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既有新欢,我离婚你哭什么》 第1章不是所有真心都能换来真心 司南枝如何都想不到,三年不见,留洋前抱着她哭红眼表白的秦九川,在舞会上为了洋装小姐,跟亲小舅子打架了。 当家丁偷偷来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秦家家规森严,府内女眷超过八点不得出院,她带着家丁硬闯出门时,余光看见管家冲主母院子一路小跑而去。 司南枝清楚,明天祠堂那顿罚跪是免不了了。 但她没心思想这些,快步上车,冒着大雪一路向舞厅驶去。 今晚风雪大,每过一个路口,路边就躺着几具被冻死的尸体,司南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 她从新华国穿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二个年头,上一世,她是新华国的一名山村孤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靠着村委和老师们的帮助,考进京都医科大学,毕业后考上医生,在一次地震救援中,为了解救被废墟中的儿童,她在一场余震中牺牲。 再次睁眼时,就进了这个世界。 好在她所在的司家也是书香门第,每年冬天她都会想方设法筹集银两购买过冬棉衣发放给穷人,但即便如此,每年冬天,路边的冻死骨依旧不计其数。 司南枝回神,车子缓缓停下。 舞厅门口灯光璀璨,警长站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司南枝下车,终于看到救星,上前低头哈腰迎人。 “这么晚了,劳烦您大驾,这事儿本不应该麻烦您,但秦大帅日理万机,小的实在不敢打扰。” 天上飘着雪花,警长脑门上却一层汗:“这事儿说到底也是秦家司家的家事。” 司南枝点头:“您说的是。” 姐夫为了个留洋小姐跟小舅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确实是家事,更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她是秦九川的发妻、青梅竹马,更是秦家少奶奶、司家姑奶奶。 丈夫跟弟弟打得头破血流。 这事儿确实她出面最合适不过。 司南枝迈小步进门,偌大的舞厅里一片狼藉。 眼前分成两拨人,一身酒气的司启明满脸是血躺在一地碎渣上,周围人散成一个圈儿,没人敢上前。 司南枝眉头紧皱,吩咐家丁将人扶起来送回司家。 转身的一刻,目光与椅子上的男人四目相对,她愣了下,三年未见,秦九川脱下一身少年稚气,身姿欣长挺拔,黑色西装外套下,衬得他五官更加凌厉深邃。 “史密斯,这就是你说的裹小脚的女人吗?”一道不合时宜的娇嗔声从男人身侧传来。 秦九川眉头微皱一下,拉着她的手将人放在自己腿上,满眼宠溺的擦干净女人的手:“刚刚被司启明碰过,脏。” 再转头时,目光毫不避讳与司南枝相撞,嗓音冷冽:“司启明敢碰我的女朋友,你是他亲姐,都说长姐如母,今天的事理应你替他赔礼道歉。” 舞厅内蓦地陷入死寂,周围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海城谁人不知,司南枝当初可是秦九川跪在司家门前的大街上三天三夜才求娶来的宝贝,婚礼当天,他当着全海城的面大声扬言,此生只爱司南枝一人。 如今不仅为了别的女人大打出手,公然承认自己违背当初誓言找了女朋友,甚至要司南枝大庭广众之下给这个狐媚子道歉! 这不是脚踩着司南枝的脸狠狠往地上擦嘛! 司南枝迎着秦九川冷冽目光,惨淡的唇颤抖轻启,声音却清晰:“你说她是谁?” “沈明珠,留洋三年与我惺惺相惜的女朋友,我此生最爱的人。” 男人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没动,目光一直锁在沈明珠的脸上,毫不留情的表白,把司南枝最后一点儿希冀全部碾成粉末渣滓。 见秦九川如此,周围见风使舵惯了的人,渐渐由窃窃私语变成明目张胆的小声议论:“还说别人是狐媚子啊,我看啊,她就是个狐媚子,没看见秦少爷都懒得搭理她吗,还叭叭往上凑。” “说不定啊,秦少爷是嫌她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半夜睡觉熏得慌,才找的新欢,这种下堂妇还不赶紧逃走,给两家留点儿颜面。” “哈哈哈哈哈哈” 司南枝目光冷冽扫过去,认出那几个嚼舌根的女人是本地商会成员的女儿,也是现在时兴的留洋派。 仗着留洋两年,思想先进,天天泡在舞厅里结交达官贵胄,她们最看不惯的也是自己这种深闺大院的小脚女人。 目光相撞,那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了惧意,声音小下去。 “史密斯,你不是说中国男人在家里的地位很高吗,怎么这位司小姐完全不给你面子呀。”沈明珠一脸天真无邪地戳了戳秦九川的脸,撒娇道:“小坏蛋,你是不是又骗我。” 本就酒劲上头的秦九川,如今被下了面子,又被沈明珠一顿拱火,步步逼近司南枝,一米八五的身高像座小山一样,在司南枝面前压出一片阴影。 他攥住司南枝的手,毫不客气往前一拉。 司南枝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沈明珠面前,头顶响起男人极具压迫感的声音:“跪下!道歉!” 司南枝眼眶灼热,嗓音坚定:“不!我的膝盖只跪天跪地跪父母!” 秦九川脸色黑得滴墨,大掌压住司南枝的后脖颈强行往下压。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后腰和膝盖传来,司南枝咬着牙硬挺着身板僵持。 “秦九川!你个渣男!留洋三年就变了心,我司南枝等了你三年,权当真心喂了狗!” 司南枝因为咬牙用力,面色憋得通红,抬头的一瞬间,看见沈明珠面色傲娇又鄙夷看自己的笑话。 秦九川神色一愣,眸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被司南枝的话烫了手。 攥着司南枝娇嫩脖颈的大掌松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掌印从袄裙衣领的边缘露出。 “你不用对明珠有敌意,只要你们和平相处,我会让你好好在秦家呆着。”秦九川大发慈悲似的施舍,仿佛此时他就是秦家的上帝,只要司南枝乖乖听话,他不会休了她。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司南枝说完,转头看了眼身后洋洋得意的沈明珠。 她笑了:“你俩真般配,看来月老的垃圾分类很般配。” “你说什么?”秦九川喝酒喝多了,懵了一瞬,下一秒,司南枝猛地跳起,一个干脆利落一个手劈下来,直击男人后脖颈。 等男人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瞪着眼前的女人。 “司南枝!你……”话没说完,秦九川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踏踏倒了下去。 家丁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接住秦九川软下去的身体,司南枝冷声吩咐:“知道回去怎么跟大帅交代吧。” 家丁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少夫人,大少爷只是喝多醉倒了。” “嗯。” 所有人对眼前突然转变的一幕目瞪口呆,沈明珠傲娇的笑也僵在脸上,紧接着就听见司南枝声音陡然变冷:“陈皮!王虎!” “在!” 两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闪出来,上前一左一右摁住沈明珠,将人强压下跪在司南枝面前。 沈明珠被吓傻了,被摁跪在地上拼命挣扎,大声叫嚷:“放开我!放开我!司南枝!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跟史密斯告你的状吗!!” 司南枝抬手一巴掌甩在沈明珠脸上,“我打了狂犬疫苗,你以为我会怕你!”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沈明珠的脸被扇偏过去,鲜红的五指印被印在沈明珠的脸上。 她甩过脸,头发丝儿都乱了,面目狰狞叫嚣:“你个下堂妇!有本事就让他们放开我,咱们单挑!” 司南枝挑眉看她,满眼戏谑:“你是大粪吗!还要我单挑!” 她目光扫过女人头顶上插的羽毛,满眼嫌恶,“蝙蝠腚上插鸡毛,你忘了自己是什么鸟。” 说完,捞过旁边擦地的抹布塞进沈明珠嘴里,“菊花不会说话,我就好好给你堵上!” 第2章他的报答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快。 之前认识司南枝的几家大小姐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司南枝吗…… 以前的司南枝温文尔雅,浑身透着书香门第大小姐的风范,笑不露齿,语不过三,眼前的司南枝完全就是个泼妇! 司南枝眼神含着冰碴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落在刚刚嚼舌根的几个商会小姐身上。 刚刚还傲娇不可一世的几个洋装小姐,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桃粉色的腮红生生扒在脸上,像寿衣店扎的纸人一样僵在原地。 “刚刚发生的事情,若是流出这个宴会厅半句,秦家大帅会亲自上门找各位世家小姐少爷们的父亲喝茶详谈,至于喝的什么茶,就看各位能挨多少枪子儿了。” 没有任何语言技巧,纯纯的强盗威胁。 在场的所有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这个反应,司南枝满意极了。 果然,真理永远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 一直站在旁边当木桩的警长,眼神亮了下:“少夫人说的是!” 他擦了把额间的汗,吩咐身边的几个警员,马上将司南枝和沈明珠送回秦家。 此时此刻,他吊在心口处一宿的心脏才算真正被放回原位了。 ………… 时间已经将近半夜一点多,偌大的秦府门口灯火通明. 司南枝从车上下来,在门口等待许久的管家上前,卑躬屈膝却语气轻蔑:“少奶奶,老夫人让您回府之后,去祠堂罚跪。” 司南枝神色未变,从她闯门禁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老夫人今晚定会饶不了她。 秦家家规森严,光是家规就上百条不止,她从进府到如今,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触犯家规被罚跪祠堂,如今,半夜让她去跪,她心里也没有多少波澜。 司南枝淡声吩咐家丁将秦九川扶回房里休息。 “是。” 空中洋洋洒洒飘下雪花,临近地面又被北风刮过打着卷儿四处乱逃。 司南枝穿过几个回廊进了祠堂,抖了抖袄裙上薄薄一层白雪,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 下一秒,管家上前:“少奶奶,老夫人交代过您今晚不能用蒲团。” 司南枝眉头紧皱,缓缓起身,管家迅速将蒲团抽开,他是秦老夫人身边最贴心的狗,秦老夫人有意为难她,管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 “少夫人,请吧。”管家抱着蒲团,后退一步。 司南枝跪下的一瞬间,膝盖一阵冰冷刺骨传来,她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唇线绷紧。 祠堂没有地龙,冬日室外气温接近零下五六度,更不用说这能冻穿骨头的冰冷地面,如果真跪到明天早上,膝盖怕是要废了。 司南枝没由来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预感,秦老夫人应该是知道了舞厅里发生的事情。 她生气自己当着海城世家名流子弟的面儿,打了的她的宝贝儿子。 更生气司家人也就个守破规矩封建旧家族,司家庶子司启明也敢骑在秦九川的头上拉屎! 明面上她动不得司家,但她是司家人,又是秦家儿媳妇,折磨她也是打司家的脸。 果不其然,天色刚蒙蒙亮。 祠堂的门,嘎吱一声。 开了。 司南枝正躺在香案上迷糊,听到声音,立刻条件反射性地下来,跪在地上。 秦老夫人一身湖蓝色加厚锦缎倒大袖袄裙,被丫鬟搀扶着从外面进来,径直绕过司南枝,坐在司南枝面前椅子上。 “听说你昨晚大闹歌舞厅,出尽了风头。”秦老夫人声音不温不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漱口后吐在丫鬟接的痰盂里。 “昨晚事出有因。”司南枝低着头,腰板挺直跪在地上:“昨晚。” “够了。”秦老夫人神色不耐打断她。 “南枝,我也算是看着你自小长大,一直视你作亲手骨肉,” 秦老夫人声音陡然冷厉:“但惯子如杀子,秦家家规森严,一旦有责不罚,破了规矩,以后人人都效仿,还了得” 她扫了一眼司南枝绷直的后背,以理压人:“昨晚你闯了秦家门禁,在打了丈夫,又私自带人回府。桩桩件件都犯了家规。” 司南枝眉头紧皱,眼下秦老夫人是铁了心要罚自己,她没说话,后面丫鬟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秦老夫人抬了抬下巴,嬷嬷拿过藤鞭。 啪! 鞭子毫不留情甩在司南枝的后背上。 藤鞭甩在衣服上的闷响声下,衣服刹那间开裂,棉絮混着皮下裂出的血暴露在空气中。 司南枝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又攥紧拳头挺直了腰。 “您过分了!”她硬声为自己辩解。 但声音出口便如同石沉大海,秦老夫人闭目养神,置身事外。 王嬷嬷手中的藤鞭也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藤鞭抽在司南枝的身上,秦老夫人坐在堂前,睁眼盯着司南枝一身截然傲骨,波澜不惊。 “真是够了!一个个真拿我当鹌鹑欺负!” 司南枝猛地转身,抓住王嬷嬷手里的藤鞭,用力一拽,王嬷嬷没有防备,猛地身子前倾摔在地上。 哎呦,哎呦 疼的直哀嚎。 此时,外面传来声音。 “二少爷,老夫人正在祠堂里面与少夫人说体己话,您还是等一下再进去吧。” “我一会儿要去商会开会,还是劳烦嬷嬷再通禀一声。” 秦老夫人愣了一下,刚要没人也听到外面嬷嬷的声音,瞬间压住脾气,狠狠瞪了一眼司南枝,示意外面的秦克礼进来。 “进来吧。” 司南枝跪在地上没动。 紧接着秦克礼从外面进来。 “母亲、嫂嫂。”他神色未变,颔首。 秦老夫人微微后仰,“什么事。” “这是本月的家用,姨母身子不好,还劳烦母亲多费心照看。” 秦克礼穿了一件白色银丝暗纹长衫,胸前挂着一只纯银竹叶挂襟,因为祠堂焚着檀香,窗户打开三分之一,恰好刮风,他的长衫衣角被扬起,衬得他长身玉立,格外有仪态。 他上前双手将银票放在桌子上。 退后几步,扫了一眼司南枝:“嫂嫂昨晚在歌舞厅的事情今早已经在各大世家传遍了,当真是英勇无比。” “哦?”秦老夫人笑了:“克礼也听说这件事了?” 秦克礼仪态端方,淡声回答:“是,嫂嫂昨晚在歌舞厅,虽与大哥发生冲突,但如今新政府倡导女子运动,倡导女权,嫂嫂的做法无疑是为女权运动作势,就连商会会长今早也送来赞扬信,赞扬嫂嫂的铮铮傲骨和母亲的教导有方。” “竟有这种事。”秦老夫人喝茶的间歇睨了一眼司南枝:“先起来吧。” 刚刚挨了两鞭子,司南枝被丫鬟搀起来是,伤口被牵扯,舌尖抵着牙还是闷哼出声。 秦老夫人眼底戾气闪过,又掩饰过去:“既然昨晚事出有因,这件事就算了。” “桃珠,去把我房里的那对嵌玛瑙的珍珠耳坠送给少夫人。”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南枝,你是九川的正房,对大帅,有些话该说,该怎么说,你心里清楚。” 秦老夫人目光沉沉转向秦克礼:“还有,克礼,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这些年我待你也胜过亲子,往后再有这种事情,你要及时告知我,免得再有片面之词误人倾听。” 秦克礼颔首低头,十分恭顺:“这件事怪我,没有及时告知母亲,还请母亲责罚。” “免了。”秦老夫人起身被丫鬟扶手出门。 走到回廊拐角处,秦老夫人眼色深沉扫了一眼祠堂的方向,“都长大啦!倒是把我给衬老了。” “夫人风华正茂,身段娇正,何必妄自菲薄。”王嬷嬷刚刚摔了一跤,走路还一瘸一拐,看司南枝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狠厉。 秦老夫人没接嬷嬷的话茬,半晌才幽幽出口:“克礼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大气,容忍雅量,前途不可限量啊……” 嬷嬷一愣,抬头看向秦老夫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低头微微弯腰含笑:“请夫人放心,小虾米再折腾,有天压着也翻不出花来。” “嗯……”秦老夫人冷眼睨过去:“这事儿要做干净。” “是” ………… 祠堂里。 “谢谢小叔子搭救。”司南枝低头用手绢浅浅擦了把额头疼出的冷汗。 刚刚若不是秦克礼进来的及时,她今天估计要跟秦老夫人撕的鱼死网破。 “不用客气。”秦克礼温言交谈:“我也是为了报答司小姐。” 司南枝抬眼:“报答我?我不曾记得何时帮助过你。” 秦克礼没什么笑意,很平静的一副面孔,但不淡漠,眼底却暗涌她看不清的情绪:“司小姐七岁那年,城南私塾,您曾保过一人。” 第3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他抓到 司南枝闻言,倒是想起这么一件事。 那年她刚穿来这个世界,还没被裹足,被家人安排的城南的私塾读书,当时秦九川和秦克礼都在那所私塾。 秦九川是秦大帅的正室儿子,自小就在同龄人中颇有威名,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姨娘所出的秦克礼,他一句话,那帮小跟班就冲前头为难秦克礼。 司南枝那时刚进私塾,为了少惹是生非,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 谁成想,有一天还是做了出格的事情。 那一天,她刚进教室,就碰见那群人又在欺负秦克礼。 一群人撕碎了秦克礼的课本,摔了他的书包踩在脚下,牵头的就是秦九川。 那场景让她想起上一世在现代时遇到的校园霸凌,但为了不惹是生非,她还是低头假装自己没看见,谁成想秦九川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她。 还塞了秦九川的作业到她手里,看好戏似的笑她:“你今天要是不撕了,我就让先生辞退你。” 小小的司南枝身体僵硬。 上私塾是她磨了司家父母好几天才磨出来的机会,这个封建年代,若是不上私塾读书,她只能乖乖躲在家里等着嫁人。 “撕啊!”有个小跟班在旁边叫嚣:“秦克礼他妈恬不知耻勾搭有妇之夫,他就是个孽子。” “还好意思来上学!他活该!” 司南枝眉头紧皱,她听说过秦克礼的身世,他的母亲是被秦大帅掳来的,进了秦府后,几次自杀不成,被秦大帅绑在床上,直到怀上秦克礼才把人放出院子。 这件事,错的不是秦克礼的母亲,更不是秦克礼,真正有罪的明明是秦大帅! 她的心脏跳得砰砰快,周围人都在撕秦克礼的东西,而秦九川一脸看好戏的盯着她,他今天似乎是铁了心要将这个乖乖女拉下泥潭。 司南枝目光落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秦克礼身上,瘦瘦弱弱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心一横,拿着秦克礼的作业拍在桌子上,双手用力一推将秦九川推到再地,秦九川没防备,结结实实坐在地上。 一抬头,一支削尖了的铅笔抵在他的脖颈处。 铅笔的主人司南枝,冷眼看着众人:“你们再闹下去,大家都别想好过!” 那年,秦克礼才十岁,但眼神已经幽深晦暗,深黑的瞳仁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也是从那天开始,不可一世的秦九川忽然像变了个人,每天跟在她后面做起了小跟班,这一跟就跟到了秦九川上门求婚。 如今再想起来,司南枝面上飘上一抹绯红,没想到当年自己只是无意间做的一件小事,竟被人惦记这么久。 “当年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叔子不用记挂在心上,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秦克礼垂眸喃喃自语。 祠堂门此时再度被推开。 走廊明晃晃的光亮照进屋。一道欣长挺拔的人影立在那里,只是那脖子…… 有点歪。 司南枝瞧不真切那张脸,只依稀瞧出是个男人的模样。 外面准备进来洒扫的丫鬟恭顺行礼:“少爷。” 司南枝身子没由来地一僵。 秦九川眸色沉沉梭巡了一圈,目光落在秦克礼的身上:“二弟好清闲,不是说要去商会开会吗,在这里孤男寡女搞哪一出儿!” “我只是偶然碰到嫂嫂,叙叙旧而已。”秦克礼不卑不亢,不喜不悲。 秦九川明知故问:“什么旧?” “我跟南枝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如今又是夫妻,怎么不记得你们之间有旧闻?”秦九川眉宇含笑,神情却涌动着戾气。 司南枝脊背一阵阵冒冷汗。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秦克礼淡笑:“嫂嫂也不太记得。” “是吗。看样子枝枝记性也大不如从前了。” 秦九川平日里都只喊南枝,唯独喊枝枝时,她知道,男人是真生气了。 他调侃的直白,不留情面,秦克礼一时间语塞。 秦九川耐人寻味地笑:“看来我不在的这三年了,枝枝的生活挺丰富多彩,事情多了自然也开始贵人多忘事了。” 司南枝抿了抿唇,知道秦九川来者不善,他心里还在生气昨晚的事。 巧的是,昨晚的事,在她心里也烙下一块疤。 只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没闲心思跟男人置气。 “上班的时间快到了,我就不耽误小叔子的时间了。”她行了礼,带着丫鬟出门。 路过秦九川时,男人眸底暗色汹涌盯着她,司南枝迎着男人的目光笑了。 “秦大少爷留洋三年,生活可不比我无趣,秦大少爷昨晚在歌舞厅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在整个海城可都传遍了。” “沈姑娘昨晚已经被我带回府里,这个时间应该也睡醒了,您难道不去陪一陪自己的心上人吗。” 秦九川脸色陡然一沉,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今早起床,脖子疼的动弹不得,家丁支支吾吾昨天他睡觉落枕,又问他柴房里绑着的那位寻死觅活一宿,怎么处理。 他宿醉一宿,脑子还是蒙的,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事情原委,昨晚沈明珠不仅被司南枝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揍了,还被家丁带回府关在柴房一宿。 秦九川脸都没洗,急匆匆赶到柴房,就看见一头鸡窝的沈明珠。 被关在四面漏风的柴房一宿,沈明珠脸色冻得惨白,脸上的妆也花了,秦九川差点儿以为自己大白天见鬼。 没想到他气势汹汹来找司南枝算账,就看见她跟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在祠堂里偷情! 秦九川憋了一早晨的气,差点炸了。 “司南枝!你别得意!我跟沈明珠可是真爱!是新思想新潮流的自由恋爱!你一个包办婚姻的祸害,懂什么!” “别解释,我知道你俩是月老牵对线,青蛙蛤蟆看对眼,祝你俩百年好合,蝌蚪一生生一窝。” 第4章你一个渣男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警告你!就算你诋毁她,我也依旧爱她!对她不离不弃!”秦九川怒气上头,直接表明决心。 “是吗?”司南枝嗤笑:“秦大少爷情话是批发的吗,三年前跪在司家大门口三天三夜说的也是这套。。” 秦九川脸色黑沉,被怼得一时语塞。 司南枝是他求来的不假,但自从他留洋见识到那些新思想、新潮流的新式女性,他的心里对司南枝这个裹小脚的女人日渐嫌弃。 以至于,看到沈明珠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光与风代表的自由风向。 她热烈如骄阳,明艳似玫瑰,会抛去束缚生命的条条框框,无拘无束哈哈大笑,肆无忌惮的与异性天天说地,从戏剧谈到电影,从莎士比亚谈到唐吉坷德。 秦九川至今还深深记得,沈明珠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的那一晚,他的整个人都像石化了般僵在原地,唇部的酸麻一度蔓延至口腔至大脑。 木讷、青涩、惊喜、欲望、冲动在脑中炸开,他第一次迸发出义无反顾奔向爱情的冲动。 那是跟司南枝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洞房花烛那夜,司南枝因为葵水,两人还是一个在床上,一个打地铺,第二天,他就被安排准备留洋事宜。 如今,别说是圆房,他连司南枝的嘴唇软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秦九川心里又憋屈,又烦闷,瞥了一眼司南枝,冷声最后吐出三个字:“老封建!” 转身走了。 ………… 秦九川不打一声招呼,提前回华国,爱子如命的秦老夫人从昨天半夜就临时让厨房开始准备他喜欢的早餐点心。 早餐按时上齐,秦九川和沈明珠才姗姗而来。 司南枝站在桌边上等的腿都麻了,冷眼看着秦九川拉着沈明珠坐下,自己才落座。 “九川,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秦老夫人一改刚刚在司南枝和秦克礼面前的威严模样,满眼含笑夹了个虾饺放在秦九川的碗里。 “尝尝这个,我特地吩咐常德楼的厨子凌晨起来做的,送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呢。” 司南枝眉尾一挑,这道虾饺是常德楼的当家菜,因为工序繁琐,需要几人同时准备,每天也只有午餐晚餐供应。 就因为秦九川喜欢,秦老夫人竟凌晨就吩咐人将厨子薅起来做这道菜。 果然,在她眼里,除了秦九川,别人都是命如草芥。 秦九川将虾饺夹起,旁边一道娇嗔的声音传来:“史密斯,这是什么啊,看起来晶莹剔透,好吃吗?” “你尝尝。”秦九川转了个弯儿,将虾饺放进沈明珠的碗里,吩咐下人:“拿刀叉上来,明珠不会用筷子。” 秦老夫人拿过手帕捂着嘴闷咳两声,脸色不太好。 一心沉迷女色的秦九川似是耳聋般没听到这边的动静,继续吩咐丫鬟将沈明珠喜欢的菜式端到两人面前。 怕沈明珠用刀叉不方便,亲自上手每道菜都夹了一点送进沈明珠的口中。 秦老夫人黑脸起身。 “啪”的一声筷子摔在桌子上。 极其罕见的失态。 “九川,你父亲让你一会儿吃完饭去书房找他。” 秦老夫冷眼瞥了沈明珠一眼,带着丫鬟离开了。 司南枝起身恭送秦老夫人,此时她也吃不下早餐,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到如今只换了衣服,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 怕是再耽搁下去,很可能会感染化脓。 她起身要跟着一起走,身后传来女人撒娇得意的声音。 “司小姐昨晚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看见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逃?” “史密斯……”她拉着秦九川的手,嗓音夹得又娇又细,嗓音委屈得很:“你都不知道,昨晚你走了之后,司小姐在我面前有多威风。” 其实不用她多解释,即使擦了厚厚的粉底,沈明珠脸上的巴掌印到现在还清晰可见。 她的话也成功挑起秦九川憋了一早晨的怒火,昨晚被司南枝当众下了面子,今早又捉奸在祠堂,还被司南枝那张利嘴怼得无话可说。 秦九川心口的火,瞬间全爆了。 “司南枝!跟明珠道歉!” 司南枝缓缓坐下,盯着秦九川杀人的眼神,不卑不亢:“道什么歉,我何错之有。” “你!……”秦九川又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其实细究之下,司南枝昨晚的处理方法,并无不妥,既保住了两家颜面,又将他从这件事里摘干净。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最看重的还是颜面。 但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沈明珠。 秦九川胸口被司南枝堵满了棉花,气儿都喘不匀,许久鬼使神差来了句:“你三年无所出,还说自己没有罪!” 司南枝笑了:“我敢生,你敢认吗?” 秦九川脸色憋得通红,他说这话就是砸自己的脚,两人现在都没圆房,上哪儿要孩子,要谁的孩子! 他几欲张口,都觉得自己没理。 司南枝扫了一眼满脸嫉妒和不甘的沈明珠,呵笑:“还有这位沈小姐,看来昨晚柴房的风没把你吹清醒,嗓子被柴房的门挤了?这么会夹。”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放屁把你蹦出来了,张口夹着一股粑粑味儿!” 秦九川愣了下,他印象里的司南枝一直是温婉端庄、拘谨古板的深闺小姐,没想到他第一次知道司南枝会骂人,而且骂得如此脏。 沈明珠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傲慢骄纵到后来的愤怒隐忍,一直到现在,浑身发颤,面色通红。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叫嚣:“司南枝!你骂我!” “没有啊,只是中规中矩的赞美,你值得。”司南枝不卑不亢,眼角含笑,情绪极其稳定。 她上下扫了一眼沈明珠的穿着,认真点评:“沈小姐这一身西洋装真是好看,可惜偏偏长了张东方面孔。” “我听说沈小姐家在北平,既然是中国人,吃饭用刀叉,穿衣穿洋装,怎么不把这张脸整整,真是山羊放了绵羊屁,既洋气又骚气。” “你!你你你!”沈明珠被气得浑身发颤,伸手要掀桌子。 司南枝眼疾手快摁住,她在前世练过散打,如今身体素质虽然比不得上一世,但对付沈明珠够用了。 “够了!”秦九川冷脸站起身。 “司南枝!你简直不可理喻!原本以为你是大度善良温婉贤惠的妻子,能和明珠和平相处,如今看来,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司南枝抬眸盯着他的眼睛,抬手拖住下巴,神色淡淡:“所以你一个出门找小三的渣男是在谴责我这个守活寡三年的本分女人吗。” 第5章煞~笔! “你懂什么,我跟明珠是自由恋爱,明珠她是新式女性,独立自强,从不依赖男人,不是你这种裹小脚的旧式女人能比的。” 秦九川拉着沈明珠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司南枝眼前,在外人看来,当真是两个喝过洋墨水的新式青年为真爱请命,她司南枝倒成了拆散苦命鸳鸯的深闺毒妇了。 司南枝红着眼眶,盯着两人紧握交缠的手,鼻尖儿发酸。 他纠缠了自己整整十二年,十二年,竟然比不上沈明珠的惊鸿一瞥。 仅回来一夜,就要跟自己离婚。 这一刻,司南枝恍然明白自己在秦九川眼里就是个笑话,用十二年的甜言蜜语哄出来的笑话。 如今,他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全海城的人听。 司南枝敛住情绪,慢条斯理起身:“既然秦大少爷看不起我这个裹小脚的就女子,那就请秦少爷去二老那里说服他们,如果他们成全你们,我立马离婚,绝不纠缠。” 秦九川眉心紧皱,他刚刚只是被司南枝激出的一时气话,没想到她竟主动跟自己提离婚! 这个年代,一个离婚的女人能到哪里去,就算司家是书香门第,但他秦九川不要的女人,全海城又有谁敢要! 想明白了这一点,秦九川紧皱的眉头缓缓松下。 司南枝是在欲擒故纵! 他了然于心,刚要说话给司南枝递台阶,身边的沈明珠娇笑一声。 “司小姐莫不是自卑自己的小脚,想学我们新式女性吧?可惜啊,司小姐那双小脚出家门都要坐车,更别说万里留洋。” “史密斯。”沈明珠抬手勾住秦九川的胳膊,半倚在男人身上吹耳边风:“司小姐既然想跟你离婚,说不准都已经找好下家了,你说是吗?” 秦九川脑子里嗡的一声。 早晨在祠堂里看见司南枝与秦克礼孤男寡女那一幕再次闪现在他脑子里。 他是男人,怎么看不出来秦克礼看司南枝的眼神多不清白。 “司南枝,既然你想离婚,我就成全你,我倒要看看!离了我,整个海城还有谁敢要你!” 秦九川起身,甩下筷子离开,沈明珠跟在后面,满眼挑衅地笑:“司小姐怕是要玩砸了吧。” 说完,跟在秦九川面前离开。 司南枝起身,擦了下额间的冷汗,身子疼得摇摇欲坠,被丫鬟扶住:“小姐,您这是何必呢,男子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您现在跟少爷闹僵,万一大帅追究起来,可怎么办。” 司南枝瞥了她一眼,转头一瞬间又扯到伤口,唇线紧绷。 出轨在现代的华国可是要受到道德谴责,但在这个封建残余的民国时代,纳妾却是男人对实力的炫耀。 司南枝深知无法凭一己之身挺直千千万万的旧式女子卑微弯曲的腰杆。 她只庆幸自己来自后世解放后的新华国,更庆幸从一开始她就对秦九川没有期待,如今才不会像千千万万个旧式女子那般,为了丈夫的荣耀,为了所谓的深闺旧矩,困在后院中,陷于内宅争斗。 “春枝,以后你会明白的。” 她一瘸一拐回卧室,春枝拿来金疮药给司南枝上药,司南枝咬着毛巾才忍住没哼出声。 春枝心疼司南枝,泪眼汪汪替司南枝抱不平:“老夫人下手太狠了,说到底您也是秦家的儿媳妇,她怎么下得去手啊。” “那个沈明珠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今天也没见秦老夫人责罚,倒是抓着你不放,真是偏心!” “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司南枝疼得声音发哑,冷声警告:“你虽然是司家的家生子,但是现在跟我陪嫁到秦家,命就算是在秦老夫人手里攥着。” “刚刚那些话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秦老夫人不会放过你和我。” 她目光沉沉看着春枝:“切记,往后不可贪图口舌之快。” 春枝一阵心惊,马上低头认错:“知道了,小姐。” 司南枝穿上衣服,趴在床上小憩,昨晚在祠堂冻了一宿,她现在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外面有嬷嬷来敲门,打扰了她的清梦。 又是秦九川! 司南枝皱眉,没想到秦九川这么能折腾,吃完饭当真去了秦大帅书房,刚到门口就跪下了,口口声声要求要跟她离婚! 到如今,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秦大帅原本看见儿子还挺开心,但如今冷着一张脸将人关在门外,扬言谁敢把他扶起来,就把谁给毙了! 老夫人平日里虽然在府里说一不二,但秦大帅真生起气,她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但终究是爱子心切,看不得秦九川冰天雪地的跪在外面挨冻,这不,想起来她来了,让嬷嬷叫她去。 有她去求情,秦大帅不看儿媳妇的面子也得看司家的面子。 司南枝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在嬷嬷的再三催促下,才踏出房门,迈着小碎步慢悠悠朝大帅书房走去。 既然秦九川因为铁了心要跟她离婚挨罚,那她就多耽搁些时间,看看这位喝了洋墨水的大少爷到底有多少决心跟自己所谓的真爱走到一起。 穿过几个回廊,几人终于走到秦大帅的书房。 隔着不远,果真看见跪在石板上的秦九川,他穿着一声黑色西装,外面一件灰色羊呢大衣,腰背挺直跪在那里。 司南枝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 昨晚她跪着挨罚,今天上午秦九川跪着挨罚。 只不过她是因为闯门禁救他挨罚,而他是为了跟自己离婚挨罚。 何其荒诞! 老夫人坐在里屋的窗边,看着秦九川的背影流眼泪,说来秦九川也是她的老来得子,年近三十才生下这么个独苗苗,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怕化了。 如今秦九川跪在那里,简直比往她心里捅刀子还难受。 她暗暗擦眼泪,想出去求情,又怕秦大帅那脾气,她求情只会让秦大帅的责罚更重。 司南枝扫了一眼秦老夫人所在的方向,理了理衣服,路过秦九川时,秦九川不屑哼了声,冷声呢喃:“别以为你来替我求情,我就会回心转意,你这种深闺妒妇,谁娶谁倒霉!” 司南枝斜眼睨了他一眼,笑得温顺乖巧,樱唇微启,轻声吐出两个字。 “煞~笔!” 第6章求大帅成全我与秦九川离婚! “什么?”秦九川抬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忽地,司南枝面向书房与秦九川并排跪在一起,嗓音拔高:“父亲,儿媳同意跟秦九川离婚!”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司南枝余光看见秦九川眼底不可置信的神情。 秦大帅眼底冰寒,神色尽是警告之意:“南枝,再说一遍!” 司南枝站的更直了,如松鹤翠柏,伫立原地。 她不理会远处秦老夫人的警告之意,字字铿锵有力:“大帅,我请求大帅答应秦九川的请求,同意我们离婚!” “反了!都反了!胡闹!”秦大帅气的吹胡须,来回踱步竭力克制想抽司南枝的冲动。 但司南枝毫无畏惧,站在那里神色未变,继续开口:“秦九川背信诺言,当初娶我时,在全海城人的面前发下誓言,此生负我,天打雷劈!” “如今,老天爷既不灵验,我司南枝何必苦了他们这对新式青年组成的苦命鸳鸯,我就成全了他们。” 她冲秦大帅深深鞠一躬,而不是行李:“我与秦九川之前情谊全无,请大帅成全我们离婚。” 脸色阴沉的秦九川面色突然僵住。 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司南枝,目光相撞,司南枝眸底一片冰冷,果真一丝曾经的影子都找不到。 秦九川心脏莫名的有些慌乱。 下一秒,秦大帅黑着脸从书房中沉步出来,手中攥着的鞭子在冬日下泛着寒光。 “啪!”牛皮鞭划破空气,甩在秦九川的后背。 秦九川反应不及,浑身一颤, 猛地攥紧拳头,后槽牙咬得咯吱响,硬生生挨下这一鞭子。 秦大帅气狠了,手上的力道没收着,常年握枪挥刀的手,布满茧子,一鞭子下去,秦九川身上昂贵的羊呢大衣瞬间开裂,里面的西装和白色衬衫一并被劈裂。 瞬间,鲜血染红了布料破碎的边缘。 “小兔崽子!老婆这么贤惠你还在外面偷吃!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子送你去留洋长见识,你倒好,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学人家弄个姨太太回来!当初娶南枝的时候怎么说的!都忘了是吧!” “这些年把你给惯坏了!分不清大小王,我告诉你!要离婚,秦家丢不起这个脸!” “你不要南枝就给我滚出秦家!老子没生你这个杂种!” 秦大帅骂的一声比一声难听,皮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 没几分钟,秦九川后背横七竖八,鲜血淋漓。 秦九川脾气更硬,愣是咬着呀一声不吭,眼看人已经摇摇欲坠,快撑不住了,秦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哭红了眼从房里跑出来挡在秦九川身前。 她眼眶猩红,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哑着嗓音向秦大帅求情。 “大帅!我就九川这么一个儿子!大帅难道要打死他吗!” “让开!”秦大帅神色狠厉,怒沉声音响起:“老子是不打女人,但是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这个小兔崽子如今这个朝三暮四的臭毛病还不都是你惯的!” “大帅!”秦老夫人知道今天自己护不住秦九川,秦大帅在气头上,此时就算求他,也不管用! 她神色陡然一冷,豁出去了,“大帅!九川这样到底像谁!当年要不是你执意要将那个女人关进府里!怎么会有后面那些冤孽事!” “大帅当年做的荒唐事难道比九川少吗!若不是我大度,一直照顾他们母子,恐怕你秦大帅夜夜都不得好梦!” 秦大帅手中的皮鞭挥在半空中,神情冷肃,盯着秦老夫人。 往日里一直对秦大帅言听计从的秦老夫人,此时也像是变了个人,眼眶红肿,梗着脖子剑拔弩张与秦大帅抗视。 双方僵持。 互不相让。 许久,秦大帅冷沉着脸缓缓胯下,司南枝跪在秦大帅身旁不远处,视线里男人一直笔挺的腰身一寸寸垮塌。 “算了,都是造孽!” 秦大帅抬头望了眼天空,眼底有不明情绪闪过。 “九川,你好自为之吧。你自己作的孽,自己收拾!”秦大帅后退一步,手中的鞭子掉在地上,柔韧的小牛皮鞭撞在坚硬的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直强撑着的秦九川牙关松开,眼前一黑,硬挺着的脊背坍塌而下。 重重摔在青石板地上。 周围下人慌乱一片,秦老夫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九川!川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秦老夫人声泪俱下,抱着秦九川的脑袋哭出声,“你醒醒!醒醒!” 下人找到担架抬过来,将秦九川小心翼翼放上,几人一路小跑抬到房间里,管家急匆匆跑出去找军医来。 秦老夫人裹着一双小脚,走路都是问题,更别提小跑跟上家丁。 只能眼睁睁看着秦九川离自己越来越远,被抬到房里。 她转头神色幽幽看着司南枝,吐了口浊气:“满意了?” 司南枝装不明白:“母亲之意,儿媳不懂。” 司南枝站了这么久,冰天雪地的,身上还有伤,整个人都快冻麻了。 秦老夫人望着家丁们的背影,自嘲出声:“九川说得没错,我们这种裹小脚的旧式女人确实百无一用。” “母亲,女人无才便是德是男人给女人硬套上的枷锁。”司南枝不卑不亢,“这小脚虽是旧制糟粕,但自古无数女人巾帼不让须眉,女人不必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妄自菲薄。” 她刚裹小脚的时候,曾偷偷放过几次小脚,但每次换来的都是司家父母的一顿毒打。 如今,就算是放开,脚也已经完全变形,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形态,但她的心时时想冲破这封建枷锁,一心潜藏十几年,只为了静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抱负。”秦老夫人不紧不慢整理褶皱的衣袖,又恢复了端庄大气的秦家主母。 眼底确实一片嘲弄,仿佛司南枝讲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她走之前,淡声吩咐司南枝到她房里喝茶。 “是,母亲。”司南枝在春枝的搀扶下行礼,望着秦老夫人离开的背影,眼底晦暗。 “小姐,您真的要跟少爷离婚?”春枝低声喃喃,这次她长了心眼儿,声音放低到两人才听得见。 司南枝抬头盯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嗓音深沉:“春枝,出轨的男人不如猪狗,没有再要的道理。” “嗯?”春枝不明所以,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吗,更何况以秦九川的身份地位,就算找十个姨太太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想到刚刚在房里司南枝警告自己的话,还是识趣闭上嘴。 ………… 与酷爱洋香水、洋熏香的海城豪门不同。 秦老夫人的房间常年摆着许多新鲜水果,用新鲜水果散发的芳香做天然香氛。 用秦老夫人的话讲,她习惯了参禅礼佛,瓜果香气更能凝心静气,安养心神。 如今,司南枝坐在秦老夫人房中,成熟的瓜果散发的醇酯类香气,确实让她忐忑一路的心稍加宁静。 一盏茶喝完后,秦老夫人才被丫鬟扶着时候,步态端庄过来。 她换了身衣服,天青色苏绣袄裙领口处夹了一支珐琅掐金丝挂襟,司南枝认出,这支挂襟是五年前秦老夫人过生日,秦九川送的礼物。 如今五年过去了,挂襟看上去还是灿然如新,足以看得出秦老夫人平时有多爱惜这个小物件。 “萃顶雪峰如何?” 司南枝起身微微低头回话,谦和恭顺:“母亲房中的茶叶自然是全海城最好的。” “你喜欢就好,一会儿我让桃珠给你带一些回院里。”秦老夫人抬手示意她坐下,果真吩咐桃珠去包茶叶,回头又盯着司南枝的衣服看。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身衣服是三年前做的吧,这料子都旧了。” “听说你每逢大雪压城就自掏腰包买米开粥铺赈济城民,帮城民还是好事,但也要多考虑考虑自己。” “我房中有几匹苏绣的粉蓝色料子一直没用,颜色也不适合我这个老太婆,倒是适合你,你拿去做几身衣服,你年轻,没几身像样的衣服可怎么行。” 司南枝眉心突突跳了两下,越来越看不懂秦老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按平时,秦老夫人对自己的穿着完全就视而不见,她只有在触犯家法时,才会在秦老夫人面前有存在感。 如今突然如此殷勤关心,司南枝后背没由来的一阵发凉。 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司南枝也只能低头应承,看看这个老狐狸要给自己挖什么陷阱。 秦老夫人将司南枝从上到下一阵乱夸和关心,最后口干舌燥喝下半杯茶,伸手抓住司南枝的手。 第7章月亮没问题,你眼珠子有毛病! 神色歉意,但是不多。 “南枝啊,看样子九川真的是被沈明珠那个小狐狸精给勾上了,但离婚对两家来说都折辱了面子,秦家丢不起这个人,司家更丢不起。” “我看,要不你就大度一点,收了沈明珠做妾,她在你眼皮子下面,就算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司南枝一愣,如今全然明白,秦老夫人这是先礼后兵,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她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到时就算再闹到大帅眼前,大帅也不会帮着她。 司南枝眸色暗下一瞬,随即起身行礼,目光扫了一眼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赏赐,笑得温顺乖巧。 “母亲说的是,一切凭母亲做主。” 秦老夫人满意极了,“嗯……我当初没看走眼,九川娶你娶对了。” “桃珠,待会儿找下人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到少夫人院子里。”秦老夫人拂了下发髻上垂下来的朱钗,目光越过桌角,落在司南枝的肚子上。 “不过,话说回来,你跟九川成婚也三年了,如今他留洋回来,你可得抓紧啊,等诞下长子,九川当了爹,性子就稳下了。” “到时,就把孩子放到我房里,将来我亲自抚养。” “就算沈明珠势头再大,九川也得看在我的面子上,善待亲生儿子,连带着你这个母亲在丈夫面前也能多几分薄面不是。” 司南枝暗暗皱眉,心中暗叹秦老夫人好心机,不仅三言两语把两人要离婚的事情遮盖过去,更是将司南枝和未来孙子的命都紧紧攥在手里。 怪不得一向爱子如命的秦老夫人明明讨厌沈明珠,却转了心意劝她把沈明珠纳进院里给秦九川做姨太太。 甚至委曲求全,委婉要求两人不要离婚。 她还以为秦老夫人转了性子,想做贤惠家母。 将沈明珠纳进府里,她座山观虎斗。 如此既合了秦九川的心意,内外都博了贤良淑德的名儿;又散了秦九川的注意力,避免沈明珠一头独大,仗着宠爱,将秦九川从她这个做母亲的手中抢走。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司南枝想明白了这点,但面上依旧没有过多表情,从头至尾都顺着秦老夫人的话恭顺回应。 她没有精力去跟秦老夫人虚与逶迤,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要做。 至于秦九川这种渣男就该跟沈明珠一生绑死。 儿孙满堂,全靠兄弟帮忙。 秦老夫人还有话说,门外管家来报:“夫人,司家来人说,司老爷子身子不爽利,想请少奶奶去一趟。” “嗯,司家来人接的吗?” 管家弯腰温顺回话:“回夫人,是,司家的车已经停在秦家门口了。” “知道了。”秦老夫人抬手吩咐桃珠:“你去库房挑些礼品,给少奶奶带去司家,聊表我大帅府心意。” 司南枝起身行礼:“谢母亲。” 秦老夫人目的达到,也没留人的兴致,起身离开:“去吧,误耽搁了时间,走之前去九川那里道别,伺候丈夫是正房太太的活儿,可不能被姨太太给抢了去。” “是” 司南枝低眉顺眼退出主母院子,按照秦老夫人的吩咐,走之前去秦九川那里走个过场,刷刷存在感。 刚进院子,就听见卧室里男女声欢笑一片。 估摸着是老夫人成全秦九川跟沈明珠的事情已经先一步传到院里,此时,两人正在屋里欢声庆祝。 司南枝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沈明珠的声音:“在我看来,西方油画就是胜过中国画,西方油画光影丰富多彩,哪像中国画一样,跟摊在画纸上。” “史密斯,我听说下个月英国有野兽派画家莫奈的画展,你陪我去好吗?” 秦九川声音藏不住的宠溺,趴在床上伸手勾了下沈明珠的鼻子:“行,你想摘月亮我都陪你去。” “那可不行,在中国摘月亮没有外国的圆,你要是真想给我摘啊,我还是要外国的月亮。” 司南枝站在门口,看见两人蜜里调油,心底一阵恶寒。 本想装作耳聋眼瞎,走个过长就回司家看看望父亲,但沈明珠的夹子音一旦入耳,比脚背爬上蚂蟥还让人毛骨悚然。 她在门口冷声咳了两嗓子,屋内郎情妾意的调情戛然而止。 秦九川逆光看见门口站着的女人,笑意盈盈的眸子瞬间冷下,神色警惕:“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的笑话啊!”司南枝嘲讽一笑,“看你精神这么好,还有精力跟小三儿在这里调情儿,要不要我去找父亲说说,他年迈体弱,挥鞭子都没劲儿,让他下次再加把劲儿!” “司南枝!你敢!”秦九川眼神森寒锐利:“我已经受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敢去父亲面前嚼舌根子,小心我不客气!” 沈明珠侧眸察觉到秦九川眼底的戾气,忽地变了脸色,挡在秦九川面前,委屈又胆怯出声:“司小姐,你要是有怨气就冲我来,史密斯是无辜的!” “我们只是追求真爱的苦命鸳鸯,你何必一次又一次逼我们,司小姐,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呢!” 秦九川看不见沈明珠的脸,只当她是真委屈,心疼得不行,将人揽在怀里。 但司南枝是真真看得清楚,沈明珠脸上的骄纵得意。 望着两人郎情妾意对抗她这个“恶势力”,司南枝索性坐下,抬腿翘起二郎腿,眼神轻蔑在两人身上流转。 “沈小姐既然这么英勇守护真爱,你亲爱的史密斯挨打罚跪的时候,你在哪个犄角旮旯冬眠呢!” “我!我当时想去找史密斯,但是秦府太大!我迷路了!”沈明珠脸色涨红,抓着秦九川的手微微发颤。 “哎呦~从这个屋子到秦大帅书房就一条直线,连个岔路口都没有,沈小姐糊弄鬼呢!”司南枝侧眸瞥了她一眼,讥讽:“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它解渴啊!” “老娘从小就坏心眼子,就爱掐嫩瓜,不信你问问你亲爱的史密斯,他最嫩的十二年被谁给掐走了。” 秦九川阴沉的脸色陡然一僵,身边沈明珠哭哭啼啼质问:“史密斯!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缪斯女神吗!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怨妇!”秦九川手忙脚乱给沈明珠擦眼泪。 司南枝看戏看够了,慢条斯理整了整裙摆上的褶皱,走到门口时,她停下,回头看向两人。 “忘了跟你们讲,莫奈是法国印象派画家,他的画只在法国本土展出,沈小姐莫不是看了假画展或者……”司南枝突然笑了:“沈小姐才是野兽派的那个吧!” 第8章 给俩智商上科普课 “你!司南枝我跟你拼了!”沈明珠冲动起身,忽然又想起司南枝的身手,她打不过,又讪讪坐了回去,眸色阴狠瞪着司南枝。 “你先别冲动,我话还没说完,月球距地球表面的平均距离是38.44万公里,直径约为3476千米。”她环视房内,表情遗憾:“就算你的舔狗史密斯想把月球拉回来给你,你这猪圈恐怕也装不下。” “不过,值得恭喜你的是,你在这里看到的月亮和在外国看到的月亮是一个月亮,至于你说的不圆,不是月亮的问题,应该是你眼珠子有毛病。” “好了,二位继续调情吧,我的智障科普课上完了,春枝,我们走。” 司南枝转身刚走出房门,身后的屋子里忽地爆发出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紧接着嚎啕声惊起。 她脚步没停,挺直腰板,目光直视,向门外走去,管家已经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在门口恭候多时。 出了门口,司南枝坐上司家的车。 眼看秦家的大门在车窗外越退越远,憋了一路的春枝终于忍不住话痨,“小姐,你刚刚太牛了!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狐狸精,脸被气得瓦蓝! “不过”春枝语气一变,小脸气得圆鼓鼓 “您不是最讨厌沈明珠吗,为什么要同意她进府当姨太太。” “她每次看见您,就跟斗鸡似的,要不是您脾气硬,早就被她生吞活剥了!” 司南枝捏了捏鼻梁骨,神色疲惫:“好了,春枝,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不过。”她想起什么事情,眼神猛地亮起:“老夫人送的那些东西倒是挺值钱,等回了秦府,你就把那些东西拿去全换成大洋还有黄金。” “啊?”春枝惊了一跳:“小姐,这不好吧,这可是老夫人赏的东西,要是被她知道,还不翻天了。” 司南枝后背靠在车座上,碰到伤口又疼的龇牙咧嘴,坐直了身子:“不怕,这些东西是她替沈明珠买姨太太的钱,钱货两讫,公正交易。” “你尽管拿去变卖,眼看明天又是一场大雪,城里的百姓还等着果腹的米粥下肚,能救一个是一个。” “知道了,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不过海城难民千千万,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眼下能救一个是一个。”司南枝靠近春枝的耳边,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剩下的黄金,你按照之前的法子,存起来,老夫人若是问起来,你就告诉她钱都用来赈灾了,分文不剩,就连我的嫁妆都贴进去不少。” 春枝重重点头。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司家门口停下。 司机出去打开后车门,春枝从另一边下车,绕过来将司南枝扶下车。 管家在门口恭候多时,见到司南枝上前恭顺鞠躬:“姑奶奶,老爷在书房恭候你多时。” 司南枝扶着袄裙的裙摆上台阶,温声询问:“徐伯伯,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徐管家一愣,微有难堪:“这个还是姑奶奶亲自问老爷吧。” “嗯”司南枝轻点头,看来生病是假,找理由让她回司家是真。 她随管家进府一路进司老爷子的书房,司家没有秦家大,但好歹是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之家。 四进四出的宅子,司南枝那双小脚走到司老爷子的书房时,已经热的有些出汗。 刚进书房,就看见门口跪着一人,司南枝眉头微皱,没想到司启明也挨罚了。 “姐?你怎么回来了。”司启明听见脚步声,回头。 额头还包着纱布,一回头,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司南枝压低了声音问他:“跪多久了?你就不能跟爹求求情?犟种!” “没事儿!跪不死。”司启明脸色发白,笑得却灿烂:“爹心里有气,等他撒完气就放我起来了!” 司南枝有些无语,他倒是心大! 司南枝恭顺在门口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知道了,进来吧。” 司南枝理了理衣服,小步进门。 司老爷子的书房装了地龙,不设熏香却养了不少花花草草,外面冰天雪地的,屋内倒是温暖如春,各色花种竞相开放。 不像书房,更像花房。 司南枝进门时,司老爷子正在写字。 狼毫饱蘸徽墨,洋洋洒洒在宣纸上写下“胸怀坦荡”四个大字。 司南枝过去乖巧站在桌旁,见司老爷子提笔收气,她才樱唇轻启:“胸怀坦荡。” “父亲书法日益精进,这幅字颇有魏晋风骨。” 司老爷子这才睨了她一眼,捋了捋胡子,脸色稍稍缓和:“昨晚司家可有为难你。” “回父亲,没有。”司南枝低眉顺眼回答。 “嗯……我听说秦九川留洋回来还带了个留洋小姐?” 司老爷子坐在八仙桌旁喝了口茶,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那小子,当初在全海城人的面前信誓旦旦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 “如今明目张胆将人带回海城,这分明就是当着全海城人的面打我司钟山的脸!” 司南枝眉心一跳,语气多了几分郑重:“父亲息怒,这件事秦家已经教训秦九川,并没有跟司家作对的意思。” 见司钟山不说话,司南枝再次张口劝说:“昨晚我已经当众教训沈明珠,全海城的人就算想嚼舌根,也没这个胆量。” “还有启明,昨晚启明虽是一时冲动与秦九川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冲突,但启明也是为了司家颜面着想,若是昨晚启明咽下这口恶气,海城的人只怕会笑话我们司家窝囊,就……” 司老爷子挑了她一眼,“就什么?说下去!” 司南枝声音压低了些,“就是挂在秦家身上的吸血虫。” “啪!” 司老爷子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放肆!” “父亲息怒。”司南枝直视他,声音不卑不亢:“父亲,正是有了启明跟秦九川的冲突,全海城的人才不敢低瞧了司家,更不敢在秦九川将沈明珠带回来后,背后议论司家。” 司老爷子眸色沉沉看向她,四目相撞,司南枝毫不避让。 许久,司老爷子摆手:“算了。” 他嗓音拔高了许多:“外面那个,起来吧!” 司南枝余光透光窗户看见外面从地上爬起来,又飞快逃走的人影儿。 有些无奈。 下人进来,打扫干净地上的瓷器渣儿和茶叶,又重新沏了两杯茶送进来。 司老爷子示意司南枝坐下喝茶,沉声又道:“听说北方最近兴起一股革命党,打着民权民生民族的旗帜要讨伐北阳政府和抗倭。” 第9章 你房里畜生多,给他们壮大家口用 司南枝眉心一跳,假意不懂:“父亲说的这个,我一个深闺女子听不明白。” “不明白?你每逢大雪之日就设粥铺接济难民,这海城穷人之间都传遍了,你司南枝就是菩萨专使。”司老爷子侧眸挑了一眼司南枝。 语气微沉;"我是想提醒你,现在革命军新兴,正闹得厉害,北阳政府和秦大帅都在暗地剿灭这股势力,你那些粥铺最近都停一停,明哲保身懂不懂。" “但父亲,女儿的粥铺都是来接济难民,跟什么革命军并无瓜葛。” 司钟山放下茶杯,声音愈发沉重:“难民涌入,难保其中混进几个革命军潜伏在海城,到时若是被抓到,恐怕你和司家都会招来无妄之灾。” 司南枝手上一顿:“父亲,如今眼看要大雪压城,如若停了施粥的摊点,不知道全海城还要死多少人。” “父亲,天下苍生,以人为本啊……” “够了!”司钟山猛地站起来,怒目瞪视司南枝:“你眼里只有苍生,没有司家吗!” 司南枝声音掷地有声:“女儿难以以个人利得失!” 啪! 司钟山一巴掌扇在司南枝身上。 气急之下,力没收着,司南枝的脸被狠狠扇到一边。 许是第一次气急了打女儿,司钟山也被愣住了。 目光中闪过一抹错愕,又缓缓坐回去:“如今乱世,要学会明哲保身,革命军?只不过一群穷鬼小喽啰组成的乌合之众。” “南枝,你从小就跟常人不同,一身反骨,当初裹脚也是,三个人都没摁住你,要不是我下狠心,把你捆在柱子上,才裹上脚,你以为秦九川会因为喜欢一个大脚女人,跪在司家门口三天三夜求娶你吗!” “我们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是为了儿女着想,我难道会害了你不成吗!” 司钟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极端的父权主义,在司家,他自认为也是所有人默认为,他就是天,他说的话,家里的每个人只有听令行事的份儿。 司南枝摸了下红肿发涨的侧脸,没说话。 司南枝清楚,自己跟他顶着干捞不到好处,但为了海城百姓,司南枝还是挺直了腰杆,硬生生跟司钟山僵持。 许久,司钟山沉沉叹了声气,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扔到司南枝面前。 “这是?”司南枝捡起纸包疑惑不解。 “秦九川既然带了姨太太回来,那你这个正房夫人没个孩子傍身怎么行。”司钟山垂眼喝了口茶:“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的事情司家不好插手。” "倘若有一天你真惹什么祸,就算秦九川不想保你,秦大帅也得看在孙子的面上,对你网开一面。” 司南枝眉头紧皱,将纸包紧紧握在手中一语不发。 司钟山起身:“好了,你母亲日日盼着你回来,你去看看她吧。” “是。”司南枝起身告退。 ………… 司南枝刚出司钟山的书房不久,在小路上见到倚在墙边儿的司启明。 见到司南枝,司启明立马上前,拿出熟鸡蛋塞进她手里:“给,消肿。” “谢谢。”司南枝收下鸡蛋,小心翼翼在脸上滚起来:“你找我不会就这点儿事吧。” 司启明嘿嘿一笑,四下看向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问她:“爹说的那个革命军,你当真不知道?” 司南枝继续装傻:“不知道。” “少来,你从小就跟常人不同,说的话别人听着全是反骨之言,但是我知道,你就是思想太过先进,别人不懂罢了。” 司南枝挑了他一眼,“思想再先进,能先进得过留洋大少爷?” “哈哈哈哈哈哈!”司启明嗤笑出声。 “他那点儿洋墨水,哪能跟你比,姐,我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肚子里的那些新思想才是真正的新思想,秦九川见到的那些不过都是束缚人心的新工具罢了。” 司南枝眉间闪过一抹惊讶,几秒钟后,盯着司启明的眼睛试探开口:“那你city不city啊?” “啥?谁的腿?”司启明一脸惊讶。 “没事,没有谁的腿。”司南枝眸底闪过失望,“我先走了,母亲还在等我。” “你先别走,姐,我有事跟你商量。”司启明一脸神秘:“姐,我想北上参加革命……” 话没说完,就被司南枝重重捂住嘴:“你少胡说八道!你难道想连累司家吗!” 司钟山刚因为她设粥棚的事情给了她一巴掌。 如今,司启明要是去参加革命军,还不得被司钟山废掉两条腿! 她警告道:“这话不准瞎说,万一让父亲听到。” “我知道,父亲要是知道肯定会打断我的两条腿。” 司启明拿掉她的手,“姐,我心里清楚你肯定知道革命军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同意我去参加,所以这件事我只跟你商量。” “你想好了?参加革命军可是会掉脑袋的,以后你这身少爷气派也得像脱衣服一样脱下来,食不果腹更是常有的事。”司南枝挑眉看他:“你确定自己能忍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姐,你只管帮我留意风声,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司启明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 司南枝站定,第一次郑重审视眼前的司启明。 许久,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虽是异母所生,但从小咱俩最亲,如果抛去上一辈的恩怨,我更希望你是我的一母同胞弟弟。” “行了,姐,别说了,我妈那个德行,我比你都恨她,要是能选,我真想跟你一母同胞。” 司启明从包里拔出一盒药:“这个是外国传进来的神药,据说对伤口恢复有奇效,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洋鬼子那里弄到一盒,你拿去用,用完不够我再给你弄。” 司南枝眉头微皱,看样子自己在秦家挨罚的事情,外面已经知道了,那司钟山刚刚明知故问那一嘴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拿过药,放在手心,看到药盒上的名字时,心脏猛地一跳。 “盘尼西林!” 第10章谁说肺痨治不好 司南枝见四下无人,急忙把东西收起来:“你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 “就在洋鬼子那里,他们说这个抗什么感染……”司启明从小不是学习的料,看见字儿头都大,如今想起来洋鬼子说的那些也只想起来一半儿。 司南枝心脏狂跳,喃喃低语:“抗感染、消炎、退烧,革命军的抗战时代到了!华国有救了!” “弟,你参加革命军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切等我消息!” 她交代完司启明,走之前将司钟山给她的纸包塞进司启明的手中。 “这是什么?” 司南枝瞥了他一眼:“你房里畜生多,给他们壮大家口用。” 司启明:“…………” 不等司启明说话,司南枝已经开步溜了。 这几年她虽然出嫁,但是每次回娘家,都会偷偷摸摸把赚来的金条藏在床下的地板里,为的就是将来革命军一旦势起,她有钱给革命军购买盘尼西林等抗生素。 如今,时机终于到了。 司南枝匆匆往院内,出了花园,却不小心撞到着急忙慌的秋桃。 见到她的一刹那,秋桃泪眼汪汪跪在司南枝面前:“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吧,赵姨太太又去太太房间撒泼去了!夫人那个身子怎么受得了姨太太的气,小姐,您快去帮帮太太啊。” 司南枝眉头紧皱,扶起秋桃,快步向主母院子小步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房内女人张狂的笑声:“陈姐姐,老爷一年到头进您的屋子不到一次,您说,您还打扮个什么劲儿,给鬼看呐?还是说您有不见太阳的老相好?” 司南枝脸色蓦地一沉,上前推开门。 砰! 房门重重从外被打开。 赵姨太太面色一愣,逆光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影,张扬骄纵的笑再次挂回脸上:“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家的下堂妇回来了。” 司南枝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步步压近赵姨娘:“在主母房中闹事,你的狗胆子是吃了酵母,膨胀了吗!” 即使赵姨娘穿着眼下最时髦的高跟鞋,但司南枝依旧比赵姨娘高出一个头,一步步压过来,没有来的一股威压,压得赵姨娘气势都削弱了几分。 她梗着脖子跟司南枝对抗:“你少得意!你妈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我还有儿子傍身呢!你妈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 “你们娘儿俩迟早被我赶出府!” 司南枝忽地一声笑了:“那你得先问问你带把儿的儿子,到底愿不愿意认你这个娘。” 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司启明虽然不是正室所生,但是每天往正房大太太的屋里跑得最勤,每次得了什么新鲜物件和珍贵补品都第一时间送到正房太太的屋里。 逢年过节送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对正房太太比她这个亲妈还要亲上百倍。 司南枝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来,赵姨娘脸色顿时绿了。 忽地,又嘲讽出声:“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当初秦九川可是跪在我们司家门口三天三夜求得你,你现在不照样是个下堂妇。” “听说秦九川为了给沈明珠一个正房太太的名分,跪在秦大帅的书房门口求着跟你离婚。” “现在全海城的姨太太小姐们,都在打赌你什么时候被秦九川扫地出门。” 陈茵一口气没上来,手绢堵住嘴猛地咳出声,脸色愈发惨白。 秋月吓坏了,连忙上前给陈太太递水,拍后背顺气:“太太,您别生气,赵姨娘都是胡说八道,秦少爷和小姐关系好着呢。” “秦少爷现在留洋回来了,用不了多久,小姐就能给您生个大外孙玩儿!” “咳咳咳”陈茵胳膊撑在床边儿,咳了许久才闷声出口:“赵莹,我女儿好歹也是司家的大姑奶奶,你凭什么颐指气使!” “呦!你都快成下堂妇了,还指责我颐指气使呢!”赵姨太太一个白眼儿甩过去。 下一秒,司南枝抬手将手边儿的热茶径直泼到赵姨太太的脸上。 刚烧开的水泡的雨前龙井还冒着浓厚的热气,瞬间将赵姨太太脸上精致的妆容冲得跟鬼似的。 “啊!” 赵姨太被冷不丁烫了脸,爆发一阵惊叫。 捂着脸痛苦哀嚎出声:“你个小贱人!我跟你拼了! 她哀嚎着冲向司南枝,司南枝伸手抓过她的两只手,往后用力一扭。 赵姨太太瞬间被迫掉了个个儿,背冲着司南枝,司南枝干脆利索抬脚,正对着房门,一脚踹在姨太太屁股上。 扑! 姨太太胸前的软肉结结实实砸在地上,被烫了的姨太太摔在地上,痛苦闷哼出声。 头上抹了发胶的发髻也乱七八糟垂下,一声精致的蜀锦旗袍被热水一烫,上面径直的绣花也瞬间沾了泥土,脏的不像话。 整个人像猪圈里的猪滚了泥似的,又脏又狼狈! “你!你!你!我要去跟老爷告状!你们母女俩欺负我!”赵姨娘骂骂咧咧被丫鬟从地上扶起来,还要冲进去跟两人打架,但被丫鬟强行拉走。 丫鬟压低声音在赵姨太太耳边安抚:“太太,这事儿闹大了不好。” “老爷今儿心情不好,刚因为少爷昨晚跟秦大少爷打架的事罚少爷在门外下跪,您现在闹这一出儿,只会给司少爷惹麻烦。” 赵姨娘气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非要爬起来跟司南枝拼命。 翠竹知道自己劝不住赵姨娘,将人摁住,伏在她耳边小声呢喃:“太太您放心,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如果今晚她留在司家,那今晚就是司南枝浸猪笼的死期!” 赵姨娘面色一愣,眼角闪过一抹得意。 但低头看到自己新做的旗袍被司南枝给踹废了,心头一股邪火窜起来,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门内得意洋洋的司南枝,冲地上淬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司南枝!你给我等着!老娘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隔得远,司南枝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看赵姨娘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赵姨娘刚刚那一下摔得不轻,被丫鬟一瘸一拐地扶走了,司南枝才让人关了门。 她端了杯新茶递给陈茵,目及之处,见秋月鬼鬼祟祟将手绢收起来。 司南枝面色微沉:“手绢拿给我。” “小姐……”秋月面色为难,看向司太太。 “不碍事的,枝枝,妈就是受了伤寒,过几天就好了。” 或许是咳得太久了,司太太说话时,嗓子还是哑的。 司南枝相信自己的直觉,执意将手绢抢了去。 纯白色的手绢被展开,手绢中央,一滩鲜红刺目的血。 “母亲!”司南枝瞳孔猛缩,转头看向司太太,眼眶泛红:“我要是不自己看,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您就这么狠心想抛下我吗!” 司太太眼底蒙雾,一张口又是一阵闷咳,许久才缓过气:“枝枝,妈这病……治不好的。” “妈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你在秦家也是如履薄冰,妈不想因为这些事再给你添堵。” “人啊……各有命,妈命不好,就盼着你能跟九川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比妈有福,找了个一心一意只爱自己的男人。” 司南枝瞳孔颤了颤,看向秋月,秋月一边给陈茵拍背顺气儿,一边暗暗摇头。 她心下了然,沈明珠的事情,秋月没告诉陈茵,顿时松了口气。 司南枝拍了拍陈茵的手,声音坚定:“妈,谁说肺痨治不好。” 第11章借秦大帅的手把秦九川打的下不来床 陈茵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枝枝,你不用哄妈开心,妈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妈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办。” 司夫人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泪花,嗓音微哽:“眼下九川也回来了,你守了三年活寡,这日子也终于有盼头了,抓紧时间跟九川生个儿子,有了儿子,这女人在后院才能站稳脚跟。” “妈肚子不争气,没给司家生出嫡长子,你可得给妈争气,给秦家生个儿子,以后,母凭子贵,就算秦九川再找什么明珠、珍珠、金主的,心中最金贵的还是你们娘儿俩。” 司南枝面色沉下,“妈,女人未必必须要靠男人。” “不靠男人还能靠谁。”陈茵猛咳两声,闷声说道:“祖训有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老祖宗留下的话必须遵守,你怎么能跳过你男人,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司太太说的太激动,扶着床边猛咳出声。 秋月拿过手帕给她接着,陈茵猛咳一阵忽地吐了口鲜血在帕子上,竟比刚刚咳出的还多! 司南枝慌了,急忙给陈茵拍背顺气儿,“您说的是,是我不对,母亲不要生气。” 见陈茵惨白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外面天气也不早了,司南枝想到房内的金条,想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母亲,天色不早了,今晚我留下陪您,明天再回去。” “也行,不过九川那里……” 司太太神色闪过一抹担忧,司南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左不过是担心刚被抬到姨太太位置上的沈明珠今晚勾搭秦九川上床,先她一步揣上崽儿。 她会心一笑,靠近陈茵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扑哧! 司太太被逗笑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就是人小鬼大,借秦大帅的手把秦九川揍得下不来床,那秦九川还不得憎恨你啊。” “他没理由憎恨我,当时我跪着说的那些话,哪句不是自己主动背锅的。” 司太太宠溺白了她一眼,吩咐秋月把司南枝的房间打扫干净,把地龙烧上,今晚盖得被子都从主母房间拿新缝的。 司南枝出去吩咐了春枝今晚先回去,把她吩咐的事情做好,明早的赈灾粥棚照常开设。 一切都吩咐好,司南枝晚上是在司太太屋内吃的饭,饭后同司太太说了会话就借口困乏,回屋内休息。 夜晚十点的司家一片寂静,各屋各院已经熄了灯。 司南枝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直到西洋钟沉沉敲了十二下后,司南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 从衣柜最底层的暗格里拿出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随后,将床上的褥子被子全部卷成一个卷儿,搬到清空的八仙桌上。 举起木棍,将木棍尖儿顺着床的边缘插进去。 下一秒,门口响起一阵细细索索的走路声。 司南枝心口一跳,迅速将床铺又铺回床上,翻身躺在床上,将木棍抱在手中。 紧接着,门口两道鬼鬼祟祟的男声响起:“姨太太交代的就是这一间,待会儿你进去,把她衣服给扒了,然后我在外面敲锣抓贼,到时候你抓紧时间跑,花园西墙角儿有个新挖的狗洞,你就从那里钻出去。” “事成时候,钱你七我三。” 黑暗中,司南枝眉尾一挑,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随即轻手轻脚下床从窗户翻出去。 外面两人刚谋划人,其中一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小竹管儿,顺着窗户边缘插了进去,猛吸一大口气,怼上小竹管儿。 下一秒,一双玉脂葱手从身后轻拍了下两人的肩膀。 “大哥好肺活量啊!” “嗯?” “唔!咳咳咳咳咳咳!”吹蒙汗药的男人,呛得猛吸了一口小竹管儿。 顿时,小竹管儿里的白色粉末顺着男人的鼻孔又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 打更人立马认出眼前的人正是司南枝,瞬间慌了神,转身要逃。 司南枝从身后一把薅住两人衣领子,猛地转了个弯儿。 男人脚下没站稳,被司南枝一股力道拽过去。 砰! 头撞在身后的柱子上。 吹蒙汗药的男人见状,索性上前跟她拼了,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能打过俩老爷们不成! 刚抬起胳膊,忽地两腿一软。 蒙汗药上劲儿了。 他就在司南枝的注视下,缓缓跪在地上,晕了过去。 打更男见状,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跟吹蒙汗药的男人存了一样的心思,一个裹小脚的女娃娃,能斗得过男人? 下一秒,司南枝一拳锤在他的鼻梁上,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传来,打更的男人晃了晃脑袋,鼻尖儿处涌出一股热流。 司南枝抬脚冲他的心口使了全力踹出去一脚。 打更男人瞬间被踹飞五六米远。 砰的一声 肉体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不少巡视的家丁,几分钟后,赵姨娘几乎是踩着点儿,急匆匆带着家丁赶到司南枝的院子里。 家丁将几人为了个圈儿,而后从人群中间让开一条路,赵姨太太神态傲慢骄纵从人群中缓缓踱步出来 她披了件大衣,脸上却妆容精致,像是早就准备好半夜来看好戏似的。 而旁边的司老爷子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此时凌乱得很,看样子是被赵姨太太从床上现薅下来的。 裂开了。 她不可思议瞪着地上两人,神色顿时慌了,嘴唇哆嗦:“你……你!你们!” 司南枝挑眉:“姨娘认识二人?” “不!不认识!这种东西歹徒,夜闯姑奶奶闺房,不得好死!”她声音发颤,急忙叫管家上前;“管家!赶紧把他们两个人扔后院的花池子里淹死!” “诶!赵姨娘别着急啊!”司南枝提起木棍慢条斯理拨开挡在身前的管家,抬眼望了望四周。 火把层层叠叠,燃成一条火龙,将所有人的表情映在灯火下,司南枝挨个表情看过去。 目光定在人群中,冷不丁呵斥一声。 “翠竹!你说,这个人是谁!” 第12章他射出去的箭拐了个弯正中自己眉心 被点名的翠竹,脸色吓得惨白,上前几步,腿一软摔在地上。 “姑奶奶,我不认识这个人!” 司南枝冷哼,一把扯下吹蒙汗药男人脸上的黑布,刹那间周围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都认出来地上跟死猪一样的那个是翠竹的远房表哥陈皮,最近在家乡因为一点小事失手把人给杀了,为躲避政府追捕,抛下妻儿来投奔翠竹。 陈皮多年没见翠竹,见到翠竹的第一眼,就被长开的翠竹迷得五迷三道,愣是追着翠竹不撒手,每天都在司家门外晃悠,有机会就进来找翠竹,时间一长,府里大大小小的家丁都知道了陈皮的存在。 有几个曾经喜欢翠竹的家丁,自从知道陈皮的狠人事迹后,也不敢在招惹翠竹。 眼下,在场所有人看见陈皮的脸,目光不自觉看向翠竹,倒吸一口凉气,陈皮没见过司南枝,肯定不认识,这件事必是跟翠竹有关。 翠竹见到陈皮的脸,面色陡然一变,惨白如纸。 结结巴巴半天愣是一句整话都没说出来。 司南枝一脚踩在陈皮身上,吩咐家丁:“去井里打桶水来!等他醒了看他到底认不认识翠竹就知道了。” “慢着!”赵莹脸色瞬白,拦住要走的家丁,视线转向司南枝 “司南枝!”赵姨太太双手紧攥成拳,冷哼:“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偷情的男人,被人发现了,想栽赃陷害。” “秦九川留学三年,你守了三年活寡,孤枕难眠,空虚寂寞,难免找个男人共度良宵。” 赵莹翻了个白眼儿,拉过司钟山的手,声音也硬气几分:“如今秦九川带着个留洋大小姐回来,司南枝肯定是被冷落,心里有底,就借着留宿娘家的名头跟情郎再次相会!” “来人啊!”赵莹话锋一转,看向身后的家丁狠厉出口:“把这俩孽障给我拉到后花园的院荷花池里淹了!这等丑事不准传出司家半个字!”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敢出去瞎说半个字,就把他的舌头割了喂狗!” 周围人脸色皆是一变,乖乖上前要把人拖走,打更人嘴被堵着,喊不出话,只能呜咽一边挣扎,一边屁股拼命往后挪。 眼看赵莹要把这两人杀人灭口,如此一来,司南枝幽会情郎的事情就被坐实,以后再想翻案也没了人证。 司南枝将木棍横在面前,挡住上来拖人的家丁,眼底冰寒盯着赵莹冷声呵斥:“赵姨娘不问前因后果,就着急盖棺定论,怕是有毁尸灭迹的嫌疑!” 她冷眼看向身边一直装哑巴的司钟山。 四目相撞。 司钟山眸色渐冷,转头冷眼扫了一眼赵莹,再回头看向司南枝时,眼底心虚一闪而过。 赵莹从小善于察言观色,察觉到司钟山神情变化,顿时拉着司钟山的胳膊,抽噎几声:“老爷,我安安分分服侍您多年,不要名不要分,还给您生了个大儿子,如今,姑奶奶一言不合就说我毁尸灭迹,栽赃陷害。”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司家的名声!” “这事儿一旦闹出去,司家就会被全海城的人戳脊梁骨,到时候,秦大帅也会跟司家作对,老爷,您当真不要司家的脸面了吗!” “名声”、“脸面”一出口,无异于砸在司钟山的大动脉上。 书香门第之家,最看重的就是门面。 如今丑事都发生在家里了,当务之急,就是将这股火苗捂死在被窝里! 半个字儿都不能传扬出去! 司老爷子唇线紧绷,示意家丁将两人拖到后花园淹死,回头看向司南枝,拿出大家主的威厉。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如若我再听到任何风言风语,绝不手下留情!” “你明天就回秦家,没什么事儿再不准回司家!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点儿祖宗家法都不明白!” 司南枝眉头紧皱,没想到司钟山为了司家的脸面,竟然连女儿的清白都可以不管不顾。 简直庸腐至极! 这种父亲何必留最后一丝颜面。 司南枝挡住上来的家丁,弯腰伸手将打更人嘴里的布条拖出来。 一瞬间,打更人的哀嚎声响透整个院子。 “老爷饶命啊!都是赵姨太太身边的翠竹,她找得小人,让小人带着陈皮陷害姑奶奶!老爷明察!我们真的不是奸夫啊!” 他爬起来跪在众人面前,重重磕在地板上。 司南枝鼻尖儿一酸,眼眶涨红,盯着司钟山:“听到了吗!司大老爷!不明是非,不辩黑白,张口胡来的到底是谁!” 赵莹面色煞白,没想到司南枝竟敢公然顶撞司钟山,哆嗦着指责她:“司南枝!你放肆!” “是你放肆!”司南枝冷嘲出声:“赵姨太太!你敦煌啊!壁画这么多!” “你!你!你!”赵莹一时被怼的语塞,指着司南枝愣是说不出下文。 司南枝打掉赵莹指着自己的手,白眼儿翻上天:“你什么你,你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是吧!” “人老也就罢了,何苦成精?” “老爷!老爷!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赵莹被气哭了,趴在司钟山怀里泣不成声。 司钟山被女儿当众下了面子,邪火猛蹿心口,指着家丁咆哮:“你们几个,堵住这个狗东西的嘴!扔后花园淹死!” “还有这个倒翻天罡的孽障!给我吊房梁上打死!” 他指的是司南枝,极其败坏之下,他竟想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家丁想上前,又面面相觑。 秦家大少奶奶,谁敢动啊。 司南枝冷笑:“司大老爷刚刚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如今我是秦家的大少奶奶,您敢动我?” 她身形矗立在司钟山面前,硬生生用司钟山刚说的话将他射出去的冷箭掰了个弯儿,正中他的眉心。 秦家是海城军阀,手下兵丁将领无数,纵使司家书香门第,百年望族,秦大帅一跺脚就能将司家踏平。 如今司钟山一时之间还真拿司南枝没办法。 两方僵持, 短兵交接, 各不相让。 几秒钟后,司钟山直挺挺的后背忽地一塌,摆摆手:“都散了吧,这两人赶出府,永不录用!” “慢着!”司南枝挡住家丁,冷眼盯着司钟山:“这两人我要了,你们几个立马把他们给我送到秦大帅府!还有,给我备辆车,我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回秦家!” “司南枝!” “在!既然司老爷子说我不是司家的人,那我还留下干什么!司大老爷还不赶紧给秦家大少奶奶备车回秦家!” “那她呢!”司南枝伸手指向躲在司钟山身后的赵莹身上。 第13章他中毒了 “你!你要做什么!”赵莹没由来地一阵后背发毛。 “赵姨太,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狗咬人,主人之错。”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司南枝上前抬手一巴掌扇在赵姨娘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 赵姨娘一个踉跄,脸被扇歪了。 司南枝晃晃手,颇有些惋惜:“累了一天了,手没什么劲儿,还请赵姨娘加油,争取下次再在我面前犯贱,我好好补偿你一巴掌。” “你!你!司南枝!我今天跟你拼了!”赵莹面色爆红,白天就受了她一脚,现在她竟敢在司钟山和下人面前打自己。 “够了!”司钟山一声爆斥:“你们一个个都要造反吗!王全!将这两个畜生绑了送去秦家,把秦家少奶奶一同送回去!” “所有人,今晚的事情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我司钟山割了他的舌头!听见了没有!” 家丁们异口同声:“听见了!” 事已至此,司钟山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瞪了一眼司南枝,转身走了。 赵莹摸着红肿的脸,想骂人,但见到司钟山杀人的眼神,也不敢放肆,跟在司钟山后面灰溜溜离开。 支走了所有人,司南枝回房间,快速将床板撬开,将里面所有的金条全部拿出来。 今晚跟司钟山闹掰,以后司家她就不能再随便回来了,如今这金条只有全拿走才安全。 ………… 司南枝坐上回秦家的车子,天色已经蒙蒙亮。 此时,大雪以至,整个海城都笼罩在一片鹅毛飘雪中,好在没风,不影响施粥棚的正常开设。 春枝紧锣密鼓安排家丁熬好白粥,将施粥棚打开,地点还安排在老地方,那里是司南枝买下专门熬粥的院子,门口地方宽敞,正好做施粥棚。 司南枝回府后,先安排家丁将两人扔进柴房看管起来,又去换了身衣服洗把脸,才到粥棚。 此时粥棚以开,香喷喷的白粥在一片天寒地冻中香飘万里,海城无家可归的难民早早准备好锅碗瓢盆,在施粥棚门口排起长队。 司南枝在袄裙外面套了件长围裙,亲自掌勺施粥。 没多久,一大锅粥见底,后院还在继续熬,司南枝拍拍春枝,示意她继续施粥,自己去后院催一催。 她转身去后院,开门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官兵怒斥警告声:“站住!站住!抓住那个地下党!” 司南枝手上一顿,慌乱转头。 不远处,满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跄跄从胡同口跑过来,眼看就要到眼前。 司南枝眼疾手快,猛地将满身是血的男人一把拽进门内。 砰! 大门从里面被关上。 满身是血的男人进门后,再也撑不住,背靠着大门缓缓滑落下去。 晕死过去。 司南枝小心翼翼探了下对方的鼻息,还有气儿。 连忙将人拖到一边儿,用米袋将人家盖上,随后匆忙去往后院,叫住院里忙碌的工人:“大家都先停一下,外面难民数量众多,先把粥都抬出去接济难民。” “剩下的人出去帮春枝分发白粥和衣物,” 没几分钟,院子被清场,司南枝迅速把门插死,拿开盖人的米袋子,将满身是血的男人拖到后院的房内。 从屋里翻出常年准备的各类药品,随后将男人放在炭盆旁,拿出剪刀,剪开男人身上破败的棉袄。 剪开衣服的一瞬间,男人身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鞭伤刀伤甚至烙铁烙下的疤痕,深深刺痛司南枝的眼睛。 她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如今时间紧迫,她深吸几口气稳住情绪,用镊子夹着棉团,沾了酒精给男人的伤口消毒。 酒精接触伤口的一瞬间,强烈刺激下,昏死过去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哀嚎以声。 司南枝捂住男人的嘴,盯着男人警惕、震惊又冰寒的眸子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没恶意,我在帮你。” 她拿过毛巾给江南咬在嘴里:“别发出声音,我很快就给你包扎好。” 男人眼睛一直盯着她,缓缓点头。 司南枝抓紧速度消毒,但包扎却犯了难,这里的所有药品也是给工人和难民应急准备的,应急纱布早已用完,她心一横伸手撕开袄裙的下摆。 将布料撕成条状,江南盯着她的动作,眼睛猛地放大,又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包扎到一半儿,门外敲门声冷不丁响起。 司南枝手上动作一顿,叮嘱男人不要出声,随后小心翼翼挪到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 看到门外男人一瞬间,司南枝僵在原地。 似是察觉到司南枝的存在,门外的秦克礼身形玉立于风雪中,声音却温润有礼:“路过这里有些口渴,想求口水喝,不知司小姐可否赏脸?” 司南枝倚在门框上,心脏狂跳,看向屋内还生死未卜的男人,她急于开口要赶人,却被秦克礼堵住话茬。 “司小姐,刚刚我朋友前来叨扰,麻烦司小姐开门,请我与朋友相见。” 不急躁,没戾气,每一句话都谦逊有礼,是他一贯的作派。 司南枝捂住狂跳的胸口,这个节骨眼儿,一旦走错,就是万劫不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秦克礼。 但眼下,拖一秒钟都有可能陷入危险深渊的境地。 见司南枝还没有反应,秦克礼轻拍了下门:“南枝,请你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里面的人再不处理伤口,会有生命危险。” 他顿了一秒:“我知道你现在不敢相信我,但请你给我个机会,里面的人对我非常重要。” 司南枝杵在门内,盯着紧闭的大门,呼吸越来越急促。 几秒钟后,她还是选择相信秦克礼,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秦克礼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随后迅速闪进门内,将房门再次锁上。 两人进了房内,躺在地上的男人看见秦克礼的一瞬间,面色闪过惊诧,旋即又咬住舌尖,转头假装不认识。 秦克礼简单检查男人的伤势后,神色凝重:“他现在必须马上转移。” 司南枝拧眉,此处只有他们两人,况且这个院子只有一个门儿,往哪儿转移,怎么转移。 秦克礼起身,迅速将房内的衣柜往挪到旁边,墙上赫然出现一道暗门。 “这……”司南枝惊得说不出话,她买下这套房子三年了,都不知道这里竟然有暗道! 秦克礼打开暗门,从暗道爬上两名穿着家丁服饰的人,进来干脆利落将躺在地上再度昏迷过去的男人抱进暗道,很快消失在暗门之中。 秦克礼全程眉头紧锁,神色警惕,直到见不到暗道中两人的身影,秦克礼才将暗门关上,将衣柜再次推回原来的位置。 “谢谢。”秦克礼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角,又恢复了那副谦谦公子的额模样。 司南枝神色震惊盯着衣柜,目光转向他:“这…这……?” 秦克礼扫了一眼房子四周:“这套院子当初是我卖给你的。”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冤种。”司南枝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骂你,当初买这座院子时,价格压得简直跟白送似的,我真以为是哪个大冤种跟钱过不去,来做慈善。” 秦克礼淡笑一声:“当初司小姐要买米买布赈灾,还要雇佣下人干活,自然是拿不出太多的银钱买房,我权当还了司小姐十二年前的恩情。” “其实你不用这样。”她更不好意思了。 秦克礼眸底一片柔色凝着她。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少帅,我刚才看的清楚,那个地下党就是进了这个院子!” 司南枝眉心一跳,外面人说的少帅她当然知道是谁,但眼下她跟秦克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真被秦九川逮个正着。 到时,一向看好她的秦大帅那里也没法儿交代。 她慌乱中去推衣柜,企图让秦克礼顺着暗道逃走。 但衣柜沉重,她穿过来的这副身子实在太弱,完全推不动衣柜。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走没用。”秦克礼止住她的动作,扫了眼司南枝的袄裙下摆:“你身上全是血,衣摆又碎成这样,如果我走了,你就彻底说不清了。” 司南枝面色瞬白,没了主意:“那怎么办。” 秦克礼深吸一口气,从衣服里拿出一块油纸包着的枣泥糕,塞进嘴里。 司南枝拧眉,都这个关头了,秦克礼还吃得下饭!她埋怨的话刚要出口,秦克礼猛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两人的衣服瞬间染上大片血迹。 几乎同时,院子里的大门被猛地一脚踹开。 第14章她和秦克礼幽会 秦九川一身深绿色军装,仪态挺拔,身形威武板正,带着兵丁沉步踏进院子。 房门开着,他踏进房门,目及之处,都是刺目的鲜红血迹。 秦九川站在司南枝身后,视线里,司南枝跪在地上慌乱扯下裙摆的碎布给秦克礼擦身上的血。 “你们在做什么!”秦九川脸色黑沉,嗓音涌动着戾气。 司南枝回眸,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在发颤:“九川,快,快救救他!秦克礼他中毒了!” 秦九川面色一愣,看到秦克礼面色惨白如纸,正大口往外吐血,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紧急下命令,以最快速度将秦克礼送回秦家。 秦家有全海城最好的军医,只要送回去,就算是到阎王那里,军医也能把秦克礼拉回去。 司南枝跟在秦克礼身后,也坐上车。 坐在后车座上,司南枝还没从刚刚那一幕中缓过来,眼神涣散失焦,放在腿上的双手还在抖。 她没想到秦克礼竟给自己下毒。 司南枝突然意识到秦克礼表面看起来谦谦有礼,实则,却是个敢拿自己生命作赌的狠人。 秦九川目视前方,余光还是忍不住将司南枝颤抖的双手看得一干二净。 昨天被老爷子罚跪,又挨了鞭子,沈明珠在床上不依不饶缠了他一宿,碍于鞭伤始终没做到最后一步。 一早起来,越想越是晦气。 原本听到手下的消息,关在牢里审讯的地下党越狱逃了,还躲进司南枝熬粥的院子里,他是想存着私心来抓人,趁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把丢在司南枝那里的面子找回几分。 没想到一开门,竟撞破这荒唐的一幕! “这点儿就怕了?”秦九川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怼天怼地,神遇到你也得被薅着脖领挨两拳。” “怎么秦克礼吐了几口血你就吓成这样。” 他伸手抚上她的耳垂,轻轻揉捏,出口却是阴森森的调侃:“枝枝,你莫不是喜欢他吧。” 司南枝两只手不自觉收拢:“秦大少爷,如果秦克礼死在我的院子里,秦家和司家就会彻底为敌。” “眼下北方倭军来犯,南方军阀混战,如此紧要关头,海城必须上下一心,我心中没有儿女私情,只有家国大业!” “好一个家国大业。”他伸手拨弄了下她身上的血渍,又状似无意抚上她的手。 外面寒气重,他站在风雪中太久,皮肤凉,一冷一热,司南枝竟比刚刚抖得还厉害。 秦九川的唇擦着她的面颊,缓缓移向耳朵,只有他和她能听清的音量说:“那他为何不倒在别人的院子里,偏偏倒在你的院子里,还溅你一身血?” 司南枝手猛地一紧。 他在怀疑秦克礼对自己别有所图! 甚至他根本不相信,秦克礼所谓中毒的把戏! 秦九川不缓不急补充道:“我的人清清楚楚看见地下党跑进你的院子里,开门却是中毒的秦克礼。” “枝枝,莫不是当时你正在和秦克礼幽会,为掩人耳目,你亲自给秦克礼下的毒吧。” 啪! 司南枝控制不住,一巴掌甩在秦九川脸上。 男人歪着脸,抹了把嘴角,回头面无表情望着女人颤抖惨白的脸。 旋即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凉薄一笑:“这么会打人,秦克礼知道吗!” “你!王八蛋!”司南枝怒急之下,破音了。 秦九川面色一沉:“撒泼没完了?” 一滴泪落在他的右手虎口处,她忽然死死地咬在上面。 突如其来的剧痛,他肌肉紧绷。 旋即猛地甩开,司南枝脑袋一歪。 “你对我也就嘴上功夫这点儿能耐。”秦九川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一发力,司南枝嘴巴微微张开,粉粉的舌尖抵在上下牙齿空隙间。 他看了一会儿:“你说,如果现在载秦克礼的车子半路坏了怎么办?” 第15章大庭广众之下裸奔 “秦九川!你敢!他可是你弟弟!” “呵!一个野种也配!” 他整张脸倾轧而下。 胡茬坚硬,扎人,磨得她疼。 司南枝厮打他。 她越打,秦九川越疯。 吻地越深,越野蛮。 司南枝陷入缺氧的空白里,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这个火辣用力的吻里。 他箍着她的双手,将司南枝整个禁锢在自己怀中,舌绞着舌,唾液黏着唾液。 她接近窒息的一刹那,车子猛地刹住。 秦九川被迫停下了吻。 车子已到大帅府门口。 司南枝大口喘息着,秦九川却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但看到司南枝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大约也是心软了,在女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下,侧身下车,转到车子的另一侧给她开门。 秦克礼的车已经先一步到达秦府,已经被家丁带回院子里,叫来军医诊治。 此时,秦家上下乱成一团。 秦家二少爷中毒,无异于是跟整个秦家作对,但放眼望去,全海城,谁有这滔天的狗胆。 全府上下都提心吊胆着,秦大帅更是站在房门口薅着军医的衣领子,命令他治不好儿子就提头来见! 大雪天的,军医一边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一边连连点头说“是”,提溜着药箱进门时,腿肚子还止不住地发颤。 秦老爷子又烦又慌,在秦克礼门前来回踱步,一向沉稳的步伐此时也变得甚是凌乱慌张。 干脆掏出手枪,扣动扳机开了两枪,黑沉着脸怒骂:“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动老子的儿子,被老子抓到老子扒了王八蛋的皮!” 秦老夫人带着沈明珠进院子时,正巧遇到秦老爷子举手开枪。 枪声震耳,树上的鸟被吓得扑腾乱飞,赶来的秦夫人也被吓得面色白了一瞬。 “大帅,您是这是做什么大帅。”秦夫人上前要给秦大帅拍背顺气,却被秦大帅抬眸一瞬间,眼底的杀气给吓了回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愤怒惊慌的秦大帅,就算是当年秦大帅上战场,被子弹洞穿左臂,军医没用麻药开刀取子弹,秦大帅还一边调侃军医长得帅气就是没老婆,一边被军医划开皮肤,一点点把子弹连同碎片挖了出来。 当时那个场景,不少护士都被吓吐了,军医脑门上的冷汗也是擦了一层又敷上一层,但秦大帅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今看到秦大帅慌乱无措的模样,秦老夫人惶恐之中,察觉出一丝异样。 但来不及细想,秦大帅又砰砰两声再次开枪,她哆嗦着站在不远处,看着丫鬟端出房门的一盆盆血水,面色煞白。 被吓得不轻。 回头看向身后的嬷嬷,四目相撞,嬷嬷眼神闪了闪,秦夫人藏在袖子的手不受控制发颤,手绢一不小心掉在地上。 “母亲,您怎么了?”沈明珠上前将手绢捡起来递到秦老夫人手中,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母亲别怕,这件事应该不是冲着秦家来的,许是克礼在外面惹上了什么人,被别人给阴了。” 秦老夫人盯着她头上的红宝石发卡,声音都在发颤:“你说得对,肯定是秦克礼在外面做事不检点,被人给惦记上了!” 谈话间,院门口再次响起脚步声。 秦九川带着司南枝从外面进来。 秦老夫人和沈明珠快步上前拥住秦九川,沈明珠先开口说:“九川,克礼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吗?为什么会中毒。” 司南枝站在后面,视线里正好是秦九川的侧脸。 刚刚他在车上挑衅自己,司南枝受不了他的羞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没想到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男人脸上的红肿更加厉害。 她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深呼一口气,走到秦大帅身边:“大帅。” 秦大帅眸底冰冷,却怒火汹涌,扫了她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人说克礼是在你的院子里被发现的。” 她握紧拳,按照秦克礼交代自己的,平静讲道:“我的人刚把白米粥搬出去,我也要出门施粥,就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就看见克礼脸色煞白站在院门口。” “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所以将他附近房内休息,没想到刚进门,小叔就开始大口吐血,我当时吓坏了,胡乱找东西给他擦血,接着就是九川进门,发现了小叔,将他带回秦府。” 逻辑通畅,有条不紊,司南枝说的每句话,都暗中在强调两人之间的清白。 若是没有她,不等秦九川来,秦克礼就已经冻死在冰天雪地中了。 秦大帅眸底深沉,一直在盯着女人,直到她说完话许久,秦大帅才沉声吩咐了句:“辛苦你了,起来吧。” “是。”司南枝缓缓起身。 紧接着就听见秦老夫人惊呼一声:“儿呀,你的脸是怎么了!” 秦九川越过两人,目光钉在司南枝身上,面不改色:“狗爪子挠的。” “你不是去抓地下党了吗,怎么还会被狗伤着!”秦老夫人被一顿刺激下,脑子没反应过来秦九川说的什么意思,急忙叫嬷嬷去拿药,给秦九川擦脸。 沈明珠顺着秦九川的目光看过去,回头看见司南枝红肿的唇上,手指瞬间攥紧。 她经历过不少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司南枝的嘴唇到底是怎么肿的,一看就是吻得太激烈,秦九川甚至当时就想把她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沈明珠面色无虞,指甲陷入手心,盯着司南枝的衣服忽地笑了声:“司姐姐的衣服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回来就成碎布了。” 众人听到沈明珠的话,注意力齐齐转上司南枝的袄裙裙摆上。 她今天穿了件湖绿色绣荷花袄裙,裙摆处绣着几只蝴蝶,裹着布的小脚走路只能迈小碎步,一静一动中,蝴蝶就会跟活了似的在空中上下翻飞。 如今,裙摆已经被撕成碎布,蝴蝶也七零八碎,甚至司南枝那两只堪称完美尺寸的精致小脚也没了袄裙的遮挡暴露在众人眼中。 这个时代,女人的脚只能在床上给自己的男人抚摸把玩。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的两只脚毫无遮挡落在众人眼中,无异于光天化日之下脱光了裸奔。 沈明珠绞着手绢,一字一顿讥讽:“司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你如此毫不避讳,暴露自己的小脚,是在勾引男人吗?” 第16章滚烫的枪口抵在额前 司南枝愣了下,这才注意到自己露在外面的脚。 那双堪称完美的三寸金莲,穿着一双绣金荷花的蜀绣绣花鞋,平日里走起路来,裙摆翻飞步步生莲。 本是供男人在床笫间亵玩欣赏的艺术品,如今赤裸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少家丁投来的眼光,掩饰不住的淫邪。 司南枝冷下脸,下意识找东西遮挡。 下一秒,一件军绿色的军大衣从上方拂下,正好挡在自己的身前。 秦九川拧眉看她,神色间皆是嫌弃:“回去换件衣服!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还有没有妇道人家的样子!” 他的话砸下来,秦老夫人和沈明珠皆是一愣,两人都在秦九川看似嫌弃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维护之意。 同时,秦九川的话也砸醒了司南枝。 当年,从她被迫裹小脚后,最自卑的也是自己的三寸金莲,无法像上一世一样,正常行走,稍微需要出力的工作,做起来都是气喘吁吁,每晚都要泡脚来缓解脚部骨折带来的痛苦。 以至于,她的脚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时间,她下意识地遮挡自己的缺陷。 司南枝伸手拽开秦九川挡在自己身前的军大衣,不卑不亢凝着沈明珠:“露个脚就裸奔,你天天穿高跟鞋招摇过市,我是不是也要理解为踩高跷裸奔!” “司南枝!我可是新式女性!追求自由解放,你一个小脚婆除了深闺绣花,拿什么跟我比!” 沈明珠气急,放狠话毫不避讳,却没发现自己说完话的一瞬间,身边的秦老夫人脸色猛地一沉。 她也是从小裹脚的深闺女人,沈明珠骂司南枝小脚婆,无异于也在骂她不懂时代潮流,注定要被淘汰。 “够了!”秦大帅沉声喝斥:“你们还嫌不够乱吗!克礼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们两个先吵吵上了!” “王副官!” “在!”人群中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昂首挺胸迈前一步:“大帅有何吩咐!” 秦大帅目光扫过沈明珠,眸底戾气暗涌:“把沈明珠带去祠堂,找人盯着,罚抄女戒五十遍!” “是!”副官示意亲卫上前押人,秦老夫人眼疾手快上前求情:“大帅,如今克礼生死未卜,大帅就手下留情,莫要大动干戈,一切等克礼脱离了危险再另行处罚吧。” 秦大帅太阳穴跳了跳,斜了沈明珠一眼,冷哼:“你的错先给你记下!”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沈明珠如今被秦大帅的气势吓到,两条腿都软了,面色煞白认错:“明珠知错了,大帅息怒。” 她求救似的看向秦九川,想求秦九川给自己求求情,免去责罚,但秦九川自始至终的视而不见,他的眼神从进院子开始,就一直定在司南枝的嘴唇上。 满眼的意犹未尽,不知餍足。 不仅沈明珠发现了,刚求完情的秦老夫人一样发现了司南枝唇上的端倪。 一个脸上被扇了一巴掌,另一个唇部鲜红肿胀,又是同乘一辆车回来,就算什么都没看见,秦老太太也明白了。 他们两个在车上玩得比常人还要激烈! 秦老夫人转头看向沈明珠,眼底皆是不争气的埋怨,来时一路步伐与昨天相差无几,看来两人昨晚什么都没做,而今天秦九川却跟司南枝在车上打得火热。 她眉心一跳,更加确定司南枝这个狐狸精断不可留! 秦老夫人神色恢复如常,上前缓声道:“不过,大帅,克礼这次中毒非比寻常,现在海城里闹进一帮革命党,企图扰乱海城局势,说不定,克礼这次中毒,与革命党脱不了关系。” “不可能!革命党根本不屑做这种事!”司南枝想也没想,急忙出口。 “哦?”沈明珠突然抓到重点,看向司南枝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听姐姐的话,姐姐对革命党很了解?” 司南枝强行稳住心神:“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革命党。” 沈明珠不等她说完,扑通一下跪在秦大帅眼前,信誓旦旦地讲道:“既然没什么了解,怎么姐姐张口就能说出来革命党的好处,大帅,如今小叔子身中剧毒,生死不明,我们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秦九川眉头紧皱,言语中多了几分警告:“沈明珠,没有证据不得妄言!” 只是客观之语,落在秦老夫人和沈明珠眼里确实明晃晃的偏袒。 话已至此,秦老夫人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说透了。 司南枝冷眼扫过两人,抬眼望向秦大帅,四目相撞,她身形直立,不卑不亢:“大帅开设粥铺是我未出阁时就年年筹款做的事,只是那时碍于我未出阁,不方便抛头露面,一直是弟弟司启明代为施粥救济灾民,所处银两由我负责筹集。” “若是现在做几件好事就被人怀疑别有用心,那海城的乡绅富豪,人人明哲保身,谁还敢为一方安宁献一份力。” 她字字铿锵,毫无半分虚言。 秦大帅眼神探究探究在她身上盯了许久,旋即点头:“没错,当初之所以同意九川娶你,也是看在你一片善心,这些年,海城安定富饶,没有出现灾民暴乱,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他目光回落到秦九川身上,盯着他的一身军装,声线沉下:“但就是有些人不知好歹!” 秦克礼脸上一闪即逝的心虚,随后又恢复常态,站在秦大帅一边应和:“父亲,这件事我也觉得跟南枝没有关系。” “嗯……”秦大帅看向秦九川的眼神终于缓和了许多。 “就算是没关系!司南枝跟秦克礼之间也不清白!”秦老夫人声音猛地拔高:“嬷嬷!你来说!” “是。”嬷嬷从秦老夫人身后站出来,眼神转了转,旋即讲道:“少夫人向来是思想跳脱不受拘束的,因此太太这几年没少调教少夫人,但每次少夫人在祠堂罚跪思过,二少爷总是有意无意经过祠堂。” “一次两次或许是意外,但次次少夫人在祠堂里罚跪,门外都能看到二少爷的身影,就不能算是意外了。” “你说什么!”秦九川脸色陡然一沉,上前抓着嬷嬷的衣领子,眸底杀意汹涌:“污蔑主子可是要点天灯的!” 嬷嬷被吓得语无伦次,两条腿都软了,连忙跪下求饶:“少爷,老奴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污蔑少夫人啊!老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说的。” “只是二少爷中毒,倒在哪里不好,偏偏倒在少奶奶的院子门口,偏偏少奶奶还及时发现,将人拖到院子里,这一切未免太巧了吧!” 司南枝双手攥紧成拳,盯着嬷嬷脸色黑沉,一言不发。 沈明珠面露委屈,上前一步:“姐姐既与小叔暗生情愫,完全可以求大帅成全你们二人,何必苦苦抓着史密斯不放,白白耽误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她身形瘦削,穿着一声紧身洋装,脸上浓妆艳抹,反倒与此时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违和不符。 莫名的滑稽。 趁司南枝没说话,沈明珠忽地转身冲秦大帅跪下:“大帅,既然姐姐与二少爷两情相悦,正好现在南枝与史密斯还没圆房,还请大帅成全这对鸳鸯佳偶!” 砰! 一声枪响。 所有人被吓得浑身一震。 下一秒,滚烫的枪口抵在司南枝额前。 第17章刚进门就想把秦大少奶奶梭哈吗 “枝枝,你真的喜欢秦克礼?”秦九川语气四平八稳,但那双眼睛,出卖了他。 狠厉、疯狂、杀意汹涌。 司南枝心一惊,两只手布满冷汗;“我跟他没关系,我司南枝行得端,坐得直,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下一秒,军医从屋里跑出来,嗓音惊喜:“大帅!二少爷醒过来了!” “好!”秦大帅嗓子粗,高声大笑:“好好好,我儿吉人自有天相!” 旋即,她迫不及待进房内,这段闹剧也被迫打断。 秦九川冷眼收了枪,司南枝感觉自己的腿一软,差点儿没倒下,稳住情绪后,转身跟在众人身后进房。 秦克礼的房间比秦九川的房间规格小了很多,家具布置也简约,司南枝第一次踏进房门着实惊讶一把,想不到这竟是海城一方霸主秦大帅亲儿子的房间。 此时,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丫鬟已经给秦克礼换了衣服,白色的睡衣将躺在床上的秦克礼衬的面色更加惨白如纸。 他刚刚转醒,抬眸眼神无力看向满屋子的人,目光锁在司南枝身上,嗓音沙哑:“感谢嫂嫂救命之恩,今天若不是遇到嫂嫂,我恐怕就要暴尸街头了。” 司南枝迎着秦克礼的目光,眉心跳了跳。 她现在断定眼前的男人不仅对自己狠,演戏更是一等一的高手。 “克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秦大帅坐在秦克礼床边儿上,看到秦克礼惨白的脸色,立刻下令:“再拿几个火盆进来!把地龙再烧旺点儿!” “冻坏老子儿子,把你们脑袋砍了!” 管家擦着一脑袋冷汗,噗通跪在地上:“大帅,二少爷的房间没有地龙,我再找人端几个火盆进来。” “狗东西!”秦大帅厉声掏出手枪抵在管家头上,沉声怒斥:“老子的儿子你也敢欺负!狗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管家吓得声音颤栗,跪在地上一遍遍磕头:“不是小的为难二少爷啊,当初搬进府里的时候,有地龙的房间龙工只有两个院子里有,是二少爷主动提出,住进这个没有院子的房间的。” “当时夫人也劝过,但是是二少爷坚持的!” “咳咳咳咳。”秦克礼撑着身子半倚在床头,制止秦大帅:“父亲,确实是我主动要求住进这个院子的。” “当时咱们家刚搬来大帅府,家里用房紧张,父亲身陷战场,无法分神,哥哥要结婚,家里也没有多余资金动土装修。” “我一个单身吃住没那么讲究,不能委屈了哥哥嫂嫂。” 他说话间,抬眸淡扫一眼司南枝,这一眼,别人没注意到,秦九川注意到了。 “那我倒要感谢贤弟的礼貌相让了。”秦九川嗓音极沉极冷。 秦大帅神色不满瞪了眼秦九川,“你别得了好处还卖乖!” “克礼从小处处让着你。可你呢!别以为你找那些小混混小流氓欺负克礼的事情我不知道!秦九川!老子把你安排在军营里是让你磨练性子!不是让你训练亲卫欺负自家人!” 秦大帅越说越生气,猛地拍了下床边儿起身。 “再让老子发现你又为难克礼,老子扒了你这身狗皮!” “王副官!现在马上带几个亲兵,把老子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里面的房间按上地龙,今年冬天克礼就住在老子旁边!有老子盯着看谁还敢为难克礼!” 秦九川和秦老太太眸间皆是一震,秦老太太当即脸色煞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秦大帅竟对秦克礼如此上心!竟动用自己的亲卫给秦克礼收拾屋子按地龙。 甚至就住他们院子旁边!这个待遇,即使再受宠的秦九川也从未有过! 原来,这二十年,她都被秦大帅给骗了! 当初那个女人生下秦克礼后,秦大帅虽然解了她的禁足,但也没再去看过那个女人,就连她生下的秦克礼,这些年秦大帅也是一直不管不问。 秦克礼买办的身份还是自己出去闯荡出来的。 不然,秦老夫人也不会有胆子给秦克礼下毒,当时她误以为秦大帅这么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或许是将上一辈的恩怨转嫁到秦克礼身上,即使他死了,秦大帅也不会深究,不了了之罢了。 如今,眼前这一幕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但接下来的一幕,对她的打击更大。 秦大帅紧急下命令:“中毒的事情,给我严查!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敢给老子儿子下毒,老子点他天灯!” 秦老夫人面色唰地一变,跟鬼似的僵在原地。 一直跟在秦老夫人身边的沈明珠,余光察觉到秦老夫人颤抖的双手,目及之处,秦老夫人如白纸的脸色映入眸子。 想到从进院子里,一向沉稳端庄的秦老夫人种种异常急躁的举动。 一个不切实际的猜疑涌上心口。 她面色狐疑看向秦老太太,目光移向旁边嬷嬷那不断颤抖的身体和极力保持平静的神情时,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的猜疑被验证了。 沈明珠站出来跪在地上:“父亲,儿媳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她习惯了的夹子音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突兀,然而不等秦大帅继续说话,沈明珠迫不及待的开口。 “既然小叔子和姐姐都撇清了与对方之间的关系,小叔子又是倒在姐姐的院子里毒发,那这中毒案是不是该从姐姐查起。” 司南枝面色陡然冷下,接着就听秦大帅挑眉,似是突然来了兴趣:“你说,怎么查。” “姐姐每年冬天都施粥赈灾,足以看得出姐姐心善如菩萨,既然我们看清楚了这点,那革命党必定也看清楚了这点。” “儿媳听说革命党最擅长蛊惑人心,如今到海城听说姐姐的名声,必定先混进难民中伺机接近姐姐。” “按嬷嬷说的,小叔子经常出现在粥棚附近,革命军必定会知道小叔子是秦家二少爷的身份,为了瓦解秦家内部势力,自然利用难民身份,拿小叔子开刀。” 沈明珠忽的脑袋磕到地面:“至于小叔子为何像嬷嬷说的,经常出现在姐姐的施粥棚附近,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司南枝眼底冷沉到极致,没想到沈明珠三言两语不仅将秦克礼中毒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还顺便往两人的关系上泼脏水。 这次秦大帅没说话,沉眸扫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司南枝身上。 “南枝,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他声音沉得可怕,带着天生上位者的威压,压得司南枝有些喘不过气。 她太阳穴跳了跳,刚要开口,秦克礼先开口讲话:“沈小姐这是刚进秦家的门就想把秦家大少奶奶梭哈吗?” 第18章不撕裙摆难道撕袄领子啊! “父亲,儿自小便时常生病,所以结婚的事情就一推再推,就是怕误了哪家小姐,白白耽误人家一生。” 秦克礼说的情急处,又猛地咳出声,丫鬟过来拍背缓了半天,脸上才稍微浮现一点血色。 他挣扎着要起身,被秦大帅一把摁下,秦大帅一改严厉,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爹知道,你出生的时候,爹没怎么管过你,导致你年少发烧落下病根儿,这些年,你不想结婚我也从未强求过你。” “但是,父亲,如若按照沈姨太太说的,那我不结婚岂不就是为了跟嫂子苟且偷欢!” 秦克礼冷眼扫过沈明珠,回头看向秦大帅,一派正言:“儿虽未留洋求学,接受所谓的新式思想教育,但儿自小也是熟读圣人之言,何以可为,何以不可为,儿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话说得有些长,他又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秦大帅心疼他刚醒,想让秦克礼休息休息,这件事先缓一缓再说。 但秦克礼犟劲儿也跟着上来,非要把话说完。 “儿在商会工作,虽然只是个小买办,但从不敢背恩忘德,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如今终于升为商会副会长,商会为了体谅我身体不行,就将办公地点改在离家不远的和煦茶楼二楼。”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叫商会会长来,一问便知真假。” 在场所有人愣了下,大家都知道和煦茶楼的位置,就在司南枝赈灾粥棚的对面。 如此一来,秦克礼经常出现在司南枝施粥棚那里便有了合理理由,至于他今天为什么会倒在司南枝院子门前,也一样有了合理解释。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司南枝缓缓吐了口气。 然而,秦克礼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沈明珠:“沈姨太太,刚刚你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自信跟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你进沈家门前,我连你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你张口就污蔑我和嫂子的关系,不知道是何居心。” 他抬头迎上秦大帅的目光,言语恳求:“父亲,沈小姐口口声声说嫂子跟革命党有关系,但海城谁人不知,嫂子一心赈灾,甚至拿出自己的体己嫁妆,买米买面,吃穿用度节俭到极致,身上的衣服还是三年前的样式。” “就连我日日在商会,都能听到不少同僚对嫂子的赞赏。说她心中有大义,我们秦家娶了这样的儿媳,真不辱父亲您一手建下的英雄豪杰名门。” “如今这样的铿锵女子也要深陷于宅斗,被刚进门的姨太太污蔑有红杏出墙之嫌。”秦克礼面色陡然一沉:“沈姨太太,你当真是因为想跟我哥双宿双飞才进的秦家吗!” “还是说你才是革命党派来的卧底,要从内部离间瓦解我秦家!” 三道视线的威压下,沈明珠腿一软,跪在地上,全身发颤:“我跟史密斯真的是真爱啊!” 秦大帅气得吹胡子:“我秦家没有什么史密斯!” 沈明珠哭着改口:“是,我跟九川真的是真爱啊!我只是想跟九川好好过日子,真的别无非分之想!” 她忽地转头,猩红的眼珠子盯着司南枝,嗓音拔尖儿:“都是司南枝一直在误导我,她就是想把我踢出秦家,霸占九川,才一直误导我,让我怀疑小叔子与她有奸情!” “大帅,您想想,若不是她误导我,怎么会把自己的裙摆撕成破破烂烂的样子让人误会!我分明是被她算计了!” 字字泣血。 声泪俱下。 司南枝看着她那一面委屈的模样,被气笑了。 上前,缓缓蹲在沈明珠面前:“你说我误导你?我倒是看你的嘴挺能说的,能帮我暖暖脚吗?”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几个大男人站在那里,神色古怪盯着女人的背影。 司南枝忽地一笑:“我当时要是不撕裙子给小叔子擦血,难道撕袄领子啊!是不是我撕完了还得娇嗔一声客官,再来嘛,才能帮你坐实我跟秦克礼的关系是不是!” “司南枝!”秦九川面色黑沉,怒斥一声:“好好说话!学什么轻佻窑姐!” 司南枝扫过一眼,讥讽一笑:“秦大少真是好大一张脸,容得上千山万水!连窑姐都管!” “你!”秦九川被怼得一时语塞,碍于秦大帅还在眼前,就算崽生气也不管太过造次。 秦大帅沉声呵斥一句:“够了!一天到晚,鸡飞狗跳!你们夫妻两人做到这个份上,还不觉得丢人嘛!” 两人这才静悄悄地不说话。 事已至此,秦大帅对沈明珠彻底没了好感,沉声叫来王副官。 他伸手指着沈明珠下命令:“带人去看着她,在祠堂抄袭100遍《女训》才准出来!” “是!”王副官一个眼色,当即两个亲兵上前,一左一右把沈明珠架走。 沈明珠惊慌地大喊大叫,一百遍《女训》!写完手都废了! 她求救的眼神看向秦九川,秦九川冷眼看她,无动于衷。 目光再次转向秦老夫人,老夫人抿抿唇,最终被秦大帅瞪了一眼,又憋回去了。 她平时在秦家是威望极高,但在秦大帅面前,秦老夫人还是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 沈明珠被拖走,司南枝终于缓了口气。 处理完家事,接下来就是查秦克礼被下毒的事。 军医抓着时机进来,当众给秦克礼又检查了一遍:“大帅,二少爷体内的毒已经被压制住,只等余毒排出体内即可。” 这算是今天最好的消息,秦大帅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当即命令王副官赏了一把金瓜子给军医。 军医连连道谢收下金瓜子后,低头对秦大帅道:“按照毒发时间来看,二少爷应该是早晨吃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目光转向秦克礼:“二少爷是否能记起早晨吃过什么?” 话音落下,司南枝手猛地攥紧,紧接着就听秦克礼身边的下人说:“二少爷早晨没有用餐的喜欢,每天都是喝杯浓茶提神,早餐就过去了。” 随后,下人猛地一拍脑袋,伸手指向司南枝:“大帅!二少爷喝的茶是大少奶奶从司家带回来的!” 第19章谁再胡说八道老子崩了他! 司南枝心里猛地一惊,她不记得自己从司家带回过茶叶。 下人怕秦大帅不信,连忙补充:“少奶奶今年春天从司家带回一包雨前龙井,送给老夫人,老夫人又赏给了二少爷,今儿早晨屋里的茶都喝完了,就给二少爷拆了大少奶奶给的雨前龙井。” 司南枝眉心一跳,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想起来了。 春天回司家时,一向自恃清高又抠门的司钟山弄来一包雨前龙井,说是每颗茶都是十六岁少女用嘴从茶枝上衔下来的,单买一斤都很是难得,让她带回秦家送给秦大帅。 但秦大帅常年在外打仗,没有喝茶的习惯,于是她借花献佛,将茶叶送给秦老夫人,没想到秦老夫人竟转头将茶叶送给二少爷…… 她转身扑通一声跪在秦大帅面前,身姿端正:“大帅,那包茶叶绝对没有问题,我父亲没有害秦家人的心思!” “你父亲没有,不代表旁人没有。”秦老夫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儿站出来。 “全海城谁不知道秦大帅只喝酒,不喝茶,你父亲还上杆子送茶,看样子这茶不是真送给秦大帅喝。” 司南枝眉头紧皱:“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这次是嬷嬷站出来说话:“大帅,少夫人拿回这茶,您不喝自然是会给老夫人,老夫人经常责罚少奶奶,少奶奶说不定早已怀恨在心,于是在茶里下毒。” 嬷嬷的眼神在司南枝身上有一秒钟的停留,带着狠厉又快速掠过:“只是没想到老夫人一向节俭惯了,不舍得喝这么名贵的茶,于是才将茶叶转赠给秦二少爷。” “我有什么理由坑害母亲!就为这么一点小事吗!”司南枝跪在地上,不卑不亢迎视秦老夫人的目光:“我承认自己自小一身反骨,不受教条束缚,但我自小也是读圣人之言长大,绝没有坑害亲人之心。” 她重重磕了个头,“请大帅明察!” 被司南枝当面顶撞,秦老夫人气的不清,上前要扇司南枝的脸。 伸手却被秦九川挡下,他盯着秦老夫人的眸光渐冷:“母亲当真经常责罚南枝?” 秦老夫人眼底心虚一晃而过,声音依旧理直气壮:“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错。” “我既是当家主母,就有对儿媳管教的责任!” 这话虽在理法上无错,但秦老夫人当众说出来总显刻薄。 秦大帅目露不满,但如今司南枝明显罪责更多,戕害婆母,是要浸猪笼的! 他盯着司南枝,眼底杀气暗涌,最终还是压下:“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扔去偏院,自生自灭!” “等等!”司南枝双手紧攥成拳:“光有人证,没有物证,大帅就想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定儿媳死活吗!” 这话点在点儿上了,闹了一上午,秦大帅现在又烦又累,刚刚的事情确实没有深究,就仓促盖棺定论。 如今被司南枝一句话点醒,面子上多少过不去。 他冷咳了两声,刚要开口,秦老夫人先抢下话茬:“司南枝,适可而止,你若是再犟下去,受苦的可能就不是你一个人。” 司南枝瞳孔猛地一缩,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她在拿整个司家做要挟,逼自己承认这莫须有的罪责。 秦大帅眸光冰冷扫过秦老夫人一眼,很是不满,但秦老夫人徐徐开口:“这件事就算跟你没关系,跟司家也脱不了关系,母亲知道你是忠义之辈,有颗善良贤心,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对司家秦家都没有脸面。” “若是和你主动抗下罪责,用你一死,换两家长宁九安,也未尝不可。” 司南枝盯着秦老夫人的眼睛忽然笑出声:“母亲这是在PUA我吗?” “皮油什么?”秦老夫人一愣,不知道司南枝在哪里整的这些风言风语,但司南枝是见识过现代渣男的PUA高招,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司南枝淡笑:“威逼利诱、借刀杀人,母亲要不您别在后院呆,去审讯大牢得了。” “你!你!”秦老夫人被气的语无伦次,瞪着秦大帅声音猛地拔高:“大帅!这种泼妇您还留在秦家!” “够了!”秦大帅怒斥一声:“她是泼妇!你是什么!” “…………”司南枝和秦九川看向秦大帅的目光皆是错愕。 这是明面上的脸面都不给秦老夫人。 秦九川先反应过来,制止秦大帅:“父亲!您不能这么跟母亲说话。” “那该怎么说!来,你教教我!”秦大帅气的吹胡子瞪眼,眼神威厉指责秦九川:“给你纳姨太太是让你好好跟南枝过日子,收了在外面的心思。” “你看看你弄回来的都是什么狐狸精,还梭哈?!惹急了老子把你们俩全都梭哈!” “大家都别想好过!” 他瞪着眼睛环视一眼屋内的人,呵斥一句:“谁再敢在老子眼皮低下胡说八道,老子当场崩了他!” 秦九川被骂了一顿,脸色难看,还是闭上嘴。 秦大帅见人都消停了,伸手指向刚刚指证司南枝的小厮:“你把二少爷喝的茶拿过来给军医看看!” “是!”小厮不敢耽搁,急忙出去。 屋内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再说话触秦大帅的霉头。 没几分钟,小厮捧着一包茶叶从外面跑进来,双手奉到秦大帅眼前,秦大帅眼神扫过去,示意军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毒。 军医拿到手里,将茶叶拿出反复观摩,又叫小厮拿来开水,将茶叶、泡进去。 雨前龙井放进开水的一刹那,特别的轻响溢满全屋,所有人不自觉深呼吸几口。 但军医面色愈发沉重。 盯着茶汤看了很久,脸色不好看:“大帅,这茶里面确实下了跟二少爷所中一样的毒。”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刚刚还深呼吸的几个人顿时遏住脖子,强迫自己憋气。 秦大帅脸色黑的难看,伸手示意下人将茶拿下去。 秦老夫人眼疾手快,止住小厮的脚步,将茶汤扣下,声音猛地拔高:“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拉出去浸猪笼!” “谁敢!我是秦家大少奶奶,司家姑奶奶,谁敢动我!”司南枝从地上站起来,怒目横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秦老夫人擅用私刑,是不是有杀人灭口之嫌!” “你!你!人证物证聚在!你到现在还敢狡辩!”秦老夫人被气的猛拍胸口,目光转向秦大帅,泪光闪闪,控诉道:“大帅!这个孽障如今无法无天,再不处置,恐给秦家遭来灭门大祸!” 忽然,身后一道突兀的男音闯入这剑拔弩张的局势。 “那个,大家稍安勿躁,我有句话想说。” 秦克礼咳了几声,缓声出口:“今儿早晨我没喝茶,把茶倒给旺财喝了,夏雪,你把旺财牵进来。” 第20章敢暗算老子儿子,死了老子也不放过 被唤作夏雪的是个十六岁的丫鬟,听到声音直接跑出去,不多时,她牵着一只大黑狗跑进来。 “少爷,旺财来了。” 说完话,旺财也跟着叫了两声。 大家都认出来,这是秦克礼养了好几年的狗,平时有什么好吃的,秦克礼都会专门给旺财带一份儿,院里也有专门的下人打理旺财日常,夏雪就是其中一个。 秦克礼咳了两声:“我是每天都有喝浓茶的习惯,但是今早起床,喝茶的时候,旺财在旁边叫唤,我以为他也想喝,于是把茶倒给旺财喝了。” 众人一阵无语。 司南枝看向秦克礼的表情也透着古怪。 都说秦家二少爷性子生性高洁,待人谦谦有礼,但与狗同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是善良还是平易近狗…… 但如今,事实就摆在众人面前,喝了雨前龙井的旺财完好无损,甚至看见倚在床头的秦克礼,还心疼地上前舔秦克礼的手指。 秦克礼宠溺一笑,摸摸狗头:“这些日子不能陪你玩了,在后院一定要听话,回去吧。” 旺财似是能听懂那般,脑袋上的短毛来回剐蹭秦克礼的手背,而后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夏雪走了。 “陈医生,您看,旺财是否有中毒之症?” 军医摇摇头。 这傻子都能看出来,狗比人还健康。 秦克礼会意,看向秦大帅:“父亲,既然早晨的雨前龙井没有毒,那……” 说话间,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拿茶进来的家丁,家丁目光在众人中间转了一圈儿,突然腿肚儿一软,跪倒在地。 额头间,黄豆大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趟。 “大帅,小的冤枉啊!这件事真的跟小的没关系,小的也不知道这茶怎么突然就有毒了。” 家丁忙着解释,冰冷的枪口却已经抵在他的额头上。 秦大帅阴森森咬着后槽牙的声音响起:“你不知道,谁知道!” “啊?!”家丁吓得鼻涕眼泪横流,眸子全是慌乱无措,突然想起什么,哆嗦着语无伦次说话:“二少爷的茶一直是放在厨房的!每天小的都是去厨房给二少爷烧水泡茶,刚刚这茶叶也是从厨房拿来的!” 秦大帅冷森的目光看向王副官:“去把厨房管事押过来!” “是!”王副官带着亲兵走了。 房间内忽然弥漫出一股骚臭味,司南枝目光看过去,刚刚被枪抵头的家丁,因为过度惊吓,裤子下面蔓延出一滩尿渍。 秦大帅眼底满是嫌恶:“把这个狗东西扔出去!” “是!”亲兵上前将已经脱力的家丁给拖下去。 紧接着,王副官跑进门:“报告大帅!厨房管事死在柴房了!” “嗯?”秦大帅斜眸瞪了他一眼:“怎么死的!” 王副官摇头:“暂且不知道,但是发现管事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枣泥糕,我在他身上还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秦大帅。 秦大帅没接,眼神示意军医过来。 军医将纸包接过,又把管事的吃的枣泥糕拿过来,两者一比对,顿时神色大变:“大帅,这就是二少爷刚刚所中剧毒!” “幸好二少爷被发现及时,所中剂量不多,才得以救回性命,而管事的吃的剂量大,就算没死也会变成一辈子的活死人。” 司南枝面色白了一瞬,眼神复杂看向秦克礼。 秦克礼表情淡淡,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他看向军医手中的枣泥糕开口讲道:“没错,这就是我早晨吃的枣泥糕。”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一瞬间恍然:“今天早上,我没喝茶,临走前被厨房管事的叫住,他说今儿早厨房做了枣泥糕,很好吃,让我带两块儿去商会吃。” “我本不想拿,但他异常热情,还用油纸抱着塞给我,我不好拒绝就拿了,路上吃了一个,就……” 秦大帅面色陡然黑沉而下;“把那个狗东西的皮扒了,塞上稻草挂城门口示众!” “让全海城的人看看,敢暗算我儿子的杂种,这就是下场!” 咣当! 秦老夫人带在手上的佛珠砸在地上。 紫檀木做的手串摔在地上,顿时崩开,四散弹开。 所有人被声音吸引到,回头看到秦老夫人面色刷白,跟鬼似的僵在原地,旁边的嬷嬷更是不受控制的发颤。 秦大帅眯下眸子,审视的目光钉在她身上:“你怎么了?” 秦老夫人抖如筛糠,哆嗦着把话说完:“大帅,您做事如此狠厉残暴就不怕海城人对您有所忌惮吗!” “老子就是要他们忌惮!老子要让所有人知道,敢打老子儿子的主意,就算死了老子也不放过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被秦大帅的威压气势惊住。 司南枝余光里,一直没说话的秦九川嘴唇崩成一条直线,放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总之,脸色不好。 秦老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盯着眼前让自己陌生的男人,他明明以前讨厌秦克礼母子,对两人的死活完全视而不见。 就连当初秦克礼出生那天,嬷嬷进书房报喜,恭喜大帅得了个小少爷,求秦大帅赐名。 秦大帅想也没想,挥手写下“克己复礼”三个字。 他当时语气平淡,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叫‘秦克礼’吧,希望他这辈子本本分分,不要事事都与九川争,严以律己,克己复礼。” 如今,秦老夫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她都被秦大帅给骗了! 什么“九五之尊,海纳百川”。 什么“严以律己,克己复礼”。 都是他对秦克礼的保护衣! 这么多年,他对秦克礼不管不问,就是要掩住秦克礼的锋芒,让他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做一个无名无姓之辈,免得锋芒外露,过早夭折。 秦老夫人有一瞬间的心寒,不管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转身离去。 “去哪儿。”秦大帅声音依旧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