰品和小食的摊位外,多是些乐器匠人,他们将那些用法简单的乐器拿到街边来贩卖,吸引了感兴趣的人的购买。 出于好奇,蜜莉恩询问了一下路人,发现这几日正好是西利昂丝的音乐节,除了本地人外,还有许多对音乐感兴趣的旅客或者热爱音乐的作家和演奏者专门赶到这里,参与一场盛大的音乐表演。 音乐会在明天举办,蜜莉恩决定参加完音乐会之后就立刻出发。不过罗里对蜜莉恩的决定表示了疑惑,她还以为蜜莉恩会为了节约时间加紧赶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想参加这个城市的庆典。 “虽然的确挺着急的,但是这是咱最后的机会了啊,和大家热热热闹闹的相处一段时间。”蜜莉恩拍拍罗里,表示支出方面的不用担心,她的继续很多,完全可以供大家一起好好玩乐。 “人生就在于享受嘛,咱也只是遵循本能而已!” “一看就是想找个借口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感觉一点也不坦诚。”罗里无语的将马车交给了旅馆的侍从,好在这些事情都不用她出钱,她倒也没有真的那么心疼。 “鲁巴斯,出箱。这里你应该喜欢吧,在我们离开之前你可以好好去逛逛。” 见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梅西尔决定叫出了鲁巴斯让他去自由行动。毕竟以后不见得有这种能欣赏城镇风光,体验风土人情的好机会了,而且她记得这里是鲁巴斯以前一直想来看看地方。 结果没想到,其他恶魔似乎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纷纷发出了要去附逛一逛的请求,最后的结果就是梅西尔被众恶魔拉走一起去参观小镇风光。 “咱和罗里去盖章,你们几个也去附近转转吧,要是有想要的东西也不必客气。” “那我也可以去买点我想要的东西咯?嗯?” “您的开销比您的三个同伴加起来还多,您难道不打算稍微节俭一些吗?” “咳咳……哈哈哈,毕竟我一看到那些东西就忍不住嘛!我会节约的,你放心!” “路上小心,如果遇到事情请呼唤在下。好了,刹,纪子,你们两位打算去何处?” 送走了蜜莉恩和罗里后,又回头看向同伴发现那两个人早已经走远了。对庆典这类事情相当感兴趣的刹兴奋地拉着纪子冲向河边的商贩,似乎是打算买点纪念品。 如果不是两人都穿着影响识别的魔术斗篷的话,这里的居民大概会被他们吓一大跳。毕竟刹的长相和人类以及本土的其他一些生物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别,搞不好会被当成恶魔。而纪子则长得太像东方人,说不定会引起大陆人的鄙夷和排斥。 至于又的话,只要不开口,他似乎会被当成大陆上一种名为“兽人”的人种,很多小孩很乐意亲近他,但是大人基本上都带着警惕与他解除,有时候甚至会说他是有智慧的野兽。 “你们别走太快,这里人多,走散了可就麻烦了。”又一边用鬼寇岛特有的琉语呼唤同伴,提醒他们别走的太远,一边掀起斗篷的兜帽跟了上去。 旅馆的屋顶上,一只由黑色雾气和金粉描绘眼睛的单眼乌鸦忽然振翅飞起,消失了天空的尽头。 随着夜幕降临,小镇变得越发热闹起来,整座城镇都因为悠扬的音乐和艺人的表演充满了欢乐。街头巷尾都是穿着各式浮夸的服装上街游行的人。小孩们拿着使用方法简单,声音又好听的乐器跑来跑去,偶尔会有些声音打破和谐的音律,但是却不影响整体的旋律。 音乐动听,使人沉沦。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沉浸到音乐之中。 自从西恩蒙特家族与教会合作以后,由魔术师发明的照明用具以及一些日常用具已经普及到了平民阶层,夜晚早已不被人恐惧,每个人都能放松享受忙碌之余的空闲时刻。 滋滋冒油的烤牛羊肉在炭火的烘烤下浓香扑鼻,蒸制的糕点软糯爽口,水果与碎冰果酱的组合也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刚刚出炉的奶酪面包夹上蔬菜沙拉和纯肉肠,一条足以填饱肚子…… 不过,要把这些东西都塞进肚子里,对梅西尔而言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她此刻正面临着人生中最大的危机,那就是该怎么样告诉恶魔们,自己吃不下去了这件事。 “这个糖果很好吃,每种都给我装点!” “水果都挺新鲜啊,为了方便榨汁吧,你们这里提供果汁的对吧?” “老爷子,你看这个酒……我知道了,不买总行了吧?这位漂亮姐姐,你的酒要是卖不出去的画,我可以和你一起卖,今天我有时间陪你。” 盖章结束归来的蜜莉恩带着腿都站麻了的罗里,来到专门为旅人提供各种吃食的街道,刚好就碰见被塞了一堆食物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梅西尔。 第一夜 出发Ⅳ “这跟有没有资格有什么关系?人本来就有表达自己感情的权力。”罗里接连吃了几条烤鱼和几个酒曲馒头后终于恢复了活力,听到梅西尔不自信的问话,她没忍住斜眼看向对方,“是个人就会哭会笑,会忧愁和憎恨别人,这没什么。要是有人对你说‘你没有资格显露自己的感情’这种话,尽早原理这种人吧,晦气!” “罗里说得对,感情是自己的,只有弄清楚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你才能更好的面对他人。”蜜莉恩注意到似乎还有卖自家酿制的果酒的商贩于是她去买了三杯,分给罗里和梅西尔后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你可以考虑他人,但你不能事事想着别人。不要为他人的痛苦而影响自己的心,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面对。” “这个道理你从小时候就一直讲给我听呢,蜜莉恩。”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家伙有时候总是听不进去,咱只能一遍一遍的给你强调了!罗里,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梅西尔的恶魔们好像又买了一大堆回来。” 罗里有些羡慕地看着被恶魔们包围的梅西尔,不由得吃着手里的美食感慨一句:“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辛苦的时候,其他三个废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阿嚏!”正在监视某人的又忽然打了个喷嚏,旋即他意识到不妙赶紧抓住屋檐跃上屋顶重新隐藏起来。果然,下一秒那个身上血腥味浓厚的人在听到异响后,马上就回头看向了他刚刚的藏身之处,确认没人后才扛着肩膀上的女人继续往前走。 又用特质的药粉在屋顶上留下记号后,继续跟踪目标向着小巷深处前进,他没有事先告诉刹和纪子,是怕两人冲动,导致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就先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纪子还好一点,主要是刹最看不惯这种事情。虽然直觉告诉又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送醉酒的女士回家的好心人,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拦住对方的去路,贸然行动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身在人群中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受了山神诅咒的又明白自己的感官变得比过去更加敏锐,他能闻到一些作为人类时闻不到的味道,虽然不知道这些味道来自何处,但是一般都和那个人做过的事情有某种关联。 身上有血腥味的人,必然是杀过人的。 另一边,刹和纪子手拉着手跟随人流慢慢前进,之后刹忽然注意到有卖宝石和木雕镶嵌的饰品的摊位。摊位附近围了不少人,基本都是一些对小东西感兴趣的年轻人,他偷偷瞟了一眼纪子,忽然拉着她破开人群走了过去:“嘿,请问这个饰品怎么卖啊?” 被刹看中的是用粉水晶和银制成的蔷薇花,他觉得这种花和纪子十分相配。 “喂,你别买些没用的东西回去,到时候被罗里数落了可不关我的事!走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也该去和其他人汇合了。” 纪子没打算接受刹的好意,被店主打量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她直接拽着刹,准备赶紧去找同伴们,但奈何力气不够又被拽了回去。 刹拉着纪子稍微掀开她的兜帽,帮她戴上了那朵水晶花,果然颜色和样式都很适合她:“我存了一点私房钱,给你买个头饰还是没问题的!你看,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你这家伙从哪儿学的这一套!给我还回去,不要影响别人做生意!” 有一瞬间,纪子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烫得吓人,但她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因为刹有喜欢的人,自己只是他的朋友而已。 调整好心态的纪子把头饰摘下来递回去,结果老店主并没有接,他笑呵呵地示意纪子收下,并拍了拍刹的肩膀夸赞道:“小伙子很会来事嘛,年轻真好啊呵呵呵……这个就收你们一半的价钱吧。” “好耶,谢谢您!”刹痛快地给了钱。 “喂,我不是说了我不要的吗?” “可是刚刚你刚刚的眼神很明显是想要的啊,你就别客气了。好不容易能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不买点纪念品不久可惜了吗?” 刹的话让纪子又好笑又无奈,她将那枚发饰拿在手里,继续跟着刹逛街顺带寻找其他同伴,之后她趁着对方没注意将发夹别在衣襟上:“这个纪念品还算不错,那我就勉强收下了。” 走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的刹忽然回头问道:“纪子,你有没有看见又啊?从刚刚开始我就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哎,我还以为他一直跟着的,所以就没注意。说起来,刚刚看饰品的时候他好像已经不在了。难道是走散了?” 不是刹提醒,纪子也忘记了还有个人跟在后面,她就说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又走丢了……不过他应该会自己回来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父母陪同。只不过,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又跟踪那个神秘的人走了很久后逐渐感觉不对,从刚刚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不断地转变方向,这已经是第五次向左转了。 又忽然意识到周围正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神秘人似乎已经发现了他,所以正试图回到街上借人群把自己隐藏起来,这意味着又如果再不动手的话可能就晚了。 “阁下,能否请您放下肩膀上的女士。我想那位应该不是您的同伴吧?” 又从屋檐上跃下挡住神秘人的去路,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在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的同时将肩膀上的人直接朝他砸过来,之后他转身再次冲向身后的小巷。 对此行为毫无防备的又抱着女人向后摔倒在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小巷外路过的旅人,他们好奇又小心地走进小巷,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又和他怀里的女人,忽然他们发出了尖叫:“死人啦!有人杀人啦!” 尖叫声中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的又看向怀中的女人,才发现对方的头居然被拧转了一百八十度朝向身后,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恐惧与震惊的表情——她早就已经死了,那个神秘人居然一直扛着一具尸体。 “该死,那个家伙真的是个杀人犯……” 梅西尔用手帕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今天是她有史以来吃得最撑最丰富的一天,她从未那么满足过。现在她正心情愉快地走在蜜莉恩和罗里之间,准备回旅馆休息。 忽然,马戈德里什的声音从她脑中响起了起来:“小姐,现在好像出了一些意外。” “什么事情?” “您还记得来到这个城镇时,从那位面包店的女士那里听到的传闻吗?就在刚刚,那个造成足足十余起杀人事件杀人魔再次出现了。” “带里芬柯克和提赫过去,如果抓到的话就直接送到公民法庭那边去。为了以防万一,告诉我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哪里。” “是在……” “梅西尔,咱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动!这里居然有人使用古代魔法!” 蜜莉恩的声音打断了马戈德里什和梅西尔的谈话,狼人敏锐的感官让蜜莉恩更早的察觉到了魔法的波动,但是她提醒的太晚了,只是一瞬间,她的视野中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色彩,原本移动的人群静止了,之后开始倒退,当然倒退的不止人群,还有周围的一切事务,甚至是天空也在从夜晚变为黄昏…… “我说,要是现在不去教会盖章的话,一会儿人就更多了!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蜜莉恩?” 说到一半,罗里忽然注意到蜜莉恩一直盯着地面发呆,完全没在听她说话,气得她扯了一把对方的尾巴喊道:“你在发什么呆呢,给我打起精神来!你老实说,是不是昨晚又偷偷喝酒了?” 尾巴被拉扯的疼痛让蜜莉恩猛地一激灵,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一脸怨气的罗里,然后又茫然地看着周围:“这里是西利昂丝的城门,我们不是进城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且是白天?” 罗里疑惑地看着环顾周围,满眼都是疑惑和震惊的蜜莉恩:“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们才刚到这里,别说这些了,快点去找旅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呢!” “怎么会这样……咱们明明早就已经进城了。” 第二夜 停止流逝时间的音乐小镇 只要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悲剧就不会上演。——前语 西利昂丝是一座富裕美丽的城镇,音乐是这里的灵魂,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会几种乐器,写过几首曲子,再不济,也会跳舞为音乐助兴。舞娘在这里是颇为受欢迎的职业,一个舞姿优美,歌喉清亮的舞娘,甚至能有机会嫁给当地的贵族。 生活在这里的贵族和大部分平民都能悠闲地生活,但这座光鲜亮丽的城镇的小巷中,依旧生活着许多贫穷的人,他们就是这座城镇真正的支柱,很多人做着这里最被蔑视的杂役,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只能靠乞讨为生。 蒙娜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孤儿,虽然这个孩子有着金子一样的长发,牛奶一般细腻白皙的皮肤、娇俏可爱的面容和丰满的身体,但她声音沙哑又跛脚,所以只能用身子来获取酬劳。近段时间的音乐庆典,也为她这样的孩子带来不少的生意,她甚至有钱在酒馆楼上租一间房来招待客人。 “你不错啊,下次我还回来找你的,这些钱你就拿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吧。” “老爷您可真慷慨,我会等着您再来的!” 送走了一位打扮精致富贵的中年男人后,满身都是淤青和红痕的蒙娜穿好衣服疲惫下楼要了一份简单的饭菜。正当她准备享用的时候,一只蓝眼的黑猫跳到她的桌上,咪呜咪呜的撒起娇来,似乎想讨饭吃。 这只猫的名字叫奥布莱,是蒙娜捡回来养大的捣蛋鬼,经常神出鬼没的,但只要蒙娜呼唤或者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会及时的出现。 “你这个小贪吃鬼,知道姐姐一天有多累吗?”蒙娜看着翻身露出白肚皮的奥布莱,忽然失笑拿起给它买的肉肠和老板送的鱼杂碎,放在它的专属小碟子里面:“来吧,快点吃吧,吃完了以后跟姐姐去街上走走,这几天要办庆典了,街上肯定很热闹!” “喵呜!”奥布莱快乐地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顺便还用尾巴轻轻拍了拍蒙娜,似乎是在感谢她提供的食物。而重新拿起餐具的蒙娜忽然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之后她看着手中的血迹,忽然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笑容。 吃饱喝足后,蒙娜拿了一个篮子将奥布莱装进篮子里,带着它上街闲逛,平时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街头看热闹,今天一定要玩个尽兴再回去。 只有今天,身为妓女的蒙娜走在街上才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她就像任何参与庆典的普通人一样,压根不会被人注意到,甚至有机会受到街头某位男孩的邀请,一起享受一顿美味的夜宵。 想到这里,蒙娜的耳朵就开始微微泛红了,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的黑猫从篮子里探出头喵喵叫起来。 “啊,好可爱的猫猫!好想摸摸它!” “姐姐,这只猫猫乖不乖,我能不能摸摸它呀!” 被猫叫吸引来的孩子们一眼就看见了待在篮子里的奥布莱,他们纷纷央求蒙娜想要摸摸它,而蒙娜笑了笑后答应了,并且告诉孩子们抚摸小动物的正确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后她还得到了孩子们送的礼物,虽然只是便宜的糖果块,但还是让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您好,这位美丽的女士。虽然有些唐突,但是也许我能邀请您和我一起共享着美好的时刻?” “哎呀,当然可以了。还有不好意思问一下这是什么花啊,真漂亮。” 不出意外的,蒙娜遇到了来邀请自己共享夜晚美妙时刻的陌生男性,并且接受了对方送的紫色花束。每年庆典她都会遇到一两个这样的男人,而一般她也不会拒绝对方的邀请,毕竟这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不过今年这个人送的花,是之前她从未见过的,虽然有点像百合,但是仔细看还是有很多的差别。 “这个是铁线莲,是我从别的地方买来的,希望您喜欢。” 面前的男人微笑着回答道,然后他很绅士地侧身示意蒙娜跟自己来。而蒙娜听到花的名字后也没多想,很顺从地就跟了上去:“希望能从人们最喜欢的地方开始,您喜欢水果糖吗?” “呵呵,当然,不过比起糖果我更喜欢酸涩的东西。” “您的口味和别人有些不同呢,那您喜欢跳舞吗?” “我基本上没有跳舞的机会,但如果是和您一起的话,我当然会尝试。” “哎哟,您可真会说话,对了,我叫蒙娜,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您叫我杰克就可以了,蒙娜小姐。” 西利昂丝举办庆典期间,未婚的男女可以在街头大胆地和陌生人约会,不过约会有一个特别的条件,那就是约人的那一方必须给另一方送新鲜的花束,无论什么花都可以,但是大多数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比较浪漫的花。 绅士的杰克不仅是送了花,之后看见蒙娜对什么感兴趣都直接买下来送给她,搞得后来蒙娜都不敢随便乱看,只能拽着杰克的衣角跟着他往前走:“其实你不必给我买这么多东西……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了。” “没关系,因为我希望您对这次约会没有任何的不快和遗憾。”杰克笑得咧嘴露出了牙齿,这个笑容在蒙娜眼里变得有些阴森和诡异,她忽然反应过来,周围的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少了很多了。 一般人会把这里当成约会的地点吗?预感不妙的蒙娜有些害怕了,于是她停下脚步抚摸着篮子里睡着的奥布莱,向杰克建议要不要就到此为止了,她还有事情要回家一趟。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而且你平时也没几个客人需要招待,就算今天是有庆典,那些贵族恐怕也更愿意和情妇呆在一起吧?” 杰克仿佛很了解蒙娜一般说出了令她震惊的话,之后他拿出一张手帕将手伸了过去,似乎是像给她擦汗:“不用担心,蒙娜小姐,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客人很少的餐厅,我只是想请你去吃个晚餐。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下一次吧,明天怎么样,我忽然想起有个客人说一会儿要找我,现在我得回去了。”感觉脊背发凉的蒙娜推脱了邀请,她挎着篮子转身想跑,但却被杰克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一股肉蔻和胡椒的味道钻入了蒙娜的鼻腔,她感觉到意识变得有些朦胧。 “喵呜!”本来昏昏欲睡的奥布莱和篮子一起掉在了地上,瞬间被惊醒的它不满地爬起冲着蒙娜乱叫,结果发现面前的陌生人将自己的主人扛了起来。 奥布莱察觉到了什么,它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挡在杰克面前,竖起全身毛发啊对他发出威胁。不过杰克根本不怕这么一只小动物,直接一脚将它踹飞到几米开外:“小东西,想要保护你的主人,不如去找个人来帮忙!” 被踹飞的奥布莱挣扎着爬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它四肢打颤,头晕目眩,而还不等它再追上去,杰克就已经走远了。 第二夜 停止流逝时间的音乐小镇Ⅱ 奥布莱悲伤地发出凄厉尖锐的嚎叫,它像发了疯似的在街头乱窜,寻找杰克和梦娜身影,但是被踹碎骨头的它很快就因为疼痛失去了行动力,瘫倒在街头被人嫌弃地踢到小巷中。 血腥味在奥布莱的口中蔓延,它的鼻子和嘴角涌出了血沫,视野已经完全模糊。但即便是这样,它依旧想要站起来。 一只额头上用金粉描绘着一只简陋的眼睛的乌鸦从天儿降落在奥布莱面前,换做平时,奥布莱一定会恶狠狠地扑向这只大胆的鸟儿,但今天,它已经没有这个心情并且也没有这个力气了。 “猫是有九条命的,所以你不会死。只是会睡过去,然后重新开始。” 忽然,乌鸦张开嘴发出了人类的声音,奇怪的是奥布莱居然听懂了它在说什么,但它不知道这只乌鸦想表达什么,它此刻只想去到主人身边,蒙娜现在肯定很需要它。 蒙娜,它的宝物,用多少小鱼干、肉块和小鸟都换不回来的,珍贵的宝物…… “你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把你的命给我一条,我给你回溯时间的能力,当然,仅限于这个小镇的时间。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去帮助你的主人了。不过,你每次回溯时间都会失去一条命,所以你的机会是有限的。” 乌鸦带着蛊惑的声音维持着奥布莱最后的意识,它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却很不甘心,所以它努力地爬向那只黑色的鸟儿,对着它抬起头。而乌鸦则平静地看着它,眼中似乎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我知道你的选择了,那么,交易成功。” “祝愿你在这无尽的时间中,找到属于你的完美结局。” “蜜莉恩,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慎进入了某个幻觉法阵里面了,还是真的回到了早晨?” “咱们的确回到了早上刚刚进城的时候,一切都太逼真了,咱觉得应该不是幻觉魔法。” 看蜜莉恩的精神状态似乎不佳,罗里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选择和比较靠谱的又一起去办理通行手续。其他人还是按照计划暂时各自行动。不过这一次,恶魔们集体行动观光游玩去了,而蜜莉恩和梅西尔则两个人一起行动,顺便看看到底这一切是幻觉,还是她们真的回到了过去。 简单的疼痛测试就让两人排除了中了幻觉类魔法和魔术的可能,解毒剂喝下去后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肯定不是食物中毒。至于其他的猜测也很快被推翻…… 最后梅西尔又找借口出城了一趟,回来后她告诉蜜莉恩自己的发现:“蜜莉恩,城外是晚上,只有这座小镇里面是早晨。这里有笼罩了全镇的结界,这个镇有问题。” “咱本来是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的,结果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抱歉啊,梅西尔,这都是咱的错。不过……” “这里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到正常人的生活,无论设置这种结界的人是好是坏,咱们都应该把它找出来把目的问清楚。” 梅西尔一口气把蜜莉恩想说的话全部抢说完后叹了口气,她哀怨地看着一脸愧疚的蜜莉恩,然后用手拂了一下肩上的头发说道:“你没有必要对我道歉,虽然你的本意是希望我能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只要赶紧找到设置结界的人,我们不就可以休息了吗?” “梅西尔你真的长大了,这么照顾别人的情绪,而且还这么可靠……”蜜莉恩感动地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不过咱感觉不到结界的源头在哪里,这里似乎到处都充满了魔力,太混乱了。” 梅西尔听了蜜莉恩的话后也试图感受供给结界魔力的源头,结果发现整个结界里面都充满了混乱而无序的魔力,它们不仅干扰着感知,而且维持着无形的结界不会消失。 这就意味着要找到设置结界的那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能近距离接触到对方,起码要在五米之内……因为庆典这里聚集着上万人,要找一个不知身份的家伙实在是比给龙拔牙还要难。 “这样的话,咱们要不要找其他人一起来帮忙?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派上用场,但人多力量大。”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办法。”梅西尔上前一步拉住准备去叫人的蜜莉恩,“结界的设立都需要在特定的方位用媒介设定节点,所以只要我们找到结界设立的节点,并且一起破坏它们,整个结界就会消失。只是这种方法有些极端了,万一设置结界的人没有恶意的话就不太好了。” “如果是暂时阻止魔力流入节点呢?没有供给的结界肯定会停止运作,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结界的主人肯定会来查看情况。”蜜莉恩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想法,既不完全破坏结界,又能达到她们的目的。 “只破坏一处的话结界就会自动修复,所以需要极强的力量一瞬间摧毁目标,这点你应该是可以做到的。”梅西尔想了一下后觉得这样也许会更好。 “那就开始行动吧,早点解决了说不咱们还能在这里好好玩一玩!别浪费了这次机会,梅西尔。” 另一边,正在闲逛的罗曼夫看上了路边船上打着伞的淑女,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地走过去,自然地坐在对方身边搭讪:“这里的风景真美啊,让人心情平静。您来这种地方,一定是为了欣赏风景和音乐的吧?能问一下,您有什么推荐的乐曲吗?” 罗曼夫虽然性格恶劣,但脸的确是年轻女性喜欢的类型。看见有这样俊俏的人和自己搭话,这位还未订婚但是对爱情已经充满了向往的年轻女性瞬间红了耳朵,她支支吾吾地对罗曼夫说了喜好,然后惊喜地发现对方居然对这类音乐非常了解,并且还邀请她去欣赏本地的音乐剧。 兴奋之余少女想起了家人的叮嘱,于是她下意识地问罗曼夫是不是开膛手杰克,因为现在小镇里面都说有一个长相英俊,让年轻女性无法抗拒的男人在杀人。 “所有被杀害的女性的肚子都被剖开,内脏被残忍的拖出来。医师检查后说,所有死去女性的子宫都不见了……而且我父亲说,这起事件其实已经持续两年了,但是迟迟无人抓到凶手,只能把事情压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但是你觉得我像那种冷血无情,会对美丽女性下手的杀人魔吗?”罗曼夫勾起唇角捏住少女的下巴,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现在他们两个人正在剧院的包厢里面欣赏着今日的音乐剧表演,顺带享受一下两人独处的快乐。 第二夜 停止流逝时间的音乐小镇Ⅲ 少女带的侍从都只能在包厢外面等待,但他们时刻做好了冲进去把这个勾引小姐的男人踹翻在地,送到治安官那里去的准备。 “你是哪家贵族的少爷,我感觉我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虽然是贵族,但是却不好自报家门,所以小姐您只要记住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罗曼夫顺手端过少女手里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转头看向下方观众台上的人群,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那个家伙肯定是罪犯。” “哪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少女依偎在罗曼夫怀里拨弄着他衣服上的装饰,之后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下去,结果看见了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这让她完全没办法把这个人和罪犯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这当然是我独特的本领了,不过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过会儿音乐剧结束了,我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进晚餐吗?”罗曼夫笑笑后瞬间转移了话题,他从椅子背后拿出一大捧淡紫色的绣球花放在少女怀里,“你,我,我们两个人。” “这是我的荣幸,正好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今晚我们去那里吧!” 蜜莉恩和梅西尔这边最后在里芬柯克和马戈德里什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处位于贫民区的结界节点,被隐藏起来的破败的破屋和那些精致的房屋形成了极大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的臭味,这里的人们眼中没有希望,只有已经放弃挣扎的死气沉沉。 这种地方、这样的人几乎存在于教国的每一个角落,梅西尔没有任何能够真正帮助到他们的方法,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只能对他们抱有歉意和同情。 “小姐,就是这里了。” 马戈德里什先一步为梅西尔推开了那扇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木门,空无一物的房间内那颗白色的水晶悬浮在空中,灰尘在微弱的白光中闪闪发光,腐烂的地板和地毯发出酸臭的霉味。 环视了一圈后蜜莉恩才放下挡住梅西尔上前的手臂,她弯腰走入房间,踏着嘎吱作响的地板靠近了那颗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水晶,空气中魔力的含量高到令皮肤发麻,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大概根本不会有靠近着你的想法,因为过浓的魔力对于普通人而言与毒药无异。 等彻底走近水晶后,两人才发现其实水晶悬浮在刻在地板上的法阵的正上方,某种暗红的液体在法阵每一根线条里涌动,但是又不会溢出,并且液体循环流动着,维持着法阵的运转。 梅西尔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法阵,发现是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这个法阵的设置无比的复杂且精妙,属于稍微错一根线条就无法运转,而一旦完成,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逆行时间。不过这种逆行时间要付出的代价,要比任何魔法都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梅西尔示意蜜莉恩那颗水晶就是结界的节点媒介之一,同时她退到一边躲藏在房间阴影中,做好拦截来客的准备。 蜜莉恩伸出手先试探着攥住那枚水晶,但是还没靠近就被高温灼伤了手掌,于是她干脆抽出腰间的破甲剑将魔力注入其中,在刀刃上燃起高温烈焰的瞬间侧向挥刀将水晶一斩两断,之后还补了一脚将其踩了个粉碎。 失去了媒介的法阵很快停止运行,原本不断涌动的液体也安静下来,房间内压抑的空气也变得不在那么令人难受。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后,站在阴影里尽量隐藏着气息的梅西尔有些沉不住气了,但就在这时,一只黑猫带着满身灰尘与蛛网从壁炉中走了出来,甚至它还颇为人性化的用前爪拨下头上的蛛网,然后仰头打量面前的大块头:“就是你破坏了我的结界,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啊!一不小心会让这个城镇都卷入时空乱流的啊!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啊,快点办完事离开不就好了,干嘛要多管闲事!” “啊抱歉,咱对法阵并不了解,没想到后果这么会这么严重……” “外行人的话就更不应该乱动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谁来负责任啊?哎哎哎,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快点儿放开我!” 梅西尔悄悄走到黑猫身后将它提了起来:“你是几条命的猫,居然已经能说人话了?不过作为一只猫,你不觉得自己了解的东西似乎太多了一点?魔法不应该是你们触碰的东西,更何况是逆行时间的魔法,这可是禁忌,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学会的,是我从一本书上学到的!你快放开我,马上蒙娜就要下班了,我要阻止她去逛街才行!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蜜莉恩从黑猫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于是她弯下腰看着对方,认真地提议:“如果咱没猜错的话,蒙娜应该是你的主人吧?你不妨说说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回溯时间的,说不定咱们还能帮你一把。” 黑猫瞪着蜜莉恩沉默许久,忽然它扭动身体一爪子抓在梅西尔的手背上,趁着她吃痛松手的瞬间落在地上并迅速移动到了打开的窗台上:“我不信任你们……我试过找人帮我,但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你们恐怕也是想抓到那个坏人立功的人吧?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有我一只猫就够了!” “等等,你说的坏人是指镇里通缉的那个罪犯吗?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帮你的!” “算了吧,既然它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先观察情况再决定怎么做会比较好。你应该已经让马戈德里什跟上去了对吧?” “对,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世界上并没有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使用的魔法。” 梅西尔接过蜜莉恩递过来的手帕和药膏,跟着她一起走出了破败的房屋,她们身后原本被破坏的晶体已经彻底恢复原状,整个小镇还将会继续出在时间的循环中。而想要结束这场循环,只有那只黑猫自己主动解开结界,要不就是……杀了那只黑猫。 “蜜莉恩,我需要一点时间解析那个法阵,所以跟踪这件事情恐怕只能拜托你了。” 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梅西尔决定解析法阵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她将藏在影子里的里芬柯克交给蜜莉恩,告诉她里芬柯克还能追寻一些她们难以发现的东西,说不定能够用得上。 第二夜 停止流逝时间的音乐小镇Ⅳ “纪子,这个烤鸡肉串和糯米圆子好像我们那边的口味!要不我们来几串,再加上豆沙糕。” 刹偶然发现了一家卖炭烤鸡胸肉和糯米团子甜品的商铺,整齐摆放在烧得漆黑的碳炉上面的带皮鸡肉色泽金黄,滋滋冒油,炭火的温度让肉汁与油脂渐渐渗透进了以酱油和糖为主要材料制成的酱汁,鸡肉逐渐变成了让人充满食欲的糖褐色。至于手工敲打搓出来的糯米丸子表面也刷了厚厚一层甜咸口味的酱料,再放上了海苔丝或者是直接干脆什么都不放直接吃。 就是这两样做饭简单但是味道受众广的美食,让这家店一直以来生意兴旺,不少人慕名而来,有些贵族也会派侍从来买一些品尝。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纪子还是对家乡的味道也有些思念,就顺势和刹一起加入了排队的队伍中,在等待的途中,纪子抱着手臂无聊地环顾周围,然后她感受到了一股血腥味从面前飘过,即使是浓厚的甜香也无法掩盖这股血腥味,她下意识地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只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刹,刚刚那家伙……” 同样也察觉到血腥味的刹跟着回头,他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眼中全是战意:“刚刚那个人身上好重的恶念,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种被杀了也不会有人关注的罪犯。啊,说着说着我又手痒了。” “我们还是别在这种地方生出事端比较好,别忘了现在我们已经接受了梅西尔她们的委托,已经不是自由人了。” “我知道了,话说回来,要多少串鸡肉多少串丸子比较合适呢?好久没吃过了,还是要好好享受才行!” 站在高处的黑猫奥布莱忍住下去讨食的冲动,继续站在高处监督着那个带走了自己主人的坏人,它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他,这次可不能跟丢了。 不过,它该怎么阻止这个人呢?仅凭自己这样软弱无力的身体,至多在对方身上留下几道抓痕和咬伤。想到这里,奥布莱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因为它只是一只猫而已。 负责跟踪的蜜莉恩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屋檐上一会儿振作一会儿又垂头丧气的黑猫,心想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随后她顺着黑猫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正在排队的纪子和刹,一股咸甜和油脂的香气顺风钻入鼻腔。 “原来是犹豫要不要过去偷吃,咱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不过话说回来,它为什么要循环这一天呢?”蜜莉恩撑着下巴看着起身顺着屋檐离开的黑猫,赶紧把咖啡喝完跟了上去。 一路下来黑猫停住脚步了很多次,蜜莉恩趁机绕道前面去寻找它追踪的目标,但奇怪的是除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外她并没有看见明显的目标,那个人就像在她的视野边缘徘徊一般。 “你听说了吗?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杀人犯,以虐杀年轻的女性为乐,这里的墓园都添了好几十座无名碑了。爸爸让我出门都带着骑士和贴身侍女呢!” “不是说只有妓女才可能碰到吗?我们这样的贵族他还不感兴趣呢!真可惜,我好想看看那个传闻中的杀人犯到底长什么样啊!” 两个打扮华丽的贵族少女的谈话引起了蜜莉恩的注意,她本来想上去询问两人关于传闻的具体内容,但看了一眼两人身边沉默伫立的护卫骑士后放弃了这个想法,转头去问卖鲜榨水果汁的那个壮汉:“咱要一杯西瓜汁,对了,请问您知道那个杀人犯的传闻吗?咱是赏金猎人,对这事有点兴趣,想了解一下。” “我还以为这事在你们圈子里面已经传开了呢!还是说你的消息不大灵通?”在壮汉眼中蜜莉恩是一个有着异域美感的黑皮美人,所以他只是调侃了几句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包括至今也没有人真正抓住那个罪犯的事实。 “毕竟死的是那些不工作,平时就靠别人接济的女人,所以无论是城主还是那些贵族对这件事也不太上心,随便找了个替罪羊处死后对外宣称犯人已经被抓住行刑了,实际上到现在每隔几天都要死一个人呢!”壮汉用手里的刀熟练地切开西瓜将其果肉全部挖出丢进面前的木桶里,加入冰块后用粗大的木棍暴力捣碎装进准备好的木杯里面,再插上一片薄荷叶递给蜜莉恩。 “这样啊,那些死掉的人是怎么处理的?难道没有人发觉吗?”蜜莉恩接过西瓜汁喝了一大口继续问道,她不相信这种频繁的凶案没人发觉。 壮汉伸手指着那些属于城镇风景一部分的房屋后面,那里就是贫民窟,很多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就只能住在那里:“尸体基本都是在那些房子后面的小巷里,一般都是派人定期去处理的,有时候只看的到血迹但是没找到尸体,大概是被别的什么人带走了吧?其他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去找那些妓女,她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谢谢你了,那咱就去问问她们好了。” 蜜莉恩看了一眼屋檐上的黑猫,决定先去把这座城镇中发生的事情全部了解清楚再来提帮助的事情会比较好——说不定这只猫重启时间就是因为它的主人被这个传闻中的凶犯害死了,要是先解决掉传闻中的杀人魔,说不定它就会主动解开这个时间循环了。 “额!又失败了……” 梅西尔再次被法阵猛然释放的魔力弹开手,肉和血被烤焦的味道在屋中蔓延,她咬紧牙关忍住呻吟出声的冲动摁住断掉的手指,尝试着把它们接回去:“本来想试试直接破坏掉的,看样子不行啊。解析的话又太慢了……先去和蜜莉恩汇合再说吧。” 正当梅西尔准备离开的时候,通往楼上的木质楼梯突然发出了嘎吱的响声,梅西尔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结果看见及腰长的银发中掺着淡淡的紫色与水蓝色,皮肤苍白到像是尸体一样,穿着袖子过长的浅茶色长袍,裸露着纤细骨感的双腿,身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一双浅紫色的眼眸,难以看出真实面容的小男孩从楼上走了下来。 “阿勒,居然这里被人发现了吗?我还特意设置了不被人打扰的结界的啊?大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男孩似乎刚刚睡醒,他用被袖子裹住的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同时指着梅西尔,“对不起哦大姐姐,爸爸说过的,计划不能失败,所以你必须死在这里了。” “呵呵,呵呵呵呵!” 男孩话音刚落下,他的身后就响起了女人尖锐而诡异的笑声,之后就是很多东西接连不断砸落在楼梯上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梅西尔下意识地后退结果却碰到了被粘稠的糖浆糊住的门板——不知何时她的退路被黏糊糊的糖浆给挡住了。 一颗颗色彩不一的糖球顺着楼梯滚落,像是有意识一样朝着从裙下抽出匕首的梅西尔滚去,之后它们忽然弹跳起来化为尖锐的糖锥向着梅西尔的要害突袭。 梅西尔虽然早有防备,但是面前的糖果数量太多,她也只用匕首和手臂防住了一部分的糖锥,另外一部分刺入她的身体后似乎就融入了血液中。 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呻吟的梅西尔后退一步靠着门板上,之后她看着逐渐变得僵硬的手指,瞬间明白了男孩的能力是怎么回事:“咳……这种不正常的力量,你难道是那个魔术师的手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居然在教国境内做这种事情,难道他就不怕别人发觉吗?”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是想要施展魔法吗?那可不行,万一我受伤了可怎么办?”男孩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甩出了粘稠的糖浆糊在梅西尔的脸上。 瞬间被模糊了视线,同时也不能呼吸的梅西尔没有试图用手去把脸上往嘴和鼻孔里钻的糖浆扒拉下来,她用力地敲击着深厚的门板,直到完全失去意识为止。 男孩不明白梅西尔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他甚至还带着笑意蹲下来欣赏她逐渐变成了糖果的身体,准备掰一块来尝尝味道,但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破门而入:“你干了什么啊,混蛋!” 另一边,找那些站街的妓女们询问情况的蜜莉恩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那个所谓的杀人魔出没的规律,杀害的对象和地点,一些可能属于杀人魔的特征等等。 结合得到的情报来看,那个传闻大概是八十多年前就已经在流传了,除非这个犯人不是人类,不然现在他应该早已经老得掉牙,甚至早已经过世的死人了,像这类恶灵杀人一般都会在固定的地点,所以排除。教国境内非人类的居民都被严格管控着,偷偷入城又迅速离开躲过搜捕也许能够成立,但要真是这样,只能说这个家伙是和人类真的有深仇大恨了。 现场除了尸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痕迹,虽然有气味和一些线索但是没有办法缩小搜索范围,因为拥有类似特征的人不下一千人。 蜜莉恩正在努力结合线索思考,当然思考需要一些脑力,所以她买了一点小吃坐在路边供旅者休息的长椅上思考。 “之前可能的确是同一个人做的,但是之后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将罪名安在前一个罪犯身上。咱应该问问那只猫它的主人有没有招惹谁……” 蜜莉恩叼着插在蕨糕上的木签望着头顶的太阳,现在它已经开始转移阵地了,空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好在提前换上了新衣服,所以这个天气也没有那么难熬。 “也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说了,这事儿想解决,恐怕没那么容易呐……” 第三夜 谁是杀死她们的凶手? 被掩盖的丑闻,总会有被揭露的一天。——前语 “蒙娜,你真是太美了。要是我早点遇到你的话,我应该会把你带回家去。” “蒙娜,你放心,等我有钱了之后我一定回来娶你的!” “蒙娜,我爱你,一有机会我就会带礼物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每次在床上缠绵的时候,那些男人都是这么向我承诺的,但是他们最后都没有兑现,所以我不再期待谁能成为我的救星,开始省吃俭用努力存钱,希望某一天能用这笔钱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几个比我早一些开始工作的姐妹告诉了我提高身价的方法,我开始按照她们教我的方法做,果然很快就赚到了更多的钱。 不用再像过去一样拮据的我养了一只黑猫,给它取名为奥布莱。奥布莱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家伙,我工作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去找地方玩耍,吃饭和休息的时候它就会回来。 奥布莱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所以我想和它一起生活,知道能够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为止。 可是为什么神连这种微小的愿望都不让我实现呢? “你这该死的畜生,居然敢咬我!嘶……痛死我了!” 男人将从正面扑过来咬住自己喉结的猫抓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之后还因为疼痛和不解气又上前补了几脚:“该死,该死!你和这个女人一样下贱,如果一开始她就答应我的条件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蒙娜惊恐地捂住嘴看着男人一脚一脚的踩在奥布莱的身上,她忽然站起来扑了上去:“不要再伤害它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居然忘了我?”男人停止了对猫的摧残,转头瞪大眼睛露出了疯狂的神态,“你明明和我约定过的,你居然忘记了!我可是为了你才回到这里的!” “咳!”被掐住脖子的蒙娜试图反抗,但是随着男人双手的收紧,她感到脖子像是要断掉了一样的疼痛,再加上无法呼吸的痛苦,她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般的用手指嵌入那双手臂的皮肤用力撕扯。 当蒙娜的双手垂落下来不再动弹后很久,男人才松开掐住她脖颈的手喘着粗气狞笑起来:“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 就在男人起身准备逃走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巷子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了诡异的雾气,周围的一切都沉入了浓雾之中,就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男人对周围诡异的变化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大步向前,结果没走几步就撞在墙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捂着鼻子骂了几句,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出现在自己身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尖锐的东西就扎进了他的喉咙:“啊,真是的,这明明是人家的猎物,你怎么能偷吃呢?这下不就没有办法享用了吗?” “真是奇怪,我明明记得之前已经干掉了你带走了这个女人,怎么现在却变成你把她杀了呢?算了,只要把尸体吃掉就知道了……” 就在后来的神秘人嘀咕着抓住两人的脚踝准备拖走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动,抬起头时发现天空的云彩正在向着反方向飞去——一切又重新开始倒流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时间被重置了。该死的,难怪我没办法离开这里,不过下一次的话,我会先杀掉施术者的。” “蜜莉恩,你我比较熟悉通行证办理的程序,所以一会儿我们两个去盖章,其他人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吧。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蜜莉恩看着面前和自己商量接下来的罗里和周围熟悉的环境,她意识到时间又重置了:“该死,还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呢……这下麻烦了。” 同样“死而复生”的梅西尔用颤抖的手捂住脖子,那种濒死的痛苦和恐惧还残留在她的身体中,而且她似乎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要不要先去旅馆休息一下?”纪子注意到了梅西尔的异常,于是她上前扶着对方关切地问道。 梅西尔对着关心自己的纪子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说完她就向蜜莉恩走去,用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敲了几下。 “不好意思罗里,咱这边有些事要临时去处理一下,能麻烦你和又一起去吗?” “啊?好吧,谁叫我收了你的钱呢,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虽然觉得蜜莉恩和梅西尔有点奇怪,但是罗里还是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嘱咐纪子盯着刹别让他乱花钱,之后叫上又便离开了。 等到纪子和刹也离开,脸色苍白的梅西尔瞬间捂着腹部跪倒在地上,血从她的衣服里面渗了出来:“虽然时间回溯了,但是有些事情没有改变……魔法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再这样下去这片区域都会被卷入时空乱流,这里的人都会迷失在这片空间中。” “你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这些吗?”蜜莉恩看了一眼站在城门边上疑惑地看着这边的士兵,直接将梅西尔横抱起来,“去附近的旅馆,咱帮你处理!” 蜜莉恩抱着梅西尔冲进了附近最近的旅馆,然后在别人吃惊地注视下带着钥匙冲进了二楼的房间。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算了,我已经无所谓了。”梅西尔满脸通红,因为她认为蜜莉恩实在是太过激动了,她身上的伤口就算致命也要不了她的命,只需耐心等待,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 “再怎么样都不能随便处理,而且这么多伤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西尔看着蜜莉恩给伤口上药,她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个袭击自己的男孩的样貌:“解析结界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孩子,他似乎是被谁安排在那里的,看见我之后就把我当成了敌人,然后我就被他杀了一次。他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就像……那个魔术师一样。” “你在这里休息就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咱就行了。对了,你应该能暂时把恶魔的控制权交给咱吧?”蜜莉恩盖上了止血药的盖子后看向梅西尔脚边的箱子,“要做的事情咱大概心里有数了,不过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解决。” “我也要帮忙……” “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吧,为什么不告诉咱你的身体出了状况?这些伤明明很快就能愈合的,但是到现在都还在流血。”蜜莉恩用力在梅西尔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丫头还藏着这么要紧的事情没说。 梅西尔捂着瞬间肿起来的额头,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因为之前在庄园的时候受到了黑暗圣母力量的冲击,原本没有消化的那份魔力又躁动起来了,所以我的身体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只要等我将那份不属于本身的魔力吸收,就不会再受影响了。” “那你现在就好好养伤,咱去去就回。”蜜莉恩说着拎起了放在床边的箱子,梅西尔拿着这个箱子还好,她拎着就有种诡异的不平衡感,仿佛是一个强盗抢到了东西要跑路似的,但蜜莉恩知道,只有箱子在身边的时候,恶魔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能力。 第三夜 谁是杀死她们的凶手?Ⅱ 蜜莉恩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那就是阻止黑猫重视的那个人死亡,也就是抓住杀死她的凶手。 不过要抓到了一个传闻中的杀人魔,不认真一点恐怕是不行的,而蜜莉恩推测对方可能不是人类并且很擅长隐藏自身,所以她才借来了梅西尔的恶魔,他们的感官应该要更容易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为了让梅西尔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就费点力气吧,你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蜜莉恩看着脚下变得浓黑的影子,随后影子分裂向着周围分散离开,而她也没闲着,直接使用隐匿的符文隐藏自身,踩着墙壁上的凸起跳到屋顶上昂起头嗅闻风带来的气味,找到目标后直接借着屋顶向着那个方向靠拢。 她要先找到那只猫,告诉对方自己可以帮助它,最起码不会让它一个人去一次次的面对失败。 “喵呜……喵呜……” 回溯时间后奥布莱立刻找到了还在接客的蒙娜,在旅馆的窗户外嚎叫希望她打开窗户让自己进去,而房间里正在准备脱衣服的男人听到猫叫后非常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蒙娜,你快点儿把那只该死的猫赶出去,我最讨厌这种肮脏的动物了,真是,败坏兴致!” “抱歉,那是我养的猫!它平时这个时候都不回来找我的,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蒙娜看见奥布莱的时候也很吃惊,因为它从没有在这个时间找过自己,“我去看看可以吗?就耽误几分钟。”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你身上花了钱的,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听我的安排啊,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在床上躺好,张开腿对着我来宠幸你才对啊!” 男人非常不耐烦地揪住了蒙娜的胳膊,正是这个举动刺激到了本来就神经紧张的奥布莱,它竖起全身毛发扑到窗户上,冲里面的男人发出嘶吼。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知道只要不打开窗户,这只臭猫就拿自己没办法的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故意当着奥布莱的面捏住蒙娜的下巴,然后和她深吻。 看着这一幕的奥布莱彻底怒了,它顺着屋檐往后跑了几步,然后加速冲刺用身体撞击窗户,屋内的蒙娜看着奥布莱疯狂的举动,想要阻止但是却挣脱不开男人的钳制,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 就在屋内的男人得意的时候,原本锁上的门忽然被人一拳打碎了,之后野兽一样覆盖着银白毛发的手从伸手打开了门锁:“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但是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是会出人命的,所以就抱歉了,门咱会负责赔偿的。” 男人震惊地看着外面的蜜莉恩,在他的眼中蜜莉恩并不是半狼人而是人类,而且是非常具有异域风情的丽人,但这个丽人单手就锤碎了刀都不一定能直接扎穿的门板,这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我要叫卫兵,卫兵……唔!” “稍微安静一点儿,如果不想死的话。”蜜莉恩捂住男人的嘴,她抬起手指示意对方看向窗外,“现在那只猫正气在头上呢,万一真的冲进来的话,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不知何时,窗外的奥布莱的体型变大了数倍,它的模样似乎已经向着怪异的形态发展,就像是被强行和各种动物接合,身上出现了许多动物的特征,并且那些多余的肢体上粗大的毛发就像虫一样蠕动着,就和它头顶天空垂落下来的黑色的触肢一样。 “奥布莱,为什么它会变成那个样子?”蒙娜同样也被窗外的景象惊呆了,她从未想到自己养的猫居然是个怪物,“它难道不是猫……” “它就是你心爱的那只猫,只不过为了保护你,它似乎做了一笔代价完全不对等的交易。”蜜莉恩虽然不大清楚,但也能看出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因为她听不到外面市场的声音了,这说明他们所在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这可不在计划范围内啊,麻烦了……” “老爷子,我说我能不能去休息啊?这样找一个压根没有具体特征的人不就是在浪费精力吗?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候我们却在干这个,是不是太无聊了?” 罗曼夫在没人的地方从影子里面钻了出来,他看着那些漂亮的姑娘在街头散步,心里打起了坏主意,只不过马戈德里什的注视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并且专注于工作。 城镇的面积不大,很快鲁巴斯就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只不过是来自同伴的,里芬柯克受了伤,但同时他也抓住了对方,现在正处于缠斗状态。 “里芬柯克被袭击了,提赫和玛丽正在赶往那边,我去通知蜜莉恩。”鲁巴斯说完后从影子里面钻了出来,他抖动手腕挥舞起手中的指挥棒,瞬间乐器从他身边浮现出来,“我和克里默会负责让附近的人离开,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知道了,那就大干一场吧!” 许久都没有大展身手的罗曼夫有些激动,他很快也来到了里芬柯克所在的地方,那条笨狗像死了一样瘫倒在地上,似乎是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从影子里出来,罗曼夫刚好看见和提赫一样穿着斗篷的家伙从地上一跃而起,躲过了提赫凌厉的横切,对方如羽毛一样轻盈地落下,用双腿夹住提赫脑袋扭动腰身用力一拧,但却被提赫翻手用无形的利刃刺穿了大腿。 看着提赫把人摁在地上,罗曼夫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操纵风帮助同伴把那家伙束缚得更严实一点儿,免得蜜莉恩还没来人就跑了:“看样子我来晚了,还以为能大显身手呢!不过这个血液的颜色,你这家伙是兽形人吧?” 兽形人就是兽人,只不过对于兽人来讲这个称呼还算的上合乎礼仪。罗曼夫这么称呼对方还是因为他看清楚对方的脸——那是合乎他胃口的美貌。 虽然罗曼夫与许多女人缠绵过,但他也从未见过黑色的皮肤,就像是顶级的黑丝绒,细腻光滑,甚至泛着莹润的光泽。触碰的时候触感冰凉,不规则的银蓝色和灰色的斑纹覆盖在她的脸颊和身体上,在有光无光的环境下都会隐约反光。 银蓝色的头发质感如绸缎一般,长度刚好达到腰部。这个兽人有着和人类几乎相差无异的面庞和身体,细长的眉毛下是立体深邃的五官,略显细长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微微遮挡,隐约能看见银色的眼眸。缺乏血色甚至泛灰的嘴唇两边长着短小的螯肢,口中的牙齿尖锐,不过能够看出她主要摄食用的还是针管状的舌头。 干瘦且布满了各种伤疤的身体,女兽人的体型远比想象的要瘦弱许多,处处都能看见皮抱着骨头的痕迹。她的双手像是穿戴着骑士的手甲和臂甲一般,覆盖着坚硬且棱角锋利的青灰色角质层,两条手臂也因此大了足足一圈,看上去也格外怪异。同样的甲壳也覆盖在脊背上,呈盾片状覆盖了后背。 罗曼夫敢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奇特的兽人,因为她的身上丝毫感觉不到那被诅咒的气息,反而有一股令人舒适的香甜味,要是用修饰的话,那就是美丽多汁的小甜点正趴在他面前,要不是还顾忌着梅西尔,他大概会把对方带到床上去,而不是在这里看着她。 行动之前罗曼夫便已经知道蜜莉恩对于杀人魔的一些猜测,而他对于借用杀人魔的名义伤害他人的家伙的动机很感兴趣,于是他决定趁着蜜莉恩还没赶来先审问一番:“所以,你就是那个假借杀人魔的名义,在这个小镇里面乱来的那个疯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有人指使你的吗?” 趴在地上的女兽人费力地抬起脑袋看着罗曼夫,她挑逗着这个恶魔,同时蝎尾慢慢地竖起:“别这么粗暴嘛,我也是有苦衷的,如果就这么说出来的话我会在一瞬间被杀死的,你把耳朵凑近一些,我告诉你是谁让我这么做的。” 罗曼夫当然不怕这个家伙耍什么花样,大大方方地凑过去蹲下,结果还没听到女兽人的回答,他便忽然感觉到脖颈突然刺痛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脖子不断鼓起了大大小小的诡异肉包,漆黑的血和溶解发黑的血肉从胀破的皮肉中涌了出来。 再看摁住女兽人的提赫,他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并且很快人形的轮廓开始塌陷,血与溶解的肉体随之浸透了他的衣物和斗篷,看样子两个恶魔都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第三夜 谁是杀死她们的凶手?Ⅲ 重获自由的女兽人拍着身上的灰得意地看着两个恶魔,她的身后垂下两条从尾椎出延伸出的甲壳深灰泛青的蝎尾,锋利的毒针始终闪着阴冷的光芒。 “两个笨蛋——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你们抓住!噗哈哈哈哈,真是太蠢了,蠢得简直没边!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人阻止我了,真是太好了。” “那可不一定!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让我也来掺一脚可以吧?” 从天而降的人影直击女兽人的头顶,意识到危险后她瞬间脚蹬地向侧面跳开。冲击撞碎地面,碎石飞溅划伤了她的身体,青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她伸出舌头舔舐滑落到唇边的血迹,忽然瞪大眼睛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家伙,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家伙,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名为刹,是一名武夫,来自鬼寇岛。”从屋顶跃下的刹从地面的裂缝中把脚拔出来,之后他转身并拢五指,左拳握紧收于腰间,双腿分立微微弯曲对着女兽人招手:“受友人所托前来相助,现在你的对手是我,我们来打一架吧!” 没有找到蜜莉恩,又担心同伴粗心大意的鲁巴斯只好叫来了刹和纪子,虽然纪子赶来的速度慢了些,但刹是及时赶到了。而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罗曼夫,鲁巴斯只能蹲下去推推他:“罗曼夫,你这是什么状况?要是还能说话就解释一下!” 罗曼夫已经完全陷入了身体麻痹的状态,他只能转动眼珠,用眼神示意都是那个可恶的兽人搞的鬼,与此同时,原本倒地不起的里芬柯克终于爬了起来,但它的样子似乎还未完全从毒素的影响中恢复过来,经过询问鲁巴斯才知道,那个兽人的毒素竟能让恶魔的身体都溶解。 “刹先生,请您小心!那个兽人不一般!” 刹在屋顶上看见恶魔们的状态时就已经猜到了对手肯定会用阴招,他时刻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偷袭,而鲁巴斯发出提醒的瞬间,一道寒气从被背后袭来,他没有回头就攥住了那根蝎尾,但却没想到另一股寒气从另一侧袭来——对方有两条尾巴。 另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来,随即冷光闪过后刺向刹的两根蝎尾都被斩断。相比于遵守武德的刹,纪子显然更加果决,停在女兽人身侧的她手持着长刀搭在一动也不敢动的兽人的脖颈上,青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滴落下来:“再动断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纪子,明明是我先来的!”刹有些不太高兴了,因为这明明是他的猎物,结果纪子却不守约定抢走了它。 纪子现在才懒得管这么多,她现在只关心这件事能不能顺利解决,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她和刹独处的时间,这个浑身恶臭的家伙也真是够可恶的。 “马戈德里什先生。”纪子看向从影子中钻出来,拿来绳子把女兽人捆得严严实实的马戈德里什,“梅西尔小姐怎么还没来?蜜莉恩不在的话,这件事情应该由她来解决。” “小姐去蜜莉恩那里了,现在蜜莉恩小姐遇到了一些麻烦,她需要去帮忙才行。”马戈德里什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这样啊,蜜莉恩这么强,既然她都遇到麻烦了,那肯定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事情吧?希望一切顺利。” 肩膀一边扛着一个人的蜜莉恩从二楼破窗而出来到了旅馆外,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黑猫,其庞大的身躯直接撞碎了墙壁,夹带着腐臭直冲她,或者是说冲着她肩膀上的蒙娜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蜜莉恩肩膀一侧的贵族惊恐地用手捂住脸尖叫起来,他哪见过这种场面,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抓住蜜莉恩这根救命稻草了。 “你……你这么强一定是佣兵吧?求你救救我!我是贵族,我很有钱,等我安全了以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酬金!” “好了好了,你闭嘴安静一点儿,你的大嗓门吵得咱耳朵疼。”蜜莉恩一边无奈地答应着,一边选择好方向转头就跑,她惊奇地发现整个城镇似乎都变得诡诞而离奇,砖块与地面碎裂旋转升入空中,整齐的楼房变得奇形怪状,还会不断移动位置阻挡她的去路,颜色诡谲的天空更是使人脊背发寒。 原本的河流中浑浊恶臭,里面漂浮着一具具发胀苍白的尸体,蛆虫从尸体的口鼻中钻进钻出,很快便羽化成为了飞旋的苍蝇群中的一员。 看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变成这幅可怖的样子,一直抿紧嘴唇不敢多说一句的蒙娜也变得脸色苍白,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在抬头看到变成怪物的奥布莱的时候,她就失去了询问真相的勇气。 不过只是默不作声的等待他人拯救就是正确的吗? “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些将你们放在这种境地的人才应该为此赎罪,只靠眼前的利益决定他人的价值,这种规则本身就没有问题吗?” 蜜莉恩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忽然出声,她的一番话在很多人听来也许更像是笑话,因为这世界上的真理是权力,金钱和力量,只有掌握了这些的人才有更多的资格,而底层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很难爬到高处。 云和泥土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但是人的价值真的就是由他人决定的吗? 那当然不是。 “每个人都有问为什么的权力,也有这份决绝困境,让自己幸福的力量,因为人出生是为了去爱和接受爱的。所以蒙娜,有一个很爱的家伙为你做出了非常多的牺牲,现在你有一个拯救它的机会,你想要试试看嘛?” 蜜莉恩的一番话似乎给蒙娜注入了力量,回忆着自己跟奥布莱相处的一幕幕,蒙娜的眼神从思考变得坚定,她握紧了拳头认真点头:“我要,因为奥布莱是我唯一的家人,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它变成这样其实是很痛苦的吧?所以如果有我能做的事,请务必让我帮忙!” 第三夜 谁是杀死她们的凶手?Ⅳ “说的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清冷的女声在蜜莉恩的身边响起,蜜莉恩侧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原本应该卧床休息的梅西尔。不过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想必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就赶了过来。 “别担心,是玛丽送我过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追的上你?” 梅西尔在蜜莉恩开口训斥之前说明自己来这里的方法,而玛丽也及时从影子中出现,抱着梅西尔跟着蜜莉恩继续“兜圈子”。 “我利用了结界的节点,稍微撕开了一条缝隙钻进来的,虽然要拨开覆盖结界的魔力有点困难,但对我来说还算轻松。” “咱们现在该谈的不应该是更实际一点的东西吗?比如怎么解决后面那位?” “我不正在说明吗?猫先生……应该是先生吧?它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受到了魔法的反噬,因为我在进来之前,用身体吸收了原本承担着代价的媒介。” 梅西尔说着举起右手,能够看见她右手臂皮肤下的血管不正常的凸起和跳动,并且显现出非常异常的红色。而这才是导致她不停流冷汗的真正原因,身体融入非常规的异物必然会带来极端的痛苦。 “我还往媒介里面注入了我的魔力,而被赋予属性的魔力和结界本身的魔力是相互排斥的,所以我们只要撑到媒介爆炸结界暂停运行的时候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原本安静装死的贵族男人突然出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一直都在听着蜜莉恩和其他两人的对话,并且在心中嗤笑她的不切实际,而现在他之所以发出声音,是因为听到了即将离开这里的消息。 男人有些激动地握紧拳头小声欢呼,要不是出口还没有明确出现,他恐怕会立刻从蜜莉恩的肩上挣脱,快乐地奔向出口吧? 只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一直在身后追赶他们的奥布莱忽然张开口,它的舌头像青蛙一样不可思议地弹射而出,直接卷住男人的脑袋将他拖了过去,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甚至让蜜莉恩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这样这个男人在离开之前,就进了自己最讨厌的动物的肚子。 “该死!” 梅西尔一把拉住准备回去救人的蜜莉恩,看着情况估计那个男人也救不回来了,还是放弃会比较好:“蜜莉恩,现在正是离开这里的时候!那个人恐怕已经没救了,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奥布莱它不会轻易伤害别人,就算是老鼠它也只是玩弄过后就放掉了,而且只要我说的话它一定会听。所以我觉得那个人只是被吞下去了,也许还没有死。”蒙娜虽然有些不太确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但是以她对奥布莱的了解,那个男人可能真的还活着。 “把我放下来,让我去和它说说看吧。” “蜜莉恩,出口已经打开了,离开这里才是上策。”梅西尔有些担心如果耽误时间的话,会不会错过离开这里的时机。不过蜜莉恩却毫不担心,她托着蒙娜将其放下,并且鼓励对方去做想要做的事情:“好吧,你去吧,也许是你的话,还能劝它平静下来。” “谢谢你。”蒙娜对着蜜莉恩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之后她转身目光坚定地走向了伏在地上发出嘶嘶声的奥布莱,她越走越慢,最后停在距离它还有几步的地方:“奥布莱,你还好吗?你好像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对吧?” 奥布莱似乎通过气味辨别出面前的人是它最爱的主人,于是它主动靠过去,将额头顶在她身上发出撒娇的呼噜声,就像以前做的那样。 “把你叫成怪物真是对不起哦,不过你这样我们原本的家会住不下的,所以你变回来好不好?”蒙娜苦笑着抱住奥布莱的头,它还是那样暖烘烘的,身上有太阳的味道,每一次它从外面回来都会带着这种味道,就是特意去晒了太阳,然后把太阳带回了家。 “喵呜……蒙娜,我的宝物,我最喜欢你了。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但是我一次次的看着你离开我,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应该是身为主人的我保护你才对啊。” “不要离开我,蒙娜。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不要怕,我一直都在这里。”蒙娜看着奥布莱吐出吞下的人后一点点缩小,最后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样后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不用为我做什么,真的。你的出现就是神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蜜莉恩抱着手臂嘴角含笑看着蒙娜和奥布莱,她忽然对身边的梅西尔发问:“梅西尔,你刚刚是想把那只猫永远关在这种地方吗?” “这是如果无法解决当前事情的最好办法,但是现在不用了。而且真的要这么做,我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它主人的问题。”梅西尔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她一开始的确是打算反过来利用结界,让那只猫永远困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裂缝中,自己再破解结界将其放出来。 “最好和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之间还是相差很多的,你做事总是追求着大部分人的利益,但有时候更好的解决方案并不是那样。”蜜莉恩拍拍梅西尔,“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儿变通性都没有。” “多谢您的夸奖。” “这可不是夸奖,不过这样还算不上把事情解决了吧?”蜜莉恩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裂缝,裂缝外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只要通过那里就能回到现实。不过她不认为现在是回去的好时机,她的某种预感这么告诉她。 “并没有结束,现在最好能让蒙娜劝奥布莱解开结界,不然在这样重启时间,整个城镇都会被动进入间隙。”梅西尔神情严肃的盯着蒙娜和奥布莱,她深吸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把藏在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结界解除了之后,所有的人都会回到结界开始时的状态,所以,蒙娜可能是无法得到拯救的。” “如果蒙娜没办法活下去,那奥布莱肯定不会放弃结界。”蜜莉恩眼中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有些悲伤地看向蒙娜和奥布莱,“又不能隐瞒这个事实让它解除结界……” “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这个结界挪入当前空间,这样的话那位小姐就可以在这个地方永远活下去,想要结束生命的话,解除结界就可以了。这里算是奥布莱掌控的空间,所以不用担心会有危险。” 梅西尔提出的另一个方案看似不错,但仔细品位的话实际上很残忍,因为间隙中必定不会轻易有其他生物进入,蒙娜将和奥布莱在这里度过孤独的时光,而且如果某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也无法离开。 “不管怎么样,还是和商量一下吧。”蜜莉恩沉默了一会儿后向着一人一猫走过去,她既不想隐瞒离开结界蒙娜就会死亡的事实,又不希望用残忍的方式逼迫两人分离,一切的选择应该在当事人手中。 听了蜜莉恩和梅西尔的说明以后,蒙娜思考了很久,可能是想到了很多事情,所以她脸上的表情在不停地变换着,最终回归于平静:“这样啊……其实我怎么样都可以,不过相比之下,还是选择解除结界比较好,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让大家都被迫进入时间的循环中永远无法离开要好。对了,如果我死了的话,能拜托你们给奥布莱一个归宿吗?” “好,我答应你。”梅西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对蒙娜承诺道,“我会着手准备破坏结界的,现在先出去吧。” 等几个人回到街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西边的天空被渲染上了艳丽的色彩,暖橙、金黄色、绯红、黛紫……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画家敢如此大胆地留下这么多浓烈的色彩,只有自然才能使得这些颜色以云霞的形式短暂的驻留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中。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蜜莉恩抬起手臂舒展身体,她无意间仰起头,注意到城镇中竟隐约能看见头顶星辰闪耀。 夜幕即将降临,而这也是蒙娜第一次成功存活到这个时候。 不过,道别的时间也该到来了。 第四夜 出发的进程 向过去的事情做好道别的准备,之后做好准备踏上新的旅程。——前语 “这个结界虽然可以让奥布莱亲自解除,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由我和我的同伴们一起做好安全解除结界的准备,在这之前,请您和蜜莉恩待在一起。” 梅西尔在玛丽的护送下离开后,抱着奥布莱的蒙娜竟然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现在才真正回到了现实。 蜜莉恩趁蒙娜发呆的空当去买了一些食物,比如烤得有些发黑的红薯与土豆,还有被过量香料腌制得辣味十足的鸡肉串,她把这些食物交给了恐怕已经饿了的蒙娜,示意她多少吃点:“辛苦你了,吃点东西。对了,你应该没有什么不吃的吧?” “没有,谢谢您……回去我会把钱付给您的。”蒙娜接过土豆在两只手之间送来送去,等到皮肤彻底适应温度以后她才拨开土豆的皮,将烤得松软的土豆送入口中呼呼吹着热气。 “经历过大事之后的食物和水更美味,这点咱有着切身体会。”蜜莉恩直接掰开手中的红薯,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说起来,咱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叫蒙娜,没有姓氏。之前真的太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的话,我还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怎么样,也许会一直被困在那个地方……也许也不错。”蒙娜看着怀里酣睡的奥布莱,“其实我想带它去外面看看的。看我们只在书中所见的风景,然后选择最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今晚过后我会推荐你去黛尼奥娅商会工作,那里的人会根据你的能力为你安排更好的职位,到时候你就能攒够钱,和你的猫一起旅游。” 蜜莉恩竭尽全力化解越发凝重和尴尬的气氛,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爆炸的轰鸣声,巨大的火光掀飞了一片建筑,碎石如同炮弹一样飞向远处,砸塌了一片低矮的楼房和流动的商铺,同时浓烟中巨大的影子一闪即逝。 “天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还是呆在这边好了,那边看上去似乎很危险。” “刚刚想去那边的人莫名其妙的就主动远离了那片区域,我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魔术师正在出面处理,所以就用魔术让人们主动远离那边。” “也许吧?这样的话肯定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大部分旅者并不清楚西利昂丝的真实情况,所以对这场爆炸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蒙娜发现爆炸的方向居然是贫民窟附近的时候瞬间紧张地捂住了嘴:“那便是大家住的地方……刚刚的爆炸肯定会影响到贫民窟的人,天哪!” “没事,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蜜莉恩安抚着情绪激动的蒙娜,最主要的是让她不要因为激动直接冲出去,现在人多并且现场混乱,也许人群中还有对蒙娜性命虎视眈眈的人。 蜜莉恩相信梅西尔的恶魔们肯定已经在那附近,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和传闻中的杀人魔有关系。 “爆炸……我和恶魔们的链接居然受到干扰,看样子只能等他们主动来找我了。”梅西尔所在的位置自然也能看见那场堪称华丽的爆炸,但她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要尽快解析结界将其解除。 出于警惕,这次梅西尔选择了另外一个节点,这里位于城镇的边缘,作为媒介的水晶就藏在杂草丛中,如果不仔细寻找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她让玛丽警惕周围的情况后开始了对结界的解析,而这次出乎意料的顺利,她甚至能感觉到排斥的魔力离开了身体后自然消散了。 “啪滋!” 就在,梅西尔决定加快些进度的时候,她注意到不断出现裂痕的水晶颜色逐渐变成了暗红色,之后水晶猛地炸裂开,爆发的魔力以高温的形式扩散点燃了梅西尔的衣物,同时碎片飞溅射入了她的身体。 玛丽见到这种情况毫不犹豫地提起有雨水的破桶,把水往梅西尔身上一浇,火焰倒是熄灭了,但是进入身体的水晶带来的疼痛却让她环抱身体呻吟起来。 不过似乎会燃烧血管的炽热和疼痛很快就消失了,梅西尔注意到连身上的伤口居然都愈合了,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因为失去节点而停止运行的结界:“奇怪……不过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得赶紧把其他节点也处理掉才行!” 恶魔们联系不上这件事情让梅西尔稍微有些在意,但她相信就算是遇到难对付的敌人他们也不会轻易被击退,除非对面是想那个男人一样的怪物。 事实上,在爆炸发生的瞬间,恶魔们就已经用各自的方法逃离了爆炸的中心,而此刻悬浮在空中的罗曼夫正揉着肉都变成了黑色的脖颈,骂骂咧咧地寻找那女兽人的痕迹。 虽然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但是罗曼夫确信爆炸是那个家伙导致的,她当时似乎是吃下了什么东西,之后身体就直接膨胀了起来,爆炸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周围的火元素。那个兽人居然能够使用自身以外的魔力,并且控制它们发生改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谢了,里芬柯克。” 躲在里芬柯克怀里的鲁巴斯拍了拍他粗硬的毛发,火焰对于里芬柯克来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所以在爆炸的一瞬间他用身体护住了躲闪不及的鲁巴斯,至于提赫好像是被爆炸掀飞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鲁巴斯,那个兽人逃走了。”压根本人就没来的克里默操纵着被爆炸烧毁了脸庞的傀儡走到鲁巴斯身边,刚刚他发现到自己用傀儡线布下的网被毁掉了一部分,看样子那个家伙已经逃走了。 “有谁追上去了吗?”鲁巴斯起身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刚刚爆炸的威力之大,竟然有一部分的建筑都直接被轰碎掀飞了,只剩下残垣断壁矗立在燃烧的大火中——爆炸引发的火灾正在蔓延,不过好在这里的人类都已经离开了,所以没有出现无辜的牺牲者。 “好痛啊……那家伙可真是够阴险的。”及时发现不对劲,抱着纪子撞碎墙壁冲进楼房的刹起身看着一片狼藉,“居然在正经的对决中使用这种招数!” 身上只是沾了点灰的纪子取下腰间的竹筒递给刹,里面装的是他们花钱买来的人的血:“好了,先别说这些,把这个喝了好好休息一下。万一你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我们还多一个麻烦。” “刚刚我在空中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那家伙逃走的时候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怪她可以在城镇中不被发现。”正好从空中回到地面上的罗曼夫放下手里身体还剩半截的提赫,他刚刚在废墟里面发现了这个倒霉的家伙,在爆炸中身体还没碎成渣还真是运气不错。 “不过马戈德里什不在,也许他正追着那个兽人,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分头去找。”克里默说完这话之后就放弃了这具已经损坏的傀儡,他已经将自己的傀儡安插在整个城镇中,虽然无法找到那个逃走的兽人,但是找到马戈德里什只需要花几分钟的时间。 “找到了。”一只肥胖的信鸽落在趴在地上吐舌头的里芬柯克头顶,它人性化地歪了歪头,示意同伴们跟它走,“你们跟我来。” 第四夜 出发的进程Ⅱ “主人,对不起,我失败了!现在我正在努力逃走,就算死,我也会死在尸体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的!” “波露比娅,不用担心,就算你死掉了母亲我也会把你带回家的。现在你尽量逃吧,最好往教堂去。” 波露比娅的白水晶球耳坠微微发烫,里面传出了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她似乎对自己女儿步入死地这种事情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安慰她就算真的死了也没有关系。 “好的,妈妈。”波露比娅勉强露出了笑容,因为妈妈不喜欢她哭丧着脸的样子,而就在她准备进入人流最多的街道的时候,一柄镰刀从身后贯穿了她的身体,青色的血从伤口处狂涌而出,滴落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嘶嘶声。 马戈德里什从阴影中走出,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地上挣扎的波露比娅,死神的镰刀会带走被它们伤到的生物的灵魂,就算是兽人也不例外。 “咳咳……好痛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心,明明我们都不认识你却想杀了我。”波露比娅感觉到冰冷的气息从镰刀逐渐蔓延到体内,感觉内脏都要被冻住了,于是她用手握住刀背用力将它向外推,如果摆脱了这个东西也许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马戈德里什面无表情地从身后立起的影子武器中再次选出了一把长剑,然后举起它准备给予波露比娅最后一击:“你的生命力很顽强,居然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 其实杀死这个女兽人是马戈德里什的判断,因为他觉得就算是活捉和进行拷问,可能也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而且她似乎还藏着什么手段没有使用,为了避免造成无辜人类的伤亡,还是审问尸体更好。 “我不畏惧死亡,因为妈妈是不会让我死的。虽然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我们最终都会一同回归到那摇篮中。” 寒意进入了波露比娅的心脏,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她将毒针刺入了身体,为自己注入了过量的毒素,在毒液彻底腐蚀的身体之前,她还得意地对着马戈德里什露出了笑容:“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之后我一定会报仇的,你给我记住了。” 看着地上一滩还不断冒着粘稠泡泡的毒液,马戈德里什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之后他忽然发觉自己能够和梅西尔连接上了:“小姐,您能听见吗?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这边找到的那个杀人魔虽然被我们制服了,但她逃跑了之后为了避免被我们抓住选择了自杀。” “这样吗?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把恶魔们带过来吧。”梅西尔没想到杀人魔居然会选择这样激进的方式,但她不在现场自然是没办法了,只能让恶魔们先回到自己身边。 不太像是教会的作风,如果是教会的人肯定会大声说着以神的名义我绝对不会屈服,然后反抗到底,他们的教义好像说过自杀的人是不会得到神的宽恕的。 是其他有某种目的的人吗?还是单纯只是杀人为乐? 玛丽注意到梅西尔精力分散导致结界有反弹魔力的风险,她连忙上前用手在梅西尔勉强晃晃以作提醒。 “抱歉,玛丽。”瞬间回神的梅西尔伸手攥住了那颗飘浮不定的水晶,这是最后的结界媒介了,之前那个房屋里面的男孩不见了,所以再也没人阻止她破坏结界了。而现在只要捏碎水晶,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上。 “喵呜。”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奥布莱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它有些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微笑的蒙娜,忽然它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挣扎,但蒙娜紧紧地抱住了它:“已经够了,奥布莱!谢谢你,正因为有你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你不用再继续了。” “喵呜,喵呜……”奥布莱的眼中闪动着泪光,它死死地盯着蒙娜,用头蹭她的脸,似乎是想让她放手。而蒙娜则用手托着奥布莱的前肢将它抱起来:“我本来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但神却送了我一个宝贵的礼物。奥布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因为偷鱼吃被卖鱼人抓住了,就在他准备把你关进水桶里面的时候,我花钱把你买了下来。那本来是我准备买鱼的钱,但我认为你的命比满足我当前的欲望要重要。” “你给了我很多惊喜和快乐,因为你我原本灰暗的人生终于没有那么单调了。每次见到你,你的身上总是有阳光的味道,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抱着你入睡的时候我总能做个好梦,忘记一天的委屈。我的奥布莱,不要忘记我。” 看样子这个结界只能让时间在一定的范围内循环,并不能改写规则,无论多少次倒转时间,死去的人依旧不会获得被拯救的机会。既然如此,那将这个魔法交给奥布莱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蜜莉恩看着周围逐渐消失的景物,她知道一切将会真正回到正规上,循环的时间即将继续前进,这就是世界的规则,也是时间的定律。 奥布莱在身体逐渐透明的蒙娜怀中叫得撕心裂肺,但它遵从了主人的意愿,不再继续倒转时间,但是悲伤和不舍还是让它备受煎熬,而蒙娜笑着将它紧紧抱住:“再见了,我的小猫。” 蒙娜消失的那一刻,阳光恰好升起。阳光洒落在奥布莱的身上,在它身上渲染出了一圈金色的光晕,蜜莉恩走上前去半跪在它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们一起给你的主人建一个墓碑吧。” 玛丽在梅西尔摇晃摔倒的瞬间接住了她,然后心疼地捧着那只满是伤口的手。梅西尔则是虚弱地笑了笑后看着远处重新恢复秩序的城镇,她知道自己成功解除结界了,现在是新的一天。 “爸爸,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就差一步了。”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听着悠扬音乐跟着节拍晃腿的男孩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原本只要那个女孩去死,这个结界就能一直维持,并且最后成为一个完整的间隙。 间隙和裂缝数量增多,空间不稳定性加强,魔力流失加快,世界就会变得更加混乱,到时候只要这个世界彻底破碎,爸爸就能带着他们去新的世界了。 “不用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次只是一个简单的试验而已,我只是想知道这样做的效率如何。”阿奇帕德伸出手摸摸男孩的头,他看着窗外的城镇,除了小部分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刚刚差点就遭遇了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异界星游,只不过在间隙形成之前,媒介全部被销毁了,不过裂缝依旧存在,这里以后可能会出现相当多的异常事件。 不过这就不是阿奇帕德关心的事情了,他只想知道那个无意间帮了自己大忙的家伙来自哪里,她并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算了,反正无论是以前的老朋友,还是其他别有用心的家伙,他们也无法对我要做的事情造成影响。”阿奇帕德耸了耸肩后敲击厢壁,示意马车出发,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那他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梅西尔。”阿奇帕德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梅西尔,本来他还打算去和她见一面的,不过现在既然她已经和恶魔们汇合了,那就算了吧,反正机会还多的是。 第四夜 出发的进程Ⅲ 马戈德里什走上前扶住有些头晕的梅西尔:“小姐,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现在我先带您去找蜜莉恩治疗,残留下来的痕迹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 “好,辛苦了……我休息一下。” “看样子又勉强自己了,她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罗曼夫看着瘫软在玛丽怀中的梅西尔,某种烦躁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蔓延开,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我已经把痕迹处理的差不多了。”鸽子克里默在提赫的头上淡淡道,“不过战斗的痕迹我可没办法了,只能简单把我们留下的痕迹用别的盖住了。” “不愧是你,那我会负责清除一些目击者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这些事情的,在这里种事情做起来更简单。”鲁巴斯对着克里默竖起了大拇指,虽然他很懒,但是做事总是有先见之明,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 “提赫和里芬柯克都辛苦了,记得回去好好休息。啊,对了,提赫记得去换一件衣服,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是还是要将就形象。” “汪!” 蜜莉恩原本的休息计划被打乱之后,除了罗里和又之外,其他人都完全没有了玩乐的心情,直接在旅馆里面睡了一整天,等他们休整好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奥布莱那边,它没有选择接受蜜莉恩和梅西尔的好意,而是执意要一只猫去小镇之外的世界看看。因为这是蒙娜曾经的愿望,即使对方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是它依旧可以替她去实现。 “我不后悔为蒙娜做的事情,为了她我能豁出我的性命去为她争取一条活下来的路,但我忽视了她的想法和心情。我会抱着赎罪的心去看看这个世界,等到我离开的那一天,也许我能给她讲一讲,那些她从未看到的风景。对了,要是再遇到,给我讲讲你们的事情吧!” 奥布莱最后偷偷溜上了开完其他地区的马车,它之后会怎么样,那就无人知道了,但是也许它能在旅途中遇到另一个值得通行的人。 “我觉得全身都不痛快,肯定是打架没打够……要是能找个人和我切磋该有多好。”刹懒洋洋地靠着马车厢的围板,看着外面的路过的商队,和骑在马上的小朋友做鬼脸打招呼,把对方逗得呵呵笑。 “好了,你就闭嘴吧。”纪子检查了一下携带的竹筒,这几天的量大概还是够了。她听蜜莉恩跟罗里说要途径一个小镇,之后他们会在那里逗留几天,所以要是食物不够的话,就到那里去弄些来好了。 话说回来,和一个身上香得不像话的人出在一个空间里面还真是不太好受……纪子忍住吞咽口水的动作偷偷瞟了一眼躺着的梅西尔,一开始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香到不像话……现在不知道那股味道好像更浓了。 “刹,擦擦你的口水。”正在盘腿冥想的又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无意识流出口水的刹,之后他轻摇着尾巴询问梅西尔是否需要问诊,“梅西尔阁下为何久卧,若是身体不适,我便寻蜜莉恩阁下给您看看。” “不用,我使用魔力后都这样,只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梅西尔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地对人笑了笑,她的情况的确不太对劲,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不能因为她打乱了蜜莉恩的行程,这次对她应该很重要。 “为什么你不关心一下自己呢,梅西尔?明明你的身体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了,你要是不遵守约定的话,我会按照我的意志去做的。” 迷迷糊糊间梅西尔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额头上,清凉的触感让瞬间燥热感减少了许多,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劝诫着,最后消失变为了夜晚声声虫鸣和风卷着砂石吹过地面的沙沙声。 梅西尔睁开眼睛看见帐篷的支柱,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帐篷里,额头上还盖着降温的魔术毛巾——看样子已经是新的一天的晚上了,没想到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梅西尔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蜜莉恩端着散发着药味的木碗走进了帐篷:“你醒了啊,感觉好点了吗?身体不舒服要和咱说啊,发烧也是会害死人的。来,把这个喝了,今天我们就在这片地扎营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出发。” “抱歉,我以为自己能扛过去。”梅西尔坐着感觉身体有些发虚和冒冷汗,最重要的是没什么胃口,但蜜莉恩才不管这些,她直接在梅西尔身边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勺怼在其嘴边:“来,张嘴。”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样。”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估计坐着就已经费劲了吧?别这么啰嗦,快吃,咱的手举酸了。” 耳朵好使的罗里一边用树枝翻着篝火,一边跟坐在枯树上观察周围情况的又闲聊:“哎哎,关系比起伙伴更像是母女吧?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可不会相信曾经帮助人类的英雄和魔女关系竟然如此亲密。对了,这件事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听说蜜莉恩是当年血之战开始之前,血族偷袭中唯一的幸存者,她当时拼上性命杀出包围,抢在血族大军入侵王国之前向同伴说明了这件事,才避免了军队遭受重大损失。后来她在战场上英勇的表现鼓舞了当时对战况感到绝望的士兵,可以说战争的结束和她有一定的关系。” “是贤人啊,如此之举,后世应当称颂才对吧?”又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着远处的景色:荒芜的村庄废墟固执的矗立在干裂的大地上。这里仅仅是一片被遗弃多年的废墟,土地里甚至还能看见被风沙掩埋的骸骨和器具的残骸,远处还能看见同样的遗址——被遗弃的土地在此处不可胜数。 “不不不,恰好相反,她选择了隐姓埋名,让自己被人们和历史遗忘,没人人将她做过的事情记录下来,只因为她选择了放弃这些。”罗里摸摸背包,居然找到了红薯干,于是她拿出一根红薯干咀嚼起来。她其实不太理解蜜莉恩为什么会选择隐藏自己,而不是承担那份作为英雄的责任,她似乎也并不排斥那些事情。 “我们回来了!这附近奇怪的家伙还真多啊,不过他们只是看着我们却不靠近,真奇怪!”出去巡查周围的刹和纪子也回来了,他们刚刚搜寻村庄遗迹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人”在附近转悠,但似乎并没有靠近这边的意思。 第四夜 出发的进程Ⅳ 注意到罗里失望摇着头看向自己,纪子只好开口道:“我去试探过了,那些家伙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法靠近。那些应该就是蜜莉恩小姐说的黑暗生物了,我们该怎么处理?” “只要我们保证篝火不熄灭,它们就不会轻易靠近这边。”端着空碗出来的蜜莉恩和罗里并肩坐在干枯倒地的树干上,她抖动耳朵谛听着周围的动静,虽然不明显,但是土层下以及周围的土地都有什么东西爬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危险的存在离得很近,但它们又畏惧火焰的光芒与温度。只要保持篝火长明,黑暗生物就绝对不会靠近这边。 “梅西尔小姐情况如何?”纪子拔出木塞将竹筒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她用手帕擦拭嘴角的时候在上面留下了一片血红,“她发烧的时候真的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有您在。” “喝了药睡一觉就能好起来了,不用担心。”蜜莉恩熟练地拿出了一瓶酒,用爪子抠出木塞猛灌了一口,“哈!还是喝酒舒服啊!你们几个要不要和咱喝一杯?” “我喝!让你看看我的酒量!” 不要钱的酒,不喝白不喝,罗里立刻接过一瓶对嘴喝……之后她就不胜酒力醉倒了。不光如此,她还拽着又嚷嚷着说要狠狠宰蜜莉恩一顿,多拿点报酬帮他回家。 觉得有些尴尬的又只能抱起罗里,向笑呵呵看着他们的蜜莉恩郑重道歉:“不好意思,酒后的胡言乱语请别当真。啊,虽然失礼,守夜恐怕得拜托您了。” “没事没事,咱晚上的确很少睡觉。去吧,好好照顾她,万一有什么事记得叫咱们。”蜜莉恩挥手示意又不用担心并主动担下了守夜的职责,随后她扭头看看无所事事的刹和纪子,告诉他们也许可以试试去和那些黑暗生物战斗试试看,也许会有特别的收获。 “黑暗生物?那种东西有办法对付吗?”纪子有些犹豫,因为她的记忆中罗里多次着重强调黑暗生物是极度危险的存在,所以尽量不要和它们发生正面冲突为好。 刹倒是颇为兴奋地碰了碰双拳表示自己很乐意尝试新事物,即使可能很危险,但是也抵挡不了他想要比试一番的决心:“哇,可以打架吗?我想试试看!” “看样子你们都对黑暗生物有一定了解吼吼,那咱这里就不进行着重声明了。你们应该知道,黑暗生物主要是由魔瘴组成的吧?结合灵魂存在的假说,魔瘴普遍被认为是死去生物灵魂中被剥离的残骸,因为只有干净的灵魂才能去往来生。这些被遗弃的东西保留着本能、执念,甚至是针对生者的恶意。于是当它们吞噬了一定数量的灵魂或者吸收了灵魂的碎片的时候,就会转化为性质与力量不同的黑暗生物。这些黑暗生物都极难对付,但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对活物充满执念。” 蜜莉恩用尖锐的爪尖在地上画出了简单的涂鸦,指代“魔瘴”“灵魂”“黑暗生物”这三种东西,并且强调,即使黑暗生物再怎么吞噬灵魂,它们只是利用他人人性的卑劣的死物而非生物。 “我听说黑暗生物吞噬的灵魂越多,就会越接近活物,而它们尤爱人类的灵魂。”纪子抱着手臂做出了思考状,她在犹豫要不要尝试对付这些生物增加自己战斗的经验。 “这是真的,有些佣兵接到与黑暗生物有关的委托的时候,总是会重金找一个‘活饵’引诱黑暗生物出现,当然这种情况下那些倒霉蛋活下来的几率小得可怜。”蜜莉恩自然是参与过对黑暗生物的讨伐,所以她才有自信指导两人,“其实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咱都打算让你们接受训练,因为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我们必定会与黑暗生物正面接触,你们也必须学会自保。”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您了。”纪子恭敬地向蜜莉恩鞠了一躬,而刹则激动地握着拳头举起手臂跳来跳去:“呀呼!黑暗生物,听起来就是难搞的对手,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要训练的话,让我来当那个活饵怎么样?”梅西尔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身后响起,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的她从帐篷里面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蜜莉恩听见要给帮手们训练,她也赶紧表示自己能够帮忙。 “咱不是才警告过你好好休息吗,梅西尔?”蜜莉恩眼神和善地站起来用力揪梅西尔的脸,“你看看你在干什么!还不回去休息!” “我没说我要亲自去啊,就算是我的血应该也有足够的吸引力了。”梅西尔被捏得脸颊变形,说话吐字不清,纪子和刹也是勉强听懂她在说什么。 看着梅西尔亮闪闪的眼睛,蜜莉恩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她本来就想要降低旅程中的风险,而梅西尔提出的建议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你……哎,也行!把黑暗生物吸引过来肯定要比直接去找黑暗生物要强得多……毕竟敢走进火光范围的,肯定是有一定实力的黑暗生物。不过伤口要好好处理。” 梅西尔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以后拿出了小瓶容器,瓶塞上明显画着复杂的魔术术式:“我这里有提前收集的,放在特制的容器里就不会腐败。” “真是准备周全,你们俩的表情稍微收敛一点,这个是不会作为食物给你们的。”蜜莉恩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吐槽道,顺带她提醒了两个眼睛都看直了的家伙,“再怎么样,把同伴当成食物还是不符合道义吧?” “失礼了,但是我也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这比我之前遇见的任何人味道都要明显。”纪子有些羞愧地用袖子挡住脸,“这味道让我们难以自制。” “对对对,就像那些妖魔释放的蛊惑人类的香气一样……不是说梅西尔是妖魔,就是她身上的味道让人觉得饥渴,像我们这样的鬼怪很容易被勾出原本的欲望。总之就是真的很香,而且是很让人怀念的味道。” 感觉一阵尴尬的刹试图解释,不过感觉似乎越描越黑。而梅西尔听着这番话倒是没有觉得反感,反而笑了起来:“哈哈哈,没关系,我知道身上一直有一种味道。对你们来说应该还是挺明显的,蜜莉恩也常给我说我应该想办法掩盖一下。只可惜这种味道是天生的,乐园之香,这是我注定和普通人有所不同的证明,你们也不必太在意,现在快去完成你们的训练吧!” “梅西尔说的对,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以后注意就好了!咱现在先带刹去看看情况,明天再让纪子去尝试,你们轮流着来!走吧,刹,让咱看看你的应变能力如何!” “好的,我来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让你白费心的!” 看着勾肩搭背离开的刹和蜜莉恩,纪子和梅西尔都产生了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有不可明说的血缘关系,之后梅西尔在纪子对面坐下,拢了拢身上的披巾:“之后的路我们还会经过很多这样的地方,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暗藏着危险,所以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多费神一些了。” “不用担心,刹虽然平时有点不太着调,但关键时候实力还是过得去的,而我们当中最厉害的恐怕就属又那家伙了,他可是曾经最强的隐者。”纪子看着眼前似乎变小了不少的篝火,赶紧捡起一旁的柴火丢进去。她从不说谎,在他们三人当中最强的的确是道明寺又那家伙,他可是曾经奉命与神对决,甚至曾杀死过神一次的怪物。 “那你呢?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没有听你说起过关于你的事情。”梅西尔静静地注视着燃烧的篝火,不时炸裂的火星在她深井是的眼中一闪而逝,她其实对这三个鬼寇岛的来客都挺感兴趣的,他们到底经历了过什么,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选择离开家乡,如果有可能,他们还会回到那个地方吗? 鬼寇岛那种充满了蒙昧的信仰,拘束人,束缚人,不给予任何人希望的地方,那里的人到底是如何生存又如何变得如此强大的呢? “虽然有些自大,但是我想帮助你们。” 纪子听到梅西尔这话的时候表情微动,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从衣襟里面摸出半截缀着一朵绽放的樱花的发簪:“这不是自大,能够主动帮助他人的人一定会得到佛神的庇佑的。不过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我们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但绝不会后悔这样的决定。也许你会想听一听我们的故事,这个故事会有些长,所以我打算先从我的故事开始讲。” “好,我会听的。”梅西尔点点头。 “我原本是和你们一样的人类,而我曾经有一个非常优秀且美丽的姐姐,她是当时最强的净秽师,我的双亲以她为傲……” “哇哦,这里的天空超级好看哎,我喜欢!” 在马车上睡了一天,直到吃饭才醒过来的德斯坦躺在沙地上看着星河璀璨的夜空,现在她只要伸出手,好像就能把那些闪耀的星星攥在手中。不过脑后的刺痛组织了她的动作,她再次感觉烦躁笼罩在心头,想要破坏点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心情。 “德斯坦,过来喝点酒吧。”贾巴里注意到德斯坦又开始用手抓挠手臂,他想了想后拿出了酒囊举起来向人示意——伤害身体忍住冲动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还是帮她转移注意力比较好。 虽然不想和贾巴里这种轻浮的人呆在一起,但酒对德斯坦还是有着挺强的吸引力,她蹭过去后在对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什么酒?” “你希望是什么酒?我会给你变一个神奇的魔术。” “别卖关子了,我已经闻到了,是麦芽酒的味道,还是品相比较好的那种。” “你这人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这样是会没有朋友的!”贾巴里无语地摇头,他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了几个杯子,一一满上后给德斯坦一杯,“喝吧,不舒服也别憋着,说不来也许会好受些。我的酒随便你喝,别伤害自己了,这种天气伤口很容易发炎。” “哼,反正舔一舔就好了。”德斯坦端着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舒服地打了个酒嗝后她又抬起头看着天空,眼中多了几分迷茫:“我感觉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我到底忘了什么?” “如果难受就别想了,来这里还有酒!奈罗,你也来喝点,别客气啊!” 原本正在警戒周围的奈罗受不了贾巴里,只好也走过去坐在篝火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德斯坦,之后垂下了眼睛。 第五夜 东方人 恰当的语言和骗局,就会勾勒出野心的蓝图。——前语 艾尼·维斯塔,教国境外蛮荒之地红柳镇出生的无信仰流民,生母是一名红柳镇工作的酒女,已离世。父亲不详,据说是一名佣兵。 艾尼离开红柳镇之前,他曾是一名工匠的学徒。去年他意外觉醒成为古神炎神的附体,力量暴走后与前来调查的魔枪手阿LS相遇,之后受其邀请前往教国境内。在贵族的宴会上的遭遇差点导致他体内古神的觉醒,但最后被自赎会三人成功阻止。 事件结束后,艾尼幸运的在自赎会各位的帮助下。接受教会洗礼获得了奥赫洛夫圣教国的正式教籍,成为真正的合法国民。艾尼对此表示非常感激并且愿意用一切来报答会长大人和各位成员给予他的帮助,他开始跟随戴珊·丹妮女士学习各种知识,平常除学习外也跟着商会各部学习相应的谈话与销售技巧,现在他算是销售部最受欢迎的新人了。 正因为他出色的表现,所以他被商会的前辈推荐给了此次来访的东方人,而原因竟是他出生在红柳镇,熟悉当地环境……这种事情不要随便乱说啊,他只住在红柳镇里面相对安全的区域,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最重要的是,他也是跟着别的商队来的,压根不认识回去的路! 过来协助接洽的阿LS注意到艾尼紧张得不停喝水,他只好拍拍对方肩膀安慰道,“这次的任务只有你能胜任,不过不用担心,我还联系了一个可靠的人帮助你。她虽然不是自赎会的成员,但也是能力出色的魔术师,和我们有合作关系。”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稍微放心一些了。” “不过那家伙脾气不是很好,万一有什么事你恐怕得拦着她一点。” “来帮助我的人这样是不是不够稳重?”艾尼露出了那种绝望的表情,但他还没来得及把“我能不能换个人”这句话说出口,就被阿LS推着走进了房间。 来自东方的客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含金量,更何况他们的穿着以及身份明显并非普通行商,而是贵胄,所以商会还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休息和会面的房间。 当艾尼和阿LS两人推门入内的时候,那个似乎是来访者地位最高的,名为林佰宇的青年正在用紫砂壶煮茶,整个房间内有一股清冽的茶香混着梅子酒的味道,不过酒香的来源是躺在长椅上的醉汉。 这个除了额发晕着一抹白色,其余长发都为墨色,面容已显老态,只是刻入面庞的皱纹却难掩其柔和眉眼与温润的气质,一身破破烂烂的对襟黑色僧衣的他醉醺醺的哼哼唧唧,似乎还未从宿醉中缓过来。不过进门的时候,阿LS明显感觉到这个醉汉睁开眼睛投来了阴冷的注视。 那个家伙不简单啊。阿LS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他和艾尼一起向林佰宇行礼。双方都做了简单的介绍互相了解以后,艾尼作为向导的事情就被敲定了下来。 “这小子作为向导恐怕会有不少不足之处,还有劳各位多多担待了!还有一个人之后会赶来,到时候会由商会其他的负责人把她带过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阿LS尽量简洁的说完了所有事情,对一脸菜色的艾尼竖了个大拇指后便直接离开了——他要马上去向会长大人报告才行。 阿LS走了之后,一股尴尬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艾尼有些局促地用手搓着衣角。 “艾尼小兄弟,近段时间还请多多指教了。”林佰宇主动站起来与艾尼握手打招呼,顺便介绍了他的几个同伴:“醉醺醺躺在那里的是我的护卫之一,你叫他九鬼就好了。靠着墙的那个大块头是我的另一个护卫王宸,他并非域外住民,皮肤黝黑是因为过去曾日夜劳作。” 原本靠着墙壁的健壮男人王宸听见林佰宇对自己的介绍后微微睁开眼睛向艾尼低头行礼,他的皮肤的确是被晒黑的,手臂曾戴过饰品的地方还是麦色的。而王宸的长相很质朴端正,一看都是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不过他和其他同伴不一样剪了短发,加上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显得稍微有些随意和邋遢。 “各位好,我会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情的!”艾尼说着卖力鞠了一躬,试图给几个人留下好的印象。 诡异的冷场后,林佰宇拍拍艾尼示意他不用这么卖力可以坐下吃些点心:“哈哈哈,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几个的都挺随和的。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们。” “还有一位同伴我不方便介绍,但是你知道有这个人就行了。好了,艾尼小兄弟,现在能请你帮我们规划一下路线吗?毕竟先有计划才能准备相应的物资。” 艾尼没想到林佰宇不等另一个人来就直接进入正题,他犹豫了一阵后根据记忆标出了之前商队带自己来时走的路线,但林佰宇和王宸看着这条路线都不是很满意,因为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 艾尼看着林佰宇和王宸避开自己谈话的样子,紧张地咬着手指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要是就这么结束了,那肯定会让艾斯特斯失望的! 忽然,头顶一声轻响让林佰宇和王宸停止了讨论,原本闭着眼睛的九鬼也睁开眼睛看向门口,一条穿着深棕色绑带皮靴的长腿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一个高挑削瘦的年轻女性在房间内众人的注视下走入房间:“打扰了,我应该没走错地方吧?我是负责向导的格里高尔·萨姆沙,是一名魔术师。” 这种人能帮我?她真的不会帮倒忙吗?艾尼有些惊慌地看着格里高尔,的确无法想象这种人竟然是会长找来的帮手,她看起来和阿LS一样不靠谱……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五夜 东方人Ⅱ 梅西尔看着远处飞来的信鸟后露出了放下心来的笑容,她从鸟嘴里抽出了那张骆驼皮制成的古老地图,起身走到马车厢前面敲了敲蜜莉恩结实的后背:“蜜莉恩,我拜托格里高尔找的地图到了,这下我们就能准确找到遗迹的位置了。不过有个坏消息,我们需要在红柳镇见一个人,因为地图是他给的,作为交换我们需要帮他一个忙才行。”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罗里立刻开始嚷嚷:“什么,意思就是要延长行程,那你们一定得加钱!啊,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不许棋子偷偷放回去!”她喊完又赶紧回头瞪着那几个偷偷把棋子放回原位的坏家伙。 “当然,当然,知道了,你先别激动。”梅西尔赶紧安抚这个嗜钱如命的讨债鬼,惹得驾车的蜜莉恩哈哈大笑,就在这时又从马车棚顶上探头下来:“有强盗跟过来了,要我处理吗?” “等会等会儿,我来我来,我不玩了!”刹早就找机会想逃离枯燥无味的游戏,听到又说有强盗来了他几乎是立刻窜了起来活动拳头,还没等罗里嘱咐少用点力气别把有钱的东西都砸了,他便已经跳出了马车大笑向强盗们冲过去了。 “我有种强盗真的很可怜的错觉,希望他们下辈子别做这种事情了。” 纪子看着被刹一拳贯穿了胸膛后还试图用剑反抗的强盗,他面前几个一脸惊恐的强盗举起火绳枪准备射击,但又担心射到同伴正犹豫不决。抓住这个时刹将手里的尸体丢过去,再冲过去一左一右抓住脑袋硬生生地捏爆。 胆小的强盗被一身怪力的刹吓得尖叫,丢掉手里的武器转身就跑,而对于这种人刹也不屑追击,他的目标是那个长得和猪头人一样的强盗首领,对方一直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手下送死,直到刹舔着手上的血走过来时才下马:“那群没用的东西,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出马。” “以前我也犯过类似的错误,认为体型越大的家伙会越强,但是后来我发现人类不一定是这样。”刹仰头看着面前的强盗首领吐出肺里的浊气,同时他化拳为掌如同蛇一样挥展双臂,屈膝降低重心用掌心夹住对方的砍刀顺着肩膀向下一送,随后一跃而起一拳便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砸了下来。 “那是武技……你把武技的基础交给他了吗?”梅西尔有些吃惊地看着刹的动作,那绝不是他之前的战斗方式,但和蜜莉恩的武技又有不同之处。去除了多余的动作,提高了效率的同时又不缺乏威力。 技巧的结合,居然是这么美妙的东西。 “吼吼吼,本身武技就是前人经验的精华,经过无数人学习总结最终才得以实现传承。即使是一个师傅教导同一套理论和技巧,每个人领悟的程度都不尽相同,施展出来的武技也会有多种变化。咱想啊,武技恐怕是唯一不用担心会被剽窃的技术了吧?” 蜜莉恩有些得意地叼着烟管仰头吐出一个烟圈,她只是把一些心得告诉了刹并纠正了他战斗时多余无用的动作,没想到他竟然能短时间内又变强了。 “只可惜咱不经常使用武器,不好指点擅长用刀的纪子小姐,要是有这么个擅长的人来教的话,说不定能让纪子比现在更强。” 感觉到蜜莉恩话里有话的梅西尔没说话,但她注意到纪子期待的眼神后扶额叹了口气:“我会帮忙的……不过你们变强应该不只是为了现在吧?” 昨晚听了纪子的故事,梅西尔觉得他们之间的故事可能不是自己能插手的,因为他们背负的是自己无法想象的沉重的责任,所以注定那是他们三个人去面对的路。 纪子在故事的最后告诉梅西尔,无须在意,佛神说过,万事皆是因果,现在他们不过是去接受结果而已。 “等你有了使命,并且这个使命是你豁出性命都无法完成的时候,你就会渴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我们只是想要获得站在同伴身边的力量。” “我会帮助你们的,让你们有力量去面对你们将会面对的事情。” “那就拜托你了。” 蜜莉恩没有回头都知道梅西尔和纪子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友谊的火花,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真是热血沸腾啊,不过注意不要逞强啊,无论实力提高多少,都没有健康的身体重要,明白吗?前面有个村庄,今天咱们就在那里休息吧!” 阿奇帕德托腮看着将整个村庄的人都屠戮殆尽的德斯坦,他从石头前站起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夸奖道:“你做事真的很干净利落,比那些好吃懒做的佣兵和赏金猎人强太多了!贾巴里,现在把魔术激活,不能让村民们白白牺牲对吧?” “我知道了。” 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看着面前堆砌成山的尸体,贾巴里的额角不禁滑下冷汗,但他不得不按照阿奇帕德的要求将手中的球形瓶的瓶塞打开。被激活的魔术开始运转,球形瓶的表面以某种矿物颜料书写的繁复术式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地上的鲜血如同受到吸引一般疯狂地从瓶口涌入瓶内。 如此之多的鲜血最后竟才堪堪填满拳头大小的球形瓶,贾巴里发现里面鲜红的液体变得像墨水一样深黑,并且还在不祥地蠕动浮现出哀嚎的人脸。他下意识地想要丢掉这个不祥的东西,但却被阿奇帕德一把抢了过去:“这可是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要是弄撒了的话,这些人可就白死了。” 贾巴里偷偷瞟了一眼站着一动不动的德斯坦,他伸手摸到藏在腰间的匕首:“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得到这个东西?” “这个是必须的礼物,不过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阿奇帕德将手中戒指对准球形瓶,把它收起后对着贾巴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不能老让德斯坦干活啊,你们也要行动起来才行。要是你们真的把她当成重要的同伴看待的话。” “哎呀,人老了之后就容易心软,而且我的主要任务不是护卫吗?我刚刚就觉得有些内急,就先去附近方便一下了。”贾巴里一手抚胸右脚后撤弯腰向阿奇帕德鞠了一躬,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以后以方便为借口溜到了僻静的地方,将今天的信件交给了信鸟。 耐罗如同幽灵一般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作为精灵的他有自信在黑暗中躲开黑暗生物的袭击,所以身上都没有携带耀石:“阿奇帕德好像是打算使用已经失传的魔法做些什么,不过我也不太了解这方面的魔法,所以没办法判断他究竟准备的是哪种。只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附近流传着一个传闻,关于坠落的悬浮古城的。” “你说的是那个曾经被神选中的智人们生活的,一直悬浮在空中不曾下降的城市马迦比丘?那个故事我也听过,什么燃烧中坠落的城市隐藏着罪恶的火种,被选中的人会在那座城市中升华,而作为祭品的人需献上一切。曾经有自称是智人后人的人在寻找那处遗迹,但最后他们都失踪了,这件事也真的就成为了传闻。” “智人……那个是错误的叫法,实际上应该称呼那群人为翼人才对。翼人被神选中得到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与智慧,再加上不再受双脚的束缚能够随时去往不同的地方,因此他们变得傲慢清高,最后选择建造属于他们的城市远离了喧嚣的陆地。不过有一小支翼人留了下来,并且和精灵以及矮人交好。” “但是他们消失了,这就是结果。脱离了原本轨迹的种族注定无法活到现在。好了,现在我们该回去了,还没吃饭呢!”贾巴里现在更关心的还是如何阻止阿奇帕德不为人知的阴谋,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耐罗忽然摁住了他的肩膀:“我是说如果,我们就是阿奇帕德预定好的祭品呢?” “你会甘心当祭品吗?不会吧?你放心,阿奇帕德的计划绝对不会成功的,因为我们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贾巴里说到这里的时候竖起大拇指做了不用担心的表情。 “但愿如此……我们回营地吧,太久会让那家伙起疑的。” “好好,今晚也要喝酒吗?我还有一瓶好酒呢!” “不了,我觉得喝太多了的话会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第五夜 东方人Ⅲ “女士,您的出场方式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让人印象深刻可是我做人的准则之一!” 林佰宇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不像寻常女性那样留有保养精致的长发,利落的铅红色短发以及犀利的眉眼让她看上去干练又帅气。小麦的皮肤同样也没有保养过的痕迹,看起来粗糙且遍布细小的伤痕。右眼放射状的伤痕搭配上琥珀色以及橄榄绿色的眼眸确实抢眼。虽然不够丰满,但是肌肉线条紧实且四肢强且有力的身体正是可靠的证明。 “真是打扰了,我就是那个废物……不是,艾尼的帮手。名字叫格里高尔·萨姆沙,是一名魔术师,不过我不能告诉各位我专攻的魔术,不过你们放心,在域外行动的时候我不会拖累你们。” 格里高尔舔了下抹着淡绿色唇脂的饱满下唇,之后她注意到摆放在矮桌上的地图:“你们居然买的是教国印制的通用地图,这个地图不行的啦。要想节约时间的话,我们要走黑路才行,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如果您愿意给我们提供路线的话,自然是无碍。”林佰宇对着格里高尔浅笑,同时他不着痕迹地看向同伴,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几人讨论起了旅程的路线。而全程格里高尔都没有询问几个东方人前往遗迹的缘由,她只是给出了最佳路线和应当购买的物资和物品的清单后,便以交代事务为由把艾尼带走了。 离开了房间后格里高尔直接把艾尼拽进了隔壁的杂物间,一把将他摁在墙上打量:“我还以为会找靠谱一点的人,结果是你这种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菜鸟,这样的话真的不会被察觉吗?最重要的是,你不是古神的附体吗?真危险,居然放任你这样的家伙乱跑!” “我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且你不也一样吗?古神的附体,我能感觉到!”艾尼挣扎着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的格里高尔,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但那股狂躁的力量他是熟悉的——那是属于古神的力量。 听到艾尼的话,本就心中不爽的格里高尔不屑地笑了一声:“本来古神之间就可以相互感应,我到这个教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还有一个古神在这里了,不过他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自赎会来了一个新的附体?看样子我得重新考虑和艾斯特斯合作的事情了,他果然和以前一样不可信。” “你认识会长大人?” “当然认识,我们曾经都是老师的弟子,但是他背叛了老师……我恨他却无法对他下杀手,现在和他合作也是有原因的。这次帮你也是因为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现在快点儿行动的话,应该能见到她……好了,现在一切听我的指挥,让你别做的事情就别做,明白吗?”格里高尔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以后皱眉,她松手放开了艾尼,然后屈指在他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 艾尼有些不甘心地捂着脑门,跟在格里高尔屁股后面絮絮叨叨试图证明他也能帮上忙,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在专业人士面前,自己的确没有说话的机会。回到房间的格里高尔很快就带着那几个东方人买回了前往域外需要的物品和物资,并且准备好了几张特别通行证,之后他们便在格里高尔的安排下来到了一家酒馆。 这是一家少有人问及的酒馆,艾尼敢说自己从来不知道这种小巷子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里面的陈设像是发霉似的破败不堪,酒桌好像已经支撑不住任何重量,只要一碰就会倒下。肥胖的酒馆老板坐在吧台后冷冷地擦着木酒杯,瞪着来者仿佛会强迫来者消费。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潮湿的臭味,几个东方人似乎是没见过这种场景,踏上满是苔藓和小蘑菇的地板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 无视周遭环境的格里高尔熟悉地走到吧台前,把一枚印有长着羽翼的双头蛇的银币放在台面上:“我需要一杯蝎尾酒,再加上五朵达威花,如果没有眼睛看着会更好。” “您要的正好都有,酒费交给看路人就可以了。”男人端详着那枚银币,确认不是赝品后起身将墙上鹿头挂饰的角掰下来,一声轻响后吧台后的地板忽然塌陷露出了下方的暗道。 “真是神奇,这条路通往何处?”林佰宇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询问,他刚踏出一步就被身边的王宸拦住:“且慢,让引路者先行一步。” 看着警惕的同伴,原本一直醉醺醺的九鬼推开他们走上前:“哎呀哎呀,这样的话多伤人啊哈哈哈!我先走我先走,你们后面慢慢跟上来也行!”说完他便走入了暗道,格里高尔和艾尼紧随其后。 “要是你们老是这样惜命,恐怕半路上就会后悔回去了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会跟你们回去哦?” 性格豪爽直接的九鬼引起了格里高尔的好感,而艾尼对这个怪人的印象也少有改观,不过林佰宇看着他们的眼神却变得阴沉起来,他似乎对几人关系变好感觉到十分不满。 “令人不快……” “格里高尔小姐,既然你对这条线路如此熟悉,那么能劳烦你为我们介绍一番?” 林佰宇袖子拢手凑到九鬼和格里高尔之间,而格里高尔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后微笑道:“啊啊,当然没有问题了!作为你们的向导,这种事情自然是应该做的。我想想,你们对教国的历史恐怕了解的不多吧?总之就是教国修建在曾经王国的领土之上,而我们现在走的就是下面被偷渡者挖掘出来的暗道。虽然名义上是暗道,但其实也是被其他人管控的,所以通过需要一定条件,其中之一必须是地下黑市的常客,第二是持有‘通行证’,这个很好搞到,只要你是常客自然就有门路了。嗯,至于其他条件,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明说。而且你们都是官家人,大概也不需要知道吧?我只是觉得这样可以节省时间,才带你们走近路的,所以可别告发我。” “当然不会,只是觉得多一条门路会更好罢了。这里的人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挖出这样的通道,这等手艺,能在我国当上御用的工匠了。”林佰宇浅夸了一句,“格里高尔小姐经常为节约时间走暗道吗?会有危险吗?” “以我的实力就算是遇到那些偷偷摸摸的家伙也没什么问题,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虽然是有人管控,但这些通道里面总住着一些罪犯和流民,所以还是尽量要小心才行。” “原来如此。” 见林佰宇和格里高尔聊了起来,本就有些紧张的艾尼试图找九鬼说话缓解一下:“大叔,你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我听我认识的姐姐说,酒喝多了对内脏不好呢!” “小孩子懂什么,酒可是灵丹妙药,喝了之后无论什么烦恼都没了!”九鬼说着又抓起腰间的葫芦灌了几口,艾尼耸动鼻子正好闻到一股血腥味……这个男人喝的貌似不是普通的酒。 “你是因为有什么心事才选择喝酒吗?我认识的另一个前辈说,有些人会用酒来麻痹自己,这样就不会想起难过的事情了。” 艾尼的一番话明显是戳中了什么,让九鬼的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他放下酒壶打了个酒嗝,忽然一把搂住艾尼的肩膀对他说道:“小孩子不应该说这么多,既然知道也要闷在心里,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抓住话柄。听懂了,听懂了就用力点点头!” 紧张得全身肌肉紧绷的艾尼赶紧点点头,九鬼看见他的怂样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我有那么可怕吗!我刚刚也是喝多了说胡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活得更轻松一点儿,就不要摆出这幅样子,大胆地笑,大胆地说话,遇到讨厌的人就动手,只有敢为所欲为的人才能活得更轻松!” “不好意思,九鬼就是这种性格,即使是和他相处一年多的我们也依旧没有摸透。”林柏宇笑着像格里高尔道歉,却不想对方疑惑地一歪头问道:“为什么要道歉?这种直爽的性格不也挺好的吗?总比那种心中想的多却从不说出来的人强,好了,别说客套话了,我们加快速度吧,万一晚了关卡就不好过了!” 心中暗自啧了一声的林柏宇冷冷地盯着格里高尔的背影,之后他退到王宸身边低声说道:“线既然路已经有了,到时候看时机除掉这个女人……你应该明白吧?我们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了。” “我明白。”王宸点了点头,“一切都是为了不死药。” 其实他们几个人压根就不是官家人,而是一群靠着招摇诓骗,下山拦路抢劫才勉强度日的山贼。当然在这之前,林柏宇曾作为一名方士冶炼修身养性的丹药被当今圣上看中过,但之后他因无所作为失宠被罢免。 就在林柏宇因此整日郁郁寡欢的时候,曾与他关系亲密的友人忽然找上门来告知了一件足以让他铤而走险的传闻。而这也是他召集熟识之人,买来假的身份偷渡到西陆的缘由。 不死药,这是任何时期都被无数人所垂涎的神物,若是将此物献给陛下,那名利便是唾手可得之物。 不过林柏宇找来的同伴除了王宸外,其他的人并非他信任之人,甚至他还担心这些人是否会在知道此行目的后对他动手。所以他决定在到达地图的初始地点以后,就把多余的人除掉。 第五夜 东方人Ⅳ “没想到这个村庄居然还有人居住,我还以为这片土地基本都被荒废了。”罗里咬着梆硬的肉干吃惊地望着面前围着篝火唱歌的村民,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这片荒废的土地上还坚守者一群王国的遗民。 蜜莉恩大方接过一个村民递过来的红薯酒喝了一口,转头拍拍罗里的肩膀:“吼吼,不要小看人类的适应能力啊!只要给他们一口水井,一块能耕种的土地,他们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也许百年之前,他们就已经适应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了。” “是啊,人类就是这样的种族,明明最弱,但生命力却这么顽强……”罗里看着面前载歌载舞的人群,又看了一眼似乎正在和又讨论什么,不时比划几下的刹,觉得那家伙可能又要搞些什么讨人厌的事情。 “对了,今天你不带人去训练吗?” “咱一会儿带又去清理附近的黑暗生物,就算是感谢村民把他们的房子分给咱们住的谢礼吧!说实话又做的已经很好了,咱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居然这么厉害?啊,对了,今天让梅西尔和纪子去训练了,要是这样能帮助纪子增加对战经验就好了。” 说实话,除了那个家伙之外,蜜莉恩还是第一次见到已经将技艺磨练到极致的人,道明寺又本身就可以用武器来定义,他的每招每式以及身体绝对都是经历过千百遍锤炼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让那个年纪的孩子活成如今的样子呢? “按照约定,我会继续讲我们的故事。”纪子一边摘下帷帽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长刀,双手握住剑柄双脚微微分立摆好了架势。 “好的,纪子小姐。我想要提醒你一下,你在挥刀的时候太拘泥于你原本的招式了。即使你有足够的反应力和应变能力,但是你的动作始终都受限于你原本学到的东西。”换上了一身易于活动的便装的梅西尔竖起头发,之后她接过了马戈德里什从影子中抓出的长剑上下挥舞适应了一下,“虽然可能这对你很不尊敬,但是我会打破拘束你的框架,不过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我可能会伤害到你,这样也没有问题吗?” “求之不得!”纪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但是苦于没有办法突破当今束缚自己的框架,现在梅西尔的话让她看到了一丝“破”的希望,她自然不会放过。 “那就,多有得罪。”梅西尔轻点头的同时向前迈步,她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剑光,从侧面斩向纪子,就在纪子准备躲闪的瞬间,剑刃却又忽然一转向着她的脖颈而去。 兵刃相接发出金属的碰撞声,吸引来了几个村民的孩子躲在枯树和石墙后围观,不过这并未使对战的两人分心,她们在短时间内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黑夜中火星迸射不时照亮她们表情眼神的脸庞。 梅西尔滑步躲开了纪子大幅度的横劈,在她身体还未调转过来的时候持剑直刺过去,纪子狼狈躲避却还是被刺伤手臂,但她是鬼怪,所以伤口几乎立刻就止血愈合了。 “你还是没有改变你的习惯,刚刚的动作换做是别人的话可能会对你的要害动手,你可能当场就死了。我虽然不知道教你这些的人是谁,但是他肯定也拘泥于某种派式对吧?” 梅西尔的话显然是说中了,纪子有些羞愧地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这并没有不好,你的基础比任何人都要扎实,这也足够你应付大部分危险,也许你之前面对的并不是人类,但你总会遇到比人类更加狡诈的存在。” 梅西尔的眼神逐渐变得沉静,她收敛杀意后变得似乎更加危险,与她面对面的纪子甚至感觉到了不安和危险,她下意识地举刀插入地面,一瞬间樱木以她为中心从土地中拔地而起,尖锐的枝干形成了密集的丛林将她保护在其中。而梅西尔则挥舞着剑刃,毫不动摇地慢慢向她靠近,她的每一剑都恰到好处的找到了突破的间隙,削断了樱木的枝节并预留了躲闪的空间。 借着幽灵般轻灵的移动步伐和干练凌厉的剑术,梅西尔就这样突破了樱木的丛林来到了纪子的面前,然后自下而上,划出了凌厉的剑光,在那一瞬间纪子改变了握刀的方式,以刀刃抵挡,虽未完全挡住,但是避免了致命伤。 跌坐在地上的纪子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用剑指着她的梅西尔,之后对方忽然放下剑露出了笑容:“请记住刚刚的感觉,那一瞬间你应该是突破了自己了。” “你……有时候好像还挺可怕的,梅西尔。”纪子有些呆愣地看着瞬间切换为安静无害状态的梅西尔,完全无法将她和刚刚那副模样联系起来。 “我只是认为如果我进入认真状态的话,你肯定也会提起精神,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感觉了?”梅西尔伸出手将纪子从地上拉起来,之后她笑着对那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的小孩挥挥手。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刚刚你挥剑的动作,其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纪子捡起地上的帷帽戴上后看着梅西尔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那还真是荣幸,对了,你今天打算给我讲谁的故事?我能让那些孩子们一起来听吗?”梅西尔歪头用那种拜托的眼神看着纪子,在得到对方同意后笑着跑过去把孩子们招呼过来围着纪子坐下。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空地瞬间变得热闹起来,而纪子无奈笑笑后开始讲述刹的故事。 “那边可真热闹啊,不是在训练吗,怎么感觉好像在讲故事?”听觉依旧敏锐的蜜莉恩叉腰笑着看着不远处开起了故事会的两个家伙,心想梅西尔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听故事。 “要不要等之后咱也来给孩子们讲故事听呢?好像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呢吼吼!” 第六夜 不正常的土地 黑夜中那一双双窥视着我们的眼睛,至今也让我们无法安眠,再也不会得到庇护的我们该向谁寻求保?——前语 清除了村庄附近的黑暗生物,并且告知村民阻止黑暗生物进入村庄的方法后,离开村庄的一行人继续向着西北方前进,最后到达了教国领土的边境。 这里早已无人驻守,曾经的瞭望台倒塌多时,无人居住的村庄还残留着被黑暗生物肆虐后留下的痕迹,甚至还能看见无人埋葬的骸骨被沙土半掩在土地中。那些村庄边缘矗立的被抹上颜料的石柱就是分界线,接下来到红柳镇的道路将充满未知与危险。 商队至今也只敢沿着过去魔法使留下的安全路线前进,但对于蜜莉恩一行人而言,黑暗生物的威胁可以说是几乎等于没有。 吃晚餐的时候,又是充当车夫驾驶了一天车的蜜莉恩拍手示意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各位,咱有个好消息,那就是咱们现在已经走了行程的一半了,坏消息是接下来咱们将不会再有补给,所有的食物和水咱们必须看管好,以及你们绝对不能单独行动,明白吗?” “为什么不能单独行动?”刹端着竹筒好奇地问。 “白痴,你忘了这里最多的是什么了吗?”一脸无语的纪子从后面给了刹脑袋一巴掌,“黑暗生物最擅长的就是诱骗他人进入它们的狩猎范围,要是被一群黑暗生物包围的话,就算是又也不一定应付的了,所以才需要尽量结伴行动。” “你们两个以前就经常在一起行动,就保持原样吧,我会保护罗里的。”又伸手接过蜜莉恩递过来的木碗,看着热气腾腾的浓汤他不禁感叹了一句魔术师的创造力。不仅创造出了能长期保存食物的魔术道具,而且还能让它味道没有任何变化。在他们生活的地方,保存多余的食物一直是很大的问题,所以食物中很多都是风干制品或者腌制品,新鲜的只有白天的时候才能买到。 “小姐,要多吃一点,这里还有面包,和汤一起吃吧。” 没什么胃口的梅西尔苦笑着从马戈德里什手里接过装得满满的木碗,她自从喝了卡丽丝玛开的药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成天就想睡觉,不过多亏了她的药,现在梅西尔觉得身体比以前要舒服多了。 再过段时间,也许她能够恢复到能够正常使用魔法的状态。 在旁边努力吃饭的罗里鼓着腮帮子左顾右盼,最后失望地收回目光再要了一颗煮好的土豆剥皮:“这里我以前也来过,好像没这么荒凉啊,是因为有拾荒者经过把能用的东西全部带走了吗?我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年头久一点能忽悠人的东西呢!” “你的以前也是很久以前了吧……毕竟混血的寿命都很长啊。”依旧靠着喝酒来抵御未知召唤的蜜莉恩呵呵笑起来,“正因为混血的寿命都很长,所以我们总是在目送别人离去。” “蜜莉恩你的痛苦会结束的,我们这次的旅程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结束你身上不老不死的诅咒。”梅西尔开口后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抓耳挠腮坐不住的刹拖走了又去训练,而纪子则表示自己要去冥想突破自己也离开了。 你们这群家伙……为什么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罗里端着碗猛灌,最后她重重地放下碗:“你们两个搞什么啊?别把原本好好的气氛变成这个样子好吗!我还想再多吃一碗呢!” “你吃,这一锅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这里还剩了很多,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吧。” “额,你们两个真的不是母女吗?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莫名其妙感觉很像啊。”罗里见两人都这么客气也就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干脆把剩下的倒进锅里用勺子舀着吃,“你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梅西尔看着罗里的样子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当然没有,狼人生下来的孩子,再怎么样都会保留着一些狼人的特征,比如说头发、眼睛、指甲之类的,更多的其实是狼的耳朵和尾巴。” “咱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曾经很亲密,但现在也有无可挽回的裂痕了。”蜜莉恩说着从腰间摸出烟管,开始往里面填塞烟丝,“咱是被梅西尔的母亲带回来的,本来因为失去了战友和家人的咱已经放弃了一切,但是那个女人却压根不关心咱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的说自己的女儿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教导,她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咱,所以希望咱成为梅西尔的老师。” “第一次见面我对蜜莉恩的印象可不好了,因为她又脏又臭还不说话,就像是亡灵一样。后来随着我对她的了解增多,我才知道她其实是很孤独的人。” “只有孤独的人才能理解另外一个孤独的人,梅西尔。”蜜莉恩叼着烟管,烟从齿缝中涌出逐渐模糊她的面容,“罗里,你只需要帮助咱打开进入遗迹的那道门就可以离开了,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你绝对不能进去。” 看见蜜莉恩严肃的表情,知道对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没说的罗里点头答应道:“好好,听你的,谁叫你是我的雇主呢?不过如果在遗迹周围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都是我的吧?” “蜜莉恩,我让卡丽丝玛帮助研制的药水好像有进展了,她说我们到遗迹之前,她会尽力做出来。” “哦哦,是吗,这可是好事啊吼吼!不愧是被银药之匣认可的药剂师!” 我还在说话呢,这个家伙真的太讨厌了!梅西尔转移话题的态度让罗里很不爽,但是一阵腹痛让她忍住了发脾气的想法,她瞟了一眼周围发现貌似隐蔽处离这里并不远,于是她便捂着肚子站起直接急匆匆地跑过去。 等把腹痛问题解决后,罗里的脸色变差了许多,她一边嘀咕着果然不应该吃太多,一边准备往回走。就在这时,她听见背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地上爬行,同时熟悉的呼唤在她耳边响起:“罗里,你现在过得还好吗?不会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做不好还故意捣乱吧?” 不能回头,这肯定是黑暗生物伪装成了我认识的人。可恶,居然以那个家伙的身份来刺激我!要不是我没有什么战斗的天分,不然我要亲自把这家伙的脸打烂! 罗里紧捏着拳头加快步伐向火光的方向走去,只要到了篝火照亮的范围,黑暗生物自然就不会轻易靠近了。 “胆小鬼,这次你还是选择逃走吗?如果不是你制作的那些东西的话,人类根本不可能对我们发起进攻!是你的自私害死了其他族人!” “不是的,我没有!那些东西我只是把它们画出来了而已,但是它们被人偷走了!”罗里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她本来就是暴脾气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她直接停下来握拳辩解道,她才没有做背叛族群的事情,是那些狡诈的人类偷走了她的成果! 看见罗里停下了脚步,她背后的黑暗生物立刻扑了上来,自带腐臭的身影瞬间笼罩住了罗里瘦小的身体,要将她吞噬殆尽。 “罗里,你疯了吗!”刚好对练归来的又下意识地投出手中的木棍直接击穿了袭击罗里的黑暗生物,刹紧随其后一拳砸飞了这个恶心的家伙。 这头黑暗生物体型并不大,就比孩童身材的罗里稍高一些,它长着一张满是褶皱和黑斑的老人的脸,牙齿却像是野兽一样锋利。它身上背着大团不断蠕动的绛紫色肉瘤的老鼠,身体柔软得诡异。尾巴不止一条,并且像触手一样表面布满了粘液。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钻进三人的鼻腔,腥臭的黑血顺着木棍滴落在地上,意识到自己没有狩猎机会的黑暗生物用触手拔出了插在身上的木棍,丢在地上转身就跑进了黑暗中。 一直伏低身体保持警戒姿态的又见黑暗生物离开,他立刻转过身抓住罗里的肩膀怒吼道:“罗里,你知道不知道一个人行动有多危险!万一,万一没有人发现的话,你可能就会这样死掉啊!” “我知道,就想到这里离篝火又不远……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罗里拍了拍又的头,向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结果直接被他一把抱住。 “还有别人看着呢!喂!”罗里满脸通红地瞪着站在旁边的刹,而对方也很识趣地假咳几声说道:“咳咳,我先走了,纪子已经回去了。你们两个就好好享受二人时光吧,不过记得不要太久……那只黑暗生物说不定还会回来。” “又,你是不是也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如果是关于你的家人事情的话,你可以不用那么在意,因为黑暗生物最擅长利用你的弱点了。” “嗯……” 在罗里的安慰下,又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过了一会他慢慢直起身子抓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歪着头看着他的罗里,慌慌摇晃着尾巴说道:“谢谢你安慰我,罗里。” “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不过相对的,你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才行!”罗里说着拉住又的手,把他往营地的方向拉,虽然没看见表情,但是又注意到罗里的耳朵红透了。 第六夜 不正常的土地Ⅱ 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后连帐篷都懒得搭的贾巴里决定就睡在地上,不过当他看见精神抖擞的德斯坦的时候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行了:“德斯坦,我怎么感觉你一天比一天有精神?你也和我们一样赶了一天的路,甚至晚上还要做别的事情,为什么你就好像不觉得累呢?” 脸上满是沙子的德斯坦坐在一块石头上掏着背包,试图找点现在马上就可以吃的东西出来,听到贾巴里的问话她头也没抬的说道:“大概是因为你老了呗,上了年纪都是这样,记得多吃点好东西补补身体!啊,找到了一块儿面包!” “算了算了,你冷静,你打不过她啊!”耐罗一把拉住了抓起手杖要冲过去和德斯坦理论的贾巴里劝道,“别和这种人计较这么多,专注于我们该做的事情上面吧!” “切,这家伙就像头狼一样,怎么样都混不熟!白给她酒喝了!”贾巴里暗自下决心如果自己和切茜娅有了孩子绝对要好好教育,绝对不能放养变成德斯坦这个样子。 “正好那个人不在,但为了以防万一请到这边来。” 耐罗将贾巴里引至废弃的石屋中,然后凭借契约呼唤出风精灵让它放风和屏蔽他们谈话的声音。昨晚这些后,耐罗才稍微放心下来并看着贾巴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你同班给你的情报?” “算是吧?前段时间谢瑞比盖发生了一件大事,让那些老顽固吓得差点原地去世。不过等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其他人解决了,而我们的线人在那里发现了德斯坦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失踪者忽然回到家的好消息。”贾巴里将信件打开扫了几眼就看完了,之后他把信递给耐罗,让他仔细看看。 “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耐罗看完了整封信以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不觉得这和他们阻止阿奇帕德的阴谋有什么直接关联。 “你的逻辑关联能力有待提高啊,朋友!你忘记了德斯坦是怎么回来的吗?她回来之后立刻就被人带去了地下室,这说明什么,阿奇帕德肯定知道这件事,并且他利用了德斯坦达成了某种目的。”贾巴里随手在耐罗面前打了个响指,“肯定和我们此行有着直接关联,而且很可能是某种物品。” “谢瑞比盖城,我听我以前的老师说过那里埋藏着很不得了的东西的残骸,难道和古神有关系?”耐罗也把事情捋清楚了,不过他有些怀疑阿奇帕德得到的是否是有形之物。 “就是和古神有关系,我托关系从我的好兄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没有被公开的事情,比如曾经本来消失的饥荒高地的那些人貌似又回来了,他们中的某个狂信徒埋下的种子最终在公爵的庄园发芽了。” 贾巴里随手打了个响指,被他触碰过的石头变成了黄金,黄金又融化变成了金水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贵族男性,之后又变换为一个穿着斗篷,身上缠满绷带的男人:“这是有人根据残留的气息画出来的那个试图制造古神的家伙的形象,看起来很年轻对吧?” “这个人……我好想在哪里见过。所以抓到这个人了吗?”耐罗看着黄金塑像摸着下巴,他觉得对方有点熟悉,但是的确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非常遗憾,并没有。那家伙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以后,立刻用不会留下痕迹的方法逃走了,不过倒是抓住了他的尾巴,大概会有人去处理吧?”表情带着遗憾的贾巴里又打了个响指,黄金塑像瞬间出现崩裂化为无数甲虫消失了,他拍了拍手掌,重新戴上手套挡住掌心甲虫的图案。 “所以你是怀疑,消失的德斯坦是受阿奇帕德指示,并且从切斯特顿公爵的庄园带回来了某种东西。”耐罗很礼貌地挪开视线,不去看贾巴里的手。 “对。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悄悄地找,如果能找到的话立刻把它销毁了就好。”贾巴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以及我的同伴似乎会提前抵达红柳镇,阿奇帕德不是说我们也会去那里吗?如果可能,就在那里把事情解决了。” “德斯坦,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啊?另外两个人呢?” 不知去哪儿晃悠回来的阿奇帕德看到只有德斯坦一人的时候并不惊讶,他只是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拿出了一个装满了泥浆一样的粘稠液体球形瓶对着德斯坦晃了晃:“德斯坦,过来,把这个喝了。” “我不要,这什么东西,看起来恶心死了!”德斯坦看着那蠕动的液体露出了抗拒的表情,跳下石头扭头便走。她本来就讨厌这个人,现在居然还叫她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要不是对方和她有交易,她早就一拳打在那张讨厌的脸上了! “我说了,过来喝下去。”阿奇帕德眯起眼睛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而德斯坦忽然变得眼神呆滞,她走过去接过瓶子,然后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一幕正好被回来的贾巴里和耐罗看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决定当做没看见。而阿奇帕德见两人回来后热情地挥挥手,还主动走过去:“你们回来啦!是去周围巡查了吗?没关系的,我就希望黑暗生物过来,我好收集它们身上的污秽和灵魂的碎片!” “可是黑暗生物都很危险吧?”贾巴里假装有些害怕的说道,同时他偷瞟了一眼德斯坦,发现对方貌似没什么问题也就松了口气。 “我们这里可是有两个对付黑暗生物的专家呀,你说是吧,耐罗?” 被点名的耐罗不太情愿地点点头,看得出来他的确懒得搭理这个卑鄙的混蛋,之后他像是预料到一样揪住了忽然向前倾倒的德斯坦的衣领:“我带她去休息了,你们聊吧。” “嗯,记得给她喂点水,她大概明天才会醒过来了。”阿奇帕德点点头目送两个人离开后背着手从贾巴里身边走过去,在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微笑着抬起头:“对了,贾巴里先生,我拜托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贾巴里感觉到一股恶寒攀上脊背,但他还是把之前查到的事情告知了阿奇帕德:“您找的那本书的确会在红柳镇的帕尼亚拍卖会进行拍卖,但是以我们的速度能及时赶上吗?” “嗯哼,当然没有问题,我都计划好了。”阿奇帕德满意地点点头后用力拍拍贾巴里的肩膀,“放心,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找你只是因为你的能力比较好用而已,有利用的价值。不过如果你老是做一些没用的事情的话,我不介意也把你变成肥料,明白吗?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了。” “我也该去睡觉了,你们好好守夜吧,要是有黑暗生物靠近的话就把我叫醒,我会妥善处理的。啊……真想念我的床啊,沙地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睡!” 该死的,这家伙是在我们身上装了眼睛吗?感觉他好像是什么事都已经预料到了一样……背后冷汗直冒的贾巴里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在心中祈祷同伴能按计划到达红柳镇和自己汇合。 第六夜 不正常的土地Ⅲ 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痒的格里高尔用手指挖挖耳洞,她看着城外的荒地,与身后热闹的城镇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这之后他们就没法像之前那样轻松愉快了。 林佰宇从地下暗道中出来之后还没怎么休息,就被格里高尔拉到了城边饲育者搭建的草棚选择合适的坐骑,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不禁感叹了一句神奇:“所以格里高尔小姐说的节省时间的方法,就是指乘骑这种怪异的生物吗?它们真的安全吗?” 九鬼和王宸也在旁边观察着马棚后高度超过两米,长着晨曦颜色的羽毛,羽冠像是两面扇子一样在头两侧舒展开的巨型鸟类,而这只鸟也歪头歪脑地打量着他们,强健的双腿似乎有抬起发出飞踢的征兆。马车棚的主人见此情况,赶紧让两人离远点,然后拿了两颗西红柿喂给那只鸟安抚它。 正在和艾尼确认旅费的格里高尔回头看了一眼后摇摇手指,指向正卧在草堆边上吃草的生物:“你们作为新手只适合骑那个,那个,虽然看起来很笨重但是实际上比马跑得要快很多,而且很稳当。我们可能还需要一辆马车,总不能让王宸先生一路背着行李是吧?” 格里高尔所指的生物体型比布洛鸟还要巨大,和成年牡鹿体型差不多,全身都是粗硬的浅褐色毛发。外形长得很像耕牛,有着一对平静的红棕色的眼眸,奇长的脖颈被厚实鬃毛覆盖,厚重的犄角向后弯曲就像盾牌一样。它时刻都保持着头低伏向地面的冲锋姿态,而肌肉紧实的身体简直就像一块会移动的磐石。 这个大家伙林佰宇他们其实在路上也见到过,不过他们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些生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毕竟他们来这里,可是为了相当重要且宝贵的的东西的。 “这家伙学名是‘匹斯驼牛’,以前就被驯化用来驮运各种行李物资,常被用在战场上,因为它们无论驮多少都能跑得很快。现在因为贵族们更喜欢精致的马车,所以这些大家伙的数量减少了不少,这一头看角的厚度的话年纪貌似有点大了。” 格里高尔兴致勃勃地为几人介绍着面前的生物,同时她的眼中出现了些许落寞的神色,像是在为这样的情况感到遗憾一般:“只要是没有用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淘汰啊。对了,我的坐骑是这个家伙。”说着她将手指并拢放在嘴里吹了个呼哨。 哨声中一个体型比布洛鸟稍大一些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过来,之后一个甩尾抽飞了挡路的艾尼在格里高尔面前站定,甚至还伸出末端分叉的舌头亲昵地舔舐她的脸颊。 毒蛇的脑袋和尾巴以及鸟类的身体,强健的双爪散发着晶石般的光泽,这个生物也呈现出了某种不太正常的异形态。它的肢体虽然属于不同的生物,但是保持着协调感,它此刻正冰冷地转动眼球观察着其他人,似乎还挺聪明的在警惕着他们。 看着面前的大家伙,林佰宇后退了几步躲在王宸身后,他一向不太喜欢特别高大的动物,尤其是这种露骨的展现出敌意的更是让他喜欢不起来:“所以,我们就需要坐着驼牛去你所说的红柳镇?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 格里高尔上前把一头栽进草堆里面的艾尼拉出来,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稻草的碎屑,一边计算路程中需要的时间,最后得出了答案:“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天就能到了,当然可能要委屈你们少睡会儿觉了。” “你好像知道我们在赶时间一样,格里高尔小姐。”林佰宇听到格里高尔的话后微笑道。 感觉到身后某处有杀意传来的格里高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然了,如果不了解客人,我怎么能当个好向导呢。你和你的同伴到底想干什么我都不关心,我会做好眼下的事情,反正也是顺路,带你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格里高尔带着些无所谓的话让林佰宇立刻不愉快起来,他只能用更深的笑容掩饰情绪并继续发问:“这样啊,不过你看上去也在赶时间,如果可以能告知我原因吗?” “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格里高尔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是一个适合远行的好天气,“我的同伴需要我的帮助,既然都已经收到了求救信号,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这样啊,我明白了,既然如此,现在我们便租下这头驼牛吧。对了,请问这里还能租借马车吗?”林佰宇微笑着看向站在旁边等候的摊主,而对方意识到该做生意了后赶紧上前说明注意事项,然后把几人带去看马车。 “那家伙到底给你喝了什么,居然一晚上都在发烧,不知道普通的药剂对你有没有用,总之想给你喂下去了……明明你不可能和那种家伙有联系,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呢?杀死了卡尔德隆,但是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目标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哎,跟一个昏迷的人说这些干什么,显得我更滑稽了不是吗?明明我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站在这里的,大概你也有自己的目的吧?希望你能达成目的吧,德斯坦。” 是谁在说话,这些话是对我说的吗?你是谁,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这些话?我们认识吗?德斯坦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起身的时候一张手帕正好从头上掉下来,她下意识地拿起那张手帕嗅嗅,发现是耐罗的东西——应该是他打湿了给自己盖在头上降温的。 “为什么这家伙的东西会在我这里?昨晚我干了什么?全身都是汗,身体还不太舒服,最主要的是胸口好痛……”德斯坦捏着那张手帕有些疑惑地将手放在胸口上,原本胸口只是一开始只是隐隐的疼痛,但现在疼痛好像比之前更明显了。就像是有火在心脏里燃烧一样,她觉得自己总想要破坏些什么才能把这种躁动平复下来。 “德斯坦,你要小心,那个魔术师似乎并不单纯只是需要你的战力。”德斯坦的影子中爬出的蜘蛛发出声音,罗丝的警告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你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的话,一定不能太过相信那个家伙。” 听到罗丝的警告,德斯坦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也没那么讨厌,于是她靠着石头笑着调侃道:“罗丝,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不,只是不希望我的玩具这么快就坏掉而已。”罗丝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贾巴里想着德斯坦可能饿了便带着干粮过来,结果刚好看见德斯坦坐在石头上自言自语,见怪不怪的他直接把面包和水囊丢过去说道:“哟,德斯坦你醒了啊?耐罗那家伙一晚上都在照顾你,你要好好感谢人家才行啊!” “我好像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德斯坦接住东西的时候随口问道,她有些怀疑阿奇帕德是不是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不然臭蜘蛛也不会亲自来警告她。 贾巴里本想直接告诉德斯坦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担心阿奇帕德可能听的到他们的对话,所以只能用另外的方法传达给她:“接着这个,不要弄坏了,这是祝你早日康复的魔法。”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德斯坦还是接住了贾巴里丢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只黄金甲虫,她并不讨厌虫子的,但还是没忍住一把捏碎了她。不过她发现甲虫时候尸体直接融化成了金水,在她手心移动变成了一句话:“小心阿奇帕德,他好像想利用你达成某种目的。” 德斯坦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咬紧了牙关,愤怒让青筋从她的额头上爆起,她捏紧拳头准备冲过去找阿奇帕德算账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一阵晕眩,之后她脸上的愤怒消失,转变为了失望和不耐烦:“净搞些小花招,干脆把那个家伙丢弃算了,反正少一个祭品也没关系。啊……罗丝大人,你这是要对你珍爱的玩具动手吗?” 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从德斯坦身后的影子中钻了出来,身后舒展的足肢从后面钩住了德斯坦的脖颈和身体,尖锐的边缘甚至已经在皮肤上留下了伤口:“果然是你,当年曾出现在国王和勇者身边的那个男人,现在你又想做什么!” “你不是很清楚我想做什么,会做什么吗?你只不过是旁观者,现在你已经干涉过度了,尤其是对你的这个玩具。”占据了德斯坦身体的阿奇帕德咧嘴露出了恶劣又狡诈的笑容,他向后仰头看向罗丝,将食指放在唇前:“不如你期待一下,你的玩具将会以最绝望的方式迎来她的结局,但是你却无能为力。” “你!”罗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体就出现了裂痕,她毕竟只是一半力量的具现,所以无法维持太久,但在彻底消失之前,她的足肢在德斯坦手背上留下了伤口——一条绝对无法愈合的伤口。 看着面前化为蜘蛛崩散消失的罗丝,阿奇帕德无所谓地伸出舌头舔舐手背上的伤口说道:“我说过的,无论你做什么都阻止不了的。” 第六夜 不正常的土地Ⅳ “蜜莉恩,有一件事情我隐瞒了你很久,但是我觉得现在有必要告诉你。” “忽然这么严肃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赶紧说出来咱们还可以一起想想办法。”蜜莉恩见梅西尔表情严肃的模样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梅西尔很少愿意找别人商量和她有关的事情,现在这样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果已经和你许久没有联系的弟子忽然写信告诉你她来找你,你会怎么做?”梅西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发尾,她其实收到弟子的消息有几天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见面的时候该作何反应。 “什么?弟子!”刹从马车厢上探头下来,“梅西尔你好厉害啊,居然已经有弟子了吗?有几个,实力如何?” “你好像不是很愿意见到她,是有什么原因吗?”纪子一边用刀鞘把刹推回去,一边回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在她印象里,师徒之间关系再不好,有必要的时候见面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梅西尔轻轻摇头苦笑道:“我在没有告知她的情况下,对她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现在我得向她道歉才行,如果不道歉的话,有些事情就会在心里像个疙瘩一样,回忆起来就会变成一件让人难受的事情。” 罗里已经把带来的东西玩了个遍,无聊地给又梳尾巴毛,听见梅西尔和蜜莉恩的对话之后她立刻竖起耳朵偷听,并且在对话被掐断之前插嘴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不如把你和你的弟子发生的事情讲给我们听听?” “咱也没听你说过关于你弟子的事情,你看大家都这么想听,你不如讲讲?”蜜莉恩笑呵呵地搂住梅西尔的肩膀,用手指戳戳她的脸蛋问道。 见几人似乎都对那段过去有兴趣,梅西尔沉默了许久后开口道:“这个故事可能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美好温馨,这只是因为我个人的任性,最终导致结局凄惨的我和他们的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想一想我该从哪里开始。” 约里教区,温德思的黛尼奥娅商会分部的会客室,被传唤到此地是艾斯特斯看着从谢瑞比盖的城主帕尔默·科·霍利斯那里传来的书文,他一件一件的仔细查看,生怕错过了一点细节。 除了精致的现场场景画之外,还有一些被烧毁的魔书和羊皮卷,每一件作为证物的物品上都有着黏腻触手、毒蛇、黑色曼陀罗花和倒三角结合的纹样,而作为决定性的证据的羊皮纸上记载的内容无疑是对当前秩序的侮辱与否定,并且详尽的向信徒们传达了唤醒古神让世界回归虚无的指令。 这卷羊皮纸明显是摹本,上面有不少艾斯特斯熟悉的名字,当然陌生的名字也有不少,但是以城主的人脉和能力,再加上其他魔术师的帮助,这些人应该很快就会被找出来。 “城主那边的人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而这件事情被委托给我们了。我们要负责处理的是之前就一直有人在埋怨的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魔花螳螂。”艾斯特斯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阿LS和阿诺,“抱歉啊,人手不太够,就只能拜托你们了。没问题吧?” “您安排给我的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次性应付多个人。”阿诺对于干什么事情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没想到会人手不足到需要他这个厨师出马。 相对于冷静的阿诺,阿LS就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他张了几次口都没发出什么声音,等出了门他才一脸难受地跪在地上捂着脸哀嚎:“居然派给我这么残忍的任务!我对女性有点下不了手啊,可恶!阿诺,你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人吗,居然还这么淡定!”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以培养女性杀手出名的暗杀组织吗?听伊洁丝说这个组织王国时期就已经存在了,是情报贩子都不愿意过多提及的组织之一。” 阿诺对于任务目标一向不挑剔,他只在乎工作本身的难易,这将决定他要付出多少才能完成这个工作。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得先去了解目标才行。 “阿LS,你去收拾行李。我去写信,我得给伊洁丝报告然后再出发,不然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没问题,你想去忙吧,忙完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阿LS有些羡慕地目送找人索要纸笔后离开的阿诺,他忽然也产生了结婚的冲动,但这种冲动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一旦和另一侧的世界沾上关系,那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特殊的存在比较好。 “不过羡慕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几千年一直等待再遇,最后终于得到圆满结局的一对啊。”阿LS嘀咕着,之后他心想既然要去调查,那东西还是多带一点比较好,反正自赎会会给他们报销的。 第七夜 魔女和她收养的孩子们 为了偿还犯下的罪孽,而将你们视作救赎。——前语 马车随着道路不断颠簸,使乘客不得不随着车厢摇晃,但这丝毫不影响车上的几人安静等待梅西尔讲述关于她和她的弟子的故事。 酝酿了许久后梅西尔终于开口说道:“这个故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别人的,但是我认为也许它也有说出来的价值。毕竟这是一个我为了赎罪和寻求安慰,而把两个孩子视为救赎的,自我欺瞒最终自食恶果的故事。那段经历始终提醒我我应该做什么,你们也可以作为评判者对我的故事发表意见,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那我就开始了,这个故事我会从别的角度来讲,这样的话,也许你们才会更直接感受到那些孩子的感情吧?” 每一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些难以忘记的颜色,也许是黄昏时刻夕阳的颜色,也可能是雨后天边彩虹的色彩,还有可能是某一副古老画作上使用的矿物颜料……而在艾斯特斯心中印象最深的颜色是那个人头发的颜色。 那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颜色,也绝无人可以模仿。正因为如此,每当艾斯特斯看见与那种颜色相似的色彩的时候,他都会短暂的陷入回忆当中。 这是被他深藏起来,本不应该再回忆起来的事情…… 这个故事开始于很多年前一个偏僻贫穷的村庄中,当时的艾斯特斯也只是一个对村外的世界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他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放羊后的自由时光,他可以随着村里其他小孩一起沿着小路上闲逛,玩一些只有小孩才觉得有意思的游戏。 艾斯特斯有一个幸福的家,他贤惠美丽的母亲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女人,而她的丈夫则是被公认为村里打猎实力最强的猎人。 当初为了向艾斯特斯的母亲求婚,这个强壮又不懂得风趣的男人特意一人戴着猎刀和猎犬进入深山,抓了一只野猪和一只白毛狐狸回来献给正在被村长儿子追求的女人。对此深受感动的女人当即就答应了男人的求婚,并在村里举办了婚礼。 没过多久,艾斯特斯出生了,他继承了父亲眼神凶恶的红褐色眼睛和母亲柔顺的金发,虽然长相并不英俊,但他也是一个足够惹人怜爱的孩子。他的妹妹则长得非常像母亲,小巧可爱的五官和顺滑的淡金色长发,声音动听就像是夜莺歌唱一般。 村里的男孩常常会为了艾斯特斯的妹妹打架,只为跟她一起去村里唯一识字的老人那里上课。艾斯特斯则是他们最大的阻碍,因为他并不喜欢这些没礼貌的混小子靠近可爱的妹妹。 “哥哥,你怎么又和那些男生打架!我都说了多少次,我没关系的,反正长大以后我也会和他们中的一个结婚。” “你在说什么呢?你哥哥我会努力赚钱,然后把你送到远方的城镇去的!因为在那里,我们一家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每次妹妹都会劝艾斯特斯不要和那些无聊的男生打架,但是艾斯特斯却说这是为了让那些臭小子打消那些龌龊的念头,毕竟他们以后要搬到远方的城镇生活,在那里妹妹一定能够遇到更好的人。 只要等他长大,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妈妈,爸爸,爱丽丝!” 看着面前被冰蓝色火焰包裹的房屋,只觉得惊恐无比的艾斯特斯瞬间丢掉手里装着浆果的篮子,朝着大开着的门冲了过去。 穿过火焰进入房间后,艾斯特斯立刻觉得自己走入了阴寒无比的冰窖——明明一切都在燃烧着,但空气却冷得吓人。 冷得瑟瑟发抖的艾斯特斯不得不紧紧抱着手臂,他每呼出一口白雾,体温就会下降一点。他的身体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霜——如果在这样下去,他很快也会和外面的那些村民一样变成冰雕。 “妈妈,还有爸爸……该死!” 艾斯特斯很快就找到了躲在厨房中的父母,他们似乎曾经试图用点燃炉火的方法自救,但是他注意到就连燃烧的火焰都被冻住了。两人最终在酷寒中相拥在一起变成了冰雕,艾斯特斯突然还看见母亲的脸上残留着泪痕。 虽然艾斯特斯很难过也很恐惧,但是比起缅怀已经死去的父母,还是找到可能活着的妹妹更重要。不过无论怎么找,他都没能看到妹妹爱丽丝在哪里。直到最后他在楼梯上找到了一堆碎掉的冰块。 通过碎片,艾斯特斯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他的妹妹可能在慌乱逃走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跌落下来,结果就这样被摔碎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要面对这些事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哭泣已无用,既然家人死了,那他也没有继续留在村里的理由了,反正在哪里都是冻死这个结局,不如试试能不能从这个酷寒的地狱逃出去。 艾斯特斯紧紧地抱着手臂,他现在正试图穿越包围村庄的蓝色火焰逃到外面去,但是他发现自己越是靠近火焰,身体就会越僵硬,似乎下一秒他也会和别人一样变成冰雕。 就在艾斯特斯眼皮都被寒风吹得无法闭合,身体也没办法动弹,只能在原地等待死亡,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一个人影破开火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激动地抱住了他冰凉僵硬的身体:“太好了,你还活着!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就还有赎罪的机会……谢谢你,谢谢你坚持到现在!” 寒冷几乎让艾斯特斯失去了思考能力,但他还是放下心来,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件大且松软的床上了。 如果不是全身都涂着治疗冻伤的药膏,壁炉还燃烧着温暖的火焰,身体像是被爆锤过一样疼痛的话,艾斯特斯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无比逼真的梦。 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很久很久,眼角忽然滑下颗颗泪水,他知道自己的家人都已经死去了,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他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呢? 干脆和家人一起去死好了……这样的话自己大概也不会感觉到孤单吧? 第七夜 魔女和她收养的孩子们Ⅱ “你终于醒了,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穿着深蓝低领的连衣长裙,双手都戴着黑色蕾丝编织的长手套,头上罩着紫色的薄纱让人看不清面目的红发女性轻轻推门走入房间,她的唇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让艾斯特斯觉得非常心安。 当女人靠近时,艾斯特斯闻到她身上散发着凛冽的香气,不是人工酿造的香水,也不是花朵的芳香,只不过闻着就会让人觉得精神一振。 女人伸手摸摸艾斯特斯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后松了口气,之后她端着那碗散发着热气的麦粥把艾斯特斯扶起来:“还好烧已经退了,我做了粥,你来吃几口吧。可能有点烫,我喂给你吃。” “不,不用你喂,我自己来就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女人的贴心让艾斯特斯颇为不适应,脸变得通红的他伸手想把碗接过来自己吃,但是却被对方抬手躲开:“不行,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毕竟在冰焰中待了这么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可能会有很多隐患。” “那……那个,我都不知道您是谁,就接受了您的帮助……我实在不太好意思!”艾斯特斯拼了命地找借口,女人微微张口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她才勾唇露出笑容:“我会从今天开始会成为你的监护人,直到你成年为止我都会照顾你。” “我的家人呢?”艾斯特斯的手攥紧了床单。 “我对你家人遭遇的事情表示遗憾,等我赶到的时候村里活下来的人就只有你了。不过我已经将村中所有牺牲者的尸体掩埋在村庄周围,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会带你去看看。”女人舀粥的手停顿了一下,之后她用遗憾的语气告知了艾斯特斯这个不幸的消息。 等吃完饭喝了奇苦无比的药后,一股困意压得艾斯特斯睁不开眼睛,扶他重新躺下后女人端着碗准备离开房间。就在这时艾斯特斯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梅西尔。好好休息吧,等你变得健康了,我好好介绍这里,顺便把另一个孩子介绍给你认识。”梅西尔说完后便关上门,然后对着门边一直听着里面对话的少女点点头:“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 小麦色皮肤,铅红色长发随意用发绳扎在脑后,外貌不算精致反而看上去有些毛毛躁躁的少女非常不满地挥舞着拳头:“哎?我才不要,我不喜欢他!” 梅西尔伸出手指轻轻按住少女的嘴唇,示意她安静:“格里高尔,你应该学会独当一面了,别像这样闹小孩子脾气,好好照顾他,好吗?我会给你带你想要的吃的回来的。” 格里高尔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是对老师的尊敬和爱戴让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鼓着脸点点头:“才回来就又要出去……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的。” 听到这里,原本安静听故事的罗里忍不住插嘴道:“格里高尔?那家伙居然是你的弟子,看上去完全没有从你这里学到好的东西……坏毛病倒是一堆。” 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受人介绍到她的工坊来定制武器,结果到头来只给了一半的工钱,还理直气壮的说她的手艺只值那么多,之后她又来了几次,每次都带着质量非常高的矿物,让她心痒的不行。 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弟子的事情倒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感觉有些尴尬的梅西尔笑笑:“没想到你居然和那孩子认识,她原本就有点不太会说话,现在好像也没改过来啊,我们之间来往很少,也不知道现在她过得怎么样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往烟管里填塞烟丝的蜜莉恩也开口道:“格里高尔啊,那个孩子和咱见过几面,她和自赎会有合作,偶尔也会帮忙做事,咱们就是在交接的时候认识的。是个不错的孩子啊,听说从学院毕业以后就一直在研究黑暗精灵的魔法,真是了不起。” “之后呢之后呢?我觉得你这两个弟子的关系好像不太好啊,这两个人是不是经常吵架?”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然后被纪子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 “虽然会互相争执,但是最后都会和好的。你问之后啊,让我想想。”梅西尔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再次陷入回忆中。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只是因为失去家人太可怜才被我的老师捡回来的,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你都不可能成为老师的弟子!你给我认清楚你现在的位置,能留在这里吃饱饭对你来说就已经很不错了!” 趁着梅西尔外出不在府邸,格里高尔准备给新来的家伙下马威,让他老实一点,别想着和自己争夺老师弟子的位置。 艾斯特斯用那种无语的眼神看了格里高尔几眼,然后从她手里抢过扫帚继续扫地:“那你呢?你不也是被梅西尔捡回来的孤儿吗?说到底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而且我也没有成为梅西尔弟子的打算,我都不了解她。” “你说什么!老师可是非常厉害的魔法使,她的魔术也很厉害,曾经研究出很多奇迹一样的魔术呢!我虽然没有成为魔法使的才能,但我被她选中成为弟子的孩子,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学习魔术,成为更厉害的人!” 格里高尔注意到艾斯特斯的态度以后气得脸都红了,她直接一脚踩在扫把上,指着对方鼻子大声炫耀自己的身份。之后她等待着对方做出反应,但艾斯特斯只是耸耸肩后松手:“我知道了,那伟大的魔术师,你来扫地,我来拖地。如果你不想扫地,就用那了不起的魔术来完成打扫吧。” “你……那种方便的魔术不存在啊,而且不是你说要打扫吗?为什么忽然拉上我了?”格里高尔愣住后松脚后退几步,她没想到这家伙貌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居然反过来让自己落了下风。 艾斯特斯提起放在角落的水桶,把抹布拎出来拧干擦拭走廊上的画框:“谁叫你话这么多,还一直堵着我不让我干活,我还以为你很闲呢。要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别干扰我好吗?” “你为什么要打扫……这是老师让你做的吗?”格里高尔皱着眉头看着还做什么就已经开始流虚汗的男孩,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经常还会发低烧。毕竟他曾长时间出于被冰焰中,被灼伤的并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我只是觉得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就想找些事情做,顺便还能锻炼身体。”艾斯特斯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我不想当一个闲人,就算是小事也好,我想帮助梅西尔。” 觉悟好高,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格里高尔眼神从警惕变成惊叹和赞赏,她用脚尖勾起地上的扫把,也跟着打扫起卫生:“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帮你好了,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干活太累了!” 第七夜 魔女和她收养的孩子们Ⅲ 等梅西尔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板、走廊和一些正在使用的房间,于是她相当惊讶地问两个孩子:“哎呀,你们两个在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啊,是谁提出来的?” 格里高尔抢在艾斯特斯之前开口道:“是艾斯特斯,他说自己一直在这里吃白食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拉着我把这里打扫了一下。我们没有进您的房间,请放心。” “好孩子,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边吃边聊吧。”梅西尔微笑着揽过两个孩子,他们一起来到餐厅,在偌大的餐桌前坐下用餐。无形的仆从早已准备好了精致可口的餐点,每一道菜的味道都让艾斯特斯感觉惊艳无比。他安静地享受着美食,同时偷偷观察着梅西尔,发现对方用餐礼仪又得体又优雅,比村长家的女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魔法使到底是什么呢?艾斯特斯在心底埋下了这个疑问,但是他没有直接问梅西尔,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了解到更多关于梅西尔想让他做的事情。 不过三个人住在这样巨大且复杂的建筑中,让艾斯特斯总是觉得很不适应,因为这里的房间很多,走廊又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所以他经常会在府邸里面迷路,有时候会走到一些被封起来的房间外。每到这个时候,梅西尔都会及时出现带他离开——就像是有谁在报告他的行踪一样。 秋天和冬天过去,春天再次降临的时候,艾斯特斯也适应了在府邸里的生活,跟着格里高尔开始识字。格里高尔脾气不好,但是挺会教人的,艾斯特斯就学了几个星期就基本能读写了,就是书面语法学得不太扎实,还需要多练习。 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两个孩子一起收到了代表弟子的指环,这代表着他们都被梅西尔认可为能够接受她的知识与技术的接班人。艾斯特斯很高兴,但格里高尔却表现出一副忧虑的模样,她晚上找到梅西尔说了些什么,最后气愤地摔门而出。 察觉到什么的艾斯特斯找到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的格里高尔,比他大一些的格里高尔早早就在接受梅西尔的指导,现在已经是一个优秀的魔术师了。她不仅魔术才能出众,甚至还根据黑暗精灵留下的古老魔法的残卷,创造了独属于自己的魔术,那些魔术师家族都有意拉拢她,但无论那些人开出多好的条件,格里高尔都不为所动。 因为她只忠诚于梅西尔一人。 “格里高尔,你要去哪儿?刚刚我好像听见你和梅西尔吵了一架……” 刚好收拾完东西的格里高尔用力合上行李箱,她回头看着艾斯特斯,那只被昆虫复眼取代的右眼依旧浑浊不清:“我要去学院,那些魔术师说会尽全力提供给我最好的环境,而我在那里才能继续我的研究。” “梅西尔是怎么说的,她会允许你去吗?”艾斯特斯觉得这一切发生的有些突然,他想知道格里高尔忽然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但无从问起,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我已经成年了,她允不允许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在这里了,等我变得更强之后,我才有自信站在梅西尔身边。”格里高尔提起行李从艾斯特斯身边走过,她拍艾斯特斯肩膀的手上并没有戴着戒指:“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履行作为弟子的职责,不要让梅西尔难过。我会写信回来的。” 格里高尔走了之后,府邸里变得更加安静了,梅西尔外出的频率比以前变少了,她开始对艾斯特斯的才能进行测试,发现他有学习魔法的才能,虽然不能看见妖精,但是勉强能在签订契约的条件下与祂们进行沟通。除此之外,梅西尔把自己过去习得后改良的剑术传授给了他,以便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保护自己。 “艾斯特斯,剑不仅仅是为你一个人挥舞的,你还记得小时候遇到的恶魔吗?那样的存在还有很多,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帮我抓住他们,并把他们送回原处。” “好,老师!我一定会好好把你交给我的东西学会,到时候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艾斯特斯从男孩变成了少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他开始对梅西尔的种种关心和教导变得不耐烦,他总认为梅西尔教导他的时候开始有些急躁,正因为如此,他开始频繁和府邸外面的村民的孩子一起鬼混。 酒馆成为了这群年轻气盛的孩子经常关顾的地方,他们用典当物品或者偷来的钱换酒喝,喝够了就去找村里的那些老顽固的麻烦。艾斯特斯用小把戏得到了不少酒钱,再加上他身手了得,因此他也是一群年轻人中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和这些年轻人一起,艾斯特斯知道了很多他在府邸里完全了解不到的外面的事情,比如推翻了腐败的王国的一群人建立了新的国家,以奥赫洛夫圣教为国教,奥赫洛夫圣教信仰创世神和苦难圣女,每个人只要有虔诚的信仰就能得到神的庇护。现在教会正派人到各个村庄传教,吸纳为教国的信徒,并预备修建更多的教堂,不久以后,王国的绝大部分国民将会成为教会的信徒兼国民。 除此之外,艾斯特斯第一次知道自己住的府邸被称为“无法到达的魔女的住宅”,曾经有一对母女住在那里,村民虽然没见过她们几次,但都看见进去的人精神恍惚或者一脸恐惧地回来。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就无人再能靠近了,好事的人在外围徘徊,曾看见红发的女性在森林中游荡。 红发,不眠七夜传说中的魔女也有着一头血一样的红发。 这天,艾斯特斯趁梅西尔出门又换上旧衣服溜出府邸去找朋友,之后他们一起去了常去的那家酒馆,甚至前脚刚进门,后脚外面就开始下大雨,密集的雨幕和朦胧的水雾让村里的一切都看不分明,破小的酒馆里面还弥漫着家畜的粪便以及劣质烟草的味道,唯独酒味一点也闻不到。 第七夜 魔女和她收养的孩子们Ⅳ 艾斯特斯和往常一样点了苹果酒,其他人则点了廉价的麦芽酒,喝着喝着就有人打开了话匣子。 “艾斯……我说你这家伙,明明住在森林那边的府邸里面,怎么会没有钱呢?” “就是啊,虽然穿着平民才穿的衣服,就连配饰都没有……你这家伙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贵族少爷?啊?如果你继承了财产,可别忘了我们。” “哈哈……”被一左一右勾住肩膀的艾斯特斯尴尬地笑了起来,他对这些所谓的朋友有些厌烦了,因为他们从没有干过任何活,一天只想着吃喝玩乐,他原本是想要找刺激,但是这些朋友却让他堕落了。 现在回去继续好好学习也还来得及。有个声音在艾斯特斯心底说道。 “欢迎,来点什么?” 老板懒洋洋的招呼声打断了艾斯特斯的思绪,穿着深色的斗篷,宽大兜帽遮住面容只露出削尖苍白的下巴的人在注视中走进了酒馆,他伸出戴满戒指的手拉开就近的座椅,坐下后抬头:“请给我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谢谢。” “啧啧,听听这贵族腔,看样子是从别处来的家伙。到这种地方来,怕不是来找人的。” “找人?恐怕是来……”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关于魔女的传闻,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我会付相应的酬谢。” 两个同伴毫不掩饰打量陌生人的视线,而对方注意到后居然还微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同样对陌生人感到好奇的艾斯特斯偷偷地观察着对方,直到那人开口提问他才回头去:“你在寻找魔女?为什么?” “当然是有点事,主要是那个魔女做了很多坏事啊,比如为了复活某人擅自将死人之国的门扉打开,放出了无数魔瘴和恶魔,还让怪病与诅咒在这个世界上横行……有很多无辜的人直接或者间接因为她的自私死了。”隐藏面容的男人握紧拳头表现出愤慨与悲痛,似乎他也是那场不幸的受害者。 “万一那个魔女并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呢?”艾斯特斯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他的家人也是因为被那个传闻中的魔女释放出来的恶魔杀死的,但他也想过对方可能并不知道打开那扇门后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听到艾斯特斯的话,一手托腮看着他的男人直接笑出声来:“那跟她害死了这么多人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肯定也在那里以赎罪为借口陷入了自我陶醉中吧?你不知道吗,很多人都是因为她失去了家,失去了重要的人,那些死去的人会原谅她个过失吗?为了私欲害死别人,之后再来赎罪,她真的是在真心忏悔还是在自我满足呢?” “哎呀,那个魔女就应该以死谢罪嘛,她害了这么多人也应该达成目的了吧?” “就是就是,害死了这么多人,也只有自杀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死之后想必女神都不会原谅她吧?” “魔女并不存在,这些都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相信这些。”听到这些话,艾斯特斯终于喝不下去了,他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不顾伙伴的呼唤直接离开了酒馆。等他从后门回到家的时候,梅西尔刚好回来了,身上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血腥味。 “艾斯特斯?你今天学的怎么样了,有把我教的仪式魔法学会吗?”看着喘着粗气的艾斯特斯,梅西尔感觉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追究他去了哪里,反而问起了学习的事情。 “老师,我有个问题……你以前讲的不眠七夜的故事,那个魔女最后选择以什么方式面对被神惩罚之后的世界?还有,那个魔女长什么样子?” “你又来了?” “对啊,毕竟我确信我要找的魔女就在这里,你知道,红发是魔女的主要特征,而我听村里的人说这里的确生活着一个红发的女人。只不过我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私人领地,所以只能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艾斯特斯在那个奇怪的男人身边坐下,这七天每天这个男人都会到酒馆来喝酒,不过每次都是一个人,只有最近有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和他一起喝几杯,不过喝了酒以后女人就会离开。 艾斯特斯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舔着嘴唇上的酒沫问道:“你说你找魔女是寻仇?为什么要寻仇?” “因为那个魔女是一个骗子,她很会用花言巧语欺骗别人,收养那些因为被她释放出来的恶魔杀害家人的孩子,教给他们危险的知识,把他们变成使用魔法的异端。那些孩子会成为其他人关注的目标,替她承受那些辱骂和指责,甚至替她去死。”男人抚摸着手上的戒指,他眯起眼睛看向身边的艾斯特斯,“不要被魔女迷惑,她绝不会这只是想要帮助你才收留你的。” “别随便说这种话,你又不是她你懂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对她有私怨的骗子!”男人笃定的话语让艾斯特斯感觉异常火大,他下意识地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大吼了一句,酒杯应声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酒馆里其他的客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面前愤怒的艾斯特斯,男人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从斗篷下拿出一柄匕首放在桌子上:“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不过不知道你是否能让那个人选择你。” “难怪艾斯特斯成为了守望者,肯定和这个人有关系,和守望者有联系的人也不多,而对梅西尔有敌意的,恐怕是那个魔术师吧?咱听说只有寻死的守望者能够将自己的能力传给杀死他的人,而这个人则可以与其他守望者与记录历史的星辰链接回顾过往,看见任何时期发生的事情。”鼻孔喷着烟气的蜜莉恩点了点头,她就说一个守望者怎么可能成为梅西尔的弟子,搞了半天之前他也只是一个稍微有些才能的普通人。 竟然会听信别人说的胡话,这孩子的确不适合走他们这边的路。 “此人……之后对阁下做了什么?”又几乎无声地进入马车,他也在车顶上听故事,而且也难得想尽快知道后续。他看着眼神飘忽的梅西尔,似乎是知道了答案:“未有目的的人最容易被他人摆布,他知道你是那个魔女,肯定会向你寻仇。” “啧,费心费力养大,结果是个白眼狼。利用又怎么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附带利益关系,你们说对吧?”罗里开口后却没见别人回应自己,只能郁闷地闭嘴把玩手里的钥匙。 “老师,你今天回来的好早,是又出去处理那些被你从死人之国放出来的恶魔了吧?每天都这么忙,得亏还能抽出时间教导我啊。” “艾斯特斯,你的头发?你什么时候继承了守望者的位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成为守望者意味着什么吗!”梅西尔吃惊地看着走进书房的艾斯特斯,她第一眼就看见他发着微光的金发,那个是守望者的标志,但是她并不知道这附近来了一个想要寻死的守望者。 “这个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导致不眠七夜发生的魔女,老师?”艾斯特斯靠着门框,发丝间他一双眼睛通红且布满血丝,那怨恨的眼神一瞬间让梅西尔觉得脊背发寒。 过了许久之后,梅西尔对着艾斯特斯张开了手臂,她表情平静,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开口道:“对,是我,因为我的自私才让这个世界遭受了神的诅咒,很多人就是因为我释放出去的恶魔死掉的。我得到了恶魔的力量,但是却没能实现愿望,很多人离我而去,将我视为应该消灭的存在。我想要赎罪,所以才会选择救助你和格里高尔这样的孩子。” 艾斯特斯怔怔地看着梅西尔,眼中仇恨与愤怒的火焰让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持剑冲了上去,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梅西尔并没有反击或者躲开,而是任他用剑贯穿她的身体。 “我很抱歉没能拯救你生活的村庄,艾斯特斯,等我处理完跟随那只恶魔的眷属赶过去的时候,村里活着的人就只有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其实就是害你的家人被恶魔杀死的罪魁祸首,我能做的只有把你抚养长大……”梅西尔颤抖着伸手抱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的艾斯特斯,将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她感觉到身体在变冷,死亡向她展开了羽翼。 血从伤口处不断流了出来,染红了艾斯特斯的手,他感觉到梅西尔怀抱中的温度正在慢慢消失,刺入心脏的剑足够杀死毫无防备的魔女,而这就是他的选择,他希望间接杀害了他家人的梅西尔去死。 “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去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成为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无论对错,做出你自己的选择。”梅西尔无力地靠在艾斯特斯身上,她轻轻抱住对方颤抖的身体,就像最开始见面那样,那个时候这个孩子还那么小。 “你能承担这份负罪感吗,艾斯特斯?承担我看见的一切,向着不被人理解的方向前进。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那你就去吧,愿群星指引前进的道路。” “我……我干了什么?梅西尔,梅西尔你醒醒,梅西尔!”艾斯特斯像是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他惊慌地松开握住剑柄的手抱住梅西尔摇晃她的身体,但是死去的人肯定是不会回应他,就连血液残余的温度都逐渐消失了。 故事讲到这里,马车已经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中,蜜莉恩一个劲儿的抽烟不说话,纪子则是掐着刹的大腿免得他又说一些惹人不开心的东西。又像是安慰梅西尔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翻到了马车顶上观察周围的情况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是一个本来应该死了的人还好端端的和我们说话,这种感觉真是奇妙。”罗里感觉听这个故事就是自己目前做的最糟糕的选择之一,她直接靠在身后的行李上,把手臂当枕头看着窗外一片荒凉,“你觉得这是好的结局吗?如果一开始你就讲清楚你的来历的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就算是我真的实话实说,又有多少人相信过我?人们从各种地方寻求所谓的真实,但却很少真的相信眼前所见。也许一开始我的确该实话实说,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不会得到被原谅的机会了。” 蜜莉恩轻拍梅西尔的头顶,然后她将烟管在脚边一磕:“他人无权评判一个人选择的对错,只要做了之后敢于承担相应的责任就好。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事情能直接预见后果?去做就好了。” 第八夜 追寻虚无的人 向深邃的虚空献上一切,让众生共同回归虚无的怀抱。——前语 “帅哥,来我这里吧!看在你脸这么帅的份上,我会便宜一点的。来嘛!” 阿诺伸长脖子试图远离把身体贴在自己身上,化着浓妆的脸上尽是期待与魅惑的女人,同时他向已经露出猥琐笑容的阿LS伸手:“等等,我是有家室的!阿LS,你这家伙倒是等等我啊!” “什么嘛,来我们这里的哪个客人不是有权有势有家室?他们的家人压根不在意这些!你的朋友虽然没你帅,但也不是不可以一起来哦!”女人一把搂住阿诺的肩膀,准备把他往房间里面拉。 和正常城镇不同,黑耗子街的房屋都没有房门,大多数生活在这里的人会直接在门框挂上薄纱或、香囊或者竹帘,当妓女或者娼妇招揽到客人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带他们去隔音的里屋,外面则是完事之后喝酒游戏的地方。小孩一般被安排住在楼上,避免打扰的客人。 楼上之间的藤梯也是为了各种情况搭建的,不过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是孩子们玩闹的工具,也多亏这些楼房间上蹿下跳的孩子,他们的存在缓解了黑耗子街令人窒息的阴郁氛围。不然生活在这里的人只会给人一种混乱又看不见任何希望,只知道在欲望中沉沦的糟糕的感觉。 眼见受欢迎的阿诺要被美女们的胸脯和大腿淹没,阿LS也不好再当做看不见,走过去一把将这个不懂得享受的家伙拉过来搭肩,对着那些娇嗔的女人挥了挥手:“不好意思美女,我们来这里是有别的事的,下次一定哈!” “切,扫兴。” “呸,不来找女人就是来雇凶杀人的,晦气的家伙!” 看着女人们骂骂咧咧的散开,周围的路人观察的视线也收回的差不多了,阿LS才收回笑容松手推开阿诺:“就算是演也要演一下吧?生怕谁不知道你有妻子!我们现在连魔花螳螂的大门都还没摸着呢!” “对不起。我的确不擅长这些。你也知道我很少外出,因为我不想被发现了。”阿诺主动道歉,之后他抬起头看向这条不知道藏了多少黑暗与尸骨的街道,这里不仅直接贩卖奴隶和魔法生物,甚至还有专门雇凶杀人和贩卖毒药的店。 阿LS呼吸着带着臭味的空气,他和阿诺相比明显要更自在一些:“我就是这里出生的,不过没见过我父亲,我母亲也忙着勾引男人没空抚养我,所以我是娼馆的嬷嬷养大的。” 阿LS几乎没有和艾斯特斯之外的人提起过他的出身,感觉有些意外的阿诺挑了挑眉但没打断他。 “我八岁的时候已经是这里最会偷东西的孩子了,所以很快我就自己找了一些人,教他们偷东西的方法然后偷到东西以后上供给我,如果不给就打。”阿LS看着前面跑过来的小孩,伸手推着阿诺往后退几步免得和他们撞上,不过后面的男人没注意这些小孩,被直接撞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小心点,这里的小孩经常用这种方法摸走你身上的钱。”阿LS看着那个起来后到处找钱袋无果的倒霉蛋,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早就过时的伎俩,这里很多孩子都没有父母照顾,他们为了活着什么事多做,偷东西是常事,所以来这里不要带太重要的东西。” “还好有你,要是换成亚撒或者卡埃勒,我觉得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复杂。”阿诺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连旅费都是让阿LS付的,身上除了武器之外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于是他瞬间放心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耗子街转来转去,顺便还买了点同伴拜托的东西,比如棉蜘蛛的丝线,宝石蜂的标本,螺旋石的粉末……反正都是一些正常市场上不会卖的东西。 中午,他们就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餐厅要了面包和牛排,不过等牛排送上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肉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只吃干得硌牙的面包。 “我们得到的关于魔花螳螂的情报意外的很少,那些隶属于这个杀手组织的成员身份往往都是妓女,以这种身份接近那些目标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阿诺看着从艾斯特斯那里要来的情报,记录在水晶中只有特定的人能看这点倒是不错,就是不太方便。 “在女人的温柔乡中离开这个世界,想必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阿LS摸着下巴畅想起来。 阿诺将水晶揣好后站起来,无语地看着坐姿不断向后摔倒在地的阿LS:“我觉得你还是得想想为什么你找不到真爱,算了,我们在分头行动,如果发现有问题的娼馆再一起调查情况……不准放下工作跑去玩知道吗?” “如果有危险直接动手,虽然这样会引起这里的人的仇视,但总比受伤要好。” “是是,我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和阿诺暂时分开以后,阿LS本来想先去找个女人大干一场,但是到了地方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钱袋居然没了。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想起刚才有一个打扮奇怪的小鬼从他身边走过去,可能就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自己的钱袋被她偷走了。 把红褐色掺杂着白色发丝的头发扎成两个大小不一的辫子,小麦色的皮肤和浮夸的打扮,脸上还用颜料画着红桃和方块的图案,这样的女孩阿LS觉得自己可能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想不起来并不妨碍他找人。 “该死的小鬼,居然敢偷我这个魔枪手的钱,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世界上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阿LS把原本应该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他在黑耗子街中穿梭目标明确的寻找着那个偷走钱袋的小偷,结果发现对方正明目张胆地用他的钱买街边的油炸蟋蟀和焦糖片,看到他跑过来的时候还不慌不忙拿到所有东西才转身逃走。 “你这个臭小鬼,给我站住!” 第八夜 追寻虚无的人Ⅱ 总觉得同伴不会好好干活,所以阿诺决定还是自己再多努力一点。为了能顺利进入娼馆,他还拜托同伴临时给他制造了一个贵族的身份,当然他的衣服本身就比寻常人要好,虽然低调但是有眼力的人就能看出细节的精致,这无疑会让他受到大部分娼馆的欢迎。 根据承包人和负责人的不同,娼馆内外的装潢和规模都有所不同,由贵族暗中资助的娼馆明显更珍贵豪华,处处都与黑耗子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有钱的商人或者无计谋生的女人们共同建立的则低调许多,他们甚至还会接纳一些有孩子的娼妇。阿诺也是经过了解才知道,生活在娼馆里的女人在生意上比寻常妓女有更多的选择权,当然,是那些技艺高超的女人。 一个好的娼馆,如果有一部分女人能留住客人,那么娼馆就能维持运转,而这样的话,客人为了和自己看上的女人见一面,往往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进入娼馆都需要缴纳一定的入场费用。 金钱已经不再被重视,地位与权力才是享受更好服务的必要条件。 “亲爱的,你从哪里来的?之前好像没见过您呢?” “还会脸红呢,真是可爱。要和我一起玩吗?我会让你很舒服的,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可以了。” 天鹅绒填充的软垫堆砌在大床上,颜色各异的薄纱分割着娼馆的空间,每张床上都躺着媚态尽显的女人,她们举手投足间都充满魅力,但对于阿诺而言这里和酷刑室差不多。 阿诺闻着空气中迷烟的香气,这种催情的药物对他来说没有效果,不过这倒也是一条情报——只有比较低级的娼馆才会用迷烟来引诱客人,但这里往往也会有许多或真或假的情报。 心中对伊洁丝说了无数声抱歉后,阿诺才小心翼翼地在那群对自己勾手指的女人身边坐下,忍受着她们无礼的抚弄问道:“我是说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将一些有趣的事,谁的更有趣,我就和谁共度一晚。” 阿诺奇特的要求引起女人们一阵嬉笑,她们头一次见到提这种要求的客人,不过现在夜晚才刚开始,她们有的是时间,于是一个有一个从他人口中听来的传闻或者趣事从女人的嘴里讲了出来:有人在西利昂丝度过了相同的好几天、失踪多年的人忽然某一天回到了家中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原本闭锁的兽人国重新敞开大门等等…… 虽然这些事情都很有趣,但并不是阿诺当前需要的,出于习惯他还是把这些传闻一一记下来,就在女人们讲完后安静下来期待看着阿诺,等他做出评判的时候,一个魁梧的身影从背后缓缓地靠近:“等等,我也有一个有趣的事情可以讲,让我也参与。” 阿诺看着这个和自己认识的佣兵朋友一样健壮,面容和战场骑士一样坚毅的女人,有些不确定地扶着额头问道:“等等,你是这里工作的?” “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呢,不仅会唱歌跳舞写诗调酒,床上技术也是一绝。小哥哥,您被看上了呀!” “不是……这个……”阿诺生理上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种过于强壮的女性,但为了找到魔花螳螂的据点,他只能强忍惊慌听对方讲的趣事。结果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我想起我还有别的事情,这些都给你们了,下次我有机会再来!”阿诺丢下从阿LS那里借来的钱转身就走,刚刚头牌讲的趣事是关于黑耗子街存在的“会让人消失的幽灵”。她们似乎无处不在,甚至已经渗透到了各大娼馆中监视着一切可疑的人,如果发现有人会威胁到黑耗子街,就会让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说起来,和我讲这个事情的那个客人也好久没来了呢,可能是去别的娼馆了吧?” “风之精灵请借给我你的翅膀,马上乘风带来我同伴的讯息!” 无形的风吹过阿诺的身体,风之精灵无处不在,它们迅速穿过整条街道并再次回到阿诺身边,但却没有带回来关于阿LS的任何消息——他失踪了。 “该死,大意了,应该猜到了,既然是杀手肯定会针对他们的人有所防范,也许我们进入黑耗子街的时候已经被她们发现了!”阿诺冲出娼馆的时候还撞倒了人,从衣着来看对方身份可能也不简单,但他现在没空管这么多,匆匆道了歉转头便想走。 “你等等,撞了人就想走啊?我家主人可没有接受你的道歉!”身为护卫的男兽人见主人揉捏着肩膀努嘴,立刻伸手将着急想要离开的阿诺拦下来,“你这样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我已经道歉了!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脾气上来的阿诺直接架住护卫的手臂来了个过肩摔,其疑似犀牛与犰狳结合后覆盖着鳞甲的巨大身躯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灰尘一时飞扬,周围的路人都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趁着这一瞬间,阿诺戴上了能够影响他人认知的项链混入了人群中,他焦急地寻找着阿LS的身影,但是却一无所获,这个家伙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不见一点踪影。 “该死,肯定是收到线人的情报了!我得赶紧向艾斯特斯大人报告情况……” 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行动,阿诺躲在一辆即将离开卢克多的马车的货物中,准备借着马车的掩护暂且先离开这个地方。以阿LS现在的身体,就算是断成两截拼起来也能活,现在就暂时委屈他忍耐一下了。 “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这是给你的酬金。” “哈哈哈哈,不客气不客气,就是把马车开过来而已,不费事!那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好的,辛苦你了。” 随着马车外女人冰冷的声音落下,重物倒地的声音引起了阿诺的警觉,血的味道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将挂在脖颈上的骨牌捏碎,在垂帘被掀起的瞬间冲出去。 不过出乎阿诺预料的是,掀开垂帘的人并不存在,他扑了个空并且被一张带着钩刺的网罩住,周围冒出了很多人影,趴在地上不敢随意乱动的阿诺只能用眼角余光观察,发现全是年纪不大的女性,而且大多有着生理上的缺陷。她们无一不手持着各种武器,冷漠地俯视着他。 阿诺没急着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些女人肯定是魔花螳螂的杀手,不过她们没有杀他,肯定是有别的打算。 “妈妈说的没错,只要抓到其中一个,另一个肯定会慌张逃窜,然后钻进我们准备好的笼子里面。”为首的女人显然拥有话语权,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随意开口应和。而当女人用脚将阿诺翻了个身看到脸的时候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示意姐妹们把这个男人先搬回店里。 “姐姐,尸体丢进河里就好了吗?” “这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当杀手?” “对不起,姐姐,这个家伙脑子不太好使,我会好好教育她的,您放心!” 阿诺听着小孩子慌张道歉的声音,猜测她们应该都是魔花螳螂捡回来准备培养成杀手的孩子。刚刚那个马车夫也是倒霉,明明是白赚一笔,却变成了送命。 第八夜 追寻虚无的人Ⅲ 要不就这样深入敌营算了,如果发现这里有确切的和饥荒高的勾结的证据那就可以直接处理掉了,如果没有的话再说吧。被捆得阿诺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减轻压力,任着两个女人一个抬脚一个抓手,把他当成货物带向一家不起眼的画室……对,是画室。 这里也许是某人花钱包下后改建而成的,原本石块垒砌的墙壁被推倒重建,新修建的墙壁不仅表面光滑,还打开墙面把各类画作置于窗口后,每一面墙壁后的绘画虽然都不是出于名家之手,但画技之精湛细腻也具有相当的收藏价值。只不过仔细看时会发现这些画作似乎都未完成。 进了画馆后颜料所特有的味道瞬间涌入鼻腔,和外面相比里面的环境堪称惨烈,没用完的颜料和撕碎的画布就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地上,作为颜料原材料的矿物沉没在洗笔的罐子里……看着就让人心痛。 阿诺还没有把周围瞧仔细,就听见墙面转动发出的嚓嚓声,搬动雕像可活动的头部以后,机关就会启动,墙面翻转露出的是通往某个地方的秘密通道,在黑暗中行走一会儿后视野便忽然被灯光填满,人影交错,乐声悠扬,酒味、脂粉味、香水味,还有各种糜烂香甜的气息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行人从帷幕后的过道走过,甚至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最终阿诺被丢进了一个看似是杂物间的地方,正好砸在某个躺在地上睡大觉的家伙身上,对方可能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掉下来,所以直接被砸醒开始乱叫:“啊啊啊啊啊——啊,阿诺,你也进来了?哈哈哈哈,你不会是因为找我才被抓到这里的吧?” 阿诺翻了个白眼摇摇头:“才不是你这个白痴!本来我想离开这里去找其他人过来帮忙的,结果却掉进那些女人布下的陷阱里面了!话说你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了?” “额,我说我是为了找回被偷的钱包,然后被攻击不省人事的你信吗?”阿LS开始干笑,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女孩居然能从衣服下面掏出这么大一个锤子啊! “算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靠不住。”阿诺伸手掀开被风精灵切割开的钩网站起来打量周围,发现这里的确是杂物间,只不过除了杂物之外还能看见保养得很好的武器,大多很小巧,大概是用于暗杀的。他随手拿起一把小刀,看它在黑暗中闪着寒光:“你不打算审问我们吗?” 如镜面般的刀面倒映出靠着阿诺的脸和黑暗中隐约的人影,挺立的狼耳和不时扫荡一下的银灰色狼尾,略显苍白的皮肤和半透明眼罩下灰蓝色的眼眸就像宝石一样微微泛亮。她似乎是一开始就在那里,或者是趁着两个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进来的,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至少她没有恶意。 “我只是听说姐妹抓了两个男人回来,所以就想在在审问之前过来看看。”多伽罗双手环腰微微歪头,眼罩上水滴状的的绿宝石微微摇晃,“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没有。” “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的人我要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 两人异口同声的否定了多伽罗的猜测,而多伽罗似乎是被逗乐似的捂嘴轻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你们还不知道等着你们的是什么吧?我知道离开这里的密道,跟我走吧。” “不是你们的首领下令把我们抓过来的吗,你为什么要放走我们?”阿诺没有动,因为他猜这个女人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在魔花螳螂中地位不低。对方不可能因为觉得他们有趣,就伸出援手。 多伽罗将解开枷锁的钥匙丢过去,然后她用手点了点嘴唇,语气恳切地说道:“你们是来处理和饥荒高地有关的人的吧?这里唯一和饥荒高地有直接联系的只有妈妈,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她们做的事情和这个组织有关联。你们要是在这里闹起来,肯定会引发混乱,我不想看见家人受到伤害。” “你说谎,这不是你真心的想法。” 阿诺的话让多伽罗愣住了,她微微咧嘴有些困惑地微微歪头,像是以这个动作询问为什么阿诺会觉得她在说谎。 “我能看见,在我的眼里说谎的人灵魂会发生特别的波动。”阿诺一边给阿LS打开枷锁,一边盯着多伽罗解释道,他也没有隐瞒自己能力的想法,只要对方知道说谎没用以后基本就不会再说了。 多伽罗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观察门外的动静,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停留在两人身上:“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真实的目的,你想对妈妈动手和我无关,但你们不能现在动手。” “你……” 阿诺本来想说既然你都没有说实话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但是剧烈的震动让他差点摔倒,不过好在阿LS反应快拉住了他并大声喊道:“阿诺,有强烈的魔力波动,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阿诺看着不断开裂的墙壁和地面,灰尘从裂缝中簌簌落下,震感越发明显,三人几乎都只能弯腰双腿分立才能够保持平衡。 尖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说明客人正在逃走,不过他们并没有经过这边,说明出口肯定在别处。 阿诺一边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一边询问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的多伽罗:“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这个震荡是什么引起的?” 多伽罗瞥了两人一眼,然后她迅速打开门示意两个人跟上:“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让你们离开了吧?不过现在你们想离开也还来得及,这里快塌了。出去我再和你们解释。” 阿LS发现魔枪还在腰间枪套里的时候松了口气,他拍拍同伴肩膀示意他想怎么做自己都会给予行动上的支持:“阿诺,要不要跟着那个女人你来决定,不过以你我的能力,想离开这里轻轻松松,但我觉得她并没有恶意。” “我要去震动发生的源头看看情况,不然就这样上去的话,之后恐怕很难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为了解决和饥荒高地相关的人啊,如果连人都没有见到,那根本就不算完成委托。” “哎。你说的对啊,毕竟我们都是拿钱办事,那就走吧!”阿LS潇洒地抽出魔枪在手中旋转一拳后对着头顶开枪,击碎了马上要砸在阿诺头顶的落石,“我们互相开路,尽快结束。” 第八夜 追寻虚无的人Ⅳ “多伽罗呢,多伽罗为什么不见了?妈妈怎么样了,她有顺利离开这里吗?”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叫我们带回来的人也全跑了!到底是谁在看管地牢?” 出了房间,阿诺注意到外面简直一片混乱,魔花螳螂的杀手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减少损失和避免自己都离不开这里,她们只能一边维持秩序让客人有序从不同的通道离开,一边试图找人弄清楚状况,但平日里最可靠的那个人今天却不在这里。 “她们还挺聪明,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好了,我们也趁乱快行动吧,万一这里塌了就麻烦了。” 阿LS推了还在担心别人的阿诺一把,之后两个人尽量避开那些女杀手和人群,向着魔力波动最强烈的方向跑去。不过他们找来找去只有一间书房最可疑,虽然这件堆积着各种古籍的房间早已经一片狼藉,书架坏了以后书就像是水一样倾斜下来。 满地都是散落的书页,阿诺低头看看发现大多似乎都是图鉴和制药相关的,还有些手写的笔记他也看不太懂,旁边的阿LS拿枪指着周围,提防忽然有人出现对他们动手。 不过阿LS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别说人了,就连老鼠都在往地上跑。所幸震动已经停止了,最起码不用担心会被埋在这里了。他收起枪看着一页页看着地上笔记的阿诺,虽然很想问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但想想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就算了。 “咔咔……” 书架后的响动声引起了阿诺的注意,他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纸张捏成一团,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书架后的石块不断颤动,然后被人挪开露出了后面的通道,一个娇小的人影就这样在两人的注视下钻了出来:“啊,夏德拉差点就要死了咯,还好成功了哩……哎哎,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噜?夏德拉可没有干坏事!” “就是这个丫头把我给揍了。”阿LS用枪指着夏德拉的脑袋对阿诺说道,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很难对付。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告状的?”阿诺看着面前双手都戴着手偶的女孩,然后对她露出了友善的微笑:“你叫夏德拉对吗?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的朋友说妈妈想做坏事需要你帮忙阻止她,所以你就躲在祭坛附近等到仪式开始的时候,使用了你那个朋友给你的魔术道具,结果没想到那个魔术道具超负荷运转爆炸了,正在运转的魔法中的魔力被搅乱所以就引发了严重的连续震荡,这就是事情全部的经过,对吧?” 阿诺从夏德拉的嘴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为了能让阿LS听懂他就挑了关键部分再讲了一遍,最后他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你妈妈去哪儿了?” “不知道,但是爆炸的时候她叫我跑咕,所以我就跑了。夏德拉是好孩子,要听大人的话。”看起来脏兮兮的夏德拉噘着嘴捏着手偶用腹语说话,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一切在她看来就和玩一样。 “我说,这个小孩是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吗?要是魔力爆炸的话,这里可是会死不少人的。” “先带出去吧,这次的委托看样子是没办法完成了。对了,这些手记要当证据带走。”阿诺有些无奈地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他感觉这些天可能都白忙活了,不过好在还有这些手记可以带回去,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三个人离开之后不久,整个墙面忽然猛地被轰碎,好在书房中还支撑得住,不然刚刚的撞击应该会让整个天花板和上面厚厚的泥土一起掉下来。 沉重的书架在冲击中四分五裂,被撕碎的书页到处飞散,破碎的扬尘中一个魁梧的手臂和削瘦的身体明显不相称的男孩从踩着碎石走了出来,他的皮肤呈现很深的褐色,并且遍布黑色枝状的纹路,赤红的眼眸在黑色眼白的映衬下仿佛会滴出鲜血。头上长着一对布满银色晶石的漆黑长角,微微在头顶弯曲出弧度。而他覆盖着漆黑鳞甲,表面上金红色环状花纹的手臂异常粗壮,简直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所以他行走的时候都是用手而不是双脚。 “佐拉姆,干得好。”手持着某种金属制成的项圈,声音难辨男女的人跟在男孩身后走出墙后的暗道。这个人戴着表面上刻着数只暗蓝色眼睛的暗红面具,面具的形状很奇怪,像是盘虬成一团的树根向周围延伸出很多根须,同时他穿着一身宽大漆黑的斗篷遮掩身形,让人无法从身材上判断他的性别。 跟在这个人身后的头发与皮肤一样苍白,额发向一边梳理并且略微拱起盖住半张脸,眼瞳呈现非常罕见的粉红色的年轻女性。她身上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看起来非常干练和英气——她就是魔花螳螂的首领,菲碧·劳拉。 当菲碧从暗道后走出来,先是环顾了一圈书房,发现自己的手记不见了后她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参宿四,这里有人来过了,要不要一起处理了再走?” 戴面具的人摇摇头,顺便伸手拍拍佐拉姆的头:“不,不用。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防止提供资金和祭品的你被处理掉,其他的事情会有别的人来处理的。别忘了我们的目的,要让这世界回到最初的模样,这样才能结束该死的命运施加给我们的痛苦。” “嗯,接下来我要重新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继续给你们提供钱和祭品吗?”菲碧看着一片狼藉,心想要把孩子们召集回来再重新开始的话,恐怕很难再找到像这样混乱的地方隐藏了。 参宿四说着从手腕上取下迁越瓶,再拔下瓶塞前他忽然说道:“不用,你去兽人国避避风头吧,顺便把你的孩子们都带过去,到那会有人接应你。” “我知道了,那你还是按照去做之前既定的计划吗?” “毕竟参宿一失败了啊,我得去把他处理掉才行。要是被教会的抓住了把我们供出来可就麻烦了。之前王国时期,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但是有人阻碍我们啊。” 一阵闪光过后,参宿四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被使用过的迁越瓶,而菲碧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原本应该逃出去的多伽罗出现在菲碧身后,手上还拿着沾血的弯刀:“妈妈,饥荒高地安插在娼馆里的人都已经处理掉了,我让大家暂时先分散离开了,只要有您的指令,大家马上就能重新聚集在一起。” “干得好,不愧是一直跟着我的孩子。你就继续跟着我去找浮士德吧,我要把饥荒高地的事情告诉她。” 菲碧在喝下当年那个诡异的男人给她的不死药后,她的确停止衰老并恢复了青春,但身体却不可避免的逐渐变得衰弱和褪色,她开始不能长时间接触阳光。而她的肌肉就像是失去活力一样萎缩,甚至逐渐不能正常行走和呼吸。即使这样,她依旧活了很多年没能死去。 就在她对这种痛苦感到绝望的时候,一群奇怪的人诡异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问她想不想结束这种痛苦。一开始,菲碧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她以前卖出去的奴隶,专门回来报复她的,但看这些人集体穿着漆黑的斗篷,戴着诡异的面具,也不像是来报复的。 “你们打算怎么帮我?”菲碧的嗓子里勉强挤出声音,肌肉已经快完全萎缩了,说话对她而言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真的想帮我,就让我去死吧。” “去死我们也办不到,毕竟让你永生的是神的力量,我们也没办法解决,不过能让你不那么难受。”身材最矮小的那个抬起长得拖在地上的袖子呈现肉色的触手带着粘液从袖子里面钻了出来,然后扎进了菲碧的身体。 随着某种物质的注入,菲碧感觉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呢喃,但同时她也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她有些吃惊地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之前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阻止身体衰弱。” “那当然是……”帮助菲碧的女性刚要开口,就被另一个人伸手制止了:“放心,我们的救治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因为这是神的力量,所以我们也只能对其进行中和,而不是消除。不过,我们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永远摆脱痛苦,你想试试吗?” “让世界所有东西都回归于无,这算是什么好办法。要不是想要打探出更多情报,我绝对不会加入你们。” 虽然菲碧的确为饥荒高地做了很多事情,但她也因此知晓了他们的部分计划:要让世界回归虚无,就必须要破坏这个世界上原本存在的规则和秩序,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灾殃。灾殃降临世界就会因为混乱产生裂缝,而本世界的一切会将虚无召来。而制造灾殃的最好办法,就是唤醒古神或者传播大型传染病,增加死者。 当世界上的裂缝足够多的时候,那些外界的存在就会涌入这里,将一切吞噬。 多伽罗快步上前扶住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的菲碧,她能感觉对方的体温高得吓人,就像是扶着燃烧的火炭,这让她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妈妈,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我没事,等把我送上马车,你和夏德拉就去自赎会,我已经写信交给和他们合作的商会,估计现在他们的线人应该收到消息了。你们在那里总比在我身边安全一些,记得关照好其他孩子,实在不行试着拜托自赎会的人,他们一般会帮助她们的。” 菲碧一边把这些重要的事情交代给多伽罗,一边在她的搀扶下向着地上慢慢走去,她看见了守在马车旁边焦躁地走来走去的夏德拉,而夏德拉见到她马上就哭着鼻子扑上来:“妈妈,你没事真是太好噜!夏德拉……夏德拉还以为闯祸了呜呜呜呜!” “妈妈没事,只不过这个地方已经没法继续呆下去了,你要听话,跟多伽罗一起去别的地方。”菲碧捧着夏德拉脏兮兮的脸,让她好好听自己说话,“不要做那些会让别人讨厌你的事情,做个好孩子。” “好,我知道了,妈妈。” 剧场内,正在监督自己的演员们排练的浮士德感觉到一只覆盖银色鳞片,并且鳞片的缝隙中长满了卷曲植物的爪子落在肩膀上,她伸手接过从后面递过来的信纸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她微微眯起眼睛:“今天?看样子饥荒高地那边已经察觉到了,不过既然已经确定他们的存在了,那就应该提高警惕。准备好面谈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九夜 诡村 既然生活在这种世界上没有希望,那就只能将愿望寄托在那些不存在之物上。——前语 “嗯……”从睡梦中醒来的梅西尔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可能是卡丽丝玛的药见效了吧?再加上这种地方魔力浓度很低,在这种地方她的金加仑就不会超负荷吸收魔力给身体带来负担。 从能够吸收周围水汽,把水分储存在胆中的魔术道具汲水瓶中倒些水出来洗漱更衣后,梅西尔打着呵欠下了马车。其他人醒的都比她早,现在都开始吃早午餐了,闻着味道应该是汤,保存在食物袋里面的汤能放好久,所以他们出发的时候备了不少。 “早啊,梅西尔,喝点儿吗?” 负责掌勺的是罗里,她除了吃带来的食物之外,还会挖点奇奇怪怪的植物出来加餐,上次她就挖了一条外表和树根一样的沙虫,那条沙虫的表皮呈现深褐色,身体两侧各有一排白斑,身体下的足肢和千足虫一样多且密集,口器像是布满利齿的吸盘,没有眼睛,似乎是靠震动感知猎物。 除了大陆外来的三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之外,其他几人都知道这种虫子平日里都潜伏在沙子里面,它们会不断在领地中钻洞和翻滚,用身体和分泌出来的特殊体液让沙土变软,这样的话就能将路过的动物、人,甚至是马车都拖到沙子下面。之后它们会钻进猎物的体内吃掉他们的内脏,把卵产在尸体里等其腐烂后成为幼虫的食物。 沙虫的成虫长度能超过五米,宽度也会比成人手臂更粗一些,而幼虫一般只有两三米长。生活在这附近的人都会挖幼虫来吃,幼虫取出内脏后就用盐使劲揉搓,直至把粘液洗净就可以吃了,至于烤和煎,或者别的什么做法,都不会影响沙虫肉软糯弹牙的口感。 不知情之情的都吃的很香,除了蜜莉恩,她对任何会吃人的生物都保持着审视和远离的态度,不过她倒也不阻止别人吃,毕竟饮食是自由的。 “给我汤就好了,谢谢。”梅西尔在蜜莉恩身边坐下。 “好勒,番茄罗勒奶油汤一碗!”罗里像餐馆里的帮工一样吆喝一声,然后将装满汤的木碗放在梅西尔手里,“里面加了新鲜的球番薯,请慢用!” “感觉罗里心情很好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梅西尔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她看了一眼发现又和刹都不在,看样子又是去附近切磋了。 “昨天罗里发现了一株球番薯,挖的时候居然还挖到了金币,她高兴了一晚上没睡,要不怎么会起得比你早?”蜜莉恩翘着腿懒洋洋地坐着,完全没有一晚上没睡和驾驶了几天马车的疲态,她甚至还有力气指导刹修正战斗时的坏习惯。 梅西尔点了点头没说话,忽然她像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站起来:“蜜莉恩,罗里是在哪里挖到金币的,带我去看看。” “那边的树旁边,那里的泥土被沙虫钻过比较松软。是有什么事情吗?”蜜莉恩看梅西尔饭也不吃急匆匆跑过去,有些担心便也跟了过去。 梅西尔左看右看发现没能用来挖土的工具,便召唤出了里芬柯克,让他把周围的泥土全都翻开:“乖孩子,尽量挖深一点。” 蜜莉恩在后面看着兴奋刨坑的里芬柯克,又看了一眼盯着被翻开的土块的梅西尔:“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那么多别人的物品被埋在这里?咱居然没有闻到任何味道,真是奇怪。” 里芬柯克兴奋地把附近的泥地全部翻了一遍,下面被埋藏起来的各种物品全都被他翻了出来,各种风格的衣服、首饰、武器,还有一些被打碎的魔术道具等等……全都是旅行者们的物品,这就像是有人为了掩盖痕迹而可以隐藏起来的一样。 “咱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个废弃的村子吧?当时和商队一起来的,咱记得好像还有一些拾荒者生活在那里。”蜜莉恩抱着手臂看向远处,她还记得当年带着梅西尔来这附近历练的时候,貌似还遇到过住人的村庄,只不过那些拾荒者们并没有在那座荒废的村庄定居。 “当年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似乎没有听说这附近有旅人莫名失踪的传闻。仔细看的话这些东西似乎也没有被埋太久,有些甚至还能闻到香水的味道。”梅西尔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珠宝,不过并没有把它们带走的心思。 “不是为了钱财的话,说不定是黑暗精灵的活祭仪式。那些家伙信奉的蜘蛛女神不就喜欢活祭吗?”蜜莉恩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天袭击自己的那个女人,她身上就有那些存在的混沌又令人反胃的味道。 “虫豕部落的会使用牺牲者的金器,但是宝石金器都没有被带走,也许是邪神献祭。”梅西尔习惯性用卷曲起来的手指顶着下巴思考,这时里芬柯克叼着宝石项链向她邀功,但注意到对方完全不理他的时候,立刻委屈地垂下了耳朵发出嘤嘤声。 “咱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蜜莉恩忽然抬起头打了个响指,“这件事情让那三个去处理,看看他们能不能发现什么。” “你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去调查吗?也不错,但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该跟着比较好。”梅西尔愣了一下之后也觉得这样不错,她还挺想知道这三个人的配合怎么样的,毕竟她看三个人貌似从没有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的。 回到营地后,蜜莉恩和梅西尔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又,纪子和刹,并询问他们三个人的意见。 “此事在下一个人就可以了,一个人行动起来会更快捷和隐秘。” “好耶,肯定有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可以让本大爷暴揍一顿吧!” “你们猜猜看为什么她们要让我们三个人一起行动,肯定是为了考验我们的配合能力啊,你们这两个木鱼脑袋!” 纪子无语地扶着额头看着这两个脑子不开窍的笨蛋,之后她一手一个抓着他们:“一个只知道杀人,一个只知道揍人,做点事情就只知道靠暴力解决!看样子只能由我来负责指挥了,首先从改变外貌开始吧,万一那个村子真的还有人的话,我们打扮成大陆人也比以这个样子直接去问话要强。梅西尔,能拜托你吗?” 梅西尔露出浅笑的同时打了一个响指,将克里默召唤出来为三个人装扮:“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觉得你们去的时候,最好还是假扮成路过的旅人会比较好。” “所以纪子就成了丈夫去世外出旅行结果马车遭遇事故迷路至此的寡妇,而我们两个是护卫是吗!为什么我是有络腮胡子的壮汉,而又却是年轻帅气的骑士啊!” 刹忍住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丢在地上的冲动,他现在的打扮就是一个看起来就很粗鲁流氓的护卫,而穿着一身骑士服的又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至于纪子,除了穿着把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漆黑长裙之外,还戴着缀有网状蕾丝的礼帽遮掩苍白的面容,看起来的确像刚经历过不幸的贵族女性。 “现在开始要叫纪子夫人咯,你们两个就好好护卫纪子夫人吧吼吼吼!”蜜莉恩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拍了拍两个大男人的肩膀,鼓励他们一定要好好扮演护卫的角色。 “嗯,这种装束还不错,虽然紧身,但不妨碍活动,武器还是这么好的剑。”又将袖子上的扣子扣好以后看向站在一边看呆了的罗里,走过去单膝跪地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吻:“我去去就回,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噢哟,年轻真好啊!”梅西尔捂着嘴也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她虽然知道又和罗里之间有点什么,但是这样露骨的表现还是第一次。 “吼吼吼,就是说啊!”蜜莉恩赞同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你们两个装什么呢!真是的!”脸颊通红的罗里拳头一阵乱挥,之后她托着脸别过头去,“你们不是要跟着去吗?那就快去吧,我在这里守着马车。” “我会把恶魔们留下的,有事情他们会保护你。要是有危险,就算逃跑也没关系!”梅西尔看着渐渐远去的三人,连忙放下箱子和蜜莉恩一起跟了上去。 第九夜 诡村Ⅱ 五个人就这样三前两后,向着蜜莉恩之前提供的村庄所在的方向前进。很快,走在前面的纪子一行人看见了那座村庄,暗绿色的藤蔓覆盖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叶脉略凹,形状呈现圆形的叶片之间点缀着成串的暗红色钟形花朵,被开垦出来的田地里面竟然种植着大片的麻叶和罂粟。 空气中蔓延着让人喉咙发痒的香气,对血腥味异常敏锐的三人皱起了眉头——这座村庄里面居然弥漫着惊人的血腥味。 村庄里面很安静,眼神最好的又看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村里有人,倒是在旁边的田里有人正在收集罂粟的果实,他们察觉到有人到来后都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就在三个人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调查的时候,一个双眼都凹进眼眶,看起来相当枯瘦又诡异的老妇人背着手从田里走了上来,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视线在又身上停留的最久。 注意到有人过来,刹连忙按照之前梅西尔教的把话复述给面前的老妇人听:“我们是来找住的地方的,如你所见,这位夫人是来外出旅行散心的,结果路上马车坏了。本来我们夫人的身体就不好,肯定不能就这样住在马车上。你们这个村子有没有可以给我们住的地方,我们可以不睡,所以一张床就够了。” “一个女人来这种地方旅行,还只带了两个护卫?”老妇人阴冷地打量着刹,过了很久之后才疑惑地开口问道,似乎是在怀疑刹在说谎。 “我的丈夫以前喜欢来这种地方,后来和我结婚以后就带着我一起来,我们两个人很享受这种旅行,本来就打算再来的,但是他上个月忽然离我而去。我实在太想念他了,就想来这里散散心,结果没想到遇到事故,现在要等家人来接我的话,恐怕要等到明天了……请您帮帮我,呜呜……” 趁着老妇人在动摇,纪子也开始了她的表演,她掏出放在手包里的手帕抹眼角,抹在上面的药水瞬间就把她的泪水刺激出来,她甚至还假装虚弱身体一歪倒在又的怀里,看起来的确像那么回事,十分可怜还弱小无助。 老妇人最后犹豫了一会儿后背着手转身走向村里,同时她开口道:“我家老头子走得早,有一张床可以给你们睡。不过没我的同意,你们不能在村子里乱走,知道吗?”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们快跟上。”纪子见对方松口后立刻露出感激的笑容,她连忙提着裙子跟上去,并催促两个男人也快点跟上。 跟着老妇人进入村庄后,血腥味和花香混合的气味更加浓烈了,再加上那些破败的石屋里面时刻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来,导致三人一路上都十分紧张,但还好到了老妇人家里之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村里的人大概也只是对他们有些警惕而已。 “你们要是饿了就吃这个吧,这个是我们这里特有的作物磨成粉烤的馕。虽然有点硬,但味道还是不错。这里的主食也只有这个,你们也别嫌弃。”老妇人在把三人带进了一个陈设简单,但明显是经常打扫过的房间,转身从疑似是厨房的地方拿了一篮看起来黑乎乎的饼出来,最后她再三叮嘱他们在房间里休息不要乱走,明天天一亮就赶紧离开后就走了。 “你先吃。”纪子摘下帽子嫌弃地看着篮子里面的馕,拿了一个出来递给又。这家伙接受过抗毒训练,对毒药了解比较多,虽然不适合试毒,但也能判断食物是否有问题。 又毫无意见地接过馕掰下来一块儿塞进嘴里咀嚼,之后又吐出来等待,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把馕放回篮子里开口道:“是加了料的,不过不是毒药,反而能帮助人入睡的补药,那老妇没有恶意是可以确定的了。” 刹靠着门板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以防有人偷听,同时他也说了自己的发现:“不过这个村庄的植物和气氛都好奇怪,刚刚我试图摘一朵花来着,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藤蔓居然像蛇一样躲开了,这里的植物好像和活物一样,会动。” “我觉得你说的是废话,植物本来就是活的……” “纪子,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反驳我?我只是表达能力不好,你意会一下啊!”刹有些无奈地看着从裙子下把刀抽出来的纪子,又瞥了一眼旁边自己正准备从狭窄的窗户钻出去的又:“所以你打算现在就出去调查吗?小心一点儿,有什么情况直接动手吧,反正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不能伤及无辜,在下会谨慎的。”又凭借着受诅咒的身体,灵活地从窗户钻了出去,之后他将梅西尔给魔术道具“若蝉之叶”贴在身上,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和声音都被隐藏了起来,让人几乎无法察觉。于是他放心地跳上了屋顶,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村庄。 视野所见之处全都是被诡异藤蔓覆盖的古老石屋和大片种植着违禁植物的田地,村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红色的雾气,但空气并不湿润。村里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在田里干活,他们把粉末状的物质和红色的浆糊浇入泥土,之后奇形怪状的违禁植物好像就变得颜色更加艳丽了。 令人不安的氛围在村中蔓延,又选择闭上眼睛,倾听村里的各种声音。 呼吸声,脚步声,泥土被翻动的声音,还有火焰燃烧的劈啪声……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又微微睁开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他脚下一蹬直接越过无数屋顶来到了谈话声传来的石屋,之后他小心地趴在屋顶上,透过石头的缝隙看向下面的人。 “你怎么能随便带外人进村,万一他们是教国的异端审判官该怎么办?我们这里的违禁植物全都是流入那里的黑市的,一旦被发现,全村的人都会被一起处刑!” “那个女人的穿着打扮明显是贵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贵族为了去竞技场经常会经过附近,避免被教会的那些人查到。而且不是祭品又不够了吗?他们说明天还有人过来,明天我们就一起把他们处理掉,直接献给那位。” “你……哎,你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吗?我们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那位,而是因为我们在努力干活,将这些东西送给那些有钱人换来足够的钱和食物!” “你在说什么呢?要不是那位大人赐予我们的种子和帮助我们盖上了这里的泥土,我们怎么可能在这种恶劣的地方活下去?一切都是那位赋予我们的,我们也应该更虔诚的为祂献上更多的祭品才行,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次就算了,上次从竞技场买来的奴隶都还没有用完,而且你刚刚不也说了这次来的是贵族吗?既然是贵族就更应该谨慎地对待!” 第九夜 诡村Ⅲ 房间中的除了刚刚那位帮助他们的老妇人之外,还有一个比其他村民稍微健壮一些,但脸色很差的中年人,他似乎和老妇人存在意见上的分歧,所以两个人吵了一会儿后男人就摔门离开了。 又趴在屋顶上思考了一会儿,他悄然跟上了那个中年人,等对方回到家里的时候从窗户溜进去用剑架住对方:“安静点儿,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男人惊恐无比地看着又,他咬紧牙关捏拳忽然开口道:“你要问我什么都可以,但是我劝你与其了解真相不如马上离开这里。这个村庄很危险,你们可能被村里的其他人盯上了。” “在下知道,但我们其实是为了调查这里才假扮成贵族和护卫的,你不用担心,在下刚刚听到了你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了,虽然你和这群人做了一样不能被饶恕的事情,但你良心未泯,在下不会对你做什么。” 男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又,他本身对兽人没有什么歧视,但是他也不相信凭借这三人就能改变这里的现状:“就凭你们三个能做什么,这个村里的人可都是受到那位加护的,尤其是菈妮拉娜大人,她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 “不好意思,请问阁下叫什么?” “伊莱休。” “伊莱休先生,在下和在下的同伴也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你不必担心,只需告诉我们,村庄发生过什么,你们又干过什么就可以了。” 看着又诚恳的眼神,伊莱休居然莫名觉得这个兽人值得信任。于是他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同时松手将藏在腰间的小刀丢在地上:“好,不过你还是把剑放下,我们坐下慢慢说吧。这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短时间内也是说不完的。” 不好进村,选择远处守望的梅西尔和蜜莉恩并不担心进村的三人,甚至还悠闲的聊起天来。 “蜜莉恩,近段时间你有感受到遗迹对你的召唤吗?” “这段时间完全没有之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了,就像是知道咱已经在路上一样,真让人不爽。” “我总觉得这座村庄有哪里不对,居然种植着这么多的违禁植物却没有被查封……难道是被默许的吗?毕竟那些贵族对违禁植物也有相当大的需求。”梅西尔习惯性地卷曲着食指顶着下唇思考着,忽然被身边的蜜莉恩摁着脑袋压趴在地上:“先别说话,有人来了。” 就在两个人躲起来后,一辆悬挂着破旧提灯的马车缓缓从废墟前驶过。值得注意的是,拖着马车前进的竟然是由背部有着淡紫色条纹的肉色蛞蝓构成的“马”,或者是一群粘腻的蛞蝓吸附着马的骨架上,以某种力量让骨架继续保持着活性。 不管是哪种情况,蜜莉恩都闻到一股极其令她厌恶的味道——那是古神的气息。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但除了呼吸和注视之外,她没有再做任何其他的动作。 梅西尔悄悄抬头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她意识到上面坐着的人可能和那个村庄有着某种关系:“蜜莉恩,马车上应该就是让这里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对吧?” “不好说,不过可能性很大。咱们还是先继续观望吧,现在那三个人应该还能处理。”蜜莉恩站起身子看着远处被一层淡红色的雾气笼罩的村庄,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听你的语气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对于我们而言,国家消失意味着什么。当那繁华的国都陷落的时候,教会的势力连同支持他们的贵族涌入我们曾经的家园,我们这些爱国派不愿意屈服于教会,选择离开故土,一直在边境流浪。被废弃的土地上充满了黑暗生物,也无法耕种,我们只能不断地在不同的地方辗转。就在某一天,我们来到了这里,之后一个戴着奇怪的面具,穿着漆黑的斗篷的女人出现了,她告诉我们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方法。” 又静静地盘腿坐在地上听着伊莱休讲述过去他的过去,和这里发生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偶然流浪至此遇到一个自称是魔术师的人,魔术师传授给他们种植毒物的方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竟是用特制的肥料培养,才能让这些植物长得更好。 又记得在进村的时候,看见有人在田里浇灌红色的浆糊和骨白色的粉末,那些应该就是所谓的肥料了,难怪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我们只需要把祭品送进指定的房间,之后等着肥料从那根肉管子里面流出来。”伊莱休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些扭曲,显然他并不赞成这种做法,但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做。因为反对的人都被送进了那个房子,再也没有出来。 “在下会将你所言之物解决了,随后再来处置你。”又确定自己应该消灭的东西后立刻就准备行动,但一股异常的气息让他瞬间警惕起来,甚至尾巴都因此炸了毛。 同样感受到异常气息的还有纪子和刹,他们不光是感受到了,还看见粘腻的蛞蝓从房间各处钻出来,触角颤动着将他们包围。 “咦惹,我最讨厌这个东西了,好恶心!”纪子嫌弃地用刀将掉在礼裙上的蛞蝓挑下去,结果发现布料被它们身上分泌的粘液腐蚀了,“刹,这些东西不能碰!”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些家伙跳我身上来了!”见伪装的人皮瞬间就被蛞蝓的粘液腐蚀出了几个大洞,刹干脆撕开伪装握拳砸在墙上,本就松垮的石墙瞬间破开一个大洞,石块滚动砸扁了一片正朝石屋爬过来的蛞蝓。 生长在房屋上的藤蔓像是蛇一样从四面八方冲向这两个外来者,纪子拔刀挥砍,将部分藤蔓斩断空出退路后喊了一句:“走!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怎么不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蛞蝓汇聚成巨大的手掌向着纪子和刹用力拍去,诡异的藤蔓也再次蔓延形成了包围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就在这时又的身影出现在离同伴最近的屋顶上:“你们两个人,都趴下!” 纪子和刹听到又的声音后毫不犹豫地向前卧倒,深吸一口的又眼睛微微泛亮,他将右手食指与大拇指圈成圈状举在嘴前,火星噼啪亮起,之后炽热的火舌竟从他的口中喷出涌向了蛞蝓组成的手掌和藤蔓,原本被朦胧夜色笼罩的村庄瞬间被火光照亮。 第九夜 诡村Ⅳ 藤蔓和蛞蝓似乎都是绝佳的燃料,与它们接触后火焰便像是被浇了油一样迅速蔓延。畏惧火焰,仓皇后缩的藤蔓被相互引燃,浓烟升起,村里的村民混乱一片,不知道是该先救火,还是抢救屋中的准备送去附近集市的货物。 趁着混乱,刹直接一拳冲破了燃烧的藤蔓,带着撕碎裙摆的纪子一起向着村外逃去。燃烧的蛞蝓群依旧追逐着他们,不时地有蛞蝓突然扑上来被刹一拳打碎或者被纪子斩断,虽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却成功拖延了时间。 在屋顶上移动暂时安全的又眉头皱起,这样下去他们恐怕逃不出去,因为除了成群的蛞蝓之外,村里的人都正朝这边聚集过来。最主要的是石屋外部并没有太多能引燃的东西,火焰很快就会被扑灭。 必须要找到控制蛞蝓的人才行…… 忽然,又注意到蛞蝓都是从不远处的石屋后的阴影中涌出的,他当即摘下一只耳环弹向那个方向。轻微的碎裂声后,一个穿着漆黑斗篷,戴着怪异的面具的人捂着被毒药腐蚀的肩膀从屋后窜了出来:“好痛!好痛!该死,是谁偷袭我?”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原本有序移动的蛞蝓群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纪子和刹抓住这个机会冲出了虫群的包围圈,虽然粘液腐蚀了一部分皮肤,但那些拿着农具的人类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见同伴安全了的又松口气,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毛骨悚然的气息忽然让他身体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肌肉紧绷的瞬间他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噼啪的声,他龇牙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男人,这个家伙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竟然一点声音和气息都没有。 “你还不错,有非常高贵纯净的灵魂。” 又被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他意识到这是面前的男人在和他说话,对方转过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的脸就是一个光滑的平面,只有眼睛的部分长满层层叠叠的亮红色菇伞,褶皱的部分还在向外喷洒着细小的孢子,他戴着的礼帽下貌似也全是蘑菇,因为又看见有小一些的蘑菇从帽檐下探出来。 高大,健壮,优雅的……菌菇人? 陌生的男人并没有将注意力全放在又身上,他同样也在观察这座被浓烟笼罩的村庄,以及下面在伊莱休和其他几个管理人的指挥下搬运货物和灭火的村民,他并没有对这些弱小的存在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想通过他们把更多的饲料吸引过来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方法还是不够妥当。 “是你把我们准备的孵化室给毁掉了吗?” 又没有回答他,他在对方注意力转移的瞬间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冲过去,细腻的剑光自上而下闪过,切开了男人的衣服和胸膛,但是从猩红的切口中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大团含有孢子的菇伞。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又脚尖点地迅速后退,他撕下外层沾上孢子后立刻开始蔓延菌丝的骑士服和长剑丢在一边,冰冷地注视着面前身体从缺口涌出无数菌丝和蘑菇后诡异肿胀起来的男人,从菌褶中喷出的孢子像是雾气一样扩散,沾上孢子的石头和木架极为迅速地攀附上细密的菌丝,色彩猩红,带着白色凸起斑点的蘑菇颤抖着从每个角落生长出来。 这到底是何物?又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第一反应是面前的东西必须处理掉,但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从他右侧的下方响起:“罗曼夫,快动手!” 菌丝扩散的那部分土地连同又脚下的房屋被无形的力量抬起,石块与泥土在上升中崩离后又逐渐聚拢成团,向着半空中的风旋飞去。看见这一幕的村民们都不禁发出惊呼声,并迅速逃离这边,生怕被卷入那漩涡似的恐怖吸力中。 察觉到什么的又连忙从屋脊上跃下,下一秒,成团的土地与房屋瞬间收缩,石块碎裂的声音以及尖鸣消失后,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泥土与石块的混合物。 “梅西尔阁下,您也来了吗?”又走向伸手接住石球的梅西尔,和她身后踩着那个戴面具的女人的蜜莉恩,“抱歉,本来是解决了问题就想着来和二位汇合的。” 梅西尔打量着手中的石球,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我没想到背后的主谋会主动出现,只能说太凑巧了。对了,一会儿处理完村民,我们要找个地方问这个人一些事情,你们先去找罗里。” “这些人会怎么样?”正在给溃烂的皮肤上药的纪子随口问道。 其实纪子对这些人并没有好感。刚刚她和刹逃出包围后就在村庄里随便转了一圈,结果意外发现许多被关起来的旅人和他们从别处买来的奴隶,从老人到小孩,从人类到兽人都有,各个都枯瘦如柴,看见他们就下意识地缩在角落发抖……这些丧心病狂的人竟然把他们当成牲畜饲养! 蜜莉恩死死地踩着那个不断叫嚷着让她把脚挪开,她无奈地看着那些重新鼓起勇气拿着各种工具围上来的村民:“咱联系了附近的商队的佣兵,还好都是我的老熟人,他们会负责把这些人带去教国的,连带着部分证物一起。” “那些被关起来的人我也都放出来了,他们会怎么样?”刹看着那些颤抖的人类,象征性挥舞拳头吓唬他们。这些平时光种地吃药的人根本没有和他们对抗的勇气,稍微吓唬一下就像潮水一样往后退。 “你们这群废物,可别忘了是谁让你们有地方睡,有东西吃!还不赶紧给我上,就算你们不能打,也得用行动给我证明你们的能力!”女人还在卖力叫嚷着,但下一秒她就被蜜莉恩用剑柄砸晕过去——她实在太吵了一点。 “能证明身份的还好,有地方可回。不能证明身份的话,我们也不能做什么了。”梅西尔将手中的石球放入提箱,然后举起手中的龙心提灯,“不过为了各位的安全考虑,还是都睡一会儿吧。等醒了,也许都已经到你们该去的地方了。” 龙心提灯在梅西尔注入魔力后散发出朦胧的蓝光,视线被散发光芒的提灯吸引的村民感觉到困意上涌,之后纷纷倒地昏睡。 纪子擦完药以后站起来看向村外,那些罂粟正在夜色中随风摇曳,仿佛少女不断摇摆的手:“刹,抹完药就跟我来,我们去把田里的花全都烧了,不能让这种东西留在这里。” “哦哦,没问题!我的伤不碍事,就不上药了!”刹急匆匆站起来,仿佛晚了一步这事就和他没关系了。 “不行,不管严不严重都必须处理!坐下,我给你上药!” “哎哎,我知道了,你别这么凶嘛……你这样谁还敢和你相处……啊,痛痛痛!” 又在一同前去处理那些违禁品前想起了自己遇到的那个怪人,于是回头提醒道:“在下刚刚遇到的人身上不祥之气浓厚异常,很是危险。” “梅西尔可厉害了,对付这些家伙也有经验,你就不用太担心了!记得把这里的东西处理得干净一点儿!”蜜莉恩抢先开口打了圆场,等又走了以后她才瞥了一眼梅西尔,看她神色严峻后也没多说什么。 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村民,主要是看他们因为使用违禁药品溃烂的手臂和小腿,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药物,但希望他们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些人会睡到你的朋友们来的时候的,到时候让那些被解救出来的人和他们一起走吧。至于那些奴隶,我会拜托某人想办法的,她应该会很乐意接收这些人,虽然不一定能过得很好,最起码不会挨饿受冻了。” “吼吼,你不是说这些人你没办法帮忙吗?” “是我没有办法,但是不代表别人就没有办法不是吗?只不过没有特殊情况,我真的不想联系那个人,但我也不希望这些人回到原来的生活。好了。不说这些了,在佣兵们来之前,我们审问一下这家伙吧。”梅西尔说着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对方身上有比较浓厚的古神的气息,也不知道是魔女还是古神的附体。不过无论她是什么人,她所做的事情都应当受到审判。 “吼吼,没问题,咱们找个地方好好问问吧。要让这家伙把知道的事情一个不漏的说出来才行呢!” 第十夜 争执 谁知道那张人皮下藏着怎样恶毒的心。——前语 格里高尔等人准备好物资和坐骑后便在傍晚离开了教国,除了自己花钱租了一只布洛鸟九鬼和本来有坐骑的格里高尔之外,其他没有马匹之外的生物的乘骑经验的人都老实坐在马车上,由格里高尔的鸟蛇拉着向着名为红柳镇的中转地前进。 格里高尔考虑到委托人们想赶时间,所以决定除了吃饭方便之外的时间都赶路,其他人只要坐着休息就可以了。 只是坐着肯定非常无聊,于是林佰宇、王宸和另一个穿着深青色法衣,头上戴着深黑色斗笠,只看见削尖下巴和脸颊两侧的几缕发丝的年轻女人赌起了钱,他们用铁做的有六面的骰子比大小,把骰子装进竹筒里摇晃后倒出来,点数最小的就要给点数大的一到两枚圆形方孔,被叫做“铜钱”的钱币。 和这些东方人融不进去的艾尼只能缩在一边看书,离开商会前教他的丹妮女士居然还托人把他的识字图册送过来了……这是让他完成委托的时候也要学习吗? 又输了一局的林佰宇把手里的铜钱丢给得意得尾巴快翘起来的王宸,决定晚上再好好教训他。在开始下一局之前他瞟了一眼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艾尼,伸长手在他肩膀上“艾尼小兄弟,马车颠簸,如此看书对眼睛不好,不妨也来赌一把吧?” “赌博就算了……”艾尼摆摆手,他总觉得不应该和这些人混得太熟。 见艾尼缩手缩脚还挺可爱的,马车里唯一的女人直接爬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说道:“这算什么赌啊,就是玩玩而已!来,姐姐教你啊!你看呢,这个骰子是我特别制作的,不仅可以用来玩,还可以用来杀人呢!” 艾尼没想到这个女人也能与自己顺畅交流,他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之后就被弹了一下鼻子:“好痛!” 杨士栎收回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指,有些不太高兴地嘟嘴说道:“看什么呢!你难道认为姐姐我会把你也杀掉吗?我可喜欢你这样好难捏的男人了,以前小林也和你一样呢,结果现在都不和我亲近了。你说对吧,小林?” “我以前也不怎么和你亲近。”林佰宇露出危险的笑容,似乎是在警告杨士栎不要再说了。 “来吧,趁手气好多来几把。”王宸粗大的手指意外的灵活,他手里翻滚着骰子看得艾尼眼花缭乱的。 好奇心驱使着艾尼乖乖和其他人一起围成圈坐下,比大小的游戏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他发现三个人摇竹筒的方式都非常特别,有意地控制了角度和力度以后就能得到想要的点数,到头来输的人竟然只有他。 很快林佰宇给艾尼的十枚铜钱都没有了,而艾尼才刚刚掌握了一些玩的技巧,所以他想继续玩,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穿艾尼的想法的杨士栎竖起手指对骰子一点,骰子一下就飞到了她的手里:“既然铜钱容易用完,不如我们换个玩的方式吧!比如输了的就回答一个问题怎么样?” “问题,不太过分就可以。”艾尼觉得有点不太对,但觉得几个问题对自己而言算不上什么就答应了。 “那我们就继续吧,铜钱的话,杨士栎就收起来吧,用不上了。” “好。”杨士栎一招手就让排在地上的铜钱飞入了宽大的袖口,之后她抓起竹筒把骰子丢进去:“这一次换我先!看我一发让你们高攀不起!” 驾车的格里高尔分心听着马车里面的动静,当听见杨士栎的提议的时候,她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种游戏有什么意思,想从那家伙嘴里套点什么情报出来吗?” “你看起来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脸真难看。笑一个怎么样?”一直在旁边跟着的九鬼挺悠闲,甚至还有空腾只手取下腰间的酒壶喝酒。他醉醺醺地凑到格里高尔身边,似乎是打算和她聊会儿天排解寂寞。 格里高尔对这个总是不着调的男人没什么好感,所以她翻了个白眼以后不搭理对方。自讨没趣的九鬼又灌了口酒,随便瞥了马车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些家伙要去的地方你知道是哪儿吗?他们根本没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和情况,只让我按他们的指令行动。不过我可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所以他们如果要我对你们动手,我肯定是不会干的,你放心。” “对我们动手?我们是他们雇来的向导,对我们动手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格里高尔觉得九鬼有点搞笑,或者说是脑子不大正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士栎和林佰宇曾经是为朝廷卖命的方士,这两人推崇炼丹修仙,但在炼丹上又没摸出什么门道,就被皇帝老儿当成招摇诓骗的骗子赶出宫了。哦,对了王宸是林佰宇养的面首,当年离开的时候他主动跟林佰宇一起走的。” 也不知道九鬼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些事情,但这种有些八卦性质的故事勾起了格里高尔的兴趣。她一边驾车,一边分心听对方小声讲,同时也在思考那三个家伙来这里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寻找某种东西。 格里高尔结合这段时间自己听到的各种流言传闻,比较吸引人的就是关于域外某处遗迹的传闻,曾有人去那里之后获得了不老不死的祝福。 啊,的确有人去那里不老不死了,而且那个人格里高尔也认识,但对方说的是那并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还好有那个臭狗给的地图,一会儿我就看一下。” 九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格里高尔脸上的表情的变化,他本来也只是想找一个来这边逛一逛的机会,能拿钱还能体验刺激,这种事情换别人也乐意,到时候真有性命之忧就直接跑路就是了。 “刚刚我看见个商队在后面,我想去找他们买点酒。一会儿你先走就是了,我随后就追上来。” “其实你找我是想说这件事吧?算了,你去就行了,我们在红柳镇见都行。反正这条是商路,顺着走就能到那里。”格里高尔挥挥手表示九鬼可以随意行动,什么事都要报告一句的话就太累人了。 “好,谢谢。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内急好了!”九鬼开心地一拉缰绳转身就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格里高尔的视线内。格里高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离开,她肩膀的皮肤下忽然鼓起一团,之后一只青蓝色的马蜂钻了出来:“去吧,帮我盯着他,要是有情况就马上回来告诉我。” 除了艾尼之外,格里高尔不信任在场的任何人,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来到这里都别有用心,但这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关注的只有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回信的老师,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派过去的虫子居然一只都没有回来。 “希望没出什么事情吧,我真想到您身边去啊,老师。”格里高尔忧郁地叹了口气,突然马车内传出的爆笑声把她吓一跳,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又输了的艾尼支支吾吾说出了自己到现在还怕黑这件事情引得其他人大笑不止。尤其是杨士栎笑得都快趴在地上了。 第十夜 争执Ⅱ “怕黑很……很正常好吗!我们这里的黑暗可是很危险的!”艾尼脸颊涨红的为自己辩解着,“在我们这里,一不小心是会被黑暗生物吞噬掉的!黑暗生物可比有些人都要可怕,甚至还会哄骗别人心甘情愿地放弃抵抗!是真的非常危险的,所以才必须随身戴着耀石胸针,这个东西可是很珍贵的!” “这个我也知道,你们这里似乎有很多危险的存在呢,比如古神、魔女、兽人,还有你说的黑暗生物,它们都很难被消灭吗?”杨士栎摸着艾尼的脑袋给他顺毛,心想这个小弟弟养起来肯定有意思。 “倒也不是很难,看情况,反正古神是人类没有办法对付的,祂们是神的子嗣,如果想要毁灭人类的城市根本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艾尼甩头摆脱了杨士栎的魔爪,然后挪动屁股离这个女人远一些,“黑暗生物是死去的生命的执念悔恨和一切负面的东西,一旦不小心就会被它们诱骗。以前红柳镇上出现了非常可怕的黑暗生物,找了好多人都没能处理掉,最后还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佣兵爷爷一个人杀掉的。那个爷爷可真是太厉害了!” 那个凭借一己之力就挽救了整个镇的男人简直就是艾尼心中最接近英雄的人,听说对方去世的消息他还难过了好几天。 “这样啊,黑暗生物吗?听起来倒可以利用一番。”林佰宇安静听着,他似乎有了什么不错的想法,甚至不经意露出了一个有些阴冷的笑容。 王宸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戳了林佰宇一下,他看向口渴找水来喝的艾尼随口问道:“其实之前我就想问了,但因为我们才刚认识,这种问题实在是有些失礼。” “只要不涉及到个人隐私我还是可以回答的,如果你是要问我身上的刺青的话,这个是我们家族的传统,是不是看起来挺吓人的?”艾尼按照卡埃勒之前教的说,同时装成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问道。他的身份特殊,但正常人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用这种话当借口也不会被人怀疑。 就是提起家族的时候,艾尼总会想起母亲。他告诉大家自己家里的情况和当时发生的事情以后,感到又痛心又同情的卡埃勒主动提出在教会买一块墓碑立在墓园里。当然买墓碑的钱是大家一起出的,艾尼亲手把母亲的名字和墓志铭刻上去。 “好奇特的传统啊,我知道了。”王宸显然是相信了艾尼的说辞,点点头后便不再提问。倒是旁边的杨士栎继续问东问西,直到格里高尔体型他们到吃饭和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才闭嘴。 坐在艾尼身边的时候,格里高尔特意设下了一个简易的结界才开口发问:“你看起来很累,那些家伙问了你什么事?你可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告诉他们了。” “我可没那么傻,他们明显没安好心,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说我不知道。他们问的问题都挺正常的,不过不像是做足准备来这里的人,东方朝廷的人什么都不学的吗?”艾尼用那种眼神看了格里高尔一眼,对方明显就不懂语言的艺术,说话简直不能再伤人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假的。”格里高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只关心这些家伙是否真的是冲着那个传闻去的,“要是他们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必跟他们客气,到时候你可别拖我的后腿知道吗?”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没你想的这么没用。不过,你知道到红柳镇以后该怎么走吗?我觉得他们可能在红柳镇就会把我们抛下了。”艾尼看着怀里放在手帕上的坚果和面包,这些东西只是能填饱肚子,味道简直不要太糟糕,他已经开始怀念阿诺做的饭了。 “不会的,因为他们给我看了地图,希望我能找出去那里的安全路线。从这点我可以断定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放弃我们。” 格里高尔说到这里的时候觉得也有些饿了,她撤掉结界以后从腰包里面拿出一个装着蜂蜜的小瓶子,然后用勺子舀了一点蜂蜜抹在面包上:“哎哟,我的宝贝们酿的蜜要不够吃了,我还是得多准备几个蜂巢才行呢!” “居然是蜂蜜,你好奢侈……”艾尼羡慕地看着格里高尔手里的面包,又偷偷看了一眼三个小声聊天的东方人,估计是在商量丢下他们的时机吧?虽然他们做的没什么不对,但艾尼对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觉得有些烦闷。 “忍忍吧,我会尽快把他们带到目的地的,之后你要回去还是和我一起行动就随你的便了。”格里高尔几口吃掉了手里的面包,她拍拍手站起来准备也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目送格里高尔离开以后,艾尼无意间注意到火光的边缘有一双雪白赤裸的脚,他下意识地向着林佰宇他们的靠去结果发现周围空无一物——不,准确地来说,是除了他之外周围的其他人都突然消失了。 “哎,怎么会?”艾尼有些害怕地缩起了肩膀,他虽然学了剑术,但却没有任何对付黑暗生物的经验,“对了,我戴着耀石胸针,它没办法拿我怎么样……哎,我的胸针呢?我胸针不是一直戴着的吗?” 艾尼惊慌地在身上一阵摸索,但却根本摸不着戴在胸口上的胸针,而他面前的篝火像是受到逐渐逼近的双足影响,开始慢慢地缩小、变暗,火光不断摇曳,影子晃动就像是逐步逼近的怪物。 “不……不要!不要过来!” 艾尼惊恐地向后退去,但他意识到身后也是一片黑暗,只要再退几步她就会被黑暗包围。 那双在黑暗中仿佛白得发光的双足越过了篝火,向跌坐在地上牙齿打架的艾尼缓缓靠近,他身后的黑暗中则伸出一双双惨白的手,似乎是想将他拖入黑暗…… “你们在干什么!看见这孩子有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拦住他?” 格里高尔的爆呵如惊雷般在艾尼耳边响起,随后是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和某人摔倒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的艾尼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黑暗中,面前还有一具除了手掌各长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睛,身上便只有耳朵这种器官的人形怪物的尸体,尸蝇成群的在快速腐烂的尸体上爬动,受到惊吓后便立刻飞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十夜 争执Ⅲ 格里高尔一拳锤翻了一个箭步挡在林佰宇面前的王宸后,杨士栎立即闪现到她身后,举着用铜钱与红绳组成的铜钱剑横在她的脖颈上:“你别过分了,我们也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想帮忙的时候你已经回来了。” 林佰宇扶着脸颊直接肿起的王宸,心疼地用袖子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同时有些不满地看着捏拳头瞪着他们的格里高尔:“艾尼小兄弟忽然惊叫站起冲进黑暗,我们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能暂且观望。我们没有阻拦他是不对,但你也不能对同伴下如此重手吧?” “万一艾尼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能负责吗?”格里高尔不敢细想自己晚来一步的后果,因为人一旦进入黑暗,遭遇什么都是可能的,就算是直接进入异界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居然敢这样对待雇主,你们接受雇佣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会面对什么样的风险吗?”杨士栎气得反而直接笑了出来,既然选择接受有风险的工作,那就应该有承担风险点觉悟才对,但艾尼几乎事事都做不好,简直就和累赘差不多。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把胸针弄丢了,就肯定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感觉气氛越来越凝重的艾尼赶紧开口道,他不想现在双方就爆发冲突不欢而散,这样的话就不能证明他已经养活自己了。 自赎会的大家帮了他太多,所以现在他也想帮助大家,所以这第一个委托必须要完成才可以! “我明明看着你好好戴在身上的,而且我还特意给了施加了魔术防止意外掉落的情况……除非有人把你的胸针拿走……是不是你们干的?”格里高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东方人,觉得这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可别冤枉人,我们有自己的胸针,为什么还要抢艾尼的?”杨士栎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胸针一事确实和我们无关,希望格里高尔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既然艾尼小兄弟没有大碍,今日之事就暂且放下吧。路途遥远,暗藏危机,我们还是得相互照应才好。” 最后林佰宇几句话结束了今晚的争执,但依旧气愤的格里高尔不敢再让艾尼和三个东方人单独相处,干脆让他坐在自己前面老实呆着。难受是难受些,但是总比像个傻子一样被那群人利用要强。 “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坐在马车上的,只要不和他们说话就好了。这样坐着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艾尼脸颊通红地缩在格里高尔怀里,她的身体很瘦,根本就没有赘肉,甚至还有点硬邦邦的,靠着并不是很舒服,再加上对方毕竟是女性,这样实在是有点失礼。 “有什么关系,男女不都是人?而且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子,你想在我这里当男人,还是先多长点肌肉吧!”格里高尔听着艾尼的话直翻白眼,她手上猛地一拉缰绳让鸟蛇出发,鸟蛇伊泽拉的速度由慢到快,很快就开始全速狂奔,将周围的风景都甩在身后。 烈风迎面吹来,吹得艾尼的面部微微变形眼眶干涩,他不得不低下头看着伊泽拉布满鳞片的脖颈,数着那些泛光的鳞片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已经给我认识的人送了信,等到了红柳镇你还是马上离开比较好,你现在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还不能好好处理,那些东方人又很阴险,你应付不来的。”格里高尔小声在艾尼的耳边说话,同时她伸出手在对方颈后摸了一下,“就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真不知道那些家伙怎么放心你来完成委托的。” 艾尼感觉到颈后一阵清凉蔓延,隐约的刺痛感彻底消失了,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颈后有伤口,看样子刚刚那个黑暗生物攻击到了他,只不过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所以才没有感觉。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和别人一样工作而已……” “你现在还正是应该好好学习的年纪呢,既然有人帮你,你就更应该好好学习。学习的时间可是相当宝贵的,我当年去学院的时候就错过了最好的学习时间,导致上课的时候都不太能听进去。”提起过去的求学时光,格里高尔感觉分外的遗憾,后悔当时没能多学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啊?”艾尼也听别人提起过魔术师的学院,那里似乎不仅仅是魔术师求学的地方,一些有其他才能的普通人也有机会去那里上学,艾斯特斯就问过他想不想去那里学习。 “当然是好地方,虽然有些魔术师家族的人瞧不起平民出身的魔术师,但是总体氛围还是很不错的,要是遇到好的老师可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哇,这听起来好棒啊!我也想去!” “想去就去,有些事情就是要大胆去做才会有收获!学院有很多可以学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人类在那里求学呢!” 林佰宇静静地听着格里高尔和艾尼的对话,他的眼神阴冷,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那两人都被他捅了好几刀了——他原本想先解决掉艾尼,但没想到格里高尔回来的这么快。 “林郎,不得怒,日后另寻良机便好。”脸上敷着杨士栎给的膏药的王宸轻声安抚,这次以后格里高尔肯定会为了同伴安危将他送走,到时候他们要对付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童子无知吾等所求,然此女应有所知,需戒备。”杨士栎没有将铜钱剑收起来,而是将它放在手边能够拿到的位置。她觉得林佰宇可能是想多了,但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第十夜 争执Ⅳ 离开同伴独自去买酒的九鬼转头就发现自己迷了路,好在路上遇见了一群佣兵,随口一问发现他们也要去红柳镇,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去附近的村庄一趟。 出于好奇九鬼一路跟着他们,结果来到了一座周围的田里种满了阿芙蓉的村庄,空气中漂浮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和浓厚的血腥味,让人捂住口鼻才能继续前进。 “嗯哼,这里很不对劲啊,是出了什么事吗?”九鬼看着进村的众人决定就在外面逛一圈就好了,不进去了,免得自己被当成什么可疑的人物就不好了。 抱着来都来了,就先逛一圈再走的想法的九鬼转身跳进种满阿芙蓉的花田中,准备顺点果实走,但正巧准备放火的又制止了他的动作:“阁下,这些都是要销毁的毒物,还请离远一些。” 九鬼笑着回头看着这个眼神警惕的猫头人,主要是打量对方身上的服饰:“哈哈,不好意思,我就是看这些花长得挺好的,就想摘点。再加上这东西一般情况下也可以入药不是吗?我有个同伴的伤口老是疼得很,你就行个方便如何?” “你会说琉语,你也是鬼寇人?”又原本想告诉对方如果伤口疼痛应该及时就医,但对方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他有些惊喜。 “啊哈,我以前在那座小岛上面还是挺出名的嘛,酒狂这个名号你有听过吗?”九鬼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但又摇头的动作让他的期待落空了——他还希望被认出来呢,看样子这个家伙是个标准的隐者嘛,不关心外事,只知道根据命令杀人或者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十分抱歉,但在下一直忙于要事……” “好了好了,既然是老乡,那你就让我摘点这些花的果实走没问题吧?”九鬼不耐烦地伸手摘了几个果实塞进怀里,然后转身就走。又微张嘴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离去,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罢了,反正只是偶遇,只会大概不会再见了。又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件事情,随后转身深吸气对着面前的花田放出火焰,烈焰翻滚,花田上空很快升起了浓烟。 看着这些毒物在火焰中摇曳和化为焦炭,又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他不确定烧掉这些植物就不会有下一个这样的村庄诞生。这片土地没有办法耕种,失去了家乡的人们只能以别的手段生存,比如贩卖违禁植物,甚至是卖身。 “又,我们那边都处理完了,走吧。” 处理完负责区域的纪子和刹来到又身边,他们身后花田也被火焰笼罩,浓烟就像是狼烟一样升向逐渐变成霜蓝色的天空——天很快就要亮了,只是要等火焰自然熄灭估计要一点时间。 三人在群星注视下一起回到了营地,一直无所事事只能做些能用的小东西的罗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有烟升起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过去看看情况,但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让她没有付诸行动。 现在看见伙伴们回来了,她也终于绷不住直接扑进了又的怀里:“你终于回来,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呢!你没受伤吧?” “怎么只关心又,不关心我们……啊,纪子你干什么?好痛!”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赶紧过来把衣服给换了,这身衣服一点也不适合你!” “我知道了,你别拉我啊!” 纪子很有眼力见的拉走了刹,留下罗里和又独处,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后才分开,脸都红得像是苹果。 “村里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你没有受伤吧?”罗里背着又拍着胸口呼吸调整着情绪,而又则一把抓住身后兴奋地直哆嗦的尾巴道:“在下无事,让你担心了。” “你也知道让我担心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你是我的助手,应该听我的!下次这种事情就不要轻易去做了,要做的话也应该收取相应的报酬!” 处理完村里的事情回来的蜜莉恩恰好听见罗里的话,她忍不住拍着地方肩膀哈哈大笑起来:“报酬的话咱会给的,你就放心吧罗里,我们还没吝啬到不给帮忙的人应有的酬劳!你说是吧,梅西尔?” “蜜莉恩说的没错。不过罗里,你要把从地里挖出来的金币放回去,因为那些都是亡者的遗物,沾染了许多诅咒和污秽,很容易把黑暗生物吸引过来的。”梅西尔轻轻点头同意了蜜莉恩的话,之后她摸着脸颊上的那道细小的伤痕回忆着那个女人最后的话。 她和蜜莉恩在曾经村民关押抓来和买来的人的房屋里拷问了那个女人,结果没想到对方的身体竟然化为一堆蛞蝓消失了,蜜莉恩虽然有阻止,但是也只抓了几只没来得及溜走的蛞蝓。 不过那个女人在溜走之前还非常兴奋地叫嚷着什么:“你们就是被选定的祭品,向着你们选择的末路前进吧,我也最终和你走上同一条道路!在那之前,尽情享受这未知的恐惧吧!” “真是让人头疼……那种家伙才是最难对付的,要是这次跑了就不知道下次又会在哪里遇见她了。”梅西尔有些头痛地扶着脑袋,她不认为这次的失败会让女人老实一段时间,相反,对方可能会继续她的所作所为,甚至比现在更疯狂。 最重要的是,又遇到的那个家伙……如果没错的话就是当年污染了整支商队,让她不得不对商队内受感染的人进行清理的怪物,不是黑暗生物,也不是魔兽,更接近于古神的眷属,但记载的古神中并没有那样的存在。 “坠落的天空之城……”梅西尔低声喃喃着。 “梅西尔,先休息一下吧,毕竟你也有一晚上没睡了,去好好睡一觉。现在咱们知道的事情还太少,也许咱们只有回到那个地方才能找到过去被掩埋的真相。当然,有可能会什么也找不到,反而会遇到致命的危险。”蜜莉恩拍了拍梅西尔的头顶,结果被她伸手挡住:“我已经说过了,我已经做好了觉悟,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结束一切。” “在下也会帮忙的,之前所遇之物绝非善类,若有其他,必须要处理才可。”又也站出来表示自己会帮忙,之后他顿了顿,“此事与罗里无关,如遇危险,请保护好她。” “谁要你保护,我也是能打的好吗!”罗里气得在又的脚面上踩一下。 听到蜜莉恩和梅西尔的声音,原本去换衣服的纪子和刹也走了过来。 “哎,两位回来啦,那些人应该都被带走了吧?希望以后他们别这么倒霉了,遇到这种事情,估计也不敢随便出远门了吧?”刹从后面勾住又的脖子,把他的头压得向下抬不起来,“这下我们可以放心出发了,听说很近了是吧?” “这样也好,不过那些没有去处的人又该如何处理?”纪子看着村庄的方向,一群人正慢慢地走出村子,在走在最前面的佣兵的带领下,向着某个方向离去。 “我认识的一个魔术师正好需要大量的人手,那些人在她那里最少能活的像个人。”梅西尔说着就想起了忙着筹备什么事情的路易斯,那个女人大概会很高兴自己给她找到了这么多苦力。不过最起码她还有最后的人性,会给那些人一个有屋顶的房子和温暖的饭菜。 “走吧,咱们该出发了,想睡觉的就躺下睡,咱来负责驾车,争取今天中午之前赶到红柳镇!” 原本蹲在枯枝上,额头正中有暗金色眼睛纹样的乌鸦目睹马车离去后,忽然叫了一声振翅飞起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很快它便回到了主人身边,落在他手上张嘴发出了人类老人一般沙哑干涩的声音:“目标已解决了村庄里的菌床,即将抵达红柳镇。” “毕竟红柳镇是中转地,一般人都会在那里停留一阵再继续出发,不过他们不会直接去红柳镇的。好了,你就继续监视他们吧,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报告。” 阿奇帕德抬臂送走了乌鸦让它回去继续监视梅西尔一行人,他背着手回头看着站在半融化的黑暗生物尸体上的德斯坦,以及站在远处气喘吁吁的耐罗和贾巴里:“真厉害啊,这只黑暗生物在这附近算是有名的,别人还给它取了名字,好像叫‘静夜回声’吧?” 躺在地上的怪物像是一条肥腻臃肿的巨蛇,它全身都呈现略显苍白的肉色,表面没有鳞片覆盖,但长着大量的触须。同时身体两侧长着一排山羊一般的眼睛,头部像是没有皮肤覆盖的人头,牙齿却像野兽一样尖锐,脖颈与面部相接处长着大量会蠕动的肉虫足。至于身体下方则是一双双合抱在一起的人类的手臂,但其中大半部分都被削去流出漆黑粘稠的血液。 三个人合力消耗着这头黑暗生物的体力,耐罗的转移术和火焰魔法在这个情况下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他不断转移来附近的石块和直接削减怪物的血肉吸引它的注意。 德斯坦和贾巴里则是合力寻找机会,完成了最终的猎杀。 尤其是德斯坦,她居然胆大到从伤口钻进了那怪物的身体里面搅烂了它的内脏,找到了它被层层骨骼和极富有弹性的内脏保护的核心。之后她就钻到黑暗生物体外对贾巴里发出信号,而等到信号的贾巴里立刻操纵黄金,直接贯穿了黑暗生物的要害。 “你他妈真的是没事干!居然要我们对付这种怪物,要不是我们三个人实力还不错,估计都要死在这里了!”德斯坦满身都是怪物体内的粘液,她没地方清洗只能不停地乱甩,希望这些东西能自己从她身上消失。 贾巴里感觉魔力都被抽干了,只能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道:“就算你是我的金主,你也不能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吧?” “我当然不会亏待你们了,这个家伙我还有别的用处,就先收下了。”阿奇帕德说着打了个响指,德斯坦身上的粘液像是被无形大手抹去一般瞬间消失不见了,甚至衣服整个都变得干爽柔软,就像洗好刚晒干的一样。之后他又从衣服里摸出一瓶药水丢给贾巴里,告诉他喝了能缓解魔力失的症状。 最后,阿奇帕德看向抱着手臂冷着脸沉默的耐罗,变魔术般拿出了几封信:“耐罗,你的孩子们现在在孤儿院生活的很好,还给你写了信呢,你要看一看吗?” 虽然并不乐意接受这样的奖励,但和孩子们有关的事信还是让耐罗瞬间伸手抢过了对方手里的信,撕开读完后,他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不过再看向面前一脸乖巧,似乎是等着自己道谢的耐罗,他又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这是你本来答应我的事情,别指望我对你道谢。” “哎,怎么这样?”阿奇帕德露出无辜的笑容,“你们不都是有各自的原因才会和我合作的吗?现在你们只要按我说的做,我还会额外实现你们的一个愿望。现在你们还想抱怨吗?” 耐罗皱眉啧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而贾巴里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他现在想走也可以但是组织交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三个人当中唯一对阿奇帕德的话没有反应的只有德斯坦,从刚刚开始她就捂着脑袋呼吸急促,直到贾巴里叫她她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德斯坦,你这样的状态能坚持到目的地吗?”贾巴里看着脸色苍白了许多的德斯坦,自从那天开始,她的状态就越来越差了,但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中酝酿。 “没事,我还能坚持……”德斯坦神情恍惚的看着前方,“我一定要……我要做什么来着?” 第十一夜 红柳镇与拍卖会 这是没有被神庇护的人们聚集的地方,但他们依旧坚强地生活在此处,等待复仇的那天。——前语 虽然在路上发生了严重的争执,但格里高尔还是在约定的五天之内带几人到达了红柳镇。 原本布满碎石的土路逐渐被石砖铺就的宽阔道路取代,道路两边全是生长茂盛的红柳和胡杨木,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石头上长满了形态各异的龙舌兰和仙人掌,远处还能看见用石头搭建的类似于小塔的建筑。没有人烟,所有的人都居住在前面逐渐从地平线上浮起来的城镇中。 红柳镇是通向域外的最后的关卡与中转站,面向域外荒原的那一边藏有特殊矿物的石柱云立,也是这座小镇特有的风景。从这里开始再向外就不会再有这样固定的人类聚落了,就算有也是那些域外民族生活的区域,一般人根本就无法靠近,也没有办法或的任何补给,运气不好甚至会被极度排斥外人的那些部落子民杀死。 只有一些冒险家愿意顶着巨大风险前往域外,然而他们这些勇敢的人往往也能带回与风险相当的收获。 格里高尔在靠近红柳镇后开始放慢马车行驶的速度,同时她回头叮嘱三哥正在好奇观察周围的东方人:“从这里开始就属于红柳镇的范围了,这里依旧不受法律管束,稍微有些本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统治着某个区域,他们对地盘上的冲突非常敏感,所以你们可别在这里惹事。” 格里高尔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她看见杨士栎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而林佰宇则抬手作揖向格里高尔表示了感谢。之后他们一同下车,在附近的旅馆找了几个房间住下准备好好休整一晚。 不过基于对红柳镇治安的了解,格里高尔没敢让马车就这样停放在旅馆提供的车棚里,而是让吃饱喝足的艾尼和王宸一起好好看守。至于杨士栎和林佰宇,似乎是也有要做的事情,用过餐后就直接离开了旅馆。 “我就知道让我吃好的就没什么好事!我不要守在这里啊!” 艾尼扯着准备离开的格里高尔的斗篷,他能感觉到王宸身上有对自己掩饰不住的杀意,要是把他们放在一起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他虽然学会了一些防身的技巧,但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那种大块头吧? “嘘,你小声点,这么大声说不定他都已经听到了。”格里高尔敲了一下艾尼的脑袋,之后她摸出一个蚕蛹放在他手里,“这个拿好,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捏爆它就好了,知道了吗?” “哦……哦,我知道了。” 对于格里高尔到底想要去哪里,艾尼并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自己问了也帮不上忙。他乖乖回到了马车旁边,拿起了书继续看。 格里高尔很满意地点点头后走上了街道,无视周围不怀好意的注视的她抬起右手,一只指节大小的蓝眼胡峰正停在她的掌心:“现在去找那个联络我的人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嚏!”原本安静跟在阿奇帕德身后的贾巴里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之后他歉意地笑笑表示自己有点风寒,并找了个借口去买药。 等钻入来往的人群,身后注视的目光彻底消失以后,贾巴里才走进一家药房,给药剂师一些钱进了他们的库房,坐下以后才脱下手套将一枚金币变成了一只黄金甲虫放出去——他肯定还在被监视着,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间接和接头人见面了。 先来到酒馆点了一杯“苹果酒和五份烤牛排”并等待上菜的格里高尔敏锐地发现了跟着胡峰飞回的黄金甲虫。看着甲虫落在油腻的桌面上时,她没忍住嘲笑了对面的人一声:“到底惹了什么事情才让你这么谨慎地联系我啊,贾巴里?” “没想到是你这个虫女来和我接头,你和自赎会不是单纯的利益合作关系吗?”闭着眼睛的贾巴里用甲虫的复眼观察着面前的女人,费了好大劲他才看出面前的家伙竟然是那个“操虫使”。 格里高尔·萨姆沙在魔术师中算是名人,她的学习能力非常出众,甚至在别人还在学习理论的时候便开发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魔术,她还在域外冒险时发现了大量可以用于魔术的植物和昆虫。 很多家族都想要招揽格里高尔,于是都向她开出了各种诱人的价码,但都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当时非常直接地说自己不愿意和绝大部分魔术师为伍,并且侮辱了那些高傲的魔术师家族,说那些长老只是一群固守地位,愚昧的老顽固。 总而言之,贾巴里还挺喜欢这个女人的。 “你以为我想啊?我当然是为了重要的人才来这里的。不过你放心,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也会联系那帮人的。”格里高尔抱着手臂挑了挑下巴,“好了,你就不要拐弯抹角的,赶紧说说是什么事让你非要找人来红柳镇吧。” 贾巴里知道格里高尔一向没有什么耐心,于是赶紧举起前肢进入了正题:“你应该也听到域外遗迹的传闻了吧?寻找遗迹的事情教会的魔术师也参与了。而我接受了他的委托,现在正在前往那座遗迹,只不过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企图,所以想找人和我一起阻止他。对了,这次他带的人都不太好对付。”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帮你去对付教会的魔术师?原则上来说,只要那个魔术师没有做什么伤害普通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能伤害他不是吗?就算他要做危险的事情,但没有确切的伤害他人的证据的话,我们是不能随便动手的。”格里高尔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点着桌面,她对别的魔术师一向没什么兴趣,最主要的是一些家族的魔术师背地里也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对这件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没人管。 “如果我有证据呢?你想看看吗?”黄金甲虫在贾巴里的操纵下往前走了几步。通过自己的造物,贾巴里能以其作为媒介传输自己的一部分记忆,不过代价是会有严重的头晕。 “当然要看,要是有确切的证据,那我就能直接大干一场了。”格里高尔爽快地将手指搭在甲虫身上并闭上眼睛,之后她看见阿奇帕德指示一个熟悉的身影去屠杀村民的场景,当然还有对方将村民的血液与灵魂收集起来的场景。 “这可是恶劣的家伙,不过这样的证据只能证明这个人有间接杀人的嫌疑。” “这些不能算是直接证据,但是对你而言应该足够了吧?” “当然了,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不过现在你还跟在那个家伙身边吗?那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还有那家伙长什么样?”格里高尔收回手露出了有些兴奋的笑容,她觉得这一次自己不仅能够见到老师,还能遇见非常有趣的事情。 “那个家伙有很诡异的力量,但你要我具体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你要小心,他好像能给别人洗脑。我这边认识的一个人就被他洗脑了,每天看起来怪不正常的。”甲虫说完后直接融化,融化的黄金在桌面上流淌最后凝固成一幅人像。 虽然人像有些潦草和变形,但格里高尔还是通过一些特征认出了目标,她兴奋地立刻拍桌站起叫嚷道:“居然是这家伙,你居然跟在这个家伙身边!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他,结果每次他都跟在那些教会的混蛋身边让我没办法下手……” 第十一夜 红柳镇与拍卖会Ⅱ 这个时候贾巴里已经无法继续和格里高尔保持联络了,因为在甲虫融化的时候他与甲虫的感应就断了,不过在意识断开之前他听到了格里高尔兴奋的叫喊声。 “看样子是认识的人啊,看样子那个魔术师却是不只是圣座身边的红人这么简单。”贾巴里有些吃惊地喃喃自语道,不过他倒也不担心这件事的后续,反正格里高尔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不会暴露。如果一切无法阻止,那他就是最后的保险。 即使是赌上性命,也不能让最坏的事情发生……为了他深爱的妻子,他一定要做到。 “好了,现在最让我头疼的事情也结束了,让我去好好逛一下这个混乱的城镇吧。”麻烦的事情暂时解决的贾巴里长舒一口气,他哼着歌走出了药房,准备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你怎么了,不是说要找人处理掉那个麻烦的女人吗?”杨士栎看着身边忽然停下脚步的林佰宇,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走。 “无事,方才瞥见一个气息颇为古怪的男子。我们走吧。”林佰宇看着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的贾巴里,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身体流动的气如此诡异的人。 “此地真是鱼龙混杂的,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都有,刚刚还有人趁着我不注意偷摸我的荷包!”杨士栎为了不让自己的东西不被摸走,直接把所有的东西都抱在怀里,她谨慎地看着周围不时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的人,恨不得当场取了他们的狗头。 “好了,好了,你冷静些,你应该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人更会看眼色,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林佰宇柔声安抚紧张的同伴,之后他看着面前的公会直接走进去,“别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为了一个引路人大费周章这大概还是第一次吧?” 因为在酒馆内大声吵闹影响到别的客人喝酒,所以格里高尔被老板毫不客气地丢了出去,但对方还有基本的职业道德,把格里高尔丢出去的时候还把她花钱买来的情报交给了她。 格里高尔站在街头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甚至一个原地起跃再次欢呼了一声:“真是太棒了,神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现在我就去找这个家伙。无论他有什么样的本事,我都要把他打得半死拖到老师面前向她道歉!” 格里高尔到现在为止都还记得艾斯特斯那个混蛋杀死老师,然后跪在她面前向她道歉和乞求原谅的那一幕,她当时气得把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摁在地上揍了一顿,但却没能下死手杀了他。因为他是老师救下来的人,她没有资格处置他。 不过她仔仔细细地盘问艾斯特斯事情的所有经过和细节,最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只是对方一直跟在教皇身边让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 她安慰自己以后一定有机会的,结果却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就在周围的人觉得格里高尔是个疯子,就连原本准备打劫她的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就在街上的行人决定绕着她走的时候,格里高尔的身影忽然就消失了。 双腿异化成蟋蟀一般有力的后肢的格里高尔直接跃向了空中,之后蜜蜂的翅膀在她身后展开高频率振动保证她能悬浮在空中:“在这里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让我看看,那个混蛋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阿奇帕德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空中,他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后把一张由羽毛与金丝编制的面具交给面前的耐罗:“既然贾巴里和德斯坦都没时间,那就你陪我去拍卖会吧。我要去那里买个东西,如果你有要买的东西的话也可以举牌,我会帮你买下来的。” “为什么要去拍卖会?”耐罗皱着眉头结果阿奇帕德递过来的面具,然后将它戴在脸上。 阿奇帕德戴上了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面具,把斗篷的兜帽盖在头上遮掩自己的头发:“我本来打算回收的东西被别人买走了,他把东西带到这里进行拍卖,为了不出意外我才决定亲自来这里的,反正顺路。走吧。” 既然能花这个卑鄙小人的钱,耐罗自然是愿意跟随,毕竟他也确实有想买的东西,只是不知道在拍卖会上能不能够找到。 今夜,索比斯·美狄亚拍卖会的邀请函再次以隐秘的方式被送到了各位老顾客的手中,银灰色的信封上盖着互相撕咬的灰烬之狐与羽翼金蛇图案火漆印,拆开信件后以隐秘的形式告诉各位来宾们的穿着要求:需要佩戴面具。 这座隐藏在红柳镇地下的拍卖会已有超过百年的历史,它一直以来只在一些真正了解那些隐秘而珍贵的拍卖品的行家口中流传。据说这里曾经拍卖过许多无法在市面上流通的珍奇之物,包括龙的心脏和牙齿,来自他处的魔兽,甚至是涉及到人口贩卖,但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外部人根本无法印证。 本次的入口位于东街一家不知名的矿物售卖店内,随着邀请函一道送来的碎裂宝石便是受到邀请的证明。那家没有牌匾的小店安静伫立在街角,斑驳的木门是这家店存在时间久远的证明,路过的行人甚至没有人会停留下来多看一眼。 阿奇帕德和耐罗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巧遇上一群打扮低调的人在护卫的护送下进入店内,之后出来的只有那几名腰间佩剑的侍从。 “这次拍卖会来的人还挺多啊,看样子是准备了很多拍卖品。” 阿奇帕德笑着推开了矿石店的门,推开门后并不是想象中的拍卖会现场,而是成堆放置的老旧木箱,木箱内堆满了各种类型的矿物,在微弱的烛光下闪闪发光。 地板腐朽,轻踩上去就嘎吱作响,蛛网、灰尘覆盖在靠着墙壁放置的彩塑上面,这些精美但并不具有太大经济价值的彩塑都是各种类型的野兽,它们有点瞠目怒吼,有的低眉求怜,也有平静注视着来客。 放在最中央的展柜内展示着各种未经加工的宝石原石,虽然没有标记价格,但懂行的人能看出这些原石的价格绝对不菲,而展柜后就是一副描绘海底遗迹的画作,这幅画作极其巨大,甚至占据了整面的墙壁。 虽然画面并不算精细,甚至有些地方都还有草稿的痕迹,但这幅作品如果完成的话,也许也能成为一幅价值不菲的藏品。 入口的门框上挂着风铃,阿奇帕德他们推门进入的时候风铃便发出了轻响,随着门铃发出声响,如侏儒般矮小丑陋的老人从店铺的角落走出,他佝偻着脊背靠近来客,伸出鸡爪一样瘦而畸形的手。 “通行证。”有些滑稽可笑的声音从老人牙齿稀疏的嘴里挤了出来,那双被褶皱挤成缝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芒,他向阿奇帕德伸出手,索要。 阿奇帕德将通行证递给老人,对方在仔细抚摸那块水晶以后慢慢走到那张画作面前,伸出手在画框边缘摸索了一阵,之后整张油画连同墙壁一起顺时针翻转,露出了后面的向下的阶梯。 第十一夜 红柳镇与拍卖会Ⅲ 烛火摇曳,甬道狭窄压抑,不像通向拍卖会,而是通向怪物的深喉一般。 跟在阿奇帕德身后的耐罗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这里有股怪异的氛围,周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阿奇帕德顺着昏暗的阶梯慢慢向下,同时他还背着手感慨这里的变化:“这里的变化还真是大,以前只是一个混乱的交易市场而已,如今居然变成这个样子,果然有人暗地里资助就是不一样,。” 耐罗并没有听出阿奇帕德话中的深意,不过他也听说这里是得到了他人的资助才有了如今的规格,尤其是地下昏暗的市场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影子,内部装潢无比的奢华且高调,仿佛不是拍卖场而是某个家族的艺术展览一般。 阶梯到达尽头的时候,柔和的灯光毫无遮拦的从出口处洒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可谓装潢华丽至极的迎客大厅,呈现圆形大厅被洁白的大理石立柱环绕。周围墙壁上悬挂着各种符合大厅风格的名画,并且摆放着各类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品。由高度透明的水晶打造的巨型吊灯照得客人几乎没有影子,平滑的大理石地板光滑如镜,完全能倒映出人影,穿着漆黑制服的侍者都戴着漆黑的面具,举着金托盘游走在低声交谈的客人之间。 能够受邀来到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从穿着打扮以及配饰上就能看出他们在暗中较量,以此彰显自己的实力和打压对手。 阿奇帕德和耐罗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绝大部分客人都是抬头瞥了一眼之后便移开了视线。因为来者不少,所以两人并没有选择走入大厅,而是站在悬挂着名家画作的墙壁前观察着来到这里的客人。 “嗯哼,没有认识的人,真可惜。”阿奇帕德观察了一圈后没有发现熟人,但是他看见了某些人的代理人以竞拍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他们的主人向来挑剔和眼光高,因此这次的展品应该不简单。 耐罗也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很快他注意到有新的客人急匆匆地从阶梯上跑下来,对方戴着蝴蝶羽翼拼合而成的面具,看上去非常高挑。来者似乎是感受到了耐罗看向这边的目光,于是她转头看了过来,但下一秒就回头融入到了人群中。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的耐罗继续等待拍卖会开始,忽然沉重的钟声从大厅一侧的走廊响起。 随着钟声的响起,原本聚集在一起小声交谈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个方向,阿奇帕德和耐罗跟着人流前进,很快来到了一扇深红的门扉面前。这扇厚重的双开门上分别雕刻着缠斗的灰烬之狐与羽翼金蛇的图案,而拴在门把手上的金锁已经被打开。 体格要比常人魁梧,一身的漆黑制服仿佛要被肌肉撑爆,面部胡须修剪整齐但依旧掩盖不了戾气与凶狠的中年男人向着眼中满是期待的客人们鞠了一躬后开口说道:“各位客人,欢迎你们来到索比斯·美狄亚拍卖会。今日的拍卖会将以游行拍卖的形式进行,我们已将拍卖区域分为了古物区,珍兽奇植区,魔具区以及秘密拍卖区,各位可以自由在不同的区域中参观和听拍卖师介绍拍卖品。如果您有想要拍卖的物品,就请在拍卖区前举牌。我们的秘密拍卖区将会在一个小时后开放,每位客人都有半个小时的参观时间,如果在该区域内有您需要的物品,请直接报出您的出价,只要卖方同意,您就可以带走拍卖品。就在刚刚,侍者应该为各位分发了号码牌,请保管好您的号码牌,如果丢失您将失去拍卖资格。” 男人话音落下后,原本闭合的大门忽然自行由外向内打开,后面是两侧有着向下阶梯的露台,从露台向下能够清晰看见被分割成不同区域的拍卖场。每个区域都有数十个等待着为客人介绍拍卖品的拍卖师,而在拍卖场的边缘有一个区域搭着漆黑的帐篷,疑似是佣兵的人正将一个个用厚重布幔罩着的铁笼往帐篷里运送。 客人们有些疑惑,因为往年的拍卖会都是他们安心坐在看台上进行竞价,但今年自从拍卖会被不知名人士买下后居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不过这种形式倒是能更直接观察拍卖品,而且那个神秘的拍卖区让他们很感兴趣。 “耐罗,这里开始我们就分开行动吧,毕竟我要这里好好逛一逛。”阿奇帕德的体贴反而让耐罗觉得不适,他知道对方肯定想做什么,但自己根本无力阻止,他只能点点头后转头离开,准备先去魔具区看看。 耐罗和阿奇帕德分开之后,格里高尔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上阿奇帕德,她完全可以在这里动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先好好观察一下这个男人,然后再想想怎么样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整个拍卖场地因为竞拍者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的时候,拍卖师们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他们尽职尽责的向每一个从面前走过来的客人介绍放在特制展台上的拍卖品。从精妙绝伦的艺术品到古老到无从追寻起源的书籍,还有各种形态奇异的珍贵植物以及只有部分人能够看见的妖精,所有的拍卖品都绝非是通过正常手段能收集到的特级品,几乎每一个都能排卖出天价。不过如果无人竞争的话,幸运儿甚至能以极低的价格得到它们。 拍卖本身就能让原本具有价值的藏品在竞争中拥有更大的价值和收藏性,而通过近距离观察竞拍者们反而更加兴奋,因为这样他们完全能够了解到自己拍卖到的物品是否具有相应的价值。 就在竞拍开始的时候,铁笼中摄入催眠药物的魔兽和精灵属的魔法生物从昏睡中苏醒,它们开始在笼中焦躁地走来走去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甚至有的魔兽还透过铁杆的缝隙想要袭击外面看守的护卫。 第十一夜 红柳镇与拍卖会Ⅳ 唯一没有被厚重的布幔遮掩的铁笼中盘踞的生物像是一团猛烈燃烧的火焰,它蜷缩在笼子地步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仿佛随时都会站起对笼子外的 人发动攻击。即使与笼子保持距离,也还是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着足以让人烫伤的热气。 这头生物身长足足超过五米,人们从外形上判断它应该属于龙与鬃狼的混血:长而尖的口吻,鼻脊到额头上覆盖着红褐色的三角形鳞甲,脸颊两侧分布有细小的鳞片,口部张开后可以看见整齐锋利的獠牙。只是遗憾的是,它原本细长的舌头只剩下半截,舌根上有明显的烫痕。它的身体削瘦且细长,腹部未被鳞甲覆盖,毛色为乳白色,与被深红色鳞甲覆盖的鳞尾内侧的细小鳞片颜色一致。充满力量感的四肢和鬃狼一样修长且被毛尖泛黑的红色毛发覆盖,前肢比后肢稍短且没有向后弯曲的关节,关节处生出尖锐的鳞刺。 额上长着非常明显的豆形白色眉毛,眼皮覆盖短小毛发的细长眼型,浓密的长睫毛略微下垂盖住眼睛,虹膜颜色为阳光般的金色。 表面覆盖暗红色碎片状鳞片的弯曲龙角从这头怪物的脑袋后侧生出,角的表面有螺旋状花纹,角的下方是大且耳背覆盖赤色鳞片的兽耳。它有龙的特征,但双翼却被人类残忍的剪去,只看见肩胛处残留一对带有锋利钩刺的翼骨。 其他动物正焦躁不安的时候,它依旧冷静地观察着笼外的一切,那阴冷的目光让来回巡视的护卫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被人抓到的?我看它好像也不像是那种没头脑的野兽啊……” “别那家伙那家伙的叫,叫他‘赤兽’比较好,毕竟兽人和人类一样能思考和说话。据说当时他的上一任主人足足雇了三十多个经验丰富的佣兵和偷猎者,在国境附近的山脉蹲守了半年才抓住的,当场就死了十几个倒霉的家伙。”另一个年长些,在佣兵中也有门路的护卫小声回答那个年轻护卫的问题,“别看赤兽现在这么安静,刚被抓回来的时候天天都在闹腾,最后被烫了喉咙剪掉舌头才稍微老实了一点。” “那他的翅膀呢?”年轻护卫远远看着那头巨兽,想象着如果他有翅膀的话还是多么雄伟威严。 “围猎的时候被一个蠢货折断了,长不起来就只能被截掉,不然伤口发炎足以害死他。” 似乎是听到了那边人类的谈话,埃贝尔忽然抬起头来,眼泪不断顺着的眼角滑落,然后被他极高的体温蒸发,一条蛇一样长且灵活的灰蓝色尾巴忽然从它旁边滑过,落下了一柄钥匙。 埃贝尔瞟了一眼尾巴缩回去的那个铁笼,伸出前肢将钥匙压在爪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时耐罗已经停留在一处拍卖室前,仔细听着上面的拍卖员介绍放在展台上的拍卖品:“现在我将为各位介绍这个魔具,它是一个诞生于王国时期的糖果盒,我们的鉴定师推断这个糖果盒出自某个魔女或者魔法使之手,并且是某个贵族委托制作的。其表面镶嵌着成色极好的贝母、绿翡翠和黑珍珠,盒体以龙橡木雕刻而成,自带一种果香。这个糖果盒内外有多个暗格,在一定条件下就能够打开。它有一个神奇之处,就是打开后能够得到一枚味道和形状不同的糖果,吃掉糖果,就能实现一个不算过分的愿望。” 听到拍卖师的话,围观的竞拍者都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他们当然不会相信一枚糖果能实现愿望这种事情,但耐罗看着那个糖果盒,忽然皱起了眉头:“那个糖果盒有点奇怪,怎么会散发着恶灵的死气?” 似乎是为了证明糖果盒实现愿望的事情是真的,拍卖师只能当众打开盒子拿出一颗颜色暗红如血的糖果,他对着面前的人们展示了一下糖果后就把它塞进嘴里。 “我想现在就能穿上我之前预定的那套礼服。”拍卖师郑重地说道。 随着拍卖师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发现原本他漆黑的制服蠕动起来,之后竟然从黑色变成了银色,形制也发生了变化,不同于拍卖场的制服,这套礼服衬托他的身形挺拔健壮起来。 拍卖师似乎也很惊喜自己真的就穿上了定制的礼服,他有些兴奋地理了理衣领,然后对面前的竞拍者展开手臂转了一圈好让他们看清身上的礼服并非幻术:“这可不是魔法,也不是魔术,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请在场的魔术师鉴定一下。哦,我在尼芙丽亚服装店定制的礼服,本来是下个月才能拿到,如果有人觉得我说谎的话,也可以派人去询问。” 有些较真的人真的当场鉴定起了礼服的真假,而好事的贵族则立刻派人去服装店询问这个拍卖师礼服制作的情况,当他们确认拍卖师所说如实的时候,所有人看向糖果盒的眼神立刻变得炽热起来。 毕竟吃下一枚糖果就能实现愿望的糖果盒,怎么看也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魔具,即使要付出一定代价也是值得的。 “我出一百金!”一个魔术师激动不已地举起手中号码牌。 一个上了年纪的贵族举起手中的号码牌,他的眼中闪动着渴望贪婪的光:“我出两百五十金!” “我出三百金!” 耐罗冷眼看着人们为争夺一个来历不明的魔具疯狂出价,他对这种东西一向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他深知实现一个愿望,就要付出与之等价的代价的道理,那个拍卖者完全没有提到糖果盒实现愿望的代价,恐怕是因为拍卖会也不清楚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吧? 又围观了一会儿后,耐罗继续走向别的拍卖室,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逛了一圈倒是知道这个拍卖会的确和之前有所不同,背后的运营者倒是有些手段。 “果实完整的白水晶萝卜,带回去还能种植,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是濒临灭绝的魔法植物吧?这是一位冒险家从域外带回来的,底价300金,现在开始竞拍。” 忽然,一株精灵属植物的竞拍吸引了耐罗的注意,他下意识地走过去,站在人群最后看着那株半浸泡在绿色溶液中的植物。 那株灰蓝色叶片呈现不对称分裂羽翼状,叶茎长且覆盖着白色绒毛,长圆形的果实像透明水晶那般晶莹剔透的植物叫做白水晶萝卜,它除了具有观赏价值之外,还能够食用,配合阳光蒲英,莹光闪蝶的鳞粉和独角兽的血液制作的药剂,能暂时缓解诅咒的症状,而另外三种药物他在拍卖场看见也有售卖…… 不知为何耐罗想起了德斯坦,他下意识地举牌出价:“我出一千金。” “一千金,还有别的人出价吗?”拍卖师听到报价后看向加价的耐罗,对方是个生面孔,估计是哪位痴迷于收藏的收藏家的代理吧?不过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和他没关系,重要的是他能有钱买下这个东西。 虽然白水晶萝卜是濒危魔法植物,但也还是没有到已经快要灭绝的程度,市价一般也在八百到九百金左右,所以耐罗的出价让一些看热闹的竞拍者直接选择了放弃。 见无人继续加价,拍卖师举起拍定锤结束了本次的竞拍:“无人加价,那么这件拍卖品是属于您的了,请您在拍卖会结束后跟随接引去会客室,我们会在那里完成竞拍。” 耐罗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快步离开——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耐罗没有注意到已经被帷幕遮挡的拍卖场前,一个穿着阴湿发臭的灰色斗篷的女人正抓狂地看着猩红的帷幕喃喃道:“怎么办,我要的药草被人买走了!我本来打算买下……下来的,可是别人要是看到我的话,啊,我果然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但是族长的命令我又不得不遵从……呜呜,我完蛋了。” 阿奇帕德这边来到了古物区,这里相比于其他的拍卖区要安静许多,并且在装修风格上也显得古典沉静,就像是漫步在过去的展览馆中一般。 很多穿着打扮低调中透露出精致与优雅的竞拍者们正在一一欣赏拍卖室中展示的拍卖品,不得不说这次的拍卖会的主办人非常用心,每一样拍卖品拿到外面的市场都会被收藏家疯抢。 “我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了。虽然不知道谁给我送的信,但既然有这份心意,我当然愿意接受了。”阿奇帕德在一处正在竞拍的拍卖室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块放在银色首饰盒中平平无奇的暗紫色石块,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出价五十万金。”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东西的竞价是多少,但是阿奇帕德知道只要价格高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有竞争者了,他多年以来的积蓄足以他挥霍,反正很快金钱将会没有任何价值。 阿奇帕德的话音落下后,其他的竞拍者都纷纷将视线投向他,震惊、嘲笑、好奇、疑惑……当然每个人的眼神都含带着不同的意义,其中也有不怀好意的目光。 跟在阿奇帕德身后的格里高尔当然也看见了对方拍下的物品,本来她并没有多在意,但是胸口的胀痛和眩晕感让她意识到那个东西并不简单…… “六十万金。”格里高尔思考了一下后也举起手中的号码牌,同时她看向阿奇帕德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既然他不惜亲自到这里竞拍这件东西,那她就抢过来。 “这个家伙……”阿奇帕德有些吃惊地摸着下巴看向格里高尔,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和自己争抢东西的人,但敌意这么大的还是头一个,这让他也来了兴致。 “那就……” 第十二夜 混乱 一块小石子也许就是导致滑坡的罪魁祸首。——前语 索比斯·美狄亚拍卖会的特别拍卖活动即将开始,存放在墙壁石室中的沙漏开始缓慢转动转动,这个足有三人高的巨型沙漏的上下沙斗都被无声嘶吼的黄金蝰蛇缠绕,作为沙粒的鸽血红宝石已经全部落在下方,因此现在开始了新一轮的倒计时。 “所有负责人再去进行最后的检查,万一到时候拍卖开始出现什么问题,我会把责任落实在每个失职的人头上!” 看着沙漏重新计时的拍卖员总管理人吩咐手下的人去做最后的检查,马上特别拍卖区即将向客人们开放,为了避免意外,他们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紧张的准备结束后,帐篷的入口被打开,早已迫不及待的竞拍者们好奇地涌入了这个拍卖区,同时原本盖上铁笼上的布幔被一张张揭开,瞬间所有的拍卖品瞬间展现在每个人面前。 这些存在怪异到令人战栗不止或者美丽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身上长有多种植物或者有动物特征的人类,与人类外貌相差甚远的怪物或者动物,甚至还有部分人才能看见的妖精……竞拍者有些难以想象主办人到底是如何抓到这些怪物的。 从未有人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珍惜物种,而且大多数生物有人甚至只在图鉴上见过,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现在露出了怎样震惊和贪婪的神情。 人群像是沸腾的水一样躁动起来,竞价声不断响起,所有人都开始了竞争,而看着这一切的管理人高兴得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因为这一次拍卖的收益远超预期,他们这些人的奖金都翻了一倍不止。 管理人太高兴了,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腰间的钥匙被一条尾巴顺走这件事,而其中一柄钥匙又恰巧的遗落在了那头非预定拍卖品的怪物的笼子中…… 帐篷被分割为拍卖区和货品存放区两个区域,一些在小型拍卖会上被提前拍下的拍卖品被暂时存放在这里。负责看守的护卫是临时聘请来的佣兵,因为他们除了看守货物外没事可做,所以干脆扎堆玩起了牌。 “啊——好闲啊,拍卖会前面真的好热闹啊,这次他们要赚不少钱吧?真羡慕啊,只要靠一张嘴就能拿到报酬。” “你有这个本事你也可以去问问这里还招不招人,我听说这里每天都有几万件拍卖流通,每个负责拍卖的人都要记住每一件拍卖的相关信息,并且还要学习整理保养的方法。所以能在这里工作的,说不定脑子也不差。想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恐怕不太能做好吧?” “这话别说的这么绝,这里的守卫的酬金也很高啊,虽然也很危险。” “算了吧,我还想好好多活几年呢!” 埃贝尔冷静地听着那些人类喝酒聊天,它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说明这些人口中的拍卖会正在进行,现在出去引起混乱的话就能够逃走。而且现在把这些人类给杀了的话,还能把周围的同伴救出来。 埃贝尔想到这里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它慢慢地用前肢支撑起躺得有些发僵的身体,拿起钥匙慢慢地打开了铁笼的门。 阿奇帕德微笑看着一脸挑衅的格里高尔,毫不犹豫地摊开手耸肩说道:“让给您了,看样子小姐您很需要那个拍卖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觉得要是不让步的话,您可能会在背后对我动手呢。” “你……”没想到阿奇帕德会直接选择放弃的格里高尔额角瞬间暴起了青筋,她就说为什么看这家伙这么不顺眼,原来他真的很讨厌。 就像是那种污水里面的蛇一样,粘滑又阴险。 “就这样吧,现在小姐您应该不会再用那种要杀了我的眼神盯着我了吧?”阿奇帕德听到远处传来的铃声后对格里高尔挥挥手,转身跟着人群走向即将开放的拍卖区,“我就先走一步了,祝您在拍卖会能找到您需要的物品。” 格里高尔反应过来握拳从阿奇帕德的背影喊道:“你给我等等,什么叫让给我了?这玩意我才不想要呢!喂,你给我回来!” 拍卖师当然不管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只负责将拍卖品拍卖出去。见阿奇帕德走了,他赶紧举起拍定锤敲下结束了这场拍卖:“还有人竞价吗?如果没有的话,这枚疑似古神遗蜕的陨石就属于这位小姐了!恭喜您获得这件拍卖品的所有权,等拍卖会结束后会有人带您前去会客厅完成竞拍。”说完拍卖师便赶紧离开了拍卖室,以免格里高尔找他麻烦。 格里高尔气得很想直接冲上去给阿奇帕德一拳,但她注意到盯着自己的视线太多了,只能赶紧先离开,免得被一些专门在拍卖会结束后抢劫别人的家伙盯上。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阿奇帕德心情很好的哼起了自编的小曲,他很喜欢看人在计划落空时的表情变化,当然最让他心情激动的还是别人用憎恨与愤怒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 就比如重新封印德斯坦的记忆的时候,她的那个眼神就非常不错。希望在不久之后能成为很好的养分吧。 想到这里阿奇帕德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角,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面前燃烧起来的帐篷和向外疯狂涌出和逃窜的人群并不在他的预料中。 想到旅馆里还有个躺着的家伙,贾巴里在赌场潇洒了一圈后带着一些食物回去了,都是肉类的话她多少应该会吃点吧? 贾巴里和老板娘打了招呼后上楼,当他推开旅馆房间的门时发现德斯坦竟然还躺在床上。他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把还在冒热气的食物放在桌子上:“下午好,我回来了!另外两个人都有事晚上才回来,所以你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德斯坦?” “滚开……别烦我。” “你这么说就伤人了,我可是担心你才回来的,你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之前相比瘦了很多啊!”贾巴里拖着椅子坐在床边,他翘起一只脚,将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看着床上用被子罩着头,背对着自己的德斯坦。 “你好像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睡过觉,也没怎么吃过东西。这样下去的话,身体会在面对敌人之前垮掉的。好歹吃点,就算吃不下去也要勉强自己吞下去才行。” 第十二夜 混乱Ⅱ “都说了不要你管,你要是想找死的话,我倒是挺乐意帮你一把的。” 贾巴里感觉到德斯坦语气中满是杀意后暂时闭上了嘴,之后他摸着小胡子试探性的问道:“嗯……你就不好奇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吗?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好歹也是有门路的。我把我了解到的事情都讲给你听怎么样?”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变得非常明显。过了很久以后德斯坦才转过脸看着贾巴里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亲近呢?既然你打听过关于我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把我叫做怪物吧?” “因为我知道卡尔德隆不会收养那种本性也很坏的人,你肯定也挺可爱的,就像以前我养的狗一样。啊,像狗一样是开玩笑的。”看着德斯坦举起拳头,贾巴里赶紧改口道,“主要是我觉得你背负的东西很沉重,所以想开导一下你。” “人上了年纪以后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德斯坦小声“嘁”了一声,但没有直接让贾巴里从房间里滚出去,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然后下床光脚走过去拿了一串不知道什么烤肉塞进嘴里。 贾巴里看着德斯坦吃东西露出了放心下来的笑容,之后他摊开手无奈地说道:“人上了年纪就会想很多,变得犹豫,年轻时的一些承诺和冲动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好好过好下半辈子的想法。要不是再次酬劳够我和妻子好好过日子,我也不会接的。不过我不建议你继续完成那个魔术师的委托了,因为他就算能够实现你的愿望,你也不见得活到那个时候。”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不是要讲你从别人那里了解到的关于我的事情吗?”德斯坦不耐烦地打断了贾巴里,她现在最强烈的愿望就是一定要抓住那个对自己重要的东西。 等一切结束以后肯定就能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就可以……德斯坦一直以来都在用这种借口安慰自己,但那种不安和怀疑却从来都没有消失,甚至连罗丝都在问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贾巴里叹了口气后,改变坐姿将身体微微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我知道你是卡尔德隆最后的弟子,你刚成为佣兵的时候给卡尔德隆惹了不少事,不过你师父倒是也没替你善过后,这些仇恨堆积下来,甚至直到现在依旧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不过我听人说,在他们得知卡尔德隆的死讯后不久,你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再次出现的时候,也就是不久之前,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些不用刻意去调查都能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吧?你想跟我说的应该不只是这些吧?”德斯坦吃了几口烤肉就觉得有些反胃了,她放下手里的木签重新坐回到床上看着贾巴里,“直接说重点。” “有人在教国北部的教堂见到了你,你和一个神父生活在一起,而且似乎过得很开心。那群人对你的仇恨并不大,所以也并没有打扰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倒不如说是他们希望你这个怪物就这样安静地生活在那个地方。”贾巴里一边语气平缓的继续说着,一边将一枚金币放在手指间翻滚,最后灵活滚动的金币停留在他大指姆的指甲盖上。 “教堂?我最讨厌那群伪善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生活?”德斯坦一拳锤在墙上反驳道,她是真的很讨厌教会,所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那种地方的。 微微摇头不和德斯坦辩论的贾巴里屈指弹起手中的金币,看着那抹金光在空中翻转下落,瞅准时机忽然探手抓住它:“你在杀害了卡尔德隆后逃去了域外竞技场,并且在那里曾成为了最受欢迎的角斗士。不过很快,观众们厌倦了你的表演,而你也厌倦了作为角斗士的生活,所以你主动把自己拍卖了。当时买下你的人,名字叫做普鲁登斯·嘉里……你还记得这个男人吗?” “普鲁登斯……”德斯坦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从后颈蔓延到脑袋的疼痛让她闭上眼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杂乱的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浮出,但她始终看不清记忆中那个穿着漆黑神父服,身材修长的男人的面容。 “喂,你没事吧?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贾巴里注意到德斯坦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下意识地起身想过去扶住对方摇晃的身体,但她不断爬出蜘蛛的影子却让他犹豫了。 “这是诅咒的气息……德斯坦,你这家伙真的不简单啊。”贾巴里看着从德斯坦影子中爬出的蜘蛛没跑出两步就化为了灰烬,轻声感慨了一句自己怎么认识的一群这么了不得的家伙。之后他鼓起勇气走过去摁住她的肩膀,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斯坦此刻完全沉浸在了混乱的记忆中,虽然那个男人的面容依旧模糊,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安心。不过当男人背对着她越走越远的时候,她却忽然感觉到了慌张与恐惧。她下意识地向追上去,但却被困在泥沼一般的黑暗中迈不开脚。 “普鲁登斯……臭神父,我一定会重新见到你的,一定。” 贾巴里听到了一声不知来自何处的深深的叹息,一只蜘蛛在德斯坦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很快,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睛也很快闭上不再睁开。 “小虫子,别这么多事,现在有些事情她还不愿意想起来,等她自己愿意想起的时候,一切都会和你想的一样结束的。在这之前,你就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听到罗丝的声音,贾巴里微微一愣,之后他摇头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哎,本来也是想开导开导德斯坦的,结果没想到事情没我看见的这么简单啊。” 第十二夜 混乱Ⅲ “轰!”炽热的火龙卷直接掀飞了帐篷的支架和顶部,融化的铁水和损坏的铁笼从天而降,落在一些奔逃的倒霉蛋身上,砸得他们发出了恐怖的哀嚎。被关押的特别拍卖品们也获得了自由,它们有的直接化为光点消失在空中,而有的则遵循本能冲向了那些试图冲过来抓捕他们的护卫和佣兵,用自己的方式胡乱攻击着周围一切活动的生物。 血和碎肢随意飞溅,受到攻击没死的人躺在地上哀嚎爬行,他们伸出手试图向其他人求救,但抬起的手却被无情地践踏。 这些怪物无法预知的攻击和被撕碎零落一地的尸体,吓得一些人直接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些张开露出利齿的大嘴向自己扑来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躲避。 造成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坎贝尔再次仰头蓄积魔力,他的喉部也在这时微微隆起,但炽白的火球在口部聚集成功的时候,他立刻向着周围准备施展魔术的魔术师喷吐出高温的炎柱,炎柱所过之处的一切都在燃烧甚至熔化。 炎柱扫荡过后,坎贝尔的视线内就没有站着的人类了,但他感受到身体在不自觉地战栗,仿佛周围正有极为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周围,发现地面花纹奇异的地砖的缝隙中光芒迅速流淌而过,一股令他战栗的气息正在升腾光幕缓缓从拍卖场的边缘升起,仿佛要将这里包围。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坎贝尔微微张开嘴,光球从他的嘴边浮现出来,下一秒光球纷纷爆开,发出了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原本疯狂攻击人类的怪物们,还有那些不知该去往何处的动物们都聚集到坎贝尔身边。 跟随人群前往暗道离开这里的阿奇帕德有些感慨的看着被搞得一团糟的拍卖会,拍卖员正在冒着生命危险抢救那些没能被转移走的拍卖品,不过看样子有些东西已经在混乱中损毁了。也不知道这次拍卖会的损失有多少,但也许这里将会关闭很长一段时间了。 “哎呀哎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红龙的后代,虽然是混血的。”阿奇帕德心想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把那条混血搞到手,却没有注意到从后面无声靠近的格里高尔,她的手腕上冒出了边缘锋利的昆虫触肢,她打算就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解决掉阿奇帕德。 可是还没有等她动手,另一个人就直接越过人群落在她面前,伸手展开五指摆出了戒备的架势:“请后退。” “呵,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请了精灵当护卫。不过黑头发黑眼镜的精灵,我还是第一次见”格里高尔看着面前匆匆赶来的耐罗,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下一秒她微微仰头,原本负责组成面具的多尾凤蛾瞬间扑闪着花纹精美得像艺术画作的翅膀,向着耐罗扑了过去。 猝不及防被蛾子扑了一脸的耐罗下意识地抬臂护在面前并闭上眼睛,但一部分鳞粉和绒毛还是落进了眼睛和嘴里,一阵疼痛瞬间在眼睛中蔓延,而且蛾子的足肢和翅膀在脸上蠕动的感觉让他瞬间就抓狂了:“啊——虫子好脏,好脏!我的眼睛……你这个家伙居然用虫子攻击别人!去死,给我去死!” 格里高尔躲过了耐罗胡乱放出的火焰魔法,看着那些沿着弯曲的轨迹飞出后直接爆炸的火球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她转头怒吼着朝着阿奇帕德冲了过去:“教会的走狗,今天我就要了结了你!” “了结我?你能做到吗?格里高尔·萨姆沙小姐,作为魔术师你的确挺强的,不过如果不拿出真本事的话,恐怕是无法靠近我的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奇帕德漆黑的外袍中一只只苍白的手臂涌出从四面八方抓住了格里高尔的四肢和身体,并用力向着各个方向拉扯,试图将她直接撕碎。不过格里高尔的身体远比正常人要坚韧,她甚至还在一点点挣脱这些手的钳制,试图继续攻击面前这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家伙。 耐罗的攻击本身就吓退了一些奔逃的竞拍者,现在背后钻出手臂的阿奇帕德和身体变形成昆虫的一部分的格里高尔更是吓得人群如潮水一般退开,两人周围瞬间空出一片空间。 “原本你不应该在这里,也不应该拿着那份力量,虫殖本来是属于我的。”阿奇帕德看着双臂覆盖上坚硬的甲壳后瞬间魁梧了不少的格里高尔,她已经顺利从手臂的钳制下挣脱出来,一跃而起,高举起布满菱刺的拳头狠狠朝他砸来。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格里高尔全力一击落空,一拳砸下砸碎了阿奇帕德身边的地板,碎石飞溅擦伤了对方的手臂和脸颊。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站立的位置变了,居然来到了逃跑的人群最后,而正好一头蝎狮正甩开被它蝎尾洞穿的尸体,咆哮着向人们扑来,她只好冲上去,双手一把抓住上下两枚尖锐的犬牙与其角力:“那个该死的混蛋,居然用转移术把我送到这里!该死该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可是战术性拖延时间,毕竟正面对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虽然现在虫殖在你身上,但不代表以后我不可以把祂拿回来。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帮我把这颗核心买下来。”阿奇帕德听到格里高尔的咆哮后笑出声来,之后他回头拍了拍身边捂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呻吟的耐罗,从腰间的皮包中掏出一瓶药递给他,让他赶紧用药冲洗眼睛和喝下去。 “耐罗,辛苦你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天吧,我们后天再继续出发。”阿奇帕德安抚完耐罗以后,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将蝎狮抛飞出去的格里高尔,他虽然早就知道梅西尔将虫殖给了别人,但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将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 不过,正因为这样,事情才变得更有趣啊。 第十二夜 混乱Ⅳ 拍卖会爆发混乱的时候,林佰宇和杨士栎刚公会的会长将事情谈妥出来,他们本能察觉到了街上气氛的变化,很多人都向着某个方向望去,或者走去。 出于习惯,杨士栎立刻贴上隐匿符去打探情况,而林佰宇则顺势询问一些长相和善的路人发生了什么事。而经过一番了解后,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拍卖会上拍卖的动物和魔兽意外出逃引发了一场骚乱,不过现在骚乱已经平歇了。 “原来这里有能通过竞价交易物品的市场,还真是有趣。”杨士栎回来之后显得有些兴奋,毕竟她也想体验一下在一群人面前一掷千金的感觉,不过看样子是没这个机会了。 “发生这种骚乱,侧证拍卖定然难以保障安全,我们身在陌土,还是小心为上。” 林佰宇虽然人品不太行,但他在这些事情上面直觉往往很准,所以杨士栎同意地点点头,不过下一秒,她又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你说得对,不过你觉得那群男人真的可以解决掉格里高尔吗?虽然他们说自己做掉了很多格里高尔这样的魔术师,但我总觉得那群人并没有那么靠谱。” “无事,对我们来说,这场交易并无损失。如今只愿一切顺利。” 虽然他们三人想要除掉格里高尔有些难,但不代表他们不能借助他人之手让那个女人悄无声息的消失,林佰宇背着手看着往来的人群,心想现在公会大概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吧? 被迫替他人断后的格里高尔目睹那头赤红的混血龙口中喷吐出炽白的炎柱,将厚实的墙壁直接熔出了一个足以逃生的洞穴。就这样,大多数拍卖品在魔术彻底发动之前顺着那个洞逃了出去,剩下的一些也都是价值不大的残缺品。 格里高尔虽然没有在那场混乱中受伤,但也十分恼火,等她拿到拍卖会发给客人的补偿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被几个陌生的男人威胁着带到了小巷。 “抱歉,我们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也是有人想要你的命。所以,你应该不会怨我们吧?”为首的男人一边沉声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造型奇特的弯刀,他打量着面前阴沉着脸的格里高尔,觉得对方还挺识趣的。 这个男人满脸都是利器留下的狰狞伤疤,再配合上一副凶狠的面容和健壮的身材,让刚刚本来打算上前劝阻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身后跟着的几人也明显并不是寻常人,精明的眼神和锻炼产生的健壮肌肉证明他们平时训练有素,足以应付一些麻烦的目标。 格里高尔好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伸手用手指轻抚对方的肩膀,同时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人,知道这里真正有实力的就只有他一个:“我也知道你们是拿钱办事,不过居然这里还有不认识我的人,你们是新建立的佣兵公会吧?也只有没站稳脚跟的才愿意做这种脏活。” “反正很快我们就会在这里出名了,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钱。你放心,我会尽量快一点儿结束你的痛苦,之后我会把你的脸皮割下来寄给客人证明我完成了委托。” “你知道吗,啰嗦的男人并不受欢迎。”格里高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将右手五指并拢插入了男人的胸膛,他身后带来的那些人此时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几只大虎头蜂从他们的衣领里飞出来,重新钻进了格里高尔的外套。 男人震惊地看着格里高尔覆盖着昆虫漆黑泛红的甲壳的手,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格里高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就收拢手指捏碎了那颗心脏:“记得在那边好好后悔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这个男人是在那个圈子中相当“有名”的赏金猎人,以前也经常接受一些暗杀贵族或者平民的委托。这个恶棍有个特殊的习惯,如果杀的人中有年轻的女人,他就会把她们的脸割下来保存。 只不过格里高尔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流落到这里成了佣兵。 反正就是那种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垃圾而已,大概也不会有人替他收尸吧?不过谁有这个胆子找人来杀她呢?是那些看自己不顺眼的魔术师?还是那些被自己杀掉的人背后的家族?还是说…… 格里高尔一边习惯性地用手指点着嘴唇思考着,一边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向旅馆。很快,得出了答案的她咧嘴露出了一个带杀意的笑容:“好啊!居然现在就忍不住了吗?那我也要不客气了,你们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死在你们认为自己即将达到目的,最放松警惕的那个时候的!” 艾斯特斯认真听完阿LS和阿诺的报告,又翻看了一下他们带回来的宗卷和书籍,再联想到浮士德那边发生的情况,他不禁觉得一阵头疼。 那个原本应该在王国时期消失的疯狂组织居然再次出现,而且其成员还有意造成了一起古神遗蜕的复苏事件,甚至还差一点就成功了,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并阻止了这次的阴谋,恐怕没人知道今后事情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 魔王的追随者们到底还要在这世界上苟活多久? 阿LS抱臂看着艾斯特斯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等了一会儿后他忍不住开口道:“艾斯特斯你就说说,这事到底解决没有?还有菲碧到底是不是该杀的人?” “阿LS,这件事你不了解内幕,如果不把那个组织的成员处理掉的话,未来他们可能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既然这样,那你给我讲讲饥荒高地到底是什么样棘手的存在吧。”阿LS说着将背向后一靠,双手背在脑后摆出一副等着阿诺讲解的模样。 阿诺看了还在思考的艾斯特斯一眼,叹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勇者与魔王时代,跟随魔王的五位骑士吧?其中的‘背叛’和‘欺骗’不仅是魔王的忠诚追随者,也对创世神及其子嗣有着极深的信仰。他们认为,魔王是创世神派来消灭这个世界上的生命的使者,而古神则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他们不断地唤醒那些沉睡的古神,希望世界能因此回归到最初的形态。” “所以那群疯子是想要唤醒更多的古神?还真可怕啊,所以那个叫菲碧的居然在知情的情况下和那群疯子合作?果然该死。”贾巴里轻笑了一声,他听说菲碧在被押送到谢瑞比盖的途中发生了异变,变成了一堆暴走的肉块。不过还好在临死前伊洁丝已经探查过她的灵魂了,并且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第十二夜 混乱Ⅴ 过了好一会儿后,艾斯特斯才在亚历克西斯的提醒下抬起头来,重新摆出严肃的表情:“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之后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在处理了。阿诺,阿LS,虽然你们两人没能完成委托,但是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所以我会给你们奖励的,你们可以想一想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现在你们出去吧,我还有其他公务要做。” “好勒,我已经好几天没去见我的小宝贝了,就先走一步了。”听见艾斯特斯发话,早就坐不住的阿LS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在离开之前他还把头探进来:“我别的不要,多给我点钱吧,这个月我的钱袋已经快见底了。” “这段时间阿LS迷上了一个女兽人,有时间就跑到对方住的地方去找她。”阿诺注意到艾斯特斯询问的眼神,连忙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也见过一次,很漂亮的蛇兽人……” “我对成员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艾斯特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阿诺说话,他站起后背着双手,通过窗户看向窗外。此时阿LS正兴冲冲地前往约会地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正被会长盯着。 身体一震后瞬间反应过来的阿诺赶紧一手抚胸低头行礼:“抱歉,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好好调查那个女人的。” “你清楚就好,我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意外。”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接下来我会安排人去监视阿LS。” “你去吧,这几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艾斯特斯点了点头目送阿诺离开,随即他看着窗外阿LS消失的方向,又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露出了思考的表情——近段时间兽人活跃异常,竟然到处能看见他们的踪影了。 正常情况下,那群受诅咒的家伙是不会轻易离开国土的,这说明兽人国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是令人不安啊,亚历克西斯。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让人不放心的事情变多了啊,娜塔莉,杜波依斯,你们能暂时让她恢复正常吗?” 坐在木椅上的浮士德低声喃喃了一句后抬头看向面前巨大的肉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异化的如此严重的人类,而这也是“受肉”失败的容器的结局。 这巨大的肉块表面不但覆盖着青黑色的脉络,半透明的薄膜表面还延伸出许多粉嫩的肉芽与光滑的触手。它在铁链与锥刺的束缚下不断蠕动和发出粘稠恶心的声音,其可以称作口器的上方镶嵌着一颗头发花白的女人的头颅,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竟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菲碧·劳拉。 菲碧还算清丽的面容在异化中变得浮肿而丑陋,再加上有猩红的脉络覆盖在脸颊边缘,这让她看起来更加怪异和可怖。 如果不是有魔之子的镇压,恐怕菲碧当场就会袭击离她最近的人,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似乎还保持着个人的意志,就是因为太过痛苦而无法开口说话。 皮肤呈现奇特的银红色,长着蝙蝠一样的骨翼和短角,外表与人类相差无异的娜塔莉白了浮士德一眼后嚷嚷道:“我们在努力了……可是没那么容易嘛,这可是古神的侵蚀!” “姐姐说的对,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把她的痛苦转化为短暂的幸福感,您有什么问题就快点问吧。”简直就是男版娜塔莉的杜波依斯也为难的开口道,这件事情单凭他们两个很难控制,就算他们能控制异化的速度,但最终还是要看菲碧有没有强烈的意志对抗侵蚀了。 “要不干脆杀了吧?反正很快这家伙也会死掉的,不如趁早结束她的痛苦。”发表意见的是站在锁链上的魔之子,她轻巧地从半空中落下,然后伸出被羽翼替代的手挑逗浮士德,“只要你下令,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 这个魔之子的头部没有头发,六对大小不一的灰黑色鸟类羽翼从她脑后生长出来遮住面部的五官,偶尔能够从羽翼的缝隙中看见薄且为淡蓝色的嘴唇和小巧的鼻子,嘴唇中牙齿也和人类不同,异常尖锐。 伊斯贝拉没有被羽毛所覆盖的头顶部分燃烧着银灰色的火焰,火焰燃烧的猛烈程度和形状都由当时的情绪所决定,现在她似乎有些愤怒,所以火焰在不断猛烈地燃烧和晃动着。而她的脖颈以下的部分也长着数量众多且大小不同的灰黑色羽翼,大多都是从后背长出。甚至连双臂也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一对异常宽大的羽翼,同时有复数对小一些的羽翼从没有被羽毛覆盖的肩膀处一直生长到手肘处。她的身体还能够看见少女独有的凹凸曲线轮廓,但除锁骨胸口处的皮肤,其他部分都被深灰色的羽毛覆盖。大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异化为指甲弯曲尖锐的灰白色鸟爪,身后呈现扇状展开的尾羽上有黑色与黄棕色的波浪形花纹。 “伊斯贝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浮士德不着痕迹躲过了羽毛的抚弄,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派伊斯贝拉去寻找那个疑似导致古神遗蜕复活的幕后黑手的,但她居然那么快就回来了。不过她不会是那种敷衍了事的孩子,所以大概率是那个狡猾的家伙通过某种手段逃走了。 “亲爱的,你好像很嫌弃我?是因为我没有把那个恶心的家伙带回来对吗?”伊斯贝拉一把抱住浮士德,用头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不行啊,那种家伙是我们对付不了的,最起码也要红色的那个家伙才可以。” 就在浮士德想要警告伊斯贝拉离自己远点的时候,原本一直很安静的菲碧却忽然发出声音把在场的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啊,浮士德……你在听吗?我的意识好像就要……消失了,你要小心……每一个地方都在发生的复苏与死亡,要阻止那群疯子,不然的话所有的一切……终究会化为虚无。拜托你们了……一定要阻止那个家伙,她是,她是魔王的……骑士。” 菲碧的嘴唇翕张发出了沙哑虚弱的声音,她听见了死神临近的脚步声,全身几乎要逼疯她的疼痛却在这一刻远去,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下来。 “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但最起码在最后,要是能见见我的女儿们就好了。好安静啊,这就是即将死去的感觉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 浮士德静静地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菲碧,之后她低下头伸手在额头、嘴唇和胸口各点了一下:“你的罪孽已被宽恕,那条前往死亡的路上已无人阻拦,愿你再无痛苦,顺利的前往归去之所。” 第十三夜 竞技场中的驯鸟人 为暴力狂欢,为死亡欣悦,为生命喝彩。——前语 梅西尔原本在给里芬柯克梳毛,看见信鸟飞来后她便放下手中特制的铁梳接过信拆开,忽然她有些意外地开口道:“格里高尔已经到达红柳镇了,她说会在那里等我们过去。” “她好像比我们后出发吧?居然走得这么快!这是用了什么魔法吗?”正在给同伴们保养武器的罗里抬头看着梅西尔手中的信,从信纸判断格里高尔的生活过得还挺好,居然用得起这么高级的信纸。 驾车的蜜莉恩听到对话后大声说道:“咱没有打算去红柳镇,让她直接出发去目的地吧,咱们在那里碰头会比较好。梅西尔,你应该记得格里高尔送来地图的时候,附带在地图里的那张纸条吧?咱们还是要遵守约定才行!” “约定,什么约定?你们这样绕远岂不是耽误我挣钱嘛?你们耽误的这几天我可是能在工坊接其他活的,这三个家伙也能去给我赚钱!”罗里本就不喜欢长时间待在马车上,现在还要绕远她怎么说都不乐意了。 “罗里,稍微冷静一点。”又有些无奈地试图安抚罗里,但对方却一脸死灰的看着马车厢外毫无变化的风景,扯动嘴角发出假笑:“呵呵,我现在都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为什么不兵分两路呢?我们这几个人可以在这附近沿着主路前往红柳镇,梅西尔和蜜莉恩去做她们要做的事情,到时候在红柳镇碰头就行了。”纪子感觉这群人已经在马车上坐得头脑发木了,于是她扶着额头下意识地开口说出了一个简单的方案。 “就是啊吼吼,咱刚刚也想说呢,直接分头行动肯定更快!你们去红柳镇,顺便找找梅西尔的弟子,记得好好和人家打招呼啊!”蜜莉恩说着一拉缰绳让马车停下,“梅西尔,带上一些食物和水就够了,咱们很快就回来的!” “好。”梅西尔毫不犹豫地从背包里拿了几块应急用的干粮,再拿了一个水囊,跳下车之前她简单给罗里等人说了一下格里高尔的长相特征,并将信鸟交给他们,以便找不到人的时候可以用信鸟联系。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记得早点回来。我们会在镇上等你们的,要是有事也记得联系我们。”有地方落脚休息好好吃顿饭,脸色瞬间因为心情好了许多的罗里在飞驰的马车上对着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的梅西尔和蜜莉恩喊道。 “梅西尔,到咱的背上来吧,用跑的会更快。”蜜莉恩蹲下来将后背对着梅西尔,让她爬到自己背上来。作为半狼人的她本身奔跑速度就很快,如果全速奔跑应该很快就能到达竞技场了。 “啊,好的。不过这里离竞技场还有一定距离,请你不要太勉强。” “吼吼,相信咱吧!虽然上了岁数,但是咱的体力依旧很好哦!还有啊,你太轻了,平时多吃点东西才能长胖啊!也难怪你的身体一直不好!”蜜莉恩笑着背起有些不好意思的梅西尔,她发现这孩子还是那么轻,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而且身上的香味总让她不可思议的心情平静。 “抓紧了,咱们出发了!”蜜莉恩说完后就向着竞技场的方向飞奔而去,速度极快甚至超过了路边全速行驶的马车,让马车上目睹她经过的人发出一阵惊叹。 域外的竞技场一共有五座,原先每一座塔的顶端都悬浮着一块内部翻滚着绝望哀嚎的灵魂的暗红色晶体,它们都曾是魔王用于创造魔兽士兵的石塔。人们将这些混杂着死去生物的骸骨的石塔称作悲怮之塔,因为即使相隔很远,也依旧能够听见石塔中牺牲者的悲鸣,感受到他们的绝望与痛苦。 后来悲怮之塔被攻陷之后,虽然魔兽的生产被中断了,但是从塔中涌出的恶灵们却依旧让塔的所有者头痛不已。就在人们犹豫要不要干脆将塔推翻封印起来的时候,血之一族和骨之一族的魔女告诉塔的所有者们,只要他们在塔中设置场地,让勇士们与魔兽厮杀,当魔兽死去血液浸染这片土地的时候,那些灵魂便会得以安息。 为了让那些无辜的灵魂安息,也为了让这片土地不会就此荒废,塔的所有者们建立了竞技场,想要提升自己的勇士们就会进入塔中与怪物搏杀,胜者们会得到荣誉与奖赏。而随着时代的变迁,竞技场也逐渐衰落,只剩下当初最大的竞技场还在维持着竞技和角斗的传统,但角斗的对象已经从魔兽变成了人和其他种族。 梅西尔老老实实地趴在蜜莉恩背上,感受着她背部肌肉的起伏和毛发的柔软,有一股薄荷和药草的香味钻进她的鼻腔,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去看身边飞速向后离去的景物:“蜜莉恩,你说你曾经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你在那里当角斗士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说呢?大概觉得很失望吧,居然会把那种人当成朋友,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后来满脑子就想着不能死在这里,咱一定要活下去。你也知道,咱当时父母都还在呢,要是咱就这样失踪了,不知道他们会有多担心。”蜜莉恩即使在全力奔跑,说话的语气也依旧很平稳,她紧盯着前方,直到能看见那歪斜的塔顶时才逐渐放慢了速度。 毕竟现在的竞技场是那些追求刺激的看客观看角斗士厮杀的地方,所以早在很多年前通往这里的路就被修缮过,周围除了群立的石柱和耐干旱的植物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也许是因为这里残留着魔王的力量,所以那些黑暗生物根本就不敢靠近。 梅西尔从蜜莉恩背上下来以后望着远处一辆辆漆黑的马车驶过,她知道马上就要有角斗开始了,这个期间大部分守卫都要去角斗场维持秩序,这正是履行约定的最佳时机。 第十三夜 竞技场中的驯鸟人Ⅱ “委托你的人是谁啊?咱还想和他见见面呢。”微喘着气的蜜莉恩一手叉腰,一手举过头顶挡着阳光看着远处的竞技场——这里真是一点都没变,空气与泥土中依旧浸透了血腥味,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欢呼声和铁器相撞的摩擦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当年她承诺要做的事情现在可能实现不了了,因为竞技场只是一个杀戮和娱乐的象征,只要那些乐于看他人陷入苦难与绝望的人存在,竞技场就永远不会消失。 “他就在附近看着的,我们不履行约定他大概就不会出来。”梅西尔笑笑后举起了提箱拨开锁扣,“那么我们就开始吧,顺便帮帮那些无辜被送到这里的人也不错。” 为了照顾罗里,四个人当中唯一会驾车的又算是让拉车的马发挥了奔跑的潜力,不过代价就是到了镇上以后那两匹马就直接选择罢工了,卧倒在大街上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着地上的马和坐在马车位上的又,有些人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不过现在人都还在大路上,他们也不会轻易动手,只是默默记下马车上的人的长相后就离开了。 又当然察觉到了那些人的目光,但他像没看见一样伸手摇了摇靠着行李躺着的罗里:“罗里,振作一点,我们已经到红柳镇了。” 就在刹在纪子的指示下将两匹马拖到路边的时候,装死的罗里忽忽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这下我才真的算活下来了,还好她们不像那些家伙一样绝情!又,你带着纪子和刹看着马车,我去把我身上的货处理一下!” 走了几步后,罗里忽然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哦,对了!我已经送信鸟出去了,你顺便去找一下那个叫格里高尔的人吧,我让她在附近的酒馆等了。要是找到了就告诉她梅西尔有事要忙,还没过来。” 又习惯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招呼刹过来拉马车,顺带把那两匹马弄走送去休息,马虽然是浮士德夫人送的,但也不能就这样丢在大街上。拿去卖了也能换点钱回来。 其实过去他们也来过红柳镇几次,但基本没跟着罗里外出过,就待在旅馆修行看书睡觉,也不算无聊。而不外出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终究是外乡人,在别人的土地上难免会遭到排斥,大陆人对鬼寇人的态度并不比东方人好到哪里去。 至于罗里,别看她个子小,脾气差,但是在这里混得很好,因为这里几个势力的成员的武器装备都是通过罗里的介绍才拿到的,他们大都不敢得罪这个半身人,反而是对她相当尊敬,甚至有首领还出面警告过镇上那些不受势力管控的佣兵和赏金猎人,让他们不要动罗里。 所以罗里在红柳镇上也算半个名人,当然是指行走的武器架,她自己就是能打造武器的工匠,身边也有很多靠得住的朋友出售武器,从她这里的出手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次品。 把马车引到人少的地方后,又就准备去找人了。走之前他叮嘱纪子一定要看好刹,别让他去别的地方乱来,也要看好马车,毕竟马车上的东西是他们接下来要用的,要是丢了估计就又要花费时间补齐。 “你不用这么担心,有我在还不够吗?”纪子抱着手臂没好气地说道,“快去快回,说不定梅西尔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又点点头后转身融入了人群中,他脚步很轻,动作也很灵活,在拥挤的人群中甚至连衣边都没有被擦到,就在他和一高一矮两个人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头发颜色奇异的男人才移开视线。 “嗯哼……好像有一些不该出现的家伙混进来了?而且还是被不好的东西纠缠的倒霉的孩子,还挺有意思。” “你想把他处理掉吗?” “不不,就这样吧,反正我的计划是完美的。走吧,我们也该准备好出发了。” “有恶魔真方便啊,咱都不用动手就解决了。不过那些人看起来有点可怜啊吼吼!真是太爽了!”蜜莉恩笑呵呵地看着顺着影子回到梅西尔身边报告情况的马戈德里什,他们已经将竞技场内所有的人强行镇压了。除了那些被关起来的角斗士和野兽之外,其他人现在都被赶到了外面,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的恶魔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竞技场的守卫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瞬间就成了倒下了一片,剩下的见势不妙,。竟然转头就逃走了。而那些角斗士在他们面前更是没有抵抗的意思,居然都非常自觉地往旁边退开,让出在后面叫嚣着让他们去送命的观众。 就算这些人怎么哀求和承诺,闯入竞技场的恶魔们都不为所动。不过态度越嚣张,叫嚣得越大声的人,会被打得很惨。 “这都是什么事啊?居然有人敢招惹竞技场的主人,他们真的是疯了!” “你小声点,没看见他们正瞪着我们吗?” 罗曼夫有些意犹未尽地摘掉了手套,他刚刚在竞技场中可是大闹了一通,尤其是那些自以为个子大就能轻而易举碾压自己的人,他特意只扭断了他们的四肢,让他们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挣扎。至于其他恶魔其实也都没有杀人,顶多是让他们失去了意识,不过他们很久没干过这种事情了,掌握不好力度让他们受点伤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鲁巴斯清着嗓子从竞技场走出来,竖起右手大指姆向后指了指对梅西尔说道:“按照你的要求我让奴隶都睡着了,受伤的由玛丽和克里默治疗,要是有家的就送回家,没地方可以去的你看着办吧,这里被关的人太多了,恐怕不能就这样送走就解决了。” “我也进去看看,麻烦你和马戈德里什去搜查一下竞技场了,你们比较细心,我放心一些。蜜莉恩,走吗?”梅西尔对鲁巴斯笑笑后回头看着正在盘问那些观众的蜜莉恩,依照蜜莉恩的性格,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的。 “梅西尔,能让玛丽把这些人的家族问出来吗?咱觉得他们真的是太闲了,需要整治一下。” “当然没问题,玛丽的拷问技术可是非常好的。你说是吧,玛丽?” 听到两人的对话,一直都很无聊的玛丽赶紧拍拍胸口点点头,之后她攥着拳头回头跃跃欲试地看着面前这些,伸手从他们面前点过开始思考应该从哪个人开始审问。 第十三夜 竞技场中的驯鸟人Ⅲ 梅西尔和蜜莉恩通过隐藏的侧面进入了竞技场,看到满地的骸骨时,蜜莉恩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悲痛。 进入塔的内部,之前的燥热瞬间被阴冷的空气清扫一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仿佛来到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被侵蚀腐败一般,给予人非常不安的既视感。 这里原本是用来运送奴隶的通道,但似乎有段时间没人经过,地面早已积满了灰尘和蛛网。蜜莉恩知道这里的蜘蛛个头又大毒性还强,赶紧拿驱虫药给梅西尔擦上:“一会儿走的时候注意脚下和头顶,别被咬了,要是中毒可就麻烦了。” “谢谢,不过我们都把竞技场镇压了,为什么他还不出现?”梅西尔用手背蹭了蹭发烫的脸,她都这个年纪了还被当成孩子照顾,这确实让人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说起来蜜莉恩比她大得多,好像也说得过去。 蜜莉恩刚想说点什么,就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于是她猛地转身做出防备的动作,结果却被梅西尔拦住了:“蜜莉恩,等等,这就是把地图交给我们的人!” “我来了,你果然遵守承诺,红发的魔女。” “阿姆河先生,你果然一直躲在附近呢。看着那些折磨你的人都这样狼狈有开心一点吗?” “别跟我说这些,你我的约定到此也就可以了。接下来我自己解决就好。” 来人是那天在教国边境和格里高尔做交易的猎狼犬兽人,他长期受风沙摧残而显得粗糙的皮肤呈现小麦色,全身锻炼得肌肉紧实,甚至比那些佣兵还要好,就是到处都是伤疤,最严重的一道伤口在胸口上,一道巨大的抓痕从偏左侧贴近心脏的皮肤划到右边。一头深灰色凌乱不齐且看上去十分粗糙的长发,略卷发梢泛红棕色,因为长期不洗有些凝成条状,脑袋左侧扎着一条穗状细碎的小辫。 稀碎的额发几乎完全遮挡住阿姆河眼眶略有些向内凹陷的眼睛,隐约可见的浅青色眼眸中满满都是警惕和压抑的愤怒,他毫不客气地越过面前的蜜莉恩走到梅西尔面前打量她,似乎是怀疑这是否真的是那个虫女口中非常厉害,自己肯定打不过的女人。 梅西尔没在意阿姆河审视的视线,只是后退一步微笑着说道:“狼人和兽人的后代,你和蜜莉恩也许是远亲也说不定。这位是我的同伴,蜜莉恩,是半个狼人。” “嗯,很高兴认识你。”阿姆河还是盯着梅西尔没移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尾巴缓缓地摇摆起来。 “离她远一点,小子。”蜜莉恩上前一步把梅西尔和阿姆河隔开,对方也没在意直接退开几步绕过两人向着竞技场伸出走去:“切,我先进去找人了,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吧,谢啦!” “我不认识他,但是格里高尔认识,两个人之间有合作。我听她说阿姆河是从兽人国逃出来的角斗士,他们一族搬迁到这里之后原本生活得很好,但是却王国士兵的出现破坏了一切,他和家人一起被抓,关进竞技场被迫成为了角斗士。”梅西尔看着阿姆河有目的远去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她当然也去了解过格里高尔结识的朋友,对方是个不错的人,直到现在都还在想尽办法解救那些被带来竞技场的无辜的人。 “他这次委托你是为了什么人?难不成是很重要的家人?”蜜莉恩见似乎没什么事操心,便将烟丝填进烟管点燃了火开始抽。烟雾缭绕很快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梅西尔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点,用手给自己扇扇风:“我不知道,不过他能放下傲气找格里高尔帮忙也不容易。真也不知道格里高尔怎么说的,他居然真的肯把别人托他家族保管的地图交给我。” “比起一张地图,大概还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更重要一些吧?毕竟那张地图是根据过去火之国的地图改画的,把地图交给来到这里的猎狼犬兽人一族的,恐怕是和火之国有关系的人。”蜜莉恩拿着烟管分析格里高尔送来的地图,一开始她就觉得地图应该是很久以前绘制的,虽然地形大体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对照下来会发现很多和现在地图的不同之处。 梅西尔没说话,只是看着阿姆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过了许久后她才叹了口气:“我们先出去把外面的人处理一下吧,等他出来再说。” 阿姆河此刻有些激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他快速地跑向竞技场的深处,通过旋转的石阶向下,越过一扇扇牢门最终到达了他曾经生活过的地牢:“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我遵守承诺了,伽斯!” 阿姆河并不是因为竞技场中那些眼睛朝着天上,不把他人的命当命的混蛋们被暴力镇压,并且即将倒大霉感到兴奋,而是高兴自己终于能够从这个恶心的地方把救命恩人带出去了。他本来想和族人一起完成这件事的,但是这些年他救出的族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尚还年幼的孩子,根本不能被当做战力,而其他人他根本就信不过。 至于格里高尔,那个女人和其他人不同,她是个言行一致,也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人,正因为如此阿姆河才选择相信她一次,反正那张地图对他而言只是个负担,不如交给别人会更好。不过他没有想到格里高尔找来的人居然没有受到竞技场的影响,甚至还将那些怪物一样强的守卫全都镇压了。 竞技场中有种怪异的力量,会让人迷失心智,即使不受迷惑也会觉得恶心和难受,只有厮杀或者是沉浸在狂欢中才会缓解这种感觉,但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阿姆河忍着那种仿佛有无数虫在脑袋中蠕动啃食的恶心感,又对着上锁的地牢喊了几声友人的名字,但依旧没有听到回应。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冲上去双手握住金属的护栏,下一秒,他握住护栏的皮肤开始升温,而金属在高温下开始发光和熔化,最后他用力一推破坏了护栏,直接冲进地牢将躺在稻草上的男人抱起来:“伽斯……你还活着吗?” 第十三夜 竞技场中的驯鸟人Ⅳ 阿姆河并不是因为竞技场中那些眼睛朝着天上,不把他人的命当命的混蛋们被暴力镇压,并且即将倒大霉感到兴奋,而是高兴自己终于能够从这个恶心的地方把救命恩人带出去了。他本来想和族人一起完成这件事的,但是这些年他救出的族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尚还年幼的孩子,根本不能被当做战力,而其他人他根本就信不过。 至于格里高尔,那个女人和其他人不同,她是个言行一致,也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人,正因为如此阿姆河才选择相信她一次,反正那张地图对他而言只是个负担,不如交给别人会更好。不过他没有想到格里高尔找来的人居然没有受到竞技场的影响,甚至还将那些怪物一样强的守卫全都镇压了。 竞技场中有种怪异的力量,会让人迷失心智,即使不受迷惑也会觉得恶心和难受,只有厮杀或者是沉浸在狂欢中才会缓解这种感觉,但那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阿姆河忍着那种仿佛有无数虫在脑袋中蠕动啃食的恶心感,又对着上锁的地牢喊了几声友人的名字,但依旧没有听到回应。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冲上去双手握住金属的护栏,下一秒,他握住护栏的皮肤开始升温,而金属在高温下开始发光和熔化,最后他用力一推破坏了护栏,直接冲进地牢将躺在稻草上的男人抱起来:“伽斯……你还活着吗?” 阿姆河还记得和伽斯相遇的那一天,他当时刚目睹了姐姐妹妹的死亡,还没来得及和家人的尸体告别就被丢进了竞技场,他在地牢中愤怒地横冲直撞,大喊着要为家人报仇。 竞技场下层只有走廊上有松油火把照亮道路,地牢里面总是一片漆黑,底层的奴隶和角斗士生活在这里,甚至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有的在竞技场上表现不佳的人会被送回到这里,直到饿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阿姆河作为新来的奴隶,不仅没有食物可以吃,而且连身上的手铐脚镣都没有被摘掉。他刚刚挣扎乱撞的行为没能唤来守卫,反而让铁铐磨烂了手腕和脚踝的皮肤,再加上身上还有很多刚结痂的新伤,所以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阿姆河的怒吼叫醒了这层许多新来的奴隶,一些性格软弱的没过一会儿直接就大哭来,但也有冷静的安静观察着一切,似乎是已经开始思考日后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阿姆河旁边的地牢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他的语气轻快,仿佛不是在坐牢,而是在度假:“想要复仇的话,你应该学会隐忍。现在你还太小,如果一直这样反抗的话,受伤的就只有你自己。我看你身上有伤,我这里有药,给你了。” “你难道甘心待在这个地方?那些混蛋伤害了我的家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阿姆河重重一拳锤在地上,很快他便捂着疼痛的拳头一阵颤抖,明显是伤到骨头了。 坐在火光没能照亮的黑暗中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轻拨手中小竖琴,小竖琴发出优美的乐声:“这里大部分人都和你一样,包括我,我的家人也不在了,我看着他们被贵族带走,穿上华丽的衣服和我们的朋友一起关在精致打造的鸟笼里。贵族们让他们驯养我们的朋友,让它们不停地唱歌和飞舞。我看着父亲拿出有毒的果实,喂给它们吃。父亲又把果实给母亲和弟弟吃,但他没有吃。昨晚一切后他站在那些贵族面前,对他们吐口水。” “父亲说我们是驯鸟人,只会和鸟儿们一起生活在天空下,它们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受任何约束。笼子可以囚禁我们的身体,但无法囚禁我们的灵魂。我们绝不会为了供你们观赏,让家人为你们唱歌,现在你们杀了我吧,我会借此逃脱这个鸟笼,回到天空去。” 略带哀伤的但能抚慰人心的琴声安抚了不安的人们,他们渐渐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男人弹琴。阿姆河也在听,而通过琴声他看见了苍蓝的天空和广阔无垠的大地,他意识到这是代表自由的歌。 “我叫阿姆河,你叫什么?” “我叫伽斯,在我们驯鸟人中是自由的意思。你坐过来点,我给你上药。伤口不好好处理,在这种潮湿的地方是很容易发炎的。” 就这样,阿姆河和伽斯成为了朋友,最初的一个星期,他们就待在竞技场下层的地牢中,除了少量的饭菜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不过每天他们也不无聊,伽斯会一边弹琴,一边讲他过去旅行中遇到的趣事,阿姆河就在狭窄的空间里面锻炼,磨砺自己的能力。 一个星期过后,两个人在守卫的押送下分别上了竞技场,阿姆河的对手是一个富商雇人从域外抓来的硬甲巨蜥,他靠着火焰魔法险胜,但是也受了重伤,断了好几根肋骨,只能被丢回地牢里休息。 阿姆河等了很久以后才看见有人将全身是血的伽斯拖过来丢回地牢,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到伽斯的真面目:他褐色的皮肤上应该曾经有很多纹身,但现在只留下一片片血肉模糊的伤痕,一些鸟类的轮廓看上去像被撕碎的尸体。深灰的短发下面是一张五官深邃的脸,橄榄绿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幽深的密林,微高的颧骨上对称印着白色的圆环。 阿姆河还注意到伽斯的耳朵像是被撕扯过一般垂着半片耳垂,仅剩的半只羽毛耳坠也只剩下羽根和绿松石坠子,完全能看见肋骨的削瘦身体上全是淤青和刀伤,右脚被残忍扭断直接向后转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竞技场上主动放弃武器的奴隶,这家伙不会以为丢弃武器就可以放弃角斗吧?真是愚蠢,所有上场的人都只有一次机会,要不去死,要不只有永远站在竞技场上!” “算啦,要不是他有张好脸,估计早就被观众要求干掉了吧?能活着下场也只是因为有人还想看见他!把药放下我们就走吧,下一场兽斗就要开始了。” 两个守卫一边轻松地聊天,一边随手将手里的伽斯丢回地牢,等他们转身离开后,阿姆河不顾自己的伤势扑到护栏上,他很想直接破坏面前的护栏直接过去查看对方的情况,但魔力和体力耗尽的情况下他只能竭尽全力呼唤对方:“伽斯!伽斯你还活着吗!伽斯!你醒醒!求求你……不要死,要是你都不在了,那我该真的会发疯的……” 阿姆河一直扯着嗓子呼喊和捶打护栏,就算声音都变得沙哑,手也锤出了血也没有停下。过了很久之后,躺在地上的伽斯才勉强动了动:“阿姆河……我还活着呢,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我现在有点累,想要休息。你先好好养伤,之后你还有角斗呢。” 听到伽斯的声音的瞬间,阿姆河放心了下来,之后他把自己的药丢过去交给伽斯:“好,我知道了,那你醒了以后也记得给自己上药啊,我把我的药全给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那之后伽斯睡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中阿姆河也在集中精力恢复身上的伤和锻炼,等再次从竞技场上回来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琴声——是伽斯醒了。 “伽斯,你好点了吗?这几天我一直都很担心你,要是你也不在你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在角斗的时候趁机对那些混蛋动手。”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不过有些时候,需要等待时机。”伽斯依旧坐在火光照不到是黑暗中弹琴,他的琴声比过去轻快了许多,仿佛成群的鸟雀欢腾,听着琴声阿姆河感觉心情好了很多,但他依旧有种想把一切都毁掉的冲动。 “机会……什么时候机会才会来呢?几乎每天晚上,我死去的家人都在问我,什么时候能为他们报仇。” “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只要不断地磨砺自己,机会很快就会到面前来的。在这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十三夜 竞技场中的驯鸟人Ⅴ 伽斯说的机会来的比想象中的要快,有一天竞技场来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她直接从天而降落在正在角斗的两个角斗士之间,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要找一个小偷,希望这里的人配合他,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杀了。 只是竞技场的守卫哪里管这么多,他们冲上去想要制服这个破坏角斗的闯入者,但是却发现这个女人强得和怪物一样。 被激怒的闯入者就这样开始大开杀戒,守卫几乎全都去阻止她和疏散观众,意识到地牢没人守卫的阿姆河立刻开始越狱,但就在打开伽斯的牢房的时候,守卫回来了。 听那些守卫的怒吼,阿姆河知道那个女人逃到了地下,但守卫找不到她,只能分散来搜查,这就意味着再不走他们就要被发现了。 没有办法,带着这么多人逃走对于阿姆河来说已经很勉强了,她只能趴在护栏上向里面一直劝他赶紧走的伽斯承诺:“伽斯……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遗憾没能去的地方。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我一定会等你的。” 阿姆河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男人,他一遍又一遍呼唤对方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滴在怀中人的脸颊上,对方还是他最后见到时的样子,只是一直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入手的冰冷提醒阿姆河对方已经死去的事实,但他始终不愿意接受。 过了很久以后,梅西尔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姆河身后,她的身边跟着把阿姆河的情况告诉她的马戈德里什。她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口:“按照驯鸟人一族的风俗,把他放在荒原上等到鸟兽啄食,风沙掩埋吧,这样的话他的灵魂就会乘着风,和鸟儿一样去往该去的地方。” “这样做的话,他真的能够安息了吗?明明我们约定过的,我一定会回来救他,但是我来的却太晚了……要是当时我再强一点的话,再多努力一下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带走他。” “他没有怪你,而且一直在等你。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他就在这里。”虽然阿姆河看不见,但是梅西尔能够看见身形虚幻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阿姆河的头顶,他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欣慰和安心,似乎很高兴阿姆河能成长到现在。 阿姆河若有所感的抬起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伸手从稻草中拿出了一把琴弦已经彻底坏掉的小竖琴,他抚摸着琴柱上的花纹,那是一只只飞鸟,它们展翅飞翔,像是要飞出牢笼,翱翔天际。 阿姆河再次低头看向怀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怀中的伽斯早已变成了一具白骨,之前他看见的只是自己希望看见的幻觉而已。 “你可以为逝者感到哀伤,但在这以后,好好活下去吧。”梅西尔看着起身向外走的阿姆河,又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伽斯,对方本就虚幻的身影正在逐渐消散,就像是清晨的薄雾逐渐消失在阳光中一样。 等待友人的游魂在执念得以满足后自然会消失,一直在归去之处徘徊的灵魂应该也会离去了。 “你还有没有想对他说的话?”梅西尔忽然开口,不过这个问题她不光是问阿姆河,也是问即将消失的伽斯,“如果有的话,握住我的手吧。” “我想告诉他现在我过得很好,我不仅救出了被关在竞技场的族人,还找到了被当成奴隶卖出去的那些孩子。现在我们在域外的荒原上生活,总有一天我们会重建我们的村落。还有……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阿姆河。你看,我说过吧,只要等待,机会就一定会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笼子可以困住你了,好好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 身后响起的熟悉的声音让握紧拳头的阿姆河身体一震,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却只看见站在原地平静凝视着自己的梅西尔,她手中一抹白光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你们可能还会再见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只能看运气了。” 阿姆河死死盯着梅西尔,嘴唇颤抖着问道:“刚刚你听见了吗?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到那个时候你再来我们的村庄吧,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我会等你的,这次换我等你了!” 第十四夜 发酵的怪事 有些事情不会在表面上发生,而是一点点的渗透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逐渐变得危险。——前语 离开竞技场之前,梅西尔主动提出帮阿姆河葬了他的挚友,对此蜜莉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吆喝着让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观众们去找工具,让他们在离竞技场很远的地方的荒地上挖坑把伽斯的尸体放了进去。 伽斯已经在竞技场里呆的够久了,现在他应该被葬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风沙会带走尸骨的痕迹,他的灵魂会和鸟儿一样回归他应该去的地方。 阿姆河特地将找来的白色野花和野鸟的羽毛扎成一束放在伽斯的身上,然后他郑重地向梅西尔和蜜莉恩道谢,表示只要她们需要,无论多远自己都会赶来帮助她们。 梅西尔看着表情轻松了许多的阿姆河,也不担心他去报复那些鹌鹑一样缩在一边的观众和守卫们,毕竟那些人自然会遭到报应的,无须他去复仇。 一阵风吹过众人身边,梅西尔伸手摁住了飘飞的发丝随口问道:“你打算带着族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吗?明明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我也可以帮你回到兽人国,现在那里已经改变了很多,你们应该也能在那里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们一族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现在魔王的诅咒正在逐渐消失,这片荒芜的土地已经可以耕种了。之前我们还打了一口井,挖出了干净的地下水。你看,过去多么血腥残忍的战争的痕迹都可以消失,这片土地也一定会恢复原本的样子。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结婚了,带着怀孕的妻子回去不方便。”阿姆河语气有些得意,他说的也是实话,近几年这里的生活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艰难了,他们一定能在这片土地上将血脉延续下去的。 “恭喜你。”蜜莉恩有些惊喜地开口道,之后她把一些药草交给阿姆河,告诉他熬药的方法,并告诫对方要好好照顾怀孕中的妻子,传授了一些帮助孕妇生产的经验。而阿姆河也很认真地听着,一副好丈夫要帮妻子分担压力的模样。 面前的场景令人欣慰,但旁边那群瑟瑟发抖的人实在太不应景了。 看着那群可怜的人,梅西尔想了想后找来鲁巴斯和提赫,让鲁巴斯消除他们今天的记忆,再由提赫押送到红柳镇上去。不过他们回到后红柳镇会怎么样,就和她与蜜莉恩没有任何关系了。 现在约定的事情她也做了,分外的事情她也处理了,就希望阿姆河和他的族人能在这片土地上长久的生活下去吧。也希望这片土地也能恢复到原本的样貌。 “梅西尔和蜜莉恩那两个家伙,怎么还没有回来?这都已经晚上了!她们不回来谁来买单!”结束了一天的买卖,把钱袋子填得几乎塞不下的罗里专门在饭店点了一大堆自己爱吃的,结果她和另外两个家伙吃饱了都没见梅西尔和蜜莉恩回来。 那两个人没有回来就算了,居然又也没回来,她开始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在这里出了事,她还有办法帮他们解决一下。 就在罗里犹豫着要不要让纪子去找人的时候,梅西尔和蜜莉恩带着倦色走进了饭店,一左一右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蜜莉恩刚一坐下,就把手伸向了桌子上的半只烤鸡——虽然有点冷了,但肉毕竟是肉,吃到嘴里味道就是好:“哎——累死咱了,你们点的菜咱也吃点。梅西尔,你再点些肉排和肉肠来给咱!” “是的,要一扇熏烤黑椒的牛肋排,加点一份沙拉和燕麦面包,再加一桶麦酒。”其实不用蜜莉恩提醒,梅西尔已经开始向赶来的侍者加点菜品了,之后她将阿姆河之前从一个遗迹中走出来的冒险家身上拿到的日记交给罗里,拜托她解读。 “什么啊,你居然还拿到了这种东西。”罗里拿到日记后随便翻了几页,之后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被日记中的内容吸引了。 “为了降低我们在遗迹中生存的风险,我希望你能把整本日记都翻译出来。你可以做到吗?当然,会另外算钱的。”梅西尔看着仔仔细细把每一页看完的罗里,知道这本日记中的内容绝对很重要。只是她不太了解冒险家为防止日记重要内容泄露给外人而创造的密文,所以只能拜托种族特性中有文字精通的罗里进行翻译。 这本日记阿姆河说是一个从遗迹中逃出来的男人交给他的,当时被包在血红的羊皮里面,后来羊皮被他们煮来吃掉了,只剩下这本厚厚的冒险日记,他也尝试过把日记读一遍,但实在是看不懂,只觉得里面的绘画十分诡异和恶心。 “我本来想把那个男人带回村庄救治,但他说什么也不肯跟我走,把日记丢给我后转身向着荒野狂奔,之后我没再见过他,大概是死了吧?只是我觉得那片遗迹不太正常,你们真的要去的话,一定要小心。” 在搞别的最后阿姆河提醒梅西尔一定要小心,他也见到过不少前往遗迹的人,但是这么多年也只有那个男人回来了,他没能忘记那个男人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眼神,而且在他瞳孔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 那个地方让他的本能在疯狂的警告。 罗里把日记全部翻了一遍后叹了口气,里面的内容让她怀疑自己的这次委托会变成有去无回之旅,不过看蜜莉恩和梅西尔的样子,肯定是不会因为日记上的内容就掉头回去的,所以她决定还是再跟着她们走走看。 到了入口再回头也还来得及嘛。 “要是今晚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估计我明天就能把翻译好的内容拿给你了。” 梅西尔听了罗里的话后当即决定道:“那就休息一晚再继续出发好了。我去找旅馆,如果房间不够的话,估计你们得挤一下了。” “我没有关系,倒是你们累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下。”纪子开口关心道,她能看出梅西尔明显要比蜜莉恩要累的多。 “我知道这附近便宜又好的旅馆!罗里带我们来过几次了!”刹自告奋勇要给梅西尔带路,完全没注意到罗里威胁的眼神。 第十四夜 发酵的怪事Ⅱ 就在这个时候又也回来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能等到格里高尔,对方也许是有事失约了。不过又等到了一只虫子,一只趴在他的肩膀上怎么甩都甩不掉,长得跟他家乡的青豆荚似的,捏一捏里面还会发出声音。没办法,他只能带着虫子回来找罗里,正好遇见了准备离开的梅西尔和刹。 “梅西尔,抱歉,在下没能见到你的弟子。”又低头向梅西尔道歉,但她却笑着摆摆手:“没事,你已经把她带来了。你肩膀上的那个就是格里高尔,准确的来说也算是分身。” “原来如此,所以这位在下应当成是格里高尔阁下对待是吗?”又认真地说道。 “倒也不必如此,她应该是来传递口信的,估计很快就会死掉了。” 梅西尔笑笑后抓住在掌心爬来爬去的虫子,用力一捏后果然听见虫子体内传出格里高尔带着歉意的声音:“抱歉老师,我这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现在不方便过来找您!不过您放心,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之后,会马上来找您的!您先把这只虫子当成我带在身边吧!” “真是好特别的陪伴方式呢……”刹惊奇地看着那只会说话的虫子和乐得嘴角勾起的梅西尔,心想不愧是师徒,都一样奇怪。 “好了,我们去找旅馆吧。既然有事,就不强求见面了。希望她那边的事情不是太难解决。”梅西尔将手中的虫子放在提箱上后示意刹快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格里高尔那边既然有事那就让她忙就好。 “我不同意,我要和你一起走。你不是说那些东方人都敢雇人对你动手了吗?那这样的话你一个人跟他们上路肯定会出事的。”艾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执意让他留在红柳镇的格里高尔,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都还不放弃前往遗迹的想法,难道她就真的相信那些人不会想出别的方法来对付她吗? 格里高尔单手叉腰有些轻蔑地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很多的艾尼,之后她屈指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你能帮上什么忙?你现在不会魔法,魔术更是一点儿也不懂,身体里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苏醒的古神。要是他们先对你动手,说不定会出更大的事。所以你还是老实呆在这里吧……顺带去看看你母亲也好,我会让艾斯特斯派人来接你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格里高尔说的也没错。他除了学会了写字算账和人情世故之外,其他的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经验,如果那些东方人再对他动手的话,可能格里高尔不一定能及时帮助他。 即使如此……他也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艾尼一脸沮丧的模样,格里高尔也觉得自己把话说的有些过分了。于是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镇上这段时间有很多人得了每到晚上时就会忽然呼吸不畅的怪病,他可以去调查看看。 “先去酒馆接受委托,之后再去调查,如果能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可以得到一笔报酬的。” “好……好的,我会努力的!” 艾尼说完之后转头兴冲冲地准备去酒馆,但是被格里高尔一把拉住了:“你等会儿,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 “哦,好吧。” 热情肉眼可见消散的艾尼跟着格里高尔回到了旅馆,三个东方人已经去休息了。下午格里高尔回来的时候,林佰宇还客客气气与她寒暄了一阵,杨士栎也端来了一壶酒,说要晚上与她喝上一壶。 杨士栎手中的酒,没打开都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苦药味,仔细辨别一下格里高尔发现这壶酒不知道是掺了多少有毒的药草酿造的,如果不配合药草中和药性,喝了之后身体会慢慢变得虚弱。 以为她不懂这些吗?真是挺有意思的。 “毕竟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的胃口都变得不好了。要是再和一些人喝一杯,晚上恐怕都睡不好。”格里高尔说着这话的同时眼睛都没落在面前的人身上,林佰宇和杨士栎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们便为格里高尔找好了借口转头回房间去了。 晚上的时候,这三个人直接下楼在旅馆附带的餐厅中点了一桌子菜,没有客气的让格里高尔和艾尼一起吃一顿。格里高尔对此当然觉得很高兴,直接拽着艾尼去了熟悉的饭店吃了一顿烤肉大餐,等吃完后,格里高尔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回到房间后,格里高尔就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虽然床并不算舒服,但是也比直接睡在土地上要强,她满意地伸了个懒腰,翻身看着艾尼打水洗漱:“我听说,是阿LS推荐你加入自赎会的,那家伙眼光终于好了一次。你知道吗?阿LS那家伙虽然也是古神的附体,但他和你不一样,他不是天生的,而是被迫称为附体者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得阿LS先生的附体很帅啊,平常的枪可没有厉害!” “看着厉害,但是副作用和不少。你体内的古神也很厉害啊,只要学会了掌控那股力量,你也会更强的。”格里高尔无语地看着一脸憧憬的艾尼,她实在不知道阿LS那家伙哪里好了,做事不靠谱,还喜欢赌博,上次把衣服都输光了……不过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这个乖孩子比较好。 憧憬与敬畏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她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格里高尔,你真的打算和他们一起去遗迹吗?万一他们真的要对你动手该怎么办?”艾尼洗漱完后也把自己丢在床上,他有点担心一会儿自己睡不睡得着。 “想杀我?当年坠崖我都没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格里高尔将手枕在脑后嘲讽地笑了一声,自从获得了虫殖的那股力量后,她就很少能遇到能伤到自己的人,况且她可不是光靠魔术的懦弱的魔术师,自身的格斗技巧和剑术也同样了得。 “听起来你好厉害,一定有很多人都很尊敬你吧?”艾尼一脸崇拜地看着格里高尔。 “讨厌我的人比尊敬和喜欢我的人要多得多,你以为优秀的魔术师就会受到尊敬吗?其实不是这样的。魔术师在探寻所谓的真理和达到目的的过程中,牺牲的可不只是时间和金钱,有时候甚至要去争夺他人花一辈子才得到的机会。”格里高尔有一瞬间觉得艾尼过去一定还是过得挺好的,不过她也知道在红柳镇长大的人生活注定不会很幸福,因为这里生活的人全是被抛弃的,注定无法回到故土的人。 “格里高尔,我总觉得你好像对什么都很不满,像是在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愤怒。我母亲说,有时候人要少思考一些难过的事情才能过得轻松一些。” “你懂什么啊?这叫责任,有能力的人如果不去肩负相应的责任,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伤害别人的话,总有一天会受到相应的报应。”格里高尔说完后盖上被子翻了个身将背朝向艾尼,闭上眼睛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对方别说话了赶紧睡觉。 “代价的平衡……对吗?”艾尼听话地闭嘴盖好被子,他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暗暗保证明天自己拿到委托之后一定要好好表现。 第十四夜 发酵的怪事Ⅲ 第二天天都还没亮,艾尼就被格里高尔从床上拽了起来带去了酒馆,破败的酒馆中一片狼藉,一看就知道一群醉鬼刚刚结束狂欢离开,空气中的酒味和呕吐物的味道熏得艾尼脸色发白。 格里高尔将接受委托的位置和注意事项告诉了艾尼,顺带帮他把要接的委托找出来交给酒馆的老板,也就是中介人,还帮付了中介费后才与他告别:“委托你也拿到了,如果没办法完成的话不用勉强,跟着来接你的人回去就好了。我就先跟着那群混蛋出发了,你看他们的眼神,肯定迫不及待准备在半道上干掉我了。” 艾尼顺着格里高尔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已经将马车引出来的林佰宇等人,这个时候他们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友善,只剩下不耐烦和冷漠,但因为还没到达目的地,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隐忍。 “你一定要小心……会写信给我吗?” “当然了,你就等着收到好消息吧!走了!对了,我在提醒你,不要太勉强自己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艾尼目送格里高尔一行人驾驶马车离开以后鼓起干劲,决定先去委托人的家里看看情况。当他转身准备按地址去找人的时候,耳边一阵尖锐的耳鸣让他忍不住捂住耳朵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额?突然头好痛……嗯,又不痛了?” 耳鸣和脑袋似乎要裂开的头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恢复正常的艾尼有些疑惑地摸着耳朵,耸耸肩继续往前走。艾尼并不知道,就在刚刚他的身边经过了一个身体上下有着不同程度隆起,身体比例看上去非常奇怪的家伙。那个人每走一步,都会有粉末从衣服的缝隙中掉落,而粉末粘在人身上的时候,就蔓延出了白色的菌丝…… 一觉醒来发现都快中午的贾巴里赶紧起床,匆匆洗漱后胡子都没刮就背着一直在昏睡的德斯坦下楼:“不好意思啊,德斯坦这家伙到现在都还在睡,我怎么叫都叫不醒。给她洗漱耽误了点时间。” “可能是太累了吧?既然这样的话就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了,贾巴里先生。”正在享用丰盛的早午餐的阿奇帕德眯眼看着背着德斯坦下楼的贾巴里,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似乎对什么事都觉得无所谓的笑容。 贾巴里背着德斯坦坐下后看了一圈,意外发现耐罗居然不在:“我怎么没看见耐罗,他去哪儿了?” “我让他去找马车了,之前‘素材’已经收集够了,现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阿奇帕德将一叠培根和煎蛋推到贾巴里面前,“真可惜,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各种各样的人汇聚在一起,扭曲的欲望被无限放大暴露在眼前。他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挣扎,今天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阿奇帕德的话完全是在明示,贾巴里立刻知道红柳镇上恐怕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不过这件事他也只能提醒熟识的人小心,其他人的话就只能祝他们好运了。 “我把日记翻译完了!一会儿你在马车上看吧,记得把报酬给我!”罗里带着黑眼圈将日记塞进了刚刚抬手准备敲门的梅西尔怀里,之后她一脸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这本日记里面的内容……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选择跟你们去遗迹,绝对不是看你们去送死的,知道吗?” “谢谢你,我会全部看完的……至于遗迹那边,你不用太担心,我我们只是去调查呼唤蜜莉恩的到底是什么存在,但我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战斗。”梅西尔说着便示意罗里下楼吃饭,吃完饭后他们也该出发了。 “都这个时候了,直接吃午餐对吧?我们多吃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吧?”罗里期待地搓了搓手,她现在还想在吃的上面 据蜜莉恩回忆,他们一行人要到达遗迹最起码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离开了红柳镇之后就没有人工修缮的平整道路了,马车行进将会变得非常困难,后面有一段路恐怕还只有弃车步行。 最重要的是,夜晚降临后还不能贸然前进,那些黑暗生物将会一直徘徊在黑暗中等待着袭击任何一个鲜活的生物的机会。它们会比来到红柳镇之前遇到的那些黑暗生物更加诡异和难以对付,受到魔王诅咒的影响它们是不死的。 希望到时候,临时接受训练的那三个人能一起派上用场吧……最好不要遇到太难对付的黑暗生物。 吃饱喝足后,六人重新带着行李和食物坐上了新租来的马车,依旧是蜜莉恩负责驾车,其他人在马车里坐着等到下车就行。 罗里一上车就躺下睡觉了,其他三个人也各自找事情干,不打扰梅西尔阅读日记。 马车行驶的速度由快变慢,那些伫立在红柳镇边缘,足足有两人高的沙红色风蚀柱在阳光闪着迷幻的光芒,那是石柱中含有的晶体反射的光。据说红柳镇之前的土地上曾经存在一个国家,那里生活着不同种族的存在,他们和平地生活在一起,但有一天,魔王的军队突然出现并袭击了这个国家。 人们为了抵御如潮水般无穷无尽涌来的魔兽和军队,和这个国家的人一起建立了当时第一条战线,而那些伫立的石柱曾经是建立营地的地方。那些石柱中含有特殊的矿物,那些魔兽畏惧是这些矿物而无法靠近石柱,因此抵抗军在石柱上抵抗魔物。 只是涌来的魔物实在太多,死去的战士也会站起来成为魔王的士兵,最终火之国在火海中陷落,成为了永久的历史,据说某处还残存着火之国过去的城市的遗迹。 梅西尔用手抚摸着手中的日记,不知用何种生物的深褐色皮革光滑细腻,皮革内侧烫印着一句《旧世书》中火之国那章的开头:“抵抗魔兽的英雄们引燃了大地流淌的血液,神的怒火灼烧着那些怪物,慰藉死去却未能得到安宁的亡灵。战士们肩并着肩望着远方,那时他们回不去的故乡。” 她带着紧张和尊敬翻开了这本日记的译本,开始阅读其中的内容。 第十四夜 发酵的怪事Ⅳ “我是费莱尼·拉比,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冒险家,当你拿到这本日记,说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你也是一个冒险家,那么恭喜你,你将通过这本日记找到我留在曾去过的冒险之地的宝藏,它们有的是数不尽的金币,有的是超越你想象的书籍和器物,甚至还有一些奇特的存在……冒险者的本质是冒险与探寻,希望你能在这场冒险中寻找你人生的意义。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就请在读完日记后将它传递给下一个人吧!我的故事将会以这种形式被传递下去,直到有人找到我最终的宝藏。” “今天我从好友那里得到了一张某处遗迹的石碑拓本,石碑是比较常见的祭祀石碑,上面不断用各种语言赞颂某个伟大的存在,并且拓本上还给标明了前往‘圣地’的方法,我对这处与火之国毫无关联的遗迹产生了兴趣,当即决定独自前往这里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出发之前,我做了充足的准备,希望这次的冒险能让我得到相应的回报。”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我居然找到了火之国的遗迹,域外真的曾经存在着一个国家!之前我曾想了解火之国是怎样的一个国家,但没有任何文献资料详细记载这个国家的历史,就连这个国家流行的风俗文化也没有过多的提及,甚至连国家建立的时间都未能得到确切的证实。谁能想象曾经的遗迹有一部分陷落进了山谷中,我站在悬崖顶部望着下面与森林共存的石质建筑和那些石塔的时候,我恍惚间看见了这个国家辉煌的过去。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个国家可能非常强大,强到足够让那些傲慢的精灵都不敢侵犯。” “我在那些建筑中寻找这个国家的国民留下的痕迹,通过这里破损的器具和生活痕迹,以及建筑雕刻风格判断,这里曾有很多不同的种族生活在一起,包括傲慢的精灵和贪婪成性的侏儒,这点和古籍上记载的一致。不过我更好奇这些种族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生活在一起的。” “我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但是我不确定,决定再停留几天再往遗迹深处走。不过为了安全考虑,我决定写信给我的朋友,让他过来和我一起继续接下来的冒险。今天我发现了一幅壁画,壁印刻在疑似金属的墙壁上。我感觉它并不属于这片遗迹,而是属于别的地方。壁画上画着长着羽翼的人类,他们有男有女,穿着洁白的长袍,戴着黄金打造的橄榄枝桂冠,站在悬浮在空中的建筑上俯视着下方云层。云层下画着各种形态诡异,面目丑陋不堪的生物,似乎指代的是大陆上生活的各个种族。我还在壁画后发现了满墙的文字,但这似乎与任何种族的文字都有所不同,但和精灵的文字有一些相似之处,也许我能把它们翻译出来。” “近几天域外终于开始下雨了,我看见雨水涌入了季节性河流的河道,动物最活跃的是那些蛇,它们也是我这段时间的主食。既然开始下雨,我只能和同伴一起收拾了一座石屋出来暂时居住,我的同伴是耐不住寂寞的家伙,他说远离了人群和城镇以后居然觉得有些孤独和空虚,我告诉他也许这就是冒险者应该承受的东西,有些冒险注定会面对孤独,在冒险的路上能相信也只有自己和经验。” “昨晚好像有谁进了我的房间,奇怪的是我明明听见有声音却无法睁开眼睛,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在枕边看见了一朵漆黑的蘑菇。我没见过这个品种的蘑菇,没敢用手触碰,用瓦罐的碎片铲了丢外面去了。金属墙壁后的文字我已经解析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可以继续往遗迹深处走了。我有种预感,我能在那里找到壁画的来源。” “火之国的遗迹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今天我们准备继续往遗迹内走。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人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但却没想到会遇到王国的军队,他们本来是前往域外与各个部落进行谈判的使者,结果却被狐尾部落的引路人引到了这个地方无法离开。真奇怪,明明只要爬上悬崖就可以离开,为什么他们却说没有出口?我和军队协商了一番,决定让他们和我们一起继续前往遗迹的深处,因为带领这只军队的贵族也很好奇这里到底存在着什么。我也好奇遗迹的深处存在着什么武器,居然能够杀死大陆上一切活着的智慧生物。” “梅西尔,梅西尔,吃饭了。今天你可真是够入神的,居然能在马车上看这么久的书还不眼花。” “嗯?都已经晚上了吗?”看得入神的梅西尔猛地抬头看着过来叫她吃饭的纪子,她这才意识到周围早就黑了,用于防备黑暗生物靠近的耀石灯放在几人中间散发着阳光般温暖的光。 离开了红柳镇后,夜晚似乎变得更加幽暗,头顶的月亮投下的光晕无法驱散黑暗,视力最好的又环顾周围根本就看不见一丝亮光和物体的轮廓,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黑暗中,贪婪地观察着这群主动满走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的他们。 蜜莉恩正在热着番茄牛腩和土豆浓汤,几个面包被放进铁锅与黄油大蒜一起煎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番茄特有的酸甜味,牛肉醇厚的肉香让梅西尔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正好我饿了,先给我一块面包吃吃。” “日记里面写了什么,能讲讲吗?”纪子顺手把一块还算松软的面包递给梅西尔,之后她也拿起竹筒开始用餐——喝血的话,三天一次就够了。 本来想说自己还没看完的梅西尔感觉另外有两束好奇的目光投过来,她本就没打算隐瞒日记中的内容,于是相当干脆的直接把刚刚看的内容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最后还给出了自己的猜测——遗迹中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并且有些域外之民可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咱们没有时间去找个知情人问了,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快点过来吃饭了!吃完饭以后抽签决定今晚哪两个人守火。”把汤热好的蜜莉恩走过来拍拍梅西尔的脑袋,示意他们把罗里叫醒吃饭了。 “罗里,你心心念念的晚饭做好了,你还不起床吗?” “什么!已经晚上了吗?我要吃饭,我醒了我醒了!” “噗嗤……罗里睡醒的样子真的好臭,你说是吧,纪子?” “你跟她也有的一拼,好了,别说了,把血喝了!” 对域外的情况有大致了解的刹抱着手臂看向周围的黑暗,他始终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且身体也止不住地发抖。他莫名觉得有些冷,但又确定这不是因为气温变化引起的身体反应。 “这附近晚上给人的感觉可真不好,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夜里,和我们那儿一样。”刹看着燃烧的篝火小声地嘀咕着,他始终觉得这个地方跟自己的家乡有些类似之处,但是又有所不同。 叼着烟管吸烟的蜜莉恩转过头看过去:“和你们那儿一样?” 察觉到蜜莉恩的好奇的纪子主动开口道:“我们的家乡,也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鬼寇岛上,一般不是职业特殊或者实在迫不得已的人,太阳落山后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因为晚上邪祟和妖鬼横行,它们会在黑暗中窥视着路过的人。住在贴了符咒的人家还好一些,绝大多数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将不再受到佛神的庇护。” “邪祟一般是指那些憎恨,愤怒,痛苦等等负面情绪和某些东西结合产生的东西吧?那妖鬼又是怎样的存在?”梅西尔也颇为好奇地听着纪子的讲解,顺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对。妖鬼是佛神以迦释尼和大妖神碎镜摄万千蛇母结合后诞下的后代,当然因为是大妖神私自做主灌醉了佛神,所以佛神醒来后怒不可遏,直接将大妖神用神器切成了八块。她的尸体渗进了土壤,尸体变成了岛上最主要的五座大山。一神一妖的子嗣继承了佛神的千万种能力和她贪婪狡黠的本性,非人非神,被称为‘妖鬼’。妖鬼能力与形态各异,但也不是每一种都吃人的,与人类交好和做交易的妖鬼也不少。”纪子说道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条泛紫的手臂原本不是她的,而属于另外一只鬼。 “除了妖鬼之外,我们岛上还有因为大妖神的血产生了意识的精怪,精怪大都依附在各种植物和器物上,少见的也有人形。”又轻声接着补充纪子没说完全的部分,“人们仍旧蒙昧无知,若不能忘却被鬼神支配的恐惧,他们将永远无法见到曙光。” “只要让他们意识到那些非人的存在也会死亡,神灵也无法真正干涉人类,他们总有一天会靠着自己的脚走下去的。”蜜莉恩吐了一个烟圈,看着它升向空中越变越大,最终彻底消散在黑暗中。 可怕的永远不是人们恐惧的东西真正存在,而是有人居然真的相信这样的存在会站在他们这边。 梅西尔捧着碗仰头吐出一口热气,滚烫的汤沾上面包简直就是大满足:“是啊,人最终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说起来,格里高尔说红柳镇上好像出现了某种感染病,希望不会像黑蛇的诅咒一样严重。” 根据委托上提供的地址,艾尼很快就找到了委托人的家。红柳镇虽然秩序混乱,但还是有很多普通人住在这里靠劳作和贩卖从域外获得的各种物品为生。不过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敲门屋内都没有人回应,去问了住在周围的人,他们都说自从前天开始,就没有见到这家人出门。 预感不妙的艾尼只能和邻居一起砸开了委托人的家门,当门板碎裂,扬起的灰尘散去后,他被房间内的景象震惊了:房屋中包括天花板都被厚实的淡红色菌毯覆盖,从远处看就像一大摊腐烂的血肉覆盖了整个房间。伞盖猩红,表面布满黑色斑点的蘑菇生长在菌毯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并且还有向外蔓延的架势。 最为凄惨的还是原本坐在餐桌前享用晚餐的那一家四口,他们的尸体已经被从体内生长出来的菇丛侵占,尸体不仅变得臃肿畸形,内脏被蘑菇顶出身体,悬挂在体外成为了培养新的菇丛的基底,而且还因为菌丝的侵蚀而加速腐败,流淌尸水的同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心理素质不好的邻居直接捂嘴呕吐起来,艾尼感觉到心脏在狂跳不止,但旋即意识到这些有问题的他迅速拉着身后的人后退,并且大喊让他们把负责这个区域的负责人叫过来。 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诅咒或者毒杀,而是有某种未知的怪物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第十五夜 菌侵 “哦,妈妈。”男孩惊喜地从眼眶中把蘑菇摘了出来,这个动作让他的眼球直接掉在地上滚到床脚,“这下我们不用担心没有食物吃了。”——《暗夜故事集》 艾尼站在一旁看着一群男人在附近居民的带领下匆匆赶来,他们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看清房间里的景象的时脸色也变得惨白,不过好在都没有狼狈地吐出来,只是神色复杂地走过来请艾尼跟他们走一趟。 知道自己是第一目击者,有些事情这个区域的负责人肯定要问清楚,所以艾尼也没多少意见跟这群佣兵一起去了负责人的公会,不得不说挂在门上的那个彩绘人骨装饰很是别致,他已经开始小腿发软了。 一路上佣兵们对艾尼还算客气,还给他介绍了一下这片区域的负责人:这里的负责人被人称为“金牙”奥特力,是个六十多岁的肥腻老头,而且还秃顶癞头。听说他年轻的时候特别勇猛好战,受到前任负责人的赏识,和其他区域的人打架争夺地盘的时候被打掉了牙齿,他居然直接把打他的人的金牙抠下来按在了嘴里。后来他老了,牙齿掉了不少,就找人把缺牙的地方全装上金牙。 艾尼有些紧张地坐在一群肌肉壮汉之间,空气中不是汗臭就是酒臭,还有一股脚臭。脚臭是奥特力的,对方脱了鞋坐在靠椅上喝酒,身边还坐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注意到艾尼的不适的奥特力忽然主动开口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艾尼赶紧摆手拒绝了几个大汉递过来的杯子,他是真的不渴,或者说是紧张得连渴都忘记了:“不不不,不用了,我现在不渴,就是我其实是接受了那家人的委托想上门去看看情况的,结果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别这么紧张,我这个人虽然长得不太好看,但是人没你想的这么坏。年轻的时候也是为了争个面子,现在谁还打打杀杀的?”奥特力说着挥挥手,让手下都去干自己的事情,别围在客人旁边,免得客人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是是是,我记得之前还有当街杀人的呢,现在有人负责管理后这里的确好多了。” “说吧,你为什么会回到这里?这次又要杀死多少人?”奥特力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带着寒意和杀气。 艾尼没想到奥特力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上面,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双手捏在一起把关节捏得发白。 “我还记得当时那条被烧焦的街道,即使火都被被浇灭了地面也依旧滚烫。我的人在倒塌的废墟中挖了很久,才从一堆烧焦的木架中把尸体挖出来。几十个人,有老有少,就这样全都被活活烧死了。”奥特力冷静地说着那场由艾尼引起的悲剧,他是仁慈的,最后没有直接处死艾尼,而是让他滚出红柳镇,但他居然还敢回来,甚至敢出现在自己管理的区域。 感觉到脊背发凉的艾尼注意到周围的壮汉都看着自己,他们不仅眼中全是愤怒和怨恨,手中也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了武器,他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看见我母亲她的尸体的时候脑子里面忽然就有什么东西断开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 奥特力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觉得他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懦弱无知还不会思考,估计活到现在,都是在替别人卖命,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了,于是挥挥手让手下把艾尼带去处理掉,以祭奠那些因为他的过失死去的人。 艾尼被一个男人抓住衣领从座椅上脱下来,即使被勒得难以呼吸他也没有挣扎,因为他已经完全沦陷在自己杀死他人的罪恶感中,那种愧疚和心虚感死死地攥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一行人准备把艾尼拖到无人的地方处理掉的时候,一个娇小的人影出现挡在了他们面前,并且还叉着腰故意大声说道:“我就说为什么半天没找到人,原来你在这里啊!哎,这么这样对待客人呢?还不快点儿放下!” 为首的男人皱眉看着面前的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她头上戴着野兽的泛黄头骨制成的头饰加面罩,双耳戴着以鹰的翅羽和珊瑚红色石子制成的耳坠,小麦色的皮肤上明显可见漆黑泛黄的细小鳞片。一头非常标识性的发尖泛着红褐色的银灰色短发,后脑位置长出的青黑色正羽羽尖向下呈羽翼状向两侧展开。 少女的穿着异常大胆,没穿上衣,只在胸口上交叉缠着泛黄的布带和褐色的牛皮带,腹部与胸口交界处横绑镶嵌有黑曜石的织带,以肚脐为中心刺有石蒜花的黑色刺青。外罩一件边缘破碎的烟灰色立领斗篷,斗篷领外佩戴有用紫檀木珠和画有黑色符文的兽牙制成的项链。下半身穿着包住臀部的紧身黑色皮质短裤,腰带以坚韧的青色布料和黄铜腰扣制成。她看起来就像是从域外来的那些部落的人一样,充满大胆与野性的美和活力。 见这群人想绕过自己,少女立刻用长约一米,布满黑黄相间的圆形鳞片,尾部鳞片之间生长着白色和浅灰色的翎羽和半绒羽的长尾一扫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瞬间也展示出尾根处皮制镶嵌着简单打磨的绿松石的皮环饰品。 “看什么看,就算你用那双蛤蟆眼睛瞪着我也不会怕你的!别以为你们长得强壮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这里还有我认识的朋友呢,信不信我叫他们来收拾你们?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公会吗?管着一群不想惹麻烦的人就以为自己是老大啦?别开玩笑了,猴子又不会变成老虎。” 这个明显有着多种兽人血统特征的少女毒辣的语气让面前的这群男人气得差点直接动手,但他们知道在这里动手的话会给公会惹上麻烦,只能回头看着穿上鞋背手踱步过来的奥特力,等待他的指示。 第十五夜 菌侵Ⅱ “你是……这个人的朋友?”奥特力上上下下把少女打量了一遍,最后盯着她那双橄榄绿色的眼睛问道。他隐约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和他在用同一个地方工作,也算是朋友吧。”少女瞪着眼睛回看奥特力,之后她抱着手臂对围观的人群努努嘴,“我马上带他走,这样你们就管不着他了吧?动不动就要把进门的人处理了,以后谁还敢来你们这里做客?” “奥特力先生,这样恐怕……”奥特力的副手听到少女的话后皱眉,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被雇主拦住了。 奥特力赞赏地看着面前毫无惧色的少女,之后示意手下放开艾尼:“可以,不过你得保证不会带着他再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然的话,我会把你们两个都一起处理掉。” “还真是仁慈,希望你说到做到。那我就把这个废物带走了,看他这样子真是啧啧.”少女毫不客气地伸手把艾尼抢过来转身拨开人群就走,走了几步以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那家人最好连带房屋一起烧掉,绝对不能碰到那些蘑菇和菌丝,如果有人碰了也马上站出来,别牵连到别人比较好。” 奥特力本就对报告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他用眼神示意手下赶紧去处理尸体和房屋后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亲眼目睹的咯,反正你们自己小心一点吧,绝不止有那些人被那些蘑菇侵蚀了。”少女回答问题的时候压根没回头,扛起艾尼直接离开了这个地方。 要不是救命恩人兼自己崇拜的老师的请求,她才不会回域内来帮助一个看起来弱到爆的人类,居然就被那么几句话搞到自闭……要是在她的国家,这类人恐怕早就成了小甜点了。 “我说你别那么消沉,我也听自赎会的那些人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你运气不好而已,你完全可以把这些错推到神的身上去,抱怨几句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这么可悲之类的。喂,你可不许哭啊,要是敢哭我就揍你!别看我身材娇小,你这样的我能打十个!”少女说着说着发现艾尼的眼睛红了,她连忙把人丢下捏住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艾尼怕挨打,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不过他也因此消沉了许多,被少女扛着呆呆望着天空,加上眼睛有点肿,看上去就像一只有点悲伤的蟾蜍。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显得很没用,要是真的想弥补自己的过错,那就只有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才行。对了,我叫卡登·格雷斯,你叫我卡登就好了。” 艾尼转过头看着卡登伸向自己的手,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礼的时候,卡登就已经握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做事情要果断,不能有丝毫犹豫,难道你以前也是做什么事情都要权衡一下利弊的吗?”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我真的很没用,明明是来调查的,结果还没有开始好像就要结束了。”艾尼站起来后依旧垂拉着脑袋,他已经做好了跟卡登回去的准备,毕竟这里发生的事情自己恐怕解决不了。 卡登扶着面具看着远处的人群,她的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后才扭头看着艾尼说道:“其实我在路上也遇到了被菌丝和蘑菇包裹的人,准确的来说,是我亲眼看见蘑菇从他们体内涌出来吞噬了他们。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赶过来的,这里有一个散播孢子的怪物。” “你的意思是……” “这个委托我要和你一起做,你先把这个戴上。我们去问问受害者附近的人,在事情发生之前那家人做过什么。”卡登将绿松石挂坠交给艾尼,这是能够影响人的认识的魔术道具,戴上这个道具的人会在别人眼中变成一个陌生人,只要不是眼睛特殊的人,一般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艾尼惊叹于卡登的准备周全和计划明确,他乖乖戴上项链跟着卡回到了奥特力管理的区域,然后找到委托人的邻居简单询问了委托人这段时间的情况,果然得到了一些线索: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前几天去集市上买了一些蘑菇回来煮汤。 “这里的蘑菇可不常见,吃的到的人不是有钱就是运气好,集市上出现蘑菇的时候肯定会被当地人疯抢,所以只要问问集市上的人就知道哪儿有买蘑菇的了。” “你真的行动力好快,比我认识的人都要快!” “那当然了,要是能尽早调查出幕后黑手,格里高尔姐姐肯定会夸奖我的……啊,当然这样的话就会少一些牺牲的人了!”卡登有些得意地昂起脸,当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后连忙改口,顺便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呆住的艾尼。 “你……” “格里高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尊敬她不行吗?”卡登挥了挥拳头威吓道。 “没有没有,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优秀了还有想要讨好的人,我其实也有尊敬的人,但是我觉得我永远无法像她一样……”艾尼有些羡慕地叹了口气,之后他注意到路边蹲在地上卖蘑菇的男人,赶紧拉了拉卡登的斗篷,示意她看过去。 卡登用手推开艾尼后观察起周围的行人,发现很多人手上都拿着那种淡粉色,表面有着黄色和白色斑纹的蘑菇,甚至还有料理好的蘑菇烤串和蘑菇汤:“你别拉我,我没瞎,而且不止那个男人在卖蘑菇,是整个集市上都在卖。这些家伙难道不觉得这种地方出现蘑菇就很可疑吗?” 艾尼也仔细观察着摊位上贩卖的蘑菇,觉得这种蘑菇和域外雨水后从铁叶树根部长出的那种可食用蘑菇差不多,但他总觉得这些蘑菇有点诡异:“红柳镇的人更热衷于满足当前的欲望,只要赚到钱就会今天之内把它花完,如果有饭吃也会今天就吃个够完全不考虑明天。蘑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就是非常珍惜的美食,他们不会在乎来历,只要吃了之后不会死就可以了。”说完,他伸手想拿一个看看。 “哎哎,干什么呢!要买再拿,别给我弄脏了!”看见艾尼想动手拿自己的货,男人立刻瞪着眼睛挥舞手中的匕首示意他滚远点,“没钱就滚蛋,别在这里挡着我做生意!” 卡登上前一脚踹翻了男人放在布上的蘑菇,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拉着艾尼钻入了人群,两个人跑远后听到男人的怒骂声和哄抢声,似乎是有人为掉在地上的蘑菇和男人撕打起来了。 “你干什么啊,万一这个蘑菇不是那家人吃的那种呢?” “这个时候域外是不会下雨的,不下雨哪儿来的蘑菇啊!这些蘑菇肯定有问题!而且你仔细看看那些吃了蘑菇的人的皮肤,你不觉得他们的皮肤很浮肿吗?” 卡登将艾尼拉到人少的地方以后,示意他仔细观察街上已经吃上了蘑菇的人,那些人的皮肤确实有些浮肿,严重的皮肤下好像明显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即将突破皮表生长出来,但这些人依旧毫无察觉地大口进食,像是要把所有能吃下的东西都送进肚子里变成养分。 “这种情况我们俩还能解决吗?”艾尼看着一个腹部臃肿的男人从面前走过,他清楚的看见那个人的肚子不时凸起形成了菇伞的形状,他肚子里竟然装满了那种会侵蚀人的身体的蘑菇。 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咙,艾尼下意识地捂着嘴干呕了几声,他完全想不出办法阻止这些人食用蘑菇,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两个孩子说的话。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些人会在什么时候被这些诡异的蘑菇完全侵占身体。 第十五夜 菌侵Ⅲ 虽然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也不怎么害怕的卡登拍拍艾尼的后背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时专门过来照顾你的,真正来接你的人正在路上呢。天黑之前我们再去转转好了,问问这些卖蘑菇的人的蘑菇是从哪里来的。” “好……好的!对了,我身上还有些水和面包,饿了我们就吃这个吧。” 刚刚完成了委托,回到自赎会总部在客厅的椅子上休息的阿LS劫持了格里高尔派来送信的甲虫,他看着上面关于艾尼表现的报道,没忍住摇头感叹了一句:“艾尼那小子果然经验不够,居然差点被别人摆了一道,还好派了另一个人去。不过那些东方人没事跑到那种偏远的地方去干什么啊?” “也许是因为和域外的传闻有关,东方不是有很多人追求‘长生’吗?域外听说有个地方能让人延长寿命。” “贡萨洛你又锻炼完回来了啊?每天都这么坚持怎么不见你的肌肉变多一点呢?” “什么叫又……有委托的时候我也只是进行基础的训练而已,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会长肌肉的类型啊。”贡萨洛苦笑了一声后端起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自从来到自赎会后,贡萨洛的脸色就比以前好了很多,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吞吞吐吐,就是有时候他还是难以适应现在的生活,会被噩梦惊醒甚至一夜难眠。不过好事是,在他人的指导下,他现在能够更加自如的运用恶灵的能力了。 “艾尼先生他还好吗?我听说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委托。”贡萨洛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倒影中恶灵正趴在他的背上舔舐他的耳朵挑逗他。 “就那样吧,差点被那群东方人给害死了,我其实一开始就怀疑他们去域外是有什么目的的,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要灭口隐瞒。”阿LS拿出布擦拭魔枪,这几天他使用魔枪的频率有点高,身体被魔枪侵蚀的部分增加了,现在已经蔓延到了他手腕的位置。 像他这样的附体都会面临这种问题,使用古神的力量相当于是直接与祂们接触,而这种接触往往会付出代价,他们的肉体会被古神侵蚀,当灵魂都被污染的时候,他们往往就会成为古神降临的容器。 贡萨洛看着阿LS的手叹了口气,客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哎,今天只有你们两个在啊?这里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做,你们现在有时间吗?”顺着墙壁走下来的切茜娅看着似乎无事可做的两人,她对他们其实算不上熟悉,所以问话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听到有委托,贡萨洛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走过去:“如果我有这个资格的话,我可以的。正好还可以去多历练一下自己。” “这样的话拜托您了,去接人不是什么麻烦的事,艾尼是本地人你们晚一点去问题也不大。这个是路费和地图,这是去红柳镇的最佳路线,考虑到你可能之前没去过,所以可以让阿LS和你一起去。” “哎哎哎,别扯上我啊,我才做完一单,现在想睡一觉。”阿LS有些不满地皱眉,他可不要再去红柳镇了,万一遇到熟人就麻烦了。 “可是艾斯特斯大人说,如果你不去的话,这个月的酬金就减半。”切茜娅怯怯地补充道。 阿LS的面部扭曲了,他现在为了和一个女兽人交往,每次约会的开销都是由他来承担的。要是现在酬金再减少一半,他恐怕就没脸见她了。 “那个混蛋真的是太抠门了,本来给我的钱就少,现在居然还要减半?不行,现在我就要上楼去找他理论一番,我可是在用命工作啊,我的命这么不值钱的吗?” 贡萨洛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敢于反抗上级的阿LS,转头接过切茜娅伸长手递过来的地图和钱袋:“谢谢你,切茜娅小姐。你这几天都很忙吧,就算工作紧急也请注意休息。” 听到这番关心自己的话,切茜娅的脸瞬间红得像个苹果,头上的蝶翼也因为害羞扑扇起来。随即意识到失态的她立刻在墙上转身,用四只手捂住脸小声说道:“谢谢你,我其实也只是管理账目,不忙的!总总总之,你们要早点过去!我就先回去工作了,你们准备好了的话就直接出发吧!” 漂浮在贡萨洛身后的恶灵将被生锈的铁钉贯穿的手背在身后,看着切茜娅红着脸蠕动着下半截毛虫一样的身体逃走,之后她伸出比寻常人更长一些的舌头,舔着嘴唇凑近贡萨洛调侃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懂怎么和女人聊天的。虽然对方已经结婚了,说不定也需要你的安慰,你要不要去勾引看看?” 贡萨洛用厌恶的眼神看了身后的恶灵一眼,他决定当作没听见对方说话,转身快步上楼准备收拾行李。看地图他估计去域外还是要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和食物才行,也不知道艾尼现在急不急着回来。 就在贡萨洛思考带多少衣服比较合适的时候,一脸郁闷的阿LS门都不敲的直接进了他的房间,在他的床上坐下:“哎,我可真是苦命人。本来就没钱,还要跟着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一起干活。” “其实我去过红柳镇,不过是和凯洛莱娜大人一起去的。地图上标记的路线我并不熟悉,所以还是麻烦你了。”贡萨洛觉得自己可能麻烦到阿LS了,所以他非常主动的把路费全部交给对方,并表示自己不会耽误太长时间,接到人就回来。 阿LS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贡萨洛,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钱袋,很久没有出现的愧疚感在他内心叫嚣着,斥责他不应该这么对一个年轻人。过了一会儿后,他叹了口气,将钱袋还给贡萨洛:“算我倒霉,路费你拿着就行了,我们快去快回。” “谢谢!对了,我们路上要不要买点吃的?我记得去红柳镇起码要五天对?” “你来处理吧,我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 “那我就带几件衣服吧,其实我也不需要吃什么东西,只是觉得不吃的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其实从接受了恶灵的条件之后,贡萨洛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也确实没有太过在意这些,现在回忆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像人类了。所以他为了让自己有活着的感觉,还保持着按时吃饭睡觉锻炼的习惯,他不希望逐渐变成自己都害怕的存在。 恶灵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不必害怕,因为他正在变得更加强大,以后不会再担心失去任何东西。 “不要太过相信你的那把剑,我觉得它对你可能有别的目的,如果要接受它的条件,不要把自己搭进去。”阿LS拍拍贡萨洛的肩膀,他知道世界上没有能轻易获得的力量,所以那把藏有恶灵的剑选择贡萨洛为主人肯定别的目的。 “嗯,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出发了吗?我收拾好了。” “当然,当然,我们快去快回。哎,也不知道艾尼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第十五夜 菌侵Ⅳ 为了弄清楚蘑菇的来源,卡登带着艾尼连问了好几家卖蘑菇的人,但是这些人为了赚自然都提防着有人跟他们抢生意,因此无论怎么卡登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他们都不肯说蘑菇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最后只有一个老妇人松口告诉两人去镇外看看。 感觉自己没帮上什么忙的艾尼有些愧疚的把手里的面包递给卡登,让她多吃一点,毕竟经历了这些事后,他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卡登倒是也不客气,直接一手面包一手水囊,她咬下一大口面包吃下去后嚼了几下就吞了,觉得口干就喝一口水润润嗓子。过了一会儿吃完东西的她把水囊丢回艾尼怀里拍拍手:“去镇外看看吧,要是有危险马上就跑知道吗?” 艾尼没说话,因为他总觉得这些蘑菇会不会是有人刻意放在那里等着镇上的人发现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那个人也知道吃了蘑菇之后的结果。 要是全镇的人都吃了那些蘑菇的话,岂不是这里会被蘑菇侵占? 卡登没太在意艾尼的反应,直接拉着他就向镇外走,结果刚出小镇她就被震惊了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伫立在红柳镇边缘的石柱上居然长满了菇丛,全是品种大小颜色都完全不同的蘑菇。这些湿润的蘑菇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偶尔会有些蘑菇从石柱上脱落下来落在地上撒下一片孢子。 菌丝就像蛛网一样在地上蔓延开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菌丝层还在有规律地鼓动着,并且很快那些米粒大小的白色就生长变成了形态各异的蘑菇。 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卡登脸色难看地屏住呼吸,拉着身边的艾尼后退,他们两人刚刚站过的地上几乎是瞬间就被菌丝覆盖了。 “呵,那些人看到这种景象居然还敢把那些蘑菇吃下去,他们到底是蠢呢,还是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命了?”卡登扯了扯嘴角,她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因为这些蘑菇似乎有着某种意识,它们会袭击人,最好的证据就是她和艾尼来到这里之后,那些原本有序蔓延的菌丝现在全涌到面前来了。 蘑菇拥挤在一起不断蠕动着,看上去就像蠕虫群一样发出了黏腻的声音,艾尼强忍着恶心看向周围,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指向不远处:“卡登那个是不是……马车?” 卡登顺着艾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被菌丝和蘑菇覆盖的物体,从轮廓上看的确像是马车…… “不会是有人被这些蘑菇给吃掉了吧?”艾尼一想到那辆马车有可能是在行驶的途中被这些蘑菇给侵蚀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甚至还踮着脚尖又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你可要小心一点,背后有人呢。” 背后冰凉的触感和突然的头痛让艾尼下意识地回头,一个穿着宽大的斗篷,只露出一双皮肤白腻的手和削尖苍白的下巴的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后。见他转过头,这个人赶紧挥手打招呼:“嘿,你们也是来摘蘑菇的吧?不用担心不够,你们可以随便摘!之后蘑菇会越来越多的,我会努力种出更多蘑菇来!” 卡登用尾巴缠住艾尼的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同时她警惕地耸动鼻翼嗅闻面前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发现他身上居然有股那些蘑菇的味道!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人类,她立刻从斗篷下抽出了短剑横在面前,恶狠狠地警告对方离他们远一点。 “我只是好心告诉你们这些蘑菇是可以随便拿的,我可不能伤害重要的食物啊……”斗篷人有点委屈地摊手,之前刚到镇上的时候他遇到了不少粗鲁的人,他们在看见自己手里的蘑菇的时候都很兴奋,甚至不顾他的警告直接把蘑菇抢走了。虽然这些蘑菇只是他的失败品,但既然这些人这么喜欢,他就多弄了一点出来,只不过材料是把蘑菇吃下去的人。 为了让母亲醒来,首先就需要像人类这样鲜活的材料,但是不经过提炼的材料是没有办法使用的,所以他才会在红柳镇散布自己的分身。 瞬间明白蘑菇到底是怎么来的艾尼脸色苍白的捂住嘴干呕了一声,而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摁住了卡登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冲动。面前的这个人总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要是对方想要杀死他们的话,恐怕他们不会有反击的机会。 卡登有些不甘心地咽了咽口水,她的本能也在叫嚣着离面前的这个人远一些,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身后是一片被蘑菇侵占的乐园,搞不好踩到菌丝层的瞬间,他们就会被那些恶心的蘑菇直接吞噬。 就在两人思考要不要趁面前的人不注意逃走的时候,对方忽然将手放在胸口上开始认真地介绍自己:“瞧我这个记性,居然忘记介绍了。我叫卡普琉斯,是曾经住在住在天空之城的子嗣。如今我为了唤醒沉睡中的母亲而来,你们都将是我敬爱的母亲的食粮。” “我真的是听不下去了,居然会有这么狂妄自大的人。艾尼,你躲远一点,免得我误伤到你就不好了。”卡登咬紧牙关的时候牙齿发出了一声轻响,从刚刚开始她就在忍耐那种莫名的愤怒和厌恶感,但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卡登,不要冲动……”艾尼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住卡登,卡登的身影就直接从他的面前消失了,准确的来说不是消失,是她奔跑速度太快艾尼根本没有看清。 卡普琉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头连同宽大的兜帽一起从脖颈上飞起,身影停顿在他身后的卡登丢掉了瞬间被菌丝侵蚀了剑刃的短剑,几枚淡青色的光点从她的身边闪动,之后光点变成了长着蜻蜓翅膀的娇小少女,只是这些少女都有着昆虫一样的眼睛和脚。 艾尼惊讶地看着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后停顿下来的头,他张大嘴巴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不敢相信这个家伙居然这样轻易的被卡登杀死了。不过头疼没有消失,但比刚才减弱了不少,这也许代表面前的尸体已经没有威胁了。 第十五夜 菌侵Ⅴ “卡登,你说尸体……好吧,貌似你没空理我。” 见卡登忙着找工具划开卡普琉斯的衣服没空搭理自己,艾尼只好小心翼翼地蹲下来观察着这颗脑袋,不过只看光秃秃的后脑勺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他站起来转过去准备看看这人长什么样。 出乎艾尼预料的是,他并没有在这颗脑袋上看见属于人的五官,无论是眉毛鼻子眼睛还是嘴都被一丛丛粉色的的蘑菇替代,而且这些蘑菇在接触到阳光的时候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迅速萎缩变黑,紧紧地蜷缩在那张脸上变成漆黑僵硬的一块。 “尸体没有再站起来,说明他真的死了。不过这家伙比想象中的要弱啊,害得我白担心了!”卡登这边已经把卡普琉斯的衣服扒光了,和她猜的一样,这家伙身上压根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白腻的身体几乎透明,能够看见体内勉强构成脏器的菌丝和蘑菇。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这家伙是有骨骼的,虽然骨骼外形和人类差不多,但是数量和密度有着很明显的不同。 卡登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和人类相似,但是也有一些不同之处的生物存在,不过回忆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后她放弃了:“算了,尸体就放在这里吧,蘑菇的话,我们去找点易燃物把它们点燃烧掉好了。” “好。不过卡登刚刚你好厉害啊,居然一下子就把这个怪物的头砍下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这个嘛,我其实和妖精结缔了契约,只要我给祂们提供魔力,祂们就会把力量借给我。不过这可不是每个人都会的,还需要看天赋,我就是有天赋的那种哦!”卡登叉腰仰头有些得意洋洋的。 听了但没有完全懂的艾尼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的身体里有一个古神,我在想是不是也可以像格里高尔一样利用祂的力量呢?” 卡登有些不屑地瞥了艾尼一眼:“就你这样软弱的家伙是没办法利用古神的力量的,先好好锻炼自己吧,尤其是意志。不要随便被他人的言语影响,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勇敢,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退缩……”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的卡登眼神黯淡了一瞬,之后她一脚踹在艾尼的屁股上:“没用的家伙,去把脑袋踢过来,尸体还是要当作证据交出去的。” “哎哟,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对别人动手动脚的?” “我就喜欢动手动脚的,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艾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卡登了,只好叹了口气认命拿出绳子拴在尸体的脚踝上,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脑袋踢到尸体旁边,准备把它们一起带回去。 “你还挺厉害的嘛,居然能在一瞬间砍下我的脑袋。” 就在两人准备回红柳镇的时候,他们身后的菌丝层上一团蘑菇忽然蠕动着隆起,并逐渐变成了人形,与此同时一朵蘑菇的菇伞开裂发出了声音:“这个城镇已经被我用菌丝层包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找到我,消灭我,只有这样菌丝才会停止生长。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就和那些人一样成为母亲的食物吧。” 第十六夜 暗夜故事 这些故事是我花费了很长时间,从不同地方收集来的曾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当你们读完这些故事后怀着恐惧与忐忑入睡,陷入无尽的梦魇时,你也许就会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了。——《暗夜故事集》 “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在荒原上寻找宝藏,藏宝图告诉我宝藏就在我脚下的土地中,但是我无论怎么挖都没有发现宝藏。我挖呀挖呀,最后挖开土层的时候,我发现你们被埋在土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好多蘑菇,各种各样的蘑菇从泥土里面长出来,它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把我给淹没了。我在蘑菇堆中不断挣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罗里生动讲述着自己做的噩梦,配合上手部动作和夸张的表情,倒是让听众们觉得非常有代入感。又和纪子都认真地听着,只有刹还在躺着打呼噜。 梅西尔一边用油膏护理提箱的拉环和其余的金属部位,一边认真听着罗里讲她的梦,但她的心思其实早就飘到费莱尼的日记上去了——因为那本日记缺了几页,其中遗迹内的相关内容全都被某人粗暴的撕去了,只有那几张描绘着各种可怖扭曲的怪物的画像还保留着。 护理完提箱以后,梅西尔又将日记翻开仔细研究里面的内容,尤其是那几张画像,她分析这些画像应该对应着费莱尼遇到的遗迹中的住民。日记中写到那里除了火之国的遗迹之外,他们一行人还发现了另外一处被苍白的苔藓和浓雾笼罩的迷宫遗迹。 “这画的还没有我画的好呢,不过还能看出来画的是个什么东西!”睡眼惺忪的刹摸着下巴看着梅西尔手里的日记,他伸手用血红尖锐的指甲戳了戳着纸页上的人像:“这是个脸上长着蘑菇的人,这个是头顶长满了蘑菇的家伙,还有这个女人的后背上长满了鬼脸一样的蘑菇……梅西尔,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刹以为自己多嘴害得梅西尔分心了,他连忙闭上嘴挥手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但梅西尔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说道:“太好了,这个抽象画我正愁看不懂呢,既然你看懂的话,就来给我解释这些人到底都有什么特征!” “哦……哦,好。”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后在梅西尔身边坐了下来,一个个为梅西尔描述那些画像的具体特征。 纪子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荒诞,毕竟刹没读过书,根本不识字,但却没想到在欣赏一些奇奇怪怪的作品上这么有天赋……不过这个没事可做的傻大个终于不来骚扰自己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见好像没人听自己说话了,本就觉得有些不安的罗里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希望得到他们的重视:“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第一次做这么奇怪的梦,你们不觉得很诡异吗!特别是那些蘑菇,我从来没有梦到过蘑菇!” “罗里,冷静一点,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一边安抚着罗里,一边抖动耳朵回忆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他隐约记得梦中自己和某个危险的家伙发生了冲突,对方的脸和周围的场景他都没有看清楚,但隐约他好像看见那个人的四肢和脖颈都连接着透明的丝线,丝线延伸到黑暗中,被一双手紧紧攥着。 又也很少做梦,一般做梦都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他隐约觉得自己将会在遗迹遇到极其难以对付的敌人。 “阿嚏!”忽然打了个喷嚏的德斯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马车灰白的棚顶和木架,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盘腿坐在一边给妻子写信的贾巴里注意到德斯坦醒了以后,将之前打包的食物放在她面前并调侃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直接睡到目的地呢。既然醒了就把东西吃了吧,免得一会儿又嚷嚷说自己没饭吃。” 德斯坦撅着嘴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着一件斗篷,仔细闻闻发现居然是耐罗的……她有些惊恐地看着抱着手臂坐在另一边闭目眼神的耐罗,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才让对方突然关心自己。 “你别乱想,是贾巴里让我借给你的。”耐罗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打消了德斯坦的疑虑。 “我就说冰做的你怎么可能会关心别人……你笑什么笑!”松了口气的德斯坦瞪着憋笑的贾巴里恶狠狠地问道。 “没什么哈哈……你快点儿吃吧,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现在赶紧多吃一点。就算再不舒服,你也要保重身体才行。”贾巴里最后还是没有憋住直接笑出了声,他无视耐罗警告的眼神指了指那些打包的烤肉面包土豆泥之类的食物,让德斯坦多吃点。 “不够我这里还有哦,我准备了很多呢。”一直在看风景的阿奇帕德微笑着补充道,“毕竟之后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可要保持健康才行。” 德斯坦看见阿奇帕德的那张恶心的笑脸时脸瞬间就垮下来了,在忍住给那张脸一拳的冲动后她别过头把地上的布打开,看着碗里的食物说道:“哦,我随便吃点儿就好,不用麻烦了。等会……现在是谁在驾车?” 他们都坐在马车里面,那驾车的人是谁? 阿奇帕德像是看穿了德斯坦的想法似的,有些得意地介绍起了自己的最新作品,也就是这辆将黑暗生物的血肉和马车融合在一起的新的旅行必备工具:“不用紧张,这可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经过我改装以后能够一直前进的自行马车!材料是被你们杀死的黑暗生物,废物利用很棒吧?” 德斯坦没说话,直接起身向马车外看了一眼,发现这辆马车果真不是靠马拉动的,它本身就长着八条蜘蛛一样的血肉足肢,并且每一根足肢的皮膜表面都有一枚监视周围情况的眼睛,她甚至怀疑这辆马车还有攻击能力。 “既然你醒了,那就开始工作吧,德斯坦。” “你又要我干什么?”德斯坦有些不耐烦地回头问道。 阿奇帕德望向马车外的荒漠,这里曾经也是一片森林,但魔兽的血和魔王的诅咒让这片土地失去了生机,直到现在,这里也无法让人生存和耕种。 “要是你不想做也是可以的,现在回去应该还不算晚。”阿奇帕德说着从腰包中拿出一瓶装着暗红色液体的球形瓶,这是人类的灵魂和他们的负面情感强行压缩后的产物,他将瓶子递给德斯坦,同时继继续暗示她:“如果你现在放弃的话,你就没办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真的甘心就这样回去吗?你忘记了你追寻的东西了吗?” 听着阿奇帕德的话,德斯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但是剧烈的头痛又让她没有办法深入思考。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球形瓶,看着玻璃表面她自己扭曲的面容:“我追寻的东西……” “如果你还想做的话就把它喝了,晚点儿我们就去找黑暗生物,在到达遗迹之前,我还需要一些素材。” 德斯坦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她皱眉看着瓶子中的液体,然后捏着鼻子将其一饮而尽,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让她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耐罗看着阿奇帕德哄骗德斯坦,他有几次想开口,但都被贾巴里以眼神制止了,他只能捏紧拳头忍住立刻翻脸的冲动——他也有把柄在阿奇帕德手中,所以能做的事情只有忍耐。 他们绝不会一直被阿奇帕德利用,只是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 唯一要担心的变数,大概就是德斯坦了。也不知道阿奇帕德到底给她喝了什么,她的身体似乎在一天天的变差,但是却有一股贾巴里无法形容的感觉在她身上形成并且隐约有爆发的趋势。 第十六夜 暗夜故事Ⅱ 夜幕又一次降临,充当了一天的车夫的蜜莉恩停下马车后便开始准备晚餐,她就像完全不知疲惫一样甚至还哼起了曲调奇怪的歌。 受蜜莉恩的感染,刹也唱起了鬼寇岛过去流行的民曲,曲子的内容大概就是一个美丽年轻的女人和她即将出征的爱人相约在樱花树下结婚,但战争胜利归来的男人却忘记自己的约定,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最后这个违背约定的男人被自己昔日的爱人刺死。 不知道是曲调问题还是刹的唱功确实不好,他刚唱到两人离别那段就被纪子一拳砸在腰部:“你还是别唱了,没有音乐天赋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学习这些东西!” 罗里看着吵架的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摸出酒囊,给每个人倒了一点自己酿的葡萄酒:“这首曲子让我想起《暗夜故事集》里面的一个故事,和这个差不多,只不过故事里的男人是把未婚妻杀死以后再和那个贵族小姐结婚的。” 正在把土豆丢进篝火里烤的蜜莉恩抬头有些怀念地说道:“吼吼,那本故事咱也看过,里面有些故事确实挺瘆人的!说起来,在大陆上出生的人应该基本上都看过这个故事吧?” “听起来和我们的《隙间怪谈》有些像,是将那些奇诡之事的书吗?”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因为鬼寇岛有一些专门用于记录民间发生的奇诡怪异的故事的书,而这些书中的绝大部分故事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没想到大陆也有类似的书籍,如果有机会,他还想拜读一下。 “我最讨厌这类书了,动不动把那些对别人而言痛苦恐惧的经历记录下来,这种故事有什么意思?”纪子毫不遮掩地表示了自己对这类故事的厌恶。她其实也知道这些故事不仅是为了写给别人看的,同时它们也是警示,通过这些故事也许能够为遇到类似的事情的人提供解决的方法。 “纪子,你难道害怕鬼怪吗?那你怎么能当养刀客的?” “你个白痴,讨厌不等于害怕,我只是不太喜欢收集故事的去揭开受害者的伤疤而已!” “我觉得没什么啊,反正都已经发生了,让别人知道他们经历的事情,不是能更好的起到警醒的作用吗?” “头脑单纯的家伙……梅西尔,你终于肯放下那些东西吃饭了,你居然又看了一天,真是太厉害了!” 梅西尔花了差不多整整两天的时间把费莱尼的日记读完,等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居然天又黑了,肚子也早就饿得开始唱歌。她有些晕眩的放下手里的书,在纪子身边坐下等待开饭。听见纪子和自己打招呼,她也没力气出声,只能点点头算是回应对方了。 罗里斜眼看着精神状态不佳的梅西尔,拿出了一小盒以前准备的提神醒脑的药膏,让梅西尔抹在鼻下。而梅西尔照做以后瞬间感觉到一股冰凉涌上大脑,浑浑噩噩的脑子就这样瞬间清醒了:“哇,你这个药膏效果可真好啊!” 罗里洋洋得意的收起了药膏:“当然了,这可是我为了熬夜制作各种武器工具特意做出来的,无论有多困的人抹上它都能瞬间清醒……我还打算找药剂学会申请制作证明呢!” 药剂学会是一群比较有权威和名声的医师和药剂师合作开办的民间组织,任何有实力的人都夸要加入其中。而这个组织会有偿或者无偿为民间提供各种药方和药剂,同时药剂学会的成员也会从别的没有加入药剂学会的人手中收集各种药剂的配方,进行统一的管理和生产。 值得一替的是,只要是药剂学会收购的药方,除非是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不然是拿不到相应的药剂的。因为药剂学会很注重药剂的保密性,他们绝不会轻易将药方卖给不可信任的人,所以很多人愿意把药方卖给药剂学会以获得相应的分成。 “要是我有了这笔钱和以后的分成的话,我就能把我的工坊开得更大,找更多的人帮我做各种武器,我就能从繁忙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了,直接躺着就能收钱了。” 看着陷入幻想面露有些猥琐的笑容的罗里,梅西尔也不好多说什么,她重新拿起放在旁边的日记和译本,抿了一下嘴唇后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这件事很重要,所以请你们一定要考虑好后再答复我。” 梅西尔严肃的语气让除了蜜莉恩之外的其他几人都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他们其实也猜到梅西尔会说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不应由他们主动开口。 见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梅西尔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前我和蜜莉恩已经说过,虽然我们过去也去过遗迹,但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里面的情况。不过,我在日记中发现费莱尼一行人进入遗迹后就不断地遇见怪事,首先是无故长出蘑菇的装备和食物,还有就是人员失踪的问题。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某一时刻突然消失的,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直到费莱尼到达了真正的遗迹时才看见了同伴的遗体……不过遗体的情况我还是不详细给你们说明为好。我认为遗迹中存在是极度危险的怪物,这些怪物足以威胁到全副武装的军队。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进入遗迹深处,只需要罗里解开迷宫,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蜜莉恩解决就好了。如果我们在一个月之内没有回来,你们就离开回去告诉浮士德,遗迹需要彻底被摧毁。” 罗里听到梅西尔的建议后并没有觉得高兴,因为她记得梅西尔好像说过要借走自己的宝贝钥匙,而且是按天数来付租借报酬,万一她没有回来的话,自己岂不是就损失千金? “不,不行!就你们去我实在不放心,你之前不是说域外对你召唤恶魔有一定影响吗?光靠你们两人万一遇到很多怪物该怎么办?” “可是真的很危险……” 刹颇为自信地拍了拍胸口打断了梅西尔说话:“梅西尔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在鬼寇岛出生的我们和怪物搏杀已经是常态了,况且我们都算不上人类,比你们这里的佣兵都要厉害。” 头一次没有反驳刹的纪子也抱着手臂点点头:“况且是你雇佣我们,我们当然应该给出符合报酬的行动才是,不然的话我们就不会收下你们的酬金。” “我们理应帮助你们,坐视不理乃小人之为。”又将左手搭在罗里的肩膀上平静地开口,他琥珀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梅西尔,“此事重大,我们应当协力共担。” 第十六夜 暗夜故事Ⅲ 虽然蜜莉恩并不赞成让无关的四人卷入这件事,但是他们如此坚持,她也不禁想起了战场上那些就算面临绝境也愿意跟随她的战友们。也许如果可靠的人多一些,就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悲剧了。 “好吧,不过到时候真的发生无法解决的危险,请不要在乎咱,带着梅西尔立刻逃走。”蜜莉恩最后还是松口了,同时她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抵住准备反驳的梅西尔的嘴,让她相信面前的这四个人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轻易的死去。 梅西尔有些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她的眼中浮现出的不只有焦躁和担忧,更多的还是无奈与悲伤:“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决定尊重你的想法。不过到时候如果遇到连你都无法解决的危险的时候,请允许我和你并肩作战,至少这一次,我不想再错了。” 有些事情如果注定无法阻止的话,她也不会像过去一样了。 “吼吼吼,好,好。不过梅西尔,你应该从日记里面发现了些东西吧,你不打算告诉大家吗?”蜜莉恩笑着拿出碗开始为大家盛饭,同时她看着被梅西尔做上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符号的翻译本随口问道。 梅西尔有些没好气地瞪了蜜莉恩一眼,随后她在一阵偷笑中放下手中的日记和笔,搓了搓指头上的墨水开口道:“有用的东西当然有,不过光将这些可能有点太枯燥了,我准备和大家讲一讲《暗夜故事集》,因为我发现日记中的某些内容和那个故事对的上。” “费莱尼的日记里面专门摘抄了《暗夜故事集》作者的前言,就是在日记最开始,用的是精灵的语言,因为这本书的作者是精灵和魔女的混血。我给大家念一下。” “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在这本书中看见从未出现在任何童话、小说,亦或者古老诗集的恐怖且怪诞故事,这些故事是我花费了很长时间,从不同地方收集来的曾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它们的恐怖与血腥程度远远超过我的预期,其中人与人,人与怪物,怪物与怪物之间的观念矛盾和对于理性伦理的争论一直让我思考。” “从那些故事的旁观者或者亲历者口中听完那些故事以后,我一直在想用怎样的方法来还原我听到的这些故事,最终我选择不进行任何修改,直接原文复述下来的方法写下了这本书。” “希望你们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注意一定要注意周围,那些故事中存在的怪物也许一直都隐藏在黑暗中,等待着你陷入恐惧的那一刻。当你们读完这些故事后怀着恐惧与忐忑入睡,陷入无尽的梦魇时,你也许就会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了。” “感谢血之魔女的爱兰特拉和狼人族的修拉斯给予我的帮助,你们的姓名也将会留在这本书的敞页中,未来读到这本书的人应该会在默念你们的名字时,得到将这本书阅读下去的勇气。” “我是阿兰伊特·博杜拉,这本书的作者,这本书是我最后的作品,愿每个读书的人都有黑暗常伴身侧。”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阿兰伊特应该已经过世了,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罗里摸着下巴试图多回忆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不过想了半天她也不太能想起来那个魔女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阿兰伊特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死的,那个名为‘法罗’的村庄是她写下最后一个故事的地方。魔王的军队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只有她站了出来。她耗光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保住了村里的大部分人。”蜜莉恩一边用勺子舀着碗里的浓汤,一边说道。这个故事也是以前母亲讲给她听的,据说曾经狼人族的修拉斯和阿兰伊特的关系很好,最后还是修拉斯遵从对方遗愿把书整理后发表出来的。 这本书也是唯一一本有阿兰伊特独立编写的,没有人对故事的内容提出意见和修改。 “梅西尔你想说的那个故事咱也有点印象。”蜜莉恩拿出酒囊灌了一大口后抹了抹嘴,“《怪蘑菇》这个故事是全书中唯一没有阐述来源的,阿兰伊特也只是从一个破败的村庄的老人口中得到了这个故事,但是咱怀疑,那些怪物其实已经有能力离开遗迹,只是存活不了太长时间,所以人们才未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也许吧,我给他们讲讲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稍微有些长,我尽量简洁的讲给你们听。”梅西尔掩口假咳了几声,“有些不太准确的地方还麻烦蜜莉恩帮我补充一下了。” 我也曾见到许多因为各种原因被废弃的村庄,但像这样连一个完整的建筑都没能留下的村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破败荒凉,还散发着让我觉得诡异的气息,仿佛曾经这里发生过某种危险且恐怖的事情,而这件事让整个村庄被迫消失,只剩下这片残存的遗迹。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村中,跨过地上的石块与枯木一样的残骸,试图从中寻找让这里毁灭的原因,最终我遇见了一个长相与鬼魂差不多的老人。要不是他还有活人的气息,我可能真的会把他当成停留在此处的浮游灵。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眼神呆滞地坐在一座勉强完整的石屋外。 看见我过来的时候这个老人忽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不过当我走近的时候,他似乎认出我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某人,于是他重新恢复了那呆滞的表情,并不在意我想要做什么。我有些好奇地坐在老人旁边,询问对方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我很后悔向老人提出这个问题,因为这无疑是让他回忆起那噩梦般的一天,那些蘑菇带给他们的并不是财富,而是一场让所有人死去的灾难。 第十六夜 暗夜故事Ⅳ “我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天了,反正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卖干蘑菇的商贩,他穿着褐色的斗篷,看不见脸,只能看见那只指甲满是泥土的干枯的双手和长着一颗肉瘤的下巴。这个人弯着腰背像是长了什么东西似的拱得很高,他带来了很多可以放心食用的干蘑菇,说这都是从森林里采来以后风干制作的,在保留蘑菇原本的风味的同时还能在干燥的地方保存很久。” “蘑菇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东西,但是能让人放心吃的蘑菇毕竟是少数,加上商人给出的价格十分公道,所以村里几乎每人都卖了一些会去煮汤喝。” “我自小就不喜欢吃蘑菇,所以我也是村里少数没有喝蘑菇汤的人。那天晚上,我看见我的妻子喝孩子吃下了那些血红色小蘑菇,我还记得那个汤的颜色和味道,它是那么红那么香,香得我都忍不住想要尝一尝,但等我去盛汤的时候,汤已经被喝完了。虽然很遗憾,但我想的是等到明天再去买点尝尝就行。” “我不知道这将是我唯一一次对蘑菇产生兴趣,因为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我这一生的噩梦……蘑菇变成了我的家人,不,是蘑菇不断地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涌了出来,几乎每一家都是这样。房间瞬间就被那些血红色的蘑菇填满了。” 老人讲到这里的时候瞪大浑浊的眼睛露出了恐惧与绝望的表情,他张大嘴哀嚎着,似乎是被自己回忆再次拖入了无尽的梦魇中。 听到这里我知道,剩下的故事只能靠我自己来推测了。 我想那些蘑菇大概并不只是食物,蘑菇们可能在进入那些食用它们的人的身体中后以菌丝的形式侵占了食用者的身体。当然,我这么猜测的原因是我从废墟中部分尸体的骸骨上发现了一些同骸骨结合在一起的蘑菇,我从未见到哪种蘑菇能够和骨骼同化融合,还能吸干人体的每一丝营养,就算是魔王的遗物也无法做到这个程度。 我进入老人身后被大火烧毁后只留下墙壁的房屋,用魔法还原了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看见了吃下蘑菇的女人和两个孩子身体的变化,那些蘑菇在他们的体内生长,甚至撑破了他们的身体,眨眼间就把他们变成了臃肿畸形的怪物。 这些可怜的人似乎已经丧失了感觉痛苦的能力,他们像往常一样互道晚安,试图将臃肿的身体安放在床上。 “哦,妈妈。”男孩惊喜地从眼眶中把蘑菇摘了出来,这个动作让他的眼球直接掉在地上滚到床脚,“这下我们不用担心没有食物吃了。” 当男孩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身体便膨胀到极限爆炸了,血肉混合着内脏和蘑菇飞溅向四周,他的家人就这样被淋成血人。两个人麻木地看着面前的惨剧,居然连尖叫都没有发出。蘑菇依旧在生长,它们汲取血肉中的养分急速生长又很快干瘪,很快,母亲和另一个孩子也爆炸了。 上楼的男人目睹了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密密麻麻的蘑菇在血肉涂满的房间中生长和蔓延,像是血色的浪潮不断翻涌,它们开始向着房间外移动,似乎是想要吞噬家中最后的活人。 最终男人哭嚎着在家中倒满了油,用一把火消灭了那些已经侵占了家的蘑菇们。表情呆滞又绝望的男人扭头望向周围,发现整个村庄已经不知何时被火海笼罩。 那些尸体都是曾经的村民,而这座村庄,竟然毁于小小的蘑菇,真是不可思议。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感觉有些口干的梅西尔从纪子的手中接过水囊灌了几口,随后她有些疑惑地歪头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几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真的忘了故事的细节了吗?咱觉得已经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了。”蜜莉恩耸耸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其他几人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们都觉得梅西尔基本是把故事复述下来了。 梅西尔不好意思地笑笑后又恢复了原本严肃的表情:“这样吗?总之我觉得这个故事中的蘑菇可能和费莱尼在遗迹中遇见的那些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应该不单单是通过食用的方式进行传播。所以到时候如果大家看见有可以的蘑菇,包括植物都不要随意触碰,而且故事中出现的老人……”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道:“在下在那个村庄遇见的男人身上也出现了蘑菇,他还对在下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说在下有纯净的灵魂,还有孵化室又是何物?” 又虽然回忆不起那个蘑菇男的长相,但对方身上危险的气息却让他记忆犹新,也许那家伙也和故事中的那个商人一样,在不同的地方散步那些可疑的蘑菇。他甚至怀疑那些蘑菇还隐藏在一些地方,只是没有人知道。 “你不是说你在那个村庄找到了一个长满菇柄臃肿的蘑菇的房间吗?我想那些怪物应该是用人喂养蘑菇,排出的肥料用来浇灌植物,借此生产出更多的同类,并且那些蘑菇吃的越多,生出来的同类也就越接近人类。” 梅西尔摸着下巴认真分析着,忽然她注意到身旁的蜜莉恩双手抱胸身体在不断颤抖,咬紧牙关似乎在忍耐巨大的痛苦。冷汗顺着毛发滴下,很快她便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 “又发作了吗?蜜莉恩,你先躺下,不要再继续坐着了。我带你去休息……” 梅西尔意识到是什么状况后伸手想扶蜜莉恩去休息,但刹却抢先一步扶住了蜜莉恩:“我去我去,你的力气肯定没我大。来,蜜莉恩,把手搭在我肩上,我扶你去休息。” 纪子目送两人走向马车后转头看向皱眉露出担忧表情的梅西尔,问出了她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梅西尔,你说过蜜莉恩身上有不老不死的诅咒对吗?你知道这种诅咒是怎么来的吗?” 纪子身上也有诅咒,是刹传给她的来自于鬼的诅咒,这种诅咒让她拥有了鬼的样貌和力量,但相对的,她将以人类为食。任何长生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始终认为鬼能够长生不老,是因为他们吞噬了其他人的生命。 “蜜莉恩说她刚刚成年离开家不久,也和同伴去过那个遗迹,但她忘记自己到底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某一天突然回到了遗迹附近曾借宿过的村庄,在那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伤好得特别快,也不会饿,甚至不需要睡觉。”梅西尔看着送蜜莉恩休息后小跑回来的刹,“她和你们不一样,她身上的力量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过也多亏了那股力量,她才能在战争中幸存下来。” “如果没有能相伴的人,长生就是一种酷刑,在孤独与他人的疏离感中活着,不断地思念那些故去的人们,那种感觉只会像伤口一样折磨心灵。” 这句话既像是纪子对梅西尔说的,又像是她对自己说的。梅西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她的视线落在刹的身上,那双墨蓝色的眼中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又很熟悉。 “纪子你……喜欢刹吗?”梅西尔都不知道自己联想到了什么,但她把问题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纪子的脸色瞬间变了,旁边正在吃饭的刹也一口血喷出来:“噗……咳咳咳咳!梅西尔,这个可不能乱说,她要是喜欢我就不会天天对我动手动脚,还说这么过分的话了。纪子,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纪子听到刹的话后眼神黯淡了一下,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打算反驳梅西尔的猜测。 隐约察觉到什么的梅西尔用手捂着嘴瞟向捏紧拳头,眼神慌乱,半天嘴里都没说出一句话的刹,忽然她联想到之前纪子讲的故事,纪子也许是从她的角度讲完了那个故事,但也许并没有讲清楚一些事情。 “算了算了,本来随便探究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我先向你道个歉,纪子。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休息吧,明天起来之后换个人驾车会比较好。”梅西尔在气氛变得更糟糕之前赶紧结束了话题,她已经后悔提那个问题了。也怪她没有眼力见,纪子明显也不希望刹知道她隐藏的那种感情,要不然依照纪子的性格,应该已经表达心意了才对。 刚刚罗里和又已经趁着他们不注意去休息了,估计现在都已经睡熟了,而今天轮到梅西尔和纪子守篝火,刹一般没事的话都自己去找事做,但是今天话题的转变让他有些话想找纪子说清楚。 “要不梅西尔你去睡觉吧,我和纪子守着?”刹抓抓脑袋,暗示梅西尔给他和纪子留一些独处的空间。 梅西尔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纪子一把抱住了胳膊:“等等,不要走,和我一起守夜吧,现在我看见他就不舒服。” “纪子!要不你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就问几个问题……”刹还没有把话说完,就看见半空中忽然淋下了一大片粘稠的液体,篝火一瞬间被粘液盖灭,火光消失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梅西尔看着面前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两人,不顾影子中马戈德里什的劝阻,直接扯下领子上的耀石胸针,抓住了他们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走,我会来找你们的!记住,不能相信任何人,绝对!” 第十七夜 异界间隙 夜幕降临的时候,人们总是莫名的对黑暗产生恐惧,而也总有些人会消失在黑暗中,因为他们接触到了黑暗的真实,并被恐惧吞噬。——前语 “额……头好痛。” 从昏迷中醒来的纪子还没起身就感觉到头一阵刺痛,她只好扶着额头等头痛缓解了一些后才抬起眼睛,结果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正身处在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脚下的地面似乎是人的皮肤,不仅温暖柔软,而且还能看见细微的毛孔和绒毛,距离她手大约半米的地方长着一只睫毛浓黑细密的眼睛。 这只淡蓝色的眼睛原本注视着天空,但在注意到纪子看过去的时候瞬间就闭上了,仿佛是害怕受到伤害一样。纪子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她也抬头望向头顶,发现天空一片深黑。 不过这片深黑非常的深邃,纪子凝视天空的时候觉得心跳忽然就加快了,寒意与恐惧涌上脊背,她赶紧低下头转移注意,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纪子最后的记忆是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头顶的天空出现了无数血红的眼睛,巨大漆黑的柱体直升向夜空,蠕动的黑暗朝她涌来的瞬间,梅西尔摘掉了胸针握住了她和刹的手。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走,我会来找你们的!记住,不能相信任何人,绝对!” “我想起来,这里应该是梅西尔说过的间隙!我和刹被卷入间隙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的纪子猛地站起,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周围除了那只眼睛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这里空旷的令她觉得有些奇怪。 “要我在这里等着,可我怎么可能等的了啊!”纪子莫名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长时间停留,于是她抽出腰间的刀,试着在脚下的“地面”上留下痕迹,结果刀根本就刺不进那一层看似柔软的皮肤。最后她只能放弃,收刀叹口气后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了解一下附近的状况比较好。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下蠕动的刹顺畅地翻了个身抓抓后背,本来这个动作也没什么问题,但翻身的动作让他身下的东西也蠕动的更频繁了。 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旅馆的刹忽然翻身跃起,落地后他扭头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压着一大堆头发一样的东西。这些“头发”每根都有人的手指粗细,随着他的离开,它们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缩进了那些黑色的孔洞中。 “什么玩意,好奇怪的虫子,而且还有点恶心……”刹一边嫌弃地后退一步离那些孔洞远一点,一边环顾四周试图搞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不过,除了一片黑色孔洞和皮肤一样柔软温暖的地面之外,他什么都没看见,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微妙的油臭味,来源似乎就是…… 觉得站在这里绝不是办法的刹开始移动,没有方向感的他挑了个方向,走着走着他就看见了一片黑色的高草丛。 出于谨慎刹并没有靠近那片“高草丛”,而是选择绕过它,只是出乎的预料的是这片“草丛”比他想的要宽广,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之后才彻底绕过去。 “真奇怪,之前我不是和纪子她们在一起吗?为什么现在却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刹的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想不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隐约意识到这里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安宁,危险的存在肯定隐藏在暗处。 真希望纪子和梅西尔没事这个地方看起来不简单。 刹带着担忧继续往前走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竖起的屏风似的物体和微微隆起的地面——前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 瞬间看见希望的刹快步走过去,结果失望地发现居然是一只长在地面上的,眼睫毛又浓又长的淡蓝色眼睛。更过分的是,这只眼睛看见他的时候便立刻闭上,生怕他做点什么。 这只眼睛本来也没做什么,但它闭上的瞬间刹就注定和它杠上了。一向对新奇的事物有强烈好奇心的刹看见这只眼睛后瞬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随即他就捏着拳头走过去,想把眼睛的眼皮掀起来仔细看看。 还没等刹动手,熟悉的声音居然从他身后响起阻止了他的动作:“等等,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 被吓得呀激灵的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惊喜地发现居然是梅西尔。虽然对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看见她刹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他高高兴兴地走过去说道:“梅西尔,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能见到你很高兴!” 梅西尔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无语地看着试图解释,但越解释越奇怪的刹,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为了你们才来这里的,不过现在我只找到了你,纪子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去了。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和我一样遇到了危险,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搞的?”刹尴尬地搓搓手转移话题,同时他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以免控制不住自己想吃掉梅西尔的欲望。 梅西尔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沾满血的衣服和被撕碎的袖子,尤其是右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是从空中掉下来的黑色的泥,它们会变换形状来攻击,如果遇见一定要抢在它们变形之前动手。” “啪嗒!啪嗒!啪嗒……” 带着液体的重物的落地声不断响起,意识到那些怪物已经追上来的梅西尔身体顿了一下后拽着刹立即开始逃跑:“快跑,我也在纪子身上留下了坐标,找到她不难,但要在那些怪物出现之前才行!” “你这么跑可不行,放着我来!你只要给我指方向就行了!”嫌弃梅西尔跑得太慢的刹将其横抱起来,然后双腿蹬地瞬间向前冲了一大截,将后面那些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黑泥块甩在身后。 被抱起来的梅西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刹的速度的确比自己快后抿了抿唇:“十一点钟方向,纪子在那边。我也没想到会落在这么危险的间隙里,是我太小看域外的环境了。” “人要外出怎么可能不遇到危险的,只不过要看有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些麻烦了。我以前可是在十几个养刀客的围攻下不杀一人的活下来的,至于纪子也很厉害,你不用太担心。”刹安慰着梅西尔,同时朝着她指示的方向奔跑。很快,他便看见伫立在远处的像是小山丘似的光滑物体。 第十七夜 异界间隙Ⅱ “我不希望无辜的人因为我的缘故受到伤害,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罪孽就会更加深重。”梅西尔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山丘,联想到周围的环境,她觉得那可能是鼻子,“靠近的时候注意一些,我担心有飓风。” “哦,好。”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站在什么东西上面,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光秃秃的东西居然是鼻子……直到彻底靠近那边他才发现这座山丘上有两个漆黑的孔洞,里面还在不断喷出热风。 刹来到鼻子附近后停下脚步开始大声呼唤纪子:“纪子,你在哪里啊?要是听见就答个话!我们来找你了!” 刹呼喊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此刻他终于有些焦躁地皱起了眉头,担心纪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用太担心,你的感官比我灵敏对吧,既然没有血的味道那就说明自己没有受伤。”梅西尔拍拍刹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她一步步地走向鼻子,探头进左鼻孔看了看:“这些鼻毛都是活的啊,这个地方还真是神奇,五官居然都各自拥有着生命。” “纪子!”刹在右鼻孔发现了被手腕粗细的鼻毛严严实实裹住,只剩下挥刀的手还露在外面的纪子,他立刻走过去想要扯断那些鼻毛,但没想到那些鼻毛比自己想的要柔韧的多:“该死的,居然扯不断……看我不把你呃呃呃呃呃!” “你不介意的话,让我来试试好吗?”梅西尔走上前,漆黑的荆棘枝条无声地突破她手腕的皮肤生长出来,缠绕成了一柄短剑。 刹沉默地点头退开,他的手都快断了都没能把那些鼻毛扯断,但梅西尔用那把不起眼的剑轻易地割断了鼻毛,把已经窒息昏迷的纪子解放了出来。 “纪子,纪子你还活着吗?你说说话啊!”刹一把抱住纪子进行一阵猛烈摇晃,同时他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那些淤青和伤痕,懊悔自己没能早一点找到他。。 “你再这么摇她的话,估计她的脖子会断掉的。”梅西尔摁住刹的肩膀让他别太激动,免得一会儿纪子醒了打他一顿,“放着等她自然醒过来就好,刚刚她可能是被鼻毛缠住窒息了。” 听见同伴没事的刹瞬间松了口气,他脱下上衣叠起来做了一个简易的枕头,让纪子躺好以后站起来看着面前这座鼻子山好奇地问道:“梅西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有眼睛毛发还有鼻子……这该不会是一张脸吧?” “对,这就是一张脸。我还以为直到最后你才会发觉呐,看样子你还没有迟钝到这种地步。”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迟钝的人吗?”刹感觉有点受伤。 “你就连与你相处这么久的人的感情都察觉不到,难道你还不够迟钝吗?纪子对你的感情就连我们这样的陌生人都感觉到了。”梅西尔把玩着手里的短剑,心中思考这个间隙的出口可能就在某个被他们忽视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时间是怎么流逝的。万一等他们出去都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以后就麻烦了。 刹没想到梅西尔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他有些尴尬地挠挠脸,眼睛看着远处的地平线,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我不能接受她的感情,因为我有喜欢的人,虽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我们一定会有机会再见。要是我遇见那个人的话,我又该怎么面对纪子呢?所以不如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好,我们还能做朋友。” “这样啊,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些事情。我觉得对一个人有心意就应该说出来才对,不过有些人藏着不说,大概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梅西尔用手拢了一下随风飞扬的发丝,她暗红的长发在这种环境下格外的显眼,有着莫名的诱惑力。她扭头看向身后,以人体最基本的五官比例来估算目前每个器官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要进入到里面去,这里应该没办法找到出口。” “什么里面?”刹愣住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很难跟上梅西尔的思维。 “这就要看这到底是只有一张脸还是有一颗头了,不过也并非所有的间隙都有表里两层,说不定这里只是非常单纯的刚刚生成的间隙……看样子你理解起来有些难度,需要我从头给你讲解一遍吗?” 看着表情逐渐迷茫的刹,梅西尔好心地表示可以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但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他还是不想知道的太多,免得做事束手束脚的。 “勇者无畏吗?”梅西尔笑出声,她低头时发现纪子的眼皮在颤动,知道对方要醒了以后蹲下来:“刹,纪子要醒了。” “什么?纪子要醒了!太好了,我要好好嘲笑她一下才行,她经常说我马虎大意,今天她还不和我一样哈哈哈哈!” 刹还没笑完就被闭着眼睛的纪子拧住了小腿,皮肉被拧动产生的疼痛让他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的!” 纪子听到刹求饶的声音嘴角愉悦的上翘,她收回手睁开眼睛坐起,心有余悸地摸着脖颈上的勒痕说道:“要不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人类了,恐怕现在已经死了吧?刚刚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听见鼻孔里有你们的声音,所以我才会冲进去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都没有听我的话呢。”梅西尔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两人,直到他们把头低下去后才拍拍手说道:“好了,我开玩笑的。现在我要去找一个地方,你们和我一起来吧。” 第十七夜 异界间隙Ⅲ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奇怪的东西这么多,还找不到出口,烦死了!” 看着面前不断涌出来长满疙瘩的肉球的房间,被恶心到的德斯坦赶紧关上门回头冲悠闲站在自己身后的阿奇帕德怒骂道:“你笑什么笑,要不是因为你的要求,我怎么会被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阿奇帕德背手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全身似乎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他在这种充斥着艳丽色彩的环境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哈哈!你可真是太幽默了,是你问我那扇门能不能碰的,而我也只是说可以但是不建议,结果你自己去打开它了。这件事能怪我吗?” “你……”德斯坦对阿奇帕德的诡辩毫无办法,只能忍住怒气继续开下一扇门,她现在迫切希望不会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德斯坦会来到这里,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了。本来阿奇帕德改造的马车无需休息能一直前进,但一直前进的前提就是需要足够的素材,而素材就是指黑暗生物的血液。 当然来到域外以后,周围的黑暗生物的强度和密度都是之前无法相比的,这里猎杀一只黑暗生物的难度和域内猎杀一群黑暗生物的难度相当。 “实在不行我们只有下车走咯?虽然可能会多花点时间,等我们道德时候可能我需要的东西都被别人带走了,但至少你们不会有任何损失。”阿奇帕德看着前行速度越来越慢的马车有些无奈的自语道,话中好像都是为三人考虑,但仔细听也知道这是他的威胁。 三人其实也直到这辆马车的好处实在太多,无需车夫,夜间行进也不用担心被黑暗生物袭击,使用条件苛刻了一些但也都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 贾巴里知道阿奇帕德要是达不到目的,肯定会对他们动手,他无奈叹了口气后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主动站出来:“那我去引诱黑暗生物过来,你们负责猎杀。” 域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常使用活饵吸引黑暗生物出现,然后由其他人对黑暗生物进行围杀的办法。现在也不知道域外这个方法还好不好用,不过就算不好用,也比放弃马车走去目的地要强。 “我给你施加几个魔法,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耐罗瞟了一眼站在旁边微笑的耐罗,然后伸手施加了能够提高贾巴里防御力和敏捷的魔法,“到时候真的有危险你也不要硬撑,逃跑并不可耻。” “哈哈,我虽然能力不强,但是逃跑还是很在行的。到时候我发觉情况不对劲想要逃跑的时候,会叫上你们的。”贾巴里话音落下的同时马车也刚好停下,周围的黑暗仿佛活过来一般向着马车的方向压过来,但却因耀石灯的存在一直在马车半米外徘徊。 望着那片蠕动的黑暗,贾巴里心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身上肩负着更加重大的责任,他就鼓起勇气跳下车慢慢走出了耀石灯照耀的范围。 霎时间,一股阴冷的气息伴随着黑暗涌入了贾巴里因紧张僵硬起来的身体,冷汗从背后涌出,他下意识地张开手对准了黑暗生物最有可能袭来的方向,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出现。 “嗯?什么情况?是我不够香吗?嗯,看样子人上了年纪之后很多事情都会没机会啊。” 贾巴里在不安和疑惑中等了一会儿也没能发现周围有杀意,他只好转身回到马车附近,告诉同伴们自己貌似对黑暗生物没有什么吸引力。对此完全不相信的德斯坦说了句“不行就直说,何必找这种借口”后跳下马车走进了黑暗中。 见德斯坦有所行动,阿奇帕德也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跟过去。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耐罗抬起眼睛问了一句:“你是故意的吗?” “你猜猜看是不是呢?”阿奇帕德回头对着耐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好马车,我们天亮之前会回来的。” “你跟来干什么?你刚刚不是说无所谓吗?” “我可没这么说,而且你在我的计划里很重要,我可不能让你四在这种地方。” “啧,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你很讨厌了。”德斯坦翻了个白眼以后看向前方,她眼睛的瞳孔不知何时已经收缩成针状,奇怪的是她依旧看不清面前这片黑暗。 这个地方给我感觉很不好,但我却不觉得奇怪。德斯坦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伸手把爬到肩膀和脸上的蜘蛛弹飞出去。现在一旦入夜,她的影子里就会不断地钻出蜘蛛来,不过好在这些蜘蛛出现一阵后就会消失。 德斯坦大步在黑暗中前进,很快她伸出去的手摸到了什么,从手感上判断这应该是干燥宽大的木板,再仔细摸索一阵后,她发现这不是木板,而是一扇门。 一扇伫立在黑暗中的门。 德斯坦犹豫了一下后回头问道:“喂,为什么域外这种地方还会有门?” “因为任何地方都需要入口,这就是门存在的意义。”阿奇帕德的笑容逐渐变深,他明明也什么都看不见,但视线却准确地停留在德斯坦身上。他没有再解释更多,只是安静地等待德斯坦的行动。 德斯坦试探性地握住了门把手,金属入手的冰凉让她一激灵,门板的形状像是一只向前伸,等待着和别人握手的手,居然刚刚能够让她握住。她有些迟疑地再次发问:“这扇门能打开吗?后面到底是什么?” “嗯,我不知道。不过这扇门能打开……但不建议,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死在里面。不过如果你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也许那些想阻碍你的人就没办法得逞了。”阿奇帕德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而德斯坦如他期待的那样打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他也在门关上之前跟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充斥着一股古怪的臭味,像是还未消化完的食物在某个角落发酵,这里的空气也很湿闷,就像是被盖上了锅盖的蒸锅。 忍不住皱起鼻子的德斯坦嫌弃地抬脚,发现与满是褶皱的橘红色地面接触的鞋底拉出一片粘液,地面柔软得诡异,并且不时还在有规律地蠕动着,这些回环的褶皱和延伸出去的空间让她想起了肠道的结构:“这地方可真是够恶心的,呃呃,好臭啊!还有你跟上来干什么?” 阿奇帕德耸耸肩无辜地说道:“我怕你被困死在这里,专门过来帮忙的。当然,在你向我求救或者真正陷入危险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插手的,你就大胆的去探索这里吧。” “我是绝对不会向你这种家伙求助的,绝对不会!想都别想,你就在旁边看着吧!”德斯坦没好气地嚷嚷道,转头开始向着肠道的深处前进,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差点滑倒在地上。 第十七夜 异界间隙Ⅳ 阿奇帕德没有选择马上跟上德斯坦的步伐,他戴上手套开始在肠壁上摸索,发现这个间隙并不是单纯构成了表面,而是实实在在的肠道,甚至粘液还有微弱的腐蚀性。 “这个地方还挺有意思的,威胁性也不高,适合用来锻炼德斯坦。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地方也不容易,真希望德斯坦争气点啊。”阿奇帕德说着摘下手套丢在脚下,跟上了已经走到前面去的德斯坦。当他离开后,被丢弃的手套开始下陷,最后被肠壁直接吸收。 “该死的,我怎么就没控制住该死的好奇心呢?这个地方真的好恶心,简直了……还有这么多的门。等会,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门啊?”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德斯坦脑中的杂音就变得更加清晰了,她试图想点什么事情来缓解烦躁的感觉,但平时管用的方法到这里就失灵了。不知不觉间她握紧的拳头渗出了血液,血滴在地上后迅速被肠壁吸收。而肠壁上那些古旧的木门,就是在吸收了德斯坦的血液后,慢慢从肠壁中浮现出来的。 德斯坦狐疑地盯着那些与肠壁融合在一起的木门,觉得这些门是不是就是隐藏在这里的黑暗生物为她准备的陷阱。毕竟按照她的经验,那些黑暗生物有时候比一些人都要聪明,布置陷阱对它们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忽然想起什么的德斯坦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阿奇帕德没有跟上来以后松了口气,之后再转身的时候,她发现两边的门的数量似乎变多了:“奇怪了,这是想让我打开的意思吗?我才不会上当。” “哼哼,只要一直往前走,肯定就能找到出口了。”就在德斯坦为自己的智慧感到得意的时候,她左手边的一扇门内忽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身体在听到声音后突然一顿,之后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扇传出声音的门。 “咔擦。”被转动的门把发出一声轻响,木门向内缓缓打开,露出了一片凄凉的雪景,刺鼻的血腥味钻进了德斯坦的鼻腔,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后,看见了站在尸体上年幼的自己和正在靠近的卡尔德隆。 “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看见那个老东西?”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德斯坦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那些黑暗生物居然能够读取她的记忆,然后将她的记忆以这种形式还原出来……不,准确的来说不是还原,环境做不到这么真实,她甚至能闻到尸体和雪的味道。 这里难道展示的是过去吗?既然这样的话,那现在我能去改变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不行哦,不能到那边去。你心里不也很清楚吗?过去的事情永远已经过去了,你无论用什么作为代价去交换,也无法回到过去。” 阿奇帕德像是看穿了德斯坦的想法一般出现在她身边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阻止她进一步推开那扇门。随着他的到来,门后的景象竟然逐渐被黑暗吞没,不一会儿里面的景象就全部消失了。 “碰!”也许是引诱失败,两人面前的门忽然自动紧紧地合上,然后陷入肠壁消失了。阿奇帕德微笑着歪头看着面前还没反应过来的德斯坦,在她发脾气以前松开手:“进去的一瞬间,你就会被肉壁压扁,我这是救了你一命。” “啧。”德斯坦嫌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腕后扭头看向其他的门,,她开始怀疑这些门后会不会都是她熟悉的场景了。 “不会的,这里并不能完全窥探你的内心,只会选择你最渴望改变的瞬间展示出来。”阿奇帕德再次看穿了德斯坦的想法,他开口解释的同时伸手随便推开了就近的门。这次的门后是贫穷荒凉的村庄,能看见几个干瘦的村民在村里闲逛。 不过没等德斯坦再仔细看几眼,阿奇帕德就关上门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你可以随便打开这里的门,毕竟这些门出现都有它们各自的理由,但你绝对不能走进门中,不然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我可没那么蠢,有没有问题不是很明显吗?” 刚刚德斯坦其实是想把门关上的,但突然出现的阿奇帕德让她的心不由得一阵狂跳,等她平复下来的时候这个讨厌的家伙已经自顾自的讲解起来了。 感觉一阵头疼的德斯坦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走,试图甩掉这个啰嗦的烦人精,但事实证明,有些人是甩不掉的,阿奇帕德就属于这类人。无论她走得有多快,这家伙都能轻松跟上。 过了一会儿后,德斯坦终于意识到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她有些无语地停下了脚步,扶着额头懊悔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傻。不过这条路走不通,那肠壁上的这些门中说不定真的存在出口。 德斯坦没犹豫多久就随手推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门,门后果然又是她熟悉的场景,只不过这次她没被再迟疑,反手将摘下的手铐丢了进去。等待一会儿后她又把手铐抽了回来,结果发现只剩下铁链那一部分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你身上可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尝试的东西。德斯坦,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在你自己身上。 阿奇帕德用手摆弄着遮挡右眼的头发,他也不担心德斯坦出什么意外,反正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的力量自然会显现出来。只不过他并不想在这种地方耗费太长时间。所以只要有合适的契机,他会毫不犹豫地利用起来。 莫名感觉到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的德斯坦抱着胳膊打了个寒噤,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莫名感到寒意了,但是这一次比之前的感觉还要强烈一些。不过觊觎她性命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也懒得去想现在又是谁想要对付她。 “这扇门背后……为什么全是大龙虾!有没有搞错,这种东西适合出现在这里吗?”还没完全打开门就闻到龙虾腥味的德斯坦大感不妙,她用身体顶住门的同时开始用力把它往回推,在那些漆黑的钳子完全从门后探出来之前把门重新关上。 被门板夹断的虾钳一边流淌着蓝色的血液,一边在地上开合着坚硬的钳子,发出单调的喀哒声。德斯坦看了一眼那些虾钳,直接打消了尝尝它们的念头:“跟刚刚好像不太一样了,门后不再展现我想吃的东西,而是我现在在想的一些事情。” 德斯坦小声嘀咕着自己的猜测,手里开门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果然门后不再是她熟悉的景象,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比如说刚刚漆黑的龙虾,还有现在头部被花蕊处长出嘴的花卉替代的人群、站立起来说人话的黑山羊、在一张薄薄的皮肤中蜷缩着的人形……这些诡异的存在让德斯坦的神色从嫌弃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总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很多类似的东西,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的了。 “好痛……我的头好痛!好痛啊!额,为什么会这么痛?” 忽然脑中撕裂般的疼痛让德斯坦忍不住哀嚎起来,她死死地抓着头发闭上眼睛深呼吸,因疼痛产生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和脊背滑下。她从未感觉到这么痛过,痛得她简直不能思考,但莫名的她听见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似乎是在对她说些什么。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闭嘴!” 德斯坦的怒吼似乎真的起了作用,不仅耳边的说话声消失了,竟然连头疼也跟着消失了。她有些呆滞地抬头看着面前地那扇门,这是所有的门中唯一一扇白色的门,但这种环境中那种纯白显得格外刺眼,让她没忍住一拳捶在了门板上。 “嘎吱。”被捶的门直接向内打开,德斯坦透过门缝发现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只有散发出来的刺骨的寒意。 梅西尔带着刹和纪子来到了之前那只眼睛附近,而她在活动手臂的同时提醒身后面露茫然的两人:“就是这里了。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准备干一些坏事。场面可能有点让人难受,你们最好把眼睛闭上。”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不用担心,放心干吧!”刹满不在乎地说道,下一秒他就看见梅西尔将手中的短剑狠狠地刺向了那只紧闭的眼睛,原本平静的地面瞬间一震,随后鲜血混合着透明晶状体从梅西尔不断划开的伤口里涌了出来,满脸鲜血的她现在看上去还有点恐怖…… 感觉一阵相同部位一阵刺痛的刹赶紧闭上眼睛,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梅西尔会让他闭上眼睛了,毕竟光是看着这个场面就怪疼的…… “好了,你们两个睁开眼睛吧,基本上结束了。” 伴随着梅西尔的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纪子和刹睁开眼睛后看见梅西尔正把一截淡粉色的物体拖出那血肉模糊的大洞,两人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是眼球后面链接的神经。而眼皮已经被梅西尔割下丢在一边,只留下一个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眼眶足以他们三人钻下去。 看着两人望着自己发愣,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太粗暴残忍的梅西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迹:“抱歉,我的手法可能有些粗暴,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有,我们只是很佩服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思考和行动,并没有别的意思!” “对对对,要是我们绝对想不到在这种地方找出一条路来!” “我已经习惯了,以前我曾很多次面对绝境,但最后都挺过来了。这点事情对于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听着两人的话,梅西尔心中感觉到一丝温暖,但表面上她还是冷静地转身,跳进了那漆黑的眼眶中。纪子和刹见梅西尔跳下去后也没多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三个人在黑暗中不断下坠,最终同时落在了一片“平台”上。空气中依旧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但同时他们听见某种物体跳动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黑暗中也能够视物的纪子发出一声低呼,随即刹也骂了一句什么,只有什么都看不见的梅西尔一脸疑惑。 “我希望能有一束火光。”梅西尔举起左手轻声说道,下一秒,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上方。随着火光的亮起,她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他们脚底并不是什么平台,而是一颗完整且新鲜的大脑。这颗核桃版的大脑并不大,三人很轻易地便能看见它满是褶皱的边缘,但周围没有被火光照亮的区域依旧一片黑暗。 梅西尔眉头紧皱地看着离他们有差不多七八米距离的那扇门,直接告诉她那就是出口。 第十八夜 致命传播 闭上眼睛数一百声,然后游戏就开始了。——前语 “这个城镇已经被我用菌丝层包围了,这里的所有人在几天后都会成为我的食物。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在小镇中找到我,消灭我,只有这样菌丝才会停止生长。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就和那些人一样成为母亲的食物吧。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哦,呵呵呵……” 话音落下后,这长着卡普琉斯的脸的蘑菇丛瞬间在两人面前炸裂,碎裂的蘑菇和呈雾气状的孢子扩散开来。意识到不妙的卡登拉着艾尼迅速后退,她看见沾上孢子或者蘑菇碎片的地面菌丝立刻出现并蔓延开来——这些蘑菇居然连沾都不能沾。 “情况变得复杂了啊,我只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大人来解决吧。”卡登觉得事情变得不是复杂了一点点,最重要的是,既然那个怪物说他会藏在镇上,那么救说明镇外暂时是安全的,她可不想冒着会死的风险去救和自己无关的人,她也没善良到这个程度。 “我说艾尼,我们就等着来接你的人好了,之后让别的人……喂,你要去干什么啊?那种怪物绝对不是你能对付的!” 卡登还没说完自己的打算,就发现艾尼已经转身打算回镇上了,吓得她赶紧拽住对方:“你疯了?那个怪物我们根本杀不死,而且也碰不得,你要怎么对付他啊?” “可是镇上也有我的朋友,我的老师,还有很多无辜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掉啊!”艾尼在卡登的怀里扑腾着,其实他也不想冒这个险,但是红柳镇上的大部分人也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因为到处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而已。 “你能帮上什么忙,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卡登气得磨牙,她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难照顾。 “只要我用炎神的力量,就算是那个怪物也一定会被烤成焦炭!” “但是你这样做也会牵连到无辜的人啊,你压根不知道那个怪物躲在哪里不是吗?我听说你在贵族的宴会上伤了很多人,还差点害死了格里高尔姐姐的同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觉吗?” 卡登的这番话终于让艾尼找回了理智,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很无力,而且还不如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卡登理智。最后他颓然地放弃了挣扎,任由卡登用尾巴缠着他走到了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坐下。 “别这么沮丧,等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展示你的实力,但不是现在。”卡登放下艾尼后像长辈似的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慰,之后她想了想,从斗篷下的背包里拿出叶子包着东西递给他,“喏,拿着。” “这什么什么啊?”艾尼接过叶子后打开,发现是一包大小不均匀的晶状体,见卡登不回答,他只好用指尖拿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原来是糖啊,不过你哪儿来的糖?这里的糖应该都会贵的吧?” “不告诉你,反正没毒,你就拿着吃吧!吃点儿甜的东西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卡登有些得意地坐在石头上晃着尾巴,她望着头顶飘着几片絮状云的晴空,忽然又想了自己在域外荒原遇到的那个孤独的大块头。 要是那个家伙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选择直接无视掉吧?毕竟任何生物在他的眼里都和蚂蚁差不多,又小又无力,即使人们多么努力争吵,声音也无法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艾尼看着手里的糖,犹豫了一下后又拿了一块儿放进嘴里抿化,他能感觉到丝丝甜味在嘴里蔓延,但心中的酸涩却越发的明显:“这个糖是你的朋友送给你的对吧?” “是啊,他还跟我唠叨了好久,说什么这个糖要搭配红茶才好,单独吃就真的太浪费了什么的。”卡登说着抠了抠手背上的鳞甲,拿出挫甲刀修理自己的指甲,“我的那个朋友是一只类泰坦巨蟒,啊,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吧?类泰坦巨蟒就是和巨蛇和巨龙结合生下的后代。” “我知道,类泰坦巨蟒又被称为尘世龙,是世界上最孤独的生物,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体型,所以曾经在战场上和联合军一起抵挡住了魔物潮的进攻。他们并不像其他龙族的混血那样激进好战,反而生性温和,甚至连繁殖的欲望都没有。他们非常能忍耐寂寞,寿命也非常长,据说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休眠。” 虽然对异种族生物了解不多,但是艾尼总归还是了解一些比较出名的,就比如人面夜枭、太阳骑士鸟、贤者等等。他觉得这些存在总有一种非常特别的魅力,让人不禁想要去多了解一下。 卡登用称赞的眼神看着艾尼,她没想到这小子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对,没错。红茶那家伙的确非常孤独,不过他很会自娱自乐,像数星星,在沙地上画画,把石头堆起来摆石阵之类的……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居然还用热茶招待我。” “虽然你的语气嫌弃,看样子你很喜欢他。真好,有这么一个朋友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艾尼看着手里有些融化的糖,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站起来,“我也有这样的朋友,就算他们知道是我烧了那条街,害死了很多人,但他们选择相信我,希望我能留下。所以,我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 “哎——我知道啦!我帮你还不行吗?”卡登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她就知道这个家伙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在这里等着的。 “卡登,你果然还是……” 艾尼感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卡登捏住了嘴唇:“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帮你只是因为要是你一个人乱来死掉的话,格里高尔姐姐一定会对我失望。我已经让我重要的人失望过了,现在我不想让我尊敬的人再对我失望。” 看出卡登有心事的艾尼也没问她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别挨我,还有把这些都穿上。虽然对那些能直接穿透人体长出来的蘑菇没什么用,但总比没有强。”卡登没好气一尾巴甩艾尼腰上,让他离自己远点,之后她从包里掏出来一件斗篷,一双手套递过去。 “你准备的还挺周全的。”艾尼穿戴好后有些紧张地抚着胸反复呼吸,他有点担心现在进去会在街上看见一片一片的人形蘑菇。 卡登也戴上手套,然后她找出许久不穿的靴子给自己套上,以免踩到那些可能会在地上蔓延开的菌丝:“别这么紧张,小心一会儿遇见什么突发状况反应不过来。我可不能保证能每一次都救到你。” “其实我发现面对卡普琉斯的时候,我会有种特别的感觉,但我不确定……”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卡登一把捏住艾尼左右两边的脸颊肉使劲扯,她对这个家伙简直无语了! “我不确定啊!妈呀,好痛啊,你快松手,我的脸皮要掉了!”卡登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心中开始想念起自赎会的同僚。 第十八夜 致命传播Ⅱ 忽然打了个喷嚏的阿LS有些疑惑地伸手抹了抹鼻子,他心想还没有离开多久,怎么就有人开始想他了。 站在阿LS旁边啃羊肉馅饼的贡萨洛迟疑着开口道:“艾斯特斯大人刚刚突然和我们发消息,说是让我们去走近路。” “走近路啊,虽然是能节省一点时间,但是有这么急吗?”阿LS毫不在意地用小拇指挖挖耳朵。 贡萨洛听着水晶中断断续续传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神色复杂的再次开口道:“一开始是来往的商人中有部分在红柳镇附近失联,竟人调查才发现红柳镇上出现了一些突发情况,小镇被蘑菇包围了,而且那些蘑菇有非常强的感染性,靠近那的人……全灭了。” 贡萨洛的话让阿LS猛然紧张起来,他意识到现在现在自己收的小弟有危险,他立刻推了一把贡萨洛,要带他去找“近路”,同时他嘴里骂骂咧咧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调查出来?艾尼那个臭小子现在就在镇上啊,他的实力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种情况!” “艾尼他不是炎神的附体吗?难道他不能和你一样使用古神的力量?”贡萨洛跟在阿LS后面问道,他和那个孩子不算熟悉,只觉得对方和自赎会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从卡埃勒嘴里他也对艾尼有了大致的了解,就比如他是古神附体这件事。 以前他也杀过被怀疑是古神附体的孩子,在这些可怜的孩子被古神占据身体之前杀死他们,才不会让其他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但他认为这些孩子也没有错,他们也没有受到诅咒,只是被选中了而已。 注意到贡萨洛似乎有些恍惚的阿LS忽然大喝一声:“打起精神来,别发呆!现在可不是想事情的时候。身体要先行动起来,然后再去思考!” 被呵斥声吓了一跳的贡萨洛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是”,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士兵,也不是凯洛莱娜的秘密骑士。面前的阿LS也只是他的同伴,他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过了一会儿,阿LS终于在一堵只剩一半的石墙上发现了从内部生长出无数深绿的藤蔓的缝隙,漆黑的缝隙足够一人侧身通过。他走过去伸手在裂缝周围摸了摸,确认无误后回头:“就是这里了,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心里一点要不停地默念你要去的地方的名字,千万不能念错或者停止,明白吗?还有,无论听见什么声音,你都不要回头。”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有之前的经验,再走所谓的近道对贡萨洛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他等着阿LS钻进去以后也闷头走了进去。 阴暗黏腻,甚至带着某种奇怪气息的空气从四周挤压下来,原本就狭窄的通道就像是怪物的咽喉一样让两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抢压住繁杂的心思加紧赶路的阿LS表情异常严峻,艾尼是他当初打听到消息以后特意从红柳镇带走的人,也保证过会为他的未来负责,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臭小子出事。 艾尼,你可一定不能乱来,等我来找你啊…… 回到镇上的艾尼和卡登发现原本热闹的小镇已经变得异常寂静,连流浪的猫狗都看不见一只。街上散落着那些刚刚还在被当成珍贵食物疯抢的蘑菇,远处隐约有几道人形的影子在不断攒动,意识到什么的卡登捡起地上不知谁掉的匕首丢给艾尼:“情况不太对,我们换个地方走。” 艾尼还没反应过来卡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对方横抱起来跳上了旁边的马车,他不敢乱动,只能老实呆在对方怀里小声抗议道:“换个地方,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往哪儿……卡登,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不能这样随便抱别的男孩子的!” “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乎这些?别乱动,你现在掉下去会刚好落在下面的牛粪车上。”卡登翻了个白眼之后双腿再次用力。顺利登上了离自己最近的房屋的屋檐,然后她顺着略微倾斜的屋顶向上,爬到最高处将艾尼放下。 以前虽然也挺不安分,但从来没干过上屋顶这事的艾尼光是站在高处就觉得手脚发软了,他扶着卡登肩膀眺望远处的街道,发现有些街道已经被淡粉色的蘑菇塞满,那些蘑菇似乎是汲取到了足够的养分正肆意的生长,甚至比房屋都要高。 “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你看那边的街区已经被蘑菇挤满了。一会儿搜查的时候,我们可能不能靠近那边,说不定那些蘑菇会和之前的一样爆炸。”艾尼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自己放在怀里的小本,但摸了半天才想起本子被自己放在总部的房间里了。 “你是要纸吗?我有。”卡登把一沓还算结实的粗纸连同一根削尖的炭笔递到艾尼手里,看他迅速画出了整个小镇的平面图,并顺手涂黑了几条街——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卡登正惊讶于艾尼对整个红柳镇的熟悉程度时,她突然看到远处街道上一些正在猖狂逃窜的人影。 那些人也许是没有吃过蘑菇的幸运儿,见小镇上变成这幅模样想逃跑也是正常的,但卡登看见他们没跑出几步就被那些身体中长出蘑菇的人拦住,有人试图上前攻击,但却被爆炸的尸体糊了一脸的血浆和蘑菇,而下一秒,这个倒霉蛋就看着沾上血的部位哀嚎起来。 距离太远卡登也没办法看清楚细节,她只能看见受到蘑菇攻击的人身体抽搐后倒在地上,周围的人受到惊吓四散而逃,之后地上很快就会冒起一群沾着血,菇伞上甚至还挂着内脏的蘑菇丛。 “我画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尽快找到卡普琉斯躲在什么地方了。不好意思啊,卡登,让你久等了。” “你速度还算快的了,不过现在我们好像不适合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 艾尼一直在闷头画画,压根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等他画完地图再抬起头的时候,卡登已经摆出迎战的架势,看着下方低吼着似乎随时准备冲出去。他也下意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房屋周围不知何时围上了一群目光呆滞,嘴角还在不断淌落口水的人,他们的皮肤下无一例外的都浮现出了植物根系一般的暗红色脉络。 很快,这些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臃肿起来,骨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皮肤下鼓起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圆形,有些人的口鼻耳中甚至钻出了菇伞较小的蘑菇。 菌丝从这些尸体一般的人的手掌蔓延到墙壁上,一朵朵蘑菇在墙面上绽放的瞬间,一股股粉末从菇伞的褶皱中释放出来。 第十八夜 致命传播Ⅲ “你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卡普琉斯那家伙,没有的话要逃走咯。”卡登望着那些面目恐怖的人,心中还是有些发慌,但她依旧咬牙保持着镇定,并做好了碎石带着艾尼逃走的准备。 艾尼仔仔细细地把下面的人看了一圈,又确认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以后,他有些失望地摇头道:“我觉得卡普琉斯也不会躲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也是,不过为了避免变成这些蘑菇的大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卡登说着用尾巴卷住艾尼的腰,带着他顺着就近的屋顶飞奔,将那群人彻底甩在身后。 不过两人接连跑了几条街,艾尼都没有之前遇到卡普琉斯时的那种感觉,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失灵了的时候,卡登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某个方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怎么了?”艾尼看着卡登毫不犹豫地从屋顶上跃下后冲向那些正在扒门的人,她抓起水果摊上卖的水果就丢过去,等把那群家伙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后就立刻转身逃走。 等那群人被卡登引走后,被扒开一半的门瞬间关上。艾尼很快听见隐约门后有孩子的哭声飘来,也就瞬间明白了卡登的用心。 艾尼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后便看见卡登顺着屋顶跑了回来,到他面前的时候都还在喘气,看样子是累得不轻。 “蘑菇失去理智的人变多了,刚刚我逃走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从门或者窗户后面突然冲出来。”卡登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斗篷,上面明显有被撕扯过的痕迹,“我的斗篷都损失掉三分之一了。” 正向叹气的艾尼忽然感觉到脑袋一阵轻微的刺痛,于是他立刻喊道:“卡登,卡普琉斯那家伙好像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卡登立刻站到房顶边缘环顾周围丧尸般的人群,但是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她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脸,反倒是远处划着弧线飞来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下一秒,她看清了飞来的东西是什么,脸色忽变的她直接摁着艾尼的脑袋向屋顶上一扑:“危险!” 从远处飞来的蘑菇直接撞碎了艾尼他们后方一栋楼房的墙壁,一二楼的部分房间直接暴露出来,露出了躲藏在里面的惊恐万分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惊恐地看着落在碎石之间的那朵巨大的蘑菇,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就被蘑菇喷出大量白色的孢子遮挡住了视线。 这个季节风正大,因此随风飘散的孢子蔓延的范围很广,也极易渗入缝隙,知道吸入孢子可能会带来什么结果的艾尼和卡登站在屋顶上冲楼里的人们大喊道:“别愣着了,快逃啊!快逃!不能吸入那些孢子,要是吸进去的话会死的!” 没有人逃走,除了那些已经暴露在世外的人,不过这一混乱引起了严重的踩踏事件,二楼下楼的人挤在楼道中动弹不得,他们相互推搡,咒骂,谁也不愿意让行。 忽然,人群中的一人忽然张嘴发出干呕的声音,同伴刚想调侃他是不是吃错了东西,结果扭头就看见对方嘴里裹着胃液和血迹的蘑菇从嘴里钻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蘑菇……蘑菇从身体里钻出来了!怪物……怪物啊!” 听到楼房内传来的尖叫声时艾尼心中一紧,但知道比起救人,现在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找到躲藏在这附近的卡普琉斯。只要蘑菇还没有彻底爆发,抓住罪魁祸首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卡登在艾尼的指示下来到了红柳镇的西北区域,这里是“野猪头”威克逊的地盘,生活着很多以狩猎为生的赏金猎人和佣兵,还有真正的猎人的后代。因为这条街的男性比例远高于女性,所以也被当地人调侃为“最强硬的猛男街”。 两个人有些吃惊地看着那堵将街区分隔开的杂物墙,他们一看就知道这堵墙肯定是为防范蘑菇或者沾染上蘑菇的人入侵而仓促建成的,但看起来非常结实。 艾尼心中有些不太相信卡普琉斯会逃到这里,但脑袋越发明显的刺痛却是一种确凿的证据.为了早点结束一切,他只好和卡登一起找缺口进去。 “喂,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现在不允许进入这里,滚开!”忽然从墙上响起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他们猛地抬头才发现原来墙上最高处站着一个全身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手里举着箭头燃烧的弓箭对着这边。 这个场景虽然有些滑稽,但是这个人的语气明显不是开玩笑的。艾尼和卡登默契地后退,然后卡登开口冲那人大喊道:“我们没吃那个蘑菇,身上也没有沾上菌丝!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有对付蘑菇的办法,你们不想听一听吗?” 看清下面是那两个小孩的时候,弓箭手本就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恐吓他们,而卡登说出的话却让他立刻放下弓箭扭头询问睡在吊床里的男人:“大哥,那两个小屁孩说他们知道对付蘑菇的办法,您看要不要?” “让他们上来说。”身体魁梧得跟头熊一样的男人正枕着双臂躺在吊床上,头上真的就罩着整张野猪皮,猪皮的头部严严实实挡住他上半张脸和满是伤痕的后背,眼眶的部分露出一双充满阴狠的深绿色眼眸。一身洗得褪色的衬衫和裤脚破旧的褐色长裤,脚上蹬着一双钉满了铜钉的皮靴,兽皮缝制的腰带上挂着他最称手的武器——一根雷击木打造的包铁大棒。 也许比起一个区域的首领,威克逊更像是流浪的佣兵,但是他设置隔离墙的命令的确避免了红柳镇遭遇更大的人员伤亡,现在只有他们这边勉强还没有遭到那些诡异的蘑菇的侵害。他们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但除了被动的防御外毫无办法。 两个孩子的话其实威克逊是没打算听的,他刚刚只是听到他俩说没有吃蘑菇也没有和那些该死的蘑菇接触过,所以想给他们放行而已。 “好嘞,大哥,我马上放绳子拉他们上来!”弓箭手见威克逊发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只不过等他喊完“你们上来说”并低头找绳子的时候,卡登已经背着艾尼爬上来了:“我来了,你们这里负责管事的家伙在哪儿呢?” “有点本事,你居然能在背着个人的情况下这么快的爬上来。”威克逊张开左犬牙异常锋利和突出的大嘴打了个呵欠,随后他换了个姿势好笑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说有办法解决这些蘑菇?像这种大话记得不要说给别人听,现在他们都很紧张,可能会把你们当成出气孔。如果懂了的话,就自己下去找地方休息吧。” “我们没开玩笑,因为我们见到了导致这次事情的元凶!”卡登一向最讨厌大人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所以她没忍住当即开口冷冷地说道,“我旁边这个家伙能感应到那个家伙的存在,我们就是来找他的!” “卡登,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不是只靠我们两个人就能解决的。”艾尼看着脸色阴沉下来的威克逊,意识到对方可能生气了,他只能出声劝卡登好好和对方商量,不然面前这个人说不定会不让他们进去了。 “我只是实话实话,以年龄来判断事物的是非明明就不对,有些时候大人还是太顽固古板了!” “你别嚷嚷了,既然这样的话,我派个人跟你们去,正好我有个兄弟过来办事,他身手还不错,应该能帮上你们。”感觉脑袋一阵疼的威克逊扶额让卡登闭嘴,随后他告诉两人去找一个叫阿姆河的猎狼犬兽人,让他帮忙对付他们口中的幕后黑手。 第十八夜 致命传播Ⅳ “他们肯定会来的,不过如果你在他们来之前找到卡普琉斯,这里不就安全了吗?” “你说得对啊。” 卡登带着艾尼进入了隔离墙里面,结果发现这里比外面还安静,所有人都龟缩在房间里,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她撇了撇嘴,一脚踹飞了地上的石头骂道:“果然哪儿的人都一样,我还以为在外面能好过些。” 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的艾尼带着卡登找到了威克逊说的酒馆。现在酒馆里的人还不少,但看他们情绪低迷的样子和那一杯杯好像没被动过的酒,艾尼也猜到这些人恐怕只是想找个地方放松紧张的心情,根本不是真的想喝酒。 “请问,阿姆河先生在吗?威克逊先生让我们来找他,希望他能帮帮忙。”艾尼小心翼翼地走进酒馆开口问道,但声音太小了压根没人听到。 “你倒是大声一点啊,又没人会吃了你。”卡登敲了艾尼后脑勺一下,她正准备再大声问一遍的时候,角落独自坐在靠墙酒桌前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 艾尼仰头看着这个鼻梁上有着一道交叉的狰狞伤疤,无论是面相还是眼神都有些凶恶的兽人,一时间竟忘了词。不过好在对方还比较有耐心,见他没回话就看向了旁边的卡登等待回答。 卡登叹了口气后走上前说道:“就是希望你能帮我们解决让蘑菇蔓延的那个犯人,他现在就在这里,不过具体躲在哪里还需要我们去找才行。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就算了,我们也不勉强。” “不,我相信你们。我几年前也在别的地方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只是当年我直接当场杀了那个怪物。其实就算你们不来,我也打算一个人找找看的。”阿姆河说着揭下罩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了那对藏起来的耳朵,他低头看着面前两个小孩,试图对他们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你还是别笑了,有点吓人。既然你愿意帮我们,那就从这里开始排查好了,艾尼,有没有觉得有人不对劲的?” 艾尼刚刚开始就在打量酒馆里紧张看着这边的人们,听到卡登的问话他连忙摇摇头:“没有,不过刚刚在路口的时候我有点感觉,我们换个方向找找看吧。” “你是能感应到那个怪物的方位吗?”阿姆河跟在两个小家伙身后好奇地问道。 “面对这边的时候疼痛更明显一些……我也不知道这该被叫成什么感觉比较好,反正就是觉得越靠近他,我就越难受。” 其实艾尼内心有些害怕,他害怕见到那个怪物的时候他正在杀人,也害怕自己熟悉的人成为那些蘑菇的苗床,更害怕看见那些蘑菇像是浪潮一样蜂拥而来。 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爆炸的轰鸣声,漆黑的烟柱如同扭曲的长蛇从地面升起,与逐渐变暗的天空融为一体。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仿佛夕阳再度出现。 夜幕降临以后,红柳镇似乎变得更加安静,远处传来的呼嚎总是给人一种不安的预感。而且到了晚上温度降下来后空气冷了许多,怕冷的卡登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 阿姆河静静地跟着两个孩子走进了新的街道,他的耳朵不时抖动着,尾巴也不时轻甩一下。他隐约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别的地方暗下来后都亮起了灯火,唯独这里没有。 也许那个怪物就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额!”突然加剧的头痛让艾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他能感觉到卡普琉斯就在附近的某个房间里,而那种恶心的翻涌感又从身体的深处冒了出来。 “你这种能力到底该说好还是不好呢?”注意到艾尼情况不对的卡登上前扶住他,然后警惕地环顾周围,她隐约听见了蘑菇生长和墙体开裂的声音,也看见窗台后无数涌动的影子。 “你们两个到我旁边来。”同样对周围情况有所觉察的阿姆河让两人都站在自己旁边,他抬起头看着周围裂痕不断扩大的墙体,然后用牙咬破手指,用血在掌心留下形似火焰形状的符文。 “你们可千万不要乱跑,不然受伤了我可治不了。”阿姆河说着将双手合十。 “请将火之精灵沙拉曼达的力量赋予我身,以炽热的炎流筑成永不熄灭的火墙!” 炽热的火焰随着阿姆河的召唤从他的脚下涌现,并像盾牌一样在三人周围燃烧盘旋,挡住了打破墙壁疯狂涌出的蘑菇潮。靠近火焰的蘑菇几乎是瞬间就被极高的温度烤成焦炭,但蘑菇没有智慧也没有痛觉,它们仿佛无穷无尽地从四面八方涌来,被烧焦,化为黑灰消失。 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焦糊味,浓烟和火焰一起笼罩了三人,让他们看不清周围的情形。不过他们知道这些蘑菇是如何出现的,也清楚被它们碰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卡登,你说这里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艾尼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背影突然高大起来的阿姆河,他也好希望自己也能像这个人一样保护别人。 “这里的人应该全都已经……别露出那种表情,本来生活在这里的人就容易遇到各种意外,要是死得干脆的话也是一种幸运。”卡登被火烤得不断流汗,但她依旧弓着背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她作为兽人自然最清楚兽人使用魔法的极限,不过阿姆河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居然坚持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出疲态。 不知过了多久,蘑菇的舍身攻击终于停止了,有些气喘的阿姆河放下手,但没有收回所有的火焰:“注意周围的情况,还没结束。”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卡登皱眉看着那些从墙后缓缓走出的身影,他们似乎全都是这里的住民,但却几乎没有了人类的样子:皮肤被吸干养分变得像干枯腐烂的树皮,衣服被从体内外生长出的蘑菇撕得粉碎,只剩一部分布料还勉强挂在身上。他们因为蘑菇生长而畸变的身体与之前想比要更加魁梧,而且有些蘑菇甚至硬质化,就像甲胄一样包裹了身体。 这些怪物一个个踉跄着向三人所在的方向靠拢,同时一股股孢子从他们身上飘散在空中,见此情景,阿姆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提着两个小孩的衣领,在包围圈形成之前转头就跑——只有疯子才会选择和一群不知道具体能力的怪物战斗。 “你确定那个散布蘑菇的家伙就在这附近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要用比较极端的方式解决他了。”阿姆河一边问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艾尼,一边快速穿过街道,试图甩开身后那些以各种姿态追逐他们的蘑菇感染者们。 “这样不行,他们肯定会追上我们的。阿姆河,放我下来,我去引开他们。”卡登看着那群大有不追上就不罢休的势头的怪物们,咬咬牙后大声对阿姆河说道。 “卡登,这样很危险,搞不好你会死的啊!” “‘总比被那些怪物包围要强,在我引来那些怪异怪物的时候,你就要带着阿姆河找到卡普琉斯,明白吗?” 卡登的眼神中虽然也充满着恐惧,但同样的也有着坚定和对艾尼的信任。她在阿姆河放开自己的瞬间召唤来了风精灵,让祂们为自己吹起了能够提升速度的风,她像一只灵巧的鸟儿一样踏着墙面的凸起从那些怪物头顶掠过,落在地上的瞬间她割破了手掌,血瞬间从伤口中涌了出来,吸引住了怪物们的注意。 所有的怪物被卡登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吸引,他们瞬间掉头张嘴对露出得意的笑的卡登发出嘶吼,然后朝她冲了过去。 “别浪费你同伴为你创造的机会,现在快点儿找你们口中的那个家伙!”阿姆河及时出声唤醒沉浸在伤感中的艾尼,他知道卡登的做法无异于是自杀,但如果能处理掉罪魁祸首她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正在努力啊,卡登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要报答她才行……” 到底在哪里?这种疼痛感肯定不是无端产生的,肯定是体内的古神的一种提示……为了集中精力艾尼选择闭上眼睛,而用亚撒教的方法逐一屏蔽其他感官后,他的视野内竟然模模糊糊出现了很多摇曳的火光,其中大多数都是暗淡的灰白色,只有一朵火焰呈现令人不安的黑色,散发着一股危险诡异的气息,就像黑暗中蠢动的蛇。 “阿姆河先生,就是那里!” 第十九夜 一切都会有结果 只要坚持一件当下正在完成的事情,那么就一定会得到一个结果,无论好与坏。——前语 “阿姆河先生,我找到他了,他就在那里!” 阿姆河顺着艾尼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举起双手,漂浮在身边的火球再次化为炎流,在他手中凝聚成为弓与箭的形态。他瞬间变得犀利的目光投向窗后那个人影,锁定他的同时拉弓:“我也看到了,干得好。” 被射出的火箭如上升的明星一般极速飞行,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窗后的人影被直接贯穿,而他的身体很快就被燃烧的火焰吞没,化为黑暗中明亮的火炬。 “结束了吗?”艾尼紧张地看着那个燃烧的人形火炬挥舞着双臂从窗口跌落,狼狈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火焰依旧在燃烧,化为焦炭的尸体好像已经不动了。 阿姆河没有贸然靠近,他抬起手召唤了一团颜色更白温度也更高的火焰,将其压缩后丢向地上的尸体。接触到尸体的火球轰然爆炸,碎石飞溅,忽然涌现的炽目火光让人睁不开眼睛。等烟尘散去后,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陷,至于那具尸体应该是彻底粉碎成渣了。 艾尼有些惊恐地看着阿姆河,觉得这个人肯定是有丰富的猎杀怪物的经验,不然也不会补刀了 “这下应该可以了,周围还有什么东西吗?”阿姆河确认怪物真的死得连渣都不剩了之后才收起了火焰,同时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但下一秒又重新稳住——他不能在不熟识的人面前露出疲态。 “不痛了,看样子卡普琉斯应该是被我们消灭掉了。”艾尼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疼痛在阿姆河的火箭射中目标以后就消失了,这就意味着卡普琉斯应该是被彻底消灭掉了。 没想到那个可怕的怪物这么好对付,真是白担心一场了。艾尼拍拍胸口安抚自己经受了巨大刺激的心脏,忽然卡登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考虑了一下后,他有些犹豫地向阿姆河开口道:“太好了,多亏了阿姆河先生!不知道卡登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能拜托你和我一起去找她吗?” “可以。”本来想直接离开的阿姆河听到艾尼的请求后犹豫了一下,他想到刚刚不是卡登引开那些怪物的话,自己可能还会陷入一场苦战,所以也想当面和她道谢。而且同为兽人,他也许能从她的嘴里了解兽人国的近况如何。 就在两人准备去找卡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刚好落在艾尼的脚边。 被吓了一跳的艾尼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卡登戴在头上的骨骼面具,最重要的是面具上全是血迹。 瞬间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的艾尼一点点地抬起头看向上方,当他看清站在屋顶的身影以及他手中提着的东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瞬间一滞:“怎么会……这样?” 站在高处的身影竟然是应该被阿姆河消灭掉的卡普琉斯,他赤裸着肌肉分明的上半身,原本长满蘑菇的面部在不断蠕动,之后部分蘑菇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张没有嘴唇,暴露出整副牙龈和牙齿的嘴。 卡普琉斯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新造型,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摸着下巴,同时张嘴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似乎是在学习如何发音。他手里提着伤痕累累的卡登,她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下方的艾尼和阿姆河,嘴唇蠕动做出“快逃”的口型。 “你明明被我们消灭掉了,为什么还会出现?” 终于适应自己的新身体的卡普琉斯低头看向眼中满是恐惧的艾尼,忽然咧嘴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呢?你忘了这里所有的蘑菇都是由我散布出去的吗?只要还有孢子残留,我就能随意再生。侵占生物的身体对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看,这个男人的身体就相当不错。” 阿姆河警惕地用手在艾尼肩膀上推了一下,示意他向后退,同时近白的火焰直接在他的身体上燃烧起来:“你后退,他就交给我来对付。一会儿我会给你信号,趁我拖住他的时候带着那个孩子快逃。” “哎,你要和我战斗吗?”卡普琉斯轻蔑地看着阿姆河,他随手将手中的卡登丢在一边,当他伸手做出抬举的手势时,一圈淡粉色的蘑菇忽然从卡登的身边的地面下接二连三的冒出,形成了一个蘑菇围栏将她囚禁在其中。 “当然,就算你可以不断复生,我也可以不断杀死你。”阿姆河并拢手指向前用力挥动手臂,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火焰瞬间化为燃烧的利刃冲向了卡普琉斯。 卡普琉斯毫不迟疑地迎向温度高到让经过之处的空气扭曲的火刃,抬起迅速膨胀长出无数蘑菇的右臂用力一挥,火焰的利刃被挥臂带起的风浪吹散,但是炽热的温度依旧烧焦了他的表皮。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向前,同时将手臂的蘑菇全部释放出去。 卡普琉斯的右臂瞬间爆开,他手臂上密集生长的蘑菇连同混合着孢子的血液如同骤雨般向前方的阿姆河倾斜而去,然后被燃烧的火焰包裹烧焦成碳。下一秒阿姆河突破了自己创造的火焰墙,被烈火包裹的他就像是明星,他握紧拳头朝着卡普琉斯的面部狠砸下去,几乎每一拳都用了十成的力量。 比岩石更加坚硬的拳头与卡普琉斯的面骨碰撞发出闷响,那张布满蘑菇的脸直接被砸得凹陷下去。阿姆河毫不停歇的攻击没有任何的缝隙,他甚至还在缓冲的瞬间一脚踹在卡普琉斯的胸口上,直接将他踹飞到墙上。 背部与石墙发生撞击的卡普琉斯并没有感到痛苦,他几乎是瞬间借助墙壁让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阿姆河双臂交叉挡住了卡普琉斯的那一记重拳,但手臂骨骼碎裂的疼痛还是让他后退了两步。 雾状的孢子不断地从卡普琉斯身上溢出,现在他整个人都被罩在白色的孢子雾气中,他凝视着面前的阿姆河,全然不顾自己正在被烧成焦炭的双手大笑道:“你的火焰居然能烧掉我的孢子,真是有意思!如果不是火焰保护你的话,你恐怕也会成为我的宿体。真可惜,你还挺强的,要是吸收了你的灵魂,我应该会更强大吧?” 皮肤开始出现烫伤和水泡的阿姆河用力咬紧牙关,强忍住魔力失带来的眩晕感继续加强身上的火焰,他现在已经全身都被火焰包裹了,从远处看他就是一个人形的火把。 不过火焰对卡普琉斯的伤害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明显,这个怪物甚至还在角力上慢慢压过阿姆河,同时他胸口上被阿姆河踹凹陷的部分慢慢鼓起,角质化后顶端变得坚硬无比的蘑菇从胸口冲出,直接扎进了阿姆河的身体。 第十九夜 一切都会有结果Ⅱ 站在不远处目睹一切的艾尼捂住嘴,他眼中全是焦急和紧张,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帮助阿姆河,但是他现在上去就只会帮倒忙。 就在艾尼越发对自己感到失望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卡登正在试图从那些蘑菇栅栏之间的缝隙中钻出来。至于卡普琉斯那边……他此刻正在专心对付阿姆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俘虏要逃走了。 “卡登,我来帮你了!”艾尼跑到蘑菇栅栏旁边拿短剑劈砍那些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蘑菇,但却被卡登阻止了:“你现在不应该来帮我,而是去帮那小子。你虽然身上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但是魔力量惊人。我有一个办法能强制召唤附近的精灵或者妖精过来,但这样做的话你可能会因为消耗魔力过多昏厥。” “没关系!只要我能帮上忙,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艾尼一把握住卡登的手直接答应道。他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无论怎样他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就算是要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救下这里还活着的人们。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把你的衣服掀开。”卡登盯着艾尼看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等艾尼掀起衣服后要破手指,用血在他胸口留下了好几个圆环与等边三角形相连的怪异的符号。 画完符文后,卡登看了一眼阿姆河那边的情况,确认他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后回头捂住艾尼的眼睛:“你有没有试过冥想?如果没有的话就尽量放空什么都不要想,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后你会感觉到心脏处有一股暖流,尝试着引导它。” 艾尼按照卡登的指示慢慢呼吸,他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再次看见了那熟悉的火光,这次有一朵火光离得特别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他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火焰,而是灵魂的光芒。 “卑鄙的家伙!”虽然这点伤对阿姆河来说并算不上什么,但是现在霎那间的松懈对于他而言就是致命的。要是卡普琉斯再继续靠近,那些蘑菇肯定会贯穿他的胸膛。 “你的血真是美味,让我想起了好多年前那个祭品的味道,只可惜她是要献给母亲的。”卡普琉斯嘴角咧开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而逐渐支撑不住向后退去的阿姆河却忽然冷笑起来:“母亲?你们不过是模仿我们的怪物,那个所谓的母亲也只不过是你们必须供给营养的母体。” 看着不时瞥向其他地方的阿姆河,卡普琉斯觉得这家伙可能已经被自己逼入绝路了,他没忍住有些得意的再次开口道:“你这是打算激怒我吗?我才不会被你这种目的明确的挑衅激怒,而且现在你的火焰对我已经没用了。” “你确定没用了吗?虽然你的孢子能快速适应各种环境,但不代表火焰真的对你不起作用。”阿姆河越过卡普琉斯的肩膀看见了他身后的情景,短暂的吃惊后他露出了放下心来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呢?你的同伴一个在我手上,一个就是只知道发抖的废物,他们谁能帮你……嗯,那个废物去哪儿了?”卡普琉斯这才注意到原本应该躲在阿姆河后面的艾尼不见了,而且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艾尼,你还好吗?”卡登不顾自己被火焰灼伤的手,她看着面前身上涌出火焰的艾尼,赤红的火焰没有灼伤他,反倒是让他皮肤上火焰与狰狞面孔怪物交缠的纹样变得更加鲜明,它们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皮而出。 一对末端泛着金色的赤红长角从艾尼额角慢慢钻出,血还没有流下就被火焰蒸发成一片血雾。疼痛从胸口蔓延全身,他抬手捂住脸大口喘息,试图缓解这种几乎要撕裂开身体的痛苦:“我还行……就是有点难受,这个应该不是精灵的力量吧?” 感觉身上被火烤得燥热难耐的卡登往后退了一些,以防被艾尼身上炸裂的火花伤到,同时她看向阿姆河那边,发现那家伙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你是白痴……哈,我没想到你体内那股力量居然不是魔力,而是古神的力量,你现在相当于是处于被古神附体的状态,不过不完整,所以还能保持理智。现在你有这个力量去帮助阿姆河了,快去吧。” “好,谢谢你卡登。”比起身上涌现的力量,还是卡登的话语给了艾尼更强的力量,他转过身抽出腰间的短剑,在火焰缠绕到短剑上同时冲向了卡普琉斯。 打开那扇散发白光的门之后,德斯坦发现里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空气冷得惊人,她每一次呼吸都会吐出一大片白雾。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有再走入房间,而是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望向阿奇帕德:“这种地方真的会有出口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明明什么都没有……” 德斯坦忽然闭嘴了,因为她注意到脚下有光正一点点亮起,虽然不亮但是也足以她看清房间里面的情形:整个房间被厚实的冰霜和兽牙般锋利的冰锥覆盖,所以才如此寒冷,而她脚下的也不是地面而是冰层,冰层的透明度很高,她能清楚看见冰层中层层叠叠的人影。 出于好奇,德斯坦蹲下用手抹掉冰面的雾气,看清了冰下人影的脸——那是她的脸,虽然看起来似乎要更年幼一些,但她确信这是自己。她有些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阿奇帕德:“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怎么回事呢?你应该知道面对黑暗生物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恶心的家伙……”德斯坦有些气恼地咧咧嘴,她就知道这个家伙肯定什么都不会跟自己说。 没办法,只能自己上,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无奈叹了口气后,德斯坦试探性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冷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等再睁开时她发现不远处有一扇象牙白的木门,那扇门上还挂着一块写着“出口”的木匾。 第十九夜 一切都会有结果Ⅲ 那就是出口?看起来简直不能再可疑了。不过再往前走好像就没有别的路了,过去看看应该也不亏。德斯坦虽然有点怀疑那个出口的真实性,但是已经无路可走的她只能上前试一试。 看着踏着无数她自己的尸体走向木门的德斯坦,阿奇帕德忽然伸出手按住上翘的嘴角:“无数的选择中你还是会选择那条满是痛苦与鲜血的路,我果然没看错,你果然是最合适的祭品。” 德斯坦没有听到阿奇帕德低语,她此刻正警惕地看着面前从破开冰层,带着一身寒气从下冰下爬出来的自己。 从外表上看,面前这个她年纪似乎更大,身体也看得到隆起的肌肉,完全褪去稚气的脸庞被冻得苍白。那双暗蓝色的眼睛更加深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最主要的是对方身上的伤疤,德斯坦注意到这个自己身上有很多的伤疤,甚至有些伤深可见骨。她的头上也有两道伤处,似乎是有东西被硬生生切断后留下的。 “德斯坦……沃尔夫,不,龙与魔女之子啊,受到诅咒的你注定无法拥有任何东西。”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吗?你怎么就知道我受到了诅咒呢?”德斯坦看着面前缓缓站直的尸体,心中暗暗思考自己该怎么称呼对方。她能感觉到这家伙身上有和自己相同的气息,但又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就是她杀意太重了。 “辛克,你只是个握着石头的孩子而已。空有那份力量只会让你陷入不幸。把那石头给我吧,我会替你完成你没能完成的事情。” 德斯坦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她没想到对方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名,哦,说起来尸体也是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才奇怪。 就在德斯坦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对面的人似乎变得更高大了,她下意识地低头,通过冰面的倒影发现自己变小了。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穿着不合身的抹布上衣,光着脚,一双手上全是污垢和伤痕,杂乱的头发中藏着一双闪着野兽般阴狠光芒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你干了什么啊,混蛋!”德斯坦一脸震惊地抬头发出怒吼,结果吃惊发现对面的尸体身上的伤痕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包括头上那两个恐怖的疤痕。她感觉到不对,于是立刻冲上去想打倒对方,但反被抓住了拳头。 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德斯坦下意识地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那只手的钳制。不过随着身体发生变化以后,她的力气也回到了幼年,再加上这具尸体的力量的确很大,所以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对方的手。 “我说过了,你手中握着的石头并不是适合你,我才是更适合掌控力量的那个!这也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变得更强,这样才能不被别人抢走任何东西。你放心,你经历过的我也都经历过,我是未来经历过无数不幸,带着执念和不甘死去的你!” 德斯坦听到尸体的话以后愣住了,因为她的确一直期望能变得更强,但如果这个人代替自己离开,那她过去做的事情又算什么? “真是听不惯,你凭什么说要代替我,你的经历和我有什么关系?就你这个已经死掉的人……就应该老实待在地下!”德斯坦不顾自己被钳制住的左手,直接脚尖蹬地摇晃身体,屈膝用膝盖撞在了尸体的胸口上。趁其手上力道放松的瞬间挣脱钳制,冲上去直接对准她苍白的脖颈咬下去。 不过,德斯坦并没有感觉到嘴下有皮肉的触感,她直接跌倒在冰面上滑行出去几米,手下的冰冷让她打了个激灵:“什么啊,人去哪儿了?啊,所以我最讨厌对付这种类型的黑暗生物了!气死我了!” 阿奇帕德优雅地滑行到德斯坦面前,弯下腰伸出手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那是因为黑暗生物感到了威胁,它无法动摇你的内心,就没有机会对你动手。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要想离开这里,你必须要拥有能打破一切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你已经拥有了,只是不会用而已。” “你说的是什么啊?滚开滚开,别挨我!”脸涨得通红的德斯坦拍开阿奇帕德碍事的手准备爬起来,结果被忽然从冰中伸出的手拽住裤脚和外衣下摆又跪了下去。她下意识地奋力挣扎,试图掰开那些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只是她越挣扎,那些手就抓的越紧,而且从冰层中伸出的手越来越多,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在冰下冷漠地注视着德斯坦。 “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就拿出真本事来吧,德斯坦。”阿奇帕德看着身体逐渐被那些苍白的手拖入冰中的德斯坦,完全没有插手的想法。因为一旦这个德斯坦选择放弃,那么将会有其他的来代替她,他不担心没有合适的替代品,说不定另一个会更符合他的期待。 该死……身体动不了了!德斯坦的身体瞬间被那些手渗出的寒气浸透,她有些惊慌地发现自己居然僵硬得动不了了。她当即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血的味道涌入嘴中,给她冰冷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温暖。 德斯坦通过喝自己的血恢复了部分力气,她掰开那些死死抓住衣服的手,用手指嵌入冰面尽全力把身体往上拖:“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我为了活下去做了多少事情,你们算什么东西,又凭什么能代替我?你们既然都死了就应该好好当个死人!” “我们也想和你一样,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偏偏做出了这种不幸的结局。” 尸体们的呢喃让德斯坦忍不住发笑,她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她还有挽回错误的机会。 “已经做出的选择怎么可能还会有挽回的机会?这就是你们和我的不同之处,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你们的时间却已经停止了。”德斯坦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微微发亮的胸口和逐渐变化的瞳色,赤金色如同暗夜中破晓的黎明,金色将暗夜彻底点亮,化为了灼目的烈阳。 随着德斯坦加快的心跳急剧升高的体温很快蒸发了她身上的水分,雾气从她身上升腾起来。金色的火焰从她胸口中涌出却没有烧到衣服,但却瞬间把那些死死抓住她不放的手烧成焦炭。 第十九夜 一切都会有结果Ⅳ “终于!” 看见德斯坦身上的变化,阿奇帕德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就是希望德斯坦能够觉醒熟练掌握那份力量,现在她终于入门了。 龙心余烬只会为保护他人燃烧,也只会因为使用者的欲求之心而燃烧得更加猛烈,只不过德斯坦现在缺乏那种欲望,准确的来说是那种欲望还不够强烈。 生物最强烈的欲望就是求生欲,保护他人也是混血希望延续未来的本能,德斯坦的龙心余烬之所以没有发挥力量,就是她从未考虑过她自己的生死,也从未害怕过失去。之前她经历的那些事情,就是激起她欲望的柴火,一旦火焰燃烧起来,那就只会在燃尽的那一刻才会彻底熄灭。 “挣扎吧,你要不断地痛苦和挣扎,你的灵魂才会更有价值。你要成为有价值的人才又和我交易的资格,德斯坦。” 最终成功从冰中爬出来的德斯坦踩着尸体的手,一步步走向了那扇近在眼前的门,她身后那些被她踏过的手都被金色的火焰吞没,化为了一个个狂舞的火炬。火焰中那些手逐渐化为焦炭,散发出恶臭的焦糊味。 “额……好难受!”德斯坦感觉心脏无比炽热,仿佛有一盆火炭在胸口燃烧。热得脑子不太清醒的她注意到面前的木门都有好几扇,根本没有办法握住门把手。 “该死,都到这里了,还不让我出去吗?”德斯坦嘀咕着,忽然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早有准备的阿奇帕德伸手拽住德斯坦的衣领,避免了她面朝下摔在地上的悲剧:“哎呀哎呀,这就到了极限了吗?算了,既然已经成功唤醒了火焰,就不用担心它熄灭了。我们回去吧,我亲爱的准祭品。现在我们该赶路了。” “我有个问题,你们不觉得那扇门离这里是不是太远了一点儿?”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又不瞎,这个距离你我用全力也跳不过去。梅西尔,你确定那个就是出口吗?”纪子看着那扇漂浮在黑暗中的门,有些迟疑地询问半跪在大脑上思考的梅西尔。 “不出意外的话,要想过去我可能有办法。”梅西尔感受着脚下大脑内魔力的流向,确认其中枢所在以后直接将双手找准那个位置插下去。 受到刺激的大脑颤抖起来,刹和纪子猝不及防地摇晃了一下身体后才重新站稳,但为了不打扰梅西尔,他们只是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手下的粘滑柔软的触感让梅西尔颇为不自在,她甚至能感觉到有根须一样的东西缠在她的手指上,轻微的刺痛在手掌上蔓延。不过多亏那些根须,她感觉自己几乎是瞬间与这个空间建立起了联系。 “真奇怪,还是第一次见到怎么容易控制的间隙,是我想多了么?”梅西尔有些疑惑地嘀咕着,她的印象里间隙中充满了混乱以及神性的污染,要想控制这个地方的条件非常苛刻,但这次也太过轻松了,她的精神屏障的状态完好,压根没有被污染的迹象……这里就像是被谁提前清理干净了一样。 虽然一切都显得十分不自然,但为了安全起见,梅西尔还是选择闭上眼睛尝试控制周围地形的变化。不连接还不知道,这里的地形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越往深处就越复杂,每一个器官都是一个难以寻找出口的迷宫,它们又相互链接在一起,形成了这个巨大的间隙。 梅西尔的视野就像是鸟一样迅速从每个迷宫上方掠过,忽然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德斯坦和阿奇帕德。她还注意到德斯坦身上燃烧的金色火焰,对方身上属于龙族的气息似乎与之前相比更加明显了。 他们果然也在这里……梅西尔想起之前伊曼纽尔的提醒,他说感觉到了毕维斯灵魂的气息,结果没想到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居然这么近。 可惜只能看见不能直接干涉那边,不然的话说不定可以现在就把毕维斯的灵魂抢回来。梅西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她试图控制大脑下方那条巨大的脊椎抬升起来。过了一会儿后,三人脚下的大脑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随即黑暗深处蛇形的骨白色缓缓升起,刚好升到大脑和那扇半空中的门之间形成了一条通道。 断掉与间隙的连接后梅西尔一边吃力地喘着气,一边将插入大脑的手拔出来,一股鼻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落在脑上后瞬间就被吸收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伸手指着那条苍白的脊椎说道:“我们可以从那里离开,走吧。” 纪子伸手扶着梅西尔,发现她的手冷得吓人,于是下意识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变得好差,你没事吧?” “你都流鼻血了,这叫没事吗?”刹本想给伸手梅西尔擦擦鼻血,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把自己外袍的袖子撕下一角递过去,“擦擦吧,你的脸色现在和纪子差不多了。” “我是鬼又不是人,这能比吗?”纪子瞪了刹一眼,让他不会说话就不要随便开口。她走上前拿过那半截袖子替梅西尔擦干净了剩下的血迹,然后转过身蹲下将背对着她:“来,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走好了。” “不不不,我还没有虚弱到这种程度……啊!”梅西尔慌忙摇手拒绝,但是被刹一把推到了纪子背上。而纪子也早有准备,直接用手托着梅西尔的两条腿把她背了起来:“要不是有你在的话,我们两个是绝对无法从这个奇怪的地方离开的,这点小事你就当成是我对你的报答吧!说起来,你还真是轻,平时看你吃的东西也很少,要多吃一点身体才能变得强壮呢!” 刹乐呵呵地跟上走在前面的两人,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投来,但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我太敏感了吗?”刹有些疑惑地抓了抓头发,他刚刚的确感觉到视线,但还没有等他去深究,已经走远的纪子就发现他落后了,于是她停下来回头喊道:“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梅西尔说如果不一起出去的话,很可能会被丢到别的地方去。” 刹最后一次环顾周围确认没有任何东西以后,才匆忙跳上脊椎追了上去:“来了来了,我这不是担心遭到背后偷袭嘛,所以就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你看我也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嘛!” “切,你的感觉比竹鼠还迟钝,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快走吧,现在也不知道外面天亮没有,还得想想该怎么和其他人解释这件事呢!” “谁说的,本大爷可是和野猪一样机警好吗?” “啊对对对……” 第十九夜 一切都会有结果Ⅴ 就在三个人走远了以后,一只足足有一米长,颜色呈现淡黄泛褐的颜色的仓鼠才气喘吁吁地从大脑袋边缘快速爬了上来。祂非常庆幸这颗大脑表面的皮层足够凹凸不平,不然祂肯定当场掉到下面去了。 “差点就被发现了,没想到那个大块头居然这么警觉,下次我可得小心了。”仓鼠用短小的上肢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 这只仓鼠是上次梅西尔通过《异世界旅游指南》召唤过来的恶神的分身,不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解除了召唤对方也就留在了这里。 “真是的,快出大事了还没反应过来,要不是有人拜托我帮你,我还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要是被看见了我还不得不灭口了。”仓鼠坐在大脑上望着缓缓下降的脊椎,祂有点后悔回应梅西尔的召唤了,因为这个世界简直糟糕透了。不仅充满了灾难和悲剧,而且还被蔑视生命的众神注视着,就连祂这个恶神的看不下去了。 “希望你能注意到我的提示吧,那个孩子说不定会成为这个故事中一个重要的变数。”仓鼠说完伸出爪子撕开了自己的腹部,肉色的触手从祂长满碎齿的内侧涌出,将它整个包裹,之后触手团开始向内收缩,最终消失在了空中。 三个人属实是非常幸运,从间隙离开之后居然没有被传送到完全陌生的地方,而是回到了营地附近。惊喜之余三人赶紧赶回了营地,正好见到了已经忍耐不住准备离开营地寻找他们的罗里和又。 眼圈都红了的罗里闹了好一通才回马车上补觉,而梅西尔从蜜莉恩嘴中得知他们被黑暗生物吞噬之后发生的事情:昨晚蜜莉恩几乎是瞬间就被黑暗生物散发的腐败气息惊醒,不过等她拿着武器冲出马车的时候,那头黑暗生物已经消失了,之后她也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守夜的他们不见了。不过出于对梅西尔的信任,她选择去叫醒剩下的两人说明情况。 “吼吼,你不知道罗里当场就要去找你们,她说认识的人里有那种本事厉害的家伙一定能把你们带回来。”蜜莉恩轻轻地拍着梅西尔的肩膀,她当时其实也是很担心的,但却又相信梅西尔能带人平安归来,就和过去一样。 “不过你身体好像有点发凉需要咱扶你去休息一下吗?”蜜莉恩忽然发现梅西尔的身体冷得有些不太正常,她知道梅西尔肯定又勉强自己了。 “不,没事……对了,蜜莉恩,我在间隙里面遇见德斯坦和教皇身边的魔术师了,他们真的也在这附近。”梅西尔忽然想起自己在间隙中看见的人,她立即抬头抓住了蜜莉恩的袖子询问道,“而且德斯坦身上龙族的气息变得更明显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她身上是不是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胸口心脏处发亮?” “对,这就是龙心余烬吗?” “应该说是龙心余烬被彻底唤醒的状态,之前咱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龙族的气息,说明那股力量处于沉睡状态。”蜜莉恩眼神严肃地摩挲着下巴,“如果再遇到她的话一定不能留手,不然你说不定会死的。” “你应该知道火焰不仅代表着温暖与光明,也代表着破坏与爆发的生命力,而你体内的炎神的力量代表的是极致的热烈与暴力,所以一旦失控,你就会将周围的一切焚尽,包括你的灵魂。” 艾尼本来想冲上去用剑刺穿卡普琉斯的身体,但动手时他才发现自己拿真剑和拿木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他只是用剑尖蹭破了对方的皮。 卡普琉斯被划破的后背忽然龟裂,之后大量的蘑菇如潮水般从缝隙中倾泻,将艾尼直接吞噬,同时他大声嘲笑不断被自己压制的阿姆河,笑对方居然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这就是你等待的扳回局面的希望?他连剑都用不好,怎么可能救你们!” “有什么不可能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的阿姆河露出一丝庆幸的笑容,“还好有这样的怪物在,不然的话你有可能还真的占领这里。但可惜,你只是一个能力比我强大一些的怪物而已,是不可能打败古神的。” 身后灼烧感让卡普琉斯瞪大了双眼,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结果被一只燃烧的手覆盖了面部,火焰瞬间蔓延到他的身上,并且迅速地焚烧着他的身体乃至灵魂——这种火焰竟然不只是损坏容器! 剧烈到足以令人抓狂的疼痛蔓延全身,随之而来的深入骨髓的炽热让卡普琉斯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与恐惧,他咬牙抓住艾尼的手试图挣脱束缚,但那只赤红发光的手就像是烙在他脸上一样,任他怎么挣扎都没有移动半分:“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放开我,放开我!” “之前你在杀死无辜的人毫无愧疚,现在轮到你来尝尝这种感觉了。”艾尼的声音中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杀气,与包裹他身体的火焰的炽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燃烧的火团一般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光芒,已经完全不像人类的眼睛。 “我不会直接杀了你,你就在被焚烧的痛苦中忏悔你的罪行吧。” 第二十夜 魔王的余党 到底是忠诚,还是别有用心?——前语 浮士德静静地看着面前再无动静的肉块,身后的伊斯贝拉挥动着手臂上的羽翼十分肯定地告诉她菲碧已经死了,就连灵魂直接消散,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本来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啦,真可惜,我还想审判她呢!浮士德,这个家伙的尸体可以交给我吗?” “不可以,还有人在等着她,所以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浮士德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菲碧的死亡感到了一些惋惜。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一直同传闻那般神秘的魔花螳螂的首领会以非人的面目,在赫莱比亚剧场的地牢中迎来了凄惨的死亡,甚至连死后的尸体都不能用直接进行火葬。 为此浮士德不得不请来心脏的魔女玛丽戈尔德过来,没想到玛丽戈尔德居然认识菲碧,还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眼中充满悲伤和无奈,因为这是她又一次送走了自己熟识的人。 “虽然她的确在做买卖人口的生意,但是她也帮助了很多没有依靠的人,尽己所能的给他们寻找最好的归宿。我认识的一些姐妹的孩子就是她救下来的。”玛丽戈尔德有些陌生地打量着面前的肉块,她无法将这个臃肿的怪物和那个虚弱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现在这就只是一团还在不断腐败的烂肉而已,它已经不再能代表任何人。 记忆中的菲碧是一个十分要强,也很在乎脸面的女人,她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她的脆弱,就算身体再虚弱,面对客人的时候也从未躺下。她隐藏在幕后下达指令,将每个孩子都安排在卒合适的位置上,这种细腻的规划与统帅能力,是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的? “评判一个人的时候,不必评判她做过什么事情只需要评价她的人生是否存在价值。活过,被人铭记,那就已经足够了。”浮士德拿起那根长柄烟管,站在旁边的格罗佛很有眼力地过来帮忙点燃了烟丝。 “虽然我不了解她,但她传递给我的情报是有用的,所以我不会亏待她。我们会负责处理后事,你就放心吧。”浮士德给出了承诺,这也是她最后的仁义。 “浮士德夫人,我有一个请求。”躲在墙后偷听的多伽罗意识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她干脆地走出来将手放在胸口上,鞠躬向浮士德请求道,“请让我带着妈妈的遗骸离开!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埋怨你们的,我只想让妈妈回家!” 浮士德看着面前咬紧下唇等待自己回答的多伽罗,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喷到对方脸上:“我知道你的悲伤是真心的,但是你讨要尸体遗骸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埋葬吧?” “咳咳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完成妈妈的意遗愿而已。”多伽罗被烟呛得直咳嗽,但是她的声音中依旧带着隐忍的哭腔和沙哑,她紧握着双手做出求情的动作,“拜托了,就一点就够了,无论剩下什么都可以,只要证明是妈妈的东西就可以了。” “你身上有撒谎的味道呢,会撒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呢!”伊斯贝拉闻到了自己喜欢的味道,于是她扑打着翅膀落在赌多伽罗面前,低下头在她的身上嗅闻。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但是却想不起是在哪里闻到过的了。 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恶魔,多伽罗只是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想带着妈妈回她以前生活的村庄。只不过那里已经荒废了,所以我想让魔花螳螂那些无处可去的孩子们一起去那里生活,但没有了妈妈,我的威信不足以带动她们。” 听了多伽罗的话,明白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贪欲的浮士德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让她们自己选择未来的道路呢?魔花螳螂的绝大部分人也是因为菲碧才留下的,现在菲碧不在了,孩子们也应该去走自己的路了。你和夏德拉也一样,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会给你们一份合适的工作。” “这也正好是我想说的!我还想请你们收留夏德拉吧。虽然她是一个经常惹麻烦,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但是她很听话也很能干,在剧场一定能帮上忙的!” 多伽罗这时也想起了那个备受菲碧喜爱的孩子,她曾经是那么讨厌她,但是几次接触以后她才发现这个单纯的孩子并没有那么烦人。虽然很顽皮,但也比较听话,而且也会关心人。 不知不觉的,多伽罗也开始关心起夏德拉这个傻瓜,而现在她希望对方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你并不讨厌那个孩子不是吗?为什么你总是要打压和贬低她呢?”伊斯贝拉在旁边打趣道,她经常看见多伽罗提着那个小可怜的耳朵骂骂咧咧。她知道多伽罗并不讨厌夏德拉,只是希望夏德拉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浮士德缓缓吐出几个烟圈但没有说话,她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因为走错一步她积累到现在的一切都有可能消失。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问问夏德拉是怎么想的吧?她要走怎么样了路本身就应该由她自己做决定。”比阿特丽丝带着眼睛肿得跟两个小番茄似的夏德拉出现在地牢外,众人惊讶发现她和往常不同,不仅将奇长的头发在脑后辫起,还摘下了面纱露出左半边被烧伤变形的脸。 换做平时,她绝不会露出那种对别人来说有些恐怖的脸。而且她憎恨自己的这双眼睛,害怕又会有人被她的眼睛吸引。 “看样子那孩子对你说了什么,不然你怎么会揭下面纱。”浮士德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你说的对,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交给当事人。来,我们好好谈谈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吧。” 看见夏德拉的一瞬间,意识到计划已经失败的多伽罗叹了口气,她本来想把这件事情简单解决的,甚至还为此准备好了相应的筹码,但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第二十夜 魔王的余党Ⅱ 不过夏德拉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的吗?而且她到底什么时候和剧场里的这些魔之子混得这么熟了。 多伽罗的眼神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她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夏德拉挥挥手:“夏德拉,你过来。” “好的嘞!”夏德拉摇着一粗一细的辫子跑了过去,然后被多伽罗无情地捏住了脸颊:“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好好学认字的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就比其他人落后一大截,万一以后别人因为你老是闯祸又什么都不会嫌弃你该怎么办?” “呜呜呜……我错了,我只是不想和多伽罗妈妈分开!拜托你了,你要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要丢下我……”夏德拉忽然就哭了起来,吓得多伽罗赶紧松手抱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多伽罗和夏德拉一样是失去父母的孩子,再加上有狼人的血统,所以他从小就被各种人觊觎。有的人贪恋她的身体,有人看中她的价值,而有的人则是憎恨混血的存在,想要置她于死地。 菲碧不仅给了多伽罗母亲一般的关爱,还给了她在面对各种视线中活下去的勇气,多伽罗最终在自己的努力和关爱下绽放,成为了一个不会再由任何人摆布的人,但现在她想要回报恩情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夏德拉是菲碧唯一特别关注的孩子,虽然多伽罗不知道原因,但是她注意到菲碧看多夏德拉的眼神和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才是真正的母亲关爱孩子的眼神。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多伽罗还是按照菲碧的要求照顾着夏德拉,帮她收拾那些烂摊子,后来菲碧和饥荒高地的人做了交易以后,夏德拉被送走了。 多伽罗觉得很好,最起码她再也不用见到这个讨厌又麻烦的家伙了,但有时候又会莫名叮嘱负责报告的姐妹多照顾夏德拉一些。不过她也总是想,要是这个麻烦的家伙就这样在外面死掉就好了。 听到夏德拉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多伽罗居然还有些紧张,她立刻将这件事报告给菲碧,心中想如果妈妈没有要去找夏德拉的想法的话,她就自己雇人去找。 不过结果如多伽罗想的一样,实力最为可靠的她被菲碧派出去庄园寻找夏德拉,而且她还收到了如果找到了人也不用回黑耗子街报告的指令。 多伽罗知道为什么菲碧会这么安排,因为饥荒高地的那群人已经知道魔花螳螂已经不想继续当被他们不断剥削血肉的奴隶,他们必定会为灭口暴露自己的踪迹。 等待玛丽戈尔德来剧场处理菲碧尸体的期间,饿得有些头晕的浮士德让恶魔们找了张桌子来充当餐桌,邀请多伽罗和夏德拉一起在地牢享用晚餐——为了菲碧的事情她也是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现在到关键时候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懈。 橄榄油与大蒜煎制的牛排,香料肉肠和土豆面包被端上餐桌,作为开胃菜的番茄浓汤开胃可口,不得不说赫莱比亚剧场的私人厨房的厨师的确很擅长烹调,每次的汤品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多伽罗一边帮餐具都用不好的夏德拉切割牛排,一边回忆关于饥荒高地的一些事情:“在我加入魔花螳螂之前,妈妈就已经和饥荒高地有联系了,一开始还只是提供活动资金,但后来他们开始给他们提供那种消失也没有关系的人。” “他们把那些人都带到哪里去了?”浮士德双手叠放在下巴上等待醒酒,她想小酌一杯放松心情。 “不知道,但是那些人肯定都已经死了。”多伽罗将切好的牛排放回夏德拉面前,然后拿起一个土豆面包掰开蘸浓汤,“有些时候他们还会送些符文骨牌和能够疗伤的皮卷给我们,因为无须代价就可以使用,所以在一些成员之中很受欢迎。” 浮士德眼中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她见过很多类型的魔具,但是没有哪个是不需要付出代价,或者身体的一部分,或者魔力,这就是为什么魔具必须限定在一部分人中使用的原因。 “我本来有一些存货的,但可惜没能带出来。也许你们可以派个人去娼馆找一下。”多伽罗有些遗憾地摊手,当时的情况可不允许她想起这件事,“那些东西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所以我也没用过几次。” “我知道了,正好有一个很久没出门的家伙,他也应该出去转一转了。”浮士德点了点头,之后她准备端起酒杯啜饮一口,忽然注意到夏德拉一直盯着她的杯子,于是她朝这小孩开玩笑道:“你想尝一尝吗?” “想!”夏德拉疯狂点头,她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夏德拉就喝一点点喵!” “喝什么喝,你这个年纪喝酒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小心有人举报你,把你送到监狱去!”多伽罗揪住夏德拉的耳朵凶道。 “啊,喝一口嘛!要是给夏德拉喝一口,夏德拉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咕!”夏德拉用手里的叉子使劲敲桌子,不过还是没敢直接去抢浮士德手上的酒杯。 觉得小孩子喝点酒没什么,所以也没有把夏德拉的话放在心上的浮士德把酒杯递了过去,看着这个顽皮的小鬼小心翼翼地闻了闻后抿了一口:“额,不好喝!” 夏德拉赶紧舀了好几勺浓汤送进嘴里,缓解了葡萄酒带来的酸涩:“那些姐姐都是骗夏德拉的,酒一点都不好喝!不过夏德拉还是会遵守信用,把秘密告诉你们的。” “夏德拉见过多伽罗妈妈提到过的那些人,他们在这里出现过!一个长着紫色的头发,还有一个戴着没有花纹的面具,还有个身上缠着绷带的大哥哥。” “你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脸色微变的浮士德和多伽罗对视了一眼后追问道。 “嗯嗯……在剧场附近有好多乞丐的小巷里面,时间……十几天前夏德拉收到邀请函来到这里的时候?”夏德拉用手偶戳着脑袋努力回忆,她记得那些人似乎并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还特意藏在没人的角落里,但偏偏被她听见了。 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多伽罗忽然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样子饥荒高地的人早已经有所行动了,这次古神复苏并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阴谋。你们要面对的事情还多着呢。” “也不是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还是打算带着魔花螳螂的成员离开吗?”浮士德举起酒杯,透过透明的杯壁和血红的葡萄酒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这么有能力,不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怎么样?” “要看你的提议和条件是什么了。” “我们可以谈谈,连带着夏德拉的事情一起。”浮士德示意在一旁侍候的魔之子给多伽罗也倒一杯酒,她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人谈事情,尤其是和有野心的人。多伽罗绝不是想带着魔花螳螂的成员回归乡下过正常的生活,而是有别的原因必须暂时避避风头。 第二十夜 魔王的余党Ⅲ “那个女人的灵魂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我可以撤退了吗?”一直徘徊在剧场周围的男人在察觉到菲碧受尽污染的灵魂彻底消失以后,立刻转身走向了身后的人群,他褐色泛亮的皮肤和健硕高大的身形在谢瑞比盖中并不常见,但是周围的人似乎看不见他。 男人在人群中如游鱼一般灵活地穿梭,竟然没有擦到一个人的衣角,也没有人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从一个戴着猫头鹰面具,穿着宽大斗篷遮掩容貌的女人身边路过时,他被对方忽然伸出的拐杖直接绊倒在地上。 “没有想到臭虫混进来了。”玛丽戈尔德回头冷漠地看着狼狈摔在地上的男人,她旁边的两个护卫抽出武器上前将男人架了起来,强迫他半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 随着护卫粗暴压制的动作,男人头上的头巾忽然散开滑落,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因为男人的头上居然密密麻麻长满了皮肤如枯死的树木一样干瘪,双眼和嘴都只是漆黑孔洞的怪脸。同时玛丽戈尔德还注意到,对方的脖颈上有一个自己熟悉的图案。 “我好像没有在入城登记的名录上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又为什么在这里?”玛丽戈尔德转过身用手杖末端敲击地面,瞬间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围观的人群眼中——审问的过程还是不要让普通人看到比较好。 “心脏的魔女玛丽戈尔德,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遇上你了。呵呵,试图告密的背叛者死了,任务的目标又在面前……真是太好了,这下我一定能得到更多的恩惠。”男人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紧盯着玛丽戈尔德,这个血统珍贵的魔女本来也是他的目标之一,现在既然遇见了就快点处理掉好了。 “居然敢对,玛丽戈尔德大人无礼!”左边架住男人的护卫不悦地皱起眉头,就在他准备动手教对方什么是礼貌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男人头上的面孔皱成一团,露出了相当痛苦的表情,随后这些脸忽然喷出了大量漆黑的烟雾。 烟雾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并不断地变换着形状,同时绚丽的颜色在这团烟雾中不断闪现,隐约形成了一片令人炫目的图案。两个士兵吃惊地盯着这团不断朝他们靠近烟雾,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看见跪在地上的男人被诡异的烟雾包裹,玛丽戈尔德立刻竖起手指在空中划出组成倒六芒星的线条,同时念出了简化的咒语:“以我魔女之名,予以险恶之物囚笼。” 随着话音的落下,两个士兵的脚下瞬间亮起了一个六芒星的法阵,灼目的白光从法阵中喷涌而出,把烟雾和三人瞬间淹没,漆黑的烟雾被白光直接驱散,同时一阵生肉被烤焦的焦糊味蔓延开来,狞笑的男人在广东覆盖中捂住脑袋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你们两个要是还想要命的话,就不要再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了。”玛丽戈尔德看着那两个还在那里傻站着的护卫,不得不开口提醒他们走开,免得那个男人忽然暴起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非常抱歉,玛丽戈尔德小姐!”年长一些的那个护卫感觉手臂一阵刺痛,意识到刚刚那片烟雾不正常的他赶紧拉着同伴远离了地上的法阵和那个在地上滚动的男人。之后他摘下渗血的臂甲,吃惊地发现自己握剑的那只手血肉模糊,皮肤像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半全是齿痕。 “这是什么情况,我刚刚都没有感觉到疼痛,怎么就受伤了?”年轻一些的护卫看着手上的伤口惊呼道。 “刚刚的烟雾是古神的眷属,你们是被雾气啃食了身体。奥赫耳,彼特兹,你用这个药处理伤口,记得伤口要全部涂上药膏。”玛丽戈尔德从斗篷内侧的包中摸出一瓶止血的药膏交给两个护卫,让他们赶紧处理伤口。而她则趁着还未男人适应这个魔法,双手握住手杖在面前地面上重重一敲。 地面从她敲击的位置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随着敲击频率的加快,裂痕迅速扩大并蔓延到男人的脚下,下一秒,男人脚下的地面忽然向下塌陷,竟然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陷。 男人掉入深坑的瞬间,头上那些枯脸疑似口部的孔洞中忽然钻出了一根根体色深红的蜈蚣,飞窜出来的蜈蚣死死地咬住了坑陷边缘,阻止了身体的下坠。同时男人抓住了坑中凸起的石头,双手并用意图从坑中爬出来。 玛丽戈尔德怎么可能让这个人爬上来,她直接走上前举起手杖,将那些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蜈蚣的脑袋一个个戳碎。而失去支撑的男人再次下落,随即一阵撕扯声和咀嚼声从下面的黑暗中响起。 见敌人彻底坠入深坑被她之前囚禁的黑暗生物分食,玛丽戈尔德马上中断了魔法。很快,地面的裂缝像是有生命一般自行合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好……好厉害,不愧是魔女!”年轻一些的护卫顾不上受伤的手臂握拳称赞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玛丽戈尔德小姐施展魔法,简直和他在故事中读到的一模一样,难怪霍利斯大人会这么信任她! 年长些的护卫熟练地扶住了玛丽戈尔德摇摇欲坠的身体关切道:“玛丽戈尔德小姐,您还好吗?要不让彼特兹代您去和赫莱比亚剧场的主人告知一声您暂时去不了了?” “不,腐化的尸体必须尽快处理,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玛丽戈尔德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有些累,不影响答应浮士德拜访。她现在有些不安,尤其是见到那个古怪的男人以后,她心中不祥的预感就越发的明显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第二十夜 魔王的余党Ⅳ 格罗佛实在受不了餐桌那边严肃的气氛,所以趁着三人用餐的空当他背着手在地牢里转来转去观察菲碧变异的尸体,忽然他像是发现什么一般拉了拉站在牢门前充当守卫的大块头魔之子的衣服:“嗯?罗尔夫,你有没有觉得尸体和刚刚不太一样了?她好像……在发光?而且好像又大了好多!” 听到格罗佛的惊呼,罗尔夫藏在过长的额发下的眼睛微动,他迟钝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尸体,缓缓地开口道:“我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同,但是尸体确实变大了,这是正常现象。” “正常什么啊?这个天气食物放在外面都不容易坏掉了好吗!我得去通知浮士德才行,万一尸体再次乱动可就麻烦了。”格罗佛对罗尔夫迟钝又平淡的反应感到有些抓狂,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准备去找浮士德说一下这件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遭殃的可是这里的所有人。 “格罗佛,稍等一下。魔力流动异常,尸体状态正在发生变化,疑似尸体爆炸魔法正在发动。” 就在格罗佛转身离开的前一秒,罗尔夫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一把抓住背上捆绑棺材的铁链,把这具由不明金属打造的古老棺材丢向了一瞬间膨胀到占据整个牢房的尸体上。 触碰到尸体的棺材自动打开,无数苍白的骨手从棺材盖掉落的棺材中涌出,插入了膨胀到尸体中,在尸体内涌动的亮紫光芒爆发之前将尸体拖进了棺材中的空间。 吞噬了尸体的棺材立刻自动闭合,但是缝隙中却控制不住地涌出惊人的污秽之光,混乱涌动的魔力化为撕裂一切的风暴,电光闪耀中地牢中的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化为湮粉。 地面像是遭遇地震般不断震荡,碎石与灰尘在摇晃中簌簌落下,头顶的天花板不断出现预示此处即将塌方的裂缝——地牢快要塌陷了。 意识到不妙的罗尔夫一把抓起格罗佛向着地牢出口方向狂奔的同时尽全力大吼道:“所有人注意躲避,地牢要爆炸了!快逃!” 《旧世书》中有这样一段关于魔王的描述:蔑视一切的魔王以神之名带领由魔兽和亡灵组成的军队踏上了这片被遗弃的土地,绝望与死亡的污秽,濒死之人的悲怮将会充斥这里,而她的四位骑士将会忠诚地追随魔王的脚步,为所有生灵带来同等的虚无与死亡。 背叛说:“我伟大的王,这片土地上充满了无数可悲又低贱的存在,他们被困在血肉的躯壳中,无法得到自由。您是仁慈睿智的,战争中死去的不过是那牢笼,而他们的灵魂已经得到了解放。” 绝望骑士说:“只有一切平等的回归虚无才能让人们忘却绝望与悲伤,我们发动的将不是不义的战争,而是救赎的仪式。” 欺骗骑士说:“这个世界将不会再存在任何谎言,将不会有人被遥远飘渺的未来欺骗,陷入无用徒劳的生活。” 狂乱骑士说:“世界将再无被抛弃的孩子,每个人都能拥抱共同的家人。” 空虚骑士说:“每个人的灵魂将得到宽恕,王的牺牲不过是手沾鲜血。祂们会铭记您的牺牲,洗涤您的罪恶您手上的鲜血终究会以神酒洗净。” “不必迷惘,神谕便是我们需要遵从的一切。” “咳咳咳咳!要不是这该死的身体不行,我绝对不会这么快到达极限。该死,为了制造新的古神,我可是从王国时期就开始开始谋划了,甚至不惜借用那些危险的家伙的力量,结果却是这样……该死,我完蛋了。就算逃离教国也没有用,那个怪物居然能掌握我的行踪!” 意识到复苏古神的计划失败以后,厄尔诺立即就使用魔书的残页和迁跃瓶逃离了谢瑞比盖城,不过残缺的身体让他没能逃出多远就遇上了前来验收成果的阿奇帕德,好在对方遵守承诺给他安排了马车和护卫,帮助他逃入了教国与帝国边境的山谷。 就在山谷中前进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的怪物袭击了厄尔诺乘坐的马车,佣兵在那个身份不明怪物手里没能坚持过五分钟就被全部杀死,之后马车被掀翻,从山坡上滚落进了被冰雪覆盖的森林。 幸运的是,从高处滚落下来的厄尔诺只是受了些轻伤,他爬出马车后立刻逃入了森林,试图寻找一个临时的藏身地等待魔力恢复。一旦魔力恢复他就能用迁跃瓶逃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一定要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他才能够向这个该死的世界证明自己不是被抛弃的人。 “明知道失败的结果是死,你还逃得这么快。你是想只要逃到帝国去,就能摆脱我们了吗?那你真是太天真了。” 厄尔诺紧张地看着面前拦住自己的女人,他能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对方,但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凭空出现的,之前他的面前还什么都没有。 拦住厄尔诺去路的女人十分高挑,尤其是手脚比正常人看起来要长的多。她穿着一身样式古老的漆黑猎装,,戴着生铁打造的菱形面具遮挡面容,只露出一双蓝紫色的眼眸,边缘破碎的猩红斗篷在夹杂着雪粒的风中猎猎作响。她上翘的眼角长着菱形的花纹,那些菱形重叠构成了花的形状。 女人仅仅是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的杀意就让厄尔诺背后直冒冷汗,甚至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过去脱离家族的他也当过一阵子佣兵,虽然没有在佣兵中混出名声,但他却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不能招惹的。 第二十夜 魔王的余党Ⅴ 就比如面前这个女人。 “既然你也知道我失败了,想要逃走,为什么不放我一马?”厄尔诺扶着树干勉强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膝盖和身上旧伤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保持站立,刚刚的慢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女人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狼狈的厄尔诺,听着他的话,她不禁开始思考自己要解决他的理由:“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知道太多的人就是隐患啊,你的学识能为我们所用,那也能帮助别人对付我们。万一你跟别人合作的话,我们就会多一个棘手的敌人,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教会的搭上线了。” “我只是需要一条后路,而且我不是和教会搭上线,而是和教皇身边的红人搭上了线,他而不像你们,最起码信守承诺。”厄尔诺借着捂嘴的动作,从领子中取出《异界的旅行指南》的残页。虽然只是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残页,但是却能作为召唤的媒介。 “你应该不清楚教会中的势力纠葛和牵扯的利益关系,不过没关系,你也不需要了解那些,现在就去死吧!”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拢右手锋利的五指,朝着厄尔诺的胸口用力直刺去,但她的指尖被从他身后影子中伸出的苍白人手挡住。 女人愣住的短暂瞬间,更多的手臂像潮水一样从厄尔诺身后涌了出来,用力抓住她的四肢向不同方向拉扯,还有的手臂甚至扑向了她的脸,似乎是想彻底破坏她的视野。 女人见此情况毫不犹豫地拱腰大幅度抡动自己奇长的手臂,她的双手就如同刀刃一般轻易地切断了那些诡异的手臂,之后她控制着双手,让它们像游动的蛇一样从手臂的空隙中再次捅向厄尔诺。只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了,再加上有那些手臂的阻碍,所以她只是用指尖划破了厄尔诺裸露在绷带外的皮肤。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样等死的。”为了避开那群手臂的纠缠,女人只能暂时选择后退。她几步退到几米开外的位置上,看着那群失去了目标后开始回缩的手臂,之后手臂和厄尔诺竟然一起从她的面前消失了。 “逃走了吗?那就跑快一点吧,抓鬼游戏就要开始了,被抓到就会死哦。” “你就不能直接送到城镇附近吗?山里我该怎么逃啊?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办法跑!” 凭空出现后跌落在及腰高的积雪中的厄尔诺一边在雪中挣扎前进,一边向自己看不见那个存在抱怨。他身上已经没有魔书的残页了,现在将是他最后的逃亡机会,一旦失败,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你要是觉得不满,我也可以把你送回原处。” “这倒也不必,但是你不是说我还有用吗?有用为什么不多帮我一点?”厄尔诺意外在雪中找到一根可以作为拐杖的树枝,用上这个以后他感觉走路轻松了许多。只是现在他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只能凭感觉继续前进。 “我给你解释过吧?我们来自异界,异界并不属于任何世界,是积累被遗弃之物的地方,而我们是超脱常理的存在,对一个完整的世界干涉是有限的,要是干涉过多就会被这个世界的所有者发现。” “世界的所有者,你是指创造者吗?就比如说我们信仰的创世神?”望着远处黑色的山脉的厄尔诺一不留神又一头栽进了雪堆中,他的体力已经快到达极限,估计不用等那个女人来解决他,他都要被酷冷的环境杀死了。 “差不多,只是外面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骑士一直都被神注视着。啊,你可别在这种地方睡着了,要是睡着了可就醒不过来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寒意就像湖水一样漫上身体,厄尔诺感觉意识正随着体温一起离开身体,力气流失的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快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对方一直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的雪山,他试图张嘴呼唤那个女人的名字,但却怎么也想不起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当年他被同伴背叛,被他们打残丢下悬崖的时候,是那个女人救了他,但是相处的那半年中,他从未问过那个女人的名字。后来他们分别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没有给他说她会去哪里,只留下一句:“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有再遇的那一天。” 在这里冻死就是我最终的结局吗?没想到人生的最后我连自己的葬身之地都无法选择,还真是狼狈……大脑还在运转的厄尔诺有些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而那个危险的女人肯定很快就会追上来。 就在厄尔诺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有些粗犷的女声,随即有人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积雪中拉了出来:“喂,这里居然有个人啊!这个季节居然还有旅人敢登上这座雪山吗?看看这身体,还有这冻得发紫的皮肤,这人好像都快冻死了!” 被冷风吹得牙齿打架的厄尔诺试图睁开被结冰的泪水糊住的眼睛,想看看救自己的人是谁,结果他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被一件毛皮长袍严严实实地包住了,顺带还被塞进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中。 “我记得附近有个山洞,我们先去山洞生火让这个人的身体暖和起来,在这里身体失温是要命的!” 回应女人的并不是人声,而是野兽的低吼。厄尔诺感觉身体逐渐回暖的同时闻到了一股野兽的腥臊味,再加上身下这厚实的触感——他居然是被一头熊抱在怀里的! “嗯?这个人这么快就醒了吗?”拥有巨人血脉,身材甚至比一些男性还魁梧的卡埃勒有些惊讶地看着在白熊怀中蠕动的男人,她没想到自己回家祭祖的时候还能捡到男人,最重要的是捡到了一个全身都是伤,看样子就活不长的男人。 卡埃勒一向看不起弱小还喜欢逞能的男人,但她看这个男人的打扮也不像是为了寻找雪山上的药草和狩猎才来的猎人,而像是逃难的人,所以还是选择帮助对方。 “查理,把他放下来吧。”卡埃勒看着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的人和不知所措的白熊,叹了口气后示意自己的同伴先把人放下再说。首先还是先问清楚这个人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好了,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第二十一夜 并未结束 要想揭开阴谋,就必须先走入圈套。——前语 为了营救被诡异生长的蘑菇困在红柳镇的同伴,阿LS和贡萨洛即刻从王国地下的自赎会总部出发,利用缝隙的“近路”前往红柳镇。不过出乎预料的是,红柳镇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通往红柳镇的主路以及周围的土地都被不同种类的蘑菇侵占,这些异色且大小不同的蘑菇在干裂的土地上密集生长,像活着的生物一样蠕动和不断释放孢子,甚至还会主动袭击靠近的生物,因此小镇外围还能看见不少人形或者半圆形的蘑菇桩子。 小镇内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大多数生活在这里的人为了安全选择闭门不出,但是却依旧无法避免那些蘑菇入侵房屋。而那些吃了蘑菇的人很快就被疯狂汲取营养生长的蘑撑破身体,在痛苦与绝望中成为干枯的尸体。 蘑菇喷出的孢子就像是雾气一般笼罩整个小镇,让镇上的空气变得湿润和粘稠,蘑菇在这种环境中生长得更加旺盛,小镇的房屋大多已经成为了蘑菇的居所,从门窗向内看的话还能看见在蘑菇中挣扎的人影,但那些人已经没有机会逃出来了。 看着红柳镇现在的惨状,见多了大场面的阿LS还是忍不住倒抽冷气:“我还以为蘑菇入侵就已经是我遇到过的最糟糕的情况了,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我,这些真的是蘑菇吗?对了,贡萨洛你说这个情况艾尼那家伙还活着吗?” 贡萨洛在身边恶灵的提醒下用棉布沾水,做了一个简单的防护面罩戴在脸上,之后他又做了一个示意阿LS也戴上以防万一:“阿LS先生,请你保持警惕,那些蘑菇随时可能袭击我们。” “咳咳咳……我这不是还没有适应吗?不过为什么这些蘑菇不袭击你?”刚刚差点被蘑菇丛糊脸的阿LS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忽然他从腰间抽出魔枪在手中旋转了一圈,然后顺手一枪打爆了从屋顶上扑下来的人的脑袋。鲜血、脑浆和被轰得粉碎的蘑菇溅了一墙,尸体砸在地上很快就被菌丝覆盖了。 枪声回荡在一片死寂的小镇上,很快身上长着不同蘑菇的人从不同的地方缓缓走出,他们一边张嘴喷出大量孢子,一边疯狂地朝两人扑了过来。那些原本安静生长的蘑菇也如浪潮一样不断的起伏,竟也有向他们蔓延的迹象。 看见扑过来的人群和后面那些不怀好意的蘑菇,阿LS毫不犹豫地选择拉着贡萨洛转头就逃:“你看到那边的火光没有?艾尼肯定在哪儿,我们就一边杀怪物,一边朝那边前进就好了!顺便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虽然你嘴上说的挺好,但是你跑得也挺熟练的。”贡萨洛当然也不想和那些怪物硬碰硬,也不是打不过,但就怕那些蘑菇也长到自己身上来。 “你明白就好!”阿LS说着一枪击退了冲到面前来的蘑菇人,又低头躲过了从远处飞来的蘑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蘑菇还知道自杀式袭击,居然能将自己弹射出来攻击人,最主要的是蘑菇爆炸产生的孢子虽然不会生成菌丝,但会大量黏在身上形成去除不掉的厚重外壳。 贡萨洛不再说话,他抽出腰间的骑士剑,挥动它将身边涌上来的蘑菇拦腰斩断,尸体被他斩断的部位瞬间凝结出了大量的冰霜,寒意以尸体为中心蔓延出去,周围的蘑菇的再生因寒冷暂时被放缓。 “呼……”清除了障碍后贡萨洛缓缓吐出了一口白雾,他眼神凝重地看着眼前变得越来越狭窄的街道和脚下蔓延过来的菌丝,丛丛蘑菇迅速生长,菇伞膨胀展开染上了迷幻的色彩。他们背后那些被蘑菇控制的人也在迅速靠近,而从刚刚开始蘑菇群便顺着街道两边的建筑迅速蔓延过来,竟有意识的封锁了他们周围的道路。 翻涌的菇伞之潮散发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眼前发生的一切让阿LS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些蘑菇中真的存在某种意识。它们不仅会移动,而且还会制作陷阱,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明显被驱赶进了这些蘑菇制造的猎笼中。 为了避免被蘑菇吞没,阿LS和贡萨洛只能在击退蘑菇人的同时缓缓后退。最后两个人的背靠在一起,他们的周围也只剩下蘑菇组成的包围圈,偶尔会有一些蘑菇人突然从墙中冲出,但都被他们迅速解决了。 “要是我说我有突围的办法,但是需要准备时间,你能配合我一下吗?”阿LS感觉到熟悉的疼痛从手腕处开始向上蔓延,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和上次那样被这该死的东西控制了,必须得赶快结束战斗才行。 贡萨洛并没有直接回答阿LS,他伸手看着手里剑刃光滑如镜的骑士剑,忽然自语般开口道:“你的力量可以对付这些蘑菇吗?” “呵呵呵……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我教过你吧?如果想借用我的力量,你应该怎么做?” 丝缕黑色的雾气从剑刃上溢出,逐渐形成了恶灵那身材曼妙的身体,她用手拨弄着内层呈现莹绿色的银灰色短发,但摸着摸着她的手就放在了被皮革眼罩覆盖的眼睛上面,“你要叫我的名字才行啊,贡萨洛,这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要是害羞的话,可以在我耳边叫哦!”说完,她故意用赤裸的右脚勾起贡萨洛的下巴。 贡萨洛别过头吐出一口气,他本来就是怕麻烦的人,要不是这次事关人命他还真的不愿意把这个恶灵叫出来帮忙。 要逃走吗?在这里逃走的话也不会有人责怪他吧? “怎么了怎么了?你的同伴好像已经开始准备了,而且那些蘑菇又涌上了呢!”恶灵飘在半空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蘑菇,她能明显感觉到它们身上有别于正常生物的力量,这股力量充满了过剩的繁殖欲和恶意,的确非常危险。不过只是一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而已,只要找到源头就可以解决掉了。 “西西昂丝……把你的力量借给我。”贡萨洛低声说出请求的同时,用手中的骑士剑割破了手掌,伤口中涌出的血瞬间被剑刃吸收,之后不祥的漆黑火焰燃烧起来,包裹剑刃发出令灵魂深处都能感到的寒意。 “你的请求……我收到了,那么我们就来大干一场吧!” 第二十一夜 并未结束Ⅱ 名为西西昂丝的恶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之后她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雾气般消失了。血色的冰霜以贡萨洛为中心向着周围迅速蔓延,他双手握住剑柄将剑用力插入脚下,漆黑的火焰以剑刃为媒介,在地面上瞬间蔓延出去,攀爬到蘑菇组成的墙壁上将它们直接冻结。 被冷得一激灵的阿LS吃惊地看着周围的冰墙,然后高兴地在祂背上拍了一巴掌:“干得不错啊,贡萨洛!没想到你有这种能力!” 原本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的贡萨洛被拍得干呕了一声,他有些无奈地回过头说道:“你快点吧,我坚持不了多久的,这只能暂时阻碍那些蘑菇。” “啊,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动手就好了。”阿LS有些吃力地举起手中体积变大了不少,外形也变得更加狰狞的魔枪,将枪口对准头顶的天空,“不过下次你用这招的时候应该提醒我一句的,我感觉后背都结冰了。” 贡萨洛经人提醒才发现原来阿LS的两只脚和被冷汗润湿的衣服,以及后脑勺都被冰冻上了。随即他意识到冰是受死气影响产生的:“天啊,阿LS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冰冷,呼吸困难?” 阿LS觉得贡萨洛简直是在说废话,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对于古神附体的了解似乎并不多,于是他眼珠一转开口调侃道:“我不和你一样吗?哪儿还有体温和呼吸,心跳都快没了。哎,现在我们俩有这么多共同特征,以后可以当好兄弟吗?” “这件事情还是等我们找到艾尼离开这里之后再说会比较好,你现在可以动手了吗?”贡萨洛盐神真诚地看着双臂颤抖的阿LS,对方的身体可比表情老实多了,至少不会装作轻松的样子。 阿LS有点尴尬地回头,然后他看着手里的魔枪,血肉构成的枪管上一枚瞳孔暗黑的眼睛正在滚动着,见他看过去,眼珠立刻停止活动看向了天空。 “使用一次可是要我付出很大代价的啊,艾尼,之后你可得好好赚钱还我!”阿LS说完咬牙扣下扳机,瞬间一颗拳头大小的骨白色子弹冲出枪口飞向了灰暗的天空。下一秒,子弹在半空中爆炸,无数的碎片如箭雨般从空中狂泻而下,直直坠入了包围两人的蘑菇墙中。 大片流光溢彩的结晶瞬间在群蠕的蘑菇中蔓延开,那些被蘑菇寄生的人从内向外被结晶贯穿和托举到半空中,像是被钉死在木架上的罪犯。很快,蘑菇吞噬殆尽后成片的晶体又开始向上生长,形成了成片的晶体树林。 “我的天啊……真是太厉害了!”贡萨洛震惊地隔着冰墙看着面前的晶体树林,高度透明的结晶散发着迷幻的光芒,它们无比美丽但又极度的危险,就像是过去提箱的魔女召唤来的铁与血之雨中形成的铁之树林,现在整条街道似乎已经处在另一个世界中。 身体一阵无力的阿LS直接瘫坐在地上,他的脸色变得相当憔悴苍白,两道鼻血直接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下来:“哎哟……真是累死我了!还好这些东西不难对付,不然的话只能把吉茵克絲带过来了。” 贡萨洛把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不像阿LS那样狼狈,但他的脸色也同样不好,尤其是嘴唇都有些泛乌。不过即使体力耗尽,他也依旧紧盯着面前逐渐消融的冰墙,生怕会再有蘑菇突然冲出袭击他们。 “歇一会儿我们就去找艾尼,哎哟我这身子也不如以前了。”觉得坐着还不够干脆躺在地上的阿LS皱起眉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似的。 贡萨洛看着手掌上逐渐愈合的伤口,听到阿LS的话他没忍住调侃道:“你的身体还真不行啊,我父亲到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坚持晨练,而且他也从来没喊过累。” “你以为人人都有这么好的身体吗?这两把魔枪要的可不是我的魔力而是……算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清楚就行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以后周围就安静得有些吓人,只听见结晶树不断生长和枝桠承受不住重量,掉落在地摔碎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贡萨洛对面的屋顶上响起:“你们是过来找艾尼的人吗?” 贡萨洛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发现是一只长着挺立的兽耳和笔直垂下的毛尾,脸上还有两道狰狞伤疤的男人正站在房屋的烟囱上注视着他们,似乎是在等待回答。 听到熟悉的声音的阿LS挣扎着扭过头,颇为惊喜地看着依旧习惯臭着一张脸的猎狼犬兽人:“对,我们是来找艾尼的!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阿姆河!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阿LS,你的气味都变了,是用那个不祥的武器用得太多了吗?”阿姆河一般是通过气味记人,阿LS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都先是耸动鼻翼仔细嗅闻了半天以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熟人。不过他没有直接从屋顶上跃下,因为直觉告诉他那些结晶也很危险。 “是啊是啊,这次消耗了不少。我感觉自己回去要静养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了”阿LS低头看着自己失去了大半皮肤,露出猩红肌肉的双臂,那些原本覆盖在他指甲盖上的苍白小手现在已经爬满了他的双手。他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流失了,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那个孩子没事,只是力气耗尽了正在休息。多亏了他,不然我可能也要死在这里了。”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至少我们没有白来一趟!对了,还有别的幸存者吗?”贡萨洛由衷地为阿姆河带来的好消息感到高兴,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因为这座小镇上应该生活着很多人,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粗略估计幸存下来的人只占小镇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也有可能更少。”阿姆河犹豫地看着地上的结晶,“这些东西能碰吗?” 看着那个冲动的讨厌鬼小心翼翼的样子,阿LS没忍住咧嘴笑出声:“你下来吧,那些结晶对我认定的目标之外没有任何危害,再说我的魔力已经耗尽,它们很快就会消失了。” 阿姆河瞪了阿LS一眼后从屋顶上跃下走到贡萨洛身边,忽然伸手摁住对方的肩膀称赞道:“我刚刚看见了,你真是个勇猛的战士,如果可以的话,请和我比试一场吧!” “不是,我是骑士但不是战士……而且现在我已经没力气了,比试还是等有机会再说吧?”贡萨洛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点,但却被阿姆河摁住了肩膀。 “没问题啊,不过我觉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才能更好的展示出一个战士的实力,所以我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进行肉搏!” 阿LS心情颇好的无视贡萨洛求助的目光看向远处,地平线那边已经隐约能够看见黎明的曙光了。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一段时间,短暂的休息让他的体力恢复了少许,但是要想继续战斗这点体力恐怕是不够的。 好在这一片的蘑菇似乎已经被彻底结晶同化,到现在都没有再生的迹象,他们也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了。 过了一会儿后,全身被包得像个木乃伊的艾尼被卡登背了过来,五人终于在结晶形成的树林中顺利汇合。 看到同伴真的来救自己了,艾尼还挺感动的,但下一秒他就因为两个人不善的眼神不敢说话了。 阿LS恶狠狠地训斥了艾尼几句,之后他拿出口服的药剂和外敷用的药膏,还有能够降低古神精神侵蚀的符文递过去:“你看看你,明明还不会控制力量还敢乱来!来,这是能治疗烧伤和止痛的药,你赶紧涂上。伤上加伤的话,以后可没有女人敢要你。” 卡登有些好笑地看着明显嘴硬心软的阿LS,她又把视线转向了旁边被阿姆河持续骚扰的贡萨洛,这个家伙明显是没遇到过这样难缠的角色,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不断摇头拒绝对方无礼的要求。 “没想到卡普琉斯那家伙居然失败了,明明给了他这么好的条件。” 全然放松下来的五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正有两个人影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穿着边缘缀着华丽蕾丝的深紫色斗篷,表面丝滑的斗篷上常春藤和猩红的眼眸的刺绣扭曲而鲜活,而她的皮肤在紫色的映衬下更是显出一种病态白色。最恶心的还是从她斗篷下探出的一根根粗壮的蚯蚓——这竟然是她的头发。 站在女人旁边的是和卡普琉斯一样的存在,他的外形更加接近于成年的男性,高挑优雅,就像人类的贵族一样穿着菌丝构成的黑色礼服。只不过他是胸口上长满了大片晶莹的蓝色蘑菇,连带眼眸都是那片蘑菇的蓝。 男人的脚边被菌丝侵占的地面迅速涌出不少蘑菇,但它们始终都在一定的范围内生长,一旦脱离那个范围就会立即枯萎消失。他摸着下巴皱眉思考着,犹豫要不要现在动手解决那几个麻烦。 “沛西斯,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女人见同伴不说话,只好主动开口询问下一步计划。她本来是被派来帮助这群怪物的,但是没想到将整个红柳镇祭献的计划居然被五个人给毁了,最准确的来说是被那个受到眷顾的孩子给毁了。 卡普琉斯是兄弟姐妹中产生孢子最快最多的,同时他也是吞噬人类数量最多的孩子,但是他在获得智慧的同时,也产生了自己凌驾于其他兄弟姐妹以上的自信。 这次利用红柳镇制作士兵的计划就是他提出的,虽然只有沛西斯和另外一个姐姐同意了这个计划,但能顺利实施已经超乎他们的预料了。 “我要杀了那些家伙为我的弟弟报仇……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阻止我。”沛西斯在咬牙说出这句话后,脚下的蘑菇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增加,然后托着他冲向了面前的红柳镇,跟随他的是无数涌动的蘑菇潮,就如同海啸一般,城镇边缘的建筑瞬间被吞没。 女人当然没打算阻止沛西斯,她只是来帮助他们吞掉红柳镇的,既然现在计划失败了,她也没有理由留在这个地方了,不如趁着蘑菇还没影响到快点离开比较好。万一被那些人发觉了,那可就不好脱身了。 “没想到一群吸收了古神的碎片的亡灵居然会以家人相称,不知道该说天真还是可笑了。” 第二十一夜 并未结束Ⅲ “格罗佛,醒醒……我现在动不了了,你得自己从废墟里面爬出去才行。” 被爆炸震晕过去的格罗佛在罗尔夫反复的呼唤中苏醒过来,他醒来的瞬间就感觉到疼,全身都疼,但是最疼的地方还是后脑勺。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结果摸了满手的血,应该是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到了石头。 “格罗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快点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钻出去的地方,我要撑不住了!” 听见格罗佛的抽气声,罗尔夫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之后他催促对方快点离开这里。因为压在身上的碎石已经超过他能承受的重量,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啊,好!”格罗佛闻到血腥味,同时感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身上,意识到罗尔夫可能受伤的他赶紧伸手在周围摸索,即使手被碎石划破,身上疼痛无比也没有发出声音。 终于,格罗佛扒开一片碎石后一股冷风瞬间从外面灌了进来,而且还能听见剧场其他人的呼喊声和挖掘碎石的声响。精神一振的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们!” 不得不说剧场里的大家办事效率极高,恶魔与魔之子一同出力,很快就把掩埋在废墟下的倒霉鬼们通通挖了出来。不过当罗尔夫被克莱弗托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因为他的身上除了淤青和血肉模糊的伤口之外,后背上被灼伤的地方居然凸显出一张张狰狞的人脸。 潘德拉检查了一下罗尔夫后背上的伤,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个应该是诅咒,要想解开还得先分析诅咒的性质和来源才行。预计需要……一周,以他的体质挺到那个时候应该不难。” “罗尔夫受伤了,那剧场的结界岂不是没法维持了?”娜塔莉用手捂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记得罗尔夫的能力就是能设立一个防止外人入侵的结界,现在他受伤了的话,岂不是什么人想进来就可以进来了? “不会的,浮士德魔术规阵还在发挥作用,所以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的。只不过现在如果有人要进入剧场,就不会再被挡住了,我们还是得小心一些。” 杜波依斯的话让原本担忧的恶魔和魔之子们都稍微放下心来,但不安感和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在他们之间蔓延。毕竟谁都不想重新被人当成怪物嫌恶驱赶,教会甚至会为了打着守护人民的名义无理由的追杀他们。 有搜寻生物的能力的潘德拉再次确认废墟下没有人之后,找到了正靠墙休息的浮士德报告了搜寻情况。 所幸尸爆发生的时候罗尔夫就在附近,他第一时间使用了死棺封禁将伤害降到了最低,而他本人反而是伤者中受伤最重的那一个。现在他身上的诅咒急需解除,但是魔女卡丽丝玛已经离开了,而恶魔的性质并不适宜解除诅咒。 “心脏的魔女还没到吗?你们让谁去接的?”为了让恶魔发挥本来的力量尽快找到被掩埋的人,以及修复破损的地牢和剧场,浮士德不得不不间断地供应魔力,但是她的魔力总量就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接连消耗了几个梅西尔储存在宝石里面的魔力之后,她害怕的魔力失带来的眩晕和刺痛感还是来了。 “浮士德,怎么办,罗尔夫是不是要死了?都怪我乱跑,罗尔夫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只受了轻伤的格罗佛在浮士德旁边痛哭起来,他觉得罗尔夫肯定是当时为了保护他才被炸伤的。现在他不仅受伤了,还中了诅咒。听说如果诅咒不能解除,就算是魔之子也会变成一滩烂肉死掉。 “哎!”比阿特丽丝收起了想要告诉格罗佛罗尔夫就算不保护他,也会因为跑得慢被炸伤的想法,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满脸是血的夏德拉的脑袋,这个小家伙刚刚为了保护多伽罗,被石头砸到了头。 “你真的没事吗?如果哪里不舒服就一定要去检查,不要逞强。”多伽罗一边懊恼自己的松懈,一边皱眉给夏德拉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她发现这个孩子真是有些蠢笨,遇到危险的时候居然首先考虑的是她而不是自己……这样的孩子怎么能一个人生存下去呢? 万一被那种坏心眼的家伙给利用了,那可就太不妙了。 夏德拉乖乖地闭着眼睛让多伽罗给自己擦脸,忽然她咧嘴嘿嘿笑起来,似乎是很高兴自己能够帮上多伽罗的忙。因为多伽罗老是说她还是小孩子,有些事情不应该参与,所以她就想证明自己是能帮上忙的! “夏德拉是不是帮上你的忙咪?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抛下夏德拉离开了咪?”夏德拉仰着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多伽罗,后者则愣了一下后冷声道:“不可以,我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现在你应该好好学习,争取找一份正常的工作好好活下去。” “可是夏德拉只会闯祸嘛,那些人都说夏德拉什么都学不会。每次帮夏德拉的都是多伽罗妈妈……”夏德拉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眼圈一红吸着鼻子哭起来。 “吵死了,给我闭嘴夏德拉!”被吵得头疼的浮士德有些不耐烦地大喊一声。 被吓了一跳的夏德拉只能用手偶捂住嘴,但却依旧在难过地啜泣。一旁的没再说话,她需要时间思考到底该拿夏德拉怎么办。 长叹口气的浮士德回头开始下达命令:“所有恶魔和魔之子都动起来!=伊斯贝拉,你去处理尸体的残骸,绝不能让诅咒在剧场蔓延!能修理剧场的去帮忙清理残骸修理剧场,其他家伙分头去检查剧场有没有人混进来,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失窃的。剧场里所有的东西都很危险,绝不能让人偷走!” 得到命令的魔之子和恶魔们都老实散开,只有娜塔莉和杜波伊斯还围在罗尔夫身边,说想要照顾他。 “你们两个不把人弄死就不错了,还想照顾人?快去干活,别在这里待着!” “哼,浮士德瞧不起人!我们今天不要和你说话了!” “好狠的心,居然让让小孩子去干重活!呜呜,我们好可怜啊!” 兄妹俩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叽叽喳喳的跑开干活去了,毕竟收留他们的浮士德对他们并不过分,该干的活还是要好好干的。 第二十一夜 并未结束Ⅳ 浮士德将最后两个碍眼的家伙赶走以后,向多伽罗借力起身,她走到罗尔夫身边,蹲下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现在我会遵照契约,帮你减轻痛苦。你也不用忍耐,有什么抱怨冲我来吧。” 罗尔夫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恶魔母亲生下他后,就把他放入棺材中送到了跟她共度一夜的男人那里。被当成不祥之兆的他很快就被父亲卖给了奴隶商,并且在那个变态的手下度过了一个极度痛苦和艰辛的童年。 等罗尔夫觉醒了属于恶魔的能力后,他就被奴隶商安排到黑市,专门护卫那些进行危险交易的商人,但一次次的受伤让他变得虚弱。当他彻底无法继续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就被抛弃了。 把罗尔夫带回来的就是伊兹贝拉,她经常会以寻找那些有罪之人为借口离开剧场,那一次她恰巧看见了被奴隶商手下丢在小巷的罗尔夫,觉得那个瘦成骷髅的小孩有些可怜,就杀了那些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把他带了回来。 一开始,长期遭受虐待的罗尔夫经常生病,严重的时候连床都下不了。浮士德为了让这个小家伙恢复健康,找了不少的医师和药剂师帮他调理身体和配制能改善体质的药剂,也不知道是不是补过头了,罗尔夫没几年就变成了体格过分健硕的少年,同龄人根本没有办法和他相比。 不过童年的经历让罗尔夫不太擅长与他人接触,与其说是老实本分,倒不如说是有些过于自卑和封闭,就算是剧场的同伴也很难让他真正敞开心扉。浮士德之所以能够让罗尔夫加入她的剧场,也是她向这个孩子保证绝不会让他再经历过去的痛苦。 “浮士德夫人,没关系,我已经习惯忍受这种痛苦了,您本来就魔力不足,就不要再为我浪费魔力了。”即使后背像被无数虫蚁啃咬般瘙痒疼痛,但罗尔夫还是抓住浮士德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 浮士德任由罗尔夫抓住自己的右手,她熟练地用左手在罗尔夫的身体上划出魔术的术式,然后注入魔力让魔术运转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拥有这么广的人脉,还受人尊重吗?那是因为我会与他人谈条件并且信守承诺,违背约定的人,注定无法长久的与他人合作。” 罗尔夫敬佩地看着面前的浮士德,感觉对方身上仿佛散发着阳光般温暖的光芒,同时他吃惊地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减轻了。 “我将你的痛苦暂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已经派海德拉和伊兹贝拉去找擅长解除诅咒的人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在这之前,我来负责研究你身上的诅咒。” 浮士德脸色因为缺失魔力和疼痛变得异常苍白,但她还是依旧坚持着安慰罗尔夫不用担心,诅咒是一定可以解除的。 一直在一旁围观的多伽罗忽然开口道:“也许我可以帮忙,因为我是咒术师,对诅咒还是有些研究。总之先让我取一些血肉测定一下诅咒的类型吧?” “天啊,浮士德,你的剧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太惨了,据说你还没有结清买地的钱对吧?”一阵尖锐的笑声响起后,羽毛灰褐色相见的笑鸮扑打着翅膀无声落在了夏德拉的头顶,它转动着白色的脸盘打量着一片狼藉的地牢,发出了浮士德熟悉的女声。 听到熟悉声音后,浮士德的脸立刻阴沉下来:“玛丽戈尔德,你这家伙本人不来,就派了使魔来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笑鸮一百八十度扭过脑袋瞪着浮士德,忽然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就不会被奇怪的人暗杀了!你知道饥荒高地的人又出现了吗?他们居然把我当成目标,对了,你要小心,他们还有一个目标!应该就在你们的剧场里!” “你都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那些疯子的目标是什么?”浮士德的额角暴起了青筋。 “我现在这边还有点处理不过来,你仔细想一想有什么东西最为珍贵,因为我拷问得到的线索只有‘曾为某人跳动的珍贵之物’,你快点找找看吧,他们好像有同伙。”笑鸮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没声了,它眨巴着那双黄褐色的眼睛盯着面前这群人,忽然又展开翅膀丢下一串笑声飞走了。 “多伽罗妈妈,刚刚的大鸟是什么鸟啊咕?”夏德拉看着飞走的笑鸮一脸震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那种鸟呢! “那是笑鸮,它们的叫声十分奇特,就像人类放声大笑,夜晚听到的话会有些吓人。”多伽罗一边向夏德拉解释,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旁边摸着下巴思考的浮士德。她是不知道浮士德的剧场里面到底藏着多少东西的,这里的空间似乎被折叠起来,有很多房间中似乎存放着一些危险的东西。 “浮士德,这边毕维斯的身体没有问题。” “仓库没有遭到入侵的痕迹。” “书房中收藏的《异界的旅游指南》和一些古籍不见了,被拿走的书还在确认中。” “发现入侵者痕迹,我们会负责将他带回来的,其余魔之子继续警戒。” “很好,毕宿已经成功将那些怪物的注意吸引走了。接下来就要靠我了!”谁都没有注意到墙上挂着的油画上那个戴着蕾丝头纱的女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男人。他的五官有些尖锐的怪异,看上去就像一只狐狸,全身雪白,只有一双眼睛红得仿佛会流出血来。 等到走廊重新安静下来,并且周围没有任何恶魔或者魔之子的气息后,男人才像一滩液体一样从画框中“流”了出来,贴着墙壁向梅西尔暂住的房间游动过去。 根据毕宿五的命令,他和参宿六的任务就是破坏赫莱比亚剧场的结界,并且找到被带到这里的《异界的旅游指南》以及龙心,现在魔书已经到手了,剩下的就只有魔女手上的那颗龙心。 “咦?居然连结界都没有?那个魔女是真的很信任这里的主人啊。”参宿三很快就进入了梅西尔的房间。长期无人的房间缺乏人气,显得有些空荡和冰冷,那盏提灯就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上,甚至上面已经落了灰。 看着这精致得如艺术品一般的提灯,尤其是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强大魔力的时候,参宿三的身体不禁激动地颤抖起来。 灭亡的古龙种留下的最大宝藏就是他们流淌着大地之血的心脏,失去了主人的力量将会在心脏中等待唤醒,谁得到这股力量,谁就能拥有龙的血脉,成为强者。 如果这股力量属于我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再受制于毕宿五那个傲慢的家伙了?参宿三想到这里,眼中瞬间流露出了贪婪,他恢复人形向着那盏提灯伸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人影缓缓靠近…… 第二十二夜 报应 当你对他人施以恶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也将遭到同样的报复。——前语 长着甲虫脑袋的信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在了格里高尔摊开的手掌上,迫不及待地吃起了为它准备的谷粒饲料。它覆盖甲壳的脚上系着一张泛黄的纸条,这就是格里高尔等待的东西。 强忍心中激动的格里高尔从信鸟的脚踝上取下那卷密信,用两根只有将它撕碎。不过很可惜,依旧没有任何回信。 “老师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居然那么久没有回信……算了算了,不想这么多,肯定是有事情才没空回复我的,她主动联系我我就应该知足了!” 现在格里高尔每天的精神支柱就是梅西尔写给她的回信,但忽然收不到回信让她总觉得有点失落。只是失落归失落,她还是得思考到目的地以后该怎么处理那几个晦气的家伙,反正绝对不能让他们达成目的。 把艾尼留在红柳镇也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总比让他一直面对那些不再掩饰杀意的东方人要强。看他们现在的态度,就算现在她说不想带路了,他们也会用武力逼迫她。 要不干脆假装已经放下之前的事情,在给他们的食物里面下毒?之前他们的准备并不充分,那些食物肯定是坚持不到他们进入遗迹的。 还不知道格里高尔心思的几个东方人正在检查剩余的水和食物,像面包和腌肉都已经吃完了,剩下的都是能长时间储存但味道不好的食物。他们有些担心进入遗迹后食物会不足,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等应当效仿格里高尔,尝试在此地寻找充饥之食。”林佰宇看着剩下的食物,认为它们只能应急,要是真的要保存体力的话,还是要吃些活食,就比如那天格里高尔烧烤的肉类。 不过眼下他们恐怕是不能向格里高尔求助了,对方似乎不愿再与他们往来,带路也只是在履行收了报酬的义务。谁知道她会不会故意将错误的食物交给他们。 “我看见天上有些飞鸟,也许可以考虑射杀。”王宸轻声提醒,刚刚他观察了一路,这里虽然荒凉,但还有飞鸟经过,耐心捕捉应该能抓住一些充饥。 说来也奇怪,这片土地上明明有很多形状千奇百怪的石质建筑,但却完全看不见人烟。就连那些生长的植物也显得异常怪异,很多植物都让三人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是植物而不是怪物伪装的。远眺的时候,他们甚至会觉得面前无限延展出去的大地被一片血色笼罩,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一路走来,最让一行人担心的就是夜幕的降临,虽然只要及时点燃篝火,戴上耀石胸针,但黑暗中存在之物却依旧带给他们非常强烈的不安感,甚至让他们根本无法入眠。 “此法或许可行。杨士栎,你可找到破解困境之法?” “没呢,每天我只能算三卦你忘了吗?” 神色最为凝重的还是杨士栎,她用随身携带的铜钱算了好几次卦,结果得出的卦象并不好,她又改为掐指也依旧是坎卦。他们接下来将会遇到非常麻烦的事情,不仅很难达成目的,还会接连遭遇危险,要想避免灾祸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前进,也不能掉头回去。 听到三人交谈的格里高尔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她放出一只尸蝇去探路后忽然一拉缰绳,驾驶马车朝着尸蝇指示的方向跑去。 因为马车没有大幅度调转方向,所以马车上三人并未在意行进路线的改变,但当他们看见被群鸟包围的尸体和闻到腐败尸体散发出的恶臭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特别是准备用弩射鸟的王宸,他默默地将弩用衣服藏了起来。 “天啊,这也太惨了!”格里高尔故意停在尸体旁边大声感慨道,脸上挂满了半腐烂的肉瘤和眼球,羽毛漆黑的食腐鸟群被她吓得发出沙哑的鸣叫飞起,在马车上空盘旋不肯离去。而格里高尔停下车后跳下去,从斗篷内侧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围着尸体洒了一圈。 一股薰衣草特有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格里高尔收起瓶子后用手在嘴唇和胸口上各点了一下轻声道:“愿你能去往归处。” “切,假惺惺的。”杨士栎抱着手臂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在他们家乡,死去的人是一定要入土为安的,不然的话就会成为孤魂野鬼。虽然不知道大陆的风俗是怎样的,但就这样祈祷一下实在是有些作秀的成分了。 林佰宇摸着下巴盯着格里高尔的动作没有说话,他自然也不清楚大陆的丧葬风俗,但是她这样做应该还是有什么深意。不过现在她明显是故意让他们一行人看见这具被鸟群分食的尸体的,意在警告他们在这里死去是连尸体都没有人帮忙回收。 之前他们讨论食物的时候声音已经压到了最低,但格里高尔却依旧听到了,这说明她的感官远比常人要敏锐。而他们现在绝对不能被她抛下,因为食物已经不多了,要是在这种暗含危机的地方迷失方向,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林佰宇直接下车跪在格里高尔面前,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满是砂砾的地上:“格里高尔小姐,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们的错。我们实在太过担心路上会遭遇意外,所以才会出如此下策!但我保证,之后绝对会听你的吩咐,并且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情!若您不相信我们,我们可以按照您的要求留下文契!” 看见林佰宇直接下跪道歉,原本还在心中编排格里高尔的杨士栎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但在同伴的眼神示意下她也只能咬咬牙跟着跪了下来:“真的非常抱歉,我以性命发誓我绝会再做类似的事情,不对,我也绝不会对你动手!还请你帮帮我们!” 王宸也跟着跪下来,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热切期盼的眼神却让格里高尔觉得比那两个不停道歉的家伙更具诚意。她当然也清楚这三个家伙只是暂时妥协,只是现在这个情况莫名还是挺爽的。据说东方人最在乎颜面,绝不会轻易给别人下跪,但这三个人却为了活下去丢掉了尊严,要说他们蠢倒也是不蠢,所以她决定暂时和他们再次达成合作关系。 格里高尔强忍笑意假咳两声,走上前虚扶林佰宇让他站起来:“好了好了,你们快起来吧,既然知道害人是不对的,那就不要再有下次……或者不要让我逮到,我作为魔术师是有优先处决权的,只要有明确的杀人证据,我就能当场处置你们。” “既然如此,文契之事……”林佰宇没有立刻起身,他紧紧抓着格里高尔的手腕,似乎是怕她直接抽手离开。 “哎,别这么讲究形式,反正也没有多远了。其实我也没打算为难你们,既然你们都道歉了,这件事就暂时放下吧。”格里高尔摆摆手后转身指向远处的石塔,“看见那座塔没有?那里就是魔王在火之国弗尔建立的第一座悲怮之塔,用来生产魔兽的,也许和你们东方的精怪差不多?不过那只是试作品,所以它很快就停止运行了,只是到现在为止,它都还在不断地散发污染和诅咒,附近徘徊着非常多的黑暗生物,就算白天也不能靠得太近。绕过它以后再前进几百公里,应该就到你们的目的地了。” 听到格里高尔的话时,杨士栎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但是她很快想起现在要是干掉格里高尔的话,他们可能会因为食物不足饿死在路上。 第二十二夜 报应Ⅱ “你们看见的这具尸体就是被诅咒污染死掉的,他的骨肉全都融化成一滩了,也只有那些食腐鸟才敢吃了。对了,刚刚围在尸体旁边的鸟的血肉连带内脏都是有毒的,所以是不能食用的,也只有想自杀的人才会抓它们来吃。” 格里高尔似乎是心情很好的向几人分享了她在域外生存时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不过有用的很多都是三个东方人没办法做到的。不过要是九鬼那家伙的话,估计在这种地方也能活得很好。 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人下落不明的杨士栎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林佰宇,对方正饶有兴趣地观察格里高尔处理手中风干肉类的手法,并确认全部记下后才转过头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九鬼那家伙了?他好像有好几天没回来了,不会是丢下我们掉头回去了吧?”杨士栎担忧地小声道,毕竟九鬼是他们几人中最善战的,要是他就这样走了,他们有可能对付不了格里高尔。 “不用担心,他欠了我一个人情,在人情还完之前他走不了。”林佰宇嘴角微微勾起,他安抚完杨士栎后又转头向格里高尔求教去了。趁现在学得越多,他们在这里活下去的可能会越大。 夜幕降临的比想象中要快,甚至天色直接就从苍蓝色转变为令人不安的暗色。好在路上林佰宇一行人在格里高尔的指导下收集了一堆食物,彻底天黑之前他们便已经停下马车燃起篝火饱餐了一顿, 休息了一会后,感觉已经累得不行的格里高尔往篝火里面连续添加几种驱魔的药草和宝石,并再次向三人重复晚上守夜时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再提醒你们一遍,现在我们已经离悲怮之塔非常近,所以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圈子,也不能让篝火熄灭。一旦篝火熄灭,那些黑暗中窥伺我们的存在就会蜂拥而来,不会给你反抗的时间。”” 她白天负责驾驶马车赶路,现在必须睡觉恢复体力,因此守夜这件重要的事情只能交给这三个东方人,而这也是她选择原谅他们的重要原因。 越是深入遗迹靠近魔王的遗产,未知的危险也就越多,格里高尔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区域。她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所以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要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域外的夜晚,最好的说法就是被死寂与恐怖笼罩的深黑之所,就算身处睡梦都满是黑暗之物的不祥私语。在这片深黑中沉眠的人若是梦见未曾见闻的存在,最好的做法便是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格里高尔经常会做一些她能够控制的梦,不过梦中基本都和她过去的经历有关系,有些时候是被强盗围攻,有时候是学院里作为学生学习,还有时候是和其他魔术师共事……反正每一次梦中都没有她想见到的人。不过今天的梦有些奇怪,竟然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竟然一时无法找到前进的方向。 “好黑啊,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梦。我应该把我做的梦告诉我那些专门研究梦境的朋友,这一定会对他们的研究有帮助!说不定能换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呢!” 奇怪的梦并没有让格里高尔感到恐慌,她甚至有些兴奋地握紧拳头准备把这次做的梦写信告诉她认识的魔术师——魔术师之间互相传递学识和情报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研究和学习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互相帮助说不定还能让研究有所进展。 从学院毕业以后,格里高尔一直都在完善她的虫魔术,为了钻研和精修魔术和收集相关辅助材料,已经是助教的她特意向学院申请游历修行。只要到时候她能证明虫魔术趋于完美,她就能够顺利从学院拿到独创魔术的保护性契约和发表权限,并且成为学院特聘教授。 有很多家族都想通过讨好格里高尔获得她的魔术的使用权,所以与她交好的魔术师也相当多,人脉广自然是有好处的,比如能了解到很多明面上无法轻易得到情报的事情。 一抹白色从高空倾泻在格里高尔面前,把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仔细看去,发现居然是一团蛛丝一样的白色长发,并且白发中还有许多腹部臃肿的蜘蛛在攀爬。 格里高尔的背后一团巨大的物体似乎是受到了刺激,祂忽然暴躁地蠕动起来,无数蚯蚓、蚂蚁、蜻蜓、毛虫的部分躯体从她的背后探出,簇拥着她的身体向那团发丝发出了无声的威胁。 浑身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的格里高尔很想逃走,但她知道身后之物只会保护她,而不会伤害她,真正危险的还是面前这团裹满蜘蛛的发丝。 既然虫殖都做出了反应,说明发丝是不应该出现在梦中的存在,但它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也许可以试探一下。 格里高尔这样想着的同时朝那团发丝体温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难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吗?” 发团并没有回答格里高尔的问题,也没有做出什么吓人或者危险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头顶上有更多的头发垂落,就像是白色瀑布从天空中倾斜而下。 蜘蛛疯了一样到处爬行,但都没有爬到格里高尔这边,。受到刺激的虫殖开始疯狂膨胀增大自己的体型,梦境也像是受到影响般剧烈震荡起来,格里高尔意识到自己恐怕要醒了,她有些不甘心地仰头看着头顶的黑暗。 就在格里高尔即将从梦中醒来的瞬间,一个肤色灰白,身上有着紫色月纹的白发女性赤裸着身体从她面前的头发中钻出来,她双手捧着格里高尔的脸,用长着六只蜘蛛复眼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灾祸之兆再次出现,若不阻止,你们将会面对无可挽回的灭亡。你要为生存努力挣扎,若是体现出你的价值,我将出手相助。” 正在打瞌睡的杨士栎被忽然坐起来的格里高尔吓了一大跳,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坐起来喘气,又狠狠地灌了口水重新躺下去,之后像是睡不着一样在地上扭动。 “王宸,你说她是不是疯掉了?”杨士栎小声地问旁边同样一脸疑惑地王宸,要是对方真的疯掉了的话,他们也许就不需要解决她了。 对于格里高尔的异常举动,王宸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搓搓手压低声音回复道;“也许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忘记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老做噩梦吗?” “这倒是,来这里以后我就没能好好休息一下,带来的丹药也快吃完了,哎!”杨士栎一想到带来的丹药快没有了就忍不住叹气,不过好在如果找到传说中的不死药,她就不需要那些劣等的丹药来续命了。 “该死,我居然睡不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为什么要在我快清醒的时候才出现啊!” 格里高尔本来还想再次尝试入睡,但她绝望地发现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于是她在毯子上翻了一会儿后坐起来,大吼一声把休息的林佰宇给吓醒了。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的林佰宇第一时间躲在了王宸身边,等他发现只是格里高尔睡不着发出动静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许多,但碍于情面他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拿起水囊喝水。 第二十二夜 报应Ⅲ 格里高尔就着水把药偷偷吃下去后就干坐着,盯着篝火的时候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被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换做是谁都应该觉得挺难受的。 “现在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会儿,你们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可以问我。只要是不涉及到原则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们。” “你之前说的那座塔为什么会散发那种不祥的力量?”林佰宇最好奇的还是那座被叫做悲怮之塔的地方,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制作出了那种恐怖的东西。 “死在里面的人都经历了非常人能够承受的折磨,他们的灵魂被反复浸染上那些异常灰暗的情绪,最终发生彻底的异变……这也是大多数恶灵和黑暗生物产生的原因。那座塔是为了杀死更多活着生命才诞生的,里面大概充斥着死者的意志,有那么强大的诅咒也是很正常的。”格里高尔认真地解释了一番,不过至于其中一些词语他们能不能理解她就不管了。 “你说你是魔术师,那你有什么本事?我们那儿自称有些本事的家伙都会些奇术呢!” 杨士栎明显带着讥讽的语气让格里高尔捏紧了拳头,她靠着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忍住了怒火,然后微笑着开口道:“我的魔术现在还没有完成,但是召来虫群把你们吃掉应该是不难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说的有本事了。” “哼,区区虫群能奈我如何?”杨士栎有些不屑地撅着嘴嘀咕了一句。 “我看格里高尔小姐似乎有在这里生活的经验,你之前也来过这里吗?”林佰宇随手往篝火里加了一根柴火随口问道。 “是啊,那是为了锤炼自身而做的修行,不带任何工具和武器,在域外生活到实在撑不下去为止。”格里高尔抓起一把脚边的泥沙,看着沙砾从指缝中流逝只留下石子和碎骨,“我坚持了一个月,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回到域内找路过的商人求救才勉强活下来。” “这样,魔术师都和你一样吗?靠这种方法提升自己,还是说不同的魔术师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那是当然了,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生活的方式,我不单纯是为了锻炼自己……哎,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赶紧休息会儿吧,天一亮我们马上就出发,最后一段路我要再加快速度了。”格里高尔忽然发现林佰宇似乎有套话的意图,她当即打断了话题挥挥手让他们也好好休息一会儿。 林佰宇的眼神和表情不变,他拱手向格里高尔作揖后转身,手指微动将两张符纸卷进袖子里。 等天明以后,几天不见影子的九鬼终于回来了。不过他回来的样子说实话有些狼狈,不仅身上有大片的抓伤和咬伤,而且袖子都被撕碎了一半。他迎着同伴们疑惑的目光下鸟,忽然抓着头发大笑一声道:“哈哈哈哈,这次我果然没有来错,你们知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多少有趣的人吗?光是怪物一样的家伙就遇到了好几个!” “这就是你现在才回来的原因?你可别忘了我们可不是以友人相称的关系,你这样随心所欲的小心我……”杨士栎有些火大的准备训斥几句,但却被九鬼一把捏住脸,对方的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感觉到下颌错位的疼痛,随即她竟发不出声音来了。 九鬼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又瞥向一旁努力保持镇定的林佰宇冷声道:“你告诉她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有些不该说的事情要永远烂在肚子里吗?” “我的同伴对您失礼了,但我想您保证你我之间的事我对他们只字未提。”冰冷的杀意让林佰宇流下了冷汗,他赶紧弯腰抱拳致歉,但实际上他的额角已经暴起了数根青筋。 “杨士栎毕竟是女子,不像我这个粗人,您这样她是会受伤的” 王宸知道杨士栎对林佰宇还有用,所以他咬咬牙也赶紧上前求情。而九鬼冷哼了一声后把杨士栎摔在地上,一脚踹在她伸进袖子里去摸缠在手臂上的铜钱的手上:“别搞这些小动作,小心我踩断你的手!话说回来,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就赶紧赶路吧?还有多远?” “大约还在百丈之外,赶路大抵还要”松了口气的林佰宇回答道。 “是还有点远,总之快上路吧,你们不是想靠这次翻身重新回到朝廷吗?我在路上遇到的家伙貌似都是朝这边来的。” 正在给鸟蛇伊泽拉套缰绳的格里高尔手顿了顿,因为她很想知道来人是不是梅西尔和她的同伴,但九鬼接下来的话让她失望了:“其中有一队人是三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子,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个野兽一样的家伙算不算得上小孩子,反正她挺厉害的,差点把我的武器弄断了!” 九鬼展示了一下自己出现了裂痕的雷击木棍,这根棍子就连刀都劈不碎,但却在那个怪物一样的家伙的啃咬下产生明显的裂痕。 九鬼的话让三人瞬间紧张起来,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情也许已经不再是秘密,或者说是那个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那个人口中的知情者重新回到了这里……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要加快进度了。 “对了王宸,你应该可以修一下吗?要是武器坏了,到时候要战斗我会不在状态的。”见三人的表情都变了,知道目的达到的九鬼随手把长棍丢给王宸,然后重新翻身上到鸟背上拉起缰绳,扭头看向坐上伊泽拉的格里高尔“喂,女人,现在出发吗?” “我叫格里高尔,九鬼先生。”格里高尔无奈地笑了笑后招呼另外三人赶紧上车。出发前她将手放在放在马车的厢壁上,马车厢的表面被她用矿石研磨制成的颜料画上了完整的防御型魔术术式,只要向术式持续注入魔力,术式就能够产生护罩保护整个马车厢。而她把魔力的提供者指向了乘坐在马车里的人,只要他们与马车有接触,就会被魔术汲取魔力来维持魔力护罩。 “真奇怪,这还是头一次我刚起床觉得身体无力的。”杨士栎抢先跳上马车选了一个可以靠坐的位置,她坐下后便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随后跟上来的林佰宇和王宸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他们查看了身体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嘴角悄悄勾起的格里高尔拉起伊泽拉的缰绳,低头在这头一直压制着速度的鸟蛇耳边轻声说道:“宝贝,现在你想怎么跑都可以了,快跑吧,给妈妈展示你最快的速度!” “嘶嘶!”伊泽拉兴奋地仰头叫了一声后带着马车直接冲了出去,而正准备出发的九鬼只看见一大团黑影从身边一闪而过,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地上的车辙,反应过来后赶紧驾鸟赶紧追了上去。 伊泽拉不再限制速度后跑得很爽,简直就是荒原上的一道残影,九鬼策鸟狂追也只是勉强追上了马车的背影。 赶路的速度提上来了,但马车上的人就没有那么好受了。当时格里高尔画在马车厢上的就只有防御性质的魔术术式,并没有附加减震和消音的效果,因此三人在马车里不仅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还因为不断被抽取魔力晕头转向。 九鬼努力追了一段后干脆把速度慢下来,因为他感觉身下的布洛鸟身体烫得和晒过的石头一样,他有点怀疑再这样跑下去这只鸟都要猝死了。不如干脆就这样沿着车辙追过去。 马车从九鬼视野中消失后不久,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忽然就阴沉下来,厚重的积雨云仿佛蓄势待发的军队从远处碾压而来。沉闷的雷鸣如同战鼓般不断响起,雷光伴随着夸张的雷声阵阵照亮云层,而云中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布满鳞片的庞大身躯上还裹着闪耀的电流。 忽然,一道耀目粗大的闪电呈蛇形从天空中砸下,集中远处的石柱发出恐怖的轰鸣。意识到暴雨即将来袭的九鬼不敢再继续在空旷的荒原上停留,他试图寻找可以躲避暴雨和雷击的地方,结果发现这附近连块能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避雷了。 为了避免坐骑和他一起被雷劈,九鬼只好选择放弃这只已经被雷声吓得迈不动脚的布洛鸟,准备在暴雨降临之前找到格里高尔他们。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才刚从鸟背上跳下来,这只蠢鸟就直接转身逃走了…… 九鬼要是想把鸟抓回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当他看见一道雷劈在离他非常近的地方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既然遇见落雷,那正好可以为之后的战斗做些准备。毕竟接下来遇到的人,应该都是带着目的来到这里的,说不定会与他们发生冲突。 第二十二夜 报应Ⅳ 阴云涌来的时候,荒原的空气也随之变得湿润起来,最后的燥热终于不甘地退去。马车里有些坐不住的林佰宇虚弱地将头探出马车,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惊天动地的雷声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作为修行之人的杨士栎最先察觉到气力在不断流失,她只能靠打坐修炼来缓解痛苦。当瞥见林佰宇把头从外面收回来的时候,她便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怎么样,外面是什么情况?” “外面全暗下来了,若是不出意外,此地将会有一场大雨。”林佰宇简单说明了一下外面的情况,他现在是腿都伸不直了,只能倚靠王宸才能坐直。 “林郎,你我二人气力尽失,怕是之后计划难以实施。”额角不断滑下汗水的王宸有些担忧地开口道,他没想到格里高尔居然会下一步下手,竟用不知何种手段让他们失去了行动了。而忽然马车厢的摇晃和惊人的雷声让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时间,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攻击马车的存在,但很快他们发现马车居然还在前进,刚刚的袭击似乎对马车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恢复了些力气的杨士栎大着胆子将头探出马车,惊恐地发现马车厢顶部出现了一片冒烟的焦黑。焦糊味钻进她的鼻腔,和接连不断的雷声一起激起了她的鸡皮疙瘩。 “老实坐着,现在马车上有魔术保护,就算雷劈在马车上也没问题。对了,你们坐在马车里可能有点难受,不过忍忍就过去了!”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格里高尔没有回头,现在伊泽拉正在全速奔跑,为了保证马车行驶过程中不会出现问题,她也不能分神,必须时刻注意落雷和周围的情况,尽量第一时间清除任何可能威胁到马车的东西。 “所以我们身体不适是因为你的魔术?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杨士栎很想骂人,但想到格里高尔没有恶意后又哽住了,只不过对方没有事先告知的做法还是让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离开最安全的地方。”格里高尔说着猛地一拉缰绳,身下的伊泽拉听话地改变奔跑方向躲开了从侧方砸下的落雷,而没地方可抓的杨士栎差点被甩飞出去。 “为什么会突然打雷啊?”杨士栎发出最后的疑问。 “因为到雷蛇繁殖的季节了,那群雷的妖精会带着雨云在没有生物活动的地方以雷电的形式将卵藏在地下。”格里高尔满足了杨士栎的好奇,当然也没管对方听没听懂,“好了,快点滚回去坐好!暴风雨就要来了!” 遗迹的深处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存在感知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们纷纷离开各自的茧室来到位于遗迹中央的祭坛,用混着遗骸的泥砖垒砌的祭坛中央的圣火已经被点亮,冰蓝火焰散发的冷光将他们的影子映照在满是浮雕的环形墙壁上。 浮雕神态各异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中,看起来像随时会活过来一般。身形不似人类的存在站在祭坛上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剩下的几个空位属于那些外出的成员们,他们现在正在完成被赋予的使命。 “各位,有个坏消息。刚刚我发现有人正在靠近遗迹,不过不是我们等待的祭品。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不是祭品就让菌士们把他们处理掉,现在绝不能让不洁之物进入祭坛。” “要不让我去吧?卡普琉斯和沛西斯都能外出,我也想在这个世界被我们夺走之前看看它原本的样子。” “戴德倪·埃姆拉塔,你作为母神的骑士,你应当守护在她的近旁,而不是出征杀敌。” “哎呀哎呀,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死板啊?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不会再出现纰漏的。” “让他去吧,找一个受眷顾者指挥那群没有智慧的奴隶也好,所以入侵者就交给你对付了,戴德倪。千万不要让母神失望,明白吗?” “我知道,我一定会把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 得到了允许的戴德倪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提出反对意见的同伴,之后他一甩盖住右肩的由菌丝组成的淡绿色斗篷,踢踏着步子转身向祭祀室外面走去。 走出蛰居数百年的遗迹,湿润的空气与夹杂着沙砾的狂风瞬间扑面而来。这个全身皮肤都呈现一种粘腻的灰白色,除了发顶是淡黄的青年长着一张比女人更加妩媚动人的脸,只可惜他的左右眼以及后背各长着几根盖顶泛黄且伞盖宽大,伞盖下白色薄层自由下垂的蘑菇,导致他的样子有些不自然的割裂感。 风吹动着戴德倪及肩的齐短发,他张开手臂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忽然咧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新鲜的空气……还有猎物的气息,终于可以像过去那样狩猎了!” “啊烦死了,要不是我大意了,那个乞丐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断了根肋骨只能平躺在马车里面的德斯坦已经骂了一路,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找茬的人,而且对方还挺强的,一根长棍居然能用出这么多花样来。 “喂,你知道刚刚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吗?”德斯坦右手一锤贾巴里的脚踝问道。 贾巴里被德斯坦的动作吓得一激灵,他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才捻着胡子说道:“你好好躺着吧,休息有利于恢复身体。至于那个男人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最起码在我的圈子中没有这种人。” “我也不认识,不过他的服饰像是鬼寇人的风格。”耐罗微微闭上左眼,手上护理弓箭的动作没有停下,“我怀疑是某些听说遗迹传闻的人为探索遗迹雇来的帮手,要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的确,德斯坦都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估计是打不过咯!”贾巴里说完摸着下巴瞥向阿奇帕德,发现对方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几瓶不同颜色的液体被他按照不同分量倒进坩埚后瞬间产生了剧烈反应,炸裂声不断,此后整个马车内都漂浮着一股令人嗓子发痒的苦药味。 当最后一瓶血红的液体和白色的粉末被倒下去的时候,坩埚内发黑的液体瞬间沸腾了,之后黑色转变为诡异的亮橙色。 “德斯坦,一会儿下车的时候把这个喝了。”阿奇帕德满意地看着坩埚里面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地将它们全部转移到瓶中,递给了躺着皱眉吐舌的德斯坦。 “我不要!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就不能喝吧?你们说是不是?”德斯坦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阿奇帕德,一边看向身边的两个男人,发现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最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也不能动了,只有眼睛还能转动! “你们……”德斯坦咬紧牙关试图让在自己动起来,但无论怎么努力,她的身体都不听使唤。 阿奇帕德微笑着靠近德斯坦,把瓶子递到她的嘴边:“我是为了你好啊,喝了以后你的伤很快就能好了。毕竟之后要想进入遗迹,还得靠你呢。” 第二十三夜 暴雨来袭 “作为一个合格的冒险家,我自然不会错失在尘荒原欣赏雷暴的机会。每隔几年尘荒原都会出现雷暴和降雨现象,当雷暴云聚集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毛发向天空竖起,狂风肆虐甚至能把帐篷都给吹走,而这就是雷暴降至的体现。我真诚地建议没有躲避雷暴经验的人不要轻易尝试这种冒险,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成为那些球状闪电和枝状闪电下的牺牲者。”——《费莱尼·拉比冒险记》 继续前进后不久,蜜莉恩一行人便从乘坐马车转为了步行,朝着西南方向继续前进。而他们很快看见地面上向着远方蜿蜒的干枯河床,以及成片矗立,形态怪异的风蚀柱群。 由于拉车的马匹在石柱群的边缘就不肯再往里面前进了,所以只能由梅西尔做主把它们全部放生了。至于这两匹马能不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就不归他们管了。 也许大家都在为未来将会遭遇什么感到担忧,因此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负责带路的蜜莉恩走在最前面一边唱着奇怪的歌,一边灌着酒,喝到兴头上她还拉刹和她一起喝,不过被无情拒绝了。 被保护在最中间的是罗里和梅西尔,而梅西尔此刻正趴在里芬柯克的背上休息。现在她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要是接下来还想参与战斗,现在就只能什么都不做好好休息。 “梅西尔,浮士德给你的水晶在发热。” 忽然,被又拎在手里的提箱打开一条缝,鲁巴斯的手拿着一枚白水晶探了出来递到梅西尔面前。原本黯淡无光的水晶在梅西尔的触碰下亮起微光,之后浮士德有些模糊的声音响了起来:“梅西尔,剧场这边出了点事,所以暂时不能继续联系你们了,支援也会暂时断掉。你放系,你交给我保管的东西不会有事的。” “没关系,你就先处理你那边的事情,这边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梅西尔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不过还好通过水晶的声音会失真,对面的浮士德应该听不出来。 “好,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梅西尔。要是你不能完整回来,我会在你的床边念叨一整天,知道了吗?”浮士德狠狠警告了梅西尔后断掉了链接,之后她烦躁地捋了一下面前的头发,开始思考这次翻修预计要花多少钱才够。 当然除了翻新剧场,还要给剧场的成员们相应的补偿,这样算下来去年他们算是白干了! “人生可真难啊!不知道这一次我又要掉多少头发。” 觉得一阵胃疼的浮士德仰头长叹了一声,旁边听到这话的夏德拉跑到正在帮忙搬石头的多伽罗旁边拉拉她的衣角问道:“多伽罗妈妈,人生为什么很艰难咩?”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快来帮忙搬石头!” “好哦,我来帮忙了呱呱!” 一旁把对话椅子不留听完的罗里等梅西尔结束对话后,转过头来问道:“梅西尔,你说什么人才会袭击剧场啊?难道那些人是冲着浮士德去的,还是对她收藏的那些东西有兴趣?” 如果罗里没有记错的话,浮士德的剧场里有很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珍贵藏品,她光是看了几样心脏就已经承受不住了。虽然认识浮士德的人不多,但是知道剧场里有藏品的人不少,估计这次的袭击是真的有预谋的。 “这件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希望不会出现什么东西丢失的情况吧。”梅西尔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决定相信浮士德一定会帮她看好东西的。 “哈,太爽了!还好这次带了不少酒来,要是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不能把酒喝到爽就太可惜了!”蜜莉恩仰头将酒囊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随手丢弃酒囊以后她有些晕乎乎地抹了抹嘴角,“浮士德那边有不少能干的家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还是入侵者倒霉一点儿!嘿嘿,你们都给咱紧张起来,遗迹里面的情况咱也不清楚呢!” “我已经紧张起来了,还真是期待进入遗迹的时候啊!”刹的紧张和激动是可以对等的,他已经在期待接下来会不会遇到又之前遇到的那种身上长蘑菇的怪物了,或者是生活在遗迹中奇特的存在。无论是哪一种,要是能让他战得痛快就好了! 又说那个怪物实力很强,并不好对付,也不知道他和那些怪物对上能不能赢呢? 一路上每个人都怀揣着一些心思,只有蜜莉恩和刹聊起他们以往的战斗,说到兴头上的时候两人还会互相拍肩大笑一阵。 “哈哈哈哈,你也挺厉害啊!嗯,这阵风怎么这么湿润?不好,怎么就忘了这个时候是……” 笑得正开心的蜜莉恩敏锐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她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临征兆。 “你们谁跑得快?快点去附近找能够避雨的地方,暴风雨就要来了!” 又和纪子对视了一眼后向着不同方向跑了出去,同时梅西尔的提箱中也涌出几团死灰色的雾气飘向远处。只有刹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站在原地抓着脑袋:“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个笨蛋!暴风雨要来了你不知道?还不快和其他人一起去找能躲雨的地方!” “哦哦哦,你别这么凶嘛……”刹摸着头委屈地跑了。 一直都在大陆各处旅行的罗里当然知道域外暴风雨的厉害,但她还不想被雷劈成焦炭,所以她先在周围插了一些金属物品,打算在其他人回来之前就先靠这些撑着。 梅西尔想从里芬柯克的背上下来设置结界,好在其他人没有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时作为临时的庇护所,但却被蜜莉恩一把摁住:“没事,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交给咱们就可以了。” “找到了,我们右后方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处石柱群,那里可以避雨。”最先回来的又带来了好消息,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似乎下一刻暴雨和雷电就会倾盆而下,而厚重的乌云中雷电翻滚,阵阵轰鸣的雷声让人不禁战栗。 好在蜜莉恩提醒及时,一行人最终暴雨落下来之前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这里有数块重达百吨的巨石矗立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只有两块石头相互抵靠形成的空间还能让他们躲避雷暴和接下来的暴雨。 第二十三夜 暴雨来袭Ⅱ 除了蜜莉恩和梅西尔之外的其他人都在惊叹这不可思议又宏伟的景象,他们发觉自己在石群面前竟是如此狭小。因为自然中绝不会存在能够形成一个几乎完美的圆形的巨石阵,它们就像守卫在此的巨人,眺望着远方的起伏的山脉。 这里的每一块巨石都来自更远的地方,但它们却被某些人或者某种力量带到这里,摆放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接受风沙的磨砺和太阳的暴晒。晒到表面出现坑洞变得粗粝无比,形状发生改变,石皮剥落露出里面海洋生物的遗骸。 “太厉害了,我们那儿就不可能有这种景观。”刹一边真诚地感慨着,一边准备脱掉身上淋湿的衣服放在篝火边烤,但却他还未付出行动就被纪子和罗里同时踹了一脚。 “这里这里还有别人哪儿,别随便脱衣服!” “他经常这么干吗?”裹着毯子坐在篝火边的梅西尔好奇地问一旁似乎习以为常的又。 又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后开口道:“岛上洗浴之处不多因此各处经常混浴,男女赤诚相见很正常。刹本是豪放之人,所以在下及纪子已见过他的身体了。” “我才不稀罕他那破身材呢,多看几次眼睛都要坏掉了!又,你还不过来帮忙!”涨红了脸的纪子拿出斗篷和又作为暗器的袖镖,把斗篷角钉在两边的石头上。 本就狭窄的石下空间被斗篷分为两个部分,男人们在一边蒙着眼睛烤火,而女人们在另一边脱下衣服披上毯子聊天。 “以前刚认识刹的时候,他的品行真的很差!经常和别人打得一身脏,不洗衣服不洗澡,臭得就像乞丐!最后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趁夜深人静把他带去澡堂……” “嚯,我怀疑你是不是把该看的都已经看光了!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你觉得怎么样?”罗里露出坏笑的同时用手肘戳戳一脸嫌弃的纪子。 “你问怎么样,就普普通通吧?身材还是没得说……等等,我才没有看奇怪的地方!”纪子有些气恼地捶了罗里一下。 旁边安静听着的梅西尔捂嘴轻笑,可下一秒她就被蜜莉恩一把搂在怀中,陷入了一片温暖的绵软中。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抱着你了吼吼,你果然还是应该多吃点!”蜜莉恩认真地在梅西尔的腰上摸索一阵,然后用手臂将她紧紧地抱住说道。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这么瘦是因为体质,不是因为我不吃饭。”梅西尔挣扎无果后别扭地别过头,在蜜莉恩怀里时她觉得非常心安,但同时也觉得有些羞涩,毕竟旁边还有别人看着。 “哈哈哈哈,在咱看来你还是小孩子呢,而且是一个固执的孩子!有时候咱真的希望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咱撒娇。”蜜莉恩有些遗憾地看着怀里的梅西尔,曾经的小孩子早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但她的身体还是如此单薄。 就是这样的孩子,却能创造无数的奇迹。她做的很多事情,是一些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完成的。 “梅西尔,你就是我的骄傲。” 梅西尔听到蜜莉恩的称赞以后非常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了毯子里,但其他人依旧能够看见她红得发烫的耳朵。 看着梅西尔害羞的样子,纪子和罗里对视了一眼后没忍住同时笑出声来,响亮的笑声引得对面的男士一阵好奇。 “哎哎,看什么看,都给我老实坐着。”罗曼夫虽然身上并没有被雨水淋湿,但他却打着监视的名义从提箱里出来,紧紧地盯着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刹,“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呢,你们就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了!” “想动歪心思的应该是你才对吧?”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变态的刹有些不满地开口道,因为他早就发现罗曼夫的眼睛不老实了,这家伙都已经朝帘子的方向看了好几次了!到底谁才是那个想偷窥的人啊! 坐在一旁的又赞同地点了点头,顺手把柴火丢进篝火里让火焰燃烧得更旺盛一些,火光中他的毛发闪闪发光,比上好的皮毛还要油光。 由于两人和罗曼夫并不熟,所以他们只能坐在篝火旁不说话,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过了一会儿,罗曼夫居然从外套内侧偷偷地拿了一瓶红酒和几只酒杯出来向两人示意道:“我说你们两个,光坐着不无聊吗?要不要来一杯?” “要要要,喝喝喝!又也会喝的,对吧?”深知酒是打开话匣子的钥匙的刹疯狂点头,同时他还戳了戳身边的又。 又对着有些过于热情的刹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但他还是点头表示自己也会一起喝。 瞬间露出笑容的罗曼夫一把掰碎瓶颈,往每个杯子里面倒了一些红酒,然后他举起杯子向面前两人敬酒:“至这个暴雨到来的夜晚,多亏了这场雨让我们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 “干杯!” “感谢阁下您的慷慨。” “这酒真不错啊,果香很浓郁……” 刹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甜的酒,所以他多少感觉一些意外和惊喜,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一饮而尽,而是小口慢品。喝酒的同时,他的视线随意地飘向了外面。 暴雨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雨水简直就像水帘一样,接连不断地从不断滚动雷光的阴沉天空中落下,干燥粗粝的地面无法留住雨水,水流很快就汇聚成河顺着干涸已久的河道流向远处。 湿润了不少的空气让荒原上的气温下降了很多,就连一向不怕冷的刹都感到了明显的凉意。 罗曼夫的酒力其实并不怎么好,他才喝了一杯脸和耳朵就红了起来。不过为了面子,他一直强撑着说自己没醉,最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拎起酒瓶子准备去好隔壁的梅西尔。 嗅觉敏锐的蜜莉恩忽然仰头耸动着鼻翼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酒味?隔壁男人们是在喝酒吗?” “是啊,喝得可开心了,刹那家伙又开始唱俗曲了。”纪子悄悄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结果非常无语地发现喝醉的刹正挎着半边衣服进行表演——唱那些低俗的小曲。 被隔壁动静勾得心痒痒的罗里假咳几声后说道:“咳咳,其实我也有点想喝酒。” “咱就不喝了,毕竟难得和梅西尔一起这样安静地坐着,咱想好好享受一下。”蜜莉恩还是头一次拒绝了喝酒的暗示,同时她还故意将下巴放在梅西尔的脑袋上蹭了蹭。 “你俩的关系可真好。”裹紧毯子的罗里有点嫉妒地说道。她平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三个家伙相处,有时候开玩笑他们都不一定能听懂,还经常让她觉得很尴尬。 又虽然能听懂她的话,但他真的是那种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的家伙…… 第二十三夜 暴雨来袭Ⅲ “咱觉得你和你的朋友们关系也很不错啊,最起码很有默契。你要知道,没有默契的队伍注定是走不远的。” “默契什么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罗里看向身边的纪子,察觉到视线的纪子转过头看向罗里,然后有些疑惑地歪头:“怎么了,罗里,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看吧!纪子和又都属于比较沉闷的人,刹又太过跳脱,而我则是唯一的正常人……”罗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伸手在行囊中摸索,之后她拿出了之前做的一些蜜饯。她顺手把蜜饯分给梅西尔和蜜莉恩,自己也塞一块到嘴里咀嚼起来。 “对了,蜜莉恩,你说你曾经来过这里,那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咱记不太清楚了,第一次来这里的记忆几乎已经消失了,只记得当时和咱一起的人都没能活着离开。” 蜜莉恩发现自己关于遗迹的记忆总是蒙着一层迷雾,所以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进入遗迹后发生的事情,就连最后她是怎么离开遗迹的她也一样想不起来了。 “你还是别想了。”罗里看着蜜莉恩痛苦的表情没忍住开口制止道,“我不是故意想问这些的……你要是觉得难受就不要再回忆了。” “我听梅西尔说,蜜莉恩你曾经参与过战争,我想知道那是一场怎么样的战争?” 当时纪子只是听梅西尔简单提起过蜜莉恩曾参与战争的事情,但出于好奇她还是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就比如到底最后人类是如何战胜那些远比人类要强大的血族的。 “吼吼,咱参与的战争可惨烈了,具体要讲的话时间也不知道够不够。当年不止有人类,还有很多人类以外的种族一起并肩作战。只是最后王国背叛了我们,让很多异族再没有容身之所。”蜜莉恩对于血之战的印象除了战役异常艰难之外,还有很多的绝望和悲伤。因为在那场战争中她不仅失去了很多珍视之物,还见证了王国为将人逼入绝境,展示出来的丑恶和无耻。若不是她身上不死不老的诅咒,她恐怕也没有办法在战争中活下去。 “血族虽然没有做精细的谋略和计划,时常采取定点猛攻和突袭的作战方式,对王国周边村落以及边缘城镇进行攻击,转化普通人类增加战力。当时人类才刚经历完和其他种族的战争,全军疲惫不堪战力衰弱,根本并不足以对付血族的狂兵。以精灵为首的非人类种族加入战役完全是出于向国王示好的目的,他们尽心尽力付出了资源和战力,但最终却被国王的军队当成炮灰派往最前线与血族正面作战。” “为了守护人类,加入王国的狼人种群也参与了战争,咱也应征入伍,成为先锋兵进行战场侦察。结果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了血族军队的埋伏,全员死亡,只有咱靠着诅咒活了下来。” “咱回去报告这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不止咱的队伍,其他小队也遭到了偷袭,大约有六成的先锋兵死于突袭,但也有成功反杀敌军的小队。之后活下来的人都被编入了一支军队,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之后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蜜莉恩的眼中流露出了怀念和伤感的情绪,一开始他们这支队伍还能应对那些血族的眷属,但是却无法避免被吸血鬼啃咬后的后遗症。 被吸血鬼啃咬后,有些人会开始出现发热,呕吐和腹泻等症状,之后他们会觉得肺疼和吐血,最后有可能会因为身体虚弱而死,活下来的人身体也不如从前。更为可怕的是,那些血族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通过吸血感染和控制人类以外的种族。 等王国的士兵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些“奸细”已经渗透到了军队中,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血族居然这么危险,特别是能力好像特别棘手。”纪子听着蜜莉恩的讲述,觉得蜜莉恩经历的那些事情完全是她无法想象出来的。对方的字句间渗出的都是浓厚的血腥味,轻松的语气背后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战斗和失去的痛苦呢? “就在王国一方出现颓势的时候,派上用场的是那些混血的孩子,他们不仅身体强壮不易患病,还天生具有抵抗魔眼的能力,那些血族再怎么耍花招对那些孩子也没用。”蜜莉恩指了指自己,“咱就是混血,不过咱的魔眼抗力和魔力适应性是很差的,还不如那些野路子的魔术师。” “我记得王国时期混血多的原因是很多种族向人类示好,王国为了向投诚的异族表示友好主动接纳了很多异族的平民,并提倡各族之间交往自由,地位平等。很多混血儿就是在当时那种和平的环境下诞生的。”梅西尔在旁边平静地补充道,虽然这些事情她亲身经历的不多,但总归还是了解一些。尤其是王国对混血的态度,一直是她觉得很奇怪的地方。 “是啊,咱记得当时还有人类之外的种族出面与血族进行商谈,不过当时的血族被力量蒙蔽了眼睛,他们非但没有谈和的打算,还扬言说要让太阳永不再升起。虽然当时血月和猩红的月光的确占领了大地,但之后魔术师联合魔女们找到了破解血族诅咒魔法的方法,让大地再次被阳光笼罩。” “虽然长期的高压作战让所有人疲惫不堪,太阳的归来足以让士气大振,士兵们像疯了一样屠杀吸血鬼,他们开始报复这些吸血的怪物,把他们串在长枪上,钉在木架上抬到阳光下暴晒。血族的军队无法直面阳光只能撤退,但他们无处可藏,因为到处都是憎恨他们的人,无论他们躲在哪里都会被挖出来凌迟。” “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被称作战争了,那就是单方面的杀戮,逐渐衰弱的血族不得不想尽办法来挽回局势,最终被逼得向王国投降,长老们献上了主战派家族的头颅,并保证会永远躲在国王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生活。只是国王并没有选择原谅他们,投降的眷族和血族全部被斩杀,尸体被封印在王国的地下。” “咱在意识到战争已经偏向王国一方之后就选择了退役,因为这个时候继续作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咱也厌倦了战争,只想和家人过平淡的生活。” “最后呢?”纪子看着蜜莉恩眼底溢出的悲伤,“你的家人还好吗?” “最后自然是王国最终还是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但胜利却是以一部分人牺牲为代价换来的。很多混血的孩子都留在战场上,不过他们的功绩都被当时经历战争的人们如实记录下来。帝国境内有专门为血之战的战死者和牺牲者建立的广场和纪念石碑,而且那里很欢迎曾经参与过战争,最后却无处可去的士兵的后代去定居。至于我的家人……战争持续得太久了,咱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蜜莉恩最后还是选择省略战争中的诸多细节,战争中发生的任何事都无需旁观者铭记,他们只需记住到底是谁为如今的和平做出牺牲,珍惜现在的生活就足够了。她在战争中看见的,听见的,失去的都已经成为独属于她的回忆,她不想再分享给别人了。 “你是值得任何人尊敬的人,蜜莉恩。”纪子发自真心地称赞道。她就无法做到在面对那些伤害和夺走珍视之物的家伙时,还能保持理智,不用自己的手段去报复他们。相反,她是一个忠于自己的欲望与情感的人,她心中填满了憎恨与愤怒,而这些情绪最终促使她成为了妖鬼。 当然,诱因还是刹喂给她的血。鬼怪的血液,最终让她成为了和刹一样的存在,虽然不死,但会不断地有无法抑制的饥渴感。 “吼吼吼,谢谢夸奖,咱也只是有想要保护的人才会上战场的。”蜜莉恩说着拍拍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梅西尔,“现在咱要守护的已经能保护好自己了,咱认识的人也都已经走上了他们选择的道路,所以咱已经没有遗憾了。” “你还真是豁达。”罗里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不喜欢蜜莉恩这样的人,原因很简单,满足于一些事情以后就把死亡当做目标,这种充满目的性的人生让她觉得很奇怪,而蜜莉恩的这种态度则是让她觉得非常烦躁。 至于为什么是“烦躁”,她是说不上来的。 第二十三夜 暴雨来袭Ⅳ “只是咱已经厌倦活着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酬金的问题。咱遗产里的钱都是你的。”蜜莉恩深深地看了罗里一眼后没有再多说什么。而罗里听见“遗产”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没忍住咧嘴笑了起来:“只要钱到位,那就什么都好说,嘿嘿……” “好了好了,这场雨估计要下一段时间,你们先好好休息,等雨小一些之后再说。”感觉有些疲倦的蜜莉恩在挥了挥手后就不再说话了,反倒是她怀里的梅西尔忽然开口道:“蜜莉恩,你害怕吗?” “嗯,害怕什么?”蜜莉恩头顶的耳朵抖了抖。 “死亡,这次你不是下决心要找到能够真正死去的方法吗?我觉得那个方法一定藏在遗迹里,如果真的找到的话,你应该终于可以死了。”梅西尔绞在一起的手指反映了她复杂的内心,其实她并不希望蜜莉恩去赴死,但她没有资格去阻止。 “吼吼,世界上没有不畏惧死亡的人,即使已经放弃生存的人也会在死亡的时候不断地回忆过去,在迎接死亡的那段时间中,人都会回顾自己的过往。”蜜莉恩直起身将垫在腰后斗篷披在梅西尔身上,然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与她额头相抵。 “梅西尔,咱也希望你有一天能够站在人生的尽头回顾你的一生,遗憾也好,幸福也好,这一切都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不过死亡对你来说还是太远,所以你不必去思考这些。” “你想的还真是长远,但我的人生中除了赎罪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寻求的呢?” “虽然你见过这世界的黑暗,但还未真正经历世间的冷暖,也没有得到属于你的人生的意义。”蜜莉恩的眼中流露出笑意,她褪下腕上的手链戴在梅西尔的手上。对于梅西尔而言,这条用日光石和绿宝石制成的手链有些大了,不过蜜莉恩将它再绕了一圈后倒也还能将就着戴。 蜜莉恩握着梅西尔纤细的手腕,看着手链滑落到她的袖口处:“你一定会遇见很多能够支撑你的人,和那些人相处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你有时候会忘记你的目标,专心享受当前的时光。之前你不是有过这种感觉吗,应该还不赖吧?” “是还不赖……”梅西尔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听到刹一声爆呵:“什么人躲在那里偷窥?给我出来!” “啊,他跑了,快追!”接下来是罗曼夫的催促声,不过从影子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动的。 “又你悠着点,我们叫你抓住他,没叫你杀了他啊!哎呀,你们快来看看我们抓到了什么!” “你这个家伙怎么不长记性!” 纪子红着脸用手抓住斗篷护住胸口,抬手一巴掌扇在掀开帘子让他们看热闹的刹脸上。而罗里等人很清楚地看见篝火范围内,那个被又钳制住双手狠狠压在地上的少年。 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着一头蘑菇伞形状的褐色短发,过长的额发挡住了他漆黑的眼眸,他蜡白皮肤的皮肤上有些非常明显的细纹,并且还散发着一股香菇特有的气味。最奇特的是他的耳朵竟然是两朵肥硕的香菇。 三个男人从三个方向包围住这个可疑的少年,那凶狠中带着兴奋的表情总给人一种他们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人的错觉。 “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刹瞪大眼睛举起拳头在少年面前摇晃,后者被吓得全身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杀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只是看你们一直在往危险的地方走,所以特意来提醒你们前面有危险的!你们快回去吧!” 少年没有想到这群人居然这么敏锐,他都刻意隐藏气息却还是被发现了。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那个半狼人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 他不希望菌种计划成功,所以特意偷偷溜出来阻止旅者和探寻宝藏之人靠近遗迹,但每次都失败了,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相信他。 罗曼夫端着酒杯优雅地站在一边看着地上的少年,之后他瞥了一眼穿好衣服走过来的梅西尔,忽然贴近她小声说道:“这可不是人类,你可不能对这种东西发善心。” “我知道,但他既然说自己没有恶意,那我们就应该听听他阻止我们的理由。”梅西尔用手推开罗曼夫以后在少年面前蹲下来,她观察着对方的耳朵,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不见吗?” 那双眼睛里虽然倒映着梅西尔的影子,但明显瞳孔并未聚焦,所以她确信面前这个少年看不见。 “那又怎么样……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前面有很可怕的怪物,即使你们都不弱,但是也对付不了它们的!”少年语气焦急地冲几人喊道,之后他用力扭动身体,想从又的钳制下挣脱出来。 又感受着少年的力量微微挑眉,因为一般人在他的手下别提挣扎了,就连动都恐怕动不了,但这个人手腕都快被他扭断了,也依旧没有放弃扭动。 “等等。”蜜莉恩忽然开口制止了准备直接暴力逼迫少年开口的刹,她半跪下来端起少年的脸仔细观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脸颊被捏得变形的少年也同样在感受面前蜜莉恩的气息,忽然他瞪大眼睛说道:“你……你不是那个!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当年我明明把你……” “你认识咱?” “你认识蜜莉恩?” 梅西尔和蜜莉恩同时开口,只不过蜜莉恩的语气中满是震惊,而梅西尔的语气中则充满了疑惑。 刹和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梅西尔和蜜莉恩挤到一边,趴在地上的少年也被蜜莉恩一把拎了起来。 “你最好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认识蜜莉恩的。”梅西尔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抽出匕首将匕刃贴在他的脸上威胁道。 双脚离地,但好歹双手得到解放的少年原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但下一秒他就被冰凉的匕首吓得一哆嗦:“倒也不是认识……只是这位体内的菌种是母亲大人的一部分,而她的灵魂能够顺利和菌种融合,说明她有非常纯净的灵魂……这样的灵魂就是我的家人们口中最适合唤醒母亲的祭品。” “你刚刚的表现可不像是只看见了咱灵魂的色彩吧?”蜜莉恩晃晃这个似乎想要隐瞒什么的家伙,“你是不是见过咱?” “我不能说,说了的话会被他们发现的!”少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恐惧地用手捂着脸,“求求你们……菌士很快就要扫荡这个地方了,要是被发现可就回不去了!” 当年他就是因为想要杀死祭品才被那群无情的家伙毁掉双眼,现在他身上埋着其他眷族的菌丝。菌丝侵占了他的身体,并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现在说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蜜莉恩见少年精神状态不好也只能换了个问题:“算了……咱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受到菌神眷顾的,守卫遗迹的守卫者波塔贝拉……”名为波塔贝拉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人和之前来到这里的人不同,但他又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哎,你们看这孩子多可怜啊,你们快点儿把他放下来啊!”罗里看着在蜜莉恩手里瑟瑟发抖的波塔贝拉,忽然出声招呼她先把人放下再说。 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中当个说好话的人,会更容易得到这个人的信任,她怎么样还是要从这家伙嘴里套套话才行。 “你别想逃跑,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的。”纪子手持武器站在旁边,她的威胁成功让预备着逃走的波塔贝拉脚下一缩:“我知道了,我不会逃走的!” 成功落地的波塔贝拉瞬间缩到了离这群人最远的地方,甚至还拍拍胸口安抚并不存在的心脏。等到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以后,他才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道:“我能说的事情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是快一点离开这里吧!再等下去,菌士就要发现你们了!” “菌士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刹听到波塔贝拉的话后立刻抓住他肩膀兴奋地问道,“它们在哪儿?让我先去会会他们!” “你不要碰我,孢子落在你身上的话说不定会长出蘑菇来的!” “孢子?你也是蘑菇人?怎么感觉和又说的不一样的呢?” “你这个白痴,给我消停一点!”纪子一脚踹在刹的后腰上,然后将这个讨厌的家伙拉走,“你给我过来!” 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忽然扭头看向身后的雨幕,那双琥珀色的猫瞳中满是警惕和杀意:“诸位请小心,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哇,这是什么东西啊?会走路的蘑菇?好丑,超级丑!”德斯坦踩着马车下方延伸出的足肢,仰头望着眼前足足有五米多高的巨型蘑菇,心想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原上,而且是在暴雨里准确锁定了他们的位置撞过来的。 眼前蘑菇的菇柄部分异常肥硕,淡黄色的表皮上覆盖着密集的花纹。边缘裂开的饼状菇伞呈现非常奇异的混色,德斯坦注意到这颗蘑菇甚至还长着人一样的手臂,虽然也是小一些的蘑菇,但看上去还是很奇怪。 “德斯坦,你别靠得太近。”贾巴里在后面摸着胡子提醒道,他能感觉到面前这颗蘑菇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却说不出来。一旁的耐罗也取下披风摆出了警戒的姿态,只有阿奇帕德还悠闲坐着,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不得不说阿奇帕德调的东西虽然奇怪,但的确有用。德斯坦把那瓶药剂喝下去没多久后,她就发现身体内断掉的骨头竟然接上长好了,而且现在有一股力量在体内乱窜…… 德斯坦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不断冒出青筋的手臂,之后她活动了一下脖颈跳下马车,淋雨走向被撞出一段距离的蘑菇:“既然身体恢复了,就先来把这东西处理掉吧。” 第二十四夜 直指心脏的诡计 我等将会将这个世界作为礼物献给伟大的您,我们将先破坏这世界上所有的锁。——前语 虽然参宿三是靠着同伴的配合才成功混入剧场,但他在面对力量的诱惑时还是产生了私欲,他贪婪地看着那张如艺术品般精巧的龙心提灯,像是畏惧它,又像是害怕碰坏它般慢慢地伸出了蜡白的双手。 “没想到我可以这么轻易地进入剧场,还能在不受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拿到龙心……要是现在我带着这股力量逃走,大概不会有人能阻止我吧?”参宿三轻轻握住灯柄,想要立刻和周围的墙面融为一体,但是无形的刀刃从背后穿过了他的胸膛,把他从地上举起。之后又是一柄刀刃从他背后捅入身体开始用力搅动。 提赫披着边缘破碎的斗篷的身影慢慢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房间里,只不过参宿三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只不过被贯穿身体的参宿三并没有受伤,他的身体像是蜡烛一样快速融化,从提赫的手臂间流淌在地上,然后迅速接住掉落的提灯,和地面融合在一起开始逃窜。 虽然参宿三也是古神的眷属,但是他的能力和其他人相比简直太弱了,所以他决定先逃走,找个地方吸收完龙心的力量再回来报仇。 提赫迟钝地低下头看了双臂一眼后迅速转身,俯身冲上前准确而迅速地将手上的刀刺向地面。这一次他成功刺中了某种柔软的东西,地板上瞬间漫出一片猩红。 地板中的参宿三咬牙闷哼了一声,随即他猩红的眼眸闪了闪。下一秒原本平整的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坑陷,没有反应过来的提赫就这样掉了下去,不过很快他就用刀插着坑壁再次爬了上来。 趁着提赫掉下来的空当,参宿三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越跑反而离门越远。 怎么回事?参宿三有些惊慌地暂时停下脚步,结果刚停下他就发现自己离门其实很近。 “发现了,是入侵者!”有着奇异的银红色皮肤,一头银白色的柔顺短发,穿着漂亮的黑色蕾丝礼裙的魔之子少女挡住了参宿三的路,参宿三注意到她手上居然拿着系着粉色绸带的长柄斧。 “嘿嘿,我是第一个发现入侵者的。”娜塔莉眨巴着灰红色的眼睛对这个陌生人露出灿烂的微笑,随即她覆盖着深紫色藤蔓状胎记的手就握着斧头举了起来,“我要用你换好玩的东西送给杜波依斯!” 参宿三一脸惊恐地向旁边一扑融入了墙壁,甚至连提灯掉在地上了都没有注意到。等和墙壁相融后,他便迅速地绕过正把斧头从地里拔出来的娜塔莉,迅速游出房间朝着走廊的另一侧逃去。 匆匆赶来的杜波依斯看见墙壁上诡异蠕动的物体,当即伸出手对准墙壁做出了一个拧动的手势,他面前整条走廊扭曲起来,最后墙壁和地面链接在一起,参宿三因为这股扭曲的力量竟再次回到了房间前。 “干得好,杜波依斯!”娜塔莉将长柄斧拔出来以后立即转过身,再次朝参宿三狠狠地劈了过去。斧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但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在泥潭一样的地面上留下痕迹,反而是陷了下去。 娜塔莉骂了一句脏话,她放弃武器以后抓起墙上的挂画砸下去,发现画也融进了地面。要不是杜波依斯拉着她,她恐怕还会再找些东西丢进去。 参宿三软化后的身体能够和任何非生命物体融为一体,所以刚刚的攻击并没有让他受到伤害。只是性格软弱的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从两个魔之子的手中逃走,就只能缩在地板里吸收靠近身体的武器不敢现身。 “肮脏的恶魔,居然伤害到了我的身体,等我吸收了龙心的力量以后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尝遍这世界上最恐怖的刑罚!” 参宿三刚刚被提赫砍伤的地方一直在刺痛,这种感觉让他烦躁和愤怒不已。而令他惊讶的是那个恶魔虽然行动很单纯,但是却能够攻击到他,这说明这只恶魔的实力并不弱…… 参宿三偷偷观察着头顶上两个正蹲在地上小声讨论什么的魔之子和站在走廊中央一动也不动的提赫,心想自己要是吸收了龙心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似乎想起什么的参宿三忽然眼神呆滞地用手在身上摸索,随后他忽然暴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嚎:“我的龙心,我的龙心去哪里了?” “好弱,还不如鼠妇……杜波依斯,这个白痴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他真的是来偷东西的吗?” “娜塔莉,越是这种家伙就越不能放下戒备,毕竟你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会突然发动攻击。不过你说得对,他确实不太聪明。” 娜塔莉和杜波依斯蹲在地上观察着将长柄斧吸收后在地上蠕动不停的参宿三,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敌人。他们知道现在浮士德正在很忙,叫她过来肯定不太合适,但好像他们两个也杀不死对方。 “把地板切下来抬过去吧,反正剧场都要翻新,浮士德肯定不会介意的。”娜塔莉说着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而杜波依斯想了想以后也觉得这样最好,于是就握住了娜塔莉伸向他的手。 两个人握住手的瞬间,一股足以扭曲空间的无形力量围绕参宿三躲藏的地面上空制造出了一个强力的气旋,气旋毫不滞涩地扭曲碾碎了周围的地板,然后以小股旋风的形式把地板碎片抬了起来。 提赫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娜塔莉和杜波依斯手牵着手带着入侵者离去,就在他回头准备将提灯送回原处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却比他先一步捡起了提灯:“手持着这么强大的东西却不加以利用,梅西尔的性子果然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看着出现在面前除了被漆黑斗篷覆盖的上半身之外,其他部分都只是虚影的入侵者,提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但无论他如何挥动武器劈砍,都没有办法触碰到对方。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完全的实体,只有在他主动触碰物体的时候才会产生接触关系。 察觉到危险的入侵者抬起手臂躲开了提赫砍向他手腕的刀刃,但还是被割伤了皮肤。他有些惊喜地捂住伤口,后退一步看着这个恶魔说道:“哦,我还以为你真的只会完成指令,原来还是能够根据情况应变嘛!不过我之前遇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非常弱小的恶魔,看样子梅西尔没少栽培你。” “这个孩子总是能给我惊喜啊,还真期待和她正式见面。不过这次我来只是为了解决掉心脏一族的魔女和带走龙心的,要是能顺便清除一些阻碍也不错。”入侵者一边轻松躲避着提赫呆板的攻击,一边抬手对准他。 第二十四夜 直指心脏的诡计Ⅱ 入侵者苍白的手掌中由圆环与古老符文构成的黑色刺青将魔力汇聚起来,瞬间形成了温度极高的炽白光锥。就在光锥即将射发的瞬间,表面布满锈迹的灰青色刀刃自上而下斩断了入侵者的手腕。 四肢被弯曲的刀刃替代,头戴皮革鸟头面具,弯角自眼眶中生长而出的恶魔克莱弗托从天花板上跃下发动攻击让提赫逃过一劫,而祂一击得逞以后以一只脚为支点旋转身体,刀刃再次划出弧线向入侵者袭去,但是也和提赫一样一击落空。 “原来还有一只啊,这只还挺强的,这具身体恐怕没办法对付啊。”入侵者看着自己不断涌出深红泛黑的血液的断手,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次只是考虑到潜入,所以没有带备用的身体,现在能用的……大概只有那个废物的身体了。 入侵者在克莱弗托和提赫再次发动攻击之前抓起地上的断手和提灯后退,之后他竟然缓缓地穿过了墙壁:“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要是你们能抓到我,我就告诉你们一件很快要发生的大事。要是抓不到我的话,龙心就是我的了。” 看着入侵者直接逃走,克莱弗托立刻追了上去但却直接撞在墙上,祂有些恼怒地原地跺脚,然后转身用脑袋撞在愣住的提赫腰上:“喂,你是能穿墙的吧?快去跟上,我很快也会追过来的!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带着梅西尔的提灯逃走!” 提赫被撞以后像是猎豹一般奔跑起来,他飞速地穿过墙壁,跟上往前飘动还不时碰倒一些东西阻碍他前进的入侵者。对方似乎很熟悉剧场的结构,几乎每次经过的都是堆放物品极多的房间,要不是提赫也拥有随意穿行物体的能力,恐怕根本就追不上他。 只不过提赫没有意识到的是,入侵者根本就没有想着逃走,他穿过数个房间都是为了寻找地牢入口的位置,并和那对魔之子同时到达了入口。 “咦,你是谁?” “娜塔莉,是另一个入侵者,动手!” 杜波伊斯的反应速度明显比娜塔莉更快一步,他在看见入侵者挡住地牢入口的瞬间就牵起娜塔莉的手对准了对方。他们面前的空气连同入侵者一起扭曲起来,整个地牢入口也因扭曲之力而不断地出现裂痕,但是入侵者却径直穿过了无形的扭曲之旋和两个魔之子,将手伸向了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参宿三。 “参宿三,你这个废物,现在你对于我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毕宿五,你怎么会亲自来到这里?”躲在地板内的参宿三听到入侵者的声音后惊慌地瞪大眼睛,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饥荒高地的五指之一居然会亲自来到这里。 想到之前那些失去用处的同伴的下场,参宿三的身体因恐惧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一旦排不上用场将会面临被抛弃的结局,但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虽然我很想离开处理掉你,但你还有表现自己的机会。如果你想要活下去的话,就抓住我的手。”毕宿五从斗篷下露出的下半张脸上浮现出了阴冷的笑容,他伸出另一只完好且布满诡异蛇形符文的手,示意参宿三握住,“你最好快点做选择,不然你很快就会变成一滩肉泥了。” 毕宿五身后的杜波依斯和娜塔莉已经开始用他们的力量扭曲参宿三藏身的地板了,要是他再不做出决定,估计就会和石头一起被碾碎了。 “好,我想活下去,我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怎么能够死在这种地方!”求生欲极强的参宿三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冰冷僵硬的手,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身体。这股力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最后钻入他的心脏带来了一股极度剧烈的疼痛,但疼痛过后,他感觉力量涌了上来。 “天呐,有了这股力量,我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感受到力量涌出的参宿三狂笑起来,他苍白的身体如蜡烛般融化畸变,并迅速膨胀至天花板高度时才暂时停止。 也许是流淌的白色肉浆的影响,随之改变的还有整条走廊,走廊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融化,地板变得沼泽一样稀软,天花板更是开始溶解崩塌,大量的土石从出现缺口的天花板掉落下来。 被眼前发生的事情震惊的杜波伊斯和娜塔莉甚至忘记了攻击和逃跑,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半截身体陷入软化地板中无法动弹,更危险的是下陷的地板像沼泽一样,正不断地把他们往下拖。而随后跟来的提赫被真正成为怪物的参宿三挡住了路,根本就无法过来帮助这两个倒霉的小鬼。 现在参宿三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毕宿五传输给他的力量让之前被他吸收的东西全都释放出来,他的形体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混合着大量尖锐且坚硬的物质的高温肉浆,其中甚至还有之前被他吸收的人类和怪物的骸骨。现在无论是什么物质触碰这堆恶心的物质,都会立刻被其中蕴含的力量溶解。 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空气变得异常闷热,所有的一切在参宿三力量的影响下开始软化,变成一滩流动的色彩。 提赫试图用刀伤害这个怪物,但是他的武器现在无法在这些流淌的物质上留下痕迹,而且受古神力量的影响,他感觉自己的躯体也在逐渐软化,最先掉落的就是接触肉浆的刀刃,它们竟然变得像面团一样柔软,之后是他的手臂和身体,溶解的皮肤和内脏正在不断从躯体上滑落下去。 “杜波伊斯,我的手……”娜塔莉惊恐地看着自己开始溶解露出猩红肌肉与骨骼的手臂,她试图向杜波伊斯求助,结果发现血亲的面孔已经溶解了大半,他的五官已经完全液变,现在看上去极为恐怖和凄惨。 恐惧感和无力感充斥着在场魔之子和恶魔的内心,他们感到自己的能力在古神的眷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竟然是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家伙,在对我珍贵的家人做什么啊!”匆匆赶来的克莱弗托使用了自己的能力,一瞬间无数的刀与剑刃从从肉浆之河立起,祂踩着这些武器跃起,四肢像跳舞一般在空气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并且不可思议地斩断了肉山的上半部分。只可惜这种做法只会让更多的肉浆从创口中涌出,溶解的地面开始下陷,但是很快又被向上抬了起来。 第二十四夜 直指心脏的诡计Ⅲ 参宿三爆发出的魔力终于让处于其他位置的恶魔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并腾出手进行救援,但他们无力亲自赶回来帮忙,因为浮士德没有多余的魔力供给他们了,现在只有那些和浮士德只是临时契约关系的中上级的恶魔还能够战斗。 “该死的入侵者,竟然敢伤害我的同伴,我一定要让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 没有立足点的克莱弗托掉进了肉浆的河流中,下一秒祂就踩着层层叠叠的刀剑从肉浆中跳出,再次对不断蠕动的参宿三发动了攻击。她的攻击暴力且简单,就是切割。她用自己的四肢不停地削减着这个怪物的血肉,而且随着她的攻击,肉浆中开始不断地冒出各种形状的刀刃和剑刃,它们层层叠叠地贯穿了参宿三臃肿变形的身体,直到最后将它完全覆盖。 当这些刀剑将参宿三彻底覆盖的时候,肉浆也不再增多,并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流淌,很快岩石的基底显露出来,但却没有魔之双子和提赫的身影。 愤怒与悲伤支配了克莱弗托,祂在发出愤怒地嚎叫的同时用力地践踏参宿三被武器覆盖的尸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克莱弗托,你可以停下来了,这个怪物已经死了!” 比阿特丽丝赶到的时候,克莱弗托还在不停地对刀剑上进行践踏,她赶紧上前抱住对方的身体,示意她事情已经结束了。因为参宿三早就不再制造会溶解周围物质的肉浆了,而充斥走廊的肉浆也被引入地下,它们将会被剧场下的地下河彻底冲走。 “娜塔莉和杜波依斯,他们怎么样了?还有梅西尔带来的那个恶魔……”克莱弗托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比阿特丽丝,祂的身体在颤抖,因为祂很害怕从对方嘴里听到噩耗。 “别担心,他们都没事,有我在他们怎么可能会出事?就在刚刚我用结晶把他们暂时包裹起来了,一会儿放出来的时候他们得接受治疗了。”伊斯贝拉有些得意地振翅落在武器山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这些武器,心想一会儿该怎么处理掉会比较好。反正绝对是不能拖出去卖掉的,毕竟没有哪个剧场有这么多武器。 “没事就好……我真的很害怕再失去谁了,我也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彻底放松下来的克莱弗托跌坐在地上,之后血泪从祂面具的缝隙重滴落下来。 比阿特丽丝简单安抚了一下同伴以后,就去找有空的恶魔或者魔之子来处理尸体了。剧场的结界已经彻底消失,刚刚的战斗动静这么大,万一有人听见动静过来查看情况就麻烦了。 无事可做的伊斯贝拉只好用爪子将嵌在肉山上的刀剑一把把拔出来,忽然她注意到刚刚被肉浆埋没的提赫正在地上缓慢爬行,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出于好奇她飞了过去落在对方面前问道:“你在找什么?” 梅西尔契约的这个恶魔是伊斯贝拉见到的恶魔中最奇怪的一个,因为他居然是无貌有形的存在,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存在形体但无法被别人观察到,所以她也只是看见破损的灰色斗篷裹着一个勉强可以称作人形的物体在蠕动。 提赫没有回答伊斯贝拉的问题,他只是固执地爬到参宿三的尸体面前试图使用能力潜入其内部,但他伤得实在太重了,现在还能动都可以说是奇迹了。 对提赫的反应感觉一阵失望的伊斯贝拉撇撇嘴,之后她张嘴撕下手翼上的副翅,把它丢到提赫的面前:“没趣的家伙,不过看你这么可怜我还是帮你一下吧。要是到时候死掉了,说不定梅西尔还会找浮士德麻烦。” 同类的血肉对于任何恶魔而言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极度虚弱的提赫当即放弃钻入尸体中寻找提灯的动作,转头将那只副翅塞进嘴中。虽然副翅上血肉的量不多,但是蕴含在其中的魔力让提赫的伤势迅速恢复过来,很快他就重新站了起来。只不过伊斯贝拉看不见他的本体,所以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伊斯贝拉看着提赫又重新回到武器山旁边并钻入其中,她叹了口气后猛地回头,火焰在她的头颅上猛烈燃烧起来,而入侵者的影子被突然增亮的火光映在融化的墙壁上。 “你还有什么把戏吗?有的话就快点使出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 “呵呵,没想到我都这样藏起来了,都还是被你发现了。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是也很敏锐啊。”入侵者的身影随着他声音的发出从空气中逐渐浮现出来,一手提着提灯的他用那双瞳孔呈现菱形的银色眼睛打量着伊斯贝拉,似乎是在判断自己是否是这个魔之子的对手。 “就算你的魔法在强,也掩盖不住你身上罪恶的气息。”伊斯贝拉展开身上所有的翅膀,小小的发光十字架在她的头顶形成了一圈光环,她双爪离地漂浮起来,而以她为中心地面逐渐被银白的结晶覆盖,“你的背后有无数亡灵的怨恨与诅咒,你到底是什么人?” “哦,居然是断罪恶魔的子嗣,我还以为那只恶魔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就死了。”入侵者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伊斯贝拉,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地上蔓延过来的接近吞噬,甚至还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你不觉得以你的能力留在一个无能的逃避者身边太可惜了吗?跟着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比如一个无罪的洁净的世界。” “无能的逃避者?你说谁?浮士德吗?”伊斯贝拉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歪头看着面前这个张嘴说胡话的疯子,忽然她的身影消失了。而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入侵者的面前,跟着她一同出现的还有无数结晶形成的尖锥,它们从结晶的地面急速生成,然后从各个方向刺向入侵者的身体。只可惜入侵者早有防备,结晶长锥贯穿的只有他的斗篷而已。 “你的脾气倒是和你的母亲一样,看样子你是真心爱上了那个无能的女人,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生气了。”入侵者后退的同时扯下了瞬间被结晶覆盖的斗篷,斗篷下露出的是一张被缝合起来的男人的脸。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一头金色的短发和狭长的绿色眼睛,半张脸上都是魔术术式的刺青,并且还带着邪笑的脸看上去扭曲又狰狞。 要是蜜莉恩在这里的话,她大概会认出这个男人是之前因故意杀人而被判处死刑的赏金猎人,同时对方还是个野路子魔术师,他杀人就是为了测试自己的魔术是否威力足够。 用一句话来说,这个家伙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渣。 “罪人有罪,当处以斩首之刑。”伊斯贝拉发出吟唱般的声音,地面的结晶随声音隆起将入侵者包围,之后巨大的斩刀从伫立起的结晶丛上落下,狠狠砸向了下方的入侵者。 晶体砸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但伊斯贝拉知道这种攻击对敌人没有效果,而她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打掩护而已。 抱着提灯从结晶的围墙中冲出的提赫转头跑向剧场深处,随后毫发未损的入侵者也跟了出来,那张因缝合线显得有些怪异和不对称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恼怒,似乎是在为自己居然被这种小把戏欺骗而懊恼。 “这才是你的目标?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刚刚并不是在演戏。” 第二十四夜 直指心脏的诡计Ⅳ “生气当然是真的,毕竟你侮辱了我爱的人。我刚刚也的确没想着要伤害到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本体不在这里。只不过能利用死人尸体和尸体原本能力的,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伊斯贝拉冷冷地打量着笑容越来越深的入侵者,她总觉得对方来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拿走梅西尔的提灯。 浮士德的收藏品大多都是失去原本能力的空壳,唯一有用的大概只有一些上了年头的魔具,还有那本奇怪的魔书和梅西尔留在这里的提灯。眼前的男人嘴上的确是说冲着提灯来的,但他好像也不止为了提灯才冒这么大风险。 “真敏锐啊,不过要是我告诉你了,估计你会更不高兴的。作为代替我告诉你一个别人都还不知道的秘密吧。对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随着入侵者嘴巴的张合,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伊斯贝拉头上的火焰瞬间焦躁地摇曳起来:“这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你胡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神为什么不亲自……” 男人对伊斯贝拉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所以他高兴地咧嘴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笑完后他伸手打了个响指,结束了投影魔法:“该说的我也说完了,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站到我这边来的,断罪的魔之子。” 看着身影像被烟尘般逐渐消散的男人,恨不得将其撕得粉碎的伊斯贝拉忍不住用厌恶的语气说道:“我才不会站到你那边去,因为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家伙。不过他就这么走了吗?就为了做这种事情来到这里,甚至还牺牲了一个手下。跟你们站在一起的人恐怕都没有被你当成同伴吧?” 伊斯贝拉觉得眼下所有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关联,就像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小丑专门在剧场里进行了一番毫无意思的表演,甚至还给剧场带来了相当巨大的损失,除非是为了转移视线…… “糟糕!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下糟了,我得赶紧去看看那家伙还活着没!” “吓我一跳!”在旁边目睹一切,脑子还没有运转过来的克莱弗托被突然跳起的伊斯贝拉吓了一跳,之后祂疑惑地注视着对方展开翅膀瞬间从眼前消失。祂本来想跟上去看看,但软得像泥似的四肢无法支撑起祂的身体,祂只能趴在地上,等待同伴过来收拾残局。 另一边,听到爆炸声的玛丽戈尔德都已经赶到剧场门口了,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地面塌陷下去,露出了下方一片狼藉的剧场看台和更下面的隐藏空间。 周围的人群被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玛丽戈尔德立刻示意护卫拦住人群,而她则掏出随身携带的宝石握在手里,用阻碍视线的魔法将人们的视线遮挡住。做完这些以后她才小心翼翼地从缺口边缘探头向下看,确认下方没有掉下去的人后暂时松了口气:“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剧场就要接受调查了。浮士德到底在做什么啊,居然让剧场变成这样!” 就在玛丽戈尔德准备再送使魔下去找浮士德问问情况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护卫焦急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被从地下钻出扑上来的参宿六贯穿了胸口。 此刻的参宿六体型已经整整变大了几倍,他裸露的皮肤全都长出一层异常坚硬的褐色甲壳,脑袋则彻底被螯钳巨大的昆虫的头部代替。除了原本的四肢之外,他还长出了数对末端如镰刀般弯曲和锋利的足肢,而他的尾椎处生长出的带有毒针的虫尾正扎在护卫之一的彼特兹的胸口上。 “好痛……我还不想死……”彼特兹那双蔚蓝色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恐惧,他咬紧牙关伸手握住插在胸口上的毒刺,想把它拔出来,但深紫色的枝状脉络此刻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就膨胀起来并直接爆炸了。 还好玛丽戈尔德设置了结界,所以没有人目睹到这血腥的场景,但同样的,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 “可恶,玛丽戈尔德小姐,您再忍耐一下!”被彼特兹推开才躲过一劫的奥赫耳震惊地看着直接炸成碎块的彼特兹,血溅在他的脸上,一股令人恶心的腥味钻入他的鼻腔吧,他感觉到了恐惧,但他还是鼓起勇气举起剑冲向了参宿六,准备砍断他的手腕。 “不要,你快走!”正在阻止参宿六将手从胸口抽离出来的玛丽戈尔德看上冲上来的奥赫耳,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和紧张,但是她提醒的太晚了,参宿六的足肢已经挥出。 普通的护卫装备根本抵挡不了足肢尖锐末端的攻击,奥赫耳的长剑瞬间被击碎,锁子甲和他的身体就像黄油一样被轻易地切开,就这样他的上本身和下半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倒了下去,之后血和涌出的内脏一起在地上铺展开来。 结界中血腥味浓厚得让人想呕吐,参宿六冷漠地看着那张还残留着决然与惊愕的脸,他不禁为这个没有意识到差距,空有一股勇气的男人感到一些可惜,之后他转过头用那对血红的复眼,看着满脸怨恨地看着自己的玛丽戈尔德:“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不要再抵抗了,这样你还能走的轻松一点。”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位置的?城主不可能把我是心脏的魔女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玛丽戈尔德的嘴角涌出血沫,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但是她也不打算就这样丢掉性命。她要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将参宿六封印住,至于指示他的人,浮士德她一定会有办法拷问出来的。 “这件事情你就别想知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魔女之间有传递讯息的秘术。”参宿六说着缓缓收紧了握住玛丽戈尔德心脏的手,就在他要把这脆弱的器官捏碎的瞬间,面前魔女的眼睛忽然亮起了血红的光芒,同时她的胸口也涌出惊人的赤红光芒。光芒汇聚后向上冲入了头顶阴沉的天空,一瞬间天空变得一片血红,灰暗的云层中一条条由血肉组成的锁链垂落下来。 参宿三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想赶紧完成自己的任务,但却感觉手心变得滚烫无比,一股热流从他握住心脏的手开始向上流动,并且很快充斥他的身体——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而且全身上下都想被打碎了一般剧痛无比。 意识到情况不妙,但又无法抵抗封印之力的参宿六只好大声呼唤援军:“不是说好了会帮我的吗,为什么你还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封印啊!” “我……我正在努力,你再坚持一下!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了,万一不行的话,你可不能向我抱怨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已经有所觉悟的玛丽戈尔德瞳孔微缩,因为她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另一个敌人隐藏在结界中,甚至没有泄露一点气息。她吃力地转动着眼睛试图寻找敌人的身影,当她看清那个从空气中浮现出来的身影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荒诞和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身为魔女,居然也和那个家伙一样背叛了我们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哐!”伴随着玛丽戈尔德的怒吼,她设置的结界在某种力量的撞击下轰然破碎,无数半透明的碎片从天空撒落,全身被星光笼罩的爱丽安娜裹着一身洁白的长袍从半空中落下。 数颗发光的星辰碎片以光带为轨道,围绕在爱丽安娜周围高速旋转,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一脸惊恐的参宿六轻轻一弹指,竟然直接就崩碎了这个古神眷属的身体,甚至连地面都因他弹指的冲击力消失了一部分。 除了那几颗星辰的碎片之外,一颗环绕着无数光圈的巨大星体缓缓地从半空降落下来,而巨大的压力让那个刚刚显露出身形的女人害怕得脊背佝偻下去:“啊啊啊啊,毕宿五明明说过会拖住永恒的魔女的,为什么他这么快就发觉了?我可是打不过他的啊!” “爱丽安娜……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这里了。” 保住了心脏的玛丽戈尔德终止了封印魔法,她原本漂浮起来的身体瞬间从半空中掉下来,刚好被爱丽安娜接住。不过洞穿了整个胸膛的伤口血已经止不住了,透过巨大的创口还能看见碎裂的骨骼和勉强还在维持功能的破碎肺部。 血染红了爱丽安娜的白袍,还滴落下来浸透了他的鞋子,但是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他的同伴重要。 “你给我等着,要是敢动你就死定了。” 爱丽安娜警告了剩下的敌人后伸出手,试图用魔法帮同伴止血,但他绝望地发现魔法在伤口上已经不起作用了。 犹豫了一秒后,爱丽安娜咬紧牙关抓下头上的发饰,正准备把它捏碎的时候,玛丽戈尔德忽然开口了:“不用了,我知道我的情况,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你不用为了我浪费这么宝贵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比家人更重要呢?”爱丽安娜的声音有些颤抖,“现在就连你也想要离我而去了吗?我不允许!” “哈哈,要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陪你到这个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但可惜我已经看到了征兆,不过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一面。”玛丽戈尔德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毕竟心脏一族的身体本就没有其他魔女强韧,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你还有要做的事情,所以不能把这份力量用在我身上。要延续下去,即使我们已经被这个世界逐渐淘汰了。而你是永恒的,爱丽安娜,即使我们消失,你也要一直活下去,见证这个世界虚妄的未来。即使你会很孤独,但是别忘了我……” 爱丽安娜抓住了玛丽戈尔德即将垂落的手,强忍泪水郑重地对她承诺道:“我不会忘的,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你要挺住,我带你去找卡丽丝玛,她是医师,她一定有办法帮你!我这就带你去!” “虽然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你,但玛丽戈尔德小姐已经死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和我聊一聊了?”站在旁边的魔女有些没耐心地开口提醒道,之后她看着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爱丽安娜,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对啊,还有你。我怎么能忘记你呢?”随着爱丽安娜的呢喃,悬挂在他头顶的星体开始频繁闪动,无数的星屑从星体上剥落下来围绕他高速旋转,他轻轻放下尸体站起身,扭过头看向面前的魔女:“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第二十五夜·过往 初识 既定的命运,必然的相遇。——前语 莱特冈特·沃恩,战后精灵最后的乐土,过去属于精灵的广袤且茂密的森林早已被砍伐殆尽,只余下这片就连龙族也无法轻易撼动的巨木森林还保留着原样。精灵们隐世而居,在这些几乎巨木的枝干上重建了自己的国家。 今日,这个已经远离尘世,生活一片祥和的精灵王国迎来了一位贵客,就连现任国王埃拉德·安奈·沃恩都被惊动,亲自带领护卫出来迎接这位客人。 “没有想到贵为贤者的您会不带任何护卫,一个人来莱特冈特·沃恩。如果您预先通知,我们也许还会为您准备欢迎仪式。”用来会客的树屋中,埃拉德端起桌子上的散发热气的木杯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他现在已经过了青年期,脸上早因长期操劳而添了一些皱纹,他褪去了过去的焦躁与傲气,变得沉稳而温和,现在已经是一个称职的国王了。 不过他还记得与面前的女人初见时的场景,当时她也像今天一样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佩戴在她身上的金饰在阳光下闪动着迷幻的光芒。对方不愧是贤者,容貌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包括那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 可妮莉娅看着面前在精灵中还算的上高大的埃拉德,她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等品够了茶,她才放下杯子将手叠放在下巴下微笑着说道:“我本意是不打扰你们的,但是没想到你们的哨兵这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我了。所以我只好来见你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抱歉,我只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森林,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贤者来访!”被点名的精灵哨兵背着手,满脸通红地向国王致歉。他是哨兵中眼力和感知力最好的,所以才发现了用魔法隐藏气息的可妮莉娅,但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中空丘陵生活的贤者会来到常世。 他刚刚甚至还用弓箭指着这位贤者,要是国王知道的话,他肯定当不了哨兵了! “真是抱歉,不知道这个哨兵有没有冒犯到您。”埃拉德尽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瞥向紧张得冒汗的哨兵,实际上他的心中很是不安,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位贤者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格,万一是那种喜欢恣意妄为的,那这个哨兵可就惹上麻烦了。 “不用那么紧张,我和那些遵循古法的老顽固不一样,而且我已经远离族群了,所以现在也不以贤者自称了。”感觉到气氛诡异的可妮莉娅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埃拉德不用这么紧张,随即她向这个精灵摊开手,“其实我来这里是有个提议。你们这里有个很麻烦,但是又不能随便移走的人对吧?你们把她交给我怎么样?” “什么?”原本都已经准备做最坏打算的埃拉德愣住了,他有些不敢不相信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依旧保持笑容的可妮莉娅,他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为了让自己头疼的家伙来这里的。 “您是认真的?她是有什么特别的吗?居然能让您亲自过来找她?” “毕竟我家孩子太优秀了,我担心她到时候遇到危险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所以我打算给她找一个好老师。我听说这里藏着两位有名的战士,我想其中总有一位适合我的女儿。” 埃拉德的神色有些复杂,倒不是他不愿意把人交出来,而是可妮莉娅来寻找的两人都不适合教导别人:“您说的是那两位勇士吗?一位是荣誉的逃兵,一位是受不了永生的折磨主动屏蔽了心灵。这两位都不适合您的女儿,他们应该永久沉睡下去,知道某一日能获得解脱。” “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样懂得会更多,因为我不止需要他们教会我的女儿如何变得强大,也需要她学会如何与他人共存。人生中不只需要能战胜别人的力量,还需要能和他人相处的智慧。” 看着逐渐皱紧眉头陷入纠结的埃拉德,可妮莉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站起来拍了拍长袍上的褶皱,转过头对已经跪在地上的哨兵说道:“在你们的王考虑好之前,你能带我在你们的王国的领土上转一转吗?” “啊,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哨兵愣了一下后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国王,结果发现对方压根没空搭理自己的时候,认命站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好的,尊贵的贤者,请小心脚下,悬桥上的藤蔓是很多的。” 走出了树屋以后,围在树屋外偷听的精灵们立刻四散而逃,有些没能立刻逃走的倒霉蛋只好拘谨地站在原地,讪笑着和走出的哨兵打招呼:“凯莱,你好啊,今天你不去守卫我们的森林吗?” 名为凯莱的精灵有些无语地用手扶住额头,从刚刚开始这些家伙就已经躲在远处偷看了,他本来也不想管,但现在他们做的实在是太过了些:“我要负责接待贵客,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要在这里给王丢脸!” “年轻人真是精神啊,你们是干什么的?”可妮莉娅从凯莱的背后走出来,背着手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些高矮胖瘦都有的精灵,他们同样继承了精灵特有的白到透明的皮肤和淡金色的头发,以及绿色的眼眸,但是却又有着各自的特点。 “您好,尊贵的贤者,我们是负责照看家禽的!”稍显矮胖的精灵抢先举起手回答道,“我们饲养的家禽都是卖给外面的人的,他们说我们养出来的家禽味道更好,您想要尝尝吗?” “我是负责采摘水果的,我们的水果都是用魔法精心培育的,不仅好看,还特别好吃!” “我是负责灌溉的,我们这里的空中水渠可是很美的,您先看看吗?” “还有我还有我!我是……” 看着面前这群没规矩的家伙,担心贵客会感到冒犯的凯莱赶紧开口阻止他们继续吵下去:“你们过分了,怎么能让尊贵的客人去参观那些东西!快点回去工作,别忘了我们这个月就要去送货了!” “我没关系的,毕竟我也很喜欢这些东西,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能带我去看看吗?”可妮莉娅说着抬手在凯莱的耳朵上点了一下,“你不也还年轻吗?怎么能活得这么古板呢?我不是那种会以身份对别人施压的人,你们就叫我可妮莉娅就好了。” “可妮莉娅小姐人美心善。” “您的皮肤是天生这么好吗?没有用过药膏或者蜂蜜改善过?” “先去我负责的区域吧,只要走悬桥很快就能到了!” “哈哈,好啊,我们一个个来,我想时间还是你很充裕的。”可妮莉娅把所有邀约都答应下来以后高兴地跟上了那群热情的精灵,见凯莱愣在原地,她还特地回头问道:“虽然你不用带路了,但是你确定不看着我吗?说不定我会干坏事哦!” 听到可妮莉娅的话后,感觉到哭笑不得的凯莱赶紧跟了上去,他们一行先去参观了果园区。如那个矮胖的精灵所说,这里的水果不仅个大饱满,而且不是当季的水果也可以在这里生长。光元素凝聚的蝴蝶以及精灵饲养的授粉昆虫们在果园中忙碌着,在这里想看一颗水果从花蕾到成熟并不困难。 第二十五夜·过往 初识Ⅱ 可妮莉娅摘下一串葡萄,掂起一颗塞进嘴里——葡萄的汁水很丰富,果肉饱满清甜,完全没有被魔法催熟后应有的青涩。 “尝尝我们养的蜜蜂酿的蜜吧,味道可好了!”矮个的精灵献宝似的举起一片蜂箱,上面金黄有序的蜂巢十分勾引人的食欲。 金黄粘稠的蜂蜜有水果和花朵的芳香,可妮莉娅觉得它和人类养出来的蜂蜜酿的蜜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却说不上来。 “我们会把蜂蜜少量出售给人类的贵族,他们很喜欢我们的蜂蜜,因为敷在脸上可以减少皱纹。”矮个的精灵颇为得以地介绍着他们的蜂蜜,忽然他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不过如果是尊贵的贤者需要的话,无论多少我们都可以送给您。” “哈哈,谢谢你,我也考虑要不要给我的孩子带一些回去。她虽然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用蜂蜜拌燕麦,或者和面包一起当早餐应该不错。”可妮莉娅没有拒绝精灵的好意,但是她却又想起了独自在家的女儿。 可妮莉娅的话像是投入水潭的石头一样引起了巨大的波澜,除了早已知道的凯莱之外,其余精灵几乎全都震惊地张大嘴巴发出了惊呼。 “原来您都有女儿了吗?哇,您的丈夫肯定是非常优秀的人吧?” “您的女儿是什么贤者呢?您这么美丽,您的女儿也一定长得很美吧?” “能让我们见见您的女儿吗?” “我的女儿和我不一样,她的父亲是个人类,而且是个异乡人。不过我的女儿很可爱,虽然不是很亲近人,但是她很听话,从来不用我担心!我给你们说,她才出生没多久……”可妮莉娅夸奖起自己的女儿就有些停不下来,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带着复杂神色靠近的埃拉德。 埃拉德的记忆中贤者并不是特别重视血缘的存在,不过看样子这位贤者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咳咳!”埃拉德见没精灵注意到他,忽然就觉得他这个王当的确实没有威严,但他也只能握拳举到嘴边假咳了几声,把面前这群家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尊敬的贤者,您的要求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带您去……” “不是要求,是请求。” 可妮莉娅直接打断了埃拉德说话,她十分郑重地将手放在胸口上,以古老的请求姿态向面前的精灵王欠身:“我希望您能带我去见那位英雄,见到那位以后,她是否愿意离开森林都由她自己选择,我不会进行干涉。” 埃拉德似乎是被可妮莉娅的郑重吓到了,竟然瞪大眼睛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再次咳嗽了几声后转过头,示意可妮莉娅跟上他:“我明白了,请您跟我来吧。凯莱,你该回去巡逻了,队长正等着你。” “是,王。”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自己不应当参与的凯莱向埃拉德行礼之后转身离开,其他围观的精灵也在遗憾声中自觉回去工作了——要是被责罚的话,他们可是会晚上睡不了觉的。 “真是让您见笑了。” “我倒是觉得您这个国王当的很不错啊,国民明显很信任您。只有得到国民信任的王才能在王位上坐的长久,因为国民会给予您支持。”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有些时候我们需要做出改变。” 埃拉德带着可妮莉娅离开了精灵们生活的区域,来到了禁止平民随意进入的禁林区。这里并非是那些巨人一般的参天巨木,而是呈现灰暗色彩的树林,每一棵树的枝干与树叶都裹着奇异负蓝色或者紫色,牛奶般浓稠的白雾笼罩着这片古老的森林,站在外面就能够感受到一股神秘诡异的氛围。 埃拉德带着可妮莉娅一边穿过伫立在树林外围的矮石柱群,这些按照一定方位石块是用来设置结界的媒介,没有得到允许的人根本就无法通过这里。强行进入的话,会被直接丢出森林。 “这片树林是巨木之森中最为危险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我才下令将其封锁起来,除了我和王后之外,只有得到媒介的精灵才能进入其中。”埃拉德一边向可妮莉娅解释石柱的用意,一边指了指刚刚交给她的晶石手链。 这条手链就是会和结界共鸣的媒介,戴上就能够不受阻碍的进入树林,除此之外就只有作为结界设置者的他和王后能够畅通无阻的进入树林。 “这片树林为什么不能随意进入,那两位不都进去了吗?”可妮莉娅进入树林之后立刻感觉到光线变得昏暗起来,林里的空气相当的潮湿,透过密集的林冠投落下来的光在浓雾的折射下显得有些迷幻。 树枝奇异的颜色似乎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受到了某种污染,这也导致普通耳朵动物无法在这里生存。 埃拉德在观察周围的同时伸出手,一颗光球从他的掌心中冒出来伸向空中,虽然光线不足以完全照亮他们所处的地方,但是也足够看清路况了:“我上次一次来还是为了跟随上一任精灵王来这里更替结界,至于那两个人沉睡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妮莉娅好奇地观察着这片沉默的树林,她虽然感觉到这里依旧有生命存在,但它们似乎并不愿意现身。他们脚下大量的树叶和树枝堆积在地上腐烂变成了腐殖土,踩上去极其松软,周围的树木的树皮下隐约能够看见流动的脉络或者光点,就像是萤火虫的光芒。 “您能带我来这里就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可妮莉娅笑笑后从腰带上摘下一个手掌大小的药包,抽出一株长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她熟练地摘下这株植物羽状全裂的淡绿色叶片,轻轻地覆盖在眼睑上:“以蓍草给予我灵感与慧眼,帮我寻找沉睡中的英雄。” 蓍草被认为是恶魔最爱的植物之一,一般学习魔法的人在没有彻底掌握药草学之前不会轻易使用这种植物,但是占卜前将它覆盖在眼睑上能够提高感知力。 “原来是在这边啊,都已经被藤蔓盖住了,要是就这样找恐怕还真是难找到。”可妮莉娅巡视了一圈后忽然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之后她蹲下来扒开地上厚重的腐殖土和层层生长的蘑菇,扯断扎入地面的气根。很快盘虬的树根下一个巨大的树洞显露出来,而蹲下就能够看见一团肮脏巨大的毛球蜷缩在里面。 第二十五夜·过往 初识Ⅲ “请您小心,万一她袭击您的话……”埃拉德好意提醒道。 “没关系,我是不会轻易受伤的。”可妮莉娅不顾埃拉德劝阻,直接钻进树洞蹲在毛团旁边戳了戳对方问道:“打搅了,我是可妮莉娅·纳尔森,我是专门过来见您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当个老师呢?我的女儿现在正需要一个能教导她如何保护自己的老师,而我听说您曾是血之战的英雄,非常有教导他人的经验,所以特地来拜托您。” 见对方不理睬自己,可妮莉娅也不觉得尴尬和恼怒,反而拜托埃拉德去准备帐篷和食物——她要在这里住到对方答应自己的要求为止。 “我会把媒介暂时交给您,如果您想离开的时候,把媒介还给我就好了。”埃拉德对可妮莉娅的坚持有些佩服,但是为了以防意外他还是提醒对方要注意安全,因为这片树林中却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之前还未设立结界之前,有精灵误入其中,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我会注意的,不过有机会说不定我能解决这个问题,您就放心吧!”可妮莉娅倒是不讨厌这种安静的地方,而且她也很好奇到底这里存在着什么东西,才会让误入其中的生物消失。 接下来的半年,可妮莉娅每天都会抽一些时间骚扰树洞中的那位,一般她都会选择谈判的方式,有时候还会用卑鄙的食物诱惑,精灵们虽然不吃动物,但是他们会把饲养的动物送到外面去贩卖,可妮莉娅有幸吃到许多平时尝不到的野味。不过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要找的这位似乎睡得很沉,居然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哎呀,要是在这样下去,可能我就得去找另一位了。说不定那位会比这位好说话一些?” 又是一天过去了,感觉自己可能得另找目标的可妮莉娅咀嚼着嘴里的肉干躺在帐篷里,这几天她不仅在谈判,还在搜寻树林,试图寻找有异常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树林除了弥漫浓雾和树木受到污染之外,就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了。 前来送食物和生活用品的凯莱听到可妮莉娅的话后忍不住开口称赞道:“您都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年了,我还真是佩服您的毅力啊!您还真的很爱您的女儿,也只有父母才能做做到这个地步了吧?” “毕竟是我和他爱情的结晶,而且她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呢?作为父母,自然要给孩子最好的东西。” 可妮莉娅说着伸手拿起一颗苹果,她看着这颗还带着晨露的苹果,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跟精灵王承诺过的事情:“对了,你想去看看导致这片森林无法让正常生物生存的罪魁祸首吗?” “您难道已经找到了进入这里失踪的精灵的尸骨了吗?”凯莱愣了一下后有些惊喜地问道。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倒是不相信那些精灵还活着,但要是还能找到尸体也是好的。 “倒也不是,很遗憾尸体恐怕是找不到了。”可妮莉娅表情遗憾地耸了耸肩,她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后指向头顶流动的雾气继续说道,“这里的雾气对进入其中的生物都有害,包括精灵。只是你们待的时间不长,所以感觉不到,而我是贤者也很难感受到这里的雾气有问题。” 听到可妮莉娅的话,凯莱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口鼻,然后跟着可妮莉娅看向头顶的雾气——早晨的时候雾气就浮在上面,下午雾气就会降下来。 “不用担心,短时间内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我还在呢,要是你中毒了,我马上给你解毒。”可妮莉娅安抚了凯莱一下后又用手指向了树林深处,她曾进入树林深处看见了一片沼泽。 “有好几头魔兽死在这里之后沉入了树林中的沼泽,沼泽受到污染后连带着整片树林发生了异变。这里的雾气其实是沼泽散发出的瘴气,没有弥漫出去大概是这里曾经有魔女或者魔法使来处理过。瘴气让进入的生物产生了幻觉,它们会一直在这里徘徊,最后自己走入沼泽被淹死。” “原来是这样,前几代王都因为觉得树林中太过危险,因此不让任何精灵进入,但要是他们派精灵来调查的话,说不定能避免那些误入其中的精灵的死亡。” 凯莱明白一切只是精灵的过于谨慎造成的结果后,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便收拾好情绪向可妮莉娅道谢:“尊贵的贤者,真是非常感谢您帮我们发现了真相,之后我会将这件事报告给王,他一定会为您准备相应的谢礼。” “不用谢,谢礼到时候我和埃拉德说就好了!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有预感事情会变得顺利呢!”可妮莉娅自然不会拒绝报酬,做了事情当然应该收取报酬了,不收才是蠢蛋!不过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比如说,她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不理自己了。 吃完早餐,可妮莉娅便重新来到树洞坐在了毛团对面的垫子上:“嘿,我又来了!今天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最起码也要和我打个招呼吧?” “我去问过精灵王了,原来你不是纯种的狼人,而是狼人和猎人的孩子。看样子你比我小好多,我可以不用敬称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你连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都不在乎了。沼泽里面的魔兽是你杀的吧?树林的深处有搏斗的痕迹,但是你没有处理尸体,是因为不想处理吗?还是说想借此让那些精灵无法打扰你?” 可妮莉娅平静地看着面前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毛团,她选择喝一口水再继续说:“你是血之战中表现突出的战士,甚至曾带领你的小队扭转战况,不过你并不是追求胜利与荣誉,所以你在战争倒向人类这边的时候,选择了退出战争。不过你发现战争改变了很多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都和以前不同了,他们最终离你而去,你又成了孤身一人。” “你能活这么久,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如果你觉得长久的生命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的话,那我再次向你提议,你到我家来好不好?孩子的父亲为了理想离我而去,我又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而我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人照顾。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会感到寂寞,但要是寂寞的个体相互取暖会得到慰藉。我们没有那么容易离你而去,你要选择我们吗?” 可妮莉娅说完之后伸出手,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触动对方,但是她也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所以只能做出一些不能由自己完成的承诺,想必她亲爱的女儿是不会介意的。 第二十五夜·过往 初识Ⅳ 沉睡已久的半狼人缓缓苏醒,她慢慢支撑起身体,缠绕在身上的树根根根断裂,厚重的灰尘与落叶枯枝簌簌掉落,她似乎忘记这里是树洞,站起殴打时候还撞到了头。 闷响后是一阵诡异的尴尬,这比乞丐还要邋遢的半狼人看着面前一脸惊喜的可妮莉娅,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开口发出了极其沙哑声音:“我想结束我的生命,如果你能帮我的话,咱可以来教导你的女儿。” “好,我和你约定,我的女儿会陪伴着你,直到你能够寻找安息之所。”可妮莉娅听见对方答应自己的请求后笑得更开心了,只可惜这里是精灵的领地,不然她现在就要把这个半狼人带回家送到女儿面前。 “为什么是你的女儿?”半狼人愣了一下,“拜托别人不应该是本人承诺吗?” “我能看见我的未来,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陪伴在我的孩子身边了。所以希望你到时候能帮帮那个孩子,我希望她能走自己的路,以她所希望的样子活下去。” “咱不能保证,但咱会试试看的。不过你应该知道一点,就算有再好的老师,也代替不了父母。” 可妮莉娅和半狼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此刻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落在两人的身上。看样子是之前设置的净化结界开始发挥效果了,等精灵们来这里,沼泽应该已经被净化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她已经把战斗的痕迹都清理掉了,他们大概是不会发现什么的。 解决完烦恼的事情,可妮莉娅瞬间感觉到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她将手臂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树林外面:“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家了。也不知道我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乖乖听话呢?” 波光粼粼如同蓝色宝石的森林湖边的草地上,正在练习剑术的女孩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头顶缓缓飘动的白云,她盯着一朵云变成绵羊的形状后才收回目光,一双酒红色的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湖泊。 今天是个灿烂的晴天,很适合在户外运动,所以她在洗完衣服以后就出来进行日常的锻炼,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可言,但也还是可以锻炼身体。 “母亲说半年以后就会回来,现在她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呢?”梅西尔虽然表面上冷静,但其实心中激动不已。毕竟她有半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欢迎母亲回来会比较好了。 “我是该去换一身衣服,还是去做点吃的呢?做吃的话我就只会煎鸡蛋,母亲肯定会嫌弃的吧?” 就在梅西尔因为该怎么欢迎母亲回来这件事急得转圈圈的时候,可妮莉娅已经带着蜜莉恩出现在了湖边。 本来想打招呼的可妮莉娅看着像小狐狸一样原地转圈圈的梅西尔,觉得女儿这样很可爱,就故意没出声站在旁边看着。等梅西尔意识到旁边友人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跳进湖里躲起来:“母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叫我一声!” 可妮莉娅笑着一把将满脸通红的梅西尔搂在怀里,用手在她的脑袋上揉来揉去::“没事没事,很可爱。不要害羞,让我亲亲!妈妈真是想死你了,这段时间你有好好吃饭吗?” “我当然好好吃饭了,不过母亲,她是谁?”梅西尔在可妮莉娅的蹂躏下勉强伸出一只手指向静静站在旁边的蜜莉恩,她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家伙好久了,难道这就是母亲给她找回来的老师? “啊,她叫蜜莉恩,是妈妈专门为你找来的老师,以后你就要跟她学习怎么保护自己了。”可妮莉娅说着又伸手在梅西尔的脸上捏了一把,“怎么样,高兴吗?” “嗯,高兴。”梅西尔打量着这个又脏又臭的家伙,心想既然是母亲找回来的,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对方这个状态,真的能教她吗? “哼哼,她以前可是血之战的英雄,实力肯定是没得说了。不过要想她敞开心扉,只有靠你自己努力了,我亲爱的女儿。”可妮莉娅一脸得意地搂着梅西尔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确得梅西尔自己努力去讨蜜莉恩喜欢了。 梅西尔瞥了一眼蜜莉恩,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但表面上她还是乖巧地点头答应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老师相处的。” “我可爱的梅西尔,虽然很舍不得你,但是妈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乖乖和新老师在家等我回来知道吗?要是你表现好的话,妈妈就答应你去图书馆。” 一想到自己又有好几天不能见到女儿,可妮莉娅便忍不住对梅西尔又亲又抱,最后还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不舍地哭泣。要不是王国的那点破事需要贤者参与,她又是唯一在现世的贤者,不然她才不会去和那些恶臭又傲慢的权贵坐在一桌。 反观被紧紧抱住的梅西尔,她倒像是个大人似的安慰母亲道:“没事的母亲,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让其他老师帮我不是吗?” “你说得对,但妈妈真的很担心乖乖你会不会以后也会和你父亲一样……算了,不说了,时间也不多了,妈妈出发了!”可妮莉娅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关于丈夫的事情,她最后在梅西尔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梅西尔目送母亲离开,直到她的身影从视野中彻底消失后才收起笑容。她一般只会在母亲和老师面前扮演乖巧小孩,对于别人她就完全是不客气的态度。 “给我听好了,虽然你是母亲请来的老师,但是你如果不能对我展现出相应的能力,我是不会尊重你的。” 确认母亲不会回来以后,梅西尔抱着手臂对面前名为蜜莉恩的半狼人露出了明显的排斥和敌意。她虽然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奇怪的家伙并不简单,但是她这个样子也太邋遢了。 “首先请你去湖里清理一下,你身上实在太脏了,万一身上有跳蚤的话就麻烦了。我会给你准备洗漱用品,请你自己先过去。”说完以后梅西尔还特意拉了拉蜜莉恩的毛发,但看见对方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她忽然觉得自己被对方小瞧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小孩拿你没有办法?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贤者的孩子,可比那些普通的小孩厉害,我很小的时候就能照顾好自己了!”梅西尔说着一把攥住了蜜莉恩那成条的毛发,硬生生地拖着对方从湖边进入了湖泊。 现在这个天气湖水还有些凉,梅西尔踏入湖中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寒噤,而蜜莉恩依旧毫无反应。只是这一泡,藏在她毛发里面的各种小虫瞬间就钻了出来,在湖面上浮成一片。 梅西尔被这些虫子恶心得直皱眉头,但她凭借涵养忍住了到嘴边的坏话。等虫子不再冒出来以后,她让蜜莉恩老实在水里待着,自己上岸回到家里,拿来了洗浴用具和刷子开始给蜜莉恩清理身体。 蜜莉恩的毛发又厚又多,还特别脏,甚至里面还长出了蘑菇!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清理过了,所以梅西尔发现就算用上肥皂都没有办法搓出泡沫来。 看见这种情况,梅西尔只能用夹子把毛发层层固定,先从最里面的毛开始清理,顺便在清理的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里是我唯一的家,虽然我并不欢迎像你这样的人来。但你是母亲请来的,那我会对你表示尊重。我希望你知道,要是你没有能教导我的能力的话,还是早点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比较好。” 梅西尔说完以后期待地等待着蜜莉恩的回应,但是对方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感觉一阵无语的她只好叹了口气,继续清理对方肮脏的毛发,结果一直洗到傍晚才勉强算是洗干净了。 “累死我了!下次你必须自己洗!要不你就自己把毛清理干净知道吗?”梅西尔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血红的夕阳,夕阳是如此美丽,但又是这样令人不安。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镀着金边的黛色云彩消失在眼中的时候,她忽然坐了起来看向身边正在抖水的蜜莉恩。 “我听见你肚子叫了,你肯定是饿了吧?我们该吃晚饭了!” 其实不是蜜莉恩那里发出的声音,而是梅西尔的肚子在哀鸣,只不过为了面子她把这件事推到了蜜莉恩身上,好在对方似乎也并不介意这件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感觉我就像个白痴一样,感觉和跟那些亡灵说话差不多……”梅西尔显然已经习惯蜜莉恩的情况了,她熟练地揪住对方的毛发开始拧水,等到把,毛弄得半干以后她1才牵着对方进了屋:“虽然外面看着很小,但里面的空间是很大的,你可不要被吓到了。还有这里生活着很多死去的人,他们是这里的佣人,要是你看见奇怪的影子那估计就是他们。” 梅西尔介绍着房屋里面的情况,和外面相比,内部确实宽敞和明亮,完全就是贵族府邸的装潢,每一件家具和装饰都透露着优雅和低调的奢华,一看都知道主人不俗的品味。深黑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下滑行,一股食物的香味从餐厅的方向传来。 来到餐厅后,摆放在餐桌上的食物足以令人感到垂涎和惊艳,这些一看都知道是厨师倾尽心力制作的,不仅外观足够吸引人,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十分不错。 看着这些食物,露出满意笑容的梅西尔松开抓住蜜莉恩毛发的手转过头,然后客气地向她重新表示了欢迎:“欢迎你来到我的家,蜜莉恩女士。虽然不知道这些食物是否符合你的胃口,但这都是为您准备的。” 第二十六夜·过往 理解 我透过你看见的并不是我的过去。——前语。 虽然得到了一个好的老师,但是梅西尔不知道该如何拜托对方教自己战斗的方法,只能一边先寻找了解对方的机会,一边巩固自己的基础。毕竟很多书上也说了,想要学会如何战斗,就要先锻炼好身体,强大的体力和耐力是战斗的基础。 说来也奇怪,蜜莉恩好像不需要睡觉似的,就算给她安排了房间她也没有躺在床上休息,只是坐在靠窗边的凳子上遥望着窗后的树林与湖泊,有时候甚至一天都没有动一下。 顺带一提,那天晚上梅西尔让亡灵佣人们精心准备的食物蜜莉恩一口都没有吃,她只把桌子上装饰用的酒瓶拿走了。梅西尔隐约记得那瓶酒是母亲的朋友送的,还是矮人酿造的烈酒,据说非常珍贵。 最后那些食物梅西尔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勉强吃完,剩下一些实在吃不下的只能分给那些动物和妖精们。 梅西尔带着杂乱的心思绕湖跑了十几圈,结果最后一圈的时候差点被路上躺平的妖精绊倒,不过好在她反应迅速,在被绊倒之前调整了姿势,一个翻滚重新站了起来:“嘿,你怎么能躺在这个地方!快点到一边去!” 森林中本身就生活着各种妖精,像这样不怕她的倒也不是少数,但是万一祂们搞恶作剧的话,她的处境就会变得相当危险,因为妖精的恶作剧是她现在无法承受的。 看着地上呈现半透明黑色,长得像是没有手脚尾之分的乌龟的妖精不情不愿地回到湖中后,梅西尔才松口气转过身,结果刚转身她就撞进了一个厚实但毛茸茸的胸膛中:“哎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应该呆在房间中的蜜莉恩竟然出现在了湖边,还悄无声息地站在梅西尔的身后注视着她。 梅西尔在蜜莉恩吓了一跳的同时,惊讶对方行动起来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下意识地仰起头,结果正好看见那只被毛发遮盖的冰蓝色的眼眸——那只眼睛就像冰川一样美丽。 见蜜莉恩还是不说话,梅西尔只能叹了口气绕过她继续向前跑。跑完步之后她还有别的训练要做,等所有训练做完以后她就差不多可以吃早饭了,今天有老师会来,她还得做好准备才行。 午饭过后,有“活之尸”名号的魔法使尤里希娜便来到了家中,这个常常一脸忧郁的活尸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梅西尔看着对方哼着歌从头发缠绕的提灯中取出今天要用到的图鉴,忍住了询问对方的冲动,因为她认为对方如果不想分享贸然询问,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看样子你的母亲又离开了对吗?那位就是你母亲请回来的老师?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尤里希娜自然是注意到了蜜莉恩的存在,出于礼貌她只能小声询问梅西尔对方的情况,在看见梅西尔无奈的表情之后她就知道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尤里希娜仔细打量了蜜莉恩一番之后似乎猜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指在一脸郁闷的梅西尔鼻尖上轻点了一下:“哼哼,看样子这也是你母亲给你设置的一个难题啊,这件事情我可帮不了你,只有你自己努力了!” “可是一点提示都不给……” “那是你没有找到寻找提示的方法,你仔细想想看,自己找不到提示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尤里希娜有些俏皮地眨眨眼睛的同时摇了摇手指问道。 瞬间被点醒的梅西尔看着面前的尤里希娜,她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有些别扭地捏着手指小声开口道:“尤里希娜,能不能请你给我一点提示?” “真乖啊,想要我给你提示没有问题啊!”尤里希娜怜爱地抚摸着梅西尔光滑的头发,精致的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表情,之后她拿出一卷准备好的测试题放在梅西尔面前,“只要你能拿满分我就告诉你!” “你简直就是恶魔,不对,恶魔都没有你狡诈!”梅西尔瞪大眼睛看着尤里希娜,对方的形象在她眼中瞬间崩塌,但她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羽毛笔开始答题——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 一个小时后,尤里希娜摸着下巴仔细检查着梅西尔的答题成果,而梅西尔则紧张地盯着尤里希娜,等待她的批改。 等了一会儿,头一次感觉非常紧张的梅西尔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啊?有没有做错的?” “嗯……虽然有些小疏漏,但是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了。你过关了,恭喜你!”尤里希娜说着放下手中的纸一把托住梅西尔的脸颊,她的话瞬间让紧张的梅西尔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有问题,那快点给我提示!”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梅西尔反手抓住尤里希娜的手腕催促道,“拜托了,快点!” 尤里希娜自然知道梅西尔对想知道的事情来了兴趣,就非要一口气全部了解清楚才罢休,不过现在可不是休息时间,所以她只能按住梅西尔的额头说道:“要告诉你可以,但是现在可是上课的时间,难道你想让你母亲知道你上课不认真吗?” 不想在母亲面前当个坏小孩的梅西尔冷静下来,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尤里希娜,就像是一只讨食的狐狸一样露出了让人心软的表情:“你说话不算话,我以后可不会相信你了!” “延后的事情,怎么能叫不算话呢?”尤里希娜笑着拿出了药草图鉴,准备开始正式上课,“今天我要讲的东西你会有兴趣的,好好听着。” 梅西尔和尤里希娜上课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蜜莉恩不知道何时站起来走出了房间,她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在楼中徘徊,偶尔遇到清扫的亡灵还会稍微停下脚步避让。很快她找到了这个家的书房,然后在书架上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书——《王国编年史》。 这本书里面记载了从王国建立至今的历史,虽然不算详尽,并且含带有作者人的评价与看法,但也算是一本能够帮助蜜莉恩了解灭龙战役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好书。 书房里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幼鱼似的书精成群漂浮在空气中,还好奇地落在了靠着书架坐下的蜜莉恩身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第二十六夜·过往 理解Ⅱ 不知过了多久,梅西尔焦急的声音忽然从书房外传了过来:“终于找到你了!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到书房来啊?真是吓死我了!” 说实话梅西尔很生气,因为蜜莉恩没有告知自己就擅自离开,而且还跑到了母亲的书房。跑到书房也就算了,万一她去了有危险物品的房间出了事的话该怎么办! 梅西尔带着怒气走到蜜莉恩面前,然后蹲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会跟我母亲回来,你肯定是答应了我母亲的请求的对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你不说的话我怎么能知道呢?” 蜜莉恩静静地看着梅西尔,过了一会儿后她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梅西尔的脸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的梅西尔下意识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哎呀,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哎,你别走啊!” 梅西尔看着摸了自己的脸又站起来把书放回原处,转身离开书房的蜜莉恩,反应过来以后气得脸都红了。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奇怪的人了,要是真的可以,她好想马上赶走对方! 生气归生气,刚刚那家伙看的到底是什么书啊?梅西尔站起来拍拍灰后带着疑问走到书架前,结果发现对方看的是那本《王国编年史》,这本书并不适合她,所以她也只是粗略地阅览了一遍。 “如果你想了解那位半狼人,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蜜莉恩对吧?我的建议是去看一些非官方或者是由一些不知名的学者收集的历史趣闻轶事,说不定会有些收获哦?” 想起尤里希娜临行之前的提示,梅西尔皱了皱眉后将手中的书仔细翻看起来。过了一会儿后她合上书,又从书架上接连抽出几本书放在书桌上。 等把要看的书全都找出来的时候,桌子上竟然都有些堆不下了,但梅西尔还是选择开始慢慢阅读,就当是拓宽视野了,因为这些人写出来的东西,不一定只是传闻而已。 梅西尔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事居然比她想的要有趣,她竟然是从下午直接坐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当那些亡灵佣人敲响了餐铃她才意识到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梅西尔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手里的书,把椅子归位以后走出了书房:“真是有趣,不过妈妈为什么没有给我推荐过这些书呢?难道是担心我看了之后学坏吗?我才不会呢!” 虽然书中的故事有趣,人物也十分立体生动,但是梅西尔确信自己不会仿照书中的人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毕竟她年纪还不大,而且空荡荡的家还需要人照看,最重要的是,她有爱她的母亲。 梅西尔来到餐厅的时候,果然没有看见蜜莉恩的身影,她也懒得管这么多了。看书真的很耗费脑力,现在她已经饿得不行了,就想赶紧吃点东西。 今晚的晚餐比较简单,就是普通的肉酱面和番茄浓汤,再配上昨天没有吃完的面包。面包的表皮有些硬了,不过可以丢进汤里泡一泡,肉酱意面的肉酱味道浓郁,再配上最喜欢的半熟煎蛋瞬间让她觉得胃口大开,一时没顾上餐桌礼仪大口吃起来。 吃完以后,梅西尔没有让佣人来收拾餐桌,而是自己把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等做完简单的家务以后她本来打算再去看一会儿书再睡觉,结果被忽然传来的物品被摔碎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听声音,梅西尔判断应该是地窖的酒瓶被打碎了。 梅西尔很清楚这个家里未得到允许进入允许的生物是很难活下去的,那些亡灵即使受到可妮莉娅的束缚,但本质上还是渴望体温与鲜血的亡灵,它们被命令不能伤人,不代表不能伤害那些老鼠之类的生物。 因此,梅西尔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老鼠。只不过这个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那里是储存食物和酒的地方,说不定有老鼠躲在那里幸存了下来。 为了防止食物被偷吃,也是为了检查是不是母亲最珍视的藏酒摔坏了,梅西尔目光坚定地拿起桌子上的厨刀,然后缓缓地沿着阶梯下到了地窖中。 地窖的墙面上镶嵌着含有魔力的特殊晶体,一旦有人经过就会亮起光芒,正因为如此,梅西尔下去的时候才没有摔倒。身体微微颤抖的她双手拿着厨刀在地窖中走来走去,寻找着老鼠的痕迹,但是老鼠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喝醉的酒鬼。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喝的,我的天啊,最起码有十几瓶了吧?” 梅西尔惊讶地数了一下地上的酒瓶,然后朝躺在地上的蜜莉恩走过去,浓烈的酒味熏得她立刻捏住了鼻子抱怨道:“额,你到底喝了多少啊?好大股酒味!啊,这可是妈妈一直没舍得喝的酒,这个是父亲送给妈妈的……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啊!” 蜜莉恩打了个酒嗝以后坐起来,她似乎对偷喝了别人的藏酒这件事情毫无歉意,甚至还打算继续喝。梅西尔见状只能冲过去拉住对方,警告她要是再喝下去就把她赶出去了。 “不就是喝了点酒吗?至于吗?”蜜莉恩带着醉意嘟哝着。这是梅西尔第一次听见蜜莉恩的声音,虽然比想象中的要沙哑一些,但是意外的很年轻,完全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当然了,虽然你是我母亲请来的,但是你到现在为止该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过啊!”梅西尔气愤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很快她意识到声音有些大了后压下火气,“要想获得报酬,最起码拿出相应的行动不是吗?” 蜜莉恩有些吃惊地看着梅西尔,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居然点头答应道:“好,咱教你,但是作为回报,你不能再阻止咱喝酒。” “没问题,现在你赶紧去洗漱,酒的味道太大了!”梅西尔将蜜莉恩赶出房间之后开始收拾地上的酒瓶,她必须要把损失的酒记录下来,再写信给母亲说明这件事,到时候母亲的决定才是她对待蜜莉恩的态度。 等梅西尔清理完地窖已经很晚了,这时她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情,回到房间之后随便清理一下脸和脚,躺上床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第二十六夜·过往 理解Ⅲ 自从母亲离开之后,梅西尔就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穿着白色的长裙,一个人在浓雾弥漫的古老森林中徘徊,她能清晰感觉到脚底触碰枯叶和树根的感觉,还有苔藓和泥土的潮湿和森林特有的味道。这一切都令她觉得非常心安,但同时也有一种自己似乎在寻找什么的感觉。 今天的森林雾气好像比往日更加浓郁,梅西尔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雾气中行走,以防被地上盘虬的树根绊倒。很快雾气就在她头发上凝聚出一片细小的水珠,头发颜色因此看起来似乎变得没有那么猩红了。 其实梅西尔很讨厌自己的发色,血红的头发让她和谁也不像。 母亲的发色是古老的暗金色,看起来又优雅又珍贵。父亲的黑发则有一种神秘和冷酷的感觉。红发在贤者中代表尸骨和鲜血,这就意味着她的未来一定会带来很多的争端与不幸。虽然母亲告诉她未来会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但是她还是希望别人不要因为她的存在受到伤害。 “这里难道就是生与死的边界吗?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地方呢?”梅西尔在雾中徘徊着,她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影从身边走过吗,但回头却只看见浓郁的雾气。 远处隐约有铃声传来,吸引了梅西尔的注意。就在她打算向铃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的时候,雾气中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看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刚刚我明明感觉到有人在拉我……” 梅西尔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拉住了自己,就忽然感觉大地一阵摇晃,下一秒她从梦中清醒了过来,然后被怼面前的狼脸吓了一大跳:“天,什么东西!” “是我。”蜜莉恩见人醒来就松开了抓住床两边的手,直起身后她有些不适应地捋了一下身后的毛发,然后叉腰示意梅西尔赶紧起床换衣服:“你不是想让咱教你如何战斗吗?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要适应这个起床时间了,先去洗漱和进行晨跑锻炼,结束以后再吃早饭。” “你是蜜莉恩?你把毛全都剃了吗?”梅西尔惊奇地打量着剃掉那层厚实的毛发以后变得干练帅气的蜜莉恩,很难将她和之前那个乞丐的模样结合起来,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想到人和狼的特征竟然能够这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还……还可以嘛,比以前好看多了!” “只是为了方便带你训练,咱觉得之前那样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蜜莉恩皱了皱眉以后一把把梅西尔从床上提起来丢进了盥洗间,“快点儿行动起来,现在开始,你必须按照咱的方法进行训练!” 梅西尔自然为蜜莉恩终于肯教自己东西这件事情感到高兴,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跟着这个半狼人学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对方甚至比母亲的老师还要严厉!不说第一天的简单训练就让她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更可怕的是训练完以后她连饭都有些吃不下,就算勉强塞进嘴里都想吐出来。 反观蜜莉恩,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往嘴里倒着可妮莉雅带回来的珍贵藏酒,就像是喝酒馆里廉价的麦酒一样。看着她那种粗犷的喝法,就算这些不是我的酒,我都觉得心疼得忍不住想去抢回来了。 “我说,既然你不会醉,那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的酒啊?酒这个东西真的很好喝吗?为什么很多大人都喜欢喝酒呢?” 有一天,基本的上肢锻炼结束后,累得直流汗的梅西尔躺在草丛中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时忽然忍不住问道。站在她旁边监督的蜜莉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抱着手臂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又在发呆。 真是的,明明看起来这么成熟,但是却感觉一点灵魂都没有。 梅西尔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发现那只眼睛中根本空无一物。其实这几天她趁着有空,特地把找来的书都看过了,但是却没有关于蜜莉恩的事情,或者说是这些人对王国的过去了解的还不够多,所以有些历史他们也没有记录下来。 当然,梅西尔也知道蜜莉恩不会回应自己,所以过了一会儿后她叹了口气坐起来:“要是哪天你能主动跟我说话了才是奇迹!算了,我还是认真训练吧,世界上唯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今天得早点结束训练,下午还有老师的魔法科,为了学会魔法,我还得多努力一点才行!梅西尔一边在心里鼓励着自己,一边绕着湖泊加速跑起来——经过蜜莉恩的严格训练,现在她每天跑个几十圈已经不是问题了。 其实梅西尔很喜欢奔跑的感觉,因为一旦她跑起来,风就会迎面吹来,带走她一切不快的情绪。周围的风景很快被拉长并变得模糊,不知不觉间她又多跑了几圈。 “梅西尔。” 忽然从湖泊边草地外的森林中传出的飘渺呼唤让梅西尔停下的脚步,她疑惑地看向那片森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据母亲说,这片森林比书中记载的还要古老,里面存在着许多诡异的存在,因此母亲经常警告她不能随意进入森林的深处,就算要进去也必须携带能够引路的魔具。 “梅西尔,快来。” 不祥的呼唤让梅西尔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唤母亲,但忽然想起母亲不在自己身边。而那呼唤声似乎带着无穷的吸引力,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走向森林深处。 即使是白天,这片寄宿着古老力量的森林依旧昏暗,密集的林冠遮挡了阳光,仅有稍许光线从树叶的缝隙见投落下来,地面树根盘虬,稍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在地。 堆积的树叶厚实松软,梅西尔踩上去的时候还有几只不知名的蜥蜴和昆虫从其中逃窜出来,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梅西尔能感觉到进入森林以后,周围就一直有视线注视着她。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视线应该来自于生活在这个森林中更古老的妖精们。不过她和天生便是贤者的母亲不同,她无法感知到祂们到底怀有好意还是恶意。 她记得母亲说过,在那些精灵和妖精的眼中,她就和活着的美味差不多,但同时也是祂们恐惧的存在。 呼唤声从森林的最深处传来,梅西尔尝试拿回身体的控制权,但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无奈之下,她只能对那些古老的存在大喊道:“如果你们能帮帮我,我会给你们相应的报酬的!你们不是想吃掉我吗,我给你们我的血!” 妖精们听到梅西尔的话后骚动起来,整片森林都随着祂们情绪的变化震动起来,树叶纷纷落下,砸在梅西尔有些苍白的脸上。不过令她失望的是,这些平时嚣张的妖精似乎在畏惧什么,竟然都纷纷退缩消失了。 妖精们的反应反而让梅西尔更加害怕了,她非常确信森林中呼唤自己的那个存在非常危险,短暂思考后,她伸长舌头用它抵住上牙,准备用疼痛刺激身体,以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第二十六夜·过往 理解Ⅳ “是幼崽的味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香甜的贤者之子。啊啊,可爱的孩子,你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吗?” 森林中树荫不断翻涌和涌出一团团粘稠的泡沫,一块灰白的头巾被黑暗中无数双骨手推了出来。很快,头巾和其下形状畸形的头骨一起被骨手托起,苍白的藤蔓生长出来将头巾和头骨固定在一起。 一朵朵青色的蔷薇从藤蔓上绽放,散发出一股让人喉咙发痒的诡异香味。头骨漆黑的眼眶中翻出灰褐色的飞蛾,它们就停在那里以翅膀上眼睛的图案代替头骨的眼睛。 梅西尔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的怪物,她无法判断这个是黑暗生物,还是某种拥有较高智力的魔兽,但她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恶意。 不能害怕,无论是魔兽还是黑暗生物都能感受到恐惧,一旦察觉到我在害怕,它一定会发动攻击。这样想着,梅西尔在咽了咽唾沫以后有些谨慎地开口道:“是你在呼唤我吗?为什么?” “呼呼呼,我只是察觉到这附近有吸引我的东西,我就尝试呼唤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贤者之子,即使只有一半也足够珍贵了。”漆黑的泥泽翻滚着发出了声音,它颇为兴奋地搓起了手,似乎是在思考该从哪里开始品尝这个珍贵的猎物。 “我的家人可也生活在这里,要是你伤害我的话,你恐怕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梅西尔紧紧地握住拳头,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看样子那个怪物的能力是有时限的。 “你骗谁都可以,但是怎么可能骗过我呢?你的家人怎么可能在这附近,要是他们真的关注你的话,就绝不会让你进入森林!” 头骨虽然无法展现出任何表情,但梅西尔依旧从对方眼眶中看到了讥诮与鄙视,苍白的藤蔓从泥泽中冲出后迅速朝她缠绕过来,但还没有接近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高大身影直接撕碎。 重重落在地上的蜜莉恩周围灰尘与落叶被风掀起,她的毛发因愤怒竖起原本魁梧的身体现在看上去更加庞大。她怒瞪着面前的怪物,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狼吼:“你要对咱的弟子做什么!” 顺势跌坐在地上的梅西尔吃惊地看着蜜莉恩宽阔的背影,她头一次看见对方显露出情绪,而且她是那样的愤怒,就好像守护幼崽的野兽那样。 “啊啊啊,守护神座的野兽啊,我无意与你争夺猎物,请你宽恕我的罪过,我不是故意出现在您的领地的。”狼人的气息让头骨感觉到恐惧,它一边向身后的黑暗瑟缩,一边发出讨好的声音,但实际上它的藤蔓已经绕到了梅西尔身后,意图发动致命的一击。 “这里不是咱的领地,咱也不是守护者。”蜜莉恩无情地打断了头骨说话,下一秒她的身影从梅西尔眼前消失了,等她再出现的时候,那枚头骨连带着头巾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中。 “怎么会,我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头骨震惊了,因为它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蜜莉恩抓住了要害。现在它后悔了,但后悔也没有用了,蜜莉恩绝不会放过它的。 “好快!”看着抬手直接捏碎头骨的蜜莉恩,梅西尔忍不住轻声感慨了一句。刚刚蜜莉恩并不是消失了,而是移动的速度太快,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头骨眼眶中的飞蛾慌张地扑打翅膀飞走了,失去了头骨的引导,黑暗中涌动的粘液很快消退,苍白的藤蔓和生长的蔷薇也迅速枯萎——一个实力强大的怪物竟然在蜜莉恩的手下没有撑过半分钟。 “蜜莉恩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这片森林是很危险的吗?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咱到时候该怎么给你母亲解释?” 蜜莉恩的迎头爆呵让梅西尔将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有些呆愣地看着满眼怒气的蜜莉恩,然后低下头揪着衣角小声辩解道:“我没有靠近,是那个怪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听到它的声音后就控制不了身体走进去的……我没有想进森林的,你相信我!” 蜜莉恩看着面前眼圈逐渐变红的梅西尔,她叹了口气后把爪放在那颗脑袋上揉了揉;“不要哭,眼泪在这里是没有任何用的,你会被黑暗生物控制是因为你的意志不够坚定。它们就是这种擅长窥探人心的怪物,一旦你的心中有空隙,它们就会趁虚而入。” “变强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一个人即使没有强大的力量,坚强的意志也能够帮他渡过难关。”蜜莉恩把梅西尔抱了起来,然后带着她向森林外走去,“不过你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样子,不过调皮捣蛋也要在保护好自己安全的情况下。” “只有坏孩子才会让大人担心,所以我是坏孩子吗?”梅西尔靠在蜜莉恩毛茸茸的胸膛上,她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和母亲的心跳不一样,蜜莉恩的心跳沉稳有力,就像是有节奏的鼓点。 “那这样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几个好孩子了。在咱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前咱的孩子可坏了,经常做些让咱心脏停跳的事情。”蜜莉恩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她的孩子们。只是现在他们早已经不在了,只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去了解过你的过去,虽然你是混血,但是却帮助过人类,而且血之战之后你还帮助了很多人,甚至是被围剿的龙族,所以那些人才会称你为英雄。”梅西尔用手揪着蜜莉恩胸口的毛发,她发现蜜莉恩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冷漠,她有些后悔对蜜莉恩说那些没礼貌的话了。 “吼吼,原来咱已经出名了吗?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王国应该已经快要走向灭亡了吧?毕竟暴虐的君主最终是会被国民遗弃的。”蜜莉恩带着梅西尔走出森林后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今天的天气是那么好,让她想起自己告别父母出行的那一天。 “对、对不起,对你说了那些过分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母亲放心,所以才会对你说那些话。”梅西尔用很小的声音向蜜莉恩道歉,之前做的事情确实是她的不对。现在想来她其实很傲慢,也很不懂事就像是得到大人宠爱而没有规矩的小孩子一样。明明她必须要更加成熟稳重,要能够变得能够依靠自己,不让母亲担心才行。 因为父亲给她说过,她的诞生并不是母亲期望的,所以她需要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才能够得到母亲的认可。无论母亲怎么夸奖她,她也不应该感到得意。 蜜莉恩是母亲邀请来的客人,客人无论想做什么都应该是她的自由,而她却说了那么多过分和不知分寸的话。 “咱怎么可能会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你放心,咱不会讨厌你的,而且咱觉得你还可以更任性一点,就算你要埋在咱的胸口咱也不会生气哦吼吼!”蜜莉恩说着低头看着在自己胸口上编了几条辫子的梅西尔,后者意识到这样做不礼貌以后赶紧缩回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顺手……” “你喜欢编辫子吗?要不要用咱这里的毛试试?”蜜莉恩笑着指了指脑后的毛发,她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要是交给梅西尔来处理也不错。 “可以吗?”梅西尔的耳朵有些泛红,她抬起头看着蜜莉恩,从那只冰蓝色的眼中看到了对方对她的信任。 蜜莉恩用力地揉了揉梅西尔的发顶,然后抱着她大步走向远处的房屋:“之前你给咱洗澡的时候不也挺大胆挺熟练的嘛?现在反省结束了,咱也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既然没有办法结束生命,那就好好活着吧。顺带再带带孩子也不错,毕竟这个孩子好像真的很需要人照顾。” “我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只是有些时候有点事情我还做的不是很好。” 两只侥幸逃脱的飞蛾一路穿过阴森的森林,来到它们的主人面前,停在对方伸出的手掌上。 手掌的主人被一团雾气笼罩着,让任何人都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同时浓郁的雾气就像是白色的河流一样在森林中流淌着,隐约似乎能够看见人影在雾气中前行,似乎是在前往某个地方。 雾气的深处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铃声和少女的轻笑,雾气中长着羽翼的白色身影一闪而逝。一座覆盖青苔与地衣的丘陵伫立这古老森林的深处,巨大的菩提树生长在这由石块垒砌的丘陵正上方,盘虬的根系紧紧扎根在石块的缝隙中,就算是狂风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这里便是伟大的妖精之国的入口之一的中空丘陵,人类很难到达这个地方,偶然误入其中的人类都将无法找到回归地面的方法。而这个人就是这个入口的守护者,他不仅限制他人的进入,也限制里面的存在的离开。 守护者此刻正坐在树枝上,低头看着手里委屈爬行的飞蛾们,他一边用手指触碰它们的触角,一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们可真是的,我本来是打算客气地把人请来的,没想到好像用错了方法。看样子要想和祂见面,还是要在合适的时间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那我就继续等待吧,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们应该会在这生与死的边境见面的。” “你说是吗,可妮莉娅?”守护者低头看着从丘陵入口走出来的女人,对方明显也注意到了他,而看着他的那双酒红色眼睛中满满的都是敌意。这个小家伙和之前相比要成熟许多,不过还是有些小孩子气啊。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戳瞎。”孩子不在身边,又没有需要搞好关系的人在附近,可妮莉娅也不再掩饰自己糟糕的性格,她在放下头上水晶花的头饰后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树枝上,然后站在守护者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这片该死的森林。 “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有什么坏心思呢?毕竟你是那个从来没有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不受任何掌控的你是最危险的,我还不想那么早面对不可控的命运呢。”守护者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图,之后他伸出手指着雾气的深处,在那里有一条河,那是这个世界上每个生命最后的归宿。 “我看见河流的改变,这说明注定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可妮莉娅,这次你会怎么选择呢?” 第二十七夜·初识 历练 想要来一场永生难忘的冒险吗?——前语 自从梅西尔正式开始和蜜莉恩学习战斗的方法,她的生活开始变得比过去更加有意思和忙碌起来。 基本的训练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增强耐力和体力,蜜莉恩实际上教给梅西尔的并不只是该如何战斗,更多的是该如何在战斗与生活中学习和吸取经验。除此之外还有武器的辨别和使用,战斗的意识和技巧,制作工具与设置陷阱的方法,野外生存的方式和该如何在迷失的时候辨别方向…… 蜜莉恩就像过去她的父母一样,将从家人和老师那里学来的知识,以及后来自己总结的经验与技巧用更适合孩子的方法交给了梅西尔。梅西尔虽然算不上是非常有天赋的孩子,但是她很耐心,也很有耐力,无论是多么困难的训练她都能咬牙坚持下来并且迅速掌握,有时候蜜莉恩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孩子的勤奋与刻苦。 当年她学习的时候貌似都没有那么勤奋,偶尔还会有因为学得太累了偷偷溜走被抓回来的情况,而梅西尔在学习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好像在被谁追赶的感觉,这点让她觉得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可妮莉娅明明说她有一个丈夫,但蜜莉恩却没有在家里看见过第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个可妮莉娅深爱着,甚至不惜违背贤者的原则也要在一起的男人似乎压根就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蜜莉恩自然也问过梅西尔,但是这个孩子却说父亲只是有事没有机会回来。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家庭,梅西尔的出生就像是个意外一样,不过好在这个意外还有人爱着。 当然,除了学习之外,蜜莉恩也开始寻找自己能做的事情。毕竟她沉睡了那么久,外面的世界一定有很大的改变,要等梅西尔成长到足够帮助她,恐怕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她还是得找些事情来做。 蜜莉恩考虑过要不要继续去做以前的药师,但是现在药师好像都有专门的组织和证明了,像她这样的恐怕不能轻易去给别人看病。看样子要找一件事情来做,还需要打探一段时间才行。 趁着天气不算太热,蜜莉恩让梅西尔放下手里的书,带上桶和钓具到湖泊边上钓鱼。在出发前她已经事先调查过了,湖泊中的鱼虽然不多,但耐心垂钓的话应该还是会有些收获。 “原来用一个钩子和一根线也能把鱼钓上来,我学习了。”梅西尔看着线吊末端那只小得可怜的鱼,将它小心摘下以后丢回湖里。之后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湖泊,闭上眼睛看着迎面吹来的凉风——这个天气的确非常适合钓鱼,也适合躺在草坪上好好睡一觉。 “到外面来舒服吧?咱就说别老是闷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事物。”蜜莉恩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梅西尔,她脚边的桶里已经有好几条鱼了,她准备晚上给梅西尔用篝火烤鱼吃。 梅西尔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她把手里的钩子穿上蚯蚓后用力一丢,正好丢进水草丛里,躲在里面的鱼虾被吓得四散而逃,但很快它们又被扭动的蚯蚓吸引着围拢过来。 “心静不下来的人可是钓不到鱼的哦,不过刚刚你证明自己在钓鱼上还是有点天赋的。”蜜莉恩说着抖动手腕将空钩提上来,这里的鱼比较警惕,想钓上来确实需要一些耐心,对于梅西尔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我知道,但是母亲已经好久没有给我写信了,我有点担心她。” “吼吼,别担心,你母亲可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一般人是没办法伤害到她的。”蜜莉恩回忆起可妮莉娅的时候眼底浮现出一丝敬畏,毕竟作为贤者能为家人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不错了。据她所知,绝大部分贤者是没有血缘意识的,祂们只相信自己和学识不会离自己而去,但可妮莉娅却还是在学着和人类的母亲一样照料梅西尔,就是做法可能并不是很对。 安静坐了一会儿后,蜜莉恩想起了自己在屋顶上看见的位于森林边缘的村庄。她本来打算去那里看看,但却想起可妮莉娅带自己来的时候似乎并不是用寻常的方法,说明森林中肯定有一些危险的东西。之前她进来的时候,都感觉到有一个危险的生物躲在树林中观察着自己。 “梅西尔,咱打算去这附近的村落看看,你能和咱一起去吗?” “不要,我才不去!我绝对不要去那种地方!那些人根本就不欢迎我,他们……他们说我是怪物!” 听到蜜莉恩的问话,梅西尔在愣了一下后忽然有些激动地叫嚷起来,原本准备咬钩的鱼也被她的声音吓得游回水草中。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了咬下唇以后居然丢下手里的线吊跑走了,留下蜜莉恩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这孩子……” 蜜莉恩的本意是带着梅西尔去看看森林之外的世界,但是却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对此她一方面是觉得有些疑惑,一方面是觉得有些愧疚。她并不了解梅西尔,也不清楚可妮莉娅将房子建立在森林中的缘由,但是也能够猜到他们一家应该很难被普通人接受,就和她的父母一样。 “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村民大概是对小孩子说过什么吧?哎,真是的,身为大人怎么能对小孩子说过分的话呢?既然是成年人,那就好好给孩子们做好榜样啊!”蜜莉恩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后的毛发,忽然她站起来收起钓具和桶,急匆匆地向梅西尔逃跑的方向追过去——再怎么样她也得去看看梅西尔的情况才行。 蜜莉恩很快来到了梅西尔的家门前,她仰起头看着面前又换了风格的房屋,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果然是小孩子,遇到不想说的不想做的事情就躲进家里。看样子咱要教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就比如最起码的交流的方法之类的。” 梅西尔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进屋后就马上锁上门,然后用被子罩住头坐在床上,似乎这样就能逃避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 其实梅西尔以前和母亲一起去过森林外的村庄,当时村里正在为一年的丰收准备祭典,祭典虽然不会特别隆重,但会有很多商人和旅者一同参加。为了让她体验人类的生活,可妮莉娅特意带着她伪装成旅人混了进去。 一开始她还是挺开心的,因为祭典上她既吃到了好吃的食物,还和观看了祭典上用于向神灵祈祷的表演。不过,就是在母亲被选中去给神灵献上祭品,不得不暂时离开的时候,她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当时她和村里的小孩玩得正开心,一个陌生的男人忽然从背后接近她,试图把她拖进屋里去,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就立刻挣扎起来,结果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对她动手……后面她记得那个男人打了她一巴掌后身体就直接被一股风丢向了空中,掉进了不远处的井里。 如果当时不是刚好有人路过的话,那个男人可能就这样被淹死了。被捞起来以后,他立刻向村里人控告说她和母亲是会伤人的怪物。她本来想争辩,但是却没有想到村里的那些孩子居然会帮那个男人作证。 就是那件事情以后,她连累母亲一起被村民当成了怪物,村民都很害怕她,所以她就再也没去过村里了。 “我就是个坏孩子,所以就这样就好了,我哪里都不去。”梅西尔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将脸埋在臂弯之间。 第二十七夜·初识 历练Ⅱ 就在梅西尔感到有些困倦的时候,门下方的缝隙透进来的光忽然被人挡住,随后蜜莉恩的声音和敲门声一起从门外传了进来:“梅西尔,咱知道你躲在房间里面!快点儿给咱出来,你可别忘了今天咱们的目的是钓到一百条鱼!你现在就想放弃了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明天吧,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好吗?” “不要在意那些人对你说的话,他们只是平凡的存在,根本就无法体会咱们这个身份所要面对的那些事情,对未知和力量的恐惧会让他们排斥与他们不同的存在。”蜜莉恩将手放在门板上,巧用力量震断了锁舌,之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在梅西尔的床边蹲了下来。 蜜莉恩静静地看着脸上粘着发丝,脸色苍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的梅西尔,伸出爪轻轻帮这个孩子整理好脸上的发丝,同时她咧嘴露出笑容说道:“那些人肯定对你说过很过分的话,比如说你是怪物之类的,咱以前也听到别人这么说咱,不过后来咱发现世界上真正的怪物可恐怖多了。” “怪物是很可怕,那些黑暗中的东西母亲都说祂们很危险。”梅西尔放松下来后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蜜莉恩,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低下头,“当然母亲很厉害,黑暗生物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我就不行,现在我连魔法都没有学会。” 是啊,现在她好像在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仅对变强没有帮助,还浪费了很多的时间。 “你的一切都是你的父母赋予你的,即使和他们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咱还经常觉得咱的那几个孩子和我跟丈夫一点都不像呢,但是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咱生下的骨肉。” 蜜莉恩起身坐在梅西尔旁边,用爪轻拍她的脑袋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同的想法和观念,对你怀有好意和恶意的人同时存在,这就意味着你也一定会认识更多无法接纳你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交过朋友,我害怕被他们讨厌。” “会被讨厌是很正常的哦,咱以前也被人讨厌过,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嫉妒,反正咱可是被那些人害惨了,差点就没办法和你见面了。哎呀,咱的眼睛和耳朵就是在那里丢掉的呢!”蜜莉恩说起往事的时候语气依旧很轻松,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 梅西尔不解地看着蜜莉恩,很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不生气吗?你明明这么信任他们,他们却背叛了你,还差点害你死掉……” “当然生气了,怎么可能不生气呢?何止是生气,但是咱甚至都想把他们全身的骨头都打碎丢进兽笼里。”蜜莉恩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也让咱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信任的,但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你是能够感觉得到的。如果那份善意中带有恶意,你就会不断地怀疑它,然后去试探,最终一切变为现实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望了。” 毕竟在被背叛又失去了家人,现在蜜莉恩早已经把往事看淡了。 “你也有孩子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早已经不在了,现在只剩下咱一个人了。”蜜莉恩伸手把盖在梅西尔头上的被子揭下,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之所以会选择沉睡,就是觉得活着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是你的母亲给了我一个希望,只不过现在这个希望还没有好好萌芽呢!” “你说什么呢!”梅西尔捂着被弹红的额头撅起嘴,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蜜莉恩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然她更不知道母亲代替她承诺了什么,估计是又要她做什么麻烦的事情吧? “你现在不用知道这些,毕竟你还小呢,大人的肮脏还是等以后再来了解吧!来吧,跟咱出去,这么好的天气,一直闷在家里可不行啊!”蜜莉恩说完一把把梅西尔从床上抱起来,带着她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从高处落地她也只是微微弯曲双腿缓冲了一下。之后她将梅西尔转移到背上,让她抓紧后弯下腰,从直立奔跑变为了用四肢飞奔,向着森林的方向冲去。 蜜莉恩奔跑的速度极快,梅西尔感觉带周围的风景瞬间变得模糊起来,清凉凛冽的风向着她迎面扑来,她忍不住咧开嘴发出了开心的笑声——这种刺激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体验到的。 “唔,看样子我的女儿和她的新老师相处的不错嘛。”高高兴兴回来找女儿亲近的可妮莉娅发现居然没人在家的时候还有些伤心,但是当她听见梅西尔开心的笑声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于是她干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背着梅西尔跑来跑去的蜜莉恩。 丈夫狠心离她而去,现在她在现世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的女儿了。只要能让女过得更好,就算再辛苦再麻烦她都愿意。 等蜜莉恩带梅西尔在外面玩够了回来的时候,可妮莉娅已经在餐厅里面坐着了。今天主人回来,家中的亡灵们特地准备了一顿相当丰富的大餐,看起来甚至比招待蜜莉恩时做的菜还要奢侈一些。 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梅西尔立刻高兴地扑过去,并在她怀里撒起娇来:“母亲,你终于回来啦!我想死你了,快点多抱抱我!” “我的宝贝,好久不见,妈妈也想死你了!”可妮莉娅被女儿撒娇的样子萌化了心,她赶紧把梅西尔紧紧抱住狠狠亲了几口,“你好像胖了点?看样子蜜莉恩真的很厉害啊,谢谢你照顾我的女儿了!” “这是咱应该做的,要是连小孩都照顾不好,咱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蜜莉恩拉开椅子在可妮莉娅对面坐下,抱着手臂坐在对面看着母女两人互动,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好了,梅西尔,我们先好好吃饭,吃完饭妈妈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好的,母亲!” 和梅西尔好好亲热了一阵之后,可妮莉娅把她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她好好吃饭。而她自己也端起桌子上的牛排,细细地切割开软嫩的牛肉放进嘴里无声地咀嚼。 “你好像很忙,是经常不在吗?”蜜莉恩切割着餐盘里面的煎鳕鱼,说实话她对食物并没有太大的需求了,所以她才会在来的那天选择不吃,但是现在这个家的主人在面前,不吃点东西是对主人的不尊重。 “也不算经常吧,但是王国那边吵得厉害,害得我不得不去帮忙。人类现在做的事情过分了一些,如果不阻止他们的话,未来除了人类之外的种族在大陆上的生存会变得很艰难。你也不是知道这个道理,当年才回去阻止围剿行动的吗?” 可妮莉娅端起红酒,用杯身对着面前的蜜莉恩,透过红酒看着她继续说道:“现在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有利于人类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下去的话,你们和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蜜莉恩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她明显没有听懂可妮莉娅话中的深意。毕竟她沉睡了太久了,对外面的局势并不明晰,只知道现在龙族已经彻底消失,就连精灵都只能在森林深处生活。至于其他种族,也搬迁到了不同的地方,尽量减少与人类的接触。 现在掌控王国的人是一个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要等能够接受人类以外的种族的明君出现,不知道又要等待多少年了。 “咱想知道咱的同胞们的近况,可以吗?”蜜莉恩放下手中的刀叉,紧张地握紧了双爪。她不期望能听到太好的消息,只希望还有幸存的族人们,这样的话她还有归处。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他们都还活着,但是也许不是你希望的那种。”可妮莉娅看了一眼旁边大口吃面,同时还抬头偷瞟的梅西尔,她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后继续说道,“吃完晚餐你到我的书房来吧,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明明还有事情要给我说的,妈妈真过分。” 第二十七夜·初识 历练Ⅲ 吃完晚饭以后,梅西尔看着蜜莉恩和母亲进了书房,她们甚至还关了门不让她听!感觉被母亲背叛的她干脆直接坐在门口,摆出一副里面的人不出来,她就不回房间睡觉的架势。 只是梅西尔没有想到,两个人居然谈到半夜都没有出来的意思,她都觉得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好在亡灵给她送来了毯子,她才没有因此着凉。等蜜莉恩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走廊上睡着了。 蜜莉恩用毯子裹着梅西尔将她抱起后,回头对着坐在桌边整理书卷的可妮莉娅抱怨道:“可妮莉娅,你看看你女儿,她在走廊上睡着了。咱早给你说了先把女儿哄好再来谈话,要是她生病可就麻烦了!” “小孩子身体好,就算着凉生病很快也会好起来的。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会拜托我认识的朋友做一些药给她喝了就好了!” 可妮莉娅的回复让蜜莉恩觉得有些荒谬,在她看来这并不是母亲对女儿的态度,而是一个人对自己心爱的宠物的态度,她一度怀疑可妮莉娅压根就不知道作为母亲应该做些什么。 “可妮莉娅,你的孩子要是遇到危险的话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看情况了,梅西尔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的。” “那你认为作为母亲应该做些什么?” “啊……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可妮莉娅看着蜜莉恩严肃的模样,她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了。所以选择移开视线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回答咱的问题,不要转移视线!” “呜呜呜,我错了嘛!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啊,还有很多东西是要学习的嘛!对了,你不是有经验吗?拜托你也来教我吧!”可妮莉娅说着作势要抱住蜜莉恩的大腿。 “现在梅西尔在睡觉,咱要带她回房间去,你要是真心想要学着怎么做一个好母亲,就先学会和孩子交流吧!有些可不是给她你认为好的东西就可以的!”蜜莉恩嫌弃地躲开了扑过来的可妮莉娅,然后带着梅西尔回到了她的房间。 被放在床上的梅西尔翻了个身,顺手抓住了蜜莉恩的小指头,之后她吧唧了一下嘴说起了梦话:“嘿嘿,我们再玩一次嘛,我好久没有玩得折磨高兴了!” 蜜莉恩怜爱地看着熟睡的梅西尔,她知道这个孩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但是可妮莉娅那样的母亲却让她非常担心梅西尔的未来。 “咱到底该怎么做呢?” 蜜莉恩对要不要插手梅西尔和可妮莉娅的事情感觉到万分纠结,她一开始只是被可妮莉娅能够帮助自己摆脱诅咒的条件引诱过来的,但是却从梅西尔身上看见了孩子们的影子,要是当时她没有上战场的话,她绝不会让那两个孩子那么孤独。 “再多相处看看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急躁。”蜜莉恩说完转身离开房间,打算再去喝上一杯。 第二天,梅西尔醒来的时候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床上,而且母亲还正睡在自己旁边。她下意识地重新躺好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可妮莉娅发出睡醒的声音后才睁开眼睛和她道早安:“早啊,母亲,你是什么时候睡在我旁边的?” “大概是快天亮的时候吧?我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你睡得怎么样的,但是没想到躺着躺着就跟着你一起睡着了。”可妮莉娅揉了揉眼睛后翻身转过来把梅西尔搂在怀里,“肯定是宝贝你的睡姿太可爱让妈妈看入迷了,过来亲一个!” “母亲……妈妈,你不是昨晚上说有事要跟我说的吗?”梅西尔有些不高兴地撅着嘴看着不守信用的可妮莉娅。 “哎呀,是有这件事情呢,和蜜莉恩聊得太深入结果我给忘记了。梅西尔你不会怪妈妈的对吗?” “哼,妈妈说话不算话,今天我一天都不会理你了!”梅西尔故意装作生气别过头去不看可妮莉娅,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抓她的痒痒肉,无法抑制的痒意让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等蜜莉恩半天等不到人找来到房间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两个人还在床上赖着:“你们俩个家伙在干什么呢?都已经快中午了,居然还赖在床上,梅西尔就算了……可妮莉娅,你可别忘记了答应咱的事情。” “哎呀,你还真是够狠心的,我好不容易能和宝贝女儿好好相处几天。”可妮莉娅从床上坐起来后暗金色的长发瞬间如瀑布一样从肩头倾泻下来,她撅嘴看着面前的蜜莉恩,有些不高兴地小声嘀咕道:“明明没我年纪大,却比我更像个老人家。” “我都听到了,老奶奶。还有你跟梅西尔说了吗?”蜜莉恩无语地扶住额头移开视线,可妮莉娅现在什么都没穿,美好的身体曲线在她的眼前暴露无遗,即使同为女人都不得不称赞一句。 “什么事情啊?”头发几乎成了鸟窝的梅西尔好奇地抬头问道。 “蜜莉恩说她打算带你去外面历练一番,也不知道梅西尔你愿不愿意。”可妮莉娅说着捧起梅西尔的脸,她直到女儿现在脑子还没有清醒,所以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去森林之外的世界,也就是那些普通人生活的地方,也许还会去特别危险的场所,但是有蜜莉恩在,你也不用担心会遇到太危险的事情。” 梅西尔看着面前可妮莉娅,试图从那双和自己一样的酒红色的眼中看出不舍或者是挽留的情绪,但是她看见的却是鼓励和期待。 “好啊,去外面也挺不错的,毕竟可以锻炼能力嘛!”梅西尔脸上的失望转瞬而逝,她点头同意了蜜莉恩的提议,同时还向蜜莉恩伸出手:“那老师,到时候就要拜托你啦!我会好好表现的!” “好耶,梅西尔,这还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呢,妈妈会帮你准备好你需要的东西的!你只需要做好出行的准备就好了!” “喂,某位梅西尔的妈妈,准备东西可以,但给咱把衣服穿好再起床啊!” 可妮莉娅也是说做就做的典范,居然上午给梅西尔收拾行李,下午就准备给两人送行了。搞得梅西尔连和母亲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好在临行前蜜莉恩提出要检查一下行李,她才有机会和母亲再说几句话。 第二十七夜·初识 历练Ⅳ “可妮莉娅,梅西尔是出去锻炼,不是出去旅行的,你都给她带了些什么啊,这些东西给咱通通放在家里!” 梅西尔惊讶地看着蜜莉恩从行囊里面拿出的一个又一个物品,发觉母亲好像并不是那么放心自己,因为其中大部分物品都是在关键时候保命用的,对于普通人而言,一个就非常珍贵了。 “啊哈哈哈,我担心到时候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嘛,不过梅西尔,你要记住妈妈的话,要是真的遇到危险的,一定要先考虑自己。”可妮莉娅说完后紧紧地抱住了梅西尔,“妈妈其实很想把你永远的保护起来,但这样是不行的,你需要成长的动力和契机,我会为你加油的。” “嗯,好的母亲。”梅西尔被抱住的时候身体略微有些僵硬,但很快她就放松下来,伸手抱住母亲承诺道,“我会好好锻炼自己的,要是有机会就写信给你。” “天啊,这个疯子。也是,有哪个父母是真的不担心自己的孩子的呢?”蜜莉恩收拾完行李之后只觉得离谱,因为可妮莉娅给梅西尔带的东西随便一件都足够外面的人抢破头了,但是有她在,这些东西是根本就排不上用场的! 背上行囊后,蜜莉恩大步走向抱在一起的梅西尔和可妮莉娅,伸手在梅西尔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咱们就该出发了!接下来有你小子受的!” “你男装也很好看,梅西尔。你的朋友们要是写信过来,我会帮你回复的。” 梅西尔有些不舍地对可妮莉娅挥手,直到进入森林看不见母亲以后她脸上的笑容才消失。瞬间恢复到平时冷淡状态的她用发带束起脑后的长发,然后把能暂时改变人们对她的印象的吊坠藏在衣服里面:“母亲给你的东西你可一定要保管好,要是坏了那就只能重新做一个,修是修不好的。平时要随时戴着,因为它会影响别人对你的认知,把你当成他们眼熟但是不认识的其他人。” 蜜莉恩颇有兴趣地将挂坠托在手里观察着手里的挂坠,她第一次觉得魔法是很神奇的东西,以前看见别人用魔法的时候她还觉得很麻烦,看样子也还是有便利的一面的。 “我们要出去多长时间?” “大概去半年吧,考虑到你是第一次,所以咱打算带你去费莱尼冒险去过的天坑,不过下去之前咱们得准备好火把和好保存的食物呢吼吼,不然在下面只能吃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了。” 蜜莉恩和梅西尔离去以后,可妮莉娅一个人转身回到了家中,忽然少了人的家变得有些安静,只有几个亡灵还在忙着打扫房间。她有些不适应地点亮蜡烛,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湖泊。 过了一会儿后,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以为是两人忘了什么东西的可妮莉娅赶紧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男孩,一头发尖泛白的黑色短发中有几缕一直保持着翘起的状态,看上去有些可爱。 “你好,请问你是?”可妮莉娅愣了一下后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是亚摩斯派来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我是亚摩斯大人派来的魔术师,我名为阿奇帕德·安格斯·凯,很高兴认识您,纳尔森夫人。”男孩仰起头,他没被额发遮住的琥珀色左眼中流露出对面前女人的好奇和惊艳,“我早就听说亚摩斯大人的妻子是一位非常美丽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好漂亮啊!” “你可真会说话,不过你骗得过我的丈夫可骗不过我。”可妮莉娅微笑着扯下一根头发,瞬间发丝在她手中散发出光芒并且编织成了一柄长剑,她转动手腕,将发剑搭在面前阿奇帕德的脖颈上质问道,“神的使者为什么回到这里来?” 阿奇帕德微微转动脑袋,结果立刻感觉到颈侧一阵刺痛,他只好站着不动,同时诚恳地对可妮莉娅说道:“我怎么会来找您的麻烦呢?贤者可是神的宠儿,要是对您动手受到惩罚的可是我!我来虽然的确是神的要求,但这也是您无法拒绝的事情,您真的不打算听一听吗?” 可妮莉娅狐疑地看着面前讪笑的阿奇帕德,短暂的思考过后她放下手里的发剑让开一条路:“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打算说些什么。” “都说了是很重要的事情嘛,关乎您女儿的未来。”阿奇帕德跟着可妮莉娅进屋,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蜜莉恩和梅西尔的运气很好,刚刚从森林出来就遇见了准备去大城镇的商队。现在正值秋季,很多村庄都会有商人一同前来向村民购买粮食和各种森林中的野货,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为了节省路费,蜜莉恩赶紧带着梅西尔上前交涉,商队的领头人在了解两人身份以后相当高兴地同意了蜜莉恩一同上路的请求——免费的护卫不要白不要。 “你在回头看什么呢?”高高兴兴把行李放在闲置的马车上的蜜莉恩问坐在旁边石头上的梅西尔,这个孩子似乎是对那一袋袋的货物和那些与村民讨价还价的商人们很感兴趣,居然连他们搬货都看得入了神。 梅西尔仰起肉透过额发,看着眼前咧嘴笑的蜜莉恩:“嗯,就是觉得外面的人都好忙碌的样子。和之前祭典上一样,那个时候人们也是这样满脸都是笑容。” “吼吼,毕竟是秋天啊,寒冷的冬天即将到来之前,丰收的喜悦总是让人被这种氛围感染。享受秋天带来的收获,还有秋日的景色可是很美的。” “这样吗,我了解了,对了,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梅西尔点了点头后忽然想起自己偷偷做的东西,她赶紧拿出来递给蜜莉恩。 蜜莉恩看着梅西尔手中皮质的眼罩略感吃惊,毕竟她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右眼的伤痕彻底遮掩起来,平时用毛发盖住就算了。 “这是给咱的吗?”蜜莉恩接过眼罩后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针脚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做工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甚至内层还贴心地垫上了比较柔软的布料。 “右眼的伤应该很严重吧,每次只能看见一只眼睛的时候就想着要给你做一个眼罩。也许伤疤并不羞耻也不丑陋,但是希望别人不要用伤疤来作为话题。”梅西尔低着头一边捏着手指,一边小声地说道。 “伤疤对你而言更像是勋章,证明你曾经多么努力地活着。” 梅西尔的话勾起了蜜莉恩的回忆,她垂下眼睛露出怀念的神色的同时抬手将眼罩戴上,发现甚至连绳子的长度正合适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你,梅西尔。” “你喜欢就好了,反正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小事。”梅西尔用手拍了拍脸颊以后站了起来,“现在开始叫我克莱因,毕竟梅西尔这个名字不太适合一个男孩用对吧?” “好好,不过你站起来干什么?” “有点紧张不行吗?毕竟我很久都没有到外面来了,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反正我会好好跟着你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看着站起来以后又在别人好奇的目光中匆匆坐下的梅西尔,蜜莉恩没忍住笑出声来:“你真的好可爱啊!别那么紧张,放轻松,别人都看着呢!以后你要经历的可比这刺激多了,你就先从从一件小事开始和别人好好接触吧。记得保持好微笑哦!” 第二十八夜·初识 转折 一切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前语 “梅西尔,听说你经常跟着那个毛茸茸的老师一起出去历练,那你都去过哪些地方啊?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别看她是毛茸茸的,实际上全身都是肌肉,靠上去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至于我们去过的地方,那可就多了,你们知道王国东边的食人巨洞吗?就是靠近之后会被一股飓风吸进去的那个很深的大洞,进去以后才知道原来里面藏了一头巨大的魔兽。”梅西尔看着水晶球里面的怪脸,完全不能把它和那个精致的小姐联系在一起,看样子这种魔法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 “好刺激啊,我也好想出去历练,每天呆在家里学习各种课程和礼仪简直无聊死了。” “姐姐,不是还有我陪你吗?难道和我在一起也很无聊吗?” “莉莉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课程太枯燥无味了,就算和你在一起上课也无法改变它们的无聊啊!” 通过水晶球和血族朋友们聊天的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晶另一边扭成一团的两个女孩,她叹了口气后将手放在水晶球上:“今天见到你们我很开心,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下次再接着聊吧。” “你故事还没讲完呢,喂!” 故事没讲完是她故意的,谁让这两个家伙在午睡的时候来骚扰她。看着光芒黯淡下去的水晶球梅西尔有些无语地长舒一口气,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把水晶球放在桌子上。今天蜜莉恩应该要来了,她还得先去换一身方便运动的衣服才行。 等梅西尔换好衣服下到一楼的时候,刚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立刻走过去打开门,看着一身佣兵打扮的蜜莉恩向她打招呼:“果然是你来了,看样子我下来的正是时候。” 看见依旧喜欢板着脸的梅西尔,蜜莉恩早已习惯地一把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吼吼,梅西尔,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怎么感觉你好像又瘦了?可妮莉娅身体好些了吗?” “母亲身体已经好多了,今天有人找她,所以她早上的时候出去了。”梅西尔颇有些不适应地在蜜莉恩的怀里挣扎着,对方身上虽然有厚实的毛发,但是真的一点也不柔软,就像贴这一块石头似的。 “那正好,咱接了一个委托,你和咱一起去吧?”蜜莉恩将梅西尔放下以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还竖起右手指头指了指外面,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梅西尔知道蜜莉恩的邀请一般都是得到了母亲的许可的,于是她在点了点头顺手拿起靠墙放着的行李——自从蜜莉恩成为她的老师以后,她就经常有出去历练的机会,所以她干脆准备了一些简单的行李放在门口,这样出门的时候就不用再临时去收拾了。 蜜莉恩看着没有疑问,直接跟着自己出门的梅西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这一次顺利结束的话,咱就没有可以教你的东西了。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当年那个没大没小的小家伙,现在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是你教导的好,我真心的。”梅西尔一边面无表情地夸赞着蜜莉恩,一边熟练地拿出了迁跃瓶。现在这个魔术道具的制作技术已经基本成熟了,她也能放心使用了,就是那种眩晕感无论如何她都适应不了。 “坐标定下了吗?” “当然,给你。”蜜莉恩将一撮沙砾放进梅西尔的迁跃瓶中,然后也往自己的迁跃瓶里面加了一点作为确认坐标的媒介,“你先过去,咱马上跟着过来。” “好。”没有多想的梅西尔点点头后拔掉了瓶塞,一阵刺目的闪光以后她的身影从蜜莉恩的面前直接消失了。 原本眼中保持笑意的蜜莉恩在梅西尔消失以后忽然跪倒在地上,她一边痛苦地大口喘气,一边用爪死死地扣住胸口的皮肉,就连尖锐的指端刺入皮肤渗出血来都没有察觉到。 此时剧烈的疼痛从如浪潮一般从蜜莉恩的脑袋和每一块漫出来,疼得她根本无法思考,细碎的呓语徘徊在耳侧,一遍遍呼唤她前往某个地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疼痛终于消退了,而一身冷汗的她乏力地扑倒在草坪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该死,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忽然变成这样?” 蜜莉恩看着手臂上狂跳的血管,她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毕竟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感觉过这种诡异的疼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长出来了。 回来以后找人看看吧,现在得快点去找梅西尔才行,她一个人肯定搞不定。 和蜜莉恩想的差不多,先一步到达商队附近的梅西尔已经被商队长的家人包围了。这些人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英俊好看,还特别年轻的佣兵,尤其是那些年轻一些的女人甚至都已经开始在梅西尔身上动手动脚了。 “老师,我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同性好意的梅西尔看见蜜莉恩后立刻挥手向她求救,但是还没等她靠过去,就又被那几个脸颊微红,两眼都在发光的女人拉了回去:“哎呀,小哥,别走嘛,到我们的马车上聊聊怎么样?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蜜莉恩强忍笑意走过去把梅西尔从女人堆中拉了出来,之后她叼着烟管,迎着那些女人幽怨的目光扬了扬下巴说道:“不好意思啊,咱们还有点事要找商队长商议,就不和你们聊了。” 等到了没人注意的地方,蜜莉恩把脸色阴沉的梅西尔放了下来,顺带还躲开了对方朝自己膝盖踹来的一脚:“哎呀,别生气了,咱不是帮你解围了吗?吼吼,和漂亮姐姐们搂搂抱抱不开心吗?要是换成别的男孩,他们肯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梅西尔一脸不满地整理着衣领,她刚刚差点就被一个女人扯掉了衣服,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谁叫你长得这么好看呢?那些女人生活到现在恐怕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佣兵吼吼!当然,咱的美可是另一种,有些人是欣赏不来的。”蜜莉恩说着还颇为自恋地拂了一下身后束起的毛发。 梅西尔张了张嘴后还是没有把违心的话说出来,在她看来蜜莉恩确实很美,或者说是很帅,比她见过的那些男人都要帅气! “好了,咱们不说没意义的话题了。梅西尔,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蜜莉恩发问的同时将烟丝填塞进烟管,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一朵火花,之后她点燃烟丝,等它缓缓燃烧起来后叼着烟管深吸一口,“这里是尘荒原,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怎么样,这片荒原上的景色?” 此刻正是夜幕降临的时刻,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在从地平线上沉没下去,呈现深红的土地正在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远处不仅可见各类建筑的残骸,还有各类形态奇异的耐旱植物的影子在地面被逐渐拉长。 说实话,梅西尔并没有感觉到这里的美,反而觉得这里有一种落寞荒凉的氛围,似乎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被族群抛弃,变成孤身一人。 “咱以前来过这里,不过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了。”蜜莉恩安抚性地拍了拍梅西尔的脑袋,“这里夜晚并不安全,你可不能离咱太远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尘荒原可是黑暗生物出现频率最高的地区,当然毕夏普老师说过,一般黑暗生物出现频繁的区域,魔力的浓度就会降低,而人群汇集的地方魔力浓度反而会更高……” 蜜莉恩看着托着下巴开始认真回忆之前学过的知识的梅西尔,觉得暂时不应该打扰她,所以她干脆自己去商队的营地附近巡逻,顺便做一些防范措施。 第二十八夜·初识 转折Ⅱ 尘荒原是联盟军与魔兽作战的主战场,这里曾经也是一片富饶的土地,不同种族的人们一同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着,但是魔王的军队吞噬了这里。魔兽的血肉污染了大地,被制作出来的灵魂诅咒了死去的人的灵魂,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生灵都将以污秽和怪物的形态复活。正因为如此,如今生活在这里的都只是过去的土著民族,他们继承了先祖的血脉和智慧,有各自的语言、文化和群落,但几乎很少与外人交流。 蜜莉恩作为狼人与猎人的后代,她很幸运地被那些排外的域外民族接受了,并且还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一些抵御黑暗生物的方法,说起来有些方法还是她告诉那些来这里的冒险者之后才流传开的。 这也不是蜜莉恩第一次护送这支商队了,她还记得这支商队的标识就是一只衔着钻戒的乌鸦,只不过当初她护送的是这群人的祖辈,而现在商队被他们的后代继承了,当初她告诉他们的一些避免被黑暗生物侵扰的方法似乎没能被继承下来。 这次出行的商队长有些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出头,这他继承商队以来第一次前往域外,虽然前期的准备做得基本上让人挑不出错处,但是他们这样下去可撑不到红柳镇附近。毕竟没有携带耀石或者晶石灯,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蜜莉恩将事前准备好的一些刻有符文的矿石丢在车队附近后回到搭建篝火的位置,顺手一包药粉交给正在生火的男人并叮嘱道:“把这些药粉洒进篝火里面,夜晚一定要安排人守夜,不然晚上可能会有东西靠近营地。” “啊?啊?你是谁啊?”男人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皮肤呈现小麦色的银发女人,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在商队里面见到过她。他在这个商队里面地位并不低,所以似乎没有理由听面前这个女人的话。 “咱是你们的主人请过来的佣兵,接下来你们在域外的安全由咱负责。如果你不想晚上莫名其妙地失踪,最好就乖乖听我的话。”蜜莉恩说着朝男人的脸上吐出一口烟气。 被烟呛得直咳嗽的男人正准备发脾气,但在无礼的话说出口之前被一个脑袋被黑色头巾罩着的男人拦下了:“听她的话,毕竟这位对域外了解的可比我们多多了。” “团长……好的,我明白了!”看清来人后,男人瞬间没了脾气,甚至脸上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您不是在帐篷里休息吗?怎么突然出来了?” “当然是为了检查你们是不是在认真工作,还好我出来得及时,不然你就把我雇来的人得罪了!来,请跟我到帐篷里来一下。”商队长笑笑后伸手钩住了蜜莉恩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帐篷里带。 这个穿着浅褐色的长袍,身材高大且肌肉健硕的男人有着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他坦然地敞开型口的衣物露出肌肉的轮廓,头巾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呈现漂亮的祖母绿色,看上去像是猎豹的犀利的双眸。 从声音判断,男人的年纪最大不会超过三十岁,从他充满域外特色的长袍打扮可以看出,他的确生活在一个优渥而且没有太多约束的家庭,因为在王国内几乎很少有人接受这类服装,他们认为这样的服饰有些庸俗,无法展现人的体态和优雅。 “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蜜莉恩进入帐篷以后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商队长对面问道。 “不不不,我很信任你,也不想为你增加工作量。我只是得到了一瓶好酒,想要跟你分享一下。”商队长一边疯狂摆手,一边在一堆垫子上坐下。他之所以会在这个地方设置营地,是因为他要准备卖出的商品并不是给红柳镇的,而是一个更为尊贵的存在。根本上来说,他是为了承诺才会强硬地要求部下带自己来到这里。 “你不怕手下的人看到?”蜜莉恩甩了一下尾巴,她好像闻到了葡萄酒的香味。 “商队的大家都是我的家人,就算不是一个家族的,那也是相处多年的好兄弟,他们不会在意那么多的!”男人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很早以前他手下的人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反正他就比烂泥好上那么一些而已。 他罗修斯·德里安,完全没有继承父亲那灵活的经商头脑,也不像母亲和祖父一样拥有优秀的交际能力,就连和别人面对面说话都非常费力。不过自从遇到蜜莉恩,他口吃结巴的毛病改善了很多,也正因为如此,当蜜莉恩提出想要跟他一起来域外的时候,他立刻就同意了下来。 要是这次能够求婚成功的话,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让她不必再以佣兵的身份跟我一起到处旅行的。罗修斯痴迷地看着面前抓抓头坐下的蜜莉恩,在他眼里对方就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其实罗修斯同意蜜莉恩的请求完全是出于私心,虽然他和这位经他人介绍,以佣兵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女性相识不过几年,但是他感觉对方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还非常细心和温柔,还十分体贴人,和她相处起来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蜜莉恩小姐,我……” 就在罗修斯鼓起勇气准备向蜜莉恩告白的时候,梅西尔忽然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她有些气愤地看着安逸坐着的蜜莉恩,然后叉腰质问道:“蜜莉恩,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就跑到这里来了?你知道我刚刚……啊,你们是在谈正事吗?” “吼吼,哪儿有!咱们就是朋友之间随便聊聊而已。”蜜莉恩对着梅西尔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旁边来,“咱看你想事情想得认真,就特意没有打扰你,怎么样,现在思维清晰一些了吗?” “我只是在温习学过的东西,毕竟这些东西只有真正实地体会才能完全理解。不过你这是在干什么?”梅西尔看了一眼坐在一堆软垫里面,甚至还用头巾遮掩面部的男人,她第一时间就猜到对方是这个商队的主人,不过他看她的眼神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吓人? 蜜莉恩拍了拍梅西尔脑袋后转头看向伸手捂住脸的罗修斯:“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对咱说?不小心被打断了没问题吧?”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问你要不要喝酒。我这几天开始和酒庄谈生意了,也得到了不少好酒,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喝酒,所以就特地到了一瓶来。”已经没有勇气告白的罗修斯只好拿起本来准备送给蜜莉恩当礼物的葡萄酒,“正好你的同伴也来了,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喝酒当然没有问题啊,咱们一起喝!不过这孩子还没有成年呢,她是不能喝酒的!”听见“喝酒”这个词,蜜莉恩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起来,她无视梅西尔嫌弃的表情将酒杯接过来,然后先狠狠地灌了一口“哈,晚上就是应该喝酒啊!” “原来还是小孩子啊,能冒昧问一句这位只是你的弟子吗?”罗修斯有意无意地看向端正坐在蜜莉恩身边的梅西尔,他觉得这个佣兵和他见过的那些差别太大了,就不像是个战斗的人。 “我就是蜜莉恩的弟子,不过也不只跟着她学习。”梅西尔抱着手臂冷冷地瞥了罗修斯一眼,“你放心,蜜莉恩带我来并不是来给你们拖后腿的,遇到危险我同样能做好护卫的工作。” “吼吼,别那么严肃嘛!快来喝一杯吧,这酒可真不错啊吼吼!”感觉到气氛不对的蜜莉恩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她直接越过桌子一把勾住罗修斯的肩膀,开始和他喝酒。 没多大一会儿,罗修斯就醉得脸颊通红,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看着面前的蜜莉恩,然后牵着她的手开始讲起自己的过去。 第二十八夜·初识 转折Ⅲ 看着两个喝得高兴的大人,只觉得一阵无聊的梅西尔起身离开了帐篷,她看着围拢在篝火旁边说说笑笑的人群,忽然觉得有些羡慕他们,因为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的人们都会聊些什么,她的世界中每天塞满的都是那些需要学习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是书中看见的那些激动人心又令人神往的故事,但她没有梦,也没有未来的目标。 “只要在火光照亮的范围内就可以吧?去周围转转好了。” 这里虽然是在域外,但是也还在比较靠近人类聚落的地方,危险的黑暗生物出现的可能性并不高。梅西尔确认身上戴着耀石徽章以后就开始绕着营地闲逛,她发现了载货的马车,出于好奇她观察了一下货箱,发现这次运来的居然全都是茶叶这种奢侈品。 东方人的那些东西是通过贸易才逐渐推广开的,不过比起食物和文化,还是各种用品更能受到大陆人的欢迎,茶叶这种东西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接受,但红柳镇那些人显然不会把宝贵的钱财花在购买这种东西上面。 就在梅西尔好奇这是给谁的准备的货物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似乎远处正有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冲来,而且速度极快,就算靠近了也没有减速的迹象。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结果一支箭羽破碎的箭擦着她的耳朵扎在了马车上。 从远处奔来的居然是一群装备齐全的强盗,不过梅西尔敏锐察觉到了浓烈的死气扑面而来,她当即跑向篝火的方向,向那些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到来的商人们大吼道:“不能战斗的人马上离开这里躲起来,是恶灵来了!” 梅西尔回去向众人发出警告的时候,这群人马已经穿过马车冲入了营地,那些用来防御敌人的准备在他们面前如同虚设因为他们是重现于当下的已逝之人,执念让他们回到了这里,并且他们将掠夺这里的一切有用的东西。 “哈哈,大家看看这些肥羊们的货物,要是带回去的话,我们村里的人就肯定不会饿肚子了!”为首的强盗似乎是个高大的女人,她的容貌和身体一样残破不堪,尤其是左侧脸的肉被某物完全剜掉露出了雪白的骨头,而她身下的马匹,以及她的同伴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 溃烂腐败,甚至露出内脏和缺失肢体的身体,破烂不堪的衣物,眼眶因为鬼火的存在而呈现幽蓝的颜色,漆黑中混有血色的雾气从他们体内涌出…… 这群恶灵是曾经让无数商人闻风丧胆的盗贼团伙,只劫持那些贵族的私人商队的他们在某一日遭到了王国军队的剿杀,首领以及她的几个重要的同伴更是在接受了拷问之后被残忍处死。 掠夺即是罪恶,没有人在乎那些没有这群强盗的供养就会面临饥饿和干渴的老人和孩子,没有可供耕种的土地,井中甚至连泥水都打不出来。 无奈之下不肯放弃故土的年轻人们聚集起来,他们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但却也没有办法。 “把你们的食物和水全部交出来!我们是不会伤害老实听话的人的,所以你们最好别跟我们对着干!” “老大说得对,你们只要老实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强盗们一边发出尖锐的笑声,一边在营地中骑马在营地中奔跑,火光的照耀下他们没有影子,而被他们穿过的人会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并因此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该死的强盗,你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不过是一群没有经验的蛀虫而已!”受到雇佣的佣兵自然是不会老实等着这群恶灵抢夺他们雇主的货物,他们愤怒地拿起武器或者使用魔术对抗,但是他们发现自己的武器和魔术对这些恶灵根本不起作用,反倒是靠近后被他们身上的死气侵蚀身体失去了意识。 “一点常识都没有,普通的武器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恶灵?”梅西尔头疼地看着身后挤成一片的商人们,他们的尖叫声让她有点无法集中注意,但是被激怒的恶灵们已经挥舞着武器冲过来了。 “我祈求光的降临,就如同祈求明天到来一般!”梅西尔还是第一次真正与人类以外的存在战斗,她觉得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准确地念出了咒语,光点从她的身边浮现并附着在了她的短剑上,瞬间剑刃变成了发光的状态。 低头躲过对着脖颈划来的长剑后,梅西尔直接将手中短剑刺入了从身边跑过的恶灵马的侧腹,光的净化作用让恶灵马瞬间从内侧爆炸,腥臭的血肉溅了她一身。 压根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使用光魔法的恶灵狼狈地飞进了人群,引起一阵尖叫后又被踹了出来。他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马就这么没了。 “没用的家伙,站起来!”强盗们的首领简直不能直视自己同伴那滑稽的动作,她跳下马在那家伙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才回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没有想到还能遇到有点本事的家伙,你来和我打一架吧?” 梅西尔感觉到周围的死气如同墙壁一样向自己压来,但她毫无畏惧,甚至还一边举起剑摆出警戒的姿势,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围拢过来的恶灵们:“你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掠夺别人的东西?” 这群强盗被处刑的时间是大约七十五年前,他们被公开处刑后不久,域外就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龙卷风,包括红柳镇在内的无数村庄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活下来的人真的算是被幸运眷顾了。 梅西尔缓缓地侧身将剑举至胸前,她看向面前恶灵的眼中并没有恐惧,只有战意和怜悯:“你们的村庄早已不复存在了,你们现在掠夺他人的东西,只是为了复仇而已吗?” “不,我们的家还在,我们的家人还在那里等我们!”生锈的剑刃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以梅西尔无法躲避的速度朝她劈砍而来。 知道无路可躲的梅西尔只能迎着攻击冲上去,她在剑刃到达面前的最后一秒下腰躲过,然后挥剑砍在了首领的脖颈上,但因为她的腕力不够,所以剑卡在了对方颈骨的缝隙中拔不出来。 这个滑稽的场景让强盗们发出一阵哄笑,首领看着这个还没有自己胸口高的小家伙也笑了起来,但是她的手上攻击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该死,早知道我就应该多锻炼一下手臂力量了!”梅西尔看着即将刺入胸口的长剑,当即选择放弃武器后退,但无数凌厉的剑光立刻朝她笼罩过来,让她根本无处可躲。 忽然,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破了恶灵的包围冲向了梅西尔——是蜜莉恩赶来了。 直接撞飞了一片恶灵的蜜莉恩在深呼吸的同时捏紧拳头挥拳,拳头破空的声音响起,下一秒猛烈的拳风不仅折断了生锈的剑刃,还掀飞了没来得及反应的首领。 第二十八夜·初识 转折Ⅳ “蜜莉恩,你终于来了!”梅西尔惊喜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蜜莉恩,随即她看着周围的恶灵,“常规武器没有办法对付这些恶灵,让我给你的武器附魔!” “不用,你只要待在咱的身边就好。”蜜莉恩瞥了一眼那些被她打倒的恶灵,发现它们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地崩溃化为沙砾,“咱好像能够消灭它们,不用你帮忙了。” “真的吗?”梅西尔没想到蜜莉恩会这么干脆地拒绝她的帮助,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了:蜜莉恩的每一拳都让一个甚至多个恶灵散架,之后它们的身体就会碎裂化为沙砾消散在空中。 “你居然有这种力量?” “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蜜莉恩也诧异于自己的拳头竟然还有消灭恶灵的力量,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让恶灵们冷静下来,不然的话,人类这边可能会为了自保动手。 要是引发混战,只会带来更大的伤亡。 就在蜜莉恩思考该不该抓住首领逼迫恶灵们停手的时候,唯一没有在她一击之下化为沙砾的首领聪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蜜莉恩,似乎恢复了理智的首领那双边缘布满裂痕,如同两口深处燃烧着鬼火的枯井的眼睛中竟然涌出了血泪:“我的神灵啊,感谢您!真是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到您,我们的恩人啊。”说完,她竟然直接跪下来向蜜莉恩双手合十。 梅西尔听到首领的话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时她注意到那些躁动的恶灵也安分下来,他们同样激动地看着蜜莉恩,并纷纷跪在地上,那样子就好像看着救世主一样。 蜜莉恩被这些恶灵的举动惊呆了,同样被惊呆的还有随后赶来的罗修斯和他的手下,毕竟恶灵向人跪拜这种事情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 罗修斯本来很想过去站在蜜莉恩身边,但他又畏惧恶灵身上散发出来的死气不敢过于靠近。 “你们快点起来,咱可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帮助过你们!”蜜莉恩很想立刻逃离现场,但理智阻止了她,因为她知道这些恶灵向她跪拜肯定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只要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她当然是可以去做的。 “恩人,请您帮助我们逃离这片土地吧,就像您当年给予我们食物和水,让我们暂时摆脱困境一样。”首领仰起头看着面前的蜜莉恩,“我们已经不再追求往日,仇恨与愤怒就像是脓水和毒液侵蚀着我们的理智,夺走我们的人性。我们其实也不愿意伤害他人,只希望能够得到安息的宁静,” “你让咱帮你们,但是咱并没有那样的能力!” “您有的,刚刚您就帮助我们的同胞脱离了无尽的苦痛。”首领伸出已经变成白骨的手指着蜜莉恩的胸口,“来自云端的触碰禁忌的力量能够吞噬灵魂,让我们忘记仇恨放下执念,回归到虚无中。” 首领的话让梅西尔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为她从不知道蜜莉恩身上有这样奇特的力量,而且听上去还有些不祥……她偷偷观察蜜莉恩的表情,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看样子蜜莉恩也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啊,难道这就是她不老不死的根源吗? 就在梅西尔陷入思考的时候,蜜莉恩已经咬紧牙关举起了拳头:“这就是你们想要咱为你们做的事情吗?真的就这样就好吗?” “我们本来已经死去,但是魔王的诅咒让我们以恶灵的身份重生,我们回到村庄,却只看见一片废墟。” “我们牵挂之物早已不复存在,所以我们应当归去。” “我们给太多人带来伤害,失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惩罚。神给予我们的现在应该归还回去了。” “虚无也许代表一切真正的结束,但我们终究会在那时间的尽头相遇。” “让我们安息吧,这是我们最后的请求。”恶灵们用渴望的眼神注视着蜜莉恩,然后他们纷纷举起了武器,准备进行最后的战斗。 蜜莉恩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梅西尔,她看见梅西尔眼中的怜悯和紧张,这个孩子正在等她做出抉择。 “咱知道了。”蜜莉恩自然知道不能放任这些恶灵在这里飘荡,但是当着梅西尔的面将他们全部消灭掉似乎也太过残忍。于是她轻轻拍了拍梅西尔的肩膀,让她带着那些普通人暂时先到别的地方去,这里的死气过于浓厚,正常人吸入太多会生病。 梅西尔当然知道蜜莉恩不希望自己看到接下来的事情,所以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后走向身后的人群,但走了几步以后她忽然回头说道:“蜜莉恩,无论你怎么选都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做的选择从来没有错。” “小家伙,还不用你来支持咱!”蜜莉恩笑了,之后她握紧拳头摆微微躬身向那群恶灵,“来吧,战斗吧,咱会让你们带着尊严得到安息,就像你们希望的那样!” 梅西尔与那些朝蜜莉恩冲过去的恶灵擦肩而过,她看向一脸震惊的人们,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搔了搔头后说道:“别看了,大家都离远点,小心被误伤。过一会儿就结束了,你们不用担心。顺便来两个人过来,我教你们熬制驱寒的药汤。” 听到梅西尔的话后,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之后除了一部分稍微离远一些围观战斗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聚集到了其他点燃的篝火附近。 年长一些的妇女和对梅西尔有好感的年轻女性一起去架锅烧水,准备熬药汤喂给那些被死气冻僵身体的倒霉蛋。梅西尔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了对应的药材,耐心为她们讲解药材的用法。 罗修斯看着化身为死神收割恶灵们的灵魂的蜜莉恩,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蜜莉恩露出那种表情,她像是隐忍着悲伤,又像是为什么感到愤怒。每当她消灭一个恶灵的时候她都会皱一下眉头,之后再深吸一口气去面对另一个。 虽然恶灵们都是在用全力对付蜜莉恩,但是相较于战斗经验的半狼人,他们还是太过无力了,甚至连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很快,只剩下首领还站在蜜莉恩对面了,刚刚就连她的爱马也冲上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的同伴都已经离开了,就只剩下你了。”蜜莉恩松手让爪缝中的沙粒随风散去,她看着面前的首领缓缓开口道。 “真是太好了,我这次遵守了承诺。”首领那张因腐烂而显得无比凄惨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不会最先死去。现在动手吧,恩人,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不用谢。愿你们的灵魂都能得到永远的宁静,希望墓土的安眠将伴随你们永恒。”蜜莉恩一边为这些善良的灵魂哀悼,一边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希望你们能在那个世界见到你们的家人。” 罗修斯看见最后的恶灵被贯穿胸口,倒在蜜莉恩怀中化为沙粒后连忙跑过去,他担心地扶住了蜜莉恩摇晃的身体,下意识地关心道:“蜜莉恩你没事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谢谢你。”蜜莉恩看着手掌中闪闪发光的沙粒,她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咱没事,你去照顾你的手下吧。现在咱需要好好静一静。” 虽然有点失望,但罗修斯还是选择离开。只不过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见手臂上居然有一层灰白色的粉末,他好奇地用手抹了一下放在鼻前嗅闻,但却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哪儿沾的灰吧?”对此没太在意的罗修斯走向了人群。 第二十九夜·初识 失控 有些事情正在暗处静悄悄地发生,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前语 多亏了梅西尔提供的药汤,那些被死气侵蚀的人们被灌了汤以后很快就醒了过来。一时间,梅西尔竟然成了被关注中心,几乎商队的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呜呜!我刚刚感觉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身体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移动,而且越来越冷……你有所属的佣兵团吗?没有的话我帮你推荐一下吧!” “这碗药汤居然这么厉害,这一定是你花大价钱得到的配方吧?就这么给我们真的没有关系吗?” “小兄弟,你看着面生啊?才刚刚开始做佣兵吗?我给你说啊,我看你长得也不赖,要不我给你推荐几个贵妇……”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梅西尔只能闭嘴择药,等到那些女人把汤的做法彻底熟记后起身落荒而逃。 “和人相处真的太可怕了,而且救了他们的明明是蜜莉恩,为什么他们要来为难我啊?”梅西尔狼狈地逃到一座帐篷的后面拍着胸口,她感觉刚刚好像又有人趁乱对她动手动脚的——下次要是再发现就折断那家伙的手指吧! 原本在人群中被挤得动弹不得的罗修斯看见梅西尔的背影后赶紧追了上去,然后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后走上前:“原来你在这里。” “你是刚刚那个帐篷里面的带酒蒙面男啊,有什么事情吗?”梅西尔抱着手臂靠着帐篷的支柱,斜眼看着罗修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 罗修斯本来想说“我是你们的雇主,来看看你怎么了”,但是这句话却在说出口的时候变成了:“我来看看蜜莉恩的弟子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我感觉你好像不愿意与别人亲近。” “毕竟我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没法聊到一块呆在一起对双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梅西尔撇了撇嘴,她本来就只是出来帮忙的,和其他人相处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巧了,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后来蜜莉恩向我证明了即使无话可谈的人也能成为朋友。”罗修斯说着扬了扬下巴,“酒是打开话匣子的最好钥匙,你应该学着喝点。如果你想要当佣兵的话,应酬可是不少的。” “我只是来帮忙的,我已经决定以后做些什么了。” “哦?看样子你好像和蜜莉恩不是一路人啊?” “对啊,毕竟我要和我母亲一样成为能够帮助他人的贤者……”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的梅西尔重新闭上嘴,然后她不太高兴地瞪了咧嘴笑起来的罗修斯一眼,“你套话的本事倒是不错。” “当然,这可是商人最基础的本事。你要去哪儿?”罗修斯看着梅西尔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手臂一阵瘙痒,于是下意识地抬手使劲抓了抓,“蜜莉恩好像去休息了。” “谢谢。” 梅西尔当然不是去找蜜莉恩的,她知道蜜莉恩的心思细腻,消灭有自我意识的恶灵这种事情别人可能不会太在意,但是蜜莉恩却会放在心上。 她打算去收拾一下那些亡灵留下的物品,那些物品上大多含带着诅咒,要是被有心人捡去利用就不好了。 “愿你们的仇恨得以化解,灵魂得以安宁。” 来到蜜莉恩刚刚战斗的地方,梅西尔先是学着书上教的那样进行了祈祷,之后才戴上手套开始收拾地上那些生锈的武器或者是衣物,她没想到有些恶灵身上甚至还带着钱和饰品,只不过都没法用了。 “梅西尔,小心。” 虚无缥缈的提醒声在梅西尔的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环顾周围,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倒是篝火附近响起了悠扬的歌声,似乎是有人兴起开始演奏民间负乐曲,一些喜欢跳舞的年轻人开始围绕篝火翩翩起舞。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一句普通人的适应力,刚刚明明还害怕得发抖,现在居然就在唱歌跳舞了。”梅西尔摇了摇头后准备继续收拾地上的遗物,但却忽然发现手套上竟然冒出了很多白色的小点,还有很多类似于孢子的粉末不断落下。 “从哪儿来的?”就在梅西尔准备脱掉手套的时候,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用于照明的火把前,将手伸向正在燃烧的火焰。 被点燃的手套瞬间燃烧起来,附着在手套表面的孢子瞬间被烧成焦炭并发出难闻的气味,梅西尔皱着眉头将手套抖落,然后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还真的是蘑菇的孢子,只是好像不是普通的蘑菇,不过这么干燥的地方怎么会有蘑菇?” 这些孢子一开始应该是没有的,好像是从蜜莉恩与亡灵战斗以后才出现的。梅西尔谨慎地环顾周围,寻找着任何可疑的痕迹,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现。 “猎人中可能存在能消灭亡灵的人,但是蜜莉恩并没有展现过类似的能力,狼人就更不用说了……”梅西尔正在为这个奇怪的现象思考着,她不知道暗处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直到她离去,那双眼睛才收回视线消失在黑夜中。 “嗯……额,好渴,好热,水,给咱水!” “水在这里,喝吧。” 浑身燥热疼痛的蜜莉恩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向前伸出爪去,很快她感觉到一股清凉进入口中,她欣喜地大口吞咽起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梅西尔手中的水囊基本上被她喝干了。 梅西尔摇了摇水囊,又重新拿起一个递给坐起的蜜莉恩,顺带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做噩梦了吗?” “对啊,梦见咱的家人的脑袋全都变成了蘑菇,咱的身上也长出了好多蘑菇。”蜜莉恩灌了几口水以后无奈地笑道,“可是过去这么久了,咱早就把他们的样子忘记了。” “还真是一个噩梦,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尤里希娜的药真的有用。”梅西尔顿了顿,她联想到刚刚自己收集遗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但决定等调查清楚再告诉蜜莉恩,“你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结果却做了噩梦。你现在还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了,咱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蜜莉恩翻身站起以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她的身体构造比起人类更接近于狼人变形至一半的状态,因此并不适合仰躺着睡,刚刚的睡姿让她差点落枕了。 梅西尔本来想问蜜莉恩做了什么噩梦,但觉得好像有可能会问到不该问的问题而闭嘴了,她随后跟着站了起来:“毕竟亡灵来过,你设置的灵圈可能被冲散了,我们一起去重新布置一下吧。” “嗯……不过咱得去问一下罗修斯他们等的收货人什么时候到,咱还打算带你去红柳镇见见世面。哇,这么热闹的吗!” 蜜莉恩说着掀开帐篷出去,结果被不远处载歌载舞的人群震惊到了,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几乎和城镇里的祭典不相上下的篝火晚会,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就像是遇到了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像是被这种氛围感染似的,蜜莉恩原本冰冷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之后她用手拍了拍梅西尔的脑袋,示意她跟上自己:“去处理完以后回来加入他们怎么样?以后这种场合可不会少,万一你遇到了心怡的男孩,不会跳舞可就丢脸了。” 被拍头的梅西尔下意识地吱哇乱叫:“我才不要和别的男人跳舞,而且我又不是不会跳舞好吗!” “你那都是社交舞,跟随着心自由地跳舞可不是那样的!” 第二十九夜·初识 失控Ⅱ “哎,罗修斯,怎么看你那么没精神啊?是因为表白没成功,一下子就泄气了?哈哈,放轻松,以你的那张脸,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干嘛一定要选那种的?” “去你的,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罗修斯没好气推开一把搂住自己肩膀的同伴,“你们是不是还开了盘,所以你赌了多少?” 这个外表年轻却非留着一嘴胡子,打扮也十分老气的男人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然后他得意地竖起巴掌晃晃说道:“这个数!这下我会去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你可要让我请假啊!” “你赌我告白失败对吧,你这个臭小子!” “哈哈哈,毕竟我们一看那个佣兵就不像是需要伴侣的人,要不然她身边不会跟着一个小孩子了!说不定那小孩是她的私生子呢?佣兵之间乱搞之后一个人抚养孩子的也不少!” 柯亚安慰性地拍了拍罗修斯的头,他和罗修斯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所以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可了解得很,要不是他当初求着自己来商队,他恐怕会考虑回去种地或者去别的地方当帮工赚钱。 罗修斯想了想觉得柯亚说的话非常有道理,他决定今天就不想那么多了,好好和兄弟们喝一杯联络感情才是要紧的。 “吼吼,你们这里可真热闹啊,介意让咱们加入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罗修斯和商队的下属们玩起了“酒鬼指路”游戏的时候,蜜莉恩带着梅西尔出现了,而且还明确表示想要加入到宴会中。 姑娘们当然不会放过和英俊的雇佣兵小哥相处的机会,还没等罗修斯同意下来,梅西尔就已经被一众围着篝火跳舞的女人们拉走了,说是要教他最正宗的篝火舞的跳法。 蜜莉恩笑看梅西尔被拖走,顺便在还有空位的树干上上坐了下来。她顺手结果别人递过来的酒杯,瞥了一眼也不敢和她直视的罗修斯:“吼吼,你们在喝酒呢?刚刚咱都没喝尽兴就出来处理那些亡灵了,为了悼念那些可怜的家伙,让咱们一起喝个痛快吧!” “哈哈,你就是想喝酒吧?来来,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酒管够啊,你想和多少都可以!” “要不要来点肉干或者火腿当下酒菜,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你可真厉害啊,我们这些人根本拿那些亡灵没办法,尤其是恶灵,遇见了要不只有逃走,要不就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咱可是天赋异禀的,别说是恶灵了,就连龙都对付过呢,当然,只是切磋的那种。”蜜莉恩笑着端起足足有一个正常人脸庞大小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发酵的麦芽酒,并舒畅地打了一个酒嗝。 “哎呀,就是这个味道,真爽啊!你们会不会划酒拳,咱们几个来比划一下?”蜜莉恩作势伸出两根手指,碰酒拳在佣兵当中也算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游戏,包括刚入行的菜鸟都会比划几下,不过输了的人一一般都会被灌醉到爬不起来。 虽然明天可能还有护卫任务,但是这点酒对于蜜莉恩而言确实不算什么,她高兴地和眼前这群男人玩闹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罗修斯藏在头巾里面越来越难看的脸,他像是觉得特别难受一样用手攥住领口,然后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酒杯。 自己那么在乎蜜莉恩,蜜莉恩为什么都不关心一下他呢? “那是因为你和她本来就不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啊,她当然不会关心你。要是你能活得更长久,也许就有机会陪在她身边了。毕竟当身边熟悉的人都消失了,她肯定会觉得孤独。” 罗修斯被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却只看到隐约被火光照亮的荒地和帐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在疑惑了一下之后使劲抓挠瘙痒的手臂,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毕竟明天还要送货,所以晚宴并没有真正进行多久就结束了。不过还算玩得尽兴的商队一行人不是回到自己的帐篷,就是做好了守夜的准备,跳舞跳得脚底都快磨出泡的梅西尔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她直接跪在地上不断喘气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参加这种活动了!我的脚都快断了!” “吼吼吼,看样子你的锻炼还不够啊,回去之后耐力训练在增加一些。”满身酒气的蜜莉恩顺手拍了拍梅西尔的脑袋,“今晚咱守夜就可以了,你去好好休息一下,不过明天早上还是要起来锻炼的知道吗?” 本来就觉得困意上涌的梅西尔没有拒绝蜜莉恩的提议,点点头后向着帐篷走去。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累,居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瓦剌扎西拉斯,乌撒哈拉……” 断断续续的呢喃飘进梅西尔的耳中,像是有无数看不见身影的人围绕在她的身边进行某种活动,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似乎正伸出一条长而幽暗的甬道中,脚底是整齐垒砌的石砖,头顶是凹凸不平的土层,潮湿的空气让苔藓和蕨类植物在这里肆意生长,她竟然还能感觉到空气微凉。 这里是什么地方?梅西尔还没来得及把这里的情况探查清楚,就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的声响,她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见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某种预感让梅西尔没有急于向那个方向靠近,反而面对着那个人开始后退,等到完全看不到人影之后转身开始奔逃——这个梦不对劲!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或者醒来! 就在梅西尔转身逃跑的瞬间,原本站在黑暗中的人也跟着跑了起来,他奔跑起来的时候发出了极其沉闷的脚步声,就像是背着很多重物一样,而梅西尔也是因为隐约看见对方上半身臃肿得怪异才选择逃走的。 “咚咚咚!” 怪人的脚步声沉重而密集,让梅西尔的心下意识地揪紧,她不敢回头看,只能冲向前面看见岔路就向左拐,很快她就成功甩掉了身后的怪人,只不过也因为疾驰累得够呛。 担心那个怪人会追上来,梅西尔没敢坐下来休息,只能靠着墙大口喘气,同时她也在思考追逐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说是梦魇的话,应该会让人做一些桃色的梦,而不是这种荒唐的追逐战。 最重要的是…… 梅西尔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刚刚为了测试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梦,她特地在尖锐的石头上划了一下自己的手,结果刺痛过后伤口中就涌出血来——梦里会受伤,会流血,但绝不会感到疼痛和累。 “好奇怪的地方,而且看着好像是在某个遗迹中。难道是有人趁我睡着了,把我转移到这里来的吗?”梅西尔伸手抚摸着长着苔藓的石墙,她能够确定这里绝不是那种人类居住的场所,而是某种古老的设施。 第二十九夜·初识 失控Ⅲ 决定继续深入的梅西尔撕下一片衣角包扎了伤口,她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滴在地上的血液被从砖缝中生长出的菌丝覆盖吸收了。 潮湿的空气让各种适宜在阴暗环境生长的植物得到了安稳发育的机会,这里大概会是那些药剂师或者冒险家特别喜欢的地方,毕竟梅西尔发现这里的很多植物她见都没有见过。 “要是尤里希娜在这里就好了,只可惜我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梦了。”梅西尔小声嘀咕着,忽然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下意识皱紧眉头的她在小心的情况下快速向前移动,然后在拐角的墙边停下,慢慢地探出头去打探情况。 前面依旧是一片黑暗,梅西尔隐约地看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之后消失不见了。确认安全以后她才走出去,看着地上一滩带有鲜血的拖痕,她用手沾了一点血闻了闻,确定是人类的血液。 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和不知具体为什么东西的存在,而且这些家伙还会袭击人,看样子我得加倍小心了。 梅西尔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结果在墙根意外发现了一根烧了一半火把,虽然不能用于照明,但是当成临时的武器还是可以的。 拿起火把的梅西尔走向了拖痕相反的方向,以出血量判断,被带走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重伤,估计也没有获救的机会了,她还是得优先考虑自己才行。 梅西尔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再次听到了什么声音,出于警惕她没有选择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靠近,而是走向了右边的甬道,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找了过来。 来者不是怪物,而是梅西尔认识的人,是商队中那个有着蜜色皮肤和蓝色眼眸的黑发女孩,当初她也是最先靠过来搭讪的女性之一。 “你是克莱因对吧?”阿米尔看见梅西尔之后原本写满恐惧的脸上瞬间攀上了惊喜,她下意识地朝人扑了过去,只是尴尬地扑了个空。 梅西尔打量着头发凌乱,衣服也不太整洁的阿米尔,出于警惕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是人类对吧?” “我不是人类还是什么?难道是怪物吗?”阿米尔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她发现这个佣兵压根不是冷淡,而是根本不近人情,说话也不让人开心。 “看样子你没有遇见那些怪物。” 梅西尔明显有些失望,但是她也知道遇不到怪物才是真正的幸运。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她向面前的女孩伸出手:“算了,没遇见就算了,把手给我,我们一起走。” 虽然没有得到梅西尔的关心,但是能和自己心怡的对象一起走,可比一个人在黑暗中徘徊要好得多。阿米尔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梅西尔的手,跟在她身边继续走向甬道的深处。 “真是奇怪,我居然会梦到这种奇怪的地方,不过还好有你陪着我。虽然只是在梦里,但是能和你牵手真是太棒了!” “嗯,你稍微安静一点,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在!” “哎呀,怎么在梦里你都还是这么冷淡啊?明明长得这么帅……你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阿米尔说着将头靠在了梅西尔的肩膀上,她和梅西尔不同,因为没有遇到诡异的事情,所以完全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当成了一个梦,梦里她稍微大胆一些应该没有关系吧? 不太适应和别人亲密接触的梅西尔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没有出声警告阿米尔,毕竟现在的情况还是让这个女孩保持这个状态比较好。 又过了一会儿,逐渐没了耐心的梅西尔再次闻到了血腥味,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她伸手推开了阿米尔的脑袋,脚步放轻迅速地靠近了左侧的甬道。只是还没等她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就听见身后的阿米尔发出了一声尖叫。 “阿米尔,你怎么了?” 梅西尔回头看去的时候,只看见胸口被某物贯穿的阿米尔被拖向了黑暗的深处,她下意识地追过去,却被涌上来的蘑菇组成的墙壁堵住了回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身后的道路已经被这些不断蠕动的蘑菇堵死了。 看着这些颜色形态各异的蘑菇,梅西尔更加觉得自己必须尽快从梦中醒来了,因为她总觉得这些蘑菇不是什么好东西。 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我才能真正从这个梦中醒来?梅西尔咽了咽口水后手握着火把,向着左侧的甬道走去,而这次她终于看见尸体了。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梅西尔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从尸体的装扮来看,他应该是商队主雇佣来的佣兵,只不过他的上半身全都被某种力量直接击碎,化为一滩肉泥糊在墙上。菌丝在肉泥上迅速蔓延和增殖,竟很快就长出了无数细小的蘑菇,从远处看就像是菌丝在墙面上展开了一张彩色的毛绒挂毯一样。 梅西尔看着这个场景感觉到一阵反胃,但是她还是走过去拿走了佣兵腰间的短剑。当然,她没有贸然去触碰那些诡异的蘑菇,毕竟它们一看就不正常。 这柄剑明显是主人精细护理过的,剑刃甚至都还像新的一样,倒映出了梅西尔有些苍白的脸。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番以后,便毫不犹豫地将剑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咳嗬!”剧烈的痛感瞬间卷席全身,直接痛得张嘴发出哀嚎的梅西尔注意到自己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这个女孩一头猩红的长发包裹了赤裸的身体,隐藏在乱发下的酒红色眼睛中转动着黑白灰三色的荆棘环。 女孩冷漠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梅西尔,忽然开口道:“你应该做出决断了,梅西尔。你明白的,你追求的东西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如果不做出选择,那你很快就会失去这个机会。” “你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梅西尔的意识逐渐模糊,但她还是努力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我是终焉,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贤者之子。” 第二十九夜·初识 失控Ⅳ 从剧痛中苏醒过来的梅西尔下意识地捂住了喉咙,好在喉咙上并没有插着短剑,刚刚发生的一切确实只是一个噩梦。正当她松了口气准备坐起来喝口水的时候,手掌的刺痛却让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梦。 回忆着刚刚诡异的梦境,梅西尔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她当即站了起来准备去找蜜莉恩,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周围的人身上竟然都覆盖着在梦中看见的菌丝。 由菌丝形成的茧在黑暗中一起一伏,诡异的蘑菇在其表面不断绽放,孢子如同雾气般从它们的菌褶中释放出来。梅西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惊讶地发现那些孢子和菌丝都避开了自己,似乎是不愿沾染在她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黑暗生物?” 梅西尔试着触碰菌丝茧,绵软的触感让她打破了刚刚的猜测——黑暗生物的力量会侵蚀一切活着的生命。而她的手一点都没有受伤,除了繁殖力强一些之外,这些菌丝和蘑菇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茧里面的人不只是陷入了沉睡,他们的生命力全都被吸收了。”梅西尔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在睡梦中遭遇了不测,他们在身体死亡的瞬间,体内的生命力和魔力就瞬间被这些菌丝吸收了,之后这些蘑菇会接着吸收的生命力继续增殖……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梅西尔感觉到了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因为这种抉择和平日里做出选择的情况不同,她需要考虑到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而自己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我不能再让蜜莉恩承担这些了,而且我的时间也快到了,到时候我们肯定不会再走在同一条路上了,就这样做一个了断好了。”梅西尔喃喃自语地同时拿起了自己的佩剑,这柄剑是母亲拜托矮人朋友根据她的使用习惯和身体情况量身打造的。 这柄剑不仅长度合适,而且还不会太重,甚至还附了魔,在铭文的加持下它能够在攻击目标的时候产生两次斩击,如果对手疏忽大意就会被剑砍到。 梅西尔拔出剑,看着光滑的剑刃上倒映出来的那张苍白的脸,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脸,只不过因为犹豫和挣扎,她竟然觉得自己的脸变得有些陌生。 “这些菌丝和孢子已经深入了你们体内,以现在的魔法和药剂是不能把孢子清除干净的,而这些蘑菇以你们的生命为养分生长,所以只要杀了你们,蘑菇就会停止增殖。如果要怪我的话,就变成恶灵来杀了我好了。” 梅西尔一边轻声说道,一边举起了剑刺入了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身体。幸亏蜜莉恩曾经和她讲过各类生物的要害,她才能够做到一击毙命,减少了对方的痛苦。 血很快从尸体的伤口中涌了出来,很快染红了他们身下的布匹,也许是闻到了血腥味,周围的菌丝茧忽然蠕动得更厉害了。 梅西尔深吸了一口气后将剑从尸体上拔了出来,动手之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下手也没有那么犹豫了。很快,这个帐篷中的人全都被她处理了,而他们直到死都没有从梦中醒来,那些菌丝和蘑菇也因为生命力的消失逐渐枯萎。 梅西尔走出帐篷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等到身上的血腥味消散的差不多以后,她走向不知道何时熄灭的篝火旁边,发现除了蜜莉恩之外,其他守夜的人身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菌丝,也正是它们盖灭了本不应该熄灭的篝火。不过奇怪的是,即使火光熄灭,那些黑暗生物也依旧只敢在远处蛰伏,而不敢轻易靠近营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营地已经开始成为那些蘑菇的苗床了,不过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在的地方很少其他商队和旅者经过,所以也不担心会有人把孢子带到别处去。 要在蜜莉恩醒来之前全都解决掉,不然的话她一定会把过错全部揽在她身上,把我撇得干干净净。 隐约知道孢子的来源的梅西尔还是决定隐瞒这件事,因为这应该是一次偶然,蜜莉恩一定是在哪里碰巧沾染上了孢子,之后又不小心把它带到了营地来,导致这些人被感染。 还好只是少部分人,要是人多了的话那又该怎么办?为了他人的安全,这些人只能去死。 “没关系,就像以前训练的那样,不要让他们经历太多痛苦,一击致命就好了。”梅西尔说着慢慢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帐篷,看着搂着孩子熟睡的年轻父母,然后她咬紧牙关举起了手里的剑。 对,就是要这样毫无留恋的才行。 “嗯?咱好像又睡着了啊?”蜜莉恩猛地从一个迷宫般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她有些迷茫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被搬回帐篷里了。外面的天早已亮起,但是安静地好像有些过分了。她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没有想太多。 蜜莉恩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是她与自己带出来历练的弟子一起护送商队踏上返程的最后一天。 原本前一天夜里一切都还很好,她甚至还和商队里刚刚诞下孩子的妇人一起讨论了孩子未来的名字,但当她清晨醒来时却闻到了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不知多少人的血把沙砾浸透染红之后又呈蛇形流入帐篷。 掀开搭在帐篷上的羊毛毡毯后,蜜莉恩首先看见的是满地被贯穿胸膛或刺穿喉咙的尸体,那个从头到脚都被血淋湿变成猩红色的梅西尔站在尸山血海中,还未凝固的血顺着她的剑尖滴落在刚刚死去的婴儿的脸上——她竟然在一夜间杀掉了除了她们之外所有的人。 “早啊,老师,昨晚您睡得好吗?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呢……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您断绝关系了。反正您现在也只是想杀了我吧?所以我就自觉消失好了。” 随手抹去脸上鲜血的少女此刻像是恶鬼一样狰狞和恐怖,她脸上无所谓甚至是有点享受的笑容让蜜莉恩瞬间感觉到怒血上涌。 不过,蜜莉恩并没有选择杀掉梅西尔,她只是在压下沸腾的怒气和杀意、缓缓握紧拳头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咱滚……别让咱再见到你,梅西尔!” “我知道了,我会走的,也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梅西尔当然知道蜜莉恩能忍住不对自己动手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她想要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发闷。 梅西尔与蜜莉恩擦肩而过,一步步地走向了回到王国的方向,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的眼中闪现,她忽然意识到蜜莉恩几乎代替了她母亲的角色,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影响,对方就像是灯塔一样,但是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由她自己来承担了。 泪水模糊了梅西尔的视线,但是她却强忍着泪水加快了脚步。 梅西尔,你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就要有承担这份责任的勇气。 “梅西尔,咱还是想问你,当时为什么你不告诉咱真相呢?现在你身上背负的罪孽,也许你需要花费无尽的时间去偿还了。” 也许是没想到蜜莉恩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原本在吃东西的梅西尔瞬间被呛到了,她猛地咳嗽起来,直到喝了好几口水以后才缓过气来:“蜜莉恩,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把东西塞进嘴里的时候问这种问题?万一我被呛死了,你可是有责任的。” “吼吼吼,咱故意的。毕竟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就像松鼠一样,怪可爱的。”蜜莉恩随手挥散面前的烟气,她的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在她模糊的记忆中,遗迹的入口就在那个方向。 多亏了波塔贝拉的提前预警,蜜莉恩一行人才得以避开一场无意义的战斗,那些庞大的蘑菇居然能和人类一样拥有手脚进行移动,虽然行动迟缓但看起来很难对付,也许避开它们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都很感谢你的提醒,但是也希望你能谅解我们的行为。” 罗里笑眯眯地看着被绑在刹背后动弹不得的波塔贝拉,刚刚要不是她一直盯着这个家伙,说不定就真的让他逃走了。其实逃走也没关系,又会出手把他给抓回来。 “说,那些东西是不是和你有关系?”纪子毫不客气地把刀架在这个奇怪的家伙的脖子上,看着对方害怕得蠕动成了一条蛆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我真的不能说啊,要是说出来就会被他们察觉到,到时候可就真的躲不开了!还有我都这么提醒你们了,你们还是不打算回去吗?” “不说也可以,反正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遗迹!”刹背起波塔贝拉的时候发现这家伙轻得出奇,简直就像没有骨头似的,这让他更对那些不能提的家伙感到好奇了。 “吼吼,各位,紧张起来吧,接下来咱们要去的地方可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松了。”蜜莉恩在雨中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紧张起来,毕竟接下来的地方将会存在无数未知的危险,就连她也不一定能够应付得了。 “我不告诉你真相的原因是因为你已经承担了太多东西,我希望能为你分担一些。”梅西尔的声音很轻,但是依旧透过雨声传到了蜜莉恩的耳中,同时她十分用力地握紧了蜜莉恩的爪,“母亲对你的承诺,现在应该由我来实现了,我们的相遇现在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第三十夜 抵达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前语 “我这边一切顺利,你来的时候小心遇见那些蘑菇怪物,我们在遗迹入口见。” 重新收到梅西尔回信的格里高尔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许多,连带着对那几个东方人的态度也客气了不少,甚至还把抓到的沙虫跟他们分享。不过这些人早已信任她,所以宁愿少吃一点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 哼,不吃算了,只有傻子才欣赏不来沙虫的美味。 其实域外有很多堪称异类的美食,其中比较常见的有橄榄油拌沙掌蝎尾花、蜜罐蚂蚁糖、软壳甲虫粥、沙虫干等等。当然沙虫除了风干了吃,还可以去处内脏和口器以后烤着吃,如果要烤着吃,就必须选择年份在三年以下的沙虫若虫,因为只有若虫才有软弹多汁的口感,没有土腥味。 “吃人的东西都敢吃,还真是野蛮!”杨士栎一脸嫌弃地看着被格里高尔从沙地里挖出来的尸体,尤其是看见尸体已经被挖空的腹部后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杨士栎,尊重他人风俗。”林佰宇虽然也觉得有些不适,但还是没有像同伴一样表露在脸上。他小口吃着手里受潮的面包,同时打量着头顶漏雨的屋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这附近幸存下来的建筑之一,不过以用来避雨还是有些勉强,现在脚下的雨水都快变成小溪了。 明明目的地就在前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正好遇到了域外的雷暴雨。好在雷暴云已经散去,现在就只剩下大概会接连下几个星期的暴雨。只是现在进入遗迹,危险和难度会比过去更大。 要进去也必须把这个女人处理掉,不然的话她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阻碍。林佰宇通过内力传音向其他两人传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慢慢地将放在袖中的折扇抽出,准备趁着格里高尔松懈的时候发动攻击。 手指夹符的杨士栎和握紧拳头的王宸慢慢地移动位置,和林佰宇一起呈三角之势包围了格里高尔,但就在他们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同时感到脖颈一阵刺痛。 下一秒,一种诡异的酸胀感在三个东方人的体内蔓延开来,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托腮歪头露出得意笑容的格里高尔,瞬间明白对方干了什么。 “你居然下毒?”直接倒在积水中的林佰宇震惊瞪大眼睛,他用颤抖的手指着站起来将烤得油亮的沙虫肉塞进嘴里的格里高尔,他没想到这个大陆人居然这么卑鄙。 “这哪儿是下毒,我可什么都没做。”格里高尔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她的确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往食物里面加了点料而已。那些东西会和虫毒一起产生反应,不过都不致命。 “你这家伙,以为我就这么容易对付吗?”黄符燃烧,一股黑气从杨士栎脖颈上小小的咬痕中溢了出来,而黄符燃尽的时候她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这个被彻底激怒的方士抖动手腕,以她的血染透的红线串成的铜钱瞬间化为一柄渲染红光的铜钱剑,之后她一手掐诀,一手狠狠地劈向面前的格里高尔:“孽障看剑!” 格里高尔下意识地抬手格挡,但没想到对方看似脆弱的武器,竟然有不输于长剑的锋利——仅仅是普通的一击,竟然斩断了她的右手。 “哎呀,你可真厉害。难怪老师说不能小看东方的奇人异士,你恐怕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本事吧?” 格里高尔后退的同时还顺手捡起了积水里的断臂,她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杨士栎,忽然扬起了灿烂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没空跟你们纠缠下去了,我们还是在遗迹里面见好了!” 意识到格里高尔想要逃走的林佰宇厉声道:“杨士栎,王宸,必须拦住她!绝不能让她离开这里!” 王宸强撑起身体拿出了系着长索的钢镖,用力挥动手臂将其朝着格里高尔投掷过去,在对方躲避的瞬间他拉扯绳索使钢镖瞬间改变了移动的方向,但依旧只击中了这个女人身后的墙壁。 格里高尔自然不会给王宸把武器收回来的机会,她直接反手一拳砸在钢镖的末端,让它整个没入墙体中无法再被拔出。 “哎,你们还是算了吧,就这点本事也真是难为你们了。我不轻易杀人,所以就不对你们动手了。最后的警告,你们别进遗迹,不然会死得很惨的。” 就算三个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拦住身为魔术师的格里高尔,因为拥有自由变形能力的她直接在背后展开一对蜻蜓的羽翼,撞碎破烂的屋顶飞了出去。当然离开之前,她好像还丢下了什么东西。 无论是杨士栎布置在出口的符纸,还是王宸的绳镖都没能派上用场,毕竟林佰宇想的方法实在太过于理想了。 “大陆的异士竟然有如此能力,是我低估了她。”林佰宇咽下杨士栎给的丹药之后脸色逐渐有了血色,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水柱,忽然觉得大腿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下意识地掀开衣袍,结果看见脚踝上吸附着一片墨绿色的水蚂蟥。 王宸看见爱人的情况不妙,当即掏出火折子烫热了刀尖,蹲下来帮他把蚂蟥一只只烫下来:“这种干燥的地方怎么会有蚂蟥?” “肯定是刚刚那个贱女人丢的!对了,你们别想着用符咒了,我得省着点用。”杨士栎心疼地看着自己被泡烂的符纸,这些都是她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耗费材料写下的,结果没想到还没派上用场就没了。她一边大声咒骂着,一边抬起脚,崩溃地看着脚踝上的蚂蟥,她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了! “无论如何,我们得进入遗迹。不能让别人抢夺先机。”林佰宇说着示意王宸不要管这些蚂蟥了,赶紧收拾准备继续出发。 杨士栎虽然心疼符纸,但还是用了一张把那些吸附在腿上的蚂蟥赶走了。等各自处理好蚂蟥好伤口后,几人离开了临时避雨的建筑,向着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前去。 杨士栎有些不满地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雨幕早就把她的衣服淋透了,现在她感觉身上难受得要死。抹了一把脸以后,她看向不远处的峡谷说道:“可惜在下雨,不然我应该可以派灵兽去探路,我们还能找个地方烤烤衣服。说起来这雨有些古怪,居然把灵气都冲散了。” “此处再往前应当就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林佰宇看着眼前的峡谷,这条峡谷横裂在这荒凉的大地上,就宛如某种巨大的力量直接撕裂土地留下狰狞的痕迹,齿形的边缘就像是野兽锋利的牙齿,随着峡谷往前海拔逐渐降低便是一处巨型的陨石坑,暴雨产生的河流汇聚在那里,形成了一片茂盛的雨林。 浓密的阔叶林冠上下瘴气萦绕,雨水落在叶片上都只能顺着叶片之间的缝隙汇聚成流滑下去,这样的环境这些东方人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他们倒是听说王城之外山野之间也这样毒虫密布的森林,那里的人们长期生活在瘴气中,所以也有些特别的本事。 “从峡谷这边下去的话可能会安全一些,不过考虑到可能有毒虫和瘴气,你们把这个含在嘴里,等它自己慢慢融化。”林佰宇从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中倒出了三枚淡青色的药丸,将其中两枚递出去,“这种天气很容易形成水潭或者泥坑,小心别踩进去。” “我有避虫符,我才不怕呢!”杨士栎抱着手臂哼了一声,她表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还是犯怵的。 “我们再往前走点再下绳子,为了以防万一我来打头。”王宸从背包中拿出了绳索,确认它足够结实后主动走在前面探路。 含着丹药的三人找了一处方便进入陨石坑的位置,但就算这里已经算是最好走的地方了,但是刀片一样的层叠嶙峋怪石还是让几人产生了一丝畏惧感——因为任谁看都知道这里的地形并不是风侵蚀形成的,而是地质变动成型,就连谷地都堆积着无数怪异的石块。 不过也多亏这些凹凸不平的石块,他们一行人下去的时候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上不少,等到达谷地的时候,杨士栎还被半埋在石块里的尸体吓了一跳:“哎哟,吓死我了,这里居然有个死人!真晦气,我们才刚下来啊!” “尊重逝者,既然有人死在这里,那必然是有原因的。”林佰宇示意王宸将碎石挪开以后观察地上几乎还算新鲜的尸体,看样子对方应该是从上面不慎摔下来摔死的,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齿痕和粘液干涸留下的痕迹。 确认尸体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以后,林佰宇示意同伴跟上自己:“走吧,记得把裤腿和袖子都系紧一些,不然估计很快身上会连块好肉都会没有了。” 第三十夜 抵达Ⅱ 德斯坦嚼着肉干从奇美拉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峡谷,没想到域外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里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但是除了雨林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啊?难不成要下去?” “对啊,就是要下去啊,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做好防护措施的,毕竟要是还没到目的地你们就生病了可不行。”阿奇帕德说着束起大拇指做出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耐罗有些嫌弃地看着下方的雨林,身为佣兵的他自然熟悉这种地方,明明还没下去,他就好像已经看到了满是虫蚁的树木和充满水蛭与毒蛇的泥泽了,只希望阿奇帕德有办法让他的身上不要沾上那些脏东西。 “哦吼,我还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呢!还真是期待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贾巴里大概是四个人当中最激动的一个,当然他内心也在抗拒和沼泽和虫蚁毒蛇来个亲密接触,但是在这里回去的话可阻止不了阿奇帕德的阴谋诡计。 德斯坦倒是不太在乎接下来的环境怎样,她感觉肚子饿得要死,刚刚那些巨大的蘑菇还一点都不好吃:“不知道有没有能吃的东西,马车上的吃的根本就不够我吃的。” 耐罗神色复杂地看了德斯坦一眼,之后他打开背包,把里面的飞鼠放了出来:“莉莉,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有危险,你先待在马车上等我出来,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就自己去找别的主人吧。” 莉莉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跳下耐罗的手掌离开了,耐罗目送着自己伙伴的离开,忽然长吐出一口气。 “你们几个,要是马车上有要拿的东西就赶紧拿上,我得让马车先到别处呆着去。”喊了半天见没人理睬自己,有些不高兴的阿奇帕德伸手敲了敲马车延伸出来的足肢,让它自己找地方去藏起来。 “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上几个简单的魔法,最起码身上不会被弄脏,虫蚁也不会咬你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陷进沼泽里面。” 贾巴里搓着手蹭过去第一个享受阿奇帕德的魔法加护,同时他感慨道:“哎呀,魔法可真是方便的东西,对了,我已经放黄金甲虫去探路了,现在已经找了方便进入峡谷的位置,要走吗?” “走啊,不过在走之前,我去把跟过来的家伙处理一下。”德斯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你们先下去吧,之后我会跟上来的!” “德斯坦,等等!”耐罗看着德斯坦飞速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想追过去,但是被阿奇帕德叫住了:“不用管她,要是真的有人跟在我们后面,能拦住自然是最好的。我们先下去,等着德斯坦来找我们就好了。” 德斯坦很快来到了之前经过的那片乱石区,这些像是被认为插在地上的巨大碎石群形成了一片奇特的风蚀地貌,风灌入石峰就会发出一阵鬼哭般的呼啸,而里面就像迷宫一样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稍微思考一下后,德斯坦就像是猿猴一样灵活地爬上了石架,在高处看着下面那个正在赶路的猫兽人。她知道对方也不是刻意跟来的,因为他没有刻意隐藏气息,也没有躲在暗处,就这样循着马车的痕迹过来了。 自从吃了阿奇帕德给的药之后,德斯坦就莫名感觉到一股热流不断地在身体里翻滚,连带着她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正因为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刚刚接连几拳砸碎了那些蘑菇怪物都还没打过瘾。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家伙是猫兽人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德斯坦发现他走过的沙地上竟然没有留下脚印,而且还抬头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的德斯坦也不再躲躲藏藏,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重重落在那个人面前,下一秒她冲破扬起的沙尘朝人的脸狠狠地砸过去:“喂,你身上又不属于这里的味道,你是从哪儿来的?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来和我打一架吧!” 又本来是先同伴们一步来打探前面的情况的,但是却没想到会在路上看见诡异的足迹,为了以防万一他跟随足迹前进,结果遇见了梅西尔提到过的那个危险的佣兵。 对方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也许不过二十几岁,又敏锐地察觉到她和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佣兵不同,身上不仅伤痕累累,还明显带着浓厚的血腥味。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那种眼神简直和看见猎物的野兽差不多。 “呼……”又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动手,但看德斯坦的架势,想要避开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他缓缓地握紧右拳收于腰间,同时左手五指并拢举至胸前。 肌肉绷紧颈筋骨的劈啪声在两个人身上响起,不过不同于兴奋的德斯坦,又的脸上只有严肃和紧张。 “虽然在下知道你的名字,但是要和别人决斗,最起码要报上姓名吧?” “我?我叫德斯坦·沃尔夫,你呢?”德斯坦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下意识地回应了。 “在下名为道明寺又,还请阁下不吝赐教。”又思考着是否能在五招之内分出胜负,但却没想到德斯坦居然直接冲了上来。他看着对方的朝着面门袭来的拳头下意识地探出手,他的手臂在瞬间变得像是蛇一样软若无骨,绕过德斯坦的拳头直接锁死了她的手臂。 抓紧德斯坦的双臂后又立即双腿分立,直接将德斯坦朝地上狠狠砸下去,但德斯坦的反应也很迅速,抬起双腿夹住他的腰借力挣脱了钳制,还顺带扭动身体旋转将他甩了出去。 又灵巧地在空中翻身落地以后抽出了捆在腰上的布带,将它拧成一股之后甩臂抽向了单手撑地爬起来的德斯坦,看似柔软的布条被注入蜃力后变得如铁鞭般灵活有力,察觉得到危险的德斯坦下意识地后仰躲避,但还是被擦伤了下巴。 “啪!”布条抽在地面上瞬间产生了一个小坑,下一秒它在又的控制下像蛇一样昂起头再次朝德斯坦冲过去。 德斯坦瞅准时机一把抓住面前准备收回的布条,她的掌心因为承受了布条传导过来的力量裂开,血将布料瞬间染为红色,而又也在瞬间被德斯坦的怪力扯了过去。 “别给我搞这些小把戏!”德斯坦再次握紧拳头袭向又的胸口,但对方却直接化拳为掌,接住她的拳头卸力以后猛地击打她的关节。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但德斯坦的另一只拳头还是顺利地落在了又的脸上,她甚至还顺势抬脚在对方的腹部补上一脚,但却没有如愿将人踹出去。因为又的身体稳稳地停住了,他的身体竟然在瞬间变得比岩石还要坚硬。 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的又右手成爪状掏向德斯坦的喉咙,只不过这次德斯坦没有躲,直接张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血腥味在德斯坦的口中蔓延,她还没来得及咬紧牙关嘴里的手指就被又抽了回去,之后是自上而下的化为手刀的挥击重重砸在了她的头顶上。 德斯坦感到晕眩感袭来的同时一股热流顺着她的发丝流到了脸上,她缓缓地咬紧了牙关,握紧拳头的时候指甲刺入了掌心中。 第三十夜 抵达Ⅲ “抱歉,在下不想杀你。”又考虑到德斯坦的情况只用了三成的力量,但这个女人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倒下反而握紧拳头,紧接着接连几发刺拳砸中了他躯体上的要害。 “哗啦!”德斯坦用手铐上的锁链锁住又的脖颈后,探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其实她本来打算是咬颈侧的,但是他直接躲开逃过了一劫。 又原本以为德斯坦的牙齿和寻常人的牙齿差不多,但肩膀的钝痛让他瞬间警惕起来,他一边忍住德斯坦用双腿缠绕住身体带来的挤压感,一边双手抓住缠绕在脖颈上的铁链减缓压力,然后张口吸气。 德斯坦并不知道又打算干什么,不过现在她完全可以把他的颈骨直接折断,于是她更加用力地将牙齿嵌进对方的肩膀,同时用力收紧了缠绕对方脖颈的铁链。 不过很快,德斯坦就感觉到怀里的这个兽人的体温越变越高,熟悉的油脂燃烧的味道之后,她看见了从又身上飘起来的火星。 火焰在又的身上猛烈燃烧起来,同时升腾起来的还有雨水被蒸发产生的水雾。 热浪扑面而来,德斯坦下意识地后仰躲避,又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用手按住她的脸将她狠狠地摁在了地上,力量之大以至于地面都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又顺手扯断了脖颈上的铁链以后,五指并拢成刀,火焰聚拢在他的手上化为一束,他看着短暂陷入昏厥的德斯坦,直接将手刀朝着她的胸口插下去。 “嘶嘶……” 德斯坦受伤的部位因快速愈合而产生高温,雨水被高温蒸发,烟雾从伤处升起,被又贯穿胸膛的瞬间她清醒过来,立刻双脚弯曲将又直接踹飞了出去:“靠,刚刚我是晕过去了吗?” 她感觉到后脑都磕破了,血顺着头发就流下来。至于伤情如何现在都无所谓了,现在她只想弄死面前这个家伙。 只是觉得有些反胃的又在空中翻转身体,火焰在他的身上升腾,似乎燃烧得比刚刚更加猛烈。他看着下方的德斯坦,将左手的食指与大拇指接触圈成圈状举到嘴前。 蜃术·苦炎涡。 火焰从又的口中涌出后以火焰旋涡的形态向下方的德斯坦猛冲而去,就连周围的雨幕都因高温蒸发,德斯坦当然没傻到等着被火烧,她直接一脚踏在地面,以她为中心地面受巨大的力量影响崩裂出现大面积的龟裂。 碎石从地上弹起的瞬间,被德斯坦接二连三的踹向了空中的又,石块带着极快的速度与巨大的力量冲破火焰飞向他,但在半空就被他用暗器击碎。 碎石崩裂四溅,又也重新落回到地上,但还没有等他喘口气,德斯坦竟然就再次冲了上来:“哇,太厉害了!你为什么能全身着火啊?烧着不痛吗!” 说话的同时德斯坦举起右拳,魔力汇聚在拳头上后凝实,下一秒拳风划破空气发出了凌厉的呼啸,砸向面前发出鞭腿的又。 两人的力量相撞的冲击让地面瞬间开裂,狂风卷起风沙让在高处围观的九鬼都觉得眼里进了沙子,他颇为无奈地提了提眼皮心想自己到底要不要插手。 “哎呀,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还真是不顾后果。”九鬼吸收雷电以后本来打算去找同伴们的,结果却遇见了之前那个倒霉孩子和一个同乡人,老乡见老乡自然是有种亲切感,但现在去攀关系也确实不太合适。 “让我看看,只要能阻止这俩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应该就可以了。”九鬼捋了一下垂在眼前的发丝,他握紧长棍的手青筋暴起。他注视着下方的两人,然后忽然用力投掷出了手中的武器! 长棍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直接从两人中间穿过直接插入地面。敏锐察觉到有东西袭来的又和德斯坦同时后退,扭头看向从高处跳下来的九鬼——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啊,你是之前那个酒鬼!”德斯坦通过气味认出了面前邋遢的男人,她下意识地龇牙,喉咙中挤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跟踪我了吗?” “我可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能在这里遇见,说明我们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九鬼拔出插在地上的棍棒扛在肩上,扭头看向眼前的又,他总觉得这个怪模怪样的家伙自己很熟悉。 德斯坦看见九鬼的动作后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又的同伴,一个人就挺棘手的,两个人的话恐怕就更麻烦了。她紧盯着身上火焰渐渐熄灭的又,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继续打下去。 “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我看你现在身上的气息很乱,要和这小子打就够困难了。”九鬼一眼就看出德斯坦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全身的气不仅乱,而且还在体内横冲直撞,这个状态没有直接爆体而亡也算是奇迹了。 “哼,反正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脑袋一阵刺痛过后,德斯坦忽然想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她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忽然开口道:“德斯坦阁下,你难道不打算为你做的事情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我没有需要给你解释的事情吧?”德斯坦顿了顿以后加快了脚步,随即她消失在了一块碎石后面。 “阁下又是何人?”虽然一个危险的人物走了,但又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看着面前的九鬼,重新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只不过对方似乎确实没有什么敌意,只是松松垮垮地站着。 “放心,我和那家伙不一样,对伤害别人没什么兴趣。对了,这里的雨可真大啊,和那座小岛上完全不一样对吧?”九鬼掀开几乎盖在脸上的头发,他注意到眼前这小子不是长得怪,而是压根不是人类。他虽然知道大陆上有名为“兽人”的存在,但家乡好像没有这种动物形态的鬼怪吧?难道是服饰流行到这里来了吗? 又确实没有从九鬼身上感觉到恶意,他放松了些后再次开口道:“在下道明寺又,感谢阁下的帮助,敢问您的姓名?” “三十木酒鬼,乃流浪剑士,随商人漂流至东方,现为不老不死药来此。”九鬼说着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他没打算和别人同行,只是到这迷宫一样地方绕不出去,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两个冲动的年轻人,结果其中一个是仇家,另一个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至于同伴们那边,他们的气息也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看样子他们似乎是对那位女士动手了,明明实力差距这么大,还真是自私自利。 “您在这里迷路了吧?正好我的同伴来了,我们一起出去吧。”又说着拍灭了身上最后的火焰,他能听到同伴的脚步声靠近,看样子他们追上来了。 蜃术产生的火焰和寻常的火焰有所不同,雨水是无法轻易将它们浇灭,而且温度极高,只是沾上就会被灼伤,并且烧伤的部分会很难愈合。使用者虽然不会轻易被灼伤,但也无法长时间保持燃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又一般不会使用蜃术。 “哎,如此甚好。不过如果你们也要进遗迹的话,我们之后可能成为敌人啊!这样也没有关系吗?”九鬼也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当他看清走在人群最前的那个人的时候,他忽然知道为什么这小子不怕他突然发难了。 那个浑身散发着雄厚明亮的气的怪物明显不是他能够对付的,而且那家伙身边的人也不弱。 被九鬼紧盯着的蜜莉恩有些迷惑地抖了抖耳朵,她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但她身上除了涂着多扎瓦树树脂的雨衣和行李之外,就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又,你有发现什么吗?”梅西尔的视线在九鬼身上停留了一下后就转向了走过来的又,“这位是你认识的人吗?” “你们好,我叫九鬼!我一个人旅行一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正好遇到了这位兄弟,他邀请我和你们一起走。等从这里出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九鬼抢先一步介绍了自己,同时他瞥了一眼那两个警惕看着自己鬼怪。没想到除了隐者以外还能见到鬼怪,这些家伙能和人类一起那就说明他们不是吃人的那种,而且队伍里面有两个小孩,这些人还真有点意思。 梅西尔听完九鬼的话后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看向了又,见他没有反驳以后和蜜莉恩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她没有意见后才点头:“既然是迷路了,那一起走当然没有关系。不过能迷路到这里来,您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第三十夜 抵达Ⅳ “哪儿是迷路,明明就是来找遗迹的吧?又一个被传闻骗了的白痴!”罗里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打量着九鬼,她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危险声音,不过既然对方说是迷路了,那就当他真的迷路好了。 “嘶……这个人怎么感觉有点眼熟?”走在后面的刹看着主动要求走在队伍前面的九鬼,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怎么?你和那个人打过一架?”纪子将手搭在刀上,她也觉得那个男人很眼熟,但她的记忆力还是比刹好点,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了——鬼寇岛市场张贴的缉拿令上。 他竟然是那个喝醉了酒后,砍杀贵胄和平民之后还招摇过市的浪人,纪子还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养刀客了,这家伙曾做过什么也和她没关系,只要他对他们动手就行。 出于对九鬼来这里的目的的好奇,纪子几步走到又的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戳了戳:“又,你是怎么遇到那个家伙的?” 又看着前方九鬼的背影,他压低声音说道:“我遇到了梅西尔阁下说的那个人,和她产生了冲突,是那个男人阻止了我们。他说他是来找不老不死药的。” “不老不死药?”听觉最好的罗里听到纪子和又的对话以后皱起了眉头,她好像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觉得那种遗迹里面会有不老不死药……难不成是有人刻意把消息传出去的吗? 蜜莉恩观察了九鬼一阵后主动开口与他搭话:“咱没想到竟然还有别的大陆的人会来这儿旅行,不过那些人没提醒你深入这里是非常危险的吗?你能走到这里只能说明你的实力真不一般。” 九鬼听到蜜莉恩的话后像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脑袋:“哎呀,就算被人提醒过了,我的雇主也依旧坚持要来这里,我不是收钱办事吗?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来了,好在我们身边还有个有经验的向导,不然真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 梅西尔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九鬼,看样子他就是格里高尔在心中提到的那个行踪不定的男人,他出现在这里说明格里高尔肯定已经到遗迹附近了。 “您的同伴叫格里高尔对吗?” “对对对!你们认识吗?”愣了一下的九鬼低头看向梅西尔,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过这个少女,但他忽然发现对方体内的气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混乱,不过面前这个少女体内的气好像还更为汹涌狂躁,似乎随时会爆发一样。 “她是我的弟子,我和她有信件来往。她在信中提到了你和你的雇主,你们是为了遗迹而来的吧?”梅西尔用手抹掉了顺着发丝流到脸上的雨水,她酒红色的眼睛倒映着密集的雨幕,“如果还想活着回去的话,最好在这里就放弃比较好。” 九鬼没想到梅西尔会这样直接,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后停下了脚步,握紧棍棒的那只手上浮现出了青筋:“哦?我想知道你劝阻我的原因。” “咱们不是你们的竞争者。”蜜莉恩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梅西尔的面前,她俯视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九鬼,然后认真地继续说道:“那里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只有像那家伙一样的怪物。” “谁是怪物,你才是怪物!”刹背后闭目享受雨水洗礼的波塔贝拉叫嚷起来,“我是菌神的后代,是被选中的先兆者……不过我不认为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搞了半天是在睡觉啊!”刹扭头看着背上的这个蘑菇人,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是被选中的先兆者啊?” “这些是重点吗……”纪子有些无语地扶住了额头。 “那个玩意儿长着蘑菇的耳朵啊,是菌菇成精了吗?大陆原料也有这种东西,真厉害啊!”九鬼好奇地打量着波塔贝拉,发现这家伙身上没有气,根本算不上活物,更不可能是东方的精怪。 “这就是遗迹里面存在的怪物,我想您应该能看出他与寻常生物的差别,如果说你们要找的是不死药的话,也许能从他们的身上得到线索。不过,前提是你们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你可能不知道,你们离开后红柳镇被这些怪物传播的孢子侵占了。那些怪物的孢子只要沾在身上就会开始增殖,也就意味着对付它们需要加倍小心。” “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我们做好了准备,也可能无法对付像他那样的怪物?”九鬼当然知道梅西尔没有恶意,但是对方的话还是令他觉得挺不爽的,毕竟谁也不会喜欢这种拐着弯贬低自己能力的话,不过他一向是一个愿意听劝的人,不然他也没法活得这么舒坦。 忽然,九鬼捂脸大笑起来,他笑得是那么开心,让梅西尔和蜜莉恩都忍不住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以为这是九鬼动手前兆的纪子用手指顶住刀锷,将刀推出刀鞘紧盯着对方,但是刹却拦住她说道:“没有杀意,不用担心。” “哈哈……你们还真是有意思!哎呀,没想到听从那个占卜的老头子的话来到大陆真的会遇到这么多有意思的家伙!哎,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进入那里的,因为那些自私的混蛋抛下我先进去了,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义务继续跟着他们了。” 九鬼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看向遗迹的方向,他的眼中那个方向始终笼罩着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气场,只是多看了几眼就让他觉得头晕目眩。于是他离开视线,将棍棒搭在肩膀上笑道:“看在你们这么善良的份上,我来帮你们一把吧!” “阁下为何会忽然决定帮助我们?”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复杂,似乎是通过他在看什么人。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太过关心了,但我能保证,我最起码不会对你们动手。”九鬼摆了摆手说道。 第三十一夜 泥泽雨林中的怪物 暴雨时,原始雨林中危机四伏。——前语 格里高尔虫化飞到高处后,通过留在附近的昆虫观察着离开建筑的林佰宇一行人,发现他们迫不及待地通过峡谷进入陨石坑后不屑地抱臂冷笑道:“哼,一群白痴,祝你们一进去就变成虫子们的食物!” 刚刚离开的时候,她把培养的能够吸引毒虫的水蛭放在了水里,现在那些家伙身上应该沾上水蛭或者它们的体液了。虽然下雨天影响可能会变小,但是那些家伙一旦进入下面的雨林,就会成为那些虫子眼中美味。 格里高尔一向是有仇当场就报,毕竟有些事情属于越忍越气,现在她也忍够了那群无知的蠢蛋了,当然林佰宇还好一点,当然他过于小看她这个魔术师了。 “既然已经摆脱了这群人,那我现在可以去找老师了嘿嘿!” 一想到即将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老师,格里高尔没忍住兴奋地在空中转圈圈,但她还没开心多久,贾巴里的消息就把她拽回了现实。 “格里高尔,你到底到了没有!我们都马上要进入遗迹了!”黄金甲虫在格里高尔的肩膀上尖叫着,贾巴里现在很急,首先他不想进入那片看起来就很危险的雨林,其次他觉得这个地方让他觉得非常危险,他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告诉他不应该进去! 只觉得一阵烦躁的格里高尔捏碎了那只吵闹的甲虫:“该死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就见到老师了!” “算了算了,还是正事重要一点,之后以更好的状态去见老师会更好。” 虽然很遗憾不能立刻见到梅西尔,但是格里高尔知道眼下贾巴里那边的事情更加重要,她振翅在空中转换了方向后飞向了脚下的雨林。 真正进入雨林以后,杨士栎就被这片根系盘虬的古老雨林给夺走了全部的注意,浓密的林冠几乎完全遮住了头顶的天空,加之是阴天,林内简直和夜晚一样黑暗,不时还能听见水流倾斜下来的流水声和什么东西快速走过泥潭的淌水声。 “老天,这地下全都是泥和积水!泥里面不会有蛇吧?”杨士栎站在滑溜溜的石头上,这里的树根和石头上满是厚实的青苔,如果不小心很可能随时滑一跤。 “小心,不要去踩淤泥和积水。这里的虫子太多了,要是被咬估计都不会有好肉留在身上。” 王宸稳稳地扶住了差点滑倒的林佰宇,他的眼里极好,即使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他也能看清雨林中的情况,数目惊人的水蛭吸附在树枝和淤泥里面,还有他根本不认识的虫群密密匝匝地挤在那些雨水较少的树洞和树缝中。 要是惊动了这些虫子,真不知道会怎么死。 杨士栎本来想扶着树干继续往前走,听到王宸的话以后她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了。不过也正是如此,她才发现了树根和树干上有人为留下的痕迹:“这里有人走过的痕迹,看样子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来过。” “我听说大陆有很多以寻找珍奇动植物为目标的冒险者,也许来这里的是那种人也说不定。”林佰宇拧干了头发里的水以后示意王宸探路,之后他看了一眼某处的树根,那里有一具几乎完全被绿苔覆盖的骸骨。 我们对这里的预想可能还是太简单了,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考虑先离开了,我不能让同伴折在这里。 三个人在雨林中磕磕绊绊前进了一段时间以后才意识到,为什么当年朝廷派人前往疆外的时候为何只有寥寥几人活着回来了,因为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首先是冷,雨水的冲刷导致气温下降了许多。虽然之前还没有感觉,但现在他们开始能感觉到冷了,寒意就像是有意识一样从皮肤渗透,让人觉得指尖都有点发僵。其次是地面上的树根,它们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树根之间充满了积水和淤泥,再加上有青苔覆盖在上面,有时候脚就会直接踩进那些水坑里面,再抽出来的时候就能看见水蛭和一些奇怪的虫子趴在脚上。 王宸用刀斩断那些如同乱线团一样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开路,他忽然听见前面的树上传来了几个人争吵的声音,于是他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都是因为你!不是你一定要下来看看的话,老师也不会被蛇咬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怪我?我只是说下来看一看,你们也没有阻止我啊!” “怎么能怪你?我们当中最想要赚钱的不就是你吗?就是你说这里可能有古物我们才下来的!”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现在我们回去都还来得及……好像有人来了!” 争吵声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停止了,一个高瘦的身影拿着短剑从树上跳了下来,不过由于藤蔓的遮挡,他暂时还没有看见躲在树后的三人。 往树的气根之间躲了躲的王宸此时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对方看起来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身材又瘦又高,一身看起来像是由皮革为主的材料制成的贴身衣物,显得体态纤长。淡金色的短发,后脑勺还特地剃平了一部分,脑袋右侧还扎着一根小辫的。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翠绿色,而且耳朵比人类长且尖很多,皮肤也很白皙。 杨士栎很想探头出去看看情况,但是被林佰宇制止了——他们还没有搞清楚对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人,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说。 “奥托,怎么样,有看见人吗?”珍珠色长卷发,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年轻女性眯着眼睛从树枝上探出头来,她长着一对非常明显的兔耳,脸颊两侧也长着细软的白色容貌,证明了她兽人的身份。 “我感觉到有人,不过雨太大了,我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奥托持剑警惕地看向周围,但是除了长满苔藓和寄生植物的藤蔓和树木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而这里糟糕的环境让他只想回家,只是现在大家的情况都不太好,再加上他们在丛林中彻底迷路了,导致想找到出口变得比之前更加困难。 “奥托,你快上来看看!老师好像快不行了,奥莱娅制作的药剂好像不行啊!”另外一个青年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似乎是这群人中最焦虑的那一个,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可是用咬老师的蛇的毒液制作的药剂,如果不行的话肯定不是我的问题!”奥莱娅不服气地反驳道。 “怎么样,那群人是什么情况?”林佰宇听了一会儿对话之后对王晨比划起手语,他只想知道这群人有没有利用价值。 王宸看了一眼正纠结着要不要回树上的奥托,伸手比了一个“可利用”的手势——他觉得这群人应该是偶然进入这里之后遇到了麻烦,现在也许可以趁机与他们达成合作关系。这样想着,他率先迈步从藏身地方走了出去。 “奥托小心,你身后有人!” 奥莱娅的提醒让奥托立即回头举起右手,他的眼中微微亮起光芒,在他的操纵下垂在周围的藤蔓像蛇一样扭动并冲向出现的人影,要将他们束缚起来。 几道凌厉的刀光闪过以后,空中交缠成网的藤蔓瞬间被斩成数截,王宸手持短刀穿过藤蔓冲向奥托,下一秒两人的武器就撞在一起迸射出刺眼的火花。 奥托只是和王宸僵持了一会就表现出了明显的颓势,很明显比力气他明显弱于王宸,他试图控制周围的藤蔓发动攻击,但是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魔法不管用了。 偷偷将聚灵符点燃的杨士栎移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看着逐渐处于下风的奥托,感觉有些危险的奥莱娅紧张地握紧手里的药剂瓶站起来说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如果是要钱的话,我们这里还有一些,你们拿走就是了!” “住手,王宸。”林佰宇适时地开口阻止王宸,让他推开之后笑着走到前面仰头看向高处的奥莱娅,试图展示自己的善意,“我们只是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才过来的,不是为了抢劫。而且刚刚藤蔓突然袭击我们,我的同伴以为是怪物,所以才会发动攻击。他没伤到你吧?” “哼,你说呢?”奥托冷哼了一声以后看向那个走在最后的女人,他敢肯定自己无法使用魔力肯定是因为她! “真的吗?东方人来这里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奥莱娅一脸怀疑地看着眼前这群东方人,说实话能在这里见到人她就觉得挺古怪的,更何况是不被教国接纳的东方人,他们肯定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至于找什么,只有当时那个对发现这片雨林感到无比激动的人才知道了。 “你看我干什么?”明明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满脸扎人的胡子,因为是人类和矮人的混血,身材看起来既矮小又魁梧的托瑞莫名其妙地瞪着看向自己的奥莱娅,他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心虚的表情——他来这里的确是有目的的,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别人。 “没什么,你别站在老师旁边了,你没这个资格。”奥莱娅不屑地撇了撇嘴以后看向林佰宇,“抱歉,如果你有解毒的药剂或者草药的话,我可以拿其他药剂或者情报跟你交换!你们应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误入这里的吧?要是想离开这里的话,情报是必不可少的!” 这行人的装备明显和他们一样不适宜在雨林中行动和生存,正因为如此奥莱娅才会觉得这些人也是误入进来的。她想要通过谈条件的方式,让这群人帮助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即使是指明方向也可以。 “我们可以给你们的同伴解毒,正好我的这同伴擅长这件事。”林佰宇一眼就看出奥莱娅的紧张,他也知道她想要和自己谈条件,不过现在他还没有占据谈话的有利地位。 “先让我的同伴进行治疗好了,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人命更重要对吧?” 第三十一夜 泥泽雨林中的怪物Ⅱ 在林柏宇的示意下,一直躲在王宸后面杨士栎有些不情愿地走出来,她爬上树后发现树上的一共就只有三个人,躺在那里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带领这群年轻人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学者,他平时保养得很不错,外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只是因为他的颧骨很高,眼窝和脸颊深陷,再加上中毒导致的苍白脸色,使得他看起来古板又严肃。 “他大概什么时候中的毒?”看着男人发乌的嘴唇和急促起伏的胸口,杨士栎立刻拿出了一张符纸,将它贴在了男人脚踝处的咬痕处,之后她从发簪里面取出一根银针,脱下他的长靴在脚趾上扎了一下。 “大概在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以前?”奥莱娅不太确定地说道,他们身上没有计时的道具,也无法通过天色判断现在的时间。虽然她在老师被蛇咬了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处理了,但是老师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清醒过来……杨士栎皱了皱眉,她看着从男人脚趾的伤口中涌出了几乎发黑的血液说道:“太晚了,毒液可能已经进入心脉了,要是处理了之后一刻钟内他没有醒过来,那就是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这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执意要来这个鬼地方,老师才会陷入生命危险!” “你这个疯女人,都说了我也没有强求你们跟着我下来!你别以为我不对女人动手!” 奥莱娅愤怒地扑向了托瑞,一旁的奥托见了赶紧走过去拦住了她,以免这俩人真的在树上:“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教训他的时候!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雨林才行!” 杨士栎一边观察着躺着的病人的情况,一边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想他们真的能派上用场吗?还不如丢下他们走了算了。 也爬上树的林佰宇看着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的奥莱娅,为了避免被奥托攻击,他只是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说话:“这个时候吵架只会伤和气,你们要不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你要说什么?如果是没用的宽慰人的话还是别说了,现在我没心情听这些。”好歹这个人的同伴在帮老师治疗,不然她肯定不会让这群人呆在这附近,但是她依旧没有给林佰宇好脸色看。 “不不,我只是想说这片遗迹中有一种灵药能够治愈疾病,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也许这种药能够帮助你们的同伴恢复健康。”林佰宇耐心地说道,对于诓骗别人这件事情一直以来是他最在行的,谎言大把大把的说来就来。 “我们的家人深受病痛折磨,而东方没有医治他们的药物,我们只好来到大陆。现在又正好从其他冒险者那里听到了这个传说,所以我们这才冒着风险来到这里。” 虽然这里到底存不存在不老不死药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定隐藏着比虫子毒蛇更危险的存在。只是他不想担下太大的风险,得找些探路的替死鬼才行。 “我也听说这里有一种特别的东西,能治病。我下来就是想找它的……”托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但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奥托狠狠地瞪了一眼。由于他不想挨打,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奥莱娅,我们绝不能深入雨林。你别忘了我们在谷壁上看见的石碑。”奥托脑中一直回忆着那块石碑上的警告,他此刻真的很想立刻离开,要不是因为奥莱娅的请求,他一开始就不会来这里。 “你说得对,这里有某种古老又危险的存在。可是如果能救老师的话,我们也许应该进去看看,万一真的有呢!现在老师的情况已经这样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把他带出去,还不如……”奥莱娅用请求的眼神看向奥托,她是真的担心老师就这么死了,他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到呢! “这样,我和托瑞去看看情况,你留在这里。”奥托皱着眉沉思了一段时间后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奥莱娅留守阵地,他和托瑞去调查。这样即使这些人要做些什么,他和托瑞也还有应对的能力。 杨士栎远远地和林佰宇交换了一下眼神以后站起来:“我没意见,反正我已经做过处理了,他暂时还能保住一口气。这位小姐只要小心看护,他应该还能多活几天。”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感到吃惊的奥莱娅查看老师的情况,发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确实平稳了下来,咬伤处虽然有坏死的情况,但好像被控制住了。 “这当然是不传人的秘术,你别把符纸揭下来,揭下来他就真的要死了。” 虽然还剩一人,但是林佰宇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勾了勾唇以后把同伴们都介绍给了奥托和托瑞,同时还表示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一定会尽力出手。 奥托收拾出简易的行李后看向林佰宇,他那双绿色的眼眸似乎已经将这个男人彻底看穿了,之所以不直接揭露他龌龊的内心也只是想要满足奥莱娅的愿望。只要确定这里不存在什么能够医治将死之人的药物,他就能立刻带着奥莱娅离开这里。 至于她的老师阿莱特斯和托瑞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托瑞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奥托纳入可以抛弃的废物的范围了,他兴冲冲地收拾起行李,然后笨拙地从树上爬下来:“要往里面走的话我们就不需要辨别方向,因为进入雨林的人最终都会到达那个地方。我之前翻阅古籍的时候有人提到过坠落的天空之城,那座城市落入了火之国的遗迹中,并且里面还留存着丰富的宝藏。” “您的学识还真广博,这些历史恐怕是很难从古籍中找到线索的吧?您还真是有耐心!那么天空之城是什么样的城市?难道有天人住在上面吗?”林佰宇一边吹捧着托瑞,一边旁敲侧击套取自己需要的情报。 王宸原本准备继续在前面探路,但是奥托主动担任了探路的角色,毕竟能够操纵植物和与植物对话的他能够轻松地了解到前方的情况,比王宸靠劈砍植物开路要方便和安全许多。 “天人?啊,你们那儿是这么称呼的。倒是可以这么说,毕竟生活在天上的那群人也的确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存在,不过也正是因为受到了神的宠爱,那群天人逐渐看不清生活在大陆上的存在。他们为了远离充斥着愚昧的土地,建立了一座可以悬浮在天空中的城市,我记得那座城市的名字叫做‘苏萨特’,意为神赐的文明。” 托瑞并不介意和这些东方人分享自己发现的线索,他不仅仔细讲了关于那些翼人的诞生和历史,还讲了自己对于他们灭亡真相的推测,最后他指着眼前的这片雨林,说这里曾经都是不存在的。 “这么大的雨林以前是不存在的?那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杨士栎皱眉拍着那些飞来飞去的蚊子,这些讨厌的东西落在身上就会让皮肤上起一个大包,毒性真的强得吓人。 “这里以前是一座名为火之国的城市,我们老一辈好像把那儿叫做弗尔。‘那里流淌着黑色的血液,火焰的龙卷与黄金的地面是受到诅咒的象征’,人们认为这片土地遭受诅咒,连精灵都不愿意靠近那里。以前有很多被自己的种群抛弃的人共同生活在这里,不被同类接纳的他们在这里得到了认可,就算是罪人也能在这里重新开始。” “那这里还真的曾是一个桃源乡一样的地方,不过美好总是不能长存。”林佰宇想象了一下那座曾经可能繁荣无比的城市,也许这里的确曾经是很美好的地方,但现在也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托瑞随手扯掉了附在皮肤上的蚂蟥,这些家伙相比于蜱虫和肤蝇来说已经算温柔的了:“是啊,真是可惜,现在的教会对我们这些混血的态度简直和对家畜差不多,我都考虑移居到帝国去了。最起码那里没有种族歧视!” 走在前面探路的奥托有些忍无可忍地回头说道:“你们聊天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儿?我在前面都能听到了。万一这里有什么危险生物听到声音过来就麻烦了。” 第三十一夜 泥泽雨林中的怪物Ⅲ 奥托对于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因为对方的身上有浓厚的血腥味,本人也总给他一种不好对付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尽量想离这人远一点。 植物们突然的骚动让奥托警觉起来,他的目光瞬间从附近密集垂落的藤蔓之间扫过,没有看见任何活动的物体之后又立刻把视线转向了头顶的林冠,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你们注意头上,有树蟒!” 林佰宇扫了头顶一眼后脸色大变,因为他看见足足有水桶粗细的蟒蛇的身躯从树枝间缓缓爬过。由于蛇身上的花纹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所以他很快就找不到树蟒的具体位置了,只能看见头顶的林冠摇晃,之后杨士栎从后面扑了上来:“躲开!” 从树上忽然发动袭击的树蟒扑了个空,它庞大的身体让树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林冠晃动的同时水柱瞬间从缝隙冲了下来,砸在树根上溅起一大片水花。 王宸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他在树蟒从树上窜下来就做好了攻击准备的人,但是他的刀被蛇身上覆盖的物质挡住了,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能够闻到一股腥臭混合泥土的味道从它身上飘过来。 趁机操纵藤蔓缠住树蟒的奥托看清了这条树蟒的真面目,它的身上只要是有伤口的地方都覆满了厚厚的菌丝,大丛他从未见过的蘑菇从它的鳞片下钻了出来,甚至还在不断蠕动着。腥臭味不是它的体味,而是它伤口腐烂的味道! “这是什么情况……” “闪开!”皮肤微微泛红的王宸爆呵一声后举起手中的刀砍向树蟒,不过树蟒也察觉到了杀气,身体立刻往后一缩勉强躲过攻击以后,立刻挣断了身上的藤蔓隐藏了起来。 树冠的震动停止了,一行人一时也无法发现树蟒的踪迹,只能靠在一起警惕四周。 奥托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看着王宸手里砍进树根里的刀,可以想象他刚刚到底用了多少力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有点厉害啊,这么大力气。” 之前他也想过在树干上留下标记,但是发现这里的树木比自己想的要坚硬,他的武器也仅仅在树皮上留下一些刮痕而已。这也间接证明了这里的树木并不普通,有可能是古老的品种。 “我砍到它了,这里有血。”虽然王宸知道刀只是在身上留下一道浅伤,但是既然见血那就好办了。他用力拔出砍进树根里的刀递到从地上爬起来疯狂蹦跳的杨士栎面前,示意她用老办法。 “别人还看着呢……哎,好吧!”杨士栎本不想在外人面前用这招,但是一想到那条蟒能把自己的头都给咬下来的时候她还是妥协了。只见她伸出手指,在沾着血的刀面上抹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将血抹在了拿出来的符纸上面。 也不知道杨士栎低声念了一句什么,突然他们对面的树枝上亮起了一丛鬼火。被鬼火吓了一跳的不止已经将身体弯曲准备再发动攻击的树蟒,还有不明所以的奥托,他清楚地看见是那条蛇被砍伤的地方亮了起来,而伤口处的蘑菇瞬间被烧成焦炭散发出一股恶心的焦糊味。 树蟒昂起脑袋痛苦的嘶鸣,它在空中翻卷自己庞大的身体,撞得树叶和树枝混着雨水不断落下,林佰宇抽出腰间的铁扇,用巧力拨开了甩过来的蛇身,同时他喊道:“王宸,趁现在动手处理掉它!” 早已准备好的王宸冲向了试图用雨水浇灭鬼火的树蟒,奥托在旁边操纵藤蔓缠住了蛇身,尽量让其腹部暴露出来。 树蟒的力量极大,藤蔓在它的挣扎下很快断裂,王宸只砍到了游动的蛇身,并发现它的鳞片比想象中的更加坚硬,仅仅是几次劈砍,刀上就出现了豁口。 “嘶嘶……”被彻底激怒的树蟒将注意力转向了王宸,就在它即将发动攻击的瞬间,坚硬的树根居然拔地而起,尖端直接贯穿了柔软的蛇腹,将它串后举向空中。 树蟒因疼痛感疯狂地挣扎着,但是更多的树根将它的身体串了起来,让它无法再继续动弹,从伤口涌出的血和内脏瞬间被暴雨冲走,只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众人震惊看着树根上失去生机的树蟒的时候,被遗忘的托瑞擦着脸上的雨水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柄刻刀:“多亏你们给我争取到了启动符文的时间,那家伙应该死了吧?” “这个样子恐怕是都死的不能再死了……你这家伙,要用符文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奥托看了一眼树蟒的尸体,确认它真的死了以后才埋怨地对托瑞说道。 托瑞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道:“这些生活在丛林中的家伙可比你想的要聪明,要是提前告诉你,它肯定会逃走的。对了,你们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受伤的话就一定要注意虫子。” 正在扯手臂上的水蛭的杨士栎被耳边的嗡嗡声吵得有些心烦,她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大团的蚊子像疯了一样围拢在他们周围,除此之外,那些躲在树缝里的虫子们也开始骚动:“你别说,我发现好像我们周围的虫子越来越多了。” “林佰宇,你看那条蛇。” 王宸的提醒让林佰宇立刻看向树蟒的尸体,那本应该不能再动弹的尸体上居然被菌丝覆盖,形态各异的蘑菇紧簇着在蛇鳞的缝隙中绽放,然后顺着树根开始蔓延。 奥托自然也看见了那些不自然生长的蘑菇,同时他感受到了周围植物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推到了一脸茫然的托瑞身边,低声问他这个情况是不是和岩壁上壁画提到的祭祀有关系。 托瑞反应过来以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蘑菇,随即他也压低声音说道:“这我哪儿知道!但是我记得有本古籍中提到过这样怪异生长的蘑菇,我劝你不要靠近会比较好。还有你还是注意点这群东方人吧,他们没安好心。” “你别说他们,你也差不多。”奥托挥开了朝着眼睛扑过来的蚊子,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周围的虫子越来越多,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似的。 “各位,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林佰宇此刻也顾不上那些疯狂扑过来的虫子了,逐渐被蘑菇覆盖的尸体总给他带来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他催促其他人赶紧出发,继续向雨林深处前进。 虽有不满,但是林佰宇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走后尸体上的蘑菇已经将一整棵树都覆盖了,而且这群蘑菇还附着在了那些昆虫身上,借着它们将孢子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第三十一夜 泥泽雨林中的怪物Ⅳ 等五人全部离开以后,一个身影才从树上落了下来,走到了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面前,查看上面生长的蘑菇。 “这就是阿奇帕德说的危险吗?居然能在生物的体内寄生再生长出来。”耐罗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蠕动的蘑菇,他绝对不会相信这场的蘑菇能够这样生长,最重要的是它们中蕴含着令他觉得恶心和恐惧的力量。 “他说要不能烧掉,只能用冰冻的方法消灭……既然这样的话,这个东西应该就是在这里用的吧?那家伙还挺有钱的,不愧是教会的魔术师。” 耐罗从包中拿出了那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玻璃球,里面装满了冰晶一样的结晶。这是魔术师的智慧,据说是能够让周围温度瞬间降低的魔术道具。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实现量产,余下的几个也被高价拍卖出去的,阿奇帕德买下了一个。 耐罗将魔力注入玻璃球以后将它抛向尸体,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他背后的森林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白光逐渐消失以后那一片的气温倏然降低,白雾弥漫,而树木尸体和蘑菇一起被冰霜覆盖。 很快雨林中出现了一片白色,而这片白色蔓延到一定范围之后就停止了。蘑菇的生长逐渐被放缓,最后停止并开始出现枯萎的状态。 正在雨林上方飞行的格里高尔被魔力的波动吸引了注意,还正好看见远去的耐罗。她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以后跟了上去:“在这里使用这种魔术道具,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让格里高尔没有想到的是,耐罗不仅早就发现了她,而且还特意给她引路,将她带去阿奇帕德所在的地方。毕竟只要那家伙死了,他就不用再继续替他卖命了,孩子那边他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把他们接回来。 正跟藤蔓较量的阿奇帕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向耐罗赶来的方向:“哦,耐罗好像回来了!不过他好像还带了个尾巴回来,那可不行,在进入遗迹之前我可没有心情和麻烦的家伙战斗。” “要把她处理掉才行。” “哎,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是发现我了吗?”格里高尔发现原本在树枝上行动的耐罗忽然停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找地方躲起来,但下一秒对方的身影就从树枝上消失了。 消失了?他去哪儿了?格里高尔心中警铃大作,她迅速地环顾周围寻找精灵的身影,下一秒头顶罩下的阴影让她顿感不妙,她下意识地向前飞去,但是却看见精灵身上的斗篷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体中。 出现在半空中的耐罗将自己的斗篷与面前格里高尔的部分身体进行了互换,他在身体下坠的瞬间抓住了对方身后的翅膀,成功扯断了它们。只是格里高尔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身体分成两部分,而是整个化为虫群崩散开来。 “果然没那么简单吗?”耐罗在空中再次使用转移术回到了林冠的最顶层,看着虫群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后重新汇聚到了一起。 重新恢复身体的格里高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除了衣服有破损之外,她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身后的翅膀的外形也发生了改变:“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死掉了。我说你啊,为什么要忽然下死手,我只是跟踪了你而已吧?” 耐罗将斗篷握在手中的同时伸出手指,开始校准空中的坐标:“魔术师格里高尔,我本来没打算对你动手的,但是你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处理掉我的雇主吗?” 格力高尔对于魔法并不精通,但是她也知道耐罗的魔法是比较难对付的那一种,毕竟能把物体传送进人体,这简直比直接的魔法攻击要可怕得多。 “只要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就可以了。”耐罗确定好坐标以后手腕一转,他周围的几棵树木瞬间消失,随即它们出现在空中正好堵住了格里高尔的退路,他本人借着这些树为踏板来到格里高尔面前。 “你连武器都没有,你想怎么对我动手?”格里高尔倒是没想对目标之外的人下死手,所以她只是让手部发生形变,蓝色的鞘翅瞬间覆盖了她的手背,手臂的皮肤瞬间从指尖开始变成了深红色。她将手掌对准了耐罗,然后一股带着烟雾的液体喷向了他的脸。 耐罗此时也伸长了手臂,不断爆裂的火光在他的手掌表面闪现,之后火球猛地燃烧起来,带着高温和即将爆炸的魔力冲向了面前的格里高尔。 格里高尔看着眼前冲过来的火球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爆炸的火光和热浪将她吞没,但下一秒她就冲破烟雾将从手掌根部长出的毒针扎入了耐罗的胸口。 手感不对,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格里高尔明显察觉到自己的毒针没有真正命中耐罗,反倒是对方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并用力拧转关节。她立即将手臂部分虫化逃过了耐罗的钳制,顺带抬脚把他踹了出去。 在空中飞出几米距离以后开始下坠的耐罗看着空中的格里高尔,他轻念着咒语召唤出了更多的火焰,火焰凝聚成火矢的形态划出不同的轨迹冲向格里高尔,为他争取施展转移术的时间。 “你身为精灵怎么用的是火元素相关的魔法?”格里高尔手臂的皮肤隆起,之后厚重的黑色翅鞘破皮而出,被她当成盾牌用来抵挡飞来的火矢,“你脸上的刺青是被驱逐者的象征,你是不是因为黑发黑眼被当成了不祥的象征。” “是又怎么样?”耐罗对着格里高尔伸出右手握紧,被粉碎成数段的树从格里高尔的头上落下,她试图从下方绕过逃走,但眼前的景物却突然倒转,她发现自己竟朝着地上飞去。 想要再转向的格里高尔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耐罗刚好从天上落在砸在她的身上。他抓住了想要挣扎的格里高尔的手腕,同时将手盖在了她的脸上,进行近距离爆破。 “抱歉,我控制不了身体,但我会尽量控制爆炸的威力,你一定要阻止那个魔术师。” 第三十二夜 不安的夜晚 你是否听见周围传来的令你恐惧的声音?——前语 比之前两队人要晚一些,但同样到达峡谷边缘,只是没有选择立刻进入雨林的蜜莉恩一行人很清楚地看见了雨林上空打斗的场景。此刻爆炸才刚刚结束,空气中夹带火花的烟雾还没有消散,两个身影就已经从不同的方向向下坠落下去。 由于那两人离峡谷边缘的距离太远,就连目力最好的又也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在战斗,只能感觉到两股气的碰撞在一起产生的波动。 蜜莉恩叼着烟管眯眼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道:“梅西尔,你看怎么办?要过去看看情况吗?” “不清楚,但是好像其中一个人是我认识的。不会是格里高尔和阿奇帕德的人打起来了吧?”梅西尔有些担心地皱了眉头,但是这个距离赶过去估计也来不及了。 “最好不会是你认识的人,这里的环境很复杂,进去的时候要先扎好衣服,小心虫子钻进去。”纪子对于这种雨林环境倒还算得上熟悉,毕竟赶山路时常能遇到那种满是虫子的山沟,要是一不注意就很可能去喂虫子。 她和刹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其他人可不行。 “咱记得之前貌似这里不是这样的,看样子还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啊。”蜜莉恩隐约记得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片雨林,大概是雨水汇集过来之后才逐渐形成这样奇特的地貌的吧?自然还真是神奇。 罗里抱着手臂站在峡谷边上看了一圈,现在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她已经看见成团的蚊子在空中飞舞,一想到里面还有大量苔藓、藤蔓寄生植物和各种其他虫子,她就觉得恶心得不行。 “我们要不尽量往前走一些,减少从雨林中穿过的时间?前面的峡谷肯定会更险峻,但这些装备应该能让我们下去。”不想去和虫子作斗争的罗里出声建议道。 梅西尔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赞同道:“罗里说得对,我们没必要非在这里下去,也许这里的地势更好进入峡谷,但是要穿过雨林是非常危险的,尤其对没有经验的人来说。” “咱也赞成,前面也许也会有方便下去的地方。不过梅西尔,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先走一步。毕竟你的提箱到这里之后就不太好用了不是吗?亲自去看看吧。”蜜莉恩看出了梅西尔的担忧,毕竟格里高尔来这里似乎别有目的,也许她真的在雨林中和别人发生了争斗也说不定。 “在下陪您去,这种环境在下还是有自信快速移动的,应该能带着您尽快接近那边。”又主动站了出来,他将行李减少到了最少,只留下了一些应急的药品。 “感谢,那就麻烦你了。”梅西尔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这样分成了两队,梅西尔和又去寻找战斗的两人,而蜜莉恩这边则带着剩下的人从峡谷边缘向前,缩短路程进入遗迹,先去寻找能够休息的地方。 “又,要是遇到危险可不要逞强,梅西尔没你想的这么弱,最好能跑就跑!” “罗里,你当着咱们的面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蜜莉恩无语地看着罗里,十分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直接逃走。她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梅西尔的肩膀,认真地告诫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阿奇帕德那群人也不要激动。 “咱们虽然也有义务阻止他们,但是还是要分先后,你应该明白遗迹里面的情况似乎变复杂了,那些蘑菇怪物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出现。”蜜莉恩感觉到那些怪物对自己的呼唤变得更加频繁了,她有时候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就会听见它们的声音。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在遗迹里面再见吧。” “梅西尔阁下,失礼了。”又蹲下来以后将背朝向梅西尔,示意她到自己的背上来,“在下来背您。” “我好像有点重,没关系吗?” “比起山里的野兽,你的体重绝不算重,不用担心,在下接受过负重训练,即使背五六个人也能在复杂环境中移动。只要您抓紧了就好。” 又背起梅西尔之后直接沿着峡谷的岩壁进入了雨林,他说的果然没错,即使背着一个人,在充满苔藓和雨水的雨林中他也依旧能够快速移动,湿滑的树根和如同乱线般纠缠的藤蔓根本不能对他造成阻碍。 他就像矫健的猎豹一样从树枝上掠过,那些飞舞的虫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 “就在这附近了。”多亏于浮士德送的指向罗盘,要在雨林中找到路并不困难,又和梅西尔很快就到了那两人战斗过的地方,这一片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后横倒在地上,地面上凭空多出了很多巨大的水坑,树木的残枝和大量焦糊的昆虫尸体漂浮在水面上,有些树上还燃烧着火焰。 梅西尔环顾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人影,倒是又注意到泥泞上的脚印,不过其中一个痕迹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留下的,倒像是什么东西的拖痕。 两人顺着痕迹找过去以后,找到了靠着树昏迷的格里高尔,她的身上还盖着一件边缘被烧焦的斗篷。潮水般的虫群围绕在她的身边,见有人来了还毫不畏惧地冲了上来。 又见状当即后退一步吸气,火焰瞬间从他口中涌出烧向了扑来的虫群,一时间空气中全是虫子烧焦的糊味和热气,被烧焦的虫尸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像又下了一场雨一样。 不等虫群和热浪散去,梅西尔就已经焦急地上前去查看格里高尔的情况了。当她检查后发现弟子没有受伤以后,原本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了许多:“还好你没事,封印的情况也还好,真是太好了。” “这位就是阁下的弟子吗?看起来还真年轻。” “就是她。又,你能帮我把她扶起来一下吗?” 梅西尔在又把格里高尔扶起来之后将一个小瓶在她鼻下晃了晃,之后格里高尔猛地打了个喷嚏清醒过来。 “梅西尔,你为什么在这里,难道我在做梦吗?”格里高尔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梅西尔,忽然激动地飞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我好想你啊!都怪那个该死的艾斯特斯,不然的话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好了好了,你也不小了,这样抱着我我是撑不住的。”梅西尔安慰性地拍打着格里高尔的后背,当年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这让她感到十分欣慰。不过她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了,梅西尔总觉得腰椎有点撑不住。 格里高尔松开梅西尔后看向周围,她的视线并没有在又的身上停留太久,因为她更关心那个和自己战斗过的精灵去了哪里:“老师,刚刚那个和我战斗的人不见了吗?” “刚刚还有人在这附近,不过我等过来后他便离开了。”又刚刚的确感觉到有人在附近看着他们,只不过现在那个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格里高尔,和你战斗的人是谁?”梅西尔推开格里高尔,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她还是庆幸对方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不然可就麻烦了。 “是以前的赏金猎人,精灵族的,貌似叫耐罗吧?我看他脸上好像有被驱逐出族群的刺青,估计是犯过大罪的罪人。”格里高尔说着披上斗篷站起来,她身上的衣服在战斗中撕破了很多,现在只能暂时借用那个晦气的家伙的衣服了。 周围的虫群在格里高尔的威慑下退去,周围的树林竟然一下变得安静了许多。明显察觉到周围变化的又忍不住吃惊地看了她一眼,毕竟他从没有见过能威慑虫群。 “虽然见到你我很高兴,但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见自己的弟子没有什么大碍,松了口气的梅西尔也准备和又去和蜜莉恩她们会合了。毕竟雨林里面并不适合久待,这里的瘴气实在太重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见面唉,我不想跟老师你分开!”格里高尔不舍地一把揪住了梅西尔的袖口之后,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接下的委托,“我还有一个委托没有完成,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梅西尔几乎是立刻拒绝了格里高尔同行的请求,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她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看着弟子委屈又可怜的表情,梅西尔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之后她缓和语气说道:“如果你接下的委托是和教会那个魔术师有关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掺和着进去了,因为他也是我们的目标。” “可是老师你说过,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哎!” “我教你的东西不是在这里派上用场的!”梅西尔被格里高尔的歪理震惊了,不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多说些什么,跟着又准备直接离开去找蜜莉恩她们。 第三十二夜 不安的夜晚Ⅱ “你明明说我是一个大人了,结果还把我当孩子看待。”格里高尔握紧拳头有些哀怨地开口道,她觉得梅西尔还是没把她当成大人看待。不过既然她已经是大人了,那就由不得梅西尔来干涉她的行动了! 正当格里高尔准备偷偷跟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树林中传来的呼救声。 按理来说雨林中应该不会有人居住的,但考虑到之前感受到的其他活人的气息,见不得有人死在面前的她立刻转身弯曲异化成虫足的双腿窜了出去,向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快速跑去。 送走了同伴以后,心中的不安翻腾得更加厉害的奥莱娅试图用看书来转移注意,但是身后的声响却让她感觉到身上寒毛瞬间竖起。她下意识地转头查看,吃惊地发现居然是老师醒过来了。 “老师,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吗?”奥莱娅高兴地上前把阿莱特斯扶起来,还铁心地为他递上了水囊。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她觉得老师的身体冷得有些吓人,而且皮肤也很僵硬,就像是尸僵一样…… 脸色一下憔悴了许多的阿莱特斯一双蓝眼似乎没有聚焦,他无力地坐在那里,忽然缓缓地昂起头来张大嘴——他的牙龈不知何时变得血肉模糊,新长出来的牙齿竟然像野兽一样锋利。 “老师?”奥莱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阿莱特斯用力地攥住了手腕,剧烈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却完全无法挣脱那只看似枯瘦的手。她惊恐地看着眼白逐渐被黑色覆盖,眼瞳深处亮起红光的老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变成这样。 “老师,你不要这样!救命,谁来救救我!” 就在奥莱娅即将被阿莱特斯撕碎喉咙的时候,及时赶到的格里高尔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她的手臂化为了螳螂的前肢,瞬间从侧方斩断了阿莱特斯的脖颈。 无头尸体的伤口中并没有涌出太多血液,反而是散发出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恶臭。奥莱娅惊恐地看着在不远处滚动的头颅,反应过来后马上抬起脚把眼前的尸体踹倒了树下。之后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用丝线将尸体分开包裹起来缠在树上的格里高尔,一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出于好意帮助自己的。 “你最好先调整一下呼吸,那种呼吸方式会让你身体出现状况。我现在管不了这边,你自己看着办吧。”格里高尔没有抬头都知道奥莱娅在上面看着她,不过比起关照对方,她还是觉得要先处理掉尸体才行,毕竟就算头被砍掉了,这家伙依旧还在动。 真是奇怪,是活尸吗?不,感觉不太一样。总之只要全部处理了应该就不会再动了吧?格里高尔看着逐渐绷断的丝,她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并并拢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竖了起来。下一秒,无数的蚂蚁从她脚下盘虬的树根之间涌出,爬上了树干把阿莱特斯包围起来。 悉悉索索的咀嚼声音听起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不过效果和格里高尔预想的差不多,被吃掉了四肢的尸体确实失去了威胁,但它还是能动。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让你伤害到活着的人。”格里高尔带着歉意为尸体祈祷了一番后回到了树上。 奥莱娅看着重新出现的格里高尔,她举起了手中的药剂品摆出了警惕的动作,同时带着恨意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是不是和那些该死的东方人是一伙的?” “谁和那群蠢货是一伙的,你别乱说!我也差点被他们害惨了好不好?看样子你也遇到他们了,除了那个人之外,你别的同伴去哪儿了。” “我的同伴还用不着你来管……所以你和那群东方人是什么关系?” “向导和雇主的关系?现在大概是仇人关系了,毕竟那群家伙把我视作障碍。”格里高尔瞥了一眼奥莱娅受伤的手腕,“你的手腕受伤了吧,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不、不用……啊,好痛!你动作不能温柔点儿吗?” “不好好处理的话,之后伤势说不定会恶化。还有你也别对我那么警惕,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不会对你动手的,顶多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把你从这里送出去。” 格里高尔熟练地为帮奥莱娅固定好手腕以后看了看天空,现在还不算晚,把她送到附近的话也许还有人能帮助她。不过她更担心梅西尔会不会和那群东方人遇上。 格里高尔担忧的事情确实发生了,只不过梅西尔遇见那三个东方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树根紧紧缠住挂在了树上。最惨的是林佰宇,他不仅脸被打肿了,牙齿也被打掉了好几颗,看见梅西尔和又来的时候还明显地抖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这应该就是格里高尔说的那三个东方人吧,他们为什么会挂在这里,难道是被打了?”梅西尔捂着嘴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三人,之后被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虫群震惊了,毕竟她和又来这里都没吸引这么多的虫子过来。要不是这些人身上可能有什么驱虫的物品,恐怕这些虫子早就将他们包围了。 “在下先把他们放下来吧?” “也好,正好问问是怎么回事。”梅西尔点头同意了又的建议。 又反手丢出一枚星镖,星镖在空中旋转一下就斩断了缠绕三人的藤蔓,他们从树上掉进了泥坑,但却都没有发出抱怨,林佰宇甚至还感激地看了梅西尔一眼开口道:“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们遭人袭击,差点就要死在这种地方。还请问恩公贵姓?” 知道这几个人的本性的梅西尔也懒得客套,直接在他们面前蹲下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找不死药的,不过很可惜,我不会再让你们进去了。不过如果你们把来到这里遇到的事情告诉我,我会考虑为你们松绑。” 还没等林佰宇说些什么,早就受不了的杨士栎就抢先开口道:“我们遇到了一个长得特别奇怪的人!她的脑袋几乎腐烂了,表面还覆盖着白色的绒毛。那两个懦夫看见男人就直接丢下我们逃走了,结果他们反倒成了那个怪物的目标。不过之后他们逃到哪里去我就不清楚了。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快点给我松绑!” 又看了一眼梅西尔后上前扯断了杨士栎身上的藤蔓,看着她起来活动臂膀抱怨道:“早知道有那种东西,我就不这里了,风险太大!我要走了,跟你一起走果然是错误的选择,林佰宇。” 梅西尔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杨士栎,摇了摇头后惋惜地说道:“看样子你的同伴还是更珍惜性命一些,只有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想放弃。虽然我不知道原因让你坚持到这里,但是给你们一些时间去想想应该也足够了。” “你们不也是为了那东西吗?我听说过你的传闻,红发的魔女,你就是不老不死之人。”林佰宇死死盯着梅西尔的背影,这个少女不可能不出名,毕竟整个教国就连尚还懵懂的小孩都知道造成大陆诅咒横行的魔女之名。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魔女,如果把她带回去的话,应该和带回不老不死药是一样的。虽然没机会进入遗迹,但是好在有替代品。 得到有用的情报,正准备离开的梅西尔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恶寒,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对又疑惑道:“奇怪,有那么冷吗?” “等等,我不是让你脱衣服给我的意思!雨林里面你脱什么衣服,不怕虫子咬吗?”梅西尔看着扯开衣领准备脱衣服的又,赶紧帮他把衣服拉好。她没想到又居然这么实在,说冷就真的打算脱衣服给她。 又平静地看着梅西尔,原本他准备告诉梅西尔刚刚离开的那个人似乎又绕回来了,但想想也许她也是担心同伴才回来的,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死之人,真正的不老不死之人就这么普通码?林佰宇目光灼灼地盯着梅西尔离开的背影,他并未从梅西尔身上看见任何出奇之处,不过她身上的气韵也的确是常人无法比拟的,按理来说,她若是想,成为一方霸王都没有问题。 “你们两个,没被怎么样吧?”由红豆构成的小人悄悄地出现在了林佰宇和王宸身边,之后它笨拙地拿起王宸藏在鞋底里面的小刀,开始割藤蔓,“我在他们身上贴上符咒了,不过你真的打算继续进去吗?刚刚你应该看见了,那个怪物根本就是我们没办法处理的。” 杨士栎一回忆起刚刚诡异的场景就害怕得不行,毕竟能够在不靠近的情况下控制别人,这种事情换做是她的师傅也是不能轻易做到的。 “这不是有人替我们去了吗?等他们去排除危险,我们就在后面坐享其成就好了。”林佰宇爬起后扯掉了吸附在脸上的蚂蟥,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三十二夜 不安的夜晚Ⅲ 蜜莉恩这边已经走到了峡谷的尽头,接下来地表狰狞蔓延的地裂已经不足以他们通过,下方的雨林也变成了一片嶙峋的怪石林,水雾在石林中弥漫,环境依旧复杂,但是比直接从雨林里面穿过去要好得多。 “嗯哼,这里好像有人工开凿的栈道,咱们就从这里下去吧,然后进入地裂下方的遗迹。下面的石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大家下去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 蜜莉恩简单判断了一下路况之后拿出绳子,将罗里从地上拎起来绑在了身上:“为了你的安全和加快速度,咱背着你走你没有意见吧?” “没意见,但是你这个绑法是还怕我跑了不成!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不是说了会帮你们吗?你还担心什么!”罗里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她下意识地有些气恼地挣扎起来。 “哈哈,现在你也和我一样了!”刹身后的波塔贝拉高兴了,然后他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雨林的方向,眼中突然出现了惶恐,“糟糕了,那个家伙好像出来了……” 刹听到波塔贝拉的嘀咕声后好奇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如果你想逃走的话,我是一定会把你抓回来的。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还是老实呆着比较好!” “我说你们,真的快点儿逃吧!再过一天,你们就真的逃不出去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会回归到母亲大人身边,我也一样。” 纪子瞥了波塔贝拉一眼,说实话,她认为还是应该好好问问波塔贝拉遗迹中的情况,但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祥的预感就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大家的心脏,谁都能感觉到从遗迹深处渗出的那股危险的气息,怪物们已经集体苏醒,而祂们此刻正在准备迎接最后一个祭品的到来。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了?奥托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枯槁,瘦得几乎只有皮包骨头的女人,她腐烂的头上被白色的细小蘑菇覆盖,远看就像覆盖着一层霉菌一般。 一股腐臭味钻进了奥托的鼻腔,他拼命地想要后仰躲开女人的触碰,但却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眼见那张恶心的脸越凑越近,奥托只能咬紧牙关用眼角的余光寻找着同伴的踪影。他看见托瑞张大着嘴躺在地上,白色的霉菌从这家伙的口中涌出逐渐覆盖了面部。 这里应该还是在雨林中,不过那些东方人好像不在。也是,他们貌似踩到寄生藤被绑住吊起来了,而那个怪物也说了不需要异地的灵魂。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怪物为什么会把他们当成目标,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可一点都不妙……奥托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最起码他希望自己被夺走清白的时候看不见这个怪物的脸,不然他死都要吐几口。 靠雨林中虫群的帮助,格里高尔很快找到奥莱娅朋友们所在的位置,并且还有些好笑地指着他们问道:“你的朋友好像正在准备和女人亲嘴,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你看那个家伙像人吗?”奥莱娅有些惊悚地看着笑得格外开心的格里高尔,没想到这个女人也不太正常。 “当然不是,而且我的虫子们根本就不敢靠近她!”格里高尔能明显感觉到那个女人绝非是流氓或者野人,她根本就是另外一种存在,不然的话她体内虫殖绝不会不断地发起警告。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那两个家伙带过来。” “你小心一点,我的药剂的用法你应该学会了吧?”奥莱娅点了点头后又不放心地问道。 “那当然了,只要使劲摇晃让药剂充分混合以后用力砸就行了嘛!”格里高尔看着手中紫色的药剂瓶,将它用力摇了摇之后猛地丢向了那个女人。 药剂瓶碎裂后瞬间释放出一股闪耀的紫色烟雾,格里高尔趁机冲入烟雾中,在那个女人警惕环顾周围的时候,偷偷把奥托带走了——至于为什么不带托瑞,大概是因为她觉得那个样子已经没救了。 察觉到自己得救的奥托并没有感到庆幸,他伸出手揪住了格里高尔的袖子,用祈求的语气对她说道:“拜托你救救托瑞,那家伙虽然自私又胆小,但他并不是什么坏家伙。” “就算你求我,现在这个情况……”格里高尔为难地皱起眉头,她正准备拒绝奥托的请求,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狂风袭来,原本弥漫的烟雾瞬间被吹散,而召来风的竟然是一个全身被霉菌覆盖的旅行者。 视野恢复的女人一眼看见了还没来得及隐藏起来的三人,她推开眼前的傀儡,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他们沙哑地开口道:“祭品……还有一个祭品,另外一个已经损坏了。母亲大人不需要损坏的灵魂,如果你离开,我就放过你。” “真是令人讨厌的家伙,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格里高尔好笑地看着那个女人,就在她准备逃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包围了。周围的虫群、还有也许是之前误入这里的旅者,以及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被这个女人释放的孢子感染,成了她的傀儡。 霉菌基本集中在头部,看样子是通过粘膜和呼吸传播的,这样的话还好处理。 梅西尔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问题所在,她直接从披风上撕下一块,找奥莱娅要来了有粘性且对人体无害的药剂涂在上面,然后将它当成面罩戴好:“你们两个,做好准备,我可能得带你们直接杀出去了。” “你确定要从那么多家伙之间杀出去?”身体勉强能动的奥托靠着奥莱娅的搀扶站了起来,刚刚他也看见了烟雾被吹散的过程,那些人在被操纵的情况下还能使用自己的力量,这点按理来说是非常棘手的,但面前这个女人却一点也不紧张。 “废话,毕竟比起研究,我其实更擅长使用魔术战斗啊。”格里高尔的身体开始发生形变,更利于她战斗的昆虫构造出现在了她的身体上,就连她的连也被坚硬的甲壳覆盖。 “跟上我,不然我就把你们丢下了。” “这条栈道之前好像有人经过过。你看青苔上都有打滑的脚印。” “你别光看别人的脚印,要是你再滑倒了我就不拉住你了!”纪子没好气地看着在栈桥上东张西望的刹,刚刚这家伙差点带着波塔贝拉一起从桥上滑下去,好在她反应迅速地拉了一把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也不知道又和梅西尔那边有没有找到人,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被人这样背着走啊。”罗里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石壁上斑驳的壁画,更加确信这里就是蜜莉恩寻找的天空城市坠落的地址。只不过在他们之前也有人发现了这里,并且还将遗迹中出现的家伙视作神灵。 也许没人会在意这些早已褪色斑驳的古老壁画,但是真正注意到这些的人就能通过壁画拼凑出这里的历史。 以天空城市的坠落为壁画绘制的起点,一群走投无路的流浪者来到这里,他们看见满地的长着翅膀的生物的遗骸,将祂们看成了神的使者,之后这些人中的幸运儿穿越了原本是用于对抗魔王军的迷宫,在遗迹深处发现了幸存的神使。 “那些人在峡谷里面建立了城市,不过这座城市存在的时间很短,因为那些怪物除了为他们提供庇护之外,还将他们当成工具,被选中的人就会进入遗迹,但也再也没出来过。后来人越来越少,遗迹也彻底沉寂了。” 罗里拼凑出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之后,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费莱尼日记中的记录,最起码大部分内容似乎都能对应得上。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怪物并非一直在活跃,祂们可能是出于某些目的才会离开遗迹。 费莱尼和那群军人一起行动的唯一目的就是搞清楚遗迹中是否存在危险的生物,但是他们遭遇了那些怪物,最终只有费莱尼逃了出来,剩下的人直接下落不明。 日记的最后费莱尼只是警告人们不要因为好奇进入那片遗迹,但他对遗迹里面的情况只字未提。 对此罗里猜测也许是因为遗迹里面的怪物警告他不要多言,也有可能是他的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将那之后的经历记录下来。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线索就在这里断了还有点让人恼火。 第三十二夜 不安的夜晚Ⅳ “就算是吃人也没必要抓走那么多啊……难道是和虫豕部落的那些家伙一样,在祭祀某种存在吗?要是为了祭祀的话,祂们肯定在等祭品。”罗里看到最后一副壁画的时候终于知道那群怪物到底想做什么了。 最后一张壁画出奇得大和精致,甚至还有描金和镶嵌矿石的部分,只是因为风化加上雨水的侵蚀,壁画上的很多细节都已经蘑菇不清了,但是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见那宏大的祭祀场景和带着朦胧幻彩升入空中的怪物。 “你说得没错,祂们的确是在准备祭祀。只不过之前的祭祀都只是为了实验什么样的灵魂才能提供更强大的能量,为此我目睹了很多的人的死。”沉默了许久的波塔贝拉终于开口了,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没办法劝这些人去送死,就干脆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灵魂?我倒是听说过鬼魂的,那些家伙放着不管很快就会消失。”纪子和刹都是一脸茫然,毕竟他们那里时常有那种伴随着鬼火出现的鬼魂,不过他们大多没有什么威胁力,厉害一点的也只是会吓人而已。 “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我们这里也有啦,不过好像性质上不太一样。”罗里自然也听说过灵魂的存在,魔术师那边甚至还有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 “我们天生就没有灵魂,包括母亲大人也没有。”波塔贝拉说着瞥了一眼看向自己的蜜莉恩,然后咬了咬牙后继续说道,“我们的灵魂来自那些自大的翼族,他们被自身的傲慢与贪婪毁灭以后,散落的灵魂碎片被翼族的残党注入到了母亲的身上。他们原本是想用母亲大人来制造新的城市,但是却反过来被母亲大人生产的孢子吞噬了。” “母亲虽然没有意识,但是孢子吸收了那些人的灵魂之后产生了各自的自我。我的兄弟姐妹们虽然没有完整地继承那些翼人的记忆,但把他们的执念和欲望保留下来,而祂们希望母亲也能够苏醒过来,将这个世界变成祂们期盼的样子。” 听完波塔贝拉的话,一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毕竟谁都能听出这番话对所有的种族都不友好,用傲慢至极来形容都没有问题。 “一群疯狂的家伙,那这种世界不全是蘑菇和菌丝了?我好像开始讨厌蘑菇了。”罗里没忍住想象了一下那一幕,尤其是想到会有五颜六色的蘑菇像浪潮一样涌来将她吞没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们应该杀死了不少人吧?那些灵魂还不够吗?”蜜莉恩想到那些因为感染孢子而被梅西尔杀死的人,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永生和这群怪物有关系,准确的来说她的身体里填充的除了血肉之外,还有那些菌丝和孢子。 波塔贝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蜜莉恩,原本缺乏神采的眼睛逐渐亮起:“祭祀还差一样非常重要的祭品。而这件祭品可不是随便就能找来凑合的,真正的贤者的灵魂,是经历过无数的苦难之后才会产生的。” “经历了无数苦难的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你和那些普通人的不同吗?拥有强大的灵魂,也就意味着你会面对很多你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事情。” “阿嚏!”忽然打了个喷嚏的德斯坦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她总感觉雨林里面多出来很多让她觉得非常不爽的气息,以至于她都找不到阿奇帕德他们了。 雨林里面长蘑菇应该还是挺正常的吧?不过就连树叶上都是那些粘嗒嗒的东西好像就不太正常了。德斯坦看着眼前逐渐在树干上蔓延的菌丝,那些蘑菇正在不断地从树干甚至是树根之间冒出来,它们像是活物一样不断地蠕动着,发出令人恶心的黏腻的声音,同时一片孢子被风吹着向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阿嚏!这里真是让人受不了,还是快点离开吧……”受到孢子影响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德斯坦转身窜入了雨林,她像是灵活地猿猴一样在树枝间跳跃,很快就消失在了雨林中。 德斯坦消失以后,那些蠕动生长的蘑菇上忽然睁开了一只只眼睛,之后一张嘴也在菇伞上咧开发出了滑稽的声音:“真是不得了,居然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祭品……这次还真是好运,居然遇到了这么多符合条件的。” “来吧来吧,愚昧的探险者们,为了寻求真相进入遗迹吧。只是在那里等待你们的,永远不会是你们所寻求的东西。” “剩余的祭品就快要到了,你们都去祭坛做好准备,务必让他们留在祭坛周围直到祭祀开始。一旦仪式正式开始,他们像阻止也是不可能的了。” 遗迹的中心,刻着不同蘑菇以及古老咒文的圆形祭坛上,披着一层用菌丝构成的白色织衣的女性转过身面向站在祭坛下的家人们。她很高兴能从祂们的脸上看见许久不见的亢奋与激动。 毕竟只要母亲醒来,祂们长久以来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无论是死亡还是伤痛,还是说那些必须经历的苦难都将不复存在。 灵魂与星辰之光从头顶的岩洞中投落下来,可以清晰看见这位菌种全身上下都呈现一种美妙的淡红色,身材和样貌就像大理石雕刻出的女神一样,不仅美丽而且充满一种不真实的神圣感。只可惜她头顶上畸形隆起的一块和人脑差不多的菌盖破坏了这份美感。 被绑住四肢的波塔贝拉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同时他大声对自己哥哥姐姐们的做法表示抗议:“放开我,我都说了你们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别拉上我,我只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愚蠢的波塔贝拉,我就说不应该保留他人类的大脑,你看他懦弱得像只虫子。” “对弟弟宽容些,戴德倪,反正他也没有机会再去见识外面的旧世界了,我们将会迎来更好的未来。” “大家都去各自的位置上吧,鲁苏拉,你跟我来。我们该准备接收那些灵魂了。”为首的菌种呼唤光滑面部长着层层叠叠,菇伞扁平,内部略凹的浅红色菇伞,穿着漆黑礼服的菌种,让他跟自己一起制作菌塔接收灵魂。 第三十三夜 受眷顾的神使们 解决掉了那个名为卡普琉斯的蘑菇怪物以后,红柳镇中的蘑菇群却依旧没有凋零的迹象,甚至它们变得越发活跃起来,被蘑菇侵占身体的菌人开始不断地出现在小镇各处,甚至还不等大家松口气去抢救幸存者,另外一个怪物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淡蓝色的光映照在地面上,那一片的蘑菇猛地增殖变成了一片缓冲的菌毯,沛西斯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砸在地面上,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发出了有些疑惑的声音:“就这样一群人竟然杀死了我亲爱的家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危险,你们找地方躲起来。”阿姆河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面前怪物散发出来的惊人杀意,他能感觉到这家伙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强。于是他立刻挡在了卡登和艾尼面前,让他们去找地方躲起来。 阿LS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因为他听见魔枪正在不断地发出警告的声音,作为古神的祂居然感到害怕了。 比起之前的怪物,眼前这个家伙更像是人类,要不是他的胸口长满了莹蓝色的蘑菇和弥漫在身边的孢子,恐怕他混入人群中都不会有人怀疑。 “哎呀,这种怪物有点危险啊。要是我还活着的话,也许还有办法对付这种家伙,但可惜,你连我十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你现在要是逃走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飘在空中的恶灵西西昂丝故作惊讶地捂嘴惊叹了一句,之后她看向双腿有些颤抖的贡萨洛,这家伙到底还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没吓得逃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说也应该叫上那些家伙了。这下说不定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没用。 阿LS借由魔枪变化后尖锐的外壳割破了手掌,将血抹在枪身上,然后将一枚牙齿狠狠地掰下来塞进了弹夹中:“贡萨洛,你带着孩子们走,去找幸存者。我和阿姆河来阻止这个家伙。” “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卡登你把他交给我,我们快点走。”贡萨洛郑重点头后伸手把卡登背上的艾尼接住,带着他们迅速离开了战场。 “看样子战斗还得继续,一个接一个,早知道就不今天来红柳镇了。”阿姆河感受了一下体内剩余的魔力,然后他苦笑了一下后双手再次燃烧起了火焰,“不过再怎样我也不能让你这种怪物为所欲为。” “真是太可悲了,渺小的生物竟然不知道实力的差距。”沛西斯并没有卡普琉斯那种捉弄食物的兴趣,只见他背后的衣物隆起,之后几朵菇伞晶莹剔透的天蓝色蘑菇从他的体内冒出来。 “我这就帮你们解脱好了,这样的话,你们就不用承受被菌丝侵蚀的痛苦了。”蓝色的眼泪从沛西斯的眼角滑落,他身边的蘑菇菇伞逐渐向内凹陷,光点逐渐汇聚进了菇伞中。下一秒,高温的光束从蘑菇中喷发出来,直接穿过了最前面的阿LS的肩膀,甚至熔穿了他后面的墙壁,留下几个能够看见墙后风景的小洞。 “额!”随后才感觉到一阵剧痛的阿LS开枪的手一偏,本来会正中目标的牙齿子弹打在了沛西斯身边的菌人。这个菌人的动作逐渐凝固,之后无数尖锐的牙齿穿透它的身体伸向天空。 “你没事吧!”被光束擦过脸颊的阿姆河也是一脸震惊,他知道那束光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阻止,仅仅是碰一下都绝对会受伤。 这种怪物到底该怎么对付? “我没事,只要没有流血都没问题。麻烦你辅助我,生成子弹需要一点时间。”阿LS舔了一下牙齿的空缺处,这次他没有拔牙,而是直接上膛对准了眼前的沛西斯。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光束带着极高的温度,所以伤口压根没有出血,但要是被贯穿了身体的重要部分,恐怕他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还真是会指挥人,算了。”阿姆河叹了口气以后用力跺脚,瞬间地面碎裂,碎石飞起的瞬间他打了个响指,火星瞬间落在沾满菌丝的石头上,让它们燃烧起来。随后他用力几脚将燃烧起来的石头踹向了沛西斯,让它们先去试探这个怪物还有没有别的能力。 “真是暴力!”沛西斯看着呼啸飞来的石块没有躲开,他随意地伸手一挥,那些蘑菇瞬间就化为墙体挡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还向两人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该死的!”阿姆河挡在阿LS面前后深呼吸,瞬间火焰化为火龙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将面前的蘑菇群直接烧成了焦炭。 一股类似于烤肉的焦糊味四散,下一秒,阿姆河一拳砸碎焦炭墙冲向了沛西斯,火焰在他身边凝聚在一起化为了无数火矢。 “阿姆河,小心,那家伙又准备发射光束了!” 阿LS着急地等待着魔枪生成更强力的子弹,但是显然沛西斯凝聚光的速度比他要快。那几朵蘑菇的菇伞中央再次出现了即将溢出的光,光束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冲向了阿姆河,火焰在光束的面前立刻就被冲散了。 光束在阿姆河的肩膀,大腿和手臂上留下了几个洞,伤口被烤焦的味道传入鼻腔,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他反手将手中的火焰抛出,细小的火焰之线穿透了那几朵蘑菇,将它们烧成焦炭。 沛西斯吃惊地看着被烧焦的菇伞,愤怒和屈辱感让他的脸瞬间扭曲起来:“你这家伙竟然……” “好了没有,快开枪!”阿姆河大吼的同时向旁边闪开,为阿LS留出了开枪的空位。 “多亏了你,已经搞定了!之后我会让同伴帮你治疗的!”子弹在这危急时刻刚好生成,阿LS立刻将枪口对准了胸口菇群膨胀起来的沛西斯,迅速地扣动了扳机。 “我给予你们救赎,你们却用那些肮脏的东西来指染我?大哥说得对,你们根本不值得救赎!”沛西斯胸口生长的蘑菇全都对准了阿LS射出的子弹,光束汇聚在一起变得极为耀目,空气震动发出了尖锐的嗡鸣,但光束遇到子弹的时候却被其折射成无数细小的光柱。 “嘿,这可是特制的,要不为什么我会花这么长时间?” 毕竟给了魔枪不少灵魂,要是这一枪都不行的话,我还是赶紧逃走吧。阿LS看着子弹突破光束后直接扎入沛西斯的身体,下一秒,血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中爆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进去。 阿姆河用手挡在面前,他能够感觉到红光的力量正在侵蚀周围的物质,仅仅是被光照到他都感觉皮肤在隐隐作痛。于是他赶紧后退,和阿LS一起暂时躲在掩体后面等待光芒消失。 第三十三夜 受眷顾的神使们Ⅱ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居然能对我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再生跟不上了……我全身都好痛,好讨厌,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痛过! 沛西斯在红光中挣扎和哀嚎,侵蚀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菌丝不断地蔓延,大团莹蓝色的蘑菇从他体内涌出后开始不断地膨胀,但很快又枯萎下去。 似乎是受到沛西斯的影响,他附近的蘑菇开始疯狂地生长,就连勉强露出的街道都被蘑菇群瞬间淹没,之后蘑菇聚集在一处,开始向天空涌去,竟然逐渐形成了塔的形态。 “天哪,这家伙要死了,那我的任务是不是就要结束了?”穿着紫色斗篷,掩盖一头由蚯蚓构成的头发的女人有些惊讶地窥探着不断哀嚎的沛西斯,她知道沛西斯能力不错,但是他还是太过轻敌了,以至于还没有发挥真正的实力就要死了。 虽然没有和这个怪物一起相处太长时间,甚至女人根本不了解这些怪物为什么会执着于唤醒祂们的母亲,但是她还是觉得对方要是就这么死了的话挺可惜的。 “无面人那家伙也说了,只要能把收集的灵魂带回去,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在咧开嘴角露出冷笑的同时缓缓摘掉了兜帽,黏腻的蚯蚓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下来,然后钻进了泥土中。 为了以防万一,卡登还是让贡萨洛跟她回到了威克逊和他的手下临时建立的据点,幸存者们该逃过来的也基本上也过来了,剩下的也各自想办法躲了起来,据说拍卖场靠着结界保护了不少人。 只是蘑菇的暴动越发剧烈,威克逊这边建立的高墙都有点摇摇欲坠,这位首领也在预备着带着能走的人闯出一条路,至于没办法跟上的那些人,他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卡登蹲在屋檐上看着攒动的人群,她看见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无措,他们不知道这场逃亡是否能够成功,但也都不想因此死在这种地方。 “现在逃出去应该可以吧,我看那些蘑菇不再飘孢子了。虽然那些蘑菇还是很恐怖,也许涌上来大家就都变成肥料了。”卡登看着抱着剑坐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贡萨洛,他体内冒出的寒气让衣服上都起了一层冰霜,使用恶灵的力量的后遗症让他暂时无法再继续战斗。 艾尼被安放在屋内休息,他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全身烫得像是烧起来的碳一样,也不知道这次醒来脑子是否还正常。 本来卡登想说正好两个人正好可以靠在一起,但仔细一想他们身体出现状况的原因完全不同,要是放在一起也许还会出事,所以她就只是把人安顿好以后负责望风。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她都想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卡登小姐,你带着艾尼和他们一起离开吧。我想这里应该很快就会被攻破,那些蘑菇也许会涌入街道,到时候也许你带着艾尼还有逃离这里的机会。” “切,装什么装啊?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身体都抖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害怕的话,逃走并不可耻。” 卡登有些好笑地看着贡萨洛,她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恐怕不只是胆小怕事,还有点能为了自己做出很极端的事情,他绝没有看起来那么软弱。 “哈哈,被你看穿了啊,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了。”贡萨洛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他用剑当拐杖支撑起身体,然后抬头看向菇塔竖起的方向,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道阿LS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那个兽人小哥感觉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魔力耗尽的情况下还能站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远方的大地传来了轰鸣声,巨大的紫红色生物拔地而起,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居然是好几条体型超过百米的蚯蚓。 这么大的生物本早应该灭绝,但它们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莫名的恐慌感让贡萨洛下意识地回头喊道:“你快点带艾尼离开这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可惜,就算贡萨洛意识到了危险也太晚了,蚯蚓们用身体将原本还需要一段时间形成的菌塔缠绕,之后菌丝在它们的身体上迅速蔓延,最后成群的蘑菇覆盖了它们,一朵莹蓝色的巨大蘑菇从开裂的塔端缓缓升起。 刺目的纯白光柱升入了天空,依稀有零碎的光从光柱中脱离出来,落在红柳镇中引发了大爆炸,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建筑瞬间被冲击摧毁,膨胀的蘑菇云映入每个人的眼中变成他们未来睡梦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快……快逃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呆愣地看着光柱和爆炸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他们疯了一样向远离光柱的方向逃去,但是聚集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很快他们就挤在一起半步都挪动不了。 大人愤怒中带着绝望和焦急的咒骂声和呼喊声,孩子的哭嚎和尖叫声,老人的叹息和哭泣声……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首名为“绝望”的乐曲。 光柱从高空掠过,呈弧线飞向了域外的深处,斑斓的光板落下来的数量越来越多,爆炸声也在不断地逼近,爆炸的热浪顺着风扑来,但人群始终都移动不了,只有后面没来得及逃走的人顺着其他街道逃走了。 早就卷着贡萨洛的腰把他提到屋檐上的卡登叹了口气,然后她顺着屋顶的破洞进屋,一巴掌拍醒了艾尼,让他快点起来准备逃走:“别睡了,再睡下去命都没有了!” 正在噩梦中挣扎的艾尼被脸上的疼痛惊醒,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坐在自己胸口上的卡登,明显还没有完全清醒。 卡登才不会给艾尼整理情况的时间,她直接拽着这人重新爬上了屋顶,然后顺着屋脊跳到了另一座屋顶上:“贡萨洛,快走吧,不然的话我们也要跟着一起被炸死了!” “好。” 贡萨洛最后看了一眼挤在一起的人群,为了活命有些人已经开始试图踩着别人继续逃走了,也有那些爬到屋顶上的人。扭头跟着卡登沿着屋檐向着光柱相反的方向跑去,即使那边已经被蘑菇占领,但最起码没有恐怖的爆炸,在那高温爆炸下,再强的人恐怕都无法幸免。 “灵魂的光波原来还有这种力量,要是那道光真正爆发的话,估计这一片都会在瞬间被夷为平地吧?”女人在安全的地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的怀里还抱着一颗结晶化的人类头骨,这颗头骨的眼眶中还长着一丛丛圆头的白色蘑菇。 这颗水晶头骨里面装着她瞒着那些菌种们收集的人类灵魂,也是她来这里跟着这群怪物一起行动的目的。现在东西也收集够了,那她也该走了。 “祝你们受到神的庇佑,而非祂们的怜悯。”女人装模作样地为这里的倒霉鬼们祈祷了一番后消失了。 第三十三夜 受眷顾的神使们Ⅲ 从昏迷中逐渐苏醒过来的阿LS瞬间感觉疼痛席卷全身,晕眩感和尖锐的鸣声让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忽然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过了一会儿,阿LS头顶的黑暗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碎石和沙粒掉了他一脸,之后一只狗爪子伸了进来。 “果然被埋起来了,喂,你还没死吧?要是没死就应我一声!”阿姆河在废墟上好不容易嗅到了阿LS的味道。结果挖了半天都没能在碎石上挖出通道,他只能趴在那条缝上往里面看。 “咳咳咳咳……我还活着,但好像有东西压住我的腿,我动不了了。”阿LS试图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头,但根本使不上力气。他虽然是魔枪的附体,但实际上体质和人类差不多,伤口好得更快也更疼。 “你等着,等我魔力恢复了再来把你挖出来。”阿姆河说着在原地趴了下来,刚刚的爆炸种他用尽全力才勉强在爆炸中活下来,全身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好在都不严重。最起码不像阿LS这个倒霉蛋一样,被埋在废墟里连情况都不清楚。 恢复和野狼外形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本来样貌以后,阿姆河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了,就连周围到底还有多少活人,在什么位置都能感觉到,但他没有救人的打算,因为他没有必要去帮这些人类。 他一开始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排除未来可能会对他和族群的生活带来危害的因素,所以等把阿LS挖出来,他就打算离开了。 那个会释放光束的怪物大概是死了,毕竟那家伙也和他们一样处于爆炸的范围内,要是这都能活下来,那实在是没办法了。 疼痛和失血让阿LS的意识有时模糊有时清晰,清晰的时候他就会努力推动压在身上的石头,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就用力握拳试图保持清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LS眼前的黑暗忽然被搬空,之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了他的面前:“啊哈,真的在这里,不过看样子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啊,死了吗?” 掀开沉重石块的男人体型比卡埃洛还要高大,他的皮肤呈现非常深的古铜色,而且还非常油亮。 和域内人不同的是,男人的穿着很是野性和粗犷,除了重要部位之外,其他身体几乎都裸露着,粗制的兽皮衣服和大量的兽骨以及矿石打磨的装饰让他特别显眼。 其实最为特别的还是男人上唇里伸出口腔的犬牙,他有一枚犬牙特别长和突兀,就像是不属于他身上的东西一样。他的双腿也很奇特,很粗而且覆盖着灰色的皮肤,就像是大象的腿。 这个男人属于象足部落的巴克,他除了是部落里面的战士之外,还是负责与部落外的人进行交接的使者,他曾和黛妮奥雅商会合作,将部落狩猎或者收集到的物品与商会交换食物或者生活用品。 “巴克,你这家伙居然在这里?”阿LS迎着光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记得这家伙平时都不会出现在红柳镇,今天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哈哈哈,还不是因为域内好像有点不太安宁,我也是本来打算来这里问问情况的。不过没想到镇上的情况好像也不太好,到处都是蘑菇,这些东西一般只有下雨的时候偶尔才会出现,这里怎么会长出这么多来?” 巴克判断阿LS身上有多处骨折,甚至可能还有内出血后,也不敢随意搬动他的身体了,就挪开压在他身上的石头让他躺在原地等待更加专业的治疗。 巴克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可能带来危险的东西以后,在阿LS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还掏出自己带的酒给对方灌了一口:“来吧,喝点酒,烈酒不能治疗你的伤口但是能缓解你的疼痛。” “这是什么酒,为什么那么重的腥味?” “用蛇和蝎子,还有药草泡的酒,这酒对身体好。现在我身上除了肉干酒只有这个了,你将就吧!”巴克说着也给自己灌了一口,他看着周围升起烟柱的废墟,不禁感慨毁灭这里的力量的恐怖。 他听到爆炸的声音的时候,还在怀疑是不是域内那些使用巫术的家伙在搞些什么,结果没想到是红柳镇出事了,而且几乎快给移平了。 “你看到一条狗了吗?哦,也许不是狗,而是像狼的狗。他当时和我一起战斗,我还没有好好跟他道谢。”阿LS眼睛转了一圈后发现阿姆河似乎不在了,他下意识地向巴克询问了对方的去向。 “狗?”巴克抓了抓脑袋皱起了眉头,他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哦哦,你说那个猎狼犬兽人啊,他救人的时候累得脱力晕过去了。”说完,他伸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刚刚他还看见那家伙躺在地上被人照顾着。 “是吗?”阿LS大概是没有想到阿姆河会选择主动帮助人类,他的明显愣了一下,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也许以后猎狼犬一族和人类之间的关系能够缓和下来。” “那些家伙要是能和人类见面的时候不直接进行攻击就已经很不错了。”巴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了,那家伙救了人啊,真是神奇!” 没有了聊天的话题,两个本不是很熟悉的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们一个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恢复身体,一个拿着酒壶喝酒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后,废墟中的各种声音反而变得更清楚,爆炸和蘑菇的生长都已经停止,现在幸存者们正在一边想办法清理那些蘑菇,一边挖开石头寻找活着的人。 等夜幕降临幸存者升起篝火开始准备食物的时候,巴克也去要了一些杂煮汤回来。之后他一边喝着热汤,一边表情严峻地开口道:“刚刚我看见有一束光飞向域外深处,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是我们部落远离的火之国所在的方向。祖先说那里曾经有城市坠落,有部落派人去查看情况吗,但没有一个人回来。我们的祖先坚信里面的存在将会带来毁灭与死亡,让我们绝对不要靠近。” “你的先祖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个该死的地方充满了会让人长出蘑菇的怪物!你看,祂们现在甚至跑到镇上来了!哎哟,我的肋骨啊!”情绪激动的阿LS捂着伤口呻吟起来。 “你还是好好待着吧,我已经通知自赎会那边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巴克说着扭头看向了某个方向,似乎是在担忧什么,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也无法去提供帮助。 只希望神灵会保佑他们,度过现在的危机。 第三十三夜 受眷顾的神使们Ⅳ “梅西尔,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已经吃过晚餐了,剩下的都给你们留着呢。” “谢谢你来接我们,纪子。你们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吧?” “遇到了几个菌士,好在都被刹那家伙解决了。蜜莉恩来这里之后好像有点精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遗迹越来越近了。”纪子一边说明着情况,一边带着梅西尔找到了他们临时扎营的地方。之后她继续巡逻,以防突发状况的发生。 进入裂谷以后,呈现梯形的地势上能看见无数用泥砖和石头垒砌的建筑。虽然大部分石屋上面覆盖着厚重的苔藓和寄生植物,但依旧能看见墙壁上的人形画像有很多,只是它们因为受潮和风的侵蚀变得斑驳。 这里被遗弃数百年,死寂得就像一片沉默的墓地,奇怪的是,石屋内所有家具和装潢都保存完好,意外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这里生活的居民甚至都没有逃走的时间。 不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枯黄骸骨证明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最起码这里消失的人并不是毫无痛苦地离去的。 坐在石头上和波塔贝拉正在聊些什么的蜜莉恩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连忙站起来欢迎两人的归来:“吼吼,你们终于回来了!人找到了吗?她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吗?” “我让她回去了,毕竟这里很危险,她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冒险。见过一面就好。”早就饿得不行的梅西尔拿起了放在盘子里的面包,不管它味道如何直接塞进了嘴里。 “也是,看现在的情况,也许不掺和进来会是最好的选择。”蜜莉恩觉得梅西尔的选择没什么问题,不过也许她的弟子会很伤心吧,好不容易见到老师,却被她无情地下了逐客令。 “罗里去哪儿了?”又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罗里的身影后开口问道。 蜜莉恩将盛着汤的锅放在火上加热,顺便拿出了一些熏肉丢进汤里煮:“她说要去看看这里能不能找到值钱的东西,顺便去看看前面的百兽迷宫的情况。你别担心,刹跟她一块儿去了。刚刚咱和波塔贝拉聊过了,他说迷宫已经损坏了,直接通过应该没有问题。” “我去找找她,你们先吃吧。”又说着拿了两块面包就走了,他还是有眼力见的,蜜莉恩那样子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对梅西尔说,他呆在这里就没意思了。 “你说服他了?”梅西尔撕开面包送进嘴里,她总感觉周围似乎有很多视线,转头时却什么都没看见。 “也不是,他只是觉得阻拦我们进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说对吧?” 躺在地上摆出一副放弃姿态的波塔贝拉翻了个白眼,其实倒不是他放弃让这群人进入遗迹了,而是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别的可能性。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也许这些人会与之前那群寻求财宝与永生的愚蠢之人有所不同。 “他还跟咱讲了苏萨特城发生的过往,还怪有趣的。长着翅膀的人们为了私欲的各种明争暗斗,最后分裂相互斗争引发了毁灭这样的故事,咱觉得可比那些爱情故事更有价值。”蜜莉恩尝了尝汤的味道,觉得有了肉味以后才舀了一碗递给梅西尔。 “苏萨特?是从天空中坠落的那座城市的名字吗?”梅西尔多看了波塔贝拉一眼,对方既然清楚迷宫和天空城市的情况,那么就说明他存在的时间比自己猜想的还要长。 “这家伙看起来年轻,但年纪比咱还要大啊!哎,没想到这里曾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可惜生活在这里的人了。”蜜莉恩的笑容似乎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看出她有心事的梅西尔只是喝着碗里的汤,等着她主动开口。 “梅西尔,你觉得咱们有机会解决那些怪物吗?现在咱们应该算是在敌人的主场上,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全都长着细小的蘑菇。” “当然有,而且是一定可以。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让他们达成目的。” “哈哈,你也终于学会说好话了,换做以前你一定会说实话的!你应该知道,咱这一次是没打算跟你一起回去了。波塔贝拉也说了,一旦菌神灭亡,几乎和菌种趋同的咱也会死亡。”蜜莉恩本来想抽会儿烟,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又把烟管放了起来,“一会儿咱来跟你们说明一下遗迹里面的情况,还有那些怪物的能力,到时候要是遇到了也好应对。” “好。”梅西尔点了点头,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些怪物应该都是受到菌神的力量影响产生的吧,他们过去是不是生活在城市里面的翼人?” “好像就是呢,而且好像活下来的都是贵族。除了翼人之外,还有许多被祂们抓来进行获取灵魂尝试的牺牲者,有些牺牲者与孢子同化成为了菌种,而有的则被孢子侵蚀后死去。”蜜莉恩回忆了一下波塔贝拉讲的东西以后说道。 “那被孢子侵蚀的人是不是没有归去的机会了?”梅西尔又转头看向波塔贝拉,这件事情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灵魂都没有了,哪儿还有回到那条河的机会呢?”波塔贝拉转过头看了一眼梅西尔,之后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就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你怎么了?”梅西尔疑惑地看着表情丰富的波塔贝拉,她下意识地拔出了短剑对着这家伙,以防他搞什么鬼。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过和你没关系。”波塔贝拉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扭头看向上方,这个曾经是信徒居住的地方常年少光阴暗,到了夜里更是需要点亮篝火。头顶上只看见一线的夜空星河璀璨,他憧憬着遗迹外的世界,甚至不惜代价离开了那里,但结果却没能逃脱兄弟姐妹的抓捕。 “波塔贝拉,我亲爱的、愚蠢的弟弟,你要清楚,既然你作为母亲的孩子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那我们就是血脉相连的,你永远无法摆脱我们,就像你必须靠其他存在的灵魂才能够保持意识一样。不要对那些和我们不一样的家伙产生感情,也别再玩那无聊的游戏了,祭祀很快就会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把这个世界变成适合我们生存的样子了。” 想到自己兄弟姐妹们那狂热和失去理智的模样,波塔贝拉就忍不住打了一个抖,之后他坐起来开口道:“我会帮你们的,也不会再逃走了,现在你们把绳子给我解开吧。” 梅西尔瞥了蜜莉恩一眼,在看见她点头以后才起身走过去用短剑挑断了他身上的绳子:“看样子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关系并不怎么好。” “毕竟我保留了曾经作为人类的所有记忆,而且和被他们视作食物的信徒关系亲密,在祂们看来我就只是异类而已。”波塔贝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然后他瞅着锅里的汤使劲地嗅了嗅,“我可以喝点儿吗?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正经的热食了。” “哪儿有待遇这么好的俘虏啊,真是的!”蜜莉恩嘴上这么抱怨着,但还是给波塔贝拉舀了一碗递过去。 “我可是彻底投降了,你们也应该把待遇给我提高一点儿吧?”波塔贝拉接过碗以后也不要勺子,直接往嘴里倒,不一会儿就全部喝完了。 梅西尔用嫌弃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家伙,然后默默地将剑插在脚边坐下:“你跟蜜莉恩讲过的故事,麻烦再简洁地把关键部分给我讲一下吧,让我也了解一下情况。” “好,那我简单点。就直接从苏萨特建立以后开始说吧!” 就连蜜莉恩都没有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看着他们这边,只不过其中没有太多的敌意,更多的是探究和好奇。 观察了一会儿后,这个窥探的家伙压低了那顶长满尖帽子,他的帽子上长满了菌盖边缘呈现波状,到顶部明显沟条的黄褐色蘑菇,这些蘑菇也同样长在盖在他身上的破烂披风上。 “没有想到波塔贝拉那个废物果然和预言中说的一样,竟然真的把被选中的祭品带回来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大概对我们还是有所不满吧?” “他只是不懂我们的用心,算了。格列瑞尔,把祭品和波塔贝拉带回来,剩下的碍事者交给那些菌士处理。” 格列瑞尔肩膀上在黑暗中散发莹光的蘑菇发出了声音,对面的菌种显然也看见了弟弟现在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无奈,但却没有责备和怒气。 出于某些原因,格列瑞尔一直不喜欢波塔贝拉,但是兄弟姐妹之间的确是不可分割的,所以他随口问了一句:“知道了,不过要是他不愿意走或者反过来帮助那些碍事者的话,我是不是能下手重点?” “当然可以,毕竟我们不能在祭祀开始之前再有损失了。卡普琉斯和沛西斯都已经不在了,但饥荒高地的人还算守信用,最后需要的灵魂之力很快就要到了。” 饥荒高地那群家伙的确很聪明,这点是菌种们不得不承认的,如果不是他们当初提出的建议,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收获到这么多的食物进行尝试,但他们在无利益可得之后就溜走的行为也令人作呕。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可以稍微乱来一点儿了吧?”见肩膀上的蘑菇莹光黯淡,格列瑞尔蹲下来将手插入了湿润的泥土中,下一秒,他的脚下出现了无数和他身上的蘑菇一样,只是体型更加巨大的蘑菇丛,菌丝像是地毯一样漫过了地面,甚至根系形态的环带顶破了地面和建筑,掀飞了无数泥土和石块。 “来吧,跟我回家吧,我们将去往没有痛苦的乐土,在那里无论是多么低劣的灵魂都能飞升成为圣人。” 第三十四夜 牺牲者 罗里皱着眉头仔细检查桌子上摆放的器皿,发现它们大多是用黏土制成的,只要拿起来就会直接碎成渣。那些衣服就更别说了,因为潮湿它们都快烂成泥了,上面甚至还长着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蘑菇。 至于值钱的东西好像是一个都没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都不需要进行交易也没有打扮的心思,竟然连配饰都没找到一个。 看见从房子里走出来的罗里,刹非常没有眼力见地凑过去问道:“怎么样,有找到值钱的东西吗?” “你觉得呢?没看见我两只手都是空的吗!”罗里没好气地瞪了刹一样,之后她看向地上的尸体,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罗里就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以至于她全身寒毛倒竖 “我就是问问嘛,干嘛这么凶啊?”刹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他伸出手抚摸墙上的壁画,发现一摸颜料就层层的往下掉。于是他赶紧缩回手,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干过。 “这里的建筑风格还比较古老,估计是龙族统治时期就存在的了,不过也许是王国初期,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应该是流民,而不是部落族民。”罗里观察着周围的建筑,她对建筑研究并不多,但从简单的建筑风格也能判断这些建筑大概是什么时期建立起来的。 龙族和王国统治时期,人类对于住房的需求大多停留在内部空间要大,房间尽可能多,内部设施尽量便利上。尤其是王国初期,就连贵族的房屋最大的特点就是房间极多,但没有特别华丽的装潢,至多就是花纹繁复的地毯和华丽的吊灯。 那个时期的吊灯基本都使用金属或者水晶制成,不过能够留存下来的大多都有损坏。后来,逐渐有被贵族供养的艺术家提出了建筑的风格化,多种艺术风格的建筑才逐渐兴起,在这之前如果有特殊风格的建筑,一般都不是由人类建造的。 这里的泥砖垒砌的房屋基本都是方形或者柱形,很少有其它形状,再加上骸骨的结果好像也没有除了人类以外的种族,所以罗里基本能够判定这里的一些基本情况。 比如这里的情况很不妙,要是可能的话,还是应该尽早离开之类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大,就在罗里忍不住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的时候,九鬼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我要是你们的话,应该会赶紧跑。” “什么?”罗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又一把捞进了怀里,之后她只感觉周围的景物瞬间变得模糊,私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和某种东西迅速生长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向建筑物不断消失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发现好像是比房子还大的蘑菇从地里涌出拱飞了建筑的残骸。 碎石飞溅,到处都是建筑物倒塌和地面开裂的声音,几人甚至还能感觉到地面不断地震动。 “我的天,哪些是蘑菇吗?我活到现在还没见到比房子还大的蘑菇,顶多和树一样高……等等,又,怎么是你?”罗里惊叹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神奇,随后她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又。 又通过屋顶快速远离了那群疯狂生长的蘑菇,有时候被它们掀飞的石块会砸在周围的房屋上,但好在都还不难躲开。 “该死,那些恶心的伞状的东西也是蘑菇?我好像更讨厌它们了!对了,纪子还在那边呢,我得去找她才行!” 刹意识到纪子还在蘑菇涌来的方向以后立刻准备过去找她,九鬼见状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嘿,我看你那位朋友的服饰,她应该是养刀客吧?那些受过训练的家伙再怎么样也比大部分妖鬼要强,你担心什么呢?还是照顾好自己比较好,那些蘑菇可不简单。” “你谁来着?”刹有些恼怒地看着九鬼,总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尤其是那个发色,跟又还挺像的。 “你就别管我是谁了!还有你应该是赤鬼那一脉的吧?还挺强的,要是在岛上遇见的话我肯定会和你较量一番,只可惜我不会再回去了。”九鬼从衣襟里面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别担心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毕竟我对那个隐者还挺有好感的……总之先逃吧,之后再去找你的同伴。” 四人很快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是穿过狭小的裂谷重新回到了石林边缘。那些从地下涌出的蘑菇不久以后也安分下来,没有通过裂谷涌到他们面前,而是开始干枯萎缩逐渐变小。 “有血的味道,石林里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又停下脚步后耸动鼻翼嗅闻空气中的味道,他感觉这片被寄生植物和青苔覆盖的石林中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让他全身的毛都瞬间竖起。 “头上!”听力敏锐的罗里立刻伸出手指向头顶,立即反应过来的刹一脚就踹飞了从石头上跳下来的家伙,顺带还一掌击飞了好几个绕过石头跑过来的人。不过下一秒,被打飞的人就被涌过来的袭击者们淹没了。 又看着眼前这些面部被白色“霉菌”覆盖的家伙,皱了皱眉后放下罗里上前帮忙:“罗里,你躲到后面去。这里交给我们。” “那我就负责保护这位小姐了,两位加油。”九鬼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巧妙地挪动脚步避开了朝自己扑过来的人,还极快地在他们的脚踝上踹了一脚,让他们关节错位,暂时爬不起来。 罗里对待陌生人一向比较警惕,见九鬼靠近她下意识地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握在手里。金属的触感让她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平复了些,但看着涌来的人群,她还是不禁担心起朋友的安全。 “不用担心,他们的经验都很丰富,对付这些被操纵的家伙还是没问题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背后的操纵者是谁。”九鬼一眼就看出这些攻击他们的人有问题,动作单一,并且头上都覆盖着白色的物质,甚至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尸体。 “你不是说你是来帮忙的吗?为什么你还不出手?”罗里最后还是忍不住冲九鬼嚷嚷道。 “要有耐心,小姐。即使打倒这些家伙一万次,也不如直接杀死操纵他们的人。让那两位负责吸引敌人注意。我来负责找到幕后操纵者不更好?”九鬼说着将眼睛再次转向眼前的人群,他的眼中这些人身上的气流动的都很混乱,有的甚至都已经停止了流动。不过体内从心脏和头颅处延伸出无数血红脉络的,大概只有和妖鬼一样的存在了。 “找到了……”九鬼看向人群最后那个用头巾遮掩的女人,嘴角向后拉扯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的眼中细小的电流不断闪动,他伸出手指向敌人,同时提醒罗里捂住耳朵:“请把耳朵捂住,马上就要打雷了!” 第三十四夜 牺牲者Ⅱ “是雷声,看样子他们都顺利逃出去了,真是太好了……咳咳!” “梅西尔,你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得好好止血才行!那些蘑菇好像都枯萎了,我先把刀收起来再说。”纪子用力地折断了延伸出无数枝条的斩鬼刀,从地面涌出后像是鸟笼一样将她们包围的樱木枝条上,全是还没来得及绽放樱花,成团的淡红色花苞在失去鲜血供养后立刻开始变色和枯萎。 此时梅西尔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她腹部插着一块碎石,浅灰色的衣料被染成一片暗红,隐约还有什么东西在衣服下蠕动。她的提箱在混乱中被那些疯长的蘑菇掀飞,恐怕暂时找不回来了。 “背包……背包还在,太好了!”纪子在乱石中翻找到了行囊,她赶紧从里面拿出了止血的药膏,熟练地帮梅西尔将插在腹部的碎石拔出来准备上药,但当摸到蠕动的伤口时,她的眉毛皱了起来:“我怎么感觉你的伤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你忍着点我帮你看看!” 梅西尔没有说话,只是咬紧牙任由纪子为自己检查伤口,之后一阵牵扯的疼痛从伤口传来,一连串血淋淋的蘑菇被纪子从伤口里面扯了出来。 “天,伤口里面竟然能长出蘑菇来!这真的是蘑菇吗?”纪子嫌弃地将蘑菇丢在一旁,然后为梅西尔止血上药。处理完梅西尔的伤口以后,她抬起头看向周围的废墟,发现那些蘑菇都已经枯萎消失以后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她忽然意识到蜜莉恩竟然不见了。 “蜜莉恩呢?她去哪儿了?”纪子紧急寻找蜜莉恩的身影,结果发现对方真的消失了。 “我看见那些蘑菇涌来的一瞬间,蜜莉恩身上也出现了蘑菇的虚影,孢子喷发出来的瞬间她把我推开了……是那些菌种在召唤她。” 梅西尔吃力地坐起来,她的影子像沸腾的水一样涌动,原本消失的提箱重新出现在她的脚边。她伸手捋了一把眼前的头发,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得尽快进入遗迹,可能仪式就要开始了。” “额,梅西尔。”纪子原本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当她看见梅西尔头顶的时候,那些话都被她咽了回去,“你的头顶长出蘑菇来了。” “什么?”梅西尔有些疑惑的摸了摸头顶,之后他从提箱里面拿出一面手镜。 透过镜子,她果然看见自己头顶有一朵巨大的褐菇,而且这朵褐菇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以后还不好意思地扭了扭。 “希望这玩意没有长进我的头盖骨里面,拔了吧!”梅西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朵奇怪的蘑菇几秒,然后伸出手抓住了它。 “等等,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波塔贝拉呀!我和蜜莉恩一起被抓走了,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吗?”褐菇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的话就真的要被梅西尔拔下来了,于是它赶紧大喊道。 “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留下了孢子?”梅西尔虽然停下了拔蘑菇的动作,但捏住菇柄的力量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当然是我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你放心,我说过我对你们没有敌意。要是我也是你们的敌人的话,恐怕根本就不会和你们见面了。”波塔贝拉的分身在梅西尔的手掌下瑟瑟发抖,“你们最好先去找你们的同伴,他们好像和我的姐姐碰上了。” 波布露亚能力并不是很强,但她能力比较棘手的地方就是能够操纵别的生物,让他们为自己战斗,以前村里有人察觉到祂们的秘密的时候,都是让她去解决的。 “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为什么你也会被带走?”梅西尔在纪子的搀扶下站起,慢慢向裂谷出口的方向移动。 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贸然行动,还是先去找到其他人会比较好。 “因为我们是家人,祂们认为就算我再怎么糟糕,也应该和祂们一起见证这一切。”波塔贝拉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些酸涩,他当然也爱自己的家人,但却无法和祂们走上同样的道路。 “能理解,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接受一切,咳咳!” 纪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咳出血的梅西尔,她虽然知道对方身体不大好,但现在这个情况恐怕还是不要再继续深入遗迹会比较好。于是她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小心开口道:“梅西尔,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既然我们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会把那些怪物解决掉的。” “解决掉我的兄弟姐妹们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要彻底地破坏掉祭坛和母亲的残骸才行。然而祭坛是被守护着的,要想破坏掉恐怕有些困难。”褐菇蠕动着,它似乎还在进行最后的纠结,到底是帮助自己的家人,还是帮助这些决心阻止一切的外来者。 “你选择离开你的家人,是不是因为祂们和过去不同了?原本你们应该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同和睦相处,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这里的人都灭亡了?” 梅西尔说的这些当然也只是推测,毕竟通过这里遗留的尸骸也不难判断,这里死去的人并非都是死于祭献和菌种们的剥离灵魂的实验,也有的好像纯粹是自然死亡的。最重要的是,菌种的实力都不弱,祂们想要复活菌神的话,应该早就能够做到了,而不是一直等到现在。 “壁画上的虽然是真的,但不是故事的全部。我们以前也没有想过将这个世界变成我们希望的样子的,但是哥哥姐姐们认为其他生物的生命太短暂了。” 纪子听到这话以后插嘴说道:“生命本来就是这样啊,如果没有生老病死的话,生物只会变得越来越多,到时候出生的人可能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这个世界估计没有那么多供我们生存的空间。” “这也许就是生命会消亡的原因。”梅西尔没想到菌种会对祂们以外的存在抱有这种想法,还真是有些神奇。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就意味着祂们会做出扭曲的事情来。 第三十四夜 牺牲者Ⅳ 隐约的焦糊味从裂谷的另一边传来,之后两个明显的爆炸头出现在了纪子和梅西尔的视野中——是头发被电炸的刹和又。 “你为什么都不提醒一句啊,爆炸头丑死了!还好他们的头发都不长,应该剪剪就好了吧?” “哈哈哈,这能怪我吗?你应该庆幸我下手还有分寸,毕竟已经很久没用过这种力量了。我还担心会把他们劈成焦炭!”九鬼对于自己的鲁莽毫无歉意,甚至还觉得很开心。他一左一右搂着刹和又的肩膀,摆出一副他们好像已经很要好的姿态。 对此罗里也只能表示不满,而不能做些什么。她只能在叹了口气以后看向走来的梅西尔和纪子:“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蜜莉恩去哪里了?” “蜜莉恩被菌种带走了,我们也得赶快进入遗迹才行,麻烦你找到迷宫的捷径了,罗里。”梅西尔也没多废话,直接开口就要求罗里干活,雇佣她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她快速破解迷宫的。 万兽迷宫,字面意义,这是为了抵御魔王的军队而建立的巨大活动迷宫,巨大的围墙阻挡了魔兽和士兵们的疯狂攻击,而复杂的地形为联盟军带来了巨大的优势,让他们得以杀死大部分魔兽。 只不过再复杂的迷宫也有被攻破的一天。 《旧世书》中记载当年它应该是在地表上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沉入地裂中了。虽然有部分迷宫遭到损坏,但是余下的部分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迷宫的活动机关早已损坏,最起码不用担心它的结构随时会发生变化。 罗里打量着梅西尔,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她的缠着布条的腹部上:“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继续坚持下去?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吧!” “罗里说得对,你受的伤还挺严重的。”刹有些难受地捂住鼻子,梅西尔身上的血腥味对于他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我绝对不会让蜜莉恩一个人面对这些,我答应了她的。”梅西尔一把把头上的褐菇抓了下来,“这家伙能提供情报,有情报的话我们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那些怪物设立了祭坛,把祭坛破坏掉就好!” “梅西尔阁下,怪物的破坏力您也见识到了,那些蘑菇就连建筑都能轻易碾碎和掀飞,而且它们的生长速度和大小比在下遇到的一些妖鬼还要惊人。” 又最终没能把“蜜莉恩都毫无抵抗能力”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梅西尔的状态明显不太好,还是不要再继续刺激她了。 “这本来就该是我做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你们?”梅西尔拿起提箱,“而且你们别忘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石林中窜了出来:“老师,大事不好了!天上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 梅西尔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本应该离开的格里高尔来了。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 格里高尔落在梅西尔眼前后,立刻伸手指向头顶:“我看见有白光从红柳镇的方向飞过来了,红柳镇肯定是出大事了!哎,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格里高尔这时才意识到气氛好像不太对,她偷偷看了其他人一眼,最后才把视线落在眼神恍惚的梅西尔身上:“老师你受伤了,你等等,我马上帮你疗伤!” “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是不是自己偷偷跟上来的……”梅西尔还没说完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纪子及时稳住了她后仰的身体,然后无奈地对着一脸茫然的格里高尔耸了耸肩。 “我们还是坐下来说吧。”罗里有些头疼地扶住额头,“那朵蘑菇是波塔贝拉?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当然是因为我的本体被带走了,你们既然都在那我就说说情报的事情吧,毕竟时间可不等人。”波塔贝拉说着抖动菇伞,孢子从菌褶中飘出后在地上生长成了一片小小的褐菇,这些小蘑菇刚好组成了一个一个环形和两个六芒星。原本六芒星有守护之意,但这个图案将小一些的六芒星叠加在大的六芒星中,似乎更像是拘束着某种存在。 “这是何物?”九鬼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图案,好奇地开口问道。 “这是祭坛的内部构造,环形是最外侧的墙壁,也就是曾经的苏萨特的外城墙,墙壁上有通向祭坛的入口。进入之后直走就能看见祭坛了。虽然线路不难,但一共有六个祭坛。”褐菇一边说着,一边控制孢子生长,标注出了祭坛的位置。 “祭坛就是祭坛吗?有无什么特征?”又脑中想到了山神的寺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屋里面全是被树根扎成串的祭品,苍蝇嗡鸣,恶臭味简直熏得人想吐。 “恐怕想要进去都很困难吧?应该有很多那种巨大的蘑菇怪物守护?”罗里想到了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巨大蘑菇,它们虽然好像不太聪明,但是破坏力惊人,最后还会爆炸。 “当然有了,而且是数以万计的菌士在守护着遗迹,而且遗迹是我们诞生的地方,在里面我们的力量会更强。”褐菇说到这里还有些得意,下一秒它就被刹一巴掌拍到了地里。 “那么多,还没等我们走到祭坛就先累死了!”罗里也觉得深入遗迹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蜜莉恩现在身在敌营,说不定可以让她直接从内部动手。 在一旁为梅西尔治疗的格里高尔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直接与敌人面对面,只要能到达入口就好了,大家发挥各自的能力应该还是没问题吧……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阁下说的没错,只要我们分开行动,各自进入遗迹就行了。”又看了一眼地上,勉强可以算作是遗迹地图的东西,伸手指着上面其中一个入口说道,“只要有一瞬间的空隙,我们分头进入遗迹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可以。”罗里大声说道,“我连战斗力都没有,绝不可能进去!除非我不想活了!到时候我帮你们破解迷宫,进入遗迹就交给你们了。” “六个祭坛……”纪子点了点,如果加上格里高尔和九鬼的话,人数是刚好的,不过格里高尔貌似是私自跟过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帮手。 “听起来会有强大的对手,有意思,我要加入。”九鬼用手刮了刮鼻子后说道,他本来也一直在寻找能当做对手的家伙,现在也许可以战个尽兴了。 第三十四夜 牺牲者Ⅴ “如果你们想在不面对菌士的情况下进入遗迹,我也许可以帮你们。”波塔贝拉自信满满地开口道,“虽然我不能控制全部的菌士,但是我能让它们在几分钟内静止不动,这些时间应该足够你们进入遗迹了吧?” “你确定你能够控制那么多菌士吗?你的兄弟姐妹们难道不会进行干涉吗?”嘶哑的声音从纪子身后响起,苏醒的梅西尔在格里高尔的搀扶下坐起来,她的脸色依旧很不好,但意识比刚刚清醒多了。 “额,能确定吧?毕竟菌士是最原始的孢子制作出来的,它们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波塔贝拉有些不自信了,毕竟菌士几乎是哪个菌种的话都听,但大哥的控制力是最强的。 “这不是不一定能行吗,小蘑菇,你能靠谱点吗?”刹有些无语地咧咧嘴。 “要是能制造一个大混乱,让那些菌士无暇顾及入侵者应该就可以了吧?”格里高尔将手放在胸口上,她能感觉到虫殖逐渐复苏的肢体在皮肤下缓缓蠕动,“这片雨林中有大量的昆虫,我控制它们去攻击菌士,数以百万的昆虫的舍身攻击,应该是大混乱了吧?啊,好像缺一个人?你们不用担心,正好自赎会的同伴在遗迹里面,我负责联系他,让他配合我们就好了!” “不行,你身上的封印已经很薄弱了,要是再使用虫殖的力量,你会彻底被祂侵占身体!”梅西尔直接否决了格里高尔的提议。 “那你觉得这朵蘑菇的方法有多少可行性?蜜莉恩阿姨是不是在遗迹里面,她现在一定很危险,你不打算尽快去帮她吗?” “别纠结这么多,有时候机会就是在纠结的时候溜走的。”九鬼用棍子的末端敲了敲地面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时候指向天空,“而且你们没有注意到吗?现在明明是晚上,但夜空却那么亮,这应该不正常吧?” “确实,在下感觉到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缓慢移动,目的地也许就是这里。”又说着看向了梅西尔,似乎是等待她做最后的决定,毕竟她是雇佣者之一,他们也只是有提建议的资格,但没有阻止她行动的权力。 “格里高尔,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梅西尔陷入了纠结,但她还是想尽力避免风险。 “请相信我,别忘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提箱的魔女的弟子。而且你也不看看过去多少年了,我早就能控制部分虫殖的力量了!”格里高尔拍了拍胸口,她满眼都是期待和自信。 梅西尔像是被这种眼神刺痛了一样闭上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我在帮你加固一下封印以防万一,诱敌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如果有危险,逃吧,不要冒险来找我。” “我也还是来帮个忙吧,说不定能行呢……实在不行就让这个女人把我丢出去!”波塔贝拉似乎也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决定就算要违背兄弟姐妹们,也要阻止他们。 “我想告诉他们,只要大家一起生活就够了。” “等破坏了祭祀,你再好好跟他们谈谈吧。”纪子安慰性地拍了拍这朵沮丧的蘑菇,她能理解波塔贝拉是因为她和姐姐之间也总是无法好好沟通,但即使如此,一家人之间也许还是需要交流的,即使是怪物也一样。 梅西尔顺手摸了摸腹部,确认伤口不会影响行动之后站起来拎住了格里高尔的耳朵:“大家最后休整一下吧,等我为格里高尔做好封印,我们就出发。” “老师,你别揪我的耳朵啊,好痛!”格里高尔一路哀嚎着跟着梅西尔进了石林。 “嗯,正好我也准备一下工具,破解迷宫应该用得上。”罗里目送梅西尔和格里高尔离开以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些很久都不曾用过的工具,从外表上看它们就是很普通带着不同形状的钩子的棍子和喇叭,但只有熟练的探秘人才知道这些工具的作用。 “罗里,你很少这么热心。”毕竟也很罗里共事几年了,又自然还是很了解这个守财奴的心思的,她无非是想多捞点好处,不过遭罪的可是他们几个。 “万一这里的怪物真的成功进行了祭祀,那我还有钱赚吗?”罗里说着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摘下来,“帮我把这个交给梅西尔,让她好好保管,别给我弄丢了。” “你放心,就算阻止不成,我们还能带你逃走,最起码这些怪物还暂时到不到我们的岛上去。” 纪子安慰的话让罗里哽了一下,之后她幽怨地看了一眼咧嘴笑得很开心的纪子:“看那些蘑菇的增殖速度,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岛上去了,还是阻止祭祀比较可行。” “管他是蘑菇人还是什么菌种,通通砸得稀巴烂就好了!”刹感觉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那些菌种打一架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强一些,还是那些蘑菇怪物更强。 一条漆黑的蛇从地面的乱石之间爬过,它额头上眼睛形状的金纹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泽,之后它的身体化为沙粒,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透过使魔的眼睛,围观完一切的阿奇帕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现在的发展果然和亚摩斯看见的一模一样,接下来我们只需要进入遗迹就可以了。” 德斯坦现在已经习惯阿奇帕德自言自语的行为,她抓抓头发撇了一眼正在皱眉上药的耐罗,这家伙出去一趟后回来不仅斗篷丢了,而且皮肤都烧伤了一大片。还好他有应急药物,不然这种环境下伤口肯定会感染。 她其实很想问耐罗遇到了谁,但是她又开不了这个口。倒是贾巴里说了一通安慰的话,然后想要帮忙上药被拒绝了。 无事可做的贾巴里手搭凉棚看着远处在半掩埋在地下的入口处巡逻的巨大蘑菇们,向旁边不知道在计划什么的阿奇帕德好奇地问道:“外面这么多菌士,你打算怎么进去?” 贾巴里现在对阿奇帕德这个魔术师的来历更加好奇了,对方居然能够解读当初创造迷宫的工匠们留在迷宫中的暗语,并带着他们走了迷宫的最短路线来到了出口。更令他吃惊的是,迷宫中居然还有那种怪物。 也不知道格里高尔有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希望他们的向导靠谱一点吧。贾巴里当然是已经收到了格里高尔发过来的讯息,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时间确认讯息的内容,他还得找借口避开阿奇帕德才行。 “我们不必在这里浪费体力,等待时机就好了,反正只要有我的魔法,那些菌种也无法发现我们。”阿奇帕德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然后他示意三人也坐下休息,“你们也休息一下吧,恐怕时机还要等会才会来。” “等时机等时机,到底要什么时候?”逐渐变得不耐烦的德斯坦大声嚷嚷道,她气势汹汹地走向阿奇帕德,但却被贾巴里拦了下来。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来吃点糖。” “我才不吃……嗯,还挺甜的。”德斯坦有些不高兴地咀嚼着嘴里的糖果,不过那种躁动感还是让她冷静不下来——肯定是阿奇帕德给自己吃的那奇怪的药导致的! 终于将伤口全部涂上药的耐罗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哼着歌的阿奇帕德:“你到底在等什么?我警告你,我也快没有耐心了。” “你看看天空,现在它是什么样的?”阿奇帕德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伸手指向天空。这里的裂谷足够宽敞,可以让人清晰地看见整片天空。 耐罗抬起头来,吃惊地发现原本星河璀璨的夜空竟然亮如白昼,空中似乎能看见无数挥动的人手和如流光般窜动的人影,要是盯得太久还会觉得眼睛胀痛无比。 为了避免眼睛受伤,耐罗赶紧闭上眼睛低下头:“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是灵魂,不过是被固定并且能量化的灵魂,它们被传输过来并且马上就要被祭坛接收了。”阿奇帕德痴迷地看着这片奇景,他现在已经想把这些可爱的灵魂占为己有了,只可惜还没到时候。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啊,真是太厉害了!”就算是见识广博的贾巴里都忍不住看着天空飘动的灵魂感慨了一句,不过他更在乎的还是为什么阿奇帕德会知道这里会出现大量的灵魂。 好像现在没人注意这边,趁现在把格里高尔送来的讯息看了。 趁着没人注意他,贾巴里赶紧把那条布拿出来迅速地看了一遍,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后直接把它踩在脚底使劲蹭了蹭。 德斯坦把嘴里的糖吃完之后又逐渐暴躁起来,她眼睛转来转去,最终在脸色忽然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贾巴里身上停留下来。她伸出胳膊戳了戳贾巴里,然后问道:“你怎么了,表情为什么难看?” 该死的,以后接受委托的时候一定要提前了解相关传闻!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危险,要是一不小心那可真的就栽了。 “不,只是忽然肚子有点痛。哈哈,大概是太紧张了吧!”贾巴里擦去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他伸手拍了拍德斯坦的脑袋。 “干嘛啊!”德斯坦用力甩开贾巴里的手,警惕地看着他问道。 “你还是回去吧,遗迹里面非常危险,你不一定解决得了。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吧,魔术师还是有很多的,找他们帮忙不行吗?” “不行,我的愿望只有这个魔术师才能实现,我一定要见到他才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激动。”看到德斯坦的反应这么激烈,贾巴里只好举手投降不再说什么了,但他还是觉得阿奇帕德那家伙带着德斯坦是有别的目的。 不管怎么样,眼下只能进入遗迹再做打算了,毕竟同伴拜托的事情也很重要。 “把衣服脱了,他们也看不到这边。” “老师,我真的是担心你才赶过来的,绝对不是偷偷过来的。”格里高尔看着脸色阴沉的梅西尔,赶紧把自己之前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还拿出奥莱娅送的药剂作为证据。 梅西尔看了没有看格格里高尔手上的东西,她从提箱拿出一些水晶,将它们插在周围的泥土中:“你完全可以用信鸟告诉我,没有必要亲自过来。既然你还会回来,那就说明你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不过既然你又回来了,那么你应该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格里高尔,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第三十五夜 分头行动的人们 当遇到重大事故,最危险的行为是什么? 不要分头行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前语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大得甚至让人看不清雨中的东西。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安静下来,就只剩下无尽的雨声和巨兽咆哮般的雷声。 被剧痛唤醒的格里高尔有些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雨水滴入她的眼中带来一阵不适感,她本来想用双手挡住眼睛,但发现手无论怎样都动不了。 “咳咳……”伴随咳嗽从喉咙中涌出的液体有铁锈的味道,身体的疼痛告诉格里高尔她身体的状况并不好。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会躺在悬崖下面?虽然身体动不了,但是格里高尔还是能够勉强转动脖子观察周围。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悬崖下面,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不远处好像是一片树林,暴雨中树林像是一片晃动的的鬼影。 好痛,好可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各种杂乱的念头徘徊在格里高尔的大脑中,无法移动的她只能感觉到无比剧烈的疼痛和恐惧,她试图求救,只是微弱的求救声能够穿过密集的雨声吗? 就在格里高尔身体逐渐变冷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她旁边,低下头用那双紫色的眼眸盯着她。 “你是……死神吗?如果是的话就赶紧带我走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格里高尔看着这个人,还以为是来接她的死神,毕竟传说中的死神就披着漆黑的斗篷,有着一双紫水晶一般深紫色的眼眸。 死神没有说话,他只是观察了格里高尔一阵后抬起头来,看向从树林中走出的少女。这个一身漆黑长袍的少女拥有一头猩红的长发,发梢的一抹暗金色为她增添了一些神秘感,她的肤色很苍白,就像幽灵一样。 “马戈德里什,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好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砸在石头上但没有当场毙命,不过也没救了。”马戈德里什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格里高尔,伸手从影子中抽出长剑,准备帮她解脱。 “不,等等。”少女伸手拦住了马戈德里什,她上前一步蹲下,然后帮女孩挡住了落下来的雨水,“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如果能听见的话,就眨眨眼睛。” 好漂亮的人,看样子我是到了天国。格里高尔一边想着,一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见格里高尔还有反应的少女松了口气,她将提箱中那个被冰包裹的遗蜕拿出来,不顾那可以把皮肤冻住的极寒将它紧紧地握在手中:“你应该不想死吧?我能让你活下来,但你得付出一点代价,你能接受吗?” “我想……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不想死。”眼泪混着雨水从格里高尔的眼角滑落,她真的很害怕会就这样死掉,但梅西尔却像是故事中的天使一样降临了。 虽然这个人说了想活下去就需要付出代价这点很像恶魔,但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好,我会帮你的。”少女轻声说着的同时伸手撕开了格里高尔的衣服,露出了她一团糟的身体,“现在我会把这个家伙放进你的身体里面,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可能比你现在经历的疼痛还要可怕。不过你绝对不能答应任何呼唤你的声音,不然的话,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少女看着格里高尔的眼神从恐惧变为坚定,她愣了一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是个好孩子。为了你自己,一定要坚持下来。” “记得我们的约定,不能冒险,遇到危险马上离开。” “我知道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梅西尔!” “格里高尔,跟我保证。” 格里高尔无奈地看着挡住路的梅西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拍拍胸口:“我保证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绝不会因为担心您的安全冒险进入遗迹……你满意了吧?” 听见格里高尔的保证,梅西尔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真是乖孩子,那现在就开始封印仪式吧,你躺好别动。” “好。”格里高尔转过身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然后她解开缠在身上的斗篷的结,在地上直接躺了下来。 梅西尔在格里高尔做准备的时候也没有闲着,她将烘干的马鞭草放入水囊中,用马鞭草水冲洗双手,之后她将之前路上采的野蒜塞进口中咀嚼咽下。 “向远古的灵魂们祈愿,借给我能够抵御邪恶的力量,我将向你们献上鲜红之物作为祭品。”梅西尔用银匕首割破了手腕,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被湿润的泥土吸收,石林的氛围在这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周围不知何时开始弥漫起薄薄的雾气。 等到周围的注视感变得尤为清晰的时候,梅西尔将手按在了格里高尔的胸口上,之后她的手竟然融入了格里高尔的皮肤,直接进入她的体内。 从格里高尔的肚脐到胸口的皮肤上有一团形状像是长虫的淤青,当梅西尔将手融入她胸膛的时候,那团淤青就像是活物一样蠕动起来。 “额!”格里高尔的脸色因为剧烈的疼痛变得苍白起来,她手指抠地咬紧牙关,硬是控制住身体没有挣扎。而梅西尔则抓紧时间摸索,最后抓住了虫殖的尾部。 “没想到封印松动到这个地步了,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梅西尔感受着虫殖流动的力量皱起了眉头,之后她闭上眼睛开始进行封印的加固,漆黑的荆棘从她握住虫殖的那只手上延伸出来,将祂牢牢地束缚住。 缠绕在格里高尔心脏上的虫殖挣扎起来,祂拼命地想往格里高尔的心脏中钻,但很快就被荆棘束缚住肢体无法再继续动弹。 “好了,暂时能管一段时间了。”梅西尔把手从格里高尔的身体中抽出来后说道。 “呼哧——呼哧——我感觉我快死了。”身体立即瘫软的格里高尔躺在地上不断喘气,她就像被水浸过一般全都湿透了。每一次加固封印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要是不对虫殖进行干涉,她很快就会成为虫殖的新宿主。 “我和你说过,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你后悔了吗?”梅西尔拿出手帕擦手,并随口问道。 起身后开始穿衣服的格里高尔耸耸肩:“有什么好后悔的,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种经历,我都能和那群蠢材吹一辈子了!” “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觉得好受一点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实话,到时候我会好好表现的,相信我吧!” 第三十五夜 分头行动的人们Ⅱ “你们两个家伙终于了回来了……我已经探好路了,走吧。”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罗里让梅西尔和格里高尔默契地缩起脖子当鹌鹑,不过又小声说罗里心情不好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罗里调查迷宫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从那之后开始她的脸色就不太好了。”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罗里的听力比我们好一万倍,大概是迷宫里面存在什么东西吧?” “我们现在可没空跟那东西纠缠,你可别有什么危险的想法。”纪子用威胁的眼神瞥了刹一眼,之后她和其他人一样昂起头来看着眼前巨大的石壁。 这满是刻痕,撞击的坑陷和苔藓覆盖的石壁只是万兽迷宫的极小一部分,而这个高度恐怕只有仗着双翼的鸟类和龙族才能够轻易跨越,他们很难想象当时人们到底是如何将这巨大且无比复杂的迷宫在半年内建造完成的。 “别看了,跟我来。”罗里本来对这种地方很有兴趣的,但奈何时间有限,她也只能随便看看以后去确认工匠们留下的暗号。 为了避免友军在迷宫中出现意外,创造迷宫的工匠特意在迷宫的墙壁上留下了只有己方才能够解读的暗文。 迷宫会不断变动,但是暗文却也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的,只要将暗文解读出来就能找到迷宫移动规律和线路。不过后来古代文字大多都已经失传了,想要解读暗文的内容,有时候需要几十个人一同参考过去的文献进行分析才可以。 当然,罗里在解读和分析上有着绝好的天赋,她很小的时候就通过对文献的解读破解了大部分种族的古代文字,只要将它们进行分析和重组,想要解开迷宫中的暗文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这座迷宫里面好像还有魔兽,它似乎脑子不大好使被困住了,无法离开这里,但我们的行进路线上很有可能遇见它。”罗里回忆起自己刚刚听到的脚步声,很难想象到底是体型多么巨大的魔兽在迷宫中活动,最重要的是它竟然没有打破迷宫直接冲出来。 “也许不是魔兽呢?”格里高尔提出了异议,毕竟早在一百年前教国就已经确定大型魔兽已经基本灭绝了,就算域外还存在,那也不一定能遇到,毕竟体格越大的魔兽智商也越高,他们也知道人类对它们存在极强的敌意,基本不会在可能出现人类的地方生活。 “不过这里貌似也够偏远了吧?根本就没有人类的痕迹。”九鬼把木棍扛在肩膀上,跟着大部队在迷宫中快速窜穿行。他当然也对这伟大的建筑感到震撼,当然,仅仅是震撼而已,毕竟它已经不再和过去一样能发挥抵御敌人的作用了。 巨大的障碍只会浪费时间,不过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好的引路人,不然可真的就麻烦了。 虽然众人都很担心会遇到迷宫中徘徊的生物,但所幸直到迷宫出口他们都什么都没有看见它的影子,就连那所谓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 也许它在别的地方?不管怎么样,没有遇见就是最好的结果。 “奇了怪了,我明明听到了声音,怎么会没有呢?”罗里嘀咕了一句之后看着眼前空旷的土地,这里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就连头顶亮如白昼的夜空也能够看到。 一座破败古老的高塔伫立在远处,看起来和魔王建造的悲怮之塔很像,但是那座高塔一直在不断蠕动。目力最好的又一眼就看出那座塔完全是由无数的蘑菇和厚重的菌丝构成的,而最顶端还有一个人影看着这边。 “那里有人。” “哪儿有人啊?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刹顺着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看见没,菌士们都过来了。既然我都把你们带过来了,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罗里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涌过来的菌士,下意识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毫不犹豫地回头走向迷宫,准备找地方躲起来等待一切结束。 “等等,罗里。”又叫住了罗里,然后他垂下耳朵转身张开双臂,“不好好道个别吗?” “你不知道这种道别都有风险吗!我才不要,你们几个都必须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知道吗!” “她人怪好的咧。”九鬼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回头看向那座菌塔,心想这东西伫立在这里肯定有某种用处,也许应该提早破坏掉。 “格里高尔,现在就拜托你了。”梅西尔对着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的格里高尔点点头。 “没问题,你们也准备好出发吧!希望大家都能够顺利回来,我会等你们的!” 格里高尔正准备召唤虫群攻击,还没抬起手就被又喊住了:“等一等,在下有东西要转交给梅西尔。” 又将罗里交给自己的钥匙递给了梅西尔,轻声对她说道:“也许阁下所做之事沉重不堪,但最终希望阁下能够得偿所愿。” “谢谢你。”梅西尔摩挲着钥匙柄,她知道罗里非常珍惜这把钥匙,既然交给她了,那她就绝对不会让钥匙出现任何闪失。她将钥匙挂在脖子上,然后拨开提箱的锁扣:“里芬柯克,出箱。” “你们没有还有要和别人说两句的吧?没有我就要开始召唤了。”格里高尔说着举起手,她和昆虫复眼一样的右眼微微闪过一丝光芒,下一秒,某种气息从她的身上猛然散发出来并立即扩散开来。 “嗡嗡嗡……”虫群集体扇动翅膀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天空被几乎遮天蔽日的虫群覆盖,一时间空气中全都是昆虫独有的味道。 种类不同的昆虫受到了格里高尔的召唤,成群从雨林中涌出,向着来势汹汹的菌士们猛扑过去。白色与黑色的浪潮猛地碰撞在一起,虫体的碎裂和爆浆声,菌士被啃食的细碎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裂谷。 “就是现在,快走!”格里高尔一边忍受着脑中剧烈的疼痛和尖锐的嗡鸣声,一边大吼道。 第三十五夜 分头行动的人们Ⅲ 六人在格里高尔的掩护下向着远处半埋在地下的遗迹入口冲去,而当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入口的时候,躲在高处石架上的阿奇帕德站了起来。 “我们也该进去了,我们分头走。对了,如果你们看见有像祭坛的设施,不要让那些人破坏它,” “为什么?”耐罗对于阿奇帕德的这个命令产生了怀疑,毕竟任谁看都知道这些蘑菇怪物对大陆上的生物有害,要是放任祂们进行祭祀,那大陆上的人必将没有生存之地。 “因为外面的祭坛是封印,是专门用来封印菌神的,破坏掉的话就会把里面封存的东西全部释放出来。”阿奇帕德说着竖起手指指向那座菌塔,“那座塔正在准备吸收天上飘荡的灵魂,一旦灵魂的力量聚集,封印就会被冲破。” “你们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呢?我先走了!”早就不耐烦地德斯坦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后她直接无视眼前的虫群和菌士,冲入它们之中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 “哎,那个孩子可真是不听劝,那我也先走了。”贾巴里无奈地撇撇嘴后按了一下头上的礼帽,他的身体瞬间崩解为无数的黄金甲虫从两人的面前消失了。 “耐罗,你和我一起行动就好。”阿奇帕德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耐罗,“有些事情还需要你来做呢。” 虽然不知道阿奇帕德打得什么主意,但是耐罗还是顺从地跟着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混战在一起的从虫群和菌士,进入了遗迹的入口。 遗迹的甬道阴冷而潮湿,弥漫着某种让人不安的气息。垒砌的石砖中到处都是苔藓和各种蕨类植物,有时候还能看见血迹和枯黄的骸骨,这里曾经也迎来过无数客人,但最终他们没能逃离这里。 耐罗有些不适地用手挥开面前飞舞的灰尘,他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视线正盯着他,很可惜那些家伙并没有现身的意思。 阿奇帕德用手摸了一下眼前的石砖,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之后他向后瞥了一眼说道:“看样子走在我们前面的家伙很急,我们后面还有些虫子跟上来了。” “那些东方人会有那么蠢吗?” “也许吧,毕竟世界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还是很多的,当然,那些被名利迷昏头脑的也不少。别管他们了,反正会死。”阿奇帕德对耐罗勾了勾手指,“跟我来,我们往深处走。到时候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额,这全都是霉菌吗?”纪子站在入口处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覆盖着白色霉菌的甬道,里面看起来跟蜘蛛巢穴似的,仔细一看还会发现那些霉菌全都是细小的蘑菇,不过它们实在太小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纪子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因为后面跟过来的菌士举起硬化的拳头,拳头砸下的巨大力量让整个通道似乎都晃了晃。她没有再回头,直接用袖子捂住口鼻冲进了甬道。 说实话,进入遗迹以后,纪子总感觉有无数的眼睛盯着她,回头望向四周却什么都看不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白色霉菌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只是糊在皮肤上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直走好像就可以了,还好这个里面不像迷宫一样弯弯绕绕的。 纪子的方向感虽然不错,但是在陌生的环境还是会迷路,好在他们有一个熟悉遗迹内情况的帮手,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其实说实话,她还是怀疑波塔贝拉说的话的真实性的,毕竟他身边的那些怪物才应该是他的同类,就算观念不同思想不同,但也应该不会轻易背叛祂们。 如果找到了祭坛,她到底该不该破坏它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纪子自己去思考了,因为不可能会有人给她答案。 很快从前面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纪子的思绪,她握住刀柄的同时用大指姆顶着刀锷将刀从实木的刀鞘里面推了出来,鬼敏锐的感官告诉她前面正有很多人靠近。 应该是敌人吧?不过居然有这么多。纪子其实也不是没有和很多人战斗过,只是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刀技有没有生疏。而且每次挥舞刀刃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自己的姐姐。 头部被白色霉菌覆盖的人忽然从前方的拐角处窜出,这应该是一个不慎进入遗迹的倒霉佣兵,他魁梧的身材在菌丝的汲取下已经变得枯瘦不堪,但是他挥动武器的时候却依旧十分有力,要不是纪子躲闪及时,她的头应该会被削下半个。 纪子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双手握住刀柄侧身躲开攻击,迅速挥刀直接将这个佣兵的脑袋砍了下来。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失去头的尸体依旧还能挥动武器,她只好再挥动刀刃将这一具尸体一刀两断。 “动作迟钝,攻击力不强,只是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使失去投入还能活动……和傀鬼一样。” 傀鬼是鬼寇岛上一种比较常见的存在,他们并非是鬼,而是被注入了鬼气的人类。傀鬼能够拥有鬼的一部分力量,他们抓住别的人类之后会把受害者带到自己的主人面前。 总而言之就是让纪子感到非常厌恶的存在。 “哼,无论来多少我都会尽数斩杀。”纪子一边轻声说着,一边迈过地上还在抽动的尸体继续向前,结果在路过拐角的时候,她再次被菌丝控制的傀儡扑倒,这次可就不止一个了,而是好几个打扮像是商人的女性。 居然连普通人都不放过吗?纪子用刀背格挡眼前这些傀儡的攻击,这下她忽然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下死手了,因为她看见这些人的眼睛中满是恐惧,他们颤抖的嘴唇似乎发出了求救的声音。 虽然知道没那么容易,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恶心的家伙……结合自己的处境,纪子不由得担心起同伴来。 “安全到达!”刹一个滑铲从菌士的身体下进入了遗迹,后面追赶来的菌士庞大的躯体堵在狭窄的入口动弹不得。他看着这些笨重的家伙只顾着撞击石坎,马上就失去了和它们打斗的兴致。 危险的气息不断地从刹身后的甬道涌出来,他露出兴奋笑容的同时直接向前冲去,途中遇到拦路的蘑菇墙也不停下,直接撞了过去,将墙体撞了个粉碎。奇怪的是,蘑菇释放的孢子似乎无法在他的身上生长,就只是覆盖在皮肤上,让他觉得非常难受而已。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意识到那些怪物拿他没辙的刹笑得更加开心了:“哈哈,原来你们的能力对我没用啊!” 在甬道的深处一颗几乎将道路堵死的畸形人头正在不断喷吐着孢子,他脚下根脉一样的环带与周围的石块与泥土相连,而且祂的周围还有很多菌丝构成的茧。 走近观察就能发现这颗庞大的人头由无数表面呈现危险的鲜红色,并带有有白色或稍带黄色的颗粒状鳞片的蘑菇构成,祂的面部五官模糊,眼睛处甚至只长着一片菇伞。 透过蔓延到整片废墟的蘑菇,福莱·艾格特自然看见了如蛮牛般横冲直撞过来的那个家伙,感到一阵心悸的祂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家伙?你,你不要过来啊!” 第三十五夜 分头行动的人们Ⅳ 又进入甬道之后立刻将自己藏在了阴影中,收敛气息的他几乎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以至于就连从那些蘑菇都只捕捉到他的残影。 “好像来了一个厉害的家伙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他交手了。”戴德倪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他一直格外喜欢强大的人,没想到这次好像能玩个尽兴了。 “快来吧,大英雄,我要让你在感受到希望之后再经历绝望!” “咳咳咳咳咳!这里果然和当年在梦里看见的一样,没想到当时的梦居然把我拉进这群怪物的老巢了。”趴在里芬柯克背上冲进入口的梅西尔捂着鼻子,有些嫌弃地用另一只手挥开扑面而来的灰尘。没有立刻遭到袭击,说明那些怪物要不是无暇顾及她,要不就是已经做好了“欢迎”的准备。 无论是哪种情况,冲突是无法避免的。虽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但这个开始也许还算不错,毕竟灰尘和蛛网代表这条道路很少有人经过。 “里芬柯克,你先回去吧。” “呜……”里芬柯克有些委屈地夹着尾巴呜咽了一声后化为雾气回到了提箱,梅西尔提着提箱向着甬道深处前进,结果走出一段距离后就发现了问题:“我就说为什么这里几乎没人走,原来是道路被堵住了。” 眼前的道路被碎石和泥土堵死,最瞩目的还是靠墙坐着的那具骸骨,从打扮上不难看出对方的身份应当是冒险者或者佣兵,而且他的胸骨部分有着明显碎裂的痕迹,似乎是受过重伤。 梅西尔走上前去检查尸体,果然在其身下看见了一本沾有血迹的日记,她说了声“打扰了”以后扶住骸骨将日记抽了出来。 这种潮湿的环境下这本日记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过勉强能从字句间感觉到这个人的恐惧与绝望,他知道自己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地方,同伴都在逃亡的途中死去或者被孢子寄生,只有他勉强活了下来。 “我当初就不应该来这里的,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人不老不死的秘宝,只有那些被孢子寄生的该死的倒霉鬼。那些怪物竟然是故意把传闻传出去的,我们都是被吸引过来的苍蝇!” “该死,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血流得太多,我都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坚持多久。我在入口设置了爆炸魔术,我马上就要引爆它们,最起码暂时的,那些怪物追不上来了。” “希望发现我的尸体的人能够把我身上的信和标牌送到协会去,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得到那笔抚恤金。告诉她我很爱她,我现在后悔没有听她的话了。” 梅西尔将手中的日记合上,将它和从尸体上找到的标牌和已经看不清字迹的信一起塞进了提箱,之后她站起来走向另一条路,准备绕过这里:“很多时候只有付出行动才会来后悔你的所作所为,最起码最后你是个勇敢的魔术师,史蒂文。愿你的灵魂能够去往归所。” “波塔贝拉,你还在吗?” “我在,我很庆幸我还留了一些孢子在你身上,不然的话我恐怕也听不见你说话了。现在我正在和你的弟子一起阻止菌士,她看真厉害,居然能控制这么多的虫子。” 梅西尔的肩膀上长出了一朵小小的褐菇,波塔贝拉用菌种特有的波长暂时命令菌士们停止了攻击,而格里高尔则迅速让虫群扑上去蚕食它们的四肢,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一人一蘑菇的配合还算是不错,但波塔贝拉的分身因为使用力量,已经开始出现枯萎的迹象。很快它就变成了干巴的一小坨贴在格里高尔的肩膀上:“哎呀,我不行了。剩下的就只有靠你们了,我真心希望你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看着肩膀上枯萎的蘑菇,格里高尔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之后她给虫群留下继续攻击的指令,准备直接离开:“大家都进去了,那我也该撤了。再留在这里我恐怕就会成为它们攻击的目标了吧?” “你也知道啊,不过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离开的!” 长满了菌盖边缘呈现波状,到顶部明显沟条的黄褐色蘑菇忽然从格里高尔的脚底涌出来,然后从各个方向缠绕和固定住她的身体将她架到空中。 大量的孢子从菌褶中喷涌而出,很快就将格里高尔完全覆盖。这些孢子能够快速同化任何生物,格列瑞尔想要看看能不能把这家伙变为他们的同伴。 “嗯哼,残缺的灰色灵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颜色的灵魂。”格列瑞尔摸着下巴注视着那个被孢子覆盖的怪异人类,菌种的眼睛看见的都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也就是说他能够看见格里高尔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他也在遗迹周围见过很多种族,他们的灵魂或多或少都有不同之处,但他从未见到魂核少掉了大半,魂火还是灰色的灵魂。 要是这家伙能够变成同伴的话,也许能够更快地将孢子传播出去。 “你想要感染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怪物。”格里高尔被红褐色甲壳覆盖后变成异常锋利的爪子,从格列瑞尔的身后贯穿了他的胸口,之后她又用另一手抓住创口撕扯起来,“开什么玩笑,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就算你能感染我操纵的昆虫,但是你也不能感染我!” 身体被蛮力撕扯成两半的格列瑞尔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下一秒他被撕碎的下半身中涌出的蘑菇瞬间将格里高尔顶了出去,而他的上半身则迅速恢复,就连衣服都重新长了出来。 被顶如入菌士的包围中的格里高尔仰头呼气,肉眼不可见的气息在空气中四溢,受到召唤的虫群立即涌上天空朝着她的方向狠狠地倾泻了下来。 围绕在格里高尔周围的菌士很快就被啃噬殆尽,她本人无视菌士挥下但拳头,展开翅膀冲向了格列瑞尔,爪子在空中划出了数道凌厉的弧光直袭他刚刚长好的躯体。 “你在用信息素控制虫群,原来你的身体里面有一只能够操纵昆虫的虫后,难怪你不会被我的孢子感染。” 终于看出格里高尔能力的格列瑞尔意识到这个人类体内的虫后就是她的弱点,他可以用孢子侵入她的身体杀死虫后。不过他的孢子的侵略性并不是很强,最起码要让她吸入足量的孢子才行。 格里高尔也许是察觉到了格列瑞尔的意图,她不再靠近对方,而是在远处寻找着能够快速攻击他要害的方法。 鼻子好痒,肯定是因为那家伙释放的孢子。虽然那些孢子现在看起来对我没有什么伤害,但要是时间长了恐怕就不好说了。 格里高尔开始思考有什么昆虫的能力能够延缓对孢子的吸收,但是明显格列瑞尔不会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巨量菇伞部分硬化的蘑菇从地下冲天而起,将她顶向空中。之后又是大量的孢子弥漫开来,即使是空中也全漂浮着那些细小的孢子。 到我这里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格里高尔试图召唤虫群扰乱格列瑞尔,但她忽然发现虫群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了,它们开始大面积溃散,似乎指令已经彻底失效了。 “你的虫群已经开始不听你的指挥了吧?”格列瑞尔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得意地说道,“我释放的孢子能够扰乱你的信息素和虫群,现在它们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执行你的命令了。” “是吗?”格里高尔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她背后蜜蜂的翅膀不断煽动着,让她能够在空中悬停,“既然这样,我来给你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吧。” 梅西尔之所以不希望格里高尔在这里战斗,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格里高尔无法控制古神遗蜕的力量,其次就是格里高尔体内的虫殖有着很可怕的侵略性,那些古代昆虫的生命力和力量远超于现在的昆虫种群,把它们释放出来那必定会迎来一场灾难。 格列瑞尔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格里高尔并不是在开玩笑了。 格里高尔顺手撕开衣服露出的皮肤全都被带有斑点的暗蓝甲壳覆盖,而她的背后明显有什么东西刺破皮肤涌了出来,那是一只只足足有成人指节长度的马蜂,它们不仅通体长着尖锐的菱刺,而且复眼竟然和蓝宝石一样。 “嗡嗡……”成群的马蜂煽动翅膀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它们无视孢子和蘑菇的干扰集体扑向了格列瑞尔,在贴近瞬间爆炸瞬间降低了他周围的温度。 “什么,这些虫子竟然有这种能力?”马蜂接连爆炸的瞬间,下意识抬手护住要害的格列瑞尔感觉周围的气温骤降,白雾弥漫,冰霜丛生,很快他的身上都被冰晶覆盖,就连肢体都因为寒冷变得僵硬起来。 “这可是勇者与魔王时期灭绝的精灵属的昆虫,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虫子。”格里高尔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继续释放她养在体内的冰晶马蜂。她虽然很心疼这些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们,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还好之前我在雨林中跟踪那些人渣,不然我恐怕没办法第一时间想到他们的弱点是温度,只要把温度降低,我就能限制他的行动了! 趁着格列瑞尔忙于应付马蜂,格里高尔赶紧调转方向飞到了孢子更少的高空,之后她从戒指中取出了几枚宝石,基本都是未经雕琢的原石。 格里高尔用手指夹着宝石,低头看着下方的菌种露出了坏笑:“现在就到了清理垃圾的时候了,让我来看看你能否在这个魔术下幸存下来吧。” 第三十六夜 各自的进展 向着黑暗深处进发,击败一切阻挡之物。——前语 看着梅西尔和又离开之后,林佰宇等人就立刻偷偷跟了上去,结果没想到会目睹了一系列令他们震惊的场面——东方虽然也有很多奇人妖物,但从未有这样诡异的存在。 那些菌菇竟然会有如此破坏力,这简直就像和那些妖物不顾后果用原型肆掠一样!若是身处其中,怕是会直接粉身碎骨。林佰宇压下心中的震惊,示意王宸和杨士栎先稍安勿躁,等动乱平歇以后再继续向前。当他们来到迷宫面前的时候,更是被这宏伟的建筑震撼到了。 对于各种建筑机巧非常痴迷的杨士栎几乎把这个人都贴在了万兽迷宫的墙壁上了,她抚摸着墙壁上的沟壑,招呼着同伴们一起来欣赏:“你们快来看啊!这也太夸张了,它到底是耗费了多少人力才修建出来的?” “皇宫算吧?经过朝代更迭的王城应能与这座奇怪的建筑相比,只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有何用。”林佰宇内心有些担忧会不会跟丢,好在杨士栎的追踪符排上了用场,他们也顺利通过了这无比复杂的建筑。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的外围。 “小心点,那群人要是察觉到我们就麻烦了。” “你是不相信我的符咒吗?他们绝对不会发现我们的!” “他们好像要准备行动了。” 三人躲在墙后看着格里高尔召唤来了虫群,就在菌士与虫群混战的时候,除了格里高尔之外的其他人分开进入了眼前空地上遗迹的入口,他们见状也赶紧跟在最后才出发的九鬼身后进入了遗迹。 九鬼选择的入口处就能看见很多粉色的蘑菇,这是三个东方人从未见过的品种,出于谨慎他们都没有贸然触碰那些蘑菇,只是悄悄地跟着扛着棍子九鬼后面,让他充当探路人的角色。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背叛我们,和格里高尔这边合作了,真是可恶的家伙!”杨士栎本来还挺喜欢九鬼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和她讨厌的女人合作。 “虽然有些可惜,但让九鬼打头阵我也总归放心一些。”林佰宇观察着这条甬道,没想到大陆人对于坟墓的修建也如此有讲究,地面和墙壁使用的材料自己竟然见都没见过。 他更加期待里面的场景了,到底有没有不老不死药和大量的财宝呢? “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我本打算就此打道回府的,但是发生的事情和遇到的人都太有趣了,让我忍不住想要继续探究下去。” 原本走在前面的九鬼忽然开口说道,同时他停下脚步将木棍重重地跺在地上:“朋友们,你们还是别躲了!我早就发现你们了!” “九鬼兄,真巧啊,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没想到你找到新的朋友了,还忘记了我们,还真让我寒心呐!”林佰宇眼见行迹暴露也没觉得羞愧,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展开扇子走上前去和九鬼打招呼,他背在身后的手对王宸和杨士栎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们两个做好动手的准备。 “和你们这种卑鄙小人做朋友其实挺让我为难的,现在我们就干脆当陌路人吧!”九鬼说着用脚尖勾起了拄在地上的木棍,将它狠狠地怼在了林佰宇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上,“这算是我替我朋友还你们的!” 猝不及防被木棍集中鼻梁的林佰宇发出了痛呼,他不仅能感觉到剧痛和血腥味在嘴里蔓延,还听到自己鼻梁骨断掉的声音,他踉跄的身体被王宸扶住。 短暂的震惊过后,林佰宇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怨毒的表情:“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忘了当初你穷困潦倒就快饿死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吗!” “就是,要不是林郎的帮衬,你能在朝廷上过得这么滋润吗?你还敢对他动手!”王宸心疼地拿出手帕给林佰宇擦拭鼻下的血迹,同时用杀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用小拇指挖耳朵的九鬼。 听到林佰宇的话,九鬼只觉得一阵好笑,当初他来到东方的第一晚就被那群混蛋敲诈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不过他确实也没到要被饿死的程度,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打理看起来确实很落魄而已。 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到了九鬼的手中仿佛有了百般变化,明明两人之间还有足足一棍的距离,但他轻轻一挥就直接抽飞了王宸手里拿着软剑。 “我当时哪儿是快饿死了,就是喝多了睡在路边,结果你们自顾自的就把我捡回去了,还说自己缺人手,可以雇我干活给我工钱,要不是想着我人生地不熟,需要钱去打点,我才不会留下来帮你们!” 九鬼一边说着,一边在杨士栎举起铜钱剑动手之前,将棍子丢出去直直地捅在了她的胸口上。轻微的电流声后,这个女人眼神发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后来我又在赌坊遇到那群当初骗走我钱的家伙,顺带和他们赌了一把,却没想到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是个姓林的男人雇佣他们来找我打赌的,好让我输光了钱流落在街头。你说我认识的姓林的有几个呢?” 九鬼的话让林佰宇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了,当初的确是他让街边的地痞去骗走酒鬼钱的,毕竟他不太信任身边的人,不如找一个陌生人让他为自己效力。来自他乡的人会更好控制一些,所以他才选中了九鬼。 “那你承不承认你还是得到了我的庇护和帮助?” “这点倒是没错,可惜我的人情早已经花完了。现在你们偷偷跟在我后面,是想让我当探路的吧?要怪就怪你们太贪,明明不在朝廷当官也能过得滋润,偏偏来这边找罪受。”九鬼笑了一声后忽然甩棍狠狠砸在了林佰宇的肩膀上,直接把他的肩膀给砸脱臼了。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佰宇脸色苍白的捂着肩膀大叫起来。 “你这家伙居然还得寸进尺了!”再也忍不住的王宸突然起身对着九鬼发动攻击,但他拳头都还没来得及挥出去却被对方轻易躲过且一棍砸在肚子上。 三个人当中唯一没受什么伤的只有杨士栎了,毕竟她在意识到自己打不过九鬼的时候,就立刻躲在了后面。如果不是外面已经被拉去蘑菇包围的话,估计她早就夺路而逃了。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你们来了,那你们就走在前面吧!” 感觉把人也折磨得也差不多的九鬼踹了脚跪倒在地上的林佰宇和王宸,让他们站起来走在前面。周围的人给他说过,这些家伙的人品不怎么样,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赌那口气,其实都没有什么远大的计划。就和那些只会念些酸诗,还想在朝廷上有些作为的文人一样。 当初听他们提起这番计划的时候他就觉得不靠谱,出于好奇他又想看看这些家伙会有怎样的结局。 “你打了他们之后,可就不能打我了。”杨士栎缩在墙角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酒鬼,可怜兮兮地说道。 “把你身上的符纸全都交出来,我知道你没舍得用。”九鬼一把把杨士栎从地上拎了起来,带着她走在前面两个男人的身后面。 杨士栎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荷包,仅剩的几张符纸全都被她收起来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符纸你拿去又没有什么用,在我手上它们才能发出真正的效果!万一遇到危险的话,我还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这些,凭我的力量要打败那些怪物完全没问题。让你把符纸交出来,只是为了防止你中途逃走。” 第三十六夜 各自的进展Ⅱ 越是深入甬道,潮湿的气息就越加明显,不时能看见死在此处的人留下的尸骸和遗物,以及被苔藓覆盖的砖石上不知名的虫豕亮起了微光。 覆盖整个墙壁的粉色蘑菇像是海浪般不断涌动,偶尔会触碰到四人的皮肤上,让他们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好在触碰这些蘑菇似乎并不会沾染上孢子,这大概是到现在为止唯一比较好的消息了。 难道这些孢子对我们没用吗?要是真的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能比其他人先一步到达祭坛。 之前九鬼就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名为菌种的怪物的孢子似乎对他没有用。他偷偷地去触碰过那些枯萎的蘑菇,孢子沾在他手上后很快就消失了。 “林郎,难道我们就这样任由那家伙摆布吗?”王宸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甬道深处传出来的真正恐怖的气息,他以内力向身边的林佰宇传音,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够想出逃脱的办法来。 其实他也一直不太相信大陆会有让人不老不死的方法,但既然爱人说想来这里,那他就义不容辞。 “我在袖子里面藏了一颗震天雷,等到了前面拐角的地方,我就引爆它,之后我们俩一起逃走。”林佰宇闭着眼睛挣扎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道。 明明目的地就在眼前,我却只能狼狈地离开?不甘心,我真的太不甘心了!为了能够爬到高处,我已经做出了这么多努力,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的机会溜走吗? 过去屈辱的一幕幕不断的在眼前闪现,林佰宇就想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着,很快遗迹的拐角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立刻转过身,将手中那颗拳头大小的震天雷狠狠地砸在地上。 原本潜行在黑暗中的又忽然抖了抖耳朵,他能确定刚刚自己的确听到了爆炸的声音,但具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就不太确定了。 这里的甬道传音很广,几乎每个地方都能听到那恐怖的爆炸声,又怀疑那边的通道是不是倒塌了。不过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同伴的安全,希望他们那边没事。 “还是先专注这边好了,这些蘑菇看起来可不太妙。跟家乡的有种蘑菇还有些像。” 又对于生长在甬道中的蘑菇还算熟悉,毕竟每年岛上都会有不少人因为误食此类蘑菇毙命,有的人甚至还专门用它们制成毒杀的药物。 还好他做过抗毒训练,应该还不至于立刻就对方被杀死——如果对方的能力和毒有关的话,他能做出与之相关的对抗。 顶部泛黄,边缘不规则开裂的白色蘑菇随着又走过的动作轻轻晃动着,越是向着甬道深处走,生长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白毒鹅膏菌。孢子就像雾气浮在空中,很快黏附在又的斗篷上,将黑色染成了白色。 孢子吸入肺部的话可能会影响呼吸,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又为了以防万一,用手指将搭在脖颈上的蒙面巾勾起来盖住了口鼻,他继续谨慎地向前,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更加宽阔的空间。 这个房间或者说是密室呈现正三棱柱形,三面的墙壁都带有诡异的金属光泽,并且表面还印刻着诡异的花纹,像是无数根系延伸出去。 两条覆盖着深绿色苔藓的水渠中竟有水流缓缓流过,微光的来源是头顶那丛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蘑菇,它们散发着幽绿的光芒,隐约照亮了整片空间。 房间的中央是大约有七八米高的白水晶,水晶底座周围堆满了人类和其他生物的骸骨,而水晶中其中包裹着由血肉构成的红白相见的蘑菇。 其实要说那些是蘑菇的话可能还有些勉强,只不过是无数团蠕动的血肉构成了蘑菇丛的形状。血肉周围还有许多猩红的血管蔓延出去,在水晶中形成了一片跳动的红网。 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血肉蘑菇类似心跳的搏动声,这里的空气意外的湿热,让又觉得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你终于来了,我都已经等你很久了!”察觉到有人到来的戴德倪立刻从水晶旁站了起来,他有些过于兴奋,以至于起身的时候踩到自己过长的裤腿差点摔一跤。 “你看起来好瘦好矮,还长得很奇怪。算了,不管怎么样你看起来很强,来和我公平对决吧!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我的孢子对你没用。” 又觉得这个菌种还挺实诚的,不过不代表对方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相反,这家伙很危险。 又不动声色地看着还在嘀嘀咕咕什么的戴德倪,毫不犹豫地摘下耳朵上的耳环,将它放在牙齿间咬碎。一股苦涩的液体涌入口中,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在他的口腔和身体内蔓延开来。 “上上次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是佣兵中的强者的家伙,结果没几分钟他就死了,还有上次有个人类撑得倒是挺久,但死得连骨头都没剩下……哎哟,你也太心急了吧?” 戴德倪偏头躲过了无声无息靠近自己的又抓向脸的爪,同时他将手伸向背后,抓住靠着脖颈的棍状物用力一扯。于是一根以脊椎作为剑柄,苍白且细长的骨质剑刃上长满了白毒鹅膏菌的刺剑被他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刺剑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又的身体又灵巧地伏低身体闪过后化爪为掌拍在了戴德倪的胸口上,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毫无反应,或者说是他的身体只有一部分被直接击破——这家伙竟然就是由蘑菇与菌丝构成的。 “你刚刚吃的是什么?我感觉你的气息好像发生了变化。”戴德倪有些惊讶,他的身体强度虽然不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强的,但也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被伤到才对。这个家伙不仅瞬间避开蘑菇圈的感应瞬间靠近了他,还在他身上开了个洞。 这比之前那群家伙有意思多了。 “呼……”又迅速后退几步与眼前的戴德倪拉开距离,他的手掌上隐约冒出了黑色的毒气,而对方的胸口上明显能看见被腐蚀的痕迹——他喝下的药剂能够与体内的毒药产生反应,让他释放出更加危险的毒气。 看样子毒对于这些家伙是有用的,就是好像效果并不明显。又瞳孔竖成针状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不断抱怨什么的戴德倪,对方胸口的空缺很快就被重新生长出来的蘑菇补全。 “好吧,你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把你的脑髓吸收了我也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戴德倪也没期待又能回答自己,他只是收起脸上不悦的表情重新举起武器,“现在开始让我们认真地起舞吧。我先提醒一句,我的剑要是刺中你的话,你一样会被我寄生的。” “在下的目标不是阁下您,如果您打算阻止在下的话,那在下定会全力应对。”又同样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只不过他的身影很快就从戴德倪的眼前消失了。 这就是隐者的特性,经受过残酷训练的又能够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的气息,而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正适合他进行暗杀。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之后像是猎豹一样猛地扑出。 “你就像老鼠一样。”原地站着没动的戴德倪的脑袋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他瞪大的眼中正好映入又隐约被光照亮的脸,同时数道剑光构成密集的剑网,直接将又覆盖在其中。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戴德倪的武器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穿透又的身体,被划破的衣物瞬间就被孢子侵占,变成了生长蘑菇的基皿。 “撕拉!”又毫不犹豫地撕破衣服,将它扔到戴德倪脸上阻碍他视野的同时抬起脚,踹在他胸口上并借此拉开距离。 又身上弥漫的毒气接触到戴德倪的时候瞬间腐蚀了他的皮肤,不过显然这种皮外伤只会让这个菌种更加生气:“你就只会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和你玩了。” 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重新调整姿态重新隐藏起来,准备好进行下一轮攻击。他本身就不擅长正面突袭,这种情况的话,还是要优先完成任务才行,可是在这之前,要把这个怪物的注意力转移走。 第三十六夜 各自的进展Ⅲ 轻松进入遗迹的贾巴里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脚下的东西直接绊倒在地,嫌弃墙上蘑菇的他干脆就倒在躺在地上那家伙的身上。对方的身体还挺软的,还有一股他很熟悉的薄荷香味。 “原来是你这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还以为我们没机会再见面了呢。” 贾巴里自然也听说了蜜莉恩从总部突然失踪的消息,他倒是也猜到了对方突然失踪的原因,只不过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他也有为过去的事情郑重地向蜜莉恩道歉,但并没有得到原谅。 “道歉是你的自由,是否接受道歉则是咱的自由。不过既然你已经道歉了,以后你也不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活得善良一点吧,切茜娅小姐是个很好的人。” 贾巴里蹲在蜜莉恩旁边看着她的脸,说实话他当时见到蜜莉恩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住了,只可惜她当时的样子明显不适合搭讪,他只好邀请对方担任他的护卫,一起同行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培养感情。 结果感情没有培养出来,反倒是弄出仇恨来了…… “你我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只是你已经走到了你人生的尽头了。”贾巴里又叹了口气,“你其实早就醒了吧?别装了。” “咱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求死亡的,只不过咱还真没想到梅西尔弟子说的帮手竟然是你。”蜜莉恩睁开眼睛坐起来,然后一把揪住了的贾巴里的衣领,“你这家伙还接了别人的委托吧?那个教会的魔术师是不是也来这里了?” “对啊,他可是认认真真一路走来的,还干了很多让我都觉得毛骨悚然的事情。我现在处在被他监视的状态下,估计他已经通过我的眼睛看到你了。”贾巴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里有阿奇帕德埋下的防止他们背叛的保险,“他甚至能控制我的身体,你小心一点。” “那家伙还真是恶心,竟然用这种方式强迫别人帮助他……你过来扶我一下。”蜜莉恩厌恶地皱起眉头,她本想扶着墙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贾巴里耸了耸肩后走过去吃力地将蜜莉恩从地上扶起来,他扛着她的一条手臂随口问道:“其实我是冲着那笔报酬去的,没想到那家伙这么狡猾竟然强行要求我们来这种鬼地方送死,真可怕,我可还要养家呢!对了,你打算进入遗迹吗?那里应该是那些菌种的巢穴,也是你变成不老不死的根源对吗?” “没错,而且就在刚刚咱也知道那些菌种为什么会选择咱了。”蜜莉恩看着眼前幽深的甬道,她能感觉到呼唤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有种立刻冲进去与那个呼唤自己的存在见面的冲动。只可惜理智告诉她如果真的进去的话,她恐怕很快就会死。 最起码在毁掉这里之前,她还不能死。 “总之谨慎地前进就好,我感觉长在这里的蘑菇好像都无害的样子。是褐菇吗?”贾巴里倒是猜到了蜜莉恩担心的事情,只是现在负重前行的人是他,蜜莉恩这家伙真的很重啊,该说不愧是狼人和猎人的后代吗? “咱记得那个叫波塔贝拉的菌种应该和我一起被抓住了,他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咱没有被直接带入祭坛。” 当时一片混乱,她拼命抵抗菇群的冲击和纠缠,但很快就因为无法呼吸陷入了昏迷。昏迷中她好像听见波塔贝拉和谁发生了争执,之后就是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好在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停止了。 “嗯,也许吧。”控制黄金甲虫先去探路的贾巴里用手捂住右眼,甲虫的视角很低也很模糊,他能看见的东西不多.除了那些不断蠕动生长的褐菇丛之外,他就只看见长着苔藓和蕨类植物的墙根,嗯,还有很多倒霉的家伙的骸骨。 “那东西就是祭坛吗?真是不可思议。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非常不妙的东西啊,那个魔术师竟然说让我们别破坏它。”贾巴里看着那块巨大的血肉水晶没忍住评价了一句。 “你看见祭坛了?旁边没有没有守护祭坛的菌种?要是没有趁现在破坏它!”蜜莉恩有些激动地抓着贾巴里的后衣领一阵摇晃,之后她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哎哎,你冷静一点,我还没观察完呢!”贾巴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蜜莉恩,他皱着眉头继续通过甲虫观察整个空间,然后准备操纵甲虫爆炸看看能不能破坏水晶。就在他命令甲虫爬到水晶底座即将引爆它的时候,一只皮肤上布满紫色块状色斑的手伸了过来。 “不行,被发现了。我就说没那么容易,那家伙看起来很危险啊,我这个老头子能应付吗?” 甲虫被捏爆之前,贾巴里勉强看见了抓住甲虫的那个菌种的样貌:对方看起来像个肥胖高大的人类,口部到脖颈上全都长满了菌盖颜色呈现紫红、枣红,而菌肉部分则呈现瑰红色的肥厚蘑菇,皮肤上还长着不少紫色的色块。 那双手简直比我的脸还大,他的握力肯定十分惊人……难道我要和那种怪物打?贾巴里看向蜜莉恩,他其实知道蜜莉恩现在的情况如何,也说不出让她帮忙的话来。 “咱来帮你,这本来就是咱应该做的事情。”蜜莉恩一眼就看穿了贾巴里的心思,“这是咱最后的战斗了,还是得努努力才行。” “咕噜噜噜……” 如同兽吼的巨大声响在甬道中回荡,蜜莉恩和贾巴里同时扭过头对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惑和紧张。 “除了菌种之外难道还有魔兽吗?我刚刚在外面有看见塔来着,说不定这里也有魔兽。” “别想这么多,抓紧时间吧。”蜜莉恩随手摸了摸腰间,腰包还在,里面的药剂大多在混乱中摔碎了,剩下的几支也都是止血止痛用的。她拿出止痛的药剂喝了一口,希望能以此抑制头痛——从醒来开始她的头就一直痛得要死。 此时,博鲁特伦斯正坐在地上吮吸着手指,刚刚贾巴里他们听见的怪吼就是从他的肚子里传出来的。为了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他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进食了,现在他已经饿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肚子饿了,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马提亚好像没有说不可以吃掉祭品,我是不是可以吃掉他们?”听到脚步声的博鲁特伦斯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从甬道走入他的地盘的贾巴里和蜜莉恩,口水顺着他张开的嘴巴流了出来,“好香,就让我吃一口!” “咚咚咚!” 博鲁特伦斯奔跑时发出了巨大的脚步声,他张大嘴扑了过来,这个过程中两人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最先反应过来的蜜莉恩带着贾巴里从这个臃肿怪物的臂弯下穿过去,顺带还回头在他背上踹了一脚。 踉跄一下但没摔倒的博鲁特伦斯看着眼前的地砖疑惑道:“食物不见了,去哪里了?” 蜜莉恩深吸一口气的同时活动脖颈,她全身肌肉绷紧发出了噼啪的声响:“贾巴里,你不是能召唤那些甲虫吗?让甲虫去破坏水晶,咱来拖住他!” 这时博鲁特伦斯也回过头来看向了两人,他被肥肉挤得很小的眼中冒出了惊喜好贪婪的光:“原来在这里,快点过来,我要吃了你们!” “你真是个坏孩子,怎么能吃人呢?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美味的食物,你不尝尝吗?”蜜莉恩观察着眼前的菌种,试探性的踢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向其面部。 不过物理攻击似乎没有什么用,博鲁特伦斯没受伤反倒被激怒了,他摸了摸被砸扁的鼻子,忽然皱起眉头举起巴掌朝蜜莉恩砸了下来。 巴掌落下发出了呼啸的风声,它带着巨大的力量从头顶落下,蜜莉恩躲开以后用破甲剑狠砸对方的关节,可惜他的皮肉又厚又坚韧,再加上她确实没什么力气,所以攻击压根没起作用。 博鲁特伦斯一巴掌拍碎了地面后又横向挥动手臂,将蜜莉恩直接甩出去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之后他再次举起另一条胳膊,准备把蜜莉恩拍碎在墙上:“碎了再吃也可以。” 另一边,贾巴里脱下手套以后把手盖在石壁上,一部分岩石瞬间变成了黄金,随即变为黄金的岩石融化,一只只甲壳金黄的甲虫从金液中钻了出来,涌向伫立在中心的祭坛。 “一只可能不行,但是这么多只应该够了吧?”贾巴里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会不会塌,但他也没有其他破坏水晶的手段了。他一边留心蜜莉恩那边的情况,一边让甲虫群覆盖在水晶上,然后他对准水晶握紧了右手。 聚集在水晶上的甲虫腹部亮起了炽目的金光,下一秒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整个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大量的碎石从头顶落下。 “嚎!”蜜莉恩看准时机冲博鲁特伦斯发出吼叫,趁他被声波麻痹身体无法动弹的时候闪到他身后,借他庞大的躯体躲避惊人的热量和爆炸带来的冲击。 “啊啊啊啊啊,好烫好痛啊!你们都欺负我!”大半部分身体都被爆炸吞没的博鲁特伦斯发出了凄厉的哀嚎,肉体被烧焦的灼痛感并没有办法解除肉体的麻痹,他只能在原地接受热浪的灼烤。 空气中飘起了一股烤蘑菇和烤肉的味道,博鲁特伦斯被爆炸波及的皮肤和肌肉完全被烤焦了,他痛得张大嘴哭嚎起来。 大丛肥厚的蘑菇从烧伤的地方冒出来,又在高温的烘烤下迅速干瘪,很快蘑菇生长的速度就快过了烧伤的速度——他伤口恢复的速度比蜜莉恩想的要快。 蜜莉恩迅速后退一步远离了逐渐恢复行动能力,有倒下的趋势的博鲁特伦斯,扭头看向祭坛所在的位置,发现水晶就只剩下底座了:“水晶……祭坛被破坏掉了,咱们快撤,贾巴里!” 蜜莉恩在爆炸后弥漫的烟尘中寻找着贾巴里的踪影,忽然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而这股血腥味让她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贾巴里?” 随着烟尘的散去,蜜莉恩终于看到了面朝下倒在地上的贾巴里,他背后衬衫上一片醒目的猩红正在缓缓蔓延,那也是血腥味的来源。 贾巴里身边长着一个穿着裙角满是墨色粘液的少女,她戴着一顶高耸的灰白色礼帽,帽子表面有很多鳞片状的凸起。越靠近帽檐,帽子的颜色就越黑,帽檐甚至呈现一种粘稠的黑色,还能看见漆黑的粘液从边缘低落下来。 “你们破坏了祭坛还想离开吗?这是不是太……太过分了。”少女双手托住过大的帽子,她的眼睛似乎被墨水填满了一般是全黑的,还有粘液顺着她的下睫毛滴在脸颊上。 少女站的位置正好是通往外面的出口,她抬起手臂挡住蜜莉恩,然后轻声说道:“你们不能走,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三十六夜 各自的进展Ⅳ 爆炸声?算了,关我什么事情!我只要把路过这里的家伙给解决掉就好了。 听到爆炸声的德斯坦耳朵动了动,从刚刚开始,她就将手指插入甬道顶部的石缝,以此悬挂在半空中。黑暗完全笼罩了她,只要她不发出任何声音,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 周围除了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震动感之外,德斯坦依旧还能感觉到烦人的噪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有很多她看不见的人在窃窃私语。一种莫名的焦躁感让她完全冷静不下来,很想立刻就去找个对手畅快地打一架。 “哈……好热,太热了,之前怎么没有觉得这么热呢?”过高的体温让德斯坦的皮肤都隐隐泛红,她张开嘴吐出滚烫的气,汗水顺着皮肤滑动很快浸湿了她衣服的内衬。 再坚持一下,这个委托完成以后我就能见到那个家伙了。我要见到那个家伙,问清楚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对了,我要见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来着? 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不断震动的梅西尔稍微停下脚步,确认甬道没有坍塌的风险以后才继续向前:“看样子已经有人找到祭坛了,我的进度太慢了,得加快速度才行。” 幸运的是,梅西尔走的另一条路是通畅的,她还捡到了别人遗落的火把,有了火把照明,她也就不用担心会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了。 “希望对手不会很难对付,我还得去找蜜莉恩才行。”梅西尔还是很担心蜜莉恩的安全,毕竟她是被这些菌种选中的祭品,也就是说,永生是那群怪物赋予的。 “没想到我们会再遇到,红毛猴子。”从天而降的德斯坦一把抱住了从下方经过的梅西尔,她双手从两个不同的位置分别抓住了对方的下巴和头发,然后用力地一扭。 骨头断裂的声音瞬间响起,吃惊瞪大双眼的梅西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拧断了颈骨。不过德斯坦没打算就这样结束,她踩着梅西尔的后背,在这家伙的尸体彻底倒下之前抓着脑袋用力向上拔。 血肉撕裂的声音和骨骼断裂在安静下来的甬道中显得格外清晰,鲜血如喷泉一般溅到墙上和地上,德斯坦捧着梅西尔的头打量着,她注视着那双失去神采的酒红色眼睛,然后将头随手丢开:“没意思,那个魔术师说你很厉害呢,我看也就这样嘛!” 被丢掉的头砸在地上发出了几声闷响,完全没有感到满足的德斯坦决定去甬道深处把那个散发令她战栗的气息的家伙解决掉,反正只要不破坏掉祭坛就好了。 “血的味道,这只红毛猴子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好想吃了她……不行不行,吃人就打破底线了。”德斯坦看着满手的鲜血,趁着理智还在赶紧在衣服上蹭干净。 不去吃人是她最后的底线,她可不想真的成为那些人口中的怪物。 “好吧,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怪物守在这里呢?”德斯坦一步步地走向甬道深处,她也同样来到了一个构造奇怪的空间,菇盖内凹的淡红色蘑菇占据了大部分地面,只留下一条小径。 空气中漂浮着淡粉色的孢子,德斯坦打了个喷嚏以后嫌弃地用手捂住嘴:“什么玩意,全都是灰吗?还有这些蘑菇,好恶心!啊,你这家伙就是守护这里的怪物对吧?看起来长得还挺像人的。” 站在祭坛旁边的鲁苏拉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德斯坦,在他眼中这个女人就是个形态不定的怪物,还散发着一股和母神类似的气息:“你是什么东西?你既不是人类,也不是这个大陆上生存的生物。” “哈哈,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东西呢!”德斯坦捏着拳头打量眼前的鲁苏拉,然后忽然朝他直接冲了过去,“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疯子吗?直接吸入我的孢子,还敢朝我扑过来,她是没有看到周围的尸体吗? 是的,这里不仅仅是祭坛,还是各位菌种的用餐场所。菌种们会将孢子播撒在这个房间中吸收房间内祭品的养分,而生长出来的蘑菇还会把祭品的灵魂吸收防止灵魂溜走或者被死神发觉。 祭坛是由上千人的尸骸和原始菌种(母神)的碎片制成的,以子代的蘑菇作为媒介,能够将灵魂引入祭坛中封存起来,到了一定时间,祭坛就能够启动起来,将储存的灵魂全部释放出来。 “空气中的那些东西对生物有害对吧?我能感觉气管和肺都特别痒,不过没关系,只要我还能动就说明对我没影响!”德斯坦一边吼着,一边用力挥动手臂吗,抓向眼前的菌种。 虽然鲁苏拉及时向后撤,但德斯坦的爪子还是撕裂了他胸口的衣领,大丛蘑菇从破碎的衣领中涌出,对着德斯坦的脸喷出了大量的孢子。 屏住呼吸的德斯坦眯起眼睛,敏锐的听力让她捕捉到了侧方传来的某物破空发出的声音,她立即转动身体躲开,还顺带抬脚踢在鲁苏拉的腹部:“你居然还偷袭,卑鄙!” 踉跄退后几步的鲁苏拉被身后胀大的蘑菇扶住身体,他低头时才吃惊地发现被踢中的腹部直接凹了进去,断裂的骨头从凹陷处刺出皮肉——眼前这个怪物的力量比他想的还要强大。 “你就只会喷这些恶心的东西吗?等会,怎么蘑菇还能往脸上长的啊?好痒,好痒啊……” 德斯坦疯狂地抓挠着脸上和脖颈的皮肤,孢子附着在她身上后就开始疯狂地汲取养分生长,很快包括她的眼睛在内的所有沾上孢子的地方都长出了菌丝和细小的蘑菇。她用力地抓挠着,就算皮肉都已经翻卷流血都毫无察觉,很快,整张脸都被她抓得血肉模糊。 “你也就这个水平了……”剩下的半句话被鲁苏拉咽回了肚子,他看见德斯坦的面部腾起了白雾和火焰,昏暗的空间被金色的光芒照亮,金色的火焰在以血液为燃料猛烈地燃烧起来。 圣洁的火焰之下一切污秽之物都会被焚灭,鲁苏拉的孢子瞬间就被火焰烧掉,而德斯坦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张开嘴吐出的混合着火星的热情立刻消散在空中。 “你是龙……” 鲁苏拉还没说完就被德斯坦按住脸砸在了墙上,她用力地捏住这个菌种的脸颊,用他的后脑勺在墙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之后她把他用力地丢了出去,助跑几步后飞起一脚揣在他的胸口上:“卑鄙的家伙,居然用这种小把戏对付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把你的骨头全部弄断,把你的脑袋拔下来,把你串起来烤成碳……” 德斯坦一拳又一拳砸在鲁苏拉的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同时她还发出了癫狂的笑声,听上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影突破左侧被藤蔓和寄生植物覆盖的通道走了出来,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随即摆出了战斗的姿态,“看样子在下与阁下还真是缘分颇深,竟然能在这里再遇。” 第三十七夜 为了某人而战 我们心中都有一个或者几个放不下的人。——前语 “喂,你到底是什么家伙,怎么会有这种力量?我竟然会输给你这样的家伙,我不服气,我要再和你打一架,这次我不会输了!” “在下无心和阁下争斗,眼下结果如此,阁下应当接受。”又那双琥珀色眼瞳中的根状纹路开始渐渐消退,他用力扯断了从右肩上冒出来的树根,撕下衣服为创口止血,然后跨过地面上完全覆盖的树木根系走到了祭坛旁边。 刚刚的战斗中,又尝试着绕过戴德倪直接去袭击祭坛,但是这家伙的感觉非常敏锐,无论他怎么隐藏气息和移动都会被发觉。 对方倒是是如何发觉自己的,这点又无从可知,不过他确认肯定不会只是靠感觉。 又也有尝试尽快打倒这个菌种,但对方敏锐的知觉,精妙的剑术以及快速恢复身体的能力正好是他不好应对的类型。 况且戴德倪的武器和寻常武器不同,又很难摸清楚它生长的规律,而且也很难防备它。 就在又即将被戴德倪刺中喉部的时候,他的体内突然涌出了无数的树根,而树根生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菌种体内蘑菇生长的速度,现在这个家伙完全和扎根到砖石和泥土中的树根融为了一体,根本动弹不得。 “你居然和那些家伙一样用这么卑鄙的办法对付我!你难道没有自尊心的吗?” 戴德倪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他和这个兽人之间的战斗,结果却横空冒出来这么个东西,最重要的是这还不是什么普通的树根,他能够感受到蕴藏在其中的污浊力量,如此有侵略性的力量,竟然连他这个古神的眷属都抵御不了。 “这些树根里面怎么蕴藏着这种力量?他不仅在掠夺我的力量,还在不断地同化我的身体!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早就被这种力量变成一座木雕了才对!为什么你还活着?”戴德倪能够感觉到构成身体的蘑菇正在慢慢硬化,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木质化。 只是他不明白,身上充斥着这种力量的又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我诅咒你……诅咒你最终会以生命为代价达成你的目的,在所有人庆祝一切结束的时候,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存在。” 看着面部逐渐变成褐绿色,最终彻底变成一座融入墙壁的木雕的戴德倪,又只是摇了摇头后转身离开:“抱歉,在下很久以前就把无用的自尊丢弃了,尊严无法拯救我们,但不择手段可以。” 这条路应该是通向遗迹最深处的,大家最终都会在那里汇合,最危险的气息也是从那里传来的。又看着直通向遗迹深处的甬道,他选择向着右侧继续前进,去寻找自己的同伴。 穿越了略显狭窄,还不断滴落冰冷水珠的道路之后他看见了被藤蔓覆盖的出口,微弱的光线和血腥味透过缝隙钻进他的鼻腔,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撕开藤蔓走出通道以后,又看见了不远处菇丛中熟悉的身影,他出于本能摆出了警戒的姿势,然后才开口道:“看样子在下与阁下还真是缘分颇深,竟然能在这里再遇。” “你是谁啊?”德斯坦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抬起头来向后仰,她看见又的时候竟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对方是谁,她伸出舌头舔舐嘴角的血迹的同时歪头回忆,但乱糟糟的脑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啊,你也是来破坏祭坛的吗?那我也要杀了你。” 好快的速度!又看着直接冲到自己眼前的德斯坦,赶紧双手交叉格挡对方的直拳,巨大的力道让他的臂骨都发出要被折断的呻吟,他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在空中翻身落地屈指成爪抓向她的喉咙。 德斯坦立即后退,但是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血瞬间从伤口中喷涌出来。 “你这家伙还真厉害啊,没有被我打断骨头还能伤到我!”德斯坦一下子冲进了又的怀中朝他的脖颈咬过去。好在又反应及时躲开,并抬起脚用膝盖顶撞她的下巴。 “邪魔,阁下您现在的样子就和邪魔一样!” 梅西尔被德斯坦袭击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能看清袭击者的脸,只感觉到脖颈上一阵疼痛,随后便是窒息感和黑暗的降临。意识迅速地沉入到了一片冰凉的海洋,随后脚底便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梅西尔,梅西尔,清醒点!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被耳边炸响的声音唤醒的梅西尔猛地睁开眼睛,她坐在落叶中茫然地看着头顶雾气弥漫的浓密树冠,周围古老的树木扭曲盘绕,奇形怪状的树枝上覆盖着大量苔藓和寄生植物。脚下的树根密集成网,再加上落叶覆盖,如果不小心就会被它们绊倒。 牛奶般的雾气如河流般在森林中奔腾,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动而去,雾气中隐约还能看见许多高矮不同,甚至并非人类的身影。 梅西尔站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它没有变形更没有受伤,刚刚经历的一切在这里似乎不复存在。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吗?你的同伴们都还在奋战呢!”梅西尔背后的树梢上再次响起了刚刚的声音,这无法分辨男女的声音比刚刚多了一丝焦急,它似乎并不希望梅西尔停留在生与死的交界处。 “我当然知道,也准备去做,可是现在的我能战胜那些家伙吗?”梅西尔说着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恶魔的力量在这种环境下是施展不出来的,而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算很好,她没有想到阿奇帕德竟然强行提升了德斯坦的力量,现在的她根本对付不了那家伙了。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就像之前一样。”一双覆盖着夜色羽毛的手覆盖在梅西尔的眼睛上,祂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闭上眼睛,梅西尔。” 第三十七夜 为了某人而战Ⅱ 倒在地上被蘑菇覆盖的梅西尔的尸体忽然间抽搐起来,之后那双苍白的手撑住地面将身体支撑起来。蘑菇生长在其上的蘑菇迅速枯萎,被地缝和蘑菇吸收的血液不可思议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取出来,从那血肉模糊的创口处钻了进去。 “可真疼啊,那个家伙下手可真重。血液可是很重要的材料,要做到尽量一滴不漏的收集回来才行。不过头去哪儿了?”也许是被伤到了声带,梅西尔发出的声音略微显得有些腔调怪异,她寻找着被德斯坦丢掉的脑袋,将它从一堆蘑菇中挖了出来。 漆黑的荆棘从伤口中钻出将梅西尔的脖颈和头拼在了一起,她擦去脸上的血迹,眼中漆黑的荆棘环缓慢地浮现出来:“好像那家伙已经把菌种解决掉了,也好,省得我还要对付两个。好像梅西尔认识的人也来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稍微卑鄙一点好了。” 梅西尔的目标是破坏祭坛,去和蜜莉恩见面,在这之前要把所有的阻碍清除掉。 “得杀了德斯坦才行,也不知道毕维斯的灵魂还在不在她身上。”梅西尔,或者说是荆棘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顺着甬道继续向前,祂走过的地方蘑菇纷纷枯萎,荆棘的枝条从祂的影子中延伸出来,开始侵略这条甬道。 甬道尽头的空间中回荡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和轰鸣声,荆棘鸟放慢了脚步,尽量贴着石壁探头看向空间里面,祂看见黑暗中不时出现迸射的火花和金色的火光,偶尔能看见两张祂熟悉的脸出现在亮光中。 德斯坦的狂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恐怖,不过荆棘鸟并没有恐惧这种情绪,祂只知道自己的目标似可能失去了理智。 那两个人一直在近距离厮杀,就像野兽一样撕咬在一起,他们的身体本就远超于常人,再加上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去攻击的,因此攻击的威力都惊人的恐怖,普通人面对他们恐怕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地面早就破碎不堪,照明用的火把也早就熄灭了,这无疑给荆棘鸟增加了偷袭的难度。祂伸出手覆盖在眼睛上,等手再移开的时候,瞳孔已经和野兽一样竖成了针状。 适应黑暗的荆棘鸟注意到德斯坦的手臂和头上都出现了龙族的特征,她的眼睛也从深蓝变成了金色,代表龙族的火焰在她胸口上燃烧,溢出来的火花似乎并没有温度,但又的毛发却被燎光了大片,露出的皮肉中甚至还有什么东西渗出来。 “你和我一样被诅咒了啊,不过你的诅咒好像没我的深,不然你应该会很痛才对。”德斯坦用手铐的锁链死死地压住又的脖颈,试图让他窒息,只不过又也掐住了她的后颈,现在正在缓缓收紧手指,要是这样下去恐怕她的颈椎会先断掉。 骨头修复的时间肯定会慢一些,而且她还不知道要是受了致命伤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阁下请停手吧,在下无意与你为敌。若是能就这样结束,对你我都好。”又其实没受什么伤,毕竟失去理智的德斯坦的攻击都比较简单,化解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反倒是德斯坦,她的身体在攻击的过程中总是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撕裂伤,她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量开始崩溃了。 滚烫的血……又感受到德斯坦滴在身上的血就像热油一样,锁链也被她的体温影响,开始慢慢地变烫发光。 又闻到了血肉被烤焦的味道,他咬紧牙关皱起眉头,寻找着把德斯坦推开的机会,血顺着他的毛发滑进他的嘴里,那一瞬间,无数记忆的碎片像是潮水一样涌入了他的大脑。 这些是谁的记忆?难道是面前这个人的?这也是山神诅咒带来的影响吗?感觉到脑袋一阵胀痛的又抵抗的力量变小了许多,铁链顶在了他的脖颈上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痛。窒息感让他意识逐渐模糊,诅咒再次以树枝枝条的形态从皮肉中钻了出来,然后被火焰焚烧发出了怪异的吱吱声。 “不行,我要见到重要的人,就一定要完成那个魔术师的委托!就差最后一点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德斯坦感觉到视野总是一阵阵的模糊,她眯起眼睛,发现眼前的猫头男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她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 忽然,后背传来的异样感让德斯坦的动作完全停下了,她看着从胸口冒出来的由荆棘枝条构成的剑刃,露出了和又一样震惊的表情。 “所以你不惜伤害那些曾帮助过你的人也要达到目的?这伤害别人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错的。”荆棘鸟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剑柄狠狠地拧动它,祂清楚听到了血肉被搅碎的声音,血瞬间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溅在又的领口上腾起一片白雾。 德斯坦用力地攥住了剑刃想要把它拔出来,从剑刃上生长出来的荆棘缠绕住了手臂,并且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缠住了脖颈。龙的火焰烧不掉这些荆棘,反而被它们覆盖熄灭了。 “梅西尔阁下,不要杀了她!”又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下了死手,他立刻起身用手攥住剑刃,阻止她继续拧动剑柄。 “我不是梅西尔,我是荆棘鸟。”荆棘鸟看着眼前双膝跪地的德斯坦和她垂下去的手,皱眉的同时把剑抽了出来,“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会被自己的火焰烧死。不信你看她的指尖和脖子,那里已经烧焦了。” 荆棘鸟收回剑的时候刻意控制荆棘让它们收缩成束,因此又的手除了刚刚抓那一下之外没受什么伤。他顺着荆棘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德斯坦的指尖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焦黑,这说明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从体内冒出的火焰的温度。 “咳咳!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还不能就这样结束……”德斯坦用手捂住不断涌血的伤口想要重新站起来,看不下去的又上前一掌把她劈晕过去。 “伤口……止血了?这是你做的吗?” “我的能力能在她的体内扎根,止血当然也是没问题的。不过她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肯定站不起来了。”荆棘鸟说完看向还没有被破坏的水晶,径自走过去像用刀叉黄油一样将剑插入其中,并用力地握紧了剑柄。 很快,水晶内部荆棘枝条蔓延开来,那团血肉被荆棘的利刺反复贯穿渗出了猩红的血液,随即水晶在发出清晰的碎裂声后碎裂成数块砸在地上。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飘散开来,带来一阵凛冽的寒意。又动了动了耳朵,扭头看向了甬道入口的方向:“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那些是被困在此处的灵魂和那些本应该消散的执念和欲望,消失了也好,不然的话这里可能会产生恶灵。”荆棘鸟看着甬道深处,她感觉到空气中不断波动的魔力,这证明里面可能正在有什么能够吸取力量的存在。 “阁下你的伤不要紧吗?看起来很严重。”确认德斯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又站起来,他刚刚就注意到荆棘鸟脖颈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只不过情况紧急没机会问。 “我没事,这点伤很快就能修好,不会影响梅西尔之后的行动。现在敌人都已经解决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第三十七夜 为了某人而战Ⅲ 躺在地上的鲁苏拉体内已经没有任何灵魂和魔力的波动了,放着不管也应该没问题。荆棘鸟将手覆盖在眼睛上,等那只手再挪开的时候,那双瞳孔被漆黑荆棘环环绕的眼睛也恢复了原状。 “咳咳咳咳!结束了吗?又,你怎么会在这里?”梅西尔回过神来后立刻捂嘴咳嗽起来,血从她的指缝中流下,滴在地上后就被“泥土”吸收。 “在下那边的祭坛已经彻底破坏掉了,现在在下准备去寻找其他同伴,您打算做什么?”又看着梅西尔熟练地掏出手帕擦掉血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询问对方之后打算如何行动。 “我要去找蜜莉恩,她肯定也在遗迹中的某处。对了。伊曼纽尔,德斯坦的身上有毕维斯的灵魂吗?” 梅西尔将提箱放下以后打开,伊曼纽尔那颗长着花哨头发,皮肤颜色也显得引人注目的脸慢慢地从提箱里面探出来,他打量着德斯坦,然后撇嘴说道:“她自己的灵魂都出问题了,怎么可能还能保管别人的灵魂?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她身上的诅咒要爆发了。” 又注意到德斯坦身下的影子变得像墨水一样深,甚至将她周围的血迹都全部吸收了。下一秒,无数背上有着红斑的暗紫色蜘蛛如潮水般从影子中涌了出来,地面和生长在地上的蘑菇瞬间被它们吞没。 又脚尖点地迅速后退,远离了蛛群覆盖的地方。他看见地上菌种的尸体和水晶被蜘蛛覆盖过后迅速地消失,最后竟然连残渣都没有剩下。他看向梅西尔,大声喊道:“梅西尔,小心这些蜘蛛!” “我都说了要小心一点。算了,我就帮你一下吧,呼!”伊曼纽尔抬起眼皮看着朝这边涌过来的蜘蛛,他摊开手掌对着蛛群吹了一口气,晶莹的粉末顺着风落在了它们身上,带来了强烈的催眠效果。 梅西尔看着安静下来的蜘蛛们和一头栽在蜘蛛中的又,没忍住扶额说道:“你的能力怎么对自己人都有用啊?又都被你催眠了!” 伊曼纽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他伸手把箱子合起来说道:“只要有效不就是最好的吗?你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做事不要太犹豫,不然的话你可能无法避免最坏的结果。我感知毕维斯的灵魂,我自然会提醒你的,现在我要睡了,别打扰我。” 梅西尔叹了一口气以后走上前,抓着又的手将他从蛛群里面拖了出来,之后她看着重新在蜘蛛足肢一样的漆黑手臂的支撑下站起来的德斯坦,心想着现在逃跑是否还来得及。 梅西尔自然还记得德斯坦诅咒失控时的样子,好在当时对方还有一些理智可以控制诅咒,现在恐怕她只会袭击眼前所有会动的东西。 就在梅西尔犹豫的时候,德斯坦的后颈突兀地鼓起了一大团呈现紫红色的肉瘤,细小的触须从不断蠕动的肉瘤缝隙中长出,像人手一样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并发出了尖锐怪异的哀嚎:“叽啊啊啊,好烫,好烫!我要被烧死了!” 肉瘤剧烈地挣扎着,似乎是想从德斯坦的身上脱离出去,结果还没成功就被一把揪住直接从皮肉上扯下来。 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明显,鲜血就像是小河一样顺着德斯坦受伤的后颈涌出,蓬松的毛领瞬间被染得鲜红。 德斯坦把揪下来的肉瘤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随后她昂起头来长吸一口气:“梅西尔,你不用逃走,我已经想起之前的事情了。还有谢谢你遵守了承诺。” “林郎,我们就这样放弃杨士栎了吗?她比我应该更有用处吧?” “这不是有没有用处的问题,而是我们能不能保住命的问题!若遇到危险,我当然要先抛弃那个和你我无关的人!”林佰宇紧紧地抓着王宸的手腕,带着他在甬道中迅速奔逃,他不清楚这里的构造,只能沿着当前的道路继续往前。 很快林佰宇和王宸来到了一个构造奇特的房间,然而这里竟然挤满了人,从服饰上来看,这里的人也许来自不同的时代和国家,不过其中大多数都还是人类。 “这里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林佰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了,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群,发现了一件令他恐惧到颤抖的事情:这些人的后脑竟全都被打开了,里面竟然长着一颗颗菇盖如粉色人脑般的菌菇。 这些人从膝盖开始已经和地面生长出来的菌丝融为了一体,他们就这样佝偻着背,双手低垂站在那里。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林佰宇甚至都会觉得这些人都是尸体。 “林郎,你退后些。”王宸紧皱着眉头紧盯眼前这群诡异的人,他抽出软剑之后试着攻击最近的那个人,看到对方手指被切下都毫无反应才松了口气:“应当暂且无碍,这些人似乎不会攻击我们。” 林佰宇看着那些在浑浊的水中慢慢蠕动的脑形菌菇,若有所思地用扇子敲打着手背自语道:“此处难道是宝藏堆积之所,这些菌菇便是不老不死之药?不,就算是不老不死药,也应该只是未完成的。” 王宸看着林佰宇走上前去触碰尸体脑袋内的菌菇时紧张不已,不过好在那些菌菇似乎并不具有什么传染性,只是触感确实不太舒服,不仅又冰又软,而且还带有一点黏性。 “有一股腥味,这个东西貌似是由肉和其他什么东西构成的。”林佰宇闻了闻手上的粘液,然后抬抬下巴示意王宸摘几个带走——再怎么样他也必须带些成果回去,证明自己找到了不老不死药存在的痕迹。 虽然王宸对这些菌菇是否有药用价值抱有怀疑,但只要是林佰宇的命令,他就一定会执行。他迅速地用小刀割下几个菌菇,把它们塞进背包里。 就算两人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往里面走的时候,脚步声忽然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扛着长棍的九鬼从入口处缓缓走来,他看见两人的身影后立刻将棍子横握挡住通道,确定他们无路可逃之后开口讥讽道:“你们两个家伙跑的还真快,竟然连同伴都不要了!你想知道那个女人最后的结局吗?” “要是她能平息您的愤怒的话,您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在乎她的结果如何。” 杨士栎不过是偷听到他们谈话拿这件事情威胁他们的卑鄙小人,死了倒是也无所谓,林佰宇反倒要感谢九鬼帮他们处理了一个祸患。 第三十七夜 为了某人而战Ⅳ 九鬼吹了一声口哨,似乎是在对林佰宇这种无耻的行为表示感慨,而之后一个让林佰宇和王宸意想不到的人从甬道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是除了脸肿些之外,身上就没有别的伤的杨士栎。 两个同伴逃走后,意识到自己不做点什么,可能真的会被打死的杨士栎立即跪地求饶,表示自己有办法穿过眼前堵死的路,并让那两个人乖乖听话。 九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暂且饶过了杨士栎,在她的帮助下利用穿墙术顺利穿过堵住路的碎石,追上了逃跑的两人。 杨士栎眼神怨毒地看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的林佰宇,之后她伸手从腰间取下一柄用槐木雕刻手柄,摇铃部分用青铜混杂制作她的精血制成的法器,用力把它摇晃起来:“既然你们没有把我当同伴看,那我也没有必要对你们客气了!我要活着离开这里,你们就去充当探路的倒霉鬼吧! 沉闷的铜铃声回荡着,准备扑向杨士栎的王宸听到铃声以后身体僵硬地停了下来,从额角爆起青筋的脸可以看出他身体里爆发出了一股很强的力量,只是现在他和林佰宇一样只能任杨士栎摆布。 即使自己的真面目已经被彻底看穿,林佰宇也依旧试图说服杨士栎重新站在自己这边:“杨士栎你清醒一点!你以为你走到这里就能安全回去吗?你早就没有退路了!就像现在你站在九鬼那边之后,他也会抛弃你的!” 杨士栎早已看透了林佰宇,所以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鬼话,她都已经不会相信了,不过出于报复心理,她把自己之前打听到的一些事情一股脑的说得出来:“总比你这个因为嫉妒别人,就在别人的饭菜里面下药。担心别人挡了你的仕途,就联络相识好友排挤对方。王宸,你恐怕不知道吧?其实你的家族被灭门,和林佰宇脱不了干系。” “我没有!是他们先对我动手的!那些蠢才竟然说我学艺不精另辟蹊径,老师疼爱我是因为我耍了小聪明……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来的。” 即使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向眼前的人群,林佰宇还是依旧在辩解。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那种卑鄙小人,更不会承认自己会为了权力而牺牲别人。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带来的人都是自己能够信任的,并且能在特定时刻抛下的。 当然王宸他可能有些舍不得,毕竟这颗棋子很好用,最主要的是即使是旁系,王家也不会轻易放弃。 “林郎,杨士栎说的是真的吗?”王宸是最熟悉林佰宇的人,对方是否说谎他也是最清楚的,他看着自己的最信任的人不断抽动的眼角,意识到那个女人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王宸,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就可以了。” 看着两个人消失的背影,九鬼瞬间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一手扛着长棍,一手拍拍身边的杨士栎感慨道:“啧啧,这两个人恐怕是要彻底决裂了吧?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有点东西,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坏!比我坏多了!” “我觉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了,我的傀儡术只能在一定范围内管用,要是脱离这个范围,他们就自由了。”杨士栎说着想要目测一下那两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结果发现人影都已经看不到了。 “我发现你还真的没用,干脆你也进去跟着他们算了!”酒鬼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手上还是做出了护住杨士栎的动作,他感觉到一股杀意从那群人中传出来。 “是入侵者,入侵者……和这一切毫无关联的人也来到这里了。” “你为了祭坛而来?这是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让你破坏它。” “这两个人是你们的同伴?他们的躯体无用,灵魂也毫无价值。你们也一样,不过只要仪式成功,你们也可以被母神接纳。” 所有站着的人同时在窃窃私语,他们僵硬地扭动着脖颈,硬化成壳的灰尘碎裂纷纷从皮肤上脱落下来,露出下面鼓起根脉状纹路的青白皮肤。 九鬼当然不会傻到给这些怪物攻击自己的时间,他直接伸出手对准他们,然后低声说道:“雷来。” 耀目轰鸣的雷蛇从头顶狠狠地砸下,地面上电光流动,血肉横飞的同时一股焦糊味和麻痹感在空气中迅速地扩散开来。九鬼立刻抓着杨士栎的衣领冲向了人群中被轰开的道路,在途中他还看见了被数十双手抓着,后脑开了个洞的王宸。 “林佰宇那家伙,到底还是逃掉了。说白了就是你这家伙的能力太差了!”九鬼在人群中搜寻着可能是祭坛的东西,顺便将他们不安分的手全部打断。 “这怎么能怪我!反正在这里他也只有死路一条,别管了。”杨士栎挥舞着铜钱剑,发现这些活尸一样的家伙根本不怕自己的法器,被剑碰到后反而更兴奋了。 “所以是谁告诉你们这里有什么不老不死的神药的?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你们居然会信?”九鬼终于在人群的最深处看见被无数堆叠的人体保护起来的疑似祭坛的东西,他目测了一下距离以后将棍子拄在地上用力一撑。 “我记得是一个来自大陆的人说的,他甚至还给林佰宇那家伙展示了自己的其他能力,我看过那片肉……那个人就好像太岁一样。”杨士栎看着站在拄在地上的长棍上的九鬼,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么?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太岁?那是什么东西?算了,这不重要。擒贼先擒王,你就在这里对付这些怪物,我得遵守承诺把祭坛破坏了才行。”九鬼说着借长棍的弹力从棍上一跃而起,他踩在那些怪物的头顶上迅速靠近了祭坛,顺带还在途中用雷电击退那些疯狂生长后立即扑过来的脑子一样的菌菇。 长嘴还有密密麻麻的牙齿的菌菇可不常见,这也证明了这些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菇类。 落在祭坛正上方的九鬼将手穿过尸体形成的护罩,他的额角皮肉凸起,一只漆黑的鬼角从他的额上缓缓地钻了出来,同时电流如同游蛇般缠绕在他身上。电流肆虐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片焦黑,覆盖在祭坛外的尸体很快就散发出了一股焦糊味。 九鬼的右半张脸上逐渐浮现出蝌蚪般的经文,他的右手也变得漆黑粗大,就像是鬼怪的爪子。他看着脚下不断颤抖的祭坛,低声念道:“念我佛神不满天地盈尺之念,诚惶诚恐恳请妖鬼蛇神降临我身,召之应来,雷鬼附身。”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雷光大盛,粗大的电蛇游走在空气中,被电流流遍全身的人群瞬间集体痉挛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冒烟的人形焦炭,祭坛更是直接被电光包裹亮得让人眼睛抖睁不开。 “苍天,这是降神吗?” 杨士栎感觉空气都让人皮肤发麻,电光更是亮得让她睁不开眼睛。她依据经验伏低身体,顺手把插在头发上的簪子丢掉,以防跟着被电。 等到电流散去的时候,周围所有站立的人都变得皮肤焦黑冒烟,头发也竖起乱做一团,像是膨胀的棉花似的。 祭坛在电流的作用下出现裂痕,紧接着碎裂成两半,被包裹在其中的血肉裹着粘液流淌在地上,还像有生命似的抽搐了几下。 九鬼漂浮在半空的长发缓缓地垂落,他身上依旧有细微的电流涌动,从他苍白的脸色不难看出,使用这招对他来说消耗很大。 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杨士栎略显惊慌的呼吸声,那家那家伙还挺聪明,知道躲起来。 疲惫不堪的九鬼躺在电焦的尸体上休息了一会,等到体力恢复了一些后才从祭坛跳下来:“哎呀,真是好久没干这种事情了,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啊!果然我也老了吗?” “您可老当益壮,这些怪物轻轻松松的就被您解决掉了。”杨士栎走上前搓着手谄媚地笑着,她知道自己还是听话一些才有活路。 “你没用了,可以滚了。”九鬼本来也没打算对杨士栎动手,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以后好好做人,别跟这些卑鄙无耻的人混在一起,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不是吗?要是你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杨士栎有些吃惊地捂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家里的情况,但这个男人却看出来了。 “你的荷包落下了,上面绣着的是你的名字,不过你没有相好,那肯定是家人绣的了。”九鬼随手把捡到的荷包丢给杨士栎,之前他在马车上看杨士栎偷偷拿出来过。所以刚刚趁她没注意顺过来观察了一下,里面只有几缕头发,估计是别人的。 “和你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你唯一一次有那么有眼力见的。”杨士栎珍惜地抢过荷包放在贴身的位置,她的脸上表情稍微柔和些。 “我家里没有钱,父母一直打算把我或者妹妹卖到当官的家里去,为了赚钱我特地拜师学艺,原本听听说捉妖除魔挺挣钱的,结果没想到这一行也被一些世家垄断了。” “你这是自顾自的就把我当成同伴在抱怨了?”九鬼抱着手臂有些好笑地看着杨士栎,他并不讨厌这个姑娘,只不过做事目的性太强的人也很危险。毕竟有些人为了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你想我怎么样?算了算了,既然你让我滚的话,我还是快点滚比较好!反正在这之后,我永远不可能再相信别人的鬼话了,尤其是男人的!”杨士栎怒气冲冲地瞪了九鬼一眼转身就往外面走,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离开这里的想法,荣华富贵什么的果然不太适合她。 “快走吧,快走吧,我还要去找人呢!”九鬼伸出棍子对着周围哪些教会的尸体敲敲打打,他发现墙上好像有别的通道。 “你不是说不会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吗?那你是因为什么改变主意的?” 杨士栎这个问题让九鬼的脚步顿了顿,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会比较好。 “我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缘分。对于我来说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第三十八夜 你为此而生 你经历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这就是命运所决定的结果。不要试图反抗命运,这样做只会让你被命运吞没。——前语 生在贵族家庭的贾巴里曾有一段优渥的人生,他曾经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只会让他觉得乏味。 他选择逃出了那个家,离开了爱他的父母,他甚至没有跟他竞争家产和爵位的兄弟姐妹,但他放弃了这一切。 贾巴里在哄骗蜜莉恩跟他去黑暗精灵的原驻地,盗走了他们的圣物后开始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和很多人做过搭档,作为怪盗潜入不少地方偷盗过那些珍贵的财宝首饰,乃至各类收藏品,在奥赫罗夫圣教国他可是非常著名的人物。 虽然这些财物不一定都是那些贵族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的,但是贾巴里也会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把偷到的东西还回去。而他这一生中偷到的最珍贵的宝物,就是他美丽动人的妻子。 那由斑斓蝶翼构成的长发,还有她水润柔软的皮肤和异于常人的虫类的下半身,这是那些庸人无法理解的美貌! 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妻子的话,他也不会接这么危险的活了。只要干完这一次,他就能彻底隐退更她过上快活的生活了! 只是真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初恋。贾巴里抱着赎罪的心态和蜜莉恩一起行动,只不过这次好像可能要回不去了。 “要是我真的没把握活着回去的话,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既然你选择对我动手,那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吧?” 原本倒下的贾巴里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抓住了贯穿他胸口的那个少女的脚踝,黄金甲虫的力量让女孩的脚踝逐渐被金黄色覆盖,她的身体有一部分变成了真实的黄金。 蜜莉恩一跃而起,危机和愤怒的加持下,她潜藏着的猎人血脉苏醒过来,她全身的血管都发出了红色的光芒,某种无形致命的力量包裹在她的拳头上,随着她的用力挥出瞬间摧毁了卡绯门司的身体。 大量如墨水般漆黑又粘稠的液体溅了蜜莉恩一身,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脸部,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些粘液似乎没有毒性,只是黏在身上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而已。 身体被轰得四分五裂的卡绯门司的半张脸上全是震惊,对于她来说身体被毁确实是一种极其新奇的体验,而更让她觉得神奇的就是,眼前这个半狼人体内已经没有了灵魂的存在。 没有灵魂的肉体为什么还能移动呢? “好痛啊,好痛啊!你们竟然这么对我!”博鲁特伦斯一边抽噎着,一边举起了他巨大的巴掌对蜜莉恩狠狠地拍下,下一秒,他的整个手掌都被蜜莉恩用手刀贯穿后抓住创口撕成两半。 趁着博鲁特伦斯痛得忘记攻击,蜜莉恩深吸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她旋转身体一记飞踢踹在了他的鼻梁上,随后在那庞大的躯体向后仰倒的时候落在他额头上一脚踩进了他眼睛里。 地面因为博鲁特伦斯的倒下再次震荡起来,他捂着眼睛发出哭喊,似乎是对这个半狼人怕得不行。 “这也让太凶残了……呵呵。”贾巴里很庆幸自己当初惹了蜜莉恩之后直接就逃走了,不然的话恐怕也会被狠狠地揍一顿吧? 博鲁特伦斯被击倒,不过卡绯门司丝毫没有露出紧张的情绪,祭坛被毁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四分五裂的躯体在地上长出了更多的会分泌出漆黑粘液的墨汁鬼伞,将蜜莉恩和贾巴里包围起来:“时间就要到了,你们做的努力都是白费的。只要塔吸收了灵魂之光,我们的母神就会苏醒过来,到时候谁也无法阻止乐土的诞生。” 贾巴里扶住了差点从博鲁特伦斯身上一头栽下来的蜜莉恩,发现她的呼吸变得非常混乱:“蜜莉恩,你还好吗?” “咱觉得有点恶心,是因为使用了猎人的力量吗?”蜜莉恩感觉到胃里在不断地翻滚,下一秒她就直接吐了出来。 “这个症状,你不会中毒了吧?”贾巴里记得有些蘑菇正常食用和接触没什么问题,和其他什么物质相融就会产生毒性,而蜜莉恩之前喝了酒…… “虽然有一个祭品的容器内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另一个还可以。”卡绯门司的碎片长出了更多的墨汁鬼伞,它们缠绕在躺在地上的博鲁特伦斯身上,之后这个大块头的体型开始缩小,他那些膨胀的肥肉也变得紧实起来,凸显出肌肉的轮廓。 在蜜莉恩和贾巴里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变成肌肉壮汉形态的博鲁特伦斯身上依旧呈现紫色,他的后背和手臂上都长出了墨汁鬼伞,眼睛变成了墨黑色,仿佛随时会流淌出漆黑的墨汁。 “姐姐,谢谢你,现在我的脑子清醒过来了。”博鲁特伦斯握了握拳头,他感觉到全身都涌动着力量,他举起手臂对了对拳头,然后向着蜜莉恩发出了再打一场的邀请:“来,再和我打一架,这次我不会输了。” “现在跟你打我们还有胜算吗?你当我们傻啊!”贾巴里看着眼前明显进化了的博鲁特伦斯,当即不再保留实力,直接蹲下来将双手按在地上:“点石成金,黄金转化!” 空间脚下的砖石染上了黄金的颜色,随即它们又开始软化,无数黄金的甲虫从黄金中钻了出来,它们毫无畏惧地扑向了博鲁特伦斯,就像是金色的浪潮冲向海滩。 不过让贾巴里觉得神奇的是,原本的砖石转化为黄金以后下面露出来的竟然不是泥土,而是呈现银色的光滑地面,并且地面还散发着金属的光泽。对此他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在虫群扑向博鲁特伦斯的时候扛着蜜莉恩转头就逃——既然祭坛都已经被破坏了,那他们也没必要和这些怪物继续打下去了。 “蜜莉恩,你振作一点,现在你可不能晕过去,这里可是那些菌种的巢穴,这里肯定除了祭坛之外,还有其他他们的要害,只要找到了那个,我们就可以威胁他们了。”贾巴里明显能感觉到蜜莉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惜他无力去做些什么,只能用话语鼓励蜜莉恩振作起来。 “来这边,到这里来。”飘渺的声音伴随着飘动的孢子钻进贾巴里的耳朵,这时贾巴里才注意到眼前原本一路通向遗迹最深处的道路忽然出现了分叉,准确的来说是墙壁上的砖石开裂,露出了一条新的、被白色光芒笼罩的金属通道。 这里果然不简单,不然那些菌种也不会把这里当成是大本营了。贾巴里感觉心脏在狂跳,当然这不是害怕而是紧张和兴奋,他毫不犹豫地走入了新出现的那条通道,想看看它最终会通向哪里。 所有的事情都只有去尝试了才能知道后果,万一能有解决问题的机会那就是最好的。 第三十八夜 你为此而生Ⅱ 扑向纪子的女人被她挥刀斩断手脚,可就算如此,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的女人依旧嘶吼爬行着向她靠近,张开嘴喷出腐烂发臭的气息。 周围散落着断掉的手脚以及扭动的人体,感觉有些疲惫的纪子长出一口气后仰头怒道:“卑鄙小人,有种来和我正面对决,别躲在你控制的这次傀儡身后!” 没想到会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别说破坏祭坛了,现在要靠近祭坛都困难。纪子紧皱着眉头看向眼前还在涌过来的傀儡们,这些连疼痛和恐惧都感觉不到的家伙就是最难对付的。况且还有这么多,要不是她已经不是人类,应该早就累倒了。 然而控制这些人的那个菌种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纪子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只能咬牙一路杀进了祭坛所在的空间。现在她身上的血腥味浓得她腹鸣不断,口中也在不断地分泌唾液。 鬼的本能正在缓缓苏醒,纪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神智多久,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怀念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最起码不会有这些烦恼。 “外来者,要是你现在离、离开这里,我、我不会为难你,我对你这种不、不感兴趣!”波布露亚躲在傀儡后面死死地瞪着纪子,这个奇怪的女人已经破坏了几百个傀儡了,按理来说她早应该累垮了才对,结果她好像越战越兴奋,样子都变了。 “你、你以为你变了样子就变强了吗?你还不是没办法穿过我的军队!” “这个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原本要维持人类的样貌只需要耗费一定的经历的,但现在不用了。”纪子当然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变回鬼的样子,这说明她已经将全部的注意都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还有,我最讨厌的就是牺牲别人来达到目的的家伙,就比如你这种本身没什么战斗力,全靠驱使别人战斗的。”纪子说完之后改变了握刀的手势,她的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起来,眼前事物的运动速度在她的眼中都被放慢,她尽量将用最有效率的挥刀方式让这些傀儡失去行动力。 眼前除了死了很久却依旧保持的呼吸的人之外,还有很多看起来营养不良的人,直接杀死他们的话,纪子觉得她会变得和这些菌种没什么差别。 就算累到无力行动,被这些人围殴致死,纪子也绝不会杀害任何一个活着的人。 纪子奋战的身姿还是惊艳到了波布露亚,她的士兵虽然很多,但是却没有一个强大的战士,眼前的这个怪物就很符合她的标准,只可惜她是外乡人,外乡人是没有办法进入乐土。 “真厉害,只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我的军队是不会感到恐惧与疼痛的,而我可以让他们的四肢再生。” 波布露亚决定结束这场战斗,毕竟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把入侵者留在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在她准备让军队的部分混成一个更为巨大的集体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墙中冲了出来:“这边果然还有一个空间,你们这些蘑菇人,来战!” 看着出现的刹,纪子的眼中出现了一闪而逝的欣喜,她立刻一脚踹开扑过来的傀儡冲人大喊道:“刹,快,破坏祭坛!” “纪子?你竟然就在我的旁边!真是太好了,这就用不着去找你了!”刹当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怪模怪样的祭坛,他在波布露亚带着震惊和恐惧的嘶吼中举起拳头,一拳砸在了水晶的顶端。 “咔擦!“水晶在晃了晃后表面出现了无数裂痕,之后轰然碎裂化为无数碎片,已经冲到祭坛边上的波布露亚瞪大眼睛发出了怒吼,随即她一把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傀儡:“你们这些家伙竟敢戏弄我!我要让你们成为我的玩具!” “哈哈哈,这就生气了吗?那边那个叫福莱什么的都没你这么生气!”落在地上的刹看着身形逐渐变得魁梧起来的波布露亚,这个菌种竟让通过吸收傀儡营养与灵魂的方式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见刹似乎还准备和变身后的波布露亚打一架,纪子毫不犹豫地用刀背敲在他的脑袋上,然后抓住他的手腕逃向了刚刚的入口:“你这个白痴,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要恋战,逃!” “你们还想逃?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离开的!”波布露亚只是伸手一指,那些躺在地上的傀儡立刻爬起朝两人扑了过去,还利用数量优势堵住了出口。 眼见这边的路走不通,身后暴怒的波布露亚又马上扑了上来,纪子一团乱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拉着刹靠近墙壁,伸手在长满白僵菌的墙壁上用力敲击,果然找到了一条隐藏的通道。 纪子将剑柄插进覆盖在覆盖在通道外的骸骨与寄生植物混合产生的硬壳上,将其撬开露出了刚好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快钻进去!” “你先进去,我殿后!”刹说着抓起挂在脚上的傀儡朝波布露亚丢过去,对方看都不看直接就把傀儡撕碎了。 “你真是……”纪子为了不耽搁时间只好赶紧钻进缺口,刹迅速跟上后还不忘嘲讽波布露亚一番:“你这个怪物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别以为你变大了就了不起,本大爷照样打得过你,现在我们只是战略性撤退!” “你这个低贱的生物!有种给我出来!”波布露亚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她努力伸长手想要抓住近在眼前的两个人,但偏偏就差一点。她愤怒地吼叫起来,发誓绝对要撕碎这两个卑鄙的家伙。 “纪子,这次我来得及时吧?你没受伤吧?” “没有,看样子你的对手不强,不然你不可能这么快过来找我。”纪子心中其实还是感谢刹能够赶来,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继续说道,“不知道是谁在我旁边,如果是又就好了。” “又这么强,肯定早就把对手解决掉了!他可是被本大爷认可的男人!”刹对又的实力有种盲目的自信,之后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拉住纪子。 “你又怎么了?”纪子有些不耐烦地想要甩开刹的手,“现在可是在赶时间!” 刹伸手摸了摸纪子的侧颈,那里有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你这里的伤口没有愈合,而且长出了白色的毛。” “可能是刚刚不小心被划到的吧?不碍事,快走吧!”纪子的脸瞬间红了,她有些别扭地挥开刹的手,转身快步甩开对方——这个白痴有些时候总是会说一些让人不自在的话! 两人很快走出这条狭窄的通道,只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眼前一具具站立着的焦尸震惊了。这里最起码有几百具不同种族的尸体,它们都呈现从小腿开始与地面的石化的菌丝融合在一起,后脑被打开的状态。 “这里有一股焦糊味,也许是又战斗过的地方?”纪子有些不确定地嘀咕道,她觉得又的蜃术貌似没有这么强,而且他也不会轻易杀害无辜的人,除非这里的尸体全都已经和菌种同化了。 “不,这不是又干的。”刹仔细观察了一下离得最近的尸体的状态,被烧过的尸体可不是这样的,反倒是像鬼术。 “真奇怪,这里怎么还有别的鬼?难道是九鬼?真没想到他藏得这么深。” 纪子走到祭坛旁边看着地上水晶的碎片,确认祭坛已经被破坏以后松了口气:“祭坛已经被破坏掉了,我们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先出去吧。遗迹里面的事情,就只能交给梅西尔她们自己去解决了,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等等纪子,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拖走了祭坛里面的那团血肉。”刹注意到水晶旁边的拖痕,这明显是带着粘液和血迹的东西被拖走时留下的痕迹。 “谁会拿走那种看起来就不祥的东西呢?”纪子注意到拖痕延伸到了出口的方向,“反正顺路,去看看吧。” “好,现在出去肯定能见到九鬼那家伙吧?正好我还想和他好好聊聊。” 焦尸中似乎传出了什么声音,刹立刻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纪子的催促让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确认那边有什么东西,只能转身匆匆离开。 第三十八夜 你为此而生Ⅲ “你看到了什么?难道祭坛都已经被毁掉了吗?”鲁苏拉看向身边的嘉瑞马提亚,她明显也在“看”着遗迹内发生的一切,但是却表现得这么淡定,真是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 “不用担心,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即使有一些偏差也没有关系。”嘉瑞马提亚头上大脑一样的菌盖正在不断地蠕动,她似乎对祭坛被破坏这件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 此刻,嘉瑞马提亚已经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眼前这座正在不断升高的菌塔上,为此她的身体也有大部分和塔的基座融为一体。现在她已经无法移动,要是那些入侵者来到这里,只能靠鲁苏拉来阻止他们了。 “可惜其他孩子到最后都无法知道这个真相,你还真是残忍。”鲁苏拉看着周围不断蠕动的菇群,就差一点点了,祂们,不准确的来说是嘉瑞马提亚期待的世界就要降临了。 听到家人的话,嘉瑞马提亚如雕塑般完美的面容扭曲起来,她举起手对着天空,像是反驳,又像是对谁发出质问:“我残忍吗?我从头至尾都是为了你们考虑,就算我不去改变这个世界我们这样的怪物最终也会无处可去的不是吗?之前离开这里的其他菌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个世界不容许我们的存在。” 嘉瑞马提亚还记得,祂从废墟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被头顶无比绚烂的星空吸引住了,周围虽然一场荒凉,但祂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是这么美。周围的金属墙壁,长着羽翼的尸骸,以及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器具都被一层菌丝覆盖,而在封锁的金属门后祂见到了母神。 那个时候母神还留有自我意识,能够和嘉瑞马提亚进行交谈,祂给嘉瑞马提亚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和知识,然后在某一天诞下几个眷属后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沉睡。 所谓的诞下,其实也就是将孢子寄生在周围尸体的身上,母神这样做过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成功创造了几个新的眷属。 没有了母神的指引,嘉瑞马提亚和她的弟弟妹妹们都感到很迷茫,祂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更不清楚为什么母神会抛下祂们沉睡。很快,一群人来到这里。 这些人是逃避战争和反抗王国的统治意外来到这里的难民,他们初次见到菌种的时候都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与不安的情绪,不过很快这些人就意识到菌种对他们没有敌意后就在遗迹的外围建造了房屋。 菌种们一开始只是围观,后来祂们因为对难民们的活动十分感兴趣,所以主动加入房屋的建造中。祂们通过人们的话语了解到了外面世界的情况,也学会了这些人的生活方式。 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又发生了什么,一群人类,以及人类与精灵、狼人和巨人的混血组成的军队来到了已经形成了村庄的遗迹。已经成为村长的嘉瑞马提亚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这支军队里还跟着一个自称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冒险家的男人,他时常会找借口在村里乱窜,但也遵守了约定没有在日记中提及这个村庄中的村民。 虽然弟弟妹妹们都不太喜欢这个浮夸的男人,但嘉瑞马提亚还是挺喜欢对方的,他总是能讲出一些扣人心弦的故事,让村里的小孩一直围着他打转。 军队的领头人和这个冒险家还和嘉瑞马提亚一起进入过遗迹,不过出来以后,那个穿着厚重甲胄的男人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来我们国家吧,只要你们为王国所用,我们就一定会接纳你们的!还有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第二天,那位贵族向嘉瑞马提亚提出了这个建议,他的表情真诚,眼中也满含期待,仿佛是真的希望嘉瑞马提亚和她的家人一起前往加布里埃王国。 不过嘉瑞马提亚显然是低估了人类的狡黠与残忍,祂们现在看见的就只有人类的友好,却没有办法知道藏在话语里面的毒药和尖刀。人类根本就不会接纳与他们不同,甚至比他们更强,更具有威胁性的祂们。 加布里埃王国的国王的盛大款待也只是针对菌种和那些当初那些逃亡者的陷阱,魔女亲自创造的魔法和药剂杀死了嘉瑞马提亚的所有家人。好在有那个冒险家的帮助,她保住了一条命并逃回了遗迹。 只是等待她的只有满村的尸体,这里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那些村民还在享受晚餐,军队突袭的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杀死了。最重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死亡的灵魂是无法归去的,那些灵魂最终只能在痛苦与不甘中化为恶灵或者被魔瘴吞噬。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大陆种都是邪恶的,他们中总有一些无法接纳我们,我不怨恨他们,只是我太孤独了。既然无法消除孤独,那就由我来创造一个平等的世界。”嘉瑞马提亚的眼神平静,平静得就像是毫无波澜的古井,她看向静静站在旁边的鲁苏拉,“你恨我吗,班特斯爵士?” “我属于人类的情感与意志早已被磨灭了,现在我想做的事情就只有陪在你身边。”鲁苏拉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过为什么最重要的祭品还没有来?” 菌塔已经建成,可最重要的祭品却还没有到。嘉瑞马提亚感到有些疑惑,随即她立刻闭上眼睛,通过蔓延整个遗迹的菌群寻找祭品的踪迹。 “祭品的灵魂已经取出来了,尸体怎么会不见了?还有那些入侵者,全都已经偏离了既定的位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瑞马提亚愤怒地叫喊着,她身下巨大的蘑菇瞬间掀翻了旁边沉默的鲁苏拉,之后她用蘑菇细长的菇柄缠绕他的身体,把他举至半空中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波特贝拉那孩子也不见了?” “你冷静,嘉瑞马提亚,我现在马上去找他们。他们肯定没有离开遗迹,外面有那么多菌士守着呢!”鲁苏拉感觉全身的骨骼都要被压断了,他只能一边用身体撑住菇柄,一边安抚嘉瑞马提亚,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波塔贝拉那孩子难道去了母神那里?不不不,这不可能!那孩子怎么知道母神的本体在哪里?”嘉瑞马提亚放开鲁苏拉,她的情绪影响到了菌塔,这座建筑剧烈地晃动起来。之后墙壁上的蘑菇聚集在一起,无数全身洁白,只有光滑平面的菌种从墙壁中钻了出来,它们笨拙地从地上爬起,然后向着不同方向的甬道涌去。 “你去把波塔贝拉找回来。”情绪平复下来的嘉瑞马提亚将鲁苏拉放下,向他下达了指示:“如果他敢反抗就直接把他处理掉,到时候我会中心把孢子种在更好的附体上。” 这里除了她之外的其他菌种,都是她用母神身上的孢子独立培养出来的。虽然也是母神的眷属,但却没有神性,只要被破坏了核心就会死去,唯一方便的地方是可以制造很多。 这种培养方法唯一的缺陷是如果没有合适的灵魂和附体,只能种出那种听从命令,靠着本能行动的菌士。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恐怕已经有人要过来了。”鲁苏拉从地上爬起来后用一种阴沉的眼神看向嘉瑞马提亚,对方正忙着寻找祭品和波塔贝拉的踪迹,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第三十八夜 你为此而生Ⅳ “一切正如预言中说的一样,果然我制作出来的《赎罪录》不会出错。”阿奇帕德作为旁观者将祭坛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收入眼底,贾巴里的背叛以及德斯坦的觉醒似乎都在他的意料当中。因此当他看见德斯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躲在耐罗后面对她挥了挥手:“嘿,德斯坦,你看起来可真狼狈。” 德斯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阿奇帕德,她捂着胸口伤口的手缓缓地攥紧,指甲扎入皮肤后血立刻渗了出来:“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卑鄙肮脏的混蛋,现在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了!”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谎话,而你也是自愿答应帮我的不是吗?想复活一个人,肯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以命换命,这就是代价。”阿奇帕德向德斯坦摊开手对准德斯坦,“用毕维斯的命换回你在乎的那个人的命你不乐意吗?” “你别说谎了,你拿毕维斯的灵魂,根本就不是为了复活普鲁登斯,而是为了用毕维斯的灵魂来和菌神做交易!把它还回来!” 德斯坦愤怒地扑向阿奇帕德,却没想到耐罗会挡住自己。即使她察觉到这家伙的状态有些不对也没有停手,直接用覆盖上鳞片的手砸向他的脑袋:“既然你选择般那个混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火花在这个黑发黑眸的精灵手中闪耀并飞出,火花群冲向德斯坦的瞬间爆炸,炽热的火光中德斯坦的衣物和发丝都燃烧起来,但她的皮肤没有一丝被灼伤的痕迹。 德斯坦撕掉已经烧起来的外袍,一把抓住耐罗的肩膀,用自己的脑袋和他的脑袋对撞,然后趁他向后仰倒的时候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看在以前你关心我的份上,我也不下死手,你好好睡一觉吧!” 阿奇帕德看着耐罗无力倒在地上的时候举起手,给身手似乎变得更矫健的德斯坦鼓掌,他认真地夸赞道:“你的反应速度好像变得更快乐,竟然找到了爆炸之间的空隙将伤害降到最低。” “别废话,躲在别人后面算什么男人!”德斯坦说着伸出手,她眼中看见了无数色彩的流动,它们混成一条无色的河流,在空气中翻滚奔腾。随着她手指的勾画,原本平坦的地面忽然凸起,尖锐的岩石化为锥刺贯穿了阿奇帕德的身体。 被贯穿身体的阿奇帕德仄歪着被捅破的脖子看向德斯坦,像是在看一件也许并不那么完美的作品:“你能使用魔法了?果然龙族的血脉不可能有不会使用魔法的,不过看样子还不是很熟练。” “闭嘴,我要把你埋进地里,让你永远都爬不出来!”德斯坦咧嘴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她头一次那么恨一个人,恨到恨不得把这个家伙折磨千万次,直到他求死为止! 忽然,德斯坦看到数个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光环笼罩在她的头上,并以她的头为中心迅速地旋转,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那些光环,将它们用力扯断。 耐罗也是第一次看见转移术被打破,他原本念到嘴边的咒语都停了下来,随即他就被德斯坦身后舒展开的尾巴用力击飞出去。 “你要是躺着该多好,为什么还要站起来?等会,这是我的尾巴吗?”德斯坦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长出了一条尾巴,她看着这条覆盖着青蓝泛紫的鳞片,尾脊上长着银灰色菱形鳞甲的尾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身体中的血脉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正因为这样你才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而你的肉体也远比普通生物要坚硬,不然受到诅咒的你早该疯掉了。可惜,你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的价值。” 粘稠的半透明黑色液体从阿奇帕德被额发遮挡的右眼中流出,像有生命一样漂浮在空中,忽然数道冷光闪过,贯穿阿奇帕德身体的石锥被无声斩断,甚至横截面光滑得不可思议。 重新落地的阿奇帕德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无形的重压将他周围漂浮的灰尘和地上的石子都碾成了粉末,地面甚至都开裂下陷了一部分。他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对着德斯坦指了指:“安静点,现在可真是要开始祭祀的时候,如果亚摩斯那家伙给我的预言没错的话。” 这一次德斯坦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可本能感觉到了危险,她立即用手臂挡在眼前,结果还是没能挡住那神秘力量的攻击。异常的冰凉浸入她的四肢,她很快感觉到手脚都使不上力气。 德斯坦差点跪倒在地,好在倒下的时候她用尾巴支撑住了身体。她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意识到眼前这个魔术师比她想得要危险,刚刚她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什么袭击了自己。 对方的攻击也很奇怪,她知道有什么东西砍到了自己,可就是没看见伤口,四肢就像丢失了一样毫无知觉。 愤怒,疑惑以及屈辱感翻腾在她的胸口中,让她瞬间血液沸腾。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弃吗?你以为你拥有的力量有多了不起?你只是一个小丑而已!”德斯坦的眼睛像点燃的蜡烛那样亮起,她胸口的伤口中金色的火焰涌出,而渗入她体内的粘液像是受到刺激一般从她的皮肤下钻了出来。 德斯坦反手用火焰包裹了那些粘液,根本不给它们回到阿奇帕德身边的机会,同时她伸手做出下压的动作,那个魔术师的头顶甬道瞬间坍塌下来,泥土和石块瞬间将其吞没。 当然这还没完,德斯坦蹲下来用手触地,电流从她的手掌中涌出冲向了眼前的土堆,并且在泥土中肆略。 搞定了吗?看着眼前弥漫的灰尘和被堵死的甬道,德斯坦心中始终非常不安,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耐罗一眼,他还是保持靠墙的动作捂着腹部,看样子伤得不轻,应该是没力气再动了。 德斯坦耐心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阿奇帕德弄出什么动静或者从泥土中爬出来,她稍微松了口气后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说起来,我到底该怎么拿回毕维斯的灵魂?这家伙都被我埋起来了啊!” “德斯坦……小心,还没有结束。”德斯坦的影子蠕动起来,蜘蛛顺着她的裤腿爬到她的肩膀上,罗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危险正在酝酿,死亡正在靠近。” 就像水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一根极细的线穿透了石头与泥土的缝隙,也穿透了德斯坦的胸口,原本在她心口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她眼睛的颜色也逐渐消退,恢复为了原本的暗蓝色。 德斯坦踉跄了一下后重新站稳,她缓缓地握紧了拳头重新抬起眼睛,紧盯着眼前的土堆耐心等待。 阿奇帕德毫发无伤地从泥土中走出来后吃惊地看着依旧站着的德斯坦,神的力量代表一切,就算是龙与魔女的子嗣也应该无法承受这种冲击才对,没想到德斯坦竟然还能保持神智。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坚持到现在的,德斯坦?我很好奇。也许我应该保留……哦!”阿奇帕德展开手臂,似乎是打算拥抱德斯坦,可惜下一秒他就被对方一拳打飞出去。 “闭上你的嘴巴,你这该死的混蛋!”德斯坦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向阿奇帕德,然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第三十九夜 菌神 自群星来,也将回归群星去。——前语 贾巴里扛着蜜莉恩顺着新出现的通道一直往前,准确地来说是往下走,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不过他能确定这里已经远离了地表,深入地下的某处。 金属的墙壁和光滑的地面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这里应该是在某种建筑之中,而这个建筑之大,以至于整片遗迹都被容纳进其中。 天空城市苏萨特坠落在这里,这难道是在主城中吗?我是在有些人用了一辈子寻找的奇迹之城中! 内心忽然激动起来的贾巴里不禁感慨道:“我的天哪,原来遗迹里还有这样一片地方,真是太神奇了!这件事情能让我和妻子吹一辈子了!” “为什么要和你的妻子吹嘘这些?好难受……还有这是在哪里?”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的蜜莉恩费力地抬起头,她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和刚刚的甬道完全不同了,空气中那种让她厌恶的气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熟悉的味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贾巴里让蜜莉恩靠墙坐下,同时他仔细观察着对方,发现她的毛发看上去好像没有之前有光泽了。 “你问咱现在的感觉?”蜜莉恩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皮肤和肌肉正在变得松弛,而她的牙齿也摇摇欲坠,各种疼痛和不适感正在身体中蔓延——这是时光带来的伤害正在逐渐回到她的身上,菌种带来的诅咒已经消失了。 蜜莉恩模糊的记忆中,那个身上长着毒蝇伞,外形是高大的中年人类男性的菌种从她的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那种抽离感让她莫名恐惧,但却无法反抗。不过奇怪的是,对方没有把那东西直接带走,而是交给了波塔贝拉。 “这是唯一的机会,交给你了,波塔贝拉。” 期望的死亡就在眼前,蜜莉恩却并没有觉得有那么开心了,因为现在和她的计划产生了一些偏差,要是在这之前她就死了的话,一切就又要交给梅西尔那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蜜莉恩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终于……不过现在还不行,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咱要找到菌种们的母神,消灭那家伙才行。” 贾巴里皱着眉头看蜜莉恩扶墙慢走,他咬了咬牙后走过去扶住她说道:“你知道现在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吗?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剩下的事情也可以交给那些年轻人了!” “梅西尔那孩子已经不再需要你保护了,她可以更好地解决这件事情不是吗?你就等着吧,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这件事情咱也有责任,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来承担?”蜜莉恩试图甩开贾巴里的手,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您说的是哪位贤者之子的话,她确实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了。你们不用担心,就算仪式成功,母亲大人也没有让这个世界变成乐土的打算。” 一个声音突兀的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中,全身都是呈现发光的白色,身后还长着鸟的羽翼的波塔贝拉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他手里还托着一团颜色美丽的火焰。 贾巴里看见那团火焰的时候感觉心跳得很快,全身也有一种温暖舒畅的感觉。右手像是被这团火焰吸引一般痉挛起来,吓得他赶紧捏住手腕,避免黄金甲虫的诅咒从体内逃走。 也就是右手的异动,让贾巴里就知道那团火焰到底是什么了。 “我来归还属于你的东西,蜜莉恩。超脱苦难,愿意为他人牺牲的你必将成为贤者,圣殿会接纳你为新的成员。”波塔贝拉走到蜜莉恩身边,轻轻地将那团灵魂之火递到蜜莉恩的胸前。火焰像是受到吸引一样飘起,瞬间渗入了她的身体。 原本气息都变得微弱的蜜莉恩深吸一口气后猛地睁开眼睛,她缓缓握紧拳头感受力量的涌动,随意挥出一拳发出破空的声音。她之前以为是诅咒消失了,所以自己快死了,没想到是身体失去灵魂之后开始腐朽。 灵魂和肉体也许真的是不可分割的关系。 波塔贝拉看着重新振作起来的蜜莉恩,他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变淡:“我们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一切早已被划定轨迹。我也该回到母亲身边了,以后我们大概就不会再见了。” “波塔贝拉,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蜜莉恩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波塔贝拉似乎不能存在太长时间,他也许就是为了归还自己的灵魂才出现在这里的。 “我将肉体归还给母亲,灵魂交给鲁苏拉,他肯定已经拿着我的灵魂去见姐姐了,在被姐姐发现之前你们还有时间。我能在这里显现也是因为你们距离母亲已经很近了,你们只要打破茧,一切就都结束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波塔贝拉的身影变得极淡,好像伸手一挥他就会消失。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呢?这样的话,也许咱会更信任你一些。”蜜莉恩扶着脑袋,她感觉自己好像的确见过波塔贝拉,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好像和现在不太一样。 “我不需要被别人记住,我需要的是有人能解救我们。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的人被困在这里,母亲保护我们的灵魂不受诅咒和侵蚀,可我们还是在逐渐遗忘过去。当我们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时候,就真的会失去归去的机会了。” 波塔贝拉伸手指向通道的深处,他眼中满是期待和希望。最后他没能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他找到了能够解救他们的人。 刻在壁画上的预言成为了现实,最终嘉瑞马提亚害怕的未来即将到来,停滞的时间终归会继续流动。 “行吧,不管是为了谁,咱也会解决这件事的。”蜜莉恩耸了耸肩,她转头走向通道深处。 “也许还有我,虽然我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这个。”一直处在状况外的贾巴里赶紧跟上,他再次回头的时候,波塔贝拉已经彻底消失了。 至于这个波塔贝拉到底是残影、幽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们两个人都不清楚,只不过他用行动证明了,他从没有伤害他人的想法。 第三十九夜 菌神Ⅱ “蜜莉恩,你知道吗?有学者提出过一种假说,他们认为灵魂和肉体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联,而你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了肉体和灵魂的关系!” “咱不觉得灵魂和身体有必然联系,你没有发现我的身体没有灵魂的掌控,也依旧践行着自己的意志吗?灵魂也许是一个生物最重要的存在,肉体中依旧可以寄宿意志与情感。”蜜莉恩眼睛看着正前方,这里确实离出口已经很近了,她闻到了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但却不觉得这股味道熟悉。 等两人走出金属通道以后进入了一片亮着无数光点的黑暗空间,即使是蜜莉恩也只能在黑暗中看见一些物品的轮廓。 通过周围的回音,蜜莉恩判断这里的空间非常大,再加上是在地下,所以流动的空气潮湿且凉爽,脚底依旧是光滑金属的触感,偶尔能够踩到一些柔韧的绳状物。 贾巴里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地上满是某种物品的碎片,鞋底被它们磨得嘎吱作响,于是他下意识地开口提醒道:“蜜莉恩,小心地上。” “咱知道。”蜜莉恩跨过地上反射环境光的玻璃,她注意到周围全是圆柱形的立柱。这些立柱上都连接着绳子,顶部显得非常臃肿,低矮一些的物件也全被金属覆盖,让她有些怀疑这里是天空城市苏萨特的某个房间。 也不知道贾巴里碰到了什么,空间的顶部突然亮起白光,这个巨大的空间虽然没有被完整照亮,但也足够两人看清楚这里到底存放着些什么。 那些巨大的立柱除了上端和下端由复杂的金属零件构成之外,中间就只有透明的柱状玻璃,有的玻璃已经被打碎,而有的还是完整的,可里面是空的,不过无论是不是空的,里面都长满了种类不同的蘑菇。 地上的那些绳状物连接着那些由金属构成的物件和立柱,头顶上方的空间被无数的方形和金属架分割开来。灯光也只是照亮了一小部分区域,这个空间的绝大部分还是隐藏在黑暗中。 “天哪,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蜜莉恩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新世界,很快她的视线就被不远处最大的立柱吸引住了。 那个立柱里面注满了透明的溶液,一个全身都由各种菌类构成的人形生物漂浮在其中,许多半透明的线状物连接在祂巨大的身体上,似乎是将什么东西传达到立柱外的金属物件上。 两人都看见那座长方形的金属物件中央的黑色晶石板上,亮起了一行他们熟悉的文字:“欢迎,狼之子蜜莉恩和受到诅咒的人类,很抱歉我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你们进行交流。我是所有菌种的母亲,也就是被你们称作菌神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会更威严恐怖一些,没想到你的本体是这样的。”贾巴里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立柱中那缓缓漂浮的巨大存在,从某种角度来说,祂确实和那些古神不太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以这个形态存在在这里?”蜜莉恩绕过眼前的物件走到立柱旁,不顾贾巴里的劝阻将爪贴在玻璃上。她发现水中漂浮的菌丝移动过来,隔着玻璃和她的爪贴在一起。 “需要我传达菌神说的话吗?”贾巴里看着晶石面板问道。 “当然,咱背后又没长眼睛。”蜜莉恩继续盯着水里漂浮的菌种,试图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来。 “你可真是……祂说祂是智人们用古神子嗣的碎片,结合地面上收集的菌类创造出来的生物兵器,除了祂以外还有十几个一样的备份。可惜火种计划还未开始实施,城内就爆发了内乱,祂的复制体被释放出去以后将整座城都攻陷了。大部分智人被感染当场死亡,最后在保守派的努力下,城市坠落在火之国的遗迹内,孢子最终也没能扩散出去。” 贾巴里看着晶石板上的字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担心还有其他菌神二,菌神三冒出来,而是没想到苏萨特中生活的那些翼人竟然真的把大陆上的生命当成敌人,或者说是下等生物看待。 “你现在应该在想:‘智人们竟然这么看待你们,他们灭亡了也活该’对吧?” 看着晶石板上的字,贾巴里立即惊恐地抬头看向了漂浮在那里的菌神,这个家伙居然还能读心,这就有点可怕了。 “我是能通过解读你们的脑电波来判断你们此刻的想法,不过一般有智生物了解到其他对自身有敌意的生物灭绝都会感到庆幸,这是正常的。”菌神庞大的躯体在水中缓缓舒展,无数颜色绚丽的蘑菇在祂覆盖菌丝的身体上铺展开就像一幅诡异的画卷。祂缓缓地靠近玻璃,菌丝覆盖在玻璃上蔓延开来。 蜜莉恩看着靠近的菌神,忽然开口问道:“咱该怎么杀死你?” 贾巴里十分怀疑菌神是否真的会回答这种问题,可事实证明这家伙真的是有问必答。 “我只能生活在这个注满浓缩营养液的培养缸中,一旦接触空气我就会迅速增殖,但增殖到一定数量后我的所有细胞就会衰亡。我的子代,在你们的理解中应该是眷属吧?菌种克服了缺陷,可惜祂们如果没有合适的培养基就无法生长,所以祂们才会寄宿在不同的生物体中。孢子蕴含着祂们的所有遗传信息,因此杀死附体是无法彻底消灭祂们的,只要有合适的附体,祂们就能重新复活。” “我不死,眷属不灭。一旦我彻底死亡,所有的眷属都会跟随我一起消失。当然,继承了我基因的你也会死亡,这点我没有办法控制。” 菌神的话中有许多贾巴里陌生的名词,他把这些名词都归类为无需了解的东西,并从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我没太听懂你说的话,总而言之就是就是只要你死了,其他菌种也会死对吧?” “就是这样,同时我会带走所有被困在这里的灵魂,他们都将获得归去的机会。”菌神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蜜莉恩明显没想到菌神居然还会道歉,她稍微愣了一会后才笑着说道:“没关系,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了。不然咱也不会选择回到这里,毕竟世界上想要践行正义的人可不少,这里发生的事情足够他们扬名。” 晶石板上的字迹消失了一会儿后再次显现出来:“我知道你是为了结束生命才来到这里的,只要我死了你自然也会死。只是很抱歉,你身上的诅咒是由我和孩子们之外的人决定后种下的,和孩子们合作的他们发现你有成为圣人的资质,所以你被选中成为了祭品。” “和你们合作的人?难道你们做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你们吗?”蜜莉恩听到菌神的话以后眼神瞬间阴沉下来,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拳锤在身后的金属物件上,“咱知道了,肯定是饥荒高地那群家伙……沉寂了那么久,他们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血之战后蜜莉恩对这场战争的始末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发现这场战争中也有饥荒高地那群家伙的推动,不然的话,血族不会如此激进地发动战争。 “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我现在能醒来也是因为波塔贝拉的呼唤,至于饥荒高地是什么,做了些什么我并不知晓。对了,你们的同伴已经见到我的孩子了,你们要看看吗?” 也不知道菌神做了什么,墙面上漆黑的晶石板竟然接二连三的亮起,之后身上衣服都被染成红褐色的梅西尔出现在了晶石板上,周围全都是蠕动的蘑菇和不断蔓延的菌丝,她似乎已经进入了遗迹中心的菌塔。画面随后转换到了外面,身上就只有几片碎布的格里高尔坐在一堆蘑菇上面,看着从入口出来的几人她还挥了挥手里有几个牙印的菇柄。 “我只能让你们看见影像,如果你们需要声音的话,我可以转达。”菌神贴心地说。 贾巴里觉得这所谓的菌神真的还挺好的,不仅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他们,还让他们看到了其他人的情况。不过祂越是这样温和,他就越觉得不太对劲,毕竟古神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思考祂们到底会做些什么。 那些曾经帮助大陆上的生命的古神,最终还不是选择成为他们的敌人,神灵不可信,人们最终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 就在贾巴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动手的时候,他的脑中忽然响起了菌神的声音,祂竟然也可以直接将声音传达到某个人的脑中:“你不用担心,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那个时机,你和蜜莉恩就打破培养缸吧。” 第三十九夜 菌神Ⅲ 另一边,和又道别后,梅西尔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在被菌丝与菌群覆盖的地面上,绵软的触感让她的皮肤不断地冒出鸡皮疙瘩。她来到菌塔内部。这里已经开启了招魂仪式,塔壁上无数张由五彩斑斓的蘑菇构成的脸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哀嚎声回荡在塔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腥臭气味。梅西尔仰起头看着连着身下的祭台一起升向高处的嘉瑞马提亚,猜测着那家伙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活着走进这里,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来自星空的徘徊者,或者说是贤者之子,你更喜欢哪个称呼。” “对我来说都是很少听到的称呼,那些人更多的是叫我提箱的魔女和怪物。”梅西尔有些意外这些不把别的生物的生命放在眼里的菌种竟然会询问自己的姓名,她短暂沉默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你可以叫我梅西尔,你呢?” “有着星星之名的孩子,你认为这片大陆上的生物的灵魂到底是好是坏?”嘉瑞马提亚高举双手,灵魂的光滑笼罩着她,她像是星星一样散发着光晕。 轻烟似的歌声回荡在塔中,灵魂接二连三被无形力量拉扯下来,然后被菇伞顶端裂开的口子吞下。更多的人脸浮现在塔壁上,但好在没有梅西尔熟悉的脸。 “灵魂无论好坏,只有每个人做出的选择才会决定他们在别人的眼中是好人还是坏人,然而善恶也不是一定的,就算是被大众承认的善人,也未必没有做过坏事。”梅西尔不知道嘉瑞马提亚为什么要问自己这种问题,但这也给了她召唤恶魔的时间。 趁着嘉瑞马提亚正在集中精力吸取那些飘荡的灵魂,梅西尔立刻提箱放在地上,用小刀划破手掌,在孢子侵入伤口前把手伸进提箱中:“马戈德里什,我将依照契约解放你的罪名。” 漆黑一片的提箱中,一只被深灰色兽皮覆盖的野兽利爪一把握住了梅西尔的手,鲜血像是散落的红绳一样流淌在兽爪的毛发之间,形成了六芒星的图案。 颜色斑斓的符文从兽爪表面浮现后,像蚁群一样游动到梅西尔的手上,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提箱中钻出来,漆黑的长发就像笼子一样将她笼罩在其中。 从提箱中出来的不再是那个形容枯槁恐怖的老人,而是一个肤色苍白,黑发长至脚踝,只披着一件边缘破烂的漆黑斗篷的高大男人,头发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双浓紫色的眼眸。 斗篷裹在马戈德里什的身体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那分明的肌肉线条和比例完美的五官与身体,就像是完美的大理石雕塑,明明是一个绝美的男人,但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气和杀意。 随着马戈德里什气息的散开,墙面上不断呻吟的蘑菇人脸也纷纷产生了反应,他们停止哀嚎,睁大眼睛看向这位死神。下一秒,菌塔震动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嘉瑞马提亚都吓了一跳。 “啊啊……是死神啊!真正的死神!” “死亡女神的使者,引领灵魂前往归去的引路人!” “救救我们,让我们沉入真正的永眠中吧!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只会让逝者无法瞑目,灵魂陷于苦痛,无法终结的诅咒污染的不只是这片土地!” 灵魂们的祈求回荡在塔中,被这一幕震惊的嘉瑞马提亚回头看向站在梅西尔身边的马戈德里什,她不敢相信这片土地还能迎来死亡的使者——死亡的安宁从不会降临在尘荒原上。 “死神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是你……你是那个传闻中的魔女,被人类厌弃的你难道还妄想拯救那些根本不接受你的存在吗?”嘉瑞马提亚说话的同时,周围的菌毯上接二连三地涌出了不同形态的巨大蘑菇,它们纷纷将菇盖对准了下方的一人一死神,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他们接不接受我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比如做些能够减轻罪孽的事情。”脸色变得苍白的梅西尔伸出手指向嘉瑞马提亚,“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不过你的做法不会让你得到好的结果。” “你懂什么啊,你只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参与者而已!不过你有很不错的灵魂,不如把它交给我吧!” 嘉瑞马提亚的情绪让蘑菇们暴动起来,无数橙红扁圆的蘑菇带着恐怖的重量自空中砸下堵住在了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可能逃走的位置上。表面呈现闪亮的紫蓝色的菌菇球状的菇伞部分瞬间炸裂,闪光的紫色孢子在空中弥漫开来,同时闪动晶石光泽的蘑菇如同箭矢般从雾气中冲出,刺向下方的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请在五分钟之内解决她。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顶多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也许还能长一些。” 随着话音落下,梅西尔脚下的影子变得浓黑,她像是陷入沼泽一样陷入了影子中,在脸被影子吞没之前,她向马戈德里什下达了命令——解放恶魔罪名的她暂时失去行动力,接下来只能靠马戈德里什了。 “好的,小姐。”马戈德里什将那只漆黑的兽臂放在胸前微微行礼,而影子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从他的脚下延伸出来,看似柔软的影子急速挥舞起来划破空气发出尖鸣,被切碎的蘑菇迅速褪色干瘪。 闪光的孢子接触到马戈德里什周围的蘑菇引发了连环的爆炸,硬化的蘑菇被炸成碎片,而锋利的碎片撕碎了迅速奔跑躲避爆炸的死神的斗篷。 马戈德里什就如同一团黑色的风,他迅速地穿过蘑菇引发的孢子爆炸的余波,踏着那些蘑菇的菇伞一跃而起,漆黑的影子化为乌鸦从他的斗篷下冲出,哀鸣着冲向了嘉瑞马提亚。 看着飞来的蘑菇,嘉瑞马提亚只是动了动手指就有无数的蘑菇从四面八方升起,直接将那些不祥的鸟儿压成了肉饼。可是死去的乌鸦下一秒竟化为了漆黑的雾气,吞噬空气中的孢子的同时蔓延开。 雾气所过之处,蘑菇全都开始萎缩和干瘪。 “夺走生命的力量吗?可是这里可是有数以亿万计的蘑菇,它们每分每秒都在增殖,就算你的死亡气息能够杀死它们,你也无法来到我的身边!” 马戈德里什像是没听到嘉瑞马提亚说的话,他用影子当武器挡住蘑菇们的攻击,从斗篷中释放出了更多的影子。 死亡总是与黑暗和离别相伴,灵魂离开后逝者承载着无数伤痕的影子会留下,死神会用他们的镰刀割下这些影子,把它们携带在身边。 这些影子既是死神的武器,更是他们消解寂寞的同伴。 “你见过向日葵的花田吗?夕阳下那些金黄色的向日葵全都朝着太阳的方向,我最喜欢站在向日葵中等待太阳的落下,向日葵的影子在那一刻是最深沉的。”马戈德里什虽然继承了暴怒之罪名,但他表现得始终很冷静,冷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就连身上被菌丝攀附都毫不在意。 “你想表达什么……”嘉瑞马提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以马戈德里什为中心的蘑菇与菌毯迅速地被沼泽般的影子吞噬,漆黑的花苗从影子中钻出来生长,很快幼苗就长成了成熟的向日葵,可惜只有灰白黑三色,看上去完全没有原本向日葵的蓬勃生机。 这些向日葵的花盘宛如无数只硕大的眼睛注视着嘉瑞马提亚,它们的根须所过之处蘑菇全都染上了同样单调的颜色,菌塔从最下端开始逐渐失去了色彩,变得一片死寂。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嘉瑞马提亚举起手对准下面的花田,晶莹的蓝色蘑菇相互缠绕这从她身下的基座上生长出来,同时菇盖中央开始汇聚光线。下一秒,高温的光柱撕破空气,带着高亢的嗡鸣自空中砸下,大片的向日葵被高温引发的爆炸掀翻,地面融化流淌岩浆。 一束激光几乎擦着马戈德里什的头顶飞过去,可他却依旧站在原地,弯腰从影子里钻出来的由某种生物脊椎打造的镰刀柄握住:“就算是虚伪的向日葵花田,也可以召唤来太阳。现在就是虚伪的时间,还请欣赏第一幕。” 伴随着一阵铃声,空中高速飞行的激光束、被炸飞的向日葵和石块、飘动的孢子以及蠕动的菌塔全都静止了,漆黑的影子们尖啸着飞向高处的嘉瑞马提亚,苍白的骨爪撕碎了她周围的蘑菇和衣服。衣服下露出来的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无数张狰狞的人脸。 嘉瑞马提亚身上的人脸和塔壁上的人脸不同,它们大多都是畸形怪异的,甚至有些还缺少五官。 “不要……不要看我!”脸上表情因为愤怒和惊慌瞬间扭曲起来的嘉瑞马提亚试图用手挡住身体,同时她脑后那团大脑形状的菌盖膨胀,原本静止的菌塔顶端传来了某种碰撞的声响,无数白色的人影从天上砸落下来。 虽然不能控制周围的菇群,但好在制造出来的菌士没有受到死神力量的影响,嘉瑞马提亚似乎明白这个死神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马戈德里什冷冷地注视着掉落在花田中的不速之客,它们和之前的菌士不同,不仅外形更接近人类,身体也异常健硕。只可惜它们没有人类应有的器官,苍白的皮肤一片光滑,只在脖颈和肋下两侧长着明显的菌褶。 无数孢子随着菌士们的呼吸从它们的体内涌出并向着周围的扩散,马戈德里什的花田重新被蘑菇占据,看似毫无生机的向日葵剧烈摇晃,用根系与这些可恶的入侵者进行着领地争夺战。 “管你是死神还是其他什么怪物,给我去死!”彻底被激怒的嘉瑞马提亚叫喊起来,她命令菌士发动对马戈德里什攻击,自己则对着天空举起手臂,大量的灵魂之光被塔顶摇曳的蘑菇汲取下来,如同流水一般灌入了她的身体。 一时间,嘉瑞马提亚的身体像是星辰一样亮起了耀目的光辉,斑斓的光斑像是光环一样环绕在她周围。 抬手挡在眼前的马戈德里什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看着那些像野兽一样从不同的方向扑来的菌士,他似乎还是没有反攻的打算。他的武器甚至还有大半都在脚底的影子沼泽中没有取出,奇怪的是这次生长出来的蘑菇没有枯萎,而是寄生在他身上汲取着血肉,他的皮肤逐渐变得灰败,并浮现出根状的脉络。 “丧钟已被敲响,你有听到吗?”马戈德里什缓缓地抬起头,同时他用力将镰刀从影子沼泽中抽出来,死亡化为雾气在他的身边扩散。 第三十九夜 菌神Ⅳ 遗迹外原本盘旋在夜空之下的灵魂接二连三的消失,夜色与星光终于将灵魂之光带来的临时白昼驱散,回归正常的夜色并没有给格里高尔带来半分安心感,反而加重了她的忧虑。 不安的氛围萦绕在这片恢复死寂的大地上,这么多灵魂汇聚在此处,竟然连一头黑暗生物都没有出现,祂们似乎畏惧着这里,就连靠近都不敢轻易靠近。 从格里高尔坐立不安的姿态来看,九鬼猜测一旦遗迹中传出任何可疑的动静,这位小姐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冲进遗迹中去寻找梅西尔。不过她能一个人解决掉一只菌种和数以万计的菌士,那么进入遗迹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大陆上实力强大人的这么多,看样子他还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加锻炼自己才行。 “你快给我从我身上起来,你这不守信用的老匹夫,信不信我用小刀戳你的屁股?你别以为我不敢!喂,你有听我说话吗?” 无视身下人咒骂的九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视线落向不远处的广阔的空地上,希望某个出口能有人影出现来缓解当前这尴尬的气氛。很快,他确实看见了几个人出现在视野中。 “你们也平安出来了啊,看样子你们还有点实力,比以前那群家伙要好多了。”九鬼坐在骂骂咧咧的杨士栎身上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他上下打量被纪子扛着走出甬道的刹,还瞥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又,“能平安出来就是最好的,不过另外两个人呢?” “梅西尔阁下和蜜莉恩阁下还在遗迹中,我等能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就靠她们自己了。”看着眼前这个还挺关心自己一行人的九鬼,又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请问,在下是否与阁下在哪里见过?” “有可能吧?毕竟我是个喜欢四处旅行的武人,而且岛上谁没听过隐者的名号?”九鬼说着挑了挑眉,“我能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我要继续我的旅行了。也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时候请我喝一杯,我比较喜欢喝酒,最好还有女人陪着喝。” 见九鬼起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杨士栎立刻手撑着地面爬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揪住领子拖向了来时的方向。 “你要走关我什么事情?喂,你别绑架我啊!你有听我说话吗?这可是你自找的!”杨士栎掰着九鬼的手奋力挣扎起来,之后她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咬我的手也没用。你就乖乖跟我走吧,要是你还想活着回去见你的家人的话。”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目送两人离开的格里高尔收回视线,她从菌士的尸堆上跳下来走到三人面前关切地问道:“你们都没受伤吧?要是受伤了我来帮你们治。要是没受伤的话,我建议你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仪式好像还没有中断,这周围可能会出现大型的魔力漩涡,要是被卷进去就麻烦了。” “这样的话,我们还是离这里远一点比较好,反正也没有我们可以做的事情了。”听了格里高尔的警告,纪子果断决定即刻远离遗迹,这样做既能保证安全,就能避免给梅西尔她们带来后顾之忧。最重要的是,罗里还在这附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格里高尔比想象中的还要贴心,她掀起头发取出一只翅膀都还未干透的蜜蜂递给又说道:“我在那个半身人的身上留了一只蜜蜂,你们跟着我的蜜蜂去找她就好。” “我们这要走了吗?感觉还没打够呢?和我对战的那个家伙实在太弱了啊!哎呀,纪子,你别揪我的耳朵,好痛,痛!”刹被冷下脸的纪子揪着耳朵拖走了,又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一段距离以后他回头看向格里高尔所在的方向。 星光之下,那个高挑的女人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孤独。 “阁下不打算撤离吗?” “我没关系,而且我也打算见证到最后。你们快走吧,注意安全。” 格里高尔自然知道自己也无法避免仪式带来的影响,不过只要她不踏入法阵的范围,轻微的影响只是会加重幻觉而已,还是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她和蜜莉恩其实也算不上熟识,毕竟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收集素材,偶尔会遇到外出执行任务的蜜莉恩。对方是个热情又豪放的人,同时也很有眼力见,不会让别人在相处的过程中感到任何不适。 除此之外,蜜莉恩的学识和见识远比她想象的要渊博,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什么问题能难倒对方。 “你有些习惯跟咱以前的弟子很像,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既然你这么想他,为什么不去见见他呢?现在你也没有什么行动限制吧?” “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资格去找那孩子,也许她也不想见到咱吧?就这样保持现状就好,要是有合适的时机,咱们肯定还能再见的。” “她哪里不想见你,只是你这么想的而已。而且你说的这个时机,实在是太不恰当了。”格里高尔望着那座颜色逐渐从洁白变得猩红的菌塔,似乎吸收的灵魂越多,这座塔的体积就越大,颜色也变得越深,就像是扎入大地的一根锥刺。 “虽然已经给自赎会那边送信了,也不知道祂们能不能在链接崩塌之前赶到这里,我可不想目睹一片勉强还能用意生存的土地变为死地。”格里高尔观念上还算是比较标准的魔术师,自然是不容许珍贵的大地资源就这样被古神侵蚀,她在不暴露梅西尔的存在的情况下,将当前的情况报告给了众生之盟和自赎会, 不过众生之盟已经明确提出不会掺和进这件事情中,所以只有自赎会会派人过来进行处理,不过处理……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种。 “老师,蜜莉恩,你们可一定要安全从那个地方出来。” 第四十夜 燃尽的夜晚 我想守护的那个你,是否就只是幻影?——前语 大地震动得越发频繁,原本只是生长在角落的蘑菇开始疯长,甬道甚至直接被它们堵死,浓雾时的孢子弥漫在空气中,只是稍微吸入一些都会有窒息的感觉。 跪在地上的德斯坦身上被菌丝覆盖,很快各类形态不同,但颜色都异常艳丽的蘑菇从她身上生长出来。 “看样子那家伙醒了,祂好像没有和眷属达成一致,真是可惜。”阿奇帕德踹走脚边的石头,随即他轻巧转身,直接在从地上生长出来的蘑菇上坐了下来。奇怪的是,这些不断生长的蘑菇却没有寄生在他的身上。 双眼有些无神的耐罗垂着手,静静地站在阿奇帕的旁边,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傀儡。德斯坦注视着这个精灵,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也控制了这个家伙,对吧?”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要做两手准备,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吗?你的脱控在我的预料之外,但也没什么关系。”阿奇帕德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他能控制的。 可能是在等待什么,也许单纯只是无聊的阿奇葩的主动提起了别的话题:“德斯坦你知道吗?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盯上你了,不,准确的来说,一开始我盯上的是你的母亲。” 德斯坦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阿奇帕德,此时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就像铅块一样沉重,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的灼烧感让她不断地流汗。 她感觉自己就要燃烧起来了,至于阿奇帕德说的那些话,她有大半都没有听进去。 阿奇帕德才不在乎德斯坦现在是什么状态,他用手指轻点着嘴唇,回着那个让自己差点吃了大亏的女人。 “我想想看……你的母亲是一位美丽,优雅而且十分神秘的女人,或者应该叫她魔女更为合适。她也是唯一一位能够通过自创的魔法,封印和篡改其他魔女的力量的魔女。” 支持魔王的器之一族的族长就是栽在这个连“原初”的一员都不是的魔女手上的。 他可是对篡改的能力十分感兴趣,可惜对方死得太过突然,等他找过去的时候,竟然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也许是被别的某个也盯上尸体家伙带走了吧?毕竟魔女的尸体也是很好的素材,只要是需要力量的人都不会放过。 “你到底在说谁?我可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德斯坦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随后她皱起眉头狠狠地说道。 “可能是失去父母对那时候的你来说冲击太大,你的大脑自动将这段记忆屏蔽了。你可不能把这件事情怪在我头上!” 阿奇帕德一向是自己做的事情可能承认,自己没做的事情绝不会背锅。他摸着下巴打量德斯坦身下越变越浓黑的影子,知道蜘蛛女神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说起来,蜘蛛女神的诅咒我还没有体验过呢!如果你能让我感到愉快的话,说不定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哦!” 面对阿奇帕德的挑衅,早已感到愤怒不已的德斯坦扬起头,深紫泛黑的纹路正迅速地覆盖她裸露的皮肤,诅咒具象化成像人类手臂,又像是蜘蛛足肢的形态从她的脊背处延伸出来。 原本一直没有动作的耐罗走上前来,他召唤出来的火焰瞬间被诅咒抓住吞噬,之后那些足肢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冲了过去,如果不是他躲闪的快的话,恐怕会被直接贯穿身体。 这些在黑暗中散发出白光的足肢尖端异常尖锐,即使只是轻轻擦过墙面都留下了极深的划痕。耐罗不敢想象如果这些足肢碰到自己,他会不会直接被撕成碎片。 德斯坦跪着的身体在足肢的支撑下重新站了起来,同时她伸出手握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像蜘蛛那样爬上了甬道顶部,那双眼白逐渐被黑色覆盖的眼睛只剩下彻底的疯狂。 “天啊,你被这种浓度的诅咒侵蚀居然还没有疯掉,你还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德斯坦!”阿奇帕德惊叹着看着伺机准备攻击耐罗的德斯坦,他确实没有想到这家伙在古神的侵蚀下还能保持这种状态。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情感还是说别的什么东西? 阿奇帕德这边还在认真思考,而耐罗这边可就麻烦多了。 “咔咔咔……”凭借诅咒的足肢,德斯坦就像是蜘蛛一样灵活地在甬道之间跳动,她的速度极快,以至于在空中留下无数的残影,根本就不给耐罗攻击自己的机会。 眼睛一刻不停地转动的耐罗尝试着丢出火球,只可惜火球爆炸后也没有碰到德斯坦,反倒是让整个甬道处于即将坍塌的状态。 德斯坦移动的同时毫无规律挥舞的足肢划伤了耐罗的斗篷和皮肤,他发觉伤口不仅毫无痛感,而且还无法止血,只能用火直接将伤口烧糊,避免之后失血过多。 这是麻烦的家伙,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难对付!耐罗内心深处抗拒着和德斯坦战斗,但想到那些孩子还在等着自己,他只能咬牙继续攻击对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耐罗本就不多的魔力见底了,就在他显露出疲惫的那一瞬间,德斯坦插入墙壁的六支足肢立刻弯曲,下一秒她如箭一般飞射出去。 阿奇帕德看着冲自己来的德斯坦不仅没害怕,反而朝她张开了双臂,似乎是打算迎接他的攻击。 可他也没想到的是,德斯坦并没有用组织攻击他,而是伸出那只一直攥成拳头的手,当那只手张开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德斯坦手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半身人的……”阿奇帕德还没有说完就被德斯坦摁在了地上,六只早已准备到位的足肢瞬间从各个方位死死压住他的身体,让他动都不能动一下。 德斯坦将握着那把钥匙的手放在阿奇帕德的胸口上,她的眼神此刻变得无比冷静,刚刚的疯狂好像都是她装出来的。 “你比之前聪明了很多嘛,假装失去理智看准机会越过耐罗来到我面前,你想要拿走比维斯的灵魂,对吧?” “闭嘴!”德斯坦恶狠狠地说道,之后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着毕维斯的样子,手中的钥匙似乎对她的想法魔力产生反应一样开始发烫,很快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钥匙中。 意识到自己真的找回了毕维斯的灵魂德斯坦露出欣喜的表情,可下一秒,剧烈的疼痛让她没忍住张嘴发出哀嚎。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太痛了! 从未感受到疼痛的德斯坦被疼痛的海洋吞没,她用手攥住胸口的衣物大声哀嚎起来。随着疼痛一起来的还有无数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碎片逐渐拼合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回忆。 阿奇帕德微笑着注视从自己身上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德斯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站了起来:“既然你把毕维斯的灵魂拿回去了,那我也应该奖励你一个礼物。我把从你这里拿走的东西都还给你,好好接受吧。不用感谢我,这本来就应该给你的。祝你做一个好梦,醒来之后也许一切就结束了。” 该死……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疼痛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的德斯坦不甘心的攥紧了拳头,她用手抠住地面爬行试图离开这里,可是耐罗已经转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最起码要把这把钥匙交给梅西尔…… 第四十夜 燃尽的夜晚Ⅱ “请问,这个人是奴隶吗?” “不不,老爷,这可不是奴隶,这是竞技场的角斗士!别看她年纪不大,以前可是出了名的角斗士,一年中起码有两百天以上都在和别的角斗士或者怪物战斗,她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她一直赢得比赛。”原本在躺椅上打瞌睡的老人听见问话后立刻弹起来,开始介绍这个从竞技场流出的“商品”。 说来也奇怪,其他几个被淘汰的老角斗士很快就被买走了,偏偏是这个年纪最小的,能力最强的一直被留在现在。别说买家了,就连多看她两眼的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来问,他可得把握住机会才行。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出头,身材要比同龄人要高大许多,漆黑的教袍都掩盖不了那身肌肉。从深邃的眉眼来看他应该是教国人,但是细长的眼线和棕色的皮肤又明显是属于域外之民的特征。 是神职人员吗?这么年轻居然会对这个年纪的角斗士感兴趣。老人轻蔑地笑了笑后继续介绍道:“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很能干,力气大,你要她做什么基本上没问题。” “我没打算买,只是问问……”见老人这么热情,普鲁登斯一时觉得有些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因“公务”来到红柳镇,又受到同伴的邀请来竞技场娱乐,结果没想到他们所谓的娱乐竟然是观看别人厮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差点没让他把昨天的饭菜都吐出来。 因为这件事,他甚至对教会内一些兄弟姐妹的印象产生了改变,至少在他看来,作为神职人员不应该以别人的痛苦为乐,最重要的是,来到这种场所就是不对的! “看样子你个清廉的修士,不过这孩子要是再处理不掉,恐怕会直接被当成饵料喂给那些怪物了。”老人见生意做不成以后,热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他嫌弃地瞥了一眼坐在草席上打呵欠的少女,然后冲眼前准备转身离开的普鲁登斯说道。 “你们居然用人作饲料?你们知道在教国随意处置奴隶是会被判处……”普鲁登斯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里是不受教国管辖的域外,就算这里贩卖奴隶还是随意处置奴隶都是无人在意的。这个女孩可能的确为竞技场带来了不少收益,但现在派不上用场的她自然不会被珍惜。 “多……多少钱?” “啊!什么?”正准备回去继续躺着睡觉的老人停下脚步,将手搭在耳背后面回头大声问道。 老人的声音将周围路过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原本躺在草席上的女孩都吐掉嘴里叼着的叶子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本身就不习惯成为他人的关注对象,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普鲁登斯捏紧拳头大声问道:“这个孩子,我要花多少钱你才肯交给我?” “既然你想要买下这个孩子,那就你看着随便给点吧!她在竞技场生活的时候就已经赚够了足够赎身的钱了,本来她随时都可以离开竞技场,但她却选择留下来,和其他角斗士一起被出售。”老人颇为急切地把手中的绳子递给普鲁登斯,他袖子下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鲜红的划痕,像是什么尖锐东西划伤留下的。 虽然对老人的举动感到有些奇怪,但普鲁登斯还是顺从地接过了那根麻绳,顺带把自己辛苦攒下的两枚金币中的其中一枚,以及三枚银币一起交给了对方。 接过金币的老人露出狂喜的表情,他将钱塞进衣服内侧,转身快步离开的同时还不忘说道:“真是感谢,非常感谢!那么这个怪物……不是,角斗士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所有物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见,不,永远别见了!” 普鲁登斯茫然地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反倒是旁边一直躺着的少女翻身坐了起来:“那个臭老头子,以后再来收拾他。喂,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带我走吗?” “啊,也是。毕竟我花钱把你买下来了,可我也不可能把你带回教会啊,要是养父知道我就死定了。”普鲁登斯仰头看天,忽然感觉自己一时冲动犯下了大错。 “养父?难道你是被收养的?看你的打扮,你是那些该死的信奉神灵的白痴中的一员?哈,竟然被一个神父买下了,那个该死的老头……算了,也没差。你要回教国对吧?我正好也要回去。”少女皱眉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有些烦躁地用手撩起额前过长的额发叹了口气,她似乎对普鲁登斯这个新主人并不是很满意,但也没得选了。 普鲁登斯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女长着一张非常英气的脸,皮肤和他完全不一样显得有些苍白,暗蓝色的眼睛就像上好的蓝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他看来这个少女长得挺吸引人了,就像是未经雕琢的原石。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察觉到普鲁登斯的少女恶狠狠地龇牙低吼道,就像是警惕的小野兽一样。 普鲁登斯忽然间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都放弃这个少女了,看她这幅样子,估计只有那些有特殊爱好的才会买下她。好在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还没发现这里有一个值得他们驯服的家伙。 “额,我只是想知道的名字……我叫普鲁登斯,是孤儿出生,所以没有姓氏。你呢?” “德斯坦,德斯坦·沃尔夫。”德斯坦依旧皱着眉,就在她打算扯断手腕上的绳子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从竞技场出来以后,有一段时间没好好吃过饭了。 “哈哈,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普鲁登斯有点好笑地看着德斯坦,觉得这个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德斯坦捂着肚子有些嫌弃地看着普鲁登斯:“你知道去哪儿吃东西吗?不知道吧?一看就知道你对这个地方不熟。那些家伙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家伙了,小心被宰得一分钱都不剩。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体验正宗的域外美食,便宜又好吃。” 竞技场附近聚集着不少的商贩,自然也有贩卖食物的人,只不过这里的食物基本都取自这片受到诅咒的土地,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吃当地的动植物,当然,绝大部分人还是不介意体验一下域外的特色美食。 “就是这个了,只要用点简单的调料调味就可以吃了,味道很好的!” 德斯坦说的便宜又好吃的东西竟然是沙虫烤肉,普鲁登斯脸色铁青地看着在炙热的火炭上翻动的黑色肉块,听着滋滋冒油的声音和味道确实还像回事,可是一想到这些虫子吃人,他就不敢把肉往嘴里塞了。 “先给我来十串,还要一碗块茎疙瘩汤。”德斯坦熟练地点了菜后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坐下。 域外这种地方都是没有桌子的,大家就一起坐在草席上休息和用餐。那些高雅的人可以选择在竞技场里的餐厅用餐,但那里的用餐费用可是普通人承担不起的。 “来了,正常辣度烤沙虫肉和块茎疙瘩汤,祝您用餐愉快!” 现在也不是什么用餐高峰时间,老板的上菜速度非常快,一碗泛着油光,漂浮着褐色面疙瘩的汤和撒着满当当的香料的杀虫肉串就被木质托盘盛着放在了草席上。 德斯坦抓起肉串塞进嘴里,肉还在滋滋冒油,可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烫。坐在她对面的普鲁登斯犹豫着,也不知道该不该鼓起勇气尝试一次。 “你不想吃的话就都是我的,域内刚来的时候我也吃不惯,现在倒也习惯了。”德斯坦看着普鲁登斯畏畏缩缩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后开口道。 “抱歉,我确实不太习惯这里的口味,对我来说太辣了。”普鲁登斯被养得娇弱的肠胃确实适应不了域外辛辣的食物,上次吃过以后可是闹了一晚上的肚子才缓过来,从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吃域外的食物了。 “行吧行吧,我也不强迫你吃,反正你付钱就好了。吃完以后我就跟你走。”德斯坦说着开始认真吃东西。 你可是我买下的奴隶,你这种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普鲁登斯觉得德斯坦这个态度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不过好在他是乐于帮助受难的人的好心人士,所以他就原谅这孩子无礼的行为吧。 毕竟是出来办事的,普鲁登斯很快就带着德斯坦回到了养父安排的教堂。这里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但周围的民众都是虔诚的信徒,他作为修士在这里学习和精修,如果他通过测验,以后这里将由他来接手。 第四十夜 燃尽的夜晚Ⅲ “你还真住在教堂啊,我讨厌这种地方!尤其是精油的味道,恶心死了!”德斯坦有些不太满意地看着这充满灰尘,装潢简陋的教堂,她的印象里这些地方通常都是金碧辉煌的,可这里连多余的蜡烛都没有,晚上基本得摸黑回房间! “你还真是一个清廉的修士,我没见过比你更穷的了。”就连德斯坦都不得不感慨一句普鲁登斯确实清廉又诚实,简直就是教徒中的典范!和他相比,那些神父和主教简直就是沉迷于娱乐和酒肉的废物! 正在柜子中翻找衣物的普鲁登斯听了德斯坦的话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没什么,我始终认为每个人信奉神灵的方式不同,即使我的兄弟姐妹们选择娱乐,也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有道理个头呢,他们只是单纯在享受吧,而且肯定不是用的自己的钱!”德斯坦对这个家伙无语了,她看着对方翻找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呢?” “我在找衣服,总不能让你在这里生活还穿那种破破烂烂的衣服吧?我记得有几件旧衣服,给你穿应该还是可以的。”普鲁登斯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条漆黑的裙子,这应该是件修女服。 “我不穿裙子,我真的不知道这种轻飘飘的布料为什么能当衣服穿!” “你说什么?”普鲁登斯拿衣服的手顿住了,他有些好笑地回头问道,“裙子也是布做的,怎么不算衣服呢?” “我说我不穿裙子,我最讨厌这种轻飘飘的衣服了!”德斯坦指着那条都被洗褪色的连衣长裙,脸上全是抗拒和嫌弃,“绝对不要,把你的衣服给我穿!不然我就穿这一身!”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喜欢裙子的女孩子呢,你还真是够特别的。算了,不穿就不穿,我找找我的旧衣服。”普鲁登斯把那套修女装收起来以后,拿出了自己以前穿过的衬衫和长裤,裤子可以裁短了穿用皮带拴着穿,衣服就只能将就了。 “我带你去洗澡,洗完澡以后你再换衣服。旧衣服交给我,我可以把它们改成小猫的窝。” “不要洗澡,我讨厌被水弄湿的感觉,你直接把衣服给我。” “那怎么行?不洗澡的话很容易生病,而且身上会有怪味,你会被别人嫌弃的。” “被嫌弃又怎么样,我才不需要和那些家伙打交道,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可是我介意啊,我把你花钱买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付出劳动力的,你必须给我干活来偿还债务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小心我撕了你!”本就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德斯坦有些不高兴地龇牙威胁道,不过普鲁登斯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瞬间安静下来。 “你要是乖乖去把自己弄干净的话,我就带你去镇上吃这里最受欢迎的烤肉,那里的蜜汁烤鸡的味道可是一绝。” “切,你以为光靠那种东西就能收买我吗?我只是饿了,吃饱了以后再说别的事情……所以浴室在哪儿?还不快点带路!” 普鲁登斯没想到这个跟小野兽似的家伙心思竟然这么单纯,为了食物就能乖乖听话,好像也不像他从别的同僚和佣兵那里打听到的那么可怕。 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杀不死还不会感到疼痛的怪胎,甚至还有人直接称呼她为怪物……至少在他看来,这孩子不是真的那么危险。 德斯坦开始正式在教堂生活以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在镇上溜达。说来也奇怪,自从她来到这里,那些游荡的流氓地痞都消失不见了,往日热闹的酒馆里面也少了很多挑事的佣兵和帮工,不过小巷中却多了不少身份不明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说是身份不明,大概是因为那些尸体都呈现出一种被打烂的肉块的凄惨状态,除了通过衣着能辨别他们的职业之外,根本不能通过其他特征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除非是有熟人能够站出来指认。 虽然普鲁登斯有些担心是不是黑暗生物流窜到了镇上,但他不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修士,无法进行驱魔仪式,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教区总部,希望那里能派人来处理这件事。 晚餐的时候,普鲁登斯和德斯坦提起了这件事并且真心地建议道:“你应该减少晚上外出的频率,现在外面可不安全。如果有必要,我们应该睡在一个房间。” “这里最危险的恐怕就是我了,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怪物跑来打扰你的美梦的。有我在打地方就是安全的。”德斯坦满不在乎地嚼着嘴里的土豆和胡萝卜,这些被水煮过后的蔬菜的味道依旧是那么糟糕,让她都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了。她干脆丢掉手里的勺子,手撑在桌子上站起来。 “我要出门了,不用给我留门,我自己进来。” “我跟你说的你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吗?今天后院的菜地你浇水了吗?还有送到信徒家的祝圣的蜡烛别忘记了,今天可是无星无月的夜晚,孩子们的房间需要点燃蜡烛。”普登斯拿着勺子喋喋不休。 德斯坦有些不耐烦地提起靠墙放着的麻袋,足足两个成年男性才能搬动的蜡烛在她手里好像轻得像半个南瓜。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做了个鬼脸:“啰嗦死了,我不正准备去做吗?况且比起点蜡烛,还不如直接把那群躲在阴沟里的家伙处理掉呢!” “黑暗生物可是只能用特殊手段驱逐的怪物,想要杀死祂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可别去做傻事。”普鲁登斯严重怀疑德斯坦真的会做傻事,不过她好像也没那么好心,那些跟着大人来做祷告的小孩想靠近她,都被她直接吓跑了。 德斯坦不喜欢小孩子,这点他是确定的。准确的来说,她好像就不太喜欢人类,对待屋顶上的猫都比对待人有耐心一些。 第四十夜 燃尽的夜晚Ⅳ “来人啊,快点来人啊!怪物,怪物闯进我家里了,孩子还在屋里,谁来帮帮我?” 妇人凄惨的求救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临街的绝大部分住户都透过窗户看着那个胡乱用被子裹住,头发全糊在脸上的女人敲打着邻居家的房门,可惜她的邻居似乎没有那么好心,紧闭着房门根本不回应。 住在楼上的人听见楼下某个房间传来了激烈地碰撞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天花板上翻滚,随后男主人看见一只拳头穿透了嘎吱作响的地板,紫色和红色的血液飞溅,落在地上发出了腐蚀的嘶嘶声。 女主人抱着孩子们尖叫起来,而男主人鼓起勇气拿起角落的拨火棍,他举起那根铁棍砸向那只手,可没想到那只手在灵活避开攻击的同时还抓住了铁棍的中段。 “唧啊啊啊啊……饥饿,魔女的味道。”被德斯坦贯穿身体,死死钉在天花板上的黑暗生物全身长着漆黑粗硬的毛发,苍白的兽爪从祂那呈现球形的身体里面伸出来,长在身体正中的口上利齿滴落的唾液润湿了她的衣服。 被当成目标的小孩缩在墙角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被父母编入故事中来恐吓他老实睡觉的黑暗生物的真面目,这样可怖的生物明明连大人都束手无策,但却被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却把它摁着揍了一顿。 确认小孩安全以后,德斯坦立刻握紧另外一只拳头,准备再给这只黑暗生物来一记重拳:“你想吃小孩的话,也要找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吧?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以为我察觉不到吗?” 黑暗生物被打得身体直接凹陷进去,祂身上不断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的同时,天花板也在不断地开裂,但好在天花板最后撑住了,一人一怪物带着木板重新掉在地上。 在地上砸出一片血迹的黑暗生物的身体痛得不断抽搐,之后被德斯坦用手中的拨火棍直接贯穿钉死在地上。说来也奇怪,明明寻常武器根本无法伤害这些黑暗生物,可这些武器却在德斯坦的手中发挥了应有的能力。 “肚子饿了,找不到吃的,孩子孩子,甜美的味道……好寂寞。” 黑暗生物发出最后的声音后彻底不动了,德斯坦从怪物的身上走下来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呼,解决掉了!喂,那个小鬼你没事吧?赶紧出去,我来处理尸体……” 德斯坦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从房门那边飞过来的扫把打断了,其实她早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各种动静了,只不过没太放在心上。估计是那群人发觉没动静了,才鼓起勇气拿着东西冲进来的吧? “离那个孩子远一点!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最先冲入房门的是个年轻人,他看见满身是血的德斯坦后立刻回头呼唤外面正在询问情况的士兵喊道:“士兵,士兵快点上来,那个偷孩子的还在这里!快点儿来抓住他!” “切,蠢货!”德斯坦意识到要是自己不走的话会引来麻烦,她立刻扛起地上的尸体,从窗户逃了出去。 窗外是曲折复杂的小巷,就算是本地人走进去都有可能会迷路,不过这对德斯坦而言算不了什么。她背着尸体熟练地在小巷中穿行着,等背后的跳窗追出来的士兵都被甩掉之后,她才停下来微微松了口气。 德斯坦之所以所以不和那群人解释,是因为教国几乎没人相信黑暗生物的存在,认为祂们只是存在在故事中用来吓唬小孩的怪物。即使真相摆在他们面前,她也依旧会被当成想要带走孩子们的罪犯。 近段时间这个小镇里面黑暗生物的气息变得浓郁起来,可能是因为教国正在摒弃一些他们认为应该被废除的旧习俗,其中就有夜晚的时候在孩子们的房间中点燃蜡烛的习俗。 然而现在摒弃那些习俗还为时尚早,那些黑暗生物的数量远比过去要多,祂们始终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袭击人类。 人迹罕至的小巷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安静。这里已经听不见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了,只有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阵阵虫鸣。 “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吧?”德斯坦嘀咕着把手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放下,尸体和她的衣服之间都拉出了一条带着粘液的丝。 黑暗生物的尸体一旦开始腐烂就会释放出一种有害的物质,一般人无法处理不好的话,就有可能沾染上黑暗生物的诅咒和死气。 教会倒是有处理黑暗生物尸体的办法,可惜这群家伙可是要靠这个挣钱的。 一想到刚刚的遭遇,德斯坦没忍住在黑暗生物的尸体上又踹了几脚:“真是累死我了,以后我绝对不再干这种事情了!帮助别人还不讨好,那群家伙真讨厌!” “算了,跟那些人一般见识也没用,还是先把尸体处理掉吧,到时候彻底腐烂就麻烦了。” 就在德斯坦打算像往常一样处理掉尸体时,她突然听到远处小巷的拐角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她立刻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准备在这个人过来的瞬间将他放倒。 “德斯坦?”从拐角处出现的人竟然是普鲁登斯,他提着油灯震惊地看着德斯坦,“我听到有人在呼救就出来看看,他们说那个要掳走小孩的家伙跑进小巷了,难道是你……” “我才没做那种事情,都是这些家伙干的!”德斯坦连忙否认并踹了一脚脚边的尸体,普鲁登斯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黑暗生物,这邪恶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一块烂肉,散发着让人极度反胃的臭味。他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向德斯坦伸手说道:“快点到我这边来,那东西会散发诅咒!” “我不会有事的,现在我正要把祂处理掉。你才应该离远一点。”德斯坦没想到普鲁登斯会关心自己,她在看着对方愣了一会后逆着光蹲下来。 夜晚时刻,德斯坦的影子竟然和周围灯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一样漆黑,并且诡异地完全笼罩住黑暗生物的尸体,无数的蜘蛛从她的影子中爬出来啃噬这难得的美味。 普鲁登斯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恐怖,不过他只是静静看着同时帮德斯坦警惕周围。好在那些人似乎没有追查到底的想法,直到德斯坦的影子将尸体吞噬干净,也没见到有人出现。 “搞定了,回去吧,晚上在这种地方呆着也不安全。”德斯坦看着影子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以后松了口气,之后她站起来说道。她感觉身体疲惫不堪,刚走几步就差点跌倒在地上。 “你别勉强,我来背你吧。”普鲁登斯背对着德斯坦蹲下,示意她到自己背上来。德斯坦也不客气,直接扑上去趴着。 “你还挺轻的,你平时就应该多吃点。”把人背好以后,普鲁登斯开始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我要是敞开肚皮吃,恐怕你的钱包承受不住。”德斯坦趴在普鲁登斯背上,说来也奇怪,这个家伙身上没有那种让她讨厌的感觉,趴在他背上也还挺舒服,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精油香气。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也许能和他多待一段时间?德斯坦心里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老师,那个特别啰嗦的老头子。 几年前,那个老头子就对她说过,就算她刻意去和别人保持距离,也无法阻挡那些人的好奇心,总会有人别人也会主动靠近她。 “这是他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对你抱有恶意的,有些人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许在你自己看来,你不是什么值得深交的人。有的人却会被你这种特质吸引,你本性不坏,只是缺一些耐心而已。” 德斯坦当然不屑于和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交朋友,只不过普鲁登斯虽然弱小,但是他温柔耐心,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把她称作怪物。 也许和这样的人还有一些往来的余地,前提是对方不是另有目的。 算了再看看吧,如果这个家伙只是在演戏,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四十一夜 无法实现的愿望 有些事情是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无法实现和挽回的。——前语 德斯坦本来打算养好伤就离开教堂,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也习惯了在教堂里的生活,虽然每天过得十分平淡,但也没有讨厌的家伙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之前德斯坦时常连觉都睡不好,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那些家伙会突然袭击自己。自从来到教会以后,安静祥和的氛围让德斯坦逐渐对周围的事物放松了警惕。 反正一群普通人没办法对她造成伤害,至于那些小鬼虽然有点烦,但都挺崇拜她,她也挺享受这种感觉。 只是无论生活多么平静,德斯坦都无法逃脱过去的那些阴影。每次入夜她闭上眼睛,都能听到那些憎恨她的人发出的叫嚣:“德斯坦,你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卡尔德隆的话,你早就该死了!你就是个怪物,如果那个神父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还会把你留在身边吗?” “你控制不住自己吧?你如果不去伤害别人,那你只有伤害你自己,可你撑得住吗?” 德斯坦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能感觉到身体中那股潜藏的冲动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她不能伤害别人,如果伤害到别人的话,她就不能留在这里了。 其实德斯坦也不是没有找过医师,诊断过的医师都说这种病目前没有医治的方法,患病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好战,最终会在战斗中丢掉性命。她现在要是为别人考虑的话,最好是找一个人少或者无人的地方度过余生。 这种几乎被称为绝症的病居然会出现在她的身上,也许这就是对她一直以伤害别人为乐的惩罚吧?可是她不甘心,她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那些憎恨她的人要是知道她得了这种病的话,肯定会嘲笑她得到了报应吧? 德斯坦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她找到普鲁登斯,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普鲁登斯,如果说我要离开的话,你会怎么想?” “你怎么突然想要离开了,是这里不好吗?” 正在耐心给老奶奶说明药剂服用的方法的普鲁登斯有些吃惊地看着德斯坦——这家伙居然会问他问题了,而且好认真的样子!就是问的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想过。 德斯坦的确是他花钱买回来的,他也没想着要把她当成奴隶使唤,只是希望她能够作为普通人正常生活。 根据他的调查,德斯坦过去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佣兵,而老师竟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英雄。只是一个英雄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也许其中也有他不知道的故事吧? 不管怎么样,德斯坦想去哪里都可以,毕竟他能做的事情就是给予她祝福……和一定的金钱支持。 德斯坦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大家都很蠢,蠢得让我不忍心伤害他们。空气很好,晚上很安静,也有厨艺好得让我嫉妒的人……当然有些时候他们也很过分,居然是非都分不清楚。” “人不就是这样的吗?不断犯错再改正,也只有这样才能变得越来越好。你也能变好的,即使只是一点点。”普鲁登斯拍了拍德斯坦的脑袋,“你看,现在你已经不会躲开了。” “我又不是猫猫狗狗,你怎么能做这种比较?把手拿开!”德斯坦没忍住搓了搓手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她甩开普鲁登斯的手继续说道,“总之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你放心,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都会全部还给你。” 德斯坦计划着去其他教区较为混乱的地方,在那里继续接委托,顺带做之前一直在偷偷完成的工作——处理那些黑暗生物。 原本处理黑暗生物最起码需要五人才能够完成,但德斯坦一个人就能做到,这个天赋大概是她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父母遗传给她的。 教导她的佣兵告诉她这种能力十分难得,人类是无法做到的,因此她身上拥有别的种族的血统。然而在教国,异族的血脉只会让她受到排斥。 “说实话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毕竟你帮了很多的忙,像是打水劈柴搬东西这些体力活,你比我强太多了。”普鲁登斯真心实意地说道。 “既然知道是体力活,那你就要多锻炼啊!”德斯坦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向窗外。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她看见一个人影从窗边闪过。 意识到自己可能在被监视的德斯坦立刻冲上去翻过窗户去追那个人,没想到对方跑得飞快,她居然连衣角都没看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甜味,偷窥的人似乎还喷了某种劣质的香水。奇怪的是,这么近的距离,直到刚刚德斯坦才察觉到有人躲在这里。 “德斯坦?”一脸疑惑地普鲁登斯走过去看着烦躁抓挠头发的德斯坦,他注意到花圃中的花都被踩塌了。 “看样子我不能再等明天了,我现在就离开这里。臭神父,我们以后再见!” “德斯坦,等……”看着直接转身离开的德斯坦,普罗登斯挽留的话语说不出口了。 德斯坦离开之后,感觉教堂安静下来的普鲁登斯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分发面包的时候还被镇上的居民看出了异样。居民们都好奇一直跟在神父身边的那个男孩去哪儿了,可出于礼貌又不好意思直接询问。 德斯坦跟普鲁登斯之间亲密的关系都被镇上的人看在眼里,有些人会真心祝福他们,但是有些人不会,这些人只会对这个神父居然会有这样的癖好感到恐惧和厌恶。 一些奇怪的传闻在小镇中传开,德斯坦离开的当天夜里,一群强盗打扮的人闯入了教堂,他们把普鲁登斯绑起来暴打了一顿,之后拷问他德斯坦的下落。 “如果你老实告诉我们德斯坦那个混蛋去哪里了,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们和德斯坦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她?” “德斯坦·沃尔夫欠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只是让她把欠我们的原原本本的还回来。教典中也说过吧?若欠人之债,理应还给他们的,那便不能包庇其罪孽。若是协助者,便是恶。” 鼻青脸肿的普鲁登斯咳嗽几声之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群强盗:“教典里的内容不是这么用的!就算德斯坦真的欠了你们什么东西,你们也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来逼问她的下落。所以就算你们威胁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领头男人皱眉看着普鲁登斯,冷笑一声后忽然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你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能经得住我几拳呢?我劝你还是赶紧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的德斯坦的下落比较好。别看那家伙表面上像个孩子,实际上她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你恐怕很难想象她干过什么好事。” 普鲁登斯颜色苍白地干呕了几声,他肿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就算你们把我打死也没用,因为德斯坦根本就没有跟我说过她想去哪里。” 我不认为她是你们口中的恶魔。普鲁登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安森,这个男人跟德斯坦有接触,但他说不定真的不知道那家伙去哪儿了。”相比于别人,耳朵更大,身材也显得更加矮小的男人有些不忍地看了普鲁登斯一眼,然后在老大的耳边说道。 见有人主动开口,其他人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呀是呀,老大,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说不定她还没有走远。” “你们见过跟在德斯坦身边的人活过超过一个月的吗?”安森脸色阴沉地抓着普鲁登斯的衣领将他拎起来,“这家伙跟德斯坦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先把他带走。” 第四十一夜 无法实现的愿望Ⅱ “你们这群豺狼真是够执着的,为了杀我竟然都跑到这种小地方来了。” 德斯坦就像是猎豹一样从安森的头顶跃下,直接骑在他肩膀上用手中的铁链锁住他的喉咙。随即她用力地拉紧了锁链的两端,骨头折断的脆响之后,立即不再反抗的男人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连普鲁登斯都没想到德斯坦居然还在这里,而且换了衣服的她看起来更成熟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矮小的男人格里,作为安森的帮手和兄弟,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拔出武器准备为兄弟报仇:“安森!你该死的怪物,你竟然杀了我们的老大!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就你?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杀你们吗?那是因为你们太弱了我没兴趣。如果你们真的想早死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们一程。”德斯坦看也不看格里,直接用手抓住挥过来的剑刃,捏碎它以后握住碎片插向对方的喉咙。 “等等,德斯坦,别再杀人了!已经足够了!” 突然扑过来的普鲁登斯把德斯坦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收手,只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喂,你这家伙知不知道忽然插进来是很危险的行为!要是刚刚我没有收住手的话,你的喉咙恐怕就被我划破了!” 德斯坦丢掉手里的碎片捧着普鲁登斯的脸仔细查看,同时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跌坐在地上的格里,“谁知道他有没有在武器上做什么手脚?这类人最喜欢做这种卑鄙的事情了!” 德斯坦凶狠至极的眼神让格里打了一个抖,他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们几兄弟一向光明正大才不会做卑鄙的事情!倒是你,你不就是用卑鄙的手段杀死了卡尔德隆吗?不然你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战胜那个男人!” 卡尔德隆?这家伙到底在说谁?普鲁登斯捕捉到了格里话中的关键词,他看着手上动作一顿的德斯坦,意识到这个叫卡尔德隆的男人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我已经饶你们一命了,要是你们不赶紧滚的话,就别怪我直接把你们的脑袋拔下来插进花园里面。”德斯坦的话还是起了震慑作用,失去主心骨的男人们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就逃走了,就连同伴的尸体都丢下了。 “德斯坦,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人会来找你麻烦,所以你才会选择离开?” “这只是其中一半的原因,另一半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德斯坦垂下眼睛,收起菱角的她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 “你得到狂战症对吧?那种来历不明的疾病会让患病的人逐渐变得极度敏感好战,严重的甚至会产生幻觉和幻听。我查过以前的病例,虽然没有找到治疗的途径,但也找到了缓解病症的爆发的方法。” 普鲁登斯的话让德斯坦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臭神父居然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既然这样他应该觉得害怕才对,因为得了这种病的人最先伤害的都是身边的人。 “神说会平等地对待万事万物,无论他是否罪孽深重,是否对这世界充满恶意。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性,即使你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只要慢慢的去弥补和改变就好了。” 听了普鲁登斯的话,德斯坦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勉强地说道:“你真是善良得有点蠢了,普鲁顿斯。如果我不在的话,你肯定会被那些恶心的家伙折磨致死!” 德斯坦之所以在乎普鲁登斯,是因为他有时候能让自己想起卡尔德隆。那个老头子也经常说一些让她觉得脑袋痛的话,过去她还不相信,没想到有些事情却真的应验了。 只不过德斯坦现在留在普鲁登斯身边,是觉得如果有普鲁登斯这个弱小的家伙当诱饵的话,也许那些一心想要杀死他为卡尔德隆复仇的人都会主动现身。 比起等那些人来袭击,或者一个个的把人找出来,还是等他们上门来更好。 普鲁顿斯看着露出坏笑的德斯坦,立即就猜到她可能又在想一些他这种神职人员听了可能会昏过去的计划。他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叹了口气后说道:“感觉你又在想一些坏主意,看你叫我名字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不过德斯坦,你能跟我做一个保证吗?” 德斯坦收起笑容恢复严肃的表情问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保证?” “如果那些人找你麻烦却没有真正想要你的命,那你就不能杀死对方。” “这个貌似有点难吧?毕竟那些家伙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们肯定是抱着杀死我的决心来的。”德斯坦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发之后,之后点头答应下来。 把那些麻烦的家伙都处理干净之后就走吧,再待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把这个家伙当成重要的东西对待。 重要的东西……对啊,我接受阿奇帕德的所有恶心的条件都是为了他啊!阿奇帕德那个该死的家伙,为了控制她竟然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情!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是赔上这条命,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德斯坦抬起充血后变得猩红的眼睛,她如同魔鬼的表情不仅没有让阿奇帕德感到害怕,反而让他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恐怕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德斯坦,你认为为什么你会遭遇这些呢?只是偶然?” 看着德斯坦充满迷茫和憎恨的表情,阿奇帕德的心情更加畅快了,他要背着手围着这个天真的家伙转了一圈后继续说道:“你会遭遇这些不幸全都是因为我!我说过了我一开始盯上的是你的母亲,可后面我发现你这个奇迹。你可能不知道,魔女是绝对不可能生下后代,你本来是不应该出生的孩子。” “你骗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不应该出生,那我到底算什么?”德斯坦眼中的情绪被震惊代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出身竟然这样…… 阿奇帕德对德斯坦的反应感到极其满意,此刻他原本郁闷的心情已经完全得到了改善,因此他不介意再多说一些秘密:“当然像你这样的孩子还有一个,你应该认识她。召来神罚的魔女,造成灾祸的大罪人,提箱的魔女可妮莉娅·梅西尔·纳尔森。她也和你一样,是这个世界的意外产物。” “梅西尔可是我被我选中的,她和你不一样的地方是她有很明确的目标,并且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而像你这种随波逐流的家伙,最终只能迎来这样悲惨的结局。” “你瞎说,你不过只是一个魔术师,你凭什么来干涉别人的人生?”德斯坦踉跄着站起来,还没走几步就因为剧烈的头痛再次跪倒在地上。 更多的记忆涌入了她大脑,更加久远的被她遗忘的记忆也在逐渐浮现出来。 第四十一夜 无法实现的愿望Ⅲ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觉得有意思吗?” “当然不是了,我都给你那么多提示了,可你的脑子好像没那么聪明。不过这个长远的计划当中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之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你也不要太过抵抗自己的结局。” 阿奇帕德盯着身体不断颤抖的德斯坦,知道她已经回忆起了过去,不过要接受全部的记忆,估计还要一点时间。 整条甬道震动得越来越强烈,头顶支撑的石壁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痕,周围不时的传来坍塌的轰鸣。那些在甬道中生长的蘑菇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剧烈蠕动起来,只可惜它们扎根于此,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里。 也许是觉得德斯坦这样子挺可怜的,阿奇帕德决定给她最后几个提示。 他来到德斯坦面前蹲下,然后竖起三根手指:“这是最后的提示,你和那些被我选中的人走到如今的地步,纯粹都是我的干涉。这些干涉的力量会持续很久,也许在你们意识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神不会惩罚我,因为这件事情是祂默许的,你们的结果也只是在我的干涉之后所达到的极限。” “随着我的计划,这些干涉会变得越来越强,到时候这个世界也会发生更大的变化。如果你有基础的话,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是建立在有序的规则上面的,如果规则被扰乱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虽然知道德斯坦现在不会回答自己,但阿奇帕德还是提出了问题,他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会崩溃,重新回到最初的状态。像你们这些家伙就会彻底消失,怎么样?很不错吧?我觉得对你们这样的家伙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在后面围观的一切的耐罗在心中默默说道,这个家伙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残忍了,就连他也看不过去了。可是他无法为德斯坦做些什么,可能就这样看着。 “德斯坦,你怎么做都无法逃避这个结果的,你所做的选择只不过是让你身边的人跟你一起坠入更加绝望的深渊而已,像你这样的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绝望吧,更加绝望吧,你的绝望会成为更好的饵料,等之后再来回收你的灵魂也不错。 说完话后,阿奇帕德伸手拍拍身边耐罗的肩膀,有些遗憾地吩咐道:“耐罗,把她的手臂转移到甬道的墙中去,作为棋子她已经废掉了。” “我还以为她能够成为菌神的附体,没想到那家伙根本不是神的子嗣,只是最劣等的模仿物而已。看样子我得换个别的棋子了。不过这里的灵魂可不能浪费了,都是极好的素材呢!” 阿奇帕德原本的想法是将这里的古神纳入自己的阵营之后再慢慢策划战争,可是现在的情况之日起的计划全部作废。没办法,他也不能把这个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家伙留下来。 “既然她已经没用了,那就把她丢在这里不就好了吗?”暂时恢复些理智的耐罗忍不住问道。 “闭嘴,照我说的做就行了?难道你不想去见那些孩子了吗?”阿奇帕德骤冷的语气让耐罗打了个寒战,他不得不走到德斯坦身边半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 “德斯坦,请你不要怪我,我也有需要守护的人,就像你一样。”耐罗满怀愧疚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将某件东西塞进了德斯坦的衣领里面,之后他手指向墙壁校准角度,一只手扶着德斯坦发动了转移术。 “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佣兵德斯坦的陌路竟然是这样子的,如果让那些厌恶你的人知道你的下场的话,恐怕会笑掉大牙吧?” “总之,你最后的作用就是留在这里成为祂增殖的食物了。在这之前你恐怕还会备受煎熬,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拜拜,德斯坦,这就是你的结局。” 阿奇帕德和耐罗转身离去,坍塌的甬道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阻碍,两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你他妈这个狗杂种,居然敢骗我!混蛋,给我等着,有种别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一定!”跪在地上的德斯坦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此刻她的手臂已经完全和面前灰白光滑,如同生物骨骸的墙壁融合在一起。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都无法撼动墙壁分毫,反倒是手臂与墙壁融合的部分被磨得血肉模糊。 她试图使用魔法破坏墙壁,却忽然发现魔力根本就不受控制。这里的墙壁好像有扰乱魔力的某种东西,她难怪阿奇帕德要让耐罗把她困在这里。 德斯坦挣扎了一会儿,血顺着墙流下,也顺着手臂滴在德斯坦蹬在墙上的腿上,她忽然失去全部的力量,跪坐在地上呆愣地望着墙壁。 疲惫感就像是潮水一般淹没了德斯坦,一下子知晓太多事情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是说是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反抗下去。 德斯坦身后的影子慢慢变得浓黑,发生形变的影子映射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影子变成了下身是蜘蛛的长发女人的样子,之后影子发出了声音:“德斯坦,如果你现在就选择放弃的话,那我就不会继续履行和你的契约了,之后我不会再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你可要给我想清楚……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德斯坦没有回应罗丝,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情实意的哭泣,她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愚蠢和徒劳。她被欺骗和利用了,甚至会被榨光最后的价值。 她现在觉得好累好累,一点都不想动,也许就这样死掉也没有关系。 “算了,不管你怎么选择,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罗丝似乎也没有了劝说的想法,她知道德斯坦可能还需要时间思考,最终她会自己做出决定,自己的话此刻已经起不到任何用处了。 “不过,我认识的那个小虫子,绝不会在此刻放弃。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想想,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影子恢复了原状,而德斯坦本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如夜色般暗蓝的眼睛如同被点亮的明烛,她缓缓地咬紧牙关抬起腿,用膝盖用力顶手肘关节,直到双手骨头发出清晰的断裂声才停下来。 德斯坦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甬道震荡并摇晃起来,很快她头顶和身边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如果她不尽快逃出去,就会被活埋在这里。 仅仅是短暂的反思,德斯坦便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就算真的一切的错都是因为我又怎么样?即使他们所有人其实都怨恨我又怎么样?”德斯坦看着手臂迅因为骨折而扭曲和充血红肿,她感受到了痒,之后是疼,丝丝的疼痛很快愈演愈烈——这正是被她遗忘的感觉。 如果不疼痛,就不会记住伤痛。如果不去铭记,就会忘记曾经那些重要的记忆。如果不去憎恶,就不会有复仇的决心。 幸福的瞬间、愤怒的瞬间、痛苦的瞬间、喜悦的瞬间,还有绝望的瞬间……随着记忆的恢复,德斯坦的痛感也越发明显,她的脖颈和额角都暴起青筋。 原来这就是疼痛,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德斯坦深吸一口气后将双脚都蹬在墙壁上,开始用力拉拽自己和墙壁融合在一起的双臂。 “多亏你,我终于能够接受这些被我选择遗忘的事情了。我会活下去,然后在你最得意的时候打破你那该死的计划!你给我等着吧,阿奇帕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我要去的地方真的是无法回头的深渊,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去!” 皮肤,筋膜和血管的断裂,还有血肉的撕裂带来的剧烈疼痛让德斯坦不得不咬紧牙关,冷汗顺着她的脸滑落。 随着用力她的手臂开始出现撕裂开的伤痕,断裂开的骨头从伤口中逐渐显露出来,鲜血像是开闸的水一样不断从伤口中涌出来。 最终,德斯坦成功扯断手臂仰面摔倒在地上,她畅快地大笑,站起踉踉跄跄向有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断裂的手臂不断地涌出血,在她身边留下两条红色的路径。 第四十一夜 无法实现的愿望Ⅳ “那个孩子……”正在通过那些晶石板查看遗迹内部情况的蜜莉恩忽然皱起了眉头。 “嗯,怎么了,蜜莉恩,你看到什么了?”贾巴里注意到蜜莉恩神情的变化凑过去,随即他愣住了,因为他也看见了做出疯狂举动的德斯坦。 “看样子阿奇帕德那家伙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德斯坦,她的利用价值消失后就立刻把她给抛弃了。”蜜莉恩有些惋惜地看着正在寻找出路的德斯坦。按照她现在这个情况,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 “那个拥有坚韧容器和奇异灵魂的孩子很珍贵,不会轻易死去。”菌神主动开口说出的话让蜜莉恩和贾巴里都觉得很惊喜,尤其是贾巴里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可不想看见我熟悉的人死掉,不过以她这个状况,要离开这里恐怕有点难吧,你能让我去找她吗?” 面对贾巴里的请求,菌神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当然可以,我能为你打开一条新的通道。只是一旦你离开这里就不能再回来了,最起码人狼之子在这里负责了结我。” 蜜莉恩在贾巴里开口之前说道,同时她的脸上扬起了自信的笑容:“德斯坦应该是你的同伴吧?那你去吧,咱会在这里负责了结一切的。” “你一个人真的没有关系吗?” “咱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咱经常战斗到最后身边没有同伴。这次不过和过去一样,也许咱还有机会见梅西尔最后一面。” 贾巴里看着笑得一脸轻松的蜜莉恩,知道见梅西尔一面肯定是她最后的愿望,只是这个愿望也许不能实现了。 “注意安全,我们在外面等你。”贾巴里说完转身离去。 等贾巴里离开以后,空间的正上方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原本沉寂的空间忽然变得吵杂起来,那些蛇一般的管道中有光涌入。 沉默的菌神重新漂浮至培养缸中央,通过那些管道注入到槽中的灵魂让祂的身体开始发光,同时这种光线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扭曲了。 繁复诡异的花纹在菌神身上有规律地亮起,祂身上的那些蘑菇不断开张,那些漆黑的孔洞中发出细碎空洞的呢喃。 菌神头部外层包裹的木质化蘑菇开始缓缓地旋转打开,彩色的孢子瞬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融入营养液中。 蜜莉恩本想看看这个古神到底长什么样子,结果才刚抬头就感觉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她的视野内的一切像被一只手撕碎了一般,只剩下一片杂乱色彩如飞蛾般飞扑,她痛苦地闷哼一声转移视线,可针扎的疼痛没有消失。 古神的污染……看样子菌神最起码能力上是货真价实的。蜜莉恩扶着额头踉跄几步,好歹是没有摔倒。 “你是在害怕吗?” “吼吼这怎么会是害怕呢?这明明是兴奋啊!你不知道咱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蜜莉恩听到菌神的问话身后下意识地仰起头说道。 “你的心中还有牵挂,是那个红发的孩子对吗?真奇怪,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却无法解读那些惨杂在你的想法中的东西,就和那些孩子一样。” 菌神有些疑惑地解读着蜜莉恩的脑电波,最后放弃理解那些祂根本无法理解的部分。直到最后一刻,祂还是没能这些生物口中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些孩子指的应该就是菌种们吧?祂们和正常的眷属好像不太一样。”蜜莉恩注意到金属的吊顶发出了有些危险的声音,那些铁架和金属物件似乎随时会从天花板上脱落下来。 “到底你说的时机到了没有?再这样下去,咱恐怕要被活埋了。”蜜莉恩用手臂挡在头上问道。 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膨胀到将整个培养缸抖塞满的菌神发出最后的讯息:“就是现在,你来打破这个培养缸吧。我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你有半分钟逃离这里的时间。记住,一直往前不要回头。” 菌神的话让蜜莉恩的心脏激动得狂跳起来,她将爪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隔着玻璃她都能感受到里面菌神脉搏的跳动。 “你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们给咱带来的诅咒让咱感到了无数的痛苦,同时也让咱有幸拥有比其他人更为丰富的经历。可是咱不会感谢你们,但也不会憎恨你们。如果你真的会回归星空,那就请给那些迷失的灵魂指明方向吧!” “好,这本来就是我会做的。毕竟我也和这些灵魂相处了那么久,也对它们产生了感情,除此之外,被孩子们聚集在这里的灵魂,我也会让它们回到应该回去的地方。”菌神轻声承诺道,之后祂小幅度挥动身体分出的一丛蘑菇,示意蜜莉恩动手。 “呼……”蜜莉恩缓缓地深呼吸,她握紧拳头用力砸在了眼前的玻璃上,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下一秒,蛛网般裂痕从她拳头的位置出现并迅速爬满整片玻璃。 裂痕出现的瞬间蜜莉恩立刻脚踏地后退转身离开,她不用回头都知道菌神还在看着她。 “恭喜困扰你的诅咒终于要终结了。” 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蜜莉恩一愣,她没有回头,因为她能感受背后那股恐怖的力量正在迅速膨胀,只是菌神压制着没有让它们直接如火山爆发般直接全部倾泻出来,但这中平静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这位古神从始至终都未对蜜莉恩和贾巴里表现出一丝恶意,祂似乎并不在乎自身的结局,就像肆意生长在此处的树木,没有人知道祂是如何诞生的,祂任由路过的每个人在身边停留和采撷果实。等到祂变得毫无用处的时候,再被砍伐耗尽最后的价值。 菌种们将菌神视为父母,却从未询问过祂的意见和想法,将祂们自己的意志视为菌神的想法,这简直就和大陆上的生物没什么差别。 也许菌种只不过是继承了菌神的力量的普通的存在,祂们也没有那么强大和完美。 蜜莉恩迅速钻入金属甬道,她身后属于菌神的力量终于爆发,空气中响起欢腾的欢呼声,仿佛有无数人拥挤在这阴冷的地下。 一层无形的力量从远处冲来扫过蜜莉恩的身体,诡异的不适感让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金属的缝隙中菌丝蔓延出来,形状极度怪异,就像是畸形人体的蘑菇丛丛生长,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生物分泌体液的臭味。 蘑菇们在欢呼与狂欢,摆脱桎梏的它们这时才展现出原本的姿态。 菌神力量带来的影响比蜜莉恩想的要夸张,如果那些力量一瞬间喷发出来的话,她们可能无法逃离这个地方。 蜜莉恩回忆刚刚菌神提供的画面,梅西尔现在一定在遗迹的中心和菌种战斗,那孩子肯定会解放恶魔的罪名。 如果解放恶魔的罪名的话,战斗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蜜莉恩皱起眉头的同时加快了脚步,她试图通过气味找到梅西尔:“也不知道梅西尔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希望咱现在过去还来得及。梅西尔,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 第四十二夜 逃离遗迹 为正义付出的代价。——前语 菌塔中死亡的迷障与亡者的呢喃弥漫,蘑菇的丛林在沾染上死亡的气息后枯萎,而嘉瑞马提亚吸收无数灵魂以后身躯变得异常庞大,外貌越发远离人类。她仿佛在不断融化、流淌和生长出更多怪异且畸形的蘑菇的身体看起来无比狰狞和可怖,呈现菇盖形状的青蓝色瞳孔被一圈圈的菌环环绕。 嘉瑞马提亚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马戈德里什,菌丝组成的发丝流淌在垂落在铺满黑白灰三色的向日葵花田中。 苍白的菌士就像是雨点一样不断从嘉瑞马提亚身边坠落,它们爬起后立刻朝这个死神扑过去。 从上方看去就像无数苍白的人形扑向死亡的花园,这幅场景是极其令人震撼的,只可惜此刻能在这里站立的注定不会是人类。 “死亡在叹息,船夫摇着船桨,送走那些逝者,金币和银币是逝者的船费,只有罪孽的灵魂连登船的资格都没有。”轻吟着短诗的马格德里什依旧没有移动身体,他站在花园中对着扑来的菌士挥动那柄专属于死神的长镰。 冷光闪过,菌士们的头颅同时从脖颈上掉下来,头颅滚落在地被向日葵的根系覆盖。可灵魂没有因为身体的死亡而得到自由,全都被菌塔的魔力再次吸取回去。 “即使是死神的权柄也无法干涉魔王的诅咒,这片大地上有很多游荡的灵魂,菌士可以无线地生产,你能坚持多久?” 嘉瑞马提亚死死地盯着马戈德里什的长镰,她从未见过那样不祥的武器:这柄长镰由散发着神秘银青色的金属,人类以及某种生物的骸骨打造而成。 金属覆盖的脊椎是长镰的镰柄,镰柄与镰刃链接的地方镶嵌着一枚人类的头骨。 新月一般弯曲的刀脊与野兽利齿般的肋骨融合在一起,镰刃的刃面上蚀刻着形同飞舞乌鸦的扭曲铭文,并且这些深紫色的铭文散发着某种令人不安和恐惧的气息。 马戈德里什重复着切割的动作,菌士的尸体不断倒下,肉体被向日葵的根系覆盖。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这位越来越焦躁的菌种,像是井水一般毫无波澜:“不需要坚持多久,死亡会如约而至。死月升起时,便是亡者的时刻。” 与向日葵花田的影子融为一体的死神的影子沸腾起来,环绕着血色光晕的黑月拖着漆黑黏稠的液体从影子中冒出,升至菌塔的中段。 血色的月光照耀着菌塔的内侧,塔壁上的人脸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似乎忘了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怪异的月亮悬挂在那里,与菌塔和诡异向日葵花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无比怪诞的场景,灵魂们纷纷骚动起来,试图用手去触碰那枚月亮。 嘉瑞马提亚烦躁地伸出手想捏碎那枚月亮,当手穿过月亮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发现月亮是虚幻的。月光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却让那些还没有被她吸收的灵魂陷入了幻境。 “死亡的丧钟已经响起,你们该离开了,被吞噬的亡者们!你们难道不为这份无妄的灾祸感到愤怒吗?” 死神的呼唤似乎唤起了灵魂的本能,嘉瑞马提亚忽然感觉全身上下的都躁动起来,她的体表竟然也和菌塔的塔壁一样浮现出无数的人脸,而且这些人脸不断凸起,好像随时会突破表皮从体内钻出来。 “灵魂不受控制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行……你们想到哪里去?不许逃走,不许消失……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嘉瑞马提亚用手臂环住身体,可是这样做并不能阻止那些灵魂从她的体内疯狂地向外涌出,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大声哀嚎起来。 “母神……母亲大人,帮帮你最后的孩子!求求你,就像你过去那样再给我力量吧!” 菌神没有回应,因为此刻祂赖以生存的培养缸已经被打破。 为了能让蜜莉恩顺利离开,祂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力量,也切断了和所有眷属的联系祂们已经不再是一体的了。一旦力量爆发,祂的眷属们也会产生共鸣,和祂一起进入最后的增殖时间。 无法忍受这种灵魂被割离的痛苦嘉瑞马提亚伏倒在地上,她的身体像是要崩溃一般激烈且令人恶心地蠕动着。 她本身就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如果不是能够通过孢子控制菌士和兄弟姐妹们帮助自己,她恐怕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鲁苏拉呢?我不是记得他去找祭品的灵魂了吗?为什么他没有回来?除了他以外其他的弟弟妹妹不在了都没有关系,只有他不行……” 灵魂之光以光雾的形态从浮现在嘉瑞马提亚皮肤表面的人脸口中涌出,她失去灵魂的身体崩溃的速度更快了,也不知道是溶解的肉体还是血液如同溪流一般在地上流淌着,逐渐淹没了塔内较低洼的地方。 梅西尔苍白的脸逐渐从马戈德里什与向日葵花田连接在一起的影子中浮现出来,她的状态似乎比刚才更差了,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抱着手臂虚弱地站在花田中。 “马戈德里什作为死神,他的主要能力就是引导灵魂和消灭一切觊觎灵魂的不祥之物,而你恰巧就是那种存在。即使他的绝大部分能力都被封印了,但也足够让那些灵魂暴乱。你好像并不知道灵魂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试图占有它们的你注定会失败。” 梅西尔用手抹去嘴角流下的一丝血痕,之后她用手指向嘉瑞马提亚继续说道:“该结束了,马戈德里什,给她最后一击……” “叽嗡!” 菌塔外传来了某种恐怖的力量破开空气的尖锐嗡鸣声,边缘带着明蓝色的炽白光柱直接贯穿菌塔的顶端,塔身直接消失了一部分,极高的温度下一切物质都被瞬间焚毁,只有那些灵魂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即使和那道光束相隔很远,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依旧感觉到极高的温度从头顶蔓延开,甚至连天空的景象都因为高温扭曲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又震惊,又觉得一阵恐惧的梅西尔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等待眼睛适应强光,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都不同寻常,而且是非常纯正的魔力。能把魔力粗暴地压缩在一起喷发出来的据她所知应该只有龙族和龙族的亚种。 巨量的魔力涌动成一个混乱的漩涡,瞬间翻滚着扰乱遗迹上空的魔力流,菌塔像是受到影响一般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这一刻的混乱对于梅西尔和任何人来说,现在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不管是谁做的这都是一个好机会,灵魂都溢出去了,马戈德里什,趁现在!”梅西尔大喊上同时将手按在地上,荆棘从她手臂的皮肤下钻出后深入土层,她早就发现迈入地底的法阵的媒介,现在正是破坏它们的最佳时机。 轻轻点头的马格德里什依靠惯性挥舞长镰,他踩着那些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脚边的菌士,从地上一跃而起。 向日葵花田像是被风吹动一般,无数苍白的花瓣从花盘上脱落下来,飞旋在空中形成了一条通向嘉瑞马提亚低垂的脑袋的花瓣之路。 塔外的星光通过塔壁上的缺口撒入塔内后,漆黑的月亮逐渐消失,亡灵们也逐渐恢复平静,不再继续躁动。 嘉瑞马提亚绝望地抬起头来,她半溶解的脸上全是愤怒与不甘,与谋划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响匹配的结局已经在她眼前注定,可是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她需要一个新的附体,这样的话她就能脱离这里找一个地方重新发育属于自己的势力,毕竟母神切断了自己和祂的联系,这说明她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这一次不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只需要在暗地里慢慢地把这个世界改造成她希望的样子就可以了。这样很费时间,所幸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祭品们的距离都太远了,而死神的镰刃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稍微触碰到就完蛋了。 走投无路的嘉瑞马提亚锁定正在破坏魔法阵媒介的梅西尔,她对着这个散发着奇异诱惑力的少女充满愤怒和怨恨。如果不是这家伙的话,仪式恐怕已经成功了。 如果不是她的话,为什么命运都向那边倾倒?嘉瑞马提亚溶解露出肌肉和面骨的脸因扭曲变得更加恐怖,她直接对着梅西尔张口,瞬间喷射出了巨量闪闪发光的孢子:“容器,把你的容器给我!” 第四十二夜 逃离遗迹Ⅱ “梅西尔!” 马戈德里什没想到嘉瑞马提亚竟然还有这种后手,他已经来不及回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猝不及防的梅西尔瞬间被疯狂生长的鹿花菌吞没。 这些大脑一样的蘑菇不断地膨胀和蠕动着,马戈德里什完全看不清被吞没的梅西尔的情况,只感觉到和梅西尔之间契约的链接变得微弱。 “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难道就这么想让他人变得跟你一样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只不过是个怪物而已!” 彻底陷入狂怒的马戈德里什对低垂下头的嘉瑞马提亚狠狠地挥动手中的长镰,死亡的气息凝聚成狂暴锋利的刃风,形态就像漆黑而冰冷的弯月,瞬间斩断那干瘪的脖颈。 嘉瑞马提亚这一次没有发出悲鸣,更没有挣扎,她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在马戈德里什的攻击下轰然倒塌,溶解的肉浆淹没了地板,像蜡烛的海洋层层漫过地上的蘑菇与花田。 沉重的头颅从空中掉落,砸在花田中掀起掺杂着大量向日葵的花枝、蘑菇和粉尘般的孢子的巨浪,包裹着梅西尔的菌菇丛也被掀飞出去。 地面发出碎裂的悲鸣,菌塔的震动一次比一次剧烈,一道身影如闪电一般比马戈德里什更快一步地冲入了扬尘中。几道凌厉的寒光闪过以后,蘑菇丛眨眼间被切成数块,里面的梅西尔也立刻暴露出来。 格里高尔收起从手臂处长出的虫镰,冲上去一把抱住梅西尔问道:“老师,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苍白啊,难道受伤了吗?” “格里高尔,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梅西尔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弟子,她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头,“难道有别的人来这里了吗?” “十分抱歉,是跟我一起来的那孩子……他的信那边已经收到了,他们和尘世龙一起来的。”格里高尔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她当时也没想太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她也有错。 “算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就能控制的,搞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早有人察觉了。”无奈叹了口气的梅西尔试图从格里高尔的怀里挣脱出来,结果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魔力也是头一次消耗得这么干净。 还好罪魁祸首已经安分下来,看她的样子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后手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书美丽撤离,希望他们都没事。 格里高尔完全没意识到梅西尔的尴尬,她甚至收紧了双臂大声说道:“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我绝不会让那些蘑菇再伤害您了!” “我已经感受到你的真诚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先把我放下来……”梅西尔的头更疼了,她这个弟子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又耿直又实在,让人头疼。 “小姐,十分抱歉我没能及时赶到!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马戈德里什回到地上以后,立刻赶到梅西尔身边询问她的情况,他戴着羊面具的脸看不见表情,但从他的语气和动作不难感受到焦急和懊恼。 “咳咳,只是一些有侵蚀性的孢子而已,之后回去净化一下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想要抢夺我的容器,她还是太自大了。” 梅西尔没能说出自己被那些蘑菇包裹的瞬间感觉到了恐惧和无助,那一刻确实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她的体内,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也许是她的体质和正常人不同,所以嘉瑞马提亚的侵蚀才对她失效的吧?总之,没有什么异常是最好的。 此刻蕴含着嘉瑞马提亚灵魂(精神)的孢子已经进入梅西尔的容器中,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个贤者之子的身体竟然和一片古老的森林连接在一起。 被浓郁得如同牛奶的白雾笼罩着整片森林,雾气像河流一样奔腾着涌向一个方向,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浓密的林冠几乎完全挡住了头顶的天空。地面树根盘虬,厚实的树叶踩上去湿滑又松软。 站在雾中的嘉瑞马提亚注意到雾气中不断地有人影闪过,她伸手去阻拦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这里是……那个女孩儿的体内?她的体内怎么会连接到这种地方?”嘉瑞马提亚迟疑一下后顺着雾气流动的方向向前走去,她想看看这片雾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或者是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她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雾气中传来阵阵轻笑,像是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在雾中嬉闹。 “叮铃,叮铃……” 空灵的铃声吸引了嘉瑞马提亚的注意,她当即摆出警戒的动作,向铃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稍显矮小的身影逐渐从浓雾中浮现出来,猩红的颜色让嘉瑞马提亚瞬间联想到了被血染红的旗帜。 肤色苍白,极长的红发像是丝绸那般包裹住纤细身体的少女出现在嘉瑞马提亚的眼前。她静静地站在树下,也没有做出任何有威胁的动作。 虽然头发遮挡让这个菌种不太能看清对方的样貌,但她总觉得这个人自己有种极强的熟悉感。 不攻击我吗?我还以为这是那家伙的潜意识,看来并不是……还是先看看我的能力在这里能不能用再说,总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嘉瑞马提亚一边想着,一边试探性地伸出手,孢子从她手臂上菌褶一样的口子中涌出。沾染上孢子的树木和地面瞬间被淡红色的菌丝覆盖,随后大片大脑形态的蘑菇像被施加了魔法般迅速生长出来。 很好,只要侵入这里,这个贤者之子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蘑菇的生长会汲取周围的魔力和营养,随着菌丝范围的扩大,嘉瑞马提亚很快就觉得全身舒畅起来,她张开手臂舒展肢体,孢子随着她的动作扩散。 那些被蘑菇覆盖的根系和树木出现枯萎的态势,泛黄的树叶不断地飘落下来,落在树下少女的身上。 少女伸出手接住一片树叶,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盯着嘉瑞马提亚轻声说道:“原来你是入侵者,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可我已经在这里扎根了,你打算怎么阻止我呢?”嘉瑞马提亚看着眼前的少女自信地轻笑道,“你是杀不了我的……” “这里是我的领域,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受体的灵魂而已。”眨眼间出现在嘉瑞马提亚身后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把指尖深红近黑的血液甩掉,“梅西尔也是我的,你没有资格碰她。” 奇怪,森林怎么突然倒转过来了?嘉瑞马提亚忽然发现眼前的景物忽然倒转过来,她甚至看见自己的身体和在空中飘飞的断发,随即才意识到少女竟然拔掉了她的脑袋——就在刚刚那一瞬间。 土层翻动的声音响起,无数荆棘枝条从泥土中钻出,如尖刺浪潮吞没了那些正在大肆繁殖的蘑菇,将它们从头至尾反复贯穿钉死后扎根夺走养分。 蘑菇们很快就褪色干瘪,同时嘉瑞马提亚的模样也逐渐衰老,她瞪着满是血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力量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可以夺取我的灵魂?该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幸……明明就差一点点了。” 嘉瑞马提亚的样貌很快变得跟百岁老人一样干枯丑陋,此刻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趴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嘉瑞马提亚依旧在说着一些不甘心的话。 可惜少女才不管嘉瑞马提亚在懊恼些什么,她一边操纵荆棘清理那些蘑菇,一边把嘉瑞马提亚的脑袋放在嘴边,张嘴咬了一口。 “好难吃。” 第四十二夜 逃离遗迹Ⅲ 第二波龙息攻击彻底将菌塔拦腰截断,沉重的塔身缓缓坠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轰鸣,碰撞掀起的风浪瞬间吹走了周围的一切。 这座吸收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灵魂的高塔发出了最后的悲鸣,下一秒无数的灵魂像是洄游的鱼群一样从塔顶端的缺口处疯狂地涌出,它们的速度之快,以至于在空中形成了一条绚丽的光带,这条透着钻石般彩光的光带缓缓飘动,就像冰岛上神秘的极光,女神衣裙上的纱带。 望着头顶夜空的梅西尔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触碰夜空,灵魂之光温和地撒在她身上,竟然让她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格里高尔,你看见蜜莉恩了吗?”梅西尔忽然开口问道,她很担心蜜莉恩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我正在找!好像是因为有灵魂的干扰,我和虫子之间的联系有点弱。”格里高尔一边说着,一边捂着那只人类的左眼,试图通过虫子们的视觉来寻找蜜莉恩的踪迹。结果蜜莉恩没找到,反倒是找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东西——这里竟然还困着一群旅行者! “梅西尔,这里还有人……还有幸存者!他们肯定是被菌种绑架到这里来的!” 除了这场吸取和转化灵魂的仪式之外,那些菌种恐怕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一次附体,被关在这里的人肯定就是备用的附体。 不过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真正承受菌种的力量,地上堆积的尸体和骸骨让格里高尔很难想象那些怪物到底杀了多少人。她瞬间意识到这些菌种绝对为这件事筹备了很多年,并且还有某些人帮助祂们。 听了格里高尔的话,梅西尔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你去救他们吧,把他们带出去。” “可是……” “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人就只能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把他们安全带出去的。” “好的,老师!我一定会把那些人全部完整地救出来的!你就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 梅西尔信任的眼神让格里高尔把反驳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她认真地点点头后转身朝着那些人被关的地方飞去。 目送格里高尔离开后,梅西尔立刻捂嘴剧烈地咳嗽起来,鲜红到刺眼的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和嘴里疯狂地涌出来,滴落在地上后被那些菌丝吸收。 “还是太勉强了吗?早知道应该让那些家伙留下来帮忙的。”梅西尔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摔倒前被一旁马戈德里什扶住。 “小姐,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需要尽快接受治疗!我马上带你出去!” “不,现在还不行。刚刚我感觉地底有魔力爆发,菌神肯定已经被处理掉了。我要去找蜜莉恩,我还没见她最后一面。”感觉内脏绞痛梅西尔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她在马戈德里什的搀扶下站稳,“要是现在不去见她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地震再次袭来,而这一次比前几次震感更加强烈,原本被无数蘑菇形成的高台托举向空中的祭坛从空中坠落,随之掉落的还有无数畸形的肢体和人脸。 这些由菌丝构成的遗骸掉落在地后碎裂成无数碎片和粉尘,石质的祭坛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地面瞬间龟裂,裂痕中大量流动着奇异色彩的菇群疯狂涌出。 这些蘑菇就和之前的那些不同了,它们带着汹涌的生命力以及侵蚀和污染一切的欲望,以极为张扬的姿态疯狂地生长着,这一刻没有力量可以阻止它们的暴动。 梅西尔虽然第一时间被马戈德里什护在怀中,冲击下他们还是一起被掀飞出去,与此同时一个银白的身影踩着碎裂的地面飞奔过来,及时用身体接住两人。 “还好咱来得及时……你们两个抓紧了!”化身为银白巨狼的蜜莉恩深吸一口气后踏着地上猛然涌出的蘑菇跃起,躲过了从头顶落下的菌塔碎片,向着出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趴在巨狼背上的梅西尔又是一阵咳嗽,血就像是花一样在银白的毛发之间绽开,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埋在厚实毛发里的脸问道:“蜜莉恩,你没事吧?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如果这一次错过的话,咱们就没有下一次机会可以再见面了。所以咱冒着生命危险赶过来了!”蜜莉恩说话的语气带笑,她似乎还有心情和梅西尔开玩笑,可惜笑意掩盖不了她虚弱的状态。 听了蜜莉恩的话,梅西尔有些难受地抿紧嘴唇,她知道蜜莉恩已经实现了愿望,这就意味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有很多话想对蜜莉恩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到嘴边后反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有一块冰冷的石头堵在她的喉管里,让所有的话语和情绪在这一刻堵成一团。 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生命和体力在飞速流逝,但蜜莉恩奔跑的速度依旧很快,而且她像是提前知道甬道中哪里塌陷了一般,总是能够在头顶的泥土和石块掉落下来之前调转方向。 更神奇的是,无论蜜莉恩朝哪里跑都会有新的甬道出现,这一路下来她们竟然没遇到什么太过危险的阻碍,包括那些蜂拥而来的蘑菇也追不上她们。 马戈德里什悄悄地回到提箱,留足空间让梅西尔和蜜莉恩进行最后的告别。实际上恶魔们都在竖耳倾听,想知道最后的时刻两人到底会说些什么。 “梅西尔,你听咱说。”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蜜莉恩,她的声音和刚刚相比更加沙哑和虚弱,混在呼啸的风声中听上去有些遥远。 “嗯,我在听。”梅西尔紧紧地搂住蜜莉恩的脖颈,银白如月光的毛发就像上好的毛毯,松软又温暖,裹住她身体缓解了不断从内脏传来的疼痛。 “你应该知道咱有给认识的人寄信的习惯,但咱从来没有给你寄过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担心我不会回复你?之前那件事,我们那时的关系已经很僵硬了,如果真的收到你的信,我可能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梅西尔轻声说道,自从和蜜莉恩决裂以后,她也常常想写信告诉对方真相,可她背负的东西太多,蜜莉恩知道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来到她身边帮助她。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你不是很清楚咱是什么样的人吗?”蜜莉恩笑了,她这才意识到梅西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咱的那些话只想当面说给你听,而且咱也知道你也不一定能收到咱的信。” 梅西尔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她当然知道蜜莉恩一直关注着她,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把蜜莉恩卷进去。 “蜜莉恩,对不起,当时如果我能对你解释清楚的话,也许我们之间还能有更多相处的时间。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卷入到那些本应该我解决的事情里。” “你无需一个人承担这些。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渺小,你别忘了你有朋友,有‘家人’,还有那些你曾给予过帮助的人。” “我知道,但……蜜莉恩,小心头顶!” 梅西尔提醒的太迟了,甬道的顶端在接连不断地震荡中轰然坍塌,混杂在泥土中的蘑菇如涌泉般喷出,躲闪不及的蜜莉恩只好用身体挡住落下来的碎石和冲过来的蘑菇。 尘土飞扬,除了碎石滚落的声音之外梅西尔再也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她咳嗽着挥开眼前的灰尘,随即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表情失控:“蜜莉恩,你的腿……好多血,你等着,我马上帮你止血!” “不用止血,咱的感官早就变得迟钝了,刚刚本来可以避开的……也不知道咱还能不能坚持到带你离开这里。”蜜莉恩用头顶开梅西尔后吃力地站起来,血通过她侧腹的伤口不断涌出,同时一颗颗细小的蘑菇逐渐挤满她的伤口。 吸足血肉的蘑菇们发出诡异的欢笑,它们还在不断地生长,意图吞噬遗迹中的一切。 “快上来,这里也快塌了,出口应该不远了,你再忍一忍。”蜜莉恩示意梅西尔爬到自己背上,“不用担心咱,咱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到极限了。” “蜜莉恩,你能不能不要死?我真的不想再看见熟悉的人离开了。”梅西尔死死地拽住蜜莉恩的毛发,她的声音中满是祈求。然而事情早已注定好了结局,无人能改变结果。 在被涌过来的蘑菇包围之前,蜜莉恩咬住梅西尔的衣领带着她迅速地冲出包围,开裂的墙面上露出一条新的甬道。 第四十二夜 逃离遗迹Ⅳ 两人钻入甬道后入口瞬间闭合,可孢子还是凭借蜜莉恩滴落在地上的血液蔓延开来,蘑菇们还在欢笑,似乎是在庆祝即将得到的营养大餐。 “梅西尔,咱本来就是早就应该死去的人了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诅咒,也许咱们一开始就不会见面。” “不是你的话,我不知道我的童年将会多么孤独,也许我会成为比现在更加糟糕的人。可能我都无法活到现在吧?” “人生就是会不断进行选择和试错,不过有人引导的话确实会少走许多弯路,但最终决定未来的还是你自己。” 蜜莉恩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自己和梅西尔的初遇,她第一眼就被这个孩子渴望关爱和陪伴的眼神吸引住了——她奔赴战场时,孩子们也对她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咱上战场的时候,孩子和爱人都在阻止咱,他们担心咱会在战场上牺牲。可咱知道,如果战争真正爆发,咱们一家终究无法在一起。只有结束战争,咱才能放心和他们继续生活。” “所以你才会丢下家人到战场上去,可最后你还是被迫和家人分离了。”梅西尔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我们要是早一点遇到的话,你肯定不会这么孤独的。” “在那之前,咱还是和家人一起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这段时间和永生相比还是太过短暂,短暂到让咱回忆起来更加痛苦和怀念。”蜜莉恩的声音苦涩沙哑,无时无刻的思念就像是刀刃一样搅动着她的心,即使有了更多人陪伴她也依旧会想起家人带来的温暖,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咱只不过比常人晚了一些。这样就好,你也不用记得咱。” “开什么玩笑?让我忘记你,不,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到死也不会!你拯救了那么多人,难道你就想这样静悄悄的地消失吗!”梅西尔没来由地愤怒起来,她揪紧蜜莉恩的毛发发出怒吼。同时她觉得呼吸更加困难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空荡荡的胸腔里面涌出来。 外界的风正从前方的出口涌来,蜜莉恩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梅西尔仔细地侧耳倾听也没能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拜托了,我不想错过……” 梅西尔还没说完就从踉跄倒地的蜜莉恩背上摔了下去,她不顾扭伤的手腕,立刻爬起来扑到不断喘息的蜜莉恩身边:“蜜莉恩,你还好吗?我马上帮你治疗,你等一下!” 没关系,痛只是一瞬间的,只要用那个力量,一定能治好蜜莉恩。 梅西尔拔出短剑对准自己的喉咙,直到现在她也依旧无法坦然地疼痛和死亡,闪着寒光的剑刃还是让她握住剑柄的双手颤抖。 就在梅西尔紧闭眼睛准备把剑刺进喉咙的那一刻,她头顶的“天空”突然出现漆黑的裂痕,之后一块巨大的碎石掉落下来。 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逃出遗迹了吗?梅西尔震惊地看着那块准确砸向自己和蜜莉恩的石头,她不甘心地握紧手里的短剑。就在她准备召唤恶魔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她身后冲了出来。 原本重重砸落下来的巨石被覆盖棱角尖锐的漆黑甲壳,形状宛若纤长的蜘蛛足肢的手臂牢牢接住。 “咳额!”接住巨石的人身体踉跄一下,血从其手臂处喷涌而出,滴落在地上瞬间引起蘑菇群的暴动。浓烈的血腥味钻入梅西尔的鼻腔,她定睛看去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德斯坦。 除了德斯坦之外,梅西尔还发现破开的墙壁后竟然还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全都瞪大眼睛地看着这边,似乎对遗迹里竟然还有别人这件事感到震惊。 看样子被菌种带到这里来的人还不少,竟然还是分开关押的,这里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孩子。 梅西尔看着那群人勉强扯动嘴角露出笑容,之后她开口道谢:“谢谢你,德斯坦,你帮大忙了。” “只是碰巧路过而已,没想到会在这条路上遇到你们。”德斯坦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蜘蛛腕把石块丢在一边,她闭着眼睛看向梅西尔的方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那头狼受伤了吗?我闻到有血的味道。” “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阿奇帕德干的?”梅西尔注意到德斯坦的手臂,对方大臂以下的部分竟然不翼而飞,从伤口的状况判断,两条手臂都是被硬生生撕下的,不过好在已经有人为她做了应急处理,只是要是不及时治疗的话,估计她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没事,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德斯坦顺着梅西尔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她撇嘴冷哼一声后继续说道,“阿奇帕德那家伙果然没安好心,可惜我没弄死他。如果你遇到那个家伙,尽量别和他废话,直接动手就好了。” “你的手是因为他才成这样的吗?怎么可能?以你的能力最起码也不会……” “可我不已经输了吗?好了,别废话快点走吧,这里快塌了!” 德斯坦冷冷打断梅西尔后上前,她很轻松地把蜜莉恩从地上抬起来,然后回头喊了一句:“你们要是不想死也赶紧跟上!” 原本在远处围观的人们听了德斯坦的话马上跟着行动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活下去的机会,可不想虚无地死在这种地方。 这些人的眼中因为看到希望而闪闪发光,他们像是看救世主一样看着德斯坦的背影,有人小声啜泣,也有人露出笑容,但他们也知道现在还不能真正放松下来。 梅西尔也吃力地站起,她不知道德斯坦是否知道出口的方向,不过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会想报仇吗,德斯坦?”梅西尔问道。 “那是一定的,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卑鄙的骗子,到时候要是再遇到他,我绝对要把那家伙拆碎了喂狗!” 想到那张恶心的脸,德斯坦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她的表情因扭曲看起来有些恐怖,“不过不是现在,首先我们要活下去,对,一定要活下去!” 第四十三夜 再见,老师 总有一天我们将说永别。——前语 膨胀的蘑菇挤满甬道,浮现在奇形怪状的菇伞上的人脸一边嬉笑着,一边嘴唇翕张喷吐着闪闪发光的孢子,整条甬道变得就像是珍奇蘑菇园一样。如果这里不是会吞噬人的遗迹的话,这一切大概都还赏心悦目。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蘑菇园中行走,他们踩在铺满地面的孢子和菌丝上,有些时候不得不用力拉扯才能让鞋底摆脱不断蠕动的菌丝的纠缠。 这些孢子极具侵蚀性,好在落在人身上没什么影响,不然这些人应该早就变成蘑菇的基皿了。 走在最前面的德斯坦依旧闭着眼睛,她虽然看不见,但好像知道方向。其他人坚定地跟着她,就像是相信她能够找到出口一样。 “德斯坦,你这样下去的话,眼睛会先被诅咒侵蚀的。” “没关系,不用看的可以。”德斯坦当然知道持续使用诅咒的力量会有什么后果,但现在要想从这里出去的话也只能这样了,“出口就在前面,等出去就结束了。对了,这个东西交给你了。我没脸再去见他了。要是他真的还能再醒过来的话,也不用告诉他我去哪里了。” 梅西尔看着德斯坦手中的那把钥匙,她能感受到其中熟悉的灵魂波动——看样子德斯坦成功把毕维斯的灵魂拿回来了。 “现在回去的话,毕维斯应该还能醒过来,你不打算当面跟他道歉吗?”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的好事,这个道理有人早跟我说过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进去。”德斯坦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落寞和遗憾,她只是忘不了,也不想放弃而已。 “我也一样。”梅西尔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也希望离别永远不会到来,但事实就是这样,有些你想抓住的东西最终还是会离开的。” “你还有机会和他们说再见,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德斯坦咽下涌到喉咙的血,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都在颤抖,只不过强大的意志力让她撑到了现在。 “前面有光,我们好像终于到出口了!这次应该是真的出口吧?” 前方的光亮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有些人迫不及待地超过梅西尔和德斯坦跑了过去,然后他们回头冲其他人喊道:“真的是出口,我们尘荒原的土地了!大家快点出来,甬道快塌了!” 受到其他人的感染,梅西尔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她看着脚步逐渐加快的德斯坦说道:“太好了!我的同伴就在外面,我们快点出去,你得接受治疗才行。” “你先走,一会儿把这大家伙放下的时候你得负责指挥才行,我现在看不清东西了。”德斯坦忽然挪开一步示意梅西尔走前面接应自己,“你还是趁现在好好跟这个家伙多说点话吧,她快没呼吸了。” 梅西尔也没有想太多,直接小跑过去走出甬道。结果刚转身她就看见德斯坦已经将蜜莉恩放下,之后对方身后的蜘蛛腕重重地砸在甬道边缘。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块瞬间崩塌,将人和从后面涌上来的蘑菇都埋在了里面。 转过身的德斯坦在黑暗中准确地截住了那个由蘑菇凝聚成的粗犷人形,蜘蛛腕尖锐的指尖如无数刀刃在空中划出数道弧线,将人形分割成数块,腥臭的粘液溅在她身上。下一秒巨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脸,把她狠狠地摁在地上。 足肢撑住墙面,避免德斯坦的身体直接与尖锐的石头撞击在一起,手掌的力量之大,她甚至听到颅骨在巨大的压力下嘎吱作响。 身体被侵蚀的疼痛感就像是仿佛把热油浇淋在皮肤上,德斯坦咬紧牙关的同时睁开眼睛,她被血染得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金色的光芒。她看清黑暗中一切物体的运动,也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凌厉的风在整个空间中疯狂肆掠,原本拥挤在一起的蘑菇丛瞬间清空,可无数绵软生物攀爬的声音依旧不断响起,菌丝正在如浪潮一般包围过来。 非人类的嘶吼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无数绚烂且迷幻的光斑在黑暗中闪动,德斯坦咬紧牙关操纵蜘蛛腕,割开按住身体的手掌后发起冲锋。像要破开黑暗一般,交缠的蜘蛛腕像长枪一样猛地贯穿了某个柔软的东西,将其死死地顶在石头上,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呼哧……呼哧……你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德斯坦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几乎无法辨别原本样貌的菌种,“为什么要偷偷躲起来,你本来就活不下去了吧?” “正因为如此,最后再带走几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创造奇迹。”鲁苏拉鼓起无数菌包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反倒是解脱更多一些。他清楚一旦菌神死亡,他们这些得到恩惠的菌种同样也会消失,只不过要慢一些而已。 “你看起来像个人类,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德斯坦擦掉从眼角滑落的血,她已经彻底看不见东西了。诅咒也终于闹腾够开始消退,疼痛感逐渐消失,从心脏处蔓延出来的炽热感让她不断地大口喘息起来。 菌种鲁苏拉,或者说是曾经贵族,讨伐人类之敌的骑士辛贝尔·班特斯爵士的身体开始逐渐崩坏,他的身体就像是瓷器一样碎裂。 “现在流通的银币上应该有我的脸?以前我也曾是人类,而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了。皇后殿下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些害怕未知的贵族欺骗了她……最后我想以这种方式对她赎罪,可又不希望看着一切真的变成那副样子,她会后悔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仪式没成功肯定跟你有关系对吧?”德斯坦歪了一下头后身体向后倒下,她倒在一堆蘑菇中间长舒一口气,“你可别再起来了,我可真的没有力气了。” 第四十三夜 再见,老师Ⅱ “确实如此,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之前为了减轻播种的影响我已经尽力了。那个村庄……是那个女人弄出来的。”鲁苏拉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涣散,朦胧中他好像看见家人和同伴正站在一片柔和的白光中向自己招手,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发现身体不可思议的轻松。 鲁苏拉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变回了人类时的样貌,他不敢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身体,又抬头看向原本被落石堵住,现在却散发白光的出口。刚刚冲他招手的人影不再是他的妻子和孩子,而是一个高挑的女性——是嘉瑞马提亚。 鲁苏拉立刻朝着光的方向走过去,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唤声,回头看向身后才发现原来背后还有另一处光,他熟悉的人都在那边。 “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不要独自一人被丢在这种地方!求求你,只有你不行!” 鲁苏拉犹豫的样子让嘉瑞马提亚紧张起来,她捂着胸口凄厉地哀求起来,希望对方能和自己一起走。 她现在就连灵魂都被撕碎,唯一的去处就只有那空无一物又冰冷无比的虚无死地,她最害怕的就是孤身一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一个人被拖到那种地方去。 鲁苏拉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碎裂成无数块的尸体,他发现死亡并不痛苦,最后一刻真的就像陷入沉睡一样。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该走了,再这样停留下去他会错失离开的机会。 “嘉瑞马提亚。”鲁苏拉微笑着对嘉瑞马提亚行了一个礼,就像几百年前在舞会上一样。 当时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没有意识到国王的想法和目的,他们只是朋友,以友人的身份来到王国的土地上。可是这片土地却容不下神的子嗣,铁与火最终夺走了嘉瑞马提亚家人的生命。 愧疚和罪恶感让鲁苏拉选择接受嘉瑞马提亚的复仇,他成为了菌种,一直跟在她身边帮助她做一些疯狂甚至泯灭人性的事情。 “我应尽的责任已经尽完,现在我该去赎罪了。你也一样,孤独让你疯狂,仇恨让你偏执,愤怒让你丧失理智,但从现在开始,你要去习惯这种感觉。” “不不不,你不能走,鲁苏拉……辛贝尔·班特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失去家人!我恨你!你不是要补偿我吗?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嘉瑞马提亚的咆哮已经无法阻挡鲁苏拉的脚步,他回头坚定地走向家人那边,最后彻底消失了在空气中。 “我好像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德斯坦看着眼前那个发光的人影,她觉得自己可能也快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像幽灵一样的东西站在面前。很快,那个人影就从她眼前消失,周围变得非常安静,蘑菇生长的声音也不见了。 德斯坦听到了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血肉被诅咒撕裂的声音,她切实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身体变得很冷,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那些人估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也挺好的,一般人胆子都小的要死,说不定会被这家伙吓晕过去……” “咔……咔咔!” 就在德斯坦小声自语的时候,堵住出口的落石上忽然出现无数裂痕,随后一只戴着露掌皮手套的拳头狠狠地贯穿了这些坚韧的石头,光从裂缝中透进来,刚好撒在德斯坦的脸上。 “找到了,还真的在这里。谢谢你瑞吉。” 音质带着奇妙的磁性,并且莫名有些熟悉的低沉声音从头顶传来,德斯坦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没想到看见了那个自己以为没机会再见的男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遗迹外的众人目睹菌塔在光流般的吐息下摧毁崩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坠落的残骸扬起滚滚的烟尘和菌士的尸体。 这一幕就像是古老壁画上魔王制造的悲怮之塔被魔法牵引着坠落的星辰砸落,让人震撼的同时也感觉到恐惧和无力,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又立刻准备去寻找同伴,但却被罗里一把拉住:“你疯了,她们会自己看着办的,你就不要去冒这个险了!呆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就好!” “可在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又的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们两个去看看情况,又你在这里守着罗里。” “说得对,毕竟罗里最担心的人就是你了,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 纪子和刹一左一右从两人身边走过后快速跑向了菌塔的方向,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还是要履行义务,最起码要确认两人的情况到底如何。 “那边怎么有那么多人……那是梅西尔阁下!刹,他们在那边!” “梅西尔小姐,蜜莉恩小姐,你们没事吧!” “那里有人,他们应该能带我们走出域外!” “求求你们帮帮我和我的孩子,我们是教国的贵族,请你们送我们回去!我们可以给你们相应的报酬……不,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 “这里有怪物,我们被抓起来关在这里很久了,又不是有人救了我们,我们恐怕就死定了!” 被德斯坦救出的人群自然也看见奔跑过来的纪子和刹,他们瞬间蜂拥过去,七嘴八舌地请求两人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等,我们是来找我同伴的,还请你们让开一下!”纪子有些警惕地将手搭在剑柄上,避开那些人伸过来的手,同时她注意到人群后半跪在白色巨狼身边的梅西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是从遗迹出来的,那就先跟我们去那边休整一下吧,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你在干什么?你会这么好心的去帮助陌生人吧?不会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刹一脸震惊地看着露出笑容的纪子,不敢相信这个固执刻薄,还从不与人为善的女人居然能做到帮助别人……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闭嘴过来帮忙,让这些人到别的地方去。”纪子一拳砸在刹的腰上,“给梅西尔和蜜莉恩留点空间吧,蜜莉恩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纪子的话让刹陷入沉默,他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原来是这样,是我太迟钝了。走吧,把这些人都通通带走,别让他们打扰到她们了。” 第四十三夜 再见,老师Ⅲ 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原本昏迷的蜜莉恩终于苏醒过来,她呻吟几声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注视自己的梅西尔:“梅西尔……你还好吗?刚刚是德斯坦帮了咱们对吧?咱就说她不是个坏孩子……” “她是第一个察觉到危机还未解除的,现在她把自己和最后的菌种关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她,但你已经撑不了那么久了……”梅西尔缓缓地握紧拳头,就连指甲嵌入皮肉都感觉不到。她明明知道还有一个菌种活着,结果却没放在心上。 德斯坦受了那么重的伤,再战斗下去她会死的。可蜜莉恩也要……梅西尔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咱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蜜莉恩费力地翻身,用爪子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地面,“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到底谁是敌人,你对待敌人无情残忍,对待其他任何人都能表现出适度的和善和关心。” “你会坚定不移地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你自始自终都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但你却因为负罪感而从未考虑过自己。” “蜜莉恩,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对我说这些……” “咱快没时间了,现在不把那些一直想给你说的话说出来,咱恐怕都不能好好安息。你不用担心德斯坦那边,她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梅西尔没想到蜜莉恩会以为自己是在担心德斯坦,实际上她是在呼唤荆棘鸟,希望对方把力量借给自己。结果荆棘鸟一直没有动静,似乎是不愿意帮助她。 “我是在想办法救你,荆棘鸟能救活我,那就一定能帮你恢复伤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梅西尔,比任何人做的都要好。”蜜莉恩眼中的冰蓝被温和的笑意融化,她轻轻用下巴蹭了蹭梅西尔的头顶,“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陪着咱就好了。” 梅西尔有些呆滞地看着蜜莉恩,慢慢地将脸埋在她腹间的毛发中,缓缓地攥紧那些柔顺的银毛:“什么都不做,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即使没有任何意义,我都不希望看着你死去!你真的很残忍啊,这是在报复我吗?” “这是延续,梅西尔,一个生命的死亡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不过咱能够影响到你,还有那些咱在旅途中见到的人们,这就足够了。” 蜜莉恩费力地呼吸着,逐渐变慢的心跳和流逝的力量让她的意识模糊不清。幻觉或者说是过去的走马灯开始浮现,从出生那些早已被她遗忘的记忆到后来她与家人相处的记忆,成长的过程,还有各种各样刺激或者平淡,亦或者痛苦绝望的经历都逐一从她眼前闪过。 她恍惚间又回到了最开始见到梅西尔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的眼神是那么让人心疼。 泪水从蜜莉恩的眼中涌出,顺着毛发滚落在龟裂的大地上,她居然意识到自己不畏惧死亡,可依旧有很多遗憾。 “我亲爱的孩子,你的人生充满了无数的痛苦和考验,被无形命运捉弄的你将去往任何人都无法知晓的未来。很可惜,咱无法看见你未来的样子了,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足够强大和值得信任的存在。” “咱希望你不要执着于赎罪,你身边有很多值得你关注的人,请不要忽视他们的心意。去感受人生中你所遇到的一切,不要过度忍耐,不要伤害自己去达成目的。” “蜜莉恩,你的身体……”原本在认真倾听的梅西尔忽然察觉到蜜莉恩的身体的变化,她下意识地发出了有些惶恐无助的声音,“不不不,不要!” 就像是一棵茂盛的大树在眼前枯萎一般,脱离了遗迹的蜜莉恩终于开始真正的衰老,她原本清亮的眼睛变得浑浊,毛发也开始变得枯燥并且脱落,皮肉松弛下垂,肌肉萎缩暴露出枯瘦的身体……就连那令人羡慕的尖锐牙齿也从口腔中掉落,她不再美丽,老年的丑陋和衰败正在侵蚀她。 过往的时间回到她的身上,她期待的死亡终于降临了。 “梅西尔,不用为咱哭泣,记得咱说的话……你做的事情不一定都会被别人认可,也许以后会出现更多无法接纳你的人,不过没有关系,咱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你也要为自己感到骄傲。” 梅西尔如梦初醒般伸手摸了一下脸,她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巨大的悲伤如海浪吞没了她,束缚情感的闸门也无法阻拦这疯狂涌动的情绪,她咬紧牙关,然后拔出剑来对准自己的胸口:“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所以再等一等,就再等一会儿……” “梅西尔,仔细想想,你现在最想对咱说的是什么?” 蜜莉恩的眼神非常平静,梅西尔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竟然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她的眼角泪水滚落。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遗憾和离别本就是随时有可能面对的东西,不要逃避它们。”蜜莉恩伸出舌头舔舔梅西尔泛红的眼角,然后她无力地把头放在地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住身体了。 悲伤、悔恨、痛苦、纠结、无力……梅西尔再次感受到了那些她曾经以为消失的感情在胸口流动,她的手再也握不住那柄剑了。 反复呼吸几次以后,梅西尔低下头蜜莉恩露出微笑,那句道别的话终于从口中说出:“谢谢你,老师……不,母亲。我从来没有后悔我的选择,您呢?” “当然没有,而且选择你也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情。那么梅西尔,晚安。”蜜莉恩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她的心脏跳动,呼吸声也从梅西尔耳边消失了。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下来,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梅西尔继续流着眼泪,她伸手轻点额头和嘴唇,最后点在胸口上的时候她轻声说道:“愿您能跟随神的脚步,得到安宁的沉眠,我将铭记您的功绩,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看到送信人名字的时候,切茜娅头上的三对蝴蝶翅膀都兴奋地拍打起来,对于她来说,蜜莉恩是自赎会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她俩在一起最起码还有共同话题可以聊一聊。 蜜莉恩忽然的失踪曾让切茜娅很是失落,后来会长大人亲自说明情况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蜜莉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和她这种只是局限于当下的兽人完全不一样。 只是没想到朝夕相处这么久,蜜莉恩到最后都没有相信他们这点让切茜娅有些受伤,她还以为蜜莉恩已经把他们当成一家人了。 后来在贡萨洛和伊洁丝的疏导下,她才没有那么郁闷和难过,不过偶尔她还是会忍不住打听蜜莉恩的消息。 “每个人都有,除了贡萨洛,毕竟他是新来的,没有也正常。”切茜娅一一检查着信件,挑出自己的和在的人的那些,准备剩下的放在大厅等他们自己取。 收好信后,切茜娅顺着墙直接来到三楼的窗户外,探出个脑袋看里面正在处理公文的艾斯特斯:“会长大人,这里有您的信。” “应该是蜜莉恩送来的吧?看样子她已经实现愿望了。”正在埋头工作的艾斯特斯抬起头,他熟练地从切茜娅的手中拿走那封信,但没有拆开它的打算。 切茜娅对于艾斯特斯竟然一下就猜出送信者这件事感到有些意外,随即她意识到艾斯特斯和蜜莉恩相处的时间可比她长多了,他一定早就知道蜜莉恩会离开。 “希望你看到信的时候不会再哭得跟上次一样,这次贾巴里应该很难回来安慰你。” “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不可能!蜜莉恩怎么可能就这样……”切茜娅有些疑惑地望着眼中流露出悲伤和遗憾的艾斯特斯,她忽然捂住嘴,眼中露出了悲伤痛苦,“我还没有和她好好喝杯酒,我们约好了的。” “死亡和离别总是比任何事情都要突然,不要默默哭泣,去和她好好道个别吧。”起身穿好外套的艾斯特斯伸手拍了拍眼前泛红,咬紧嘴唇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的切茜娅:“走吧,通知其他人,我们准备参加葬礼。” 教国内如果有人因病或意外去世,一般会由他的家人或者亲属好友负责处理他的后事,他们会将讣告连同死者遗嘱提及的物品一同发给死者认识的人,但不会特意举行葬礼。 为了保证死者能够安息而不是因为执念或者魔瘴的影响恶灵,教国内有专门的火葬场对尸体进行火化。如果不希望逝者死后还经历痛苦的话,也可以在土葬后去教会请人对墓地进行净化。 虽然大家默认不举办正式的葬礼,可死者的好友往往会聚集在一起,一同怀念死者,歌颂其品质与功绩,讲述和其相处的过去。 当然,悼念有很多方式,无论是否见了死者最后一面,真正怀念他的人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想起与他曾经相处的时光。 第四十三夜 再见,老师Ⅳ “陛下说今晚想要房间里休息,你们去准备陛下常用的熏香,记得毯子和酒送过去。记得让侍卫守在门外。” “是,我们这就去准备。” 吩咐完下人后,两鬓略有些斑白,一头浅灰色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梳成光洁发髻,戴着半边水晶镜片的中年女性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这还是索拉卡第一次看见一向稳重的陛下露出那种哀伤的神情,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令人哀痛的事情。这让她更加好奇那封信的内容,但她能做的事情只有默默地守候。 明天陛下就会恢复往日的端庄,重新着手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毕竟再怎么样,一国之君也不能长时间被感情左右,还有无数臣民在等待她的抉择。 愿明日能够更快的到来,驱散冰冷的黑夜与无尽的哀愁。 浓雾中飘荡的帆船上,正在与海浪搏斗的女人注意到随着海浪飘来的漂流瓶,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和她联系过了。 这个皮肤呈现淡褐色,一头浅红色长发随着海风飘动的女人捡起漂流瓶打开取出里面的信,当她看见寄信人的时候脸上还绽放出笑容,不过很快笑容便从她脸上消失了。 女人紧紧地攥着那封信,抬头看着头顶的星夜,明星为她指明航路,也会为逝者指明方向:“你已经追寻到你想要的结局了吗?真是太好了。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在生命的尽头相遇,等那个时候,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吧。” “族长,有您的信!是从教国送来的!是那位帮我们找回被偷猎者的恩人寄来的信!” 正在帐篷里和几位须发苍白的老人商讨事宜的黑发青年头顶挺立的豹耳动了动,他金波罗花色的眼眸从摊在毡毯上的地图挪到那个兴奋得脸颊通红的豹族小孩脸上。 族长身后漆黑的尾巴微微摇晃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的表现。 帐篷里的所有人都以为族长要发怒了,各个屏息凝视不敢开口说话,就连那几个长老都摸着下巴摇头叹息。 “这样啊,快把信念给我听,正好让族长我看看你认字认得怎么样了。” 出乎大家预料的是,族长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将垂在胸前那束用带着彩色石珠的细麻绳在脑后扎成小辫掀到身后,起身走上前把孩子从地上一把抱了起来。 “族长大人,那派族人去互送魔术师派来的商队的事情……” “等晚一点我再看看合同再决定,你们先去忙修建水渠的事情吧,工人应该快到了!” “族长大人,您还不能休息啊!” 脸上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的族长抱着小孩走出帐篷,帐篷外族人们正扛着各式工具或者拿着书本离开各自的帐篷,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 注意到族长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恭敬低下头来致意,并用尊敬和崇拜的眼神目送他离开。 一大一小两个兽人来到部落外围的草地,白天明明阳光灿烂,却意外有些清凉,几个豹族的孩子正在草地上玩耍,看见族长后纷纷大声地冲对方打招呼。 卧在族长怀中的小孩早已迫不及待地撕开手中的信件,刚看了几行他就皱着眉头指着信问道:“族长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族长坐在石头上看完孩子手中的信件,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的恩人要去很远的地方了,所以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收不到她的来信。” “哎,好可惜!我还想给恩人说说我们部落的变化呢!我爸爸妈妈都有新工作了,大家都不用挨饿了!” “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和族长一起去狩猎吧,今天其他人都忙着工作,只能由我亲自带你们这群小家伙去狩猎了!” 族长急切地转移了话题,他不希望孩子们过早理解死亡的含义,蜜莉恩的离去也许会给这些孩子带来伤害。而等孩子们再大一些,也许就不会再记得这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好心人,但这样就好。 我来记住她和她曾做过的一切就好,这份恩情应该还是有别的方法可以报答。族长这样想着,顺手将怀里的小孩放在地上,带着他向草地的另一端走去。 蜜莉恩留下的信件被准确送达至不同人手中时,蜜莉恩本人也在浓雾弥漫的古老森林中睁开眼睛。 看着周围如奔腾河流一样涌向一个方向的浓雾,蜜莉恩一开始还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可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看见蜜莉恩苏醒,站在树枝上俯视她的乌鸦忽然张开翅膀怪叫一声,之后它飞起来围着蜜莉恩打了个转,落在她身后一扇悬挂在半空中的木门的门框上。 蜜莉恩被乌鸦的怪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追随这只有着奇异的暗紫色眼眸,脖颈上还戴着金枝项链的古怪鸟儿,最后落在那扇破败的木门上。 看着那扇满是划痕和霉斑的木门,蜜莉恩莫名地觉得有种熟悉感,她不太确定地走上前抚摸木门的表面,没想到真的摸到很多刻痕和几行小字。 如果蜜莉恩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刻痕和小字都是她小时候量身高时父母特意留下的。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可为什么家里的门会出现在这里? “嘎啊!”乌鸦见蜜莉恩半天没有动作以后不满地叫了一声,忽然它像是意识到种族不同语言不通似的咳嗽几声再次开口道:“打开门进去的话,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可咱已经没有遗憾了。” “有遗憾的人不是你,而是比你先一步离去的人。” 乌鸦的话让原本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的蜜莉恩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的她本黯淡下来的眼睛亮起来:“该不会……” “别问我,你不是说什么就做什么吗?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那么磨蹭!快去吧,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乌鸦注视着蜜莉恩拉开门向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的男人冲过去,她无比激动,以至于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相拥在一起,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久别重逢后激动和幸福的笑容。 任务完成后乌鸦松了口气,它收起眼底的羡慕和祝福展开翅膀从门框上飞起,落在有着一头内层呈现亮绿色,长度直达腰部的灰白长发,灰色皮肤格外奇异的绿眸女人覆盖骨甲的肩膀上。 这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女人赤裸的身体被黑铁与白骨的甲胄覆盖,她手里拖着一柄生锈的长镰,深紫色的曼陀罗缠绕并绽放在上面,使得这柄工具看上去没有那么简陋。 “嘴硬心软的乌鸦。”女人抬起那半张都是白骨的脸讥讽道。 “冷眼旁观的死神。”乌鸦眯着眼睛毫不客气地回嘴,“你在这里干什么?活都干完了?你可比我悠闲多了,还有这么多手下可以使唤。” “当然是为了迎接新的灵魂,时隔数百年终于又有人走上圣者之位,她有这个前往殿堂的机会。我要是不把她带过去,那些老东西肯定会一直缠着我不放的。” 女人悠闲地翻看着自己的右手,她的指甲盖上浮现出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这些全都是那些罪大恶极的人的灵魂,把他们当成工具驱策可再合适不过了。 她平时确实也很忙碌,不过今天就是因为感觉到了特别的灵魂气息才过来看看情况的,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看样子引路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夜鸦了。 “那种无聊的地方也只有一群老古董每天讨论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即使被神选中又怎么样?”夜鸦的语气中满是讥讽与嘲落,它自然是看不起那些因为一些成就而被选中入驻殿堂的灵魂,毕竟大家都很清楚那里到底算什么。 不过是神一时兴起而选中的收藏品,无论曾经多么伟大的成就,拥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和身份,死后也只是空无一物的存在,他们像珠宝盒的珠宝一样被困在那看似神圣的地方。 “她一定不会去那里的,她没想过要成为什么伟大的人。”夜鸦笃定地点了点头,它知道蜜莉恩肯定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选择,比起灵魂的永生,她应该更希望追求来世的自由。 女人听了夜鸦的话并没有觉得多意外,毕竟她也不在乎一个灵魂做出什么选择,她只负责引领死去的人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里是灵魂的港湾,也是生命走向新的开始的中转站,所有逝去的人都平等地享有选择的权利。 “看样子灵魂之河的颜色要变得更深,最后那条河会不可避免地被染黑。明明那件事还没过去多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算了,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女人一边叹息,一边拖着长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落在地上的夜鸦:“既然那个灵魂在你这里,那她就交给你了,我继续去忙了。” “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丢失的东西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拿回来?”夜鸦克制住去啄落叶下昆虫和果实的本能抬头问道。 很久以前有个死神违背女神制定的戒律,不仅没能履行职责,还和人类一起带着死神的武器逃走了。 女人一直在找他,想要回收珍贵的武器,而就在刚才,她察觉到了那个叛逃者泄露出来的力量。 “我会尽快的,回收武器以后就立刻选拔新的死神。”女人说完后转头离开,她的身影很快就被雾气吞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 第四十四夜 善后工作 我无法忘记与你共同的回忆,我将永远记得,直到死亡也降临在我身上。——前语 由于菌神的诅咒,早应该死去的蜜莉恩最终没能留下完整的遗骸,她死后身体化为洁白的沙砾随风沙飘散。 “梅西尔,好好活下去。” 蜜莉恩最后的叮嘱融入风中,和沙砾一起随风飘散。 “蜜莉恩……不要!” 低声啜泣的梅西尔试着抓住那些沙砾,结果只能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流逝。她趴在地上死死地抠住地面发出尖锐的悲鸣,然后在其他人怜悯或者悲痛的注视下缓缓站起擦干泪水:“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因为蜜莉恩离开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冷静……”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重要的人死了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理智。”罗里看着迅速控制住情绪的梅西尔,她本来就觉得梅西尔和别人不太一样,现在看来好像不只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这么简单。 就在罗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安慰梅西尔的时候,一旁的又忽然伸手把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靠近的人群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穿着统一颜色与款式的防风斗篷,宽大兜帽遮挡面容,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人出现在罗里和又的视野中。为首的一个个身材娇小,甚至还穿着轻甲的棕发女性,除了那双青蓝色的眼睛外,她脸上横贯整张脸的伤疤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乔雅很少见到异地之民,尤其是岛民。她注意到又的时候,同样摆出了警戒的动作,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将穿戴金属手甲的右手放在胸口上,向面前的两人行礼:“我是受众生之盟亚伯敦家族长老派遣前来支援的魔术师乔雅·亚伯敦,抱歉我来得太迟了,请问纳尔森女士在这里吗?” “等事情结束了再来收尾,这确实是你们这群魔术师的风格。要是不知道你们办事还算靠谱,我都怀疑你们是来捡漏的了。”罗里瞪着面不改色的乔雅和她带来的魔术师们不满地嘀咕道。 罗里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乔雅听到,她脸上恭敬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似乎是有些尴尬和恼怒。 又见气氛变得凝固赶紧假咳一声说道:“梅西尔阁下此刻不便见各位……” “我没事,你们先去别的地方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神色憔悴了不少的梅西尔走上前,她把罗里和又打发走了以后才转头看向紧张得绷起脸的乔雅:“你们来得正好,有一批遇难者的尸体需要你们安顿,他们都是英雄。还有我们从遗迹里面救出了一批幸存者,也麻烦你们对他们进行检查和安置了。遗迹这边我会处理,里面的东西还很活跃,这里必须封锁起来。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要如实跟众生之盟报告情况就可以了。” 乔雅有些为难地看着梅西尔,在和身后的伙伴对视一眼后小心地开口道:“抱歉,纳尔森女士,我们接到长老们的命令,这处遗迹将由众生之盟接管,我们也会设置结界,到时候里面的所有的人和物都是不能外流的,包括人。所以您带出来的幸存者只能留在这里。” 梅西尔听到乔雅的话后没有再说话,只是走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 虽然梅西尔比乔雅矮半个头,但气势上却完全压制了对方,此刻她的眼神异常冰冷,就像野兽凝视猎物,这让乔雅身后的魔术师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各自的武器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把手放下!”同样感到紧张的乔雅察觉到了梅西尔散发出的杀意,她赶紧呵斥同伴,让他们不要乱来。 乔雅早听长老们说过,梅西尔是会顾全大局的人,她应该明白长老们的用意。毕竟这件事情只要能在教会发觉之前结束,对他们几方都是有益处的。 遗迹中的怪物肯定被梅西尔解决,里面应该还充斥着无数不安定的异常菌落,在那些不明的菌落自然消亡之前,没人能断定那些孢子是否还具有那种足以毁灭一座城镇的感染性,那些幸存者至少要在尘荒原生活两年以上才能回家。 当然,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如果检测这些幸存者身上携带有感染力强的活性孢子,他们可能会沦为菌群寄生生长的最佳观察对象,在魔术师的手下被关押和研究,直到找到应对孢子感染的方法。 既然遗迹内有智人城市的残骸,那肯定有那些智人留下的文物和技术。如果家族联合起来破解的话,说不定会得到比文物和历史更有价值的东西,到时候他们就有底气与手段越发强硬的教会对抗。 现在教会与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因为那该死的小偷的撺掇变得更加恶劣。没人知道那头母鳄鱼到底和教会做了什么交易,竟然说服那些反对异端文化的老顽固接受了西恩蒙特家族改良的新式魔术,并以信徒的身份成功进入教会内部。 当路易斯·艾登成为新一任主教的消息传到众生之盟总部的时候,长老们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自从西恩蒙特的家主代替上任长老参与盟约会议后,争端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前段时间瘟疫横行的时候长老就分为几派为这件事争执不休。好在希波克拉底家族主动提出派魔术师到各地救助病患,协同霍芬海姆家族研发应对瘟疫的药剂,这才止住了争端。 只是那次会议以后,家族之间也看清互相的立场并产生隔阂,支持西恩蒙特家族做法的魔术师竟然数量骤增,甚至有人主动脱离家族加入教会。 前段时间,乔娜的同僚也放弃亚伯敦家族提供的援助,接受教会的邀请。他现在正在为教会工作,也许以后再见,他们就是立场不同的敌人了。 原本线人关于红柳镇的异常报告让一向对域外这片堕落之地的长老们感到极为震惊,从瘟疫爆发到处于众生之盟监视下的古神遗骸复苏,再到这次红柳镇遭遇的怪物袭击,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不祥之兆,预示着某种事情的开始。 乔娜自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她此次来到域外也只是为了执行长老们的命令,可梅西尔似乎并不会配合他们。 “可是长老那边不会已经决定共同分享遗迹内的资源,如果我按照您的要求回去向众生之盟报告,您能承担放弃遗迹的损失吗?” 乔娜试图用集体利益远高于个人判断来说服梅西尔,但她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对方抓住她肩膀的手忽然更加用力了。 “众生之盟那边我来应付,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了。如果你被问责,就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梅西尔逆着光,以至于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只有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光。 乔娜因恐惧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却挣脱不开梅西尔的手,似乎她不答应这个条件,梅西尔就不会松手。 “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向长老们报告!在这之前,我还是得去调查遗迹周边才行!”乔娜找了个借口想要摆脱梅西尔,再怎么说她也不能白来一趟,探清遗迹的情况下次也好有个明确的目标。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为了防止意外,我给你找个可靠的向导吧!” 梅西尔重新露出笑容的同时,转头呼唤正带着另一批从遗迹中逃出来的幸存者赶过来的格里高尔:“格里高尔,你过来带这位魔术师和她的同伴去遗迹周围转一圈。” 格里高尔好不容易把遗迹里找到的人平安带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向梅西尔邀功就被安排了另外的任务。她当即愣住,随即撅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老师,我把人都救出来你也不夸奖我一下!等等,你不是学院上一届提名毕业生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您……我的天哪,您不是那位!” 乔娜这才认出眼前眼熟的女人竟然是学院的老师,她震惊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觉以后连忙朝人鞠了一躬:“萨姆沙老师,您好!我毕业以后在家族的安排下在众生之盟外部机构任职,这是我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 “毕业就有工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我都有点羡慕了咳咳……” 说实话格里高尔都有些嫉妒这些有背景的魔术师,有家族支持和帮助的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未来该何去何从,只要按照既定的路走下去就能好好活下去。 “人与人可真是不同。好了,现在既然不在学院,你叫我格里高尔就可以了,叫我老师还怪尴尬的。”格里高尔感叹一句后便在梅西尔威胁的注视下,拉着乔娜向着遗迹的方向走过去。 第四十四夜 善后工作Ⅱ 目送人群离开的梅西尔虚弱地闭上眼睛,她感觉到有谁在旁边扶住自己,她按着太阳穴下意识地开口道:“马戈德里什,你不用管我,你今天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是我,你的魔力早就召唤不出你的恶魔了。”身上颜色艳丽到与周围环境风格都不同的伊曼纽尔神色复杂地看着梅西尔,过了一会儿后他无奈地仰头叹了口气,“算了,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我帮你清除那些人的记忆。这样的话,即使那些魔术师使用魔术,他们都问不出什么来。” “谢谢你,我会帮你对爱丽安娜说些好话的。” “这就不用了,那个家伙从来就不信任我,不然也不会用契约束缚我了。对了,那个比山还大的家伙是什么?”伊曼纽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从刚刚开始他就感受到了那颇具压迫感的视线,他很是担心眼前这庞然大物会忽然攻击自己。 “这是龙与泰坦巨蟒的后代,世界上最接近龙,也是世界上体型第二大的有鳞类生物。这么近距离观察它可是很难得的机会,你以前应该也没见过吧?” 梅西尔没有想到居然能有幸在域外见到类泰坦巨蟒这种古老而强大的生物,它们因为体型与习性一向避世,大多在地下或者人烟稀少的地区生活,在死人之国生活的恶魔不认识也很正常。 仰头都无法看见其全貌的赤红巨蛇静静地伫立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巨大的影子几乎遮挡住了遗迹外的空地。它脊背上的甲片如被阳光照亮的山峦般起伏,全身甲胄一样的鳞片随着呼吸缓缓张合,不断发出碰撞的轰鸣。滚滚热气从它身上喷涌出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梅西尔也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一人一恶魔在这头类泰坦巨蟒面前显得实在是太过渺小,仿佛对方只要挥动尾巴就能把他们碾成尘埃。 “我……我可是怠惰的恶魔,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都还在死人之国里待着,怎么可能会来到这里!”伊曼纽尔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生物,死人之国里体型和实力往往不成正比,怪物和恶魔们都尽力压缩体型以便囤积更多的力量。至于他,只想找个没有争斗的地方睡觉。 “你不用给自己的怠惰找到借口,毕竟你除了睡觉之外也不干什么正经事。没什么事情的话,你还是先去把那些人的记忆处理一下。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就好,梦醒了以后,生活还是会继续的。” “你怎么和爱丽安娜那家伙一个样子?”伊曼纽尔越发觉得梅西尔和爱丽安娜很像了,从某些方面来讲,她们都是一类人。 一样会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的人,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或者叫你的同伴都可以。” 梅西尔对挎着脸离开的伊曼纽尔挥挥手,之后她仰头叹了一口气:“感谢你们的帮助,不过我没想到还有活着的生之一族的魔女,你的姐妹还活着吗?” 即使裹着斗篷,也掩盖不住浑身洁白的伊洁丝用手按住身侧随风翻卷的头发,她看着眼前狼狈的梅西尔,伸出手将掌心朝上:“姐姐已经离世多年,现在就只剩下我了。先不说这些了,我来帮你治疗,你身上的伤不能放着不管。” 伊洁丝说着走上前握住梅西尔冰凉的手,微光从她的手掌渗入对方身体,瞬间她便了解了梅西尔目前的身体状态。 “你的身体状态不好,我的能力不足以治好你,但族长一定可以……”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最起码短时间内我是不会去魔女的聚落的。”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让你的身体恢复得好一些。” 伊洁丝当然知道梅西尔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她也只是出于好心提出这个建议,至于梅西尔接不接受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只要把能做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你不用动,站着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伊洁丝握住梅西尔的手发出柔和的白光,这是一束无比温暖的光,梅西尔感觉本发冷的身体都因为光的渗透变得暖和起来。 光很快漫过梅西尔的身体,那些表面的伤口很快愈合,她的脸色也看起来比刚刚要好了许多。不过与之相对的,伊洁丝的脸色变得憔悴了许多。 毕竟是消耗生命力为梅西尔治疗,伊洁丝估计自己回去又要躺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再加上一想到阿诺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不停地唠叨,她的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 “你如果是迫于压力才对我进行治疗的,我向你道歉……”梅西尔误以为伊洁丝露出那种表情是对她有不满,她犹豫了一下后主动开口道歉。 “不是因为你!算了,你打算怎么封锁遗迹炸毁入口吗?”伊洁丝扶住额头,她不认为单纯毁掉入口就能阻止那些对遗迹感兴趣的人。只要有这份贪欲,那些人总有一天会挖开通道。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不过要我一个人来封印的话恐怕也不行。” 梅西尔试着活动双手,发现不仅伤口消失了,魔力也恢复了一些,她感到惊讶的同时看向抱着手臂眺望遗迹的伊洁丝,试探性地问道:“你能帮忙吗?”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给你介绍一下吧。这头尘世龙是我们的同伴卡登找来的帮手,卡登是我们自赎会的编外人员,她是蛇鹫和蜥蜴的混血。还有一位龙人,他说感受到同类的气息,所以刚刚应该是去找同类了。” 原本昂起上半截身体的庞然大物忽然缓缓地低头,梅西尔也终于看清这头类泰坦巨蟒,也就是尘世龙的全貌:它的头部形状介于巨龙与蛇之间,覆盖着鳞甲就像是戴着严丝缝合的怪异头盔。漆黑的弯角表面粗粝且凹凸不平,看起来就像某种坚硬的金属,其上赤红的鳞片在星光下闪闪发光。 那双庞大的金眸就像提前升起的两轮太阳,瑰丽繁复的花纹围绕着瞳孔旋转,让人仅仅是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晕眩和震撼。 尘世龙对两人喷吐滚烫的气息,刮得人脸颊生疼的风浪掀起地上的石子和沙砾。不远处的难民被吓得惊叫,纷纷逃到远离这个大怪物的石块后。 负责指挥的卡登顺着红茶鳞片的缝隙回到地上,她看了眼不远处吓得蜷缩在一起的难民,撇撇嘴扶正头上的头骨面具走到梅西尔面前:“红茶又不吃人,就是长得高了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正因为不同才会产生恐惧,况且他们才从菌种手下活下来,对非人类的存在感到警惕也很正常。”梅西尔看着眼前兼有蜥蜴和蛇鹫特征的兽人少女,总觉得自己好像对她有些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回忆一会儿后梅西尔选择放弃,她和卡登礼节性握手,随即立刻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上:“既然人数够了,那就来帮我准备封印仪式吧。卡登知道魔法的基本原理吗?” “什么……什么原理?”从来就不认真学习的卡登露出有些白痴的表情,她没想到帮忙的结果是越帮越多,早知道就不跟着来凑热闹了。 梅西尔和伊洁丝对视一眼后同时叹了口气,毕竟要教会一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她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谁也不能保证众生之盟不会派态度更强硬的魔术师来。 “我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跟你说明你尽量听着,剩下的就交给运气好了。” 第四十四夜 善后工作Ⅲ “等等,不用这么麻烦!”忽然感觉事情貌似变得麻烦起来的卡登抬起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随即她转过身看着微微抬起脑袋的红茶,“红茶让我问你是不是只要遗迹消失就可以了?” “没错?难道这位打算帮忙吗?”梅西尔没想到一向不与其他生物往来的尘世龙竟然会主动与人产生联系,这让她不由得多看了卡登几眼。 “红茶说这里充满了危险的东西,几千年前一座金属构成的巨大城市掉落下来的时候崩塌了一半,另一半在这里保留了下来。城中有长着翅膀的小人逃出来,其中一部分飞向了远方,另一部分则死在这片土地上。” 居然知道苏萨特坠落的全过程,这头尘世龙到底活了多久?梅西尔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伊洁丝,发现对方眼中同样流露出震惊的情绪。毕竟真正从勇魔时代活到现在的人几乎是见不到了,想要了解那时和之后的一些历史,基本只能靠古籍资料和推测证实。 “带有古神气息的一部分生命离开遗迹,最后又带着血腥味与人类归来。后来古神的力量壮大,我也不能再选择无视了。我一直在这里监视祂们,直到你们的到来。”卡登断断续续地复述红茶传达给自己的话,这种特殊的频率一般生物根本接收不到,她也只是勉强能接收和理解而已。 “我明白了,你说的方法是什么?”伊洁丝注意到卡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出于担心她赶紧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虽然这片土地遭受魔王的诅咒,但受到神祝福的大地的血液依旧在土层深处流淌。我可以进入地下,让炽热的血涌出结束一切,无论是邪恶的力量还是古代的遗留物,都会平等化为灰烬。” 能不花任何力气就解决遗迹中的麻烦自然是好的,梅西尔知道这肯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您需要什么,主要是我能做到的,您尽管提。”梅西尔主动开口道。 “这家伙特别喜欢红茶,你多准备几箱好红茶就可以了。”卡登瞥了一眼陷入沉默的红茶,撇撇嘴后对梅西尔说道,“真的,你相信我,他最喜欢红茶了!” 伊洁丝在梅西尔答应下来之前抢先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好了,正好我们和商会有合作,购买好茶并不是难事。” “为什么……”梅西尔看着眼前的伊洁丝,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抱歉,现在先把遗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之后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伊洁丝察觉到梅西尔怀疑的视线,她转过头对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是你的弟子把我们叫过来的。当然,我们会来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梅西尔那家伙,把我们赶到一边是打算又要做什么大事吗?不愧是被教会通缉的魔女,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罗里,你好像很担心梅西尔阁下。是已经把她当成友人了吗?” “瞎说什么呢,我只担心我拿不到剩下的那半酬金!我可一定要拿到酬金才行!”罗里握紧拳头嚷嚷道。 虽然和罗里结识的时间不长,但又很清楚视财如命的罗里很少会关心别人,在她的眼里人们无非只有两类:有价值的和没有价值的。 梅西尔有那个值得被罗里看重的价值,但也没有大到让罗里冒险来到这种极度危险的地方,况且罗里还把最重要的那个东西交给了梅西尔。 “你或许想尝试改变?为什么?” 又的眼神和忽然贴到背上的胸膛都太过灼热,让本就很局促的罗里一下就涨红了脸,她赶紧往前走了一步转身说道:“我不是答应过你尝试做个更好的人吗?做好事的话,也许神会回应我的祈祷。” “在下记得你没有信仰,你也曾说过神从不会回应任何人,祂们大多只是冷漠旁观,也仅此而已。”又有些意外地歪了一下脑袋,他之所以确信神不会帮助他们,是因为他已经见过太多将希冀寄托在神灵身上,但并未得到好结果的人了。 与其相信外物,不如相信自己。 “不,神是存在的,我见过一次,准确的来说是我的父母见过……算了,不说这些了,这次委托完成了后你们是不是打算回鬼寇岛了?”罗里转移了话题,她没打算在离别之前和又产生一些不必要都争执。 “对,多亏浮士德阁下帮我等联系了走私的蛇船,预计回去以后在下和友人们就要准备前往海巷了。”又说完后意识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眼中瞬间流露出不舍,他伸手抱住罗里,把她拖进怀中用下巴在她头顶上蹭来蹭去,“在下承诺弑神后必定会归来的,到时候在下会把聘礼一并带过来。”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不婚主义者!要是你在完成任务以后无处可去,可以来找我,跟我一起干活还是挺赚钱的对吧!”罗里捂住红透的耳朵别过头去,即将面对离别的苦涩与不舍让她感到烦躁又无措,可嘴上却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有些事情大家心中都明了结果,不说出来也只是为了不让离别变得更加困难与悲伤。 这样就够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让我再享受一下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吧。 罗里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她闭上眼睛靠在又的怀中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流逝…… 就在此时,刹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他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飘到两人耳边:“我们回来了!哎,又哥你怎么抱着罗里?” “哪儿有!你看错了!”脊背瞬间绷直的罗里推开又,然后一脚踹在刹的膝盖上,“谁叫你私自去帮别人的!是不是什么报酬都没要,你这个缺心眼的家伙!” 纪子看着捂着膝盖蹦跶的刹,摇摇头后说道:“你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活该被打!对了,罗里报酬我替你要了,只要把他们送回教国,我们就能拿到酬金。”她说着还把那些人塞给自己的首饰交给罗里。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果然只有又和纪子最靠谱,我真是爱死你们了!”罗里看到那些金灿灿亮闪闪的小玩意后,原本阴沉的脸上立刻出现灿烂到有些猥琐的笑容。她一把将宝贝们抢过来,拿起一枚金戒指咬了一下。 看到罗里变脸般变化的表情,露出无奈笑容的又抬头和纪子对视一眼,他们居然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不舍。 刹对有些尴尬的气氛毫无察觉,他像开玩笑似的拍了拍正在验证金子真假的罗里的头,随口问道:“罗里,我们就要走了,你会伤心不?” 罗里头也不抬地甩开刹的手,抬头翻了个白眼无情地说道:“你们当中我最不可能怀念的就是你!你经常给我捣乱,还不听指挥!你知道因为你我赔了多少钱,丢了多少脸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不也帮了很多忙吗?”刹委屈起来,他没想到临近离别,罗里还会对自己说这么过分的话。 “即使这样,你依旧是我的朋友。这几年我没对你说过什么好话,但最后我还十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说到这里,罗里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她认真地对愣住的刹伸出手,“我们中最勇敢的战士,你总是不顾自身安危站在最前面抵挡危险,一直以来谢谢你。” 第四十四夜 善后工作Ⅳ “罗里,你难得说句好话……是因为你知道我们要离开了吗?”刹意识到又好像已经把他们要离开的是告诉罗里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罗里嘴上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其实还是把我们当成同伴。你可别忘了,她是怎么对待别人的。” 纪子无语地在刹的脑袋上拍了一把,她看向罗里的时候,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以后没有我们这样免费的帮手,你会不会想念我们?” “啰嗦!既然你们两个这么闲,那就去看看梅西尔那边的情况!平时干活,就你们最会偷懒!”罗里气得脸涨红得像个熟透的狼果,她指着眼前笑得让她觉得很讨厌的两个人骂骂咧咧,恨不得一人一脚把他们踹进地里。 “不用,我来找你们了。” 梅西尔一脸疲惫地出现在纪子和刹的身后,跟在她身边的伊洁丝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过来帮助你们的生之一族的魔女伊洁丝,如果你们受伤了,可以找我治疗。仅限今天免费,以后可能花钱都请不到我咯?” “你不是说会帮我看看朋友身上的诅咒能不能解开吗?”梅西尔指了指正歪着脑袋打量伊洁丝丝的又,“他身上有一个纠缠很深的诅咒,有点麻烦。” 一眼就看出又并不是寻常兽人的伊洁丝毫不介意地任由对方打量自己,之后她上前一步礼貌地问道:“让我看看……您介意我再靠近一点吗?” “嗯,不介意。”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伊洁丝不仅是走近观察,还上手在又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她甚至伸手把又的衣服掀了起来,“嚯,身材不比我家亲爱的差啊,真好。” 这一幕让在旁边迷茫看着的罗里瞬间激动大叫起来:“不是说看的吗?为什么要动手,快给我放手!” “放心,我只是在寻找这位先生身上的诅咒,你难道不想看看你爱人的真面目吗?”伊洁丝当然猜到罗里和又的关系,她向罗里展示了一下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随后松开抓着又衣服的手。 “怎么样?以你的能力能解开吗?”梅西尔问道。 “如你所说,确实是牢牢纠缠在这位先生身上的,好在还没有完全影响到灵魂。”伊洁丝用手虚空在又的胸口上画了个圈,“诅咒的位置大概在胸口右侧到肩膀的位置,树根状的,缠绕在骨骼和内脏上。要想直接解开可能会有点困难,但可以切掉。” “切掉……这么大范围,切掉又会死的吧?”罗里听了伊洁丝的话后皱起眉头,她没想到这个看似靠谱的魔女竟然会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你真的会治病吗?不对,这应该已经不是治病的领域了吧!” “有我在他怎么会死呢?”伊洁丝对罗里的态度感到有些生气,她自信地昂起头拍拍自己说道,“我也是生之一族的魔女,有我在的地方,死亡就绝不会降临!” 罗里怀疑地看着伊洁丝,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正在和又说明生之一族能力的梅西尔。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她才松口道:“如果能看到又的真面目……不是,是能解开他身上的诅咒当然好,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看又怎么想的。” 又自然也想解开诅咒,可不是现在,因为他至今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去完成使命,同时他也希望能够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在下认为此事……” “等遗迹彻底沉没以后,我会写信告诉你的,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伊洁丝在和梅西尔握手道别的同时说道,“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卡登就由你们带走吧,家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得好好聊一聊。你说是吧,卡登?” “感谢你们的帮助,等事情处理完以后我再登门拜访。”梅西尔感激地看着眼前的伊洁丝,自赎会明明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却还是参与到了这件事中,说明他们是真心愿意帮助他人的组织,至少比教会要值得信任。 “是什么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凯撒科……你不问问我的意见吗?”卡登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我才不要回去!换你们会想和比你们大了五十岁的男人结婚吗!” “什么?还有这事?”罗里对卡登身上发生的事情瞬间产生兴趣,她踮起脚一把勾住卡登的脖子,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没事没事,到时候要是谈不拢你跟我混!我这里包吃还包教会各种分解和制作机关的技巧哦!” “听起来还不错,等我考虑一下……不对,我要加入自赎会,我才不会跟你走,你一看就是会骗小孩的骗子!” “怎么会呢?我这个人在业内可是广受好评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我的同伴啊!” “罗里这家伙,还没等我们走就又开始招揽新人了,这次居然开始骗小孩了。她当真舍不得我们吗?”刹看着笑得一脸邪恶的罗里,心中默默为卡登哀悼一番。毕竟落在这个恶魔手里,那是会被榨光所有价值的,这件事他们都已经体会过了。 “不管怎么样,一件麻烦的事情终于结束了!”纪子难得放松下来举起手伸个懒腰,她现在唯一在乎的问题就是回到岛上又该怎么联系他的主公。 那位年事已高,为达成摒除愚昧,启蒙愚人的目的肯定耐不住长时间的等待。几年过去,幼子已长,也许代替又的新隐者已经诞生了。 那些鬼神也绝不会等待人类再派人对祂们动手,万一…… “纪子,不用担心。”又似乎看出了纪子的担忧,他在伸手按住对方肩膀的同时坚定地说道,“这一次,在下会结束一切。” “不是你一个人。”刹勾住又的肩膀,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露出自信的笑容,“本大爷可比那些鬼神厉害多了,看我把祂们全都收拾掉!都用不着你出手!” “对,不是你一个人。上一次你一个人承担了一切,但这一次不会了。”纪子笑着点头的同时手搭在佩刀上,“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岛上所有因为愚昧的信仰深受伤害的人们。我们会和你一起承担。” 第四十五夜 暂告结束 当一切结束以后……——前语 亚撒抱着从遗迹中挖出来的德斯坦回到迷宫出口附近的时候,就只有伊洁丝还在那里等待。 看见亚撒走过来,原本无聊得靠着石头打呵欠的伊洁丝赶紧走过去说道:“天哪,你终于回来了!再晚一点的话,你就要遗迹一起被岩浆吞噬了!听到地面坍塌的声音的时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怪物从遗迹里面冒出来,没想到是岩浆……” “本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那个魔法使会使用这种方法结束一切。保险起见我就提前出来了。”亚撒回头看了一眼将近身后不断从地裂中涌出,不断地蚕食半掩埋在地下的遗迹的岩浆湖,当前也只有炽热的大地之血能彻底消灭菌神留下的痕迹。 按照惯例,亚撒采集了一些蘑菇,并从金属墙上凿下一块作为遗迹发生的一切的证据,回去以后就会交给艾斯特斯,让他决定要将这些东西是封存还是处理掉。 “遗迹里面充斥高浓度的异体污染源,侵蚀效率很高,还好制止了那些魔术师的进入,不然就麻烦了。” 亚撒不禁回忆起回忆看到的场景:那些蠕动的蘑菇就像活着的生物一样,它们密集地拥挤在一起缓慢蠕动,粘液从菌褶中分泌出来浸润地面,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恶臭充斥狭窄的空间。 仅仅是注视那些有生物外观与内脏器官特征的蘑菇,就让亚撒感到头脑晕眩,他不能想象这些东西要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爆发会怎么样。 “里面的结构复杂,估计有不少可以被利用的东西,就这样消失也好。”亚撒总结道。 “这样,我明白了。对了,这个人是谁?”伊洁丝注意到亚撒抱在怀里的人,因为被斗篷裹着,她也看不出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德斯坦·沃尔夫,那个杀死了佣兵之王的佣兵杀手,她是我的同类。”亚撒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她遭到菌神力量的污染,所幸龙心余烬的力量正好与其相克,至少现在还没有危及到生命。只是她受的伤很严重,他刚刚尝试用魔法治疗竟然失败了。 虽然伊洁丝并不了解佣兵之间的事情,但也听过德斯坦这个名字,毕竟连同伴都杀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原来是她,我可以给她治疗,不过治疗以后把她放在这里吧?” “你看了她的情况就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她带回来了。还有,也许她杀人是有别的原因,别听信那些谣言。” 伊洁丝有些意外地看着眼神没什么变化的亚撒,耸耸肩说道:“你难得替别人辩解,真是稀奇,不过小心瑞吉听到了,她会不高兴的。” “我以前见过她,所以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误会。”亚撒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了,抱歉误会你了!” 伊洁丝尴尬撇撇嘴,她草草检查了一下德斯坦的身体,结果被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震惊到了。她立刻拿出药剂和止血的布带,为对方手臂的伤口进行包扎止血:“好严重的伤,她已经失血过多了,现在得马上给她治疗才行!你有找到她的断肢吗?”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耽误了时间?”亚撒右脚踏地,地面瞬间隆起一块形成简易的石床,他把斗篷垫在下面将德斯坦放上去,“甬道已经塌了,再加上有很多蘑菇,根本没办法找。” “魔法没用……为什么?”伊洁丝本想用自己的能力为德斯坦疗伤,结果发现魔力在她身上根本不起作用,这下她知道为什么亚撒不帮这个人治疗了,因为他治不了。 亚撒把止血用的药草塞进德斯坦嘴里,看着对方咀嚼着把药咽下去后站起来:“药草有用,用药草应急处理!我带她回去找依诺登斯,她肯定有办法。瑞吉,到我这里来。” 没有办法帮上忙的瑞吉凝视这片凝聚着智人智慧结晶与历史的遗迹逐渐被岩浆吞噬熔化,感觉心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她一路走过来已经叹了好几次气,可她也清楚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未来,会有人通过冷却的岩浆和岩石层窥探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吧? 听到亚撒的呼唤后,瑞吉赶紧转身小跑过去:“我来啦我来啦!我们这是要回去了吗?贡萨洛他们还在红柳镇上,不去接他们吗?” “对,既然这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亚撒脱掉外衣的时候漆黑的鳞甲已经无声地爬上了他的皮肤,原本鸽血红色的眼睛就像被烛火点亮一般转变为了古老的暗金色,“离我远一些,小心受伤。” “事情终于结束了,太棒了,回去我要大吃一顿宝石大餐来犒劳自己!”坐在马车顶上的伊曼纽尔高兴思考着回去以后的计划,丝毫没有发觉马车内的气氛严肃。 就在刚刚梅西尔才从卡登的口中得知红柳镇的情况,她没想到那群菌种竟然行动会如此激进,竟然将红柳镇上的人作为复活菌神的祭品。好在有人及时阻止,才避免了重大的牺牲。 这些菌种做的事情真的就像是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一样,难道饥荒高地真的再次出现了?该死,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接触古神和古神遗蜕的机会。 要是再发生像切斯特顿公爵领和遗迹这样的事情都话,梅西尔不认为会有什么好的情况发生。 “我的同伴们还有那些魔术师正在帮助那些受难者,你不用太担心!”卡登观察着梅西尔阴沉的脸色,然后小心地开口道。 “这位小姐说得没错,梅西尔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的脸色太差了。”纪子也开口说道,梅西尔的脸色比她都还要难看。 虽然梅西尔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但大家其实都知道她内心已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没有人能够在重要的人离开的时候做到真正的毫无波动,而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别聊红柳镇了,那里还是有不少有本事的人坐镇,他们也会看着办的。话说这么多人,帮他们安定下来和寻找家人都很困难,回去之后浮士德恐怕有的忙了!”罗里转移话题以后托腮看着跟在马车后面的幸存者们,他们看上去都很疲惫,可眼中却充满了希望。 活下去就有希望,即使很渺茫也足够了。 马车的空间不够坐不下所有人,只能委屈他们跟着格里高尔走了,她知道“近路”,能比他们更快地带这些人回到域内。就算夜幕没有降临,域外也依旧十分危险,这么多人一起行动说不定会把魔兽引过来。 “赶路就交给我们吧,你放心休息!来,位置都给你整理出来了!”刹热情地把马车靠里的位置让出来,梅西尔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几人摁着躺下盖上了毯子。 梅西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结果躺下的瞬间困意上涌——她竟然瞬间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梅西尔的意识在黑暗中不断地向下沉,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入身体,让她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第四十五夜 暂告结束Ⅱ 黑暗中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在梅西尔耳边蛊惑道:“睡吧,就这样睡下去吧,只要睡过去,一切你烦恼的事情都会消失了。” 这种感觉梅西尔很熟悉,每当她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出现,之前她都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屏蔽那个声音,但今天好像不行……蜜莉恩的离去就像压倒骆驼的醉后一根稻草,让她对自己选择的路产生了迷茫和绝望。 蜜莉恩,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办法忘记你…… 忽然,梅西尔头顶的黑暗被粗暴地撕开,裂口处白光如潮水般涌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你以为一直沉下去就能解决一切吗?睁开眼睛站起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高亢的声音钻入梅西尔的耳中,同时一只苍白的手不由分说地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朝光的方向拽过去。 “给我清醒一点吧!” 从半空中狠狠砸在地上的梅西尔呻吟好一阵后才慢慢爬起来,她吃惊地看着周围熟悉的门扉和缠绕它们的流光溢彩的植物根系:“这里是……图书馆?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刚刚的那个人……是龙王吗?” “梅西尔小姐,好久不见了。”一身军装的黑发男性听到动静后赶紧放下手里的笔赶来扶起梅西尔,“有人想见你。” “黑,你还是没什么变化,见到你很高兴。不过你确定对方是要见我?”看见熟人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的梅西尔愣了一下,随即她露出疑惑的表情,“除了蜜莉恩之外还有谁……” “你见到以后就知道了,总之你先跟我来,客人已经等你好长一段时间了。” 黑也没有说太多,他直接带着梅西尔穿过前厅来到用书架单独隔出来的会客室。 用索罗德花藤制作的书架在两人头顶延展,而人生之书依旧在不断增加数量。 梅西尔用眼角余光寻找龙王的身影,发现对方今天似乎不在,她只好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面。 略显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两人坐在水母形状的桌子前,头发长长了些的陈姜堰正在用热水壶给对方倒水。 见黑来了,陈姜堰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他放下水壶快步走过来,然后小声在黑的耳边说道:“黑哥,这个娘们太吓人咧,俺都不敢看她眼睛,感觉多看几眼就要被吸进去了!” “接待之前你没看过访客的人生之书吗?这是魔女的种族特性!还有谁允许你背后对图书馆的客人指指点点的!”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黑踹了陈姜堰一脚,“去去,抄书去!这里交给我!” “好嘞好嘞,那我先走了黑哥!”陈姜堰如获大赦般溜走了,不过溜走之前,他没有忘记跟梅西尔点头打招呼。 “你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沙漏会告诉你们时间,会面的时间可能很短暂,你要珍惜。” “谢谢你,黑。”梅西尔轻声道谢后走向桌子,她无声拉开椅子坐下后,然后对眼前的女人露出无奈的笑容:“您为什么要见我,而不是见爱丽安娜大人?” “你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看样子你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你居然不关心我怎么了,真是令人寒心,亏我之前还这么关心你!” 等待已久的玛丽戈尔德有些生气地瞪着梅西尔,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有些时候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不过想想她都已经是死去的人了,好像也没必要计较这些了。 “抱歉,我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已经有点麻木了。”梅西尔一脸歉意地用手摸着胸口,她怀疑自己的心脏都要因为接连的打击停跳了,可它没有。 那种悲伤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梅西尔觉得一点都不难受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最后一刻想和你开个玩笑都不行吗!”玛丽戈尔德用力戳了戳梅西尔皱起的眉头,“我想见你,是因为我打算把我的心脏交给你!虽然现在你拿不到,但你回去以后爱丽安娜一定会邀请你去玛吉洛山。也许安娜会把预言告诉你,我就不多嘴好了。” “你得到了目之一族的预言了吗?”捕捉到关键词的梅西尔一把抓住玛丽戈尔德的手腕,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吓人,就像是荒漠中看见水源的人一样,“这一次又是什么?请告诉我!” “只是很模糊的片段,你也知道目之一族的族人们几乎耗尽了力量,唯一能够预言未来的卡丽丝玛还放弃了这份力量。”玛丽戈尔德被梅西尔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对未来很在意吗?我可以告诉你,可你就算知道也是无法改变的。” “我不是想改变未来,只是饥荒高地又出现了,我想知道预言会不会和他们有关系。”梅西尔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说道。 “怎么可能?”玛丽戈尔德拍着桌子站起来喊道,“当时爱丽安娜联合其他魔女和魔法使一起对饥荒高地进行围剿,我们亲眼确认了所有尸体,绝对不可能还有残党!” “如果说追随魔王的背叛还活着呢?我收到浮士德的来信,她看见死去的饥荒高地的成员出现了。我想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您吧?不然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梅西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知道饥荒高地做的所有事情全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回到最初的状态。 那群魔王的狂热追随者不仅否定生命存在的意义,也否定未来,他们真的比教会更要可恶和极端。 “梅西尔,你也清楚预言的人越多,预言就越有可能产生偏移,这样的话预言基本上就没用了。” “事态紧急,我必须防患于未然。为了……避免更多无法避免的悲剧发生。拜托了,玛丽戈尔德,这是我最后一次拜托你了。” “你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做的。你真是个傻孩子,蜜莉恩肯定也不希望你活得这么辛苦……” 玛丽戈尔德看着眼前的梅西尔,她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过了一会她才重新睁开眼睛说道:“好,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你仔细听好了,我只能说这一次。” 第四十五夜 暂告结束Ⅲ “‘当代表绝望的黑色散去,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回归,世界将会被终焉指引向两条不同的道路。一条道路会招来毁灭,而另一条道路会伴随着离别与牺牲。当所有信任的手合在一起的时刻,黎明会再次降临。’这就是预言的全部内容了?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预言吗?” 肤色苍白,左眼外包着绷带,只露出烦躁眯起的银色右眼,一头丝绸般的黑发内层呈现奇异的银紫色的少女半张脸都埋在斗篷蓬松的毛领中。她长着荆棘冠一样的洁白犄角,眼角有着雪粒似的白色鳞片,一条从洁白逐渐过渡为蓝紫色的鳞尾在她的裙下舒卷。 从这些特征不难看出少女龙族的身份,再加上她天生自带强大的气场,让坐在对面的卡丽丝玛都下意识地拘谨起来。她端起桌子上有缺口的茶杯,然后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红茶。 少女静静地看着卡丽丝玛,随手摆弄用水晶打造的细长耳坠,也不急于得到答复。 喝完茶放下杯子的卡丽丝玛再次开口道:“族长的能力已经耗尽,能看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不过您应该知道,目之一族的预言是知晓的人越多,就越难以实现。” “你们要改变未来吗?要是未来真的能改变,我们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少女听到卡丽丝玛的话后也不是很意外,毕竟曾经也有不少人在知晓预言后,尝试改变即将到来的噩运和悲剧……结果他们都失败了。 “不是改变未来,而是为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卡丽丝玛义正词严地说道,“如果会发生重大的灾难,最起码做好的准备能派上用场,能救一个是一个。” “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魔女的想法,明明当初那些人把你们的祖先作为祭品献上去只是为了自保,你们这些祭品的后代却甘愿牺牲自己去帮助他们的后代。” 一脸鄙夷的少女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忽然她抬起头看向门口:“今天的客人还挺多的。” 还没等卡丽丝玛反应过来,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便被粗暴地推,随即还保持着半龙化状态的亚撒闯进来:“依诺登斯大人,请您救救这个孩子!” “这么久没见,你的第一句话怎么是这个?黑之王的后代都这么没礼貌,求人都没有求人的态度。”少女冷笑一声后放下手里的茶杯,她站起身绕过椅子走到比自己高很多的亚撒面前,“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和龙族不相干的人?” “她是现龙种……不是龙族为侵略制造的兵器,是有龙之心的混血!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亚撒跪在地上不断喘息,龙化后他仅花了几个小时就赶回域内,代价就是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都会处于虚弱状态,能保持清醒带着德斯坦到这里来已经是极限了。 “依诺登斯大人,仁慈的白之王,看在我们流淌着同一先祖的份上,帮帮这个孩子吧!”瑞吉也跟着跪在地上向依诺登斯请求道,她和亚撒的想法一样,不忍心看同族就这样在痛苦地死去。 依诺登斯·德隆·因达尔,她是古龙之王最小的女儿,被称为浊白黯色的白之王,是幸存下来的古龙种之一,诞生的时间比瑞吉早几百年,据说经历过勇魔时代的动荡。 只可惜出于某些原因,她无法离开这座古城,不过多亏自赎会的帮助,让她有了了解和沟通外界的渠道。作为代价,她会为自赎会提供适当的帮助,不过提供帮助的前提是她的心情还不错。 “我今天没心情帮忙呢,你们自己想办法吧!你们不是有一个生之一族的魔女吗?她连刚死的人都能救活,肯定也能救这个家伙的。”依诺登斯说着打了个呵欠,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今天都是被卡丽丝玛的敲门声吵醒了,现在她该继续沉睡了。 “德隆,别和孩子们开这种玩笑,你不怕依诺登斯生气吗?”坐在一边的卡丽丝玛忽然开口道,她皱着眉头站起来,“这可是关乎到人命的事情,依诺登斯不会拒绝帮忙的。” “那是你的想法吧,这关我们什么事情呢?不要用你的标准来绑架别人,卡丽丝玛。”依诺登斯,或者说是德隆愣了愣后露出恶劣的冷笑,“我只关心自己,可不像依诺登斯这个善良过头的蠢货……” “居然是德隆醒着,那真的没机会了!”瑞吉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位温柔的龙王以后瞬间泄了气,她无奈地看了亚撒一眼,发现他也满脸失望。 原本处于昏迷状态的德斯坦终于醒来,她的左半边身体连带左脸都畸变成无数怪异的菇伞形状,导致她只能睁开一只眼睛。失血过多加上疼痛的回归让她意识和视野模糊,只能看见眼前有几个朦胧的人影。 “额……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居然还没死吗?” “别说那种话,你怎么可能会死!我一定会找到人帮你治疗的!”卡丽丝玛焦急地握住德斯坦冰凉的手,当年卡尔德隆的嘱托她没能完成,现在她绝不能放任德斯坦死去。 “我听说你是目之一族的希望,但你放弃了预言的能力。”德隆的手指滑过自己的脸颊,伸出舌头舔舐干裂的嘴唇,“帮我预言,我要知道龙心的下落!” “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亚撒在卡丽丝玛开口前起身喊道,“我有别的办法……你不必牺牲自己。” “哼,你们在这里表演吗?你们最好快点决定我可没有多少耐心……”德隆说到这里的时候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随即她扶着脑袋垂下头,“该死,醒得真不是时候……算你们运气好,要是我的话,只会拿走那颗不成熟的龙心!” 德隆的右眼从银白色变为了淡金色,之后她抬起头,脸上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一直在房间里……哎呀,亚撒,瑞吉,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依诺登斯醒来,卡丽丝玛忍不住松了口气,之后她上前简单说明情况:“这里有个孩子需要你的帮助,她也是有龙心的现龙种。” 依诺登斯示意亚撒把德斯坦放在躺椅上,然后伸手触碰她脸上的裂痕和畸变的血肉,裂痕下类似薪火燃烧的余烬微微发亮:“被侵蚀的很严重啊……这孩子身上还有诅咒,以我的能力无法解开诅咒,只能延缓龙心余烬发作的时间,减少诅咒和龙心力量的冲突。” “德斯坦身上的伤真的不是一般的严重,她之前到底经历什么啊?”瑞吉看着依诺登斯把手放在德斯坦的胸口上,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有看她自己了。”亚撒站起来后盯着德斯坦血肉模糊的断臂,“不过以这个样子活下去,肯定会比杀了她更难受。” 第四十五夜 暂告结束Ⅴ “梅西尔你快醒醒!我们到红柳镇了!额,虽然红柳镇已经基本上变成废墟了,但救援的人带来了斗篷和毯子,我们应该不用挤在马车上。” 罗里的声音扎进本在和玛丽戈尔德道别的梅西尔耳中,下一秒,她被身后敞开的门扉吸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眼前罗里的大脸。 梅西尔扶着头坐起来,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接过罗里都过来的水抿了一口。她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其他人呢?” “去领食物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带去域外的东西基本上都原地处理掉了。衣服是纪子帮你换的。”罗里说着看着眼前的红柳镇,这座本就老旧的城镇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的样子。 巨型的蘑菇就像塔一样高,孢子就像雪一样覆盖着地面,颜色艳丽的菇群还在增加。不过好在人群都已经被疏散,现在魔术师们正在商量对策。 幸存下来的镇民守着仅存的家当,坐在镇外看着曾经的家园,眼中尽是悲凉与无奈。也有人徘徊在废墟上寻找被埋的人或尸体,把他们一一救出来。 “可以吃饭了,大家过来排队领饭!一人只能领一碗!” 随着负责做饭的人的一声招呼,分散坐着的人们纷纷围拢过去,罗里也跟着去排队,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两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熬的粥过来:“他们也没多少食物了,只能把剩下的东西熬成粥凑合着吃。给,你一碗我一碗。” “谢谢。”梅西尔道谢后接过碗,不过看着这碗颜色可疑的粥,她原本不多的胃口直接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条长得特别像狼的大狗叼着一只破碗蹲在梅西尔旁边:“喂,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吧,我要吃。” “自从知道蘑菇都可以说话以后,我都觉得会说话的狗一点都不稀奇了。”罗里看着那条脸上有着十字疤痕,眼神也十分有灵性的狗,她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去去,一边去。” “你的脑子跟你的身高一起萎缩了吗?我是阿姆河!”阿姆河用尾巴抽飞石子以后龇牙,他到现在都还没恢复魔力已经够丢人了,结果还被认识的人当成野狗。 “我不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这么较真干什么?”罗里撇撇嘴,她就知道阿姆河这家伙开不起玩笑,“你怎么在这儿,我不记得你应该在竞技场附近吗?” 阿姆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罗里的问题,他趴在地上把梅西尔分给自己的粥一口气舔干净以后才抬头:“还不是有事才会来,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好在最后都顺利解决了。还多亏了那几个白痴。” “你说谁是白痴!你这条臭狗凭什么这么说我!” “好了好了,这个家伙说话就这样,我都把他看透了哈哈!贡萨洛,你过来啊,干嘛站这么远?”阿LS拉住气得就要冲上去和阿姆河讲道理的卡登,回头招呼站在远处不愿意过来的贡萨洛。他有些奇怪这小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就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罗里好奇地打量贡萨洛,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你们都是自赎会的人?这个人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小子是最近新加入的,已经顺利通过入会测试了!”阿LS一把勾住贡萨洛的脖子,然后用手在他头顶一阵狂搓,“他看起来确实不太能干,但实力真心不赖!尤其是剑术方面,他可是剑术大师级别的!” “毕竟出身骑士世家,剑术水平自然不会太差。”梅西尔看清来人以后站起来,她主动握住阿LS的手,然后直接摘掉他的手套说道,“你是不是最近都在使用古神遗蜕的力量,你的手被侵蚀得很严重,再这样下去你的手恐怕要废了。有考虑过把遗蜕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吗?” “没事,这是我本应该承受的惩罚,本来我的手就该废掉的,能用到现在我已经很庆幸了。” 冰凉又柔软的皮肤触感让阿LS内心瘙痒,脑海中闪过的某个身影让他下意识地把手抽回来。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阿LS自然闻到梅西尔身上奇特的冷香,可还没等他仔细辨别这是什么香味,就被梅西尔的恶魔们推开。 激动得眼眶泛红的鲁巴斯把梅西尔紧紧搂在怀里说道:“梅西尔,你终于醒了!我们刚刚联系不上你的意识,还以为你死了!马戈德里什差点就要再次动用死神的力量了。” “我就说她没这么容易死,也不知道你们在瞎操心什么?” “罗曼夫,刚刚梅西尔昏迷不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一直在担心她吗?” “克里默,你闭嘴!我这叫担心吗?我这是……有点在意,毕竟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完成!难道你们不是担心这个吗?” 克里默无奈地看着嘴硬的罗曼夫,心想他就是因为这张破嘴才让梅西尔讨厌,要是能改一改说不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能改善一些。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次你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你没有感觉身上有什么变化吗?”马戈德里什低声询问道,他能感觉梅西尔身上确实发生了什么变化,只不过这种变化非常细微,也只有梅西尔自己清楚。 “变化……”梅西尔收回抚摸里芬柯克脑袋的手放在小腹上,她的时间本应该一直停留在成长之前,可是她感觉到时间开始流逝了。这就意味着她停滞成长的身体将会迎来初潮,到那时她就必须做出选择。 这是作为贤者之子必须经历的过程,要不真正成为贤者脱离俗世,要不就选择失去力量归于平凡。 “什么都没有,我很好。”梅西尔笑着说道。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事就好,我希望你不要太自责,蜜莉恩肯定也希望你幸福。即使要实现这件事情,我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另一边,已经彻底被岩浆吞没的遗迹边缘,林伯宇正拖着肿起无数满是青色血丝的囊肿的躯体,像蛆虫一样在地上奋力往前爬行。 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满是不甘和绝望,他不断咒骂自己没用的同伴和该死的格里高尔,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同时他也在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摆脱死亡的命运。 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长生不老并不像书中形容的那样神奇,林伯宇清楚地感觉到身体正在不断地膨胀和崩溃,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能够仙人那样的不老不死,这种情况算什么!凭什么大陆上有人能成为不死之身,我却不可以! “找到了,你就是那个带着菌神力量逃出来的幸运儿吧?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没能承受住这份力量。” 挡在眼前的两人让林伯宇不得不停止爬行,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笑得和煦的男性,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拼命地后退,同时嘴里还不断警告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来自东方的使臣,如果我没会朝廷复命,你们可是会……” 林伯宇还没有把话说话完,他的脑袋就变成了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随后染血的石头和血流如注的尸体一同倒在地上,被破开囊肿涌出的鹿花菌吞噬。 阿奇帕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回头拍了拍身边放下手的耐罗说道:“干的好,耐罗。我的计划中不需要这种变数,现在既然处理掉了,我们就快点回去吧。等回去以后我就会把报酬交给你,你不是想带着孩子们一起生活下去吗?没问题,回去我就安排!” 耐罗跟着阿奇帕德一起离开,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伯宇的尸体,为这个不知追求什么的东方人送上怜悯的眼神。 可怜的人,希望你下辈子别再选择来陌生的地方冒险了。 【本卷完】 后记 终于把第三卷写完啦,好开心!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写完了!感觉今年和去年完成的时间好像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一年左右。我也要感谢我自己的坚持,毕竟没有对小说党这份热爱我是坚持不到现在的,最重要的是这本书我一直写得很开心。 感谢每一位收藏我的小说的朋友,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谢!你们不要取消收藏,我会继续更新的啊啊啊啊啊!你们取消收藏我就哭给你们看…… 开玩笑的,我只是希望收藏本书的人是真心想要了解这个故事,也就这样就足够了,你们的关注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要是能评论就更好了,不过评论不出来也没啥关系。 关于本卷,我好像没有特别多想说的,因为这本书算是全书为未来的故事进行铺垫,蜜莉恩也最终实现了她的愿望,终于结束痛苦的永生和家人团聚去了。相信最后一幕大家应该都看懂是谁等着蜜莉恩。 美好的结局?我觉得这是一个更加残忍的事实,我打破了童话般美好的外壳,将故事的本质告诉大家:所有的角色最终都会面对死亡这个终结,这便是冒险与生命的本质,只不过每个人面对死亡的时间和方式都有所不同而已。 就像蜜莉恩对梅西尔说的那样,人们相遇后总有一天会面对离别,只是有一些人会早一些,而有的人会晚一些。不过至少,站在冒险的最后回头的时候,曾经的经历会让人不这么孤独。 其实我还有很多想写的故事,不过作为一部主要剧情环绕梅西尔展开的小说,我不可能写这么多与主线无关的故事是吧?不过不代表我不会写,日后我可能会花一点时间写一写血之战的具体细节,讲一讲其中发生的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故事。 这次出场的反派绝大部分的原型大家应该都看出来是各种各样的蘑菇,我是真的很喜欢蘑菇,所以一直都在思考能不能将各种蘑菇拟人化创造一个或者一些反派出来。 我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蘑菇的资料,很多种类的蘑菇我其实都非常喜欢,不过我只能选择一些我觉得比较有代表性的拿出来作为角色设计的参考。 菌种这种寄生在生物的体内,但远比普通生物更加危险的角色就出现了!每一种蘑菇的特性我都是认真查过资料编写的,当然,名字也有谐音梗在里面。 关于菌种的暗线部分设置的可能并不是很好,最主要的是通过这条暗线把设定的和其他组织和人物出于对里面的新反派引出来了这点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他们在后期的剧情中也依旧会以制造阴谋和矛盾的幕后主使身份出现。 饥荒高地(StarvationHeights)这个组织来源于美国俄勒冈州杰克逊县,这里是一片土地贫瘠且荒凉的土地。 我看上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在设定中,域外也就是尘荒原,因为魔王的诅咒变成了一片充满苦痛与诅咒的土地,任何正常的作物在这片土地上都无法生长,食用这里长出来的植物就会遭受不眠和病痛的诅咒,死去的灵魂也无法往生,会在这里徘徊至成为恶灵。 魔王将悲怮之塔建立在这里,收集痛苦绝望,以及无数的死亡与叹息从而源源不断地制造属于自己的忠诚士兵,而她的骑士们也是出生在这片被遗弃的大地上的人。 关于魔王的故事,后面我也会花一些篇幅来讲,其实我很喜欢里面的几个骑士的设定,其中背叛其实作为追随魔王的幸存者之一,他的能力是能够再现死去的人的外貌和能力,如果有尸体他连记忆都能完全复制下来,而他未来也会是梅西尔最难对付的对手之一。 这次的故事其实设计上还是有欠缺的地方,有些故事和隐藏的设定我也写的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勉勉强强站在及格线上完成了这个故事,如果你们在看过这个故事会有一种怅然若失感的话,也算是不错的了。 我最喜欢的角色蜜莉恩以后可能就只会在回忆中出场了,这样也不错……德斯坦也暂时不会出场了,她也需要好好休息,之后她会以新身份和新样貌再次出场,还有自赎会的各位成员们到时候也都会以重要的角色出现。 恶灵骑士贡萨洛会最新的故事里面大展拳脚,这位好不容易逃出教会掌控的骑士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刺激未来,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他和恶灵的表现! 梅西尔作为这次故事中最惨的角色,上上一卷死了挚友,而这一卷又和老师离别。可就算这样,她的冒险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阴谋诡计以及新的朋友和曾经的旧友也会在她经历的冒险中一一登场,请期待她的新冒险吧!并且她原本已经停滞的时间将会再次流逝,有一些选择是她无法避免,必须要去做的。 下一卷我打算介绍魔女和龙族这边的支线故事,尤其是关于龙族过去的一些没有被公开的秘密,亚撒和瑞吉身世大揭晓,以及龙族的几位王也都有登场的机会哟!魔女方面可能会涉及到勇者与魔王时代一些历史,其中也会包含到底饥荒高地的一些故事。到时候还会有大家熟悉的角色登场的,又是老朋友再会面的局面,不过这一次可不是简单的重逢了。 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的,但是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第一卷的内容会全面改版后再次发表,我会尽量在今年修改完毕的同时争取做一个电子书出来,还有小说的手书和宣传pv也在筹备中,到时候应该会发在别的平台让大家看到。 我写小说画插画和制作视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说一定要取得某种成就,就现在而言,你的收藏就是对我创作之路的最大的支持了! 总之我会尽快把新的一卷搬上来,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最后的最后,预祝大家元旦节快乐,身体健康!拜拜! 番外故事 药师和佣兵(上) 至最初的魔女,众魔女之长爱丽安娜·德文·耶西: 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找到了前任战争英雄,被冠以“救世主”和“勇者”之名的卡尔德隆·亚克的踪迹。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自行解开精灵们为他构筑的结界离开巨木之森,仅花了两天便到达精灵王国莱格冈特·沃恩的边境的村庄,预计会在三天后抵达王国边境的沃滋科隆群山。 行进途中,亚克先生遭遇魔兽群的阻拦,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对那些魔兽动手,只是用杀气赶走它们。也许如精灵王所说,他真的已经厌倦了战斗。 目前我还没有找到接近他的途径,我会尽量按照您的命令将他留在教国境内,如果阻拦失败,还请您不要怪罪。 如果您还有别的指示,请在回信中一并告知我,一旦进入山脉,我也许就不能及时回复和传达消息给您。 希望您的祝福能让一切顺利,我很想念床铺和那些病人。 目之魔女 卡丽丝玛·瑞可 精灵王国境内的特有树木巨人红杉会让除了龙族和巨人外的其他种族觉得自己在自然的面前变得分外渺小。 这些擎天的庞然大物自生长开始便静静地伫立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俯瞰着世事变迁,它们有的甚至比生活在这里的年轻精灵岁数还大。 森林的边境有不少的村庄,这里的人们依靠树木建立树屋,靠着悬桥和云梯在树木之间移动。他们的生活质朴平淡,偶尔会有人寻求安宁和平静来这里暂居,商人们也愿意在此往来,为这里的村民提供各种所需。 “您把我说的草药按照比例配置好以后,放进火炉里烧出烟就可以祛除湿气和虫子了,您既然上了年纪,那就应该经常这样处理房间。房内湿气太重就容易生虫瘙,对身体不好。” “真是太感谢你了,药师小姐!现在也不早了,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同伴也还在等着我,就先走一步了。” 卡丽丝玛婉拒老人的好意以后离开了对方的家,走向远处站在围栏后抱着手臂发呆的男人:“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亚克先生!” 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的男人抬起头,原本下撇的嘴角向上勾起:“叫我亚克就好,卡丽丝玛小姐。既然你呢忙完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卡丽丝玛点点头后走在前面。 其实卡丽丝玛不想承认自己对卡尔德隆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毕竟谁都不会对一个浑身散发恶臭,还蓬头垢面的男性产生好感。 要不是族长的命令,她也不会丢下还需要照顾的病人来到巨木之森,寻找预言中那个因厌恶战争而在精灵的领地上隐居,苏醒后会影响整个大陆的未来的男人。 对于卡丽丝玛这种目盲的魔女来说,脚下盘虬错杂的树根和堆积的落叶确实是很麻烦的存在,她每走几步都要踉跄一下。 好在精灵给予的祝福很有用,那些植物会主动让出通行的道路,避免她狼狈地在森林中穿行。 “你一个人来森林中找药草是很危险的,下次记得带个护卫吧。”这个穿着熊皮大衣也掩盖不住魁梧健壮的身体,皮肤呈现淡褐色,脸几乎被杂乱的头发和胡子完全盖住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野兽退去后才收起杀意,扭过头对身后的女人说道。 故意暴露自己的气息,引来被污染的野兽的卡丽丝玛调整好表情,仰起头对着眼前的男人露出微笑:“谢谢您的关心,能遇到您这样的好心人我也真的很幸运……竟然愿意接受酬金这么低廉的雇佣。” “我不是为了钱,再加上我也需要一些药草,从药剂师手中购买比自己去找要好。”卡尔德拉摆了摆手,他现在算是在重新适应这个世界,沉睡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现在大陆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魔王和古神都已经消失了,最起码这个大陆上的生物不会在面对令人绝望的战争。 “您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您是从哪儿来的呢?”卡丽丝玛看着又发起呆的卡尔德隆,适时地开口提出问题。 卡尔德隆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我来自……也不知道您知不知道火之国弗尔,我的第二个家乡就在那里。可惜它已经在战争中沦落了,现在应该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火之国弗尔,我听说过。曾有幸去过的人说那是一片建立在荒野戈壁上充满和平与希望的乐园。” 卡丽丝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的情绪,她确实为火之国的消失感到可惜,因为那里曾经是非常美好的地方,至少给了漂泊的人们一个家。 可惜那里离魔王的占据的土地太近,在当时成为抵抗魔王军的最前线,魔兽的浪潮涌来的时候,那些普通人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吞没了。 “如果有机会我会回到那里去,只不过现在我要去一个地方。在完成你的委托拿到报酬以后,我就会这里。”卡尔德隆说着拍了拍脑后,“您还要继续深入森林吗?前面马上就要到精灵的领地,要是被发现的话,你可能会被攻击。” “啊,抱歉,我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只能靠鼻子确认这附近有没有我需要的草药。确认药草确实耗费时间,好在都找齐了。”卡丽丝玛抱歉地双手合十对着卡尔德隆晃了晃,“我们准备回去吧,吃点东西以后我来制作您需要的药剂。” “好的,那我们往回走吧,天黑以后,森林附近也不安全。” 卡丽丝玛都表现真的不像个盲人,如果不是她的眼睛确实没有神采的话,卡尔德隆都怀疑这个女人是在装瞎了。毕竟哪个盲人能在森林里走路如履平地的? 卡尔德隆把卡丽丝玛背着的药筐接过来背上:“真是令人吃惊,你真的只是为了草药才来这种地方的吗?一般有经验的药师都不敢轻易到这片森林来。” “我的确不只是为了药草来这里的,不过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卡丽丝玛将垂在肩膀上的发丝拨到身后,“抱歉,这不是出自我本意,我也只是在执行族长的命令,您应该不会生气吧?” 卡尔德隆仰头望着头顶茂密的林冠,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撒在他脸上,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阳光的温暖了,这种感觉竟然令他十分怀念。他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随后才开口道:“我能理解她在担心什么,我也没有去改变未来的准备,多年前的预言还在发展的轨迹上不是吗?” “您说的没错,未来依旧还在向既定的方向前进,至少在未来几十年里,不会有任何改变。我能问问您要去做什么吗?”卡丽丝玛头一次对一个陌生男人感到好奇,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有目标的样子。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我很快就要死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弟子要教导,我正准备去找他。”卡尔德隆说着叉腰大笑起来,“这恐怕是我最后的弟子了,真希望是个女孩!我这一生都没有结过婚,要是结婚的话我就想要个女儿。” “那我祝你得偿所愿吧,要是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阻止你离开了,祝你一路顺利。” “谢谢,你也一样。”卡尔德隆握住卡丽丝玛的手,“很高兴认识你,目之一族的魔女。” 番外故事 药师与佣兵(下) 卡丽丝玛再见到卡尔德隆的时候,对方身边已经多了一个有些活泼得过分的女孩,而且女孩的棕发蓝眼总给她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听着卡尔德隆的描述,卡丽丝玛不禁回忆起另一个认识的魔女的身影。 应该不会吧?放弃族长之位去追寻自由的那个魔女,现在一定过着幸福的生活才对。 魔女注定是不能怀孕生子,她们的一生注定将与同类为伴或者在孤独中度过,不过也可以用熔炉制造一个孩子出来,只不过这样诞生的孩子依旧是魔女。 “恭喜你,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你要收养的弟子了,她看起来很精神。”卡丽丝玛真心祝福卡尔德隆,即使看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想来照顾一个精力旺盛的孩子对上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很累吧? “其实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孩子,但我能找到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就只有她。”卡尔德隆回头看了一眼在卡丽丝玛的帐篷里搞破坏的女孩,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听话。我还是第一次养育这么调皮的孩子,有些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她被你养得很好,如果不是花费耐心和真心养育的孩子,脸上是不会有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卡尔德隆。” 说到这里,卡丽丝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既然你收养了她,那可得好好把她的名字记住了,可不能像之前一样随便给人家取外号。” 卡尔德隆被厚实胡须覆盖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抓着头发转移视线说道:“这个……因为我问不出她的名字,所以就给她去了一个新的。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卡丽丝玛有些无语地扶住额头,她就猜到卡尔德隆绝对没有好好问清楚孩子的情况,不过他还知道给人取名字,这已经算是个不错的进步了。 “那现在她叫什么名字?可别是什么常见的” “她叫德斯坦,名字的含义是‘命运’,怎么样?这个名字不错吧!” 正当卡尔德隆为自己的取名能力感到得意的时候,德斯坦出现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大声嚷嚷道:“卡尔德隆,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你这个小馋鬼,刚刚不是才吃过早饭吗?怎么又饿了!”卡尔德隆看着噘嘴露出可怜表情的德斯坦,无奈笑了一声后问道,“卡丽丝玛,你这里有厨具和灶台吧,我在这里煮点东西吃可以吗?” “我帮你‘看’孩子,你去吧。”卡丽丝玛说着摸索在石头上坐下,现在她正在外面采集药材,今天天气还不错,在树荫下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就挺好的。 卡尔德隆警告德斯坦不许离开帐篷后出门打猎去了,一脸无聊的德斯坦噘着嘴摆弄桌子上的水晶摆件,过了一会儿后她就忍不住开始左顾右盼,寻找有意思的东西。 “德斯坦,你要是想在附近玩玩还是可以的。我选的地方很安全,不会有野兽来骚扰。”卡丽丝玛听到动静后开口道,像德斯坦这个年纪的孩子肯定不愿意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在外面玩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以前和姐妹们一起生活的时候,也总是不想好好上课,想溜出去玩。山林间吸引她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但等长大以后,那些有趣的事情也变得幼稚和无趣起来,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我不出去,这里也挺好玩的,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东西。”德斯坦听到卡丽丝玛的话后,意外的没有立刻就跑出去找刚刚对她丢松子的松鼠报酬,而是靠近水晶盯着对方,“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哦,我们之前没有见过。”卡丽丝玛其实很想说德斯坦很像自己的一个朋友,不过这种话说出来,这个孩子恐怕没办法理解吧。 “真奇怪,总觉得你给我一种亲切感……算了,那我出去玩了!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卡尔德隆问起来你可不能怪我!”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和她可真像啊……”听着德斯坦离开的脚步声,卡丽丝玛不自觉地将这孩子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魔女联系起来。 “卡丽丝玛你可真喜欢药草学呢,我可是一点都学不进去这些东西。” “芙丽努达,这些可都是能救人的知识,就算不想学也要努力记住一些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能自救。” “嘿嘿,不是有你在吗?有你在的话,我就不用担心测试不合格了呀!”金棕色的长卷发顺着暗蓝色眼眸少女白皙的肩头滑落,她沐浴在阳光中,整个人都像被金色的丝绸包裹。 这个长相如同精灵般美丽活泼的孩子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无比惹人怜爱,也难怪爱丽安娜大人会这么纵容她。 卡丽丝玛握着手里准备晾干的药草,然后她屈指在芙丽努达的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什么叫有我在?你倒是好好学习魔法知识啊,你可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魔女!盯上族长之位的魔女可不是少数,你很可能落选的啊!” “哎呀!”芙丽努达双手捂住被弹红的额头,噘着嘴不服气地说道:“又不是我想继承这个位置的,还不是族长大人指定我当候选人!她不是也很清楚我在魔法上一点天分都没有嘛!” 芙丽努达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魔女,她虽然能熟练应用自己的独门魔法,但却在其他魔法上没有什么天赋,就连最基础的生活魔法都用的不是很好。 “如果你没能当上族长,你肯定会被其他魔女赶出聚落的,那到时候你要去做什么?”卡丽丝玛收拾起工具,起身拉着芙丽努达的手,跟她一起向着树林外走去。 “我想去旅行,这个世界这么大,怎么能不去看看呢!”芙丽努达说着松开卡丽丝玛的手,她背对着透过树林映下的阳光张开双臂,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要去走遍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尤其是那些没人去过的地方!” 相当孩子气的愿望啊,可也令人羡慕。 “呜哇——呜呜呜呜!” 帐篷外的哭声将卡丽丝玛的思绪拉了回来,意识到德斯坦可能出事的她有些担心地大声问道:“德斯坦,你怎么了?快点进来我看看!”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帐篷里吗?你看看,这不是被毒蛇咬了吗!卡丽丝玛,你这里有治疗毒蛇咬伤的药吗?” 帐篷的门帘被抱着德斯坦走进来的卡尔德隆掀开,这个男人的脸上难得露出焦急的表情,他是真的担心自己收养的孩子。 反应过来的卡丽丝玛赶紧问道:“是被什么蛇咬的?如果不知道名字就形容一下蛇的样子,最好把它抓回来,我告诉你药材的位置和配比,你来配药!” 卡丽丝玛制药的技术可能比不上魔法使,但是绝大部分药物她还是能够制作出来的,蛇毒不好处理,但对她而言只是小问题。 好在卡尔德隆在发现德斯坦被咬后第一时间就做了处理,加上德斯坦本身好像也有抗毒能力,所以等药配好给这孩子吃下去也没有太晚。 卡尔德隆抱着吃药以后就睡着了的德斯坦,他瘫在椅子上松了口气:“臭小鬼,真是吓死我了!谢谢你了,卡丽丝玛,要不是你的话,我估计还得跑到城镇里去找那些医师才行。” “孩子没事就好,我都被吓了一跳。”卡丽丝玛放松下来后也觉得一阵无力,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德斯坦还是很乖的,她有好好听你的话,所以还请你不要对她太苛刻了。” “啊啊,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卡尔德隆注意到卡丽丝玛的表情后愣了一下,之后他拍着脑袋说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像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虽然魔女没有孩子,但也依旧可以露出那种表情不是吗?” “有些时候你会说一些会让人不太高兴的话呢,卡尔德隆。” “嗯,是吗?我还以为这么说你会觉得高兴……对不起!” “倒不是不高兴,而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卡丽丝玛伸手抚摸挂在脖颈上的猫眼石戒指,“如果是她的孩子的话……不,应该不会吧?” 番外故事 好孩子夏德拉(上) “小心,她走过来了!那个一脚就能杀死我的同伴的可怕的怪物!” “我们就要被发现了!屏住呼吸,我们可以藏好的!”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吓跑了女孩面前的老鼠和蟑螂,女孩下意识地将身体贴紧地面,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 “我的小羊羔,你怎么躲在这里啊,快出来!”穿着音乐显露出丰满身体的红色纱裙,用彩织头巾包裹着红褐色的头发,皮肤呈现一种风情的蜜棕色的妇人将躲在架子下的女孩抱起来。 “你的鞋子落在外面了,我的小羊羔。冒险游戏结束了,我们该走了。”帕西拉拉好笑地看着眨巴着眼睛,用眼神表达困惑的女孩,努努嘴示意她看看那只暴露行踪的尖头靴子,“我们要准备搬家了,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夏德拉……夏德拉还想在这里住一会儿。”夏德拉说着不太高兴地鼓起脸颊,她原本就有些婴儿肥的脸看起来更圆了。每次都是这样,她才和一些孩子混熟,就又要离开了,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一个同龄的伙伴! “没办法啊夏德拉,你也知道姐姐工作的地方就只能到处旅行,老在一个地方呆着的话,这些人也会看腻我们的表演的。”帕西拉拉有些无奈地抱着夏德拉往帐篷的方向走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她们也得赶紧收拾才行。 夏德拉将下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用套着手偶的手对站在栅栏上的老鼠小姐和蟑螂先生挥手,它们不愿意和她一起离开,按照它们的话说,乡下可比城里好多了! “夏德拉,你在这里等着,姐姐进去把行李拿出来。” “好!”夏德拉乖巧地找了个角落蹲着,在这个位置肯定就不会被人骂了。 走到帐篷外,帕西拉拉将女孩放下掀开帐篷走进去,里面其他人正在收拾各自的东西,看见有人进来也懒得抬头看一眼。 “看看这是谁啊,不是我们最受欢迎的帕西拉拉吗?你怎么还带着那个累赘?” “别说这些废话,有什么事情直说,别逼我扇你。” 听到某个女人造作的声音,帕西拉拉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看过去,身体肥胖得像条蠕动的肥蛆,妆容浮夸但意外合适的女人正坐在箱子上往嘴里丢葡萄。 见帕西拉拉看过来以后,胖女人掂着葡萄挑眉说道:“我哪儿是说废话,那孩子什么都做不好,你干嘛把她留在身边,你又不是她父母!从火场捡回来的孤儿,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就好。” “那个孩子除了做事毛毛躁躁之外没什么不好,而且她很像……” “很像你妹妹对吧?别在其他人身上寻找家人的痕迹,不然你会后悔的。这是前辈对你的警告,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先走了。”胖女人说着起身扭动腰肢离开。 看着胖女人的背影,帕西拉拉抓着衣服的手缓缓攥紧——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每次看见夏德拉的笑容的时候,她又会心软。 “那个孩子肯定也希望我帮助夏德拉吧?一定是这样的。” 收拾完东西走出帐篷的帕西拉拉环顾周围,终于找到坐在角落打瞌睡的夏德拉,她抱着箱子走过去,用脚戳了戳对方脚尖:“夏德拉,夏德拉,醒醒,我们该准备走了。” “姐姐,你收拾好了吗?夏德拉帮你搬吧!”被吓得一激灵的夏德拉猛地睁开眼睛,当她看清眼前冲自己微笑的人是谁的时候,她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 “不用,这些东西太重了,你只要跟好我就可以了。”帕西拉拉说着转身,示意夏德拉跟自己走,去她们要坐的马车。 许多人陆陆续续地带着行李或者奇形怪状的道具和表演服从帐篷里走出来,走向已经在村口等待的马车。 马戏团每个人参与的表演和负责的工作不同,因此基本上是负责一个表演的人会坐在一辆马车上。帕西拉拉虽然是马戏团的红人,但暂时还没有和同伴们得到单独坐在一辆车上的待遇,不过她们也能坐在相对干净和安静的马车上,而不是听猛兽嘶吼,闻粪便的臭味, “好消息,我们要去城里了!团长说乡下太穷了,那些人都不愿意花钱买票,为了养活大家,我们还是得去城里表演。” “我们早该去城里了!像这种穷地方,就算再卖力表演也赚不到钱!” “那些贵族貌似就喜欢我们这样的新奇表演,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出名呢!天哪,想想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为我们欢呼,多棒啊!” “出名是什么?出名以后就会受欢迎吗?” 大人的话题总是充满未知和新奇,吸引住原本安静窝在帕西拉拉身边的夏德拉,她手脚并用的爬到那些人之间大声问道。 她滑稽的样子引得大人们哄笑起来,光头的男人将夏德拉抱起放在大腿上说道:“出名就是每个人都能知道你的名字,或者说他们见到你的时候就会欢呼!当然,有的出名并不是好事,但我们要是出名了,夏德拉你就天天有烤鸡翅吃了!” 听到出名就能随便吃烤鸡翅,夏德拉眼睛都亮了,她举起手大声说道:“出名是好事,夏德拉希望你们出名!” 夏德拉的话把马车上的人都逗笑了,自从这个小孩来了以后,原本压抑的马戏团氛围好了不少,不同团队的演员之间也有了交流。虽然也有人看不惯这个孩子,但现在还暂时没有人把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 “哈哈哈哈,这孩子有当小丑的天赋啊,你看她说话多有意思!”光头男笑着抹了抹眼泪,要不是他长得太丑没人看得上,他也一定会要个女儿。 其实有没有妻子没有关系,孩子也是可以收养的。 “夏德拉,你要不要当叔叔的……” “好了,夏德拉,到姐姐这里来!”光头男还没有把话说完,原本一直没说话的帕西拉拉就忽然开口了。 “好!”夏德拉听话地从光头男的膝盖上趴下去,回到帕西拉拉身边给她捏肩捶腿。 帕西拉拉拖着书得意地看了一眼周围露出羡慕表情的同伴,然后她摸摸夏德拉的头夸奖道:“夏德拉真是个好孩子,要一直听姐姐的话哦!” “嗯嗯,夏德拉一定会听话的!”夏德拉一边努力为姐姐捏肩,一边点头答应道。 番外故事 好孩子夏德拉(中) “夏德拉,你要听话,做一个好孩子。虽然我知道做一个好孩子的标准并不一定,但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收养你。妈妈和爸爸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要靠自己活下去。” “妈妈,不要走,夏德拉一定会听话的!不会偷偷跑出去,也不打别人的脸了!” 夏德拉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面容也越来越模糊的妈妈,忽然觉得一阵恐慌的她连忙起身追过去。可是周围的火焰忽然化为手抓住她的衣服和身体,将她用力向后拖拽。 “妈妈,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了!” 帕西拉拉心疼地看着梦中都一直在说“不要走”的夏德拉,她握住那双满是烧伤后留下的瘢痕的小手,然后轻声呼唤道:“夏德拉,醒醒,你只是在做梦,没有人丢下你!” 泪流满面的夏德拉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帕西拉拉,过了一会才反握住对方的手开口问道:“姐姐,你不会丢下夏德拉一个人对吧?” “你这孩子,我不是说过吗?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帕西拉拉猜到夏德拉做了什么梦,她伸手摸着这个傻孩子的脑袋承诺道,“你要相信大人说的话呀!” “我相信姐姐。”夏德拉认真地说道,下一秒她的肚子叫唤起来。 “噗嗤!既然你也睡醒了,那就起来跟姐姐去逛街吧!明天马戏团才开始排练,今天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帕西拉拉说着起身掀开窗帘,阳光通过窗户洒进来,她看向窗外的运河和河上游玩的人们,不知不觉间露出开心的笑容。 帕西拉拉也是第一次到西利昂丝这座城镇,这里到处都充满着音乐和舞蹈,还有热情的人们,他们来到这里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德拉在帕西拉拉的帮助下洗漱和换好衣服,最后戴上手偶挡住满手吓人的疤痕。 帕西拉拉遇见夏德拉的时候,夏德拉正因为手上吓人的疤痕被一群流浪儿欺负,那些孩子骂她是被诅咒的孩子,就是因为她大家才会被烧死。 夏德拉没有反抗,只是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避免这些孩子打到她的要害。 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帕西拉拉记忆中的某人重合起来。 正好失去妹妹的帕西拉拉冲上去赶走那群孩子,然后她问夏德拉愿不愿意当她的妹妹。 “这里到处都是卖乐器的店,而且比其他地方要便宜不少。夏德拉,你要不要试试学个乐器?”看着满街的乐器店,帕西拉拉觉得眼睛都有点不够用了,她注意到夏德拉一直盯着展柜里的乐器,于是询问对方想不想买一个学学看。 让帕西拉拉没想到的是,一向喜欢音乐的夏德拉居然摇头拒绝了。 “你不是很喜欢音乐吗?为什么不试试学个什么乐器呢?” “因为夏德拉喜欢自由地表演,不喜欢这些规矩的乐器。音乐就和风一样应该是不受拘束的!” 夏德拉认真的样子让帕西拉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子的想法果然都奇奇怪怪的,不过既然夏德拉不想学,那她也不勉强。 “那夏德拉想吃烤鸡肉串吗?那家的鸡肉串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帕西拉拉忽然闻到一股很香的烤肉味,她下意识地问道。 “要吃,要吃!”夏德拉举起双手。 “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如果有人找你搭话,你就当做没听见知道了吗?” 目送帕西拉拉离开之后,夏德拉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待她回来。 就在夏德拉无聊地盯着脚尖发呆的时候,一个挎着装满鲜花的篮子的女孩走到她身边,然后举起一朵雏菊递到她面前问到:“小姐,您要买一朵花吗?” “我不买,我没有钱。”夏德拉摇头拒绝。 “夏德拉,你到底在干什么?”卖花的女孩眼神忽然阴沉下来,她伸手拽住夏德拉的手腕,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夏德拉,这是‘妈妈’的命令,你已经在这里潜伏得够久了,现在应该动手了!” “唔,夏德拉知道了啦,你快点回去吧,姐姐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你这家伙,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可别忘了,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谁!”卖花的女孩被夏德拉懒散的样子气得直磨牙,可是眼前的女孩是妈妈最宠爱的孩子,她就算再不满也不能做什么。 “总之尽快回来,妈妈说很想念你!”女孩丢下这句话后松开抓住夏德拉的手,走开继续向路过的人推售篮子里的鲜花。 “真不想完成任务,要是完成任务的话,以后肯定见不到姐姐了。夏德拉还挺喜欢这个姐姐的,她是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我笨的人……” 夏德拉有些低落地在手偶里搓着手指,她的确是孤儿,但在被帕西拉拉收养之前就已经有人收养她了,她只是伪装成“父母在火场中丧生”的孤儿顺利接近对方而已。 “夏德拉,你在嘀咕什么呢?快来吃鸡肉串!” 帕西拉拉到店里后才发现鸡肉串竟然有很多种味道,像是菠萝鸡肉串,红椒鸡肉串,魔鬼辣味鸡肉串,黑胡椒鸡肉串……她也不知道夏德拉到底喜欢什么味道,就干脆每种味道都买了一串。 等帕西拉拉带着鸡肉串回到夏德拉身边的时候,她发现夏德拉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她连忙走过去问道:“夏德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夏德拉听到帕西拉拉的声音后立刻高兴地张开手臂扑过去,她一脸可怜兮兮地抱住对方的腰说道,“我都要饿死了,还好你回来了!” 原来是饿了吗?帕西拉拉虽然有些怀疑,但认为夏德拉不会对自己说谎。她蹲下来将手里烤得冒油又喷香的鸡肉串递过去,示意夏德拉先拿一串尝尝:“来。你尝尝哪个味道好吃,姐姐多买一些带回去。” “哇,居然有这么多,姐姐最棒了!”夏德拉欢呼一声后开始大口享用这些美味的鸡肉,看她吃得这么开心,一些路过的游客都忍不住走向了那家饭店。 “夏德拉,那家饭店都应该给你报酬,你看好多人都去那家店买鸡肉串吃了。” “真的吗,那夏德拉真是厉害呀!” “对啊,夏德拉真厉害。” 帕西拉拉用手托着腮看着夏德拉吃东西,她知道夏德拉这个年纪还是要和同龄的孩子多接触才好,可是马戏团这种地方,注定是没法让夏德拉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的。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姐姐,这些都好好吃哦!谢谢你。” 夏德拉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她觉得吃的每一串鸡肉都很美味,所以最后帕西拉拉干脆又全部味道都买了一串。 “不用谢,这是姐姐给夏德拉的奖励,这几天你很听话,接下来要继续努力哦!现在我们该会旅馆了,晚上团长好像有事找我们,我得去一趟,你自己在房间里面玩好吗?” “我知道啦,姐姐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今晚上姐姐要去见那个神秘的团主哎,夏德拉也可以跟着去了!要是能趁现在赶紧把团长解决了,说不定还能跟姐姐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其实夏德拉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接触马戏团团长,她听到帕西拉拉的话后瞬间精神一振。她耐心等帕西拉拉关门。脚步声远去后,她才带上自己一直偷偷藏在玩具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打开房门偷偷摸摸地跟上去。 夏德拉不太清楚为什么妈妈要让她来暗杀这个名为“畸形马戏团”的民间表演组织的团长。听妈妈说,这个马戏团的团长是一个非常坏的家伙,曾经做过很多坏事,害死过很多人,所以妈妈说这种人还是消失的比较好。 夏德拉当然不会明白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东西,她只觉得如果妈妈觉得这个人很坏的话,那还是把对方解决掉比较好。 由于城内没有可供演员们排练的地方,所以大家只好在城外搭建临时的帐篷用于排练,男士们住在郊外看守帐篷里的道具,女士们则住在城内附近的旅馆里面。 等帕西拉拉到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来得有点晚了。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而且还穿戴好各自的表演服装,准备开始排练。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难道会开完了吗?”帕西拉拉急急忙忙朝着聚集在一起的同伴们走过去。 “帕西拉拉,你来啦!团长还没来呢,你运气可真好,不然可要挨骂了。”和帕西拉拉一起表演换衣舞的舞女挥手示意,“衣服的话我给你准备好了,这次换更大胆一点的衣服吧!” 帕西拉拉有些犹豫地看着同伴手中的连衣裙,这些用甲虫鞘翅和贝壳作为装饰的衣服价格极高,虽然穿在身上格外凸显身材,但一旦损坏就很难找到合适的材料修复。 说实话,这种衣服不适合用来表演,为什么她们会忽然决定穿这种衣服呢? 似乎是看出帕西拉拉的犹豫,同伴赶紧搂着她的肩膀小声说道:“西利昂丝可不是那种乡下地方,我们这种表演在这种地方可不入流,你想要吸引观众,总得努努力吧?别忘了,你还收养了个孩子呢!” “你说的对,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夺人眼球做到这种地步。我们现在的表演已经很精彩了。”帕西拉拉说着将手里的衣服放回同伴手里,“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好表演就可以了。” 说完后,帕西拉拉无视同伴们满是无趣和鄙夷的眼神,穿过她们把自己常用的演出服拿出来,之后她转过头对她们微笑道:“好了,我们开始排练吧?” “姐姐在那里呢,那个团长好像都不在的样子……”夏德拉蹲在浓密的灌木丛里悄悄地观察着马戏团的成员们,她发现在这里的都是自己眼熟的人,至于那个团长她都不知道在哪儿。 今天难道白来了吗?就在夏德拉失望地撇嘴的时候,一辆印有马戏团花团锦簇笑脸的团徽的马车沿着小路行驶过来,并在人群边缘停下。 夏德拉听马戏团其他资历更老的成员提到过,团长和马戏团的核心成员们一般不跟他们一起坐公用马车,而是坐私人马车。 “那是团长的马车哎,他们的架势可真是足。”生怕错过什么的夏德拉认真盯着马车。 首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穿着银色斗篷,身材十分娇小的人,通过对方穿着的缀有蕾丝的粉色皮鞋,夏德拉判断对方应该是女的。 之后比马戏团的驯兽师还高的红褐色头发,戴着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面具的男人和四肢特别长,衣服上有蓝白条纹的黑发男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马戏团的成员们看见马车的时候都安静下来,他们盯着走下马车的红褐发的男人,等待对方说些什么。 红褐发的男人显然早已习惯注视的目光,他淡定地冲大家点点头说道:“各位好久不见,我很是想念你们。这次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收到一个贵族的邀请,他会在三天后来欣赏我们马戏团的表演。如果他觉得表演精彩的话,将会把我们推荐给谢瑞比盖城的城主。” “谢瑞比盖城不是不随便允许入驻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必再奔波了?”有人举手问道。 “会给我们户籍吗?”脸上有罪犯刺青的男人好奇。 “不会再被当成怪物赶走了吧?”畸形儿们面露难色。 “只要完成这次表演,你们的绝大部分问题就都能得到解决。现在开始好好排练吧,每个表演的队长到我这里来,我们需要重新决定表演顺序。”说完,团长就率先走进了帐篷。 看着陆陆续续进入帐篷的人们,夏德拉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去暗杀才是最好的。她的暗杀一般都是把所有目击者干掉就算完成了,但她不想对马戏团的大家动手,因为他们都是好人。 嗯……有一些人确实很讨厌,可他们也没有机会进帐篷。 夏德拉将工具摆在地上,想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她发现带来的工具大多都是各种大小的针、小锤子、匕首,刺刀还有毒药……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瓶毒药,忽然想起其中有接触空气后就会瞬间变成雾气,让目标昏迷的。 “夏德拉决定了,就用这瓶毒药和这根针解决掉团长!好了,既然决定好计划,那就冲呀!” 夏德拉说着手脚并用从灌木丛里钻出去,正好遇到那个劝帕西拉拉丢掉她的胖女人。对方吃惊地看着她,似乎是疑惑为什么她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呸!”夏德拉冲胖女人吐舌头,趁她没反应过来转头一溜烟地钻进帐篷。 帐篷里面到处都是道具和服装,夏德拉钻进帐篷的时候压根就没人注意到她,她小心地调整躲藏的位置,挪到离团长最近的地方好奇地观察着他高大的背影。 好高大的人啊,比姐姐们都要高,也不知道夏德拉能不能一次就杀死他。 夏德拉握紧手里的药瓶,就在她抬起手准备把瓶子砸碎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人群中居然有帕西拉拉的身影。 姐姐不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应该不是队长才对啊?不对,姐姐这么厉害,早就应该当队长了! “团长,好像有小老鼠混进来了。我有点怀疑是不是那些人……” “你去处理一下吧,别让别人发现了。” “我知道了。” 夏德拉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拨开层层衣服出现在她身后。听到动静的她被吓得差点大叫,还好她及时用手捂住嘴巴把尖叫咽了回去。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这里没有吃的。”蒂兰芮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孩子,她猜对方应该是以为帐篷里有吃的才偷偷钻进来的,“我给你点钱,你不要呆在这里了。” “你……长得好漂亮啊!就像精灵一样!”夏德拉看着眼前的女性,没忍住大声夸赞道。 眼前的女性皮肤乳白细腻,脸颊甚至还带这些婴儿肥。她有着一头细腻柔软的白色头发,头发内侧居然呈现浅粉色,头发长度过耳。脸颊两侧的头发奇特地拱起并带自然卷,脑后两股稍长的直发扎成了两根发辫,耳朵从贴着脸颊的发丝中探出。 她五官也非常精致,因为淡蓝色的眼妆还显得有些妩媚,尤其是那双眼角上翘的紫蓝色眼睛就像宝石一样动人。 “你也……很可爱。”蒂兰芮拉违心地夸赞道,然后她伸出手,示意夏德拉握住,“跟我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好吧,对不起。”夏德拉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她悄悄地从手偶里探出一根针,准备趁蒂兰芮拉不注意扎她一下,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夏德拉握住蒂兰芮拉的手的时候才对方的手竟然是木雕假手,根本接触不到皮肤。她想了想之后决定假装东西掉在地上,等对方停下来的时候偷袭她。 就在夏德拉让手偶从右手上脱落的时候,蒂兰芮拉忽然扭过头抬起脚,她的脚尖从地上划过以后正好接住那只手偶,之后她将脚向上一挑,手偶飞起落在她伸出的手上。 “你要把东西拿好,要是弄丢就可惜了。” 夏德拉的眼神从震惊变成崇拜,之后她握住蒂兰芮拉的手说道:“姐姐你能不能教我这招,你刚刚太酷了!” 蒂兰芮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夏德拉,她完全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对她说这种话。她嘴开开合合半天,最后小声地说道:“这个要学的话,可能要从基础开始……” “夏德拉,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的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 听到背后的声音,夏德拉忽然挺直脊背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帕西拉拉:“姐姐,嘿嘿,我来找你啦!” 蒂兰芮拉也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这是你妹妹?” “对啊,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她肯定是偷偷跟过来的,不好意思啊,我先带她回去再来排练!”帕西拉拉一边道歉,一边走上前拉住夏德拉的兜帽,“我才夸过你听话,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这几天你必须好好待在房间里面,听到没有?”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打我屁股好不好?” “这次不打你屁股你就不会长记性!” 看着离开的姐妹俩,蒂兰芮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帐篷里。 重新决定表演顺序不需要太长时间,队长们都已经离开了,只有团长坐在箱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指挥棒。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地问道:“那个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孤儿。” “我觉得她可能是有什么目的才接近马戏团的,不过心思单纯的孩子不难对付。”蒂兰芮拉走过去坐在团长旁边,把脑袋放在他的腿上,“至少我不想杀孩子。” “先看看情况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只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积蓄力量和资源,等到了时机,该丢掉的东西就要丢掉。” 团长说着将手里的指挥棒收回袖子里,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抚摸蒂兰芮拉的脑袋,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成为没用的那个,不然会被当成没用的废物抛弃。” “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夏德拉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给我把桶举好,举满半小时!”帕西拉拉愤怒地用扫把敲了敲桌角,“你可真是聪明,等我走远了再偷偷跟上来是吧?以后还敢不敢了!” “呜呜呜……”夏德拉跪在地上举着只有半桶水的木桶,在心里把那个漂亮但是很坏的女人骂了好几遍。要不是因为她的话,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完成任务了。 “夏德拉,以后你绝对不能再这样偷偷跟着姐姐了。惹麻烦都是小事,万一有坏人把你拐走了,姐姐该怎么办?”帕西拉拉看着夏德拉皱起的脸,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你要听话,姐姐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姐姐最好了,夏德拉会听话的。” “桶给我拿好,你现在还在反省中!” “是!” 番外故事 好孩子夏德拉(中二) “夏德拉的任务失败了,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那个人好敏锐,就像狐狸一样!” “我就知道你不行,妈妈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来完成任务。要是交给我的话,我肯定早就完成了!”之前那个卖花的女孩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夏德拉,她摘下头上的栗色假发,露出原本黑色的短发,她本来五官就长得凌厉,换个发型以后看起来更像个男孩。 “夏德拉下次一定能做到,请你再让妈妈给我一次机会!”夏德拉扒拉着女孩的裤子,“贝贝,拜托你了!” “不行,妈妈让你会娼馆,接下来就交给我就行了。”贝贝忍住对夏德拉动手的冲动以后观察着房间。虽然只是旅馆,但是从各种小细节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装扮过这里,看起来就是夏德拉喜欢的风格。她真的很羡慕到哪里都能得到疼爱的夏德拉,相比之下,她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马戏团表演当天,他们的团长肯定会出现,我会趁那个时候进行暗杀,你最好在这之前离开这里。”贝贝说完从窗口跃出,落在对面酒馆的屋顶上,她回头看着趴在窗沿上的夏德拉,然后警告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参与了,如果你不想被妈妈讨厌的话。” “等等,贝贝!我还有事情要说!” 贝贝离开的速度很快,等夏德拉跳到对面屋顶上去的时候,她人早就下到街上跑远了。 “怎么办?我想说的是马戏团的表演的时候,团长几乎都在台上解说,表演结束后就会直接离开……只有在排练的时候才有时间,不过贝贝比我聪明,她应该会看着办的吧?”夏德拉盯着贝贝离开的方向,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夏德拉一定要更努力,成为让大家都夸奖的好孩子才行!” 还没等夏德拉下定决心离开帕西拉拉,她就收到了妈妈的来信,这次的信是通过老鼠送过来的,她本来以为是妈妈催促自己回去的信,拿到以后还以为才发现竟然是贝贝去世的消息。 “贝贝竟然死了,怎么会?她比我厉害啊!”夏德拉反复看着信纸,希望这只是谁跟自己开的玩笑,但这种淡粉色的纸只有魔花螳螂才会用,所以消息绝对不会是假的。 夏德拉反复看着信纸上的内容,鼻尖发酸,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她伸手抹去泪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夏德拉要去搞清楚,贝贝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想去看姐姐排练?”帕西拉拉看着抱着自己小腿耍赖的夏德拉,她轻笑了一声后摇摇头,“那可不行,排练本来就不准外人观看的,你等公演那天来就好了,姐姐会给你预定好位置的。” “不嘛,夏德拉现在就想看姐姐努力的样子,拜托了,姐姐,夏德拉不会打扰你的!”夏德拉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帕西拉拉的腿,可这一次帕西拉拉屎铁了心不让她去,最后两个人还大吵了一架。 “你真是不听话,今天也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 夏德拉红着眼圈冲关上的门吐舌头,然后她直接拿着工具包从窗户翻了出去——只要不出门她就是乖乖待在房间里的,姐姐也没有办法阻止她去寻找真相! 等夏德拉来到马戏团训练的地方的时候,她被眼前巨大的红色帐篷惊呆了。她记得之前马戏团的帐篷可没有那么大,好像团长重新定做了一个,现在帐篷简直就和一座大房子似的。 “里面肯定能容纳更多人吧,真厉害啊!姐姐是不是能在这里出名了呢?”夏德拉躲在灌木丛里嘀咕着,忽然她发现上次见到的那个长得好看但是坏心眼的女人正在箱子上坐着。 嗯,还是不要冲动,多观察一下好了。万一又被那个女人发现的话就麻烦了。夏德拉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她本身不是很擅长隐匿,所以一般都是能直接行动就直接行动。可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报复对方就放在下次吧。 可是这种事情该从什么地方查起呢?夏德拉都不知道贝贝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在夏德拉不知道该怎么调查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从灌木丛外走过的两个人的谈话,好像就是关于前面几天帐篷附近出现的尸体的。 “他们说的应该是贝贝吧?”虽然偷听别人说话不好,但夏德拉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趁着没有其他人经过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等两人停下的时候躲在杂物后面。 “你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吧?我还是一次看见死得这么惨的人,全身就没一块好肉,就连眼睛都被戳烂了。” “咳,你可别说了,我就不该去凑那个热闹,你知道这几天我都在做噩梦吗!希望别再发生这种事情,不然城里要颁布宵禁令了。我还想去借酒壮胆呢!” “是去找女人消遣吧,这个臭小子!下次要去的话,带我一个!” 这两个家伙应该就是姐姐说的低俗的男人吧?果然很讨厌!夏德拉听着两个人越来越不正经的对话想到,之后她拿出一包痒痒粉偷偷撒在他们身上。 既然有其他姐妹知道贝贝的死讯,那她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带走,可是她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呢? 就在夏德拉噘嘴努力思考的时候,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怎么又是你?你姐姐不是说你不会再偷偷过来了吗?” 夏德拉转过头的时候,首先闻到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水的味道,就像是香甜的水果,随后她看见蒂兰芮拉那张满是不满和怀疑的脸,对方似乎不喜欢她。 “你……” “大姐姐,我是背着姐姐偷溜出来的!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回去,请你不要告诉姐姐好吗!屋里太无聊了,夏德拉实在待不住了!”夏德拉抢在蒂兰芮拉开口之前求情,之后故意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你无聊和我无关,要是你不走的话,我就带你去找你姐姐。” “好无情,难道你讨厌小孩子吗!” “我讨厌小孩,尤其是不听话的小孩。好了,你快走吧。” “夏德拉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要是能告诉夏德拉那个死掉的人是在哪里死掉的吗?” 蒂兰芮拉没想到夏德拉回提出这种问题,她的脑中一下子闪过了那个女孩写满绝望和怨恨的脸,她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我不知道,再说你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 “可是夏德拉想为那个人吊唁。”夏德拉委屈地对着手指,“死得那么惨,肯定很痛吧?” “尸体是在那边的水渠里面发现的,不过之后已经来人把它拖走了。你想去吊唁可以,但是不要走得太近。”蒂兰芮拉扶住有些胀痛的头,她最烦的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了,不仅事多,而且还很缠人。 眼前这个孩子虽然也有些讨厌,但是还挺善良的。看样子帕西拉拉还是有教小孩的天赋。 “谢谢你,那我去了!” 夏德拉忽然觉得眼前的蒂兰芮拉好像不是这么讨厌了,她冲对方鞠躬后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回头说道:“对了,请你不要把我来过这里的事情告诉姐姐!” 蒂兰芮拉面无表情地注视夏德拉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野内才收回视线,她重新做回到箱子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一条青蓝色的蛇从草地上滑过,顺着她的小腿爬上了她的肩膀:“那个孩子明显是之前那个老鼠的同伴,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处理掉她。” “我不对小孩子动手,昨天那个孩子是你杀的吧?”蒂兰芮拉一把抓住蛇将它丢出去,她最讨厌这种有鳞片的动物的触感。 “嘶嘶嘶……毕竟这么可疑地在帐篷附近转来转去,我想不发现都不行啊!”被丢到草地上的蛇熟练地盘起,它用尾巴摸着自己光滑的脑袋,“可惜她的嘴太硬,我没能问出什么情报。也许那个孩子也是她的同伙,我是不是应该……” 蒂兰芮拉一脚踩在蛇的身上,语气冰冷地警告道:“别动那个孩子,她什么都没有做!如果你敢伤害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没想到你竟然会关心一个陌生人,嘶嘶嘶……好了好了,我不对她动手就是了。” 城外的水渠又黑又臭,还有很多长得虫子乱飞,夏德拉屏住呼吸将摘来的野花放在水渠边缘,然后她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贝贝。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我来完成的,现在既然妈妈叫我回去,那我肯定不会再继续冒险了。” 城墙投下的阴影将草地和树林完全遮盖,夏德拉仰头看着天空,心想这里这么黑,贝贝当时肯定很害怕吧?要是就这么回去的话,妈妈会对夏德拉失望吗? “妈妈怎么会对夏德拉失望呢?夏德拉就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啊!”夏德拉左手的鹦鹉手偶忽然自己动起来,它抱着一长一短的爪子认真说道,“夏德拉,最棒!” “可是夏德拉现在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啊,妈妈不喜欢没用的孩子不是吗?”夏德拉右手的狗狗手偶垂拉着耳朵,“夏德拉就是个没用的孩子啊!” “夏德拉怎么会没用呢?只要夏德拉把那座城堡的主人干掉不就好了!”另一个雀跃的声音插入到一鸟一狗的谈话中。 “哇,好久不见了,小丑先生!” 夏德拉拍手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个足足有两米高,身体和手臂双腿一样细长,戴着环形的褶皱围脖,脸上画着滑稽的小丑妆的幻想朋友,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开心地说道:“见到你真开心!” 自从遇到姐姐以后,夏德拉就很少再看见小丑了,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再出现了呢! “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呢。我可是你的……” 小丑后面的话夏德拉没有听清,她本能的相信小丑不会伤害她。她抱着小丑巨大的手,仰头问他:“那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很简单啊,做你最擅长的事情不就好了,在表演那天,扮演小丑给大家一个惊喜吧!”小丑说着用手摸了摸夏德拉的脑袋,他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一个残忍又恐怖的笑容,“马戏团上大家都是欢迎小丑的。” 番外故事 好孩子夏德拉(下) “救命啊,我的腿被压住了,谁来救救我!” “帐篷起火了,大家快点逃出去!” “猛兽从笼子里面逃出来了,额啊!驯兽师,驯兽师你在做什么?” “呜呜……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啊?我好害怕啊!”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么吵? 眼前一片黑暗的帕西拉拉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她感觉头痛得不行,粘稠的液体糊住眼睛,铁锈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让帕西拉拉震惊,帐篷绘满集体肖像的顶部消失了差不多三分之一,露出外面深黑的夜空。缺口处火焰燃烧和摇曳,滚滚的浓烟充斥整个帐篷。中央的支柱摇摇欲坠,悬挂在上面的秋千和圆环早已消失不见。 围绕舞台的看台上全是掉落的横梁和装饰物的碎片,还有大片火焰在座位上燃烧。中央的舞台上横躺着很多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咳咳咳……”帕西拉拉本来想站起来,可是腰侧的疼痛让她又跌坐回原位,她下意识地摸了把脸,才发现脸上全都是血。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帕西拉拉记得表演临近结束的时候,好像有东西从帐篷顶上掉下来,还有很多彩色的小球从观众台上带着五颜六色的烟雾滚到舞台上,爆炸冲击把她推到舞台边缘,她当场就晕了过去。 “帕西拉拉,你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也死了呢!”胖女人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跑得倒挺快,她注意到帕西拉拉后立刻跑了过来。 “你的运气也挺好的,居然都没受伤。其他人呢?”帕西拉拉在胖女人的搀扶下站起来的同时观察周围,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逃走了。 “我不知道,反正该逃走的都已经逃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和那些躺在舞台上的倒霉蛋了。”胖女人的妆都花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又滑稽又有点可怜,她扶着帕西拉拉的手甚至在抖。 “都逃走了就好……等等,你看见我妹妹了吗?她也在这里,可是我没看见她!” “哎哎哎,那个孩子那么机灵,肯定早就逃走了,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你头上破了个洞呢!” “夏德拉那个孩子肯定会因为担心我乱跑,我得找到她才行!” 就在帕西拉拉执意要去寻找夏德拉的时候,马戏团的老虎忽然叼着人缓缓地穿过烟雾出现在他们面前。看见两个女人,老虎松开口放下嘴里的食物发出低吼,身体也微微低伏摆出攻击的动作。 帕西拉拉一把拉住准备逃走的胖女人,她紧盯着眼前的老虎说道:“不要逃跑,你一旦逃跑老虎就会立刻攻击你!” 两人一虎陷入诡异的僵持,虽然很害怕,但是记得驯兽师告诫的帕西拉拉始终盯着老虎。直到一抹亮光从火焰中飞出扎在老虎的臀部,老虎痛得探头嚎叫并回头查看情况,她才拉起身边的胖女人向火场附近狂奔。 动物对火焰有天然的恐惧感,所以靠近火源的话,老虎应该就不会再袭击她们了。 出乎帕西拉拉预料的是,老虎没有追上来,反而是摇摇晃晃几下后倒下不动了。 “天哪,我还以为我要死了,看样子神还是眷顾我的。”胖女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她刚刚脚都软了,要不是有帕西拉拉在,她估计只能只能沦为老虎的口粮了。 帕西拉拉疑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虎,注意到插在它身上的短刀异常眼熟,可是没等她仔细回忆,一个人影就穿过火焰出现在他们面前——是扛着好几个昏迷的人的力士。 这个留着八字胡,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两人,忽然惊讶地说道:“你们竟然还没逃走?快点逃吧,这里快塌了!” “你有没有看见我妹妹?”帕西拉拉问道。 “你妹妹?没有啊,她不是跟别人一起逃走了吗?总之别找了,快点出去吧!”力士说着连忙向外面走去,这是最后一批人了,他也不会再返回这里了。 “你也别在纠结了,这里肯定没有别人了,要是再不出去说不定真的会死!” 支撑柱摇摇欲坠,整顶帐篷也在跟着摇晃,周围几乎都变成了火海,感觉呼吸困难的帕西拉拉最后回望了一眼火海后也跟着离开了帐篷。 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夏德拉还来得及松口气就差点被划着弧线斩向自己的刀刃划破脸颊,她匆忙掏出袖子里的长针投掷过去回击,同时撒出一片铁珠让它们随意在地面上滚动。 夏德拉踩在那些铁珠上滑来滑去,不时丢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眼前的蒂兰芮拉:“看招!这是夏德拉的胡乱攻击!” “你这个该死的小鬼,你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吗?本来这将会是一场顺利的演出,就是因为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毁了!”蒂兰芮拉挥动着螳螂镰刀一样的双臂,她像是跳舞一样脚尖在地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正好避开地上滚动的铁珠和铁针。她展开双臂旋转,手臂上微微弯曲的刀刃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光。 金属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次次狠厉的斩击让力量不足的夏德拉很快就招架不住,她好几次都是勉强避过,可还是被划伤皮肤。 蒂兰芮拉本就拥有非常柔软的身体,她的舞蹈风格从来都变幻莫测,再配合上她双臂的螳螂一样的义肢,使她的攻击比一般剑士的斩击更加危险。 蒂兰芮拉一个下腰避开夏德拉的胡椒粉突袭,起身一记鞭腿将其一脚踹到在地,她举起手臂朝夏德拉胸口插下的同时,还用另一侧手臂阻挡没有火焰那一侧的退路。 可蒂兰芮拉低估了夏德拉的疯狂程度,这个孩子竟然直接双手撑地,赶在刀刃落下之前踹向她的胸口,之后一个翻身滚进了火海中。 “真是个小疯子!”蒂兰芮拉早就见识过夏德拉的不正常,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们完全没想到,夏德拉竟然会在表演中途动手,而且完全不在乎会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好在团长本人不在这里,只不过马戏团入驻谢瑞比盖的计划怕是失败了。 汗水顺着蒂兰芮拉的下巴滴落,现在帐篷内的温度滚烫得呼吸起来都十分困难,再加上有毒的浓烟,她都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我可不想烧死在这种地方,还是赶紧出去比较好。那个小鬼已经趁乱逃走了也说不定,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这种事情赌上性命的人。蒂兰芮拉这么想着,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向出口方向移动。 就在蒂兰芮拉离开帐篷的这一瞬间,夏德拉忽然从火焰中冲出,她把手里正在燃烧的布丢向一脸吃惊的蒂兰芮拉,同时匕首刺破她手上的手偶,刺向对方的眼睛。 蒂兰芮拉只是吃惊一瞬就立刻挥舞手里的义肢朝着夏德拉斩去,刀刃的寒光瞬间割裂布匹和火焰,可是割裂的布后却没有夏德拉的身影。 在后面!蒂兰芮拉反应过来,可是她现在转身已经太晚了,瞬间绕到她背后的夏德拉手中的匕首没入她的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疼痛后是怪异的麻痹感,蒂兰芮拉意识到夏德拉竟然在武器上抹了毒药。 见蒂兰芮拉不能动弹,松了口气的夏德拉蹲下将匕首拔出来丢进火海,然后抓着蒂兰兰芮拉的脚踝,将她往外面拖:“你放心,这只是让身体麻痹的毒药,你不是夏德拉的目标,夏德拉是不会杀了你的。”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如果你不杀了我的话,我就会一直阻拦你,甚至杀了你!”蒂兰芮拉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夏德拉会放过自己,她明明都已经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夏德拉已经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再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被妈妈骂的,夏德拉想当个好孩子。”夏德拉拖着蒂兰芮拉离开燃烧的帐篷,她对杀死他人并没有什么愧疚感,唯一害怕的就是被妈妈责骂。 听见关键词的蒂兰芮拉追问:“妈妈是你的生母吗?为什么她会让你做这种事情?” “妈妈就是妈妈啊。”夏德拉注意到周围的人好像没空关注这边,她小心翼翼地将蒂兰芮拉安置在草坪上,甚至还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对方盖上,“妈妈是帮助夏德拉的家人,所以夏德拉也会帮助妈妈。” “姐姐你是个好人,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能跟你一起聊天而不是打架。”夏德拉说完之后对着蒂兰芮拉挥挥手。 在行动之前,妈妈新派的杀手和夏德拉见面。原先的刺杀任务未变,只不过两个人需要分别完成不同的任务,而夏德拉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可以离开了。 “谢谢姐姐对我手下留情,要是姐姐真的要算认真对付我的话,我应该撑不过两回合吧?” 夏德拉明显感觉到和蒂兰芮拉之间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对方在对付她的时候还是收了手的。 她感激地鞠了一躬之后转身离开,身后忙着救火的人群中夹杂着某个熟悉的人的呼唤,可是她没有回头,就这样慢慢的,静静的消失在了黑眼中。 “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不,应该说是疯子吗?”蒂兰芮拉看着头顶的夜空自言自语,她有种预感,那就是以后她还会和夏德拉见面。 到那个时候,也许夏德拉会变得更难对付吧? 序言 灾难之后的人们 “我数到三,大家一起用力拉!三!二!一!” 石块与绳子的摩擦声和齐声吆喝中,一座用大理石雕刻的石像被众人缓缓立起。 虽然在一片废墟中粗糙的石像显得有些突兀,但随着城镇的修复,这里一定会成为新的广场,到时候每个路过的人们都能看见它。 很难想象几年,几十年以后人们会以怎样的目光和想法仰视这座石像,但至少现在的人们应该还能知道他的名字。 看着被树立起来的半狼人雕像,梅西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蜜莉恩生前最讨厌的就是为那些伟人树立的雕像,没想到她死后也有人为她这么做。 “如果蜜莉恩还活着的话,肯定会阻止他们的吧?抱歉,我希望最起码你能留下一些能让人纪念的痕迹,即使只是不太像你的石像也没有关系。”梅西尔看着那座有些走形的石像,那是红柳镇的几个统治者了解蜜莉恩的事迹后拜托镇上的工匠临时完成的,仅仅只花了两天时间。 “如果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的话就太可惜了。虽然这不是出自本人的意愿,但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吗?我们还可以开一场追悼会,让大家来听听关于那位英雄的故事。” 金牙奥特力的确是一位重情义的人,他不仅主动负担了制作雕像的全部费用,并且撤除对艾尼的禁令,允许这个孩子能够重新回到红柳镇。除此之外他还向梅西尔承诺,只要他还在任,需要帮忙的事情他绝不会推脱。 至于红柳镇的其他领导者,他们只是承诺绝不会因为好奇派人前往遗迹,也绝不会留下任何蘑菇,会将它们全部销毁掉。 “该说的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这就足够了,剩下的由我自己来铭记就好。让在这场灾难中受到伤害的人们对一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表示感激,还是太过分了一些。” “啊……你说的对,真是可惜,你们做的事情,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被世人知晓了。” “她不在乎这些。” 梅西尔握紧手里的钥匙,这是罗里临行前让她好好保管的,毕竟毕维斯的灵魂还在里面,她得把钥匙带到毕维斯的身体面前才行。 只不过又一行人要回鬼寇岛了,浮士德安排的偷渡船会在今日抵达海盗海巷,现在赶过去的话时间应该是刚好合适的。 虽然对又没有提前告知自己这件事感到生气,但罗里决定先去为朋友们送行,回来再来取钥匙。 “你可得好好保管,要是钥匙出了问题,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回去要好好休息,绝对不能勉强自己,知道吗!” “放心,我会用命去保管好它的,你们路上小心。”梅西尔顿了顿之后看向正在检查行李的又,“又先生,愿您选择的道路被星辰庇佑。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联系我们。” “我们呢?我们可是要去帮忙的!”刹搂着纪子指着自己朝梅西尔笑道,“你难道不担心我们会出事吗?你的关心还是分对象的吗!” “我完全不用为你担心,毕竟有纪子在的话,你应该不会乱来的不是吗?”梅西尔看着被纪子拧大腿龇牙咧嘴的刹,叹了口气后她拿出了匆忙准备的东西递过去,“不过我认为这些东西应该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请你们收下。” “梅西尔小姐,这是……”纪子接过梅西尔手里的手链仔细观察,手链的绳子就是普通的麻绳,不过上面的配饰是用刻着符文的骨片和水晶制作的,看起来不像普通的装饰品。紧紧握着,仿佛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护身符吗?罗里以前做过类似的东西。”又看着手链有些吃惊地说道,“不知为何好像和罗里制作的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水晶里面有梅西尔的魔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我也能做护身符,可做不出来这种的!”罗里抱着手臂紧紧盯着梅西尔,似乎是对她勉强身体的行为感到不满。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也和各位道别了,那我就先走了。还有一件事等着我去做呢。”梅西尔在挨骂之前选择溜走,她要去找在红柳镇上的熟人了。 “梅西尔,谢谢你,如果有机会我会给你写信的!”纪子冲着梅西尔的背影挥手,唯独梅西尔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没有觉得反感。 也许以后不会再见了吧?希望她也能够实现夙愿。 罗里这个人又贪财又喜欢偷懒,相处下来之后就能发现她只是嘴硬心软,关心人的时候和蜜莉恩有点像。尤其是骂人的时候,说话的样子简直和蜜莉恩一模一样…… 梅西尔离开朋友们的视野后就捂嘴咳嗽起来,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上,把那些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菌丝吸引过来。她用脚碾碎那些菌丝,然后抬头走向拍卖会的方向。 “小姐,你没事吧?”马戈德里什关心的声音从梅西尔脚底的影子中冒出来,他担心梅西尔的身体,每次死亡对于她而言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这几乎就是诅咒。 “我没事,你别太担心,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几天自然就能恢复,现在辛苦一些也是为了之后能放心休息不是吗?”梅西尔在曾经是矿石店的废墟前停下脚步,从废墟的状态来看,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搬走,要想进入拍卖场现在恐怕是不行的,而且她没有想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客人。 “你是梅西尔,对吧?你见到德斯坦了吗?”听到脚步声的耐罗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看着让人觉得极其恐怖。他的身体也是这样的状态,能坚持到现在纯粹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强大。 “你是……跟在阿奇帕德身边的雇佣兵吧?你为什么会成这样?”看到耐罗的惨状,梅西尔下意识地打开提箱拿出药膏和止血带,“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我没事,这些伤只是看着吓人,但并不致命。”耐罗警惕地后退一步并拒绝了梅西尔的好意,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警告你,一定要小心阿奇帕德那家伙,他好像有什么阴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 德斯坦和贾巴里怎么样了?德斯坦被困在遗迹里,你有把她救出来吗?遗迹和那些怪物最后怎么样了? 耐罗的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没能问出想问的那些问题。毕竟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他为了自己的家人选择牺牲陌生人的性命,可最后他还是没能救的了那些孩子。 阿奇帕德果然没有打算遵守承诺,他带耐罗回到红柳镇附近后确实派人把绑架的孩子都带来了,但那些孩子竟然接受了改造,没能承受翼以及血族之血的他们直接畸变,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打开马车的耐罗成为孩子们攻击的目标,他也不想对这些可怜的孩子动手,可他也清楚自己不动手他们也会被别人杀死。与其让别人杀死他们,还不如他自己承担这份罪恶。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耐罗颤抖的手拿起一个包裹,他将包裹递给梅西尔,“麻烦你把这个交给贾巴里,他知道该怎么办。还有,请你替我向他道歉。如果不是他的暗示,我恐怕早就死了。” “没有,我会转达你的话的。对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梅西尔看着听到回到后转身离开的耐罗的背影问道,对方似乎和贾巴里关系不错,她在犹豫要不要把对方的情况告诉贾巴里。 “我叫耐罗。” 直到精灵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梅西尔才叹了口气后转身看向废墟:“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第一章 遗留之物 一阵刺骨的冷风夹杂着沙粒扑到梅西尔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现在已经临近日落,天空被渲染成一片令人不安的鲜红,原本空无一物的废墟上忽然出现无数幽蓝的鬼火,鬼火被虚影包裹,好似无数鬼魂包围着梅西尔。 “你终于来了,贤者之子。你承诺我们的事情现在能做到了吗?”一个梅西尔熟悉的虚影带着鬼火飘到她面前,对方扯下挡住脸的头巾,露出一张惨白但五官深邃的脸。 这个灵魂还保留着人类的样貌,总体而言长相算得上英俊,只是右眼上的五道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最令人影响深刻的应该是他眼线极其明显的橄榄绿色的眼眸。 淡褐色的皮肤和明显的眼线都是域外民族的特征,罗修斯·德里安的母亲或者父亲应该是域外之民或者有域外部族的血统。 当年被梅西尔杀死的人们成功避免灵魂成为菌种祭品的结局,但他们的灵魂也被困在这片土地上,梅西尔承诺会找到人引渡他们,现在也到了该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我找到能引渡你们的人了,但她现在还在别的地方,我会拜托朋友带她过来。请你们坚持住,绝对不能堕化为恶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梅西尔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浓厚的死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要是再等下去,也许我们就无法控制自己了。” “我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要不是他们提醒我,我可能真的要变成恶灵了。” “我好冷好痛苦,好想得到解脱!请快一点,在我伤害别人之前让我归去吧!” 商队的人们虽然怨恨梅西尔当年的行径,但最终还是没有伤害她,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待梅西尔带能帮助他们解脱的人回来,可是魔王的诅咒还是太过强大,邪念一直在蔓延,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你们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尽快兑现承诺的!”梅西尔看着周围颜色不断加深的灵魂,她犹豫了一下后蹲下,她咬破手指在地面上写画起来,“我在西利昂丝看到的那个在这里一定也能发动……” “梅西尔,你不必这么做。”虽然无法触碰到活着的人,但罗修斯还是用手挡在梅西尔面前,他隐约感觉到梅西尔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选择阻止她继续,“我来承担他们的执念,这样的话大家就能坚持下去了。你只要尽快让人过来引渡我们就好,不必再做多余的事情了,已经足够了。” “蜜莉恩走了,她已经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我很想替她完成这件事,可晚了这么久。”梅西尔的手指死死地抠紧地面,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缓解内心的这种让她窒息的感觉,她恨不得现在就停止呼吸,也许这样就会轻松一点? “我已经死了,不能体会你的感受。不过蜜莉恩……是挺可惜的,她是个好女人,要是我还活着的话,我肯定会追求她的。”罗修斯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蜜莉恩的脸,他能撑到现在有一定程度上是靠对家人和朋友的思念,可惜他的家人应该都不在了吧? 想想他这一生真是结束得意外仓促,有些小说恐怕恐怕都不敢这么写。 “抱歉让你见笑了。现在拍卖场也毁了,也不知道封印是否还牢固。”梅西尔花时间平复好情绪重新抬头,她观察着眼前的废墟确认没有可供自己进入的地方后露出担忧的神色,“我担心你们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脱离封印,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这点你不用担心,有人加固了封印。就算我们真的堕化成恶灵,也无法离开这里和伤害别人。”罗修斯说到这里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加固封印的那个人也是在他们陷入沉睡的时候来的,因此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加固了封印,不过那个人的魔力还残留在魔法阵中,梅西尔只要去探查一下就能知道是谁。 梅西尔考虑了好几种可能,最后还是将饥荒高地排除在外:“那就好,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我认不认识,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加固了封印,至少暂时不需要担心你们的问题了。红柳镇重建恐怕要很久,我也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在这之前我得回域内去。” “梅西尔,其实对杀害我们的你,我一直充满充满愤怒和怨恨,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了。”罗修斯看着身边的同伴们,他们跟随自己就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结果却遇上这种事情,最后直接被梅西尔杀死了。 当时死去的人们爆发出的怨念引来了巨量的魔瘴,梅西尔几乎耗尽所有的魔力才将所有的灵魂收纳进特制的容器内,再封印在还没有发展成拍卖场的黑市地下。她设置的结界在几年乃至几十年内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和打破,为的就是防止有些人无意打破封印,将商队的人们的灵魂释放出来。 罗修斯有意识以来一直在想为什么不幸的会是他们,后来他也想通了,不是他们不幸,而是他们恰巧地遇上了不幸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完全怪梅西尔,但她也确实有错。 “我们不会原谅你,但也不会为了复仇对你动手。” 罗修斯和其他灵魂的身影开始消散,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可封印与梅西尔的魔力共鸣把他们暂时唤醒,现在他们要继续沉睡,知道梅西尔口中的引渡人来这里为止。 “我们会一直诅咒你,梅西尔,这是你杀害他人应该承担的罪孽。” “小姐,你还好吗!”等那些灵魂消失以后,马戈德里什立刻现身扶住差点摔倒的梅西尔,他隔着衣服都感觉到梅西尔身体滚烫,就像一块燃烧的火炭,“你需要休息,我带你回去!” “麻烦你了咳咳……”梅西尔虚弱地咳嗽几声后就昏了过去。这次昏迷她没有再做梦,只是在漆黑中沉浮。 马戈德里什叹息一声后扛着梅西尔离开,他身后的废墟中一条光滑的灰蓝色长尾推开压在头顶的碎石,少女模样的魔兽小心翼翼地从废墟下钻出来,她仰头看着头顶的夕阳,转头奔向远方的荒原。 躲在墙后,通过黄金甲虫看到一切的贾巴里摸着胡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不坦诚的家伙,为什么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直接来道歉该多好!这样的话说不定德斯坦会原谅你呢,不过说起来德斯坦现在也不在这里……应该是被亚撒带走了吧?哎,希望她没事。” 作为和德斯坦同行的伙伴,贾巴里觉得德斯坦这个人本性不坏。早先他也听到过一些传闻,偶尔也掺杂着一些年轻佣兵独自狩猎黑暗生物的事情,根据特征也不难猜测是她这个疯子。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也许除了为自己之外也还有别的目的吧? “希望之后我们还能再见,德斯坦。” 第二章 回到谢瑞比盖 梅西尔从未感到如此疲惫,以至于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谢瑞比盖,只不过她没有被带到剧场的客房,而是被安置在剧场附近的旅店里。 阳光将房间照得明亮,温暖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客房,梅西尔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抬起手看着满是伤口的手指,忽然叹了口气。 梅西尔醒来的时候格罗佛正守在床边,看他靠着椅子不停打瞌睡的样子,估计这几天他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格罗佛,我醒了,你到床上来睡一会吧。”梅西尔说着想坐起来,结果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被她声音惊醒的格罗佛连忙站起来,将她按回床上说道:“梅西尔小姐,你睡了十五天,现在还不能随便起来!你好好躺着,我给你端点吃的过来!”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吗?”梅西尔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可怕,嘴唇也干裂得不成样子。她赶紧接过格罗佛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水,然后随口问道:“剧场怎么样了?还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格罗佛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他纠结一会后开口道:“你听我慢慢给你说,事情要从你们离开剧场后不久说起……” “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教会的人竟然也潜伏在这里,浮士德还有恶魔,魔之子们……咳咳咳咳咳!”梅西尔还没把话说完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她捂住嘴剧烈咳嗽,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被单上,看上去有些恐怖。 格罗佛被梅西尔咳血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他连忙拿出手帕比划,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我的天,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把医师叫过来?” “不用了,医师治不好我的身体。”梅西尔摆手拒绝了格罗佛的好意,“他们只能诊断出我命不久矣,所以还是算了。我饿了,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这就去拿点易入口的粥过来,你等着!” 等格罗佛离开以后,梅西尔收起笑容露出严肃的表情:“马戈德里什,你在吗?” “小姐,我刚回来。我趁你休息的这段时间去调查了。”马戈德里什从床边的影子中站起来,他将手帕递到梅西尔手里的同时说道,“教会的圣骑士和大修女的确在谢瑞比盖,他们那边现在也住在剧场附近的旅馆内,暂时还没有值得注意的动向。玛丽戈尔德小姐去世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再加上赫莱比亚剧场的爆炸和混乱,现在城内到处都摆满了哀悼的蜡烛。” “他们应该只是来监视的,不然早就应该行动了……或者他们是来找什么人的,只不过还没有找到。派提赫去监视吧,他适合干这件事。”梅西尔用手帕将血迹仔细擦拭干净,收拾干净后她看向窗外起起伏伏的屋顶,信鸽和野鸟落在屋顶上,集市上不断地传来喧闹的声音让人感觉到鲜活的气息。 “终于回来了,之后应该会举办玛丽戈尔德小姐的追悼会吧?”梅西尔轻声感慨道。 “我不打算让城主举办玛丽戈尔德的追悼会,她作为魔女,最终的归宿只有玛吉洛奇山。”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同时回头望去,依旧是一身白袍,眼神有些涣散的爱丽安娜依靠门框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梅西尔敏锐地察觉到眼前魔女散发出的疲倦和低落的气息,她抿了一下嘴唇后开口道:“关于玛丽戈尔德小姐的事情,我表示遗憾……” “原初的魔女中出现了叛徒,战斗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叛徒了。” 爱丽安娜开口说出的话让梅西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有些呆滞地看着走进房间后在椅子上坐下的魔女,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道:“您说叛徒?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魔女被契约约束,绝不可能背叛人类!” 太过激动的梅西尔再次咳嗽起来,爱丽安娜皱眉将手放在她背后,随即他贴着梅西尔后背的手掌释放出温暖的光芒:“你这是多勉强自己,竟然把身体搞成这个样子?现在觉得舒服一点了吗?” 梅西尔的脸色因为魔力的恢复逐渐变得红润,她不好意思地用手卷着发尾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敌人太危险了,还好有大家在……最后还是靠蜜莉恩,她才是拯救大家的那个人。” 爱丽安娜拍了拍梅西尔的脑袋,搂着她露出慈祥的微笑:“别这么说,你们都有功劳,只是蜜莉恩是这件事的关键角色。现在她已经实现愿望顺利迎接死亡,你也不用为她的离去太过伤心,老老实实跟我去聚落吧。” “你的话题转得实在是太快了,我有点不适应。”梅西尔拍胸口时才发现挂在胸口的钥匙不见了,“钥匙呢?我答应罗里要好好保管钥匙的!” “当然是送到毕维斯那里去了,你也不想想你们去域外赶回来花了多长时间,再晚一点话可能就迟了。”爱丽安娜捏了捏梅西尔的脸,发现她瘦了好多,“你放心吧,灵魂已经放回去了,钥匙就由浮士德保管。不过他多久能醒过来就不知道了,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奇迹。” “奇迹是不存在的,如果奇迹真的存在的话,我们不应该承受这些……” “奇迹本身就是由人创造的,不是吗?”爱丽安娜用力地揉了揉梅西尔的头顶,“好好休息,晚上的时候来剧场一趟吧,有人想见你。” “梅西尔,我回来了!哎,爱丽安娜大人怎么来了?”格罗佛端着一大碗还在散发热气的粥走进房间,他吃惊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爱丽安娜,然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粥,“您要来一碗吗?”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梅西尔的。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剧场那边的结界我得帮浮士德修好才行。”爱丽安娜摆摆手站起来,他离开房间的时候回头指了指梅西尔的右手。 “天哪,紧张死我了!没想到能和原初魔女一族的族长面对面接触,他真的是男人吗,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格罗佛有些不舍地望了一眼门口,他把手里的热粥和餐具放下,看着梅西尔继续说道,“我听说是爱丽安娜大人赶走了那些强盗,而且玛丽戈尔德大人在混乱中被强盗袭击身亡了,真是太可惜了。” “谢瑞比盖的城主好像是玛丽戈尔德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应该很难过吧?毕竟多年的好友忽然去世,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打击。”梅西尔看着面前这一大碗粥,她觉得自己应该吃不完。于是她趁着格罗佛没注意,把碗里的粥往他的碗里倒了一些。 “是啊,城主能坐上现在的位置,有一半是玛丽戈尔德小姐的功劳呢。话说我碗里的粥怎么变多了?”找到另一个勺子的格罗佛疑惑地看着碗里的粥,明明刚刚还没这么多的……他抬起脑袋狐疑地看着不停往嘴里塞粥的梅西尔。 “咳咳咳,你快点吃吧,粥凉了就不好吃了!这粥的味道还真是不错,是在哪儿买的。”梅西尔一边咳嗽,一边转移了话题。 “这可是专门为你熬的,里面放了不少好东西呢,还有补血的药材也在里面。” 格罗佛一脸羡慕地看着梅西尔,那位魔女为了帮梅西尔调理身体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这道菜好像还是她从东方学来的,听说叫什么药膳? 听了格罗佛的话,梅西尔手上的动作停顿一下,随即她的脸上露出有些愧疚的笑容:“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第三章 沉寂的夜晚 夜晚的谢瑞比盖灯光次第消逝,整座城镇很快就陷入冰冷的沉寂中,往日热闹的街道这几天变得分外冷清。 莫名的气氛弥漫这座城镇,好在街边有成片燃烧着用于哀悼的蜡烛,让梅西尔不至于看不清路况。 穿着白色长裙,披着厚实披肩的梅西尔安静地行走在拼花大道上,她看着成片的工艺蜡烛,蹲下来将手里的也放在其中。 空气中满是祭香清凉的香味,这种用于悼念和祭祀的香薰其实有镇定情绪和放松身体的作用,只不过使用的药材是有毒的,孕妇和孩子不适宜多闻。 “在床上待太久了,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感觉心情也舒畅一些了!”梅西尔伸了个懒腰后背着手继续往剧场的方向走,她路过曾经处刑自己的广场的时候,发现这里除了现任城主的雕像之外,又多了一座玛丽戈尔德的雕像,雕像底座旁放满了鲜花和蜡烛,应该是城里的人自发放置的。 梅西尔犹豫一下后走到雕像旁,仰头好奇地观察它:“这好像不是新做的,感觉很精致。也许是城主原本打算作为惊喜送给她的吧?真是可惜。” “哈特小姐竟然会死于那种意外,确实很让人惋惜。” 梅西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坐在奇怪椅子上的长发女人。对方的皮肤异常苍白,身体瘦得仿佛只有皮包着骨头,配上那头额发足以盖住脸的深灰色长发,看起来就像幽灵一样。 梅西尔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对方发出声音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 “宵禁时间还有人在外面游荡,不怕被士兵当成可疑人士抓起来吗?”梅西尔笑着问道,同时她警惕地与女人拉开了距离。 赫莱比亚剧场发生的爆炸和强盗的袭击引起了城主的重视,为了排查可疑人士保证居民的安全,他特意向全城下达了宵禁令,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普通人在外面闲逛才对。 “我今天才刚到这里,本来是想早点出来的,一不小心就收拾到现在。”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爱惜地用手抚摸着垂到腰际的长发,她的头发不仅长,而且看起来比任何丝绸都要顺滑,梅西尔敢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发质这么好的头发。 让梅西尔奇怪的是,眼前的女人像是对她很好奇一样一直透过头发的缝隙盯着她,而那种眼神她貌似在哪里见过。 梅西尔被女人盯得有些不太自在,她选择转移视线观察对方坐的椅子:“你坐的椅子很奇特,看起来好像不需要人也能动起来。” 女人坐的椅子没有椅腿,两个巨大的车轮镶嵌在扶手两侧,看起来坐在上面的人用手就可以推动椅子前进,这种工艺倒是挺有创意的。 “啊,这个是我拜托金属之眼的工匠帮我设计的。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出要求,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出来了!多亏了这把椅子,我出门都方便许多!对了,我叫伊兹贝拉,你呢?” 看着伊兹贝拉热情伸出的手,梅西尔没有握住而是反问道:“这真的是你的名字吗,恐怕不是吧?你为什么要用这个样子来见我?” 伊兹贝拉有些吃惊地看着脸色严肃的梅西尔,她用手捂住嘴挡住那满是恶意的笑容:“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真是可惜。要是你握住这只手的话,你的命运也能随之改变,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我从不相信有能改变既定命运的事情,那都是谎言。喜欢用这种话术引诱别人的家伙,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人。”梅西尔感觉背后冷汗,其实不是她发觉眼前这个人有问题,而是爱丽安娜提醒她饥荒高地的人还在这座城镇中。 之前爱丽安娜离开的时候就留下了提示的纸条,让她去剧场只是引诱这些躲藏的老鼠出来的借口。 现在整座城镇都被爱丽安娜的结界包围,要想进出必须得到她的允许,就算饥荒高地的人想要逃走也没有机会,他们蛰伏在暗处等待机会,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绑架一个人威胁这个大魔女。 至于绑架谁……刚刚回到谢瑞比盖的梅西尔就是最好的人选。虽然这只是爱丽安娜的猜测,但梅西尔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有这种想法。 “见到你我很高兴,梅西尔。我是饥荒高地的组织者,也是他们的首领。我一直想见你一次,因为你是那群废物口中的奇迹之子。”伊兹贝拉将手放在胸口上,她脸上露出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癫狂笑容,她似乎是真心对和梅西尔见面这件事感到高兴。 不过梅西尔可不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投射在地上摇曳不止的影子中一个佝偻脊背的身影缓缓站起。 看着手持影子凝聚成的武器挡在梅西尔面前的马戈德里什,伊兹贝拉眼中的贪婪和觊觎已经掩饰不住了:“这位是马戈德里什对吧?久仰大名了,被抛弃的死神。真好啊,选择你的恶魔都这么强大!我真是更想得到你了。” “很抱歉,我可不想跟你这种人共事,我们的目的和理念不同。”梅西尔举起手捏碎手里的水晶,水晶中涌出耀目的亮光,下一秒一个身影从屋顶上跃下,朝伊兹贝拉的脖颈挥出凌厉的一剑! 伊兹贝拉的身体没有动,动起来的是她的头发,她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竟然蠕动起来,挡住偷袭者的剑刃的同时还像蛇一样缠住对方的身体。 被伊兹贝拉的反应速度和她突然动起来的头发吓到的贡萨洛下意识地挣扎,发觉看似柔软的发丝竟然比金属还坚韧,他越挣扎,发丝反而缠得越紧,有些发丝甚至已经勒进他的皮肉。 “啊呀,这可真是危险!需要我帮忙吗,亲爱的?”恶灵西西昂丝漂浮在脸因窒息逐渐涨红的贡萨洛身边问道,同时她打量着伊兹贝拉,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呯!”藏身在建筑中的阿LS对准贡萨洛和伊兹贝拉之间的发丝开枪,结晶的子弹成功将贡萨洛从头发的纠缠中解放出来,同时从地面生成的晶体树枝把两人隔开。 伊兹贝拉看着断裂的发丝没有感到丝毫慌张,她一边用更多的发丝防御阿LS的攻击,一边用它们缠绕着腰身以下的部位,支撑她站起来:“呼呼,你们真是太棒了,所以我才说不能小看你们!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第四章 围猎 西西昂丝用手指轻点下巴回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伊兹贝拉,她瞥了一眼摔在地上不停咳嗽的贡萨洛,飘过去好心提醒道:“你没事吧?快点站起来!你可得小心,那个女人的能力好像不是操纵头发这么简单。” “她的头发就已经够难对付了!竟然用剑都砍不动!”贡萨洛摸着出血的伤口龇牙咧嘴,他没想到伊兹贝拉的头发竟然这么灵活,简直就和章鱼的触手一样。 “西西昂丝,你能对付这个女人吗?”贡萨洛看着伊兹贝拉操纵头发缠绕的发鞭攻击从影子中冲出的马戈德里什,那些诡异的发丝灵活地从各个方向缠绕住他的武器,然后把人重重砸在雕像的底座上。 “不好说,我也没有把握。”西西昂丝说着耸耸肩,她飘到贡萨洛身后用手臂圈住他,“别太着急,先看看情况。” 枪响暂时停止了,看样子阿LS还在等待射击的时机。他躲在暗处,伊兹贝拉应该一时也发现不了他。 梅西尔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体没有完全康复的她留在这里本身就是累赘,召唤出马戈德里什已经是她的极限,所以与其在这里帮忙还不如找个地方藏好。 “不好说,这个女人也在隐藏实力。你可能没注意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面血丝围绕瞳孔,那是魔女的特征。” 西西昂丝托腮坐在空气中,看着马戈德里什重新和影子融为一体脱困,他顺着地上的烛影不断移动,忽然从影子中冲出挥剑砍向伊兹贝拉的后背。 同时枪声再次响起,可是让众人吃惊的是,子弹射穿的不是伊兹贝拉的身体,而是马戈德里什的身体。 子弹在马戈德里什体内迅速生长,无数晶莹的树枝反复贯穿他的身体。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明白伊兹贝拉是怎么做到让子弹转向的。 “不好,你的同伴已经被她发现咯,真可惜!”西西昂丝注意到空中在烛光下无数反光的纤细发丝。从刚刚开始,这些发丝就悄悄蔓延到周围的建筑中,现在恐怕已经把躲藏的贡萨洛找到了。 至于伊兹贝拉是怎么控制住作为古神附体的贡萨洛的,西西昂丝也猜到了。不过贡萨洛没有开口求她帮忙,她还是打算旁观,反正其他人死了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让她好好围观这场悬殊巨大的战斗吧,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 “连恶魔都能抓住,这个能力比我想象中的好用啊!”伊兹贝拉下身缠绕的头发就像蛇尾一样,游曳着将她送到被晶体树固定在原位上的马戈德里什身边,发丝顺着脚缠绕上他的身体,然后猛地收紧。 伊兹贝拉满意地欣赏着马戈德里什脸上痛苦的表情,她瞥了一眼一直没有上前的贡萨洛,冷笑一声:“相比之下,那个就比我想象的没用多了。” 马戈德里什全身都在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可这并不妨碍他敏锐捕捉到伊兹贝拉说出的关键信息,他连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是我的了。”伊兹贝拉说着抬起手,就在她准备触碰马戈德里什的时候,一支箭擦着她的脸颊射在了地上。下一秒,箭矢上绑着的火药瞬间爆炸,爆炸产生的高温和热浪将两人一起吞没。 “你确定这样真的没有问题?那个老爷爷不是被误伤了吗!” 站在屋顶上射出一箭的卡登有些惊慌,但她旁边的贾巴里却很淡定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这不是射的挺准吗?按照这个势头多射几箭,我来掩护你!” “被诅咒的老东西和小家伙,配合的倒是不错。”伊兹贝拉感觉自己延伸出去的发丝被什么东西啃食,拙劣的操纵果然很容易被看穿。 “爱丽安娜违背契约在人类生活的地方出手,现在没办法出手第二次,所以他才会找你们来对付我。可惜也不止你们有同伴。” “你说的同伴是指他们吗?” 随着爱丽安娜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被巨大的蜈蚣与马陆捆绑住的参宿六和斯乐格,从鼻青脸肿的状态来看,他们应该没少挨揍,甚至斯乐格头上的蛞蝓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个残留着粘液的坑洞。 “抱歉,我们打不过那个女人,她太强了……”参宿六抬起肿胀的眼睛,用愧疚的眼神看着伊兹贝拉,“我和斯乐格被控制住,根本就没办法反抗。” 爱丽安娜抱着手臂踩在两人身上,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伊兹贝拉:“同一件事别想做第二次,这次我可是做好了准备。” 大魔女释放出来的威压确实不能和这些无名小辈相比,感觉脊背发寒的伊兹贝拉也是在犹豫一下后才重新开口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原来当时从我们手里溜走的虫殖,竟然被梅西尔捡到了。” “准确的来说是被梅西尔和活之尸找到并且封印了,因为你们,有好几个村庄被虫殖毁灭了!”爱丽安娜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星光,同时他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算了,这不重要,先把你处理掉再说。有结界在,会死的只有你和你的走卒。” “你确定要在这里解决我?永恒的魔女啊,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们计划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事情?”伊兹贝拉瞪大眼睛看着爱丽安娜,他身上的星光全部汇聚到空中,带着足以毁灭地表生物聚落的力量将会尽数倾斜到她身上,这种攻击就算将周围所有的幸运掠夺来她也避不开。 “我不在乎,反正只要把你们从鼠穴里面全部挖出来处理掉就好了。”爱丽安娜早已听惯了这类话术,他的想法很简单,敌人就全部杀死就好了。 “伊兹贝拉大人!请使用我们吧,反正我们死了也还有别的成员可以代替!” 参宿六和斯乐格两人用力挣扎,最后倒在地上像虫似的蠕动前进,他们用恳切的眼神看着还在思考该怎么做的伊兹贝拉,似乎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 “你的手下倒是挺忠心的,只可惜就算他们打算牺牲自己也没办法抵挡我的魔法,我没有折磨人的习惯,你们就安心去死吧。”爱丽安娜说着向下挥手,汇聚的星光带着恐怖的温度和质量砸向下方的三人。 “现在还不是该你们献身的时候,你们只要老实待着就可以了。”伊兹贝拉昂起头看着头顶逐渐降落的陨星,惊人的热量灼伤了她的眼睛和皮肤,她闭上眼睛的同时用发丝包裹住自己,“毕宿五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不好,我还在这里呢!那个魔女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被遗忘的贡萨洛刚要转身逃走,双脚就陷入脚下变得像泥沼一样的影子中,随后他头朝下栽在一条无人的小巷中,一同出现的还有捂着胸口伤口的马戈德里什。 “老爷子,谢啦!”贡萨洛摸着摔痛的脑袋道谢,他还以为自己也要一起被消灭了,魔女可真是可怕。 “我觉得有点不对,一切都太简单了。饥荒高地不可能只设置这么简单的计谋。”马戈德里什的眼神阴沉,他不像爱丽安娜一样被仇恨冲昏头脑,反而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饥荒高地的人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他们明明知道谢瑞比盖城几乎就是魔术师的领地。 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喂,你们两个怎么躲在这?我就说人怎么忽然不见了!”半虫化的格里高尔从空中落下,她手里还提着一大桶活的酸液蛞蝓。这些家伙本来早该灭绝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在饲养他们。 “爱丽安娜在那边设置了结界,这样就不会给周围造成伤害,等结束以后我们再过去。”格里高尔说完之后将手里的桶放下,“这次应该可以把那群臭虫一网打尽了!” 刺目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为了防止被攻击波及,卡登和贾巴里躲到房顶的背面。 “看样子要结束了,比起之前的事情,这个委托还算轻松。报酬也还不错,能买点贵重的首饰带回去送给亲爱的了!”贾巴里一边感慨着委托的轻松,一边拿出草纸和烟丝,准备卷一根烟庆祝一下。 “结束……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说实话,我有一点不放心。”卡登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她紧紧握住手里的弓小声说道。 真希望不是她想的太多。 第五章 “复活”的圣母 梅西尔趁乱悄悄脱离战场以后,一直在通过魔像观察战斗的全过程。她没有想到爱丽安娜竟然真的猜对了,她也是饥荒高地的目标之一。 至于伊兹贝拉的出现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没想到魔女中真的出现了叛徒,不过发之一族的背叛貌似也不是那么难理解,毕竟她们算是被人类害得最惨的。 “饥荒高地的目标居然真的有我,为什么?我应该和他们没有什么仇怨和利益关系才对。” 好在她应该不是这群疯子的首要目标,不然他们在域外的时候就应该动手了。以现在的线索要去猜测饥荒高地到底想要做什么还太过困难,但避开他们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伊兹贝拉这边有爱丽安娜解决,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要不去找浮士德吧,我还得跟她聊聊蜜莉恩的事情,顺便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事情。” 梅西尔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感觉空气变得凝重,就像浆糊一样堵住她的呼吸,同时从心底升起的熟悉的恐惧和惊悚感让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巨大且诡异的身影正缓慢地从空中游过。 这个巨大的身影是一个穿着长袍,用头巾包裹头发的女性,她恬静平庸的脸庞支离破碎,布满树根状脉络的暗红肉瓣从她右侧的眼窝中涌出,像花瓣一样绽放露出中央瞳孔不断变化形状的眼球。 长满大小不一的肉瘤和牙齿整齐的口的畸形触须从那些漆黑的裂痕和破旧的长袍中涌出,在空中不断地蠕动和畸变,粘稠的液体如雨水般滴落,腐蚀了建筑的墙面留下深坑。 触须拂过的地方空间逐渐变得扭曲和诡异,地面像是万花筒内的花纹一样不断地分裂变形,建筑的墙面和屋顶上竟然再次升起同样的建筑,就像是破碎的镜面一样,梅西尔的眼前竟出现无数相同的风景。 梅西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人们的尖叫声和建筑物碰撞倒塌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有人试图跳窗逃走,可是逃出来之后很快被曲折的路况挡住去路。空间的异变让整个城镇都陷入混乱,绝大部分普通人在这场灾难中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很快反应过来的梅西尔躲开从地上凭空升起的楼房,落在另一边垂直于地面的墙壁上,她抬头看着头顶正在缓慢降下的触须,感觉眼前一阵晕眩。 “黑暗圣母?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饥荒高地的那些疯子干的,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巨量的精神污染让梅西尔的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强烈的呕吐感让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干呕起来:“这个是真的古神的侵蚀,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污染,这样下去谢瑞比盖会完蛋的!” “不会完蛋的,这里不是还有我们吗?我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防范这种情况。”令人安心的声音在梅西尔身后响起,浮士德的恶魔们悄然出现在城镇中,属于恶魔的力量悄然蔓延,对古神的精神侵蚀产生了一定的干扰。 原本向下延展的触肢停止移动,恶魔的攻击撕碎了它们,很快触肢开始狂舞反击,空间形变后开始向恶魔砸下,同时无数魔力凝聚的光束从空中扫过,冲击地面引发连环的爆炸。 “浮士德……”梅西尔看向扶住自己肩膀的女人,“饥荒高地那些家伙,竟然能让彻底死去的古神复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梅西尔,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就好了,孩子们可是早就按捺不住想动手了!”一身黑裙的浮士德冲梅西尔眨眨右眼,她举起手里的魔杖对着摇摇欲坠的塔尖微微一点,无数的蛇花藤冲破地面,卷住落下的碎石的同时还稳定住了那些崩塌的建筑。 浮士德冲背着几个人从窗户跳出来的多伽罗点点头后,轻拍梅西尔的背部帮助她调整呼吸:“梅西尔,你仔细看,黑暗圣母没有复活,她确实已经死了,那里活动的只是尸体而已。饥荒高地中的背叛没有死,肯定是那家伙搞的鬼。” 梅西尔的状况本来就很糟糕,再积攒压力的话恐怕要出事,得让她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 浮士德短暂思考一下后开口道:“伊斯贝拉,拜托你把梅西尔带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太危险了。” 浑身长满羽翼的魔之子凭空出现后扇动翅膀漂浮在空中,她头上被羽翼包裹的银灰色火焰正不断摇曳反映她内心的不安。毕竟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看着脸色苍白的梅西尔,伊斯贝拉别过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可是我想陪在你身边,我不想和这个讨厌的孩子待在一起。” “快去,之后我还需要你帮我清理那些触肢。”没工夫和伊斯贝拉瞎闹的浮士德不耐烦地催促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知道了,走吧,讨厌的家伙,我们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伊斯贝拉不想浮士德讨厌自己,她不情不愿地降低飞行的高度,用爪子紧紧抓住梅西尔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的梅西尔没有拒绝浮士德的安排,离开前她拉住浮士德的手说道:“浮士德,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小心空间的变化,如果不小心,是会被卷到裂痕里面去的。” “你放心,我没事的。就算真的被卷进裂缝,我也能想办法逃出来。”浮士德笑着安慰梅西尔,等对方离开后她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救援上,城里的绝大部分普通人都还在家中,最起码要把他们从这里转移出去才行。 “说实话,我也好久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了,真是怀念和梅菲斯特并肩作战的时光,祂可不会乱来。”浮士德看着正在努力战斗,但是明显处于下风的恶魔们。他们的实力和梅菲斯特相比要差很多,要对付黑暗圣母大概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她可以负责指挥,让恶魔们尽量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和敌人周旋,应该能保证普通人顺利撤离。 “我还以为魔王的骑士都已经被消灭了,没想到最棘手的那个活到了现在。” “浮士德,东边,西边和南边的人都已经转移出去了!是教会的人帮了我们!”魔之双子娜塔莎和杜波依斯站在浮士德头顶正在移动的地板上挥手,出乎意料的援手让他们两个的任务完成的还比较轻松,那些人都已经到达安全的地方了。 “北边的人类已经转移完成,现在克莱弗托和比阿特丽斯正在处理古神的触须,应该很快能解决。” “辛苦你了,海德拉,能拜托你去保护那些被转移出去的人吗?”浮士德看着脚下变成九头蛇形状的影子拜托道。 “如果是您的命令,我一定会完成。也请您多加小心。” 海德拉的话音落下后,浮士德身后的影子也恢复了原状。她有些疲惫地叉腰望着头顶已经不再移动,只是在不断放下触须的巨大身影,高浓度的污染中那个身影也变得充满扭曲的叠影,仅仅是仰望着都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浮士德再次在心中感慨梅西尔的勇敢,她真的已经老了,面对危险的时候不再像过去那样跃跃欲试,反而会觉得恐惧。她的身体在颤抖,心也跳动得很快,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逃离这里。 “我怎么能逃走呢?梅西尔当时为了杀死这个怪物豁出性命,现在我只需要阻止她去残害那些无辜的人而已。”浮士德说到这里的时候扬起笑容,她上前一步站在正在向上升起的房屋的尖顶上面,举起手里的魔杖,“来,配合我的演出吧,你这该死的古神!” 第六章 小丑 “你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了。要是你敢给浮士德增加负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以我现在的情况,就算想帮忙都不行。你就……看样子她真的很讨厌我,就连话都不愿意听我说完。” 被伊斯贝拉直接扔在地上的梅西尔毫不在意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她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有些失落地叹口气:“算了,我也没想和魔之子们搞好关系,估计他们应该都挺讨厌我的。不过除了我以外,这里好像没有别的人啊?” 梅西尔揉着手腕环顾周围,确认这里应该是谢瑞比盖南侧的城门外。她听路人说过出于某些原因南城门好像禁止通行,城门也直接被封锁,除了特殊情况基本上不会被打开。 “封锁原因是什么来着?”梅西尔看着眼前破败的村庄,这里安静得让她觉得有些诡异,出于警惕她没有进入村庄去查看情况,而是在城门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也不知道城里面的居民的情况怎么样了,浮士德应该会让恶魔们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吧?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被卷进这件事情的人能少一点。”梅西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手放在胸口上感受身体内部的情况。 魔力和血管一样遍布全身,身为贤者之子的梅西尔想要通过魔力来检查身体完全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不需要什么技巧的事情。 “内脏衰弱这样还能动,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奇迹了。不过魔力恢复的状态良好,应该很快就能继续旅行了。”梅西尔查看完身体的情况后松了口气,身体恢复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也许几天以后她就能恢复健康了。不过离开之前,还是要帮忙处理这些烂摊子。 “城外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真是奇怪。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一个人孤单坐在环境这么诡异的地方,不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梅西尔这时忽然怀念起马戈德里什,他总是能及时准确的带来她想知道的情报,可他现在估计还没机会来找她。 除了马戈德里什之外,其他人对付魔女应该还是有些困难,毕竟发之一族拥有能暂时篡改命运的能力,修改自己的还是小事,如果她修改别人的命运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只是修改命运需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伊兹贝拉想这么做也应该会先考虑一下代价吧? 梅西尔不断地安慰自己,心中的不安却依旧像毒蛇或者藤蔓一样一点点地缠绕在她的心上,让她难以安心休息。 就在梅西尔准备站起来走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来,与此同时,某个她眼觉得有些眼熟的身影保持双臂张开的动作跑了过来:“梅西尔姐姐,你还好吗?夏德拉我来找你了!” 梅西尔悄悄地将防身用的短剑攥在手中,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跑过来的夏德拉,微笑着对她说道:“夏德拉,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因为夏德拉只会帮倒忙,所以多伽罗姐姐让夏德拉到这里来给你送东西!”说到这里,夏德拉有些不要高兴地用鞋尖踹飞地上的石子,她昂起连看着眼前的梅西尔,眼中全是惊艳和羡慕,“梅西尔姐姐你真的长得好漂亮呀,比夏德拉的姐姐们都漂亮!夏德拉也想要红色的头发!” “夏德拉为什么想要红色的头发啊?”夏德拉的话让梅西尔的态度软化下来,她用手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发问道,“夏德拉也很可爱啊,你已经足够讨人喜欢了。” “红色的头发是受到了祝福啊,无论是神还是别的什么存在,只要是被祝福的生命就会拥有这种颜色,像鲜血一样。” 这可不是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单纯的夏德拉更不可能。眼前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夏德拉。 梅西尔眼神变得冰冷的同时用手里的短剑抵住眼前“夏德拉”的喉咙,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割破对方的皮肤,伤口中立刻渗出血来:“你不是夏德拉,你想干什么?” “我怎么不是那个小丑呢?嘻嘻,没想到多嘴的小狗也不行,你还真是敏锐。巴拉巴拉,初次见面,我是瑞达,是圣女大人的小狗哦!”瑞达咧嘴露出有些刻意的笑容,梅西尔甚至能看见那两排整齐的白牙。 瑞达用手轻轻在脸上一揭,她矮小的身体立即拔高,原本紫色的长发从有两个尖角的小丑帽子下方垂落在她的身后,她的服饰也变成小丑常穿的泡泡袖短衫和灯笼裤,脖子上甚至还戴着黑色的环形褶领。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高大的梅西尔在愣住的瞬间被瑞达踹在胸口上,她的身体飞出去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瑞达原地转了一圈,单脚独立叉腰看着捂住胸口咳嗽的梅西尔:“噗噗噗,嘻嘻,受伤的贤者之子根本没有威胁力!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做出选择呢?” 被切掉耳朵的黑暗精灵,她应该是族群里的叛逃者。刚刚她好像提到了圣女,是教会的人吗?该死,大意了! 梅西尔感觉胸口剧烈地疼痛,她怀疑眼前这家伙一脚踹断了她的胸骨。恶魔想要赶过来还需要一定时间,现在她只能暂时靠自己了。 瑞达似乎察觉到梅西尔的意图,她直接双脚微曲一跃而起,跳到梅西尔面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不行不行不行,你怎么能用魔法呢?你的魔力才刚恢复不是吗?要好好珍惜才行啊!” 梅西尔尝试挥剑却被瑞达捏住另一只手,对方用力攥紧她的手腕,直接捏碎她的骨头,骨骼碎裂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闷哼:“额!” 瑞达似乎很满意梅西尔的反应,她捏住梅西尔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看着自己:“我讨厌你,因为你长得和圣女大人很像,可是圣女大人可比你这种怪物要伟大的多!你就应该消失才对。”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口中的圣女大人是谁。还有,你把夏德拉怎么样了?”梅西尔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的瑞达,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对夏德拉动手。 “那个孩子挺有意思的,我跟她聊了一会后就让她睡着了。你不用担心,该死的只有你。”瑞达提起夏德拉的时候脸上厌恶的表情都淡了一些,看样子夏德拉确实很难让人讨厌。 “没对她动手就好。”梅西尔松了口气,同时她握紧被指甲刺破的右手,瞬间地面上沾上她血液的嫩芽生长,长着尖刺的不知名灌木挡在她与瑞达之间。 突然生长出来的植物让瑞达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抓住梅西尔头发的手也不知不觉间松开。 趁此机会将头发救回来的梅西尔站起,她将手摊开举在面前咏念道:“带走往事的风啊,请你环绕在我的身边,给予我滑翔的羽翼。” 呼啸的狂风卷起枯叶与沙尘凭空出现,风声中还夹杂着少女尖锐的笑声,预感不妙的瑞达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眼前,等风停歇下来,眼前的梅西尔竟然消失了。 “红狐狸消失了,狐狸是打算玩捉迷藏吗?” 瑞达歪着脑袋盯着眼前的空地,她脸上风刮出的伤口缓缓渗出血色。忽然,她咧嘴露出一个有些瘆人的笑容:“我明白了,你是想和我玩游戏对吧?那我来找你了,你可要好好藏起来哟!” 第七章 毒虫 梅西尔在风之妖精的帮助下,逃到暂时远离瑞达的地方,不过不巧的是,能供她藏身的只有眼前这片荒凉寂静的村庄,她就算再不愿意深入其中,现在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呼哧……呼哧……咳咳咳咳咳,我好不容易积攒的魔力竟然一下就耗空了,看样子我还是太勉强了。”躲在屋中的梅西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她能感觉原本好转的身体好像又恶化了,全身的内脏都像是被火烧一般疼痛,喉咙中的血腥味让她一度想吐。 “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吧?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我们可以帮你把敌人撕碎,这样的话你就安全了。” 看不见身影的风之妖精们围绕在梅西尔身边,用微风安抚着她。祂们叽叽喳喳着想要帮忙,但却被梅西尔拒绝了:“不,不用了,你们能帮我逃走,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你们可以走了,以后我需要的时候,还会召唤你们的。” “真可惜,贤者之子的血和魔力很美味。” “还想多吃一点,可惜……” 微风逐渐停歇,妖精们随风远去,彻底放松下来的梅西尔仰头长叹一口气:“呼!要是祂们硬要帮忙的话,吃亏的只会是我,还好。” 一般来说,任何魔法使和魔女都不会在魔力几乎耗尽的情况下召唤妖精,除非是真正紧急的情况。因为妖精们不仅仅会履行当前的契约,有些时候还会任性的帮忙。虽然祂们认为是好意,但这样反倒是害了召唤者。 以梅西尔现在的情况,要是妖精们帮助她以后再索取报酬,恐怕会直接要了她的命,所以还是赶紧让祂们离开比较好。 “感觉这段时间我总是处在危险当中,也难怪蜜莉恩会说我太勉强自己了。”梅西尔看着血肉模糊的右手掌,猜测着瑞达找过来的时间。既然对方是黑暗精灵,肯定从小就经历过饲虫训练,身体肯定已经成为了虫群的巢穴,靠虫群想要找到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无论是谁,快点发现我的求救信号吧。” “为什么要对别人怀有期待?你明明有这个能力去解决那个家伙不是吗?” 听到说话声的梅西尔下意识地回头,她发现声音不是来自身后,而是来自她的影子。 比往日更加幽黑深邃的影子中传出的时她自己的声音,仿佛是她内心在鄙视她的逃避行为:“难道因为熟悉的人不在了,你害怕自己也会孤身一人离去吗?” “不是这样的,我从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会杀死无辜的人。”梅西尔用手攥住胸口的衣服,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了,就像有火在体内剧烈地燃烧,“就要到极限了,要是失去意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之前在遗迹失去意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梅西尔发现菌种已经被德斯坦消灭,而德斯坦则被自己解决了……后来她询问过又当时的情景,可惜对方也没能看到事情的全部,只发现当时缠绕在她身上的气非常怪异。 “荆棘……不对,更像是野兽的气息?血的味道很明显。在下认为那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阁下应当注意才是。” “才不是什么野兽,是贤者显现出来了。我原本停滞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吗?” 原本不会来的初潮就是时间重新流逝的象征,施加在梅西尔身上的诅咒开始松动。体内的贤者正在催促她做出选择,要么归于平凡,要么离开俗世。 “你不是很清楚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吗?就算是贤者(你)的力量也是如此,一味索取而不偿还,那我会把你剩下的东西也拿走。” 影子蠕动着拉长,投射在梅西尔身后的墙壁上,隐约变成四足野兽的形象,祂的毛发随着咆哮翻卷起来。 “再等一等,至少现在还不行。”梅西尔用手捂住脸,她知道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可是唯独这件事情,她无法立刻做出选择。 忽然,木门被人从外面直接踹开,身上覆盖着淡蓝色蜜蜂的瑞达哼着歌,摇摇晃晃地从屋外走了进来:“找到你啦,狐狸,你不打算再继续藏了吗?那么短时间内就用泥土和血制造出了人偶,不愧是可妮莉雅大人的孩子。” “你怎么会……”梅西尔瞪大眼睛,她觉得从敌人的嘴里听到母亲的名字很恶心。 “我当然认识你的母亲,毕竟你的母亲可是大名人啊!我以前还见过她,只不过那个美丽又脆弱的女人从没有看过我们一眼。”瑞达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毕竟虫豕部落在形成之前,一直追随魔王。他们这些堕落的精灵在别的种族眼中大概就和虫子差不多。 “她杀了好多我们的族人,夺走我们的虫巢,烧毁我们的洞窖……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她?”瑞达的眼睛因为憎恨而充满血丝和怒火,她走上前试图抓住梅西尔,却差点被几乎贴着地面的绳子绊倒。 “这是什么……”瑞达回头看着绳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绳子就已经牵引着梅西尔之前设计的小机关运作起来,之后她身旁的柜子毫无征兆地接连倒下,正好砸在她的身上。 “啊啊啊啊,好痛!你这只该死的狐狸,居然对猎人设下陷阱!”痛得面目扭曲的瑞达疯狂地用手推动压在身上的柜子,奈何实木制成的家具比她想象的要重,她即使用了全力一时也推不开它。 “既然你说我是狐狸,那我耍手段不是也很正常吗?我不可能乖乖等着你来杀我。”梅西尔笑笑后站起来,她举起从这个房子里搜出的铁棍,对着瑞达的眼睛狠狠地戳下去。 很可惜,瑞达不仅躲开了攻击,还伸出奇长的手臂抓住铁棍与梅西尔角力。 “比力气你是绝对赢不了我的,要是现在转身逃走的话,你还有机会去求救哦?虽然这里没有能够帮助你的人就是了。”瑞德看着咬紧牙关不肯松手的梅西尔,觉得逗弄她确实很有意思,至少比看着那些无聊的研究者要有意思多了。 “要是我放弃武器转身逃走,这根铁棍应该会出现在我的身体上吧?不然现在拼一把,在这里杀了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但抱歉了,我不能死。”梅西尔说完以后,趁瑞达没注意一把将铁棍从她手中抽出来。 就在梅西尔举起铁棍对准瑞达的脑袋捅下去的时候,一道影子忽然从身后贯穿了她的胸口,血从那孔雀绿色的角质层尖锐的顶端滴落下来,正好落在瑞达的脸上。 “哈哈,大意了吧!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的!”瑞达推开压在身上的柜子,缓缓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她伸出舌头舔舐着脸上的血迹,“圣女大人不想杀了你,她只是让我来找你,帮你做出选择。你不用担心,这只不过是你必定会经历的事情不是吗?” 第八章 诅咒 “格里高尔小姐,你没事吧?从刚刚开始你就在发呆,使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没事,就是有点不太舒服,你不用担心,不妨碍我救人的!” 格里高尔在贡萨洛的呼唤下回过神来,她有些歉意地看着眼前疑惑看着自己的贡萨洛,用手势指挥着蚁群帮忙推开眼前的建筑物废墟,帮群众开辟出一条能够前进的道路。 他们这边的普通人也疏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处理那些恶心的触须,尽量将它们摧毁到无法再生的程度。要是古神的肉体直接落在地上,这里的土地往后数百年都将充满污染,无法再让人定居。 听到格里高尔的回答,没打算追问的贡萨洛担忧地看向天空,空中扭曲的触肢上眼球滚动,嘴唇翕张发出诡异的呢喃,让他觉得一阵头皮发麻:“马戈德里什先生走得可真急啊,要是有他在,这些东西应该很快就能被解决掉。” 格里高尔像是个看出贡萨洛在想些什么似的,握紧拳头认真说道:“你不用担心,对付古神不行,对付古神的肢节我还是没是什么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那个,要是你也能看到那个家伙就好了。”贡萨洛看着头顶望着远处的西西昂丝,觉得对方好像有些兴奋,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西西昂丝很少对别的东西感兴趣,她大多数时间都是缠着贡萨洛,不过今天她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现在她等待的东西好像出现了。 “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样了,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应该也已经去避难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格里高尔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她以为是自己头一次面对古神太紧张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彻底惊慌失措。 “格里高尔小姐,你看那边是什么?”贡萨洛忽然发出吃惊地大喊,他的声音中还掺杂着西西昂丝兴奋的笑声。 格里高尔下意识地顺着贡萨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见南边的天空一片血色,就像是太阳即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时刻,但是现在天边的暗红色更加令人不安和战栗,就仿佛有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正要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样。 那抹红光的出现,让原本带来恐怖与绝望的黑暗圣母都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怎么能把那种东西放出来!你们知道那个东西代表什么吗!”爱丽安娜自然也注意到南边天空的异状,她很清楚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种变化。她一边维持着被黑暗圣母触须包围,不断摇晃和出现裂痕的结界,一边冲同样露出震惊表情的伊兹贝拉吼道。 用发丝把两个同伴拉到身边的伊兹贝拉用手拾起断发,发丝在她手中融化,随风飘散,像是烟雾一样围绕在她身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勇者与魔王战争的时候,魔王的骑士可没少吃那个怪物的亏,只有蠢蛋才会招惹祂。” “那到底是谁?”爱丽安娜竖起右手的食指,星光浮现在她身边后拖着光尾飞向眼前的三人,可是星光在接触到他们之前,被发丝化为的烟雾包裹消失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窥见命运的一角就妄图干涉命运的家伙吧?真是愚蠢的做法。”伊兹贝拉翻动手掌,她吹散手中剩余的发丝,让它们朝着爱丽安娜的方向飘去,“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已经达成目的我们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下次再见” “梅西尔!” 该死,大意了,原本以为只需要注意饥荒高地的人,没想到还有另一波人盯着梅西尔!她的状态本来就不好,再遇上敌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他们! 收到梅西尔求救信号的马戈德里什通过影子急速移动,可是貌似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梅西尔已经倒在地上。 血从梅西尔胸口足以看见破损的骨骼和内脏的伤口中不断涌出,流淌在地上形成一片血泊。 瑞达站起来对着一脸震惊和愤怒的马戈德里什露出得意的笑容,可下一秒她就被从血泊中钻出的荆棘枝条贯穿身体。 那些死灰色的荆棘上带着无数尖刺,贯穿瑞达的肉体后还牵连出许多碎肉,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笑着,而大量颜色异常斑斓,形态也奇形怪状的昆虫从她破开的身体中涌出,纷纷涌向躺在地上的梅西尔。 虫群噬咬着梅西尔的身体,而从血泊中涌出的荆棘越来越多,多到逐渐把瑞达淹没。她在喉咙被荆棘撕碎之前,对梅西尔发出恶毒的诅咒:“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可悲的贤者之子啊,我用我的生命诅咒你,你的时间将无法继续停滞,你欠下的债,犯下的罪孽都会返还到你身上!唯有你的死亡才能终结你永不停止的噩梦!” “该死的混蛋!你竟敢诅咒她!” 面目因愤怒变得狰狞的马戈德里什冲上去,他看到一条苍白得像是白色大理石的纤细手臂从梅西尔胸口的伤口中伸出来,同时从血泊中钻出的荆棘开始清理那些爬到梅西尔身上的毒虫。 “叮铃……”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铃声,身体被猩红长发包裹的素白人体撕裂尸体的血肉站起来。那些还悬挂着碎肉和鲜血的荆棘缠绕在她的身上,编织成一件简陋但足以遮蔽身体的长裙。 马戈德里什的身体战栗起来,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站在那里的是个与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异物,比污秽乃至古神都要令人厌恶,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杀死对方。 那个是从小姐的身体里出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马戈德里什控制住汹涌的杀意以后,谨慎地走到那个站立在原地的人身边,他探出手,想要抓住对方肩膀强迫她回过头来。 忽然,这个猩红长发长到足以包裹身体的少女回头,猝不及防与她对上视线的马戈德里什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环绕针状瞳孔旋转的白灰黑三色的荆棘环。 下一秒,马戈德里什的脑袋猛地膨胀变形,无数的荆棘冲破他的头颅涌出来,血液和混杂着脑浆的碎片溅在少女的脸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马戈德里什,少女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脚跨过他,可就在她走向离开谢瑞比盖的道路的时候,格里高尔忽然从天上落下挡在她面前。 “你不能走。”格里高尔在留下冷汗的同时开口道,“把老师还给我。” 第九章 终焉的野兽 “老师,您见过贤者吗?” “贤者?我见过啊。怎么,你好奇贤者长什么样子吗?” 正在为壁炉添加柴火的梅西尔笑着回头,看向窝在椅子上看书的格里高尔,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子会对贤者感兴趣。明明她平时都在看昆虫图鉴,今天居然拿了一本故事书看。 “不是啦!主要是这本书上讲了关于贤者的故事,我就在想贤者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很像野兽吗?”格里高尔举起手里那本有些破旧的故事书,好让梅西尔看清书封面上的名字。 “哎呀,这可是好久以前的书了,你从哪里找到的?”梅西尔拍拍手上的木渣坐在格里高尔旁边的靠椅上,她接过那本书翻到第一页,抚摸上面彩绘的的图画。 “贤者不是野兽,没有人知道祂们曾经的样子,只知道祂们从比星空更远的地方漂流到这里。为了不让这个世上的生物对祂们感到恐惧,才变成野兽的模样。” “或者美丽神圣,或者恐怖诡异的野兽的形象,这就是贤者展示给我们的样子。” “老师,你说的好像并不是这么准确,这个样子哪儿像是野兽呢?”格里高尔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女,一旦和她对视估计下场就和马戈德里什老爷子差不多。 扭曲又令人厌恶的感觉在格里高尔胸腔中涌动,她觉得眼前少女充满恶意。不过对方没有攻击自己,为什么呢? “你是梅西尔的弟子,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是为了梅西尔好的话。”少女开口发出的声音虚无而沙哑,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被长发挡住的脸上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梅西尔对付不了古神的尸骸,但我可以。你还想看见更多的人类死掉吗?” “你打算帮忙吗?可这条路好像不是回谢瑞比盖的吧?”格里高尔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对方甚至都不想找一个更好的借口。 见谎言被戳穿少女也没有羞恼,她只是歪了一下头后试图绕过格里高尔:“是啊,毕竟其他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情呢?况且有些很讨厌的家伙在这里,我可不想再见到他们。” 是啊,那些卑鄙的魔王的走狗竟然都还活着,她可不想再面对他们了。 “老师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使是与她无关的人她也依旧会伸出援手。”格里高尔的手臂在她说话的时候开始变形,覆盖上黄色绒毛的同时属于蜜蜂的蛰刺从她的手腕处钻出,抵住少女的脖颈,“抱歉,你必须跟我回谢瑞比盖。”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小鬼了,别太自以为是了!”多次被阻挠将少女的耐心耗尽,荆棘从她脚底涌出刺向眼前的格里高尔,同时荆棘也缠绕在她的手臂上,让她的手变得像野兽的爪子一样。 格里高尔见状立刻后退,她用同样异化覆盖上金属色甲壳的手臂格挡,荆棘被弹开后迅速拐弯,擦伤她没有被甲壳覆盖的皮肤。 少女伏低身体从地上一跃而起,她挥舞手臂狠狠地抓向眼前的格里高尔,在甲壳上留下极深的抓痕。之后她趁格里高尔失去平衡一个旋踢,将人直接踹飞出去。 好大的力气!格里高尔被踹飞的时候觉得内脏都在疼痛,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下来。可她还没来得及起身,荆棘的攻击就又来了,她只能就地翻滚躲过从地上冲出的荆棘,同时放出爆炸胭脂虫去攻击少女。 爆炸声接连响起,胭脂虫爆炸后产生的红色毒雾在空气中蔓延,下一秒浑身都是烧伤的少女冲出毒雾,缠绕在手臂上的荆棘收缩成束刺向格里高尔的脑袋。 “终焉的野兽,回到你的囚笼中去!”终于修复好脑袋的马戈德里什赶在格里高尔被贯穿脑袋之前,用影子构成的长剑从背后刺穿少女的身体。 少女露出惊愕的表情,她没想到马戈德里什恢复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插在胸口的剑刃,试图把它折断,可是影子却直接在她的身体中横行,最终直接刺穿她的心脏。 “你是怎么知道……” “因为小姐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我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应该怎么做。”马戈德里什冷冷地看着身体像是蜡烛一样融化的少女,缓缓将剑从她身上拔出来。 “你们明明也想保护她,当时如果你们听我的和她解除契约,把她留在那个村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这个诅咒,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 趴在地上的少女融化以后,肉浆中浮现出一个蜷缩身体的人。马戈德里什脱下外套改在她人身上,然后把她横抱起来:“格里高尔,梅西尔就交给我,你赶紧回去帮忙吧。你把贡萨洛一个人留在那里,他恐怕解决不了那些触须。” “啊!对,贡萨洛那家伙现在肯定害怕得发抖了,那老师就交给你了!” 格里高尔担心地看着马戈德里什怀中的梅西尔,虽然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城里的黑暗圣母还没被解决掉,她也确实得回去了。 目送格里高尔离去,马戈德里什低下头将裹住梅西尔身体的衣服,掀开一角露出她的锁骨,锁骨下方一片淤青正在缓缓蠕动。很快,这片淤青就变得像一条盘踞的长虫。 瑞达的诅咒已经刻入梅西尔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型,一旦成型之后诅咒就会开始生效。 马戈德里什也不清楚梅西尔身上永生的诅咒来自哪里,按照契约,他必须帮助梅西要实现他的愿望,他不能让梅西尔因为时间流逝死去。 “只能去找永恒的魔女了,但是她会有办法吗?再下一个诅咒应该也没用,黑暗精灵的诅咒可是很难缠的。” “一个魔女不行,几个、几十个魔女总该有办法吧?和那个可怕的家伙去魔女的聚落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在想他应该不会对梅西尔做什么坏事” 罗曼夫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马戈德里什没有感到意外。 梅西尔的魔力已经恢复,他们自然也能重新凝聚出肉体,只不过最先赶到的居然是罗曼夫,这让他有些吃惊。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最不愿意服从梅西尔,又强迫性和她结缔契约的就是罗曼夫。 “看什么,我就不能关心她吗?”罗曼夫被马戈德里什的注视搞得有些烦躁,他抓着头发走过去,看着梅西尔锁骨上代表诅咒的淤青,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那个给她下诅咒的家伙怎么样了?”罗曼夫握紧拳头问道。 “自然是死了,那边的血迹就是那家伙留下的。” 经过马戈德里什的提醒,罗曼夫才注意到地上的血迹,显然瑞达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看样子他是没有泄愤的对象了。 “你去调查一下村庄吧,这里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明明之前都还有人,现在村民就好像都消失了一样。”马戈德里什抱着梅西尔吩咐罗曼夫去调查,当然他也只是随便说说,罗曼夫一向不听指令,就随他去吧。 “好,调查完以后我再回来。你就带着梅西尔老实待着吧。”罗曼夫居然没有拒绝,转身走向离他最近的房子。 “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反正梅西尔也会多管闲事,先调查清楚不好吗?免得再来一趟。我去了!”罗曼夫背对着马戈德里什挥挥手。 第十章 贡萨洛的战斗 莫名的不安感让格里高尔一直集中不了精力,最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虽然这对于贡萨洛来说可能有些勉强,但只能交给他了。 “我去找一下老师,很快就回来,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加油!”格里高尔说完立刻展开蜻蜓的翅膀飞向空中,她敏捷躲过那些在空中狂舞的触须飞向南边。 完全没想到格里高尔居然会把这堆烂摊子丢给自己的贡萨洛张大嘴巴,他冲着格里高尔离开的方向大声哀嚎:“格里高尔,你怎么能说跑就跑啊?交给我真的能行吗,我从来没有对付过这样的怪物!” 虽然格里高尔离开了,但她留下的昆虫还在帮助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普通人开辟逃生的通道,这让贡萨洛还没有这么大压力,他只要负责安慰这些人的情绪就好了。 随着空间的变化越来越频繁,建筑物开始互相碰撞挤压在一起,变成更加古怪的形状。虫群也被分散开,好在绝大部分普通人已经离开空间变化最为频繁的区域。 “亲爱的,你可真棒!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处理那些滑溜溜的东西了吗?”西西昂丝欢呼着从贡萨洛身后抱住他,将身体完全贴在他背上,她伸出奇长的舌头舔舐着嘴角流下的唾液,“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体验一下了,这可是古神的肢端!” 身体瞬间僵硬的贡萨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举起那把封印着恶灵的剑,对准即将接触头顶建筑物屋顶的触须,光滑的剑刃表面倒映出他有些苍白的脸。 在被凯洛莱娜指派到谢瑞比盖执行潜伏任务之前,贡萨洛做的最多事情是暗杀。 其实说暗杀也不太准确,就是闯入一些散布谣言或者被怀疑为危险人物的家中杀死目标。很多时候被杀的人都是无辜的,也许他们确实也散布过一些不好的言论或者谣言,但也没有对别人造成什么危害。 贡萨洛觉得这是很令人作呕的行为,但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有不断的去杀死那些人,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你应该不会对这些东西下不去手吧?”西西昂丝在贡萨洛耳边问道,她被生锈的铁钉钉住的手直接穿过他的胸膛放在剑柄上,“我相信你不可能对这种怪物手下留情的,来吧,我想要你的血。” 没想到会这么频繁的动用这个恶灵的力量,原本我也不打算用的。亚撒先生也提醒过我,不要太过依赖她的力量。可是面对这种怪物,靠人的力量应该是没有办法对付祂的吧? 阴冷的气息从胸口向全身蔓延,贡萨洛脑中一时闪过一些想法,他摇摇头将杂念排出脑中后用手划过剑刃:“代价是血吗?” “没错,毕竟这家伙很强也很危险,光是头发或者指甲的话不够。你最好快点,要是祂的触须接触到地面的话,土地会被污染的。”西西昂丝望着头顶催促道。 “我知道了,报酬预付给你。”贡萨洛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从他伤口中涌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渗入剑刃。 “亲爱的你果然大方,那么我的力量你就尽管拿去用吧!”西西昂丝的脸色浮现出兴奋的潮红,她仰头发出尖利的笑声后身体瞬间化为黑雾回到剑中。 吸收了血液的骑士剑表面凝聚起肉眼可见的冰霜,同时淡淡的黑雾从剑刃上溢出,感觉身体中涌出一股力量的贡萨洛踩着墙面上的凸起爬到屋顶,再借由屋顶跃向空中。 原本在空中蠕动下降的触须察觉到危险,表面滚动的眼球立刻全都朝向贡萨洛所在的方向,魔力凝聚成的光束瞬间喷涌而出。 魔力束带着惊人的热量和破坏力,仅仅是轻轻扫过建筑的表面都融化了它们,空气都因为高温扭曲,魔力引起的爆炸更是掀起了大片碎石和融化的岩浆。 贡萨洛靠半空中短暂凝聚成的踏板的冰,顺利躲过魔力束的扫射,他迅速地靠近空中不安转动眼珠的触须,对准其中一颗眼珠狠狠地刺了下去。 触须上翕张的口发出无声的嘶吼,它像濒死的鱼一样在空中疯狂的翻滚起来,周围的触须像是能够共感一样,纷纷向贡萨洛这边靠拢。 无形的声波扩散开的时候,让被恶灵力量保护的贡萨洛都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仿佛看见触须覆盖着肉瘤的表面上出现一张张熟悉的人脸,这些表情狰狞的脸一边诅咒着他,一边试图撕扯他的身体。 “贡萨洛,你这个恶魔!” “就是你害死了我和我的家人,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快去死!去死!你只有死了才能赎罪!” 贡萨洛双手颤抖,他恐惧得想要立刻逃走。他手中的骑士剑释放出惊人的寒意,白色的冰霜将触须表面甚至是内部封冻,也顺便挡住了那些人脸。 “贡萨洛,这是古神的精神污染,你不用太在意。”西西昂丝的声音在贡萨洛脑中响起,她参加过对抗古神的战争,作为人类的时候比这严重的精神污染都扛过去了,死后更不会在乎这点污染。 “你说的倒容易,我可是人类不是恶灵!除非我拥有极高的意志力,不然根本就没办法屏蔽那些声音!”贡萨洛努力握紧剑柄趴在触须表面上,他瞅准时机将剑横挥,斩断触手的同时踩着断掉的碎片跃起落在其他的触须上。 “嗯哼,可是人类的意志力本来就是锻炼出来的啊?还有,你流鼻血咯。” “啊?”贡萨洛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然后从触须上直直地坠落下去。 “西西昂丝,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提醒我鼻血的事情啊?”看着挥舞过来的触须,贡萨洛赶紧控制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形成临时的踏板。可是他没想到冰面刚形成就被魔力束击碎了,他只能在空中继续自由落体。 “哈哈哈哈,我就是想看看你摔成肉饼的样子嘛!肯定很可爱吧?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死的!”西西昂丝毫不在意贡萨洛的想法,她只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贡萨洛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疼痛降临的那一瞬间,结果下一秒,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从他背后揪住他的领子,带着他向空中升去:“你倒是小心一点啊,要是摔下去你就死定了。” “格里高尔,你终于回来了!”贡萨洛抬起头高兴地看着拎着自己领子的格里高尔,“吓死我了!虽然摔不死,但受伤还是很痛啊!” “身为男人,你居然还怕痛。我认识的其他男人总是炫耀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呢!”格里高尔用看没用的废物的眼神看着贡萨洛,闪身躲开空中扫过的魔力束,飞向更高的天空。她已经把虫群安排好了,攻击马上就要开始,现在还是躲在高处安全一些。 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贡萨洛不由地抱住剑瑟瑟发抖:“你这是嫌弃我没用,打算把我在这里解决掉吗?” “当然不是,你仔细看着我的攻击手段吧。”格里高尔停在空中以后伸出手指向黑暗圣母的遗体,一片闪光的雾气从各个方向涌来扑向祂。很快,雾气彻底将黑暗圣母吞没。 “那些是……虫群吗?普通的昆虫应该没办法对黑暗圣母造成伤害吧?”多亏贡萨洛的视力不错,他才能分辨出那压根不是雾气,而是无数昆虫构成的虫群,它们前仆后继的涌向黑暗圣母,似乎要将祂吞噬殆尽。 “哼哼,可别小看了我!”格里高尔得意地昂起头说道,“用我的魔力和血培养出来的虫群相当于古神的眷属,它们可不怕古神血肉的毒性和污染!” “哦哦,真厉害啊,那这样能打败祂吗?”贡萨洛露出崇拜的表情,他没想到魔术师中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当然不行了,虫子怎么可能杀得死大象?我只是在清理障碍而已。”格里高尔有些不甘心地磨了磨牙,“虽然不想承认,但浮士德的魔术可比我厉害多了,她会给黑暗圣母最后一击的。” 第十一章 混乱结束 “信号终于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布置好魔术矩阵,就等着发动攻击的浮士德看着空中聚拢的虫群,她先是抱怨了一下格里高尔的准备速度,然后才举起手里的法杖对准头顶的黑暗圣母:“不管怎么样,这一次我会让你粉碎得不能再动。” 浮士德仰头望着黑暗圣母疯狂挥舞触须,想要击溃眼前翻涌虫群,但无论扑杀多少虫子,祂都无法避免被啃食身体的命运。 虫群也许确实杀不死大象,可时间长了就说不定了。而且这么大规模的操虫魔术,一般的魔术师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梅西尔真的是养了一个怪物出来。 浮士德的眼睛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头发也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漂浮起来,她挥动手里的魔杖,让它在空气中划过一条弧线:“流淌在大地脊椎中的血液,奔腾在空气中的母亲的眼泪,回应我的呼唤,应答我的祈求,请给予我雷霆般的力量,摧毁眼前的死亡之物。” 浮士德脚下魔术矩阵的每一根线条都随着她的咏念亮起,同时惊人的魔力从四面八方朝她奔腾而来,就像是汹涌的河流一样冲击着周围的一切。 不过魔力的河流在接触到浮士德之前又安分了下来,它们从无形的状态转变成具体的元素魔法,之后在土元素上稳定下来。 “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好战分子,所以才会和那些老家伙去构思一些危险的大规模魔术。用起来不方便,但总比用人命去填要好得多。”浮士德一边怀念地说着,一边勾了勾手指,原本塌陷的地面下方一根巨大无比的长矛拔地而起。 这根长矛的矛头和长柄连接部分呈现复杂兰花状,表面布满了苔藓,泥土和破损的痕迹,看起来就知道这是很久以前的物件,也许称之为古董都没有问题。 “土元素更适合用来进行构造,而风元素则是用来提供推动力。不过如果是魔法的话,应该不用输入这么复杂的术式吧?”浮士德站在长矛的长柄的下方,长矛带起的碎石砸落在她身边,她用魔杖对准这个可恶的古神。 “你也尝尝这曾经贯穿你的同伴的魔术好了。” “浮士德的魔术没有退步真是太好了,要是她连被操纵的尸体都打不过的话,我肯定会在结束以后狠狠骂她一顿。”爱丽安娜收回漂浮在身边的星星,望着天空中被长矛贯穿身体后开始下坠的黑暗圣母说道。 就在刚刚她分神的时候,伊兹贝拉带着同伴通过裂缝逃走了吗,想在估计已经逃到她的感知范围之外了吧?真是狡猾又讨厌的家伙们。 就连同伴也觉得人类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吗?还是说,她们也想要拜托那份老旧的约定获得自由呢?人类早已不需要魔女的帮助了,也许现在开始逐渐远离人类才是最好的选择。 爱丽安娜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魔女的集会即将开始,她这次回去估计还得好好整顿一下魔女的内部,以免出现和伊兹贝拉一样的魔女。 “不过真是没想到浮士德会把那种武器留在剧场的地下,她是预判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吗?”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魔女,更不像有些魔法使那样敏锐,这次纯属是意外。还好我的收藏癖到现在为止都没能戒掉,不然我也其他更有效的攻击手段了。”浮士德疲惫地躺在伊斯贝拉从废墟里找出的椅子上。她使用魔术抽取周围的魔力本身就是很耗费精力并且很危险的事情,现在她已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一场骚乱过后,谢瑞比盖城基本上被毁,在空间混乱和魔力的爆炸中残留下来的建筑也没好到哪去,继续住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城主已经派人去向别的城镇求援,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送物资过来。 建筑物损毁没有关系,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建。只不过经历这些过后,估计会遗失很多古迹和藏书,在这里生活的学者恐怕要伤心死了。 “还好古神的尸骸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力量,现在的祂只能算是个残缺的怪物,就连域外的黑暗生物都比不上。” 浮士德看着地上正在化为漆黑砂砾的尸体,黑暗圣母的尸骸这才算是真正死去,之前本来就应该由玛丽戈尔德进行封存处理的,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对尸骸动手。 至于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勇者与魔王时期,魔王手下最为得力的助手兼骑士,背叛骑士无面人。据传言说他生来就是没有面容的人,靠掠夺他人的面容获取身份和被夺走面容的能力,但实际上他的能力是通过尸体复制死者的能力和记忆,有时候连习惯都能复制下来。 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被认出,无面人每次复制完别人的力量后会把尸体损毁。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靠近被他复制能力的死者的友人,利用他们达成目的。 战争时期,很多军队的行军线路和指挥营地大多都是因为无面人才暴露的,他甚至还多次引发军队内部的混乱和内战。 无面人一个骑士造成的损失,甚至比其他骑士加起来都要多。 “你受伤了,你不是有星光保护身体吗?怎么可能受伤?”贾巴里好奇地指着爱丽安娜肩膀上的擦伤问道。 爱丽安娜随意地瞥了一眼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只是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已:“伊兹贝拉那家伙是发之一族的魔女,在最后关头,她把受伤的命运和我互换了,这本来是她应该受的伤。” 一个前任族长,一个现任族长,看样子自己很久不在,那些家伙已经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了?是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感觉到莫名寒意的阿LS下意识地远离爱丽安娜,去逗那个被吓得至今为止都没缓过来的卡登,他觉得这孩子还怪有意思的,比艾尼那老实孩子可爱多了。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好像还挺重要的。”浮士德忽然开口道,随后她看向南城门的方向,发现天空已经恢复正常了。 经过浮士德的提醒,大家才猛然回忆起之前那边天空的异状,那可不是什么自然现象,好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出现了。 一想到刚刚魔枪的警告就不住打抖的阿LS说道:“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知道吗?” “格里高尔知道,不过她好像有别的事就先走了。”贡萨洛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想起格里高尔跟他说过,她要去查看虫巢的情况,就先走了。 “永恒的魔女,您在真是太好了。” 忽然,一个身影穿过众人来到爱丽安娜面前,是抱着梅西尔匆匆赶回来的马戈德里什,他半跪在地上恭敬地向爱丽安娜行礼后急迫地请求道:“请帮帮我们的主人,她被黑暗精灵诅咒了。” 第十二章 信 “至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小姐,很抱歉写信打扰您。我在整理蜜莉恩小姐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没有寄出去的信,而且收信人都是您。” “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但我还是选择在向会长大人报告以后,把这些信件寄给您,希望您有时间记得查收一下。这些信件被保养得很好,我想蜜莉恩小姐应该还是交给您的吧?对于蜜莉恩小姐过世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难过,希望您能节哀顺变。“”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封来自德斯坦·沃尔夫小姐的口信,现在我将口信转述给您。” “‘梅西尔,我欠你的都已经还完了,还有别把我的事情告诉毕维斯那家伙,不然他说不定会来找我,麻烦死了!’德斯坦小姐是这么说的。她现在身体已经基本康复,昨天还跑到厨房偷吃食材,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帮助她恢复正常的生活能力,后续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写信给您。” “切茜娅·埃尔维斯寄。” “德斯坦让你不要去找她,还让我不要告诉你。”梅西尔读完陌生人寄来的信以后,立刻把它转交给了隔壁床上的毕维斯。 “那家伙可真是,我都已经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了,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找你!”毕维斯看着信有些咬牙切齿,他没想到德斯坦居然真的能如此绝情,连见都不想见他了! “你冷静一点,你的伤口可是一点都没好,想去找人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冲动了!”坐在床边负责照顾两人的贾巴里一边削苹果,一边安抚道。削好皮以后,他把苹果分成两半,梅西尔毕维斯一人一半。 “大叔,我也想吃苹果!”突然从帐篷外进来的卡登看见贾巴里手上的苹果,立刻流着口水扑上去,“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我好久都没有吃新鲜的水果了!” “哎呀,慢点,我手上有刀!”贾巴里看见卡登扑过来,马上举起手里的刀提醒道。 “卡登,还没发完物资你怎么就跑了?”艾尼抱着面包和水走进帐篷,当他看到咬在贾巴里手上的卡登的时候,没忍住爆发出一声惊叫,“快住手,你的口水不是有毒吗?” “没事,卡登有分寸的。”贾巴里像是跟卡登很熟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早就认识这个喜欢把讨厌家人和喜欢舅舅挂在嘴边的女孩,曾经还和她一起当过小偷。 “那就行,我把大家的那份物资都拿过来了,不过只有面包和水。”松了口气的艾尼抬抬手臂,向大家示意自己带回来的是今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 虽然支援和物资都到了,但是最要紧的还是抢救废墟里的文物和古籍,还有那些珍贵的藏品,现在除了伤员外几乎每个能动的人都在干活,卡登就是嫌太累偷偷跑回来偷懒的。 毕维斯是过过更艰难的日子的,听到还有新鲜面包吃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些感动:“有面包吃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在庄园里的时候,有些时候好几天都只能吃发霉的食物。有些时候还会吃那些怪物的肉,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忘记那个味道……” “你可别说了,我们还要吃饭呢!”卡登嫌弃地看了毕维斯一眼,从艾尼那里接过自己那份面包撕成两半慢慢吃,“说起来,梅西尔姐姐是不是要去魔女的聚落,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想应该和正常的村落区别不是很大吧?毕竟魔女也和人差不多,需要吃饭睡觉和休息。”梅西尔确实也没有去过魔女的聚落,格里高尔倒是去过,她应该比自己更清楚那里的状况。 “我也好想去,可惜那个大哥哥肯定不会允许我去的。”卡登将气发泄在手里的面包上,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嚼嚼嚼。 “伊洁丝小姐也是魔女吧?她好像从来没有提到过聚落的事情。”艾尼忽然想到自赎会阿诺的妻子,那位美丽的女士也是一位魔女,可对方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家乡的事情。 “大多数离开聚落的魔女都是和爱丽安娜签订契约的,契约也很简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随意伤害人类。”梅西尔说着竖起手指,“你们知道原初的魔女吗?” “好像知道……”艾尼感觉自己好像学过,又好像没学过。 “原初的魔女是指永恒、耳、心脏、血、目、口、血、骨、发和器,不过永恒的魔女独一无二,因为她是第一个诞生的魔女,被赋予的使命就是管理其他的魔女,保证她们会保护人类。”贾巴里一边解释,一边摸着胡子看着这些基本常识都没记住的小鬼,心想回去要让夫人好好给他们补补了。 “为什么魔女会保护人类?我听有些人说魔女都是怪物,但是好像长得也和人没什么区别。”卡登倒是觉得魔女比那些正常人好多了,最起码不会歧视和奴役兽人。 “因为这是契约,被献上的女人是自愿牺牲的。”原本坐在角落的贡萨洛忽然开口,没有床他只能躺在地上休息,现在才刚刚醒过来。他皱着脸,觉得全身就没一个地方不痛的。 “魔女是被献上的祭品诞下的血肉容器,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是人。”毕维斯猛灌一口水后放下手里的水囊,“魔女无法生育,也很少会面临死亡。一旦魔女死亡,她们的肉体就会失去控制,变成血肉怪物。” “原来是这样,感觉魔女有点可怜呢。你说是吧,艾尼?” “哎,我不知道,也许有些魔女不这么觉得吧?毕竟魔女的寿命很长,应该能做很多普通人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这个孩子倒是有意思,至少比那些只知道追求永生和力量的白痴有趣。”爱丽安娜掀开帐篷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嘴安静下来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什么稀有生物一样。 “你们在聊什么,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爱丽安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皱眉开口问道。 “当然没有,只是顺便聊聊而已。”贾巴里可不想得罪魔女,他赶紧站起来让位,“您坐这里吧!” “不用了,我是来找梅西尔的。顺便我对你们讨论魔女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十个人当中最起码有一个都要骂一句‘该死的魔女’。”爱丽安娜直接谢绝了贾巴里的好意,他伸出手指着梅西尔,“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人类自己处理,你跟我走。” “这么快就要出发了吗?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的好姑娘,你不用担心。你要去的事情我已经转告给村里的魔女们,她们会替你准备好的东西,你只需要跟我走就可以了。没有魔女,没有跟屁虫,也没有你那些喜欢操心的恶魔。” 爱丽安娜向梅西尔伸出手,牵起她并搂住她的腰,带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我可是等很久了,等你主动来我们这里的这一天。” “阿嚏!”本来正在尾随爱丽安娜的女人看见目标进入帐篷以后停下脚步,她随手撩了一下垂在丰满胸口前的蜜金色长卷发,转身离开这片区域。 既然她已经被发现,那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到时候引来魔女的报复的话可就麻烦了。 “我得立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向教会总部报道,饥荒高地的幸存者还有提箱的魔女都出现了,这可不是小事。” 第十三章 最后一位龙王 去别的街上买菜回来,正好遇到信差的伊洁丝干脆把大家的信件都带回来,她一封封的看完收信人,把女士们的都挑了出来:“切茜娅,你的丈夫给你寄信回来了,他说大概明天回家,让你先回家等着。” “什么,贾巴里要回来了?那我得给会长大人提前说一声!真是太好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担心死了!” 对于切茜娅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自从贾巴里说要挣钱给她买大房子以后,她就很少再见到他。虽然她很高兴贾巴里在认真工作,但同时她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这次贾巴里回来肯定很长时间不会外出,她可要把这几个月的都好好讨回来! “哼哼哼,我得多准备一些补品了,久违的下个厨好了。我可真是太兴奋了!” “年轻人就是好,上了年纪以后就对那些事情没有那么有兴趣了。”伊洁丝看着心中雀跃,头上的蝴蝶翅膀都在颤抖的切茜娅,叹了口气后抱着食材走进后厨:“亲爱的,我回来了。这几天多了个大胃口的孩子,食材消耗都变快了。” “可不是,本来大家吃东西就挺厉害的,好在大家都不挑食。”正在准备午餐的阿诺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很高兴大家都记得按时吃饭,不过某些家伙暴饮暴食让他有些担心。 “而且那位居然会暂时住在这里,看样子她对新来的很上心。”伊洁丝熟练地从一堆土豆皮里面翻出削皮刀,开始给土豆和胡萝卜削皮,“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从那栋房子里面走出来,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她就是个传闻。” “最后一位龙王,也是唯一混血的龙王对吗?我听说过,不过她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成年。”阿诺把切块的牛肉抹上黑胡椒和粗盐,放在橄榄油中小火慢煎,“为什么她不喜欢亚撒,明明亚撒也是他的同族。” “你知道最接近原初龙的五位龙王吗?其中只有黑之王的血眷全是黑龙,他不接受其他血眷。亚撒虽然是混血,但一定是黑之王一脉的,而白之王和黑之王素来不和。” “听起来更像是转移仇恨,也难怪亚撒没有去求过那位,这次是真没有办法了。”阿诺把煎好的牛肉腾到盘子里,浇上菠菜、甜椒和西红柿打碎制作的酱汁,这样某些人就没有办法把蔬菜挑出来了。 伊洁丝把切好的蔬菜一股脑丢进汤锅里面,她尝了一下味道以后拿起盐罐:“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算是裙带关系。汤做好了以后我先舀一些出来,口味比较淡适合病患吃。” “按照这种喂法,估计过段时间我们就能吃炖的混血龙人了。我还没吃过龙人的肉呢!” “亲爱的,可别让那个小疯子听到这句玩笑话,我可不想在你身上看见别的女人的牙印。” 伊洁丝开完玩笑以后端起盘子上楼,等她来到二楼的时候,原本的喧闹忽然消失,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安的宁静。每扇门上都有它主人的名字,只有几间客房门上什么都没有,而其中一间里面就住着亚撒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你来送饭?给我吧,正好我打算去看看她的状态。” 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的伊洁丝回头,似乎是刚刚醒来的依诺登斯揉着眼睛走过来,她看见伊洁丝手里的碗后伸出手,示意对方把东西交给她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好,怎么能麻烦您?” “你还是去和你丈夫待在一起比较好,你受不了我身上的龙威。”依诺登斯看了一眼伊洁丝颤抖的手腕,伸手把碗接过来,“要不是这里有结界,你们应该都受不了。回去吧,如果她再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 “那就麻烦您了。”伊洁丝道谢后转身离开。 依诺登斯身上确实散发着强大的威压,这种威压会让靠近她的人感觉呼吸困难,甚至身体不自觉颤抖,就连魔女都无法抵抗。 只有龙族的人才不会受到这种威压的影响,为了以防万一,艾斯特斯在二层暂时设下结界,只要依诺登斯不离开这里就没有问题。 “孩子,我来了,今天你感觉怎么样?”依诺登斯推开门走进房间将碗放在桌子上。 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依诺登斯也没再说话,她走到床边帮人盖好被子,然后把手放在对方额头上:“烧已经退了,看样子应该快醒了。” 躺在床上的德斯坦不仅脸色苍白,皮肤也呈现一种皲裂的状态,皮肤就像鳞片一样片片翘起。睡梦中她紧皱着眉头,身体不时扭动一下,好像是在挣扎。 “这是做噩梦了吗?可怜的孩子,很难受吧?”依诺登斯把手放在德斯坦的额头上。 “依诺登斯,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 “德隆,你在说什么呢?这个孩子也算是我的孩子啊,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 “醒醒吧,你的族群早就在那场战争中灭亡了,苟活下来的我们也变成了亡灵。要是无法想办法填补我们失去的那部分灵魂,很快我们就会堕落成恶灵的!”德隆显然很不满意依诺登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会有办法的,枯死龙窖开启的时间就快到了,也许我们能回到那里看看。” 就在依诺登斯自言自语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德斯坦忽然睁开了眼睛,她迷茫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死神坐在我床边准备带我走吗?感觉好像有点可怕。” “孩子,你清醒一点,你还没死,快起来吃饭吧。”依诺登斯愣了一下后把碗端过来,“我是依诺登斯,是这里的成员,很高兴见到你,孩子。” 闻到汤的香味,德斯坦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的不平衡感和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她剧烈咳嗽几声,重新跌回柔软的枕头中:“哎呀,我起不来,你喂我好不好?” “好,我喂你。”依诺登斯拿起勺子,开始给张开嘴的德斯坦喂饭。 “依诺登斯,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德隆的声音有些抓狂。给这个杂种带饭就算了,居然还敢让龙族之王给她喂饭?她晚上一定要杀了这个家伙! “好吃吗?我们的饭菜都是由阿诺负责的,他做饭很好吃。”依诺登斯一边喂,一边好奇地问道。 “一般般吧,我还是喜欢吃肉。这个汤太清淡了,不合我胃口。”德斯坦咀嚼着汤里的蔬菜说道,“话说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救我?” “现在你还不适合吃太油腻的食物,将就一下吧。等你养好了身体,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依诺登斯将空碗放下以后掏出手绢给德斯坦擦嘴,她的动作温柔,就像是照顾孩子的母亲一样。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么关照我?”德斯坦有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依诺登斯,每次遇到温柔的人,她总觉得不太舒服。 “你问我吗?我是最后一头古龙种,龙族的统治者之一,白之王依诺登斯·德隆·因达尔,”依诺登斯用火烧掉手里的手绢,然后微笑着说道。 第十四章 龙心的消息 “我还以为龙王都已经死光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活着的。”德斯坦眼神复杂的看着天花板,她似乎一点活力都没有,就像一具死尸。 “你这个孩子说话可真是直接,不过我确实幸运地活下来了。你不也是吗?就差一点,你就要去归去之所报道了。”依诺登斯根本就没有身为龙王的架子,她察觉到德斯坦似乎需要一些动力,不过这件事情不应该交给她。 或许给她一些时间,她就能重新振作起来,毕竟她的眼神不像是一个放弃人生的人。当年的亚撒也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个孩子可能不会有正确的目标。 “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依诺登斯拿着碗离开房间,正好遇到离开办公室走出来的艾斯特斯,看对方疲惫打呵欠的样子,想必是要处理的事情堆得有些多。 这段时间自赎会内外都忙得不行,除了正常的守卫、护送和援助工作外,还多了很多驱魔和处理异常事件的委托,除了几个固定人员外,其他人几乎都外出工作了。 好在派到域外那边的人都要回来了,至少暂时不会出现人员短缺的情况。 “依诺登斯,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现在你有时间吗?”艾斯特斯说着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这几天街上来了许多人,他们基本来自于谢瑞比盖或者域外,没有身份证明,有些家人也已经不在世,只能到这里来生活。 这个地方估计很快就会热闹起来,说不定能招募到新成员。不过如果要进行招募的话,最好是能找些有些本事的。 艾斯特斯心里这么想着,回头看向抱着手臂靠着墙看着自己的依诺登斯,说道:“有龙心的消息了,在花之国。这下之前欠你的人情算是还清了。” “这倒是目前为止你给我的最好的消息了,比发现饥荒高地的幸存者这件事更好。”依诺登斯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显然艾斯特斯情报让她非常满意,“不过,这个应该不是被探明的情报吧?” 依诺登斯身为原初古龙和人类媾和后意外诞生的孩子,她没有兄弟姐妹们那样强大的力量,甚至还饱受龙血的折磨。她最后为了守护人类,选择与登上王座的黑之王战斗,并在最后的战斗中使用了龙心余烬。 也正是龙心余烬的力量,让与黑之王同归于尽的依诺登斯以亡灵的形态活了下来,不过成为亡灵的依诺登斯渴望鲜血与活的灵魂,她无法再与那些她曾喜爱的人们生活在一起。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派人去查清楚这件事的。你只要遵守约定,不要离开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艾斯特斯和依诺登斯的相遇纯属意外,杀死梅西尔完成“复仇”后,他便寻找合适的同伴,帮助他们的同时和他们达成合作,将还在这个世界上徘徊的恶魔驱除,还要帮助更多的人。 根据守望者过去的记录,艾斯特斯最先找到的同伴是离开死人之国后在各地徘徊,寻找杀死同伴的凶手的守门人。不过说服处于愤怒状态的守门人可不是意见容易的事,他差点就被对方烧成焦碳。 好在最后谈判成功了,守门人和他结缔契约,约定互帮互助,一起将游荡的恶魔送回死人之国。除此之外,他们还有需要找到当年杀死另一个守门人的凶手。 后来艾斯特斯在守门人的建议下前往蛮族群落,在那些巨人的后代的帮助下进入了位于冰缝下方的枯死龙窖,见到失去所有族人后选择隐居的依诺登斯。 即使是已经死去的龙族,散发出来的气势也是任何物种无法比拟的。要不是有守门人在身边,他估计会当场因威压昏死过去。 “你们这些老顽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说服。”想到过去的经历,艾斯特斯就忍不住抱怨道。 “小鬼头,你要知道,你这种单纯的理想式目标只能说服和你一样的年轻人,我们看中实际上能得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如果毫无报酬的空想,最终连你自己也无法坚持下去。” 依诺登斯像是感到疲倦似的打了个呵欠,她拢了拢身上带有毛领的披风:“不过,为了这种空乏的理想而去冒险,这也是年轻人的特权。我觉得你的做法很好,至少拯救了很多人,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你的帮助,不是吗?” “这是在夸奖我吗?”艾斯特斯愣了一下笑道。 “既然以前夸奖你的大人不在了,想在换我来夸奖你吧。我要去睡觉了,别忘记给我带瓶好久回来,德隆想喝。” “是是,龙王大人。” 等依诺登斯回到房间后,艾斯特斯才对着那扇开了一条缝的门说道:“别偷听了,马上就要吃饭了,你是打算让人给你送上来,还是自己下去吃?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你的手断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讨厌,就这么喜欢戳别人痛处吗?”见偷听被发现,德斯坦也没觉得尴尬,她用肩膀顶开门光脚走出来,有些不满地抬头看着眼前头发居然会发光的青年。 “你就当我是那种人好了,不过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现在照顾你也只是因为有人拜托。等你伤好了以后,你得自己寻找出路。”艾斯特斯低头对德斯坦戏谑一笑,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要吃饭就下楼。” “切。” 德斯坦磨了磨牙以后跟着艾斯特斯下楼,她在一群人吃惊的注视下坐在餐桌旁边,不耐烦地扫过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脸:“看什么看,睡了这么久我也该好好吃个饭吧?” “德斯坦,看到你还活着我可真高兴!今天我也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你多吃点!”阿诺对德斯坦的印象还不错,毕竟吃饭吃得香的家伙不会是什么坏人。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个小秘密,半夜他会偷偷给下来找吃的德斯坦开小灶。 “亲,爱,的。”微笑的伊洁丝伸手按捏阿诺的肩膀,“今天你辛苦了,今晚上我好好奖励你一下吧?” “这么突然?好啊,今天晚上我去你房间吧。” 看着腻歪的阿诺和伊洁丝,德斯坦故意吐了吐舌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故意在别人面前展示夫妻感情的家伙了! “你要不要我喂你?”艾斯特斯坐在德斯坦旁边用手托腮戏谑地问道。 “才不要,我可以自己吃!”德斯坦瞥了艾斯特斯一眼后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菜肴上,她舔着嘴唇张开嘴,直接把脸埋进盘子里面吃。 被德斯坦的样子逗乐的艾斯特斯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笑起来,他拿起刀叉开始享用自己的那一份牛仔骨,顺便提醒道:“你别忘了,现在你吃下去的东西也是要吐出来的,喝药的时候你得是空腹状态。” “管他的,让我先吃了再说!”德斯坦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要吃吃都吃不下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挺好的,多吃点,吃是生者的特权。”艾斯特斯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你身上的诅咒该怎么办?我是指罗丝的诅咒。” “再说吧,至少她现在没打算要我的命。”德斯坦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的汤汁,“她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过话了,应该是对我失望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派另一个使者过来杀掉我。” 第十五章 坏消息 “今年这里还是这么冷,要是风雪变大可就不好了。”卡埃勒顶着风雪推开了猎人小屋的门,她厚实的兽皮大衣上面早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就像是在衣服外面又罩了一层衣服似的。 她熟练地把雪拍掉并往壁炉里面丢了几块木柴,原本暗沉的火光很快变得更加明亮,室内的温度开始回升。 这里的地板和墙面都做了处理,冷风很难透过那些兽皮和布钻进来,唯一用来观察外面的窗口外全是肆虐的风雪,漆黑的树林就像是怪物的投影一样。 如果今晚有人发现这里,最起码他还能得到热汤和毛毯的款待,但明天可就不好说了。毕竟物资都是卡埃勒带来的,明天她还要继续深入冰原,这些东西她是要全部带走的。 没有想到,这次回来祭祖还能捡到男人,这是某种预兆吗?卡埃勒一边给自赎会的大家回信,一边想到。 “咳咳……水,我要喝水。”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发出呻吟,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他的脸和整个身体上都遍布着各种狰狞的伤痕,正常人很难想象这个人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这副凄惨的样子。 男人的体温很高,而且还在不断地出汗,即使使用冰袋降温也没有多好的效果。 “这个病秧子……要是今晚熬不过去可就死定了。”卡埃勒有些无语地抓了抓脑袋,她拿起桌子上的水囊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喝水。 她是在回老家的路上捡到这个快冻死的男人的,他运气不错,居然正好倒在雪路附近被她发现了。 卡埃勒来这里的时候有没带多少应急药品,现在这家伙在发烧,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喝了水以后男人安静下来,从他紧皱的眉头和一直没下降的体温就能判断,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 “放过我,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他抓着被子呻吟着,“我还不想死!” “这么咬紧牙关会把牙齿咬碎的,放松点,这里没人杀你。”卡埃勒试图把手帕塞进男人嘴里,以防他无意识地咬碎牙齿。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几颗完整的牙齿了,但总比臼齿全碎了要强。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来这种地方的?往常这个时候可看不见旅者和猎人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木头搭建的陌生横梁,火光将一个巨大的身影映在覆盖兽皮的墙上……好像有点眼熟。 他感觉全身不仅滚烫无力,还痛得要死,根本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喉咙也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你终于醒了啊,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卡埃勒睁开眼睛,她看着床上瞪着眼睛的厄尔诺,伸手把水囊提过来,“再喝点水吧,生病就是要多喝水,要去方便的话给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不……不用了,我得离开这里,那个人还在追杀我。”厄尔诺发现自己的衣服似乎被换过,现在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就像一件大衣或者说是长袍。 “这是你的衣服吗?” “对啊,毕竟你的衣服都被雪浸透了,要是不换的话会和你破破烂烂的皮肤黏在一块伤上加伤。你放心,你这种弱鸡我才看不上呢,我喜欢强大的男人。”卡埃勒托腮看着耳朵都红了的厄尔诺,觉得这些男人都婆婆妈妈的,还想的挺多。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好好躺着,现在不用担心会有人来追杀你,除非他不要命了。外面的暴风雪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被雪活埋了。”卡埃勒听见雪花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开始担忧今天晚上的暴风雪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大到能把树木都给压垮或者引发雪崩,她可不想被埋在雪下面。 “估计要等明后天暴风雪才会停下来,我准备了足够的物质,在这里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对了,你叫我卡埃勒就好了,我曾住在这里,恐怕比你有经验多了。” 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的确很恐怖,稍微放下心的厄尔诺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这里的雪域蛮民吧?那群矮巨人和人类的后代果然都很高大。” “不许叫我蛮民,小心我把你从这里丢出去。”卡埃勒说着冲厄尔诺威胁性地挥了挥拳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当成没头脑的野蛮人,他们可是能在这种极寒的条件下都能生存下去的民族,怎么可能只靠蛮力和本能! “好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虽然知道卡埃勒只是说着玩的,但厄尔诺还是认真地道了歉。毕竟关于这个民族的事情他也只是从书上了解来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巨人的后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去雪山上干什么?” “去祭祖,我父母都埋在那里,每年我都还是要回去看看他们。今年特地提前了一些,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个倒霉蛋。”卡埃勒说着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厄尔诺,“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身上伤这么多的人,你居然没痛死,还真是神奇。”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全身都在疼,你有止痛的药剂之类的吗?”厄尔诺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他平时全靠药剂止痛,现在貌似那些药的效果都不大好了。 “没有,我可是战士,小伤小痛忍忍就过去了!”卡埃勒说着有些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身上结实的肌肉,她的身体好到小伤小痛压根不用放在心上的程度。 “你就忍忍吧,不行喝点酒缓解一下,喝醉了就不痛了。” “开什么玩笑,喝酒只会让伤口恶化的好吗?你带来的食物不会只有干粮吧?”厄尔诺已经开始觉得自己不如被冻死算了,不过肚子的哀鸣他还是不能忽略的。 “啊哈哈哈,确实只有干粮。要是你吃不动,我可以嚼碎了给你吃。”卡埃勒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小时候她吃不动东西的时候大人也是这么干的。 那个时候部落的大家都住在一起,但后面他们基本上都翻越雪山去了城里……只剩下几个老人和固执的守旧者还坚持生活在雪山上。 “我宁愿饿死……你给我点稍微软一些的东西让我自己啃吧。”厄尔诺说着伸出手,他手上的绷带都全散开了,下面的皮肤就像得过某种皮肤病一样的看得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比较软的……这里还有点果脯,你吃不?”卡埃勒无视厄尔诺手上的伤痕,直接转过身开始掏包,结果别的没找到,居然找到了上次精灵朋友送给她的果脯。 精灵出品,必属精品,最起码果脯是最棒的。 “全都给你了,这应该是桃子做的,要是硬的话就多含一会儿。” 厄尔诺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眼下他也没有可以选择了,于是干脆接过来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果脯在寒冷的天气下也变得像冰块一样硬,含了一会儿之后也不见软化,但甜滋滋的味道让难受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些。 “太甜了,我很少吃甜的东西。” “少废话,有吃的不就行了!”卡埃勒肚子还不饿,只不过看着厄尔诺吃东西她也想吃,于是她掏出了一包肉干吃了起来。 肉干是蜜莉恩做的,别说还真的挺好吃。下次去找蜜莉恩讨教一下肉干的做法吧。 勉强把肚子填饱了以后,厄尔诺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体内魔力的流动,之前的召唤把他储存的魔力几乎消耗一空,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可也没到能使用的程度。 要想逃过追杀恐怕只能离开这片大陆了,也不知道现在海盗海巷还有没有通向东方的商船。 “哎,我这是什么运气啊!” “你怎么不幸了,展开给我说说?”卡埃勒原本在看书,听到厄尔诺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看不进去书的她干脆放下书,拖着凳子坐在床边好奇地问道。 厄尔诺用那种“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露出讨好但看起来恐怖的微笑的卡埃勒,他用手摁了摁紧皱的眉心以后说道:“每个人的不幸是不同的,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也行就是莫大的痛苦,如果你要倾听别人的苦难,那么你就要做好与他人感同身受的准备。” “你放心,我没有打算否定和嘲笑你的过去,这是倾听者最起码的尊重,不是吗?”卡埃勒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不过严肃起来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怕。 “好吧,那我就讲讲。”厄尔诺也没觉得自己的过去被人嘲笑又怎么样,他也只是挑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讲。当然,对自己不利的坏事他还是没打算告诉眼前的女人,他还是害怕被对方抛下。 “好吧,那我就很简单跟你说说好了。”厄尔诺也没觉得自己的过去被人嘲笑又怎么样,他也只是挑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来讲。当然,对自己不利的坏事他还是没打算告诉眼前的女人,他还是害怕被对方抛下。 “所以说你是个没得到赏识,走了歪路的魔术师咯?难怪你会变成这个样子,能够理解。”卡埃勒摸着下巴打量厄尔诺,“如果是魔女的话,说不定能治好你身上的伤。” “我已经试过了,没用,这些伤是报应和代价,是无法消除的。”厄尔诺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我要睡了。等暴风雪停了我就离开这里,不会打扰你去祭祖的。” “你放心睡,就算有雪怪闯进来,我都不会让它们打扰到你。”卡埃勒露出自信的笑容,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觉得可能很快风雪就要停了。 卡埃勒猜的确实没错,大约十二个小时以后暴风雪真的停歇了,太阳照耀在厚到把入口都封住的雪上,隐隐透出让人觉得舒适的蓝色。 厄尔诺感觉烧似乎退了,他坐起来看看卡埃勒在做些什么。 卡埃勒在暴风雪减弱的时候就开始收拾行李,很快她又背上了那个巨大无比的包。里面的东西其实是分层叠放的,食物、应急药品和替换的衣物都在上面,遇到紧急情况,她能果断丢弃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叩叩。”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卡埃勒立刻去开门,发现居然是裹得像头熊的伊斯塔。对方精致的脸都冻得通红,显然是有些受不了这里的环境。 “我的好兄弟,辛苦你了,我说的病人就是那位。”卡埃勒指向厄尔诺说道。 “你好。”厄尔诺分不出眼前来者的性别,也不敢随意开口。 “这不是通缉犯吗?卡埃勒,你干得不错,回去我会好好跟会长汇报的。”伊斯塔说着拍了拍卡埃勒的肩膀,这家伙运气可真好,每次出门总能遇到一些好事,这次居然连通缉犯都捡到了。 “我只是看他躺在雪地里,担心他死了才把他带过来的……不好意思,厄尔诺先生,我也不想的。”卡埃勒愧疚地看了厄尔诺一眼。 “算了,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抱怨什么。”厄尔诺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最起码在别人的地盘上,那些疯子不敢轻举妄动。 厄尔诺主动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顺带把被子也带走了——这个温度他这个穿着恐怕会被直接冻死,还是多裹一点为好。 “卡埃勒,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会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厄尔诺跟着伊斯塔离开时回头说道。 “啊,那当然!如果你进了监狱我也会来看你的。”卡埃勒对着两个离去的朋友挥挥手后,转身坚定地走向身后的雪山。 她的祭祖之路还长着呢。 第十六章 涅尔冰原 “雪花是女神的发饰,冰原是女神的长发,我们生活在女神的怀抱中,寒风是女神的歌谣,侧耳倾听吧,失去爱人的女神的悲鸣与哭喊。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孩子,至少这座房子能遮蔽风雪……” “妈妈,这首歌是你编的吗?我觉得真好听呀!” 银发银眸,长相甜美的女人躺在床上,抚摸趴在大腿上的女儿的脑袋,为她梳理头发:“当然不是了,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歌,是女神的丈夫为了纪念女神而创作的,人类和神的子嗣注定无法生活在一起,他这一生就只能在对女神的怀念中中度过一生。” “重新陷入孤独的女神封锁了她生活的雪山,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她的领域,只有那些动物和植物还能生活在那里。那里的寒风就像刀片,你呼出的热气会立刻变成冰渣,是一个会让人变成冰雕的地方。” “那为什么我们生活在这里呢?” “因为你们是被选择的雪山的守护者啊。不过卡埃勒,我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这里的话,就不要再回来了。这里太过寒冷,你需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呼……真是越来越冷,要是再往上走就不是人类能够翻越的地方了。”站在参差不齐的冰冻悬崖边缘的卡埃勒低头看着一片漆黑的雪渊,头顶纷纷落下的雪花落入黑暗之中眨眼不见踪影,要是掉入其中大概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从这条冰渊开始再往上,越过那座被冰雪覆盖的石雕就是被卡埃勒的族人们称为“女神冰原”的禁地,包括她在内的所有族人都没有,或者说是没有想要越过那条界线的想法。 据说曾经部落的人们是可以随意穿越那里的,可现在极寒和狂风成为了越过高山雪原的最大障碍,试图翻越那里的人最终都下落不明。 “先回家一趟吧,然后再下去。我们走这边,查理。”卡埃勒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冰渊,扭头呼唤在雪地里撒欢的查理跟上。 她的家就在附近的松林边缘,准确的来说,是她出生的部落坐落在那里。曾经和她一样的巨人的混血生活在那里,但后来大家不是加入帝国,就是选择离开去别的国家。 破败的木屋很快出现在卡埃勒眼前,那是父亲为体弱的母亲搭建的房子,外形粗糙但内部足够温暖。毕竟部落搭建的帐篷只能遮蔽风雪,根本无法保温,以母亲的体质根本无法在帐篷中度过冬天。 卡埃勒印象中母亲是个极美的女人,只可惜她更像父亲而不是母亲,不过也多亏这样,她才能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卡埃勒挖开小屋前的积雪后才将门打开,灰尘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的陈设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丝毫未变,只是像毯子和床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没办法用了。好在她早准备好了物资和毛毯,将就着过两晚还是没有问题的。 “查理,这是你的食物。”卡埃勒将背包放下,拿出里面已经冻得梆硬的猪肉丢给坐在屋外的查理。 “嚎唔!”查理抱着猪肉咔嚓咔嚓啃起来。 卡埃勒走到火塘旁边,将架在上面的铁锅推开,准备生火煮点东西来吃。 冬天的雪山很快就被夜之女神的纱幔笼罩,窗外一片漆黑,白色的雪花被风挟卷着飞过,借着火光卡埃勒勉强能看清近处被积雪覆盖的松林,这种天气很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好的东西,她今天晚上怕是要守夜了。 卡埃勒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就警告过她绝对不能小瞧雪山上的黑夜,没人知道黑暗中到底会出现什么,所有去尝试冒险的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不过,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也不是不能对付那些怪物。不要畏惧祂们,恐惧会让祂们变得更加强大。”卡埃勒一边重复着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一边握紧脖颈上的骨牌。她回过神以后开始吃饭,准备吃完饭以后就休息,明天起来完成祭祖仪式后下山。 冬日来临后本来那些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存在就会变得更加活跃,祂们无处不在,还总是会有意的接近人类,从某个人那里夺走什么是祂们最爱做的事情,雪山上的失踪事件大多都是祂们做的。 “呼噜噜……”吃饱喝足后查理趴在火塘旁边休息,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甚至还不时磨磨牙。 无事可做的卡埃勒靠着查理看书,不时抬头望窗外看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靠近。 火塘中的篝火噼啪作响,房间温暖还弥漫着食物的味道,听着外面风雪的声音倒是有几分惬意的感觉。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如果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情。 很快,窗外传来的树枝敲击窗沿的咔哒声吸引住了卡埃勒的注意,她放下书拿起放在手边的斧头站起来,盯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雪人皱起眉头。 这个雪人只有她的膝盖高,制作它的人明显很敷衍,作为它身体的雪球表面凹凸不平,甚至还缺了一只作为眼睛的石子。 任谁看,这只雪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它只是站这里而已。可就是雪人的出现,让卡埃勒意识到今天晚上恐怕是没有办法安稳度过了。 “既然雪人出现了,那些东西肯定也在附近。”卡埃勒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风雪有些阻碍她的视野,可是不难看见松树后面躲藏的人影。那些都是死在雪山中的倒霉鬼,他们全身覆盖着冰霜,冻得青紫的脸上竟然还保持着幸福的笑容。 除此之外,呼啸的风中还能听见振翅的声音,卡埃勒暂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但现在聚集过来的都不会是对人友好的东西。 卡埃勒扛着斧头看着用树枝敲击窗沿的雪人,忍不住感慨一句:“唯一的好消息是,无论是哪种黑暗生物,祂们都不敢靠近篝火,只要待在屋里就是安全的。你们就继续折腾吧,我要继续看书了。” 冻尸只有在闻到活人的气息的时候才会发动攻击,攻击力不强但论数量也是个大麻烦。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卡埃勒也没打算去招惹它们。 就在卡埃勒准备回到火塘旁边的时候,从头顶烟囱传出的翅膀煽动的声音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看见烟囱不断地掉落积雪,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烟囱钻进来。 就在卡埃勒准备上前查看的时候,忽然一大团裹着冰雪的东西从烟囱口直接掉在篝火上,明亮的篝火被融化的雪水盖灭,房屋瞬间陷入黑暗中。 “糟了!”卡埃勒看见黑暗中飞起的白色光点后意识到不妙,她马上拿起地上的行李,一脚踹在查理身上,“查理快起来,我们得走了!这里待不下去了,只能换个地方生火。” 被一脚踹醒的查理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不妨碍它背着跨上它背的卡埃勒直接打破房门冲出房间,外面密密麻麻的雪人被它掀飞,一股血腥味在空中蔓延开来。 “吼!”查理冲出房屋后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带着卡埃勒冲向山上——至少山上比松林安全。 第十七章 雪怪 卡埃勒很庆幸今天晚上没有暴风雪,不然的话她和查理恐怕会在风雪中迷失方向。她很清楚夜晚离开房屋等于冒险,可是她没有对付雪光萤的手段。 一旦沾上那些会吸取人体热量的虫子,它们就会释放会让物质自燃的鳞粉。通过鳞粉生成的蓝色火焰不仅不容易扑灭,还会不断地夺取人体的热量,直到把人冻死为止。 卡埃勒不会魔法,也没有杀虫的手段,不然她可以杀死那些虫子重新生火,至少不用离开房子。 “查理,辛苦你了。”卡埃勒拍拍身下骨甲熊的脑袋,后者发出一声低吼后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哦,该死的。”卡埃勒看见风雪中那个巨大的影子,没想到居然这附近还能遇到雪怪这种又执着又记仇的怪物,被它盯上可就麻烦了。 查理凭借本能感觉到眼前的存在是不能招惹的,它趁雪怪没有注意到自己,缓缓地挪动四肢后退,却没注意到脚边的冰缝。 冰缝边缘的冰块因为查理的重量开裂崩塌,它笨重的身体滑进冰渊中,要不是它及时用爪子抠住地面,恐怕直接就掉下去了。 意识到不妙的卡埃勒当即从查理身上跳下去,将武器插进地里并拉住它的项圈,双脚分立用力将它向上拉:“查理,往上爬!” 查理用爪子抠进冻土中奋力往外爬,好在周围的冰面还算结实,没有再出现开裂坍塌的风险。等它爬上来的时候,远处雪怪忽然发出咆哮并冲了过来。 “该死的,我最不想对付的怪物之一就是雪怪。” 雪怪的奔跑让地面都在震动,风雪中不断靠近的巨大影子让卡埃勒压力倍增,她将插在地面的武器拿起冲上去,躲开从头顶落下的巨大巴掌,转身一斧砍进了雪怪的膝盖。 斧头斩断了雪怪坚韧的白毛,却没能砍进它的皮肉,卡埃勒感觉虎口被反弹力震得发麻,她意识到雪怪的身体比想象中的更加结实。 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再次袭来,卡埃勒侧身躲过雪怪挥动的手臂,再次挥动斧头砍在它漆黑的脚趾上:“既然膝盖不行,那脚趾总可以吧?” 雪怪因为脚趾受伤发出痛苦的嚎叫,它抬起受伤的右脚,狠狠踩向脚边的卡埃勒,同时它挥动奇长的手臂,想要抓住这个可恨的猎物。 可惜,卡埃勒虽然体型庞大,但也异常灵活,她躲过雪怪的抓捕以后转身跑向记忆中的某个方向。记仇的雪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伸手抓起地上的积雪捏成雪球边追边丢,试图拦住她。 查理跟在雪怪身边发出吼叫,帮卡埃勒分担了一些攻击,它看见卡埃勒停下脚步挥手的时候,立刻绕到雪怪身后蓄力冲锋,用身体对雪怪的腰部用力一撞。 雪怪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卡埃勒身上,查理的突然袭击让它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又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下一秒冰面开裂的声音响起,还没等这个怪物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它就直接掉进了下方的冰渊。 卡埃勒站在碎裂的冰面边缘听着雪怪咆哮,向下掉落以及撞击冰面的声音,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呼,以我和查理的体重在上面走没问题,换做雪怪的话肯定就不行了。还好我的记忆力还行,不然真的就要和这种怪物硬碰硬。” “查理,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跳过来就行。”卡埃勒阻止了想要过来的查理,深吸一口气跳到对面。 这附近到处都是这样的不知深度和大小冰缝,要是不小心很有可能掉下去,以查理的体重在这里其实是很危险的。 “走吧查理,我们去附近的山洞。” 卡埃勒确认周围没有其他雪怪和黑暗生物以后,带着查理前往附近她曾偶然发现的山洞。 山洞里很干燥,地上和石头上还有一些松软的苔藓。虽然比不上屋里,但是点上篝火也能将就着睡一晚。 早已疲惫不堪的卡埃勒放下行李迅速生火,直到看见橘黄的火光亮起的时候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真是危险,要是大意一些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卡埃勒说着将查理的脑袋抱在怀里,“多亏了你查理,你果然是我的好运小熊!” 外面的风雪声渐渐大起来,洞口很快就被雪花掩盖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好在那些怪物没有追来,不然被它们盯一晚上压力还是挺大的。 卡埃勒抚摸着手掌,她的手上全都是老茧,和伤疤。这些都是她努力后留下的证明,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杀死一头雪怪,就算用全力竟然只是伤到它的脚趾。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和自赎会的其他人一样强大呢? 自从遇到亚撒以后,卡埃勒总是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强大,她做的努力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结实,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而已。 每次参与战斗,她都会发现同伴正变得更加强大,追逐他们的步伐比她想象的要困难。 “还是别想这么多的,只有努力不会辜负自己!”卡埃勒自言自语一番后感觉有点空虚,毕竟才经历过危险,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应该锻炼一下吗?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卡埃勒不太清楚过去多久了,不过现在她好像可以稍微锻炼一下。 卡埃勒从亚撒那里学到一些简单的锻炼方法,虽然不能增强实力,但可以锻炼身体。她坚持锻炼几年以后,感觉肌肉结实了不少。 “说起来,这次的风雪有点奇怪啊,明明已经过了大雪封山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么大的雪了。”卡埃勒一边背着一只手做俯卧撑,一边看着洞口外面。现在已经进入春季,按理来说不会有这么大的风雪,除非是…… 下一秒卡埃勒就打消了自己这个滑稽的念头,她摇摇头,顺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不太可能吧?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进入了,除非是那些继承龙血的家伙们。除了亚撒和他带回来的那个人之外,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家伙,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都消失了。” 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引起卡埃勒的注意,她站起身举起插在岩壁上的斧头,紧盯着风雪中的那个身影。 当卡埃勒看清那个人的样貌的时候,她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说道:“你是……” 第十八章 祭祖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卡埃勒用树枝拨弄篝火,顺手将手里的肉干撕成条状塞进嘴里。她有些警惕地瞥了一眼坐在篝火旁边的黑紫色短发的中年男性,对方的身体非常健壮,分明的肌肉让人十分羡慕。 卡埃勒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对方能顶住刀墙一样的寒风从山脚走到这里来,也算是有点本事,至少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携带任何行李,但身上却散发着热气形成的白雾,走过的积雪竟然都融化了。 这个男人满脸胡茬,脸上有一条从左眼皮斜划到右嘴角的伤疤,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色,深邃且眼神死气沉沉的深蓝色眼睛格外引人注意。 “山上有我需要的东西。你放心,等雪停下来我就会离开。”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他在卡埃勒的注视下伸出裹着纱布的手指向洞穴外面,“来的时候我稍微处理了一下,你出去的时候注意脚下。” “你是说那些黑暗生物,你是怎么做到的?”卡埃勒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用破旧斗篷包裹高大身体的男人,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主动去招惹那些怪物,看样子这家伙不一般。 “祂们只不过是一群被神抛弃的可怜虫,要让祂们回归到虚无的怀抱中比让祂们回到归去之所简单。” 男人说的话有些晦涩和拗口,老人一样的语气让卡埃勒有些意外,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比表面上看起来年纪更大。 谈话结束之后,男人抱着手臂靠着岩壁陷入沉默,卡埃勒也不再说话,两个人盯着劈啪作响的篝火,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变得像雕塑一样,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的男人忽然站起来走向外面:“你是要去祭祖吗?现在已经很少见到像你这样虔诚的人,你的先祖一定会庇佑你的。那么,再见。” “谢谢?”卡埃勒这才注意到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男人踩着松软的积雪走向山上,他边缘破碎的斗篷在风中翻卷,很快他的身影就从卡埃勒的视野中消失了。 即使只是短暂的相遇,奇怪的男人还是给卡埃勒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抓抓头发背着行李站起,呼唤查理起床:“查理,起来了,接下来我们要去见父亲和母亲了。” 辛苦了一夜的查理有些不乐意地哼唧出声,过了好一会它才爬起来打个呵欠,跟着卡埃勒走出洞穴。 卡埃勒看着远处绵延的雪峰,呼吸着带有冰渣的空气,终于有了回家的实感。过去她生活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忙于狩猎和战斗,现在她以吊唁者的身份回来,就要履行作为吊唁者的责任。 所谓的祭祖,其实是吊唁亲人的一种小型祭祀活动,这种祭祀原本是几个人一起进行的。可惜现在还记得仪式过程的人已经不多了,像卡埃勒这样愿意回到祖地的更是少数。 巨人一族的血脉相信流淌在他们体内的血液会给予他们来自祖先的祝福,尤其是通过祭祀,他们能够和祖先进行沟通,从而获得古老的启示和力量。 符文就是需要在祭祀中才能获得的,卡埃勒来祭祖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制作巨人的符文。 最开始的祭祀需要在夜晚群星升起的时候进行,不仅需要足够的祭品,还要有祭司进行吟唱和舞蹈,后来部落分裂后仪式也被简化了,如今的祭祀重要的是祭祀的材料和虔诚的态度。 卡埃勒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来到冰原峡谷的正上方,这里是被称为“回音冰缝”的其中一条分支。真正的回音冰缝陈列在这座涅尔冰原的顶部,它就像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蜈蚣攀附在山顶,其延伸出来的大小冰缝蔓延在山间的任何位置。 卡埃勒熟练地将绳子套在那块鹰嘴形状的石头上,并钉上固定用的钉子,做完这些后她回头对正在摆弄雪中怪物残肢的查理说道:“查理,行李就拜托你看着了,等上来以后我给你烤肉吃!” “吼!”查理抓了抓屁股头也不回地嚎了一声。 “臭家伙……”卡埃勒嘟哝着顺着绳子下到眼前八米多宽的冰渊之中。进入冰渊后,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很多,光线也黯淡下来,不过卡埃勒还是能够清楚地看见脚下的如同兽牙一样从冰壁上凸起的冰架,冰架的深处,两个身影蜷缩着靠在一起。 “父亲,母亲,抱歉我来晚了。” 像是害怕会惊扰到谁一样,卡埃勒甚至将下地动作都放轻了,她站在冰架边缘看着已经冻成冰雕的父母,表情很是落寞和悲伤。 体弱多病的母亲为了不给父亲增加负担,选择在暴风雪的时候离开家里。对此父亲虽然从未表露出任何情绪,但却一直寻找着母亲的踪迹。 父亲把她抚养长大以后,某一天也独自离开了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要不是追逐猎物偶然掉进冰渊,卡埃勒绝对不会想到父母就在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 幸运的是,两人的尸体在这种严寒的环境中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多余的损伤,甚至表情还很安详。也许在离开的时候,他们一定都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吧? 卡埃勒不忍心打扰已经团聚的两人,干脆就将尸体留在这里。每次祭祖的时候,她都会来看望两人,顺便跟他们说说自己经历的趣事和认识的朋友们。 “请你们保佑我,父亲,母亲。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觉得这好像是某种不好的征兆……我想变得更强,强到能够保护我的朋友们。”卡埃勒垂下头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她拿出祭祖用的树枝与香料搭建简单的祭台。 奇怪的是,祭台搭建完成后,从冰缝中呼啸而过的寒风丝毫影响不到祭台中的火焰。温暖的火光驱散了部分寒冷,等闪闪发光的白烟升起时,祭祖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敬星辰,敬我们逝去的祖灵,你们的血脉在此献上祭品……”卡埃勒半跪在祭台前双手握拳抵住额头,她低声咏诵赞美祖先的祷词,表情显得虔诚和认真。 卡埃勒的脚下放着用以祭祀的骨牌和一些生肉,随着她的咏诵,原本颜色枯黄的骨牌上用兽血填涂的符文逐渐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莫名的力量围绕着祭台旋转,隔开了刀锋一样凛冽的寒风,空气中浮现出无数高大的虚影,卡埃勒感觉到很多注视自己的视线,但她没有停止咏诵,反而是将拳头握得更紧。 更多低沉的声音加入到卡埃勒的咏诵中,等到声音完全消失的时候,卡埃勒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轻松起来,她放下手看着脚边的骨牌,它们已经变得像玉石一样莹润洁白。 祭祖仪式完成了。 第十九章 被困住的冒险者 “居然都成功了,这下暂时就不用担心符文不够用了,真是太好了!”卡埃勒蹲下惊喜地检查骨牌,发现竟然都附魔成功了。以往制作这种附魔骨牌十个中能有一半制作成功就已经很不错了,这次真是撞大运了! “肯定是父亲母亲和祖辈们保佑我,下次我得多带点祭品来感谢他们!”卡埃勒喜滋滋地收拾着祭台和骨牌,准备上去和查理汇合。 冰渊下的温度比上面更低,风又很大,就算是她也无法待太久,再加上冰壁上有很多裂痕,巨大的风压会让碎片脱落,要是被砸可就麻烦了。 “等……救命……” 就在卡埃勒顺着绳子往上爬的时候,似乎隐约有求救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飘来,可等她停下仔细聆听的时候,求救声又消失了。 “是我的错觉吗,应该不会吧?还有人会掉进这里?” 这条冰缝算是所有冰缝中最隐蔽的,一般人不太可能找到这个地方。要是真的有人掉下来,那一定是他的问题。 可是,万一真的有人这么倒霉呢?卡埃勒决定顶着寒风再等一下,如果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就说明是她听错了。 “救命啊,救救我!我在这里!” 终于,耐着性子等待一阵的卡埃勒真的听到微弱的呼救声,而且呼救的人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她连忙顺着绳子爬上冰缝,她顺着冰缝向下寻找,试图找到那个掉入冰渊的倒霉鬼。 卡埃勒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个掉在另一处冰架上的倒霉蛋,只不过他掉下去的位置比父母所在的冰架更深更短,他只能贴着冰壁才能避免被风卷入冰渊的结果。 “终于有人来了……救救我,拜托你救救我!”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冰架上蜷缩的人影站起来大喊道,他看起来很虚弱,站起来没多久就差点跌倒。 “你别着急,我马上救你上来!”卡埃勒在心里嘀咕这段时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遇到人,她拿来绳子,固定住以后将绳子绑上重物丢下去,“你还能爬上来吗?那里太窄了,我没办法下去!” 风声掩盖了那个人的回答,卡埃勒皱起眉头看着那个人的动作,意识到对方可能没有力气爬上来了,她将绳子绑在身上,同时对着下面喊道:“你把绳子绑在身上,我把你拉上来!” 好在将人向上拉的过程中,绳子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断裂,只不过卡埃勒没想到下面那个人竟然这么重,等把人拉上来的时候,她也几乎没有站着的力气了。 卡埃勒拉上来的是个异常高大的男人,站起来竟然比两米多高的卡埃勒还要高一个头。他褐色粗糙的皮肤在寒冷中被冻得发紫。 “你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吗?”卡埃勒注意到男人身上的衣服几乎全被冰霜覆盖,就像一层冰冻的甲胄一样套在他身上,可以说他能活到现在全都靠他的体质。她拿出备用的衣服罩在男人身上,然后把冻得梆硬的面包递给他,“吃点补充体力吧。” 男人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过了一会才抬起被黑色长发盖住的脸感激地说道:“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死在那里了!”说完,他接过面包塞进嘴里用口腔将它软化后才下口。 “不用谢,毕竟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卡埃勒说着将男人的手臂扛在肩上,“总之,先到山洞里面去吧,你现在需要把身体暖和起来,不然四肢会坏死的。” “我叫卡罗·因卡特新,是个冒险者。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能够治疗石化症的尖晶花,没想到会掉进冰缝,我的运气也真是够差的。”卡罗一边解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边将手靠近篝火感受火焰带来的温暖。他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但坏死的指端急需治疗。 如果不赶紧治疗的话,他的手指和脚趾恐怕就要废了。可是从这里下山,最起码都要半天,现在已经快下午了,时间肯定是不够的。 “这种花在这个高度是采不到的,它们生长在高海拔的地方,只有极寒的天气下才能长出完整的花蕾。”卡埃勒看着卡罗被头发遮挡的脸。 卡罗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狰狞的疤痕,这些已经愈合但依旧深刻的疤痕彻底破坏他原本出挑的容貌,使他的五官完全割裂开,唯独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还保持正常状态。 感觉就像披了人皮的怪物一样…… 卡埃勒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小锅交给卡罗:“我来帮你治疗吧,虽然效果不如教会的神父好,但你至少不用截肢。要当冒险者,最起码要身体健康才行。” “你也能像教会的神职者一样治疗别人吗?还是说你会魔术?” 卡罗好奇地看着卡罗取下脖颈上挂着的骨牌项链,她将其中一块骨牌取下递过来;“捏碎它,记得不要怀疑这东西有没有用。” 卡罗接过骨牌以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刻在上面的符文就像是活的生物一样,还会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躲避,他不由地感慨道:“好神奇的东西,看起来很昂贵,你真的要给我用吗?”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帮助别人才存在的,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 卡埃勒认真的样子让卡罗愣了一下,随即他低头笑出声:“明明我们才刚认识,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总之,谢谢你,这个人情我会还你的。” 被捏碎的骨牌释放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卡罗原本毫无知觉甚至僵硬的指尖竟然真的一点点的恢复到原本柔软的状态,他吃惊地观察着手掌感叹道:“真是厉害,坏死的指尖真的恢复了!这难道就是‘符文’吗?” 巨人的符文和矮人的符文有很多形态和含义上的差别,巨人的字符不像矮人那样需要组合排列为一定的长句才能使用,并且随着时代变迁,巨人的符文几乎已经失传了。因此卡埃勒一般也不和别人提起巨人符文的事情,她知道有些人总是贪婪的,少说一些是减少自身的风险。 “嗯……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反正人情也不重要。对了,你身体暖和起来了吗?”卡埃勒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后建议道。反正今天也没办法下山了,不如就这里呆一晚上,明天一早就下山。 “暖和起来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吗?不介意的话,我来守夜。”卡罗搓着暖和起来的手掌说道,他接受了卡埃勒的帮助,自然应该为她做些事情。 “你有守夜的经验?我是指你能分辨那些黑暗生物吗?” “当然,现在想当冒险者可是要学习的,没有学识的支撑只靠武力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这句话倒是真的,现在不仅要变强,脑子也要好用才行呢!我这段时间在看《王国建国历史》这本书,我觉得比之前那些史记讲得更清晰明了……” 第二十章 梅西尔的噩梦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这样睡下去。不过你真的打算一直睡下去的话,我可以代替你去实现你的愿望。” 牛奶似的浓雾笼罩的古老森林,猩红长发覆盖面部和素白身体的少女蹲在躺在落叶堆中的梅西尔面前,她酒红色的眼瞳中白灰黑三色的荆棘环正围绕瞳孔缓慢旋转。 “你是谁?”瞬间清醒过来的梅西尔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她害怕对方再次消失,可手中的触感告诉她眼前的少女并不是虚幻的。 “我是从比天空更高的地方,比深海更深邃的黑暗,从被人们不知晓的地方来的怪物,被你们称为‘贤明野兽’的存在。”少女的声音毫无起伏,也没有任何感情,她无视梅西尔抓住手腕的手站起来,示意对方跟自己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还有之前帮我的也是你吗?”梅西尔发现自己拉不住少女,只好站起来跟上她。 脚底落叶覆盖的土地上全都是盘虬的树根,要跟上少女并不容易,梅西尔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树木,可惜一切都浸入浓厚的雾气中,让她看不真切。 “你能确定这是你的梦,或者说你觉得这只是一个梦境吗?” 少女的问题把梅西尔问住了,她习惯性认为只要人睡着就会做梦。可这里的一切太过真实,树干的粗糙,脚底踩碎落叶的脆响,水雾的味道……她也怀疑过这到底是不是梦境。 但如果这不是梦的话,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受到了来自黑暗精灵的诅咒,现在我已经快摆脱那家伙为你设下的诅咒(枷锁)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应付的代价一点点的还给你。” 少女停下脚步的时候,梅西尔才惊觉周围的环境竟然发生了变化,这里已经不再是森林,而是铺着深红木板的二楼走廊。走廊尽头的窗外是鬼手一样的树枝,它们正随着狂风敲击着窗户。 作为装饰的水晶吊灯倒映着少女和梅西尔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的挂画上人物似乎正盯着两人,梅西尔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里不是我家吗?” “这是你第一次选择放弃生命的地方,我带你回到这里,是为了让你体会当时的痛苦。”少女停在一间房间外面,只有这个房间的门是半掩的,里面隐约传来阵阵啜泣声,“每次死亡的痛苦都是我替你承担的,现在你该付出代价了。” 紧张到呼吸急促地梅西尔攥紧胸口的衣服,她当然知道门口是什么景象,她确实在母亲死后自杀,可是很快她又醒了过来。 “你自杀的手法并不熟练,没有一次性割断气管,你最终是因为气管堵塞窒息而死的。”少女伸手抚摸自己的脖颈,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剧痛,鲜血的味道和窒息感同时涌上来,梅西尔瞪大眼睛用手捂住脖颈上凭空出现的伤口,眼泪从她眼眶中涌出来,她盯着眼前的少女,目睹对方打开那扇半掩的门,门后隐约露出对着森林的窗户和一双悬在空中的脚…… “快醒醒!不要沉溺在梦中!” 梅西尔猛地睁开眼睛,她看着支撑帐篷的承重柱,又转动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少女,对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皮肤白皙细腻,一头长及脚踝的丝绸一般的金色长发格外漂亮。 看见梅西尔醒来,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欣喜,她伸出手将准备好的水杯举起来递到梅西尔眼前:“太好啦,你终于醒了!刚刚我看你好像在做噩梦,没事吧?” “我没事……对了,恶魔们都留在浮士德那里了。” 感觉头痛欲裂的梅西尔接过女孩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结果被苦得皱起了眉头,“好苦啊,这是药茶吗?” “这个是奶奶做的药茶,喝了之后能提神静气,放松精神……要是你不喜欢的话还有蜂蜜水!”女孩似乎有些害羞,和梅西尔说话的时候脸都是通红的。她紧紧地攥着缠着绷带的手,紧盯着梅西尔像个好奇的小松鼠。 “虽然苦但我还是喝得下去的,不用麻烦你了。对了我叫梅西尔,你呢?” 这种单纯的善意已经太少见了,除了格罗佛之外这孩子是第二个,梅西尔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叫爱蕊雅·海尔,是发之一族的魔女。”爱蕊雅乖巧地低头让梅西尔摸自己,她脸上浮现出十分开心的笑容,“爱丽安娜大人让您醒了就去她的帐篷,她有事和您说。” 估计是关于玛丽戈尔德心脏的事情吧?说不定还有诅咒的事情,希望魔女们会有办法。 梅西尔答应以后起身披上粗亚麻布制成的彩染披肩,在爱蕊雅的带领下找到了爱丽安娜的帐篷。 爱丽安娜的帐篷位于聚落的中央,不仅最大而且还设有特殊的结界,只有特定的人才能通过。周围分散的是长老们的帐篷,梅西尔路过的时候总感觉有被谁盯着的感觉。 那些魔女会对她这种人感兴趣吗? “爱丽安娜大人,我把梅西尔姐姐带来了!您在吗?” 梅西尔跟着爱蕊雅钻进帐篷后露出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她迅速往前走了几步拿起放在书架上的书,发出欣喜的尖叫:“竟然是艾美瑞尔的《堕变咒术》,这本书是我小时候最想看的书!啊啊,还有好多……这里是宝库吗?” 爱丽安娜的帐篷里面不仅有各种古老的收藏品和珍惜的药材、魔术材料,还有许多早已经绝版的古籍。大多被教国列为“禁书”的书对于魔女来说只是学习的工具而已,她们拥有的物品往往都是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尤其是最初的魔女爱丽安娜,她就是行走的魔法和世界的历史。据说她会从古至今所有的魔法,只不过出于某种限制,她现在只能使用自创的星体魔法。 “这些可都是我耗费时间和金钱收集起来的,要是你愿意做我的弟子的话,我可以把这些书全都留给你。对于你来说,这应该算个不错的交易。” 披散头发,脸上也没有华丽妆容的爱丽安娜抱着一个陶罐出现在梅西尔面前,他换了样式不同但依旧是白色的长袍,胸口敞开露出分明的胸肌,让爱蕊雅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要是换做以前的话,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吧?”梅西尔拒绝了爱丽安娜的好意。换做别人开玩笑,她可能也会顺着答应,可是这个魔女的心意总是在变化,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早知道梅西尔会拒绝的爱丽安娜耸耸肩后打了个响指,他们周围的物品自行挪开,两把靠椅和一张独脚圆桌飞了过来:“算了,我也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坐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第二十一章 不受欢迎的客人 “从结论上来说,黑暗精灵的诅咒是可以解开的,不过前提是这个诅咒是他们利用虫群和魔法种下的。可我听马戈德里什说,那个黑暗精灵对你下的诅咒,是她用灵魂发起的。” 爱丽安娜一边说,一边拿起酒杯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金杯中散发出醉人的香甜,只是一闻就知道是有些年头的好酒。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托腮看着对面端正坐着的梅西尔。 “您的意思是说,这个诅咒解不开吗?”梅西尔下意识地伸手摸着锁骨下方的那块淤青,也不知道现在它变成什么样子了。 “魔女就是诅咒的起源,像这种以灵魂为代价下的诅咒以前很多,魔女们早就研究出解咒的方法。可是问题是那本魔书失踪了,没有那本书就不知道具体的解咒步骤。”爱丽安娜用手指抚摸杯沿,看着挂在杯壁上的酒液滚到杯底,他的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不过,我应该能帮你问到魔书的下落。” 听到爱丽安娜的后半句话,梅西尔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她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代价是什么?” 梅西尔的态度让爱丽安娜满意地笑了起来:“我还是喜欢聪明的孩子。那我就直说了,帮我杀了前任器之魔女一族的族长,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是难事。” 器之一族的前任族长,谁? 梅西尔惊觉脑中竟然没有这个器之一族前任族长的情报或者印象,对方好像只是有这个名号的幽灵一样。 “她叫安娜贝林娜·阿伦·菲舍尔·洱穆兹,你没有对她没有印象也很正常。”爱丽安娜像是看穿梅西尔的疑惑似的开口道,“她是在勇者与魔王的战争中,背叛我们站在魔王那里的魔女。” “唔,耳朵有点痒,是有人在念叨我吗?真是没礼貌,不知道在背后念叨魔女是会被魔女听见的吗?”坐在拉车上的女孩忽然从蓬松的漆黑毛领中抬起头来。 “这位小姐,您确定这里就是您的目的地吗?”马车夫有些担心地看着坐在拉车上的少女,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还未成年的女性会独自一人旅行。难道是家里人虐待她,让她不得不离家出走吗? “这里就是我的目的地,谢谢你把我送到这里。”少女跳下拉车后用手遮挡阳光看向眼前迷雾笼罩的树林,就算是站在这里她都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些家伙观察自己的视线。 穿过树林会到达一座名为奇诺村的村庄,那里经常会委托商人出售一些野物和山货,也算比较有名的村庄,但村里人很排外并且封闭,一般不会接受外人进入。 “你真的打算去那里吗?我听说那里的村民很排斥外人,说不定你会被他们赶出来。”马车夫好心地提醒道,他不忍心看一个孩子碰壁,“你可以到我家去,至少我还能招待你一顿饭。” “你真的很好心,不过不用了。”少女冲马车夫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伸手从腰上拔出那柄弯刀,出其不意的对他的脖子用力一挥,“毕竟你也回不去了,我不能让你活着回去。” 马车夫因少女的动作吃惊地瞪大眼睛,他发现自己居然能看见牵着缰绳的身体和身后的拉车,可等他意识到是头被砍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人头掉在地上弹跳几下后滚到拉车下,血如泉涌的尸体倒在地上漫出一片红色的血洼,倒映出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她回头帮马解开束缚:“你走吧,现在你自由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爱丽安娜会觉得人类值得守护,他们就和臭虫一样,无论怎么杀都杀不干净。”少女踹了一脚马车夫尸体以后伸出手,一点火光出现在她的指尖,她丢下火苗后转身离开,任由火焰消灭剩下的痕迹。 少女踏入树林以后,林中弥漫的雾气忽然变得更加浓郁,让人很难分清方向,她轻笑一声后继续往前走。 忽然,从地面弹起的树根直冲少女的面部,但在空中被一道寒光斩断。 闪着寒光的短剑悬浮在少女周围,并且还在慢慢地旋转。像这样刀柄末端镶嵌着宝石的短剑还是数十柄,它们就像忠诚的士兵一样守护着她。 少女冷冷地看着周围的树木,知道这些树木全都是可以移动的活物,她仰头冲着天空大喊道:“小把戏而已,是口还是耳呢?无论是哪个都还是跟忠实的猎犬一样,任凭那个家伙驱策啊!你们真的一点尊严都没有吗?”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少女知道从自己踏入这片土地开始,就被那群傲慢的家伙盯上了。她冷哼一声后操纵漂浮在空中的短剑开路,继续向眼前的村庄前进。 魔法培育出来的杀人树对付普通人很容易,毕竟绝大部分人看见会动的树枝和藤蔓的第一反应是恐惧,而且面对众多攻击他们往往没有还手的能力。 当然,杀人树的攻击并不能对魔女造成伤害,即使是最不擅长使用魔法的魔女,也要比全副武装的佣兵要强,使用魔法像是刻在她们本能中一样,遇到危险她们的身体就会自然而然的反击。 燃烧咆哮的火柱冲破浓雾,硬生生在密林中开出一条烧焦的道路,冒着烟的土地上还残留着几个焦黑的树桩,不过已经对少女造不成任何影响了。 少女看着不远处的村庄,知道那里还有许多发之魔女和骨之魔女制作的人偶,这些人偶可不像那些智商低等的杀人树那样好对付,把他们当成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是没有问题的。 “真是久违了,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虽然和之前的战场相比相差甚远,但也还算不错。”少女看着拿着各式武器聚集在村口的村民,她眼中露出有些狂热的神色,似乎是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兴奋。 “战场上流淌着刺目的鲜红和苍白,乌鸦哀鸣降临在尸体上,啄食死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息。离开故乡的孩子,死去的战士啊,站起来进行新一轮的狂宴吧!” 少女脚下的阴影中无数苍白的骨头混合着生锈的铁器缓缓立起,它们全都是被她杀死的人。 这些可怜人的尸骨和灵魂被她用魂钢禁锢在她身边,无法逃离又无法回到归去之所,只能作为傀儡被她放在身边驱策。 透过水晶将山脚下发生的事情看在眼中的爱丽安娜面无表情的对梅西尔说道:“梅西尔,你看到了吗?那个家伙就是你将面对的敌人。她很强,比任何魔女都要强,甚至强过除了我以外的其他族长。” 第二十二章 魔女的集会 玛吉洛奇山,曾经被称为“魔女的山峰”。传说是在每年4月30日会在叶赛蒂亚帝国、巨木之森和奥赫洛夫圣教国接壤之地显现的一座云雾笼罩的山峰。 传闻中魔女们居住的地方,人们在当天上山能够看见忽大忽小的人影和魔女们共同生存的聚落。 浓雾一如既往地笼罩着玛吉洛奇山山顶的圣地,雕刻有无数扭曲盘绕的触手的残破石柱围绕圆形的场地呈环状伫立。 除了那些长着眼球和嘴的黏腻触手之外,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着原初魔女的代表纹样。 石柱前还放置着由龙血木与大理石混合打造的座椅放置,即使经过几千年风雨的洗礼它们也依旧光洁如新。 只有一根石柱与其他的石柱不同,它呈现三棱柱形,通体透明甚至像是东方的琉璃一样流光溢彩,不同的角度它呈现出不同且瑰丽的色彩。 光透过这根石柱的时候,会被折射为迷幻的彩光。 最先来到这里的是永恒的魔女爱丽安娜,他这次没有化妆,甚至就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有些虚弱。 他在三棱镜石柱前的座位上坐下,单手托腮看着面前新来的魔女们:“没想到时隔一百年还能再次见到你们,我作为族长还真是感动。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并不情愿参加这次魔女的集会啊?难道是因为不想再见到我这个老家伙吗?” 第二个来到这里的魔女有着一头艳红的短发和白皙到有些发亮的皮肤,她的身材很好,长相也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后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只是显得无比凌厉和明艳的五官在看见爱丽安娜的那一刻扭曲起来。 “那还用说,抛下管理聚落的责任一个人跑到人类的世界潇洒一百年才回来,你知道这段时间里魔女一族的内部乱成什么样子了吗?那些不争气的魔女甚至已经开始有把其他人推到那个位置上的想法了!你难道就不应该为自己的言行反省一下吗?” 血之一族的族长说话依旧是这么犀利,她怒气冲冲地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抱臂看向别处,似乎是不想和爱丽安娜有视线上的接触。 “别这么说,血之一族的,这次我帮你们吵着想见的那个孩子带回来,你们就对这次我的外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爱丽安娜笑着说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是古神和战争,而是最基本的生存问题。玛吉洛奇山上面已经不足以我们这些魔女生存下去了,最终还是得决定去留问题。”一头金丝一般的金色长卷发,肤色有些过分苍白的瘦弱女士跺了跺手中的盲杖,她被白色丝巾遮盖的眉毛皱起。 “哎,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解放原初之约,让大家各自想办法营生不就好了?那些老掉牙的规矩即使不遵守也应该没有关系了吧?” 现任耳之一族的族长不仅身材矮小,而且还长着一对覆盖着雪白兽毛的大耳朵,配合她的圆脸,海蓝色的眼眸和淡粉色的头发,她看起来就像娃娃一样可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人太多了,我有点想吐。”一向自闭的口一族的族长蜷缩在她的位置上,用斗篷包裹住身体,只露出满是浮萍的深绿色的裙裾和长到铺在座位上的头发。 “你忘记了我们的放任导致很多同胞得到怎么样的下场了吗?尤其是器之一族的那些家伙,甚至将最基本的原则都抛掷脑后,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像那些神的子嗣一样利用力量仍以往来,不然的话迎接我们的将是必死的结局!” 血之一族的族长的拳头狠狠敲在扶手上,她完全不掩盖对器之一族的厌恶。 “族长大人都还没有说话呢,太失礼了!”爱蕊雅看着血之一族的族长开口道,然后她被对方威胁的眼神吓得缩起脖子。 目之一族的族长坐下后侧耳聆听一阵后问道:“骨之一族的族长怎么还没有到?她是不打算来了吗?” “这是我正想跟你们说的事情,不过看来我们得先迎接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爱丽安娜双手搭在扶手上直起身体,“你说是吧,安娜贝琳娜?” “真是很久没见了,爱丽安娜,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果真变成男人了。怎么样,这副身体好用吗?” 从众人眼前出现的少女身材娇小,她有着一头银灰色的及肩短发,发梢带着一些蓝色,额前绝大部分的发丝向额头两侧分开,只留下几根垂在光洁的额头上。下垂的细长眉毛下面是一双海纹石一般的眼眸,上翘的眼角和细长的眼线给她平添了凌厉和干练的气质。 少女黑色的瞳孔和瞳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的右眼上有着一条简易的剑形刺青,这仿佛是在彰显她器之一族的身份。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漆黑无袖的短裙,开叉的裙裾露出她穿着铁靴的细长双腿,她手上也带着边缘锋利尖锐的银色手甲,完全盖住她手肘以下的手臂皮肤。 被称为安娜贝琳娜的少女似乎是无法适应山上的天气一般还穿着领口缀有蓬松兽毛的漆黑斗篷,斗篷边缘悬挂着作为装饰的菱形铁片,银色的内侧用皮带挂满各种短剑和匕首。 安娜贝琳娜背着好几把看起来笨重的武器,不是巨剑就是铁弓和盾牌,这些武器都隐约散发着相当危险的气息。 “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你难道忘记了当年和我的约定了吗?”爱丽安娜阴沉着脸说道,光芒和杀意同时从他身上释放出来,“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在众多注视下依旧淡定的安娜贝琳娜耸耸肩膀说道:“什么约定,明明是你单方面决定的吧?这件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和魔王签订契约,通过她的帮助锻造圣剑,但是你没有想到的是被你看好的魔王根本无法使用圣剑,无奈之下你只能把圣剑送回到人类生活的地方,让圣剑自己选择主人。”爱蕊雅紧盯着安娜贝琳娜,这也是她第一次和被族长赶走的魔女见面。 “圣剑中拥有的意志压根不是为了帮助人类存在的吧?它到底是什么?”血之一族的族长竖起右手,血珠从她苍白的指尖渗出来,“我劝你老实告诉我们,不然就算违背契约,我也会杀了你。” 安娜贝琳娜听到血之一族族长的话,嘲讽地对她笑了笑:“你怎么能使用这么不敬的说法,那股意志可不是乱七八糟的情感和灵魂碎片的集合体,那可是真正的来自于创世神的意志。你知道为什么魔王会想要消灭我们吗?那是因为……”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清楚?”听力最为敏锐的耳之一族的族长都没能听清安娜贝琳娜说的话,对方好像是故意糊弄过去的。 “哈,抱歉,我忘了你们不是被选中的人,没有被选中的人根本无从得知伟大的创世神的意志,你们只是匍匐在地上挣扎蠕动的虫豕而已。而我,是被选中的人。” 安娜贝琳娜在露出恶劣的笑容的同时,伸出手将背后剑柄呈现荆棘冠冕形状的长剑取下,她挥动长剑适应这柄武器,将它对准坐在族长首位的爱丽安娜:“我要挑战你,爱丽安娜,傲慢的永恒之人也该迎来落幕了!” “我以原初魔女之首、永恒魔女的名义接受你的挑战,虽然你已经不是魔女,但你就是挑战者。这场战斗的结果只有一方才能够存活。”爱丽安娜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身体虚弱,所以就找个能够代替我和你战斗的人。” “出来吧,梅西尔。” 第二十三章 梅西尔VS 安娜贝琳娜 原本以为会私下解决,没想到却被爱丽安娜直接叫出来的梅西尔有些尴尬地从藏身的立柱后面走出来,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那些目光中有嫌恶,有好奇,有震惊,也有嫌恶……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习惯这些目光了。 梅西尔走到爱丽安娜身边,抚胸向眼前的魔女们欠身行礼:“各位贵安,我是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我想我不用过多介绍,你们都应该认识我。毕竟不眠七夜的时候,我们签订了一份契约。” “可妮莉雅的女儿,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最先打招呼的是目之一族的族长,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少见的露出笑容,“很高兴见到你,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 “哼,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啊。”血之一族的族长看到梅西尔的时候没有太过意外,她收起渗出的血液后重新抱起手臂,“希望有些长进,别想那时一样丢脸了。” “我能离开了吗?说实话我感觉我要吐了……”口之一族的族长发出虚弱的声音,好在爱蕊雅及时给她递了一壶水,才让她没有真的吐出来。 “天哪,这是谁啊?”安娜贝琳娜看着梅西尔故意做出惊讶的反应,随后她的眼神阴冷下来,“贤者的后代,那些该死的野兽的孩子,你这是给我复仇的机会吗?” “梅西尔姐姐,你要小心,器之一族身边的武器都是活的!它们拥有自己的意识,能自己活动!”爱蕊雅担心地看着梅西尔那边,手圈成桶状对她喊道。 梅西尔感动地看着爱蕊雅,对这个可爱又充满善意的孩子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你放心,我没问题的。” “这样的对手,你应该没有意见吧,安娜贝琳娜?”爱丽安娜挑衅般的对安娜贝琳娜说道,她已经感觉到对方似乎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要是我杀了她,你也不要怨我!”安娜贝琳娜说着摘下身上的武器和毛领斗篷丢到一边,“你叫梅西尔对吧,我听说你的剑术还不错,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没有传闻中吹嘘的这么厉害,只是比一般人强一点而已。”梅西尔谨慎打量着比自己还矮一些的安娜贝琳娜,单从站姿她就已经感觉到和对方的差距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战胜她。 “她连武器都没有,要怎么和安娜贝琳娜打?”耳之一族的族长一边问,一边用戏谑的眼神看向一脸不悦的准备看热闹的血之一族的族长。 “你看我干什么?她有没有武器和我有什么关系!”血之一族的族长瞪了一眼同样看向她的爱蕊雅和目之一族的族长,她扶额叹口气后伸出手,“你们可真是……小鬼,用这个吧。” 由魔女之血凝聚而成的长剑被血之一族的族长抛向梅西尔,后者在接住那柄武器后连忙鞠躬道谢:“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要是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安娜贝琳娜话音还未落下,身影就从梅西尔的眼中消失了。与此同时数十柄短剑的剑尖直指向她,下一秒也冲过来。 梅西尔凭借感觉用剑格挡,安娜贝琳娜的重剑落下差点让她的手臂脱臼,她咬牙坚持了几秒就被对方抽飞出去,没有办法,她只能在空中拦截朝她飞来的短剑。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被梅西尔击飞的短剑飞向周围的族长们,不过无形的墙壁将它们再次弹飞出去。 “力量不足,反应力倒是挺快的,可光是这样可赢不了我。”安娜贝琳娜手持如此沉重的武器却依旧一脸轻松,她看着撞在立柱上后掉下来的梅西尔,有些可惜地说道,“你要是选择成为贤者,不可能承受不了这点攻击。” 腰,腿,手臂……受伤的地方有点多,还有身体好重。梅西尔一边咳嗽,一边就地翻滚躲开再次飞来的短剑,她身上的白色长袍受伤的部分迅速被染红,不过这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我以前和你的母亲战斗过那个女人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敌人之一,她用一柄剑战胜了我这个能使用几百把武器的魔女,当时我在想要是这么强的人不是站在人类那边的该有多好。” 安娜贝琳娜再次出现在梅西尔的身边,她手中的重剑与梅西尔的血剑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和冲击,她转动剑柄卸力让梅西尔的重心发生偏移,抬脚踹在她的肚子上:“你很弱,难道是因为你那人类血脉的影响吗?” “咳,当然不可能,那这么说,你也有人类的血脉不是吗?”咳出一口血的梅西尔手上的力量松懈,安娜贝琳娜看准时机抡剑横扫。 梅西尔见状下腰躲开,虽然被削掉一些头发,但好歹没有受伤,她稳住身体的同时一剑朝着安娜贝琳娜裸露的脖颈刺去,她知道这个魔女身上都穿着铁甲,唯一能攻击的地方也许只有那里。 无形的屏障挡住剑尖,梅西尔一个侧翻躲开从天上砸下的短剑,脚下的泥土拱起,无数尖锐的石锥刺向她的身体。 凌厉的剑光交错闪过,坚硬的石锥瞬间粉碎,碎石砸落在地上扬起灰尘,梅西尔的目光变得狠厉,她深吸一口气改变握剑的动作,双脚蹬踏地面避开不断隆起的地面和从不同方向飞来的短剑。 冲向安娜贝琳娜的瞬间,梅西尔立即弯曲膝盖贴地滑行避开砍向腰部的剑刃,一剑斩向对方的脑袋。 原本不在意梅西尔攻击的安娜贝琳娜忽然感觉脊背发凉,她立刻操纵躺在地上的盾牌,使其飞起狠狠地从背后砸在梅西尔的背上。 “嘿,你这是作弊!”紧张得握紧拳头观战的爱蕊雅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站起来大喊道。 “爱蕊雅,你失态了。这才是战斗,你以为战斗都是光明正大的吗?”目之一族的族长冲爱蕊雅冷呵道,从那只紧紧握住盲杖的手来看,她其实也很紧张,只是作为族长,她应该保持应有的姿态。 “可是梅西尔她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战斗,族长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爱蕊雅有些不甘心地坐下,她看着勉强躲开攻击,但肩头还是被砍伤的梅西尔,“我尝试让她的命运偏移一些,可失败了。” “被选中的人的命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发生改变呢?”爱丽安娜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安娜贝琳娜,其他魔女无法从他眼中看出任何情绪,“有些事情,只是无数偶然形成的必然而已,很有意思吧?” 第二十四章 器之一族的魔女 “为什么你想要我杀掉器之一族的魔女?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会不问理由直接答应这个条件。”爱丽安娜有些意外地看着表情严肃的梅西尔,又端起瓦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很简单,她想找我复仇。之前我本来想直接解决掉她的,没想到她居然提前躲起来了。既然现在她自投罗网,那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了。” “只是因为这样吗,你不能亲自动手?”梅西尔追问道。 “魔女之间的斗争会引来一些本来就反感我的家伙的追责。还有,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问比较好。”爱丽安娜猛地捏碎手里的酒杯,鲜血似的酒液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淌,伴生的星辰浮现在他身边危险地闪耀着。 被吓了一跳的梅西尔抿了抿嘴唇,最后她还是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条件,我们契约吧。” “太弱,太让人失望了!可妮莉雅的孩子就只有这种水平吗!”安娜贝琳娜失望地看着眼前的梅西尔,缓缓用力把手中的剑刃推入对她的肩膀,“你的力量甚至还比不上那些普通人,空有技巧毫无用处可言。” “额啊啊啊啊!”趴在地上的梅西尔发出痛苦的惨叫,她发现血剑无法对安娜贝琳娜造成伤害以后就尝试使用荆棘。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总是会在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出现的荆棘怎么都召唤不出来,她还注意力转移的时候还被安娜贝琳娜抓住了破绽。 “爱丽安娜,这就是你选择的人?不得不说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就连这种残次品都能看上眼!”安娜贝琳娜放弃控制梅西尔行动的重剑,重新从带来的武器中拿出一柄新的剑。 这柄长剑的剑刃呈现美丽的玫瑰红色,剑柄和剑脊上红色系矿物不可思议地呈现类似花朵的形态,玫瑰的花纹包裹暗金色的剑柄,使得整柄武器看上去美丽又危险。 长剑轻颤发出嗡鸣,安娜贝琳娜像是在安抚动物一样将手放在剑刃上轻声说道:“这是我最新制作的武器,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会是第一个被它杀死的人。” 血之一族的族长看着举起武器准备杀死梅西尔的安娜贝琳娜,她终于不再淡定,直接摁着扶手中半直起身体看向某个依然淡定的家伙:“喂,爱丽安娜,梅西尔这不是根本没办法战胜那个家伙吗?” “就是说啊,就算她拥有贤者的血统,没有做选择之前也会死吧?”耳之一族的族长抖动耳朵,她好像听见妖精们的交谈和躁动的声音,还有一些危险的动静——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那孩子是您带来的,您不打算负责吗?”一直没有参与交谈的口之一族的魔女开口道,她的嗓音十分动听,就像优雅的古典音乐一般。 “你们不用担心,这是那个孩子必定会经历的事情,只不过我把时间提前了。”爱丽安娜悠闲地吃着樱桃,他眼底无数星点闪动,又转瞬消失。 他虽不能和目之一族一样预知未来,但通过无数的星辰的知识与故事也能推算出会发生什么。 与其让梅西尔以后和获得助力的安娜贝琳娜战斗,不如现在就让她死在这里会比较好。 安娜贝琳娜,你不要怪我。如果当年你没有疯狂到和魔王联手的话,也许我也不会做出如今的选择。 安娜贝琳娜作为器之一族的魔女其实很是尽职尽责,在她的母亲去世之前,她一直都在专门为器一族准备的工坊中锻造各类武器。 从小就展现出惊人天赋的安娜贝琳娜很快就得到身为族长的母亲的认可,她从一众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最有希望的继任者。 和其他器之一族的魔女不同的是,过早学会锻造的安娜贝琳娜从没有把锻造出来的武器分享给那些需要的人,那些被赋予灵魂的武器最终的结局都是被她无情销毁。 安娜贝琳娜的母亲对此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她胡来,希望她在接任族长之位的时候能有所改变。 可是对“完美”有种病态的执着的安娜贝琳娜接任族长之位后没有什么作为,甚至多次为了锻造的材料丢下应当履行的义务直接离开聚落。 爱丽安娜曾以安娜贝琳娜违背契约和逃避责任为由对其进行多次惩戒,可发现惩戒对这个家伙毫无作用后,她干脆直接越过程序选择一位器之魔女管理族落。 从此安娜贝琳娜只是空有族长之位,而没有实权的魔女而已。 爱丽安娜原本以为安娜贝琳娜还有最基本的良知和底线,可没有想到最后她会选择锻造神器,杀死了除她以外的所有器之一族的魔女,用她们的血肉和灵魂为材料,混合那个东西锻造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危险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杀死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安娜贝琳娜挥动手里的玫瑰剑,用它对准了梅西尔的脖颈,剑尖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会刺进皮肤,“你有没有见过我制作的那柄神器?” “神器?”梅西尔露出迷茫的表情,她知道器之一族在勇者与魔王的战争前后创造了四件神器。其中的圣杯下落不明,其余的几件都被不同的国家保管着。 可是几件神器都是几个器之一族的魔女一同完成的,她没有听说过安娜贝琳娜的名字。 “你身上有那件神器留下的刻印,你绝对见过它。”安娜贝琳娜看着梅西尔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残留着圣剑之光的痕迹,“那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本来我是打算把它献给魔王的,结果没想到魔王没办法使用它。” “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梅西尔缓缓握紧拿剑的手,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一根根脉络状的黑色纹路。 “算了,反正那柄剑拥有强大的自我,它一定会选择合适的主人却完成之前没能完成的事情。”安娜贝琳娜说完对准梅西尔看似一掐就能折断的脖颈挥剑,她似乎已经看见那颗头和被斩碎的头发一起飞起来的场景了。 可惜安娜贝琳娜想看到的场景没有出现,武器碰撞的巨响和发麻的手掌让祂有些不知所措,同时她看见一抹闪着红光的东西划着弧线旋转飞出,深深地扎进土地中。 “呼哧……呼哧……”紧张得不断喘气的梅西尔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手里荆棘缠绕而成的长剑,吸收了血之一族魔女血液的荆棘变得猩红,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濒死的瞬间她感受到熟悉的力量,荆棘伴随疼痛突破血肉生长出来,安娜贝琳娜制造的玫瑰剑竟然在与荆棘碰撞后断裂。 “怎么可能?区区荆棘怎么可能弄断我制造的武器!”安娜贝琳娜震惊地看着手里的玫瑰剑,之后她愤怒地冲梅西尔怒吼道,“你这个杂种,我要杀了你!” 安娜贝琳娜情绪的变化让她带来的武器同时发出嗡鸣,数不清的武器从她的斗篷下涌出,就像虫群一样在空中旋转。 面对这个景象梅西尔没有感到紧张或者恐惧,因为她的注意全在手里的荆棘剑上,她很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可以使用这份力量:“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也曾经多次陷入险境当中,可荆棘都没有像这样及时的出现过,她有些怀疑荆棘是否和自己的诅咒有什么关系。 天空中如同沙丁鱼群般飞舞的武器全都对准下方梅西尔,仿佛下一秒就会同暴雨一样倾泻而下。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比较好,果然我还是太弱了。”梅西尔费力地拔出肩膀上的重剑,站起后看向站在缓缓隆起的石柱上的安娜贝琳娜,“好像也差不多了,该开始行动了。” 第二十五章 荆棘之剑 “你的剑很完美,但是它们都没有灵魂。如果只是这样的剑,肯定是没有办法战胜我的,安娜贝琳娜。你这个可悲的魔女,被野心和扭曲的欲望蒙蔽眼睛的你注定无法得到满足。” “选择背叛契约的你,最后能得到怎么样的结局呢?” 我很可悲?我明明这么完美!要不是因为你的话,我绝不会面对这种屈辱的失败!而且我绝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默默无闻的死去,我要让所有人铭记我这个存在! 安娜贝琳娜的眼底浮现出怨恨和愤怒,她握紧手中断裂的玫瑰剑俯视下方的梅西尔,这个少女长着和她可恨的母亲一样的眼睛。当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熟悉的憎恨和厌恶感就立刻涌上心头。 悬浮在空中的武器就像骤雨一样朝着下方的梅西尔砸落下去,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鸣。 梅西尔肩膀受伤,只能单手挥动手中的荆棘剑弹开那些长剑,同时移动脚下用最小的动作精准避开剑锋,她的裙摆、手臂、小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伤,血顺着皮肤滑下,染红了她的衣服。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要是换做普通人,应该一开始就被扎成肉串。 只要正面对抗过这些长剑就会知道,它们不仅附着着重力魔法,下坠时会更加危险,而且还剑锋上还带有恶毒的诅咒和魔法,只要碰到剑刃肌肉就会被不断撕裂,伤口会因为诅咒不断腐烂。 在受伤的情况下和几百把附魔武器战斗,还要时刻警惕忽然变动的地形,这只有意志极其坚定的人才可能做到,可是一时的对抗能战胜这个魔女吗? 安娜贝琳娜看着身上出现腐烂迹象的梅西尔,认为放着不管她也坚持不了多久。她转头看向坐在下方托腮微笑的爱丽安娜,用断剑指着他说道:“杀了她以后,你就是下一个。” 爱丽安娜完全没有把安娜贝琳娜的挑衅放在眼里,他摩挲着手上的欧泊戒指笑道:“你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这边,梅西尔可不是你认为的杂种,她可是真正继承了贤者之血的后代。” “她已经快变成一块烂肉了,你还在说什么梦话呢?”安娜贝琳娜讥笑道,忽然她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寒意,悬浮在周围的巨盾瞬间聚拢在她身边。 荆棘构成的长剑冲破剑雨像插入黄油的热刀一样轻易地贯穿巨盾,剑尖停留在离安娜贝琳娜只有几厘米的地方。下一秒,荆棘剑尖端猛地炸开,尖锐的枝条呈辐射状飞射出去,安娜贝琳娜狼狈躲避,结果还是被荆棘贯穿手掌和擦伤了耳廓。 “你居然把武器投掷出来,你不要命了吗?”伤口异常的瘙痒感让安娜贝琳娜警觉起来,她忍着剧痛将荆棘从伤口中拔出来,发现这些该死的东西竟然钻进了她的肉里,“你的荆棘很危险啊。” “这种诅咒只要把受伤的地方剔除掉就可以解决,你太小瞧我了。至于荆棘,它们很喜欢异种的血肉。”梅西尔很可惜地看着很快就反应过来的安娜贝琳娜,她刚刚用剑削掉了身上腐烂的血肉。 要是晚一点,荆棘还能从安娜贝琳娜的体内生长出来,她会被从内到外刺成筛子。 “你的‘性质’果然很危险,难怪无面人想得到你。”安娜贝琳娜丢掉手里的荆棘,她像指挥手一样举起手臂挥动,原本悬浮的巨盾和重剑立刻依照她的动作活动起来,像是士兵一样列队做好出击的准备。 “可是在我看来,你就该死。因为你会带来灾祸,你做的事情正在让这个世界发生巨大的变化。” “你说什么,我做的事情为什么会影响这个世界?”梅西尔似乎听见安娜贝琳娜无意间说出了很重要的事情,她急忙追问道,可是得到的只有对方砸过来的巨盾,她不得不闭嘴闪避,同时再次召唤出荆棘寻找反击的机会。 巨盾负责遮挡视线,主要的攻击是随之劈砍下来的重剑,这些被魔力操纵的重剑更加灵活,它们挥舞起来呼啸的风都刮得梅西尔皮肤刺痛,砸在地面上坚硬的石板瞬间粉碎,让她多次差点失去平衡。 最后,梅西尔被逼退至圣地边缘的立柱前,巨盾从两边挡住她的退路,巨剑对准她的身体和脖颈挥舞过来。她紧盯着砍来的剑刃,在最后关头踩着旁边巨盾的突起一跃而起。 梅西尔在空中翻转身体,身体下落的那一刻她再次踩在被砍倒的石柱上,她的身体再次升向空中,正好与一脸震惊的安娜贝琳娜正视:“您的自大就是您最大的弱点。” “你的动作竟然这么灵活,该死……”瞪大眼睛的安娜贝琳娜想要用武器防御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武器都被自己拿去攻击梅西尔了,想要收回它们最起码也要几秒种的时间。 眼下安娜贝琳娜唯一能用的竟然只有手中的这柄断剑,她用剑格挡梅西尔的荆棘,可是她引以为傲的武器在那看似脆弱的植物面前竟然直接断裂成数截,荆棘刺入她的胸口并迅速蔓延,她无力再维持魔法,同梅西尔一起从天上坠落下去。 爱丽安娜看到这个情况,马上伸出手做出托举的动作。一阵轻柔的风忽然出现卷起梅西尔,将她托住后轻轻地放在地上。 安娜贝琳娜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她直直地栽在坚硬的地面上,捂着胸口发出凄厉的惨叫:“好痛!该死的杂种,竟敢这么对我,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的荆棘缠绕在你的心脏上面,只要你敢继续攻击,我就立刻杀了你。”躺在地上喘气的梅西尔看着手指上缠绕的荆棘,她知道这次能够使用这股力量肯定和荆棘鸟有关系。 早就按捺不住的爱蕊雅扑过去拉起梅西尔伤痕累累的手,红着眼圈焦急地说道:“梅西尔姐姐,你还好吗?我马上叫生之一族的魔女帮你疗伤!” “声音消失了,还好。要是出现什么不妙的东西,受伤的可是我。”耳之一族的族长放下盘在座位上的腿松口气,她起身走到被血之一族的族长束缚起来的安娜贝琳娜身边,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看你这么嚣张,还以为你能有多少本事呢!结果还不是输了,哈哈!” “我怎么可能输?我只是大意了而已!那种杂种怎么可能比我更强?”安娜贝琳娜面目狰狞的咆哮着,自傲的她就算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也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她充血的眼睛瞪着被抱走的梅西尔,“你身上的诅咒最终会吞噬你的灵魂,即使不用我杀你,你很快也会死,哈哈哈哈……” “看样子她疯得不轻,要我把她带到那里去吗?”目之一族的族长拄着盲杖望着爱丽安娜问道,她的话让安娜贝琳娜瞬间脸色发白。 “去吧,反正最后都要处理的。梅西尔,你别在意她说的话,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正常了。”爱丽安娜用手挡住梅西尔探究的视线,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为抓到叛逃者感到高兴。 “我们的交易你完成了,那接下来就到我履行承诺。跟我来吧,梅西尔。” 第二十六章 解除诅咒的线索 “爱丽安娜大人,都处理好了。”负责给梅西尔疗伤的生之魔女确认梅西尔身上的伤都处理好后向爱丽安娜报告,得到允许后她拿着药箱离开帐篷。 梅西尔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那些比较深的伤口也都被缝合好了。她没有接受生之魔女的魔法治疗,因为她们的魔法都要以生命力为代价,这些伤并不致命,还是等自然恢复比较好。 药膏的味道梅西尔有些嫌弃地抽抽鼻子,她起身看向坐在靠椅上思考着什么的爱丽安娜,问道:“我感觉你好像不高兴,活捉到她不是更好打探情报吗?她肯定是最了解饥荒高地的人。”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就算拷问她也没用。那个家伙是我见过最顽固的魔女,不然我也不会在剥夺她一半的能力后把她赶出聚落了。”爱丽安娜作为魔女们的管理者,他自然了解安娜贝琳娜,要是能和她沟通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原来魔女的能力也是能剥夺的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是可以的,现在不行了,因为有那个能力的魔女死了。”爱丽安娜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那个魔女的意外死亡也是在她的预料之外的,谁能想到真的有疯子愿意以生命为代价生下孩子呢?虽然至今他都怀疑这不是那个孩子死亡的真正原因,但他也找不到其他任何证据了。 “真可惜啊,能够封印魔女的能力,这可是非常了不得的能力。”梅西尔也觉得有些遗憾,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那些随意摆放着画像的矮桌,“那个金棕色长发女士就是你说的那个魔女吗?” “对,就是她,芙丽努达·布鲁德,唯一一个不是在熔炉中诞生的魔女,她是我从边远的村落带回来的孩子。”爱丽安娜伸手拿起那副画像,画像上看起来还很年幼的女性有着一头披散着的大波浪卷的金棕色长发,一双深邃的深蓝色眼睛就像上好的坦桑石一样美丽。 她穿着极为简朴的白色长袍,脖颈上戴着用黄金打造的项链,目光柔和地望着远处,像是在凝望着某人。 “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梅西尔摸着下巴盯着画像陷入沉思,她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的呢? “先不说这些了,以后有空我再和你讲讲她的事情。现在要紧的还是你身上的诅咒。要是诅咒继续加深的话,就算用魔书也解除不了了。”爱丽安娜将画像放回原位后从拉起袖口扯下缠绕在手腕上的灵摆。 这个用紫水晶打造的灵摆纯度极高,晶体中几乎没有絮状物,它从爱丽安娜指尖垂下后在空中有规律的顺时针旋转着,没有停下的迹象。 “灵摆占卜吗?”梅西尔没想到爱丽安娜竟然会用这种方法,她吃惊地看着闪动的银链,“魔女要进行应该会有极强的干扰性,能成功吗?” “谁说我要占卜魔书的下落?要占卜的人是你,梅西尔。”爱丽安娜将灵摆交给梅西尔,然后他将大陆地图铺在桌面上,用白水晶压住四角,“这里的魔力充足,又存在一个合适的磁场,作为贤者之子的你应该很容易得到问题的答案。” “祂们已经注意到我们这里,我不能给你太多的提示,希望你理解我。”爱丽安娜略带歉意的说完以后掀开帐篷走出去,“我在外面等你,结束了就叫我吧。” “谢谢,作为提示的话已经足够了。” 魔女受到契约的限制不能够给予其他存在过多的帮助,她们的主要使命是维持平衡与和平,其他的事情只有靠人们自己解决。爱丽安娜能提示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越线,要是给他引来麻烦就不好了。 梅西尔握着手里冰凉的灵摆微微叹气,她有些后悔没有跟老师好好学习灵摆的使用了好在一些基础的知识她没有忘记。 这枚灵摆不算爱丽安娜的私人用品,他只是将它戴在身上为它充能而已,现在这枚水晶充满能量,只要梅西尔只要将特定的讯息灌入其中,与其进行磁场融合就可以使用了。 我该占卜什么才能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呢?梅西尔松开捏着水晶的手指,使其自然垂落在地图的正上方,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无论是占卜不能够得到精准的答案,它们能给予的只是预见性与最大的可能性,越是精准的提问就越是如此。 “我想知道,哪里有能够解除诅咒的办法,或者能帮助我的人也可以……能够解除黑暗精灵诅咒的人,拜托了……” 随着梅西尔的低喃,原本悬停在空中静止不动的灵摆竟然缓缓顺时针转动起来,最后水晶的末端停留在“花之国弗洛莱顿”的正上方。 梅西尔看着以诡异角度悬停在空中的灵摆,意识到花之国可能会有解除诅咒的办法或者能帮助自己的人,她微微点了点头后说道:“这里有我要需要的是吗?太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梅西尔的问题让灵摆再次大幅度顺时针旋转起来,她有些吃惊地看着它:“顺时针,我记得是肯定的意思吧?不要啊,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已经让我很累了!”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累,是没有占卜成功吗?”听到声音的爱丽安娜探头进来问道。 梅西尔现在的脸色确实不算太好,苍白得看起来跟死人似的。她之前好像身体就不怎么好,爱丽安娜都有点怀疑她能不能坚持到回去了。 “占卜成功了,灵摆给我一个提示,也许接下来我可能要去花之国,那里有可能有解除诅咒的办法。谢谢你帮助我,爱丽安娜。”梅西尔把灵摆还给爱丽安娜的同时感觉有些头晕,她发现眼前的魔女变成了两个,周围的景物就像万花筒般旋转着变成无数繁杂的纹样,还没等她发出疑问,眼前忽然就被黑暗笼罩了。 “欢迎回来,梅西尔。” 看见梅西尔睁开眼睛,坐在满是苔藓的石头上的少女开口向她问好。她的头发就像丝绸一样从她的身上散落下来,又像是无数条猩红的蛇弯曲盘绕在周围的草地上。 随着少女起身的动作,满头的露水顺着猩红的长发滚落在地上。她走到被落叶覆盖身体的梅西尔旁边,向她伸出手:“恭喜你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不过在解除诅咒之前,你会一直在梦中来到这里。”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梅西尔伸手握住少女的手站起来,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屈服的,你就尽管来吧!” “有觉悟就好,只不过你真的能坚持下去吗?”少女深深地看了梅西尔一眼后转身,“我们该走了,跟我来吧。” “你又要带我去哪里?”梅西尔疑惑地跟上少女,她觉得对方好像很了解自己,这种感觉让她很别扭。 “当然是你第二次面对死亡的地方,放心,你忘记的事情我会让你一点点回忆起来的。” 第二十七章 短暂的日常 切割开空间搂着梅西尔离开的爱丽安娜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马戈德里什,他看到对方淡定面具下深深的担忧与紧张。 在爱丽安娜看来,这些恶魔把梅西尔看得太紧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好像都是失去过什么的可怜虫,也许他们是把自己的遗憾投射到她身上了吧? “梅西尔就暂时交给我吧,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你们就不要跟过来了。我们聚落的大部分魔女都不喜欢恶魔,为了防止意外,你们还是别跟着来了。在这里帮助人们寻找被困在废墟里面的幸存者和清理废墟吧,梅西尔看见会高兴的。” “我知道了,请慢走,爱丽安娜大人。”马戈德里什听到爱丽安娜的话后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爱丽安娜说的确实没错,帮助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人们肯定是梅西尔想做的事情,她肯定又习惯性地认为这次发生的事情是她的错,即使这跟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等爱丽安娜离开,最担心梅西尔安全的玛丽和鲁巴斯立刻从提箱中冲出来,一个拎着马戈德里什的领子使劲摇晃,一个在旁边抱怨他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爱丽安娜说的的确有道理,我们留在这里做些好事也好。总之来干活吧,有人需要劳动用的衣服吗?”刚刚睡醒的克里默抓着和鸡窝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头发,他倒是觉得不去魔女的聚落是件好事,万一梅西尔因为他们和别的魔女发生冲突的话就麻烦了。 “哎,魔女的聚落一定有很多漂亮的魔女吧,也不知道魔女是什么滋味?”罗曼夫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想正经事,对此早已习惯的里芬柯克坐在旁边叹气。 “哇啊!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恶魔?”卡登惊讶地看着眼前忽然从提箱里面涌出来的恶魔们,这些像极故事中描绘的那些怪形的怪物的存在引起了这个女孩的兴趣和好奇,她像只猫一样走到提赫身边,掀起他的斗篷往里面看。 “等等,卡登你这样太没礼貌了!”艾尼看到卡登的举动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走过去制止对方,可看见提赫的斗篷下面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鬼啊!” “你这小子,卡登都没被吓到,你怎么被吓到了?”被尖叫声吓了一跳的贾巴里用脚扶住差点跌坐在地上的艾尼,他瞥了一眼站着没动的提赫,然后扭头对脸色苍白的艾尼解释道,“这种恶魔是最低级的恶魔,没有魔力它们甚至无法维持基本的形态,数量也是死人之国里最多的。” “这个我知道!这种恶魔就和魔瘴差不多,很容易就能驱除!”卡登异常兴奋地嚷嚷道,她看向正用后腿挠痒痒的里芬柯克,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恶魔犬是死人之国的原生种,听说三个头的是最强的,不过为什么他只有两个头?” “你猜猜看啊?”找了根椅子坐下的罗曼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卡登,他的视线在对方的兽骨面具上停留了很久,“用你聪明的小脑袋想一想这是为什么?” 卡登没想到恶魔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她的印象中恶魔只会说些诱惑人的甜美话语,可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只像个纨绔子弟。她犹豫了一下后才用手指摸着下巴说道:“我猜是因为他和某个存在签订了契约……” “好了,我们该去干活了,你也别想偷懒,罗曼夫。”换了衣服,看上去更像个农民的鲁巴斯从后面一把抓住罗曼夫的衣领,他对卡登笑笑,不顾罗曼夫反对将其从凳子上拎了起来,“帮助别人的话,梅西尔会高兴的,你不打算努努力得到她的夸奖吗?” “你还是小孩子吗?被夸奖了又怎么样?”罗曼夫一边在鲁巴斯的手下蹬腿挣扎,一边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他叹气后继续说道,“好了好了,我去换衣服,你先去吧。” “你不会半路偷偷溜走吧?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这么做!” “我才不会啊!你再啰嗦我就不去了!” 看着离开的恶魔们,感觉备受鼓舞的卡登用手肘戳戳艾尼主动道:“艾尼,我们也继续去帮助那些人吧,光是在这里坐着可不行。” “嗯……嗯,你说得对卡登,我们也走吧!” 看着离开的恶魔和孩子,感觉疲惫感涌上来的贾巴里躺在椅子上感慨道:“年轻真好啊,要是我再年轻十岁的话,说不定也和切茜娅有个孩子了。” 听到贾巴里的感慨,坐在床上吃苹果的毕维斯疑惑地问道:“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完全可以生啊?难道是妻子嫌弃你精力不足吗?” “咳咳咳!精力不足只是一方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自信能带好孩子了。”贾巴里用手摁了摁眉心,他想到了自己的家族,那个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地方,从那里出生的他似乎不能成为合格的父母。 “谁能保证为人父母一开始就是完美的呢?人们总是会从错误中总结教训,父母更是如此。”毕维斯认真地看着贾巴里说道,“我不觉得你无法成为好的父母。” “哈哈哈,你说的有道理。谁不是第一次当父母呢?”贾巴里没想到毕维斯能说出这么有趣的话,他忍不住拍着膝盖笑出声,“切茜娅的身体不好,我其实考虑收养个孩子。” 贾巴里的想法让毕维斯想起路易斯资助的孤儿院,他抓住机会立刻开口介绍道:“收养孩子的话,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孤儿院推荐给你。那家孤儿院是私人建立的,没有受到教国和民间的影响,算是一个救助性质的地方,里面的孩子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你能放心领养他们!” “好好好,等回去以后我问问切茜娅的想法。” 毕维斯激动的样子让贾巴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挺关心这些事情,看样子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也难怪当时德斯坦能和他相处的这么愉快,一个好脾气的男人比一个骄纵的女人更好对付。 一直闭嘴当空气的贡萨洛忽然开口问道:“贾巴里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回总部去,难道这次的事情我们不回去报告吗?”说完他咳嗽几声,疼痛让他时刻紧皱着眉头。 “不用担心,我们可靠的阿LS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是伤员需要好好养伤,而我是留下来照顾你的。”贾巴里说着自信地竖起大拇指,“况且我跟艾斯特斯说我要休假,所以真正需要回去的只有你!” 贾巴里的话让贡萨洛感觉全身更痛了,这种疼痛仿佛直接作用在他的灵魂上,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说道:“咳咳!你这个恶魔!我现在真的动不了了!别学凯洛莱纳那个可怕的女人,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就算一天也好!” “我开玩笑的,艾斯特斯也不是那么可恶的人,你就好好休息吧,借用恶灵的力量可不是躺几天就能恢复的。被污染的可是你的灵魂,这东西是治不好的。”乐出声的贾巴里拍拍贡萨洛安慰道,他早就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被教会折磨得有了心理阴影,可他还是忍不住开这种玩笑。 之前贾巴里把贡萨洛从一堆废墟里搬回来的时候,差点被这家伙身上的寒意冻僵,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这个恶灵的力量不容小觑,到时候还是得谨慎处理一下才行。贾巴里摸着胡子盯着贡萨洛,没注意到西西昂丝正趴在他的头上双手托腮看着贡萨洛。 西西昂丝手上生锈的钉子早已消失,她暴露出青蓝色血管的手上只留下两个已经不会流血的小洞,透过小洞还能看见呈现红褐色的血肉。 西西昂丝心情愉悦地哼着自创的曲调,前后晃动着两条线条优美,就像用象牙雕刻而成的白皙长腿,她用长得出奇的舌头舔食着嘴角,低头对贡萨洛用口型说道:“我们很快就能再一起,贡萨洛。” 第二十八章 夜晚的偷袭 卡埃勒原本计划祭祖完成后就下山,却因为救助掉入冰缝的冒险者不得不在之前的山洞再住一晚。好在两人守夜压力小了不少,她甚至还有机会浅眠一会。 可是卡埃勒还没真正睡着,卡罗焦急的呼唤声就把她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卡罗举着火把对准洞穴外,熟悉的咆哮声夹杂在风雪的呼啸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雪怪的声音?” “那些黑暗生物出现了!还有一头雪怪!它们好像想冲过来,我们该怎么办?”卡罗见卡埃勒醒了连忙提醒道,刚刚他用火把逼退了雪人,可雪怪可不害怕火把。 “啧,这些怪物真是闹腾。”卡埃勒走到洞口看了一眼外面,果然风雪中除了那些冻人之外还有一个异常巨大的身影,估计是刚刚那头雪人的伴侣,难怪之前她只看到一头雪怪,原来是另外一头在附近狩猎。 “雪怪不会轻易攻击我们,只要保持现在这种对峙的状态就好了。”卡埃勒一边安慰紧张的卡罗,一边捏响手指的关节。 比较麻烦的是那些冻人,它们一旦和更加强大的黑暗生物呆在一起就会变得极其具有攻击性。再加上活人味道的刺激,它们估计早就饿得发疯了。 卡埃勒一记重拳砸飞了长大嘴巴扑过来的冻人,使其倒飞撞翻后面跟着冲过来的几个,随后她担心地看了一眼用火把对准冻人脑袋敲击的卡罗:“你守着篝火,绝对不能让火焰熄灭,洞口交给我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你千万小心别被冻人抓伤或者咬伤了!”卡罗将火把插在洞口边缘的地上后迅速后退,他回到篝火旁边添加柴火,原本有些黯淡的火光重新明亮起来。 洞口本来就不宽敞,把位置留给战斗经验更丰富的卡埃勒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至少面对冻人她没有丝毫压力。 卡埃勒一脚踩碎了在地上蠕动的冻人的四肢,再将它踹飞出去,现在雪地里全是被踩爆脑袋或者四肢的冻人,它们没有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还在不断蠕动着。 解决完扑上来的冻人,卡埃勒再扫视了一圈洞口外确认没有其他黑暗生物后才松了口气。 好在前段时间大雪封山,敢冒风险进山的人并不多,换做夏季的话,冻人的数量会变得非常惊人,再有经验的人都无法对付数量惊人的冻人。 风雪中巨大的身影屹立不动,那双在黑暗中散发红光的眼睛让卡埃勒觉得毛骨悚然。她心想那头雪怪是在观察,还是在等待发动攻击的时机。 冻人的攻击停止以后,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卡埃勒听见自己和卡罗紧张的呼吸声和凄厉的风声,寒风吹过冰缝时总是发出诡异的呼啸,有人把这个声音当成女妖的哭嚎。 女妖存不存在卡埃勒不知道,但是至少雪怪是真的存在的,这些极其喜欢人肉的怪物绝对不会放过她和卡罗,况且雪怪很聪明,估计已经猜到伴侣是为什么消失的了。 “卡罗,做好心理准备,雪怪随时会发动攻击。” “我知道了。”卡罗显然很紧张,他捏着树枝的手背上都爆起了青筋,估计之前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沉得住气就是好的,就怕那种胆小怕事,自作主张做些影响别人的事情的家伙。 放下心来的卡埃勒紧盯着雪怪的方向,看着风雪中的那个身影缓缓地举起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巨大的阴影突破风雪朝她砸来,她条件反射的向旁边避开,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沉重的石块飞进洞穴,正好砸中篝火和篝火旁边的卡罗,大地碎裂的声音和卡罗的悲鸣一起划破这片雪夜最后的宁静。 火光瞬间熄灭,视野暂时陷入黑暗的卡埃勒虽然为同伴遇难感到心痛和愤怒,可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看卡罗的情况,而是去拿武器。 火光消失后雪怪立刻冲了过来,它沉重的身躯让大地都在颤抖,听着回荡的脚步声,卡埃勒已经感觉到绝望了。这只雪怪比之前她遇到的那只体型更大,她根本就对付不了。 不能放弃,要是放弃的话不就等于等死吗?我还没有懦弱到这个地步!卡埃勒迎着雪怪的方向冲过去,在它拳头砸下来举起斧头砍在它指甲盖与肉的交界处。 雪怪痛吼出声,它一脚将卡埃勒踹飞出去,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脚踩向这个胆敢反抗自己的食物。没想到一脚踩空,反而被卡埃勒砍中脚踝。 使用符文的卡埃勒力量增强数倍,她能感觉到手中的斧头砍入雪怪的血肉,脓腥的血溅了她一脸。 风雪中很快血从滚烫变得冰冷,被激怒的雪怪一拳砸在卡埃勒身上。即使用全身的肌肉防御,她还是感觉受到攻击一侧的骨骼和内脏都要碎开了,她像一块石头一样飞出去砸在地上又弹起,最后在积雪中滚动着慢慢停下。 剧烈的疼痛让卡埃勒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左手臂怪异的弯折,血腥味涌上喉咙,她的视野里一片血红,雪怪覆盖着雪白毛发的漆黑脚趾再次出现在眼前。 雪怪抓着卡埃勒的衣服将她拎起来,将她放在鼻前仔细嗅闻了一下,新鲜的血肉刺激着它的味蕾,让它口中不断分泌出唾液。它张开嘴咬住卡埃勒的手臂,准备先撕掉这个棘手的猎物的四肢。 就在雪怪准备吃掉卡埃勒的时候,一个怪异畸形的身影忽然从雪幕中冲出狠狠地撞在雪怪的腰上,同时一根还挂着新鲜血液和撕裂的肉丝的尾骨狠狠地扎进雪怪瞪大的眼眶。 搅动和撕裂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吃痛哀嚎的雪怪为了对付这个新的敌人不得不松开抓住卡埃勒的手,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用力撕扯。 雪尘飞扬,地面震荡不断,两个怪物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卡埃勒趁机爬起逃走,她不知道另外一头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但很清楚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吼!”刚刚在洞穴深处睡觉逃过一劫的查理从远处奔来,看见卡埃勒的时候它还兴奋地吼叫起来。 “查理,你没事吗!不过没看到卡罗,他估计已经……”卡埃勒惊喜地看着扑过来的查理,随后她又想起了不幸遇难的卡罗,对方肯定还被困在山洞里,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卡埃勒一边为其哀悼,一边爬到查理的背上拍着它的脑袋说道:“快点逃,我们得离开这里!就算不安全也没办法,总不能在这里等两个怪物决出胜负!” “嚎呜呜!”查理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又嚎了一声,之后它回头看了一眼缠斗在一起的怪物们,转头带着卡埃勒离开了。 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呢?长得很像黑暗生物,但感觉好像又不是。卡埃勒一边忍着剧痛捏碎符文,一边用视线余光看着用尾骨上尖锐的利刺直接将雪怪的下颌整个削下来的怪物。 看样子那家伙的实力比雪怪要强,说不定杀死雪怪后她会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先逃吧。天快亮了,往山下逃说不定能遇到能帮忙她的人。 第二十九章 救援 “亚撒先生,会长大人叫您去他的办公间。” 爬满常春藤的窗户被轻轻叩响,正坐在床上给瑞吉读故事书的亚撒抬起头看向躲在窗台后的切茜娅,阳光照进他鸽血红色的眼瞳中,让他的眼睛像宝石一般徐徐生辉。 切茜娅怯怯地抱紧手里的书,她避开了亚撒注视自己的目光她一向不太喜欢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面对面,因为她总觉得对方总是摆出一股忍耐愤怒的样子。 “总之,您尽快过去吧!”切茜娅丢下这句话就开溜了,贾巴里为她准备了下午茶,她可得去好好享用才行! “亚撒,你看看你!切茜娅明明这么温柔这么可爱,对谁都很亲切,偏偏遇见你就像老鼠看见了猫!”瑞吉对亚撒的反应表示嫉极度的不满,后者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把书放回抽屉里后走向门外。 亚撒路过客房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他透过门缝看见正在和德斯坦聊天的依诺登斯,那个亡灵很久没有露出过那种开心的笑容了,看样子她很喜欢德斯坦。 “真好啊,看样子依诺登斯很喜欢德斯坦,看起来就像奶奶带孙女似的。”瑞吉也透过门缝观察,她由衷地发出了开心的感叹,然后赶紧追上了已经上楼的亚撒,“臭亚撒,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您叫我有什么事?”进入书房亚撒直接站在办公桌前问道,他知道艾斯特斯不会无故召唤自己。 办公间里乱得不成样子,大量的信件和书籍堆积在地上,其中绝大部分甚至都还没有拆开,一看这里的主人已经陷入了忙碌的循环。 正在看手里信件的艾斯特斯头都没抬地说道:“卡埃勒发来求救讯息,你去一趟涅尔冰原,她好像遇到危险了。” “涅尔冰原吗?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发,不过我的委托,你只有推给刚回来的阿LS他们了。” “没问题,反正他们也闲的没事做,快去吧!” 自赎会的核心成员中除了格里高尔之外,只有亚撒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需要救援的地方,正因为如此他总是自赎会里最忙的那个,好在他本人对忙碌没有什么怨言。 “亚撒,你说卡埃勒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的实力不差,怎么会突然发求救讯号?”瑞吉趴在亚撒的背上担心地问道,她不敢相信一向小心谨慎的卡埃勒居然会遇到危险。 半龙化的亚撒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飞行,他自从飞上天空之后就直接隐入云层,避免被普通人看到,就连在教国上空施展的警戒魔术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经过。 卡埃勒也算是亚撒介绍加入自赎会的,当年那个女孩也是被困在雪山上,正好被路过的亚撒搭救。她为了报恩加入自赎会,直到现在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别人。 虽然卡埃勒长相确实很可怕,但实际上她是一个细心也很温柔的人,只是不太善于表达。 “噫,看起来就好冷,亚撒你都不去多穿一点再来!”瑞吉从亚撒背上下来后,被眼前的雪景冻得牙齿打架,她抱着手臂躲在亚撒的斗篷下抱怨道。 作为幽灵瑞吉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她会试图去表演让亚撒觉得她还活着。 “情况紧急,耽误的时间越多,卡埃勒可能就越危险。”雪花还没落在亚撒身上就被他极高的体温蒸发了,他透过额发的缝隙看向远处绵延的雪山,冬季过去地脉将会再次活跃起来,这就意味着那个地方要开放了。 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人记得那个地方,暂时放着不管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直接用魔法应该会更快一些,这里这么大,找起来可能很麻烦。”瑞吉用手指戳着下巴建议道。 “我也确实打算这么干。”亚撒说着伸出右手,一个带着箭头的金色光环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拿起卡埃勒送的骨牌,用它做媒介定位卡埃勒现在的位置,光环上的箭头不停旋转,最后对准某个方向停下来。 “找到了,我们走!”亚撒说完低伏身体,脚蹬地面像是离弦之箭一样从原地窜出,跑向箭头指向的方向。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卡埃勒表情扭曲,全身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就动弹不得。她深呼吸了几下,强迫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后自语道:“该死,光顾着逃走,都忘记有脚下有冰缝了。还好我发了求救讯号,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了吧?” 卡埃勒简单判断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庆幸身上携带着的符文都正常的派上用场,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早应该死了才对。只不过小腿也骨折了,再加上断掉的左臂,她现在肯定是没有办法自救。 查理好像没有掉下来,还好……可到底是谁偷袭我? 卡埃勒依稀记得自己明明是让查理往山下逃的,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竟然跨域了禁区的边界,还在更加凌冽的风雪中迷失方向,最后她看见了那条被誉为死亡裂缝的冰裂。 那条裂缝就像是狰狞的伤口一样横列在冰原上,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也依旧醒目无比,卡埃勒就是在远离它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偷袭了。 “该死,要让我知道是谁偷袭我,我肯定要狠狠揍他一顿……额,我的手好痛!”卡埃勒还没骂完就再次呻吟起来,她弯折的手臂的指端已经开始发紫,要是再这样下去,她这只手估计要废了。 作为战士,失去一只手几乎等于残废。不知道为什么,卡埃勒忽然想起那个被亚撒带回来的佣兵,对方两只手都没有了,那她以后该怎么生活呢? 就在卡埃勒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亚撒忽然从高处落下重重地落在她身边。他气喘吁吁,身上甚至还冒着肉眼可见的热气,他看到卡埃勒的时候语气有些激动:“卡埃勒,还好你还活着。我马上为你治疗,你等一下。” 卡埃勒愣愣地看着亚撒,忽然有了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她一边忍住想哭的感觉,一边向人道歉:“对不起亚撒,我太大意了。明明从前天开始发生的事情就不太正常,我竟然都没察觉到。” “这不是你的错,在这种情况下人确实很难做到理智的判断。”亚撒安慰卡埃勒的同时将背上的石碑剑摘下,他将剑插在地上,用双手握住它闭上眼睛。 石碑剑上从剑脊出延伸出来的树根状沟壑逐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颗颗发光的球体从沟壑中分离出来,落在卡埃勒受伤的部位。 随着光球的渗入,卡埃勒变形的左臂竟然缓缓地扭转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她身上的伤口也逐渐消失,最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受伤的骨骼重新拼接起来的疼痛让她面目扭曲,但她死死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呻吟。 “为了我使用积攒的这份力量真的合适吗?”卡埃勒很清楚能让自己恢复的这份力量来之不易,亚撒却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她现在更有罪恶感了。 “不用担心,这是被瑞吉允许的事情。她把你当成同伴,我就也把你当成同伴。”亚撒见卡埃勒恢复健康后没有收回剑,他站起来握住剑柄将它从地上拔起来对准前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卡埃勒?” 第三十章 混血 龙,由创世神用大地流淌的血液,炽热的岩浆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和古神正面抗衡的强大生物。他们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平衡者和守护者,会在大陆出现危机的时候主动站出来。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族不再是大陆的守护者,他们也沾染上了世俗的习性,将掠夺别的生物的生存领地和财宝视为乐趣,甚至奴役和压迫那些比他们弱小的存在。 暴虐的黑之王将除了龙族以外的其他种族视为奴隶,认为只有在龙的统治下这个世界才再不会有歧视与战争,没有血与泪水,一切都将在秩序下发展。 黑之王残暴的统治遭到了他的血亲的反对,他们始终认为龙族只能以旁观者和守护者的身份注视这个世界,压迫和奴役别的种族已经违背了他们对创世神的承诺。 “绝对的统治是不能存在的,大陆上的生物要去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无论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是建立属于国度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白之王与赤之王联合那些受到奴役的种族,对黑之王和拥护他的金之王与银之王发起了反抗之战,最终白赤两王以生命为代价杀死傲慢的黑之王,他们的尸体连同龙之墓碑一同坠入深海。 失去龙王统治和庇护的古龙种成为王国为树立威信选择的围剿目标,最终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而继承龙族血脉的混种们成为了新的龙族,被学者称为现龙种。 亚撒也是现龙种,只是破坏了龙之墓碑的他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为龙族,他只是一个流浪者而已。 从刚刚开始亚撒就察觉到周围有同族的气息,并且不是只喝下龙血提升了身体素质和生命力的劣等种,而是和他一样真正拥有龙心的现龙种。 除了德斯坦之外这么快就遇到别的同族完全在亚撒的预料之外,他握紧剑柄警惕地看着空气,冷声说道:“别藏了,我已经感应到你,在同族面前你藏起来也没用。”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进入枯死龙窖而已。我还以为那个女人是觊觎龙窖的强盗。”空气出现波动,卡埃勒之前见过的男人出现在亚撒面前,他手里拿着一柄骨白色的短剑,外形看上去像长着无数锥刺的龙牙。 “枯死龙窖是到特定时间所有人都能进入的地方,你凭什么说她是强盗?” “你也是现龙种吧?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枯死龙窖已经被禁封,除了现龙种能进入之外,其他生物都一律被当成入侵者处置。” 男人透过头发缝隙打量着亚撒,他转动手中的短剑将它反握在手中横在胸前:“龙窖里面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当然,我们也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只能将其封锁等待变化完成。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们吧?” “我确实感觉到这里有某种躁动的气息,原来和枯死龙窖有关系。”瑞吉躲在亚撒背后听男人说话,她也确实感受到脚底大地的脉动,但没想到竟然是龙窖产生了变化。可是她更在意的还是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对方不像是活人。 瑞吉悄悄地从背后握住亚撒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亚撒不再说话,他知道现龙种和其他种族之间的关系不算好,没有禁止他们上山就已经很宽容了。不过这不能保证不会有无辜者死在这些家伙的手里,要不是他来的及时的话,卡埃勒说不定就死了。 “看样子你是接受这个理由了,那你能不能放下武器,你让我有点紧张。”男人紧盯着亚撒手中的石碑剑,眼底浮现出一丝贪婪和渴望,他似乎对亚撒的武器十分感兴趣。 “我是该放下武器,但你的杀意太重了!” “可不是,你还挺敏锐的!” 亚撒和男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如同鬼魂哭嚎的凄厉风声中夹杂着武器交锋的碰撞声,卡埃勒根本无法看清两人的身影,只能看见炽目的火花不断在空中闪现。 有些时候冰壁会忽然碎裂崩塌,尖锐的冰晶从高空坠落下来落入深渊或者砸在冰架上,卡埃勒意识到自己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可是这个冰架上根本无处可躲。 担心下方的同伴一时分神的亚撒被男人一脚踹飞出去,他重重地砸在冰壁上,和粉碎的冰块一同向下坠落。好在瑞吉的呼唤唤回了他的神智,他立刻将手插进冰缝稳住身体,低头看向下方对卡埃勒喊道:“卡埃勒,进入龙窖,它的入口就在你的身后!” 亚撒的话让卡埃勒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冰壁,她这才发现身后竟然是一片漆黑的岩壁,一片冰蓝中这片漆黑居然也不显得突兀,她在岩架上躺了那么久居然都没有看到。 不知道为什么冰霜没有覆盖这里,嶙峋起伏,还带着金属反光的石块像是鳞片一样层层叠叠,覆盖白霜的铁链接连从石壁上垂落下来,在刀锋般刮得人皮肤疼痛的寒风中竟然只是轻微摇晃着。 “用力拉最边缘的铁链,入口就会打开!”亚撒用剑格挡男人手中的短剑,他这才发现这柄短剑竟然是用龙牙制成的,要是被剑伤到,伤口就会坏死。 现龙种因为古龙种才诞生,而古龙种身上的一部分,包括鳞片都能杀死现龙种,所以现龙种对古龙种留下的遗物的态度总是既崇拜又厌恶。 男人一边在冰壁之间来回移动,不断地用短剑攻击亚撒试图让他露出破绽,一边狂笑道:“我有龙牙,你有龙之墓碑,我们俩恐怕都算是现龙种中的异类!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说不定跟我们合作的话你能活得更久!” “不用了,我觉得即使被龙心的火焰烧死,也比苟活要强。” 身后齿轮转动的声音和重物摩擦碰撞发出的轰鸣让亚撒意识到卡埃勒已经进入龙窖,他立刻松开嵌入冰壁的手,让身体自由下坠。 亚撒身体自由下落的同无数镜片一样的金属碎片脱离他的靴子表面旋转飞起,从不同的方向砍向半空中的男人。 男人分神对付碎片的空隙,亚撒双膝微曲稳稳落在冰架上,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直接低头冲进龙窖并从里面关闭了入口。 “原来没打算跟我战斗到底啊,真是聪明。算了,反正之后我们会再见的。”男人知道龙窖机关启动以后要隔一段时间才能重新使用,他看着那些碎片在空中回旋,依照顺序从入口缝隙钻进去,他也重新落在冰架,将短剑插回腰间的剑鞘内。 第三十一章 枯死龙窖 卡埃勒打开龙窖入口后立刻就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这股味道她也曾经闻到过,毕竟她也不是没有见过死后没有人收捡的尸体。可这股味道更加浓郁,其中还有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和某种植物潮湿的味道。 “恶,这里面是什么情况?真的安全吗?” 倒也不是卡埃勒不信任亚撒,而是人类本身就会对未知的领域和死亡的气息有天然的恐惧感。况且眼前的洞穴漆黑一片,更增加了她心中的不安。 卡埃勒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身后传来的轰鸣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握紧武器回过头,看见亚撒举着一个光球出现在她身后,再看洞口已经关闭,那个怪人好像被关在外面了。 “亚撒,你没受伤吧?刚刚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卡埃勒走到亚撒身边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松口气,随后她连忙问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不过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可能确实在哪里见到过对方。”亚撒说着举起光球,让光能够照得更远一些。他自然也闻得到那股恶臭,只不过他似乎早就习惯了,所以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地方就是龙窖,为什么我觉得更像是墓场?”没来由觉得背后发寒的卡埃勒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连空气都令人窒息。她扭头观察周围,发现洞穴内竟然生机盎然,岩壁上全是绿色的蕨类植物和苔藓,头顶还有很多几近透明的蘑菇丛生。 亚撒稍微休息一下后将石碑剑重新背上,托着光球绕过卡埃勒往前走,他边走边说道:“枯死龙窖本来就是关押罪犯的地方,那些犯错的龙族都会被削掉羽翼和龙骨关在这里,直到死亡他们都无法离开。这里堆积着大量古龙种的尸体,尸体腐烂释放的瘴气是有毒的,你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 “哦,说起来,那些从石缝里面长出来的能用做药材的鲜红的花不会是……”卡埃勒看着岩壁上肆意生长的猩红藤蔓,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龙血藤就是吸收了古龙种尸体的养分长出来的,这里裂缝这么多,藤蔓长到外面去也很正常。”亚撒用脚踹开地上的枯藤,有很多人来雪山就是为了寻找这些吸收龙尸养分生长的植物。 虽然这些植物确实有治疗一些疾病的效果,但蕴含的毒素也会随着服用者的年龄增长逐渐侵蚀他们的身体,最后他们会在火烧般的极度痛苦中枯瘦死去。 亚撒的话让卡埃勒有些庆幸,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曾用过很多药,可就是没用过龙血藤制作的药剂。就算那些人再怎么吹嘘龙血藤的效果,父亲也坚持不尝试那些血红得不祥的药剂。 “还好我母亲没有服用过龙血藤制作的药剂,不然她生命的最后一定会很痛苦吧?” “你父亲确实做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至少我见到的那些服用药剂的人最后的结果。” 没了话题的两人陷入沉默,随着前进,那股让人不适的恶臭味真的变得更加明显。很快两人同时就停下脚步——前方是顶部悬挂着无数兽牙般锋利的石钟乳的巨大坑陷,恶臭就是从坑道底部传来的。 坑陷很深,深到只能看见下方弥漫的血雾,不过周围的坡很平缓,足够人从边缘滑下去。 “要想去另一侧出口就必须通过这里,你先把这个含在嘴里比较好。”亚撒站在坑陷边缘向下看,他拿出只有巴掌大小的木匣,将里面能解毒的药丸拿出来递给卡埃勒。 “下面全是尸体吗?”卡埃勒把药丸压在舌头下,跟着亚撒一起顺着缓坡往下滑。她感觉鼻子已经麻木,因为空气中那股恶臭已经浓烈到足以让人停止思考的程度。 “这里曾经是那些寻宝人的宝库,死去的龙的尸体被他们切割运送到洞窖外打造成对付敌人的武器,当年有很多守护龙族的士兵死在这些武器下。”亚撒说完戴上面罩遮住口鼻,他的抗毒性比卡埃勒强,可浓烈的瘴气对他来说依旧是有毒的。 两人到达坑底,踩在一堆覆盖着苔藓和寄生植物的骸骨上,脚下泥土的颜色深红近黑,血泊几乎没过脚背,弥漫着血腥味和刺鼻的腐臭。 浮动的血雾中,无数干枯到皮肉贴紧骨骼的尸体被顶在藤蔓缠绕的石架上,它们被漆黑金属打造的长锥贯穿脖颈和肩胛骨,强迫立起脑袋对着洞顶。 石钟乳上凝聚的水滴会无时无刻滴落在这些罪龙的头顶上,让它们一直保持神经紧绷的状态。 这些尸体的体型都异常庞大,暗淡的光线中它们的身影就像古老且斑驳的壁画。 卡埃勒站在旁边都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它们的全貌,她着迷似的看着这些曾经无比强大的生物,不明白为什么它们会落到这种结局。 亚撒像是看穿了卡埃勒的想法一般开口说道:“龙族的戒律是很严格的,一旦触犯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恪守本职,压抑欲望,这是龙族一开始的生活方式。” “还好现在你不要这么做了,不然活着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卡埃勒听到这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出口在哪里?我们快走吧,这里怪让人不舒服的。” “走吧,我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也进来了。”亚撒更担心在外面遇到的那个男人,对方强得可怕,他都觉得有些棘手,况且对方还没有使出全力。 卡埃勒跟着亚撒继续往前走,脚下的泥泞是他们前进的最大阻碍,走一步就得将脚从淤泥中拔出来,而且卡埃勒还在淤泥里面看见了大团蠕动的水蛭。 深入坑陷后,越来越多的龙族的尸体展现在亚撒和卡埃勒面前。 和外围的尸体不同,里面这些犄角更多,鳞甲更为厚重的龙尸全都保持头朝内的躺卧姿态,并且明显遭到严重的破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精密如同金属器械的骨架上挂着腐烂呈黑色的烂肉,变色的内脏大团的浸泡在淤血和淤泥形成的泥潭中。 深红的藤蔓缠绕在尸体上,开出一朵朵美丽的红花,空气中多了一股花香,可惜这股花香没能净化空气,反倒让臭味变得更加古怪。 一对对完整保留在眼眶中的苍白眼球反射着森冷的光芒,毫无感情地倒映着两个闯入者的身影。 卡埃勒忽然发现这些尸体的共同之处,那就是它们的胸口都遭到破坏,被层层骨骼保护的心脏好像被人取走了。 “亚撒,这些尸体……” “嘘!”亚撒忽然捂住正准备提问的卡埃勒的嘴,示意她半蹲下身体借面前的龙尸隐藏起来。 两个人才刚躲好,几个人影就穿过血雾走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有很明显的鳞片和角,这正是混血龙种的特征,虽然不是每个混血种都有的。 第三十二章 围攻 “大哥说有人类入侵龙窖,他暂时进不来,让我们处理一下。你们要是找到了,记得不要一个人莽上去。” “哎,就连那个大叔都拦不住吗?看样子入侵者很厉害啊!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实力跟他打一架。” “这倒不是入侵者很厉害,好像是因为入侵者有个很厉害的帮手。周围的植物告诉我,入侵者就在这里。”翠绿色长发及腰,皮肤呈现淡褐色还长着苔藓,额角两侧弯曲着一对带有嫩叶的树枝的高挑女性推了推脸上的水晶眼镜,转头看向亚撒和卡埃勒藏身的方向,“就在那边。” “居然有人以为偷偷藏起来就可以躲过去吗?简直太天真了!”最先发起攻击的青年有着一头黄色短发,他眼角两道闪电状的黑色纹路亮起,原本黑色的眼睛也变成亮金色。 只见电光一闪,青年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卡埃勒和亚撒的头顶,他浅褐色皮肤上浮现出无数枝状闪电般的纹路,边缘泛蓝的黄色鳞片像手甲一样覆盖在双臂上,他握紧拳头摆出俯冲的动作,准备一拳砸烂卡埃勒的头:“放心,我没有折磨人的兴趣,会让你痛快地死掉的!” 亚撒操纵的铁片拼接在一起挡住青年的重拳,刺目的电光四射,裹着电流的铁片相斥被弹飞出去,其中一片擦过卡埃勒的脸颊,下一秒血就伤口渗了出来。 “卡埃勒,往前逃,剩下的交给我。”亚撒扯断从血泊里涌出缠绕在身上的藤蔓,挥剑砸在能够释放雷电的青年身上,将他砸飞出去,“一直往前,你会看到出口。” 空气中游走的电弧让卡埃勒感觉皮肤发麻,她看着挡在面前的亚撒,毫不犹豫地起身逃走。 “你也是现龙种,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长着树角的女人恼怒地看向亚撒,无数的藤蔓在她的操纵下疯狂生长并拔地而起,朝他缠绕而去。 虽然这些藤蔓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能对亚撒产生一定的妨碍作用,缓过神来的雷龙青年已经再次向卡埃勒冲过去了。 “因为她是我的同伴,而你们是我的敌人。”亚撒说完将石碑剑插在地上将双手握拳,下一秒他连同几个现龙种一起从原地消失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雾!”雷龙青年悬浮在空中,他不敢放松警惕地控制电流环绕身体,观察着眼前这片浓稠灰暗的雾气,他仅仅能看到雾气中一些模糊的轮廓,好像是巨大且高耸的石柱。 “这是魔法制造的空间?天哪,真是精妙的魔力操纵,这个空间很完整了。”手臂被石块覆盖,脸上也长着石头碎片一样的鳞甲的矮胖男人吃惊地看着这个迷雾弥漫的空间,他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小缝的眼睛里面全是震惊。 要知道现在能熟练运用魔法的人除了魔女之外,就只有被魔力眷顾的魔法使和妖精。现龙种的魔力感知能力远没有古龙种强,在没有学习魔法的情况下,能运用一些刻入血脉的魔法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这个家伙竟然创造了一个空间,还能将媒介控制范围内的其他人拉进空间!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我就说那个家伙怎么这么眼熟!”雪白头发末端泛着蓝色,冰锥一样晶莹剔透的弯角中有一只折断的少女忽然叫道,“他是那个破坏了龙之墓碑的罪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来枯死龙窖!” “他是黑之王的那支吧?看起来好像怪强的,你们别和我抢,我来对付他!”雷龙青年听到同伴的声音后格外兴奋。虽然雾气阻碍视野和影响声音的传递,但通过电流他还是能感觉到亚撒的位置。 现在也许是攻击那家伙的最好时机。 “亚撒,你可得留点手,不能杀了他们哦!”瑞吉怜悯地看着这些即将挨打的现龙种,她能感觉亚撒好像有些生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断那些小家伙的骨头。 “放心,我和那位做过约定,只有在他们攻击我的情况下我才会还手。”亚撒反手锤碎了朝他飞来的石块,这里是他创造的空间,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这些孩子已经主动攻击了不是吗?”瑞吉抓抓头。 “所以我可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你没有意见吧?”亚撒说完后身影逐渐和雾气融为一体,“正好,我挺想知道他们和外面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卡埃勒闷头往前冲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她知道亚撒比自己强,拖住那些人肯定没什么问题,她只要专心逃走就好了。 再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之后,卡埃勒注意到那些从尸体和淤泥中生长出来的暗红色水晶簇,仔细看可以发现水晶簇中全是类似未发育完全的死胎的絮状物。 “这是什么东西……”卡埃勒虽然很想凑进去看看,可她很清楚是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的。她绕过眼前巨大的水晶簇,跑向后面岩壁上的洞口,亚撒说的出口一定就在这个方向。 洞口内部很是狭窄,卡埃勒要往前走都不得不侧着身子,与猩红血肉融合在一起的隧道蔓延着根系一般深红泛紫的血管,脚下的肉质温热粘稠,还有粘液形成的积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红雾,稍远的景物全都隐没在黑暗中,不安的氛围让卡埃勒心脏剧烈跳动着。忽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之前那个袭击她和亚撒的男人正站在隧道中,他的身后是一片血肉形成的薄膜,薄膜后蠕动着体型巨大的黑影,如同织网般的血管脉络就是从这里蔓延出去的。 男人早就察觉到卡埃勒的到来,他转过头看着对方笑着说道:“我就知道那个男人会留下来断后,不过我的目标倒也不是你,所以你走吧,我没有虐杀别人的兴趣。” “难道你袭击我就是为了把亚撒引到这里来?”卡埃勒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个人怎么预料到这个地步的? “所有偶然结合起来就会变成一个必然,你之前忙碌到没有时间来祭祖,好不容易回来却遇到这么多的危险,这些事情确实都可以是偶然。”男人身后传来巨大的心跳声,就连地面都在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过来。 “好在最开始设置的那颗石头引起了足够大的连锁反应,最终我们只花费小代价就达成目的。”男人身后血肉薄膜被撕裂,同浑浊的液体一同涌出来的还有大团类似内脏的物质。 液体瞬间漫过两人的脚背,腥臭盖过腐烂的味道,婴儿般的啼哭声回荡在隧道中,卡埃勒看着男人,缓缓握紧手中的斧头说道:“你想对亚撒做什么?” “无可奉告,不过你打算阻止我吗?我已经说过我不会为难你了,你也没有必要帮助他不是吗?”男人摸着下巴露出戏谑的表情,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重情义的,只是无知有时候也是丢掉性命的原因。 “我倒是不介意和你比试一下,也许你知道自己的水平以后,你就会主动放弃了吧。” 第三十三章 觉悟 “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啊?那个魔女真的一点都不可信,说什么很快就会醒的,这可都过去三天了!” “冷静一点,爱丽安娜不是说过了吗?梅西尔的状态在诅咒的影响下正在恶化,陷入昏迷很正常,耐心等着就行了。还有罗曼夫你小声点,本来梅西尔休息时间就少,趁现在让她多睡一会也好。” “花之国啊,那里以前还是王国的从属国,没想到它竟然现在独立出来了。我记得那里应该生活着崇拜‘慈悲繁植’的人类吧?身上开着的花就是古神对这些人类的祝福。” “汪汪!” 这种状态可真是奇妙,明明睡着却能看见恶魔们聊天的样子,多亏有他们,这样的话即使我陷入昏迷也不会耽误时间。 梅西尔的恶魔们坐在前往花之国的马车上聊天,居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好奇看着的梅西尔,她保持这个状态已经有几天了,一开始她还很惊慌,现在竟然习惯了。 爱丽安娜施展在她身上的魔法似乎生效了,没有做梦的情况下,她可以控制身体保持休眠状态,精神或者说是灵魂脱离到身体之外。 诅咒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梅西尔做梦的时候就会被终焉兽带去某个地点接受死亡的惩罚,极度逼真的痛苦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 “以后你还会面对很多这样的情况,死亡没有远离你,告死之鸦的死亡宣告终究会降临。如果你不想做出选择,那我也不会帮你了。” 终焉兽冰冷的眼神的梅西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知道对方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之后梦肯定会变得越来越频繁,寻找能帮助自己的人这个任务只能交给恶魔们了。 忽然,梅西尔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忽然模糊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又将进入梦境当中:“我死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我都忘记有时候我是怎么死的了。也许通过终焉兽,我能找回一些丢失的记忆。你们几个可别让我失望,我能不能解除诅咒,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鲁巴斯,你在看什么呢?”无聊地用刷子给哼哼唧唧的里芬柯克梳毛的罗曼夫看着忽然抬头的鲁巴斯问道。 环顾一圈什么都没发现的鲁巴斯失望地低头:“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梅西尔的声音,应该是听错了吧?” “也许她确实在这里,只不过我们看不到。”克里默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让他保持清醒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有一种魔法,能让人的精神脱离身体,这样即使睡着了,这个人也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那你这么说,我们还不能随便说梅西尔的坏话,比如她的打扮真的很土气,而且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罗曼夫说完看向躺在玛丽大腿上的梅西尔,“她要是听见的话,我就完蛋了。” “克里默说的对,我们说话的时候确实得小心一点。”玛丽比划着手语,“有些事情还是遗忘了会更好。” “好了好了,别说了。现在气氛太沉闷了,我正好有新灵感,你们都来听我演奏!”鲁巴斯将话题拉到新乐谱上,他完全无视罗曼夫的反对意见,哼唱起自己写的新歌。 他略显低沉的声音在马车中回荡,其他恶魔都安静下来认真倾听,配合着车轮滚动的嚓嚓声,竟然还挺好听。 没有恶魔注意到那盏被他们遗忘的龙心提灯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这颗停跳许久的心脏缓缓地搏动起来,就好像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我小时候是不是见过你?”梅西尔跟着少女行走在这片浓雾弥漫的古老森林中,她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可是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一样的。 少女跨过地上巨大的树根,还没忘回头把梅西尔拉上去:“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被安排到你身边来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打开‘门’,所以那时你看不到我。” “被安排?难道不是你选择我的吗?”梅西尔握住少女冰凉的手,对方似乎没有体温,手就像冰块一样冰冷,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她没有忽视少女提到的“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那些渴求永恒与用不停止的故事与舞台的存在选择了你,必要而不必要的你最终一定会知道所有的真相吧?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明明少女说话的时候声音中毫无感情,梅西尔却听出对方对她的关心,就好像朋友对她的关照一样。 “你这不是在关心我吗?” “要做好觉悟,现在你的敌人已经不只是教会了。”少女没有回答梅西尔的问题,她说完话后忽然转身,伸出手抓住梅西尔的肩膀,将梅西尔用力推向身后的悬崖——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生变化了,这里是一片森林的边缘,陡峭的断崖几乎深不见底。 “这次的死亡来自你父亲同僚的背叛,他知道你就是一切的关键,所以他以你父亲的名义将你诱骗到这里,把你推下悬崖。你结结实实地砸在石头上,当场死亡。” 梅西尔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少女,可是抓了个空,她向后倒去的时候忽然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躲在树后的某人,那张熟悉的脸上正挂着扭曲的笑容。 原来那个家伙…… “梅西尔,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你现在的脸色很差。”克里默最先看见梅西尔睁开眼睛,他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罗曼夫,示意他去准备食物,“看样子你又做噩梦了。” “是啊,是个噩梦。”梅西尔接过罗曼夫递过来的面包掰碎了送进嘴里,她垂下的眼中翻动着浓烈的恨意和愤怒,“梦里看到一些有用的事情,下次再遇到那个魔术师的话,我不会放过他了。” “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不会阻止。”玛丽耐心地比划着,“只要你下令就好,我们会为你清除阻碍。” “我早就看那个家伙不顺眼了,到时候先把他的手脚扯断让他在地上爬行吧!”罗曼夫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 “汪汪!” “对,剩下的部分给里芬柯克吃掉也不错!” 第三十四章 花之国 花之国弗洛莱顿,古称弗莱诺,地理上位于叶赛蒂娅帝国,奥赫洛夫圣教国和域外罗德厄威三个国家之间,艾伊德里希大陆偏东南内陆,与南部的迷雾古森西维亚接壤。 这个国家是与加布里埃王国同一时期建立起来的大国,曾经还和王国合作,参与过对非人类种族的迫害行动,直到现在,他们歧视其他异种族。 花之国的国民普遍信仰古神慈悲繁植,远古时这些人的祖先从祂那里得到祝福,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和体质,他们身上生长的植物就是祝福的象征。正因为如此,他们试图否认自己人类的身份,而在国内花之国的国民被称为花民,外来者被称为园丁。 特殊的地理位置,让花之国成为一个四季温度变化不大,湿度和土壤都极其适合发展种植业和畜牧业的国家,这里最为出名的就是各类花卉。 王国时期花之国就极其依赖对外贸易,从前出口各类花卉以及蔬菜粮食,现在又增加了药材生产加工和发展旅游业,打开国门让其他国家的人来他们的国家旅行,而且本国甚至到现在都还支持奴隶贸易。 梅西尔一行人还没有正式进入花之国的领土,周围的植物都已经变得繁茂起来,繁华绽放,空气中都飘着一股令人舒适的香气。不过这对嗅觉灵敏的里芬柯克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打喷嚏。 鲁巴斯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由地赞叹道:“听说花之国的人拥有能够促进植物生长的异能,看样子是真的,这里的花开得实在太好了!” “以前我对花粉过敏,还好现在不会了。”克里默看着不停吸溜鼻涕的里芬柯克,默默地掏出手帕给他擦擦,“虽然很美,但这里总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确实,我也这么觉得。”罗曼夫难得同意别人的观点,“花之国只有那些贵族才有享受生活的权力,其他的花民不是奴隶就是预备奴隶,只要交不起税,他们就会失去人权。” “花之国是唯一确定奴隶法的国家,就连教国明面上都没有奴隶。”玛丽一边比划,一边偏着脑袋试图躲开那些想飞到她头上的蝴蝶。 这些昆虫有点烦人,居然喜欢往人的眼睛扑,满脸鼻涕泪水的里芬柯克头部已经被蝴蝶覆盖了。 “到了花之国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再说,那里是没有旅馆的,还只能住在那些花民的家里。”梅西尔以前就了解过花之国,那里的房屋都是用活着的植物建造的,一座房屋从培养到修正完善很是费时,所以基本上没有除需要以外的建筑存在。 据说那里的商贩都是直接在街边摆摊,让客人自己挑选商品,甚至有人在街边搭帐篷睡觉,也不需要一个固定的住宅。 “前面已经可以看见城墙了,我们快到了。”驾车的马戈德里什忽然开口把大家吓了一跳,所有人和恶魔都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 看着颜色鲜艳且绵延不绝的高大城墙和城墙外生长繁茂的巨大花田,梅西尔竟然觉得有些紧张和兴奋。毕竟她只在小时候来过一次,和母亲以及母亲的朋友一起参加这里的繁花节,当时华美又夸张的游行花车和脸上画着各种花卉,跟着花车一起走动欢呼的人群,以及铺天盖地的彩粉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要是她们也在这里就好了。”梅西尔轻声说道,她忽然很想念朋友们,不过他们也有要做的事情。 “我们就先回去了,通行证只有两张,马车上的人明显多出来了。”鲁巴斯无视罗曼夫的抗议,揪着他衣领带着他回到提箱中。 “谢谢你玛丽,我没事,进城以后我们再去逛逛吧。”梅西尔安抚性地拍拍玛丽放在肩膀上的手,又帮里芬柯克赶走了那群吸食他鼻涕和眼泪的蝴蝶。 其他恶魔相继离开,只有马戈德里什和提赫还留在这里。梅西尔有些意外,这个习惯于从众的恶魔今天竟然表现异常,她不由地问了一句:“提赫,你不回去吗?是有什么事情吗?” 梅西尔的触碰让提赫像惊醒一般颤抖了一下,他忽然化为雾气回到提箱中,留下梅西尔一脸疑惑地看着提箱。 “小姐,你穿上那件衣服吧,虽然这里不是教国,但要是被人认出来也比较麻烦。” “我知道了。马戈德里什,有你在真是让人安心。”梅西尔穿上长袍,坐在马车前端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通往那里的道路上已经排满正在接受检查的人。 花之国果然是大陆上植物种类最多的国家,就连入关的关卡周围也全都种着各类植物,有些梅西尔都很难叫出名字,当然其中还是花卉最多。 马戈德里什控制着马车来到队尾排队,他看着随风摇晃的向日葵,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花之国的入关程序其实还有复杂,除了正常审核入境文书之外,还要对来访者进行搜查,主要是看这些园丁有没有携带一些违禁物品,比如燃油、对植物有害的药剂、昆虫以及昆虫的卵茧等。同时他们还会审核入境人员的身份,身份不明的人会在入境期间随时受到监视和街边审问。 “以花之国现在的国情,要是内部出现反抗和暴乱,生活在这里的普通花民应该很辛苦。”梅西尔看着那些穿着材质为银铁木甲胄的士兵说道。 “确实如此,花民虽然得到了古神的祝福,但也因为这份祝福变得懦弱,那些普通花民对于暴力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马戈德里什的目光也落在前方的士兵身上,他们的甲胄形状很是奇特,特别是胸甲部分艺术性的镂空花纹中竟然长出了植物的枝干和叶片。 比较令人震惊和无法接受的是,教国虽然不允许买卖奴隶,但却允许买卖花民。绝大部分人都默认花民也是唯一可以合法买卖的商品,而不是生物。 过去花之国的国王为了向王国证明自己的忠心,向王国献上近千名奴隶,用这些奴隶换来和平的契约。现在每年花之国都会向其他国家出售大量底层无法开花的花民,这一贸易现在成为花之国经济的重要来源之一。 那些能够开花,但血统不够“纯正”的花民也依旧面临着同样的境地,只要无法交税,等待他们的只有成为奴隶的命运。 某种意义上讲,花之国几乎就是在国民的尸骨上建立起来的。 “空气中充满的不是沁人肺腑的花香,而是血和泪水的味道啊。”梅西尔捏住一片被风吹起来的花瓣,用力碾压它。 第三十五章 热情的老板娘 等待检查的过程确实难熬,梅西尔甚至无聊到再次入睡,等她从痛苦的梦中醒来的时候,马戈德里什正在配合士兵进行检查。 负责检查通行证的士兵核对完信息以后抬起头看向同伴,确认行李和人员检查都没有问题后大声喊道:“没有问题,放行!” “放行,把护栏挪开!” “欢迎来到花之国,愿你们始终行走在繁花盛开的道路上。” 充作护栏的巨型红仙人掌被士兵挪开,挡路的蛛丝藤蔓也像是有意识一样自行游走,马戈德里什接过属于他们的通行证,驾驶马车离开关卡,正式进入眼前的城镇莱迪拉。 莱迪拉是花之国境内最热闹的城市,绝大部分园丁和采花者都从这里向其他城镇移动,这里允许额外建造房屋,所以能看见很多别国风格的建筑。 这里拥有国内最大的贸易市场,除了花之国内的各类常见的商品外,花之国外的商品也可以在这里售卖。街边的商铺热闹非凡,越往里能购买的东西就越少,很多人基本都会在这里购买一些日用品。 街上到处都是来自各地的人,其中还是以带着孩子的花民最多,这里就连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都在帮忙干活,不愧是被誉为最繁忙的国家。 吆喝声阵阵,驾车路过商铺的马戈德里什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手中或多或少都带着盆植或者捧花。 “小姐,要下车看看吗?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马戈德里什停下马车,回头问好奇地看着街边商铺的梅西尔。 “我们带的东西应该够了,就不用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了吧?”梅西尔虽然对这里贩卖的东西好奇,但她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去浪费,诅咒时刻都在蔓延,她撑不了太久。 马戈德里什本意是想让梅西尔放松一下,可既然她没有这个想法也只有放弃了:“好,那我们就先去找地方住下吧,看看这里有没有符合特征的人。” 在莱迪拉找个合适的旅店还不算困难,毕竟这里生活的绝大部分都是外来的园丁,他们和花民不一样,需要休息和吃饭的地方。 “欢迎光临花瓶旅馆,请问您是几个人?” 梅西尔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旅店老板,没想到居然会有精灵在这里开旅店,仔细看她才发现这人好像不是纯血的精灵,虽然也是金发绿眸,但明显对方的耳朵要短一些。 老板娘看见梅西尔惊讶的表情时没有感到意外,她轻笑着拿来木质的杯子,给梅西尔倒了一杯蜂蜜水:“很惊讶吗?半精灵在花之国还是很常见的,这里可是除了莱格冈特·沃恩之外植物种类最多的地方,很多精灵都会来这里购买种子带回国内。我的父亲就是纯种的精灵,现在他不在这里,这家店是我母亲世代继承下来的。” “抱歉,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精灵了。”梅西尔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水杯,“谢谢您的蜂蜜水,我要住店,两个人。对了你们这里提供餐食吗?” “我们这里只提供住宿呢,如果你不知道要吃什么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老板娘说着拿来一块卷起来的布,展开后竟然是花之国内部的地图。 这张地图不像花之国外买的地图那样简略,它不仅有具体的城镇划分,甚至就连城镇内的各种店铺和标志性建筑,以及通往各个城镇的线路都细心标出来了,一看就是某人自己绘制出来的。 “我推荐的是这家餐厅和这家餐厅,还有这家太阳花酒馆的樱桃酒特别不错,如果你喜欢喝酒的话,一定要尝试一下!” 看着老板娘如此热情,梅西尔莫名觉得有些开心。 现在很少有人会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了,这个半精灵真是让人心里暖暖的。 老板娘跟梅西尔说话的时候,有几个穿着斗篷的人默不作声地上了楼,梅西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现这些人都光着脚。 “我推荐你的地方你都记下来了吗?需不需要我画个简单的地图给你?”介绍完一些自己知道的餐厅和娱乐的地方后,老板娘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谢谢,我已经记下来了。如果我有时间,我一定会去”梅西尔看见走过来的马戈德里什后向他挥手示意,“谢谢您,现在我想去房间,您能把钥匙给我吗?” “当然没问题,来,这是钥匙。房间都是提前收拾过的,有什么需要就到楼下找我。我基本都在。”老板娘把钥匙交给梅西尔后,转身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马戈德里什走到梅西尔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老板娘忙碌的背影,他开口问道:“这位是小姐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只是她很热情,我忍不住和她多聊了几句。走吧,我们先上楼把东西放下再说。” “好。” 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来到楼上的房间,就像老板娘说的那样,房间是提前整理过的,里面的装饰朴素而温馨,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种满雏菊的窗台下方就是街道,从这里能够很清楚看见来往的行人。 “还真的挺不错的,很干净,而且位置也合适。”梅西尔走到窗台边看着下方的人群,从水晶占卜中得到的提示可知,花之国有能帮助她解除诅咒的人或者东西。 不过无论是人还是某种物品找起来都不容易,毕竟物品不知道具体的形状大小位置,这里的人更是多得即使一个个看过去都要花很长的时间…… 花之国的国土和人口与过去相比都相差甚远,再加上初次占卜得到的结果一定是准确的,所以梅西尔确信自己要找的人一定在某个城镇离里。 “占卜的成功率会随着次数的增加减少,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要用比较好。”梅西尔望着远处的晚霞思考,觉得还是得先寻找那些具有某种特质的人。那些和常人不同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也许就能减少寻找的时间了。 这个旅店的老板娘就具有特质,梅西尔决定先从她身上入手。 “这个旅店的老板娘好像有点特别,也许我应该多和她接触一下。”梅西尔看着窗台上开得正好的雏菊,伸手摘下一朵别在耳朵后。 “说起来,马格德里什你看,晚上的街道好漂亮,这里的地砖竟然会发光。” 夜幕降临之后,街边那些会发光的植物纷纷亮起幽蓝或者幽绿的光芒,植物释放的光不是很亮,但也足够行人看清道路。 街上那些雕刻着各种花纹的地砖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一旦有人踩上去就会发出光芒,而且花纹不同的地砖散发的光芒还不一样。 这些发光的地砖组合在一起,正好可以构成一副繁花盛开的图像,从高处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风吹乱了梅西尔额前的头发,她关上窗户回头对静静站在身后的马戈德里什说道:“一会我就去接触一下那个半精灵,马戈德里什,你去附近转转。” “是,小姐。” 第三十六章 失踪的花民 “欢迎回来梅西尔,又到了愉快的回忆时间了。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坐在木桩上的终焉兽看着满面笑容的梅西尔,她面无表情地调侃道。 “毕竟今天到花之国了,这里比我想的要漂亮!可惜你不能亲眼看到,嫉妒吗?”梅西尔本意是逗一下终焉兽,可她看清楚对方现在的样子时却愣住了,“怎么回事,你的身上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小伤而已。”终焉兽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即使其中有的伤口甚至深到可以看见骨骼和内脏,她依旧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站了起来,“该出发了,时间真是越来越紧迫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 “我说过吧,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梅西尔听终焉兽说没事后也没多问,毕竟她知道贤者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死了也能重生。 “这次又要去哪里?这几天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谋杀我,现在总该来点刺激的吧?” 终焉兽听到梅西尔的话脸上头一次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她看着梅西尔,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话:“你这是疯了吗?你知道越是痛苦的死亡,对你影响就越大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有急迫想要知道的事情。”梅西尔咧嘴露出有些兴奋的笑容,“如果能得到对我有用的记忆,就算受点苦也没关系。” “我知道了,反正痛苦只会越来越多,只要你能承受住就行,我没有意见。”终焉兽说完继续往前走,周围的雾气似乎比之前浓郁许多,她的背影很快就被奶白色的雾气吞没了。 “早上好啊小姐,您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抱着猫晒太阳的老板娘听到下楼的动静回头看去,看见脸色憔悴的梅西尔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 “早上好,您的房间真的很不错,我昨天晚上睡得很香。”梅西尔看着靠墙放置的木质柜台,有几个房间的钥匙已经被退回,看样子昨天几个住店的都已经离开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真的有好好睡觉吗?”老板娘担忧地看着梅西尔,“我可以给你介绍药剂师,他制作的药剂效果很不错。” “不用,这是我从小就这样,这次来花之国也是为了放松心情的。”梅西尔摆摆手后看向老板娘怀中那只猫,这是一只白猫,长得就像个发酵的面团一样又肥又大,看样子吃得挺好。 猫注意到梅西尔在看自己后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拉长身体用爪子去抓她的裙角,好像是想和她玩。 “哎,雪球,别去弄姐姐的裙子!”老板娘有些尴尬地抱起雪球,对低下头用手捏住猫尾巴的梅西尔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猫猫有点调皮。” “没事,我喜欢猫。”梅西尔想起了那只为了主人而不断循环时间的黑猫,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它有看到想要看到的风景吗? 和猫玩了一会的梅西尔松开捏住猫尾巴的手,直起身子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小姐您,不知道小姐您能不能回答我?” “哎,可以啊,只要不是太难的问题。”老板娘看着忽然严肃起来的梅西尔,愣了一下后点头说道。 “你觉得在这里生活你幸福吗?” 梅西尔的整个问题让老板娘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仔细想想她只是按照父母安排的这样活着,只要不暴露自己,她就可以毫无烦恼地活下去。 “也许吧?至少我觉得我现在过得不算差,而且还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吃穿睡不愁。最重要的是,我不是花之国的人,不用担心会被强制征收为奴隶。”老板娘轻轻地拍着怀里的猫,望着湛蓝的天空说道。 梅西尔注意到对方的语气真诚,表情自然放松,不像是在撒谎。 可同时她注意到老板娘手上的老茧和旧伤,这些茧疤可不是干那些清扫的活就可以留下来的,她肯定是接受过严格的训练,可是一个旅馆的老板接受训练干什么呢? “对了,你要好好吃早饭,好好吃饭才能保证身体健康知道吗?我有认识的人不喜欢吃早饭,结果他经常头晕误事!你可不能那样!” 老板娘突然转换话题让梅西尔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后才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您说的对,我们家小姐确实得好好吃饭。” 马戈德里什忽然像幽灵一样从梅西尔身后冒出来,他点头向老板娘打招呼,然后拉着梅西尔向外走去:“小姐,现在您该吃早饭了,我带您去附近的餐厅。” “马戈德里什,早饭你也要监视我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梅西尔有些尴尬地看着马戈德里什,她总觉得马戈德里什好像有点过度管制自己,就好像担心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是向你发过誓吗?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听见梅西尔的话,马戈德里什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停下脚步诚恳地对梅西尔说道,“如果我欺骗你,那我们就解除契约。” “如果你想欺骗我肯定不会让我知道,而且你欺骗我肯定是为了我好。”梅西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一秒她的注意被贴在墙上的布告吸引了,“那边的布告……有人失踪?” “旅馆外面也有,昨晚上你可能没看到。”马戈德里什也回头看过去,“花民失踪,是有采花者吗?” 所谓的采花者就是诱拐或者用暴力手段挟持花民的外来者,只不过奴隶法颁布后,这些人就逐渐变少了。毕竟绑架和拐卖是违法的,还是依照正常程序交易更加安全。 梅西尔这才发现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张贴着一张布告,上面写着这段时间有花民莫名失踪的情况,希望住民多留意,如果发现可疑人士,及时向士兵举报。 “可疑人士,这里每天来往这么多人,能抓到绑架犯吗?”梅西尔有些疑惑地自语道。她觉得这些花民失踪并不是偶然,说不定是有人刻意带走这些花民的。 “这种事情就和我们无关了,去吃早饭了,小姐。” “我知道了,少吃一点,我真的一点都不饿。” 第三十七章 与罪犯勾结? 来到附近看起来生意还不错的餐厅坐下后,梅西尔看了一眼用木板制作的菜单,发现上面的食物绝大部分和花有关,当然也有普通的煎蛋面包土豆泥水煮香肠这类的,不过价格都偏高。 想想也是,花民基本上不需要进食,只需要水和光照就能生存了,食物也是为外来者准备的,至于味道,可能不能要求太高。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尝尝这里的特色好了,让我看看……梅西尔托腮仔细看着手里的菜单,决定找一个名字不那么奇怪的菜来尝尝。 马戈德里什注意到有免费的蜂蜜玫瑰水可以喝,起身拿杯子去了。 “马戈德里什……哎?”梅西尔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一个绿色长发的黑皮男性坐在对面,他脸上穿着唇钉和鼻环,穿着带有彩绘花纹,领口宽大的黑色长袍,脖子和搭在椅背上的手上都挂着用木料制成的挂坠,露出的脖颈上缠绕着形态细长,像绿色小蛇一样的的仙人掌。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梅西尔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开口道。 “哎呀,不好意思,其他桌子都是几个人一起坐,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人呢!”男人像是才注意到梅西尔似的扭过头看着她,他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吧?一个人可不太安全呢!” “我不是一个人,你坐的位置就是我的同伴的。”梅西尔伸手指向男人的身边,去接水的马戈德里什已经回来了。 男人转头看向面无表情也依旧看起来很可怕的马戈德里什,耸耸肩后站起来:“不好意思咯,我只是走累了想坐一下,既然你的同伴来了,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小姐,给你。”马戈德里什怒瞪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转头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梅西尔面前。 “你不问我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吗?”梅西尔纠结了半天,最后选择了鲜花馅饼,因为只有这个名字看起来最正常。 端上来的食物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虽然用面粉和动物油外皮制作的饼皮有些干巴巴的,但用鲜花蜂蜜制作的馅料弥补了这个缺点,就是吃多了就有点腻。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那就无所谓了。”马戈德里什喝了口水后皱着眉头把杯子放下——太甜了。 “这倒是,我还以为你会像爷爷一样警告我离那种看起来轻浮的男人远一点。”梅西尔一边吃着馅饼,一边看着来往的人群,她觉得刚刚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倒是也没有这么极端,倒是小姐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找呢?”马戈德里什拿起馅饼尝了一口,也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但他还是把它全部吃完了。 “从这里往中心走,路上我会寻找那些拥有特质的人。”梅西尔决定再占卜一次,找出能够帮助自己的人或物的大概方向,然后沿着那个方向前进。 “要是我陷入了沉睡,那就得拜托你们了。”梅西尔说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小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马戈德里什看着包围自己的士兵和周围匆忙离开的行人,他脸色阴沉下来的同时起身挡在梅西尔面前,“你们想干什么?别吓到我们小姐。” “抱歉,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一名穿着深灰色正装,佩戴着银铁木制作的肩甲和护颈,金色长卷发中夹杂着银丝的中年女性走到马戈德里什面前。 马戈德里什注意到对方脖颈与胸口处的皮肤上,生长着带有白色绒毛的薄雪草以及卵形叶片的款冬花——从身上植物的种类和数量来看,眼前这个花民的地位不低。 “例行公事?我们家小姐可什么都没有做过。” “抱歉,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有人举报我们就必须来核实。毕竟被通缉的危险人物公然行动,不重视也不行。” 即使那张脸饱经风霜,也不难看出女人年轻时的美貌,时间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却没有影响她的威严。 女人狭长的淡绿色眼眸盯着眼前脸色阴沉的马戈德里什,直到梅西尔主动站起来她才看过去:“那么,小姐,你认识这张画像上的男人吗?” 一张画着精细人像的羊皮纸被女人递到梅西尔面前,梅西尔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就是刚刚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只不过他头上包着头巾,没有把头发露出来。 “我见过,刚刚我和同伴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坐在我对面。可是我才刚来这里,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梅西尔好像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城门口的布告栏上贴着这个男人的通缉令。 “这个男人是非常危险的罪犯,他和他的同伙一起在不同的地方实行抢劫、绑架,甚至还故意杀人。我们现在正在追捕他,如果您再次遇到这个男人,请立刻向我们举报。” 女人说完收起画像,她对身后的手下说了几句梅西尔听不懂的话,其中一个梅西尔眼熟的士兵拿出通行记录上前核对,然后对女人点了点头。 等士兵们都离开回到岗位上后,女人面带歉意的将一枚银币放在桌面上:“真是抱歉打扰你们用餐了,钱就由我来付吧。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毕竟这种事情园丁还是不要参与进来会更好。” “我也希望这样,祝你们尽早找到那个罪犯。” 送走那个花民后,梅西尔有些疲惫地用手扶着额头叹气:“没想到刚来就差点被当成和罪犯勾结的人了,我可不想进监狱,出来可是很耗费时间的。对了,刚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但这一半都不是什么好事。”看着女人离开,马戈德里什也松了口气,他重新坐下后端起水杯将蜂蜜水一饮而尽,“花之国内部的情况似乎并不好,我们恐怕要注意了,万一被一些危险的人物盯上会很麻烦。” “我们回去找旅馆的老板娘吧,再聊聊我们就继续往里走。”梅西尔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馅饼站起来拍拍手,“钱在桌子上,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嘿,她果然不记得我了,真是令人寒心。” “她肯定不记得你了好吗,也不知道你脑子里面装着什么!而且你竟然不伪装就跑到大街上,你疯了吗!” “我怕我挡住这张英俊的脸,她就更认不出来我了。”刚刚坐在梅西尔对面的男人在小巷中自恋地捋了一下额前的那缕头发,“她也比那个时候漂亮好多了。” “你这人……” 男人的同伴,身上长着淡紫色芦荟的男子无语地拍了拍自己的光头,他那张胡须浓密得像扫帚似的嘴巴忽然挤不出来什么话了。 “我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确认她是否能帮上我们的忙,毕竟这个国家也是时候改变了,只不过需要很多变数。”男人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大家还等着我们呢。” 第三十八章 某个魔法使 “嘿,你们回来啦,有计划一会去哪里玩吗?看小姐你不像经常出门的样子,可不要在旅馆浪费时间!”看着回来的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老板娘热情地迎上去说道。 “我感觉不太舒服,就想回来休息一下。”梅西尔确实觉得不太舒服,锁骨处就像是有烙铁一样皮肤滚烫还伴随着阵阵的灼痛感,这是诅咒在侵蚀她的身体。 “原来是这样,那你快上去休息吧!”老板娘注意到梅西尔的脸色很差,她点点头让开路,“需要什么的话请叫我,我会尽量帮忙的。” “我想和你聊一聊的,真可惜。”梅西尔顺手握住老板娘的手腕,忽然大量陌生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中,她触电似的松开手看着对方,脸色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老板娘奇怪地看着梅西尔。 梅西尔吃惊地看着手指颤抖的手,然后她抬起头来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就是有静电电到我了。我就先上楼了,不打扰您干活。” 注意到梅西尔状态异常的马戈德里什赶紧跟上:“小姐你还好吗?刚刚你是不是窥探到了那个半精灵的记忆?”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等我醒了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梅西尔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龙心提灯,觉得它好像比之前看起来颜色更鲜艳了一些,作为灯罩的薄膜还在微微跳动。可仔细看的时候,提灯却好像又没有变化。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意识已经…… 看着闭上眼睛依旧紧皱眉头的梅西尔,马戈德里什叹口气后把她挪到床上脱掉鞋子:“诅咒蔓延得太快,梅西尔可能等不到找到那个能帮助她的人。” “那能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只能用别的办法了,即使伤害别人,也要让梅西尔活下来。”鲁巴斯的声音从提箱中传出来,显然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以梅西尔的性格,她很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克里默懒洋洋地提醒道。 “汪汪!”里芬柯克发出叫声的同时,一团死灰色的雾气从提箱中涌出凝聚成玛丽的身形,她一脚踹开门,将门后偷听的人狠狠地压在地上。 就在玛丽准备一拳下去终结偷听者性命的时候,马戈德里什开口阻止道:“玛丽,等等!她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 玛丽蓄力的拳头停在老板娘的鼻尖前,凌厉的拳风掀起这个可怜的女人额发,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戴着生锈铁面具的女人,不停喘着粗气:“我刚刚是不是差点就要死了?” “确实就差一点,美丽的女士。”罗曼夫也从提箱中出来,他走过去看清老板娘的脸后眼前一亮,半跪下来牵起她的手亲吻了一下,“请原谅我同伴的粗俗无礼,她只是担心会不会是跟我们的同伴有仇的人。” “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不过做梦的时候应该不会感觉疼吧?看样子这不是梦,我只是来送东西的啊……” 老板娘试图挣扎,可是眼前这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力量大得出奇,她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动弹。她最后干脆放弃挣扎,躺在地上看着罗曼夫有点嫌弃地说道:“那个,你能放开我的手吗?有一点恶心。” 看着石化的罗曼夫,随后出来的鲁巴斯忍不住仰头大笑出声:“哈哈哈,看样子女性杀手居然有引诱失败的一天,看样子你的魅力也不是无限的!笑死我了!” 脸青一阵红一阵的罗曼夫起身假咳了几声:“咳!总之我们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希望你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我只是个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把客人的事情随便拿出去宣扬,况且提箱里面能钻出人,你家小姐是魔术师吗?”老板娘在玛丽的帮助下站起来,她好奇地看着放在床脚的提箱,觉得它很特别,就像那些市场上售卖的魔具一样,可好像又有什么不同。 “嗯……差不多吧?如果你这么认为就没错。”马戈德里什也懒得多解释,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无关的人掺和太多。 “魔术师啊,以前我见到过,他们的魔术很厉害呢!对了,毛巾!”老板娘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回头一看发现毛巾在玛丽的脚底,而且已经从白的变成灰的了。 玛丽顺着老板娘的视线看过去,她慌忙将脚下的毛巾拿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捧着,似乎是为弄脏了毛巾感到愧疚。 “算了,反正毛巾最后都会变脏的,换一条就好了。”老板娘摆摆手示意玛丽不用这样后,越过她看向躺在床上的梅西尔,“你们小姐是身体不太好还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怎么看见有什么东西缠着她?” 老板娘的话让鲁巴斯瞬间警觉起来,他冲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严肃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哎哎,鲁巴斯别这么粗鲁,吓到她了。”罗曼夫看着疼得皱眉的老板娘,连忙走上去说道,“不过我也想问,你看到什么了?能告诉我们吗?” 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诅咒的痕迹,可眼前这个半精灵却看见了,难道她和其他人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血脉?还是眼睛? 马格德里什也看向一脸茫然的老板娘,后者歪着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就是像马陆还是蜈蚣一样的虫子缠在她脖子上啊?虽然不知道身体部分在哪里……有种很恶心的感觉,你们难道是为了净化才来花之国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推荐你们去花之国国都圣法利亚,守护我们国家的神器就在那里,它的能力应该能净化诅咒。” 坐在床边给梅西尔擦汗的克里默听到对话后回头吃惊地说道:“神器,原来你们国家有神器?难怪王国和教国不敢轻易对花之国动手,神器可有毁灭一个国家的力量。只是这件事情好像没有什么人知道?” “毕竟我们国家的神器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它的能力主要是治愈净化,花之国出生的每个人都受到过神器的祝福,所以我们才能长寿健康。”老板娘有些得意地说道。 “不对,既然外来者几乎不知道你们国家有神器的存在,那么会允许我们这些园丁使用神器吗?”觉得老板娘的建议不太合理的罗曼夫摸着下巴思考,发现问题所在,“应该不可能吧?” “这倒是……不过,我认识一个魔法使,他就是专门研究各种远古时期的魔法和咒术的!”老板娘忽然想起那个曾经来自己旅馆住过一段时间后往国度方向去的魔法使,那个人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 “魔法使,那个人会是对梅西尔有帮助的人吗?” “谁知道呢?只有找到人才知道。”克里默对鲁巴斯的话持保留态度。 “感谢您的帮助,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马戈德里什感激地拿出一个小袋放在老板娘的手里,“您告诉我们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有用。” “我只是觉得那孩子看起来很可怜才想帮你们的,如果真的想感谢我,不如帮我送样东西吧。”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魔法使往哪里去了。” 第三十九章 反抗者们 老板娘的提议确实没什么问题,马戈德里什和其他同伴交换了眼神后开口道:“只要不是什么危险品,当然可以。” “说什么呢,我哪儿敢藏匿危险品?”老板娘尴尬地笑了笑,她拿起为每个客房准备的蜂蜜,金黄色的粘稠液体在小瓶中缓缓流淌。 “我有个朋友在娜娜塔,他经营着一家从爷爷那个时候传下来的蜜坊,平时他会寄一些蜂蜜过来,但是这段时间他忽然没有消息了。我希望你们能顺便去看看。对了,我提到的那个魔法使也去了那里,他说想要购买一些高级蜂蜜作为制作魔药的材料。” “蜂蜜吗?我记得花之国售卖的有些蜂蜜有特别的功效,去看看也不错。”鲁巴斯看向马戈德里什,见对方没有意见后说道,“那就这么办,等梅西尔醒了我们就出发。” “我们可真是忙,我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顺眼一点的女人。”听到很快要走,罗曼夫忍不住叹气。他本来还想跟老板娘搞好关系的,现在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对方,忽然被玛丽狠敲脑袋。 “好疼!你干什么啊玛丽,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罗曼夫用手按着被敲疼的地方喊道。 玛丽无奈摇头的同时将手里的毛巾交给老板娘,用简单手语向对方表示歉意。 “我都说过没关系,这种东西只要洗干净就好。我就不打扰那个孩子了,让她好好休息吧。”老板娘说完以后拿着毛巾退出房间,她心疼地看着地上的门板,将它扶起来放回原位,然后在门框与门板的缝隙处安了几颗种子。 “拜托你们了,将它修好吧。”老板娘将手放在缝隙处轻声说道,几分钟后细小的藤蔓生长出来将门框与门板重新连接在一起。 老板娘满意地看着恢复如初的门,她转身下楼没有直接回到一楼去等待可能到来的客人,而是顺着楼梯继续往下打开地下仓库的门。 这里原本是过去用来堆砌杂物的地方,各种废弃的家具以及装饰花盆都被放在这里。为了保证整洁,这里还放置了不少可以自动净化环境的精灵属的特殊植物,此刻那些长得像多肉植物的半透明植物正在吸纳空气中的灰尘。 到了老板娘这一代,仓库地下已经被对抗国王腐朽统治的反抗军挖空,开辟出一条通往城外的道路。 虽然整个王国的地下都有由国王掌控的圣白榕树的根系存在,可老板娘有办法避过圣树的监视。 曾经有无被迫成为奴隶的花民被反抗军解救出去,逃往其他国家获得自由。 “你来了啊,纳卡思。”以王者坐姿坐在一堆杂物中的身影忽然开口,把正准备开灯的纳卡思吓了一跳。 纳卡思拍了拍胸口平复狂跳的心脏,冷冷开口道:“瞧瞧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英雄瑟勒瑞斯吗?我从孩子们那里听到你干的好事了,我看你真是疯了,不过就是赢了几次就疯成这样。难道你想让同伴们陷入危险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父亲的影响,纳卡思拥有比其他花民更强的和植物建立连接的能力,她能够读到几百米开外的植物的情绪和思想,缺陷是使用过后她会很累。 瑟勒瑞斯做的好事全被附近的植物看在眼里,知道全程的纳卡思现在有把他直接手撕的想法。 “别紧张,我可是经常和那些混蛋打交道,很清楚他们的办事效率和风格。”瑟勒瑞斯站起来走到纳卡思身边轻拍她的肩膀,“我可是反抗军的首领,为了让所有人摆脱奥罗拉的阴影和永生花的统治,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你确定那个女孩可以帮助我们吗?她来这里不是有别的目的?” 纳卡思没好气地拍开瑟勒瑞斯的手,她觉得只是帮助那些会被当成奴隶贩卖出去的花民确实没有什么作用,他们真正要做的是推翻统治这一切的那些人。 可是他们又无法忽视圣器和圣树的力量,况且只要永生花不凋谢,他们就永远被困在血脉的诅咒中。 “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那个女孩能够帮助我们。”瑟勒瑞斯抓住纳卡思的肩膀肯定地说道,他难得发现一颗能够引发战乱的种子,利用这颗种子,他们说不定能获得自由。 “那孩子已经很可怜了,你就别利用她了吧?我们可以就这样帮助那些交不起税的花民,总有一天上面的那些人会清醒过来。” 纳卡思看见瑟勒瑞斯眼中流露出狂热的情绪,这家伙自从上次的反抗活动失败以后就有点不正常了。 不过无论是谁目睹家人的死亡,大概都很难保证正常的精神状态。 “我的直觉告诉我,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她也依旧会改变现在花之国面对的问题。所以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我先走了,又有一批新的花民被带到奴隶市场了,我得去调查一下!” 瑟勒瑞斯像是恢复正常一样收起双手,他转身打开那道隐藏在杂物下的门钻进去,还没忘挥手跟纳卡思告别。 异常疲惫的纳卡思在椅子上坐下,她仰头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了。 当初她加入反抗军只是为了保证母亲的安全,她确实对帮助自己的瑟勒瑞斯充满感激,愿意帮助他转移那些同样受苦的同胞。 可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参与反抗军谋划的其他事情。 虽然她确实是花民,但却没有花之国的正式户籍,只是以园丁的身份长期生活在这里,她无需履行作为国民的义务。 “你们可能会说我卑鄙,可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本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已经受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纳卡思已经决定离开花之国,去帝国或者回到父亲身边生活,她实在是不想冒着可能会被变成燃料的风险继续做救人的事情,人情她已经还完了。 “到时候先把旅馆处理掉,便宜一点卖给别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只需要去弄个证明就好了。”纳卡思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准备,无论是去父亲所在的地方还是去帝国都需要花一大笔钱,她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纳卡思没有注意到,刚刚被瑟勒瑞斯关上的密道的门被某种东西缓缓顶开,一些类似于触手的东西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第四十章 暴乱的蜂群 “说实话,我感觉我们就像是约定好天天见面的朋友一样,现在看见你的脸我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们之间可不是朋友关系,梅西尔。我是想杀死你,占据你位置的野兽,仅此而已。”原本坐在树桩上的终焉兽抬起头说道,她伸出手折断那根带着嫩叶的树枝, “我知道,不过今天你要带我去哪儿?”梅西尔听到终焉兽的话后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当然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朋友看待,她之所以不直接动手,只是因为有制约在罢了。 “你明白就好,那我们该走了。”终焉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后转身,就在她往前迈步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踉跄了一下。 好在梅西尔反应很快,她伸手一把抓住终焉兽的手腕,有些担心地问道:“为什么你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老实跟我来就好了!”身体猛地一僵的终焉兽迅速甩开梅西尔的手快步往前,似乎是担心她发现什么。 感觉有些委屈的梅西尔看着手中的血迹,意识到终焉兽受了很重的伤,之前她就看到对方身上有很多伤痕,可现在好像越变越多了。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冰冷视线让梅西尔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除了那些排球扭曲的古老树木之外,就只有大片浓厚的如牛奶一般的雾气弥漫,她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是我的错觉吗?刚刚好像人在看着我。梅西尔本来想回原路返回去检查一下,但终焉兽的呼唤让她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你别走那么快,我有点跟不上你!”梅西尔紧盯着终焉兽的背影,对方血红的长发就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随风飘动。也许从远处看,这头长发更像是鲜血染红的旗帜。 梅西尔用手捏起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她头发的颜色也是这样血一般的红色,只不过发尾带着一点暗金色。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会拥有这样奇特的发色,也许是母亲遗传给她的吧? “梅西尔,这次你要仔细看着。”走在前面的终焉兽忽然停下脚步说道,“这是最初开始的地方,我想有些事情对你应该会有帮助。” 注意到发出呻吟从床上坐起来醒的梅西尔,除了提赫和克里默之外的其他恶魔全都涌了上去。 他们过分热情的关心让梅西尔喘不过气来,她只能推开扑到身上的里芬柯克大声喊道:“不要全部扑过来,我喘不过气了!我又不是死了,你们怎么这种反应!” “梅西尔,你可能没注意到周围吧?”坐在床边吃草莓的罗曼夫努努嘴,示意梅西尔看看身处的环境,“你睡了整整三天,我们都已经完成老板娘的委托了。我顺便还在附近转了一圈,约了几个漂亮的姑娘一起喝茶。” “谁关心你做了什么!这些事情根本都不重要,还是让我来说明情况吧!”鲁巴斯对罗曼夫已经无语了,他翻了个白眼以后认真对梅西尔说道,“我们按照你的要求,等待一天后发现你没有醒来的征兆就立刻出发了。” “在你醒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去过蜜坊了,可是确实没有见到老板娘说的那个人。”玛丽比划着,“准确的来说是几乎所有的蜜坊都关门了,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梅西尔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了,她在玛丽的搀扶下走到呈现六边形的窗边,打开门看向外面。 这里的房屋大多低矮,灌木植物相互编织呈现矮胖的半球形。街道两侧设立着很多藤架,而且花卉的数量也比莱迪拉要多很多,很多街道几乎被花海淹没了。 “小心!”马戈德里什一把捏住差点飞到梅西尔脸上的蜜蜂,这只足足有手掌大的胖蜜蜂光是扇动翅膀都发出巨大的声音。 梅西尔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不是黑色的雾气,而是无数蜜蜂在空中飞行,铺天盖地的蜂群和巨大的嗡鸣声令她有些头皮发麻,仿佛那些不是蜜蜂,而是某种危险的武器。 难怪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谁要是敢出去,肯定会被那些焦躁不安的蜜蜂当成目标蛰死。 “这是蜂群暴乱,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到底有多少蜂群在战斗?”梅西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立刻关上窗户,隔着淡黄色的玻璃看着那些蜜蜂,发现有很多不同的蜂群在互相争斗,那些不时掉下来的黑点就是不幸阵亡的工蜂。 地面上装饰着六边形金黄色和橙色砖块的街道上密密麻麻铺着蜜蜂的尸体,看样子暴乱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咚咚!”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把梅西尔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提赫回来了。 这个可怜的家伙被其他恶魔忽悠出去采购,回来的路上应该是被蜜蜂袭击了,披在无形躯体上的斗篷表面全是在不断挣扎的蜜蜂,这些蜜蜂在斗篷外面变成了第二件衣服。 “快点去吧提赫身上的蜜蜂摘下来,里芬柯克不许吃!” 几个恶魔也知道这样做确实有些过分,纷纷上前去帮助提赫把那些蜜蜂弄下来丢出窗外。 “如果是这样的话,调查的难度可就高多了,毕竟要出去很困难,绝大部分人都是待在家里的。”梅西尔看着窗外的蜂群,卷曲手指顶着下巴思考起来,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魔法使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那位魔法使似乎已经离开了。”鲁巴斯遗憾地说道。他们赶来的时候,那个魔法使已经离开。据说他离开的时候蜂群还很正常,但很快就出现蜂后死亡的情况。蜂农们和蜜坊的工人们对此根本毫无办法,只能等蜂群中诞生新的蜂后。 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蜂后,抓住它就能重新控制住蜂群。 “好消息时我们打听到了他接下来的目的地,也许我们能赶得上。”罗曼夫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呆在这里太让人难过,我已经期待下一个地方了。” “不要这么着急,罗曼夫,我们还要找一样东西!”马戈里德什忍无可忍地开口道,“我们才不会为了你这种无聊的个人兴趣放弃更重要的事情!” “切,不就是有净化效果的祝福蜂蜜吗?我敢肯定那东西是不存在的!”罗曼夫露出有些不屑的笑容,他才不相信会存在那种能对诅咒产生净化效果的东西,就算有也不可能轻易得到! “三岁小孩都知道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罗曼夫,难道你就不想多寻找一份希望吗?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你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梅西尔懒得听罗曼夫和马戈德里什的争吵,她走到提赫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提赫,你还好吗?” 触碰到提赫肩膀的瞬间,梅西尔竟然罕见地感受到了他的情感:欣喜中带着怀疑和悲伤,这个恶魔似乎找到了他一直追寻的目标。 “提赫,你是不是看见了你要找的人了?”梅西尔抓住提赫的肩膀急匆匆地问道。 她和这些恶魔结缔契约让他们帮助自己的同时,她也必须帮助他们实现夙愿。 如今提赫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她不想轻易错过。 注意到提赫传达的情绪逐渐消失,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时候的梅西尔叹了口气。 要是格里高尔在这里就好了,她可以很轻易地控制住这些蜜蜂。梅西尔有些遗憾地想,格里高尔可以直接暴力制止蜂群的暴动,只不过她就会成为新的蜂后,到时候那些靠蜂蜜以及相关制品为生的人可能会抱怨吧? 不过换个思路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阿嚏!”正在检查虫卵孵化情况的格里高尔有些奇怪地揉了揉鼻子,“怎么感觉好像有谁在叫我呢?” 第四十一章 改变自己 等格里高尔处理好她的事情回到谢瑞比盖准备找梅西尔叙旧,却发现对方居然被爱丽安娜带走了。 听贾巴里说,爱丽安娜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梅西尔,所以直接把人带去魔女的聚落,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 正是这样,格里高尔就算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憋在心里面。可是就在她再次出门去调查城外村庄的这段时间,梅西尔竟然回来了,而且很快就被那些可恶的恶魔带走了! “浮士德夫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又跟老师错过了,我才刚刚见到她啊!”无处发泄心情的格里高尔只好找到浮士德抱怨。 浮士德这个自告奋勇去帮助别人的家伙背起伤者的时候不小心把腰给闪了,现在她只能躺在帐篷里看书打发时间。 正在看小说的浮士德抬起手不耐烦的做驱赶状:“你又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去去去,别打扰我看书。要是你实在没事情做的话,不如早点离开去做你本来要做的事情。” “我好不容易才见到老师,你知道我有多想念她吗?”格里高尔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说道。 她离开梅西尔后一直在旅行,旅行的途中收到梅西尔的来信时她真的特别开心,她就知道老师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杀死,而她也清楚自己还没有实力跟随梅西尔。 为了提升实力,格里高尔在寻找变强的方法的同时和那些魔术师达成合作,让他们研究体内的古神,在他们的帮助下激发古神的完成了独属于她的魔术。 靠着虫殖的力量,格里高尔驯服了很多对人类来说危险的昆虫和昆虫类魔兽,不仅如此,她还成功培育出一些曾灭绝的虫类,比如具有收藏价值且价值连城的宝石虫。 格里高尔更为显著的成就是培养出针对有害虫类的天敌,用虫殖的力量对一些昆虫进行改造,保证它们对人类和作物无害,又能更轻易地杀死害虫。 绝大部分魔术师对格里高尔获得的成就和拥有的魔术感到敬畏和羡慕,但同时也有人对她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不属于任何家族的魔术师就是没有缰绳的野兽,我们应该让她加入一个家族,这样才能更好地监管她,万一她要做些危害他人的事情,我们也有相应的对策!” “你其实很讨厌魔术师吧,格里高尔?” 浮士德忽然发问让正在猛灌水的格里高尔剧烈咳嗽起来,她狼狈地擦掉嘴角的水渍尴尬地说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你的眼神简直不要再明显,而且你面对魔术师的时候语气可不怎么好。还好他们对你这样有能力的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换成别的野路子,恐怕早就……”浮士德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格里高尔不屑地啧了一声后放下水囊:“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精进自己呢!可是要是梅西尔看不到的话,这还有什么意义呢!” “格里高尔,梅西尔只是救了你,她从没有要求你做什么,你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浮士德忽然用力合上书,她严肃地看着明显比之前焦躁了许多的格里高尔,用书脊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梅西尔不在的时候你不也过的很好吗?就保持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别在意那些不应该由你操心的事情!” “浮士德夫人,你这话说的好绝情呢,我从来没有回报过梅西尔,想要会包她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这个死脑筋,刚刚我的话是白说了吗?”浮士德对格里高尔已经无话可说了,她重新翻开书继续看,“你赶紧走吧,要去哪里都可以。反正只要去和别人相遇,你就能书写属于你自己的故事,和梅西尔一样。” 浮士德话确实有道理,只不过格里高尔还需要时间去思考和改变她的一些想法。 帐篷中暂时陷入安静,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没想到你也开始讲大道理了啊浮士德,以前你可是最喜欢实践出真理的。看样子你也确实上年纪了,腰都没以前好了。” 看清来人以后,浮士德也故作惊讶地说道:“我的天啊,这是谁啊,居然是很久都没有消息的家伙,要不是梅西尔提起过你,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师才不是像梅西尔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 听到浮士德说的话,最先发脾气的是原本跟在留着长过脚踝的栗色头发的少女身后年轻的银发女性,她穿着带有薄甲的水蓝色长裙和金属长靴,身材挺拔,面容拥有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美。 格里高尔注意到对方的发丝中掺杂着紫色与蓝色的发丝,这让她瞬间意识到那个人的身份。 “浮士德,那家伙不是……” 浮士德在格里高尔开口前大声介绍道:“格里高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魔法使‘活之尸’尤里希娜,还有这位是尤里希娜的弟子,龙特娜安。” 虽然对浮士德的反应感到有些疑惑,但格里高尔还是礼貌地和眼前的两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格里高尔·萨姆沙,是梅西尔的弟子。” 让格里高尔没想到的是,那个叫龙特娜安的小鬼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打招呼的时候那家伙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龙特娜安,你怎么能这样?”尤里希娜拿龙特娜安毫无办法,她用手肘戳戳这孩子后对格里高尔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的弟子有点没礼貌,请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才不要和魔术师打好关系……” “龙特娜安,闭嘴,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好好好,我不会再这样了行了吧!”龙特娜安颇为冷淡地瞥了格里高尔一眼,“梅西尔的弟子倒是比梅西尔看起来靠谱多了。” “我怎么会对魔法使的弟子做什么呢?毕竟我是公认的没出息的那个啊。”格里高尔有些讥讽地笑了笑,忽然她想起什么继续说道,“那个能安慰灵魂的人也来了吗?我听老师说她与你们同行,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在外面帮忙,你要是想见她可以出去看看。你见到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尤里希娜故作神秘地说道。 “是吗?”格里高尔可不吃这套,她直接走出去环视一圈,看见人群中那个极其显眼的东方人。 “居然是个东方人?” 第四十二章 搞好关系 “你好,你就是尤里希娜小姐和龙特娜安小姐同行的伙伴对吧?”格里高尔走到那个正在给伤者喂水的白莲楠面前,她蹲下来帮忙给人包扎伤口的同时说道,“我叫格里高尔,很高兴认识你。” “啊,你好!我是白莲楠,很高兴认识你!”虽然见面的环境有点奇怪,但是白莲楠还是礼貌地和格里高尔打招呼。她悄悄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高许多的女人,觉得她长得真帅,尤其是异色的眼瞳十分特别。 “之后就要拜托你了,那些恶灵是老师过去封印的,她一直希望能找到人让他们顺利归去。我听说你有那个能力。” “额,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能宽慰灵魂,能不能归去只能看他们自己能否找到那条路。”格力高尔的话给了白莲楠很大的压力,她确实从那里尤里希娜听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想到居然又是慰灵。 上次慰灵以后她就忽然发烧,一脸难受了好几天,等她好起来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大舒服。 尤里希娜告诉她,和灵魂接触本身就是一种禁忌。人既然已经死去,自然就会和生者划分界限,和死人再产生关联需要付出代价,更何况白莲楠是为了他们“开路”。 所以尤里希娜警告白莲楠,慰灵和送灵一定要小心和谨慎,避免被一些不好的东西找上门。 至于不好的东西是什么,尤里希娜并没有遇到太多,不过根据白莲楠的经验判断,还是不知道会更好。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的人脉还是挺多的。”格里高尔继续对白莲楠释放善意,没想到一条白狗忽然挤到她和白莲楠之间,还故意把屁股对着她。 “这条狗,是你的吗?”格里高尔忍住抓狗尾巴的冲动挪了挪脚,给狗腾点位置出来。 “对啊,他叫白荒,是我的家人!”白莲楠笑着摸摸狗头,“他很厉害的哦,救了我很多次呢!”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一般人旅行不会带宠物。”格里高尔并不讨厌动物,况且看起来也不像普通的宠物,这让她忍不住好奇地观察起来,“他是不是能变成人形?”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白莲楠有些呆呆地问道。 “因为我老师的狗就能变成人,它还有两颗脑袋和蛇尾巴!”格里高尔故意逆着白荒的毛摸他。 “你的老师是不是叫梅西尔?苍天啊,这也太巧了吧!”白莲楠惊讶地捂住嘴,她没有想到梅西尔竟然真的有弟子,而且还是这么酷的人。 “两位,别聊了,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呢。不,准确的来说是给梅西尔那家伙收拾烂摊子。”龙特娜安走到两人身后提醒道,“这次老师也不会给我们提供帮助,先想想要怎么去那儿吧。” “你们要是需要,我可以带你们走近路,只不过红柳镇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格里高尔举起手主动提议,顺便还简单给两人说明了一下红柳镇现在的情况。 “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怪尤里希娜会提出那种要求。”龙特娜安还很奇怪为什么尤里希娜会忽然要求购买祭香,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那位过世了。 尤里希娜一个人在树林里呆了一整天,她点燃的祭香的味道顺着风钻进她们的鼻子里面,竟然让她们也跟着有种迷茫和悲伤的感觉。 “她们很伟大呢,居然能打败那么可怕的怪物,格里高尔小姐你也很厉害!” 格里高尔讲述的故事对于白莲楠来说,就像曾经在话本和书中看见的差不多,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格里高尔,“不过红柳镇现在的情况,我们去慰灵会不会被当成什么可疑的人?” “不用担心,封印恶灵的位置在地下,我已经让虫群挖好通道了,我们直接到那里去就好了。”格里高尔站起来打了个响指,“我跟着去你没意见吧,尤里希娜?” 刚好走出帐篷的尤里希娜看着吃惊回头的两个小家伙:“当然没问题啦,有一个可靠的前辈在,我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帮帮那些受伤的人,他们一定需要更多的草药。我先去那边的帐篷看看那些医师需不需要帮忙,你们先继续聊,互相认识认识!” “既然这样,就麻烦你了,魔术师。” “叫我格里高尔就好了,小鬼。你只要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格里高尔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龙特娜安笑嘻嘻地说道,“走吧,我带你们走近路。记得一定要按照我的指示做,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们会迷路到什么地方。” “近路?”白莲楠有些已获地看向龙特娜安,“那是什么?” “就是间隙与间隙之间的缝隙,一般有经验的人能通过它们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那里很危险。”龙特娜安本不想解释,但白莲楠探究的视线让她感到烦躁,她只好开口说道,“一旦违反特定的规则,你会永远迷失在间隙中。” 龙特娜安其实不赞同使用“近路”,那种地方对白莲楠来说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不一定能救得了这家伙。所以她故意把后果说的很严重,希望白莲楠放聪明一点,不要做出冒险的选择。 让龙特娜安没有想到的是,白莲楠完全没有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地举起白荒的爪子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只要不违反规则不就好了吗?我和白荒都会乖乖听从指挥的!你说对吧,白荒?” “汪汪!”尾巴都摇成花的白荒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表示赞同。 格里高尔赞赏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挑衅似的对龙特娜安说道:“你看看,他们多勇敢!哪像你还想得那么多!要不干脆你别去了,我陪他们去好了!” “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想那么多了,我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全而已!”龙特娜安愤怒地瞪着格里高尔,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个魔术师,现在更讨厌了! “白莲楠是我的人,你凭什么照顾她!”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前辈,照顾后辈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你才不是我们的前辈,你甚至连魔法使都不是!”龙特娜安说出这句话后忽然捂住嘴——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可别这么说,你不也不是魔法使吗?虽然你有这个天分,但是你没有办法成为魔法使。我们两个彼此彼此,你就别对我有这么大恶意了!” 格里高尔难得对没礼貌的孩子这么有耐心,要换做平时的话,她早就扭头走人了,谁管她们! 能够慰藉灵魂的人,这种人才正是梅西尔需要的,无论如何她都要与其打好关系才行! 格里高尔无时无刻都在为梅西尔考虑,她紧盯着白莲楠,思考该怎样才能让讨得她的欢心 “咳咳,总之先跟我来吧,我们边走边说。” 第四十三章 加急的信件 毫无征兆发起高烧的白莲楠让龙特娜安和尤里希娜不得不暂停旅行,她们在教国边缘的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找到暂住的地方。 这个小村庄很是古老,村里生活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混血,血脉斑驳的他们长相怪异,因此他们遭到了教国的排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们都不会进入城里。 少数的正常人都已经离开村子,去其他地方谋求生路,这也导致村里年轻人越来越少,仅剩下的也是些身体不大健康的年轻人以及上了年纪的老人。 那些覆盖着苔藓以及不知名植物的石头建筑上甚至还有王国时期的文字,就连村外的墓碑也是王国时期的款式。 这些奇形怪状的墓碑是对逝者的怀念,人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让逝去的人不会感到死亡带来的寂寞和孤独。 为了能在村庄里住下,龙特娜安和尤里希娜接下村里人的委托,她们需要解决掉那个半夜偷窃尸体的家伙,顺便打理好村庄外围的墓碑。 好在对于两个人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龙特娜安和尤里希娜在墓地蹲守几天之后就成功干掉了那个食尸鬼。 其实真正麻烦的是整理墓地,那些墓碑实在过于古老,上面的字迹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她们只能一块一块的慢慢整理。 于是从来到村子三天以后开始,龙特娜安和尤里希娜每天都会去墓地整理墓碑,顺便去附近的树林寻找药草,再用药草给白莲楠和村里的老人治病。 “龙特娜安,看样子你找到一个可以真心相对的朋友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可是白莲楠总有一天会回到东方去的吧?我总感觉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龙特娜安一边擦拭着眼前的墓碑,一边温和地说道。她很清楚白莲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对方会回到东方去。 毕竟白莲楠拥有那种神奇的力量,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也许她也有她的难处,只不过她不主动开口,龙特娜安就绝对不会多问。 尤里希娜伸手触碰墓碑上的文字,之后她拿出刻刀重新雕刻,同时轻声说道:“离别是所有相遇的前提,你一定要清楚这一点。” “既然会离别,那为什么人们要相遇呢?”龙特娜安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尤里希娜没有直接回答龙特娜安的问题,她只是反问道:“你觉得和白莲楠相遇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吗?还是说你觉得很庆幸跟她相遇?” “和她成为朋友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虽然她又吵又闹,而且还很胆小,做些事情只顾头不顾尾……我很庆幸的有她在身边。” 说到这里,龙特娜安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尤里希娜:“原来这就是理由吗?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老师!” “你这孩子,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谢的?本来教导弟子就是老师应该做的事情啊!只要你愿意学习,无论什么我都会教给你。”尤里希娜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这片墓地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这个村的人自己去解决吧。” 两人回到暂住的家中后发现白莲楠已经退烧并且能够下地走路,于是她们决定今天就离开村子继续旅行。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尤里希娜收到了梅西尔的信件,而且还是加急的求助信。 这对于尤里希娜来说是非常稀奇的事情,因为梅西尔很少向她寻求帮助,这说明她一定遇到了需要他人帮助才能解决的事情。 尤里希娜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她一把拆开信封把信纸展开:“梅西尔好像终于变得坦诚许多,真是太好了,让我看看她需要什么帮助……” 龙特娜安本来在收拾行李,可是她忽然感觉房间中的氛围有所改变,她下意识地抬头,发现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而且这份严肃中又带着一些悲伤和无奈。 白莲楠也注意到尤里希娜表情和情绪的变化,她拉住龙特娜安的袖子小声问道:“龙特娜安,尤里希娜这是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表情。” 尤里希娜脸上一向都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这让人觉得她仿佛不会感到愤怒和悲伤一样。 “肯定是梅西尔那家伙在信里说了什么不好事情,反正她每次送信过来就没什么好事!总之老师没有主动提起之前,我们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你可真够冷血的,居然让病人帮忙干活!”白莲楠用手环住龙特娜安的腰鼓着腮帮子抱怨。 “你的身体已经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别想偷懒。” 龙特娜安说着用手推开白莲楠的脑袋,示意她赶紧收拾行李,今天晚上之前她们必须要出发才行。 不过老师真的没事吗?龙特娜安也好久没有看到尤里希娜露出那种表情,毕竟那种表情说明是有重要的人离开了。 老师的朋友已经越来越少了,这次又是谁先一步离开了呢? “致我的挚友尤里希娜,很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回信。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会和蜜莉恩一起前往‘最终之地’的事情吗?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圆满结束。” “就在几天前,我的恩师蜜莉恩已经了结过往奔赴归去之地,而我将按照约定完成她的遗愿。除了这封求助信之外还有她让拜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我回到谢瑞比盖之后遇到一些糟糕的事情,具体的我会在之后的信件说给你听。现在我正在前往花之国的路上,到时候如果遇见什么新奇的植物,我会给你寄一些种子过来。” “我知道你身边的白莲楠拥有抚慰和送别灵魂的能力,希望你能带她去红柳镇将我当年封印在地下的恶灵送往归去之处。这个请求可能很过分,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那些恶灵脱离封印,红柳镇上的人一定会成为他们的袭击目标。” “作为交换我会将心脏一族的心脏交给你,用这颗心脏的话一定能够帮助龙特娜安。” 尤里希娜咬紧下唇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出,滴落在信纸上把墨水晕染开。 “都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写给我看,不用像写报告一样全部告诉我。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出来吗?我知道你有多悲伤,梅西尔。” 虽然信中没有任何地方提到梅西尔她自己的心情,可是尤里希娜却能感觉到对方隐藏起来的情绪:悲伤、痛苦、迷茫以及无法挽留一切的无可奈何。 这些痛苦而窒息的感情会让人迷茫,甚至会让人陷入低谷,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将它们发泄出来,可是梅西尔却将他它们藏在心里。 蜜莉恩对于梅西尔来说就是她的家人,就算不是家人,也是最亲密的挚友。过去可妮莉雅没有给她的东西,几乎由蜜莉恩弥补了。 失去如此重要的人,梅西尔怎么可能不?感到悲伤? “我不需要你的报酬,我只希望你在需要关心和发泄情绪的时候能找到我,至少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至少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些啊,笨蛋。” 第四十四章 测试 “所以你可以召唤虫群来对付怪物,这真是太厉害了!感觉就和我们那里的蛊师一样!不过我们那里的蛊师召唤不出来这么多虫子,但他们培养的蛊虫个个都有神奇的力量!” “真的吗?好想见识一下你说的那些人,可惜我听别人说东方好像很远,如果以后我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说到这里,格里高尔露出憧憬的表情,以前她就听说东方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国度,那里不仅有异于大陆的文化,而且生活的习俗和方式也与大陆有着显著的不同。 “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充当你的向导啊!”白莲楠主动说道,顺便还搓了搓手指,“要是我当向导的话,你可要给我报酬哦!” “报酬好说,只要你把风土人情都给我介绍清楚就可以了!” 路上闲着也是闲着,白莲楠和格里高尔一路闲聊竟然熟悉起来,她们聊得都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只有跟在后面的龙特娜安。 龙特娜安用愤怒眼神盯着格里高尔的后背,同时埋怨白莲楠竟然这么快就和自己讨厌的人成了朋友。 “明明和我相处的时候畏畏缩缩的,怎么和那个魔术师相处的就那么轻松?” 似乎听到什么声音的白莲楠回头问道:“龙特娜安,刚才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继续聊吧。”龙特娜安没好气地别过头说道。 “没有就没有嘛,干嘛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白莲楠有些委屈地回头,看着露出有些奇怪笑容的格里高尔,“你又在笑什么啦!”· “我在感叹你们的关系很好啊!那个小家伙很在乎你不是吗?不然她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格里高尔当然知道龙特娜安在想些什么,只不过现在她不打算解释。毕竟这两个人好像还没有完全互相敞开心扉,她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来解决吧。 “我来讲讲关于我的事情好了,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更像是编撰的冒险故事,但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为了吸引这个女孩的注意,格里高尔故意讲了一些过去的经历,尤其是自己深入一些危险的地方,收集各类昆虫或者是帮助别人的事情。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的白莲楠忍不住连连发出惊呼,跟在她们身后的龙特娜安也不自觉地竖起耳朵认真听,直到格里高尔停下脚步,她才意识到居然已经到目的地了。 “看样子我的故事讲的不错,你都听得很认真。”格里高尔有些好笑地看着差点撞在自己背上的龙特娜安,她伸出手指着废弃村庄墙壁上那条漆黑得不自然的裂缝,告诉两人这里就是她提到的近路。 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的白莲楠抱着手臂环顾周围,这座死寂的村庄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踏入其中的时候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就好像这里不存在任何活物。 全身毛发竖起的白荒靠着白莲楠的腿呲牙发出低吼,很显然这个地方也让他感觉到不安。 同样察觉到异常的还有龙特娜安,她将手搭在腰间的剑上环顾周围问道:“谢瑞比盖城里面应该也有类似的通道,你为什么要特意带我们来这个地方?” “当然是因为我想看看白莲楠是不是有真本事。”格里高尔拍了拍白莲楠的肩膀,她当然知道谢瑞比盖里面也有合适的通道,可是在去红柳镇之前,她还是要确认一下白莲楠能力。 “这个村庄的人遭遇了某些意外,我发现他们全都死在自己家中,并且所有人的尸体都没有腐烂,甚至还保持着生前的状态。你们放心,这不是瘟疫,不是疾病,这是因为某个人造成的。” “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我要亲眼确认一下。”龙特娜安带着怀疑走进离自己最近的房屋,结果她真的看见倒在餐桌旁的一家人的尸体,而尸体的状态和格里高尔说的一样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种现象显然是不正常的,说明这些人的死亡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某种更加恶毒的事情。 跟在龙特娜安身后的白莲楠发出尖叫,毕竟,这么诡异的情况她也是第一次见。 “白莲楠,这是我想拜托你的一件事情。”眼中满是愤怒与怜悯的格里高尔将手搭在白莲楠的肩膀上,引导她鼓起勇气看向那些尸体,“你还能看得到这些人的灵魂吗?” “真是非常抱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白莲楠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些尸体,这些人原本死去的人身上会浮现出来的白光。 这个迹象说明这些人已经彻底死去,就连灵魂都消失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个村庄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龙特娜安看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的格里高尔,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只是发现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在一起的线索。” 之前格里高尔来这里调查过,她首先找到的就是小丑瑞达的尸体,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东西还称不称得上尸体。 这个疯狂的黑暗精灵为了诅咒梅西尔,不惜让身体内虫群的吞噬她的身体与灵魂,以至于现场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昆虫碎片,绝大部分昆虫都因为诅咒腐坏了。 空气中魔力残的痕迹极为稀淡,很明显对方事先清楚过痕迹,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问题。 不过梅西尔说过,瑞达的状态看上去不太正常,这说明背后已经有别的人在指挥她做这件事,至于是谁,她有一定的猜想,不过这个猜想也有可能是错的。 格里高尔淡淡地瞥了龙特娜安一眼,露出有些轻蔑的笑容:“亲爱的,你的老师现在不在面前,你不用装的这么有正义感。其实你心里压根不在乎那些人吧?” 格里高尔的话让龙特娜安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她嘴硬地说道:“谁说我不在乎这些人?看见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我还是很难过的,我也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也无所谓。”格里高尔拍了拍龙特娜安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一点,“我已经跟浮士德说明了这里的情况,之后会有人来处理这些尸体的,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去红柳镇处理那些即将突破封印的恶灵。” 虽然龙特娜安有些不甘心,但是格里高尔说的话确实没错,她点点头同意之后向已经呆住的白莲楠挥手:“我们该走了,别在那里发呆了!” 脑中已经一团乱麻的白莲楠呆呆地跟随两人来的那条裂缝旁,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现在还是乖乖听话吧。 反正她只负责自己能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解决就好。 “我在前面带路,你们跟在我后面。记得我刚刚给你们说的,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就算后面有东西靠近你也不要管。” 格里高尔再次提醒两人之后踏入眼前这条裂缝,她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那条裂缝就像是某种充满恶意的生物一样攀附在斑驳的墙壁上,似乎还在不断地扭动。 龙特娜安看了似乎有些害怕的白莲楠一眼说道:“不用担心,我就在你的后面。只要你不回头,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得到龙特娜安的鼓励,白莲楠紧张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她对人点点头后闭上眼睛踏入裂缝。 第四十五章 回到红柳镇 进入裂缝的瞬间,白莲楠感觉全身像是被冷水包裹一般变得冰冷无比,她抱着手臂打了个寒噤,同时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除了一片粘稠的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白莲楠甚至能够看到自己呼吸吐出的白色雾气。 她忍住回头的冲动向前走,很快她发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格里高尔,她高兴地追上去,跟在对方身后说道:“格里高尔小姐,原来你在等我们啊!” 格里高尔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很快就和白莲楠拉开距离。 忽然感觉有些恐慌的白莲楠那一刻加快脚步追上去,就在她即将抓住格里高尔衣角的时候,一股拉力突然从背后传来。 白莲楠被吓了一跳,她差点就失声尖叫出声,好在她立刻反应过来紧紧地闭上了嘴,眼睛注视着前方发现格里高尔的身影消失了。 “白莲楠,你在做什么?在裂缝中绝对不能奔跑,也不能跟着别人走!” 龙特娜安的声音让白莲楠稍微冷静了一些,她依旧想要回头,可是格里高尔的警告却让她忍住了这种冲动。 “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不用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这样更安全!白莲楠一边在心里想,一边拼命摇头。 龙特娜安这个人虽然好心,但说话绝对没有这么好听,身后这家伙肯定是什么东西假扮的! “等等,等等我,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白莲楠!”白莲楠的拒绝让龙特娜安的声音忽然变得扭曲怪异,她的怒吼回荡在黑暗中。 好像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在黑暗中延伸开来,抹冰凉从白莲楠的脸颊上划过。 被吓了一跳的白莲楠用力甩开“龙特娜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她摸着手腕发现上面留下了一片粘液——刚刚如果回头的话,她说不定已经成为身后那个不知名存在的盘中餐了。 白莲楠不敢回头,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拼命往前跑。终于她看见前面的一抹令人安心的亮光,她一口气冲过去,正好一头栽在格里高尔的怀里。 正在裂缝旁边等待两人出来的格里高尔眼疾手快地接住白莲楠,拍了拍对方颤抖的身体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已经平安出来了。那里面很恐怖吧?我曾经也很害怕,但是后面习惯之后就不再害怕了。” 腿脚软的像面条一样的白莲楠挂在格里高尔身上带着哭腔说道:“那也太恐怖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 “可是要从这里回到谢瑞比盖,起码要五天时间。虽然很危险,但是很快不是嘛,现在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唉,真的假的?” 白莲楠还没来得及惊讶,龙特娜安就从裂缝中走出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至少没有白莲楠狼狈,甚至还有心情抱怨裂缝中的那些怪物恶心。 “你还真不错,居然敢对那些怪物动手。年轻就是精力多,现在我都不想惹麻烦了。”格里高尔一眼就看见龙特娜安身上的血迹,虽然很少,但足以证明对方动手了。 她没等人接话,就转过头继续说道:“我们快去地下拍卖场吧,下面虽然保存完好,但是上面只有我的孩子们挖出来的通道,你们将就一下。” “原来格里高尔小姐你有孩子吗?”白莲楠有些吃惊地看着格里高尔的背影,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白莲楠,我觉得她说的这个还在跟你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样。”龙特娜安小声补充了一句。 真惨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莲楠和龙特娜安跟着格里高尔从街道上走过。 一片狼藉的街道只比谢瑞比盖只好那么一点,完好的只有那些墙壁,后面的房屋基本上也全部坍塌,留下一片凄惨的废墟。 不时能够看见一些人抬着伤者或者尸体走过去,失去了孩子或者亲人的人们发出无助的哭喊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凄惨的氛围。 街边上到处都停放着尸体,这里的人似乎没有时间去安葬他们,或者说是没有办法安葬他们。因为两人注意到这些尸体的情况好像都很奇怪,不像是正常死亡或者因为寻常事故死亡的尸体。 “龙特娜安,刚刚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只手上的东西应该是蘑菇吧?”白莲楠匆匆瞥了一眼露在裹尸布外面的尸体的手,脸色惨白地抓住龙特娜安的袖口说问道。 那些人的身上居然都长满了蘑菇!而且他们的身体就像树皮一样干瘪。 龙特娜安伸出手拍了拍白莲楠的头安抚她:“我当然看见了,这些人肯定是被寄生在身上的蘑菇汲取养分而死,千万不要去触碰那些尸体。” “你们不用担心,尸体上的诅咒已经被解决了,现在那些只是普通的蘑菇而已。这里之所以不处理尸体,是因为这里要举办哀悼会。” 现在存放在这里的尸体并不是普通民众的尸体,而是那些在保卫战中战死的人的尸体。 红柳镇上的人们没有忘记他们只是暂时需要处理眼下的问题,等到一切结束,这些人将会得到他们应有的礼遇。 人们是需要支柱的,尤其是在灾难发生以后,生活的希望往往来自那些勇于献出生命的人,以及那些渴求活着的人。 格里高尔一眼就看到红柳镇上的人为蜜莉恩树立的雕像,说实话那座雕像如果本人看见,应该会觉得很羞耻吧? 可惜蜜莉恩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死后的世界,很多魔术师都认为死后人们都会去同一个地方。 死去的人们都会在那里相聚,然后去往来生。 如果能亲眼看看那个地方就好了,当然是在活着的情况下。格里高尔默默想。 龙特娜安顺着格里高尔的视线看过去,当她看见蜜莉恩的雕像时,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露出了然的表情:“蜜莉恩是一位很好的长辈,她很温柔,也很博学,总是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们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你就是龙特娜安吧?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听说你是尤里希娜那家伙的弟子,我想知道你觉得尤里希娜是个什么样的人?” 龙特娜安记得自己第一次和蜜莉恩见面的时候,对方就询问自己觉得尤里希娜是怎么样的人。 当时她才刚刚跟随尤里希娜,只是听别人说尤里希娜是一个温柔并且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她也是这么回答对方的。 可是让龙特娜安没有想到的是,蜜莉恩听了她的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摸摸她的脑袋:“不要相信别人对他人的评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一个人的评价只能是片面的,他不了解这个人,只会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当这个人做了某件事情不符合他人的预期的时候,这些人就会觉得这个人变了。实际上变得不是这个人,而是旁观者并没有真正认识到每个人都是有好有坏的。” 蜜莉恩的话让还年幼的龙特娜安有些似懂非懂,她好奇盯着对方冰蓝色的眼睛问道:“我好像懂了,我会自己去确认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件事情呢?” “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秘密,而尤里希娜藏起来的那个秘密与你有关。我希望某一天你才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能想一想你至今看见的一切。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蜜莉恩说的话呢? “别望着雕像发呆了,快到这边来,我们要准备下去了!” 格里高尔的呼唤唤回龙特娜安的神智,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站着几只足足有婴儿大小的赤眼蚂蚁的格里高尔,还有站在旁边想摸蚂蚁的脑袋,但是又不敢伸手的白莲楠。 算了,这些事之后再考虑吧。龙特娜安不再继续思考,她朝着两人走过去:“我们出发吧,去地下。” 第四十六章 拍卖场的排水道 “首先声明,这条通往地下拍卖场的隧道都是我的孩子们挖的。你们俩也看见了,它们是蚂蚁,挖的隧道必然有一些局限性,就比如说大小只合适我们半蹲着进去,希望你们能忍耐一下。” “原来你说的孩子是这个呀,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孩子呢!”白莲楠惊讶地摸着这些蚂蚁的头部,表面的甲壳很是光滑,摸起来手感不错。 “绝大部分魔术师是不是为了延续魔术成果的话,是不会生孩子的。”格里高尔没有嘲笑白莲楠的天真,而是摸摸她的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感觉有些尴尬的白莲楠敷衍几句后低头钻进的蚂蚁们开辟出来的隧道中。 龙特娜安让两人先进去,她弯腰往前小心翼翼地走着的同时说道:“毕竟就算生下孩子也不一定能长大对吧?这件事情老师也跟我说过,魔术师生下的孩子很容易夭折,所以很多家族一般会选择从旁系过继有天赋的孩子。” “看样子你的老师没有把话说全。”放出几只萤火虫来照亮道路的格里高尔说道,“一般那些被过继来的孩子都活不到成年,因为他们就是主家那些孩子的挡箭牌。” “那些孩子恐怕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吧?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得到了出头的机会,却没想到这其实一个充满蜜糖与谎言的陷阱。” “所以轻易能得到的东西一定要考虑后果,有些时候唾手可得的东西,代价会比想的更加昂贵。”格里高尔感慨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隧道中温度比较低,还是因为两人对话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反正白莲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真希望她们换个话题。 白莲楠扶着隧道的墙壁慢慢往前挪,生怕被脚底凸起的石块绊倒。 白荒一直跟在她身边用鼻子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眼前好像开阔了许多。可惜萤火虫提供的光亮实在过于黯淡,她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白莲楠的鼻子,她脚下的白荒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之后冲上前,从墙壁上的裂缝来到拍卖场的走廊。 担心拍卖场里面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的白莲楠下意识地喊道:“白荒,不要突然冲出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放心,拍卖场里面活物基本上不是逃走了,就是已经被送出去了。”早知道拍卖场里面情况的格里高尔安慰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亲眼看见的。” 你这么说才更让人觉得怀疑吧?不过这就是拍卖场吗?看起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秘。 跟着来到走廊的龙特娜安好奇地打量周围,发现这里貌似是通向拍卖大厅的其中一条道路。 地面铺的地毯也许是某种魔兽的毛发制成,墙面上挂着一看起来就很名贵高雅的画作,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那些精美和吊灯的瓷器在地上摔的粉碎,也不知道它们完好的时候价值多少。 也许有人趁乱打劫过,地上甚至还有一些被扯断的珠宝。 白莲楠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碎掉的物件,深知这种场所里面的东西肯定都很值钱,她忍不住心疼咋舌——要是把它们换成钱的话,她们旅游的质量都可以提高很多。 “白莲楠。” “我在!”被龙特娜安吓得一激灵的白莲楠赶紧答应道。 “别看了,赶紧跟上,接下来就是你该做的事情了。”龙特娜安瞥了一眼脸上满是遗憾与惋惜的白莲楠,“顺便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太丢人了。” 经龙特娜安提醒,白莲楠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争气地流口水了,她脸瞬间涨得通红,赶紧用袖子擦擦追上两人:“这里好黑,你们别走那么快呀,我害怕!”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头顶蛛网上那只颜色诡异的蜘蛛正在缓缓转动身体,六只复眼将三个人的身影清晰印在眼中。 身处地下的缘故,龙特娜安能感觉到这里的环境阴暗潮湿,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脑人的香水味。 没有被萤火虫的光芒照亮的黑暗总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认为自己不是在拍卖场,而是在某个怪物的胃里面。 “这个地方比我想的要大,我记得这里曾经应该不是拍卖场吧?” “确实不是,这以前是一个地下黑市,现在逐渐被西恩蒙特家族整改成这个样子了。”格里高尔也没有想到当年这个甚至可以为了得到商品当街杀人的混乱区域,竟然能变成如今的样子,看样子确实不能小瞧路易斯那个女人。 虽然她为人狡诈并且没有良心可言,可是她做事确实非常优秀,至少让人挑不出错处。 “我听老师说这里能变成这样,多亏一个叫路易斯的女人,那个女人有那么厉害吗?”龙特娜安也听过路易斯的名声,当然是好坏参半的那种。 格里高尔耸耸肩没有回答龙特娜的问题,她似乎不想评价路易斯,或者说是这件事情与她本身就没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格里高尔在厨房的门外停下脚步,她一脚踹开门的同时说道:“老师把封印设在黑市地下流通的排水道中,从这里应该能下去。你们应该没有洁癖吧?就算有也给我忍一下。” “排水道,有供人通过的排水道吗?”白莲楠有些疑惑地问道,她的认知里面排水道一般都不会特别大,能让动物钻进去已经很不错了。 看拍卖场的构造和使用材料,好像也不容易出现漏水的情况。 “与其说是排水道,不如说是逃生的密道吧?”龙特娜安看着厨房漆黑的入口,一股蔬菜和肉类腐烂的味道飘出来。 “就是这样没错,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如果你不会夸人的话,可以不要硬夸。” 这里的人撤离的时候比较匆忙,厨房里面的绝大部分食材都在潮湿的环境中腐烂了,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看见老鼠和蟑螂。 格里高尔打了个响指,更多的萤火虫从她腰间的腰包中飞出来,飞进厨房分散开。 现在大家都能看清楚房内的情况了,还好算不上太糟,只不过腐烂的蔬菜看上去有点恶心,几只站在桌子上大快朵颐熏肉的老鼠受惊逃走了。 “所以排水道在什么地方?”白莲楠拉住准备钻进厨房的白荒问道。 “既然是秘密通道的话,那肯定不会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们仔细找找吧。”蒙特娜安说完率先进入厨房。 三人走进厨房仔细检查起来,过了一会龙特娜安像是发现了什么,弯腰将角落的一大堆土豆搬开,下方与其他地面格格不入的圆形铁板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块铁板是干什么的?难道这就是入口吗?” “没错,你找东西可真快呢,一下子就找到了!”格里高尔看着那块圆形铁板,顺手拿一根撬棍将铁板翘起。 铁板打开,一股让人难以形容的味道从那个边缘以及内部坑壁都覆盖着黑绿色的苔藓的洞口中传出,隐约还能听到下面传来阵阵水声。 看样子这里确实是排水道,只不过这样下去好像有些危险。 “不会我们真的要下去吧?”白莲楠对这个脏兮兮的坑道充满嫌弃,她求助是望向龙特娜安,绝望发现对方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不要!啊啊啊啊!” 格里高尔简单判断了一下坑道的状况后伸出手,半透明的蛛丝从她手腕上慢慢分泌出来,她将这些蛛丝收集起来拧成一股非常结实的绳子:“我把蛛丝系在你们身上,然后把你们慢慢放下去,到时候你们可别乱动,要是卡住就麻烦了。” 第四十七章 封印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方法下地……求求你慢点放!我要蹭到坑到边上了,那些苔藓看起来太恶心了!” “别啰嗦了,越快下去越好!格里高尔,你动作快点!” “你这个小鬼使唤人可真不客气,你知道一个大活人有多重吗?”格里高尔被龙特娜安气笑了,她握住手里的蛛丝小心地将白莲楠从排水道的入口放下去,“一会你就自己跳下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不像白莲楠那家伙一样需要帮忙。”龙特娜安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格里高尔的动作,等对方把白莲楠放下去之后走上前,双手瞬间幻化出甲胄的手甲。 龙特娜安跳入排水道后用双手撑着湿滑的坑壁,她很快就平稳地滑到坑底。白莲楠已经站在边上等待多时,看见她下来后就立刻靠了过来。 龙特娜安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们左右两边都是幽深漆黑的隧道,隧道的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还有一些甲虫在青苔上爬行。这里的空气比上面还要潮湿阴冷,还有一股隐约的臭味。 隧道的边缘有专门用来行走的是石坎,两条石坎之间就是布满像女人头发一样的水草的水道,漂浮的水草之间还能看见一些小鱼小虾。 这里的空间不小,足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左边隧道的深处隐约传来魔力的波动,龙特娜安毫不怀疑地锁定那个方向,她幻化出全身的甲胄,并召唤出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赫格斯:“白莲楠你不要乱走,紧紧跟着我知道吗?”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见龙特娜安幻化出甲胄,白莲楠也收起抱住她手臂的心思,她牵着白荒的尾巴小心翼翼地跟着,水滴滴落的声音都能让她惊慌一阵。 外形是鸟类骸骨的恶魔胸膛中幽蓝的火焰静静燃烧,祂张望了一阵之后走向左侧的隧道深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个人注意到左边的隧道似乎是到了尽头,水道里面的水就是从石墙角落的洞口里面流出来的。 这面巨大粗砺的石墙上用血红的颜料绘着十分奇异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某种花朵,它的花蕊和根部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绝妙的循环。 从花蕊附近延伸出来的纹路就像是舒展的花瓣一样,而那些纹路中有很多类似于古代文字的符号。 两人仅仅是多看了那个图案几眼,头就忽然撕裂般的疼痛起来,甚至还伴随着尖锐的耳鸣与头晕。 抗性更差的白莲楠更是流出鼻血,她慌张地用手捂住鼻子看向龙特娜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不要盯着那个图案看。”龙特娜安扶住额头的同时用手挡住白莲楠的视线,她不太清楚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但是也知道不能直视它。 “这看都不能看,我们该怎么进行慰灵啊?而且好像没有足够的材料吧?”白莲楠有些怀疑的问道,这个任务在她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 “材料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随身携带的各种材料一定有你们能够用上的!” 一只足足有人巴掌大的蓝闪蝶落在白莲楠的肩头,它摇晃触角发出格里高尔的声音:“我在外面给你们把风,有什么事情我会来帮忙。你们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说得倒容易,这种环境根本没有办法打开通路!”龙特娜安冷笑一声,她意识到格里高尔似乎把慰灵想的太过简单了。 有这个封印在这里,她们什么事都做不到。 梅西尔这个混蛋真是给她们留下了一个大难题,到时候再找她算账。 龙特娜安伸出手触碰石壁,发现这只是普通的花岗岩而已,想要打破它并不难,只不过她不确定打破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涌出来。 忽然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按在石壁上,龙特娜安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化为人形的白荒。 对方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头发好像变长了一些。 “哟,好久没看见你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样,你能感觉到什么吗?”龙特娜安满怀期待地看着白荒,期待对方能帮上忙。 白荒闭眼感受着眼前石壁内流动的气,发现那股不祥气息的源头竟然还在厚重的石墙后面,墙上的封印似乎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打破墙壁才设置的。 设置这些的人真是细心,一般人的话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打破石墙无碍,我等所寻之物在墙后。两位请退后些,我来打破它。”白荒确认完情况以后收回手,他挥袖示意两人后退之后用手指在石墙的几个地方点了一下,竟然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痕。 几个指痕的周围出现几条不太明显的裂缝,很快那些细小的裂缝越变越大,就像是密集的蛛网一样交织在一起遍布整面石墙。 龙特娜安和白莲楠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碎裂和崩塌声响起,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直接在她们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极为狭窄的空间。 白莲楠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石,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白荒,你太厉害了吧?这么厚的墙竟然一下子就被你打破了,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对其最基础的运用,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白荒捡起躺在地上的破旧木盒,他感受到的不祥气息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木盒表面上有着泛着斑斓色彩的银色符文,和外面的图案一样,多看几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白荒转身把木盒递给白莲楠,用手在她眉心一点:“若我未猜错,附着魂魄的媒介在此。后续应如何,全由二位定夺。” “又用这么拗口的语气说话……反正只要把媒介给处理掉,那些灵魂就应该能够顺利归去了,对吧?” 龙特娜安仔细地观察白莲楠手中的木盒,她莫名有一种想要将这个木盒占为己有的冲动,好在她瞬间忍住了这个冲动,并把头扭向一边。 “你怎么了?”白莲楠有些疑惑地看着龙特娜安。 “什么都没有。”龙特娜安屈指弹了一下白莲楠的脑门,“你先按照之前老师教你的,拿着木盒进入冥想,看看能不能跟里面的灵魂产生联系。” “哎哟,好痛!”白莲楠捂着泛红的脑门撅着嘴骂骂咧咧,“做这种事情很累的耶,而且我不保证能成功!” “别废话,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专心放空脑袋。”龙特娜安强迫白莲楠在石坎上坐下来,“反复深呼吸,注意力慢慢集中到眼前……” 白莲楠根据龙特兰的提示闭上眼睛,她慢慢进入状态,也确实看见自己冥想时才会出现的那朵白色的莲花。 这朵洁白的莲花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散发温和的光芒,吸引着白莲楠。 就在白莲楠准备触碰那朵莲花的瞬间,黑色的浪潮朝她涌过来,瞬间将她和莲花一起淹没了。 浪潮中夹杂着无数人的窃窃私语声,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白莲楠身体不受控制地在浑浊的水中翻滚,最终被人稳稳接住。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引渡人,你好,初次见面。”罗修斯惊讶地看着怀里紧闭着眼睛用手护住身体的白莲楠,他轻笑一声后继续说道,“睁开眼睛吧,现在没事了。” 罗修斯沉稳低沉的声音让白莲楠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那双绿色的眸子,她愣住了。 “你好,我是罗修斯·德里安。”罗修斯礼貌地松开扶着白莲楠肩膀的手退开一步,“看样子你就是梅西尔请来的帮手,正好,我们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你能帮我们解脱吗?” 白莲楠愣愣地看着罗修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一只手牵住她才反应过来:“当然可以了,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这里的!” 谢谢你,白荒。白莲楠反握住那只给她安心力量的手,白荒总是出现的恰到时候。 “如果你是渡魂人的话,这件事不会很困难。”罗修斯向白莲楠摊开自己的手掌,“让我们忘记一切就足够了。” 第四十八章 蜘蛛之女 龙特娜安担心白莲楠无法进入状态,一直抱着手臂在旁边观察,看见对方的表情逐渐放松后她才松了口气:“看样子还是有些天赋,这么快就把心静下来了。老师说的对,也许你真的有在魔法上面的天赋吧?还真是羡慕啊,相较之下我的天赋似乎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虽然龙特娜安是魔法使的弟子,但是她的剑术天赋明显要比魔法天赋更加优秀,主要是她缺乏想象力。 魔法不仅仅要靠理论,而且还要靠创造力。创造力一向都是构建的基础,没有创造力的人往往会难以体会到魔力的美。 尤里希娜曾经通过各种方法锻炼过龙特娜安的创造力,结果发现这孩子太死板,最后她干脆也放弃了,只教了这孩子一些基础的魔法。 技多不压身,其他技术也是可以学的! “可是我想象不出来,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应该存在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东西,所以我还是用我手上的剑来解决麻烦吧。” 龙特娜安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她折下赫格斯的一根肋骨,将其变为长剑之后转身看向身后,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偷窥我们,出来吧,别逼我直接动手。” 萤火虫们停在碎石上,而两人走过的道路早已被黑暗吞噬。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阴暗地蠕动,很快传来好几个尖锐而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几个腔调怪异的老太婆在相互交谈。 “我就说会被发现吧?这么光明正大的跟着她们。” “嘻嘻嘻……这个孩子有些特别呢,我看见她的心脏那里藏着什么东西。” “挖出来,挖出来!她的心脏蕴含着大量的魔力,有了那些魔力,女神大人就可以恢复实力了!” “都闭嘴,你们只不过是我的影子,没有发言的权利。”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清丽的声音一同响起,一个裹着漆黑长袍的怪人出现在龙特娜安面前,那一点点露出的下巴让她瞬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龙特娜安手中骨剑的剑尖指向这个不怀好意的来客,她满脸讥讽地说道:“我就说怎么闻到一股臭虫子味,原来是黑暗精灵。你们这些讨厌人类又喜欢养虫子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没礼貌的臭丫头,快点给她点颜色看看!” “萨佩芮那,快点放出影子,让蜘蛛撕咬她!我要看她在蜘蛛群里面痛苦挣扎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有趣!” “用刀把她的心脏挖出来,献给伟大的女神!” 被萤火虫的荧光投射到两面墙壁上的黑暗精灵的影子摇晃着发出尖利的怪声,吵得龙特娜安直皱眉。 尤里希娜曾经说过,活着的生物的影子是门,门的那边也许是他们未曾知晓的世界,有一些魔法使将那里称为无主之地或者异界,那里是生物无法用正常手段到达的地方。 黑暗精灵的影子往往比其他生物的影子更加浓黑深邃,因为他们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蜘蛛女神罗丝,所以他们的影子成为了沟通那边世界的桥梁,罗丝的使者能够通过影子来到这边。 龙特娜安还没有跟古神的眷属战斗过,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不过眼下貌似是尝试的好机会。 “我奉女神之命来到这里,对你们没有恶意。” 被影子称为萨佩芮那的黑暗精灵声音轻得就像鸟哨发出的低音,她那双睫毛浓密到下垂的亮蓝色眼睛中美有丝毫感情波动,“女神慈悲的恩惠已经给予这里,我现在正在寻找夺走女神力量的卑劣之徒,请问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龙特娜安一时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愣了一下才问:“你说的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找人,找什么人?” “有着金棕色头发和暗蓝色眼睛的少女,有这样特征的人不多。” 虽然不知道萨佩芮那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但是龙特娜安本能的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她摇了摇头说道:“没见过,你可以走了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明明这个人就是会和女神大人说的那个人产生交集的家伙,难道我来的还不是时候?既然这样的话就暂时先离开,也许进入人类的城镇会有什么发现。 光从尘荒原深处徒步走到这里,我都走了整整三年,没想到出来以后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样下去我能偿还女神大人的恩情吗?实在不行的话就干脆放弃算了,反正我已经自由了,应该想去哪里都可以吧? 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实现和姐姐的约定了。女神大人如此宽容,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前几天除了那些蘑菇之外都没有什么像样的食物,我得好好给自己补一补。 龙特娜安恐怕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黑暗精灵内心戏居然如此丰富,她默默点头离开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不断抱怨起罗丝的不靠谱。 罗丝陷入沉睡之前,传达给萨佩芮那一个预言:“一直朝西方前行就能离开这片诅咒之地,在灾难与苦痛的中心找到被掩埋的真相,最后触及到真相的人便是要寻找的人。” 被罗丝救下的萨佩芮那对这个模糊的预言坚信不疑,她甚至在完成对长老们的复仇以后,就这样不做任何准备的出发了。 如果有人能听到萨佩芮那的心里话,恐怕会吃惊于她的毅力和强大。 只要是对尘荒原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那片被魔王诅咒的土地越往深处越危险。除了生活在那里的域外族民和异常强大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来。 据说有人曾尝试用最快的速度进入尘荒原深处的海岸,结果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最后还在海边丢了命。 可是萨佩芮那却轻松从那里离开,甚至才花了三年的时间! “接下来我就跟着这些孩子好了,她们身上有那种特质。跟着她们的话,我也许能够找到想见的那个家伙。” 萨佩芮那转身走进黑暗中的时候随手在空中一划,一条碎镜似的漆黑裂痕出现在她划过的地方。 这条漆黑的裂缝甚至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深邃,其中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和伏行,光是看着都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萨佩芮那,立刻回去杀死那个冒犯你的人!你是我们培养出来的狗,只是女神大人的容器,你凭什么不听我们的命令!” 萨佩芮那的影子不甘心地发出咆哮,可是掌管身体的不是它们,所以光是声音大一点用处都没有。 早就不想说话的萨佩芮那没有理会这些聒噪的老家伙们,即使已经死了他们依旧这么傲慢,也不知道以后他们还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她慢慢走进制造出来的那条裂缝,蠕行的物质瞬间吞没她的身体,随后裂缝也自行闭合。 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消失,龙特娜安也终于松了口气——刚刚那个家伙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她就已经感觉身体颤抖不止了。 要是对方真的动手,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 “那种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龙特娜安将手里的骨剑插在地上嘀咕道。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看着地上的碎石,她才发现这些石头上散发着刚刚那个黑暗精灵的魔力。 “难道封印是她加固的?” 第四十九章 罗修斯的遗产继承 “如果你是渡魂人的话,这件事不会很困难,让我们忘记一切就足够了。” 罗修斯的一番话和伸出的手让白莲楠短暂陷入茫然状态,她意识到自己只是从尤里希娜那里学到了一些基础知识,对于什么引渡人的知识她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白莲楠觉得说谎不好,她犹豫地开口道。 “你忘了吗,不是有我在吗?”白荒见白莲楠陷入纠结的境地便主动开口道,同时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让魂魄遗忘前世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能汲取到忘川的水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搞得到忘川的水?那你可是在鬼门关!活着的人不可能到那里去的!”白莲楠压低声音用东方语对白荒说道。 她当然知道忘川水,可是那种地方别说去,她都只是听说过。况且他们现在不在东方,那种地方还存在吗? 罗修斯静静看着和忽然出现的戴着面具的少年交头接耳的白莲楠,他扶住额头挡住逐渐浮现出黑色纹路的眼睛,而他的身上也有黑色的雾气浮现出来:“请问您考虑好了吗?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 本来他们死去之后,很快就被魔王的诅咒转变为恶灵,能够保持理智全靠梅西尔的魔力。 现在封印被打破,魔力正在逐渐消散,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好意思,请您再等待一下!”白莲楠注意到罗修斯的反常,她连忙说道。 “虽没有忘川水,但可另寻他法。我有一种方法能带你去那边,只不过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并且只有你一个人能过去。” 白荒说完有些担心地看着白莲楠,他担心白莲南无法胜任这个任务,毕竟生与死的边境本就不是活人能够进入的地方。 那里存在着很多不可视之物,是真的很是危险。 “对了,打断你们很抱歉,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罗修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道。 白莲楠和白荒同时望向罗修斯:“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我这里还有一笔遗产。在我彻底安息之前,我可以把遗产埋藏的地址告诉你。到时候你用这笔钱去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吧。” 罗修斯再怎么说也是大商会的主人,当年他和同伴一起被杀死的时候,并没有机会去整理他们的货物以及贩卖商品得到的报酬。 梅西尔日后虽然有好好整理,但她没有带走一分一毫,而是把它们全部埋在了相对隐秘的地方。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挖出那笔钱,所以他决定将这笔钱送给眼前这个女孩。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把这笔钱用在正确的地方。 白莲楠震惊地看着眼中满是温和笑意的罗修斯,就像是在看财神爷一样:“这我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既然是您的遗产的话,那我肯定会好好妥善使用的!请您放心!” 白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暗地里用手掐了一下白莲楠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这么冲动,这件事情是有代价的。 嘿嘿,钱哎!我是不是也要变成有钱人了呢? 白莲楠已经完全不把白荒的暗示放在心上了,她咧嘴傻笑着思考要是自己拿到这笔钱该做些什么好。 “那就拜托了,让我们顺利归去吧。”萝球社将手放在胸口上恭敬地请求道。 “没问题,我会加油的,让我问一下白荒应该怎么做。”白莲楠说完之后转头看向白荒,正准备再次开口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白莲楠,你给我清醒一点!快点清醒过来!” 龙特娜安焦急地摇晃着白莲楠的肩膀,这家伙与灵魂沟通的时间太长了,难道她忘记了尤里希娜叮嘱过她的话吗? 要是她再不清醒过来的话,很有可能直接被榨干魔力变成白痴! 白莲楠在龙特娜安的猛烈摇晃中流出鼻血,她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眼下甚至泛起乌青。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发出呻吟:“龙特娜安,我的头好晕啊……” 龙特娜安见白莲楠睁开眼睛后松了口气,她将早就准备好的药剂直接塞进对方的嘴里:“还好你及时醒了,再晚几秒钟的话,也许你真的就要变成白痴了。” 舌尖接触到药剂的瞬间,白莲楠忍不住瞪大眼睛。她迅速把所有的药吞下去,吐掉瓶子大声叫道:“呜呜呜呜!呸,好苦啊!这个药是什么呀,为什么那么苦?” “这个是老师做的可以短暂补充魔力的药剂,不然的话一会你走路都困难。”龙特娜安捡起瓶子装起来,她看着白莲楠手中的木盒继续说道,“沟通的怎么样?能有办法解决吗?” “咳咳,可是可以,只不过需要一点东西。”白莲楠喝过药后依旧感觉很头晕和疼痛,就好像有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她干脆靠着龙特娜安说道:“只要能让那些灵魂忘掉他们的过去,他们就能够顺利归去了。” “这件事情一听就知道是引渡人的专强,你应该能做到吧?” “为了恶灵的遗产……不是,为了解救这些可怜的灵魂,我当然能做到!”白莲楠握紧拳头认真说道,顺便庆幸自己的反应快,刚刚差点就说漏嘴了。 “好吧。”龙特娜安选择性无视白莲楠说漏嘴的某些话,她一直都知道白莲楠是个贪财的家伙,不过度贪婪她倒是都可以接受。 “需要帮忙吗?只要你开口求我,我一定帮。” “要是你只说前面那一句就好了!”白莲楠瞪着咧嘴露出戏谑笑容的龙特娜安,“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朋友之间帮忙确实是应该的,但是不代表不需要报酬啊!” “哎呀,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报酬?”白莲楠咬咬牙说道。 龙特娜安没有想到白莲楠真的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她好笑地屈指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我开玩笑的话你还真信啊?都说了是朋友了,朋友怎么会要报酬呢?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你不是不喜欢开玩笑吗?”白莲楠捂着额头不满嘀咕道,“这我还得问问白荒,到底需要做什么样的准备。” 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等待的白荒嘴巴开合发出少年的声音:“如想达生死之边境,必须以半死之躯才得以寻得隐秘小径。” “说简单点,现在可不是让你说这些谜语的时候。”龙特娜安有些头痛地扶着额头说。 “白莲楠身上带着一颗假死药,这种药会让人陷入类似于死亡的状态,也就是半脚踏入鬼门关。本来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有你们在身边的话,这种药以后也用不上了。” “白荒,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白莲楠慌张地捂住腰间的某个地方,她的确有一颗假死药,这是她从府邸里逃出来的时候嫡母教给他的。 “你不想用的话也没有关系,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你家人留给你的吧?”龙特娜安倒是能够理解白莲楠的心情,毕竟听名字就知道这种药是很珍贵。 能靠着装死逃过危险,对于白莲楠这种人来说最合适了。 “需要的话,之后我可以让老师帮你多做几颗,当然如果可以知道成分的话。” “我知道假死药的成分,白莲楠,不用担心尤里希娜是很厉害的医者,她一定能再做出来新的假死药的。”白荒拍着白莲楠的肩膀安慰,他知道白莲楠至今在担心什么,不过他相信悲剧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你们说的都对。好吧,反正这东西放久了也会失去效用,不如现在就用掉,还能帮一些可怜人。” 龙特娜安和白荒的话让白莲楠不再纠结,她从衣服内侧隐藏的口袋中拿出那个锦囊,打开锦囊后,倒出一颗黝黑的药丸和一颗玉白色的药丸。 “黑色的是假死药,白色的是解药。一般是需要的人服用假死药之后成功逃脱危险后,再由另一个人为下解药。可如果没有及时吃下解药,这个人一样会死。” 白莲楠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看向龙特娜安:“解药就交给你了,请你在合适的时机给我吃下去。” “你确定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龙特娜安郑重接过药丸。 “那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白莲楠咧嘴一笑,“我相信你。” 第五十章 死亡的边境 被浓雾覆盖的古老森林寂静无声,仿佛这里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根须错综盘虬的土地上堆积的落叶上露水滚动,倒映出白莲楠迷茫的身影。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白荒说的生与死的边境难道就是这里吗?可是这里只是一片森林啊! 白莲楠震惊地看着头顶完全遮蔽天空的浓密树冠,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森林,而且是来到这样诡异的森林。 按道理来说森林中应该有很多植物,可是这里除了苔藓,地衣以及这些她不认识的古老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脚下的腐殖土中甚至一只昆虫都没有。 “叮铃……” 一阵清脆的铃响吸引了白莲楠的注意,她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牛奶似的浓雾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不远处晃动。 注意到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影瞬间逃走了。 “等等!”白莲楠想要追过去,结果差点被地上的树根差点绊倒,而这一晃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可不是来这里看热闹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恶灵的问题! 事情结束还有机会来这里就好了,不对呀,我现在来过了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再来了!啊啊,好纠结! 白莲楠记得白荒说过,这种地方人在活着的时候只能来一次,所以现在就是她唯一可以把这里打探清楚的机会。不过事态紧急,好奇心还是放在一边吧。 “白莲楠你记住,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如果被那些不甘心死去的人听见,他们一定会过来围攻你。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也没有关系,这件事情交给别人也能办到。” 白荒在白莲楠吃下假死药之前认真提醒道,他能够连续生死两界,自然也清楚她即将去的地方到底有多么危险。可是她真的想帮助那些恶灵的话,那他也不会拒绝提供帮助。 “这是锻炼我的机会啊,我可不想成为我朋友的累赘,至少我也要做到我能做的事情!” 白莲楠郑重地说道,虽然她捏着药丸的手颤抖显得很是没有说服力,但是那坚定的眼神又在证明她不是在说谎。 “好了,既然决定了就快点把药给吃下去,别啰嗦。又不是真的会死,那么煽情干什么!”龙特娜安毫不留情地打破这有些怪异的氛围,她把药丸抢过塞进白莲楠嘴里,再给她灌了一口水,“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龙特娜安你这个……咕咚!”猝不及防把药丸混着水咽下去的白莲楠瞪大眼睛,一开始她还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她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疼痛从腹部升起。 疼痛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她忍不住捂住肚子发出哀嚎,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但眼泪混合着鼻涕在脸上流淌的样子一定很丑。 啊,早知道就让龙特娜安来了……白莲楠最终在极度恐怖的疼痛和呕吐感中失去意识,她失去意识之前这么想到。 这里就是大陆人说的生与死的边境,归去之所吗?感觉就真的只是森林而已,而且雾气浓得太夸张了,远一点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 最重要的是,雾气这种看不见抓不到的东西该怎么收集啊?而且收集了能带出去吗! 很快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的白莲楠头痛地抓头发,她忽然发现右手无意识握着的东西……展开一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好像是尤里希娜用来装药剂的。 药剂瓶……这东西我是怎么带过来的?难不成要让我用这玩意来装那些雾吗? 白莲楠脑中闪过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她下一秒就摇头笑出声:“怎么可能?这种东西能装雾气……” “这个是生者世界的死物,死物是能够承载遗忘的质量的。只不过带走这里的东西意味着你会被追杀,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白莲楠耳边响起的沙哑低沉的女声几乎要被吹散在迷雾当中,她吃惊抬起头看着坐在头顶横生树枝上的少女,被对方暗红的长发吸引了注意。 还有那张脸,真像啊…… “梅西尔?” 赤身坐在树上的少女听到白莲楠喊出的那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她露出笑容从树上跳下来:“你居然认识那个孩子,可惜我不是梅西尔。我是徘徊在这里的贤者,有人称呼我为终结之日的智者,你可以叫我克莱因。” 白莲楠近距离观察才发现眼前的少女与梅西虽然脸一样,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哦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不过这个都不是重点,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完白莲楠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开口说话,她惊恐地捂住嘴,心狂跳起来。 “你还真有意思,这里除了树和雾气之外什么都没有,忽然出现一个人你不害怕吗?”克莱因有些新奇地看着白莲楠,因为她的反应和很多来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她看着白莲那捂嘴的动作,意识到对方在担心什么:“你不用担心,有我在的地方那些家伙不敢过来,他们也是知道该惹谁不该惹谁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被突然冒出来的鬼给生吃了!”听到克莱因的话,白莲楠放下手松了口气,“谢谢你,你就是刚刚在附近的人吗?” “他们也不吃人,只是想抢占一个鲜活的身体回到活者的世界那边去。我刚刚才……算了,不说这些,你把你手上的瓶子打开。” 白莲楠闭上嘴乖乖听从克莱因的指挥,打开手中药剂瓶的塞子。 小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残留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呆呆举着瓶子的白莲楠看见周围的雾气像受到吸引一般朝瓶口汇聚过来,最后竟然钻进瓶子里面。 一次性多取一点可以吗?之后我好像没有机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多取一点,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白莲楠看着逐渐被填满的药剂瓶在心里问道。 话说这里的雾气的效果跟忘川的水差不多,那么是否也能用在其他那些无法被拯救的灵魂身上呢? “不要太贪心,如果取得太多瓶子是会碎掉的,而且会很快被她们发觉。”克莱因看着白莲楠忽然出声提醒道。 忽然反应过来的白莲楠赶紧把瓶塞塞上,她注意到药剂瓶的瓶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如果再装一些雾气进去,恐怕药剂瓶就要裂开了。 “天啊,谢谢你,差点就出大事了!”松了口气的白连楠向克莱因道谢。 克莱因摆烂摆手表示没有关系后说道:“别小看这些雾气,它们中存有太多的思念以及各种情绪,虽然能洗涤灵魂,但是同样也会污染灵魂,该怎么用取决于你自己。” 克莱因音落下的同时,她们周围的雾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少女的轻笑,同时无数曼妙轻盈的身影从流动变得混乱的雾气中浮现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些东西是什么?”预感有些不妙的白莲楠小心翼翼地护住手中的药剂瓶问道。 克莱因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群藏在雾气中的家伙:“她们是这片森林,或者说这个生与死的边境的守护者。既然她们出现了,那个家伙肯定也在这附近。” 白莲楠并没有明白克莱因说的话的意思,只不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这是她即将苏醒的征兆。 “不好,这么快就要……” “认识你我很高兴,希望下次我们能换个地方见面。”克莱因瞥了身影越来越淡的白莲楠一眼,转身走向那片沸腾的浓雾,雾气中的某些身影也追着她离开了。 “对了,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别人,会被祂们察觉到的。” 第五十一章 和恶灵交流 白莲楠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气,淤血被她从喉咙中咳出来。 血液在她衣服上晕染开,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花,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假死药虽然不会让人真的死掉,可是毒性能让人的内脏受到伤害,调理回来估计要几个月的时间。 感觉肚子绞痛的白莲楠一边大声咳嗽,一边着急地张开紧握右手,欣喜地发现自己真的将那里的雾气带回来了。 她连忙对龙特娜安说道:“咳咳咳……龙特娜安,你看,我把东西带回来了。” 听着白莲楠沙哑的声音,龙特娜安有些心疼地将水壶递到她嘴边:“先喝水吧,你先好好休息。现在还没有那么严重,我们没有必要着急。” 白荒发出心疼的呜咽,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白莲楠眼角的泪水,有些后悔让她做出这种危险的尝试了。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嘻嘻,好痒啊白荒,你是在担心我吗?”白荒的举动让白莲楠露出一点笑容,她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说道,“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体验哟,我感觉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大胆了!谢谢你白荒没有阻止我。我现在有点困,先睡一下……” “我说你真是不用脑子,什么事情说做就做,我想通了,下次我们还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白莲楠,你在听我说话吗?”龙特娜安听见白莲楠均匀的呼吸声后才意识到她居然又睡着了。 虽然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能有人这么快入睡,但龙特娜安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又这么快睡着了,这家伙可真是!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龙特娜安将白莲楠在干燥的地上安置好之后,然后用赫格斯的骨骼围绕封印灵魂的木匣做了一个简单的结界,防止恶灵的死气外溢。 毕竟人要是长期处于死气浓厚的环境中是会生病的,就算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她也要为白莲楠考虑一下。 做完一切准备的龙特娜安松了口气,她盘腿在木匣对面坐下,将手里的短剑插在地上说道:“我知道你们正在看着,快点出来吧,我有点事想问你们。” “真是个没礼貌的小鬼,不过看在你是梅西尔的熟人的份上,我们还是露个面。” 过了好一会儿,罗修斯略带不满的声音才从木匣中响起,他抱着手臂缓缓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龙特娜安注意到罗修斯身上弥漫的黑雾非常浓郁,几乎覆盖了他半个身体,看样子他真的快要失控了。 失控的恶灵将会袭击他们看见的任何活物,就连婴儿都不会放过。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在人死后立刻将尸体焚化,这种方法虽然不会完全阻止恶劣的诞生,但是能降低魔瘴出现的概率。 “咳啊啊啊啊……新鲜的空气,我已经好久没有来到外面的世界了。” “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这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好饿呀,我想要吃东西……” 和罗修斯一样出现的恶灵们都用好奇以及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龙特娜安,他们能从这个女骑士身上感觉到一种亲切的气息,可是又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恶灵的出现让整个排水道的空气都变得寒冷起来,原本安静躺着的白莲楠下意识地缩起身体打了个抖。 罗修斯打量龙特娜安的时候,龙特娜安也在认真打量他,她觉得这个恶灵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生前估计也没有什么实力,也只是死去的方法特殊而已。 罗修斯虽然没有什么战斗上的天赋,但是作为商人的他一眼就看出龙特娜安心里想的事情,他忍不住调侃道:“你失望的眼神简直完全不加掩饰,难道你还期待我这个恶灵是什么战士不成?真可惜,我们只是一支运气不好的商队而已。” “我想跟比我更加强大的人战斗,只有这样我才能从这些人身上吸取经验变得更强,嗯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一定能够得到更多的认可。”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我想想……对了,曾经有一个又冷血又让人讨厌的小丫头说过跟你一样的话。” 罗修斯漫不经心地吹了一下眼前漂浮的灰尘,他认识的那个女孩曾经也追求力量,可是现在她却变成了一个怪物。 “你说的是梅西尔吧,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她的名字,好让人讨厌。” “你真是一个单纯的人,无论是喜爱还是厌恶都毫不掩饰,看样子教导你的那个人真的很爱你。”罗修斯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话题一转,“好了,不说闲话了,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龙特娜安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们真的是因为梅西尔才死掉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件事情有些复杂,而且也与你无关,你无需知道那么多细节。”罗修斯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后才开口道,他不知道龙特娜安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对方。 “这样啊,她还真下得了手……”龙特娜安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她缓缓地握紧拳头,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看见龙特娜安的反应,罗修斯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孩子,我不知道你跟梅西尔有什么过节,但是她只是做出了以当时情况来说最好的决定。” “每个人看到一件事情感受都是不同的,我们也一直在埋怨梅西尔,甚至诅咒过她。可是我们现在也是释然一些了。这不代表我们原谅了她,只是至少她为了拯救我们做出的努力。” “我在想梅西尔也许会用余生来忏悔和赎罪,背负如此之多罪孽的她最后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听到这番话,龙特娜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反正不会比你们好。” “正因为我们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没有再继续埋怨和诅咒她。”罗修斯说到这里的时候耸了耸肩,他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所以说不用你对她做什么,她也会受到惩罚的,这就是规则。” “其实我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想拿这件事情狠狠嘲笑她一下而已。”龙特娜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觉得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因为你的身上……” “龙特娜安,你在吗?我好渴啊。” “哎,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来了!” 听到白莲楠的呼唤,龙特娜安立刻起身去给醒过来的白莲楠喂水,她专注的模样和他不耐烦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打断说话的罗修斯没有任何不满,他只是在其他同伴紧张的注视下闭上嘴——刚刚如果他把话说出来的话,有可能会受到惩罚,还好被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的同伴有些麻烦。不过刚刚你想说什么?”给白莲楠喂完水的龙特娜安回头问道。 “没什么……能请你尽快唤醒你的同伴吗?”罗修斯按住不断颤抖的左臂,他能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理性,疯狂的杀意正在咆哮。 “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第五十二章 人工干预 梅西尔和她的恶魔们到达花之国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他们意外在娜娜塔遭遇了蜂群暴乱,危险的蜂群竟然让人一时间无法离开旅馆。 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和他们一样的倒霉蛋,想必他们也正在为这件事情苦恼吧? 那个叫黑曜石的魔法使离开的可真是及时,要是再晚一点估计也会和他们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 “从蜂群的状态来看,这种情况应该持续很多天了。要想等到暴乱停下来恐怕是不行的,我们只有着手干预了。” 梅西尔一边喝着马格德里什煎的药茶,一边坐在窗边观察着窗外的情况,断定等到暴乱自动停歇是不可能的。 毕竟蜂群之间本身就不可能共存,没有蜂后的话,它们只会相互抗争到底。 不过这种情况外人完全可以出手干预,直接杀死其中一只蜂后,这样留下的蜂后自然可以统帅所有的蜜蜂。 既然她都能想到这个办法,恶魔们肯定也想要这么做过…… “马戈德里什。”梅西尔轻唤道。 “我在,小姐。”马戈德里什应声出现,他恭敬地弯腰问道,“请问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预感。”梅西尔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托盘上面,她酒红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蜂群来往的景象。 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中,无数的士兵正在死去。这些可怜的蜜蜂可能一生都在为人类工作,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所有的蜂后都死了吗?” “是的小姐,我们去各处的蜂巢查看过情况。发现不仅是蜂后,包括蜂后的幼虫都被杀死了。”马戈德里什用低沉且带有愤怒的声音说道。 这个人明显是故意的,他似乎是想将什么人困在这里。 难道是有人知道小姐来到花之国了?他们还刻意消除了行踪,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注意到马戈德里什脸色变化的梅西尔有些头痛地扶住额头,她当然清楚对方的担忧,可是事情过于那么凑巧的话有可能真的只是偶然,只要做好最坏打算就可以了。 “马戈德里什,你不要想得太多。其实我本来还想早点完事的,现在最好还是先让蜂群安静下来再做别的事情。” 梅西尔伸手示意离自己最近的玛丽将提箱递过来,然后她将手伸进提箱中摸索,拿出一个约巴掌大小的,外表类似虫茧的白色物体:“本来想寻找一个更适合它生活的地方的,看样子是时候了。” “这是什么?”罗曼夫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球体,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蠕动,这让他有些惊奇地问道,“还是活的?你什么时候捡到的?” “不是捡的,这是当年和尤里希娜联手封印虫殖的时候,我们打倒祂的眷属时得到的战利品。它是女王蜂的幼崽,特性是统帅蜂群和将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当成它的主人。” 梅西尔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虫茧,她本来是想把这个交给格里高尔的,可是后面觉得那孩子似乎不需要护卫就自己留下了。 本来准备交给信得过的人保管却一直留到现在,也许用在这里也不错。 “这也是命运导致的结果吗?”梅西尔喃喃自语道。 “小姐,你确定要将这个用在这里吗?”马戈德里什有些担心地看着梅西尔,他当然也希望能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可是那个东西能靠谱吗? 谁都知道古神的眷属拥有古神力量的碎片,几乎是不可控的。万一孵化出来之后蜂后只认可主人,把其他生物全部屠杀了该怎么办? “不会有危险吧?人类总是会利用对他们有利的东西。就算蜂后不失控,不代表这个人不会利用蜂后的力量。”克里默说出了马戈德里什的担忧,他已经见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对人类早就没有了信任。 一旦人拥有力量,他们就会沉浸在自己获得的力量当中无法自拔,甚至失控。 “不需要它拥有主人,只要它遵循本能就可以了。就算是古神的眷属,它本质上也是蜜蜂。” 梅西尔看着手里微动的虫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目的从来不是让某个人掌控这股力量,虽然对不起这里的人们,可是还是命更重要吧?” “小姐,这样做的话蜂群最后会迁到什么地方去呢?”鲁巴斯有些好奇地问道。 “昆虫出于本性一般会远离人类聚居,也许它们会搬迁到一个拥有很多食物且人烟稀少的地方吧?” 说起来也奇怪,虫殖的眷属基本上保持着昆虫的习性,没有命令它们甚至不会轻易靠近任何生物。 然而虫殖本身却更接近于动物而不是昆虫,祂会习惯性地靠近人类的聚落,收割那里生物的血肉和灵魂,不断壮大自身。 古神真是奇妙的存在,如果能够透彻研究祂们,说不定能够发现更多应对祂们的办法吧? “要孵化女王蜂很简单,只要给予足够的魔力它就会自然孵化。不过,孵化的地点不是这里。” “那您的想法是?” “我要进行定点传输。虽然有点耗费魔力,但是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女王蜂能够在蜂群中孵化。” 梅西尔将手中的虫茧递给马戈德里什,她当然不会选择在房间里孵化,这样的话就违背她的初衷了。 只不过定点传输魔力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这期间绝对不能被别人打扰。一旦链接断开,可能会发生魔力爆炸,估计这一带都会被爆炸掀飞。 好在恶魔们都在身边,他们肯定能够守护好自己。 “看样子你需要帮助。”克里默睁开半闭的眼睛,他一扫往日的慵懒认真起来,“我已经在附近布置好傀儡,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赶走。” “我和玛丽去望风,顺便催眠周围的人。”鲁巴斯说完和玛丽迅速离开房间。 里芬柯克蹲在原地叫了两声后自觉守门去了,跟他一起的还有提赫。 这家伙自从上次出现异常以后就一直有些躁动不安,梅西尔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惜她和提赫之间的契约最为脆弱和模糊,她也无法直接干涉对方。 当年能和提赫签订契约,是因为不眠七夜偶然将他吸引过来,当时他处于一种意识不清的状态,正好被梅西尔捡了漏。 如果什么时候能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好了。 一人一恶魔之间的契约是非常不平等的,梅西尔也没有白白占提赫便宜,她一直想要帮助对方恢复记忆。 这样的话,至少他能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真是头痛……” “如果头痛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好好休息一下也不是不行,现在诅咒不是还没有蔓延吗?” 一向嘴毒的罗曼夫居然说了句好话,这让梅西尔吃惊地看着他:“我的天啊,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罗曼夫居然会关心人了!真想让鲁巴斯听听你说的话,他肯定会惊掉下巴。” 罗曼夫听着梅西尔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不清楚自己在梅西尔眼中的形象是怎么样的,不过听她的话……好像并不是很好? “看样子是我多管闲事,你还是抓紧时间做正事吧,不是情况紧急么?”罗曼夫说完随手打开窗户,外面的蜜蜂瞬间涌了过来。 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那些准备冲进来蜜蜂,并且在空中开辟出一条通向风蜂群斗争中心的道路。 巨大的嗡鸣声响彻耳边,风从窗外灌进来吹乱了房间里的摆设。蜜蜂像发狂似的用力撞击着屏障,可是那圆形的屏障坚硬无比,根本没有被动摇的迹象。 “好久没有使用过能力了,要是能把这些蜜蜂全部捏成一个小球,它们能有多大体积呢?”罗曼夫毫不在意地用手捋了一把额前乱飞的头发,他的脸上露出兴奋又癫狂的笑容。 每次罗曼夫大开杀戮之前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看见这一幕的梅西尔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头。 也许是察觉到梅西尔的不满和警惕,罗曼夫收起笑容,转过头对她绅士地行了一礼:“哈哈,梅西尔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刚刚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不太好笑,真的。”梅西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刚刚的玩笑也伤到我的心了,我可是真的在关心你。”罗曼夫耸耸肩,“我没想到我在眼里居然是个疯子,我可真可怜。” “别说这些没用的,让开。”梅西尔没好气地说道,她推开罗曼夫,然后对准自己选中的位置张开手。 “校准,定位,传输开始。” 第五十三章 蜜坊救援行动 “额……好渴,我好渴。水,我要水……” 灯光昏暗的小房间燥热难耐,一堆屯放蜂巢的木桶旁边蜷缩的女人突然发出嘶哑的呻吟。 女人头发间生长的植物都隐约有枯萎的趋势,这意味着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晒过阳光和饮水了。她身边的男人也是这样情况,甚至,还要更惨一些,都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自从家里的蜂群忽然发疯,梅利塞和她的丈夫就一直呆在工坊用于提炼蜂蜡的小房间内。 这里又闷又热,还只有少量的食物和水。好在木制墙壁上没有缝隙供那些发疯的蜜蜂钻进来,所以他们才侥幸在这场意外中保住性命。 梅利塞至今还记得工人被愤怒的蜂群包围后的惨状,那身厚重的防蛰服根本没用,反倒成为这些倒霉的工人逃脱的枷锁。 蜂群像是厚重的毯子一样瞬间覆盖了工人的身体,它们齐心协力撕开罩住面部的纱网钻进防蛰服,再用它们的毒针刺入皮肤,甚至直接钻进工人的鼻子和嘴里,让他们窒息而亡。 工人们在蜂群的环绕中起舞哀嚎,他们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挥舞双手和四肢,试图驱赶那些蜜蜂,可是无法避免被折磨的命运。 这个场景简直就和描绘死人之国的插画一般,绝大部分人都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的,也有人选择用工具结束自己的生命,避免蜜蜂对他们进行进一步的折磨。 梅利塞早已经听不到蜜蜂振翅的声音,可是她不敢面对那些肿胀可怖的尸体,凄惨的哀嚎仿佛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虽然只在小时候躲在父母身后看过一次,可是被蜜蜂杀死的人的凄惨死状已经深深映入梅利塞的脑海中。 她从内心深处都对变成那个样子感到极度恐惧,所以发觉蜂群的状态不对的时候,她立刻拖着丈夫在这个房间躲起来。 就算外面的工人用力砸门,失控怒吼和跪地哀求,她都没有把门打开。 不是梅利塞不想救这些人,而是她很清楚这个房间能让几个人生存几天,她把丈夫带上也只是因为丈夫才是这间工坊的主人。 如果丈夫因意外死去,那这家工坊将会被贵族收购进行公开拍卖,到时候梅利塞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需要这间蜜坊,或者说她需要一大笔钱去医治自己得了重病的孩子和缴纳沉重的赋税。 一旦失去这个地方,等待她的将会是无比凄惨的人生。 从根本上来说,她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了活命人总是能够牺牲一些和自己无关的东西,比如他人的性命。 要是当场结束自己生命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呢? 不,不是这样的,无论怎样这都是自己将会接受的事情,因为如果成为他人的所有物的话,也许会得到更糟糕的对待。 梅利塞几乎无法继续思考,她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喉咙就像是被烧了火炭一样干疼无比,嘴里满是血腥味,她怀疑自己的喉咙都干裂了。 忽然一股凉风从门口的方向吹过来,让梅利塞瞬间精神一振,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个打开门的身影,心中全都是获救的狂喜与兴奋。 虽然没有办法做起来,但是梅利赛还是努力伸长手求救道:“救救……救救我!还有我的丈夫,他也在这里!” 梅西尔在恶魔们的守护下,利用定点传输的方法让女王蜂的卵在暴乱的蜂群中孵化。 女王蜂刚一出生就立刻把所有蜜蜂的注意吸引过去,分为几股势力的蜂群竟同时停止斗争。 很快,接收到女王讯号的蜂群将还没有彻底展翅的女王蜂保护起来,它们以女王蜂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蜂团,从远处看就像是一股狂乱飞旋的龙卷风一样。 这个场景从远处看依旧令人心惊和恐惧,毕竟让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不是随便就能忽略的,但总比蜂群在窗前用毒针和螯钳互相厮杀强多了。 “咳咳!” 感觉胸口不适的梅西尔忽然咳嗽了几声,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滴在地上的血中冒出虫形的雾气。 “小姐!”马戈德里什焦急地上前扶住梅西尔,“果然又勉强自己了,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吗?” “你现在不应该担心我,你和其他恶魔马上去寻找这里被困在房间里的花民!被困在房间里面这么多天,肯定有人坚持不住了!”梅西尔用手推开马戈德里什的手说道。 花民的寿命虽然比人类更长,可同时他们对于水和阳光的依赖也更强,这么多天没有晒到阳光和饮水,肯定已经有人极度衰弱了。 “可是你……” “快去,这是命令!”梅西尔低喝道。 “命令”一词让马戈德里什的身体猛地一僵。 梅西尔很少命令他们,看样子她确实生气了。 “你可真的是让我无话可说。”马戈德里什不情愿地融入周围的阴影,只有声音还回荡在房间中:“我知道了,还请你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马戈德里什离开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梅西尔疲惫躺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还好一次性就成功了,我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蓄积这么多的魔力。” 她说道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看一下放在床头的提灯:“看样子他们好像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心提灯就像是活过来一样不断搏动着,发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不详的黑雾不断的从其表面冒出,梅西尔只是伸手触碰提灯就能感觉到冷入骨髓的寒意。 她不太清楚提灯的状态到底是好是坏,只知道这种变化肯定会带来某种影响…… “丝诺,难道你……”零碎的记忆碎片从梅西尔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扶住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还没等梅西尔回味这次得到的记忆,她的意识忽然再次堕入无边的黑暗中,只不过这一次她竟然在黑暗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熟人当中只有那个遭到背叛的不幸之人才拥有那种金棕色的头发,可那个总是坚定不移的背影如今居然如此彷徨。 梅西尔不自觉地走上去抓住对方的手问道:“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能分我一点吗?” 背对着梅西尔的德斯坦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听起来就像个虚无缥缈的幽灵沙哑的低吟。 德斯坦转过头的时候,梅西尔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的,而且不是普通的金色,而是一种带着暗红的古老金色。 德斯坦张开嘴露出野兽般尖锐的牙齿凑近梅西尔,同时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逃走,可是她忽然停下的动作。 “算了……我已经不想再夺走别人重要的东西了。你小心,你身边有很危险的东西,如果产生共鸣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不要太过相信你的恶魔,他们有事瞒着你。” “你说什么……”梅西尔吃惊地瞪大眼睛,她下意识地想把对方推开,可发现眼前的人力量极大。 德斯坦根本不了解那些恶魔,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她!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 “认识?我们当然认识哈哈哈……”眼前的“德斯坦”裂开嘴发出疯狂的笑声,她赤金色的眼中迸射出金色的火星,之后金火如火焰花般绽放包裹她的头部。 火焰熊熊燃烧,迸射到脸上的火星给梅西尔带来剧烈的灼痛感,可她没有避开,反倒是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张被火焰包裹的脸。 “我是被你遗忘的那个约定,梅西尔。” 金火灼目,摇曳的火光中人脸逐渐变得模糊,焦黑的人脸再次张开嘴巴,似乎是想要啃噬梅西尔的脸。 “你疯了吗?还不快点回去!”来不及躲开的梅西尔被冲上来的克莱因一把拉开,推向身后的黑暗,“你不要在意她,也不要想起来!” “可是我不能这样一直忘记,难道要我逃避一辈子吗!”梅西尔反手抓住克莱因的手腕,她冲对方大喊道。 “这不是逃避,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克莱因抽回自己的手转过头,荆棘枝条生长,将她与梅西尔隔开,“要等到你能够接受这一切的时候,记忆自然会回来。” 第五十四章 黑曜石的痕迹 蜂群毫无征兆地停止暴乱并集体大规模迁移向别处这件事,虽然很让被困在家中的花民们感到疑惑,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街道很快被饿得发疯的花民占领,他们迅速走或者爬到能晒到阳光的地方,欢呼、大笑或者哭泣着庆祝自己幸运地活了下来。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一些工坊和房间里面传来痛苦和绝望的悲鸣——有花民支撑不住已经死在房间里面了。 负责管理城镇的贵族为了赚取好名声,特意带着家仆和骑士出现,让骑士负责维持秩序,佣人分发特制的营养剂和水。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贵族,死气沉沉的城镇终于再次充满希望和生机。 “大家不要急,人人有份,我们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还请大家排队上前领取,走不动路的,麻烦其他人帮忙带一下!” 从几天前就开始忙于制作药剂的女佣和男仆们游走在大街上,看见他们的花民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涌了过去——为了他们手中的营养剂。 魔法使制作的药剂要比普通药剂师制作的药剂效果更好,况且来到这里的那个魔法使竟然解决了那个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所以当地的花民对药剂都非常信任。 “请不要挤,药剂有很多……啊!” 女佣缇丽丝抱着手里的木箱大声冲眼前的花民们喊道,可是这些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家伙还是一股脑地涌上来。 好在一旁的骑士看到这种情况立刻上前阻止,不然缇丽丝肯定会摔倒。 身体本来就娇小的她有些狼狈地护住怀里的箱子看着眼前的花民们,这才意识到灾难面前他们的渺小。 负责管理当地的贵族还好,被困在府邸里的时候还有足够的水和阳光维持生活,可是这里的平民有的可没有那么好运气。 蜂群暴乱的时候有不少花民正在封闭的工坊干活,没人知道他们时怎么熬过来的。 作为人类并且曾是奴隶的缇丽丝很难体会到在阴暗环境被逼疯的感觉,她只是怜悯地看着他们,将一瓶营养剂交给蹲在边上的小孩。 这个孩子从刚刚开始就蹲在那个地方,也没有看见大人在周围,想来是父母都不幸遇难了吧? 正在望着人群发呆的里芬柯克扭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递给自己一个药剂瓶的缇丽丝,他被梅西尔命令过来帮助那些没有体力离开家的花民,将他们搬运到人多地方。 现在人太多,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离开,干脆坐在路边等待梅西尔召唤。 “这个是魔法使制作的药剂,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很珍贵,记得要喝干净哦。”缇丽丝笑着对里芬柯克说道,抱起箱子转身去寻找其他需要营养剂的花民。 这东西是用很珍贵的药材制作的,只能分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比如说眼前这个看上去无依无靠的男孩。 “人类,你说的魔法使是叫黑曜石吗?” “哎?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缇丽丝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发出与外表不同的沙哑声音的里芬柯克,她才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睛竟然是血一般的红色,粗糙的头发竟然在不断迸射火星。 花香中隐约掺杂一股硫磺的味道,眼前的男孩很显然不是人类或者花民,最重要的是刚刚他对自己的称呼是“人类”。 难道是书里面说过的恶魔,我的天啊! 感觉害怕的缇丽丝下意识地后退,忽然有什么东西绊住她的脚,让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摔倒的时候缇丽丝也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箱子,在箱子里面的东西碰到——看来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比她自己更重要。 用尾巴将缇丽丝绊倒的里芬柯刻好奇地打量着她,他很好奇为什么人类会花民工作。 对方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明显是没有得到植神的眷顾——现在这样干净的人类很难得一见。 “好痛……”缇丽丝摸着屁股龇牙咧嘴,“那位魔法使大人可是我们的恩人,我不能把他的去向告诉你!他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我的主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帮忙……”里芬柯刻解释道。 “我不听,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不离远一点我就叫骑士过来了!”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里芬柯刻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就在他准备变回原形威胁缇丽丝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后拖:“原来你在这里,我还说你去什么地方了。” 鲁巴斯路过时正好发现同伴在人群当中凑热闹,于是走过来准备顺便把人带走,可是眼前一幕让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看着脸因不耐烦有些形变的里芬柯克,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缇丽丝,问道:“等等,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欺负您了?” 缇丽丝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发蓝眼,气质优雅迷人,声音也异常好听的中年男人,她瞬间脸红了:“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您是他的家人吧?这里人多你得看着他一点,万一走散了就麻烦了。” “我不是他的家人,只是朋友而已,不过感谢您的帮助。” 鲁巴斯看了一眼对自己使眼色的里芬柯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同时声音变得异常有诱惑力,“小姐,你知道黑曜石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缇丽丝原本想拒绝回答鲁巴斯的问题,可她的嘴却不受控制地说道:“魔法使大人说他会在秘密蜜坊去购买蜂蜜,可是他去了那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说完,她立刻惊恐地捂住嘴看着眼前的鲁巴斯。 “秘密蜜坊,是老板娘提到的那家。” “那里的主人失踪了,难道是和黑曜石有关系吗?” “不太清楚,但一定是有关联的。既然得到了线索,我们回去给梅西报告吧。” “好,你记得消除她的记忆。对于普通人来说,遇见我们并不是一件好事。” 鲁巴斯和里芬柯刻对视并低声交谈了一番,随后鲁巴斯随手打了个响指。 缇丽丝耳边隐约有悠扬的口哨声响起,听到口哨声的她眼神变得迷茫,最后彻底失去神采。 等缇丽丝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抱着箱子站在路边,箱子里面的药剂瓶都没有了。 周围的花民各自拿着一瓶药剂,正满脸感激地对她表示感谢。 正在巡逻的骑士注意到站在路边发呆的缇丽丝,他好奇地走上前一瞧,然后笑着说道:“缇丽丝,你居然这么快就把药剂发完了?你今天的活就算做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缇丽丝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药剂分发出去的了,不过听见同伴说自己可以休息的时候,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太好了,那我就先走啦!” “嗯,你回去的时候自己小心一点。”骑士叉腰看着缇丽丝轻快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个小丫头果然还小,脑子里面竟然还想着玩。 “再过一段时间,她也应该会收到邀请吧?如果她愿意接受的话,我们就能够成为家人了。”骑士自语完后转头,继续去维持人群的秩序去了。 第五十五章 秘密蜜坊 虽然对这次的调查没抱期待,但里芬柯刻和鲁巴斯带回来的消息还是让梅西尔有些意外。 花之国本身就是一个适合魔法使生活的地方,这里的各种花卉就是最好的魔法素材,黑曜石来这里购买需要的素材简直再正常不过。 只是到底是什么蜂蜜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呢?竟然让魔法使都产生兴趣。 “秘密蜜坊吗?”梅西尔卷曲右手的食指顶着下巴思考,决定去那里看看情况。 毕竟有些时候只有亲临现场才能知道大概情况,光是听到别人口述是不行的。 现既然蜂群的暴乱已经结束,想必蜜坊也有人了,说不定能见到老板娘委托他们找的那个人。 “你们回到提箱里面,鲁巴斯跟我来。”梅西尔说着下床,站在床边的马戈德里什熟练展开早就准备好的外袍给她披上。 “我们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了,如果找不到人的话,我们就直接去花之国的中心。到时候我会写信向老板娘表示歉意。” 梅西尔感觉瑞达对自己种下的诅咒就像虫群一样,慢慢噬咬着她的理智与灵魂,针扎火燎般的痛苦越发严重和频繁。 结合之前的梦境,梅西尔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不清楚这种不好的预感最终会带来什么,但是早一点解决诅咒是最好的。 梅西尔带着恶魔找到位于城镇偏僻角落的秘密蜜坊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太晚,只不过慢慢消失的太阳和逐渐阴沉的天空说明天气正在发生变化。 梅西尔注意到街边的花民脸上都没有了笑容,很显然他们也在为变化的天气感到烦躁,有些脾气不好的甚至直接指着天空骂起来。 今天明明应该是一个非常需要阳光的日子,结果却忽然要下雨,换做是谁大概都会不高兴吧? “该死的,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结果连饭都吃不饱!” “还好有魔法使大人提供的营养剂,不然的话我和家人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办!” “可惜这种药剂的配方被那群贵族把控着,我们要想买都得花大价钱。这次那个秃头也是良心发现了!” “哈哈,就是说啊。那些贵族恐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吧?毕竟要是将这件事情上报给议会,这里的贵族会因为管理不力被直接处刑的。” “我巴不得换一群人来管理这里!你知道现在占地税有多高吗!我都快交不起了!” 梅西尔静静听那些花民交谈,捕捉着他们话语中的有用情报。 从花民们的话语中,梅西尔得知了几件事情:黑曜石在这里似乎还挺受欢迎,准确来说是他制作的营养剂很受欢迎;这个国家的贵族有管理城镇和守护居民的义务,如果不履行义务,他们将会受到处罚;国家上层有个名为“花冠国议”的官方机构负责监督和管理花之国内的重要事务。 以及花民之间也是存在阶级的,一个花民身上的植物种类越多,在这个国家地位等级就越低。 令梅西尔比较意外的是,外来者和园丁竟然也可以成为花民的,只不过需要接受一些比较复杂且严苛的程序。 虽然能让普通人也变成花民这件事足够令梅西尔感到好奇,可是她明白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是这里吗?看起来不像是能够出产高质量蜂蜜的地方啊。”到达目的地的梅西尔抬头,仔细打量眼前挂在店门上的那张破旧的木制牌匾,她揉揉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虽然直接评价对方店铺环境恶劣有些过分,但事实确实是这样,任谁看这里都像是被废弃的地方,就连那块招牌似乎都要掉下来了。 “算了,还是进去看看吧,说不定里面不一样呢。” 梅西尔这么安慰自己,她带着马戈德里什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刚刚吸了一口气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打搅了咳咳咳,请问有人吗?” 一束还未消失的阳光透过二楼的小圆窗照在商铺的中心,地上显现出一个金色的四叶草图案,空气中漂浮的闪闪发亮的灰尘让梅西尔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小姐,这里明显没有作坊该有的痕迹。”马戈德里什在梅西尔身后轻声提醒道。 “确实,这里像是被废弃了一样。”梅西尔失望地发现商铺里堆满各种各样的杂物,整个商铺都是一副被什么东西大肆破坏过的样子。 可别说蜂蜜了,这里就连提炼和装蜂蜜的容器都没有……总之就完全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 看着眼前彻底被粉碎的展柜和大片破损的地板,察觉到有魔力痕迹的梅西尔隐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下意识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被废弃?恶魔们说之前黑曜石来过一趟,这里变成这样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马戈德里什看着地上的残骸,拉着梅西尔避开地上的镜子碎片。 “先等一等。”梅西尔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展柜前,伸手触碰它感受着上面残留的魔力。 让梅西尔感到意外的是,魔力残留的痕迹很是稀薄,显然是黑曜石在离开之前清除了这些痕迹,对方明显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梅西尔能够感受到这细微的魔力,也是因为她天生就对魔力有着极强的亲和力。 这种能力既是祝福也是诅咒,用的好的话还好,如果用的不好的话,反而会害死自己。 黑曜石的魔力看似温和,实际上冰冷强硬且隐含着强烈的恶意,就像肆意生长结晶的寒冰一样。 曾经教导梅西尔的老师说过,魔力就是一面映照使用者的本性的镜子……看样子黑曜石的本性和别人对他的评价是两种极端。 现在梅西尔才发觉“黑曜石”这个名字本身就有问题,毕竟教国的取名风俗与帝国不同,追求礼仪和节制的教国人不会用物品的名字给人取名,不过他们倒是很喜欢用物品的名字给宠物命名。 “对了,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镜子的碎片?难道这里的镜子有什么用吗?” 其实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梅西尔就已经注意到地上的镜片。很显然地面上装饰着很大一块镜子,只不过在混乱当中镜子被人为损毁了。 梅西尔蹲下来捡起一片碎镜仔细查看,发现镜片上竟然残留着浓郁的魔力,而碎镜的背面刻着非常复杂的魔术术式,这说明镜子曾经是一个魔术道具。 既然能在商铺里安装价格昂贵的魔术道具的人,证明经营这里的绝非普通人。 “梅西尔,你看墙上。”也在默默观察房间的马戈德里什忽然指向墙面,他这才发现墙面上破裂的痕迹竟然能构成一个字。 混乱当中还能留下这种痕迹的人,想来实力也不差,至少肯定没有出事。 墙上龟裂扩散的痕迹让字体显得有些抽象,可梅西尔还是将其勉强辨认出来,并疑惑地轻念道:“‘光’?这是留给谁的线索吗?” 虽然只是感觉,但梅西尔认为这里的经营者好像笃定会有人来这里似的……不会是她吧? 第五十六章 诅咒加剧 梅西尔带着恶魔们来到位于娜娜塔城镇边缘的秘密蜜坊,试图找到黑曜石拜访这里的原因,。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片废墟,仿佛这里早就被废弃了一般。 好在通过调查,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也许他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梅西尔看着地上正在慢慢偏斜的光斑,抬头看向上方四叶草形状的窗户命令道:“马戈德里什,拜托你去二楼看一下窗户对面的墙面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是,小姐。” 马戈德里什就像没有重量一般屈膝,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踩着墙面上栩栩如生的花卉浮雕,翻越早就被破坏的护栏来到二楼的走廊。 落地后,马戈德里什浅浅瞥了一眼同样一团糟的二楼,然后他走到靠近窗户的位置仔细查看周围,发现窗户正对的墙壁上有挂过画框的痕迹。 现在挂在那里的画框早已不翼而飞,马戈德里什可以看见墙上有一个四叶草痕迹的小孔。他将眼睛凑到小孔旁往里面看,发现里面有着极其精巧复杂的机关。 “小姐,这里有一个机关,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需要钥匙的那种。” “机关吗?”梅西尔依旧在看墙上某人留下的线索,她注意到头顶的吊灯也有很多的反射面,看起来就像一颗晶莹的水晶一样。 光……窗户,还有碎掉的镜子。 梅西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马上通过楼梯来到二楼,拿出蜡烛和一块镜片。 “小姐,你打算做什么?” “我觉得这个可能不是单纯的魔术,可能涉及到半身人喜欢设计的机关,所以我打算尝试一下。”梅西尔一边解释,一边点燃蜡烛以后将其举起。 “半身人的机关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马戈德里什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几乎不会把机关术与其他种族分享。” “所以啊,他们的技术失传了,和很多雇来的职业一起。” 梅西尔感慨着,她将手里的镜片举在蜡烛和洞口之间,控制着三者之间的距离,让蜡烛灯光汇聚成一束照进小洞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梅西尔和马戈德里什同时听到墙后传来响动,似乎有无数齿轮在咬合转动,金属细微的摩擦声也随之响起。 可是两人等了一会,发现声音都停止了周围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 梅西尔环顾周围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看向身边的老人问道:“马戈德里什,是不是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确实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也许机关打开的是隐藏的房间,我们去找找看吧。”马戈德里什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在摁摁眉心之后说道。 “我们分头行动节约时间吧,都走到这一步了,再怎么样也要把事情搞清楚才行。”梅西尔说完之后立刻下楼查看建筑内的房间,可是没想到绝大部分房间都是被锁住的。 “小姐,请让我来。” 马戈德里什伸出手握住从影子中缓缓升起的长柄锤的锤柄,他轮着锤子一一砸烂房间的锁,将房间打开查看里面的情况。 不过令一人一恶魔失望的是,打开的房间里面全都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甚至就连基本的家具都没有。 看到这个情况,梅西尔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额!” 肩胛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梅西尔忍不住捂住疼痛处呻吟,她手下的淤青正在扩散,而且从模糊的虫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现在已经有明显的千足虫的轮廓了。 “小姐!” 马戈德里什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没梅西尔,他紧盯着对方担心地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就用比较简单的方法吧?即使是硬闯进去,也比这样浪费时间要强。” “不行,不能直接闯进去!”梅西尔忽然用力抓住马戈德里什的扶着自己的手,她抬起头的时候灰色的荆棘环正在缓缓转动。 “你是……终焉兽?”马戈德里什认出了那双眼睛,他瞪大眼睛反过来握住那只手,“把身体还给梅西尔,你这个怪物。” “这明明也是我的身体,你这个说法真是太过分了,前‘死神’。” 终焉兽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马戈德里什,她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奥罗拉比你想的要危险,在它的领域之内,你们根本束手无策。毕竟它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样的存在的武器。” 终焉兽说的话让马戈德里什一愣,他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比他们更加了解神器奥罗拉——这只能说明对方比他们活得更久。 “你到底是……” 马戈德里什还没有把话说完,终焉兽就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没有时间了!梅西尔一直没有做出选择,导致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太长时间。如果被发觉的话,那些家伙一定会出现。” “你们最好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这本来就是梅西尔应该做出的选择。你们真的想帮助她的话,就不要再过度保护她了。” 终焉兽的声音慢慢变小,她的身体瘫软在马戈德里什的怀中。 等到双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梅西尔的意识也回来了,她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马戈德里什,问道:“我又晕过去了吗?” “是的,你还好吗?”马戈德里什将梅西尔放下以后拿出水囊递过去,“只过去了几分钟,你不需要担心。” “我还好,就是有点难受。”梅西尔扶着刺痛的头,刚刚她又接受了一些记忆,适应需要一些时间,“麻烦你再巡视一圈,没有发现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嘶嘶……” 马戈德里什手里的提箱忽然打开一条缝隙,里芬柯刻的蛇尾巴从其缝隙中钻出来,然后频频向一个方向点头,似乎是在示意两人那边有什么东西。 马戈德里什和梅西尔对视一眼,他提着箱子慢慢走向蛇头朝向的位置,忽然他脚下的地板崩塌,整个人就这样直接掉进了地板下面的空间中。 梅西尔这动静被吓了一跳,她看着地上的大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大声问道:“马戈德里什,你没事吧?” “我没有事,还请你不要下来,这里交给我处理!”马戈德里什坐在一片碎木板中,这个高度摔下来自然是不会受伤,只不过周围扬起的灰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不过他能感觉到右后方有人的气息。 不过这股气息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看样子是有人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除了从破洞投下的阳光照亮的这片区域之外,马戈德里什的周围一片黑暗,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木屑和灰尘,走进黑暗中向那个人靠近。 “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黑暗中的人影缓缓地抬起头来,她被困在这里有几天了,现在虚弱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逐渐靠近的人让她看见了生的希望。 “给我……请给我水,我好渴……” 第五十七章 渡魂 龙特娜安发现一直处于昏暗的地下,让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时间。 现在到底是早上还是晚上?她们到底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老师会担心她吗? 说起来,好像有点饿了,来的时候应该带一些干粮的。果然做事不能太急,老师说的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由于渡魂仪式龙特娜安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只能站在旁边抱着手臂发呆,看白莲楠在白荒的帮助下一步步解开封印恶灵的魔法。 梅西尔设下的魔法虽然强力,但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只要有魔法基础的人基本上都能够解开。 这和之前城堡的情况不同,那些孩子的灵魂在魔法的帮助下可以得到净化。而恶灵只是被封印,他们的灵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质,他们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就真的无法归去了。 现在白莲楠不仅仅需要打开封印,还需要用从生与死的边境带回来的雾气清洗这些恶灵的记忆,让他们忘记生前的事情。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人一定要忘记之后才能够离开呢?”白莲楠看着手中的药剂瓶,下意识地把问题脱口而出。 “死亡会带走一切,既然能够重新开始就不应该执着于过去了。”罗修斯耸了耸肩,“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恶灵吗?那是因为有人不想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 “只要活着就会有欲望。生存的欲望、想要变强的欲望、希望过得幸福的欲望,亦或者是其他与自身相关的欲望……” 罗修斯身边戴着彩织头巾,面容苍老的妇人将手搭在自己孙儿的肩膀上,“生存的欲望往往是人类最强烈的欲望,魔王的诅咒放大了我们的这种欲望,强到让我们停留在这里。” 黑发妖娆的舞女全身红纱如同雾气般舒卷,她用手托起白莲楠的下巴对她吹气:“本应离开的我们渴望活着,对生前没有完成的事情产生了执念,所以我们才会变成恶灵。” “忘记也许还是好事,虽然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哈哈!”褐色皮肤,身材有些瘦弱的年轻男子抱着头尴尬地笑笑,“我就应该听母亲的话,不要随便出来冒险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的母亲应该也已经去世了吧?” “我的家人也是,当初我还说了要给他们带礼物回去的……” “我出来工作就是为了攒钱结婚,我的未婚妻应该已经嫁给别人了吧?好不甘心,明明我们就差一个完美的婚礼!” 谈论到遗憾,恶灵们的脸上都露出遗憾和不甘的表情,与此同时他们身上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死气,地下的空气因此变得更加阴冷。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白荒思考了一下后将手放在胸前主动开口道:“诸位的家人或许已不在世,不过请放心,若有需要,我们也可帮忙带话。” 白荒的话让原本陷入伤感中的恶灵们全都兴奋起来,他们迅速包围白荒,向他诉说自己的遗憾和要拜托他传达给亲属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执念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东西。”白莲楠听完恶灵们的话后陷入沉思。 “不是执念可怕,而是本来能做,但却没有做到的事情让人觉得痛苦。”龙特娜安忽然开口道,对于这种事情她深有体会。 能有多少人不会为曾经本来能做,但是没有做的事情感到后悔的呢? 看着被恶灵团团包围,在死气中瑟瑟发抖的白荒,龙特娜安忽然举起手拍了两下:“各位你们可别忘了,你们散发的死气会对活着的生物产生影响。你们注意到某个家伙在瑟瑟发抖了吗?” 经龙特娜安提醒,恶灵们才注意到瑟瑟发抖的白荒,他们连忙散开,并认真地向白荒道歉。 “阿嚏!无碍,我并非人类,此等浊气也只是让我体寒不适而已。”白荒说着向在一旁等候的白莲楠伸出手,“时辰已到,各位应当准备好上路了吧?” “啊,这么快吗?”白莲楠捧着药剂瓶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就要准备开始渡魂仪式了? “我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打算怎么做?我们会尽力配合的。”罗修斯将手放在胸前恭敬地说道。 除了还想继续活下去之外,罗修斯倒是也没有别的什么遗憾。毕竟家里并不止他一个孩子,父母对他也算不上特别关心。 就算他这个婚生子不在了,还有很多私生子等着继承家产,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活着的人去头疼吧! 商队其他恶灵听到罗修斯的话之后停止窃窃私语,分散在白莲楠周围安静等待仪式开始。 刚刚一番诉说已经让恶灵们舒畅了许多。现在只需用一场仪式清空他们所有的记忆,他们自然就能归去了。 恶灵们期待的眼神让白莲楠紧张起来,她扭头求助似的看向白荒:“白荒,我……” 白荒在白莲楠说出不自信的话之前,握住她的手轻声提示道:“白莲楠,还记得之前你是怎么引导那些孩子的灵魂归去的吗?” “我知道……” “就是那样,引出那股你积攒在丹田中的力量,让它注入你的心脏。不过这次你不需要把那股力量注入心脏,你要把它注入到瓶子里去。” 白莲楠在白荒的引导下开始尝试,之前在古堡中进行送魂仪式的时候,尤里希娜曾经将魔力注入白莲楠的身体,让她成功学会了如何控制身体中的魔力。 离开古堡以后,尤里希娜就让白莲楠自己跟着龙特娜安一起练习控制魔力的方法。 虽然白莲楠不是大陆人,但身体中同样有着魔力,或者说是气。只要努力练习,她以后也许能够学会魔法。 原本魔力是要积攒在心脏里的,可是白莲楠发现将魔力积攒在丹田内,比积攒在心脏要容易得多。而且她让魔力在白荒提到的经脉中运转,还能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健轻盈。 最重要的是,白莲楠意识到能够通过打坐来吸收周围的魔力。 她问过白荒这是为什么,白荒说她也算是步入修行者的门槛了。 只不过无法像那些真正的修行者一样提高自身的境界,最多是身体比寻常人强些。 没想到这就是修行,不过要把魔力引入瓶子里……怎么引呢? 白莲楠感觉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一团乱麻,她能感觉到魔力在体内打转,可就是无法控制它。 就在这时,龙特娜安走上前把手搭在白莲楠的肩膀上:“专心,现在可不是你胡思乱想的时候。你就想象一条鱼在你的身体里游动,你要控制让它到你的手上去。” “不要着急,慢慢的。调整呼吸,你的呼吸乱了。” “嘶……呼。” 白莲楠闭上眼睛深呼吸,她能感觉魔力在经脉中流动。她想象着魔力的形态试图让它流淌到自己拿着药剂瓶的双手上。 龙特娜安和恶灵都看见白莲楠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尤其是她的双手,一抹淡蓝色的光被注入到她手中的药剂瓶内。 下一秒,药剂瓶猛地炸裂开,带着荧光的淡蓝色雾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 恶灵们刚接触到雾气时还有些抗拒,不过很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黑色雾气就被蓝色的雾气吞噬,发出类似水接触到热油的沸腾声,而他们的表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龙特娜安被雾气笼罩后,她竟然看见一片古老的森林。头顶浓密的树冠如同云层遮天蔽日,脚底突出地表的树根盘虬,枯叶与树枝堆积形成的腐殖土上露水滚动。 周围一片死寂,就连风声都没有,扭曲生长的树干上那些眼睛的斑纹让龙特娜安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走动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的雾气中,还伸出一双被烧焦的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龙特娜安,你要小心那把剑,你一定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人,也不能将它补全……” “你要记住,我们一直都在……身边,你一定要活下去。” 白莲楠从生与死边境带回来的雾气包裹住恶灵的身体,不断吞噬着从他们体内涌出的黑雾。 “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妙了,我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松!这就是忘记一切的感觉吗?” “妈妈,我不难受了!太好了!谢谢你,大姐姐!”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够得到神的祝福!” “终于……感谢你们,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沸腾声响彻整个空间,最后恶灵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最后他们对白莲楠和龙特娜安发出一声声感谢,化为发光的白鸟飞向空中。 最后只有罗修斯还站在白莲楠面前,他身上的雾气涌出不像其他恶灵那样毫无规律,而是凝聚成类似于人类肢体的形态。 那无数双畸变的爪子撕扯着他的身体和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两人一狗都听到不甘的嘶吼声从虚空飘来。 “这是……”龙特娜安一时没能从这些诡变的雾气上看出什么,可她隐约觉得它带着极强的恶意,直觉告诉她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被诅咒。 “这是魔王的诅咒,为了不让大家过快地变成恶灵,我承担了几乎所有的诅咒,这让我灵魂堕落的速度比其他人快得多。” 罗修斯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条条暗红的裂痕,他的脸在狰狞与平静之间不断地变幻,就好像拥有两张面孔的怪物。 很明显罗修斯做了一件极为疯狂的事情,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他将失去归去的机会,他只能堕化为恶灵,失去人性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我的财物就埋在小镇附近的某根风蚀柱下面,你们自己去挖吧。感谢你们的帮助,我的同伴们终于可以离开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跟着那个人走了。” 第五十八章 根 “请救救我,我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如果你救我出去,要我给你什么报酬都可以!” 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微弱求救声,马戈德里什警惕地上前,他的掌心中燃起一朵幽蓝色的鬼火,幽幽的蓝光照亮小部分的黑暗。 原来地板下面是人工开凿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地道特有的潮湿味道。 这里具体有多大马戈德里什一时也无法搞清楚,不过他感觉到没能清理干净的泥沙堆积铺在地上,周围还能看见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和野花。 碎石子和沙粒与马戈德里什的鞋底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忽然发现地面上盘虬的树根——树根竟然像是网络一样覆盖这片区域。 它们看起来像是白橡木的树根,可是据他所知白橡木的树根不可能这样错综盘虬。 “不要碰到那些树根……它们会攻击你!” 黑暗中的那个人开口提醒时明显有些晚了,马戈德里什已经一脚踩在脚边的树根上。 下一秒,马戈德里什脚边所有的树根都像蛇一样蠕动,它们从地上昂起并朝他冲了过去。 见此状况,马戈德里什没有丝毫惊慌,他淡定挥舞起一直拿在手中的撬棍击退那些诡异的树根,同时他身后的影子蠕动,数根影子凝聚而成的长钉将树根钉死在地上。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除了被钉死后立刻干枯萎缩的树根之外,其他隐藏在黑暗中的树根竟然纷纷退去——它们似乎是感觉到害怕了。 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马戈德里什一边警惕着那些树根的袭击,一边迅速上前,摘下挂在腰间的水囊打开木塞递过去:“这是干净的水,请用。” “仁爱的植神,感谢您对我的庇护。真是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估计会死在这个地方。” 趴在地上的人声音沙哑虚弱,她忙不跌地接过水囊,几口将里面的水喝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用舌头去舔残留在边缘的水珠。 马戈德里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性,或者说是打扮比较男性化的女性,完全没有嘲笑或者挖苦对方的想法。 被困在这里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花民,她穿着厚重的防蛰服,皮肤苍白中透着浅绿色。 一头淡绿色的短发薄薄覆盖在她的头顶上,而且头发之间还长着许多几近枯萎的紫苜蓿和车前草,一看就是很多天没有正常接触水和阳光。 克洛弗虚弱到看眼前的人都有好几个叠影,她礼貌地向马戈德里什请求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在这之前你能把我背到楼上去吗?我感觉自己快要饿晕了!” 马戈德里什当然不会让克洛弗饿晕在自己面前,他扯下一截树根后连忙背着人回到上一层,将人安置在门口还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梅西尔在一层焦急等待马戈德里什归来,听到下面传来的动静时,她还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当梅西尔看见马戈德里什出现但没有停下脚步时,她下意识地跟出去,发现对方居然从地下带回来一个花民。 她有些吃惊地问道:“马戈德里什,这是谁?” “小姐,这是我从地下……” 马戈德里什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克洛弗直接打断了,这个刚刚还快要死掉的花民晒到太阳后立刻就精神起来:“你好,小姐,我是这里的老板克洛弗!很抱歉没能及时招待你,你是这位老先生的同伴吧?哎呀,你长得这么漂亮,难道你也打算参加那个祭典吗?” 克洛弗的热情让梅西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能笑着点头道:“嗯,您好,我是专门来找您的,不过您说的祭典是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怪我多嘴了。等我休息一下再来向你们表示感谢好吗?”意识到自己的多嘴,克洛弗有些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梅西尔对克洛弗转移话题的做法没什么意见,她转头对马戈德里什挥挥手:“当然没有问题,马戈德里什,麻烦你过来一下。” 等确认已经完全脱离克洛弗的视野,并且保证对方听不见这边的声音后,梅西尔才抱着手臂问道:“马戈德里什,你下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我在下面看见很多树根,那些树根就像活着的生物一样,还会袭击人。刚刚那个花民应该就是被树根困住了。”马戈德里什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特意将上来之前扯下的一截树根交给梅西尔。 梅西尔接过那截树根以后认真地查看,过了一会她皱起眉头说道:“这条树根很像白橡木,可是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需要再研究一下。总之,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问完问题后,梅西尔带着马戈德里什回到克洛弗身边,关心地询问对方感觉如何,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我没事,只是几天没有晒太阳身体有点虚弱。真是太感谢两位了,如果不是你们来到这里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已经死了。” 克洛弗一遍又一遍地感谢着马戈德里什和梅西尔,同时他还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之前我本来也是想求救的,可是那个人没听到我的求救声,在我的店里打砸一阵后就离开了。” “难道是黑曜石吗?”梅西尔下意识地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在几天前就已经被关在地下了。还好我提前写了一封信给纳卡思,你们是她找来的帮手对吧?” 原来老板娘叫纳卡思啊,这下知道她的名字了。 梅西尔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点头:“我们就是你朋友找来的帮手。既然你已经安全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黑曜石来找你的目的,虽然你没有见到他,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吧?” “我当然知道,毕竟只有在我这里才能买到这个东西!既然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要有点表示请跟我来……” 提到自己的商品时,克洛弗的语气隐约有些得意,可是当她看清店铺的状况后,她没忍住捧着脸发出崩溃的尖叫:“我的店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的东西呢?怎么全都不见了!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法使,明明就是一个无赖小偷混蛋!” 梅西尔怜悯地看着发狂的克洛弗,看样子当时店铺遭遇袭击的时候她并不在店里……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和黑曜石的关系好像不一般,你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梅西尔靠着门框问道。 克洛弗在狼藉中翻检的同时说道:“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我这里购买各种蜂蜜。” “第一次见面,听你的语气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确实很久了,上次祭典距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呢。”克洛弗有些怀念地说道,“我和他熟悉以后,我也向他出售了一部分我这里特产的蜂蜜。可那个家伙的胃口越来越大,我现在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到底是什么蜂蜜,居然能让一个魔法使如此着迷?”梅西尔有些好奇地追问。 梅西尔的问题竟然让原本面带微笑的克洛弗严肃起来,他像是怕人偷听一般警惕环顾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能延长生命的蜂蜜。” 第五十九章 冥蜂 梅西尔本来以为能得到对解除诅咒有帮助的东西,可没想到克洛弗说出的秘密和她原本想象的相差甚远。 她克制住露出失望表情和叹气的冲动,有些勉强地笑着说道:“哇,居然有这种功效的蜂蜜,制作起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延长寿命这种事情,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应该都是很值得向往的吧?” 梅西尔的反应并不像克洛弗想的那样激烈,这点让她有些失落,她连忙挥舞着双手继续补充道:“你想想看,无视任何状态给服用者延长寿命,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你不会再受到任何负面影响,身体恢复到轻松舒适的状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克洛弗的话让梅西尔的眼睛瞬间亮起,她一把抓住克洛弗的双手真诚地说道:“这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解除……咳咳,蜂蜜,请问你还有吗?” 普通的蜂蜜可达不到这种效果,这哪儿是延长寿命,明明就是暂时压制身体的异常状态!如果真的存在这种蜂蜜的话,梅西尔怎么说都要试试看才行! “本来有存货的,可以店铺的状态来看,那些蜂蜜估计都被拿走了吧?”克洛弗,脸上露出遗憾和愧疚的表情,如果当时她没有去地下室,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些蜂蜜。 “哎呀,真是可惜,要是能尝尝的话就好了。”梅西尔终于忍不住露出失落的表情,就连她身边的马戈德里什都叹息一声。 黑曜石的下落也不明,蜂蜜也没有存货……看样子这两条路是真的走不通了,她还是尽早前往花之国的首都比较好。 说实话,克洛弗是偶然得到这种蜂蜜的,而蜂蜜的来源是那只被他从窗台上救下来的粉色蜜蜂。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粉色的蜂蜜,最主要的是这只蜜蜂的翅膀就像是粉水晶一样。不过他没有太在意,按照习惯给它喷上酒放入蜂巢就完事了。 没想到不久之后,他蜂巢中的蜜蜂竟然全都变成了粉色,而且开始出产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蜂蜜。 这些蜂蜜的颜色也全是粉色!虽然粉色蜂蜜的味道和其他蜂蜜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尝过的人都说身体比以前更好了,就是有时间限制,过一段时间蜂蜜的效果就会消失。 克洛弗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何追求,他对财富和权力都没有什么欲望,所以他没有选择大量出售这些神奇的蜂蜜,只拿出一小部分卖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克洛弗之所以会把蜂蜜卖给黑曜石,也是因为对方身体状态非常糟糕,糟糕到靠常规手段无法治疗的程度。 克洛弗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失望,她立刻思考起补救措施:“对了,蜂巢!我带你去看看蜂巢里面还有没有存货!” “克洛弗小姐你不知道吗?这段时间娜娜塔的蜂群发生暴动,蜜蜂们已经全部……”梅西尔说到一半的话被她咽了回去,因为她看见克洛弗拆开的墙壁后露出的规模巨大的粉色蜂巢。 估计任谁都不会想到,居然有人会把店里墙壁拆了来放置蜂巢。看样子这些墙壁都是互相连通的,那些蜜蜂会通过墙壁后的空间移动,去外面寻找食物。 梅西尔吃惊地微微张开嘴巴,眼前呈现美丽的葡萄粉色的蜂巢就像一块巨大的不规则水晶,一股神秘的甜香钻入鼻腔,让人不禁垂涎。 受惊的蜂群并没有攻击他们,只是谨慎地围绕着巢穴飞行,并不断发出警告的嗡鸣。 从这群蜜蜂的行为可以看出,它们恐怕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蜜蜂。 蜜蜂不愧是天生的建造家,即使以人类的目光来看它们的巢穴,也能够感受到令人难以企及的艺术感。 无数完美六边形的孔洞中不仅储存着淡粉色的粘稠蜂蜜,还能看见蠕动的幼虫和饲育幼虫的工蜂。 这些蜜蜂也确实如克洛弗所说的那样呈现樱花般的粉色,翅膀就像用粉水晶雕琢的一般晶亮。 梅西尔记得格里高尔给自己介绍过各种已经绝迹的昆虫,其中一本非常古老的书上提到过这种在活者世界与异界之间往来的蜜蜂。虽然没有插画,但书中描绘的形态就和这种蜜蜂差不多。 冥蜂能够自由进入异界这点就足够让人惊奇了,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它们的蜂蜜……格里高尔那孩子看见的话一定会高兴疯的吧? 梅西尔在马戈德里什的保护下,仔细打量眼前的蜂巢并发出感慨:“太美了!看样子你在精心饲养它们。不过你把秘密告诉我没关系吗?” “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况且我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做生意了。”克洛弗用手托着那些落在身上的蜜蜂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想搬到别的地方,哪儿都行,只要不是这个国家。这个破地方简直太糟糕了,而且看现在店铺的情况,我恐怕要交不起税了,还是赶紧跑路比较好。” “这样……也许我有一个地方推荐给你。”梅西尔想起了白莲楠,那个孩子的家乡也许是值得一去的地方。 “你说说看?说不定我会采取你的意见呢!”克洛弗一边拿来工具采集蜂蜜,一边好奇地追问道。他本来就没有定下想去的地方,听听别人的意见好像也不错。 “既然你有驯养蜂蜜的技术,也许你可以考虑去东方。我记得蜂蜜在东方也算是一种奢侈品,那里的人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蜂蜜。” 这是也梅西尔很久以前听别的旅行者说的,东方人好像确实把蜜蜂当做一种奢侈的调味品,尤其是高品质的蜂蜜,克洛弗也许能在那个地方大展拳脚。 这种神奇的蜂蜜在那边一定会很受欢迎,毕竟梅西尔听说东方人很喜欢研究长生驻颜之法。 “东方啊……我也在书上看过关于东方的介绍,那里的人似乎很热情热情,而且也有很多有趣的事物。” 克洛弗在脑中回忆自己对东方的了解,觉得梅西尔的建议十分不错。虽然大陆与东方文化与语言不通,但是只要熬过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后面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等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我就去找人帮忙好了。”克洛弗说着将装入容器的蜂蜜交给梅西尔。 他装了足足三大罐,还取了一些蜂巢和幼虫,这些足够梅西尔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蜂蜜不会轻易腐坏,能够放置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你要把它们放在阴凉的地方,不然还是会变质的。还有取用蜂蜜的话,就用这个工具,这样就不会弄得到处都是了。” 克洛弗认真地叮嘱梅西尔存放蜂蜜的注意事项,她还赠送了一把专门用来取用蜂蜜的工具。 看着眼前表情认真的克洛弗,梅西尔忍不住轻笑一声:“看样子你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 “对呀,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一直都是和蜜蜂一起长大,所以我能看懂它们的舞蹈,知道他们想告诉我什么。说实话,蜜蜂比人好懂多了。” 克洛弗说着用手轻触落在蜜罐上的蜜蜂,蜜蜂温柔地轻蹭她的手指,简直就像宠物一样。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通过黛妮奥雅商会找一个叫艾斯特斯的男人,他能够帮助你偷渡到东方去。”梅西尔看着和蜜蜂互动的克洛弗,突然说道,“记得说是格里高尔介绍的。” 梅西尔的话让克洛弗愣了一下,随即她笑起来:“你又帮了我一次,这个人情我恐怕还不上了。” “不用还,这是我自愿的。我希望你能够离开这个如同囚笼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第六十章 警告 “不用还,这是我自愿的。我希望你能够离开这个如同囚笼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不,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小姐。” 梅西尔的一番话让克洛弗露出严肃的表情,她双手按住梅西尔的肩膀说道:“就算你认为自己不需要任何回报,你也不能这么对别人说。人并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善良,他们会因为一些无偿的东西变得贪而无厌,甚至想要得到更多,这就是人性。” “之前也有很多人对我说过这种话,可是如果是自己希望这么做的话,应该也没有关系对吧?”梅西尔笑笑。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发现自己付出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克洛弗的话让梅西尔陷入思考,她身后的马戈德里什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看吧,你自己也体会到了,无偿的善意不见得都是好事。” 克洛弗当然理解梅西尔的意思,毕竟总有自愿对别人好的人,但也总有那种得到了还想要的人渣。 “我觉得你也不像是需要延长寿命的人,你要这种蜂蜜来做什么呢?”克洛弗不想管太多别人的事情,于是她主动转移话题。 “我身上出了一点小问题,恰巧你的蜂蜜能帮助我。”梅西尔刚刚已经尝过一点蜂蜜,她确实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个效果能维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她进入花之国的中心。 诅咒的性质分为肉体上的诅咒和灵魂上的诅咒,而瑞达给她下的诅咒明显属于灵魂上的诅咒。 虽然短期内诅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旦诅咒彻底触发,她可能就没有解除诅咒的机会了。 所以无论如何,梅西尔都要在这之前找的办法解除诅咒。 “是因为诅咒吧?”克洛弗指着梅西尔的胸口,“那里的违和感很强,应该是很强烈的诅咒。” “这居然是能看出来的吗?”梅西尔有些吃惊地捂住嘴。 “与其说是看出来,倒不如说是感觉……黑曜石对诅咒很了解,我也从他那里听说的。” “诅咒是一种身体与灵魂上的病灶,一般来说都混合着非常复杂的情感,本质上也是一种污秽之物。要解除诅咒,就要从源头开始。所有的诅咒都是有源头的,和施术者本人没有什么关系。” 克洛弗莫名想起那个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黑色和白色的雄性兽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对方不仅仅是说明了诅咒的来源,同时还告诉自己解除绝大部分诅咒的最好办法。 “梅西尔,你有考虑过诅咒你的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克洛弗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些担心这个问题会不会冒犯到对方。 “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家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梅西尔确信自己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那个叫瑞达的黑暗精灵,可对方却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好像还认识母亲……当时她说的那些话肯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如果有瑞达的随身物品的话就好了,说不定能试试通灵。 “咳咳,虽然我不知道黑曜石去哪里了。如果你继续往花之国的中心走的话,说不定会遇到他。那个家伙的脾气不是很好,你得注意一下。” 克洛弗感觉自己说的似乎有些太多了,她闭上嘴尴尬抓抓头发,摘下一颗有四枚叶子的紫苜蓿放在梅西尔手里:“我知道有些人把这种草叫做幸运草,我希望你也能够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 梅西尔看着手里的紫苜蓿,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非常感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这可是她在花之国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珍惜的! “如果你真的打算去花之国的中心的话,我建议你尽快出发,因为很快庆典就要开始了。” 这不是梅西尔第一次听到“祭典”这个词了,她也知道这肯定是某种意义特殊的大型的活动,大到全国都需要参与。 除了各国公认的几个节日之外,许多国家基本都有一些特有的节日。 据了解,花之国每个月基本上都有节日,当节日来临的时候,本国的贵族每逢过节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有些宴会平民可以参与,不过大多参与者也只是贵族的陪衬。 实际上绝大部分节日都是在民间举办各类庆典和游行,这也是平民阶层的花民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克洛弗神神秘秘地拉着梅西尔,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本来这件事情不适合跟你们这些外来者说的,但我觉得对你来说可能有用。” “这次的祭典和节日祭典有些不同,这是为了容纳更多国民的借口。上层那些花民基本上没有什么繁衍的欲望,他们会从外来者中挑选合适的人,将他们转化为同类。” “这种事情是可能做到的吗?”梅西尔没想到花之国内竟然还有这种秘密,她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 植神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消失了,没有古神的同化,花之国的贵族怎么可能还能制造得到完整祝福的同类。 梅西尔很清楚花之国内贵族与平民的最大区别,那就是他们是否得到了完整的祝福。 植神赋予的祝福是有限的,最初的花民受到的祝福确实能够通过血脉传递给下一代,可是这么做会让祝福变得不完整。 眼前的克洛弗,旅馆的老板娘纳卡思,还有那些身上有着多种植物的花民都是身上的祝福很少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再这样下去的话,植神的祝福总有一天会消失吧?也许这是一件好事,至少那些觊觎古神力量的人会放弃奴役花民。 “身上盛开着美丽单纯的花朵的贵族掌控着这个国家,他们始终无法体会到我们的感受。受到压迫并且被奴役的我们,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国家的存在了。” 克洛弗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的父母也是因为无法纳税而被剥去平民的身份,而她靠着祖辈留下的这家蜜坊苟延残喘,直到遇到同伴们生活才有所改善。 可是这种生活又能持续多久呢,最终他们的结局是否都是成为他人的养料? “压迫总有一天会变成利刃……”梅西尔理解克洛弗的意思。 “就是这样,见不到阳光的植物依旧会生长。” 克洛弗忽然死死地攥住梅西尔的手,力气大到梅西尔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她看着眼前的花民:“克洛弗小姐?你怎么了?” “不要相信花之国的贵族们,他们都是些满口谎言的骗子,顶着那张偷来的脸说着一些甜言蜜语,实际上都是些混蛋。” 克洛弗说完这句话之后,松开抓住梅西尔的手,她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如果以后我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去联系你说的那个人。现在我累了,去休息,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就离开吧。” “好的,克洛弗小姐。”梅西尔点点头,带着马戈德里什离开了秘密蜜坊。 她当然知道这里生活的人们对贵族的不满,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有人享乐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受到压迫。想要改变这个局面,也许需要的不止是下层的觉醒与反抗。 这里会发生改变吗?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但总有一天,人们会平等的享有所有权利。 第六十一章 喀斯特镇 从娜娜塔到喀斯特,原本只需要花费不到半天的时间。可是蜂群的突然暴乱让娜娜塔几乎整体都陷入停滞状态。 一部分恰巧来到娜娜塔,时常在各个城镇之间往来,靠运输旅者和货物为生的车夫们都只能留在旅馆内,等待新的蜂后的诞生。 时间就是金钱,停工一天就意味着少挣一天的钱,少挣一天的钱,就意味着以后要加倍努力的干活,才能够支付越加繁重的赋税。 不过对于那些蜂农来说,新女王的诞生也意味着蜂蜜产量的增加,至少在未来几年内他们不用担心蜂蜜的产量了。 车夫斯皮斯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竟然在蜂群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娜娜塔。 一路上他遇到不少赶往娜娜塔的人,他诚心警告他们不要去那个地方——至少三个月内只不要去那里。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固执,没有听斯皮斯的劝告直接离开了。 希望他们到地方之后不要后悔,因为十几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暴乱,据说当时旅馆甚至都没有地下室可以住。 其他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别想这么多,还是老老实实驾车吧,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几天可得多载几个人才行! 眼见到达目的地,斯皮斯拉动缰绳立刻停下马车,回头对坐在马车厢里面的男人说道:“老爷,我们到了,请问您打算住店吗?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有一家不错的旅馆推荐给你。” 正在闭目养神的黑曜石被马车厢的晃动摇醒,缀在宽大帽檐边缘的晶石挂坠互相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他缓缓地睁开黯淡无光的漆黑眼睛,瞥向外面搓手谄笑的马车夫。 “不用了,您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这是之前答应给您的报酬。”黑曜石说着拄着拐杖起身,他盘在腿上的蓬松且长的黑色尾巴舒卷,最后垂在他的长袍后面。 马车夫拉出马车的踏板,看着黑曜石一瘸一拐地走下马车,他满含期待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两枚金币,笑得合不拢嘴:“太感谢您了,如果以后还有需要,欢迎来找我!” “好的,如果我们能再见的话。”黑曜石露出礼貌的微笑,他转身慢慢走向眼前的街道。 这里相比之前的城镇要显得冷清许多,街道上标志性的物件就是那些水晶装饰的吊灯,以及边缘铺就着水晶碎片的道路。 这里的植物颜色都偏向于冷色调,叶片和花瓣都泛着水晶一般的光泽,就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清冷许多。 喀斯特听说是除了帝国的泰德隆矿脉之外,各类水晶花的主要出产地,不过离开矿脉的滋养,这些水晶花几乎只具备观赏价值,只有少部分精心培育出来的水晶花还有原来的效果。 虽然水晶花对于普通人而言也只是适合观赏,但是对于能够使用魔力的人来说就是极好的药材。 黑曜石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优质的水晶花,他的魔力已经缺乏到无法靠外力补充的程度了。 可惜之前没能拿到那种特殊的蜂蜜,不然的话他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咳咳,虽然不知道那群家伙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能达到我的目的就可以了。只有把身体恢复好,我就多一些机会。”黑曜石一边小声自语,一边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抚摸摆在树屋外的植物。 真不愧是大陆植物种类最多的国家,眼前的这些植物他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只觉得叶片的颜色非常好看。 粉色中混着淡淡的蓝色,看上去就像某种装饰品,叶脉中流淌着稀少的魔力。它们感应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就会发光,这证明这种植物是和水晶花一起培养的。 作为特供商品,水晶花不会轻易出现在市面上,它们中的绝大部分会被送往各个国家,至于具体会被送到哪里去,就和花之国无关了。 在喀斯特生活的花民比外围城镇的花民能力更加优异,他们被安排在这里专门培育用于售卖的水晶花,一个月当中大概只有几天能离开培育基地出来休息放松和换班。 黑曜石从那些家伙手里得到的情报显示,这几天就是那群奴隶出来放松休息的时间,他只要在附近耐心等待,符合特征的人出现就可以了。 水晶花依靠吸取特殊矿物生长,因此培育基地基本都在地下,而喀斯特正好修建在矿脉上,这里的地下应该早就被彻底开发出来了。 其实只要黑曜石想的话,可以直接闯进培育水晶花的地方,可是他现在暂时还不想用这么暴力的方法。 况且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守卫?花民用祝福培育的那些植物可不是吃素的,恐怕它们比人都还要危险。 他想复仇的对象只有一个,要是伤害其他无辜的人,那可就违背他的原则了。 “真是没办法,暂时等两天吧。”黑曜石又咳嗽了几声,他找到最近的一户人家,礼貌地向他们提出借宿的请求。 花之国原本的住房都是植物构成,欲望越往中心住所就越古老,培育一座合适的住宿最起码都要五年。而花民又极其厌恶土石与植物混合的建造工程,因此这里基本上看不到人造建筑。 “你去别的地方吧,我们这里没有房间了!” “可是你的门口挂着住宿的牌子,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是有空房的。”黑曜石说着歪头看了一眼悬挂在门口的木牌,他就是确定挂着这个牌子才过来的。 正因为越靠近花之国的中心,住房就越少,所以花之国才产生一种传统:如果这户人家有空房并且欢迎客人来访的话,屋主就会挂上那个牌子,住客可以通过给予屋主报酬或礼物来换取住宿的房间。 “我精心准备的房间,可不是给你们这种人住的!你们能去的地方只有街道边上,去和那些乞讨的流浪汉睡在一起吧!” 屋主嫌弃地看着眼前的黑曜石,这个奇怪的兽人身上甚至只有黑白两色,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这还不明显吗?我们家不欢迎兽人!你们这些受到创世神诅咒的家伙,一看都是脏的!” “变成如今的样貌,也并非是我们自愿的。况且你们变成这副样子,不也和我们一样吗?”黑曜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他的语气明显变得冰冷起来。 “那又怎么样?我们花民最厌恶的就是兽人。”屋主刻意避开黑曜石如披肩一样从脖颈、胸口以及肩膀上生长出来的蓬松毛发,用力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们只不过是野兽而已!” 虽然到处都有像这个花民一样的种族歧视者,可是黑曜石一向不惯着这些人,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人,他会用比较直接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本来不想做的太过的。 黑曜石在心里默默叹气的同时,用手背推开对方的手说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的话,请原谅我强行征占您住所的行为。” 第六十二章 肮脏的 不死的魔女,造成神罚的大罪人可妮莉雅·梅西尔·纳尔森给大陆带来的不仅仅是可怕的灾难和疫病,还让一些无辜的人染上无法逆转的诅咒。 其中一种诅咒就是将人类转化为野兽的诅咒,这种诅咒的致死率在所有诅咒中死亡率最高,当年有上万人无法抗住诅咒侵蚀的痛苦死去。 活下来的人中,有的因为诅咒畸变为失去理智的怪物,有的则保持理智又拥有野兽特征,而这类人被称为兽化人,也就是兽人。 由于受到来自神的诅咒,再加上拥有野兽的外形特征,这些被定义为兽人的人类被奥赫洛夫圣教驱赶至大陆的西边。 这些可悲的人们占据一小片土地建立国家,他们不被当成人类看待,早期严重到离开国家就会遭到他国人的驱逐或者奴役。 黑曜石并非是兽人国的国民,他出生在教国,生来就是宠物和奴隶,他的童年因兽人的身份饱受虐待和侮辱。 “请您饶命,我不应该对您说那些话,我真的只是被迫接受这种观念的!”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想为难你,是你自己逼我做的这种选择。”黑曜石右手拿着挂着烟草袋的烟斗,他坐在从地上隆起的水晶上,叼着烟斗缓缓吐出淡紫色的药烟。 随着他翘腿的动作,能看见他的右脚竟然是用木头和少量金属部件制作的简陋假肢,而他的右手也是如此。 以黑曜石为中心,周围的地面全都像遭受巨大冲击一样变得凹凸不平,无数的尖锐石笋和石块就像是参差交错的兽牙从地下突起。 然而它们精准地避开周围的建筑和植物,只攻击到了刚刚嘲讽黑曜石的花民。 这种精准的操纵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就算是老练的魔法使和魔术师,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施展魔法或者魔术的时候,不会伤害到那些种植在地上的植物。 说来也奇怪,黑曜石明明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任何人作出反应,就连一个看热闹都没有。附近安静得有些古怪,令男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黑曜石的药烟有种奇特的味道,刺鼻中带着一些腻人的香甜。至少普通的药烟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味道,也许里面掺有禁卖的药物也说不定。 男人闻到烟味后紧绷的身体竟然逐渐放松下来,思维也不由自主地飘忽起来,整个人就好像都泡在水里一样。不过很快他清醒过来恶狠狠地瞪着黑曜石,张嘴准备大声呼救。 黑曜石一眼就看穿了男人的意图,他闪电般伸手将手里的手帕塞进对方嘴里。之后他在露出友善笑容的同时竖起食指:“别想着求救,这附近的植物都被我催眠了,它们不会帮你把求救信号传递出去的。” 看着男人充满愤怒和怀疑的眼神,黑曜石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冒险也可以试试,只不过你的妻子和孩子还在这里,你应该不希望他们也受到伤害吧?” 身为兽人的黑曜石除了视力之外的其他感官都异常敏锐,他清晰听见那扇半开的门后传来一阵声响。 不出意外的话,动静应该是眼前这家伙的家人躲起来或者逃走时发出的,要是他们逃走叫来士兵就麻烦了,他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可不能惹出更大的麻烦了。 “请你待在这里,我去处理一下你的妻子和孩子。”黑曜石说着随意挥了挥手,地面上的石块和泥土离开像有意识一样蠕动和包裹住男人的身体。他站起以后不顾男人的咒骂与挣扎,推开门走进房间。 进入略显昏暗又有些潮湿的房间后,一盆花精准朝黑曜石脑袋砸过来,他偏头躲过并用手杖挡住眼前女性花民挥过来的铁铲:“请您冷静一点,我没有恶意。” 黑曜石手指微动,花盆中的泥土与混杂在其中的水晶碎片分离,下一秒湿润的泥团糊在准备与黑曜石拼死一搏的女性花民脸上。 “唔!你这该死的……” 这个女人出于本能丢下武器试图把脸上的异物抹掉,可挣扎半天还是因为无法呼吸暂时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你和你的丈夫老老实实呆一阵吧。” 最后,黑曜石将这对夫妻关在地下室内,准备走之前再把他们放出来。 其实黑曜石从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怨恨人类,毕竟他受到的折磨不是虚假的,至今他都因为心理阴影无法安然入睡。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把个人的仇恨放在一边,大家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的行动其实是出于他的私心,只不过他想尽可能保证能带一些有用的东西和人脉回去,在这之前,他得找到那些能进入地下花圃的花民的位置才行。 黑曜石把屋外地面清理干净并消除魔法的痕迹以后回到房内,他注意到放着清水的餐桌和堆在角落的沾满泥巴和晶体碎片的衣服。 花民几乎不需要进食,只需要日常进行光照和补充水分即可,那一碗碗水应该就是这家人的晚餐。 家里收拾得很整洁,地上一片落叶都没有,可是角落却堆着脏衣服,这说明这家的男主人才干完活回来。 “这不是巧了吗?” 黑曜石感受着残留在衣服上的魔力,同时他注意到蹭在袖口上的发光的花粉:“这家伙不就是我要找的花民吗?真是太好了!” 正当黑曜石高兴地摇起尾巴的时候,身后房间传来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这才想起那对夫妻的孩子还在房间里。 黑曜石也不想对小孩子动手,可是他也不想自己的计划出现任何差错,于是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外,一把推开房门。 出乎黑曜石预料的是,孩子的房间意外的很空旷,除了一张由树藤构成的简陋小床之外竟然什么家具都没有。 黑曜石的瞳孔收缩成针状后依旧很难看清黑暗中的东西,他隐约看见有个人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花民都是这么养育孩子的吗?黑曜石疑惑了一阵后走进房间,他在那个孩子面前蹲下后问道:“孩子,你要出来喝点温水吗?” “我可以出去吗?”黑暗中花民小孩的声音沙哑且明显颤抖着,她明显很惧怕眼前的黑曜石,甚至不敢乱动一下。 “当然。”黑曜石愣了一下后伸出手,“不用担心,只要你听话不要乱跑,我就不会伤害你。” 第六十三章 朱恩 “我们把你捡回来,你就该好好感激我们了,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别靠近我,你这个肮脏的家伙!平时没事就别再我们面前晃悠,待在房间里面!”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们亲近一点,一个人待着实在是太难受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面!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吧,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轻微的开门声让将脸埋在臂弯之间的朱恩下意识抬起头,她吃惊地看着逆着光朝自己走来的陌生人,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对方递过来的手。 朱恩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坐在黑曜石为她贴心拉开的凳子上。她搓手看着那一碗碗放着营养剂的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喝过干净的水,花之国干净的水都是需要花钱购买的,不然只能喝带有石子和咸味的水,而这也是绝大部分花民的选择。 自从养父成为地下花圃的工人以后,家里也比以前富裕了一些,至少买得起干净水和市面上比较便宜的营养剂,可是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养父为了应付“花民生育法”带回来的一个累赘而已,某一天她应该会被卖掉吧?只要养父和养母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你身上有好多伤,他们虐待你了吗?”黑曜石坐在朱恩对面,他托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拘谨的女孩。 淡褐色的皮肤,金丝一般的金色短发,有些过分瘦弱的身体一看就营养不良,还有嫩芽色的眼睛……这个女孩长得并不算差,看起来也很乖巧,按理来说应该会被家人疼爱才对。 “我不是这个家的孩子。”朱恩低着头将眼睛藏在过长的额发中,她缓缓握紧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我没有家人……”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为什么你会被关在那种简陋得房间里面。” 黑曜石怜悯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孩,他感觉有哪里不对,仔细观察半天后他才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你是花民?可是你身上没有花啊?” “花之国的国民身上一定长着植物”这一点是常识,就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 可是眼前的女孩身上没有任何植物的影子,黑曜石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太像个普通人了。 “我有的,只不过养父养母说我的花很碍眼,让我把它们剪断。可是剪断很痛,所以我把它们藏起来了。”朱恩说着将衣领往下拉了一点,她胸口的皮肤上居然印着栩栩如生的向日花葵金纹。 这显然不是纹身,因为黑曜石敏锐从那些对称的图案上察觉到古神的力量,而且是比其他花民更加强大和稳定的力量。 这个女孩不简单,离开的时候得把她带上才行。如果把她丢在这里,日后我可能会后悔。 对女孩身份感到无比好奇的黑曜石当即做出判断,他把桌子上的碗朝女孩推过去,笑着对她说道:“我叫黑曜石,是一名兽人,对了,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兽人吧?” 黑曜石摘下挂着坠饰的尖顶帽子,露出额发显得稍长,两侧头发内卷挡住脸颊两侧生长的毛发的漆黑短发,原本搭在肩头的发辫也因为动作滑落在身后。 他头顶上赫然挺立着一对与头发同色的猫耳,同时他那条长且蓬松的尾巴扫过朱恩的手背上:“怎么样,不可怕吧?” 朱恩惊讶地看着黑曜石,她完全没想到这个苍白如鬼魂,散发着令人难受压抑的气场的男人居然有猫一样的耳朵和尾巴,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黑曜石的尾巴。 朱恩的动作让黑曜石身体猛颤一下,随即他又恢复到那副平静温和的样子。 入手的丝滑与蓬松让朱恩死气沉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她接连抚摸好几下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赶紧松手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本来不想摸的……毛茸茸,已经很久没有摸过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如果能用这种方法和你拉近关系就太好了。”黑曜石拍拍朱恩的头,“还有说话的时候,盯着别人的眼睛才算是有礼貌。不过你不好意思的话,也可以不用看着我,慢慢来就好了。” 好温柔啊,和之前遇到的花民和园丁比起来,他简直就是神的使者…… 花之国的人普遍信仰植神,朱恩也不例外,在她眼中黑曜石几乎已经成为植神仁爱的使者了,只可惜他身上并没有祝福。 忽然,黑曜石挂在猫耳边缘的红宝石耳坠忽然发出声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先吃饭吧,我离开一下。”黑曜石示意被吓得缩在椅子上死死盯着自己的朱恩好好吃饭以后,站起来走到另一个房间把门掩上。 确认朱恩坐在餐厅没有乱动后,黑曜石才放心背靠着藤蔓构成的墙壁,将魔力注入宝石。 宝石逐渐发烫和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它从黑曜石的手掌上漂浮起来,与此同时略显尖锐和失真的女声响起:“臭猫,臭猫你在吗?” “萨菲……你为什么会这个时候给我发消息?出了什么事情吗?” 黑曜石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他头顶垂下的耳朵也跟着挺立起来。 由于之前取得的蜂蜜数量不够,所以他只能将同伴留在娜娜塔等待秘密蜜坊的老板现身,希望能从对方手里再得到一些蜂蜜。当然如果情况特殊的话,他们也不介意使用一些暴力的手段。 只不过蜂群的暴乱还没有停止,她应该不会这么快联系自己才对,看样子是那边出了什么意外状况。 听到黑曜石的声音,原本在空中盘旋的金属蓝色的身影降落在有着蜂巢图案的屋顶上,那双有着橙黄色眼纹的深褐色眼睛一直盯着一辆驶向城外的马车:“黑曜石,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 “你说吧,我在听。是不是秘密蜜坊的老板出事了?”黑曜石毫不意外地抬起手,看着宽大袖口上一圈银色的眼睛纹样问道。 “不是,是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找到那个人,然后把蜂蜜带走了。” “带走一部分也没关系,那也不可能是全部吧?” “问题是那个女人把剩下的蜂蜜全都销毁了,她好像发觉了什么。而且……”萨菲有些犹豫地顿了顿,“提箱的魔女出现在这里了,和预言的一样,真是不可思议,预言居然是真的。” “我还以为你不相信那些话,看样子不是这样。”黑曜石听到萨菲的话后不屑地嗤笑一声,他从来都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预言,只相信自己选择的路。 所谓的预言,也不过是洞穿无数已经发生的事情后推算出来的一个可能性。 “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不帮你了,反正你是私自行动,出事也赖不到我头上!”萨菲有些恼怒地叫嚷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黑曜石这种损人的态度。 要不是看在他救过自己的份上,萨菲说什么都不会来花之国,因为她听说这里正在酝酿一些外来者根本无法承受的后果的事情,她可不想被卷进去! “好好好,对不起,萨菲。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情报,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等我拿到水晶花之后我们再碰头。”黑曜石看了一眼外面喝完水后开始探头探脑的朱恩,他主动提出切断了联络。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萨菲看着光芒逐渐暗淡的红宝石挂坠,将它戴回脖子上以后振翅飞起,跟上那辆缓缓驶离娜娜塔的马车。 “不管怎么样,先看看她来这里的目的吧。” 第六十四章 挣扎的内心 “信鸟,就拜托你把蜂蜜和冥蜂的幼虫给格里高尔送过去了。路上小心。” “啾啾!” 梅西尔坐在马车里抚摸着停留在手背上的鸟儿,这只长着蝴蝶翅膀与千足虫身体的鸟儿发出一声欢鸣后展翅飞向空中,很快就从梅西尔的视野中消失了。 “接下来我们的目的地就直接定在花之国的中心吧,马戈德里什。诅咒还是要尽快解除比较好。”梅西尔一边说着,一边舒展身体。自从喝了蜂蜜,她觉得身体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以这种状态坚持个一两天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克洛弗说过,蜂蜜的效果会随着时间和使用次数逐渐减弱,所以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尽快去寻找神器净化诅咒。 “诅咒的源头么……那个黑暗精灵好像对我很熟悉,难道我真的在哪儿见过她吗?”梅西尔有些烦恼地扶住额头,在梦中她也没有发现瑞达的身影,而那个家伙却说认识她的母亲,这点确实非常奇怪。 难道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可是精灵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如果您已经决定如此的话,我马上想办法找走最短路径。”驾驶马车的马戈德里什头也不回地说道,他自然是尊重梅西尔的意见。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奉追随到底。 “也不知道克洛弗小姐接下来是不是真的要离开这里,我记得花民想要离开母国,就只有两种选择。”梅西尔用手托腮看着来时的方向,她知道克洛弗有一些秘密,可她没有资格询问。 “一定能的,你不用太过担心她……不,请多关心自己吧,梅西尔。” 马戈德里什的话语中充满担心与恳切,让梅西尔瞬间感觉有些愧疚,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呼,这些东西就全部丢掉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但也不想卖给别的人。” 和梅西尔道别后,克洛弗立刻开始处理店里的东西,当然主要是把冥蜂们转移到移动式蜂箱中,再将留有她痕迹的东西收集到一起。 冥蜂们和寻常蜜蜂不同,它们之间并没有阶级,能生存在一起是将彼此看作家人。如果背叛家族,那这只冥蜂就会被驱逐出巢。 很显然克洛弗无意救下的这只冥蜂不仅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且在家族中也很受重视,不然它的家人也不会跟它一起迁徙到这里来。 克洛弗将冥蜂一捧捧转移到蜂箱的时候,一只明显个头比同伴要大许多,翅膀颜色也呈现更深的蓝紫色的冥蜂飞到她的肩膀上,用胖且毛茸茸的屁股蹭她脸颊。 “真的好痒啊!别闹了,我在搬家呢!”克洛弗用两手捻着这位捣蛋的朋友,把它放下旁边挂衣服的树枝架子上,“等我收拾完了再来和你玩,先在这里呆着!” 被放在架子上的冥蜂不高兴地扇动翅膀和扭屁股,克洛弗像是看懂它的意思似的继续说道:“对啊,这次我下定决心要走了,我已经受够这里了!你问我该怎么跟我的同伴们解释?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本来当时是他们拉我下水的,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只有疯子才会和那些满脑子理想的家伙一起做事,他们的计划一开始就行不通! 克洛弗很清楚花之国这片繁华的花园下都是怎样的烂泥,出生决定地位,而无法与上层往来的花民后代注定等级会越来越低。只要那棵象征着植神的白橡木依旧挺立在这片土地上,身在底层的他们就无力改变这一切。 慈悲的植神,冷漠的植神,已经离开这片土地的祂只是赋予人们一个名为“祝福”的诅咒而已。如果祖先知道祝福给后代带来这样的结局的话,他们是否会后悔呢? 似乎是察觉到克洛弗情绪低落,冥蜂忽然扭动屁股跳起舞来,看起来既可爱又有点滑稽。 “你别担心,我自然有离开这里的办法但我得先把你们弄出去……”被冥蜂逗笑的克洛弗看着被塞得满当当的蜂箱,不由得擦了擦汗嘀咕道,“好险,差点就装不下了。” 就算只有几十只冥蜂,她买的加大号蜂箱装它们也依旧有点勉强,希望箱体不会在途中坏掉。 克洛弗拿了一根铁线藤将蜂箱加固一下后坐在门口喝水休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等太阳落山她也活动不了多久,所以今天还是在楼上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蜂群暴乱的事情她也听梅西尔小姐说过了,超过数千万的蜜蜂同时发疯肯定是极为不正常的,但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发生的,只有调查以后才能知道结果了。 只希望不是和黑曜石有什么关系,那个兽人脾气确实古怪了一些,实际上本性也不算太坏,有最基本的底线……不过说回来,就算他真的做了这种事情,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们之间也只是交易关系而已,除此之外毫无交集。 当年还是由那家伙介绍给自己的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希望还活着吧。 克洛弗拖着异常疲惫的身体来到二楼的房间,虽然床单上已经有些发霉的味道,但不影响她直接把自己丢上去。 她躺在床上发出一声喟叹,感觉这个月经历的事情比自己之前几十年经历的事情都还要多。 冥蜂从窗户外面飞进来,落在克洛弗专门为它空出来的枕头上,竟然还像模像样地趴下了。 听着冥蜂用翅膀发出的有节奏的嗡鸣声,闭着眼睛养神的克洛弗忍不住说道:“你问我要用什么办法逃离这里?那当然是拜托我唯一信任的好友啊,纳卡思的人脉比我的有用,她一定有认识的商队。不过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信了,我不确定她是否还在。” 曾经参与到为自由抗争的队伍里的花民不少,可当年的那件事让绝大部分同伴都牺牲了,像她这样潜伏起来的也不少,他们最后也失去了联络,也不知道是被人发现了还是逃走了。 “说起来地下室那些根系到底是什么呢?”克洛弗回忆起那些缠绕自己的根系就觉得毛骨悚然,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地下室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它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为了避免自己说的话被窃听,她都将商铺里面所有的植物都清理出去了。 按理来说,这种材料的建筑那些植物是不会轻易侵入进来。可是那些根系不仅侵入进来,而且还会潜伏。 “我是不是应该今天晚上就离开比较好?”克洛弗听见冥蜂安慰自己的时候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赶紧睡觉吧!”克洛弗一边安慰自己,一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不久,一楼大厅破开的地板下无数流光溢彩的根系涌出。 发觉异常的冥蜂们分跟发出警告的嗡鸣,可是却被入网般展开扑过来的根系连同蜂箱瞬间吞噬, 很快嗡鸣声消失,明显膨胀了一圈的根系开始向上延伸,而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几家的蜜坊中。 第六十五章 再遇 “我还以为不会再梦到你了,没想到还是逃脱不了和你面对面的命运。” “准确的来说这不是梦,而是叠加在现实上的另一个空间,也就是你们称为归去之所的地方。” 克莱因和梅西尔并肩坐在树枝上看着下方浓郁的雾气如河流般奔腾,这里依旧安静得诡异,就好像除了她们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存在。 克莱因的长发如水草般在空中翻卷,她瞥向一脸怨气的梅西尔,然后用手将耳边的发丝捋到背后:“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那些家伙一直在看,被祂们发现的,受到惩罚可不止我。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估计撑不了几分钟。” “我就是很清楚后果才没问,而且说实话……”梅西尔看着自己的脚尖长叹一口气,“我觉得你对我没有恶意,而且总是在帮我,所以我相信你。” “你知道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就舒服多了。”克莱因听到这句话嘴角都有些压不下去,很显然梅西尔的道谢对让她很是开心。 “其他问题我不能问,但是这个问题你应该能够回答我吧?”梅西尔顿了顿之后闭上眼睛,“恶魔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克莱因没有回答梅西尔的问题,而在梅西尔看来,这已经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她有些头痛地按按眉心,嘀咕道:“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是担心我承受不了吗?” “还真的是这样,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是为什么了。现在已经到时间了,你该离开了。”克克莱因说着伸手直接把梅西尔从树上推了下去,“你希望的事情都会实现的,不要为此感到幸运,因为受到馈赠一定会付出代价。” 梅西尔被失重感吓醒,她躺在马车里看着擦了一把冷汗:“那个该死的坏家伙,居然把我从树上推下去……” 跪坐在一旁的玛丽听到动静以后将手里的水囊递过去,还贴心地用手帕帮梅西尔擦了擦汗水。 虽然铁面具覆盖让人看不到玛丽脸上的表情,但是梅西尔依旧感觉到她的担心:“今天是轮到你来照顾我了吗?真是辛苦你了。” “能照顾你是我的荣幸,你做噩梦了吗?”玛丽用手语比划。 “与其说是做噩梦,不如说是换了个地方跟别人聊天。最重要的是,跟我聊天那个人不太有礼貌。”梅西尔喝完水以后抬起手臂舒展身体,浑身舒爽是很久没有的事情了。 “玛丽,我们今天到哪个地方了?”梅西尔一边掰开手里有些发硬的面包,一边看着外面路边背着竹筐行走的花民问道。 这几天为了节省时间,马戈德里什都没有在路过的城镇中停留,直接驾驶马车穿过好几个城镇往花之国的中心区域赶。 他们之所以会那么着急,是因为克洛弗提到的特殊祭典只会在花之城国都附近的几个城镇举行。虽然不限制人数和身份,但想要参与祭典必须后天之前赶到那里。 玛丽听到梅西尔的问话,马上拿出地图展开。地图上已经有几个打了叉的城镇,这都是他们一路经过的,而这些地方基本上已经被其他几个恶魔调查过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梅西尔的视线落在地图上,她看着玛丽手指的地方:“欧派辛吗?听这个名字就知道那里到底事什么地方,过了之后我们就离目的地更近了。” 花之国的国土涵盖大量的平原与湿地,温和湿润的天气让这里适宜发展种植业,但其实国内的山地与丘陵面积也不算小,甚至占据整个国家的三分之一。为了最大程度上利用国土获取利益,花民们在贵族的要求下将一部分海拔较低的山地开辟出来,建造房屋和设置猎区,发展本地特有的一些旅游项目。 到了多雨的季节,就能看见很多花民以引路者的身份带园丁上山采摘蘑菇,很多城镇上也能看见新鲜的蘑菇贩卖。 市面上的蘑菇都是由花民种培养的可食用菌,有毒或者药用价值的菌类一般有专用的区域进行培养,完全不用担心会出现误食的情况。 听说花之国有一道特色菜就是将新鲜的蘑菇与鸡一起在陶制的容器内大火炖煮,这样炖出来的汤鲜美无比,让人喝了一次之后就难以忘记。 “我记得东方人就有炖煮的菜肴,也不知道花之国的炖菜味道怎么样。不过我这段时间是再也不想看见蘑菇了。” 毕竟之前才遇见能够在人体内生长的蘑菇,还有变异的会说人话的蘑菇,换做谁大概都不想在短时间内再见到蘑菇了。 梅西尔看着不远处城门聚集的马车,马车即将驶向猎场驻地,这些园丁将会在那里进行为期一周的围猎活动。 “小姐,如果您想要品尝的话,过一段时间由我来做给你品尝吧,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玛丽热情地用手语比划道。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那到时候就拜托……” 梅西尔才刚刚露出笑容就因为马车颠簸向前栽去,好在玛丽反应及时用手托住了她。 随即两人一起疑惑地看向前面驾车的马戈德里什,对方此刻正拉着缰绳怒瞪前方挡路那个家伙。 “你不是之前那个老爷子……没想到又遇到你们了!看样子植神没有放弃我,我真是太幸运了。那个,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这个通缉犯快点走开,小心我去向士兵举报你!” “不用你举报了,现在他们正在后面追我呢!如果你们帮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们有用的情报!” 好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呢? 听到争执声的梅西尔在玛丽的帮助下挪到马车厢的边缘,她越过马戈德里什的肩膀看见了拦住去路的男人——是之前那个在餐厅和她搭话的奇怪家伙。 “你是想借用神器来消除诅咒吧?可是你这个样子你是无法在祭典中获胜的。” 瑟勒塞瑞斯看见梅西尔的时候眼前一亮,他连忙拍着胸口保证道:“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你在祭典中脱颖而出,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梅西尔看着这个用头巾包住脑袋,只露出一双色彩斑斓的眼睛的男人,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对方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只要不给钻空子的机会,这个人应该还是可以利用的。梅西尔短暂思考了一下之后点头说道:“好吧,你上来吧。” “梅西尔!” “小姐!”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办的。”梅西尔用手势制止了自己的两个恶魔同伴上前的动作,她瞥了一眼赶紧溜上马车的瑟勒塞瑞斯,“你们不用担心,到下一个城镇就把他给丢下。” 第六十六章 掩护 瑟勒塞瑞斯上了马车之后,非常自觉地坐在角落,甚至还把腿盘起来减少占地空间,他用手托着脸打量拿出一些干花洒在他周围的梅西尔,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再遇是一种命运吗?” “我不觉得,我知道你有目的。只要对我做的事情没有影响,我就不会管你。”梅西尔冷冷地说道。她捏着一片干花的花瓣轻念咒语,下一秒,撒在瑟勒塞瑞斯周围的花瓣都在微微发光的同时飘起。很快光芒消失,花瓣也落回到原位。 “你就坐在这里不要说话也不要动,他们不会发现你的。”梅西尔说完后坐下,靠着玛丽开始翻书。 魔法吗?看样子她真的成了魔法使了,看样子她能派上用场。 瑟勒塞瑞斯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散落在周围的花瓣,思考这种魔法自己能不能够学会。 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时,瑟勒塞瑞斯下意识地紧绷起身体,随即他想起梅西尔的提醒又放松下来,只不过托着下巴的手还是放下来按在马车厢的木板上——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身着厚重甲胄的骑士们从道路另一边骑马奔来后有序分散,包围了缓缓放慢速度的马车,马戈德里什注意到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绝大部分都是用木制的,只在用得上的地方安装着金属部件。 据说花之国的花民尤其讨厌各类金属制品,看样子这件是真的。 “很抱歉,前方出了一些状况,现在我们需要例行检查,麻烦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一下!” 骑着白马走到包围最前面的青年摘下头盔,露出一头淡绿色的头发和青绿色的眼睛,他胸口处生长着末端带着淡粉色的翠绿色,以及一些呈现珠状和螺旋形的多肉植物,身上的甲胄明显比其他骑士更加轻便,手里拿着的武器也不是枪或者剑而是弓。 论长相这个青年长得还算俊朗,就是那充满傲气和蔑视的眼神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马戈德里什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产生了警惕感,但他只是身体紧绷了一下,很快就像其他人一样露出胆怯和慌张的表情。 除了马戈德里什和梅西尔的马车之外,他们的前面和后面还有很多马车也被拦下,马车上的人或者花民都被骑士驱赶下来。 一开始这些人还想抱怨和咒骂,可他们看清包围他们的花民的武器后都闭上了嘴。 梅西尔也在玛丽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伪装的魔法下她的样子发生改变,看上去就和路边普通的女孩差不多,估计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掩唇咳嗽的同时观察着周围的骑士和那个依旧坐在马上的青年。 那个青年的视线一直在人群中徘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他没有发现目标后直接皱起眉头露出恼怒的表情:“那个混蛋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抓住他父亲一定会夸奖我的……嗯?你看什么看!” 糟糕,对上视线了! 梅西尔被突然转过脸的青年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对方的感觉如此敏锐,居然察觉到自己在观察他。 看着青年气势汹汹地跃下马朝自己走过来,反应过来的梅西尔一把抓住准备拦在自己面前的玛丽,然后假装慌张地低下头看着脚尖。 青年推开眼前挡路的老人走到梅西尔面前,他看着这个长相一般的少女,很不客气地开口道:“你,我说的就是你!你刚才为什么要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啊?我……我吗?天哪!”梅西尔慌乱地抬起头,她与青年撞上视线后立刻假装羞涩地把眼睛挪开,脸上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人红晕:“您实在是太英俊了,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青年怀疑地看着眼前羞涩的少女,对方的神色和气质发生巨大的改变,和刚刚他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他能够确信,她刚刚的眼神并不是仰慕和带着好意的。 就在青年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他手下的骑士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苏克斯大人,我们把所有的马车和附近能藏人的地方都搜查过了,没有您要找的人。现在外来者的情绪有些激动,您看要不我们先?” “急什么,没看见我在办事儿吗?”青年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向拥堵在路上的车队,发现确实绝大部分外来者都在用那种抱怨和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只是碍于周围骑士,没有人敢直接大声说出来。 “伯爵大人应该跟您说过,让您不要做太过分的事情……”骑士依旧小声劝阻,他不希望少爷的对外形象有损,最重要的是这损害的不仅是他个人的形象,还有家族的颜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闭嘴!”青年十分不耐烦地用手捂住耳朵,他最烦的就是这个护卫骑士了,每次这家伙都会以家族颜面和他个人品以及对外形象为借口,让他不准做这些事情和那些事情。 可是如果他不去做的话,机会岂不是全都给他的兄长了?那到时候他就根本没有机会继承家里的爵位了! “很抱歉耽误各位的时间,例行检查结束,各位可以走了。” 虽然脑子里面有很多反驳的话想说,可青年也知道引起众怒会有很多麻烦。他在宣布检查结束以后怒瞪了梅西尔一眼,随手一甩披风回到马上骑马和骑士们一起离开。 梅西尔冷冷地注视着青年离开,她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说道:“换做平时的话,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没礼貌的孩子。” “小姐,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毕竟刚刚耽误了不少时间,天黑以后有宵禁,我们就没有办法继续往走了。” “我知道了,上车吧。关于那孩子的事情,我觉得好像有可以问的人。” 梅西尔和玛丽回到马车上,发现某些人居然靠着马车厢壁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挺香,竟然隐约发出呼噜声,而这也导致了魔法结界的失效。好在那群骑士检查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不然的话早就被发现了。 该说这个人没有警惕感还是胆大呢?梅西尔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她用眼神示意玛丽把人叫醒。 收到指令的玛丽也不客气,上前一脚踹在瑟勒塞瑞斯的小腿上,吓得对方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什么情况?天哪,我居然睡着了!” “你可能是在搜查结束的那一瞬间放松下来,结果就直接睡着了。这很正常,但最好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 梅西尔说着在瑟勒塞瑞斯的对面坐下,恢复冷峻模样的她看上去有些可怕。她微微歪头看着眼前的花民,右手托腮的同时小指划过嘴唇:“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花之国的贵族会通缉你?你最好老实交代,这将决定之后我是把你丢下马车,还是带着你一起走。” 第六十七章 贵族们 玛丽踹人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原本盘腿在地上的瑟勒塞瑞斯直接摔倒在地上,瞬间惊醒的他惊恐无比地趴在地上仰视一只脚还搭在他身上的玛丽,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抓着头发对眼前抱着手臂冷冷看着自己的梅西尔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都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没想到放松下来后我居然一下子就睡着了……我睡着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梅西尔紧皱眉头看着眼前的花民,她觉得有些无语,毕竟很少有人在这种被追杀的情况下还睡得着。估计这家伙不是内心极其强大,就是脑子有点问题吧? 冷静梅西尔,不能被这种家伙牵着鼻子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梅西尔一边烦躁地想着,一边闭上眼睛反复呼吸几下之后才开口:“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交给那群骑士吗?他们好像很想找到你,说不定我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你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吗?我知道你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会轻易的放弃需要帮助的人。”瑟勒塞瑞斯的语气很认真,他色彩斑斓却又仿佛没有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梅西尔,亲近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好像认识她很久一样。 过于露骨的注视让梅西尔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反胃,她忍住胃部翻腾的恶心感继续说道:“别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些贵族花民会追杀你,我会考虑跟你合作,看情况给你一些帮助。”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帮助他们家的大小姐逃婚而已。那个可怜的女孩喜欢上了他们家的花匠,非他不嫁。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能不帮助这么纯情的小姐呢?”瑟勒塞瑞斯说到这里有些委屈地耸耸肩,他看着外面绕过他们向前行驶的马车,思考要不要偷偷跑到那些外来者的马车上离开这里。 梅西尔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玛丽用手指尖在她的手掌上写了一个词“说谎”。她会意地瞥了玛丽一眼,转头继续说道:“可是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好心的人,真正好心的人不会强调自己到底为什么样的身份的人做了什么事情。帮助那个女孩恐怕是因为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吧?” “如果不是跟平民有关系,那就一定是跟贵族有关系,比如和女孩所在家族有联姻关系的其他家族。一旦一方结婚的当事人逃婚,另一方肯定有理由来获取补偿,补偿肯定不会是简简单单的道歉。” “哈哈哈……真不愧是活了这么多年的魔女,对花之国的贵族还是很了解的嘛!不过也是,我做的这么明显,换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知道吧?”瑟勒塞瑞斯点头称赞道。 能通过只言片语就推断出来他的想法和目的,至少她的思维还是挺清晰的。 和过去相比,现在花之国贵族之间的关系确实错综复杂,表面上家族之间维持着体面与和睦,实际上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有些家族已经开始触及议会的底线,并且对王的统治产生动摇和怀疑。 而且出于对贵族地位与身份的执念,以及为了延续完整的祝福,贵族之间的联结变得十分慎重,甚至家族中超过三代“血统”的孩子都会被送出主家,以此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家族内部的竞争。 这次苏克斯家族的联姻对象是那个“出名”的斯刻勒家族,联姻是由那些心与感情同身上生长的硬叶植物一样坚硬的男人们主动提出的,因为长老的接连去世让他们意识到需要后代来延续家族。 这个决定自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相比于其他家族,苏克斯家族还算得上是比较可靠的合作者,他们负责看管花之国最大的水库,同时也是花民必须的净化水的主要提供者。 水对于花民来说可是重要的食物,他们可以几天不接受光照,但是不能几天不喝水。一旦缺水,他们就会陷入四肢无力,难以集中注意力思考的状态,因此当年在矮人的帮助下,花之国中设置有很多水库。 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水库都出于各种原因被废弃,剩下的几座也被不同家族看管起来。国内的灌溉用水是不能够直接饮用的,花民所需的水基本上都要购买。 所以和有水库的家族合作并不是一件坏事,再加上斯刻勒家族也有谈判的筹码,他们拥有成山的矿石和水晶花种植以及销售权。 对花民来说,水晶花可是能够提升能力的重要道具,贵族尤其需要这种能够提升自身能力的道具,因为只有能力更强,他们才能保证家族中能有人坐上更高的位置。 “那您还真是厉害,居然敢把手伸到贵族那里。”梅西尔面无表情地讽刺瑟勒塞瑞斯。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花民居然如此疯狂,这件事要是被那群贵族知道的话,他估计在面临死刑之前会先被狠狠折磨一番。 如果她记得没有错的话,花之国应该还是有不少特别的什么方式用来折磨罪犯,大概可以让这家伙恨不得立刻去死? “斯刻勒家族最痛恨违约行为,这不仅仅是挑战他们的底线,还是对于他们家族的侮辱。苏克斯家族小姐的逃婚行为大概会给他们一个向苏克斯家族宣战的借口,一旦宣战成功,他们就可以借战吞并苏斯克家族的所有领土。” “和这件事情跟你找上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过了吧,我是来问你问题的,别跟我说这些废话。” 梅西尔有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这是她有些生气的表现。她对这些贵族之家有什么联系或者关系没有任何兴趣,她顶多是会担心影响领地之战会不会影响到旅行。 这里需要帮助的人不是她想帮就能帮的,她的能力确实有限,况且她答应过蜜莉恩,不再勉强做一些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这种混乱不会只发生在一个地方。”瑟勒塞瑞斯收起笑容后散发的气息变得冰冷凌厉起来,他的眼神也变得阴沉,看起来和刚刚完全就是两个人。 “只不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光靠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能帮帮我们这些被压榨的奴隶吗,魔女大人?” “说实话,你的话听起来不像是请求,而像是命令。况且这些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我也不想帮你。”梅西尔直接拒绝了瑟勒塞瑞斯的请求,她很清楚这种事情一旦掺和进去,恐怕就很难脱身了。更何况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太多时间。 “玛丽,让他下车。” 早已对瑟勒塞瑞斯充满敌意的玛丽捏着拳头靠近对方,可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这个家伙突然跪在地上狠狠磕头:“抱歉,刚刚是我太过傲慢了!我是真心需要你的帮助,梅西尔!只要一次,给我一次帮助就好!” “我会给你满意的酬劳,并且是现在就给你!” 第六十八章 帮助 “砰!”头与木板碰撞的声音异常响亮,梅西尔和玛丽都感觉脚下的木板都震了震——不难看出瑟勒塞瑞斯是真心希望梅西尔能够提供帮助。 也许是太过用力,他的额头肉眼可见的出现深绿色的淤青,并且撞破的皮肤渗出淡绿色的血液。 花民的血液的颜色都是如此,其中还含有与他们身上植物相同的成分,因此有一部分花民的血是可以治病的,这也是花之国会将本国国民作为奴隶贩卖的原因。 听说花民有向高位者磕头表示敬意或者述说请求的礼仪,但第一次见到梅西尔多少有些不太适应,她连忙摆手道:“算我求你了,别搞这种事情!小心我让玛丽把你打晕了直接丢下车,反正我也不是做不到!” “拜托您了,答应我的请求吧!这件事真的很简单,以您的能力一定能做到的!” 瑟勒塞瑞斯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梅西尔觉得一阵头疼,经验告诉她瑟勒塞瑞斯绝不是那种在她拒绝后就直接选择放弃的人,很有可能他会像之前的亚特伍德那样做出一些极端的选择……然而这也不是她想看见的。 现在最不好应付的就是这类人,不答应他的要求,说不定他还会发疯。从这家伙的言行来看,他发疯的可能性可不低。 实在不行,让玛丽把他绑起来丢到那个什么苏克斯家族的门口好了?反正他应该也有同伴,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或许是察觉到梅西尔的想法,瑟勒塞瑞斯忽然停止磕头,他抬起脸认真地说道:“你们在这里耽误了很长时间,恐怕是赶不上祭典了。我有办法能让你们及时参加祭典。请相信我,我绝不是想要为难你们,只是想要借你们达成一些目的。” “你之前说的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或者说是你一开始就想要拖延时间才找上我们。”梅西尔看了一眼天色才反应过来,她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难道他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开始谋划什么了吗? 拥有这种可怕的谋略能力,他应该早就达成目的才对,为什么还需要我帮忙?而且他好像真的认识我,我要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梅西尔越想越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怕,可她还没有把拒绝的话吐出来就觉得一阵眩晕,疼痛从诅咒烙印的位置蔓延至全身。 这种被虫噬般的疼痛感让梅西尔忍不住抱着手臂呻吟起来,瑟勒塞瑞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本来想站起来查看梅西尔的情况,但玛丽直接挡住他,不让他靠近。 “真是恶毒的诅咒啊,居然能凝实到这个程度,那个人到底是多么希望你去死?” 恶魔们自然看不到,可瑟勒塞瑞斯清晰看见从梅西尔身体中渗出的深红近黑的颗粒状雾气。雾气这些正不断凝聚成各种昆虫的形状,攀附在她的身上撕咬着什么,很快许多掺杂晦暗颜色的荧光被它们吞食入腹。 诅咒散发出的恶臭气息让瑟勒塞瑞斯忍不住捂住鼻子,本能警告他最好离眼前逐渐发出尖锐惨叫的少女远一些,可他的身体忽然擅自动起来。 “让开,我能帮她缓解诅咒!”瑟勒塞瑞斯用力推开玛丽,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用藏在袖子里的刀割破手掌,将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滴进梅西尔张开的嘴里,同时他把另一只手按在梅西尔背上。 淡淡的绿光从两人皮肤与衣物相贴的位置散发出来,喝了血的梅西尔开始无意识地吸收瑟勒塞瑞斯魔力,很快她因痛苦扭曲的表情缓和下来。 “我可真是疯了,明明应该我来利用她的,我现在在做什么?”瑟勒塞瑞斯扶着额头低语道,忽然他被身后焦急的玛丽一把推开,差点撞在马车厢上。 玛丽扶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梅西尔,帮助她慢慢躺下以后才回头对瑟勒塞瑞斯比划手语。只可惜这家伙看不懂,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玛丽在向你道谢,她说谢谢你帮助的小姐,刚刚她挡住你是怕你对小姐做些什么。好在你没有做,不然的话她会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一直站在马车外的马戈德里什忽然开口把瑟勒塞瑞斯吓了一跳,他捂着狂跳的心脏惊恐地看着玛丽:“你刚刚居然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不过你真的可以把人的脑袋给拧下来吗?” “我现在是觉得你的脑子真的有点问题。”从疼痛中缓过来的梅西尔睁开眼睛,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一边说着要跟我做交易,一边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确实是想跟你做交易,可是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完成你我之间的交易!” 瑟勒塞瑞斯烦躁地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眼尖的玛丽注意到露出皮肤上狰狞的瘢痕,那明显是烧伤愈合后留下的痕迹,难怪这个花民会用厚重的额发挡住上半张脸。 “你这算是强制性预付报酬吧,你可别忘了我说过,我没有帮助你的打算。”梅西尔诚恳地说道。 “这不是报酬,这只是还你人情而已。”瑟勒塞瑞斯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可能不记得了,你曾经救过一群奴隶。其中有一个重度烧伤的花民奴隶濒临死亡,是你让你的母亲帮我疗伤,还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修养。” “是你让我知道,如果没有反抗的勇气,只会任人宰割。” 也许对于这个时常帮助他人的魔女而言,他只是人生当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可是对于他而言,她就是人生最低谷那一刻的光,或者说是神也不为过。 梅西尔帮助他们握紧的不仅是拳头,还有活下去的意义与希望。只可惜他除了想要报答梅西尔之外,也想要利用对方的力量。 当然这样做会显得他很卑鄙,可是没有办法,如果没有人来改变这个国家的话,他们终究也会变成这个国家的养分。 “哎……” 听见梅西尔长叹气,玛丽立刻知道主人想要做什么了,她紧张地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向她摇头示意不可以。 “我知道你们也想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合适,你们知道在这条路上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也许你们已经尝试过了,并且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即使是这样,你也依旧选择与那些强大的力量继续抗衡吗?” 瑟勒塞瑞斯看着眼前神色严肃的梅西尔,他深吸一口气之后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植物不是受到压迫就会弯折的。反抗的力量虽然很微小,可是只要某一天这股力量汇集起来会像浪潮一样压迫与统治。” “你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在这之前你就会死,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 梅西尔很清楚花之国内遍布贵族的眼线,瑟勒塞瑞斯和她的对话也许早就被听见,而他们之所以没有行动,就是有自信能够轻易地结束这一切。 “你放心,他们绝对抓不到我。就算是死,我也要让大家摆脱现在的处境,这是我的夙愿。” 听完瑟勒塞瑞斯的话,梅西尔暂时陷入沉默,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开口道:“我接受你的条件,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第六十九章 治疗 虽然按照黑曜石的计划,他应该将朱恩留在树屋中,自己假扮成花匠独自前往种植水晶花的培育基地,寻找机会获取水晶花。 据他了解,重要的水晶花培育基地都位于地下,人工开凿的矿洞虽然已经经过几代的加固,但因地质活动依旧不算稳定。接近矿脉的地方有不明能量的波动与污染,花民在里面工作很容易受到污染的影响,这也是他们每个月有几天休息时间的原因。 长时间处于污染下的花民不仅仅是精神会变得虚弱,连同内脏器官也会出现衰落的情况,严重的话还会影响到自身能力。 可是他没有想到,朱恩才是那个进入培育基地的花匠,而且她已经代替她的人渣养父在那里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还以为花之国的贵族再无能,也不会让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工作。”黑曜石坐在椅子上拿出用乌木制作的烟斗,他往里面填塞着一种暗紫色的药草和烟丝,然后点燃了它们。 带着隐约甜味的烟雾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朱恩闻到味道之后有些嫌弃地捂住鼻子:“好奇怪的味道啊!你用的药草好像有毒,没关系吗?” “本身药草就是有毒的,不用的话我会疼得根本走不动路。”黑曜石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生长的嫩叶和花朵,离下一次开工还有一些时间,现在他需要好好恢复身体和魔力。 “你是不太健康的样子,从脸色就看得出来。”朱恩早就注意到黑曜石苍白泛青的脸色,她只见过那些病人有这样的脸色,这说明对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肯定身体上有什么问题。 “没事,以前发生的事情在我身上留下的后遗症而已。只要好好吃药,不会影响我行动的。”黑曜石露出微笑,这个孩子还挺好心的,而且观察力也不错,好好教应当能够成为一个不错的帮手。 “需要我帮你看一看吗?也许我能帮你……” 黑曜石知道花之国的国民拥有一定的治愈能力,只不过平民身上的治愈能力顶多可以治疗一些小伤小痛。可他身上的问题已经严重到只有生之一族的魔女才有办法治疗,朱恩的能力应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看着朱恩诚恳的表情,黑曜石拒绝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轻轻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烟斗示意朱恩试试。 朱恩其实也不太确定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帮上忙,她试探性伸手搭上黑曜石右手,发现对方的右手竟然是假肢。 “这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能够传达魔力达到自由活动的效果,是我一个朋友的作品。虽然是试作品,但是效果还不错。他好像把这个称之为‘义肢’。”黑曜石在朱恩发出疑问之前解释道,同时他掀开长袍的下摆,露出同样是由某种特殊的木头以及金属混合制成的右腿义肢。 黑曜石走路之所以一瘸一拐的,就是因为他穿戴着这些东西。在没有注入魔力的情况下,他们只是普通的工具而已。 如此精巧的设计让朱恩怀疑,黑曜石的朋友是否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矮人工匠或者半身人机关师。毕竟包括人类在内的其他种族很少会制作过于复杂的零件,他们似乎更追求高效率,绝大部分精巧的零件似乎成为了工匠的专属。 “好厉害呀!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就像真正的手一样,也许可以考虑用类似于皮肤的材料覆盖在这上面,也许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朱恩的话让黑曜石脸上露出有些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即他开口道:“其实之前我这么干过,只不过随着使用义肢表面的温度会提高,表面的皮革被烧掉了。” “我们这里有许多耐高温的植物,它们的纤维也很适合制成各种布料,进行染色的话说不定能够代替皮革使用……”朱恩说着用手指顶住下巴,认真思考的表情让她看上去不像个孩子。 这家伙真的是小孩吗?刚刚那些话可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说出来的。黑曜石陷入短暂的怀疑当中,只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疑问抛在一边。 朱恩到底是谁,以前经历过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想找一个靠谱的帮手就足够了。 “朱恩,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黑曜石目光深沉地看着思考的朱恩,忽然开口道。 “哦哦,对了!”反应过来的朱恩看向自己握着黑曜石的手,像触电似的立马松开,“不好意思,我的能力没有办法通过你的义肢渗透进去,请换另外一只手。” 黑曜石收回右手之后又伸出左手,他的左手戴着露出手掌的皮质手套,漆黑的毛发覆盖到他的手背上,剩下的那一部分与正常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皮肤异常冰冷。 朱恩轻轻地握住黑曜石纤长的手指,她闭上眼睛,尝试着将在身体中流动的力量引导向黑曜石,可是莫名有种阻碍让她无法做到。她皱起眉头,尝试着强行突破那层屏障。 黑曜石能感觉到朱恩触碰的那部分皮肤在微微发烫,温暖的力量渗入他的身体,让他逐渐放松下来。可是下一秒,某种异样的感觉从他的胸口瞬间蔓延开来。就好像是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在他的胸腔内炸开,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甩开了朱恩的手。 猝不及防的朱恩跌坐在地上,她惊恐地看见黑曜石表情狰狞地用手揪住衣领,她能够很清晰地看见黑曜石身上的毛发炸起,这是受到巨大压迫或者受惊的表现。 好像有什么东西……朱恩紧紧盯着黑曜石,她注意到对方身上,或者说体内那团光影中缠绕着什么,仔细看好像是一条条细长的羽翼? 那些羽翼散发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力量,而且它们相互纠缠成团的样子也让朱恩有些反胃。刚刚阻碍她的力量的貌似就是那些东西,它们表面好像有不少破碎的裂痕,是因为跟她的力量相冲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朱恩没有犹豫太久,她冲上去抱住黑曜石,对方一边嘶吼反抗,一边用尖锐的爪子在她的身上留下伤口,很疼,但是他没有把她推开。 “黑曜石先生,拜托你再坚持一下!”朱恩说着紧紧闭上眼睛,她胸口的纹样开始发光,随即无数散发着淡光的向日葵虚影从她身上涌出来,将黑曜石温柔地包围。 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向日葵轻轻拂过黑曜石的身体,那些细长的羽翼像蛆虫一样挣扎和蠕动,试图将向日葵缠绕割裂,可是向日葵的光让它们像积雪一样消融,最后消失不见了。 随着诡异羽翼的消失,黑曜石也停止了挣扎和嘶吼放松下来,他急促地喘息着,低头惊讶地看向还抱着自己的朱恩:“你居然将教会留下的那个东西给消除了!它们就像诅咒一样,一直跟我的灵魂结合在一起,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无法把它们驱赶出去。朱恩,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本能感觉能够将这些东西消除掉。先不说这些,黑曜石先生您没事吧,您刚刚看上去很难受。”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倒是你,流鼻血了。”黑曜石伸手扶着朱恩摇晃的身体说道。 朱恩感觉有些眩晕和无力,她松开黑曜石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方,确实沾到了浅绿色的血迹。 “可能是能力用得太多了吧?我需要休息一会,你要离开的话,不用管我……” 朱恩说完之后就向后仰倒,还好黑曜石一直扶着她,才让她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黑曜石感受到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身体上还有很多旧伤没有被完全医治好,但是足够他完成想做的事情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被自己搂住的朱恩,觉得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她。 第七十章 预谋 送走了来之不易的客人之后,魔女的聚落内部也依旧忙碌,原先准备好的宴会因为器之一族的魔女安娜贝琳娜的闯入被迫取消。她进入圣地之前,甚至还故意还破坏了守护玛吉洛奇山以及聚落的结界,这就意味着路过或者生活在附近的人类很容易发现这里。 魔女一族在勇者与魔王的战争结束以后,就一直生活在处于人类与异界夹缝的地方,正常情况下,她们也不会再干预人类的事情。 当然也有魔女选择离开聚落与人类共同生存,但是她们都必须遵守契约,不能将聚落的任何事情透露给无关的人。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往日闲散的魔女们立刻被调动起来,发、血、骨之一族的魔女负责修复结界,而耳、死、口之一族的魔女则在山脚下防范可能出现的其他入侵者。 目之一族的魔女正在族长的带领下进行近期的预言,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忽然有事情做让很多魔女兴奋起来,就连平时最爱的毛织和挤牛奶比赛都不举办了,都来找负责分工的血之一族的族长抢活干。可惜有些魔女贪图安逸懈怠修行,导致她们没有资格参与这次的修复工作……更不允许下山警戒外来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歪心思,都给我滚回去!” 血之一族的族长心累地赶走帐篷外凑热闹心态居多的魔女们,她挥挥手关闭帐篷,坐在堆积着毛毯和垫子的靠椅上,随手接过副手递过来的水一口灌下去:“这群家伙真是没有危机感,她们难道不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吗?敌人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还这么悠闲!也不知道爱丽安娜那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还打算审问那个叛徒!” “罗莎莉大人,请冷静一点。”和罗莎莉一样有着红色头发的少女捧着水壶小声劝道,“我觉得爱丽安娜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您也不用太担心……您要做平时做的护理来放松心情吗?”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有别的事情我会找你的。” 等副手离开之后,罗莎莉起身从书架内侧拿出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有烦心事情的时候,还是喝酒比较好。真是的,身为族长我居然要偷偷喝酒……” “能不能给我一杯?” “啊,吓死我了!戴里赛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说话!” 被背后突然传来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吓了一跳的罗莎莉转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某个不爱离开她的沼泽,又被迫来参加魔女集会的戴里赛阿·莫斯顿。 口之一族的魔女们是所有魔女当中最孤僻的,戴里赛阿能当上族长,只是因为其他口之一族除了必要情况几乎不会露面,而她是唯一一个会为了人类制作的点心和食物出门的口之一族。当年他被选定继承族长之位的时候,她惊慌到差点哭出来。 好在经过近百年的磨砺,现在她终于适应了这个位置,能够保证主动出现在集会上,而不是等着某个族长去把她“请”过来。 “你好,罗莎莉,好久不见了。” “你可别忘了我们在几个小时之前才见过,只不过你没有跟我打招呼。算了,来喝吧,喝了之后你应该会放松些。” 罗莎莉说着拿出新的冰杯给戴里赛阿倒了一杯葡萄酒,看着对方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后长舒一口气:“我今天都要紧张死了,为什么要让我们坐在那种地方观战?多危险啊!我感觉那把剑都快插在我头上了,就差几厘米!” “安娜贝琳娜不是死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确定她真的死了,当年的事情我有参与,我看见她被爱丽安娜杀死的……” 罗莎莉注意到戴里赛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忍不住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说道:“别想这么多,魔女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爱丽安娜正在拷问安娜贝琳娜那家伙,希望她的嘴能和她的武器一样硬。” “抱歉,我总是忍不住去做最坏的打算……”戴里赛阿深深叹了口气,她当然很也知道与其担忧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如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我……去帮帮爱丽安娜好了,用我的魔法应该能让安娜贝琳娜开口。” “你总是害怕那些刺激的场面,去那里你受得了吗?” “我会努力的……我有事拜托爱丽安娜,在这之前得好好表现才行。” “好吧,祝你成功,我的朋友。” 目送戴里赛阿离开之后,原本靠坐在椅子上的罗莎莉直接躺下,她艳红的短发像是失去生气一样不再那么闪闪发亮。她闭上眼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感觉一切就像是在梦境中一般。 拥有贤者之血的客人的到来、死去同族的回归、还有之前疑似魔王狂信徒对人类以及守护在人类那边的魔女的袭击……所有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可以连接起来,就像是有某种预谋一样。 “爱丽安娜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一点,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把安娜贝琳娜留下来。” 罗莎莉想到这里的时候有点昏昏欲睡,她原本是以为自己有点犯困,可是困意像是藤蔓一样慢慢笼罩住原本清醒的大脑的时候,她突然察觉到不对。 血液从罗莎莉的指尖渗出漂浮到空中猛然炸开,血雾蔓延开的时候和空气中的魔力碰撞迸射出数量惊人的火花,它们连接成片形成一片火光,随即又慢慢消失。 罗莎莉感觉困意瞬间从脑中消退,她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她的身边凝聚出折射出危险光泽的血结晶,直接贯穿门帘击中了帐篷外的什么东西。 “哦,吓死我了!” 短暂的惊呼消失之后,布满利刺的的藤蔓撞破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帘外疯狂涌入,它们就像是怪物的触手一般,疯狂席卷着帐篷内的一切,掀翻那些精美的布置和还没有完成的画作。 冷静看着一切的罗莎莉拿起那只用红玛瑙和独角兽的鬃毛为主材料制作的画笔随意一挥,那些藤蔓就瞬间消失了,她踩着一地的狼藉走出帐篷看着外面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魔女们。 地上还残留着血结晶的碎片,刚刚罗莎莉确实击中了敌人,可是对方在发动攻击的同时逃走了,似乎是不愿意跟她正面战斗。 确认周围没有敌人之后,罗莎莉蹲下来检查倒在地上的魔女的情况,发现她们只是中了好梦咒昏睡过去才松了口气。 入侵者没有伤害村里的魔女,看样子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既然这样的话,我应该能尽快找到他们。 罗莎莉一边想着,一边张开空闲的左手。地上的血晶和空气中逐渐消散的血雾重新汇聚到她的手掌上方,形成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血液球。随着她的控制,血液球逐渐分裂成无数蝇虫在聚落内搜寻起来。 “我知道你们是想趁着其他族长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可是别忘了,我们都是魔女。这点小把戏在我们面前是行不通的,不是吗?” 番外 最后的礼物 “我就想着你可能会回来收拾,就没动过这个房间,没想到遭遇那么多事这里还能完整保留下来……反正都在这个房间里了,你自己看着办。” 随着挂锁的打开,沉重的锁链直接砸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很久都没有人清扫的藏书室中满是漂浮的灰尘和蛛网。隐约的潮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脸上略有些皱纹,但明显风韵犹存的女人双手环腰侧身让开路,她金红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反射着淡淡的烛光,看起来就像渡上夕阳的金子一样:“全部拿走也没关系,反正这里我也基本上用不上了,不如交给有用的人。” “谢谢你浮士德,这真是麻烦你了。重修剧场的时候保留地下部分也不容易吧?”有着深红如血,发梢又泛着古老的金色的长发,皮肤苍白,面貌精致到让人觉得虚幻的少女用手捂住鼻子避免直接吸入灰尘,她一眼就看见被清空的书桌,那个人曾经在那里写过很多信。 可是那些信中没有一封是属于她的。 浮士德看见梅西尔那双如深井一般的酒红色眼眸盛满落寞与忧伤,她没忍住开口安慰道:“这不算什么,反正剧场主体挪到上面去了,保存废墟也要花不了多少精力。你仔细找找,说不定有什么遗落的东西呢!” “谢谢,我先把蜜莉恩用过的东西收起来吧。”梅西尔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她走进藏书室轻轻拿起那只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瓶里的墨水早就干涸了,笔尖上只有一点干涸的墨迹,不过这支笔应该还能用。 梅西尔又拿起那张画着乱七八糟符号的草纸,那个人受到诅咒侵蚀的时候就会用笔记录,只不过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她也无法写下什么有用的内容就是了。 草纸上扭曲的字体居多,梅西尔用手抚过那些深深的笔痕,最后停留在纸上的最边缘——那里用古语反复写着“我好想你们”这句话。 “她一定见到她一直想见的那些人了,太好了。” “嗯,你说什么,梅西尔?”靠着门框拿出烟管准备抽烟的浮士德听到梅西尔的低语,她有些疑惑地皱眉问道。 “没什么,这里有点闷对吧?我快点收拾好了!”梅西尔甩甩脑袋抛掉脑中杂念,她迅速把桌子上零散的物件一股脑收集起来,装进自己带来的木箱里面。 桌面上全是灰,随着梅西尔的动作大量灰尘瞬间飞扬起来,她没忍住开始疯狂打喷嚏。 就在梅西尔准备一次性端起桌子上那一大摞书的时候,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因为她打喷嚏的动作直接掉在地上,原本夹在里面的一封信从书页间滑出来。 “嗯?还真有遗漏的。”浮士德惊喜地捡起那封信,翻看了一下后递给把书放进箱子里的梅西尔,“喏,给你。我觉得这封信应该是属于你的。” 梅西尔接过信没说话,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封没有收信人的信,将它塞进衣服内衬继续整理杂物:“先收拾东西,信我回去看就好。” 从梅西尔猛然加快的整理动作,浮士德不难看出其内心的紧张与焦躁,她轻笑了一声后走上前帮忙收拾。 两人合作不仅把蜜莉恩留下的遗物全部收拾出来,还顺便把藏书室打扫了一番。 看着眼前整洁的藏书室,浮士德忽然决定重新利用这里,让剧场里的恶魔和魔之子用书本来了解这个世界的各类文化与知识。 就是不知道能有多少家伙能坚持下去就是了,估计最后只有那几个喜欢看书的能坚持下来,反正总比没有强。 “谢谢你,浮士德,那我就先回去了。”梅西尔抱着一大堆东西向浮士德道别,之后她转身走向浮士德专门准备的客房。 “慢走,不要着急,小心摔倒。”浮士德有些担心地看着梅西尔摇摇晃晃的背影,她衔着烟管深吸一口,吐着烟圈也转身离开——不管怎么样,她能做的事情都全部做完了,接下来梅西尔怎么做就要看她自己了。 梅西尔抱着东西急匆匆地回到房间,她无视和自己打招呼的几个恶魔,将书往桌子上随意一堆后掏出藏进衣服内衬的那封信。 不要这么失态梅西尔,你很清楚蜜莉恩不会做任何会让你留下遗憾和悲伤的事情,这肯定不是给你的信。 梅西尔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说实话,她很希望这封信是留给自己的,只不过她太了解蜜莉恩了,她的期待只会落空。 梅西尔打开信封取出那张泛黄的信纸,发现上面只写着一段话:“无数的星星从深邃的夜空坠落,有些降落在地表变成形态奇妙的野兽,而有的则沉入地下,等待再次苏醒的那天。闪闪发光的野兽们优雅而贤明,祂们帮助那些受到压迫的存在,把智慧与力量分享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为了纪念这些美丽的野兽,人们将祂们称为‘星辰之子’。” “这是《星辰之子》绘本里的话,为什么蜜莉恩会写下这句话?”梅西尔有些吃惊地抚摸着熟悉的字迹,她看向放在桌子上的书,忽然伸手在里面翻找起来。 “梅西尔,你在干什么……” 银发红眸的英俊青年看到梅西尔的动作不由得发出疑问,他很少见到梅西尔的这种状态。 就在青年准备上前的时候,他身旁矮小丑陋的黑衣老人伸手拦住了他:“罗曼夫,别打扰梅西尔。我们先出去,让她自己解决这件事情会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除了有些不太情愿的罗曼夫,其他几个恶魔都在点头后化为死灰色的雾气回到提箱中——他们也很担心梅西尔,可是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该他们插手的。 “我在这里看着……什么都不做。”罗曼夫抱着手臂盯着梅西尔的背影,马戈德里什地眼神让他忍不住嚷嚷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发誓还不行吗!你要是这么担心,就强行把我带回去!” 马戈德里什没有说话,他深深看了罗曼夫一眼后也回到提箱内。 松了口气的罗曼夫继续盯着梅西尔,她从一大堆书里翻出绘本打开翻看,找到新的信后她的脸上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 真是很久没有看见那家伙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了,真是稀奇。蜜莉恩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居然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在罗曼夫的记忆中,梅西尔不是那种会为逝去之人伤感很久的人,可是蜜莉恩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记忆中没有消失。偏偏是那种人……不对,偏偏是那种粗鲁的野兽。 “罗曼夫。” 正在胡思乱想的的罗曼夫被忽然转过身的梅西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乱摆无处安放的手,最后抱臂昂起下巴说道:“嗯,嗯?怎么了,梅西尔?” 梅西尔自然不知道罗曼夫刚刚在瞎想什么,她的脸上因为兴奋出现了红晕和惊喜的笑容,她一把拉住罗曼夫说道:“我要离开几天!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做。” “好啊,我去叫那些家伙帮你准备东西?”罗曼夫感受着梅西尔掌心透过来的温度和柔软,耳朵缓缓变成了草莓色。 “不用了,我要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里。”梅西尔用力握住罗曼夫的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件事情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一个人去完成了,所以恶魔们还是留在剧场比较好。 “对于这件事情我无法发表意见,我同意也没用,大家都听……马戈德里什的。”罗曼夫忍住直接拒绝梅西尔请求的想法,将这件麻烦事情丢给马戈德里什——如果不这么做,到时候被其他家伙围攻的可是他! 梅西尔有些不满地瞪着罗曼夫,忽然她歪头咧嘴轻笑起来:“你果然还是怕马戈德里什的,你自己还不承认?不过这件事由我说的算,只是通知你一声。” “你这人怎么这样!况且你的身体才恢复,一个人外出会不会太冒险了?”罗曼夫看着开始收拾东西的梅西尔,他遗憾地放下那只和对方相握过的手,很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 “不用担心,多亏那件神器,我现在身体的状态好的不行!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去骚扰剧场里的恶魔和魔之子知道吗?” 梅西尔说着用发绳随意扎起头发,顺手把几件方便行动的上衣和长裤塞进背包里面。她没打算带太多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加上外出必备的物品和食物水就足够了。 如果我请求你,你会带上我吗? 还没等罗曼夫再开口,梅西尔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她背上那个不大的背包,竖起左手食指对罗曼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我走了,不要给浮士德和其他人说知道吗?要是你告密,我就一个星期不召唤你了!” 梅西尔回来快,离开的也很快。等罗曼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影早已从门外消失了。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罗曼夫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梅西尔离开他才反应过来握紧拳头,低头无奈叹气:“那个家伙可真是……” 番外 最后的礼物Ⅱ 根据蜜莉恩留下的信,梅西尔大概搞清楚了对方写信的目的——蜜莉恩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信中提到的某个地方,她一直想去拿回来,但没有时间和机会。她希望找到这些信的人能帮个忙。 信上的很多内容只要认真阅读都不难发现线索,所以梅西尔确信这不是留给她的信。不过信是被她先发现,那她肯定要去实现蜜莉恩的遗愿——靠自己的力量。 抱歉,马戈德里什,等我回来以后再好好跟你解释!如果我跟你说这件事,你肯定会阻止我的不是吗? 梅西尔擅自离开赫莱比亚剧场,害得某个恶魔被同伴围殴这件事就暂时放在一边不谈。她花了一天的时间,来到位于教国边陲的某个城镇——蜜莉恩在信件中多次提到过这里的酒馆,那她就从这里开始找吧。 刚刚下车梅西尔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笼罩着整个村庄——好像是很强力的结界,能够有效防止黑暗生物和魔兽的侵蠕,只是放在现在好像不是很能派的上用场了。 看着悬挂在建筑间带着太阳花和稻穗标识的三角形旗帜,梅西尔忽然意识到这里居然是曾经那个萧索凄凉的村庄达米村,只不过现在它已经发展成为一座适合人们休闲旅行的城镇了。 “小姐,您可真来对地方了!这里的风景可是很美的,而且酒和食物也非常有特色,你一定不会失望!” 专门将人拉到达米镇的马车夫自豪地站在梅西尔身边介绍道。他从十二岁就继承父亲的马车了,他每次带来的人都是尽兴而归的,他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女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氛围。 酒与歌舞,还有美食,这是每个旅行者都不会拒绝的东西!况且这里还有很多英俊多情的年轻男人,说不定这位小姐能有一段不错的邂逅。 “谢谢您,那我就先去逛逛了。”梅西尔礼貌地向马夫道谢以后开始在街道上闲逛,这里和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想想也是,从那以后已经过去数百年了,她记忆中的那些东西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她不可能还在这里看见熟悉的事物。 就在梅西尔思考要不要直接去蜜莉恩提到的酒馆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让人直流口水的奶香味,再仔细闻闻还有让人有些流口水的酸甜味。她下意识地走到那家正在门外的木桌上摆放馅饼的店铺前,好奇地问道:“请问只是什么馅饼?闻着可真香啊!” “哈哈,这是我们这里才有的特色,酸柞果和覆盆子果酱馅饼,也叫潘妮阿姨的馅饼。里面还加了乳酪和奶油,保证好吃!这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配方,味道绝对没有变过!” 老板娘端着那盆饼皮被烤成漂亮的黄褐色的巨大馅饼自夸,同时她拿出刀利落地切下一小块递给梅西尔:“来尝尝吧!” 梅西尔伸手接过那块内馅还滚烫的饼,看着酥脆面皮内包裹的如同红玛瑙一样的晶莹果酱,下层的乳酪和奶油呈现微微融化的状态,喷香扑鼻,让她忍不住咽口水。 她吹了吹馅饼后咬了一口,酸甜味就像是激流一样冲入口中,随之而来的奶香又中和了过分的甜腻,酥饼的酥脆恰到好处将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虽然并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但是却依旧十分美味。 老板娘叉腰看着梅西尔变换的脸色,以为她喜欢这味道,于是咧嘴笑着说道:“怎么样,好吃吧!要不要买一份?” 梅西尔用手指抹去嘴角的果酱,她看着那一份份比自己头还大的馅饼,犹豫了一下后点头道:“请给我来半……一份,谢谢。” 虽然是按照配方做的,但是味道依旧会发生变化啊,果然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不变的事物。梅西尔托着那一大盘果酱馅饼,在街边将它分给了那些乞讨的乞丐们。看着他们欣喜和满足的笑容,她觉得偶尔一个人走走好像也不赖。 她确实也需要时间来思考自己的未来,她之后要去哪儿,应该做什么,又应该怎么做…… “哦,亲爱的姑娘,我来自远方,就像漂浮的云彩,不会为你停留。你问我什么时候会走,我说我也不知道,但当风吹起,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鼠尾草的紫色,稻穗的金黄,河水的青蓝……你用着颜色描摹她的眉眼,这张油画上就是她最美的时候。当你们老了,互相搀扶的时候,这就是你们相爱的证明。” 街边、巷道、旅馆的露台和一些商铺的屋顶上都可以看见打扮优雅或者落魄的吟游诗人,他们弹唱和吟咏自己的作品,偶尔会吸引一些人的驻足,如果其中有年轻姑娘,那些吟游诗人还会当场作诗献给她们。 梅西尔当然也得到了这种待遇,为了表示感谢,她给这些诗人们一些钱作为报酬,这也是在直接表示她没有兴趣和他们共度浪漫的一晚。 “终于找到了,这里就是蜜莉恩提到的金盏花酒馆吧?看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 边缘带有金盏花花纹的金色招牌在这条街上实在是显眼,梅西尔在几百米开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走到近处发现这里和其他酒馆的不同。 店内基本上采用王国时期的对称风格,细腻的雕花出现在墙壁和地脚线上,墙壁上的龙壁灯精致且逼真。桌椅凳子也全是胡桃木定制的特别造型,像是一朵朵碗口花和喇叭花一样。头顶的吊灯用干花和精油蜡烛装饰。两个色调分别呈现金色与橙色的酒厅就像是镜像一样对照,非常干净和明亮,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空气中散发着很好闻的清香,有点像是水果和花朵混合的精油或者酒香。让找个位置坐下的梅西尔逐渐放松下来。她发现侍者全都是人类之外的种族,不过绝大部分还是各类兽人。 “我推荐您喝碧桃柠檬薄荷酒,这种调酒味道偏向于清甜,不会有太重的酒味,清新的薄荷味也适合这个季节。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荐,如果您喜欢烈酒,我们这里也有合适的烈酒推荐给您。” “那就这个吧,顺便我想要一份莴笋黑椒牛肋排肉三明治和芝士奶油烤甜玉米棒。” 等精灵侍者转身离开之后,梅西尔重新将背靠着身后的软垫上,她托腮看着站在酒厅中央穿着金色纱裙唱歌的鸟类兽人,对方身上长着褐色的羽毛,穿着一身宝红色的长裙,蝴蝶翅膀一样的裙裾上晕染着夕阳一般的色彩,配上闪闪发光的宝石挂坠,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像在发光。 清亮的歌声很是适合酒馆的气氛,这里没有醉醺醺的酒鬼,只有一群真心想要放松和品酒的客人,蜜莉恩会推荐这种地方完全是在梅西尔的预料之外的。毕竟在梅西尔的印象里,蜜莉恩更喜欢那种有喝酒氛围的地方。 “您点的东西已经上齐了,祝你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梅西尔点的东西很快被送上来,她看着那杯点缀着翠绿薄荷叶,呈现漂亮的紫红色,里面还放着果粒和切割冰块的调酒,试探性地抿了一口,清甜且温和的味道瞬间充斥她的口腔,薄荷味恰到好处的清新味蕾:“嗯,好喝!真不错啊,餐点也做的也很认真,这家店还是来得挺值的!” 三明治里面的牛肋肉入味多汁,而且里面含有大量的酸黄瓜酱和酸辣口的酱汁,再配上半熟的煎蛋简直好吃得落泪!土豆泥的味道也让人惊喜,里面恐怕是放了鸡汤的,吃起来很是有满足感。看样子这里的老板不光光是注重酒类的搭配和选择,对餐点也很是上心,难怪评价这么高。 吃完东西以后,梅西尔开始查看酒馆的菜单,发现上面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她忍不住嘀咕起来:“吃饱喝足是挺好的,但是线索是一点都没有啊。月光加冰难道也是酒吗?” 番外 最后的礼物Ⅲ 毫无头绪的梅西尔干脆站起来在酒馆各处到处走走,她看似无意地走到那些客人旁边听他们聊天,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您看起来很烦恼,需要帮助吗?”站在放着阔叶绿植的酒柜后面的鹿头兽人好心地问道,他幽黑的眼睛注视着满脸焦躁的梅西尔,发出沉厚温和的声音。 这只兽人加上那珊瑚一样的犄角后身高超过了两米,他的身材魁梧,体格庞大,穿着一身黑白两色的侍从制服看起来十分优雅和可靠。 “您看起来很焦躁,来一杯酒怎么样?”鹿人说着将手里的切好的冰球放进杯子里。 “不用了,我才喝过。谢谢。”梅西尔正要拒绝,却看见这只套在衬衣外的马甲上挂着一枚用灰水晶和银制作的月亮胸针,她下意识地问道:“请问你知道月亮与冰吗?我在找这个。” “吼吼,这是很久以前我自己制作的一种酒,年轻的小姐,你居然知道它的名字。” “月亮与冰制作起来太麻烦,我就没有再做过了。”鹿人没想到还有人能说出早已被自己遗忘在记忆角落的名字,他垂下头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很久以前,有个美丽的女士在这里把我的存货喝光了,还说以后还会再来。说起来,从我们做好约定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我一直在等她带着她的弟子一起来。” 听到鹿人的话梅西尔愣了一下,她张合嘴巴半天才再次发出声音:“以前这里不是这个样子吧?” “是啊,那位女士曾经带了很多人过来,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我恰巧和他们聊的来……不久之后我们一起把这里重新整修了一下,现在你看见的金盏花,是我们所有人的梦和家。”鹿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当年不是那位女士的话,他的酒馆恐怕早就倒闭了。 果然是蜜莉恩的风格,她总是会帮助在路上遇见的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的同时又不过度干涉他们的选择。现在看见的这家酒馆,就是这些人选择的结果,蜜莉恩只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桥梁而已。 “那位女士是狼人与猎人的混血儿,她的身形介于狼与人类之间,非常高大健壮,那身银白色的长毛在月光下实在是美丽无比。至今我都没有忘记她的背影,有机会的话,真想再和她一起喝酒。” 鹿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梅西尔:“不久之前,我收到了那位女士寄来的信,她不久以后会有一个客人来到这里。如果客人提到‘月亮与冰’,我就可以把这封信交给他。”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虽然兜帽的遮挡让鹿人看不见她的真实样貌,可是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香味。 这一定就是蜜莉恩提到的那个让她引以为傲又十分固执的弟子吧?居然是个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能被认可说明她肯定付出了超过常人的努力。 “你一定就是这封信的主人对吧,我等你很久了。”鹿人拿出那封自己珍藏的信放在桌面上,用手将它推到梅西尔面前,“拿着吧,里面一定有你在寻找的东西对吧?” “谢谢您,不过,你觉得交给我是正确的选择吗?万一我不是蜜莉恩说的那个人呢?” “就算不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能来到这里的人,一定很了解蜜莉恩本人,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 鹿人的眼神温柔而悲伤,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他决定不再继续追问。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在约定后得到完美的结果,也许这将是鹿人最后一次和与蜜莉恩有关的事情接触了。他很遗憾,但同时也觉得很满足。 “我和你只是初次见面,但我希望你的人生能和蜜莉恩一样,充满你自己选择的事物。” 和鹿人道别之后,梅西尔回到位置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封信,这次的信很长,而且开头就是:“我亲爱的梅西尔。” 看到这句话的这一刻,梅西尔的心狂跳起来,她压抑着即将冲出喉咙的喜悦的叫喊,继续手里的信。 “我亲爱的梅西尔,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离开你很久了,不过也许也不会太久?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收拾我留下的东西。你应该舍不得我的东西留在那里落灰。” “我以前经常给你在信中讲故事对吧?可这次我不想再讲故事了,至少最后的这封信应该说一点别的事情。关于应该写点什么,我思考了很久,但是最后觉得与其说这么多,不如送给你一个礼物。” “这是我在旅行中遇见的,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奇迹,我想你也应该去见识一下,正好它也快出现了,我把时间和地点写在信的末尾了。你比我有更多的时间去体验那些美好之物,不必为你当下面对的事情忧愁,只要你选择继续前进,总会遇到解决它们的方法。” “如果我真的离你而去,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向你证明永恒并不存在,时间会轻易改变那些我们认为无法改变的事物,包括我们自己。” “就是这里吗?没想到居然会要爬山,时间这么接近,我差点就赶不上了啊,蜜莉恩……” 梅西尔扶着树干看着眼前随风拂动的草坪,在月光下的山坡上草场与身后的树林如绿色的海洋翻腾,风的形态在这里得到了具象化,无数微精随风飞起,就像萤火虫一样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远山连绵不断,如同巨兽起伏的脊背,月光的照映下群山环绕的湖泊就像宝石一般。 这片宁静的景色从未被人影响过,因为这附近流传着山上存在食人的怪物的传说,导致很多人不敢趁夜色上山冒险。 “真棒啊,太美了。难怪蜜莉恩记忆深刻的吗,没人打扰的地方最适合放松了。”爬山累得不行的梅西尔坐在石头上,仰头望着头顶的夜空。黑丝绒似的天空上像被撒上一把晶莹闪耀的宝石,满天璀璨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美得让人眼睛都没有办法挪开。 这些闪烁的星星到底都在凝视和记录些什么呢?这件事情大概只有那些守望者才知道了。 “我第一次见到它大概是在两百多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在各地旅行,我当时很希望能找个地方好好思考一下以后该做的事情,于是我来到了这里。我坐在山坡上,躺在草丛里,风吹拂着我的毛发和草丛,我听见草叶摩挲的沙沙声和风轻柔的吹过的声音,夜空离我这么近,我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它。” “嗯,怎么忽然变亮了?”正借着提灯散发的光芒读信的梅西尔忽然发现周围变亮了很多,浅绿色的光笼罩这片山坡,她下意识地仰起头看向夜空。 夜空中一抹绿色的流光以极快的速度从群星之间划过,就如同如同转瞬即逝的焰火,还没等梅西尔反应过来又一颗翠绿的陨星划过星空……不,不是一颗,而是很多。群星如同焰群又像是萤火坠落,那些曾经只在远方可见的星星拖着华丽的焰尾划破夜色冲向远方。 星落之雨,群星陨落的盛况让梅西尔忍不住张大嘴巴惊呼:“我的天啊,这不是流星雨吗?为什么其他地方没有出现?” “这就是蜜莉恩送给我的礼物吗?哈哈,太令人吃惊了……真的,很美,美到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看。”梅西尔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真希望能将这一刻的感受分享给蜜莉恩,但她转过头的时候身边却空无一人。 “当你看见这些群星的时候,你应该会很想将它分享给谁,不如把你的所见所闻告诉你的同伴。他们一定会乐意听你讲述这场旅行。将你获得的东西分享给他人,也能得到一种满足和成就感,同时你一定会从中得到更多的东西。” “梅西尔,死去的人总有一天会被遗忘,我也一样。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只不过留下痕迹的方式有很多,也不必一定要记住某个特定的名字。我希望你在人生的最后回顾一生的时候,能够觉得‘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那么,请享受这份礼物吧,它们跨越百年时光降临在这里,也终将有一天在未来与你重逢。再见,我的亲爱的孩子,愿你选择的道路被星辰祝福。” 梅西尔收起信,也慢慢地躺在草坪上,她感觉到草叶摩挲皮肤的微凉,听到风的呼吸声,群星依旧不断地飞向远处的夜空,如同骤然降落的暴雨。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也会把这一切当成礼物送给我的朋友们。我希望有一天,实现愿望的我能够在最后和他们一起仰望这片夜空。 夜空缓缓地从暗蓝色变成黛色,星星与月亮逐渐在天光中消失,梅西尔注意到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天穹,就像和蜜莉恩离别那夜一样。 停留于此的流星最终消逝,而留在这里的星星也将会寻找新的道路,总有一天,它们会再次相遇。 “再见,蜜莉恩,我对我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你也应该一样吧?” 第七十二章 复仇剧 罗莎莉警惕地看着周围,魔女的聚落除了帐篷和一些观赏用的植被之外没有什么可以用于藏身的地方,可是她环顾周围却并没有看见入侵者的身影,对方在使用魔法之后就瞬间隐匿起来,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还是有点古怪了。 “为什么不出来,是担心我直接杀了你们吗?我现在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不会那么随便杀死同伴的。” 罗莎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遮住一只眼睛,通过释放出去的血蝇的视角寻找着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入侵者。她知道他们听得见自己说话,所以也没有刻意放大声音。 没有……而且绝大部分魔女都陷入沉睡,完全没有醒过来的家伙,真是群废物!之后得好好让她们学习了!这些家伙真是做足了准备,我得赶紧通知爱丽安娜和其他族长才行。 就在罗莎莉准备使用“画笔”的时候,她身后的景色忽然扭曲起来,同时一个她十分熟悉的人影逐渐浮现出来。 “好……好久不见,你好像比以前更强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罗莎莉叉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魔女,没忍住发出了讥讽的声音:“我的天啊,这是谁啊?原来是背叛我们投靠魔王的那个废物,偷偷带着魔书逃走的那家伙。你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可怜!” “这个说法真是过分,我只是觉得跟着那位大人能够寻找我需要的答案……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一点也不自由吗?作为神的子嗣的后代的我们,只能成为一个可以被消耗的工具。” 出现在罗丽莎眼前的魔女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皮肤苍白泛灰,有种蜡烛的质感,发尾带着金属蓝色的银灰色长发扎成一束低马尾挂在肩膀上。她的面貌看起来温和又充满忧愁,尤其是那双眼尾晕染着葡萄紫色的湖蓝色眼睛毫无神采,似乎眼中容纳不下任何东西。 欧布莱希·亚丽蕾·波恩,曾经骨之一族的族长,在勇者与魔王的战争中,是她杀害了在任的永恒的魔女,带着骨之一族的骸骨制造的魔书投靠魔王,造成历史上最大规模伤亡的罪人。 那张涂抹着浅紫色唇脂的嘴唇开合,发出如叹息般的感慨:“我们从未被任何人爱过,不是吗?我只不过是希望能够有人多关注我一点,能够在我犯错的时候站在我这边而已。” “肤浅的理由,如果想要得到爱的话,就给我自己去争取!”罗莎莉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拿出画笔对准眼前的骨之一族的魔女,“给我暂时老实一点,现在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纠缠。” “我也没有这么多时间,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个很没用的魔女,当年你们不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让我成为族长的吗?” 欧布莱希有些失望地举起右手,她的右臂不知道因为什么出现残缺,泛着死气的血肉下露出半截带有血色符文的臂骨。 随着臂骨上字符的消失,一团扭曲蠕动的黑影在欧布莱希的面前从虚幻变得真实,带着精神侵蚀的黏腻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罗莎莉迅速地用画笔蘸着手腕处流出的鲜血在空中勾勒,没人意识到的巨剑缓缓从天空坠落下来,整片天空都响彻着坠落的轰鸣,同时那些昏睡的魔女从原地瞬间消失—她们都被罗莎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居然刚见面就对我下死手,你还真是无情。”欧布莱希仰头看着那柄巨剑,她没有想着逃走,毕竟这个攻击针对的可不是她一个人,逃走也没用。剑落下来的时候,这里大概会全部被毁掉吧?真可怕。 “是谁召唤古神的眷属的,不是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们同伴也不会葬身在那片荒凉的地方,今天我就要将你这个污点彻底清除!”罗莎莉自然不会被自己的攻击波及,不过这并不是她真正的攻击。虽然准备的时间有点长,但也差不多了。 罗莎莉将手里的肖像画举起来,她原本以为没有用上这个的机会,没想到最后还是用在这种场合了。剩下的那几张说不定总有一天也会派上用场吧? “这是你自找的。”罗莎莉说完后对欧布莱希的胸口点下浓腥的一笔,下一秒,眼前魔女的胸口和肖像画上一样喷涌出大量的鲜血,鲜血中明显混合着碎骨和内脏的碎块,换做别的魔女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可是罗莎莉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又将笔用力地抹在肖像画的头部:“光是这种程度不够,魔女就算是失去内脏也不会死,脑袋也得处理掉才行!” 欧布莱希的头就像是被从内部引爆的西瓜一样瞬间爆炸,混合着骨头和脑浆的鲜血喷溅,也有不少溅在她召唤出来的古神眷属凝实的身体上。 此刻被召唤出来的眷属已经有了较为完整的形体,从外观看上去不过也只是一团不断蠕动的不可名状之物,唯独其表面号角一样的器官让罗莎莉有些警惕,好在召唤者死去的话它很快也会消失,放着不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看着倒在地上的欧布莱希的尸体,罗莎莉立刻用血制造出一个牢笼将其困在原地。就在她准备去找其他族长的时候,她忽然听到那只古神的眷属扬起号角发出雄厚悠长的号角声。 号叫声让罗莎莉隐约觉得耳膜发痛,身体的内脏也在跟着颤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莫名有不好不祥预感的她立刻挥手,血珠化为长枪贯穿那只眷属的身体,之后长枪伸出无数尖锐的长刺,反复将它的身体贯穿。 号角的余音回荡在聚落上空,忽然一只从上鸟儿坠落下来,掉在罗莎莉的脚边。她低头一看,发现这只鸟儿已经死去,腐烂的眼眶中蛆虫正在不断涌出,它的羽毛干瘪,渗出恶臭的血水,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同样在瞬间腐败死去的鸟儿还有很多,它们如雨一般从天空落下,以古神的眷属为中心的草木开始腐烂,土地中流出恶臭的水……腐败的力量正在迅速蔓延。 “腐生号角的眷属,你居然召唤出了这么危险的东西!” 罗莎莉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影响,她看向自己外露的皮肤,上面开始出现淤青甚至是腐败斑点,她的指尖开始呈现出红色,指甲盖内淤血慢慢鼓起——这种腐败速度,她的指节会最先坏死。 “如果生之一族的魔女在就好了,偏偏她们对其他魔法的抗性最差!”罗莎莉说着召回部分血液,倒不是为了别的,收回一部分血液对周围的魔力场进行干扰能为她争取一些时间,她要将那个家伙彻底焚灭! 为了避免魔女之间的力量融合,绝大部分魔女之间的能力都是相冲的,除了没有任何攻击能力的生之一族的魔女。也正因为如此,不同氏族的魔女之间能够互相残杀。 欧布莱希一上来就召唤古神的眷属,想来是为了复仇吧?毕竟当初她违背契约,私自用的力去帮助她的爱人,甚至想要利用“那个”的力量来制造一个属于她和那个人的孩子。 只不过她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个男人从始至终只想利用她,她被幻想蒙蔽了双眼,就连爱丽安娜的解释都不听。 可笑的爱情,可笑的信任……对于魔女来说,和他人建立过深的链接就是最大的错误! 第七十三章 陷阱 永恒的魔女爱丽安娜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威严兼带着温柔,在族人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最可靠的存在,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他一般都会保持那副温和的形象。 然而今天到来的客人不仅让许多年轻魔女见识到了爱丽安娜真实的本性,也让她们回忆起永恒的魔女的可怕之处,畏惧与尊重已经重新刻入她们的骨髓当中。 送梅西尔离开之后,爱丽安娜直接将安娜贝琳娜带到禁闭地窖中——这座地窖位于他生活的帐篷之下,很少有魔女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其实不是普通的地窖,而是一座除了他之外,其他魔女没有他的允许无法使用魔法的地牢。 地牢曾经也关过许多违背契约的魔女,只不过她们也都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在这里反省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出去了。 也许安娜贝琳娜会成为第一个永远无法离开地窖的魔女。如果她有记性的话,她应该记得自己来过这里一次,那次是因为她为了锻造武器,杀害了她的同族。 一般情况下,魔女是无法伤害同一氏族的族人的,可是安娜贝琳娜做到了。爱丽安娜在地牢里逼问过她是如何做到的,可惜当时时间有限,他没能得到答案。 好在这次他有充足的时间,因为安娜贝琳娜已经不再是魔女了,她只是闯入魔女聚落的入侵者,因此他有权做任何事情。 放下手里铁钳的爱丽安娜擦着手,他仰头看着头顶,无数的水晶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今天好像来了不少客人,没想到不是你一个人来做客啊,安娜贝琳娜。你说我要不要现在上去欢迎他们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和你一起渡个假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 被硬生生掰掉牙齿,面部肿胀变得异常丑陋的安娜贝琳娜张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鲜血混着唾液从她的口腔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狼狈不堪,再没有刚来时候的得意与傲慢。只不过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甚至还很悠闲地用了海纹石一般的眼睛观察着爱丽安娜的表情。 “虽然你的语气很轻松,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担心聚落里面那些弱小又可怜的家伙吧?自从远离人类之后,魔女们便开始懈怠了。有些魔女甚至无法熟练地使用魔法。” 说完安娜贝琳娜握紧拳头挣扎,束缚她的手铐和锁链是用封魔矿打造的,从造型和质量来看应该是以矮人的作品……真是令人火大,居然用这种拙劣无比的东西来控制她! 手铐与锁链的晃动声响彻整个地窖,火光没有照亮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缓慢移动。 “该死的为什么解不开?就凭这种东西居然把我困住了!爱丽安娜,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安娜贝琳娜能感觉到身后的木架在晃动,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无法挣脱这些沉重的枷锁,皮肤还被手铐磨出血泡。 “和平的时代确实会让人懈怠,可是那又怎么样?有我在,一切都会顺利解决。之前有太多的魔女做出牺牲,现在该我回报她们了。” 爱丽安娜平静地看着咬牙切齿的安娜贝琳娜,根本不在乎她说的话。 他一开始就猜到这家伙不会一个人回来,只不过他不确定来袭的敌人会对聚落造成多大程度的影响。所以他决定引敌深入,在自己熟悉的场地解决这些麻烦的家伙。 听到爱丽安娜自信的话语,安娜贝琳娜瞬间露出烦躁又讥讽的表情。她一直以来都很讨厌爱丽安娜,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对方十分伪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真的十分自信。 所有的魔女都知道爱丽安娜确实有自信的资本,毕竟他拥有最接近创世神的力量,他拥有的魔力是所有魔女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 “听啊听啊,这是什么自信的发言?你一直都是这样,认为自己能够掌控一切,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脱离你的掌控!这就是你的傲慢啊,爱丽安娜!” 安娜贝琳娜更加烦躁地挣扎,还不停吐出一些肮脏的词汇——以前的她可不会做这种事情,想来也是被那些卑鄙无耻的家伙影响到了吧? 爱丽安娜很肯定一旦放开她,她肯定会不计后果立刻上前攻击自己,所以还是暂时让她闭嘴比较好。 “你就老实呆着吧!我去处理一下那些没有受到邀请的不速之客,想来他们应该也在找你。” 说完爱丽安娜打了个响指,原本被他丢弃的帕子从地上飞起来,自觉变成一团飞进安娜贝琳娜张大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虽然太阳之鸟的光辉遮住星星,但爱丽安娜只要闭上眼睛就能通过它们注视地上的一切。这对他来说负担有些大,可是能用在这些家伙身上也还算值得,反正到时候他受到的损失都会从那些家伙身上讨回来。 “来的还真不少啊,除了老熟人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能够使用魔法的普通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通过星星的注视,爱丽安娜很快锁定敌人所在的位置,他们绝大部分都停留在聚落外,也许是在等待命令,因此没有真正深入聚落。不过老熟人们倒是都在聚落中,一个就在自己的正上方和戴里赛阿和目之一族的族长卡马里亚·玛哈·爱伊对峙,有自信对付两个魔女的也只有那个曾经来自深海的家伙了。 至于另外一个……好,好,好!你居然真的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这次我就不客气的把你们全部处理掉好了! “真是让人开心,我正觉得无聊呢,有趣的东西就送上门来了!”爱丽安娜露出带着狂气的笑容,他周围的气空气似乎变得阴冷,潮湿的墙壁上竟然隐约出现了白霜。 原本还在吵闹的安娜贝琳娜忽然安静下来,她知道爱丽安娜只是表面看上去正常,实际上是一个喜好强调力量的战斗狂魔,比起魔法他更喜欢用拳头来证明自己。 当年的战争他可没少参与,而且每次都把战场搞得像大屠杀,导致当年魔兽看见他就像遇见天灾一样。 看着爱丽安娜的身影逐渐从眼前消失,安娜贝琳娜松了口气并且对自己的影子说道:“他走了,你也可以出来了吧?竟然把我当成靶子,真希望你们真能履行承诺。” “请放心,您可是我们‘饥荒高地’重要的合作对象,我们不会让您遭遇不测的。” 安娜贝琳娜影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戴着怪异面具,用漆黑的斗篷遮挡身体的身影。他面具呈现暗红色,表面雕刻着很多逼真的暗蓝色眼睛。 面具整体的形状也很奇怪,像是盘虬成一团的树根向周围延伸出很多根须,看久了还会觉得面具在不断蠕动。 “接下来就请交给我吧,我先帮您解开枷锁。” 第七十四章 魔女诞生的秘密 安娜贝琳娜在参宿四的帮助下成功获得自由,她一边用对方递过来的手帕擦拭血迹,一边咒骂道:“爱丽安娜可真该死,居然把我的牙齿全拔掉了!它们长出来之前我都不打算吃东西了!真希望那个家伙能永远死掉,之前我们可就差一点让他无法再继续转生了!” 参宿四交叠着纤长苍白的手指,微笑着在旁边听着,也不发表评论。如果不是他还戴着诡异的面具,估计安娜贝琳娜都要忘记他还在旁边了。 “喂,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你难道不觉得那个家伙很可恶吗?”安娜贝琳娜很不满意参宿四的态度,她恼怒地将手铐与锁链踹到角落,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啊,该死的,我精心准备的衣服都脏了!” “爱丽安娜虽然自大,但是他并不愚蠢,相反他真的很狡诈,狡诈他会让我们的首领头痛的地步。”参宿四贴心地将手伸进映照在墙面上的影子中,之后他竟然从影子里面掏出一件带着蓬松毛领的斗篷给安娜贝琳娜披上。 “您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心,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参宿四说完打了个响指,安娜贝琳娜身上的血迹瞬间消失,就连破损的衣服也被修补好了。 “你技术还不错嘛,居然给我用魔法补好了!我还在想我的衣服不多,就那么几件,坏了之后还得让那个女人帮我补。” “作为女士,多准备几件漂亮的衣服也是不错的,至少在一些场合上漂亮的衣服能为您增加气势。”参宿四坦然接受安娜贝琳娜的称赞,并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也觉得对方的衣服太少了,只不过处于逃亡中的魔女带太多的东西确实不方便,况且她更加宝贝的应该是那些武器才对。 忽然想起什么的参宿四将之前偷偷捡回来的东西交给安娜贝琳娜,那是她和梅西尔战斗时损坏掉的武器。 安娜贝琳娜怔怔看着完全失去了鲜艳色彩的断剑,她的眼眶中慢慢涌出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满是刮痕的剑刃上:“我可怜的孩子,你甚至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主人就先离开我了……我还想看你吸收鲜血之后的样子呢!” 器之一族最擅长锻造武器,她们锻造出来的武器和普通的武器不同,独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一旦选择主人并被其命名,它们的灵魂就会苏醒。 安娜贝琳娜手里的武器明显是还没来得及找到主人,就被梅西尔损坏了,也难怪她这么难过。 看着安娜贝琳娜这副模样,参宿四忍不住露出嫌恶和鄙夷的表情。 不就是一把武器吗?真是个愚蠢的家伙,都已经落到这个下场了,脑子里面都还只有武器!也难怪你打不过爱丽安娜那个老狐狸!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利用你啊! 等找到圣剑把它修复好之后,安娜贝琳娜应该就没有用了,到时候就把她也处理掉就好了。 参宿四不再理会还在默默哭泣的安娜贝琳娜,他转头走向地牢深处——他的目的可不是救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同伴们应该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不过爱丽安娜已经离开,还能争取多久也不好说,只要他想的话,一切都能在一瞬间结束。 没有任何光线的地牢一片黑暗,参宿四轻松避开地上凸起的石堆,还有那些老鼠以及不知名生物的骸骨。很快他来到地窖的尽头,这里只有一片粗粝不平且覆盖着厚重苔藓的石壁,头顶自然生长的石笋还在不断滴落下冰凉的水珠。 水滴声不断,但也盖不住参宿四的呢喃:“终于再次见到您了,我们的‘母亲’。”说着,他将脸颊贴在石壁上,伸手抚摸着其粗粝的表面,似乎这样做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从过去远古时期到现在都很少有人提及魔女的诞生。因为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像石块被磨平棱角变成光滑的鹅卵石,那些血腥阴暗的历史逐渐被埋没和遗忘,现在的人们无法理解那些古籍中留下来的真正的历史。可是还有人记得,还有人记得那些被迫或者自愿牺牲的可怜的女人们。 那些“诞下”魔女的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这是至今绝大多数研究魔女的学者和魔术师想要知道的事情。 “咔咔咔……” 石块碎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原本在抚摸石壁的参宿四竟然将手指都嵌入石头中。随着他力量的增大,蛛网般的裂痕以他的手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散,之后石墙坍塌,露出后面隐藏的空间。 如果爱丽安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整个地牢都覆盖着他的魔法结界,一般魔女或者魔法使根本无法打破它,而参宿四却用单纯的魔力和蛮力打破了结界。 这只能说明他身上的魔力和正常的魔力有不同之处…… 随着石壁被打破,墙后原本被束缚之物瞬间得到解放,布满搏动的脉络和肉瘤的血红色肉质瞬间从墙后如潮水般涌出,像树根一样不断地在地面和石壁上蔓延。血肉蠕动撕裂,一颗颗瞳孔形状各不相同的眼睛从伤口中钻出,不断转动发出黏腻的声音。 巨大的心跳声回荡在地牢内,参宿四感到一股令人反胃的腥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没有皱眉,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爱丽安娜可真是天真,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来束缚母亲!他是担心有比他更强的魔女诞生,还是担心会被有心之人的利用呢?” 参宿四眼前之物像是无数女性躯体的混合体,她们生前应该是遭受了巨大的折磨,脸上都带着痛苦扭曲的表情,干涸的血迹残留在她们的脸上。 这些原本腐烂的肉块相互融合变成女性子宫的形状,表面上跳动的肉瘤和肢体让整个子宫充满了诡异感,呈现粉色的肉质管道垂在铺满蠕动肉质的正上方。 参宿四清晰地看见无数尖锐的金属长锥从与子宫相连的肉管中穿过,又贯穿子宫的主体,漆黑的血液从贯穿处涌出,滴落在地上被肉质吸收。 “竟然用这一种粗鲁的方式封印,看样子心脏的魔女数量已经很稀少了,舍不得把她们用在这里吗?” 原初的魔女中,除了发之一族和九位最初的族长之外,其他魔女都是族长们用子宫熔炉创造出来的。只需要一些血和死去的生物的肉块,就能制造出一个魔力强大的魔女,只不过从熔炉中诞生的魔女能力会受到一些弱化,不过作为工具的话也足够了。 从子宫熔炉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很多年都没有被使用过了。看样子爱丽安娜那家伙没想过要继续壮大族人的数量……他当真以为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魔女了吗?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到时间了,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帮安娜贝琳娜拿回原本的力量。” 参宿四一边思索着说道,一边随手打了个响指。原本拘束子宫熔炉的金属长锥瞬间粉碎,浓腥的黑血从创口中喷出来,可是肉壁治愈的速度很快,那些巨大狰狞的伤口很快就消失了。 血液喷出来的瞬间,早有准备的参宿四用特质的容器把血收集起来。这可是很有用的炼金道具,不能随便浪费了。 “好了,接下来该做正事了。” 第七十五章 对峙 “卡马里亚,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用做长期预言,只要做一个近期的就可以了。” “我当然会尽力完成,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耗费了太多魔力,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你还是得尽快让卡丽丝玛回来。” “我尽快吧,那个孩子担负的责任也过于重大,你们需要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 从爱丽安娜的态度来看,他肯定是已经见到卡丽丝玛那个孩子了,只不过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呢?她已经考虑了很多年了,也到了她该做出选择的时候。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亲自去找找她吧。 卡马里亚还没等到预言的结果,剧烈的震荡就搅乱了她眼前的水镜。好在她在最后一刻看清水镜上一闪而过的画面,表情瞬间变得严峻起来:“爱丽安娜居然猜中了,我们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正当卡马里亚准备去找爱丽安娜汇报预言结果的时候,她的族人忽然从帐篷外冲进来:“族长大人,有入侵者来袭!我们快点去……” 看着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忽然晕过去的族人,卡马里亚忽然有了这种不好的预感,她立刻扯掉盖住眼睛上的丝巾,抬起头来看向空中。 就在这一瞬间空气中属于他人的魔力瞬间燃烧,火花沿着魔法释放的痕迹构成一幅奇妙而繁复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群花绽放。 “咦,刚刚我忽然觉得很困,现在又不困了?” “我也是,难道刚刚我们差点中了魔法!多亏了族长大人,不然的话就危险了!” 听到族人们的交谈,卡马里亚意识到有敌人入侵,虽然从刚刚的魔法来看,他们并没有敌意,但目之一族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她得赶紧带着族人离开这里。 “所有人听我指令,现在马上带上昏迷的同伴从那个出口撤离,我们要暂时离开聚落。”卡马里亚重新系上丝巾遮住眼睛后,拿起盲杖重重敲击地面大声说道。 派不上用场的人就需要尽快离开战场,免得在战场上成为友军的拖累,只不过刚刚的好梦咒的范围很大,也不知道有多少魔女受到了影响。 “爱丽安娜,你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是吗?竟然将我们生活的地方变成战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送走其他族人,不放其他魔女的情况的卡马里亚又赶了回去,正好碰上被战斗的动静吓得到处乱窜的戴里赛阿。这家伙还是这么胆小,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被选为族长的。 “卡马里亚,见到你我可真开心。” “我也是,只不过你不回你的沼泽,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帮爱丽安娜审问安娜贝琳娜,没想到会遇到敌人入侵,我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之前在拍卖场也是……” “你竟然偷偷去人类的拍卖场,你到底在想什么!”卡马里亚没想到戴里赛阿这个家伙竟然还敢出门,她本来还想多训斥对方几句,可想到现在的状况她放弃了,“算了,这件事情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伊兹贝拉?不,你不是伊兹贝拉,她早就已经死了。” 那个纯真得像个小女孩的发之一族的魔女早就死在人类的迫害下,她们最后连她的尸体都没能带回来……唯一带回来的只有她用生命留下的孩子。 “天啊,你竟然还记得我,卡马里亚!你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很多,是过度使用的力量吗?” 下半身被发丝缠绕,像蛇人一样靠着蠕动的发丝行走的伊兹贝拉出现在两个魔女面前,她的脸上和身上全都是条状的伤痕,这些伤痕全都是被星星划伤后留下的不可愈合的痕迹。 “我们死去同伴的事情你都要利用,你到底是想干什么?”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卡马里亚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伊兹贝拉是一个非常胆小并且渴望得到爱的魔女,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被人类的谎言欺骗,落入陷阱当中。好在伊兹贝拉与其他氏族的魔女不同,她死去肉体不会失控,不然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场意外当中。 “噫,它们过来了,消……消失吧!” 看着如潮水般蔓延过来的发丝,戴里赛阿被吓得马上发出指令,同时她的嘴角与嘴唇上繁复神秘的花纹一闪而逝,其中如同花瓣的纹样消失了一小部分。 “戴里赛阿,你把宝贵的魔法用在这种地方合适吗?”伊兹贝拉轻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戴里赛阿,知道自己不需要认真对付她。她只是捏着一根发丝轻轻一勾手,对面的戴里赛阿就忽然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 “你这个白痴在干什么呢!在平地上居然会摔倒?”卡马里亚没想到戴里赛阿居然如此没有防备,她用盲杖在地上一拄,扰乱命运的丝线瞬间同时断裂。她回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戴里赛阿,意识到对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添乱。 “不是,我站的好好的……消失吧!”戴里赛阿抬头看向前面,忽然她眼神严肃的再次发出命令,这次不光是涌向她们的发丝,就连缠绕在伊兹贝拉身边的发丝也瞬间消失。 失去支撑的伊兹贝拉摔倒在地上,她抚摸着自己断裂的头发,轻轻一梳后它们瞬间变长:“你明明可以直接杀死我的,但是却不愿意直接动手……太愚蠢了!” “额!什么时候……” “消……唔!” 卡马里亚和戴里赛阿同时被发丝缠绕住脖子悬至空中,而且后者在开口的时候还被一团树叶堵住了嘴巴。两个人试图挣扎,但却因为无法呼吸逐渐失去意识。 就算是魔女,四肢、重要的内脏器官和呼吸也依旧是她们的弱点,伊兹贝拉自然很清楚该如何对付这两个人,不过她没有想杀掉她们,只是让她们暂时老实一会。 “你放过我一次,我也放过你一次。我也不是什么喜欢杀戮的人,更何况魔女我还有别的用处,杀一个少一个,可不能这样浪费了。”伊兹贝拉拍拍身上的灰尘,回头看向爱丽安娜的帐篷。 那个家伙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肯定是想要从安娜贝琳娜那里获得情报,只可惜那个女人满脑子除了武器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他问了也是白问。不过已经闹到这个程度,他也应该要出来了。 只能使出一半的力量还能对付两个族长,魔女一族确实没落了。爱丽安娜从一开始就没有让魔女延续下去的打算,再这样下去,聚落里的魔女应该都会变回普通人吧? “那可不行啊,爱丽安娜,作为工具诞生的你们就应该老老实实当合格的工具。” 随着伊兹贝拉话音的落下,她周围忽然就浮现出许多闪烁的星点。 这些星点迸射出灼目的光。下一秒它们从空气中消失,等再出现的时候,它们的颜色从淡金色变成红色,但很快红色就被它们释放出的热量蒸发,空气中也随之出现一股血腥味。 再看伊兹贝拉的身体,她的身上莫名多出了许多血红的斑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不是斑点,而是一个个被贯穿的血洞。伤口之所以没有流血,是因为那些星星在穿过的时候释放出惊人的热量,所以她的内脏都被烤熟了。 “爱丽……安娜,你终于肯出来了!能和你再次见面我可真是高兴,现在你的样子可比以前顺眼多了!” 伊兹贝拉看着身上的伤口表情凝固一瞬,下一秒她就裂嘴露出癫狂的笑容,她身上的头发瞬间疯长,像地毯一样向着周围蔓延。 “我好痛啊,全身都在痛,最痛的是心脏!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忍心让我再死一次吗?” 伊兹贝拉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划过苍白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皮肉肉翻起的血痕,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去捧住脸颊,发出如叹息一般的感慨:“你还是这么无情,所以我才那么讨厌你。” 第七十六章 既定命运 “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准确来说是我没有对不起伊兹贝拉的地方。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那么她就应该做好了承受所有代价的准备。” 看着眼前狼狈的伊兹贝拉,爱丽安娜的思绪被拉回到大约五十多年前,她曾经阻止过这个与人类坠入爱河,甚至不惜违背契约也要带走熔炉一部分的魔女。可惜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 “爱丽安娜,曾经你也爱过人类,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才对!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永远的生命的我们是多么孤独,就算我们可以拥有彼此也无法去理解感情,唯有爱……唯有爱才是真正能够打动我们的不是吗?我只是想……去爱一个人有错吗?” 爱,多么可怕的东西,能让一个始终保持理智的魔女变成这样,那副悲伤又痛苦的面容让爱丽安娜怀疑站在眼前的是别的什么人。 他曾经确实和人类在一起过,只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他深知人类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危险的武器——情感。 “我没有说过你爱谁是错误的,只不过你要明白的一点就是,爱并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互相理解与帮助。你没有发现吗?他只是一味的像你索取,却从未正面回应过你的请求。” 爱丽安娜手中星光闪现,伊兹贝拉卑微回应男人的一幕幕以光幕的形式浮现出来,而且经他展示,画面中那个男人不断所求的贪婪嘴脸看上去更是可憎了。 “他是爱我的,虽然他确实有时候很贪婪,但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我要过任何东西了,他找我要个孩子……我得满足他的请求才行!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爱丽安娜,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我当时明明已经拒绝你,但是你却自己打开结界逃出去!” 愤怒使得爱丽安娜身体星光爆涌而出,无数的星体围绕着他旋转,星体自带的热量瞬间让地上蔓延的发丝焦卷,下一秒被发丝束缚的卡马里亚和戴里赛阿得到解放。 “额咳咳咳咳咳!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看着捂着脖子咳嗽的两人,爱丽安娜没有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响指:“你们两个先离开,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爱丽安娜。”卡马里亚在被传送走之前发出声音,“你要小心,我刚刚在水镜里看见你出事的未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预言,我不会让它实现的。” “你难道……”还没有等卡马里亚将话说完,爱丽安娜就将她和戴里赛阿一起传送走了。 “好了,碍事的人都被我传送走了,距离罗莎莉的魔法完全降落大概还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不,应该没那么慢。”爱丽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活动身体,他捏响手指关节,全身的肌肉隆起发出噼啪的声响,此时此刻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魁梧。 原本围绕在他周围的星星缓缓降落在他的身上,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很快他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样。同时仿佛有一股重压施加在他的身上,以他为中心周围的大地立刻龟裂。 另一边,以伊兹贝拉为中心向周围蔓延的发丝渗出漆黑的粘液,粘液汇聚在一起变成一个个有些畸形的人体——这是被她操弄过命运的人们留下的痕迹,几乎和他们本人没有任何差别。 粘液成型以后立刻朝着爱丽安娜扑过去,从它们的动作不难看出,它们都是有战斗经验的人,但爱丽安娜只是一记普通挥拳产生的飓风就直接撕碎了它们。 强劲且锋利的风掀起地面上的泥土与石块,朝伊兹贝拉狠狠砸了过去,这让她不得不分出发丝抵挡碎石和风的冲击。 原本被她用于召唤和固定身体的发丝分出一部分包裹着她的身体,所以那些石块和泥土砸在她的身上,没有对她造成半点伤害。 “你的魔法的优势在于可以预先改变还没有发生且即将事情,但改变的条件极其苛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触碰到你想要改变命运的人。也就是说……” 随着话音的落下,空气中极快划过一道残影,地面上只留下几个深深的脚印。 下一秒,伊兹贝拉感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她坚硬如钢铁的发丝根本无法防御这股冲击,肋骨和被骨骼保护的内脏瞬间粉碎,血混着破碎的内脏从她的口鼻中喷出。 伊兹贝拉的身体诡异对折,像被掷出的长矛一样倒飞出去重重地砸进一顶帐篷中。 帐篷内物品碎裂声音不断响起,她狼狈倒在废墟当中不断咳血和呻吟,断裂的骨头戳破身体,血从那些创口中涌出后迅速染红了她苍白的皮肤。 “你这个怪物……杀了我的话,你就没有办法得到任何情报了……安娜贝琳娜那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你问她等于白问!” 看着慢慢向自己靠近的爱丽安娜,伊兹贝拉的心中就只剩下恐惧的情绪了,她一边努力操纵因为外力断裂卷曲起来的发丝攻击爱丽安娜,一边朝他发出嘶吼。很快她绝望地发现对方压根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没打算放过她。 “你难道真的打算杀了我吗?我还知道很多事情哦,你绝对想不到我们为什么来这里,还有我们为什么要找回安娜贝琳娜那个愚蠢的家伙……额!” “你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傀儡还是某人假扮的呢?”爱丽安娜自顾自的说着,他抬起脚狠狠踩在伊兹贝拉已经凹陷进去的胸口上,用脚跟狠狠碾压,“不管是哪种,这一次我会让你彻底消失!” “爱丽安娜你这个疯子!快点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我好痛啊!” 疼痛加剧使得伊兹贝拉瞪大眼睛,她张开嘴发出凄厉尖锐的哀嚎,试图用双手抓挠爱丽安娜的腿却被星光灼伤手指,苍白的指尖化为焦炭,轻易地断裂掉落在血泊中。 爱丽安娜慢慢地低下头,他的头发早已散落,顺着肩头滑落在他的胸前,此刻他身上那些刺青像活过来一样在皮肤上缓缓爬行蠕动。而被刺青爬过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得蜡黄并充满褶皱,就像老人的皮肤一样…… “群星啊,请为我闪耀吧,为了将眼前之物的末路照亮。”爱丽安娜一边咏念咒语,一边举起的手中汇聚起一团星光。他弯腰用左手捏住伊兹贝拉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把光塞了进去。 “这将是前往尽头的历练。” “呜咕……啊啊啊……好痛,好烫……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伊兹贝拉感觉舌头在接触到星光的瞬间就被灼伤产生大量的水泡,柔软的黏膜被烫得干瘪龟裂,血从伤口中涌出后立刻沸腾。星光随着她吞咽的动作进入喉管,滚烫从此漫延至整个肺部,让她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伊兹贝拉不知道这种痛苦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只能感觉到那团滚烫的力量涌入腹部,在胃里逐渐膨胀。她清晰听见自己体内被烤熟的声音,烟从她的皮肤和喉咙中渗出…… 不行,这样的命运她无法接受,必须改变,必须改变这个命运才行!虽然用在现在很可惜,但是这具身体还有用。 意识濒临模糊之际,伊兹贝拉用手死死地拽住几根发丝,慢但是坚定地将它们缓缓拉直。 这几根发丝的颜色呈现一种色彩斑斓的银红色,仔细看还能发现它们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莫名的力量集聚在这几根不起眼的发丝上,给人一种仿佛抓住它们就能够抓住命运的错觉。 随着伊兹贝拉拉扯的力度加大,这几根纤细的发丝缓缓被拉直,它们的一端连接着她的身体,可是那一端却不知道连接到什么地方。 伊兹贝拉的身体因为爱丽安娜灌入她体内的魔力膨胀和发光到极限的同时,发丝也终于崩断了…… “你在发什么呆呢?难道你已经使用过那个魔法了?怎么样?你有得到你想得到的命运吗?” 爱丽安娜歪头看着脸色苍白,站在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反应的伊兹贝拉,立刻猜到对方做了什么,于是他单手插腰嘲笑道:“这是你既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注定无法战胜我。投降吧,也许我还能让你死的痛快。” 第七十七章 苏醒 地面很久都没有传来战斗的动静这件事让安娜贝琳娜产生了莫名的违和感,担心出现变故的她赶紧沿着参宿四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参宿四……呕,这是什么味道!你到底在干什么?爱丽安娜那家伙肯定已经把其他人解决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安娜贝琳娜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她一边用手捂住口鼻,一边调整呼吸继续说道:“地面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积水吗?不对,这是羊水啊!” “安静,安娜贝琳娜,你可是在尊贵的母亲大人面前,给我保持尊重!” 巨大的心跳声将安娜贝琳娜的声音完全盖过,却盖不住参宿四刻意压低的气音。他回头愤怒地看着这个贸然过来打扰的魔女,用手挡住她探究的脚步,警告道:“现在靠过去的话,你也会被当成养分。再耐心等一会,马上就结束了。” 安娜贝琳娜对参宿四无礼的态度很不满,可她在看见眼前的未知之物的时候,心中竟然出现了一些莫名的情感。她再也无法将视线从其上挪开,甚至还有冲上去与其融为一体的冲动。 “我就知道会这样,就算是爱丽安娜那家伙也无法抗拒这种本能,就更别说你了。也难怪她会把母亲转移到这里来,为的就是保护那些意志力薄弱的魔女吧?” 看着眼神变得空洞,脚步不受她自己控制向前的安娜贝琳娜,参宿四直接将一根沾着毒的针扎在她的脖颈上——这种毒是专门针对魔女的,即使她们的身体会自然解毒,毒也会让她们的身体麻痹一段时间。 “我不会再让你乱来了,至少在她诞生之前,你得安分一点。” 参宿四把安娜贝琳娜挪到角落以后,重新回到子宫熔炉面前,他仰头看着体积变得比刚刚大了不少,肉质的管道正在不断流出淡红色羊水的熔炉,估算着需要的时间。 忽然,参宿四侧过头躲开了从后面冲上来的星星,看着它飞向洞穴的深处爆炸和释放出灼目的光芒,并引起了一阵让人不安的坍塌和震动。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无形的风凭空出现,卷走了原本会落在熔炉上的碎尸和灰尘:“爱丽安娜,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母亲的么?你这也太过分了!” “哈,你这该死的狗屎垃圾在说什么废话,被鸟屎糊住的眼睛是不是需要我替你洗一洗了?还是说你的耳朵被鼻涕虫糊住了,需要我来一发帮你烧掉?” “等一下,爱丽安娜,注意你的用词!我的天啊……算了,我不管了!” 爱丽安娜恼怒地单手叉腰,挑起下巴看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嘴上不断输出以他身份而言不太合适的粗鄙之语。旁边的卡马里亚本来想要阻止,但很快她就选择了放弃。 “‘停止’吧!‘沉睡’吧!不要再继续‘制作’下去了……咳咳咳咳,不行,我无法阻止母亲!” 还记得正事的塞里戴阿一直尝试用魔法阻止熔炉的运作,可是接连消耗几次重要的魔法,换来的却是喉咙乃至身体的撕裂痛和吐血。她捂住嘴跪倒在地上,恐惧地看着那个自己出生的地方,头一次觉得她如此的陌生。 “孩子怎么能阻止自己的母亲,你们的魔法根本不可能对母亲造成任何伤害!” 参宿四看着做出无谓尝试的戴里赛阿忍不住讥讽出声,他没想到这个魔女竟然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竟然妄想阻止母亲的运作,只可惜太晚了……不,一旦妊娠开始,就不可能停止。 “你不用勉强自己,戴里赛阿。其实我早就想处理掉那个东西,没想到它竟然会控制我的思维,让我产生不舍和眷念的感情。” 爱丽安娜死死盯着已经膨胀到极限的熔炉,血和羊水从它破裂的肌体中涌出,心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空间,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某物撕破肉膜从里面冲出。 在场的几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与熔炉的心跳同频,好似其中诞生之物和他们血脉相连。 卡马里亚盯着参宿四想要看清这家伙的真面目,却没想到他脸上的面具十分古怪,仅仅是盯着那张面具,她就觉得眼睛胀痛起来:“那个面具很奇怪,我没有办法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不管怎么样,首先得阻止生产才行,就算是再用了一次‘那个’也无所谓。”爱丽安娜说完之后随手抓住这身边的空气用力撕扯,瞬间空气被他撕裂出一条口子,露出一片诡异的漆黑。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爱丽安娜也是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将手伸进去:“还好我还留着这个,不眠七夜的副产物……” “你这个疯子,你知道身为魔女触碰那个东西的结果吗!”卡马里亚敬畏地看着爱丽安娜用手托着东西,她立刻露出混合着恐惧,嫌恶和震惊的表情,并且往后退了几步。 “就快了,我已经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了。”参宿四完全没有把三个魔女放在眼中,他一直激动地盯着不断蠕动的熔炉,其下端肉质的管道已经出现一个突兀的凹起,这说明其中被胞衣包裹的生命正在排出。 随着肉块的蠕动和黏腻的粘连声响起,一个足足有半个石磨大小的胎盘混合着羊水从肉管中排出,掉落在铺满肉质的地上。 “啊啊,终于!”参宿四迫不及待地走向地上表面正在缓缓鼓起手掌形状的胎盘。就在他准备帮里面的存在撕开那层肉膜的时候,几抹微不可见的暗光闪过,下一秒,几根闪着金属光泽的晶体尖锥在他眼前贯穿的那个胎盘。 带有腐蚀性的黑血溅在参宿四的面具上,他瞪大眼睛看着眼睛这一幕,忍不住发出愤怒的咆哮:“爱丽安娜,你竟然真的敢做这种事情!你知道我想要找回的人是谁吗?如果你见到她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抱歉,我从来不会有为之后悔的事情,绝对不会。”爱莉安丽低头看了一眼出现细小结晶的掌心,它们还在迅速扩散。既然隔着布料的短暂触碰都成这个样子,估计被贯穿的那个东西也活不下去吧? 参宿四一把撕开胎盘,他焦急地检查着里面的情况,而首先他看见的就是如海藻一般包裹削瘦身体的金棕色长卷发,对方茫然地抬起苍白的脸,露出一双暗夜般深蓝色的眼睛。 “看样子还不够,再来一次。”爱丽安娜注意到从胎盘中出现的存在,意识到攻击没有伤到其要害,于是他再次举起右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魔法怎么会失效?” 爱丽安娜和其他两个魔女同时愣住了,刚刚他们确实感觉到魔力的波动,可是本应该发动的魔法却消失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只有龙族才能够在不影响任何事物的情况下,直接取消已经发动的魔法。 “不要……”被参宿四护在身后的女人发出抗拒的声音,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有听见她说话。 只见女人缓缓地伸出手,露出一条掌纹都没有的光洁掌心:“不要动手!” 第七十八章 开创性的研究 再次从跌入深渊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德斯坦本想擦擦冷汗,可是她想抬手的时候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双臂。她气愤地咬了咬牙,然后依靠上肢力量撑起身体:“啊烦死了,一点都不方便,都怪那个该死的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他!” “大清早的,你要杀了谁?我就是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好不容易才睡着,赶了一天的路,我差点没累死。” 旁边熟悉的声音让德斯坦的怒气全消,她震惊地回头看着坐在床边睡眼惺忪的男人,立刻从床上站起来跑向半掩的窗户。 “德斯坦你疯了吗?这里可是二楼!”看着逃跑的德斯坦,原本还有一些犯困的毕维斯瞬间精神了,他飞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腿,把她扑倒在地上,“你就这么不情愿见到我吗?这也太过分了吧,你可是把我的胸口开个洞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脸面对你好吗?快点放开我,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没法用手把毕维斯推开的德斯坦像蛆一样扭动着,试图从对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可是她旧伤未愈,体力也不如从前,所以努力挣扎了半天也只是在原地不动。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魔术师的错!而且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啊?冷静,我现在看见你的脸就冷静不下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我不是说过了吗?德斯坦需要静养!” 听到动静的依诺登斯有些恼怒地推开房门看见躺在地上两个人,她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然后又把门关上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好事了,我这就走!不过德斯坦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可不能勉强自己哦!” “勉强什么勉强啊,老太婆你又在想些什么的!你别走,给我把话说清楚!”德斯坦本来想要站起来阻止依诺登斯离开,可是习惯性的撑手动作差点让她直接摔倒在地上。好在旁边的毕维斯反应很快,直接伸手一把托住了她。 “你也给我松手,别逼我揍你……额!”伤口的剧烈疼痛让原本焦躁的德斯坦脸色一变,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颤抖和喘息起来。 “你的情况都这样了还想着威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 毕维斯扶着德斯坦回到床上,然后给她接了一杯水递过去:“你的情况我听他们说了,以现在这种状态的话,你活不了多久。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使用那个力量的结果是这样?”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这是当时最好的办法。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 德斯坦盯着那杯水撇撇嘴,她不告诉毕维斯的理由显而易见,这个家伙应该也明白,但是却要她亲自说出口。 “你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你是把我当成自己人才会这么做吗?你还真是……残忍。”毕维斯的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他死死攥住裤腿声音沙哑的抱怨道。 “我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和我相处那么久你还不清楚吗?随心所欲,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过后果。”德斯坦说着无所谓地耸肩,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我在乎!你是我的朋友,现在你变成这个样子,恐怕以后独立生活都很困难……你是一个如此自傲还不愿意依靠别人的人,这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 毕维斯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把德斯坦吓得一愣,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发脾气的家伙,脸上浮现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对方的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普鲁登斯,对方也因为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发过脾气,而且不止一次。毕维斯好像也是这样,可是这是她的事情不是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不要让别人为你做的事情善后。” 这句话是卡尔德隆很早之前教给德斯坦的道理,她从来都觉得是对的。一旦将事情托付给别人或者相信他人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大失所望,甚至是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也只是论心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仅此而已。 “算了,感觉跟你争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这次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想你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应该会高兴的。” 毕维斯最后忍住将那些训斥德斯坦的话说出来,他从怀里掏出自己视为珍宝的图纸摊在床上:“教会找我的目的我不太清楚,可是我清楚路易斯那家伙为什么要找我,她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德斯坦好奇地看着图纸上的各种精密复杂的零件以及注释……好吧,说实话她看不懂,只知道这应该是某种仪器。 “据我观察,很多工作都不接受肢体有残缺的人,可是那些残疾的人身体都还很健康,他们只需要一些辅助工具,就能够继续工作。”毕维斯展示着自己作品的成图,这下德斯坦知道这些零件组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这是假肢吗?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能干的嘛,居然能做成这么复杂的东西!”德斯坦有些吃惊地用脚在毕维斯身上踹了一下,在她的印象当中,毕维斯虽然算不上废柴,但是也没好到哪去。 “哎哟,哪儿有你这么夸人的!还有与其说是假肢,倒不如说是能够代替肢体的工具?现在我还没有想好应该叫它什么名字。”毕维斯揉着被踹疼的地方无奈地说道。 “嗯,这个问题交给你自己慢慢想吧!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德斯坦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毕维斯,“难不成你打算把这个东西给我用,可是你连成品都没有做出来吧?” 德斯坦过于直白的话,让毕维斯忍不住假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咳咳咳!其实不仅是没有成品,甚至该用什么材料我都不知道……主要是我的预想是能够让这个假肢根据人的意志活动,就像我们的手脚一样。要想做到这一点,关联处的材料必须跟人体融合,但是又不能产生排斥反应。” “感觉这已经不是我能够听懂的领域了,所以就是说你缺乏材料了?”德斯坦皱眉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她忍不住说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外壳的话可以用一些延展性比较好,能够附魔的特殊金属,造价可能比较高,我在想能不能让路易斯那家伙帮我……” “关于这件事情,也许我能帮上忙。”隔着门板偷听的伊诺登斯有些激动地推开门,把屋子里面认真讨论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你要走开吗?怎么还在这!”德斯坦看着依诺登斯有些不满地说道。 依诺登斯没搭理德斯坦,自顾自的走到毕维斯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你真是天才!你是怎么想到这种东西的?如果真的能做出来的话,它一定能帮助很多失去行动能力的人!”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这个东西还没有原型……而且最起码要经过上百次的调试才有可能真正完成!” “这件事情好解决!我让艾斯特斯那家伙找一间工坊给你,由我来提供材料。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能完成吗,需要帮手吗?” 依诺登斯还没有等毕维斯在说些什么就已经转身离开,对于能够帮助人类的东西她一向支持,况且还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也许真正研究出来那一天,它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吧?前提是它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啊这……” 看着离开的依诺登斯,疑惑多于惊喜的毕维斯抓抓头发,很快他反应过来高兴地对德斯坦说道:“看样子很快我就能开始制作了,到时候会让你第一个尝试的,德斯坦!” “可以是可以,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德斯坦不是觉得毕维斯制作的道具有什么问题,而是她在思考对方说的连接到身体上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在德斯坦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和刺痛,同时一些模糊的景象频繁从她眼前闪过,满脸是血的熟悉的脸和两个陌生的女人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嘴里似乎还喊着什么。 “德斯坦,你怎么了!有人在吗?德斯坦她好像……”毕维斯注意到德斯坦的脸色变化,他立刻站起来准备叫人,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德斯坦等到眼前的画面彻底消失,才抬起头来问道:“我没事,就是伤口有点痛!不说这些了,你认识一个叫芙丽努达的人吗?” 第七十九章 阿卢洱 “我说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我不是已经向植神发过誓了吗?在花之国,只要向植神发誓,那么发誓者就绝对不会做出违约的事情来……痛痛痛!” “你一个男人这么怕痛?痛也给我忍着马上就结束了,你应该庆幸手上有伤口,不然的话还得割破你娇嫩的手指呢!” 梅西尔无语地看着惨叫连连的瑟勒塞瑞斯,她还没开始从这个家伙手掌上的伤口挤血,他就已经开始惨叫了……搞得周围和他们一样在路上休憩的商人和旅者时常回头偷看这边。 “玛丽,把他的嘴给我堵住,真是吵死了!” 站在一旁的玛丽听到梅西尔命令,立刻将一团索帕塞进了惨叫连连的瑟勒赛瑞斯嘴里。 瑟勒塞瑞斯在梅西尔将伤口中挤出来的血抹在眼前羊皮纸上后立刻把手缩回来,同时他吐出嘴里的手帕,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魔女吗,怎么还用魔法使的手段?直接用血契不好吗!” “我有和你说过我是魔女吗?那只不过是别人给我的称呼。”梅西尔用有些无语的眼神看着瑟勒塞瑞斯,“就连这种事情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相信我的?” “咳咳,这种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吗?路上可不安全!”瑟勒塞瑞斯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他对于梅西尔的了解确实大多来自传闻,只不过近几年关于她的传闻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他也干脆不再关注,可是他也没想到本人会出现在面前啊! “我当然知道路上不安全,暂时停下来也只是为了和你签订契约。现在既然已经结束,我当然会让马戈德里什带我们上路。你不要着急,我还想打听一些事情。” “好好,那我再睡一会!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主要是不安心,我跟着你们我就安心了!” 瑟勒塞瑞斯说完之后真的在马车角落蜷缩起来,很快安静的马车里就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是真的搞不懂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诚心需要我的帮助,我大概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梅西尔当然知道花之国的情况,虽然各个城镇中还相对比较安全,可是通往不同城镇的路上可不见得有多安全。 这里本就受植神祝福的影响植物繁茂,昆虫群生,到处都是丛生的植被。那些外来的采花者或者本地失去平民身份的花民会躲在城镇之间的道路上,打劫路过的商队或者旅行者……况且这里还有植神的眷属,祂们能和植物融合在一起,会袭击花民以外的存在。 因此就算瑟勒塞瑞斯什么都不说,梅西尔也打算尽快出发,毕竟要赶到圣法利亚最起码还要三天……然而花民提到的那个祭典在两天后就会正式开始,按照惯例,没有及时到达规定地点的人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实在不行,她打算用比较危险的方式尽快到达,只不过没有明确的坐标的话,她用的方法可能很危险。 梅西尔坐在马车厢边缘看着不断变换的风景暂时陷入沉思,忽然她捂嘴咳嗽起来。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伸出一只手说道:“咳咳……玛丽,把蜂蜜兑水我再喝一点,蜂蜜效果好像开始减弱了,没想到会这么快。” 玛丽看见梅西尔吐血的时候显得有些慌张,她连忙拿出水囊,将蜂蜜灌进去迅速摇晃再递过去。 喝下蜂蜜水的梅西尔脸色很快好转起来,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马戈德里什,就按照瑟勒塞瑞斯说的,我们去阿卢洱。” “是,小姐。” 马戈德里什对于梅西尔的命令,马格德里森从来都是毫不迟疑的执行。他拉动缰绳驾驶马车,沿着地图上指示的道路向着阿卢洱前进。 阿卢洱这座城镇对花之国的国民乃至贵族来说是一个相当敏感,并且也最不愿意提及的地方。那里绽放的仅是些用于释放欲望的花朵,贵族们默认他们没有力量和方法来庇护自己的子民。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或者被逼无奈,任何花民都不想踏足那片肮脏的土地。 提及那个城镇时,园丁和采花者们的第一印象就是美丽和危险。那里充满各种能够使人致幻上瘾的有毒植物,浓烈甚至怪异的色彩占据城镇中的绝大部分位置,浓郁的花香都能使人产生幻觉。其中绝大多数植物已经被各国禁止在市面上销售,可是它们依旧流通在黑市当中,用于给病人缓解一些绝症和怪病带来的痛苦。 虽然如今根据法律,客人购买的植物只能在本城镇使用,可是有绝大部分采花者和园丁选择冒险将植物走私出去。毕竟只需要花费金钱就能够带来幸福和快乐的商品一直都是稀缺货,就算是信奉创世神和苦难圣女的教国,人们在面对巨大压力的时候,偶尔也会选择逃避。 除了各种珍奇的有毒植物之外,那里最出名的就是用于发泄欲望的“花瓶”。 这些花瓶几乎都是自愿来到这里的花民,并且都是出于各种原因,例如无力支付巨额的赋税、家中孩子太多父母根本无力照料、自身生病和残疾被抛弃…… 阿卢洱某种意义上也是残缺者的集中地,那些无力生活下去的花民在这里靠着出卖尊严和肉体苟延残喘着。 花瓶们的身体经过特殊的改造后,具有和那些成瘾性药物几乎一样的效果,只要尝试过一次就能感受到那如升华般的快感,甚至还不会有那些药物的副作用。 况且活生生的肉体可比苦涩的药物更让人享受,所以每年都有大量的园丁和采花者来到这里。 为了能让来到阿卢洱的客人们再次光临,阿卢洱的设施几乎是从国外引进的,建筑风格则偏向于过去王国时期,那些形状和装潢对称的建筑总会让来客产生自己在巨大的镜像广场的错觉。 阿卢洱没有设置入城关卡,只有几个懒散的士兵守着城门,马车轻松地进入城内,沿着铺满细沙的主干路继续前进。 虽然已经入夜,可一行人和恶魔注意到城内依旧灯火通明,阵阵乐声和欢笑声不断从那些华美的建筑中传出。一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腥臭味顺风钻入梅西尔的鼻腔,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皱眉问身边已经睡醒坐起来的瑟勒塞瑞斯:“这是什么味道?” 瑟勒塞瑞斯察觉到马戈德里什和玛丽威胁眼神,他斟酌用词好半天才打了个响指说道:“嗯,就是那些……咳咳,药物的味道。对,药物的味道!闻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用什么挡一挡吧!”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一条珍珠白色的面巾。 “你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梅西尔露出了有些嫌弃的表情,她可不会用一个陌生人提供的东西。 “这本来是给我自己用的,结果没有想到遇到了你,计划自然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瑟勒塞瑞斯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他没说其实自己还准备了一套女性的衣服,只不过现在应该是用不上了。 “算了,你自己留着吧。”梅西尔拒绝了瑟勒塞瑞斯的好意,她拿出一枚戒指戴在小拇指上,她的食指轻轻拂过白水晶的戒面,戒面光芒闪过,瞬间她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哦吼,她身上的好东西还不少,居然都不避着我,看样子是不害怕我会动手啊!也是,就算是我也打不过她身边的那些恶魔。要是谁真的敢动手,恐怕会死很惨。 瑟勒塞瑞斯有些嫉妒地看着梅西尔手中的魔术道具。很快,他一开始先看像街道两边穿着暴露,身上有着极其浓厚的花香的女性花民们,说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八十章 神殿会面 梅西尔一行人到达阿卢洱之前,城镇中一座呈现锥形的建筑内,许多结束祷告的花民陆续离开大厅,现在是最后的休息时间,他们还得赶紧回去,做好工作准备才行。 原本热闹的大厅终于恢复安静,夕阳的光透过周围的彩色拼花玻璃,以破碎的彩色光斑的形式洒落在大厅里的花束以及长椅上,使得整个建筑内部变得朦胧起来。 大厅正东方树立着一座巨型的雕像,雕像的材料不明,可能是因为混有某种晶体,夕阳下它看上去闪闪发光。 雕像最起码都有十三米高,形状如同手腕或者触肢,不断向上和向周围延伸出去的枝干几乎可以触及天花板上的吊灯。足足需要五人合抱才能圈住的树干像是有无数蛇身纠缠起来构成,并且其中混杂着许多昆虫与植物的残骸。 呈现王冠状的树冠之间有着巨大的空洞,谁都不知道那个洞中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雕像的制作者会在那里留下一个洞。 每次有人去清扫雕像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那个地方,因为他们听说掉入那个洞中就会失踪,任何人都无法再找到他们。 彻底消失……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自从阿吉达里从了解到花之国一直以来被贵族们掩盖的真相后,她就产生了让自己,让家族,乃至让整个贵族阶级抖彻底消失的想法。 “就差一点点……这座雕像看似很好爬,但怎么那么滑啊!” “小姐,你快点下来吧!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就这样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带您逃走吧,逃到别人不会找到我们的地方,安心度过余生!” 施林索格紧张地看着正在雕像攀爬的阿吉达里,嘴上说着阻止对方的话,身体却从来没有动过。她身后蓬松且卷曲成团的松鼠尾巴不断摇晃,身体也紧绷保持着随时准备行动的状态,直到爬到雕像上方的少女脚下一滑摔下来的那一刻,她才冲上去一把接住对方。 淡淡的血腥味钻入施林索格的鼻腔,她冷冷瞥了一眼少女手腕上松开的布带,然后略带讥讽的说道:“身体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寻死,你就不能老实待一会吗!” “索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刚刚我差一点点就成功了,真可惜!”阿吉达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她将脸埋在施林索格几乎要被蓬松毛发撑爆的领口上,用力蹭了几下。 对主人有些猥琐的举动,施林索格没有觉得恶心和厌烦,只是无语地叹了口气:“您知道为什么我不阻拦您吗?因为那个洞里面全是垃圾,根本就不可能让人消失!现在希望接下来的时间您能老实呆着,约好在与我们在这里见面的人应该快来了。” “我……我知道了。”阿吉达里听了施林索格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低下头抠着手腕上的伤疤,任由对方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长椅上。 施林索格沉默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带和药膏,重新为小姐处理伤口。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在沉默中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你确定就是这里吗?你们这里的神殿形状可真是……奇特。”梅西尔差点没压下翘起的嘴角,再怎么样她还是要尊重他人信仰和文化风格。 “这可是初代花之国国王与矮人工匠精心设计出来的神殿,据说是为了彰显植神的高大和神秘……你别嘲笑它啊!” 就算瑟勒塞瑞斯无法理解这种建筑风格,可是他也不允许其他人嘲笑他们的神殿! “抱歉,只不过这种形状,就算是有人路过也不会意识到这就是你们为植神搭建的神殿吧,挺好的。”梅西尔说着走进神殿,这里与其说是神殿,倒不如说像是花园这个地方。 视线所见之处全都是顺着地面花纹修建的水渠和各类颜色繁丽且少见的花卉,同时形态异常巨大的阔叶植物遮挡了从彩色拼花玻璃投下的光斑,使得下方的空间显得有些阴暗和潮湿。 周围玻璃与石块混合的墙壁上有着螺旋上升的阶梯,高度超过三十米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很多生锈的铁质吊灯,上层的空间似乎还有很多,也不知道隐藏着些什么。 “里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会很庄严肃穆,现在看来这里更像是一片植物园。”梅西尔用手抚摸着龟背竹的叶片,她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氛围的神殿,在这里她有了一种身心放松下来的感觉。 “小姐,还是不要太过放松警惕比较好。”停好马车的马戈德里什像是幽灵一样从梅西尔身后出现,并小声提醒道。 梅西尔倒是已经习惯了马戈德里什的这种做法,但瑟勒塞瑞斯还是被吓了一跳:“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突然冒出来!吓死我了!喂,不理我是什么意思?喂!” 随着继续向内深入,两人眼前的植物逐渐变少,整齐排列着长椅和形状如同参天巨木的雕像的宽阔大厅展示在两人的眼前。 原本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的施林索格抖了抖耳朵,她回过头看向身后慢慢走来两个人,伸手把枕着自己脑袋睡着的阿吉达里摇醒:“小姐您快醒醒,您等的人已经到了!” “嗯,那我再睡一会儿嘛!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梅西尔冷漠地看着一脚将灰发少女踹倒在地上的松鼠兽人,对方的打扮比起女孩更像是一个留着稍长短发的男孩,而且她还毫不顾忌地将自己作为松鼠兽人的特征全部暴露出来。 花之国内兽人不算常见,更何况是和花民待在一起的兽人,眼前这个兽人似乎是那个花名的佣人……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很好吧? “小姐,您没事吧!” 看着阿吉达里被踹翻在地,瑟勒塞瑞斯立刻冲上去向人献殷勤,可他没想到自己伸出的手不仅被无视,对方还明显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你好臭啊,别碰我!” “真是过分,我身上根本没有怪味,而且你对冒着巨大风险来帮助你的人就这种态度吗!” 施林索格注意到小姐暂时恢复正常,她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把人扶起来并冷冷地说道:“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相互利用吧?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事情,赶紧进入正题。” “怎么一个个都那么着急?算了,谁叫我致力于解放那些正在饱受苦难的同胞,受苦受累也是应该的。”瑟勒塞瑞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个响指,“魔女小姐,这就是我临时……想的办法,你可以代替这位小姐去参加祭典。” “红发……身上居然还有诅咒?你从哪儿找来的家伙?你看看她身上有跟我一处相像的地方吗?况且你不清楚那个祭典到底是干什么的吗?居然找一个和这件事情完全无关的人去送死!” “为了你的理想,你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疯子。” 阿吉达里打量着大半张脸都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和发丝的梅西尔。她也和瑟勒塞瑞斯一样,一眼就看穿了梅西尔的伪装,他在打量对方的时候,眼中既有好奇也有怜悯。 “真可怜,这可是非常恶毒的诅咒。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但对方是真的希望你去死。”阿吉达里用手摸着手腕上缠绕的布带,“你一定很难受,也许我的血能帮你忘记那些痛苦……” 听到阿吉达里的话,梅西尔的眼神变得幽深,她开口直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谢谢你,小姐。我需要的并不是忘记,而是解决我现在面对的问题,就像你一样,你也一定有某些苦恼,如果有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第八十一章 神的祝福到底是什么? “啊……这一觉睡的可真舒服!以后我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安逸的睡眠了,真想好好纪念一下!对了,在去找人之前,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瑟勒塞瑞斯一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拿起水囊狂灌一通,待身上的植物恢复生气,他才看向路边穿着暴露的花瓶和那些脸上表情放松,甚至有些呆滞的园丁们,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梅西尔静静看着瑟勒塞瑞斯,等了一会后才开口道“看样子你真的睡醒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我会在能够回答你的范围内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涉及到我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 “你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变态,更何况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也没有必要了解你,你也没有必要了解我,不是吗?” 瑟勒塞瑞斯说着伸手轻碰脖颈上生长的仙人掌,这些东西自他出生后不久就从身体里长出来了,他能感觉到这些家伙在时刻汲取身体内的魔力、营养,甚至还有生命。 他曾好奇询问过父母,这些植物到底是什么?他们的回答从来都是这些植物是神赋予他们的祝福,让他们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他应该对此感到感激。 可是这种东西扎根在他们的身体里,真的是只是祝福吗? “你认为这些植物真的是植神赋予我们的祝福吗?” “你在瞎说什么呢?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祝福?”梅西尔冷笑了一声,就算所有人都这么说,但她还是一眼看透这些植物的本质。 植神诞下的眷属化为各类花卉的种子,以“祝福”的形式扎根在人体当中,通过植神的力量将人体改造成适宜存活和储备多余“食粮”的基皿。它们彼此之间相互连接和感应,能够转移吸收的能量,正因为受到改造的人类才会拥有能够与植物沟通的力量和治愈的能力……可这种东西能被称之为祝福吗? 对于生活在勇者与魔王时代的人们来说,拥有这种能力无异于是生存的保障,可是放在现在这种能力,只会给他们招来灾祸。而祝福与祝福纠缠,深入血肉乃至灵魂当中,永远无法清除。 “看样子你也清楚,我们这些所谓的花民到底是什么东西。”瑟勒塞瑞斯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他握紧手中的仙人掌,针叶扎破手掌血立刻从伤口中流了出来,“其实,你知道之前为什么我们会失败吗?因为植神苏醒了。祂汲取了花之国内三分之一国民的生命……当然不包括那些贵族。” “植神也知道,只有维持当前的统治,让一部分花民永远无法挣脱祝福的牢笼,祂才能得到源源不断的食物。” 梅西尔挥手拒绝了走近马车的花瓶们的邀请,他们的靠近让那股混合着甜蜜花香的腥臭变得越来越重,让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要想打败神,你恐怕要做好牺牲一切的觉悟。过去人们为了打败古神,牺牲的可不只是生命。” “我已经做好觉悟,不,是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做好觉悟了。请不要小瞧我们,我们已经在无数次的失败中吸取教训,这一次……不会失败了。” “是这样吗?那你们加油。” 当时瑟勒塞瑞斯意味深长的表情让梅西要怀疑他是否做出了一些错误的决定。可是他无法干涉别人的选择,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我和你做交易只是为了从花之国逃出去,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无论是你想找人顶替我,还是想除掉家族中的某个人都和我没有关系。” “对了,我的女佣也要跟我一起走,我们需要身份证明和足够的钱财物资,这点条件你应该还是能满足的吧?” 阿吉达里双手环腰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瑟勒塞瑞斯。她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打探到她想从家族的掌控下逃走这件事的,毕竟这个秘密她甚至没有对任何一株植物说过。 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施林索格也绝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宴会上被瑟勒塞瑞斯突然搭话的时候,阿吉达里还以为对方也是某一个想要攀附她家族的小贵族,可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她曾经偶然看到那个秘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毕竟谁能想到延续祝福的方法是这样呢?你想摆脱这一切的话,就通过我的同伴联系我。他们遍布整个国家,只要你去那个地方,出示这个徽章就能找到他们。” “希望你不要欺骗我,不然就算会付出生命代价,我也会让你们知道欺骗我的后果。你可别忘了,我来自上层贵族,拥有的祝福量是你这种杂种无法比拟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吉达里冷峻和充满杀意的表情让瑟勒塞瑞斯感觉背后有些冒冷汗。对方确实不愧是贵族,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和觉悟是他这辈子都无法相比的。 “杂种?”一直静静听着的梅西尔瞥了一眼脸色有一瞬间阴沉的瑟勒塞瑞斯——对方身上生长的植物确实只有一种,为什么他会被称为杂种?难道他隐藏了些什么吗? “我都已经伪装到这种程度了,还是被看出来了。算了,这不是事情的重点,我先来预付报酬吧。”瑟勒塞瑞斯一句话将一些重要的事情略过,他从随身携带的腰包中取出信物——一颗不知道什么植物的种子。 瑟勒塞瑞斯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里面的种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翻滚。这颗种子呈现深棕色,表面布满奇怪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扭曲纠缠的藤蔓。 看见这颗种子,阿吉达里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死死盯着那个瓶子,忍住了伸手的冲动。 瑟勒塞瑞斯向两人示意这枚种子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只有带着这个,你们在‘通道’中才不会被攻击,记得绝对不能弄丢。我的同伴就在外面等你们,你们可以坐上马车离开。” “快点把那东西给我!”阿吉达里听到瑟勒塞瑞斯的话露出狂喜的表情,她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来到这个破地方的,这也是她唯一可以带着施林索格逃离家族掌控的机会。 一旦错过,等待她的将会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惩罚。 瑟勒塞瑞斯躲开阿吉达里伸出的手,后退一步站在梅西尔身边“你先遵守约定,把那个东西给我。你不是已经厌恶自己的身份吗?要做个普通人并不难,我可以帮你。” 自由的钥匙就在眼前,阿吉达里的理智瞬间被她丢到脑后,她将手放在胸口上答应道“好,我知道了,我会给你的。只要不拿走我的命,要我给你什么都可以。” “请您考虑清楚,一旦迈出这一步,您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小姐,你再认真考虑一下!” 同时开口的梅西尔和施林索格对视一眼,后者忍住询问梅西尔到底是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冲动,再次对自家小姐开口道“为了您,我可以拼上这条命帮您寻找其他获得自由的办法,您也不一定要和这个家伙做交易……这个家伙说的话太过可疑了,处处都是漏洞!您凭什么相信这些家伙仅凭一颗种子,就能将我们从这里带出去!” 这个孩子是有点脑子的,只不过好像不是很多的样子……就算怀疑立刻提出可不利于交涉。 梅西尔面无表情地恢复看戏的模式,她阻止阿吉达里也因为瑟勒塞瑞斯的话确实充满漏洞,但从交易角度来说对方也没有做错什么。 她到底是为什么急于逃离花之国呢? 梅西尔卷曲食指顶着下巴陷入思考,随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看向被施林索格揪住衣领的瑟勒塞瑞斯“你要从这位小姐身上索取什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八十二章 暗藤缠绕 “皇后殿下,祭祀的时间到了,您该去神殿了。” 除了一些干花和装饰用的纱幔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寝殿大门,被披着从头垂至脚踝的洁白头巾,手腕与脚踝上都戴着干枯的荆棘环的垂暮老人推开。 暖色的光透过门缝,撒在洁白的石砖和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蝴蝶与花卉的化妆台上,斜靠着木质框架的银镜中,隐约倒映出一张美得足以让人一瞥就怦然心动的脸。 只可惜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那双颜色呈现极浅的青蓝色的眼睛也像两口枯井一样。 “我知道了,走吧。今天也是需要感激宽容的慈悲繁植的一天啊。” 被成为皇后殿下的女人拿起桌面上用月莹木,黄金以及月光石制成的王冠给自己戴上,她站起来的时候银白色的头发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而暖光的照耀下,银发竟然散发出类似晶体般的光泽。 “为向赋予我等祝福的慈悲繁植表示敬意和敬畏,今天我们也将为您献上祭品。请您将伏行于地上的您的仆从带回身边吧。” “请……咕额,伟大的植神,请宽恕我的家人,让他们逃离成为奴隶的宿命吧……额额,请拯救卑劣的……” 无论多少次也无法习惯的,在祭司的帮助下,把受到古神祝福(侵蚀)之人鲜活的身体剖开,捧出心脏放在祭台上这种事情。浅绿色还是薄荷绿色的血液也会在仪式结束以后,一点不剩地浇灌给植神留下的残躯。 每次仪式结束的时候,那块残躯似乎都因为祭祀变得比以前更加富有活力。 “感谢您的奉献,您的家人将会得到相应的礼待。接下来的一年内,他们将不会苦恼那些俗事了,但贡献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祭祀们在收捡残肢的时候,依旧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这点让洱比苏伦感觉更加烦闷和恶心,她将手里的仪式刀交给祭司,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累了。” “皇后殿下,接下来您还有很多事务安排,请趁现在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好在祭司们没有糊涂到听不懂洱比苏伦的暗示,他们纷纷体贴地表示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由他们处理,不需要她继续费心。 “那些老不死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神的代言人了?他们把人命当成什么,蔬菜吗?” 直到离开神殿乘上回王宫的马车,洱比苏伦才一把扯下头上的头纱狠狠丢在脚边,她充满怒气的一脚让马车都晃了晃,“所有的花民都是我的子民,我的财产!你们凭什么让他们为那个该死的怪物献上生命!” “真想马上召集军队闯进主神殿,把那该死的怪物的残躯烧掉,再把那些祭司挂在城墙上暴晒……” 就在洱比苏伦啃着大指姆的指甲自语的时候,忽然有一片发光的树叶从马车窗外飘进来,随后发光的树叶变成一只洁白的蝴蝶,落在洱比苏伦的手背上。 “苏伦,别管那些迂腐的废物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光蝶发出空洞飘渺,并且难以分辨性别的声音,它轻轻地煽动翅膀,用触角清楚洱比苏伦的手背安抚道,“喀斯特出事了,你猜猜我在那里见到了谁?” “无论是谁都和我没关系,让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家伙去处理不就行了?不对,你不会随便来找我……” 洱比苏伦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抬头瞪着光蝶,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问道“你找到她了?当初她失踪的时候,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这是失误,毕竟当时干扰很多,尤其是植神的污染非常强。那里又没有光,我也只是勉强看清一部分情况。以你们的标准来说,心脏停止跳动不就是死了吗?” “我们的心脏本来就跳动缓慢……你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件事情吗?不过她没事就好,至少我暂时可以专心对付那个人了。现在要避开他的监视可真是太难了,就连洗澡他都不愿意放过,恶心!” 洱比苏伦一想到那个可以悄无声息侵入他人意识,毫无痕迹占据其身体的老东西很可能就在身边,就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还好除了贵族以外的花民他不能占据太久,不然他估计会时时刻刻跟着我。” “别担心,就算他现在跟植神融为一体,我也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灵魂的痕迹。生者的灵魂可以升华,但是无法彻底改变,他实现了愿望,但也被带上枷锁,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光蝶感叹完之后再次飞起,祂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不然的话这周围的一切都会被祂烧焦。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什么事?”洱比苏伦看着被自己啃出缺口的指甲,心想一会该怎么跟贴身侍女解释。现在她身上出现任何损伤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她不想看见才刚刚搞好关系的女佣被拖下去处死。 “‘赤色的终焉正跟着代表反叛的火苗,新月带来的时候野草的意志会开辟新的道路,另有渴求的异心也来到这里,要警惕黑色的窃贼躲在暗处,一不小心胜利的果实会被窃取。’我想你应该还记得那个魔女的预言吧?过去这么多年后,停滞的后半段终于开始了。” “我当然记得,前半段预言不是已经毫无偏差的以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实现了吗?预言确实是正确的,不过过程是可以控制的,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感觉马车渐渐停下的洱比苏伦捡起被她丢到地上的头上,她戴上随手丢到一边的金桂冠,披上头纱扬起端庄得体的笑容。 当她走出马车的时候,立刻就有人上前架起马车的踏板,身着古朴甲胄的骑士护卫在一旁,他们的长枪指向天空,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今天也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气温舒适不会让人觉得燥热和烦躁。 色彩清新,自然和周边生长的植物融为一体,结构更接近于高塔的宫殿群顶部的琉璃瓦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它们如护卫般拱立在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白橡木的周围。 自洱比苏伦记事开始,那棵白橡木就矗立在那里,似乎从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 这里是花之国的国都圣法利亚,所有花民向往的圣地,只有血统纯净的花民才能进入居住的地方,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不纯者们根本没有踏足这里的机会。 一下马车,洱比苏伦就感觉无数视线朝自己聚集过来,即使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但她很清楚他们正通过那些植物审视她,寻找着她的漏洞和弱点。 尽管来吧,贪婪的混蛋们,你们觊觎我的位置的话就来抢夺试试!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场持久战,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 此时她不再是洱比苏伦·兰弥瑞希,而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她代表的是这个国家的形象,因此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必须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就像雕塑,就像玩偶,就像……永恒不变的宝石一样,她绝不会出现任何瑕疵。 “皇后洱比苏伦·兰弥瑞希到!” 宴会的大门被侍从推开的瞬间,洱比苏伦敏锐地捕捉到宾客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各种情绪。 窃窃私语声响起,众人们猜测着她迟到的理由,这位皇后的各类负面传闻早已给他们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此刻她的行为似乎是在向众人证实她确实品行不端。 洱比苏伦早已习惯众人的反应,她熟练地提起繁重的裙摆,向众人郑重地表示欢迎和歉意。随后她稳重地穿过人群,踏着阶梯走向站在高处的那个男人。 “苏伦,我亲爱的皇后,我等你很久了。” 熟悉但毫无感情的声音如毒蛇一样滑过洱比苏伦的耳朵,男人温和的面容和笑容看起来如此讽刺,她强忍住恶心的感觉靠近对方“我去处理公务了,这本来是你的事情,但是你忘记了。” “今天为了迎接客人,我特意亲自负责准备宴会,确实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真是辛苦你去一趟了,苏伦。既然你已经忙完了,那就和我一起享受宴会吧。” 男人说着将手放在洱比苏伦的腰上,他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酒杯,热情地对各位来宾说出老套的祝酒词。 所有人在王的带动下一起举起酒杯,优雅的音乐声响起,代表今日的宴会正式开始。 第八十三章 阿吉达里的记忆 “你说你要帮我……怎么帮?外来的园丁在本国可是随时被监视着的,你只要有任何被认为被本国有威胁的举动,会立刻被士兵逮捕。” 阿吉达里抽噎着用吃惊的眼神看向忽然作出决定的梅西尔,发现对方眼神认真得不像在说谎……她莫名对这个少女产生了几分信任感。 也许这个人比瑟勒塞瑞斯那家伙更靠谱?可是代价呢,她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梅西尔忽然插话将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原本看见胜利曙光瑟勒塞瑞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嘴巴张开又闭紧,最后还是没有立刻说出什么来。 施林索格很快反应过来,她警惕地挡在主人面前瞪着梅西尔,问道“不好意思,其实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了……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你们不像是一路人。” “别担心,我和他是暂时合作的关系。” “她是我的同伴。” 同时开口但并不默契的两人愣住了,他们互相对视,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两人的话让施林索格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盯着梅西尔说道“这种家伙不适合作为同伴,你懂吧?” “我怎么不行?我可是凭借我的聪明才智,从无数次危机中存活下来的男人,这难道不能证明我的能力吗?”瑟勒塞瑞斯说着脸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搭配他叉腰的动作……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站在树冠上叫嚷的戴胜。 觉得一阵头痛的梅西尔扶着额头说道“我是为了参加这次在花之国内城举办的‘祭典’,我听说……” “不行,你不能去参加那个祭典!那不是祭典!那是……那是……嘿嘿,好可怕啊,我的家人居然这么可怕……” 梅西尔的话好像触动了原本平静下来的阿吉达里的神经,刚刚还端庄严肃的她忽然死死抓住抓住梅西尔的手臂,力量大到仿佛要把对方的臂骨折断。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祭典!我看见了,那些贵族是怎么对待外来者的,你也会成为他们的容器,失去自由永远被困在那里!我……我还是我吗?或者说我并不存在?” “小姐,冷静下来!你不能咬别人!” 施林索格一把从后面架住了准备扑到梅西尔身上的主人,满怀歉意地骄看着对方“真的非常抱歉,我家小姐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出了一些问题……我们也找医师看过,但他们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梅西尔怜悯地看着眼神变得涣散的阿吉达里,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轻声说道“能让我看看吗?不会很难受的。” “你……会看病?”阿吉达里有些吃惊地说道,“如果你能治好小姐,或者看出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满足!” “我不是医师啦,只是能凭借连接看见一些东西,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我需要帮助。”梅西尔有些尴尬地摆手笑了笑,随即她看向身后的瑟勒塞瑞斯,“很抱歉影响你了,只不过我想知道这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你明明说我们不是同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瑟勒塞瑞斯有些不太高兴地嘀咕道,他最后还是摊了摊手,让梅西尔自便。 反正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不如现在让她直接看看会更好一些,这样的话多少她也会理解自己一点吧? “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你的主人,先把她放在这里吧,一直架着她也很累吧?” “确实挺累的,她好像变胖了不少,明明说过会减肥的。”施林索格确实有些架不住阿吉达里了,她直接一把把人摁回椅子上,熟练拿出糖块塞进她嘴里。 魔力……还够,诅咒也没有骚动的迹象,身体状态似乎也还挺好,是因为之前瑟勒塞瑞斯的血吗? 梅西尔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之后,伸出手从两边托住阿吉达里的脸,她直视那双眼神涣散的淡粉色眼睛,轻声说道“我很抱歉这么做。” 和阿吉达里额头相抵以后,梅西尔的视野变得模糊,下坠的感觉忽然袭来,让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这里是……记忆中吗?和上次一样,是以本人的视角来体验,有点怪怪的。”梅西尔看着自己光滑纤细的双手,意识到她已经成功进入到了阿吉达里的记忆当中。和之前一样,她似乎是附身在阿吉达里这记忆中的身体上。 梅西尔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周围的房间,发现除了一些基本的木质家具之外,房间里最多的还是各类花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民能力的影响,就算不是应季的植物都绽放出鲜艳的花朵,房间中自然地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这个房间更像是花园呢,和那么多植物生活在一起,不会觉得吵吗?” 梅西尔隐约地听到稀碎的声音传入耳中,也许这就是植物说话的声音,只不过她并不是花民,所以听不懂这些植物到底在说什么。可一直处在这种环境当中,她大概还是会精神衰弱吧? 得尽快看看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做来着? 还没等梅西尔弄清楚如何更加快查看他人记忆,门外等待的侍女们似乎是察觉到屋内的人醒过来,竟然直接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房间,开始给梅西尔洗漱更衣。 女佣们的动作很粗暴,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从表情不难看出她们似乎并不喜欢阿吉达里。 梅西尔也没有反抗,任由这些女佣给自己摆弄。过了一会她就被换上一身以蝉翼、珍珠和贝母做装饰的淡紫色礼裙,戴上与之配套的橄榄石首饰,一头披散在身后的长卷发也用海蓝宝的发冠盘在脑后。 镜中的女子优雅美丽,不过因为年纪还小,一眼就可以看出成熟的装扮与她并不相配,反而显得她有些老气。 “这次老爷和少爷专门为客人安排的晚餐,请您遵守规矩,不要做抹黑家族的事情。”女佣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板着脸说话的同时,用脚踩在梅西尔的束腰上用力拽紧绳子,让那本来就纤细的腰肢变得更细。 感觉腰都快断了,根本呼吸不过来的梅西尔双手扶着床柱喘气。她从不理解束腰的存在意义,也没有尝试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别人的记忆里得到这种体验。 这样还能吃东西吗?哦,对,花民不需要进食的,有阳光和水就可以了。不过…… 梅西尔用手摸了摸肚子,她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干渴和饥饿感,她刚刚观察房间中并没有盛水的容器,窗户也封闭着,这说明阿吉达里之前一直被关在房间里。 随着疑问增多,梅西尔更加好奇阿吉达里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安静跟着跟着女佣来到餐厅,这里的设计似乎更接近于花园,各类叶片宽大的植物以及作为装饰的花卉茂密生长,藤蔓缠绕构成的开放式天顶能够让阳光洒入餐厅内部。下雨天的时候,屋顶上种植的阔叶植物会自动用叶片遮挡落下的雨水。 进入餐厅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梅西尔身上,其中绝大部分目光都带着好奇和惊艳,也有一些观察担忧的目光。 头发颜色一样的就是阿吉达里的家人,他们看起来似乎很担心阿吉达里,不像会虐待她的样子。其他人好像都是普通人,他们都戴着金罂粟花的头冠和胸针,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抱歉,我来晚了。”梅希尔熟练地行礼以后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阿吉达里的家人开始对她吹嘘嘘寒,但是听他们的话,似乎总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与其说是在问人的身体怎么样,不如说是在问别的……真是有意思。 梅西尔看着佣人端着银质的托盘走进餐厅,餐盘中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清水倒映着她的,或者说是阿吉达里有些稚嫩的脸庞。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第八十四章 阿吉达里怪异的家人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现在开始用餐吧。这些食材是我们专门托人送过来的,厨师也来自别的国家,据说他曾是贵族家中的主厨,有十几年的厨房经验,还希望各位客人能享受今晚的菜肴。” 阿吉达里的父亲明显已经上了年纪曾经英俊的脸上留下的时光刻痕,松弛的皮肤上有许多老人斑和脂肪颗粒,他看上去就像一颗套着礼服的朽木,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阿吉达里的其他家人和父亲的情况差不多,就算是年轻人也没有多少活力,脸色苍白憔悴,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某种力量支撑着他们坐在这里,对面受到邀请的客人似乎就是他们的目标,他们贪婪且喜悦地打量着这些人,似乎是在挑选什么。 梅西尔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清水,又瞥了一眼桌面上精致的菜肴和对面眼中露出震惊和期待表情的园丁们。通过他们的举止以及粗糙的双手,她判断他们并非来自其他国家的贵族,甚至可能连平民都不是。不过他们的脸都长得还不错,至少在普通人当中也算是美女俊男的程度。 这些花民为什么要把这些人邀请到家中来呢?难道是为了找一些好看的仆人养在身边?这个癖好可真是够怪的。说起来也是,一路走过来佣人就没有一个长相难看的。 游离在这些情绪之外的梅西尔一边在脑中思考,一边开始进食。她用银汤勺将眼前的清水送入口中饮下,奇妙的甘甜味道在口中蔓延。 原本的饥饿感逐渐消失,她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看样子对于花民来说,喝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主人家的动作优雅且无声,可坐在他们对面的平民们就没有那么优雅了。 那些人甚至连餐具都用不好,尝试半天之后干脆直接上手去撕扯那些油光锃亮的烤鸡和烤肉,面包蘸浓汤之后就直接塞进嘴里,汤汁顺着下巴流下……看起来就像是一群饥饿的猪在抢食。 梅西尔注意到身边的男孩露出嫌弃的神色,他用手摆弄着头上戴着的罂粟花冠,不时看向旁边似乎是想离开这里。 “阿曼达,要跟姐姐出去走走吗?”梅西尔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让梅西尔没有想到的是,名为阿曼达的男孩听到她的话之后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才不是我姐姐!别假惺惺的关心我,也别和我说话!” “阿曼达,不许这么跟你姐姐说话。”坐在男孩身边颧骨高突,脸上妆容浓艳到有些浮夸的妇人一边冷淡地说道,一边用手帕擦拭嘴角的水渍。 “可是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姐姐嘛!姐姐才不会关心我,她只会骂我是蠢蛋!我先回房间了,祝你们用餐愉快!”阿曼达有些不服气地撅着嘴说道,之后他从椅子上跳下来,不顾身后女佣的劝阻直接从餐厅跑了出去。 “这孩子的礼仪课应该安排上了,居然不向家人问候就直接跑出去,着实有点没礼貌。” “我知道了,亲爱的。吃完饭以后我就去联系认识的朋友,看看她们有没有推荐的老师。还有……阿吉达里很快也会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女人说到这里那双细长的淡粉色眼睛瞥向梅西尔,她的眼神中明显带着失望,只不过梅西尔无法看透这么失望到底是对什么的失望。 “就这样吧,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家务事。还有,阿吉达里,今天这几个人是我特意为你要来的,你尽快选好知道吗?”阿吉达里的父亲很快也用餐完毕,他让佣人将面前的餐具收下之后,手指交叠放在桌子上对梅西尔说道。 阔叶植物投下的阴影刚好挡住这个男人的上半张脸,让梅西尔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脊背发寒,可是她的嘴却不自觉地发出了应答声“好的,我知道了父亲。” “天呐,我这辈子都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感觉就和做梦一样!” “就是就是,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如果真的能这样的话,我愿意用命去换!” “你们还是少说点话多吃点吧,说不定下一次就没这个机会了!趁现在多吃点,回去好跟家人和朋友炫耀!” 直到梅西尔用餐完毕起身离开,桌子对面的几人还在用餐,他们对于眼前的话题毫不在意,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在晚餐结束之前塞下更多的东西。 门在背后关上之前,梅西尔听见坐在长餐桌末端的中年男人郑重的叮嘱“记得喝药,我的女儿。你一定要保持健康,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喝药?阿吉达里只是精神有些问题,她的身体明明很健康,她为什么要喝药? “小姐,请您马上回到您的房间,不要在走廊上闲逛。”侍候在一旁的女佣见梅西尔站着不动,忍不住开口道。 从女佣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已经十分不耐烦,梅西尔甚至怀疑如果周围没有来往的侍从的话,她甚至会动手。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离开房间了,就让我在外面待一会吧!一会就好!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好吗?” 梅西尔听到自己迫切地请求道,看样子一直被关在房间中的阿吉达里确实快疯了,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些压抑的疯狂。 “不行,老爷让我带您尽快回到房间,还请您不要为难我。” 女佣根本不把主人的请求不放在眼里,她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发现没人以后立刻直接上手拽着梅西尔回到房间,将她推进去以后在外面锁上了门。 看着熟悉的房间,少量的光透过封住窗户的木板缝隙洒落进来,让房间更加冷清。 跌坐在地上的梅西尔感觉原本平静的心中慢慢滋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酸涩,痛苦,疑惑……种种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顶开心中的盖子喷涌而出,瞬间变成足以冲破理智的愤怒。 梅西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扯掉戴在头上的发冠扑到门上,一边发出痛苦的嘶吼,一边用手疯狂的捶打门板“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快点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种地方,又冷又孤独,这里不属于我,让我回家里去!” 不行,窥探得太深了!得先离开这里才行! 激烈的情感冲击着梅西尔的理智,她逐渐能够感受到砸门的疼痛,这让她意识到自己过度窥探阿吉达里的记忆,导致自身灵魂与对方的情感产生了共鸣。再这样下去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真是太糟糕了,原本以为能看见什么重要的事情……看样子只能先撤出去了。 梅西尔想到这里后努力控制住阿吉达里正在砸门的双手,她紧紧地握住那枚宝石头冠,将尖锐的末端对准自己的喉咙——除了正常状态下的断开感应之外,自杀是最快脱离他人记忆的方法,只不过这样做的后果是会体验到极为真实的疼痛感,之后可能还会神经衰弱几天。 回去之后肯定又要被骂了,算了不管了! 就在梅西尔把发冠对准脖子准备刺下去的一瞬间,一双覆盖着金黄色鳞片的手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不行——你都还没有看完怎么能离开呢?那孩子不在这里,我带你去找她。” “你是……”梅西尔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刚的房间里了。 “这里是……” 第八十五章 姐妹 “我果然来晚了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明明可以及时赶到的,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丝诺,珀涅罗珀……”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不是阿吉达里的记忆,我被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梅西尔茫然看着穿着粗布长裙,赤裸的双脚沾满泥泞跪在草地上哭泣的自己,对方似乎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一头末端烧焦的短发凌乱不堪,脸上和手上全是被灼烧过后留下的水泡伤口。 冷风卷起梅西尔暗红的长发,发丝飘扬起来像一面旗帜。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腐臭味,辛辣瘙痒的感觉在鼻腔和肺中蔓延——这是愤怒与怨恨的味道。 梅西尔被这股味道熏得下意识捂住口鼻,她循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看过去“呕,这是什么味道?感觉像是腐烂的尸体……哎?” “不要看!那不是你现在该看到的东西!回去,回到你的身体去,不要再看这个女孩的记忆了,这件事不该由你插手!” 忽然,终焉兽鲜血淋漓的手挡在梅西尔的面前,现在的她全身都是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严重的地方甚至能看见森森的白骨,血液不断涌出使她看起来像个血人。此刻她没有了往常的冷静,眼中全是紧张和愤怒。 “没有足够媒介我也不能过多干涉那边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被夺走更多的话,就听我的劝告不要多管闲事……再多想想蜜莉恩说过的话吧,她的话对你来说非常有用!” 梅西尔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终焉兽,刚想开口询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脚边的东西绊倒在地上。 就在梅西尔跌坐在地上的瞬间,她周围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这里看上去像是在某个农户的家中,屋内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绝大部分家具都是残缺的。 可就是这种简陋的房间,居然让梅西尔觉得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站起来,一边揉着摔痛的屁股,一边好奇地环顾周围“这里才是在阿吉达里的回忆吗?那刚刚的是什么呢?” 就在梅西尔认真思考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房间外传来脚步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一个十分眼熟的短发少女推开。 虽然发色和瞳色有些不太一样,但是梅西尔第一眼就认出这个少女就是阿吉达里。 阿吉达里和身边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女孩说说笑笑着走个进房间,将抱在怀中的蔬菜放在桌子上,之后她拍了拍满人是泥巴的袖子和手,叉腰说道“大婶和大叔送的蔬菜真新鲜啊,艾维,今天晚上我们就吃烤蔬菜吧!” “姐姐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一点都不挑食!”苹果脸绿眼睛的艾维趴在桌边大声说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和阿吉达里很像,别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两姐妹。 看着眼前亲密的两人,梅西尔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莉莉丝和爱丽,她的心脏隐约疼痛起来,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既然这样就愉快地决定了!艾维,来帮姐姐择菜吧!两个人一起弄的话,能更快的吃上晚餐。今晚的活有点多,你早点睡,姐姐去洗衣服。” “姐姐,你太辛苦了,让我也来帮忙吧!”艾维看着满脸倦色的姐姐懂事地说道,她也想帮姐姐的忙……虽然可能只是一点点! “哎哟,我的妹妹怎么就这么可爱呀?不过姐姐已经习惯了熬夜,没关系的!小孩子乖乖睡觉,只有这样才能好好长大,知道吗?”阿吉达里欣慰地看着艾维,伸手搓了搓她的小脑袋笑道,“姐姐会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我们搬到城里去!” 阿吉达里看起来并不像花之国出生的花民,可是之前的那段回忆里她明明是贵族啊?是被人篡改了?不对,被篡改的记忆不会这么自然。 梅西尔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幻,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家环境极差的酒馆,她看见长大许多并且学会打扮的艾维正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男女之间相互调笑,气氛逐渐变得暧昧的时候脸色憔悴了许多的阿吉达里闯进酒馆。她环顾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目光最终定格在表情僵硬的艾维脸上。 “艾维,你疯了吗!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你知道你一个女孩到这里有多危险吗?快点跟我回家,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要好好学习!” 本就心情不太好的艾维不耐烦地甩开阿吉达里的手,她表情不屑的依偎在男人怀中,端起桌子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忙着做生意的大商人终于想起还有个妹妹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管我,怎么现在忽然想起要管我了?是又欠钱了吗?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到处鬼混!” “我没有鬼混,上次你见的那个男人是我的合作伙伴,他……” 艾维不耐烦地打断阿吉达里,她一点都不想听自己这个屡次被他人欺骗和背叛的姐姐的狡辩,不过她们家的女人似乎都是这样的,很容易就相信那些对她们释放好意的人。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不要你管我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也拜托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 被人架着丢出酒馆的阿吉达里呆滞地看着酒馆晃动的大门,她费力支撑起身体“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妹妹她很听我的话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答应好父母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顾家人感受自顾自的爱,本质上是一种压迫,这样的做法不仅不会让人接受,反而会将在意的那个人推远。 “这样做的话,那个孩子一定不会按照你的意愿行动的。”梅西尔看着狼狈坐在地上啜泣的阿吉达里,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别被带进去,这些记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我要看的是更后面发生的事情…… 后面场景的变化得越来越频繁,梅西尔看到阿吉达里为了生意和还债不断奔波。她再一次将自己与妹妹之间的不快抛在脑后,一心只要赚到更多的钱,她想只要买回那个家的话,妹妹也许就会原谅她了。 “你说什么我的妹妹她跟着别人离开这里了,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她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一起喝过几杯酒,上过几床而已!还有你不是她姐姐吗?她去哪里你怎么会不知道?” 男人的质问让阿吉达里僵住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艾薇,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近况,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做了什么,又去了哪里。 “一家人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说别人的!快滚快滚,别打扰我喝酒!” “我的妹妹竟然失踪了?这怎么可能……我还没有赚到钱,还没有买下那栋房子,我还想和她一起生活……” 阿吉达里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就连下雨被淋湿身体也毫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妹妹,可是她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妹妹长什么样了。 “这位小姐,雨这么大,你为什么不去躲雨呢?” 淅淅沥沥的雨中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环绕在其手臂上和背上的毛地黄和荷兰菊彰显他花民的身份,他平静地向警惕后退的阿吉达里伸出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 被人哄骗多次早已被伤透了心,向神发誓再也不信任他人的阿吉达里拒绝道“不用了,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就当做没有看见就好。我要走了,现在我得回家去,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我看见一个眉眼和你很像的女孩坐上开往花之国的马车离开了,请问她是你的家人吗?” 听到青年的话,原本准备离开的阿吉达里猛地回头冲过来抓住他的衣领“你说她去了花之国?你真的没有看错?” “当然了,因为她去那里还是我推荐的啊!” 被揪住衣领的青年没有露出一丝不快或者难受的表情,她摊开双手笑着说道“想要赚钱,或者变得更美的人,又或者渴望获得别的东西的人就可以尝试去花之国。那里是受到古神祝福的土地,所有人都可以在那里实现内心深处的愿望。” “那个孩子有很深的执念,就和你一样,怎么样?你要去那里和你的妹妹团聚吗?” 第八十六章 可悲的器皿 窥探他人的记忆本身就是被禁止的事情,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就算能够封闭记忆,但透过那些零星的碎片,也能察觉到这个人的一些秘密。 再加上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很少,无论是与他人的灵魂共鸣,还是施展魔法所需要的魔力,普通人类都无法无法做到的事情。 梅西尔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件事,也多亏她特殊的体质,无论她想不想,有些时候她都会有无意间窥探到别人的记忆。而过于深入他人的记忆,同样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最糟糕的情况是被他人的情感同化。 情感的同化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太像是自己,这本质上也是一种精神的污染,至少现阶段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疗的,所以梅西尔对于链接他人这件事一向十分谨慎。 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说的话?不对,这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被迫做出的选择。 梅西尔看着阿吉达里为了找到妹妹,毫不迟疑地跟着那个花民青年上车,忽然她注意到周围正慢慢变暗,空气变得潮湿浑浊,奇异的暗香钻入鼻腔……这股香味她竟然有些熟悉。 “周围变黑了,好像马上就是最后的记忆了……原来阿吉达里不是花之国的人,可后天接受祝福,这是有可能的吗?” 梅西尔依稀记得,现在没有人能接受植神的祝福,他们往往在接受祝福的瞬间,就会因为体内暴涨出来的植物而亡。 没人知道祝福变成诅咒的具体原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人类无法再接受植神的祝福。 “我得尽快醒来,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梅西尔依稀觉得这样一直保持昏迷状态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她很想尽快醒来,可是眼前的黑暗却缠绕着她,让她无法离开。 呻吟和啜泣声在浑浊的黑暗中回荡,同时还伴随着血肉撕裂和极轻的交谈声,这片黑暗中明显有着其他的存在。 她静静站在黑暗中握紧手中并不存在的武器,只要有足够强大的信念,那就能够在意识中用想象创造出不存在的物品。 想象中的危险没有出现,倒是空气中的异香中不知不觉间混入了淡淡的血腥味。梅西尔皱起眉头,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母亲,我不太喜欢这个器皿,她没有我现在这副身体漂亮,我能不换吗?我刚答应了别的家族要去参加他们的晚宴,我可不想输给那些原本比我更丑的家伙!” “不行,损坏的器皿会让灵魂衰亡,我不能看着可爱的女儿受到伤害。况且这两个器皿流淌着相似的血,你要接管这具身体应该不会太难。” “我知道了,母亲。希望下次祭典你能帮我找到更好看的器皿。” “当然了,我的宝贝,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帮你得到。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你的父亲,你总是这么任性,他会惩罚你的!” “我知道了,虽然那个老古板总是要求我做着,要求我做那,但谁叫他是我的血亲呢!而且他竟然反对我们更换器皿,也活该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又老又丑。” “你父亲他年轻的时候,可是非常优秀的花民,他身上绽放的罂粟是我在家族中看见的最美的。”阿吉达里的母亲扶着“艾维”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好了,现在这个器皿也差不多达到濒死的状态,它已经做好准备了。” 器皿?准备?这两个花民到底想做什么? 黑暗中阿吉达里母亲的样子与梅西尔之前看见的有所不同,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满头银发,身体枯瘦得惊人的老女人,就连浓妆和从头上垂下的蕾丝面纱也无法掩盖她憔悴的面容。同时梅西尔还注意到,妇人胸口上长着枯萎的植物,从花型来看有些像虞美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行动的梅西尔只能站在两人身后听她们谈话,之后她将视线挪向她们面前的覆盖着植物根系的石床上。 梅西尔眯眼勉强看到阿吉达里正赤裸着躺在那张看上去就很冰冷坚硬的石床上,从对方的状态来看,她应该只是昏迷过去了。 只不过那些散发着奇异光泽的根须扎入了阿吉达里的身体,正不断吸收着她身体内的血液,她的皮肤因为过度失血,变得像石膏一样苍白。 梅西尔这才知道,原来刚刚的血腥味和呻吟声都来自阿吉达里,好在对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现在保持清醒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吉达里的妹妹“艾维”在母亲的帮助下脱掉繁重的长裙,她穿着单薄的里衬走到石床旁边。当着梅西尔的面,其胸口上逼真的罂粟花纹身缓缓凸起。 皮肤下的血肉不断蠕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下一秒梅西尔就吃惊地看见覆盖绒毛的深绿色花枝顶破“艾维”胸口的皮肤钻了出来。 挂着鲜血和肉丝的花枝在空气中舒展,叶片之间花蕾生长,随即亮红色的罂粟缓缓地绽开花瓣,此刻那股甜腻的香味变得更浓了。 “艾维”没有因为血肉的撕裂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反她笑得十分开心,似乎是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伴随着她的笑声,舒展的罂粟花也摇曳起来。 “我可真是幸运啊,有如此优渥的家庭和疼爱我的母亲。相比之下,你可真是一个倒霉的女人,就连你唯一的血亲都不相信你!当然,为了感谢你的献身,我会好好安葬这个孩子的!” “艾维”看着石床上的阿吉达里,拿起放在石床旁边的蛇形剑将它高高举起。 “器皿,根系,祭典……” 梅西尔弯曲食指顶着下巴,喃喃着刚刚听到的那些词汇。回忆着刚刚看见的记忆,很快一条清晰的线索逐渐在她的脑海中形成,她猛地抬起头说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祭典,而是一场充满谎言的筛选!这些身为贵族的花民竟然把人类当成他们更换躯体的工具!” 梅西尔听见动静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艾维”举起手里的蛇形剑刺下。被吓了一跳的她下意识扑了上去,结果却从对方身体中穿过跌倒在地上。 “哎!太过投入我竟然忘记这是在记忆里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我根本没有权利去阻止……” 跌坐在地上的梅西尔赶紧回头,刚好看见“艾维”举起的蛇形剑插入她自己的胸口当中,锋利的剑刃轻易割开皮肉,露出下方的骨骼和被肋骨保护起来的内脏,那颗跳动的心脏上缠绕着猩红的植物——一株鲜活的罂粟花。 粘稠血液构成的罂粟花的花蕊处,长着一张张五官扭曲畸形到完全看不出原本样貌的人脸,它如同活着的生物一样将扎入心脏血管中的根须拔出,心脏搏动鲜血立刻喷溅在阿吉达里苍白的脸上,看上去像一朵朵暗红的花悄然绽放。 随着根须的拔出,“艾维”原本闪动疯狂光芒的眼睛慢慢变得黯淡,她的头忽然无力地仄歪向一边,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竟然还僵硬但用力地将插入胸口的蛇形剑拔出刺向阿吉达里。 “停下!快点停下!不要为了私欲……伤害他人!” 就算知道自己在阿吉达里的记忆中,梅西尔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是没忍住发出怒吼,她起身再次冲上去。 这次梅西尔居然用力抓住了那株由血肉构成的罂粟,拉扯它黏滑的枝叶试图把它从“艾维”身上拔下来“不管你是祝福还是诅咒,我不能任由你做这种事情!” “把这幅身体还给它的主人,你没有资格挑选,更没有资格侵占他人的身体!” 第八十七章 前人走过的路 教国地下王国遗址中,矮人和人类合作开设的卡丝铁匠铺内,燃烧的锻铁炉正释放着惊人的热量。 铺内热得惊人,就连地面都是滚烫的,阿诺光是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热气扑面。他看着铺内健壮的铁匠们手臂起落,敲打金属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竟然觉得手臂肌肉也跟着动起来。 艾斯特斯居然把毕维斯安排在这里,我记得这里的铁匠可是出乎意料的严格,而且比较排斥新人,估计他有苦吃了。 阿诺在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环顾环顾铺内,发现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于是他开口喊道“毕维斯,你现在在忙吗?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单独做了些饭菜,你多少吃点?” “阿诺先生?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和你的妻子出去约会。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正在和旁边的矮人商讨如何更加精细打磨零件的毕维斯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他记得阿诺提起过约会的时间,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德斯坦的状态不太好,她体内不知道为什么积攒了太多的污染和诅咒,那些东西正从内部侵蚀她的身体。伊洁丝正在协助卡丽丝玛进行净化,只不过那个场景……我不想看。算了,不说这些,总之我没事做所以来找你了!” “原来是这样,晚点我去看看那家伙好了……” 清楚净化仪式有多恐怖的阿诺有些生硬地转变话题,他举起手里的木盒,示意毕维斯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继续工作。 毕维斯没拒绝阿诺的好意,他和同事打了声招呼以后走过来接过木盒打开。 食物冷掉的香味钻入鼻腔,看着里面精致的面食,他惊喜地挑眉说道“居然是土豆泥煎鳟鱼焗面!我喜欢这个!对了,这个盒子前几天切茜娅想出来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阿诺坐下后顺手拿出一颗石榴,用小刀将它削皮掰开“我记得是叫餐盒,能把做好的食物装在里面这点确实很方便,制作成本也不算高。可惜食物不能在里面保存很久,如果是汤类的话也许会溢出来。” “我相信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的,切茜娅小姐可真是厉害,居然想出这种东西!” “那你的问题呢?有得到解决吗?” 阿诺的提问让毕维斯陷入沉默,他的嘴巴张合半天没有发出声音,他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成果告诉对方。 之前在金属之眼的时候,同伴也像这样旁敲侧击过,他一时大意告诉了对方,却没想到会给自己带来那样的后果。 阿诺看着眼前毕维斯的反应,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他主动开口解释道“我知道觊觎你成果的人很多,不过你放心,我们……不,自赎会的大家都不是那种人。只要你不想,我们也不会让别人夺走你的成果。就算是路易斯那家伙,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我们这里。”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情你们还是会告诉德斯坦的吧?我不想让她再做出任何牺牲了。” “我懂了,看样子你已经做出成果了,只不过没有人尝试,所以你也不清楚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对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才对!” “你可别小瞧我,再怎么样我耶曾经世当过审问官的人啊!况且我走过的路恐怕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这都是经验!” 阿诺虽然对魔术道具这类东西并不了解,可毕竟他是活过好几世的人,通过他人的只言片语获取情报,对他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刚刚毕维斯的反应明显说明他做的道具肯定已经有进展,说不定早就已经进入了试验阶段,只不过他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我确实已经做出了半成品,只要经过实验调试应该就能够进入第二阶段的加工……”毕维斯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叉子。 作为一个工匠,他自然想看到自己的作品真正展示在世人前,可是他也不能忽略道具带来的风险,任何道具产生的前提不应该是伤害他人。 “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魔力反冲带来的副作用,更何况是直接从身体里汲取魔力,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用人做实验风险太大了,可是我又不清楚动物有没有和人类一样的魔力器官。” 阿诺听着毕维斯的话,仰头看着天空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你说的这些担忧我的理解,但是你知道吗?任何技术或者文明的进步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牺牲上的。当然,这些牺牲绝大部分都是自愿的,倒是也有被他人强迫做出的牺牲这点不可否定。” “适用于人的东西,只有人才能做出更正确的尝试,高风险下人们往往能够获得更多珍贵的经验。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可以去选择那些自愿尝试的人,那些失去劳动能力和生存意义的人,也许也想重新让他人重视他们。” 阿诺就像一位长者一样宽慰着毕维斯,他说出的话给予了他一些灵感——是的,在这个时代,残废的人会被认为是没有劳动能力的废物,他们会被国家抛弃,甚至就连家人也视他们为累赘。 他的梦想,或者说是他的目标,就是让这些人重新获得人生的价值。如果他们自愿做出尝试的话,也许他能够尽快将义肢研究出来。 “阿诺先生,请问你认识的这样的人吗?我想去说服他们试试!” “哈哈哈,我的人脉可广了,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帮你联系!”看着脸色从阴沉变得明媚的毕维斯,阿诺拍着他的肩膀露出鼓励的笑容。他一向喜欢鼓励的年轻人去做大事,反正能支持多少就支持多少,只不过要钱他是没有的。 “原来阿诺先生你在这里!出大事了,我们得赶紧回总部去!”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阿诺和毕维斯同时回头,他们看见原本应该在跟着商队成员学习的艾尼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慢点跑,别摔跤了。” 感觉不妙的阿诺立即起身,几步走过去扶住差点被石头绊倒的艾尼,他看着这个满脸忧虑和紧张的少年,问道“先深呼吸,把呼吸调整好了之后再跟我说话。” “呼哧……呼哧……阿诺先生,不好了!”艾尼反复呼吸几次后赶紧开口道,“亚撒先生和卡埃勒小姐失联了!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他们,肯定是出事了!会长……会长大人叫你回去,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亚撒的实力很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 艾尼脸上的焦虑和紧张不像作假,再加上会长的命令不能无视,阿诺只能和毕维斯声抱歉之后赶紧离开。 “我记得亚撒是两天前离开的,前天半夜我还收到他的报告,他当时说已经找到了卡埃勒。雪山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刚刚发现伊洁丝小姐交给亚撒先生的互闻符裂开了!会长大人说过,符咒裂开就说明持有符咒的人肯定出事了。”艾尼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紧张地捏紧拳头,就连指甲刺进皮肤都没有感觉到。 原本听到卡埃勒姐姐出事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慌张和痛苦了,没想到竟然连亚撒先生也出事了。 “难怪……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阿诺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艾尼,忽然伸手一巴掌趴拍在他的背上,“你小子别想这么多,这是我们大人应该解决的问题!你能做的只有好好学习,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也会派上用场!明白吗?” “好……好的!我会加倍努力的!”清醒过来的艾尼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毕竟知识没有掌握到位的话,做很多事情都会受到限制。 “你知道就好,你赶紧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阿诺说着摸了摸艾尼的头,“我们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人找回来。” 第八十八章 一个委托 “该死,入侵者把入口封住了,我们无法打破它们!” “我们设置那些警戒用的植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个人难道也是花民?” “他带走了所有特殊培育的水晶花!这下我们该怎么跟那些贵族交差?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那个受诅咒的杂种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居然没有人发现他吗?” 没有想到那个小鬼这么有用,竟然能够避开那些警戒用植物,如果不是她的话,我行动起来恐怕要更谨慎一些。 黑曜石小心翼翼地将戒指藏在衣服的深处,随即他在缓缓吐气的同时起身——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是时候去下一个地方了。 “至少在半天之内,你们无法离开这里,除非有人发觉里面的异常。不过我不能保证里面的空气能支撑到那个时候,祝你们好运。”黑曜石满意看着眼前被无数从地面突出的岩石锥封住的洞穴,随意拍掉粘在手上的水晶残屑,回头走向躲在后面的女孩。 “朱恩,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我们可以走了。”黑曜石拍了拍瞪大眼睛露出吃惊表情的朱恩,示意他跟自己离开这里。 反应过来的朱恩一边尖叫,一边跟上已经一瘸一拐走远的黑曜石“天哪,你竟然会魔法!真是太厉害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法!请问我能学吗?我也想学习魔法!” “魔法你不是已经会了吗?这东西比起学习,还是更需要天赋一些。”黑曜石瞥了一眼,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朱恩,之前对方使用的治愈其实也是魔法的一种。 魔法本身就诞生于想象力,还要看天赋,有些人就算努力学习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掌握魔法的精髓,可是有的人甚至不需要任何媒介就能实现某种奇迹。 “原来我会魔法吗?那我真厉害呀!”朱恩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眼睛因为兴奋闪闪发光。 “对,你很厉害,拥有魔法可是一种祝福。现在大部分人类已经失去这种祝福了。”黑曜石有些违心地夸奖道。 不过这也是诅咒,因为几乎每个使用魔法的人都不会得到善终。黑曜石在心里默默补充道,虽然他不在乎这件事情,但是也许朱恩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不会那么兴奋了吧? 要告诉她吗?那份能帮助她和他人的力量的代价和真面目……黑曜石看着朱恩毫无忧虑的笑脸,耳朵垂下的同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好啊,不过接下来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朱恩高兴地举起手臂转了一圈,随即她走到黑曜石旁边问道。她是主动提出来帮黑曜石忙的,毕竟矿洞内守卫很多,而且有大量警戒用的精灵属植物,光靠个人肯定很难进去。 现在黑曜石应该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出去以后他会不会把她丢在这里啊?就像……姐姐一样。 “你怎么不走了?”正在思考接下来要不要直接去接头的黑曜石忽然察觉到朱恩没有跟上来,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发现朱恩用手揪着衣服低头站在原地。 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很像以前那个恐惧被人抛弃的他,只不过他身边还有可以信赖的同伴,可这个孩子却什么都没有。 一眼就看穿朱恩在想什么的黑曜石叹了口气,他伸出左手说道“你放心,因为我很看重你的能力,所以不会抛下你的。” 听到黑曜石的话,朱恩原本暗淡的眼睛瞬间亮起,她再次露出高兴的笑容,冲过去一把握住黑曜石的手“我可以叫你哥哥吗?我一直想有一个哥哥!”“不可以,我不需要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我一个人能够变得更强,有牵挂的人对我来说是一种累赘。” 黑曜石忍住甩开朱恩手的冲动,他用另一只手扶着帽檐低头警告道“既然你选择跟着我,那你就必须听我的命令,我不允许做的事情你就不准做,我不知道你去的地方你就不能去。不允许擅自行动,明白吗?”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请你不要抛弃我!对了,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往城中心去,因为那里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真的!” 朱恩认真的眼神让黑曜石联想到那个在别人的推荐下选择委托他的花民,对方自称是花之国下层的反抗贵族势力,希望能够通过推翻贵族让受到压迫的花民们重新获得应得的权力。 酒馆昏暗的烛光中,黑曜石注意到那个花民的状态很奇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死气沉沉的家伙。可是对方的眼睛中却又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看上去就像是执意复仇的幽魂一样。 就是因为那双藏满情绪的眼睛,让黑曜石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兴趣。因为能够找到他的人,必定是受到压迫,急需从这种境地中摆脱出来的人,这样的委托人需要付出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那件事中贡献力量。 几杯廉价的麦酒下肚,男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作为兽人,应该也能理解我们的感受吧?被那些贪婪并且毫无自觉的人压榨,直到死都是那个怪物的奴隶,就连最后的价值都会被吸收干净……什么狗屁祝福,这就是拴住我们脖颈的绳子而已!”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除了你之外我们还找了别的人,他们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狠家伙,而且和你一样身份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到时他们能够在不遭到任何怀疑的情况下,轻松地进入花之国。” “你愿意接受委托的话,就到这个地方去,将这颗种子种在泥土里,长出来的花朵会为你指引方向。你们只需要在那该死的祭典,不,那群贵族的晚宴上大闹一通,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作为交换,我们也会向你们提供援助。” “我听说过你的实力,你曾经在面对教会的圣骑士时都顺利逃走了对吧?还是带着相当危险的东西,我相信你不会拒绝这个委托的。” 约定的定金已经索取完毕,情报也确实没错,花之国内部的情况确实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安稳,平民的数量竟然如此臃肿,就和我们的国家一样…… 这几天黑曜石可不是单单在为了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行动,他也和萨菲一样在收集情报,关于祭典的细节他基本已经打探清楚。 祭典对外是欢迎园丁来到花之国的祭典实际上只有少部分被选中的人会接触到核心的部分。 从时间上看,现在混进去的话还来得及,只不过他恐怕没有办法加入。祭典需要的是年轻并且身体健康完好的人类,因此无论是花民还是兽人,亦或者其他种族都是没有参与祭典的资格的。 “祭典……原来是祭品啊,你们也在供奉着什么不可告知的存在吗?”黑曜石思考的时候有轻摇尾巴的习惯,他没有注意到一只盯着尾巴眼馋的朱恩不安分地伸出手…… “朱恩。”猛然瞪大眼睛的黑曜石有些不高兴地回头。 “黑曜石,我不是故意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看起来真的很好摸!”朱恩被黑曜石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她马上松开抓在手中的那条又长又蓬松的尾巴,“你真的不能去祭典!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这也是我和她期望的。” “其实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你……” 黑曜石紧紧盯着抱着手臂,脸色发白的朱恩,对方明显是恐慌症发作了。他脱下带着蓬松毛领的斗篷罩在她头上,然后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算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再出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第八十九章 转移诅咒 由鲜血构成的植株在梅西尔的手掌中蠕动,它挥舞着细长的根须缠住那只苍白的手,试图将根须寄生在她的血管里,而那些绽开的罂粟花的花蕊内不断地喷射出各种污言秽语。 明明出身贵族,言行举止却和那些农妇一样,从此可见家人对她的溺爱确实到了过分的程度。  可惜无论是血肉被根系刺破的疼痛,还是那些肮脏的话语都无法动摇梅西尔,她死死地抓着这株可恨的植物,想将它从艾维的身体里面拔出来。  就在梅西尔把罂粟从心脏中撕扯出去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像镜子一般轰然碎裂,只剩下一片空旷的白,被她死死掐住的也不再是花,而是一个枯瘦矮小的老女人。  “她亲口答应了我,这就是我的东西!她就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面目扭曲得狰狞恐怖的女人一边发出沙哑的咆哮,一边用枯枝一般的手在梅西尔的手臂上犁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滴落在洁白的地面上,由颜色晦暗的瘴气构成的虫群从伤口和梅西尔的影子里涌出,将女人死死缠绕,包裹和吞噬。  “呼哧……呼哧……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诅咒的力量?”  梅西尔吃惊地看着眼前被虫群包裹后痛苦翻滚的人形,她感觉到那股眷属特有的侵蚀已经彻底消失,这说明眼前的存在被彻底吞噬,估计连一点灵魂的残屑都不会留下。  梅西尔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血染红掌心的手,随即她转过身,把掌心对准身后出现的人,可在看清那人之后,她又有些扫兴地放下手“终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终焉兽相比之前简直狼狈至极,她的身上都被血液染成红色,那些向外翻出猩红肌理的伤口看上去非常恐怖,看上去就像是野兽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能够看见她体内的骨骼和跳动的内脏。  当终焉兽听见梅西尔的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露出有些高兴的表情,可随即她垂下眼睛掩盖自己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我……这些伤口很快就会恢复的,到时候我会继续纠缠着你,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  “说到这件事情,正好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梅西尔忽然上前一把按住终焉兽的肩膀,她原本黏腻的掌心瞬间沁入一股寒意——对方的身体竟然如此冰冷。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梅西尔摇了摇头甩出脑中杂念,她紧盯着终焉兽隐约从长发缝隙中漏出来的眼睛,问道“你给我看的都是我丢失的记忆,你应该是在通过这种方法把我的记忆一点点还回来吧?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你拿走的作为代价的东西吗?”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的苦心,我不希望你变得不幸……”终焉兽没有因为伤口被触碰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只是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伸出手用力推开梅西尔。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了,那这一次你也要活下来,你身上的诅咒应该会在你最脆弱的那一刻喷涌而出,不要大意,毒虫总是潜伏起来等待猎物的。”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卷起终焉兽的头发,她长着脚踝的头发像是猩红的旗帜一样在空中飘动起来,她眼中白灰黑三色的荆棘环再次转动起来。  “小姐……小姐!”  梅西尔在马戈德里什焦急的呼唤中猛然睁开眼睛,如针扎般的头痛让她忍不住抱着头发出呻吟“连接的副作用……所以我才不喜欢这个魔法!”  见梅西尔醒来,马戈德里什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又有些紧张地问道“醒来就好,除了头痛之外,你还觉得哪里不是舒服的吗?”  “没事,除了头痛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问题了,不过在我苏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脸上有伤?”梅西尔有些心疼地抚摸马戈德里什脸上的血痕,“是有敌人出现了吗?”  “不是这样的。”马戈德里什有些犹豫地垂下眼睛,“你听我说……”  就在梅西尔和阿吉达里昏过去不久,后者的身体就忽然出现异状,她竟然直接动作僵硬的站起来将梅西尔扑倒在地。好在马戈德里什反应及时,一脚踹开阿吉达里才保住了梅西尔的衣服。  不过施林索格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侍奉的人,她在马戈德里什攻击阿吉达里的瞬间扑上去和对方缠斗在一起。  场面忽然变得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躺在地上,脸被乱发遮挡看不见表情的阿吉达里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哀鸣,她躺在地上用力挺起身体,用手撕扯着胸口的衣服,很快沾染鲜血的枝叶从她的皮肤下钻了出来。  “我的天……这是可能的吗?”瑟勒塞瑞斯震惊地 “抓住你了,看你往哪儿跑!还敢骂我?看我不教训你……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吗?”  “那家伙在干什么?发疯吗?”施林索格揪着马戈德里什本就稀疏的头发,皱眉看着殴打麻袋的瑟勒塞瑞斯。  “与其在乎那个疯子不如看看你家小姐,如果不是梅西尔不希望我杀人的话,她恐怕当场就没命了。”马戈德里什冷冷地说道。  “你也是个疯子,我家小姐怎么可能伤到那个女孩!”  施林索格忽然反应过来,她赶紧丢下马戈德里什扑到重新安静下来的阿吉达里旁边,她惊慌地看着对方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小姐?小姐?你快醒醒……血,得止血才行!我马上帮您止血!”  “真是……让开,让我来!我来止血你来缝合伤口,千万别犹豫,不然你家小姐会死的!”  看不下去的瑟勒塞瑞斯直接挤开施林索格,着手为阿吉达里进行治疗。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用植物堵住出血的伤口,再让施林索格用缝衣针把伤口缝合起来。这个过程中他本不应该分心,但梅西尔身上越来越强烈的诅咒气息还是让他瑟缩了一下。  照这样下去,梅西尔很可能撑不到宴会开始的时候,为了计划,那个东西交给她也没有问题吧?  “梅西尔小姐,请你打开我身边的那个麻袋。”  “麻袋,是这个吗?”梅西尔顺着瑟勒塞瑞斯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之后她让马戈德里什拎起了那个血迹斑斑的麻袋。  “这里面装的是一株罂粟。”马戈德里什瞥了一眼麻袋里面后说道,“根部有血迹,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弄下来的。”  “罂粟?”梅西尔想到自己在记忆中经历的那些事情,那株罂粟是因为自己的诅咒才从阿吉达里的身体中脱离出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诅咒,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帮助其他的花民?  不,这只是偶然,应该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梅西尔瞬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丢在一边,她用眼神示意马戈德里什将罂粟从麻袋里面拿出来,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把那个东西栽在你的身上,不需要太深,只需要刺破皮肤就可以了。”瑟勒塞瑞斯头也不回地说道,“相信我,现在你的身体正在遭受诅咒的侵蚀,那个东西可以转移诅咒对你的伤害。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能坚持到宴会开始的时候。神器一定会在宴会上出场,到时候你可以靠近祂,净化你身上的诅咒。”  “你为什么确定这个东西可以减缓我身上的诅咒?”梅西尔紧握着那株带着碎肉和鲜血的植物,她能感觉到里面有灵魂的波动,只不过里面的灵魂很虚弱,仿佛随时会消失。  “因为我就是用这种方法逃脱了植神的诅咒,但作为代价,我的灵魂也不是完整的。” 第九十章 祝愿你们幸福 梅西尔听见瑟勒塞瑞斯的话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对方提到的缓解诅咒的方法她不太相信,如果诅咒能够通过这种方法转移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遭受那些怪病的折磨了。 不眠七夜结束之后,那些横行的怪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诅咒,只不过由神直接降下的诅咒没有解除的办法。 “你说你也中过诅咒?是什么诅咒,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梅西尔捏着手里的植株冲到瑟勒塞瑞斯面前,“还有,你是不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能不能一个一个的问?还有现在我正在治疗,先离我远点!” 瑟勒塞瑞斯被忽然凑近的梅西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上半身拼命往反方向后仰。阿吉达里的止血还没有完成,他也不敢马上就解除魔法,最起码也要等施林索格完成缝合才行。 “克里默,出箱。”梅西尔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她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施林索格手颤抖刀有些捏不住染血的针线,抬手打了个响指,“帮忙缝合一下这位小姐的伤口。” “你真是会使唤人,算了,不跟你计较。”还带有睡意和不满的男孩的声音响起,随后提箱打开一条缝隙,透明的丝线从箱中飞出。 “这是什么?魔法?”施林索格震惊地看着像灵活的蛇一样穿过针头后,开始仔细缝合伤口的透明丝线,她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梅西尔——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少女眼熟了,她就是那个和恶魔结缔了契约的魔女啊!据说光是举报她都能得到半辈子花不完的金币。 “力量的好与坏,在于使用的方法而不是使用者本身。”梅西尔似乎猜到施林索格辉会硕什么,她拿出药剂,垂下眼睛轻声说道,“这些药剂对你的主人有帮助,你按照上面的标签和用量给她服用就可以了。” “谢谢……你,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施林索格看着梅西尔,眼神忽然从感激变成严肃,“我一直想把它从阿吉达里的身体里赶出来,但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做到。” “那是因为梅西尔体内的诅咒和植神的眷属产生了冲突,植神和祂的眷属都极其厌恶诅咒的气息,更何况是那么恶毒的诅咒。” 脸色都变得憔悴许多的瑟勒塞瑞斯一边解释,一边将手里的种子递给施林索格“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走吧,别再回来。” 他原本以为事情还会更麻烦一些,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现在需要东西已经到手,诱饵也摆在眼前,只不过这个诱饵也许能够成为一把利刃也说不定。 至于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两人本来也不是花之国的人,那他就不能随意伤害她们。看在她们那么可怜的份上,让她们离开这里也行,再过不久这里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到时候这片国土上的所有人可能都逃不掉。 这是阿吉达里一直渴求的东西,有了这个之后她们就能离开这里,找一个地方平静地生活下去了。 施林索格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枚种子,将它塞到阿吉达里的手里。后者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却凭本能紧紧地攥住了种子——就好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 “只要你们老实呆着这里,就不会随便有人对你们动手。一会我会让同伴过来保护你们,等阿吉达里小姐醒了之后,你们就直接离开吧,别再回来了。” 瑟勒塞瑞斯起身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同时转身向外走。他的同伴遍布全国,通过植物就能够轻易地联系上,让他们来保护这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啊,对了。”瑟勒塞瑞斯走出几步后又停下脚步回头,“有些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她被寄生了这么久,记忆可能会有些混乱,出现失忆的症状也很正常。你最好不要刺激她,等她自然恢复就可以了。” 梅西尔没有立刻跟着瑟勒塞瑞斯离开,她站在阿吉达里对面好奇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追随的对象应该是阿吉达里本人,而不是寄生在她身上的那个小姐对吧?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施林索格沉默了一下后说道“很久以前阿吉达里曾救过我,只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久,施林索格也依旧记得那双向伸来的手,直到现在她都无比感激当时选择帮助她的阿吉达里。 “你一直记得这件事情,想帮助她不是吗?即使她做了错事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也依旧没有放弃她。如今她已经真正的迈出那一步了,也许未来你们也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梅西尔点了点头,她将一个布袋放在施林索格的手上“我想你们最需要的也许是这个,虽然阿吉达里成为了代替品,可是她并没有多少积蓄对吧?” 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熟悉触感让施林索格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少女,嘴唇张合半天也没有发出声音。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因为她们确实很需要钱。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不报答也没有关系,这是我自愿给你们的。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获得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那么,再见了。”梅西尔说完后转身离开。 瑟勒塞瑞斯好像是找同伴去了,早已没了踪影,估计等他回来还有一点时间。 梅西尔也没太在意,她带着马戈德里什穿过神殿内那片绿意盎然的植物,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她猛地回头看向头顶,然后忽然紧紧抓住了马戈德里什的手臂。 “该死,那是什么东西!” “小姐?”马戈德里什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人靠近的气息,也没有感觉到有异常视线。梅西尔的举动让他下意识地摆出警戒的动作,同时他也抬头看向头顶。 密集的树叶后隐约透出一片斑斓的彩色,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是无数色彩斑斓的花卉和深绿色的藤蔓构成的眼睛。这只庞大的眼睛就像彩色拼花玻璃窗一样花纹繁复,月光笼罩下来使它透着一种诡异的神圣感。纠缠的枝蔓像是血管一样延伸,深深扎根在周围树木的枝干中。 马戈德里什的感觉要比现在的梅西尔敏锐,他很快察觉到眼前的眼睛似乎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威胁“这不是黑暗生物,也不是植神的眷属,只是普通的植物。” “长成这样的植物?真是奇怪。”梅西尔也意识到眼前的眼睛确实只是会动后也放松下来,她从提箱里抽出一把匕首丢过去。 树叶与花瓣被锋利的匕首割断后簌簌落下,巨大的花球上出现了一个不易被注意的缺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的出现,看样子它确实只是普通的植物。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有人在监视我们,不过这个地方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在意我吧?”梅西尔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防备一些也是好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危险到底会什么时候出现。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就快走吧,小姐。” “嗯,走吧。” 等两人离开之后,躲在树冠里的萨菲才敢出来,她坐在树枝上大口喘气,庆幸刚刚自己忍住了转头逃走的冲动。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暴露,不过那两个人没有追究,这就说明他们对她并不关心。 自从遇见梅西尔,萨菲的直觉就告诉她这个少女肯定不简单,没想到居然真的让她猜中了!对方不仅仅身负可怕的诅咒,似乎还有某种特别的能力,也许这种能力能够帮到黑曜石。 “天啊,吓死我了!真没想到会看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得赶紧告诉黑曜石才行,他一定会对那个少女感兴趣的……说不定能帮上我们的忙呢?” 第九十一章 回忆 瑟勒塞瑞斯在拜托同伴照顾好阿吉达里和施林索格,让他们保证会完好并且安全地送她们离开花之国以后,他才放心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马车停放的位置。 他原本以为梅西尔肯定会先休息,可没想到她竟然坐在马车外等着他回来。 被足足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瑟勒塞瑞斯不免感觉有些恐慌,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他有些干巴巴地开起了玩笑“我还以为你会先休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等我回来。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问我和谁见面去了?”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植神在植入眷属的时候应该很谨慎,不可能让你们这些器皿发觉真相才对。”梅西尔抱着手臂冷冷说道。 “这件事情和我们的合作无关吧?能不能别聊了。”瑟勒塞瑞斯逐渐收起不着调的笑容,微微昂起下巴。他可不喜欢被别人逼迫,一向可都是他去威胁别人。 “我劝你老实回答小姐的问题。”马戈德里什直接从影子里取出一柄长剑架在瑟勒塞瑞斯的脖子上,他只是微微用力就用剑刃在对方皮肤上留下伤口,“虽然小姐不愿意这样做,但我不介意使用暴力。” “我可是和平主义的倡导者,不过我也一样不介意使用暴力。”瑟勒塞瑞斯无奈地摊手,“你们应该都了解过花之国的历史吧?” “没了解太多,我只知道你们的初代国王时最初和植神结缔契约的人,还有关于花民和花之国内的一些基本常识。”梅西尔老实回答,她学的更多的是那些对大部分人来说老得掉牙的东西。 “完全不了解,因为没机会。”马戈德里什作为死神是无法学习人类的知识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关于人类创造的知识,很快就会被他忘记。 “要是别人都像你们这样直白,不会不懂装懂就好了。”瑟勒塞瑞斯听到两人的话忍不住苦笑一声,他见过很多习惯虚与委蛇的人,眼前这两个直白到他都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边走边说节约时间。”梅西尔拎着那株根须抽搐的罂粟,在马戈德里什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玛丽早就在马车上了,注意到梅西尔上车,她立刻从炭炉上取下水壶,倒出滚烫的开水和冷水以及蜂蜜混合,然后将温度刚好的蜂蜜水端给对方。 “我都已经很久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些事情了,居然让我有点怀念。” 瑟勒塞瑞斯也坐上马车,他抓了抓头发从里面找出一片树叶,随手弹飞树叶后他也坐了下来“我们这些花民的诞生并非是古神的垂怜,祂只是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多的能量会帮助祂变得更强,而最好的食物就是人类的灵魂,不,应该说是‘魔力’吧?” “我在出生之前就知道花民从植神那里得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你说,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 瑟勒塞瑞斯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有自己在母亲腹中时的记忆,而且还记住了每一个在母亲身边停留过的人的声音。懂事后,他隐约感觉能记住这些事情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从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个秘密。 小孩藏不住心事,他总是害怕会不小心把秘密说出去,因此他不敢和别人有太多的交流。好在他的母亲总是很忙,也没有精力关注他这种不符合年龄的异常行为。 即使奶妈多次向母亲提起这件事,可对方只是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冷漠地说道“有病找医师或者魔法使给他看看不就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报告给我了,我没有时间去管!你不是他的奶妈吗?你不想丢掉工作的话,就给我负责一点!” “可怜的殿下,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殿下您重新开口说话的!” 明明自己都还没成年的少女在发出郑重承诺的同时,跪下抱住瑟勒塞瑞斯瘦弱的身体。花香沁入肺腑,温暖的怀抱让人贪恋,他下意识地伸手回复了这个拥抱。 瑟勒塞瑞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最错误的决定,草率地相信一个人会真心为他付出。 奶妈虽然也是贵族出身,但和瑟勒塞瑞斯一样,她也是个“血统不纯者”,如果不是她还比较聪明,在被父亲的妻子发现之前主动进宫当侍女,她应该早就被剥夺身份,丢到其他地方自生自灭了。 身上有三种以上的植物的花民基本上无法在宫内做什么体面的工作,运气好的时候只需要做一些体力活,运气不好的时候甚至会成为其他侍从泄愤的对象。 瑟勒塞瑞斯其实很想知道,奶妈选择服侍他是否是因为根本无法拒绝,可是他没问,他害怕为数不多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离开。 “老师,不要……请不要这么做!我没有做好准备!” “你不用担心,把一切交给我就好了!我是唯一一个直面过植神的人,是祂让和我结缔契约和散布祝福!这不就意味着祂承认我是祂的代言人吗?可是这不够,我依旧没有得到永生!我要和植神一样成为永生不灭的存在!” “老师,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和你……求求你,我对你并不是……”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去找朱恩。不过那孩子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吧?你说她会埋怨我吗?” “不行,朱恩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且她说她想要过平凡的生活,不能让她参与进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接受这个祝福吧,我相信你能比任何人做的都好……不过为什么你要选择和那么平庸的男人在一起?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回答我,苏伦!” 又是这个梦,不,应该说是出生之前的记忆,母亲和谁发生了争执,而最终她没有拒绝那个人的要求。 从噩梦中惊醒的瑟勒塞瑞斯意外发现今天的天气不错,他透过房间的窗户看见在别宫花园里晾晒衣物的奶妈,他下意识地趴在窗沿上张开嘴。 “嗯?”正把睡裙从桶中取出来的奶妈回头,她看着身后的别宫,她刚刚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可那好像是她的错觉。 算了,别想这么多,还是赶紧把活做完回去叫殿下起床吧。今天他还有很多课要上,就算不被重视,身为王储的学习可不能落下。 奶妈这么想到的同时回头,用夹子将睡裙挂在两棵月桂树之间的绳子上,就在她准备低头拿下一件衣服的时候,一股力量忽然缠住了她的大腿——是王子殿下来了。 “殿下,今天你要和我一起玩吗?你别急,等我把这些床单晾起来!” 看着和陛下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瑟勒塞瑞斯,奶妈心里的怀疑和嫌弃又多了几分,但她还是努力勾起嘴唇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孩子是陛下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生下来的,不可能是替身。只要把他照顾好了,自己以后肯定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说不定能当上王妃! “嗯。” 瑟勒塞瑞斯听到奶妈的话,乖乖放下手退到一边,而奶妈注意到他胸口的扣子没有扣好,于是她蹲下来伸出手“您的扣子没有扣好,我来帮您扣上。您看,这样扣的话就能扣稳了。” 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可要好好长大。 “就剩一件衣服了,等晾完了,您能帮我一起抬一下盆子吗?” 看着瑟勒塞瑞斯点头,奶妈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明媚了“太好了,殿下你真是个好孩子。”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爪机书屋全网最快。 第九十二章 谁是诱饵? “你们几个还真难缠,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同族的份上,我肯定直接杀了你们。” 深远镜界内时间流逝的速度和外界时间流逝速度不同,正常情况来说应该会比外界慢很多,被视为入侵者的目标进入其中后不仅是行动,就连思维都会被放慢。 为了追上逃走的同伴,亚撒将结界里时间流速放慢了一百倍,就算是拥有龙血,身体素质极强的现龙种,在结界里也无法正常战斗。 这种方法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击倒敌人,但唯一的缺点就是魔力的消耗会变得极快,并且生成的结界也无法维持太久。好在使用了“龙心余烬”的亚撒拥有的魔力几乎是无尽的,只不过龙炎焚烧肉体和灵魂带来的痛苦可没那么好受,他的脸色明显比刚刚苍白了许多。 为了不让几个敌人看出自己的颓势,亚撒只能故作镇定,他一边整理在攻击中背撕破的手套和斗篷,一边观察被自己贯穿手脚钉在石柱上的现龙种。 据他所知,如今现龙种之间并不团结,为了生存,选择隐藏在人类国家中的他们几乎不可能一起行动。可是这几个家伙明显是在谁的授意下守护在这里,阻止其他人甚至是同族的接近。 看这群家伙恐惧和震惊的模样,亚撒认为只要拷问他们一番就能问出想知道的事情,可是瑞吉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只有这个孩子一直以来反对他使用暴力。 要是换做以前的话,他才不会管那么多,只要能达成目的,怎么做都可以。 雾气中亚撒的身影显得非常虚幻,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只要你们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我就让你们完整离开,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对你们不客气。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最好别浪费我的时间。” “站在人类那边的混蛋!你忘了人类对我们做了什么了吗?”白发冰角的现龙种少女阿莱特发出尖锐的咒骂声,很显然她极其厌恶这个选择保护人类的同族,如果不是被钉在石柱上,她恐怕早就再一次扑上去了。 “我说!”能释放雷电的现龙种雷蒙德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他鼻青脸肿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羞恼和怨恨,“都怪那个家伙,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怎么可能会这么狼狈!这是我第一次被别人按着打!明明都是现龙种,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 “不许说,雷蒙德你也是个没骨头的家伙!你不是说你很强吗?怎么连一个没使用任何魔法的同类都打不过?” “什么叫没骨头……你还不一样,你好意思说我吗!” 两个白痴,居然在敌人面前争吵……虽然知道这几个同伴靠不住,但长着树枝一样的龙角的现龙种女性西尔维娅还是没忍住闭上眼睛叹气。她第一次意识到靠谱的同伴有多重要,他们总归只是有共同利益的松散团体,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眼前这个血脉远比他们浓厚的同族。 和那个男人的约定已经被打破,不过只要拖延时间,那个人类肯定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西尔维娅再次睁开眼睛,她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亚撒,说道:“如果有希望让龙族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不用再被当成不祥和恐惧之物对待的话,你会和我们合作吗?” “你应该看见这个了吧?”亚撒直接把手里的石碑剑用力插在脚边,剑刃震动发出阵阵嗡鸣声,“我是被逐出龙群的罪人,当初我求助的时候没有任何龙站出来,现在你跟我说合作?” “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不是吗?只要能够复兴龙族,与昔日的仇人合作又有什么关系呢?”西尔维娅耐心地劝解道,她说的倒是不是谎话,没有龙心的他们确实会被其他现龙种歧视,更何况直到现在有人依旧在觊觎龙族的血肉,即使不是纯血的也没有关系。 教会那些人好像找到解除龙族血液中诅咒的方法,他们用龙血制作出了一种非常可怕的药物,虽然现在还没有投入使用,但是他们已经给有些人尝试过了。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现龙种并非是等待被屠戮的对象……光靠我们的力量不行,必须要有……啊啊啊啊啊!”西尔维娅还没有把话说完,她的腹部就被一根尖锐的石锥贯穿,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惨叫。 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他为什么突然攻击我?西尔维娅痛得无法再继续说话,她一边喘气一边看着眼前无表情的亚撒,完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你这个混蛋,西尔维娅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西尔维娅姐姐!你这混蛋在做什么?我跟你拼了!” “该死,我忍不下去了,现在我就要跟你同归于尽!” “你们几个还真是精力旺盛,估计都还没有超过两百岁吧?年轻可真好。”亚撒感慨地看着眼前几个用力挣扎,似乎很快就会挣脱束缚的现龙种,尤其是那个属于岩砾龙族的现龙种乌卢鲁,插入他身体的石锥已经出现裂痕,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亚撒不耐烦地挥手,用周围的岩石将吵闹的家伙们的身体完全包裹住,再随手把他们丢在一边。他转头一边解除结界,一边说道:“你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崽吗?如今我们生活的世界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人类通过智慧和努力正在一步步变得更加强大,他们能够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创造出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成就。魔法已经很多古老的习俗已经成为过去,就算是黑暗也无法完全唤醒人类最初的恐惧。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在夹缝中寻求共存。” “复兴龙族那种事情压根没有任何现龙种期待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生活。龙族的血脉确实是诅咒,可随着繁衍,这种诅咒总有一天会消失在我们的血液当中。对你们来说解除诅咒这种事情可能无法实现,但是你们的后代总有一天能够得到自由。” 亚撒拔出插在地上的石碑剑重新将它收回皮革制的剑鞘中,他伸手摸摸蹦跳过来的瑞吉的头,眼中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他在干什么?一边摸空气一边笑?”雷蒙德有些惊恐地看着亚撒的动作,忽然他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眯起眼,“等一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你们看见了吗?” “不就是个小鬼吗?她一直跟着那个混蛋啊,除了战斗的时候!在外流浪居然还带着这种小孩,让孩子难不成是你的私生子?” 阿莱特早就看见了那个像白色蒲公英一样的女孩,只不过因为女孩和幽灵一样她就没有太过在意,可现在她才察觉到对方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如此有诱惑力。 不仅是阿莱特,其他几个现龙种脸上都露出惊讶与渴望的神态,感觉极度不适的瑞吉立刻躲到亚撒身后:“亚撒,你快走吧!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是会扑上来了!” “那是……古龙种的灵魂啊,没想到你身边竟然跟着那样珍贵的东西。”没有被束缚,结界解除后就直接跌落在泥泞中的西尔维娅,她捂着腹部的伤口狼狈地趴在混着龙血的泥水中,眼中除了震惊之外也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我现在好像明白什么了,原来我们都是饵料。” “西尔维娅,你在说什么?”离西尔维娅最近的乌卢鲁自然听见了她的低语,他努力抬起埋在泥里的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雷蒙德原本在试图放电击碎身上的岩石,可地表的震动让他停下动作,他费力扭头看向身后,下一秒他瞪大眼睛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大家,有怪物,你们快……” 雷蒙德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了,一只覆盖着暗红血肉和跳动的青紫色脉络的巨大爪子直接从雷蒙德身后抬起,狠狠踩在了他被岩石包裹的身体上。 这只爪子力量极大,即使是岩石在它的脚下也瞬间变成开裂粉碎,更别说包裹在岩石内的雷蒙特的身体。 这只怪爪呈现勾状的指甲尖锐,并且散发着阴冷的光芒,然而即使它的关节因为畸变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亚撒还是一眼认出这是龙族的前爪。 “瑞吉,你离远一点。”亚撒看着眼前巨大的身影,他用手臂挡住还想上前查看情况的瑞吉,“这东西不能随意靠近。”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三章 为了把他们引诱至此 猩红的血液从裂开的岩石中渗出,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新鲜浓腥的血腥味,雷蒙德下意识抬起的头很快无力地垂落下去——巨大的力量直接压碎了他的内脏和骨骼,就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所幸碎石遮挡视线,其他人也没能看见其下被踩成肉饼的雷蒙德的惨状,只有靠得最近的阿莱特被溅了一脸血。她震惊地看着瞳孔逐渐放大的雷蒙德,张开的嘴半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怪物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乌卢鲁看向同样震惊的亚撒,意识到这并不是对方的把戏,于是他赶紧喊道,“喂,快点把我们放开,我们一起对付那个怪物!” “亚撒,快点把他们放开吧!这下去这些人说不定也会被袭击的!”瑞吉有些悲伤地看着地上雷蒙德的尸体——真是奇怪,就连她都没能察觉到这个怪物的接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现龙种确实对亚撒动了手,但是他的本性并不坏,现在就这样凄惨地死在她面前也还是太可怜了一些。 “不,不能放开他们。现在放开他们的话,也许我们会面对的就不止眼前这个家伙了。” 亚撒面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由无数腐烂的血肉和脏器堆砌而成的巨大怪物,它的外形看起来很像龙族,可是那些畸形的关节明显融合了其他生物的结构,本能正不断警告他不能小看对方。 枯死龙窖里面应该没有任何生物才对,这种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有人在故意搞鬼?是外面遇到的那个可疑的男人做的吗?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瑞吉,你快点去找卡埃勒确认她是否安全,这边我来解决。”亚撒说着用意念控制附着自己魔力的岩石,把几个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的现龙种悄悄从怪物的爪边挪开,免得他们也落得和雷蒙德一样的下场。 “亚撒,关于这件事情……我好像知道卡埃勒在哪里……”瑞吉有些痛苦捂着胸口不断轻喘和颤抖,明明是幽灵状态,她却感受到那头怪物身上释放出的恐怖压迫力,就好像面对白之王依诺登斯一样。同时她还察觉到混杂在浑浊气息中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这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卡埃勒她在这里?难道她也被这头怪物袭击了?该死,怎么会这样!”亚撒听到瑞吉的话后脸色阴沉下来。 “可能比被袭击更糟糕,我说真的,你一定不能乱来,亚撒。”瑞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咬咬牙后伸出手指着眼前的怪物说道,“我能感觉到卡埃勒姐姐在那里面,亚撒,你得抓紧时间!姐姐的灵魂在消失,她会死的!” 阿诺接到艾尼的通知后匆匆赶回自赎会总部,没想到发现自己竟然是最晚到的那个,就连一连消失很多天的贾巴里都到场了。 “好久不见了阿诺,你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呵呵,年轻可真好!”贾巴里搂着切茜娅热情地和看到他以后,表情就变得不太自然的阿诺打招呼,“你怎么这种表情,见到我你就这么不高兴吗?” “就是对一大把年纪还向年轻女孩求婚的大叔有点过敏而已。”阿诺小声转过头嘀咕了一句。 “我虽然上了年纪,但不代表我听不见!你的老婆不也上了年纪,好意思说我吗?”贾巴里指向抱着手臂坐在一旁打呵欠的伊洁丝,一看就知道这个魔女绝对是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亚撒,卡埃勒,你们到底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你们,你们千万不能像蜜莉恩那样一去不回,我已经不想再看见同伴消失了! 切茜娅一直在担心同伴的安危,以至于她几天都能好好睡觉,好在贾巴里的回归给了她些许安慰,此刻她干脆躺在对方怀里打瞌睡。听到争执声后她有些生气地睁开眼睛,捏紧拳头冲两人大声说道:“你们都安静一点吧,会长大人把我们叫过来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这可关乎我们的同伴,你们能不能有点紧迫感?” “哇哦,好脾气的切茜娅都发火了,看样子这次的事真的很急啊!”本来抱着脑袋靠墙发呆的阿LS看见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摇头感慨了一句。 切茜娅的脾气一向温和,上次她这么生气还是因为蜜莉恩没有通知任何人忽然消失,说实话,换做谁遇见这种事情大概都会生气吧?他当时也很气愤,不过后来倒是也猜到对方去做什么了。 很可惜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同,卡埃勒是为了祭祖才回到她的家乡,亚撒则是因为收到卡埃勒的求救信息才前往雪山,结果这两个人居然都下落不明,这明显不太正常。 一直沉默不语的艾斯特斯放下叠放在眼前的手,他目光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同伴,开口道:“上一次我们聚在一起还是为了新成员的加入,没想到再聚会如此之快,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可没有办法,同伴的失踪是大事。你们怎么看?” 伊洁丝用手指卷起垂在肩膀上的发丝,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不应该立刻再派人去寻找他们,就连实力如此强大的亚撒都没有了消息,说明敌人一定很棘手。最坏的情况是那里出现了我们无法预料的危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个时候进入雪山的人并不多,除了那个自称是被人追杀倒霉蛋之外,我回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和卡埃勒见过一面的怪画伊斯塔抱着手臂,他带着那个遇难的男人下山时确实没有碰到其他人……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上山。 按常理来说就算没有人深入雪山,山脚下的村落附近也应该有人才对,可是伊斯塔这才意识到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也许真的有人在幕后搞鬼,这样的话亚撒先生和卡埃勒女士岂不危险了?关于这点,你们有怀疑对象吗?”即使是最晚加入的恶灵骑士贡萨洛,也对下落不明的两人表现出了明显的担忧,同时他也提出一个相当关键的事情。 “真巧,我还真有怀疑的对象。你上一边呆着去!” 阿LS忽然伸手按在贡萨洛的肩膀上,把这呗自己吓到的胆小鬼扒拉到一边,然后他拿出之前从卷轴上撕下的两个纹样摆在被众人包围的桌子上:“这两个图案你们应该都挺眼熟的吧?有人需要我解释一下吗?” “这种肮脏的东西……你是从庄园里带出的物品上找到的吧?”伊洁丝一眼就认出其中黏腻触手,群蛇和黑色曼陀罗纠缠的倒三角形纹样,而另一个异形头骨衔着星星的纹样她居然只是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饥荒高地啊,确实是很出名的组织,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传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存在!最重要的是,追随魔王的骑士竟然还活着,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估计整个教国都会沸腾。”贾巴里好奇地观察着两个纹样,很快不适感逼迫他转移视线。 “就算真的是他们在背后搞鬼,也总该有个理由吧?”魔画吉米以狗的形态趴在艾尼的膝盖上,他只是听艾斯特斯提起和在书中了解过饥荒高地的相关事情,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反正那些家伙都是犯过大罪的恶劣之人,死个千百遍都不足为惜。 “永恒王被夺走的龙心在背叛骑士那里,我想他们一定重新启用了龙巢。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想重塑新的黑之王。” 突然插入谈论的声音让在场除了切茜娅外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嘴向门口看去,目之一族的魔女卡丽丝玛和白之王依诺登斯就这样在注视中走进来。 依诺登斯没有解释刚刚说的那番话,她用缠在卡丽丝玛手腕上的尾巴,示意对方往前走。 “现在情况特殊,所以我决定使用这双眼睛了。你们不必为这件事情产生负担,这是我自愿的。” 拄着盲杖往前,最后在众人中心停下脚步的卡丽丝玛轻声说道:“只是一点点的话不会影响到我,你们不用担心,反正很快我也会彻底看不见。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重要的是,我在刚刚看见了龙胎的陨落还有古树的枯萎,这两者是同时发生的。”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四章 被选中的人 “最初的预言正在被推动,原本停滞的时间正在流逝,你们也必须行动起来。” 卡丽丝玛的话让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当然众人沉默的原因是卡丽丝玛话语中蕴含的意义实在太多,似乎有沉重的担子随之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即使对帮助拯救他人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他们没有自信承担这份重任。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有这份能力去拯救这个已经出现问题的世界。 “‘失去关联点的预言是不能继续实现的’这点不是已经被证实过了吗?既然如此,预言为什么还会继续发展?”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伊洁丝,很明显她不相信卡丽丝玛说的话——这是她亲眼见证过的,很久以前这个预言就被魔法使联合魔女以牺牲诸多生命的沉重代价打破了。 任何以生命为枷锁的预言,最终也会以生命消失的形式结束。 “伊洁丝,你冷静下来,卡丽丝玛作为目之一族的魔女肯定比我们更清楚预言的准确性。”阿诺伸手握住伊洁丝紧紧捏成拳头的手,“没关系,即使预言真的会继续发展,我也不会再次离你而去。” “最初的预言?贾巴里,那是什么?”切茜娅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道这几个人口中的预言是怎么回事,她抬起脑袋望着贾巴里问道。 “就是关于世界的现在以及未来的故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都已经结束了。”贾巴里轻轻抚摸着切茜娅以蝶翼构成的头发,他对这些事情从不在意,反正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会立刻带着切茜娅离开。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命和他的妻子,没有别的。只希望到时候同伴们不要咒骂他的无情,再怎么样他还是会难过的。 即使从夫人那里接受了许多新的知识,艾尼有时候还是无法理解大人们说的话,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处于不同世界的原因吧? 魔法和绝大部分古老的存在已经逐渐被现在的人们遗忘,他们忘记了过去对古神,对黑暗,对未知的畏惧,也不再相信奇迹与魔法,现在他们坚信靠双手的力量便能够创造需要的世界。 对了,伊洁丝小姐说过,只要信仰与敬畏不再存在,魔力的河流也会渐渐隐匿。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等待有资格的人发现它们。 一直没有参与谈话的伊斯塔察觉到艾尼沮丧的情绪,他在抓抓脑后的头发之后拍了一下这孩子的肩膀说道:“艾尼,你不用管他们说什么,你只要做好自己在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你还是孩子,这不是你需要负责的事情。总有人说年轻人才应该去拯救世界,可在我看来,拯救世界的应该是拥有更多经验的大人。” “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天真的救赎,只把人从短暂的苦难中解放出来,有些事情也不会发生和改变。往往在拯救弱者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能够在做出决定以后预见好一切,有更加远大目标和眼光的人才有这个资格去拯救他人,不负责任拯救,对于那些人来说是救命稻草,但也是毒药。” 吉米一边摇晃尾巴赞同爱人的说法,一边站起来抖了抖被艾尼摸得倒竖起来的毛。他也挺满意现在的生活,不过真的出现危机的话,他也绝不会选择旁观,因为这个世界是他主人曾经深爱过的。 “道理我倒是都懂,可是同伴陷入危机,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我也想出一份力!”艾尼握紧拳头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我感觉到我已经掌握了一些炎神力量。说不定我能派上用场!” 原本坐在一旁的蛇鹫和蜥蜴兽人的混血儿卡登没忍住一脚踹在艾尼的小腿上:“呆子,你够了。我用精灵的力量激发了你的潜力,但这份力量对你来说依旧是不可控的!只要稍不注意,等待你的可能就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知道吗?” 艾尼猝不及防被卡登一脚踹得半跪在地上,他委屈地回头看向对方,想反驳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魔女之间的谈话完全没有被另一边的喧闹影响到,脸已经完全阴沉下来的伊洁丝在阿诺的安抚下坐回原位,她的眼中充满着愤怒,疑惑和不安。 她很清楚目之一族的预言是绝对的,她们预言的并不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是必然会到达的结果。无论人们怎样挣扎,都只是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推向那个结局。当年为了改变最初的目之一族的魔女牺牲生命换来的预言,他们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甚至违逆了原本运行的规则,导致某种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并且人们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它的存在。 没有人能说出那个存在的正体到底是什么,当然可以确定的是,如今的世界已经因为那个存在发生变化。 “预言能够继续实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出现被选中的人们,你们应该明白任何即将发生的事必然会因某人或者某些人发生。”卡丽丝玛当然理解伊洁丝的心情,她轻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用担心,这次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我们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咳咳,我觉得我们谈论的重点已经彻底偏离了。其实关于营救的事情,我已经和卡丽丝玛以及依诺登斯商量过了。” 艾斯特斯觉得还是别太纠结那些以后还有时间解决的问题,他假咳一声并打了个响指,于是处于隐匿状态的守门人亚历克西斯将她保管的钥匙丢到桌面上。 表面花纹都几乎被磨尽的铜色钥匙闪烁着微光,认识这把钥匙的成员脸上都浮现出忌惮和恐惧的表情,很显然这把钥匙代表着某种危险的存在。 “你确定让她去?纵使古神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她本身还是一个人类,甚至比正常人身体害差一些。”见识过煞星力量的伊斯特率先开口道。自从见识过吉茵克丝的力量之后,他脑子里想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能否再躲过那些不幸的同时击败她。而很快他就得出结论——绝不可能。 “所以我需要有人护送吉茵克丝去雪山,只要接近敌人,煞星自然就会产生反应。”艾斯特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艾斯特斯其实不止一次利用过煞星的力量,不幸本身不可能人为控制,但是经过多次尝试他发现祂会将不幸首先集中在对祂威胁最大的存在身上。 利用这种特性,让煞星去对付那些男棘手的敌人非常不错,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周围不能有太多的活着的生物,不然的话祂也会将不幸投射到那些人身上。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贾巴里摸着胡子说道,他也不太赞成派吉茵克丝去,毕竟在雪山上要应付的可不止酷寒和刀片一样锋利的飓风,还有那些危险的黑暗生物。 “枯死龙窖所在的位置,几乎不会有除龙族和卡埃勒这样的巨人的后代外其他的种族靠近,更何况龙族和身为巨人后代的卡埃勒生命力都很顽强,强度不高的不幸应该不至于害死他们吧?只要在这之前把他们带走就好。”艾斯特斯说到这里无奈地摊开手,继续说道,“我现在还有那件事要做,暂时无法脱身,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去了,也不会在这里拜托你们。” “和饥荒高地相关的事情下点重手也是必要的,唯独那些人我们绝不能轻易放过。”依诺登斯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直到现在都让她无比愤怒与悲伤的记忆,她咬唇忍住怒气后抬头,“我要去一趟……虽然这么做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果。” 艾斯特斯本来想拒绝依诺登斯的要求,可亚历克西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后,他忽然闭上嘴不再发言。 “你去一趟是最好的,顺便带上德斯坦。那里会出现对她有帮助的东西,我保证。”卡丽丝玛早就知道白之王会做出这种决定,她示意对方把刚刚进行完净化仪式的德斯坦带上。她很清楚知道德斯坦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外出,可是预言中看见的事情决定了德斯坦必须一起前往。 艾斯特斯用那双霞色的眼睛看向同伴们,他们对于龙王的决定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人主动开口告别……光是抵抗威压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估计所有人的心里估计抖在祈祷龙王可以快点离开。 “那就交给你了,龙王大人,请您务必将亚撒和卡埃勒活着带回来。”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五章 过界 今日的翡翠宫不同于往日,宫内不仅来了很多负责清扫和整顿内务的侍女,还有身着重甲的骑士守护在殿外,原本冷清的空气都因为这群人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你们几个,过来把这个花瓶搬走换上这个,还有那边的窗帘到底用了多久了,顶上居然全是灰?这里的侍女都在偷懒吗?” “这些烛台不应该是黄金的吗?怎么全变成黄铜的了?之前负责管理这里的是谁,我要追究她的责任!” 哇啊,好多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们都是陛下派来的吗?说起来,奶妈好像说过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让我好好待在房间里面。 瑟勒塞瑞斯躲在大理石柱后面好奇看着侍女们整理旧物,发现就连他从小玩到大的东西也被当成垃圾一并带走丢了出去。 虽然他很难过,但他也谨记着奶妈的教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在藏在角落里的玩具被搜出来的时候露出心疼又难过的表情。 只是临时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就发现瑟勒塞瑞斯殿下不见了的奶妈急得都快要发疯了,她到处寻找对方的身影,最后她在另一个侍女的帮助下,才找到躲在一楼大厅装饰用的布幔下的殿下。 “殿下,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您可不能像往常那样随意行动!”奶妈冲上去一把将瑟勒塞瑞斯从地上拖起来,而她的行为没有引起正在干活的侍从们的注意,包括跟在皇后身边的女官都直接无视了这边的动静。也许在对方看来,处理那些胆大妄为地替换宫内贵重物品的侍女更为重要。 奶妈将瑟勒塞瑞斯带到了安静的后花园,这里要到下午才会有人来整理,现在除了偶尔路过的守卫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殿下,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房间里面等我回来吗” “可是我好想看看你们是怎么工作的!而且我好累,好想休息一下!求求你了,奶妈,就让我休息一下吧!”瑟勒塞瑞斯有些委屈地揪着奶妈的袖子喊道。 自从答应奶妈要好好学习以后,他的每一天都被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课程,从基础的学识和骑马射箭宫廷舞之类的技能,到作为皇储应该学习的帝王论,社交和交涉技巧等等的知识……老师有些时候会故意留下一些深奥难懂的课题让他去研究和写心得,为了完成课业他不得不熬夜看书。 然而第二天他还有别的课要上,这就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殿下……”奶妈心疼地抚摸着瑟勒塞瑞斯眼下的乌青,她这才发现殿下瘦了很多,衣服竟然都没之前那么合身了。 殿下还年幼,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尽情玩闹,而不是天天学习那些枯燥无味的知识。可是他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即使花民的寿命超过两百年,殿下不一定有继承王位的机会…… 如果殿下先一步离开的话,她所有的计划都会化为泡影。不行,她必须成为王后才行!她要让家族里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知道,就算血统不存正的她也能坐上至高的位置。 想到这里,奶妈用力地用手抓住瑟勒塞瑞斯的肩膀,她那双蔷薇色的眼中全都是不加掩饰的野心和贪婪:“殿下,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你要坚持下去,因为这是继承王位之前您必须要做的事情!” 瑟勒塞瑞斯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奶妈,他不明白平时温柔的奶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缓缓握紧拳头反驳道:“我并不想成为什么王啊,只要能和奶妈在这里生活下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满足了你可是那位的孩子,继承了植神之血的真正的王的后代,你不像其他贵族,只是接受了祝福,只要你想,你能够把控所有人的命运!” 奶妈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在贵族之间也是禁忌,所有花民贵族都清楚祝福到底是什么,可是他们不愿意放弃这份力量,以及比普通人类更长的寿命。 成为怪物又怎么样?人为了活着,有些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还是孩子的瑟勒塞瑞斯自然不明白奶妈说的话的意思,他只觉得很害怕也很疼,因为奶妈正用手越来越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 “奶妈,我好疼……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 “不只是好好学习,而是你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你必须成为王,然后迎娶我做你的王后!” “天啊,你在对那么小的孩子做什么!你是哪个宫的人?”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奶妈身后响起,随即一个穿着金色宫廷裙的女人急匆匆地带着侍女走过来,一把将狠狠捏住瑟勒塞瑞斯肩膀的奶妈推开,把瑟勒塞瑞斯护在怀里。与此同时,女人身边的侍女上前将奶妈压在地上,让她无法动弹或者逃走。 “孩子,你没事吧?有哪里痛吗?”女人不顾泥泞半跪在地上关心地问道。她没有想到在别宫居然还有这么幼小的孩子,她确实听说姐姐有一个孩子,但她从未见过。难道这个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我没事,谢谢您。” 瑟勒塞瑞斯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美丽又温和的女人,那金丝一般的长发和嫩芽色的眼睛映在他眼中,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人,就连对方身上散发的香味都让他怦然心动。 趴在地上的奶妈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瑟勒塞瑞斯脸上表情的变化,那一瞬间屈辱不甘和记忆都填满她的内心,还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大喊道:“我是殿下的奶妈!我这是在管教他,这是被陛下允许的,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请您原谅我!” 压住奶妈的几个侍女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纷纷露出不满的表情,她们当即用力踩着她的手指说道:“还不快点闭嘴,你不过是下级贵族,根本就没有资格和夫人说话!” 虽然刚刚奶妈确实变得很可怕,可是从小被她带大的瑟勒塞瑞斯看见他受到伤害的时候还是不忍,于是他挣脱女人的怀抱喊道:“请等一下!你们不要伤害奶妈!她是我的朋友!”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只不过保持这种善良是没有办法在这里(花园)活下去的。 女人本想当场处决这个卑劣的女人,可是看见瑟勒塞瑞斯可怜的模样,她还是心软了:“你们几个别说这么过分的话,她好歹是这孩子的奶妈,这么做应该还是有原因的。只不过随意伤害皇家的子嗣,你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的吗?” “我做错了什么?难道让这殿下成为更好的人是错的吗?”奶妈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激动变得血红,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在这种地方,只有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不是吗?” “你只是侍女而已,你的职责本来就只是照顾他,刚刚你说的话已经越界了。”女人用眼神示意侍女将奶妈带下去,她转头牵起瑟勒塞瑞斯的手,“你不用担心,你的奶妈不会有事的,你先跟我走吧。” 瑟勒塞瑞斯虽然并不愿意跟着这位陌生的女性离开,可是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握住那只看起来纤细好看的手:“请问您是?” “我是你母亲的妹妹,你可以叫我里珀姨妈。”自称为“里珀”的女性起身带着瑟勒塞瑞斯走向眼前的别宫,“我是来看望你们的。”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六章 秘密基地 “抱歉,陛下不想见您,还请您回去吧。最好是尽快回到您的领地上去,别让陛下感到烦心。”身着灰蓝色的礼服,长满青蓝色小花的浅灰色长卷发垂在右肩上的男子向里珀欠身行礼,他狭长的淡紫色眼眸中满是冷漠和排斥,就像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里珀不甘心地捏紧手里的骨扇,忍住冲对方呵斥的欲望后微笑着反驳道:“我明明是收到她的邀请函才来的,你却告诉我不能见她?你是哪个派系的,之前跟在陛下身边的应该不是你吧?” 里珀清楚地记得之前跟在姐姐身边的,还是以强硬公正作风出名的斯刻勒家族的老人,对方虽然古板严厉,但总是能给予姐姐合适的建议和帮助。可眼前打扮得像是开屏的孔雀的男人,明显是姐姐最讨厌的那种! “你可能好奇为什么陛下身边的那位被换掉了,但你放心,我并不只是一个空架子。”男人似乎一眼看穿了里珀的想法,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就是陛下梦寐以求的人才,只要她需要,我能够为她提供他想要的一切。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熟悉的语气让里珀露出困惑的表情,她看着对方有些怀疑地开口道:“请问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当然没有,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男人微笑道。 “好吧,我知道了,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知道无法问出什么的里珀有些疲惫地往回走,刚刚离开书房她就看见躲在柱子后面的某个孩子。对方显然还没有学到躲藏的精髓,过于宽大的外套袖子还露在大理石柱外面。 看见瑟勒塞瑞斯的瞬间,里珀心中的烦躁和忧虑一扫而光,她故意停下脚步,想看看这孩子会有什么反应。 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孩子,可惜出于各种原因,她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设立孤儿院,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幼儿,把他们照料长大。即使在花之国这样的孩子最后的结局都是成为奴隶或者底层的劳动力,但她还是努力地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权利。 这次她来王宫,依旧是希望姐姐能够听取她的意见,减少针对底层花民奴隶的增收,或者延缓增收赋税的次数,至少给国民一些喘息的时间。 越来越繁重的赋税就像大山一样压在底层的国民身上,如今的花之国刚刚遭遇了重创,无论是整体的国力还是生产力都不如过去有无花之王庇护的时期。 “伟大的国王,第一个被植神祝福的神选之子,您为什么要做出那种选择呢?” 每一次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里珀就觉得无比痛心,她无力阻止国王兼恩师的做出那种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崩溃的姐姐身边。 “没想到从那之后我们两个人之间就越来越远了,姐姐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很多,但她的有些做法是不对的。这样下去的话,这个国家最终会因为国民的不满与愤怒陷入混乱。如果真的面临这种情况,我又该怎么做呢?” “里珀姨妈,你在说什么呢?” 带着胆怯和稚嫩的声音唤回里珀飘远的神智,她低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瑟勒塞瑞斯,忽然伸手捏捏他削瘦的脸颊:“我没说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过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外面吗?” 瑟勒塞瑞斯自然不会说自己想见亲生母亲,他犹豫了好久以后小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就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里珀这才想起这个孩子几乎没有到正宫的主殿来过,他出生后不久应该在这里的礼堂接受过神器的祝福,不过他应该也不记得了。 姐姐,无论是对待我还是对待你的孩子,你都是这种态度吗?你真是太过冷血了。 里珀努力让自己露出微笑,半蹲下来耐心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前面几个大厅你已经参观过了吗?需要我带你再看一遍吗?” 正宫的一楼由好几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大厅和塔相连构成,其中有差不多数百件藏品。中间的庭院则是一座巨大的花园,花园设有多个私密性很强的庭院,这里平日会对一些贵族开放。只不过今天因为她的到来,所以绝大部分区域暂时被封闭了。 “我……我想回去了,这里好像不太欢迎我。”瑟勒塞瑞斯听到里珀的话眼睛亮了起来,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目光再次变得黯淡,“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里珀姨妈为难。” “哎哟!”里珀都快被瑟勒塞瑞斯的样子软化了心,她一把抱住这个懂事的孩子,狠狠地蹭他的脸蛋,“你怎么那么懂事啊?比我姐姐小时候可爱多了!你放心,无论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任何人阻止你或者去赶紧离开的,因为有我在!” 瑟勒塞瑞斯眼底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欣喜,他很好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仰起头开心地说道:“真的吗?那我想去花园里的庭院!里珀姨妈,你应该可以带我去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然没问题,等姨妈叫上侍女我们再一起去吧!” 和孩子一起玩,今天还是有一件好事的……才怪! “小瑟勒,我们是不是已经走了很久了?你怎么确定这种地方会有庭院?”里珀有些疲惫地跟在依旧活力十足的瑟勒塞瑞斯身后,其实她已经算走得快的,毕竟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早就已经不见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现在的话,恐怕连园丁都不愿意进来吧?而且你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吗,怎么会这么熟悉路?” 里珀完全没有想到,好久未有人打理的花园肆意生长后会变得像片阴森古怪的树林,钻入其中后甚至看不到天空的颜色。各类珍奇的植物长成各种扭曲畸形的形态,看上去还有一些令人恐惧。 真正深入其中之后,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加明显,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密集的林冠和灌木后窥探。 我居然有点眼熟这个地方,难道是以前什么时候来过? “里珀姨妈,就是这里!你快来啊!” 里珀望着最近的一棵古榕认真回忆,瑟勒塞瑞斯的呼唤让她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通过变得稀疏的枝叶她看见了庭院的一角,原来他们寻找的目标已经离得那么近了。 “我来了,你待在那边别乱走!”里珀提起繁重的裙子,心想回去以后绝不再接受那些吹捧时新服装艺术的裁缝的建议,不然她总有一天会被这厚重的裙裾害死。 等看清庭院的全貌时,尤其是那座琉璃顶的精致凉亭时,她忍不住发出惊呼:“我的天啊,这不是以前我和姐姐的秘密基地吗?” “我,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们不想学习的时候就会偷偷跑到这里来,我们在这里做过很多约定!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再回到这里……” 似乎想到什么的里珀以陌生的眼神看向静静背着手站在一旁的瑟勒塞瑞斯,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个孩子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瑟勒塞瑞斯,请你诚实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六章 警告 “里珀,你快来啊,我等你很久了!今天我们也一起在这里念诗吧!”风带着落叶从里珀的身边飞过,记忆中亲人的影子如雾气般消散,她回过神后松开手,原本被她紧攥在手里的骨扇已经从中间裂开了。 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沉迷在回忆中的时候!还有很多事要做,要保持冷静!里珀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失态,她现在已经不是没有任何能力的孩子,而是堂堂正正的贵族,能在花冠国议中占据一席之地,能够左右国家未来的花民之一!她必须阻止姐姐疯狂的举动,不然的话这个国家会在国民的愤怒与反抗中彻底消失。 等心情平复下来后,里珀脸色严肃地半蹲下来,她看着依旧面带微笑的瑟勒塞瑞斯,像是害怕谁听见似的轻声问道:“瑟勒塞瑞斯,请你和姨妈说实话,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吗?” “是我听到的。”瑟勒塞瑞斯的声音也很轻,他看向远处皇宫的尖塔,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里珀姨妈,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当然了,姨妈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的。”里珀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微笑道,“我们拉勾?” “不用了,我相信你。”瑟勒塞瑞斯牵住里珀的手在她耳边说道,“母亲如果觉得累了的话就会到这里来休息,也许你能在这里见到她。还有母亲身边跟着一个很危险的人,我害怕他,姨妈你也要小心。” “你可真是帮大忙了!我正愁见不到姐姐呢,这下说不定能够见到她了!”里珀开心地抱住瑟勒塞瑞斯,她没想到这孩子能给他这么大的帮助,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没关系,如果能帮到姨妈我也很开心,如果你还有想什么知道的事情的话也可以问我,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告诉你。”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瑟勒塞瑞斯觉得当时和里珀姨妈对峙那个男人的声音,和当初自己在母亲腹内那时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很相似。他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和对方一定是在谋划什么不好的事情。 “孩子的直觉一向比大人更加敏锐,你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告诉姨妈了,对吧?” “也算是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我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我能理解,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吧!姨妈给你做蛋糕吃!” 姐姐这段时间应该还在忙着处理政务,估计没有时间来这里,不如明天开始在这里等她,说不定真的能见到。 就在里珀准备带瑟勒塞瑞斯离开的时候,一个洁白的身影忽然从凉亭对面的蔷薇花墙后面走出。对方显然没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还有人,竟然一时间愣在原地。 里珀也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把瑟勒塞瑞斯护在身后,当看清出现的是谁后,她立刻冲过去抱住了对方:“姐姐!” “里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你的领地里待着吗?”洱比苏伦熟练接住扑过来的里珀,她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妹妹的消息,她一直以为对方听她的话,安静地待在领地里! 里珀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那个家伙把她叫过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 “姐姐,你为什么要捧着我的脸看?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脸被捧得变形的里珀注意到洱比苏伦的脸色阴沉,还以为是自己擅自行动惹对方生气了,她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姐姐,我给你写了很多信但没有收到回复,再加上我实在想你,所以才想过来找你。还有我有很多事情我想跟你说,你有时间吗?” 注意到妹妹的眼睛和语气很正常后,洱比苏伦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她松开捧着对方脸的手,恢复到以往冷漠的态度:“信?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信,这段时间我都忙着处理各类事物,现在才有时间出来放松,那个恶心的家伙一直在监视我,我又没有办法主动联系你。” 从那之后她原本以为噩梦已经结束了,可是没有想到那个混蛋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并且一直待在她身边,如果不是她足够敏锐的话,恐怕根本不会发现异常。 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成功了,混入植神的魔力流并在其中自由穿梭,甚至能够影响到其他眷属,控制花民的思维。 “你说的那个恶心的家伙,是指现在辅佐您的人吗?”里珀揉着脸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从姐姐来到这里之后,花园似乎变得更加阴森了,她总觉得附近有很多视线。 “这件事情一会再细说,不过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孩子带到这里来?”洱比苏伦抱臂看着怯懦地站在远处的瑟勒塞瑞斯,她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说实话,他也不应该在这里。我把他放在别墅,就是为了不让他和其他花民有过多的接触。” “他可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这个时候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母亲的关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为自己的儿子抱打不平的里珀,洱比苏伦没有生气,反倒冷笑起来:“可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这个孩子,他只是我被迫生下的一个工具而已。而且马上就到那个时候了,你明白的吧?里珀你也不是孩子,有些事情你必须负起责任,这是我们身为王族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说的是收获祭的话,那确实要到了。你着重提起,是因为这次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因为这次你不必参加,和你的丈夫一起待在领地上里就好了。原本我打算想办法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既然你来了,那我就直接通知你。” “好,我……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参加!”里珀听见洱比苏伦的话后下意识瞪大眼睛看过去,她没想到姐姐会居然要求自己不要参加收获祭。 根据花之国古老的律法,每年的收获祭有几个家族必须参加的最开始的祝福仪式,其中就有斯刻勒家族,如果不参加的话,其他家族会怎么看待和议论他们? “你担心遭到其他家族的谴责和抗议的话,我会看着处理的。绝对不会不会影响到你和你丈夫的家族。”洱比苏伦像看穿里珀的想法似的再次开口道。 现在妹妹的名誉也很重要,毕竟他代表的是一个家族而不是个人,总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等待她犯错。更何况那个家伙以植物间形成的思维之网为媒介四处穿梭,到处都是他的傀儡和替身,那些贵族已经不可信了。 “我不要,我知道姐姐你一定有什么计划,既然这样的话就让我参与进来,现在我也拥有力量,可以帮助你了!”里珀握紧拳头大声说道。她一直埋怨自己当初没有力量可以帮助姐姐,但现在不一样了,除了家族的力量之外,她还获得了新的力量,这份力量…… “他来了。” 树冠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剧烈摇晃起来,无数的藤蔓如蛇一样摇曳游走,悄然包围三人。原本未绽放的花苞纷纷绽放,释放出颜色诡异的花粉或者露出藏在花蕊里锋利的獠牙和舌头。 原本安静旁听两人对话的瑟勒塞瑞斯忽然开口道,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双眸更像是盛开的花朵一样,以瞳孔为中心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瓣。 “快点离开这里。”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七章 贪欲的怪物 整个花园都在发出类似于野兽低吼的怪音,隐藏在普通植物之中的精灵属植物全都被激活,它们纷纷露出隐藏的獠牙。 很明显花园的异状是洱比苏伦没有想到的,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里珀护在身后,同时用能力控制那些涌来的藤蔓和食人花。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干涉这些植物,它们竟然拒绝和自己建立联系。 “额,姐姐,不好了!我没有办法和那些植物建立连接!”里珀也在努力尝试用能力控制暴走的植物,可她才刚刚和那些植物建立链接,就被它们充斥着恶意和杀气的情绪吓退——她从来没有见过植物进入这种状态,明显它们受到了污染。 这里可是花之国最中心,能有什么东西会给这些植物带来污染呢?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洱比苏伦拿出备用的种子,这本来是她应急逃生用的,可眼下也够不上那么多了,先从这里逃走再说。 就在洱比苏伦准备使用手里的种子带妹妹逃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挡在她们面前。草坪的地面突然隆起,下一秒无数流淌着晶莹光泽的树根破土而出,把那些疯狂的植物挡在了树根形成的围墙之外。 “陛下,里珀姨妈,你们快点……”脸色苍白的瑟勒塞瑞斯回头看向两人,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力量,只不过在看到那些植物冲过来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保护好两人。 “瑟勒!”反应过来的里珀冲过去接住瑟勒塞瑞斯倒下的身体,她注意到对方脖颈上生长出来的叶片枯黄,似乎随时都会枯萎死亡。 “怎么会觉醒得这么快?明明还没有到收获祭。啧,而且还发烧了。”洱比苏伦伸手摸了摸瑟勒塞瑞斯的额头,发现他额头滚烫,花民的体温比正常人偏低,他现在显然是发烧了。 树根形成的围墙不断摇晃,很显然那些植物并没有停止攻击,围墙的顶端已经有植物翻越过来,照这样的速度,她们被藤蔓淹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能激活植物的只有的允许的人,皇宫里受到允许的人不可能超过五个,而且身为栽培者的居然会无法控制它们。”洱比苏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愤恨地握紧拳头砸在地上——那个家伙不仅仅控制住了身为贵族的花民,甚至连这些设施也一并侵入了吗! 为了保证生活在王宫内王族的安全,宫内的各个位置都由每任当选的贵族亲手栽种下了用于防卫的精灵属植物,当然这些位置以及种下的植物类型对外都是保密的,只有栽种者才知道他们栽种的是什么植物。 精灵属植物在没有被激活之前和普通植物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只有被激活之后才会出现类似动物的属性。有的精灵属植物甚至还拥有一定的智慧,能够听从主人的命令。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用作防备一些外来的敌人。 可如果敌人出现在内部呢?污染精灵属植物的力量恐怕并不多。 “这也是植神的能力吗?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那家伙既然能够利用叶网移动,那一定还有别的能力。” 里珀看着自言自语的洱比苏伦,意识到对方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于是她主动开口问道:“姐姐,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现在这些事情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洱比苏伦将手里隐约泛着暗金色的种子埋入脚下泥土当中,然后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泥土上。 泥土出现松动的瞬间,洱比苏伦抓住里珀的手腕:“你好好抓住那孩子,从现在开始可能有些颠簸。” “我说过了,陛下现在在休息。即使您有事情要报告,也不能随便进入陛下的卧房。还请您回去,等陛下醒来,我会告知您来访的事情。” “我知道了,那我等陛下醒了再过来。”卡利亚向眼前的女官点头致意后转头离开。就在转身那一秒,他脸上和煦的微笑消失了,他眼神冰冷地抚摸走廊两侧用于装饰的藤萝,忽然伸手捏碎了手中的叶片。 看样子她又偷偷跑出去了,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 “让我看看,你现在在哪里呢?”卡利亚说着用右手捂住眼睛。他可以在不和任何植物接触的情况下与它们进行连接,通过它们目睹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且他能远程操纵那些精灵属的植物,这也是他不担心洱比苏伦消失的原因。 “这不是我们可爱的里珀吗?竟然都长这么大了。想想我们应该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吧,毕竟受到植神的限制,我暂时还不能离开王宫。”卡利亚通过花园的植物,轻松找到了躲在花园深处的三人,他没有想到那座承载着他们回忆的凉亭竟然没有被拆掉。 里珀已经从一个毛躁的孩子变成温柔可靠的美人,也不能想想再过几年,她将真正的像花一样绽放。更重要的是,那个为了尝试而被他种下种子的孩子竟然也长大了,他还以为那个孩子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会死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又是一个五十年,那件事情仿佛还在昨日。”卡利亚伸手抚摸着窗沿,他手背上的皮肤就像老年人的皮肤一样布满褶皱和腐烂的斑点,原本干净整洁的指甲也脱落下来,只留下一层暗红的血痂。虽然身上喷着气味浓厚的香水,可依旧掩盖不了那股腐烂的味道。 “啧,这具身体也无法承载我的灵魂吗?即使是获得了神的力量的我,也依旧无法改变既定的规则。该死的神,还有这该死的世界……” 卡利亚和植神相遇,以及获得祂的祝福确实是偶然,当时与十种族的战争中遭受重创的植神急需养分,祂只能选择和当时作为领袖的卡利亚以及那些被抛弃的人类签订契约。祂给予人类能够在战火与灾难中活下去的力量,而人类则要回报给祂魔力与灵魂。 植神刻意将眷属种入人类的体内,一是为了改善人类的体质,让他们能够活得更久,产生更多的魔力;二是为了便于控制他们,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产生背叛祂的想法。于是神与人之间畸形的契约形成了,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由人单方面破解的契约。 只要这个契约一直存在,花民就只是自身的食物,没有自由,甚至最后连自我意识也会一并失去。 “我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存在,可即使受到神的祝福的我,也依旧受到了时间的限制。无情的时间剥夺了我的青春和拥有的力量,让我被困在随时会腐朽的身体中。”卡利亚缓缓握紧拳头,他为了获得更长的寿命尝试过各种方法,他的猜想确实是正确的,只不过现在他需要更多的力量。 “龙心……我必须获得那颗龙心。”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八章 被掩埋的历史 瑟勒塞瑞斯的故事确实有些冗长,以至于他从深夜讲到白天都没有结束,脸色明显带有倦色的梅西尔倚靠在玛丽怀里喝着热蜂蜜水,她忽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等等,我有个疑问。你讲的这个故事应该是你亲眼所见的事情,但为什么还掺杂了别人的视角?” “那是因为我无意间通过叶网接收到了那个人的记忆,他是如此傲慢,以至于自己也会被反向入侵这件事情都没有察觉到。”瑟勒塞瑞斯咂咂嘴,他也觉得有点口干,但他的水在到阿卢洱之前就喝完了。 “玛丽,没关系,分他一点水吧。”梅西尔安抚握紧拳头的玛丽,让她拿出一个水囊递过去,“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总不能让人渴着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逃走……咳咳,总之我继续了,你放心,这个故事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 瑟勒塞瑞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水囊,他猛灌几口后发出痛快的声音:“哈——好爽,干净的水就是不一样!喝着都很舒服!等革命成功以后,我一定要让花之国所有人都喝上干净的水!” 梅西尔不讨厌年轻人诉说理想,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她还能看见这些饱受苦难与挫折的灵魂上绽放的光芒。无尽的绝望中总是需要这样的人存在,他们一定会引导那些迷惘的人走向新的未来。说不定,他们还能改变这个世界如今的面貌。 那些灵魂就像星星一样,伸手去触碰时才发现他们之间相隔很远。 “要彻底改善花之国内的水质,恐怕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吧?而且改善估计要耗费数十年也说不定。不过花民可以培养改善水质的植物,说不定不会花那么长时间。这个是很纯粹也很难实现的理想,不过,只要是愿意付诸实践的人一定能做到这件事,我就先祝你成功了。”梅西尔由衷地对瑟勒塞瑞斯祝福道。 虽然她不想太多插手花之国的事情,但是她也希望这些受到压迫的花民能够生活得更好,至少不用担心被奴役,被当成工具对待。 “你喝水应该喝够了,闲聊时间也该结束了。”梅西尔拍了一下手示意瑟勒塞瑞斯结束当前的话题回归正题,她目前最好奇的应该还是那件事,“你们的老师,无花之王卡利亚到底是如何把自己的灵魂刻入古神之中的?” 听到梅西尔的问题,瑟勒塞瑞斯的脸上表情忽然扭曲了一瞬,可很快他就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轻声说道,“那是因为他受到了别人的帮助,不然仅凭他的力量,要想要去触碰伟大的,不,应该说是那可恶的怪物是不太可能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群人,但是都他们都带着奇怪的面具……就像树根一样,奇怪又扭曲的面具。” “你看看是不是长这样?”梅西尔正好从魔女那里接收到新情报,她示意马戈德里什把那张纸递过去。 “就是这样的奇怪的面具,我见过一次东西都不会忘记。”瑟勒塞瑞斯看着纸上就连细节都被清晰勾勒出来的图画,他仿佛又一次看见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卡利亚甚至不惜利用植神的力量疯狂汲取国民的生命力,造成了花之国近三千万人死亡。而那一次正好碰上血族残余势力的入侵,卡利亚将国民死亡的罪责全部推到那些原本是想寻活路的血族身上,甚至在王国的军队赶来之前,使用神器擅自处刑了他们。”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已经没有退路的血族应该不会做这种对自己毫无益处,甚至可以说是自断退路的事情。”梅西尔为了了解蜜莉恩可是把王国时期有关血之战的历史全部翻阅了一遍,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瑟勒塞瑞斯说的事情也确实有人提及过,但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屠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因为植神和卡利亚以及我们的祖先签订契约,祂给予我们力量和更长的寿命,作为代价我们必须在某些时刻将魔力和灵魂奉献给祂。卡利亚没有告诉任何人契约的本质,最开始大家都天真地以为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瑟勒塞瑞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种愧疚感,他很清楚这种愧疚感并不属于他。那是他无意间灵魂潜入叶网时接收到的,如今已经被卡利亚彻底丢弃的情感。 很可笑的是,卡利亚竟然对做这种事情还有罪恶感,明明他为了活下去已经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最先解决那些忠诚拥护他的人,以防他们发觉什么后做出反抗。然而他没有想到,最终背叛他的并不是那些人,而是他一直坚信会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孩子。 洱比苏伦和里珀是卡利亚为防止自己出现意外,没有人能引导那些迷惘困顿的人们,特意从追随他的人中挑选来的两个孤儿,她们分别得到了来自植神的祝福,而这也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他借用别人的力量,不断先植神一步夺走花民们的灵魂和魔力,以此削弱祂的影响和控制力,并在祂受到重创的时候,以灵魂的形式潜入植神的核心。”瑟勒塞瑞斯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地捂住嘴,翻阅庞大杂乱的记忆对他来说消耗不仅大,而且非常危险,这样做他很可能会迷失自我。可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找到那个怪物的弱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他失败了对吧?看样子也有人知道这种疯狂的计划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如今花之国只能说是维持着最低程度的运转,也不知道其他城镇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梅西尔猜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梅西尔,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如今的花之国到底怎么样?”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内部腐朽不堪,糟糕透顶,就算随时被教国吞并也很正常。”梅西尔毫不迟疑地说道。她走过的所有城镇给她的感觉都像被孤立了一般,遇到问题的时候国家上层的花民贵族愿意伸出援手的显然少之又少,只有部分贵族还在努力履行作为贵族的义务。 更可怕的是,那些真正掌握真相的花民选择对一切避而不谈,甚至把国民以及外来者当成可以随意贩卖的工具看待。 剥夺、凌虐、践踏……在不告知真相的情况下强制无辜的国民做出牺牲,在梅西尔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曾被称为“圣君”的国王会做的事情……过去书写历史的人过度美化了这个人吗?况且能在古神庞大的魔力与侵蚀中找到方向的能力,即使本质发生巨变,但人格却保留下来也足以证明卡利亚绝非一般人。 马戈德里什作为最早跟随梅西尔的恶魔,他自然很清楚对方的想法已经发生变化,他下意识地轻声劝阻道:“小姐,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有办法去帮助他人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解除诅咒,如果诅咒真的爆发,您会死的!” “我当然知道,我们现在不是正在逐渐接近我们的目标吗?这也许就是爱丽安娜说的预言的指引。”梅西尔的手指抚过下唇,她意识到自己走到现在莫名受到了某种指引,目之一族的预言确实会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 “无花之王已经体会到力量带来的美妙,如今的他绝不会老实待在花之国内。如果放任这种人不管的话,一定会给更多无辜的人带来伤害。” 只是顺便帮助这些花民而已,这是她能做到的事情,不用插手太多,在必要的时候动手就好了。 梅西尔在心中安慰自己的同时,抬头注视瑟勒塞瑞斯满是错愕的眼睛:“我想解决掉你们的王的话,你会怎么想?”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九章 光啊 “里珀,洱比苏伦,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负责侍奉这位大人了,千万不要冒犯祂明白吗?被选中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要做好为这位大人献上一切的觉悟。”老人粗糙且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搭在两个孩子的肩膀上,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疼惜和怜悯。然而两个孩子都才不过四五岁,眼中的迷茫表明她们并不理解老人话语中的含义。 由各种植物的藤蔓构成的帐篷中走出一个高挑的女人,她只穿着样式极其简单的洁白长袍,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却像是在发光一样,几乎每个人都会被她艳丽的容貌吸引。 女人走过的地方植物疯狂地生长,很快就形成一条奇特的路径,她用手将垂在身前的浅绿色的长发拂到身后,有些尴尬地说道:“您太严肃了,这样会吓到孩子们的。” “不,卡利亚,你以为我们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这个村长能为你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了。你一定要接受,并且要引导我们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拜托你了。” 卡利亚注意到老人颤颤巍巍地跪下,吓的她连忙上去上前托住对方:“村长,您没有必要这么对我,我只不过是接受了植神力量才能帮助你们。曾经我也是村子里的一员不是吗?你们只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就好了。” 十种族的混战导致他们这些无势力归属,在各个种族国家边境建立村庄,靠耕种勉强维持生存的人类失去原本的家园。有很多人死在那些残忍的军人,当然也有人被带走,但没人知道被带走的那些人最后会怎么样。 卡利亚是因为身体缺陷被父母遗弃在村民农田内的,这些贫穷但善良的人们虽然也害怕收养他会遇到麻烦,可他们并没有把她再次遗弃。她一直在不同的人家中辗转,最终也顺利地在关怀和爱中长大。 原本卡利亚来到村庄的时候,各国之间的冲突就已经波及到附近的几个村庄,不断有远嫁的村民带着家人回村。不安的氛围隐约影响着村子里的氛围,人们很默契地避免提及这件事情,大人们努力地耕种,甚至有人选择冒险外出狩猎,孩子们也不再任性玩闹,也尽力帮助家中的大人干活。 可就在卡利亚十六岁的时候,无数璀璨的群星降临这片大地,村民们都在为这奇特又震撼的景象感叹和惊喜,却没想到真正的噩梦就此开始。 随着陨星降落的古神从沉睡中苏醒,刚刚完成迁徙的祂们急需补充大量魔力与灵魂,然而这个世界比祂们想的要贫瘠,直接吸取流淌在空气中的魔力会直接导致失衡,于是祂们将目标转向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们。 很不幸的是,卡利亚生活的村庄附近正好降落了一颗陨星,这颗陨星中诞生的古神名为“忧郁的蓝调”,祂像一块各个区域呈现不同蓝色的巨大长布,下方垂落着细长的触须,无数的光圈在其表面有规律地放大收缩。祂经过区域的人类都会逐渐染上蓝色,这种蓝色的症状初期会比较浅,但随着时间流逝会越变越深,最终染色的人会化为蓝色的晶体柱,伫立在死去的地方。 好在这位古神盘踞的地方并不是城镇的中心,也没有大量人群聚集,受到影响的也只有那些不愿意以奴隶的身份归顺的人类,以及被抛弃的老弱病残。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国家的边境不可避免地彻底沦陷,士兵走过之处除了被渲染为蓝色的大底之外,只有无数伫立在荒凉大地上的蓝色晶状柱。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只有灭亡的十个种族,联合起来,开始对抗那些对这世上一切怀有恶意的古神,但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古神都是敌人,他们也可以寻求合作,于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实现了。 为了避免被忧郁的蓝调吞噬,卡利亚生活的村庄在收到邻村被袭击的消息后,立刻开始了集体的迁徙。村里的所有人将能带上的东西都尽量带上,然后在依依不舍中告别了这片他们曾经生活几十年的土地。 “村长为什么必须要离开这里呢?管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卡利亚回头看像村口的农田,这里的土地还算肥沃,只要按季种植作物就能够有所收获,至少能够保证全村的人在冬天不会挨饿。可是就是因为古神的出现,他们不得不离开。 离开这里后,他们还能找到适合生活的土地吗? “卡利亚,你还不理解,在这里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而我们除了双手之外什么都没有。”村长的话中全是无奈与悲哀,他自幼就和父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了解着这里一切,比了解他的家人还要多。他也不想离开,但他们并没有对抗古神的力量。 “力量具体是指什么呢?”卡利亚昂起头看着村长越发沧桑的脸问道。 “力量啊,力量应该有很多的表现形式,不过在我看来,力量应该是能让任何人都追随你的一种东西。”村长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卡利亚的头,“你不用想这么多,作为孩子,你只需要快乐的长大就好了。不如你来想想,今天晚上怎么让大家填饱肚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以和朋友们去挖野菜,这附近有好大一片树林,里面一定有可以吃的野菜和蘑菇!” “那你快去吧,注意安全,遇到危险记得喊大人。” “好,我去拿筐和铲子了!” 孩子并不懂战争与饥饿的痛苦和紧张,即使遇到危险,目睹死亡,他们也以为只是一场游戏,他们在大人的谎言下无忧无虑地活着,直到某一天这场梦被打破为止。 卡利亚带着工具跟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进入树林,说起来也奇怪,这片树林相比其他树林要更加繁茂,甚至显得生机勃勃。是我们的林冠几乎遮蔽天日,草丛和灌木翠绿,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草丛中偶尔能够听见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孩子们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野兔和野鸡。 看着那些活泼的动物,卡利亚忽然产生了抓住它们的念头,他对其他孩子说道:“你们继续采野菜,我来抓住它们!这样的话今晚上我们就能加餐吃肉了!” 卡利亚带着自己的弹弓,悄悄靠近那些在草丛上互相追逐的野兔,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动物在发现他之后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是慢慢引诱他向走向树林的深处。 树林深处并不幽暗,这里的所有植物都在发光,莹白的柔光从它们的叶脉,树皮下的脉络,埋入地下的树根中散发出来,泥土下仿佛存在着流动着光的河流。 卡利亚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从未想到自己会看到如此奇特的场景,他紧紧握住弹弓继续往前走,然后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橡木,也只有这棵橡木周围没有任何的植物。 随着卡利亚的靠近,橡木树枝上的叶片纷纷飘落,其中有一片完整的叶片轻轻掉落在他的头顶,于是同时他听见一个奇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看见了,你是拥有天赋与资质的孩子,你拥有接纳我的力量。如果你愿意接纳我的话,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章 疫病 卡利亚转头逃走的时候,他周围奇异的景象瞬间消失,树林恢复黑暗,脚下的树根如蛛网般蔓延,害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上。最终他离开树林深处回到伙伴们的身边,可他并没有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村里的孩子,也没有告诉那些大人。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就算告诉别人,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 可是那棵树为什么会说他是拥有天赋的孩子呢? 村里人驻扎的营地附近有一条没有受到污染的小河,在晚餐结束以后,大人们便带着孩子去河边清洗身体——逃难这么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过了,今天必须好好清理一番才行。 卡利亚没有跟着村里人一起去,他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洗完,睡觉之后他才自己一个人到河边清洗。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卡利亚才脱掉衣服用沾了水的毛巾擦拭身体:“嘶,好凉!果然到了晚上河水都变凉了,我也好想跟大家一起洗!不过我这个身体,除了村里人的其他人看见应该会觉得害怕吧?” 脱掉衣服的卡利亚露出的身体竟然具有女性的特征,曲线曼妙的曲线和脖颈处属于男人的喉结结合起来格外怪异。这样怪异的身体构造就是他被父母抛弃的原因,所有想要救他的人都将他当成怪物,除了他现在生活的村庄里的人们。 可是村长在逃难的途中接纳了不少同胞,现在他已经不敢随意把身体暴露出来了,虽然村里人不介意,但是这些半途加入的人可不一定。 卡利亚瑟瑟发抖地擦完身体,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河边长着一株挂着翠绿色果实的植物。这棵植物和之前看见的那些植物一样,在黑暗中散发着白色的荧光,他好奇地摘下上面的果实,觉得不像是有毒的以后就塞进嘴里。 果实意外没有什么味道,只有咬碎后充盈的果汁在口腔中蔓延,卡利亚也没有太在意,吃完果实后就回到营地的帐篷里。他小心翼翼地在别人身边给自己留的位置上躺下,然后闭上眼睛。 当天晚上卡利亚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周围的人都变成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植物,这些植物恣意地舒展枝条,绽放出艳丽的花朵,只有他站在植物当中仰望着头顶朦胧的影子。 那个巨大的影子像一棵树,又像舒展无数藤蔓的巨大花朵,无数橡树的叶片飘落在他的身上。他听见那个巨大的影子对他说:“诅咒已经降临了,只有我可以帮你们。” 从梦中清醒过来的卡利亚有些茫然地起身,他发现周围的人们都还躺着,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起床开始干活了才对。他摸了摸最近的女人的脸,发现她的体温高的吓人,简直就像一块火炭一样。 觉得不对的卡利亚立刻去其他几个帐篷打探情况,结果发现除了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生病了,并都是发热且意识模糊,有些人还出现了呕吐和腹泻的情况。村里的医师检查众人的情况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初步判断可大家可能误食了什么东西。他让还能动的人照顾病人,自己去附近寻找草药。 “卡利亚,我好难受,感觉好热呀,我是不是生病了?” “今天早上我都没有力气起床,如果是发烧的话,不应该所有人都变成这样才对……” “这难道是疫病吗?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能够造成疫病的东西才对。” 意识尚还清晰的大人们讨论着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因素,卡地亚一边照顾着那些呻吟的病人,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其实很想帮忙,可现在为那些病人的额头敷上冰凉的毛巾,已经是他能做的几件事情之一了。 “我回来了!大家请放心,我带回来了一个可以帮助我们的人!” 外出采药的药师带着一个戴着鹿头骨面,穿着兽皮斗篷,背着巨大行囊的高大男人回到营地。这位客人的体格远超于寻常人,以至于进入帐篷的时候他都不得不弯腰。 “天啊,埃默里,请问这位是?”勉强还能走路的村长颤颤巍巍的起身表示欢迎,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是人类,身上有股莫名的气势。 男人面具下墨绿色的眼睛从那些好奇观察他病人身上一一划过,他忽然伸出缠着带有牙齿装饰的手链的手指着卡利亚:“我闻到一股让人不太愉快的味道,你们真是挺倒霉的。除了那个孩子之外,你们都被诅咒了。” “诅咒,那是什么?” “是一种疾病吗?我还第一次听说……” “这个男人到底可信吗?他真的能帮助我们?” 人群因为男人的话骚动起来,大家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疑惑和恐惧。毕竟诅咒这种东西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疾病,还是那种特殊的力量,不过无论是哪个,应该都是无法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来解决的。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众人的问题,他从腰间取下一根烟管,往里面填塞烟丝点燃,之后他微抬起面具深吸一口烟后才继续说道:“十五天前,几百公里外的城镇莫比桑刻降临了一位古神,祂因会释放让人吸入或接触就会染病的毒素而被命名为‘疫病’。我是从这条河的上游来到这里的,这条河的河水已经被污染,饮用这条河水的人都会被诅咒。发烧腹泻只是诅咒第一阶段,之后诅咒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夺走你们的命为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变成这样是那个古神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村长立刻明白男人的意思,他握紧手杖追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那群精灵都没想出办法,现在魔法使们也在调配魔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男人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解决的办法,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卡利亚,“这个孩子身上也有被诅咒的痕迹,可是他却很健康,也许他曾经触碰过或者吃过什么东西才避开了诅咒。你们应该问问他才对。” 卡利亚看着大家将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有些慌张,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布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事!对,对了,昨天晚上我在河边发现一颗发光的植物,我吃了那颗植物的果实!我马上去找!” “卡利亚等等,和大人一起去!真是的,那孩子那么着急干什么?”本想叫住卡利亚的村长有些着急地跺跺手杖,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危急,可以不必让一个孩子独自去冒险。 男人看着跑走的卡利亚,忽然张开紧抿的嘴唇吐出一口烟雾:“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跟着去。记住,无论听着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这里。” 村民们虽然依旧焦躁不安,但他们还是尽力控制自己恐惧的情绪,纷纷对男人说道: “卡利亚就拜托您了!他是个好孩子,请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我们没关系,只要他安全就好!让他不用太着急,慢慢来!” “感谢您来告诉我们这件事情,不然我们还以为真是生病了呢!” 看着眼前这群淳朴善良的人,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之后他压下抬起的面具,小声自语:“其实我不是为了告知你们这件事才来的……我承诺会把那个孩子平安带回来。”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一章 相信我 特拉维斯闭上眼睛都能想起自己跟随身为魔法使的同伴进入莫比桑刻时看见的景象,生活在城内的所有种族都面朝着一个方向敬拜,朝向星星陨落最为集中的那个方向,太阳之鸟也从那里降落。 当夜之女神的纱幔笼罩这片大地的时候,这些未散尽恐惧与无助的尸体也被淹没在黑暗当中,只有尸体腐烂的臭味弥漫在空气当中无法散去。 就连见识过太多战争惨剧的精灵也不禁感慨这幅场景,他们始终无法想象仅仅是一个古神就对这片区域造成如此大的影响,更不要说那些有古神重叠活动的区域,那里就连龙族都无法轻易进入。 所有人几乎都在七天内死亡,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祈祷,祈祷自己不会死得太过痛苦。可直到最后一次呼吸停止之前,他们都没能看见希望。 “特拉维斯,你来看看。这就是远高于我们的存在给我们带来的伤害,只要祂们存在一天,苦难与绝望就会变得更加浓厚。我想夜晚伏行的黑暗生物们应该很高兴吧?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总能听见它们的嬉笑声,这个世界上的灵魂充满恐惧与不安,这让它们有更多的机会趁虚而入。”魔法使小苍兰的脸虽然被由花束的枝叶编织而成的帽檐挡住,但也不难听出他话语中的悲伤和无奈。他曾经被这些种族迫害,可是他依旧选择相信这其中存在善良的灵魂,拯救那些善良却弱小的人是他如今的目标。 “哈哈,别想那么多,我们太过渺小,以至于这种情况我们根本无能为力。要是真的能做什么的话,我巴不得冲上去和那些古神拼命呢!”被称为特拉维斯的男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为身边的少女合上眼睛,“这场战争早已经将我们全部卷进去了,拥有力量的家伙不就应该站在前线吗?即使知道会死也不能回头,因为后方全都是无法反抗的弱者。” “你说的确实没错,可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前几天我们的尝试成功了,虽然没能杀死那家伙,可是也成功重创了祂。”小苍兰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用和堇青石颜色一样的眼睛看着特拉维斯,“我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去做,你可以帮帮我吗?” “有我在你们不会有问题的,现在我先去追那个孩子,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特拉维斯结束回忆后立刻行动,他的身影直接从村民的面前消失,等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在帐篷外追上卡利亚了。 “你就别这么着急,那些人身上的诅咒还没严重到马上就夺走他们的灵魂,就算是古神也要遵守这个世界上的规则,一切都是平等的,想要夺掠夺他人之后就需要付出代价。灵魂是一个非常宝贵的东西,不是说只要是神就可以轻易夺走。对了,你站着别动。”特拉维斯说着伸出手,他的手上有一块看似非常普通的树皮。 树皮在靠近卡地亚的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不断抖动,表面的纹路还渗出诡异的暗绿色。看到这种情况,特斯特拉维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来这里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确定那个家伙是否在这里,看样子小苍兰并没有猜错。 “可是他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事!”卡利亚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不仅头发凌乱,甚至还把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他的眼中全是愧疚与懊悔,如果当时他没有贪嘴吃掉那串果实的话,是不是大家就能更快得救了? 如果找河边已经没有那种果实的话,那大家是不是…… “其实解除诅咒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一个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源头解决。只不过我们都不确定古神的诅咒是否也能用这种方法解决,现在正好有个实验的对象。”特拉维斯拍了拍卡利亚的肩膀,“我会帮你的,请你相信我。” “您是……什么意思?”卡利亚有些疑惑地看着特拉维斯,他不太明白对方说的话的含义,只不过他认为对方应该是经历过什么,不然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都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毕竟平时我们也不讲究这些。”特拉维斯说着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皮肤下爬满藤蔓,看起来肿胀又诡异的脸,事到如今,那些长满尖刺的藤蔓依旧在伤害他,唯独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依旧清澈分明。 看清特拉维斯脸的时候,卡利亚竟然没有觉得害怕,眼中反而有一丝好奇和心疼,他的嘴唇微张,可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我名为特拉维斯,是狼人一族的战士。我原本被族长派遣到前线战场参与作战,但植神的的诅咒让我不得不回到战场后方。幸运的是,我从我的同伴那里得知了一件事情。”特拉维斯说着将手掌上的树皮展示给卡利亚看,此刻这块树皮竟然长出新的枝桠和嫩叶,似乎是想要再次生长起来,只可惜它受到魔法的限制,生长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它的极限。 “这是从植神身上剥落下来的一部分,它能够……” 特拉维斯还没说完,卡利亚就急迫地打断了他:“我见过这个东西,它和那些植物一样会发光!昨天晚上我见到的那株植物也是这样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孩子真是没有耐心……一向都不太会应对孩子的特拉维斯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你先听我说完。这块树皮是从植神身上剥落下来的,通过它我才能够发现祂留下的痕迹,而你身上明显有祂的力量。” “我确实遇到了一棵巨大的会发光的树,原来那棵树就是植神吗?”卡地亚回忆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景象,当时的景象就像是身处仙境一般,一切都是那么梦幻美丽,原来植神也不像大人们形容那么恐怖嘛! “古神是非常具有迷惑性的存在,祂们能够依照人的想象和憧憬化身成人们最崇敬的样子。你看见的植神应该也只是你想看见的样子。” 如果你看到植神的真实样貌,你可能会立刻精神崩溃。特拉维斯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你提起植神是因为祂和解除大家身上的诅咒有什么关系对吗?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卡利亚有很多东西不懂,但他也能猜到特拉维斯的想法,不管怎么样,要能帮助到大家才行。 “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你能上战场的话说不定能有一番成就,不过你太小了,就算真的去战场上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人类的成长果然还是比不上我们。”特拉维斯赞赏地拍了拍卡利亚的肩膀,他喜欢反应快且聪明的人,像这样的人才会在战场上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他大多数同伴就是太过莽撞和轻敌,所以他们总是在战场上受伤。 “我有个计划,只不过要实施这个计划,也你就必须充当诱饵的角色,一不小心你可能会死。” “只要能帮助村里的大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卡利亚迫不及待地握紧拳头说道,“反正我也不怕死!你快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二章 最卑劣的愿望 “这片树林好像比之前更茂密了?自从进来以后我总感觉在原地打转,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卡利亚听从特拉维斯的建议回到之前遇见植神的树林,他注意到草坪已经蔓延到树林之外,那些原本矮小的树木居然变得异常高大且林冠浓密,树冠以下除了零碎的阳光之外,其余的部分都被黑暗笼罩。 各种各样原本属于这里的植物和根本不存在于这里的植物竞相生长,颜色艳丽的花朵就像宝石一样散落在草坪上,浓烈的花香熏得他头昏眼花。 “不能害怕卡利亚!想想村长爷爷,想想村子里面的那些人,他们现在正在受苦呢!”卡利亚一边鼓励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卡利亚进入树林的瞬间,他头顶所有的树叶都簌簌颤抖起来,就好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一样,与此同时,脚下的草坪以他双脚站立的位置为中心亮起出令人安心的荧光,并在他惊讶的注视中一路向树林深处蔓延。 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卡利亚,特拉维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叹口气,他重新戴上面具遮住脸:“孩子,我能明白你急迫的心情,现在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等听完这些话你再考虑一下会比较好。” 卡利亚察觉到眼前是狼人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连忙点头道:“我会听着的,你说吧!” “呼……”特拉维斯没有立刻开口,他低头深吸一口烟吐出来,而烟味熏得卡利亚直咳嗽。 直到烟雾彻底散去,特拉维斯才语气凝重的说道:“卡利亚,你这个存在很特殊,所以植神选中了你。祂为了得到你的允许,让你打开那扇不应该打开的门,一定会用各种方法诱惑你。你必须保证,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诱惑,无论看见什么样的幻境,你都会坚定地选择站在人类我们这边。” “‘我们’?”卡利亚小声重复着这个单词,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和他们拥有同等的地位,从前他从未见过狼人,只在故事中了解到他们是强大而美丽的存在。如今亲眼见到了他反而觉得有些失望,对方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有个声音告诉卡利亚现在不是抉择的时候,见到植神的时候他可能还有谈条件的机会。 “爷爷,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地方生活呢?明明有那么多城镇,这里除了勉强能耕种的土地之外什么都没有不是吗?”卡利亚曾经也向村子提出自己的疑问,他们偶尔也会去距离村子非常遥远,坐驼牛车也需要三四天才能到达的城镇采购一些物品,他在那里见到很多与他们这些人类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可是那些人看见他们的时候,眼中却几乎没有善意。 “卡利亚,我们没有得到神的爱,比任何种族都要弱小的我们是无法获得土地与权力的。也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我说的话的含义,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人类的机会还没有到来,开拓未来之路的那位会出现的,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 村长口中的“开拓未来之人”其实是指一个偶然获得预知未来的能力的女巫预言中的人物,这个人是人类口中的拯救者,现在预言的第二个征兆已经出现,古神真的随着流星群降临在这片大陆上,也就是说拯救者也一定会出现。 “从天而降的不止是陨星,还有备受神宠爱的孩子,祂们带来的是足以让大陆战栗的祸端与绝望,十只手渴望连接在一起的时候,新的灾殃又开始孕育。” 特拉维斯一直隐匿气息跟在卡利亚身后,他轻念着魔法使远望的风笛牺牲之前留下的预言。与这条预言类似的传闻已经在那些人类奴隶之间传开,暗无天日的未来中必然会出现的救星让他们产生对自由的渴望,这也间接导致一直以来驯服的肉盾们为了逃避毫无意义的守卫战,掀起了针对以精灵为中心的联合军的暴乱。 “人类拥有无限的潜力,只要给我们一点机会,我们一定能摆脱现在的境地吧?人类其实就是这样的存在,弱小但顽强。特拉维斯我的愿望一直以来都是……” 小苍兰的话直到现在都萦绕在特拉维斯耳边,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随即他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抬头才发现卡利亚竟然就这样从他眼前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人去哪儿了?” 再次来到丛林深处的卡利亚站在发光的草坪上,他好奇地观察着周围飘动的光带,吃惊地发现它们全都是那种体型细长,身体两侧长着细小细长翅膀的昆虫。他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正好踩到地上的某物。 还不等卡利亚细看自己踩到了什么,那个东西就消失在了草丛中,与此同时那个充满慈爱但难以分辨性别的声音:“孩子,我很高兴你又回来了,你已经考虑好了吗?我能保证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只要你对我敞开心扉。” 冷静,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眼前的不是人类,更不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存在,意志意志不够坚定反而会被祂影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卡利亚的心跳声快如密集的鼓点,他咽了一口唾沫后对眼前发光的巨大橡树伸出手:“我不是来接受你的条件的,而是来和你做笔交易的。你明明也是神却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肯定是遇到什么问题对吧?我听大人说过,接受没有理由的好意会付出更多代价,我还是更想用我能做到的方式跟你合作。” “‘合作’是个很美妙的词汇,亲爱的,可是从一开始你我的地位就不同。”橡树,不,植神的声音多了一些讥讽,祂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孩子也只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除此之外他和别的人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在见到祂原本的样子的瞬间,他也一定会精神崩溃自杀。 “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卡利亚咬紧牙关问道。 “我这边并非瞧不起你,而是在说实话,没有被任何存在眷顾的人类,最终的结果也是成为强者的养料。不要太埋怨自己的这种命运,毕竟这一切都是由父神决定的。”植神说完这些话之后伸出枝条轻拍卡利亚的头,似乎是在安慰他,“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吧!只要你愿意做的东西,我就帮那些人类解除他们身上的诅咒。” “你真的能做到这件事情吗?我是说解除另外一个古神的诅咒。”卡利亚抬起头期待地问道,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他接触到植神,对方身上传来的淡且奇妙的味道,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感。 “古神之间其实是相互制衡的关系,即使是兄弟姐妹,也不一定拥有相同的力量。”植神的话语中满是自信和傲慢,祂原本拥有很强的力量,只不过现在核心受损才变成这个样子,只要找到合适的容器修养,吸收足够的灵魂和魔力,祂就能回到全胜时期。 “那可真是太好了。”卡利亚原本紧张的表情忽然放松下来,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欣喜的笑容,“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特拉维斯先生,快动手吧!” “什么……” 植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从灌木中一跃而起的特拉维斯用拳头砸开树干,树皮碎裂的声音和低沉的狼吼同时响起,繁茂的树枝在剧痛中疯狂摇晃,橡树的叶片如雨一般纷纷落下。地面疯狂不断震荡,无数覆盖着软骨网,外形同肠道一样的根须破土而出,缠绕在特拉维斯身上试图将他甩开。 “卡利亚,你后退。”已经变成狼人形态的特拉维斯轻而易举地扯断缠绕在身上的根系,“我来对付这个家伙。”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三章 是我利用你 特拉维斯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植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祂就做出反击。除了形状诡异的根须之外,原本环绕在祂身边的植物瞬间疯长,变成屏障试图将祂与特拉维斯隔开。 周围树木的树皮表面竟然浮现出一张张表情痛苦的人脸,它们张嘴用空洞的口发出会让人身体麻痹,甚至影响感官的尖啸。 可惜后者似乎拥有某种特殊的力量,靠近他的植物立刻枯萎消解,只留下干瘪的枝干,就连他脚下的草地都变得暗淡枯黄,露出一片干枯的泥土。 “别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双耳流出鲜血的特拉维斯神色疯狂地大吼道,他握紧拳头涌指尖刺破掌心的皮肤,待血液浸透指甲后再猛地回避,暗红的弧状血光飞出将阻碍他的植物尽数斩裂和腐蚀。 处理掉碍事的植物后,特拉维斯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植神身上。他的狼爪无比锋利,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比这片土地上任何事物都要坚硬的树皮撕裂,其下露出的是血肉一样的韧皮层,而韧皮层下面就是更加脆弱的内部。 震荡与土地开裂声中无数的树木拔地而起,它们像被无情的大手捏合在一起一般变成长枪的形态。树木长枪蓄力后猛冲向特拉维斯,可又在对方一击重拳砸向树干的时候轰然崩解。 “你这家伙原本的力量可没有那么弱,小苍兰说的是对的,即使是神也有弱点。”特拉维斯擦去从脸上寄生藤蔓缝隙中流下的血,他缓缓张开插入树体的拳头,手指撑开裂口的时候亮绿色的液体渗了出来,“变成这样了还能动,真的像虫子一样。对了,这句话你很熟悉吧?当初你也是这么对我的同伴说的。” “等等,等一下!我可不记得我招惹过你!你不是被我诅咒的人才对,可为什么你的身上有我的诅咒?”植神终于不再从容淡定,祂的语气中全是惊慌与疑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能不能好好谈谈?啊疼疼疼,别对我的核心动手!” “你当然不会记得我,就在你被我们围攻濒临死亡,决定释放诅咒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时候,是小苍兰保护了我。”特拉维斯可不打算和古神聊太多,这个距离下祂释放的精神污染对普通人来说足以致命,他也只能再坚持几分钟而已,所以得速战速决。 “啊哈,我想起来了,一年前确实有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一起来攻击我,当时我太过轻敌,导致核心受损不得不转移到眷属身上。”经由特拉维斯提醒,植神才想起来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的细节,当时那群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当中确实有一两个看起来很美味的家伙。 “那个像小苍兰一样漂亮的家伙竟然还没有死吗?我当时还可惜没能把他吃到嘴里,没死可真是太好了!” “该死的混蛋,你给我闭嘴!小心我真的杀了你!”植神兴奋的感慨让特拉维斯更加愤怒,他用力攥紧拳头握住那颗翠色的核心,可是最后理智制止了他,他知道还有很多人需要这个东西,所以他不能为了复仇毁掉其他人的希望。 “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也是我的核心,不过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吧。我们活着的时候,核心是与我们绑定的,一旦从我们体内取出就会消失。而核心消失我们也不会死掉,只会回到最初的状态陷入沉睡。” 听到植神的话,特拉维斯手上的动作确实停顿了一下,可他没有完全相信这个狡猾的家伙说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万一这是你为了逃跑找个借口呢?” “呵呵,你也可以试试,反正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特拉维斯先生,您还好吗?”战斗一开始就躲起来的卡利亚慢慢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他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头,看着地上残破的橡树和狼藉的地面——只是在一瞬之间梦幻一般的景色就只剩下一片废墟,这股超越人类的力量还真是让他让人羡慕。 还有……那就是植神的核心,有了它就能解除大家身上的诅咒了!卡利亚目光炽热地看着特拉维斯手里植神的核心,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它抢过来,不过他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所以也只是在不远处观望着。 “该死!”特拉维斯很清楚这些神从不说谎,神赋予的性质决定祂们必定无法用话语欺骗任何人,但祂们可以选择隐瞒一些事实。也就是说,眼前的植神不见得把话说完。 “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可以赋予他使用我的力量的权利。”植神伸出根须指着一脸茫然的卡利亚,“我的核心出现裂缝,裂缝导致我没有办法积攒力量,这样下去的话我确实会消失。如果我有一个宿体的话,我可以暂时把力量储存在宿体中。等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用力量来恢复身体。” “我可不能给你恢复力量的机会,不如现在就拿走你的核心……”特拉维斯的右臂缓缓抬起,只要再用力一点,他就会将核心从植神的体内拽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植神打断特拉维斯继续说道,“你想想看,那个孩子持续使用力量的话,我就会永远保持这个状态。对你们来说这不是件好事的吗?又能利用我的力量,又不用担心我会再次伤害你们。” 植神提出的条件确实诱人,可是特拉维斯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由自己决定,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卡利亚,郑重的问道:“孩子你是怎么想的?你愿意为其他人做出牺牲吗?一旦你接受这个家伙,你的人生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你就将无法过上平静的生活,我会在你失控的时候亲手杀了你。” “村长爷爷曾给我们说过,人类缺乏力量,缺乏的不仅仅是自保的力量,还有能够对抗其他种族,反对压迫的力量。”卡利亚并没有犹豫太久,比起平凡的人生他更想选择一条充满苦难与挫折的路,至少这条路上他会得到渴求已久的东西。 “就算对方会带着我的生命没有关系,我愿意接受。” 特拉维斯静静看着卡利亚,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透亮的眼睛当中充满了野心和欲望的火焰,他曾经在很多人的眼中看到过那种火焰,而拥有这种火焰的人,最终会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谁知道最后这个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特拉维斯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这是最好的办法,眼下还有很多人等着他们去拯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没有办法,我会看着你们签订契约,这是我作为见证人应该做的事情。植神,你别想耍手段,只要你有什么小动作,我会立刻解决你。”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四章 我是救世主 “这样的话,他吸收进身体的诅咒就彻底解除了。只不过他的身体很虚弱,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我来准备一些药草煮给他喝吧。” 位于战线最后方的村落内,卡利亚小红雨结束治疗,他收回盖在那个身上被细小藤蔓藤蔓缠绕的男人眼睛上的手,用手帕擦拭藤蔓攻击他时弄出的伤口,亮绿色的血液让他自己都些害怕。他没想到自己成为植神的附体后,不仅外貌发生了变化,就连身体也变得不太像人类。 全程盯着卡利亚治疗的特拉维斯松了口气,随后他抱着手臂对身边长得像槲寄生的妖精说道:“我就说了吧?他一定能派上用场的,这下还请你好好回去跟那些人报告,你要是敢瞒报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好……好的!既然已经证明附体的真实性,那我就告辞了!”本就害怕的妖精被吓得转身飞走,差点撞到在门口围观的士兵。 特拉维斯身边有着罕见银发的女性精灵同伴摸着下巴惊叹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个人类竟然真的能使用古神的力量!要是那群上层的家伙知道的话,肯定会惊掉下巴吧?不过对一个弱小的种族来说,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也许是听见精灵的话,卡利亚手里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只不过他的脸藏在浅绿的发丝后,没人能看见他的眼神。 “弱小?”特拉维斯听见同伴的话冷笑起来,“人类并不弱小,比安卡!你可能不会信,但再过几十年,不,也许要不了这么久,人类会得到重视的!” “哼,那就期待一下咯!”比安卡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厌恶地看向卡利亚,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对方美得就像某种非人的存在……不过能接纳古神的身体怎么看也不正常吧? 比安卡越想越觉得内心很不安,于是她决定把卡利亚赶出去:“别让他留在这里,我担心他伤害小苍兰。” “比安卡,卡利亚不会做这种事情,他还是个孩子!”特拉维斯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说道,他知道精灵一向高傲刁钻,但针对一个孩子还是过分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多久的人类跟我斗嘴?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要搞清楚,并不是我针对他,他拥有的力量实在过于可怕,万一他失控,村里所有人都会遭殃!你可别忘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比安卡的声音因愤怒变得更加高亢,她虽然性格不太好,但也从未因为私情做过什么越权或者强迫他人的事情。她有些恼怒地等着一脸错愕的特拉维斯,忽然说道:“倒是你,我觉得你好像哪里变了。” “比安卡,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特拉维斯下意识地想解释,可卡利亚忽然站起来说道:“这确实是我有问题!我本来就没有能力站在这里的,要不是拥有古神的力量,我怎么可能来到这个地方?但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帮助这里的人,哪怕多一点也好!” “不行,卡利亚。你还没有完全掌握这股力量!更何况你越使用这股力量,古神就越有机会侵蚀你的灵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特拉维斯冷冷地拒绝了卡利亚的请求。在他看来,这个孩子还没有资格谈论“拯救他人”这种事情。 比安卡死死地盯着卡利亚,发现对方脸上只有真诚,不见一丝的虚伪和令她厌恶的算计……和她见过的绝大数人不同。 这种人的话,也许会给这种地方带来一点希望?比安卡闭上眼睛挣扎了一下后伸出自己的手:“我们信奉的创世神告诉我们,若要索取,必将付出对应的代价。如今你打算自我奉献,在我看来这是最崇高的精神。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我会把你介绍给我们的王。” 卡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住比安卡的手,他低下头的时候露出发红的耳尖:“我不太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们能安置好我的家人吗?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他们能生活在更安全的地方。” “当然,你已经证明你的价值了。”比安卡握紧卡利亚冰凉的手,她能感觉到那股流淌在对方身体里的巨大力量,光是感受一下就让她不寒而栗,真不知道特拉维斯当时是怎么直面那个怪物的。 比安卡的话让卡利亚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他强忍住笑声的欲望激动地点点头:“我会服从你的安排的,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卡利亚的表现让比安卡对他的厌恶感淡了一些,她用手掩口假咳一声,示意士兵带卡利亚去休息:“也没必要这样,你先去休息吧,你现在的脸色很差。特拉维斯,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嗯,好。”特拉维斯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他回头对一脸担心的卡利亚露出一个让他安心去休息的笑容,又转头走到比安卡面前去了。 有些失落的卡利亚跟着士兵来到一栋石屋面前,他进去以后惊喜地发现竟然没有其他人,士兵在礼貌和他告别后直接离开,完全没有监视他的意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卡利亚仔细检查房间,发现这里除了基础的家具外没有别的东西后松了口气,他疲惫地躺在床上舒展手脚,忽然畅快大笑起来:“你真是太有用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会直接被赶出去吧?我当时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从卡利亚的头发间垂落的藤蔓像是有生命一样舒展开来,整个房间的地板上瞬间冒出许多植物的嫩芽,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都说过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肯定会帮助你,互利互助不是吗?” “村里的大家也已经种上‘种子’了,只不过稳定下来也需要一些时间,这个地方很适合他们生活,我必须让他们在这里留下。”卡利亚看着自己手背皮肤下变成深绿色的血管,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不仅仅是促进植物生长、治愈疾病、操纵植物……甚至还能通过植物观察远处的情况。 只不过这份力量不能轻易暴露出去,不然的话他肯定会被送上战场跟那些古神作战,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允许他这么做。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学会掌控这份力量,然后帮助更多的人,让那些人支持自己达到目的。 “只要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只不过你要记住我们之间的契约。你拿走了多少,之后就要用多少魔力来还给我。”植神提醒卡利亚,他们之间的契约关系将注定持续很久,至于这个孩子最后会到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跟祂没有关系了。 正在兴头上的卡利亚压根没听到植神说的话,他高兴地在床上绽开双手大声说道:“看样子我就是预言中的救世主!太棒了!”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五章 不该是这样 古神降世的第四十五年,第一个古神附体出现,其名为卡利亚,他以植神的力量拯救数万人的生命,其中还包括后来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的魔法使小苍兰。 以此成为当时当之无愧的救世主的卡利亚获得面见各种族的首领的机会,战时会议上,其中对如今的地位以及影响力感到担忧的精灵王为网络他,将位于第二战线后方安全区域的土地作为拯救他人的奖励,赋予给了卡利亚,并承诺只要他在位期间,精灵族将会无偿为他提供帮助和庇护。 卡利亚带着族人迅速搬迁到那里,那片土地上,他们靠着提供治疗和药物在战场后方得到了各种族的庇护,混乱的战争结束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村落也终于建立起来,而那个村落就是花之国的前身。 靠独特的能力以及远超其他种族的生产力,卡利亚和他的同伴们在战争中过得也不算太凄惨,相较于其他被当成工具使用的人类同胞,得到庇佑的他们已经算得上幸福了。可是这种生活持续到龙族统治时期戛然而止,他们同其他种族一样失去土地沦为奴隶,龙族给他们戴上限制自由的项圈,将他们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去帮助开荒和生产。 虽然龙族可以从魔脉中吸收魔力生活,但大量的奴隶依旧需要食物和医疗,拥有优秀治疗能力的花民可谓是优秀的工具,因此卡利亚作为花民们的首领被挟持在龙王身边,看着同伴日夜操劳直到耗尽生命而亡。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愤怒,下定决心要让这些自大的龙族付出代价…… 直到龙族因内忧外患走向灭亡,卡利亚和他的族人们才得以真正的解放,多次为以人类为首的反抗军提供情报的卡利亚在王国建立初期获得第一代加布里埃第二任国王的封赏,他被册封为亲王,获得一片受王国制约但相对自由的领土。他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国家,称呼自己与继承植神之力的众人称之为“花民”,以此芙诺兰公国就此建立。 “陛下,那些异教的士兵已经闯进来了!我们的士兵和防卫根本挡不住他们!他们说要将您抓住送上断头台!”护卫皇宫的骑士闯进殿内的时候,他看见那个曾经高傲的花之王此刻正发狂一般地打砸着屋内的盆栽,显然通过耳目他已经了解到战况,只不过现在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陛下,请您……” “不,把敌军引到这里来!我不能就这样输掉,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卡利亚因愤怒扭曲的脸看上去非常狰狞,他转过身的时候那张枯槁不堪还满是褶皱的脸把骑士吓了一跳。 “我……我知道了,还请您小心。”骑士被吓得接连后退几步,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被欲望蒙蔽眼睛的王,转身朝敌人走来的方向走去。 “卡利亚,你跟我的约定又要到时间了,如果你不能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就会吞噬你的生命!”植神的声音如同幽灵的耳语一般在卡利亚耳边回荡,他从过去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地用手在脸上摸索。 布满褶皱皮肤摸上去就像干枯树皮一样,卡利亚表情扭曲的咒骂道:“可恶,我的脸,我的脸上又变成这样了!这次的身体我很满意的,这下又得换了!” “你身体换得这么勤快,那些老不死的送来的花民恐怕根本不够用。”洱比苏伦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赤脚下床的卡利亚,很清楚对方是打算去做什么。自从这个怪物可以更换身体以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更换身体,他很喜欢貌美的花民,那些贵族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们特意从平民中挑选出样貌优异的平民送入王宫。 如果不找替代品的话,卡利亚将会将手伸向他们这些贵族,他们可是要享受权力与财富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怪物的牺牲品? 卡利亚随意展开手臂,地上的蛛丝藤立刻顺着他的腿缠绕在他身上,编织成一件舒适宽松的长袍。听见洱比苏伦的的话,他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用完了那就再去抓不就好了?反正我的子民无穷无尽,就算他们不想留下后代,我也有一万种方法强迫他们。为了花之国的延续,这只是最小程度的牺牲。” 曾经将自己的国民当做一切,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他们的花之王现在早已变成为了自己的私欲能做出所有残忍之事的暴君,他用植神的种子操纵贵族,将平民当成工具,用沉重的赋税和籽岷的义务操纵他们,逼迫他们劳动甚至是成为奴隶被贩卖到别的国家。 卡利亚的话再一次激怒了洱比苏伦,她一把抓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发饰冲过去,用力将发饰的尖端刺入那枯枝一样的脖颈中,还用力地转动几下:“他们是我的子民,你怎么能这样做?你这个怪物!就是因为你的贪婪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卡利亚被洱比苏伦扑倒在地后没有挣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他微笑看着这个眼睛猩红的女人,用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不用担心,这次收获祭我会带你一起走,我们会摆脱沉重的肉体,以本质的形态迎接新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洱比苏伦被卡利亚的话恶心到干呕,她拔出发饰插进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话:“什么新生?你只不过是寄生在植神体内,你没有想过祂是在利用你吗?算了,我也懒得听你废话,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我绝不会选择成为你的弟子!去死吧!” “沃嗦过,拟棕油已填会明摆的,补过先在嗨不塞事后(我说过,你会明白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卡利亚含糊地说完这句话后眼睛就失去神采,他的手也重重砸在地上不再动弹。 骑坐在他身上的洱比苏伦松了口气,她丢掉发饰用手捋起额前的头发:“我明白什么?反正再过不久我们就再也不见了。” “陛下,打扰了,我们进来了。”门外话音落下后,卧房的门被推开,一群女佣带着工具推门而入,开始熟练地清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很显然她们早已习惯这个场面,恐怕杀死“情夫”这件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陛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去清洗一下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辛苦你了,我清洗完后直接去书房,马上就是收获祭了,所有的事情不能有任何差错。” “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们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出现在宴会上。” “那就好,我主要是担心到时候混乱不够大,只有足够混乱,那个家伙才防备不过来。”洱比苏伦接过侍女长手里的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她的视线穿过窗户投向远方,“终于要实现了,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六章 混入 瑟勒塞瑞斯讲述的花之国的历史,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梅西尔对古神的看法和原本对灵魂的理解,她现在才意识到肉体也许真的只是限制灵魂的容器,真正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也许在不会再受到肉体的限制。然而失去肉体的灵魂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所以肉体也并非可以轻易舍弃之物。 神同时创造肉体和灵魂的目的,也许不是为了让生命不断地经历生与死的循环,而是为了在世间的苦难中得到升华,可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最后大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舍弃肉体潜入其他人的容器,真是疯狂的做法,一旦失败灵魂必定会消散,这算是赌博行为吗?” 看着用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梅西尔,瑟勒塞瑞斯没忍住开口提醒道:“对卡利亚那个怪物来说,这种事情也许不是很困难,被植神力量影响的他本身灵魂的质量就和别人不同,不然他不可能成为附体。你不也是这样的存在吗?” “不,我不一样,我能接纳的只有‘特定的存在’,一旦接纳别的东西我的身体就会崩溃。”梅西尔将手放在胸口上,随着时间推移诅咒已经变得极其像一条蜈蚣或者马陆缠绕在她的脖颈上,再这样下去她必然会被诅咒杀死,“按照你说的,自从卡利亚通过祭献花之国的国民,成功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植神的核心中,还能像植神一样对花民进行控制和入侵。这样的怪物,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杀死他?” “有些事情现在跟你坦白的话好像还太早了一点,但是既然是合作,我觉得我还是得拿出些诚意。”瑟勒塞瑞斯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城镇,他知道从那里开始往后基本到处都是卡利亚的眼线,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监视。要想要避开那个怪物的监视,他就不能在隐藏自己的力量了。 拜托同伴雇佣的那些闹事者应该也快到了,希望他们能好好表现,别让人失望。 梅西尔也眺望远处的城镇,那里的城墙都好像是漂亮的黄色调,无数黄色系的花卉组成巨大的屏障,保护着期内居民的安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现在也许还没有到你揭露底牌的时候。现在我们应该专注于潜入宴会的事情,你不是说前面的城镇已经很接近圣法利亚了吗?” “对,那个地方不仅仅聚集着很多贵族,还是初始选拔地。想要成为花民的人们会在那里接受检查和测试。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是试练塔,而是别的地方。”瑟勒塞瑞斯说着掏出头巾熟练地包住脑袋,“等再走几百米就停下等我,我去找接头的人。” “我知道了,你小心一点别被发现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救你。”梅西尔点了点头,她早就派出恶魔去前面打探情况,既然要潜入,那就必然要对目的地有所了解,只希望那里的情况不会太复杂。 目送瑟勒塞瑞斯匆匆离开以后,忽然觉得有些疲惫的梅西尔抱着膝盖叹气道:“没想到又被卷进麻烦的事情里了,难道我天生就是这种体质吗?不过要是能帮助更多的人,我倒是也无所谓……”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手臂上覆盖着金色鳞片,皮肤苍白得就像大理石的手轻轻搭在梅西尔的肩膀上,同时空虚又缥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只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从没有得到救赎,你做的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你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梅西尔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立刻问道。 “真是令人伤心,你居然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梅西尔?” 沁人骨髓的寒意从那双叠放在梅西尔胸前的手上释放出来,她感觉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被身后的人轻轻咬住耳朵:“不记得我也没有关系,今天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毕竟刚刚醒来我还需要时间适应,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嘶嘶……”陌生女人的话音落下后,原本搭在梅西尔身上的手臂忽然化为漆黑的雾气消散。身体依旧僵硬的梅西尔呆滞地看着自己刚刚握住对方手腕的手,黄金的鳞片让她的眼中浮现出恐惧的情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封印解开了?明明没有那么快的,难道是诅咒的影响?该死,这下糟糕了,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个家伙才行!”梅西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手死死握住手臂,都没有意识到指甲嵌入手臂的皮肤。 “什么事情糟糕了?我怎么就离开一会,你的脸色就变得这么差?”正好带着线人回来的瑟勒塞瑞斯看着陷入恐慌状态的梅西尔,他先是有些吃惊,随即他就示意线人暂时先别过来。他小心地走上前,半跪在她面前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助吗?” “不,我没事。”梅西尔像是惊醒一般猛地抬起头,她眼中的恐惧逐渐消退,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平静的状态,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把人带回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这位是苏克斯家族的昂斯诺先生,他会负责带我们从他们家族城堡的密道进入奥瑞姆。”虽然觉得梅西尔的状态异常,可瑟勒塞瑞斯也没时间在意这么多,他示意那个伪装成平民的贵族小子上前,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麻烦带我们进去吧!” “当然没问题,我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昂斯诺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看向梅西尔的时候瞬间愣住,旁边的瑟勒塞瑞斯注意到这小子的耳朵都红透了。 梅西尔看着发愣的昂斯诺,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只是您长得太美了,我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昂斯诺反应过来以后疯狂摇头,除了王后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简直就像是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或者怒放的虞美人一样。 “谢谢夸奖,也很感谢您们冒着危险来帮助我们,拥有这样精神的人都很伟大和可靠。”梅西尔将手放在胸前向昂斯诺微笑,“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梅西尔的夸奖让昂斯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他傻笑着摸着脑袋:“嘿嘿,不用谢,我们只是为了花之国才选择和革命君合作的。这边请,我带你去密道。” 瑟勒塞瑞斯感觉自己被无视了,不过问题也不大,谁叫他本来也不是那种天生就吸引人的花民呢?更何况他的目的只有杀死那些怪物而已,现在要紧的还是潜入,这件事情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前面就是奥瑞姆了,据说是花之国的贵族生活的地方,一般人进不去那里。”黑曜石坐在马车上看着不远处黄金一样的城镇,他缓缓吐出味道甜腻的烟雾,漆黑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那这样的话,我们该怎么参加收获祭呢?”朱恩误以为黑曜石来这里是想要参加王族为纪念植神举办的收获祭,她忍不住提醒对方,“收获祭和其他祭典不一样,是不允许外人参加的。” “我没有打算参加祭典,这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黑曜石轻轻摇头,缀在帽檐的珠帘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我在等信号,你也休息一会吧,接下来恐怕还要等很久。”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七章 准备 昂斯诺从小都知道,他们身上的植物不是什么祝福,而是威胁他们生命的诅咒,在他们之前,植神会先吃掉那些平民。只要平民还在,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可是这种人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昂斯诺,我的孩子,你身为苏克斯家族的一员,你就必须明白一件事情:我们的灵魂从被种下种子的那一刻就不再属于自己,就算我们获得特权,也不能改变我们身为植神的食物的事实。永远不要放松警惕或者为现在的生活感到庆幸,我们要追寻的,是属于我们的自由。” 父亲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祖父对他曾经说过的,但是在伟力的面前,他们确实没有反抗的能力,家族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拒绝依靠别的人的身体延续青春,接纳死亡本就是“人类”该做的事情。 梅西尔和瑟勒塞瑞斯跟着昂斯诺,来到城外一处长着鼠尾草和迷迭香的草地,不远处一棵榕树正静静伫立在阳光中,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密道出口的地方。 梅西尔伸手抚摸着鼠尾草的叶片,有些好奇地问道:“昂斯诺先生,您们家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革命军合作的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昂斯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瑟勒塞瑞斯,他记忆中这个花民好像样貌从未变过,而且他父亲小时候似乎也见过对方。仔细想想这件事不太正常,但对方至少还是个值得信任的合作对象。 瑟勒塞瑞斯对昂斯诺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点点头后转移了话题:“我们之间的合作确实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密道还是在老地方对吧,我就先下去了。” “看样子还是有什么事情,不然他不会是这种反应。”梅西尔自然不会追问这类事情,她看着瑟勒塞瑞斯熟练地控制树根抬起,露出隐藏在下方的暗道入口,也走过去准备跟着进去。 “梅西尔,如果你发现自己面对的敌人是曾经最重要的人的话,你会怎么做?”进入暗道后,除了发光植物带来的微弱光源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用于照明的物品,这就导致三人走路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地上盘虬的根系和石块,以免被绊倒。 “我不会因为对方和我有关系,就选择性无视他做过的错事,罪不可赦的人最后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梅西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脑中闪过的都是莉莉丝的脸,她感觉胸口刺痛无比,但这不是诅咒带来的。 “真是残酷,只有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吧?”本来是带路,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跟在后面的昂斯诺插嘴道,“正确错误,或者受不受惩罚这种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谁知道?只是对于急切需要希望的人来说,这件事情就很重要了。”瑟勒塞瑞斯耸了耸肩,之后他走出暗道,看着眼前包围出口的士兵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动作,“真是让人意外的欢迎仪式,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对付的并不是您,瑟勒塞瑞斯大人。” 苏克斯家族的家主匹克寇尔·蒙勒凯特·苏克斯就像一头垂老的雄狮,只是站在那里他也依旧散发着惊人的气势。他注视着瑟勒塞瑞斯身后的梅西尔,拔出腰间的剑指向她:“那个女人,不能让她宴会上去。” “黑曜石,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啊!”从天而降的萨菲一把抱住黑曜石的脑袋,她覆盖在厚实羽毛的胸口瞬间埋住了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他们果然和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黑曜石早已对萨菲的举动习以为常,他甚至还顺手把烟管拿远了一些:“我就知道是这样,既然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了,他为什么还要再找一个帮手?” 萨菲换了个方向从背后搂住黑曜石的肩膀,同时用手拨弄他头顶的猫耳“那个少女有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红发,而且还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她肯定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魔女。被教会通缉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很显然她也是冲着植神来的,毕竟这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黑曜石将烟管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据他对那个魔女的了解,她应该知道花之国内出了什么事情,但这和他关系也不大,反正只要完成委托就行了。 “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危险情况,这个孩子不就是个变数吗?”萨菲看向捂着眼睛不敢看这边的朱恩,她对这个女孩没什么敌意,可也没放松警惕。毕竟这孩子来路不明,在弄清楚底细之前不能当同伴看待。黑曜石说这个孩子的治愈能力还不错,说不定以后真的能派上用场。 黑曜石看向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的朱恩,思考一下后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只是朱恩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接下来的委托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我们还是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你再去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萨菲听到黑曜石的话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她还是展开翅膀飞向空中:“真是的,才刚见面你开始使唤我。算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目送同伴离开后,黑曜石放下手里的烟管,望着天空如雪山般的云层说道:“朱恩,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朱恩纠结地绞着手指,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就在刚刚我想起一些事情,我好像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当时我从银晕木制作的棺材中醒来,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地下的密室中。于是我跳进地下河,等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飘到喀斯特外的河边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黑曜石有些感兴趣地晃动着尾巴,他知道朱恩可能有某种秘密,这个秘密也许和花之国的贵族有什么关系,再加上从地下醒来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是有人故意把她安放在那里的吗? “我好像必须去参加祭典,因为祭典上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如果不阻止的话,大家都会死掉的。”朱恩扶着额头,刚刚她和周围的植物进行链接的时候,一些记忆的碎片涌入她的脑中,模糊的记忆告诉她,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我明白了,你去吧,我会让萨菲想办法带你进去。到时候你去做你的事情,我们做我们的事情,等一切结束以后,在城里见吧。”黑曜石说着拍了拍有些惊讶的朱恩的脑袋,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不过眼下他有别的事情要做,护送朱恩的事情就交给萨菲好了,她应该会乐意的。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会出现不好的事情吗?” “我直觉一向很准,而且花之国发生的事情我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更何况你也不像那种会用谎言掩盖真相的人。”黑曜石抚摸着自己的右腿,假肢坚硬的触感让他保持警醒,“变数越多越好,你的出现也许会改变什么。”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八章 预言中的那个人 “你难道是在恐惧预言的实现?你可是苏克斯伯爵,那个曾经参与过讨伐血孽之徒的作战的勇士,你手上的剑不是还很锋利吗,怎么能用它对准你的同盟?”瑟勒塞瑞斯对匹克寇尔的行为感到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信任的盟友居然会相信那条预言,虽然它确实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但也不至于让人警惕到这个程度。 匹克寇尔没有因为瑟勒塞瑞斯的话产生动摇,他犀利的视线一直集中在从暗道中出来后,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梅西尔身上:“岁月会让勇猛的人变得谨慎,我不再想过去那样对自己充满自信了。那个少女会给未来带来不可控的变数,我只是想请她在监狱里待一段时间。” “你们所说的预言我并不了解,但是所谓的预言都是人为推动实现的。”梅西尔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发觉这些士兵大都是非贵族,甚至非苏克斯家族出生,这样的情况在贵族间可不多见。 “你的那头红发来历并不简单不是吗?除了魔女之外,没有哪个普通人会拥有那种代表死亡与不幸的红色的头发。更何况,你能保证自己有能力与王族抗衡吗?他们拥有的力量和我们这些贵族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匹克寇尔说话毫不顾忌,他在乎的只有革命,为了花之国的百姓,还有他们家族的延续,他必须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苏克斯伯爵,注意你的言行!这位可是为了帮助我们……” “好了,别说了,我听你的。”梅西尔打断瑟勒塞瑞斯,她认为眼前这个花民之所以对自己充满敌意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就像是在暗示什么,既然这样,不如暂时顺着他的意思来。 “真是非常抱歉,请您跟士兵去客房吧,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将您安置在环境恶劣的地下监狱。”听到梅西尔的话后明显松了口气的匹克寇尔收回武器侧身让开,士兵们上前将梅西尔和瑟勒塞瑞斯隔开,然后护送前者离开。 瑟勒塞瑞斯目送梅西尔离开后猛地挥手,下一秒房间内所有的植物就出现了枯萎的迹象。就像是冬季在这个房间中降临一般。做完这些后他回头看向匹克寇尔,沉声说道:“你最好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做这种事情。” 匹克寇尔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他卸下戒备后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担忧王宫那边的情况,可现在的计划其实已经出现偏差,他们也只能相信一切最后都能如他们所愿。 “皇后殿下在半年以前忽然写信联系我们,说让我们做好准备,不仅仅是支持您的革命,还要求我们准备士兵。”匹克寇尔在儿子的搀扶下坐下,他拿出一封信件放在桌子上示意瑟勒塞瑞斯查看。 “我母亲?她不是应该……她说的准备恐怕不只是这些吧?站在这里的士兵绝大部分都不是苏克斯家族的成员,你们也在救助那些被送出去的奴隶对吗?”瑟勒塞瑞斯看着窗外,果不其然外面的街道上压根就没有平民,除了士兵之外,他派人招募的佣兵和赏金猎人也有到了的,他们将会在之后的计划中承担吸引敌军注意和转移战力的作用。 “请您放心,我们并不是真的打算囚禁那个少女,只不过我们不会停止现在的计划,还请您做好潜入的准备。”接话的是昂斯诺,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父亲的命令他不能违背,所以面对这些他能做的就只有保持沉默。 “我知道了,对了,你们有派人监视着那个怪物吧?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瑟勒塞瑞斯的脸色比刚刚差了很多,他也找座位坐下,顺便接过女佣递过来的水杯把水一饮而尽,“他的状态应该不会很好,毕竟我的母亲用毒龙的牙齿刺伤了植神的根部,他肯定会跟着受到影响。” “他更换身体的频率非常高,几乎两到三日就必须更换一次身体,而且每次脱离后留下的肉体身上的诅咒都消失了。”昂斯诺回答道。这都是他们派遣到王宫的人拼死传回来的情报,一般一个人只能传递一次情报,因为王宫内充斥着大量花之王的眼线,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昂斯诺的话让瑟勒塞瑞斯陷入思考,他离开花之国很长一段时间后回来一直都在潜伏,王宫那边的情况也确实没有详细了解过,最重要的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花之王……那个家伙到底是还是原来的那个花民吗? “看样子即使没有身体,外界依旧能影响到他,他是在和植神共同承担伤害吗?” “我认为应该是这样,所以我特地准备了一些东西。”匹克寇尔说着将腰间的一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用皮带包裹末端的短剑放在桌面上。 瑟勒塞瑞斯好奇地拿起这柄短剑,发现它不仅入手非常沉重,而且触感也十分奇妙,观察一番后他才意识到这柄短剑竟然是用某种生物的牙齿制成的:“这是龙牙吗?这种东西恐怕不好搞到吧,是谁给你们的?” “一个自称是想要帮助我们获得解放的女人,她给了我们三柄这样的短剑,都是毒龙种的牙齿,只要刺入目标就能对其造成伤害。”匹克寇尔指了指自己的儿子,“昂斯诺有一柄,我有一柄,剩下的一柄就交给您了。请您务必保管好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算是意外之喜了,龙的遗物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那个女人恐怕还有别的目的。”瑟勒塞瑞斯也没过多追究这件事,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利用对方,反正最后获得胜利的必定是他们。 瑟勒塞瑞斯收好龙牙之后将手交叠放在下巴下:“说一下宴会的情况吧,到时候好决定我们到底该如何突袭。” “我这就为您说明,昂斯诺,把地图拿来。” “是,父亲。” 另一边,士兵将梅西尔带去客房后要求她独自进入后就守在门外,他们的举动比起监视确实更像是护卫,这让梅西尔更加确定匹克寇尔不是真的想要监禁自己。她看着眼前装潢华丽的房间,觉得这里和人类贵族的居所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是贵族们的生活远比平民舒适。 梅西尔下意识地观察整个房间,其实不用刻意观察就能注意到放在桌面上的那盆花,房间里唯一的植物就是它,就好像有人刻意将它摆放在这里等着梅西尔到来。 “除了这盆花之外就没有别的植物了,这是给我的吗?”梅西尔召唤出提赫去拿起那盆花,看着他摆弄花盆和花的枝叶都没有什么异常后才上前,“真的只是一盆普通的花啊,我还以为会说话呢。” “那我就满足一下你的期待吧,提箱的魔女。以这种样子很你见面真是抱歉,但事态紧急,加上条件有限,还希望你能原谅……” 梅西尔和提赫同时看向发出声音的植物,后者直接举起花盆要把它摔在地上,好在梅西尔及时阻止了他:“提赫,等等!别着急动手!” “你的恶魔怎么还是急性子?我精心饲养的昙花差点就被摔碎了。” “听您的语气,您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梅西尔将抢救回来的花盆放在桌子上,然后她看着那盆昙花说道,“那么,花之国的王族找我有什么事?”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九章 拜托 “初次见面,魔女小姐,不过我认为还是称呼你为荆棘鸟会更好一点?”通过昙花看见与梅西尔实现远距离见面的洱比苏伦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很高兴自己的计划没有出现差错。 “您好,殿下,很荣幸见到您。既然您以这种方式和我见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或者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对吧?”梅西尔早就知道王族与植物链接的能力很强,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过去花民能得到优待,这种能力在战场上能派上很大的用场,根本不用担心情报传递的问题,只不过作为人类他们还是没能得到其他种族彻底的信任,这让背叛骑士有了可乘之机。 “你放心,我要求别人做事都是会给予报酬的。你身上的诅咒正在变得活跃,我可以帮你暂时缓解诅咒爆发的时间,等到事情结束,我就可以用神器帮你解除诅咒。”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梅西尔对洱比苏伦的话没有感到太意外,只不过她很好奇为什么对方如此笃定自己会提供帮助,万一她假意合作,找机会抢夺神器呢? “不只是魔女,植物也会预见一些事情,我只是看见了它们预知到的东西并进行推断。如果你不想提供帮助的话,你一开始就不会答应那孩子。”昙花微微摇晃叶片,“你拥有的力量和我们不一样,所以我相信你能够解决掉植神。” “我只是觉得瑟勒塞瑞斯确实更有可能改变花之国的现状,但同样的,你也可以做到。好吧,现在进入正题,你需要我做什么?”梅西尔认真地说道,她相信洱比苏伦不是卡利亚那种被欲望蒙蔽双眼的人。 “我希望你能提前出发,在宴会开始之前找到植神的本体,这样能避免植神施展祂的操纵能力,这样的话参与反抗的花民们的压力也会少一些。”洱比苏伦提出请求的同时操纵昙花,利用它的根系在桌面上制作出了一张路线图。 “这是……”梅西尔看着那张路线图,发现它似乎并不是地上的,而是地下的,“这些都是矿脉吗?” “确实有部分是矿脉,剩下的都是自然形成的地下通道,利用这些通道你能直接进入王宫的地下空间,植神的本体就在那里。”昙花解释着路线的来源,“唯一的问题是,这些路线并不一定安全。植神掌控着花之国内所有的植物,地下的空间充斥着各种植物的根系,那些根系肯定会对行动造成阻碍。” “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其实从进入奥瑞姆开始,我就已经打算自己行动了,你的出现可以说是正好合适。”梅西尔说着拍了拍提赫的肩膀,“对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我从瑟勒塞瑞斯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内幕,你为了保护花之国的子民对您的老师卡利亚发动袭击,那我想知道,你认为卡利亚做的事情全无意义吗?”梅西尔看着眼前的昙花,此刻她好像跨越空间站在洱比苏伦的眼前发问。 梅西尔的问题让洱比苏伦回忆起那一刻,她和卡利亚共同站在发光的巨大橡树之下,橡树如挥舞人手一般扭曲的枝干在夜空下无限延伸,树下是堆叠的尸体,她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只有将手中的龙牙剑刺入对方的身体。 “即使他被欲望蒙蔽双眼,可是我也不能忽略他曾经为了我们,为了所有人做出的牺牲。如果不是他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花之国。”洱比苏伦的声音无比严肃,她从未否定过卡利亚的功绩,他做过的事情是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投下的黑暗才会显得如此罪恶。 梅西尔听见预料之中的答案时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她将提赫召回提箱走向门口:“我知道了,和瑟勒塞瑞斯说一声后我就会出发。” “等等,我不是说了我会帮你延缓诅咒爆发的时间吗?”昙花猛颤一下后挥动着叶片喊道。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多亏了从克洛弗小姐那里得到的蜂蜜,诅咒才没有发作的这么频繁。”梅西尔这才想起这件事,她忽然发现诅咒好像安分了不少,之前明明还发作得挺频繁的,难道蜂蜜的效果真的有这么好? “我想也许不是蜂蜜的作用,你靠过来一点。”洱比苏伦招呼梅西尔向昙花靠近,她伸出手轻轻罩住眼前昙花枝叶上那朵硕大的花骨朵上,伸手拿起放在手边的玻璃药剂瓶,将里面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液体倒入缓缓展开的花蕊中。 梅西尔看着那朵缓缓绽放的昙花,如同白纱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展开,令人舒适的芳香迎面扑来,同时她还看见金色的光点从花蕊中飞出渗入她的身体。久违的温暖浸透身体,诅咒带来的刺痛和不适感消退了一些,让她不由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叹:“这是浓缩的光元素,你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当然是利用神器,等你完成了我的委托,一切结束好我就用神器帮你解除诅咒。”洱比苏伦放下手里的药剂瓶,眼前昙花绽放后已经开始枯萎,没办法,这种植物的寿命也只有这么长。更何况使用一瓶浓缩的液态光元素拉拢一个有价值的帮手不可惜,只是接下来,要在不被植神发觉的情况下联系那边就比较困难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被诅咒的孩子啊。你去完成你要做的事情,我来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洱比苏伦将花盆放在一边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王冠。 这顶王冠使用来自远海的珍珠,几乎没有裂纹的祖母绿,整块的绿松石,带有远古植物遗骸的琥珀以及孔雀石打造而成,不仅珍贵而且意义非凡。这是她成为女王的那一天,里珀为了庆贺专门派人为她打造的,可也是那一天,她们的噩梦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 “我的妹妹,既然你离开这里,就一定不要再回来,跟着那个兽人去别的地方吧。我会解决一切,让所有人获得自由。”洱比苏伦将手握拳举至头顶轻声祈祷道。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离开身边的里珀,奥罗拉告诉她那孩子现在正和兽人呆在一起。 其实跟兽人一起行动也无所谓,问题在于那些兽人是瑟勒塞瑞斯雇来的帮手,所以现在里珀又回到这边了。 “应该不会有事吧?”洱比苏伦只能安慰自己不会发生自己不希望看见的事情。 “萨菲居然直接把我从窗户丢进来,还好没那么疼?” 朱恩完全没想到萨菲对自己的怨气这么大,居然不管房间里有没有人,直接就把她从半开的窗户外丢进房间。好在房间的地板挺软,不然她得摔骨折吧? “能麻烦你从我身上起来吗?你有点重……” “嗯?”听到声音的朱恩低下头看着身下的少女,对方明显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她扑倒的,眼中还带着震惊和疑惑。当然吗,她也注意到了那头发梢带着暗金色的深红长发,瞬间明白对方不是花之国的人。 “就是,我说我是进来偷东西的你会相信吗?”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章 行动 这个孩子是从窗户进来的,窗沿上那些蓝色的羽毛……是有人在帮她吗?梅西尔躺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朱恩身后的情况,看着对方慌张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有恶意,只不过她来这里肯定有某种目的。 那双眼睛就像向日葵一样,难道她是瑟勒塞瑞斯提到的那个人吗?梅西尔注意到朱恩的眼睛就像向日葵一样,可是她身上却没有任何植物生长,这就证明她肯定不是普通的花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有受伤吧?我扶你起来!”朱恩解释半天后伸手把梅西尔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她抓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能不能当做没看到我啊?我保证不会惹麻烦的。” “等等。”梅西尔一把拉住准备溜走的朱恩,“你是不是叫里珀?你最好别去找你姐姐,现在你只会破坏她的计划。我是来帮你们的,我会负责解决掉植神!” “你是怎么知道我原本的名字的?不对,现在这个不重要!”朱恩吃惊地看着梅西尔,反应过来后她试图甩开那只抓住手腕的手,“不能相信奥罗拉的话,那家伙和植神一样憎恨着这片大陆上的生物!那个家伙也想要容器,她也想要亲手向那些伤害她的存在复仇!” “你冷静一些,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没什么用,计划已经开始了,要想停止也只有想别的办法。”梅西尔死死地攥住朱恩的手,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预料之外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提到了奥罗拉那个神器……神器怎么会有憎恨这种情感呢? “你肯定想问为什么奥罗拉会憎恨别的存在吧?”朱恩从梅西尔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奥罗拉是用寂炼熔金,也就是暗金之王的心脏打造的。”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温暖的光芒充斥梳妆间,神器奥罗拉以缩小的形态降临在梳妆台的桌面上。祂欣赏着装扮一新的洱比苏伦,忍不住夸奖道,“你果然很美,今天你就像女神一样。” 洱比苏伦此刻根本无心接受奥罗拉的夸赞,她的注意全在手里的种子上这颗种子与其他种子不同,呈现非常晦暗肮脏的颜色:“奥罗拉,你现在不应该在祭坛吗?在那么多人的眼皮下跑到我这里来是不是太危险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太无聊了,一群人围着我唱歌,还把我当熏肉一样不断地熏香,我就趁他们没注意这边的时候瞬移过来了。”奥罗拉说着从桌面上漂浮起来,“你相信我吗?” “说实话我不信任你,但是相信你也比相信其他人要强。”洱比苏伦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几百年来她的容貌再无变化,可是这种情况只让她觉得万分恐惧。任何不变的事物带来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已经做好改变的准备了。 “就连贤者之子你也无法信任吗?她可不会偏向任何一边,只为了众生而战。” “我们终究不是走在一条道路上的人,我觉得她可能不会接受我接下来的做法。就因为这点,我就无法对她全盘托出,好在她也没有问这么多。” “也许她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对她来说,植神才是首要目标。”洱比苏伦为自己戴上王冠,然后起身走向门外,“她很擅长应对这种事情,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实现目标。” “龙王的心脏,谁会这么大胆用龙王的心脏去制作神器……我好像知道谁会做这种事情了。”梅西尔忽然想起某个将制作的武器视作生命的魔女,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好像确实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只不过她没想到在群龙争战最后消失的金之王居然已经死了。 “金之王在和黑之王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她本来是打算像卡利亚寻求帮助,却没想到卡利亚就是一开始就背叛龙族。他利用植神的力量杀死龙王,夺走龙心将它交给正好在此地寻找材料制作武器的器之一族的魔女安娜贝琳娜。”朱恩说出花之国隐藏最深的一件事情,他们亲手杀害了站在众生这边的龙王,甚至还利用她的遗物制作出了一件极其强大的神器来维持花之国的统治。 “卡利亚还真是够疯狂的,竟然敢对龙王动手。不过即使是濒死的龙王也远比其他存在强大,你们真的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面吗?”梅西尔听完朱恩的解释后没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她没想到这些花民竟然疯狂到这个地步。也难怪她会说神器奥罗拉充满怨恨了,因为它根本就是用被谋杀的龙王的心脏制作出来的邪器!” “我无法否认这件事,但我真的没有参与这件事,因为我认为牺牲他人获得的稳定根本无法稳定太久,和平都是靠大家共同缔造的。”朱恩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很清楚自己的这种行为属于逃避谴责的借口,即使她什么都没做,也依旧是任凭一切发生的帮凶。 梅西尔静静看着朱恩,从言行就能判断出她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只不过还没有学会承担沉重的责任,事情变成这样不全是她的错,或者说花之国里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有过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去解决植神。植神的眷属在你们体内,一旦祂想要操纵你们,我们将会面对的可不只是那些植物。”梅西尔说着松开朱恩的手,从她身边走过去,“你派不上用场,留在这里吧。我会告诉苏克斯伯爵你的情况,让他保证你的安全。” “我……我可以帮忙!其实植神一直在找我,但我身上的‘种子’和其他花民的不一样,所以祂没有办法锁定我。”朱恩说着将衣领往下拉,露出胸口上栩栩如生的向日葵图案,“而且我能强行控制奥罗拉,让祂对植神发动攻击。”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呢?明明你知道这种事情非常危险,很有可能随时丧命。” “我是为了我的姐姐,我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做出牺牲。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可是拜托了,让我跟着你就好,无论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会自己解决。” “梅西尔,算我求求你了,救救她吧!她不应该为我做出这种牺牲,这是我应该承受的结局!” 脑中忽然闪过某段回忆的梅西尔忽然觉得大脑刺痛无比,她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发出呻吟——又是记忆的碎片!诅咒不是被延缓了吗?这些记忆的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啊,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好像很痛苦……”朱恩看着梅西尔,或者说看着缠绕在梅西尔身上那条巨大的虫形,她能从那模糊的影子上感受到令人作呕的恶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危险的诅咒,施加诅咒的人好像极其希望眼前的少女去死。 怎么会有人诅咒这样温柔又善良的人呢?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痛而已。”梅西尔感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摆了摆手握紧手里的提箱,“既然你想跟着我你就来吧,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绝不要做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好的!谢谢你!”朱恩高兴地跟上转身离开的梅西尔。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瞒之事 “花民的能力还真是好用,通过沟通植物来确认最短路线的话总比看路线图找路要快上许多。”梅西尔一边感慨花民能力的实用,一边低头躲过头顶从土层里生长出来的植物根须。这样的根须就像蜘蛛的网一样生长在土层中,偶尔从泥土下冒出阻挡里芬柯克前进的脚步,好在它们并不放火,一口火就可以全部清理掉。 梅西尔向苏克斯伯爵和瑟勒塞瑞斯说明事情经过和洱比苏伦的计划,两人的反应也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伯爵早知道他们不会同行表现得很是淡定,瑟勒塞瑞斯却有些不乐意,但他想到先一步解决植神的话可以减少损失,也就勉强同意了这个计划。 “我不认为你能轻易解决那个怪物,毕竟祂是创世神的子嗣。我把这个借给你,千万不要弄丢了,很珍贵的。”瑟勒塞瑞斯将那柄龙牙短剑塞进梅西尔手里,之后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不要太相信朱恩,也不要信植神说的任何话,和卡利亚融合的祂早就学会了人类的谎言。” 梅西尔感受着手中沉重的分量轻轻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认为朱恩是可信的。” “行吧,反正注意安全。我们会按照计划参加宴会,到时候在王宫见吧。”瑟勒塞瑞斯说完退后一步,他站在匹克寇尔身边对两人挥手。 “没想到庭院里的那口水井就是一个入口,这些甬道恐怕还延伸到别的地方吧?”梅西尔现在知道瑟勒塞瑞斯那些花民是怎么在那些贵族的眼皮子地下将奴隶转移走了的,地下错综复杂的通路总有一条通往花之国外,那些被送出的花民应该被安置在了外面的某处。 那些没有离开的花民也利用这些通路进行着反抗行动,隐藏在土层下的希望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我就说你不会后悔带上我的!不过再继续靠近王宫的地下,我控制植物的能力也会失效。植神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了,到时候恐怕不免会发生战斗。”朱恩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她不太确定梅西尔能不能和植神正面战斗,毕竟到时候要面对的可是成千上万的植物的攻击。 梅西尔微微勾起嘴角,对朱恩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是战斗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我在这里,我就绝不会让卡利亚的计划实现。” “这样就好,我相信你……”朱恩怔怔看着梅西尔,然后她鼓起勇气说道,“本来应该是我的,本来应该是我来做那件事情的。” “你说的那件事情是指?”梅西尔看着朱恩扭曲的表情,意识到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没关系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朱恩轻轻摇头,“瑟勒塞瑞斯是植神制造的备用附体,他的身上有两种‘种子’其中一颗承载着植神分出去的本体。我们成为卡利亚的学生后不久,他就要求我们为他生一个孩子,姐姐替我站了出来,我……我则和她安排好的贵族结了婚。” “既然是备用的附体的话,你的姐姐为什么不杀了他?”梅西尔早就猜到瑟勒塞瑞斯有秘密瞒着自己,没想到这个秘密居然和植神有关。他的力量可能不完整,不然的话不会就这样被植神放任不管。 “那是因为姐姐发现那孩子体内的种子有自我意识,祂是独立的,不会受植神控制,就和我的种子一样。”朱恩将手放在胸口上,她的种子是卡利亚实验奥罗拉的净化能力后留下的产物,而瑟勒塞瑞斯体内的种子获得植神的部分力量,并且从祂的控制中剥离出来。 “他口中的诅咒应该是指从你姐姐那里获得的‘祝福’对吧?这也是控制他的项圈,只不过某件事导致项圈断掉了。”梅西尔猜测道。 “是的,那次收获祭卡利亚意图吞噬本来要献给植神的花之国国民的灵魂和魔力,以及神器奥罗拉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灵魂,同植神的核心融为一体,最后关头姐姐用龙族的遗骸刺伤了他。”朱恩再次回忆起那场只能用灾难来形容的祭典,失控的卡利亚影响到了原本在沉睡的植神,那个苏醒过来的怪物对着整个国家释放诅咒。 植神可能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同源的力量会相互冲突,同种的诅咒无法再施加第二次。正因为如此瑟勒塞瑞斯身上的眷属被意外杀死,之后在她的命令下,他被她的丈夫带走,送往花之国外。 “全国的植物和花民都因为植神的诅咒陷入暴动的时候,那头黑龙出现了。龙焰烧毁的不仅仅是王宫,还有植神的躯体,祂再次遭到重创沉入王宫的地下,卡利亚也是在那时不知所踪的。” “原来是这样,后来瑟勒塞瑞斯回到花之国,恐怕是因为他不想放弃这个国家吧?即使它的根部已经腐烂,只要剔去腐烂的部分它也依旧能够存活。”梅西尔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看样子我们被发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正前方的甬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密集的根系彻底堵死,同时还有颜色奇异的植物从土层中生长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很显然这种味道是有毒的。因为梅西尔仅仅是吸入了几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就觉得头脑晕眩不止。 “额……我控制不了他们了!抱歉,梅西尔小姐!”朱恩尝试着控制那些植物离开,可反弹回来的精神冲击让她瞬间流出鼻血,她意识到植神已经成功介入,从现在开始,那些植物会为了阻止她们靠近植神而不断发动攻击。 现在的攻击还算温和,可能是因为种植在这附近的植物本身就不适合用于防备外来者,要是在深入王宫,很有可能会遇到专门用于攻击的精灵属植物。 “你不用继续控制那些植物了,接下来交给我。”梅西尔说着用手帕捂住口鼻,避免自己吸入更多的香气和花粉,她已经明显感觉到眼睛和鼻腔不断发痒,这应该是花粉引起的过敏反应。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内释放花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常情况下密集的粉尘被火点燃就会产生爆炸,只是里芬柯克的火并不是普通的火焰。 梅西尔用匕首割破手掌,然后将手凑到下方狂奔的里芬柯克嘴边:“里芬柯克,我将依照契约解放你的罪名。” 里芬柯克伸出舌头舔舐梅西尔伤口中流出来的血,之后他仰头发出铜钟撞击声一般的咆哮。下一秒他皮毛的颜色和硬度转换得像青铜一般,身体膨胀变得更加健壮的同时,脖颈处丛丛的蛇鬃从不断迸射出火星的毛发中生长出来。他身后的蛇尾也开始变得更加粗壮,颜色从淡红转变为深红泛紫的颜色,并且还长出了如刀片般锋利的鳞甲。 那两颗原本就狰狞可怖的犬头的獠牙更是从口腔中龇出暴露在外,带毒的唾液滴落在地后竟然让旺盛生长的植物枯萎。四足踏步的地面燃烧起漆黑的火焰,被灼烧的植物再也没有复生的迹象。 继承“暴食”之名的地狱犬,力量得到全面的解放,他所过之处将会充斥硫磺与诅咒的火焰。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侵开始 里芬柯克的变化让朱恩吃惊地瞪大双眼,她虽然知道恶魔会因主人的命令压制自己的力量,可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恶魔彻底解放真名显露出真身的过程,简直太厉害了! 朱恩的手在里芬柯克的背上好奇地摸索,很快她就脸色难看的捂住鼻子:“原来这才是这头恶魔的真面目吗?额,好大的硫磺味,还有这个温度……好热!” 梅西尔同样感觉到异常炽热的温度,可她知道这还是里芬柯克刻意控制之后的余温,如果他要全力释放热量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会被瞬间焚烧殆尽。 “里芬柯克来自死人之国,作为内部守卫门的恶魔他需要威慑力,他吐出的火焰甚至能对上位的恶魔造成伤害。为了照顾我们,他还没有使出全力。不过对付这些植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梅西尔的解释,朱恩忍不住对着里芬柯克露出感谢和赞叹的表情,她忍着滚烫的温度摸了摸对方坚硬的皮毛夸奖道:“原来是这样!明明看起来很凶,实际上是很温柔的大狗狗呢,真厉害啊!” 朱恩的夸奖让里芬柯克充满了力量,他兴奋地低吼一声后加快速度往前冲,同时还吐出漆黑的火柱烧掉了前方挡路的植物以及它们的根须。 另一边,装扮成侍从的瑟勒塞瑞斯跟其他同伴一起,以运送食材的货商的身份混入王宫,他们从王宫的正门进入接受检查,之后再在宫务总管的引导下将食材运送到厨房。 原本运送食材的工作应该交给士兵或者侍从,可是每到收获祭的时候,王宫内都会出现人手紧缺的情况,绝大部分花民都在为今晚选拔结束以后的庆贺宴会做准备,这些工作只能交给他们这些外来的花民。 为了防止有人对王族不利,货商们身上所有可能存在危险的物品都被扣留在了王宫的入口处,他们带着货物跟随穿越庭院的时候,混在其中的反抗军悄悄地将买来的毒药投在草坪或者树林中。等到这些药剂发挥作用,那些植物将会失去原本的作用,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也比进攻时立刻遭遇它们的妨碍要强。 “瑟勒塞瑞斯大人,所有的毒药全都投放完毕。” “辛苦你们了,进入王宫的时候不要随意行动,也不要离我太远,不然会被植神或者王发现的。” “知道了,我就先退下了。” 眼见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高塔似的宫殿建筑群越来越近,瑟勒塞瑞斯反倒冷静下来,他仰头看着那些华丽的建筑,回忆起这里过去的样子。 那些高塔其实是卡利亚拒绝承认自己同其他花民一样,只是植神的饲料和工具的象征,他习惯站在高处俯视他的子民,享受操纵平民的快乐和权力,他从那场大火中获得新生之后就彻底变成了怪物。 如果当时我没有选择乖乖听从里珀的安排逃走的话,会不会花之国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呢?瑟勒塞瑞斯无法从这些胡乱的猜想中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而此刻他们已经来到王宫内部,沿着装潢极致华丽的长廊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终于来厨房。 王宫内珍惜的精灵属植物就变得极为常见,它们就像是艺术品一样被装饰在王宫的各处,拥有一定智能的它们能够自行判断来往的花民是否具有威胁性,所以没有王宫内的人员带领随意行动,就会立刻遭到它们的攻击。 为了招待那些被贵族和王族选中的容器,王宫的后厨可谓是煞费苦心,从食材到制作全都是由从外聘请来的厨师长亲自带领他的厨师团队亲手完成,从菜系到口味都是那些外来者喜欢的。 当然,对于只需要水和阳光就可以生存的花民来说,外面的食物属实有些油腻。如果不是为了招待客人,肉类绝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真是奢侈啊,我工作几年估计都买不到这么新鲜的食材,听说是当天打捞以后让魔术师送过来的呢!” “可不是嘛,要是我是贵族的话,一定要先给自己搞一栋园丁风格的建筑,我现在的房子都老化了,有些时候还得除虫,别提多难受了!” “好了,快别聊了,那个家伙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虫子一样,还是早点搬完货离开吧!” 常年为王宫提供食材的货商倒是已经习惯王宫内奢华的装潢,他们真正感慨的还是那些不常见的食材,尤其是那些色泽如宝石一样的肉类,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算得上是奢侈品。只不过宫务总管这家伙每次要求他们购进的其实只是次等品,而不是最好的,鬼知道他私吞了多少预算! 哼,没见识的家伙们,这种东西在王宫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奢侈的你们压根没机会见识到!宫务总管查克曼得意地摸着自己根须一样的胡子,身为蒂贝家族一员的他一向瞧不上这些目光短浅的平民。要不是他手下人手不够,再加上他不想让士兵知道自己和厨师一同从中得利的话,他根本不会让这些家伙靠近王宫半步。 查克曼看着这些人将货箱全部送进厨房的仓库,确认那些食材没有任何遗漏和问题后开始赶人:“既然送完东西了就快走,别在这里呆着!我能让你们这些平民进入王宫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的好的,我们这就离开。”虽然很不满查克曼的态度,可是几个货商也不惹麻烦,他们一边低声咒骂着这个老东西早日秃头,一边招呼站在另一边的同伴,“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该走了!” 趁查克曼的注意力全在别的地方,瑟勒塞瑞斯迅速将准备好的种子交给同伴并叮嘱道;“各位,行动吧。记住我交给你们的种子的效果只能维持两个小时,之后一定要回到这里,我会负责控制厨房,到时候我们以侍者的身份混入宴会。” “明白,还请您小心。处理掉附近的守卫后,我马上就会赶回来。” “放心,就算遇到危险我也是能解决的,你们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喂。你们这群家伙在干什么?难道没听到我的……”查克曼惊讶地看着那群原地散开的货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头巾抱住头,将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了,他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上。 “哎哟喂,痛死我了!你想干什么?难道是想谋害我吗!”查克曼倒在地上捂住胸口,他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他一定要这小子好看! 瑟勒塞瑞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翻滚的花民,真不知道一向体态纤细的花民中怎么会混入这种满身肥肉的异类,他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上,弯腰威胁道:“你可是宫务总管,我怎么能随便谋害你?不过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了。怎么样,你打算怎么选?” “哈哈,您说笑了,我这种花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查克曼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他尝试着与周围的植物沟通,却发现那些植物像死了一样的安静。 该死的,为什么我无法和周围的植物链接?这样的话,我该怎么让那些混饭吃的废物来帮我? “有我在这里,你是绝对无法跟那些植物链接的。”瑟勒塞瑞斯有些好笑地观察着查克曼表情不断变化的脸,对方虽然确实胖了点,但确实也是贵族。只不过他的素质实在是太差了,混到这个位置恐怕是靠家族的帮衬吧? “我要你帮我把我的同伴在没有人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部署到宴会和王宫各处上去,你应该能做到吧?你做不到的话,我就杀了你让别人来做。”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落拓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不是跟着梅西尔小姐一起去找植神的吗?” 熟悉的家具和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花香都在告诉朱恩,她正在已经被大火烧毁的王宫中,这里不像人类的王宫那样华丽宏伟,可也是承载着她最美好记忆和时光的地方。 朱恩拿起桌子上用茶香木制作的杯具,沉重的手感让她一时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现实:“这里我已经不可能回去了才对,到底是什么情况?梅西尔小姐呢?” 朱恩走出房间后一眼就看见了繁花盛开的庭院,最初的王宫规模并不大,为了让她和洱比苏伦能够自由地玩耍,卡利亚特意吩咐要将房间设置在最靠近庭院的地方,因此她们的房间外就是常春藤和蛇花藤构成的开放式长廊,而长廊外就是草坪和栽种着她们喜欢的植物的庭院。 晴天的时候,她会和洱比苏伦在庭院中学习和玩耍,下雨天就和老师一起在长廊下 看见庭院中熟悉的身影时,朱恩已经按捺不住冲过去的想法,可是理智让她停下脚步握紧了手里的裁信刀:“不,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得从这个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去。” 朱恩举起裁信刀对准胸口,即使这把刀没有开刃,她也能保证能用它准确刺中需要刺中的地方。这样做可能会让她失去作为花民的能力,但是总比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要强。 就在朱恩准备动手的那一瞬间,她眼前和身边的景象都扭曲起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后仰,就这样头朝下被混着色彩斑斓纤维的藤蔓倒吊起来,手中的裁信刀随之变成随身携带的匕首——看样子幻境中也没有办法凭空造出不存在的物品。 “我的天啊,原来我被守卫的精灵属植物影响了吗?”朱恩看着眼前被长得像是野兽眼睛一样的三瓣花塞满的甬道,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陷入这些植物创造的幻境中,要是刚刚她沉溺在幻境当中的话,肯定会被这些植物当成肥料扎根吸取营养。 “你醒了?”正在指挥里芬柯克烧毁挡路的植物的梅西尔没有回头,现在她必须将精力集中在眼前,那些植物拥有的能力比她想的要棘手,即使靠火焰烧掉它们依旧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精灵属植物除了不能离开扎根的土地之外,几乎和动物没有什么差别,喷射毒雾或者使用枝叶和根系发动的攻击真的很难完全防备下来。 里芬柯克不断喷吐着漆黑的火焰,很快甬道就被彻底清空,只不过狭窄的空间内空气变得炽热难熬,仅仅是呼吸都会觉得肺会烧起来。植物焚烧后产生的余烬漂浮在空中,这幅场景不禁让朱恩想起当时那头黑龙用龙焰焚烧城市的那一刻。 “缠住我的根须是植神寄生的橡树的,看样子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朱恩回过神来后用匕首割断缠住脚踝的树根,她重新回到地上将手按在甬道表面,感受着其中魔力的流动和植物的情况,“植神没有苏醒,看样子祂还没有从当年的重创中缓过来,也难怪卡利亚能像换衣服一样侵占别人的身体。” “卡利亚和植神融为一体后就彻底抛弃原本的身体了吗?”梅西尔用手拍掉落在身上的飞灰,她有些好奇卡利亚抛弃身体后出现了什么状况,难道没有任何影响吗?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收获祭之后我就陷入沉睡,现在知道的事情也是植物们告诉我,加上我自己慢慢回忆起来的。”朱恩跟在梅西尔和里芬柯克身后,越靠近植神,她的心脏就跳动越得厉害。然而这并不是激动,而是眷属对主人的恐惧。 “没有身体保护的灵魂可能更容易遭到污染,不过古神的附体本身也在不断地受到古神力量的侵蚀,这么多年过去了,卡利亚本身恐怕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你有觉得他和你们相处的过程中有什么变化吗?”梅西尔注意到前方光线的变化,之前的光源都来自一些矿石,可现在那些矿石已经被各类发光植物和菌类代替。她举起提灯轻声咏念咒语,很快诡异的绿光覆盖了荧光植物散发的光芒。 “这些植物不具备攻击性。”朱恩观察一番后说道,“卡利亚的变化确实是有的,一开始他的举止更像女性,说话做事也很温柔并且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后面渐渐地变得……” “据说古神会吞噬附体的情感和记忆,也许卡利亚在使用植神的力量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梅西尔倒是也见过古神的附体,他们的结局大多不是很好,能像卡利亚这样活到现在的……恐怕是第一个。 “古神……到底是什么东西?”朱恩听到梅西尔的话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她放弃了细想,毕竟现在思考这些事情早已毫无意义。 “创世神和祂的伴侣诞下的拥有神的力量的子嗣,无论是形象还是意志都与我们完全不同的,遵循着本欲的怪物。这就是古神的本质,人类不也总是说要遵循内心的想法和欲望吗?这种观点就是从古神那里学来的。”梅西尔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发光的菌类向前,她感觉身体像被点燃的火炭一样炽热,眼前的景象因为魔力的迅速损耗逐渐变得模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好在里芬柯克和她的契约与其他恶魔的契约不同,她只是抑制他力量的钥匙,不用为他提供任何魔力,只不过暂时解除限制也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这件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些勉强。 “再坚持一下就好……植神就在前面了,即使是古神也没有办法抵御里芬柯克的贪食咒炎,杀死祂以后,至少上面的那些花民不会再次遭遇之前的事情了。”梅西尔低声安慰着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撑到那个时候,但是她不想看见更多的人死于古神的攻击。 “梅西尔小姐,需要我扶着你吗?”朱恩看着摇摇晃晃的梅西尔,主动上前问道。 “这是正常情况,我没关系的。植神就在前面了对吧,我已经看见出口了,到时候你跟在我后面,以防突袭。”梅西尔微笑着拍拍朱恩的头顶,她很坚强,能走到这里确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植神的侵蚀对你来说应该很难受吧?作为祂的眷属我至少是免疫这些的。”朱恩看着梅西尔苍白的脸问道。 “对,古神的侵蚀会让人产生晕眩、恶心甚至是呕吐、内出血和各种幻觉,严重的话会直接影响到灵魂,至今我还没有见到过可以完全免疫侵蚀的人……不对,有一个,只不过她的器皿出现了裂痕。”梅西尔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和那个家伙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她莫名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你没有那种反应啊,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是受到眷顾的人呢?” “我没有受到眷顾,这是诅咒啊。你最好不要相信植神对你说的任何事情,祂从人类那里学会了谎言,没人能保证祂会遵守承诺。”梅西尔漠然地看着从胸口穿出的刀刃,奇怪的是她没有疼痛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中生根,“难怪瑟勒塞瑞斯要我小心你,你是相信了植神说的那些话吗?” “我知道植神会说谎,可我无法拒绝那些谎言。”朱恩松开沾满鲜血的手缓缓后退,她想要笑可是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反倒变得扭曲和狰狞,“我在乎的只有我的家人,我不能将决定未来的时刻交给外人。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告诉你那些秘密吗?那是因为你注定会死在这里,预言中的你会杀掉所有人,你是比那头黑龙更可怕的怪物。杀死你的话,植神就保证不会再支持卡利亚了,祂说会离开这片土地,这样的话,我们的子民就自由了。”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宴会开始 随着夜幕降临,为庆祝被选中的人通过试炼,成为花之国一员的庆贺宴正式开始,各位拥有资格的上层贵族们相继乘坐马车来到宴会的现场。穿过几个收藏着珍贵文物和艺术品的大厅后,用各种植物装点,色调显得清新优雅的翠叶大厅便展现在各位来宾面前。 经过特别装饰的宴会会场中不仅有流淌着洁净水源的喷泉和水渠,还有专门为荣誉者们提供的精美餐点,头顶由阔叶植物构成的花灯不断洒落闪闪发光的花粉,空气中飘动的小花散发出怡人的香味,让人觉得身心舒爽。 “多亏了那个叫什么查克曼的软蛋,把我们的人安插在宴会内外比计划中的容易多了,现在宴会乃至整个王宫内基本都是我们的人。只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卡利亚和洱比苏伦,莫名有点不安啊。”换上侍从的服饰穿梭在宾客之间的瑟勒塞瑞斯找到了苏克斯伯爵,他端着木质的托盘靠近对方,一边回收酒杯,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匹克寇尔端着酒杯应付着上前攀谈的贵族,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后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既然王宫已经被控制住,接下来要对付的,也只有部署在王宫内那些真正的防卫力量和拥有植神力量的凯忒伯恩陛下了。” “植神没有动静,看样子梅西尔小姐那边也很顺利。只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里珀那家伙,她为了洱比苏伦总是能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 瑟勒塞瑞斯确实没有想到本应该死了的的花民居然会再次出现,虽然样子改变了,但本质上她还是那个可以为了母亲做出危险的事情的疯子,只希望她跟着梅西尔不会做什么影响计划的事情。 “优胜者们来了。嗯,这次全都是年轻人啊。那群家伙应该高兴了,毕竟他们更喜欢年轻人的身体。”匹克寇尔的注意力被忽然变得喧闹起来的人群吸引,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原来是在选拔中获胜的优胜者们来到现场,那些人穿着专门为他们定制的服饰走进宴会,接受着贵族们的称赞和欢迎,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我记得这次的优胜者都是一些没有父母或者走投无路的人吧?这样的人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真是残忍啊。”瑟勒塞瑞斯也观察着那群优胜者,他们完全察觉不到周围花民贵族是在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他们,那种贪婪且充满渴望的眼神他也曾在那些试图买下他的人类眼中看到过。 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 “殿下,等到一切结束以后,你应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样改变这个国家。当然,我们会全力支持您的。” “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我很期待跟你们共事。”瑟勒塞瑞斯收回目光看向阶梯的方向国王和皇后应该会从那里下来接受贵族们的敬拜,只不过他们派出的侦察兵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传回消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卡利亚·凯忒伯恩国王陛下和洱比苏伦·兰弥瑞希皇后殿下驾到,所有人向国王和王后致敬!” 通报人的呼喊穿透热闹的宴会大厅,在场宾客的视线都向着某个方向集中。宴会的主角可能不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但拥有绝对统治权的他们依旧是宴会的中心,所有贵族以及侍者都面向两人行礼,恭迎他们的到来。 瑟勒塞瑞斯和其他人一样低头行礼,他的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久到原本应该愈合的陈旧伤疤都再次渗出仇恨的血来。 终于来了,这个国家的毒瘤。为了杀死你我们可是做了很多年的准备,就在今天我们一定会让你葬身于此。 这种感觉可真好啊,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了。那家伙真是太天真了,居然觉得我们和这群残渣没有什么差别?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唯一一个得到了植神原本能力的存在,拥有这份力量的我甚至可以成为永恒的存在。什么平等?什么共处?这些东西只有强者才能说的算!他们只是饲料,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这些? 卡利亚一边微笑着向下方的贵族致意,一边长舒一口气。今晚过后,他就能和洱比苏伦一起成为不灭的存在,他要抛弃这个没有未来的地方前往星空去神所在的地方,从今以后他也是神! “你很喜欢这种感觉对吧?站在这里俯视所有被你当成食物和工具的花民,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洱比苏伦站在卡利亚身边看着下面眼中除了谄媚之外,就只有忌惮和厌恶的贵族们,这些花民和卡利亚在某些方面来说是利益的共同体,但卡利亚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卡利亚缓缓握紧牵着洱比苏伦的手,似乎是害怕她逃走,同时他转过头看着那张时间仿佛定格的脸轻声说道:“你不一样,只有你是我唯一牵挂的存在,所以你放心,我会带你走的。” “如果我说,我不想和你离开呢?”洱比苏伦注视着前方,忽然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就像看见了什么令她惊讶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你不愿意,你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你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我不会让你属于任何人!” “姐姐她只属于她自己,她不会属于任何人!” 高亢的声音穿越大厅,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宴会大厅的女孩,她有着向日葵花瓣一样金色的长发,在花民中不常见的淡褐色的皮肤,包括衣服在内全身都是灼伤和黑灰,就像从火场中穿越过来的一样。她走过的时候那些贵族都下意识地让开,不想和她发生一点触碰。 “姐姐,我回来了。”朱恩一步步走到阶梯下,她仰头看着眼中闪动泪光的洱比苏伦,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让你久等了。” 卡利亚看见朱恩的反应和洱比苏伦完全不同,他像是看见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一样,整张脸都因为厌烦和愤怒扭曲起来,他走上前指着对方毫无形象地吼道:“你这个残渣,卑贱的工具,没用的东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多亏了植神,要不是那位把我藏起来的话,我恐怕没有机会再站在这里吧?”朱恩被卡利亚的反应逗笑了,对方确实不像她记忆中的老师,反倒像另一个人。梅西尔说的是对的,和古神做交易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但至少现在,她要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里珀……”洱比苏伦看着妹妹,眼神从动摇重新变得坚定,她直接转过身将手按在卡利亚的胸口上,然后用力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卡利亚压根没想到洱比苏伦会突然对自己动手,她的动作如此干脆利落,就像多年前收获祭上将龙的遗骸刺入他身体时一样。只不过那时她杀死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软弱的家伙,这也导致那个家伙原本的计划毁于一旦,他才有机会站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是爱我的……”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这是你自我感觉良好而已。”洱比苏伦厌恶地后退,避开卡利亚抓向自己的手,“去死吧,怪物。”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 咒化之灵 “愚蠢的梅西尔,你看吧,这种人压根就不可信!你被欺骗过多少次了,为什么你就不相信人类的劣根性呢?” “容器裂开了,这下诅咒会渗透进你的灵魂里,怎么办呢?灵魂被侵蚀的话,说不定你也会像那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类一样,变成一个怪物。不,你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啊,不然的话怎么会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没有半点改变呢?” 恶灵的低喃回荡在梅西尔的耳边,掉落在脚边的龙心提灯散发的光芒从幽绿变成猩红,不祥的气息不断涌出,就像无数的藤蔓一样蔓延向四周,原本靠拢上来的植物和植神的根须就像遇到猛毒一样全部枯萎。这是封印被解开的表现,沉睡在龙心内的灵魂因梅西尔受伤后产生动摇而蠢蠢欲动。 “请不要埋怨我,丝诺。如果当时我再强一点的话,也许就能救你了,我的朋友……”梅西尔伸手拿起被里芬柯克烧成焦碳的树根,即使是余温都将她的手烫得红肿甚至出现水泡。她拉开斗篷,撕开被捅破的衣服,把焦碳抵在伤口上止住了不断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 “吼呜呜呜!”里芬柯克忠实地守护在梅西尔身边,防备着想要靠近,但是又嫌弃恶灵死气的植神,这家伙蛊惑朱恩对梅西尔动手以后就一直想要靠近,也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梅西尔抓住里芬柯克的蛇鬃站起,她看着眼前正在不断增加的发光的根须,从刚刚开始这些东西就取代其他植物占据了这里,植神根本没有沉睡,而是进入类似沉睡的假眠状态。只要有足够的刺激,祂就会苏醒过来。 “咳咳咳!真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了,不过好在她没有真的捅中我的心脏,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呢?”梅西尔捂嘴咳嗽几声后看着掌心的鲜血,诅咒在身体中蔓延,她的皮肤上浮现出各种昆虫的印记,钻心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朱恩和植神做交易,只要杀了我植神就会离开这里,将自由交还给花之国的子民。可是植神和卡利亚签订契约,如果卡利亚不死,植神根本无法离开花之国。难道从一开始,植神就没想过要和卡利亚共存亡吗? 想到这里梅西尔立刻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根须,她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问道:“植神,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当成临时的容器,吸收掉花之国内所有眷属的力量后离开这里?” 那些流光溢彩的根须互相缠绕,勉强形成一颗人头的形状,人头的嘴唇开合着,发出混杂着摩擦声且难以辨别男女的声音:“没错,这片大陆已经快到迎来终结,我的兄弟姐妹们大多都离开这里,回到了父神和母神身边。可是受到重创的我一直没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只能依靠这片大陆上的存在恢复力量。” 梅西尔忍住精神污染带来的晕眩继续问道:“按道理来说,你不可能没有恢复力量才对,过去的数百年之间,你吸收了这么多的灵魂,那些灵魂都去哪里了?” “那些灵魂?那些本来应该属于我,但却被送走的灵魂?”人头的表情扭曲起来,看得出来植神对于这件事情很是愤怒,“卡利亚那家伙一开始就没有想把祭品献给我的想法,她是个愚蠢又天真的家伙,想用她一个人的灵魂来换取我的力量。我跟她说过了,要想获得我的力量就必须献上更多东西,区区一个灵魂怎么可能够?” “可是无论我怎么诱惑,她都没有踏出那一步,她真是愚蠢到让我厌烦!我只好一点点剥离她的灵魂,夺走她的记忆和情感,最终将那些卑劣的,扎根她灵魂深处的东西和我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得到一个新的灵魂占据原本的容器。” 原来是这样,卡利亚的改变不是因为欲望或者她的想法发生了改变,而是植神撕碎她的灵魂重新糅合成了一个新的“卡利亚”。现在的卡利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植神的化身,也难怪可以和祂融为一体。 植神没有察觉到梅西尔脸色的变化,也许是太久没有和别人交流过了,祂竟然还有点心情多讲几句:“我其实一开始还挺中意那个孩子的,毕竟我不讨厌那种有野心和欲望的眼神。只可惜她的欲望和野心没能让她走得更远,反倒是让她对我产生了畏惧,不对,应该是恐惧才对吧?她意识到我的本质之后就开始想办法杀掉我,甚至不惜演戏让自己的弟子动手。” 似曾相识的故事,就像我和莉莉丝一样,同样的用罪恶来掩盖最后挣扎的丑恶,希望不会因此给他人留下痛苦和遗憾。所以洱比苏伦和朱恩杀死其实是宠爱她们,将她们当成家人看待的老师。 “本来我制造的灵魂没有那么容易苏醒成为独立的意识,因为原本的灵魂一直在压制他,但是两者相互竞争还是会对人格产生影响,那两个孩子应该或多或少还是察觉到问题。也多亏她们们,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才会苏醒,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超乎我的预期,现在竟然不受我的控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就是说,现在卡利亚做的事情并不在你的预期之内对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梅西尔压制着内心的怒火问道。 “他想要代替我,为此他需要利用体内我的种子吸收足够的灵魂,完成转化。”植神毫不犹豫地告知了梅西尔这件事情,因为祂的目的也和卡利亚一样,只不过祂还需要一个容器来接纳自己,而眼前的梅西尔就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容器。 “堕落的星星之子,流淌贤者之血的孽种,把你的身体给我,我要回到地上去解决掉那个背叛者,然后再吸取所有眷属的力量离开这里。” 梅西尔看着向着自己靠近的树根人头,毫不犹豫地命令道:“里芬柯克,动手。” 听见梅西尔的命令,里芬柯克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他的毛发膨胀的同时变得炽红发亮,惊人的热量从他的身上喷发出来,火星迸射,就连空气都变得滚烫无比。两颗犬头的口腔也从火红色变得炽白,他的喉咙滚动喷吐出漆黑的火焰,吞没了眼前的人头。 黑炎沾上根须后立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被火焰包裹的人头一边疯狂摇晃,一边发出凄厉恐怖的哀嚎:“啊啊啊啊啊!居然是死人之国的守门犬,你从哪里得到这种家伙的?好痛,好痛,和被龙焰灼伤一样痛!” 植神的哀嚎声带有极其强烈的精神污染,梅西尔的鼻腔和耳朵瞬间出血,她的身上被里芬柯克散发的热量灼伤,大片的水泡和烧伤的痕迹浮现在皮肤上。她将水囊中的水全部倒在头上,然后咏念咒语:“仁慈的水之精灵,请将流淌的水制成外衣,帮我避除炽热之苦。” 水随咒语覆盖梅西尔的皮肤,暂时形成了一层薄膜将热量隔绝在外,但这个魔法在可怖的高温下也维持不了多久,她还是需要速战速决。 “嚎呜……”里芬柯克从鼻子里面喷出一团火焰后低下头,梅西尔伸手摸了摸他湿润的鼻尖,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只要发挥你的全力就好了,烧死祂,里芬柯克。”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发芽的种子 第一次见到洱比苏伦,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的存在,我茫然地看着眼前在暴风雨中摇晃的树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依偎在我身边的两个孩子缓解了我内心的不安。 “老师,你也害怕打雷吗?”洱比苏伦被我的动作吵醒,她揉着眼睛抬头看我的样子非常可爱,就像没有睡醒的小猫一样。我没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我不害怕啊,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可以抱着你。” “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过里珀害怕打雷,老师你能抱抱她吗?”洱比苏伦避开我的手看向另一侧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里珀,眼中满是担忧,“我没有关系的。” 真是好孩子啊,可是我不太喜欢里珀,因为她身上没有植神的力量,那颗种子内的眷属似乎脱离了植神的掌控,这就是说她是一个不受控制的个体,对于这个花园来说是有害的。 可是我不能将这种厌恶表现出来,只能用手把里珀也搂在怀中:“我有两只手,我可以把你们两个都抱在怀里啊。睡吧睡吧,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的。” 两个孩子在我的怀抱中安然入睡,很快我也睡了过去,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不能控制身体了,我就想旁观者一样看着我参加会议,处理公务,偶尔外出和别人讨论工程的进度以及巡访。 每次外出的时候,我都会带上洱比苏伦和里珀,她们都是很喜欢闹腾的孩子,可也知道分寸,从不会让别人感到困扰。有些时候她们还会主动帮助别人,这让很多花民都喜欢她们的到来。 另一个我很严厉,并且似乎更偏心里珀。每次两个孩子做错事情的时候,她总是更严厉地批评洱比苏伦,让她接受惩罚。至于里珀,她得到了很多特权和关爱,也能够自由出入王宫。洱比苏伦似乎很羡慕这一点,但她依旧选择听从另一个我的安排。 作为女人只要活得美丽就行了,为什么要接触政治和那些没用的东西?洱比苏伦拥有的美貌远超于常人,当然她的聪慧也不容忽略,但是有什么用呢?这个位置是会属于我,不会属于任何人。 “洱比苏伦,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也很累吧?” “老师你忘了吗?你给我安排了任务啊,我得把这些历史书看完写读后感呢,所以就不去了!你带里珀去吧,她会很高兴的。” 我掌控身体的时候,我总是会对洱比苏伦发出邀请,想和她一起享受休息放松的时光。可是每次她都拒绝了我的要求。还让我多照顾里珀一些。我对此很不满,但是有没有办法,我能控制身体的时间很短,有些时候能影响另一个我的一些想法和情绪,除此之外我不能做任何事情。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能控制身体的时间变长了,同时我还能听见植神的声音。我意识到这是植神在帮助我,比起那个总是无法做出决断的软蛋,祂明显更喜欢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有一天能代替她和洱比苏伦在一起? 我带着这种想法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只要我能控制身体,我就会立刻去着手去处理政务,为我和洱比苏伦的未来做铺垫。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急于求成了,我能感觉到我做出决定的时候其他花民的错愕和犹豫,就连洱比苏伦有些时候都无法理解我。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等我掌控了这个身体,所有的一切还不是我说的算? 我原本以为另一个我不会发现我的存在,可是某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天台山,只差一步就会摔下去。我慌忙起身从天台上爬下去,发现身上居然还有一封信,打开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知道你的存在,不要想做任何事情,不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我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不被另一个我发现,只是因为我做的还不算不过分,所以她没有放在心上而已。现在我提出的制度和律法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她终于不会放任我不管了。 好啊,那就来吧,来看看你和我最后谁会掌控这个身体! “以您现在的状态,想要掌控身体是绝对不可能的。您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意志很强大,只要她一直存在,您就永远只能被困在最深处。”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我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散发着令人不快气息的女人,对方明显来自于花之国外,不过能让植神如此厌恶的,她还是头一个,“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我叫帕卢斯,是古神虫殖卑微的眷属。我感受到您身上有伟大存在的力量,但祂很衰弱,衰弱到就算是眷属的您都可以把这股力量占为己有。”面容被宽大斗篷遮掩的女人低头向我行礼,我注意到遮掩她面容的兜帽下一根粗大的蚯蚓一闪而过,看样子她和我一样拥有那位叫虫殖的古神的力量。 只不过她说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窃取植神的力量?只要有那种念头我都会被植神杀死,祂容不得任何背叛祂的人!可是如果能代替植神的话,我是否就能得到洱比苏伦,得到那个软弱的家伙拥有的一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帕卢斯像是看穿我的想法似的,咧开嘴角露出那种理解我的笑容:“您应该心动了吧?毕竟只要拥有植神的力量,您就可以做任何事情,想要什么也可以轻易得到哦。而且您没有发现吗?您产生那个念头的时候,植神没有立刻对您动手吧?” “确实是这样,但你怎么保证我能得到植神的力量呢?不,我怎么能信任你?”我看向女人的眼神变得危险,荆刺藤在我的操纵下瞬间从地面涌出,将女人的身体缠绕并固定住。只要她敢挣扎,那些尖锐的长刺就会贯穿她的身体。 “您不用担心,我们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们很希望您能够代替植神跟我们合作。”女人在空中冷静地盯着我,她似乎完全不担心我会为了自保杀了她,“清理这个肮脏的世界,让它回到最初的样子。当然,对您来说这也是有好处的,到时候您可以依照喜好创造想要的一切。” “你们好像很有自信啊,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不可能不对女人说的这番话心动,受到奥赫洛夫圣教国威胁的花之国已经衰败,我敢相信再过几十年,不,十几年,这个国家就可能被那个恐怖的巨兽彻底吞噬。 清除一切重新开始这种事情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夺取植神的力量这件事。 “我们是灭魔教……不,那是很早以前的称呼了吧?而且是用来掩盖我们的真面目的虚假的组织。”女人的身体忽然变得柔软,粘液渗透她的衣物,凸显出她几乎没有任何关节的怪异身体,“我们是‘饥荒高地’,曾经追随魔王,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的被排斥者。” “怎么样?您有兴趣听听我们的计划吗?”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混乱的夜晚 “为什么?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洱比苏伦……为什么你还是选择那个异类,明明你清楚她夺走了本来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从楼梯摔下去的卡利亚的四肢都在翻滚中折断扭曲,他狼狈地躺在地上,不甘心地瞪大着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站在楼梯顶端俯视自己的洱比苏伦,“洱比苏伦,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洱比苏伦听见卡利亚的话,忍不住冷笑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里珀她从来没有从我这里夺走任何东西,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在你的眼中,我就应该像你的装饰品和依附物一样,可是老师不一样,她尊重我的选择,所以我才会接受为了成为王必须学习的知识。” “你怎么能成为王,只要我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你不就可以享受一切吗?” “没错,我之所以会被宽容对待,也是因为我对王位毫无兴趣。我只想等到老师能够卸下重任,和她一起去花之国之外的地方旅行。”朱恩走到卡利亚的身边,低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说实话她其实察觉到了这家伙和老师的不同,可她没有怀疑太多,或者说是她选择视而不见,让老师一个人战斗。 瑟勒塞瑞斯在吵闹不止的贵族们后方冷静旁观一切,事情的发展在意料之外,但也和他希望的差不多。于是他扭头对下意识握紧手杖的匹克寇尔说道:“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既然事情都发展成这样,我们也可以开始行动了,匹克寇尔卿。” “我知道了。”匹克寇尔点了点头之后将杖头打开,里面塞满类似于烟丝的植物纤维,他用打火石点燃它们,举起手杖站在窗口挥了挥手杖。窗外远处也有橘红的灯火一闪而过,这是外面等待的援军给的信号。 瑟勒塞瑞斯在匹克寇尔召唤王宫外的援军的时候,用手势向宴会里的同伴示意。所有做好准备的花民将手里的种子丢入酒水中,一柄柄藤蔓缠绕的坚硬武器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的手中。 从王宫外升起的烟花爆炸产生的火光照亮夜空,原本靠着树干昏昏欲睡的黑曜石缓缓睁开漆黑的眼眸,他抖了抖耳朵抬起头:“看样子可以开始了,真是让我好等。萨菲,让所有人做好准备,我们要开始制造混乱了。” “好的,黑曜石。”窝在树枝上昏昏欲睡的萨菲听见黑曜石的话后立刻振奋起来,她展开翅膀飞向空中,看向下方陆陆续续因为爆炸声醒来的佣兵们,大声喊道,“所有人拿起武器,我们的目标是前面的城镇,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可以。只有一点,你们不能杀人知道吗?” “好的,我们当然会听从黑曜石先生的安排!” “大家冲啊,去那些花民的家里抢些值钱的东西吧!” “冲啊,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哈哈,希望城里有强者,不然的话就太没意思了!” 黑曜石淡定地看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佣兵们,他拿出烟管往里面填塞烟丝,再点燃烟丝把烟嘴凑到嘴边深吸一口:“萨菲,你去帮个忙吧。要攻破城池的话这些人的力量恐怕还不够,你可以去帮他们把城门放下来。” “哎,可是我不擅长正面战斗,你难道不担心我会受伤吗?”萨菲有些不乐意地在空中盘旋一圈,她看着那些佣兵攀爬城墙时遭到被负责守卫的精灵属植物的攻击,结果压根没有还手之力,直接狼狈不堪的滚了一地,忽然觉得这些家伙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毕竟只是给钱什么都愿意做的家伙,有实力的肯定不多。不过之前倒是有一些厉害的家伙,但是他们都莫名其妙的没有消息了。”黑曜石吐出味道甜腻的烟雾,他注意到那些精灵属植物的攻击基本都有一定的间隔时间。那些佣兵倒是也不蠢,他们分为几路,皮糙肉厚或者学过武技的家伙就负责充当肉盾,行动迅速,又有远程武器的就负责清除那些植物,至于剩下的则是去对付那些守城的士兵。 以这种速度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把这座城镇攻下吧?不过还是太慢了。很快花之国的援军也会从其他地方赶过来,要先占据城镇才能继续完成委托,不然的话,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会面对军队的围攻。 “萨菲,你去通知那些佣兵闪开点,我来开路。”黑曜石摘下帽子背在身后,他将手杖拄在地上的同时丢了几颗宝石作为施展魔法的媒介,“到时候我可要找雇主给我补偿,这些宝石可是非常贵的。” 萨菲看着黑曜石用杖头在地上勾勒法阵,她撇了撇嘴后飞向城镇的方向:“黑曜石,你可要悠着点,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太勉强的话,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那个东西会再次冒出来的。” “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黑曜石描绘出法阵的最后一笔,他咬破手腕将血滴在法阵中心,血液顺着地上勾勒出来的纹路蔓延,下一秒整个法阵都散发出血红的光芒,“构筑古老之地的砾石与沙土,沉睡在大地中的妖精和魔力,请以你最真实的模样,展示在我们的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随着黑曜石的咏念,他脚下的法阵中央缓缓浮现出小山一样的石块,这块石头继续拔高的时候才能发现原来它是岩石巨人的脊背。这个由岩石,土块和砂砾组成的妖精完全从法阵中后,先是展开手臂发出无声的咆哮,再驮着黑曜石冲向了不远处的城门。 “该死,城门要被攻破了!大家注意避让!” “闪开,离城门远一点!” 无论是藤蔓还是接触就会爆炸的植物种子,都没能对这个横冲直撞的巨人造成半点伤害,它踩着那些精灵属植物的枝叶,迈着沉重的脚步冲向城门,完全不管还没有避让的人群直接低头撞破城门。 黑曜石站在岩石巨人的脊背上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碎石和灰尘,他一跃而下后手杖划过面前的空气,地面立刻涌出无数石笋将那些还没从冲击中缓过来的士兵困住。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回过头,看向站在缺口处惊讶地看着他的佣兵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占领这里。” “好……好!所有人快点进城修复城墙!我们要在援军赶到之前占据这里!” “太厉害了,这就是魔法使的力量吗?果然和怪物一样,难怪教国那边会禁止魔法的传播。” “不过兽人也能使用魔法吗?我记得好像只有极少数兽人能使用魔法吧?难道他就是那个黑曜石?” “别说了我们还是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吧,要是晚了说不定什么都抢不到了!” 身为兽人的黑曜石清楚听见那些佣兵的私语,他没有说话,只是勾唇笑笑后拿起烟管深吸一口:“我和萨菲的委托也就完成了,接下来就看这个国家自己会如何发展了。这一定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吧?”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异变 随瑟勒塞瑞斯一同潜入王宫的花民在准备好武器之后,首先袭击了那些携带武器的贵族和骑士,把他们放倒后又将一些重要人士先控制起来避免出现意外。 同样一招制服身边骑士的瑟勒塞瑞斯在女士和孩子的惊呼声中登上餐桌,他拿起手中喇叭花构成的扩声器对着宴会大厅里的所有贵族说道:“所有贵族都给我听着!如果你们现在什么都不做乖乖投降,我们就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可是如果你们坚持选择反抗的话……”说着他将手对准不远处的酒杯塔,攀绕在天顶上的藤蔓如群蛇一般窜出,瞬间将酒杯塔撞的粉碎。 “那可是蛇花藤,王族栽培的精灵属植物怎么会听那个花民的命令?” “你们看他脖颈上的植物,那好像是那个家族的特征,他们不是被灭族了吗?” “该死,陛下也变成那个样子了,这些家伙是早有预谋的!” 也许是畏惧瑟勒塞瑞斯的力量,更可能是害怕自己落得和国王一样的下场,除了已经被制服的贵族之外,其余的贵族选择听从安排,他们被反抗军捆绑起来安置在宴会的角落,等待所有事情结束再接受处置。 瑟勒塞瑞斯看着瞬间变得空旷的宴会大厅吹了声口哨,他慢悠悠地走到朱恩身边,和她一起俯视地上的卡利亚,欣赏他此刻狼狈的模样:“真是好久不见了,您恐怕没有想到,我还会站在您的面前吧?” 卡利亚费力地瞪大眼睛看向瑟勒塞瑞斯,很快他的眼中透露出慌乱和紧张的情绪:“你这个备用品……你不是应该死了吗?” “我没死可真是让你失望了,要不是里珀,我可能真的会死在植神的诅咒下。”瑟勒塞瑞斯将手搭在朱恩的肩膀上,顺带还调侃了一句,“某些人也是越活越年轻啊,真是让人羡慕!” “没大没小的!”朱恩瞥了一眼瑟勒塞瑞斯,这个原本她应该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大人,这让她十分欣慰。只不过他好像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这穿的什么衣服? “哎呦,哎呦!你为什么突然打我?好痛!” 洱比苏伦提着裙角从楼梯上下来,她看着正在背部敲打的朱恩,皱着眉头阻止道:“你们两个,现在事情还没解决完,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你们别在这里打打闹闹的。” “咳咳咳!有种子的限制,卡利亚想做什么都不行不是吗?”朱恩尴尬地收回拳头,用脚踹了踹地上的卡利亚,后者一边呻吟,一边向洱比苏伦发出愤怒的咆哮:“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洱比苏伦,你这个背叛者!” “你还是别挣扎了,我从瑟勒塞瑞斯体内取出的植神的种子已经种在你的身体里了,你应该知道它的性质,它会不断在你体内扎根,吸取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灵魂。”洱比苏伦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脸上的笑容畅快又扭曲,“就像你对花之国的国民做的一样,对我们做的一样,我也要让你体会到这种痛苦!” “当年你想方设法的给这颗种子找一个主人,现在它回到你自己身上,你应该开心的不得了吧?”瑟勒塞瑞斯还不忘补上一刀,当年他可是被这颗种子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要种子想要发芽就会从他的体内汲取营养(魔力。要不是有奥罗拉在,他恐怕早就成为了种子的养分。 “你们这些家伙是瞧不起我吗?竟然让我如此狼狈!”卡利亚简直要气疯了,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他甚至不知道他一直关心爱护的洱比苏伦居然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全部变成我的养分……本来不想用这招的,都是你们逼我的!”卡利亚喃喃自语道。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某种变化:他苍白的皮肤浮现出枝状的深绿色纹路,眼睛中层层的花瓣围绕瞳孔绽放,而且生长在他脖颈上的植物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姐姐,闪开!”朱恩第一个发现卡利亚的异常,她毫不犹豫地奔向自己的姐姐,将她扑倒在地上。下一秒,深绿色的藤蔓擦着她的头顶飞射出去,贯穿站在一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反抗军的身体。 “该死,什么情况?”被吓了一跳的卡利亚也低头躲开朝着自己冲来的藤蔓,眼睁睁地看着它扎进了躲在餐桌后的一个花民贵族的身体。 那个贵族错愕地看着扎进身体的藤蔓,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皮肤就变得枯黄甚至干瘪了下去,最后他被吸成干尸,藤蔓轻轻转动一下他的尸体就断成了两截。同时瑟勒塞瑞斯还注意到,藤蔓中间还有个明显的凸起缓缓地滑向卡利亚所在的方向。 “不,不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额啊啊啊,救我,我不想死!” 藤蔓的攻击让大厅陷入混乱,贵族们在看见被袭击者的惨状以后陷入恐慌,有的选择躲在别的花民身后,而有的选择站起来逃走,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反抗军逐渐无法控制现场,他们试图上前阻止人群的暴动,却被推搡在地,甚至被当成肉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有人都撤出去,这里交给我们!”瑟勒塞瑞斯看着一片混乱的大厅忽然喊道,他不能让自己的同伴牺牲在这里,只能让这些碍事的贵族逃跑了,后面再慢慢来处置他们。 “里珀,你没事吧?”洱比苏伦扶着朱恩问道,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地上身体已经完全被藤蔓撕开的卡利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没想到这家伙还藏着这种后手,从刚刚开始,精灵属植物就没有反应了。” “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朱恩震惊地看着那些藤蔓缠绕成茧的形状,“可能卡利亚还没有完成变化,趁现在攻击他的话……”说到这里,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看向头顶,卡利亚当初为了保证王宫长明,特意从教国来的商队那里购买了一批能够点燃蜡烛的吊灯,现在这些吊灯都被点亮着! 是共鸣……那里面的东西就像植神一样。洱比苏伦看见藤蔓形成的茧时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她听到朱恩的话之后笑了起来,“你果然是我的妹妹,我们想的一模一样呢!” “你们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加密聊天?你们是相处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但我可不是。”瑟勒塞瑞斯一直掩护同伴全部撤离以后,才走到某些完全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的家伙面前,他看了一眼那个不断鼓动的藤蔓茧,恶心和恐惧感让他很想立刻逃离这里。 “瑟勒塞瑞斯,我的好儿子,你来的正好。”洱比苏伦微笑着用上了很久不用的称呼招呼瑟勒塞瑞斯,在他带着一脸疑惑走过来后指着茧上面的吊灯,“去,把那个打下来。我们的命令对那些植物没用了,只能靠你了。” “别那么叫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瑟勒塞瑞斯一脸嫌弃地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他从来没有把眼前的花民当成母亲,即使他确实是她诞下的,但是本质上他是植神的分身,跟她完全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是为了外形更接近,植神给他植入了类似的种子和捏造相似的外貌而已。 “就算如此,你也是人而不是怪物。”朱恩站在洱比苏伦身边认真地说道,“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那个怪物的一部分看待。”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的使命。”瑟勒塞瑞斯沉默了一会后转过头去,他将手里的种子撒在地上,再将自己的血滴上去。下一秒,有着黑白色种子,叶片宽大且叶片背面覆毛的植物扎根地面生长出来,它抬起锥形的种子对准吊灯,忽然喷射出带着粘浆,硬度堪比钢铁的种子。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的火焰 不再受到限制后,里芬珂克的火焰烧掉了途径的一切,就连甬道本身也被惊人的热量熔化,他踏着滚烫的熔岩跨过地上还在黑炎中燃烧的树根,来到甬道的尽头。 坐在里芬珂克背上的梅西尔疲惫地抬起头来,观察着这位于王宫地下的巨大空间。即使有魔法的防护,她身上水泡和烧伤还是不断地增多,大片水泡爆开后脓水将她的皮肤和衣服黏在一起,她以惊人的意志忍耐着足以把肺部烧伤的滚热空气和诅咒与烧伤带来的钻心疼痛,但也快要到极限了。 “这里就是……你蜗居的地方吗?明明是古神,却过得如此狼狈……”梅西尔的声音因为干渴变得非常沙哑,她看着这布满扭曲晦暗植物的巨大空间,很难将最中央的那个存在和古籍中记载的植神的形象联系起来。这巨大的差距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古神很擅长隐藏自己的真实样貌,让人们只看到他们想看的。 至于植神真实的样貌,也只有像梅西尔这样的人才能看清:祂的枝干不是木质,而是呈现青灰色的血肉和蛇一样的骸骨,光滑且带着细腻鳞片的皮膜覆盖在那些鼓动的血肉和青紫色脉络的表面。祂的根须和树枝倒是像某种晶体一样流光溢彩,并且它们都和群蛇或者没有关节僵硬的手臂有着类似之处。野兽般的眼球镶嵌在缝隙之间,闪动着纯粹的恶意。 “原来这就是你的本体,长得可真是恶心!果然多看你一眼我都想吐!”梅西尔望着那些在空中挥舞的枝干讥讽道,她倒不是想惹怒植神,只是说了实话。那些枝干就像溺水之人的手,不断地屈张抓取空气,像是在求救。她忍着恶心笑着骂了一句,同时打了个响指。 收到信号的里芬珂克再次吐出漆黑的火焰,火焰形成旋涡将他们包裹,那些涌过来的植神的眷属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直接被火焰烧成了灰烬。灰烬连同热量一起被挟卷在火焰的漩涡中,一口气全部涌向植神的本体。 轰隆一声,压缩的热量终于以爆炸的形式炸开,植神连同祂周边的眷属全都被卷进爆炸产生的冲击和火焰中,地面都在震荡中猛烈摇晃,落石从头顶落下,砸在地上溅起熔岩的浪花。 被里芬珂克用身体护住的梅西尔用手擦去鼻子中涌出的血液,她知道这种攻击对一个真正的古神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但是她的状态太差,只能解放对她来说压力相对较小的里芬珂克的真名。 真正想要打败古神,不仅是攻击祂的本体,还要…… “梅西尔,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可以帮你,只要你选择接受我就可以,我保证不会乱来的好吗?压制我的死气对你来说也挺勉强的吧?不如让我来帮你怎么样?” 苏醒的龙之恶灵的声音再次在梅西尔耳边响起,自从封印松动以后她就变得格外不老实。好在她的身体早就腐朽,只剩下一颗承载灵魂和力量的心脏,不然梅西尔还无法保证能用魔力压制住她的死气。 不能接受恶灵的帮助是使用魔法的人的铁律,因为恶灵和常规堕化的灵魂不同,一旦让它们进入身体,就相当于是主动让毒素进入身体,到时候不仅是死气,恶灵本身都可能融入到灵魂当中,最后甚至会被恶灵夺走身体。 “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的,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丝诺。我不会让你去向那些无辜的人发泄怨气。”梅西尔咽下涌到喉头的血,爆发的诅咒啃食她的肉体乃至灵魂,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倒在这里。一旦植神或丝诺占据她的身体,后果将不堪设想。 “伪善者,你总会需要我的帮助的。”丝诺带着嘲讽和冷意的声音缓缓消散吗,看样子她暂时选择了放弃劝诱。 “吼!”还没等梅西尔思考出对策,火海中忽然窜出无数如蛇一般的物体,来不及躲避的里芬珂克被直接贯穿身体发出悲鸣,他挣扎的时候撞翻了梅西尔,她跌倒在地上的时候也被那覆盖着细腻鳞甲,甚至还长着尖锐长刺的藤蔓缠住脖颈举至空中。 “咳咳!”梅西尔下意识地丢掉手里的提灯和提箱,用短剑试图割断缠绕在脖颈上的藤蔓,可是尖刺正好扎入她的血管和气管,血液飞速流失的同时她也根本无法呼吸。 里芬珂克看见这一幕瞬间发狂,他一口撕碎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向梅西尔扑过去,可还没靠近,他就被如浪潮般扑上来的植神眷属挡住,各种诡异的攻击全部倾泻在他身上,阻止他靠近植神选中的容器。 该死,意识在……梅西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侵入自己的脑海,变得模糊的不仅是视野,还有她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无数的私语声回荡在她的耳边,劝她放弃抵抗。她拼命地挣扎试图反抗,可是更多的藤蔓从各个方向贯穿她的身体,更多的血顺着藤蔓滴落后被眷属们吸收,新鲜且充满魔力的血液让它们兴奋地颤抖,颜色也变得更加诡谲艳丽。 “你看吧,我就说你不行吧?这副从来没有得到过休息,破破烂烂的身体能做什么呢?”丝诺的双手从梅西尔身后伸出轻轻抱住了她,同时那个充满诱惑却也空虚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间仿佛禁止,不,准确的来说是梅西尔认知中的时间流动变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丝诺,你想干什么?梅西尔没有办法发声,只能在心里问道。 “我只是太愤怒了,区区一个残破的古神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朋友?”丝诺的手臂随着她的话语浮现出暗金色的鳞片,同时金色的龙焰燃烧起来,她细卷的长发也随着燃烧的火焰飘动起来,此时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由火焰构成的。她张开嘴喷出滚烫的气息,火星从喉咙的深处飞出,尖锐的牙齿也随之暴露出来。 “我要烧死祂,把祂拆碎了当柴火烧,让祂品尝被龙焰焚烧的极致痛苦!” 丝诺的愤怒让原本安静的龙心提灯剧烈颤抖,被封印在其中的龙心开始重新跳动,心跳声如同战鼓擂鸣,就连整个地下空间都回荡着这个声音。 “这个力量……是龙心?居然能在这里见到第二颗古龙种的龙心!”龙心散发出来的力量吸引住植神的注意,祂树干上的眼睛全都贪婪地看向地上的提灯,甚至伸出根须想要将它纳入自己的体内,“如果有龙心的力量,我甚至可以不需要容器!龙的力量,最原始,最接近父神的力量!” “不许碰我,你这肮脏的东西!我不属于你!”龙心迸发出来的龙焰燎到植神的根须,竟然让祂发出异常凄惨的哀嚎,祂挥舞着被点燃的根须仓皇后退,最后居然选择直接斩断了它。 暂时击退植神后,丝诺又把注意力放回眼神已经涣散的梅西尔身上,她轻轻地拉下对方的衣领,看着那被诅咒蚕食后腐败溃烂的身体说道:“梅西尔,你再不做出选择的话,我可能会被别人夺走哦?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吧?更何况你身上的诅咒已经到极限了,你会死的。” “死?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梅西尔的声音微弱到被里芬珂克的咆哮和爆炸声完全盖住,即使面对无数次死亡,她也依旧还是恐惧自己会在夙愿未能完成之前回归它的怀抱,生命缓缓消失之际,她的意志也被潜伏的黑暗侵蚀。 死亡是寂静漆黑的浪潮,在黑暗的最深处梅西尔看见了火光。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团火焰,将它吞入腹中。 “好啊,我会帮你,你不会死的,梅西尔。”最古老的龙种,金之王的后裔咧嘴露出窃喜的笑容。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我们的故乡 其实洱比苏伦从来没有想过老师会离开自己,在她的记忆里,对方是个温和又强大,并且非常值得信任的存在。只要有老师在,她就不用去承担那些沉重的责任和义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好像是从发现老师和过去不太一样的那天开始的吧?既然是朝夕相处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变化?站在那里的压根不是老师,而是披着老师皮囊的未知存在,它贪婪又愚蠢,有着深不见底的欲望和野心,就像植神一样。 洱比苏伦一开始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可那个存在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比老师在的时间更长,这件事情让她意识到自己需要采取行动了,她要让那个温柔的老师回到自己身边。 某一天晚上,洱比苏伦避开守卫,拿着短剑潜入老师的房间。她看着床上沉睡的美人,紧张得手心不断冒汗,她最终站在床边举起手里的短剑——即使是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也好,她要找回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就在洱比苏伦准备刺下短剑的瞬间,床上沉睡的老师缓缓睁开眼睛,那温和的眼神证明对方就是她思念的那个人。她立刻丢掉手里的短剑,扑上去抱住对方:“老师,你到底怎么了?你忽然变得好陌生,你做了好多你以往都不会做的事情……我好担心哪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师看上去苍白虚弱,这样的她甚至比往常更美,却又似乎随时都会裂开:“你果然是最聪明最敏锐的那个,不过我没有时间了,植神每天都在剥离我的灵魂。我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可能很快,我就会永远离开你们。” “永远离开?”洱比苏伦对老师的话感到无措和恐惧,她死死地攥住对方的袖口紧张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虚无,一个没有任何概念的,任何灵魂和存在最终的归宿。你还小,还没必要了解那里。”老师轻轻地捧起洱比苏伦的脸,她的眼中涌出晶莹的泪水,滴落在那张写满茫然和恐惧的脸上,“不要害怕,你足够优秀,你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为了那一天,我相信你能应付接下来的危机。从我离开的那天开始,你就需要学会负起责任,无论是面对怎么样的苦难和抉择,你都首先要考虑这个国家和那些相信你的子民。当然,你觉得无法承受这一切的话,逃走也没有关系,不会有人怪你。” 老师,你觉得我会因为害怕或者担心自己做不好逃走吗?不,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我站在这里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养育我的这一切! 洱比苏伦死死护住颤抖不止的朱恩,震惊地看着那从破碎的躯壳和被撕成两半的吊灯下缓缓站起的身影。她知道一个吊灯确实不能给卡利亚造成什么伤害,他不应该异变得如此之快。难道是因为植神还没有被消灭吗? “那个魔女到底在干什么?我还以为她已经把植神解决掉了!”洱比苏伦对瑟勒塞瑞斯喊道。按照计划,现在梅西尔应该除掉植神才对,可是植神非但没有消失,还变得越来越活跃。再这样下去,祂可能会操纵那些贵族袭击他们。 “我也以为。你感觉到了吧?植神比以往更活跃,我能感觉到那些眷属很兴奋。”瑟勒塞瑞斯看向脚下,植神的本体就藏在王宫的地下溶洞里,祂将根须蔓延至整个花之国,这不仅能够帮助祂监视整个王国,还能在祂察觉到对自己不利的危险,让花之国跟祂一起陪葬。 “难不成?”洱比苏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脸色逐渐苍白的朱恩,她猛地抓住对方肩膀问道,“里珀,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难道和植神做了交易吗?你怎么能相信那个怪物的话!” “姐姐,我只是为了你啊!抱歉,我没有想这么多!梅西尔……梅西尔她……”朱恩愧疚地说道,她原本以为只要杀死梅西尔,植神就会履行承诺离开这里,没有力量支援的卡利亚就会很好对付。眼下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洱比苏伦,你这个贱人,今天我不仅要杀了你,我还要杀了所有你珍视的人!”卡利亚已经完全异变,此刻的他褪去人类的躯壳,变得更像是各种植物的结合体。斑斓且流动的色彩在各种叶片和枝干上浮现,上千的花卉构成一张畸形又扭曲的脸,并且那张脸上表情还在不断变化。蛇或者肠道一样的藤蔓蠕动着帮助庞大的躯体前进,他走过的地方长出颜色晦暗,形状扭曲的植物,空气随之出现一股甜腻的味道。 卡利亚缓缓地站起,庞大躯体投下的阴影将三人都笼罩在其中,同时组成他胸口的花卉蠕动,之后将一团肉紫色的物体排了出来:“你们甚至还想用这种东西控制住我?不过是一个弱小的眷属而已,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没有!” 瑟勒塞瑞斯感受着卡利亚带来的压迫感,那颗种子被排挤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差了。他从腰包里掏出剩余的种子,然后对身后的两人说道:“洱比苏伦,你带着里珀离开这里!没有办法使用力量的你们根本对付这家伙,他就交给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里珀,你得去奥罗拉身边,要启动祂还得靠你。”洱比苏伦在里珀开口之前说道,她一直让奥罗拉在积蓄力量。既然植神没死,那消灭植神便是主要任务,至于卡利亚…… “这里没有别人的话,你可以用最终手段,不会有人看到的。”洱比苏伦丢下这句话后带着里珀离开。 “她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家人看待,可怜的孩子。你现在选择我的话,我能带你一起回归星空,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消亡了。” 瑟勒塞瑞斯召唤出巨大的盾牌海芋的叶片,挡住卡利亚猛地射出的金刚藤,叶片和尖刺的碰撞竟然发出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他尽全力格挡并且笑着说道:“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追求永生呢?就是为了保持年轻的样子?这有什么意义,生命最终都会死去,无论是容貌还是金钱在死亡面前毫无意义。” “我不是为了永生,为了逃离这个会迎来终结的地方。”卡利亚身上的喇叭花缓缓张开对准瑟勒塞瑞斯,喷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噪音,后者立刻感觉到内脏都在震动,甚至鼻腔和嘴角都流出鲜血。 还好噪音攻击没有持续太久,瑟勒塞瑞斯趁着停歇的空隙用另一手上长出的剑兰斩断金刚藤,他踩着地上层层生长出的弹簧草高高跃起:“你怎么敢肯定终结会到来,是谁告诉你的?” “你还记得追随魔王的那些家伙吗?他们没有消失,只是在魔王死亡后潜藏起来。很多事情的背后,都有他们的手笔,也多亏他们,我才能得到夺取植神力量的机会。”卡利亚用手臂挡住挥舞剑兰向自己砍来的瑟勒塞瑞斯,坚忍穿透酸酢草和蛇鳞藤的保护,刺入他的肩膀,他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用另一只手抓向对方。 其实卡利亚没有隐瞒自己知道的实情的意思,毕竟这些事情不久之后也会被人公开,他只是提前告知他人而已。 “这个世界注定会迎来灭亡,你是在为什么做出努力呢?你还不如选择我呢,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迎接新的世界!”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放弃这里。”卡利亚丢掉右手的盾牌后将种子直接埋入掌心,之后爆瓜翠绿色的枝叶从他血肉中生长出来,他把手掌对准眼前的植物,“这里是我们的故乡啊。” 喜欢赎罪新约请大家收藏:()赎罪新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