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三少爷》 第一章 宗师重生 “李文轩!你他娘的给本少爷滚出来!” 偏塌斜挂的斑驳木门外,嚣张乖戾的喝声,把还在破旧木床上昏睡的少年惊醒。 好冷! 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 破窗外,似乎隐约可见皑皑飞雪? 怎么回事儿? 躺在床上的少年却满心疑惑。 忽然,大量陌生的记忆洪水般倾泻而至…… “啊——” 饶是李文轩曾经身为一位武术宗师,忍受力极强,骨头断了也能轻哼一声便过去了。 但这种发自灵魂的撕裂感,着实他有些难以忍受,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忍受不住喊叫出声。 “穿……穿越了?这是武国,一个类似于华夏古代的平行世界?” “这个人与我同名同姓,命运却很悲惨……” 李文轩双手抱头,强忍着记忆融合的撕裂痛感。 前身是大武国镇西将军李虎酒后乱性,和一个从草原上掳掠来的美女所生庶子。 其十岁那年的冬天,被嫡母崔氏逼迫上吊自杀而亡。 而今已过去六年。 这六年时间以来,崔氏变着法儿地折磨李文轩。 先是将其驱赶到柴房居住,然后克扣饮食用度,眼下已经到了冬天。 天降大雪,嫡母崔氏不仅扣了他冬日里的棉衣,还让二儿子李思成,把他丢进丢到水井里,活活冻了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被捞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就丢回柴房内,等着其自生自灭。 不曾想,前身是死了,但却从蓝星来了一位武道宗师。 “哐当——” 破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李文轩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李思成那张满脸都是乖张狠毒之色的脸。 “小畜生,你还没死啊!” 他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听母亲崔氏的话,带着仆人过来收尸的,先前故意在门外叫嚷几声,就是想看看这小畜生死了没有。 “你既然没死,为何喊你不答话?” 李思成扯了一下身上宽大暖和的狐裘,对着边上几个满脸怪笑的粗壮恶仆道: “过去,给他两个嘴巴,给他长点记性,老子喊话,还敢不答应?” “好嘞!二少爷看我们的,保管给这小畜生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李文轩看了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卷袖子的恶仆,眉头皱了起来:“滚——” “嗯?” 听到李文轩的呵斥,这恶仆一愣,随后哈哈怪笑起来,那神情嘲弄乖张。 “小杂种,真把自己当做将军府的三少爷了啊?” 恶仆快步走上前去,抬手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朝着李文轩脸上抽了过去。 李文轩眼角闪过一丝轻蔑,左手剑指戟出,直戳这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眼睛! “啊——” 那恶仆惨叫声宛若过年杀猪,倒在地上捂着脸疯狂打滚,丝丝鲜血,顺着他指缝中往外冒出。 “你!你做了什么?” 李思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样。 其他的恶仆们,也被这一幕惊到了,纷纷愣在原地。 李文轩看了一眼左手食指和中指,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微微酸麻感觉,暗道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见自己竟然被这个胆敢伤人的小畜生无视了,李思成看了一眼身边的另外三个恶仆,又有了些底气,开口喝骂的声音虽大,但不免带着一丝微颤: “你们一起上,把这个小畜生捆了,送到母亲面前发落!” “是!” 三个惊魂未定的恶仆互相对视了几眼,低吼着就朝着那还在床上坐着的李文轩扑了过去。 李文轩眉头一皱…… “啊——” 三声惨叫过后,三个仆人纷纷捂着裤裆,倒地浑身抽搐。 咦? 这副身体,好像也不是很差,只是长时间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让自己误以为他很差。 李文轩的目光落在了李思成身上。 李思成吓的脸都变了色,惊慌往后一退,不曾想脚后跟绑到了门槛上,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杀猪似得惊恐嚷道: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李文轩狞笑着扫了一眼李思成。 李思成吓得一哆嗦,迅速捂住裤裆,不知死活地威胁道: “你要是敢打我,我娘一定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剁碎了喂狗?”李文轩摇摇头,眼神嘲弄:“我不打你,你娘难道就不想把我剁碎了喂狗?” “嘭!” 下一刻,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出现在了李思成的脸上。 “啊——” 李思成趴在地上捂着脸,凄惨地叫了起来。 “真是聒噪!” 李文轩转过头去,目光忽然落在了床尾那尿罐上……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看着那手提尿罐子的恶魔,李思成是真的怕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脸上鼻子骨折出血的疼痛感。 “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哪曾想,李文轩直接抄起尿罐,狠狠地砸到了他头上。 “啪——” 尿罐破裂,冰水混合的尿液,瞬间淋了狐裘公子一头一脸…… “啊——” 强烈的羞辱感,刺鼻的尿骚味儿! 想自己堂堂镇西将军府二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李思成悲愤至极,女人失去贞操般地尖叫了一声后,当场昏死! 李文轩眼神平静地扫过那三个捂着蛋哀嚎的奴仆。 “抬走!” 声音很轻。 可是,那三个捂着蛋,在地上哀嚎的奴仆,却没人敢不听。 他们浑身发抖地站起身来,夹着腿儿,把已经昏死过去的二少爷李思成抬走。 李文轩道:“慢着。” 三人顿时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指了指角落里那个满脸是血,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的恶仆。 “把垃圾带走,还有,把屋子打扫干净。” “是——” 三人惶恐地点头,强忍着恶心,直接上手将碎了一地的尿罐碎片捡走。 “把衣服脱下来,擦干净!” 李文轩眉头微皱,指了下地上的隔夜尿。 三人苦着脸,迟疑了片刻,但看着李文轩身体前倾,似乎要有什么动作,便吓得立刻把身上外衣脱了下来,带着哭腔地蹲在地上,开始用衣服擦。 片刻时间后,李文轩看着擦得差不多了,便挥手道:“滚吧,别在这里碍了我的眼。” 三人如蒙大赦,抬着昏迷的二少爷,还有被戳瞎了眼睛昏死过去的另外一个恶仆,逃也似地离开了。 “咕咕——” 李文轩摸了摸饿得发叫的肚子,径直往门外走去。 霎那间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他现在这双鞋子,完全跟赤脚走在雪地里没什么区别。 至于身上的破旧布衣,御寒能力几乎为零。 李文轩打着哆嗦,早知道这么冷,刚刚就应该先把李思成身上那件狐裘扒下来自己穿着…… 没关系。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没有衣服也一样,敌人给我造! 整个镇西将军府从上到下,都是自己的敌人。 就食于敌,此刻成为了一个随时都可以执行的好策略。 李思成被自己打了。 暴风雨般的报复,马上就要到来。 而且,必定是那种不分高下,只决生死的。 李文轩必须做好准备——穿暖衣服,吃饱饭! 然后,大闹一场! 向死而生! 第二章 畅快的活一次 走出院落,穿过长廊,李文轩看到了一群十八七岁的婢女,端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正要往主院走过去。 眼下正好是饭点。 这些美味佳肴,都是给主母崔氏送去的啊! 既然这样,那自己可真就不用客气了。 李文轩大步上前,拦住了这群婢女的去路。 这群婢女一愣,为首那人顿时柳眉倒竖,呵斥道:“哪里来的乞丐,竟然敢闯入镇北将军府,你可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李文轩一愣,可低头一看,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乞丐吗! 得了! 这将军府的奴婢,是完全不认得自己啊! 没关系。 下辈子小心点。 “呜呜呜——” 片刻时间过后,五个上菜的婢女蹲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嘤嘤地哭着。 酒菜则全部都被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乞丐给抢走了…… “这虎皮大衣,牛皮靴子,真暖和啊!” 李文轩的破屋内,尿骚味儿和血腥味,已经被寒风吹干净,偌大的将军府,他就对这里最熟悉。 所以,抢走饭菜,翻进了镇西将军李虎的卧室内,借来了崭新的御寒衣物、稍微大了点的牛皮内绒鞋,他就准备在这里和敌人战斗。 熟悉的环境,自己总能占点便宜的。 至于生死…… 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而今,何惧之有? “呼呼——” 李文轩升起一堆火来,温酒斩蟊贼。 “暖和!” 李文轩喝上一口小酒,夹了一筷子肥而不腻,炖得恰到好处的红烧肉。 这副身体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着。 年十六,身高一米七多,骨骼粗壮,手脚宽大……长到二十岁,搞不好能有个一米八九! 这还是在一直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长成这样的! 若是能吃饱穿暖,简直不敢相信啊! 练武的好苗子啊! 李文轩坐在火堆边上,心中忽然冒出个疑惑。 按理说,李虎虽然是走了老丈人的路子,才做了镇西将军这个官职的,但也应该是有点本事的人,为何就看不见这个儿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呢? 稍微一想,他倒是明白过来了。 李虎完全就没有把李文轩当做儿子看待啊! 从取名就能看出来了。 长子李思明,次子李思成,自己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李文轩…… 你出去说是兄弟,人家听了也不信啊! 那自己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就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了。 “噔噔蹬——” 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眨眼工夫,门外瞬间站满了手提棍棒,个个凶神恶煞,宛若一群要掏肛的鬣狗似的家奴。 “小畜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凶伤人,打伤我的宝贝儿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声娇喝传来,带着无尽的恨意。 那种要将李文轩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恨意,简直比冬日里的寒雪都要冷。 体态优美的妖娆妇人身上穿着雪白的貂裘,走进院落内,宛若一只骄傲的仙鹤,落入了泥淖中一样。 嫡母崔氏! 李文轩站起身来,看都不曾看那高贵的贵妇一眼,只是随意地将剩下的半壶酒往火堆里倒了进去。 火焰噗噗作响,越发旺盛,就连空气里,都弥漫起来一股炙热躁动的酒气。 “小兄弟,占据了你的身体,非我本意,但也算我们有缘,今日,就让我为你报仇吧!” 他心中默默说出这番话,好似祭奠,然后转过身去。 提刀。 迎敌。 雍容华贵的美艳少妇,忽然看到屋内身披虎皮大衣,手提三尺玄铁刀的少年,表情顿时一愣,随后绝美白皙的脸蛋上,火山喷发般爆出怒容! “小畜生!这是我给老爷准备过冬的虎皮大衣,怎么会在你身上?” “还有那口玄铁刀,是我花费百金,请高手匠人,为老爷量身定做的!怎么也会在你这里!” “你你你!” 中年美妇气得那张美艳的脸蛋,都被气得轻微变形了。 “给我冲过去,先把老爷的虎皮大衣拔下来!然后再打断他的手脚!” “是!”一群家奴得了命令,立刻就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往前挤。 李文轩神色镇定,这柴房的门框,最多允许两人同时挤进来。 一刀对两人,哪怕这副身体很虚,但配合上他这位一代宗师的狠辣目光,刁钻的出手角度,长刀一震,瞬间戳倒两人。 “噗噗——” 两朵血花飞起,前排蜂拥叫喊着要冲进来打死李文轩的家仆们,顿时吓得惊叫着后退。 这个小畜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厉害了? 前边的退,后边的不明所以,还在往前挤,顿时就自相践踏了起来。 李文轩冷嘲一笑,并未曾乘胜追击,反而是转过身去,将那燃烧着的火堆用三尺长刀一扫。 “噗噗——” 漫天燃烧的炙热火光,朝着乱做一锅,互相拥挤践踏的家仆们罩头落下。 “啊——” 霎那间,惨叫声震耳传来。 空气里弥漫着毛发被烧焦的古怪气味。 场面彻底乱了。 “就是现在!” 李文轩悍然提刀冲出门外,无视了那些被火烧得跌爬滚打,自顾不暇的仆人。 刀锋直取雍容华贵的崔氏。 “峥——” 寒意逼人,血气呛鼻的三尺长刀,悍然落在了美妇鹅颈般白嫩细腻的脖颈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崔氏吓了一跳,呼吸几乎都在这一瞬间停下。 冰冷的刀锋,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在无限逼近…… 她完全就没有想到这个素日里,任人欺凌的小畜生,竟然能有这般手段。 “所有人,滚出去!” 李文轩声如洪钟,气压全场。 “夫人!” 慌乱中的仆人们惶恐看来,有人方才上前一步,李文强便抖动手中玄铁刀,狞笑道: “谁敢放肆,我立刻划破夫人这张如花的脸蛋!” 崔氏一听,立刻面色苍白地尖叫道:“都给我滚出去,去找老爷,就说李文轩这个小畜生造反了,挟持嫡母……” 森寒的刀锋骤然紧迫白皙温香的肌肤。 崔氏吓得立刻住了嘴,浑身轻颤,一双狐媚眼里写满了惊恐,两片饱满红润的樱唇颤抖着问道: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李文轩放肆的狞笑:“哈哈哈……我要干什么,夫人难道不清楚吗?” 第三章 对峙镇西将军 崔氏望着李文轩那要把自己吃掉的凶恶眼神,哆嗦了几下,立刻看向边上同样面无人色的仆人们,像是要把心中的恐惧和愤恨,都发泄到这些仆人身上一样,惊声尖叫起来: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出去!” 众多仆人稍作迟疑,一个个面色警惕地倒退着走出柴房院落。 李文轩推了一把崔氏的后背:“自己进屋去!” 锋刃就在咽喉,崔氏心中再怎么恼怒怨恨,看不起李文轩,也只有迫于淫威,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进屋内去。 崔氏迈步走过那两具死尸的时候,浓郁的血腥气味刺鼻,想要呕吐的冲动几乎有点难以克制。 李文轩看着崔氏苍白的脸上冷汗狂涌,凹凸有致的娇躯止不住地颤抖,忍不住轻蔑冷嘲: “夫人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也会怕死人?” “小畜……你!你杀人了,你完蛋了?你父亲一定饶不了你!”崔氏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在这个小畜生面前露出怯色。 李文轩不屑一笑:“夫人错了,我杀不杀人,我那个禽兽爹,也不会在意我的死活,但是……” 他看着崔氏,目中狞色再起:“现在不一样,我李文轩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夫人却会和我陪葬!” 崔氏吓得浑身发抖,两条修长浑圆的长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神色惊恐地看着李文轩,发颤的樱唇方才要说话,院落外就传来了一阵虎啸! “逆子!你竟然敢用刀挟持你的母亲!你想死不成!” 依照武国律法规定,不管是不是嫡母生的孩子,都要尊称嫡母为母亲。 反而是生下孩子的妾室,孩子只能叫她姨娘。 李文轩冷眸一转,看着一头人形猛虎般的魁梧巨汉,身披黑色熊皮大衣,昂首挺胸而来。 这人身上的气势如渊渟岳峙,令李文轩也不由得心头一震,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来。 镇西将军——李虎! “李将军,你何曾将我当做你的儿子看待?休要说这种废话,今日事情我已经做了,你若想杀我,就准备两副棺材!” 李文轩轻轻一颤手中玄铁刀,吓得脸色苍白的崔氏惊恐求救: “老爷!不要!” “好!你别乱动!”李虎果真被吓住,忙抬起手来安抚李文轩。 “逆子!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虎收起凶相,做出一副和谈的样子。 “李将军,我的诉求很简单,你请来六部尚书作证,从今以后,你我断绝父子关系!” “绝无这种可能!”李虎怒道:“本将军是要脸面的人,你这个小畜生,竟然敢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换一个,不然没得谈!” 李文轩轻蔑一笑,冷嘲道:“放任嫡妻把自己庶出的儿子欺负成这样了,你还有脸吗?” 李虎大怒,然后看了一眼被李文轩挟持的崔氏,然后他就怒了一下。 “逆子,休要逞口舌之利,说个实际点的!” 李文轩道:“那好,换一个,从今以后,我在将军府中的待遇,要和李思明、李思成一样!” “绝对不可能,你什么身份,我的思明和思成又是什么身份?” 不曾想,这话落下,李虎还没说话,崔氏就已经不顾一切地尖叫道。 这女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李虎迟疑了一下道:“你是庶子,思明和思成是嫡子,依照我大武国的规矩,庶子怎么可能和嫡子享受一样地位?” “那李大将军,这就是没得谈了?” 李文轩目中凶光顿起,神色阴沉了下去,手中的三尺长刀,也陡然往下一压! “老爷救我——” 崔氏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李虎也惊出一身冷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这个逆子真的不顾一切,杀了崔氏的话…… “别!我可以答应给你上等仆人待遇!这总行了吧?” “上等仆人的待遇?” 李文轩长刀轻轻往上一抬。 死亡的阴影,瞬间远离了崔氏。 李虎一看,心头松了一口气,这个逆子果真是个没脑子的,只要等崔氏过来,他发誓自己一定把这个逆子的屎都打出来。 哪怕这个逆子拉得很干净! 眼看着那刀就要离开崔氏脖颈的范围,却忽然猛地往下一压,死死地贴着崔氏的脖颈。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崔氏和李虎都给吓了一跳。 崔氏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李虎紧张道:“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想干嘛?” 李文轩眯眼道:“李将军,若是我放你夫人后,你就反悔了呢?” 听到这话,李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李文轩笑得灿烂,“到时候,我手里没了人质,那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娘的! 这小畜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难道他以前的敦厚老实,都是装的? 李虎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耐着性子道:“我堂堂镇西将军,什么身份,还会骗你不成?” 李文轩嘲弄一笑:“李将军说笑了,你这镇西将军的身份,在我这里,狗屎都不如!” “你放肆!”李虎勃然大怒,几乎要忍不住纵身过来,亲手废了这个小畜生! “嗯?” 李文轩手中长刀轻轻一压,威胁之意浓烈:“李将军,你难道忘了你我之间攻守之势早已异形了?” “老爷!不要啊!” 崔氏吓得老母猪般尖叫起来。 李虎踉跄止步,生生在地面上踏出两个小土坑来,醋坛大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厉声道: “那你说怎么办?” 李文轩无视了那吃人的凶恶目光,轻笑道:“这个简单,你将你祖宗的牌位取来,放在院子里上香,然后指天立誓,我就相信你!” 李文轩吃定了李虎不敢在祖宗灵位前撒谎。 这个世界的人,将天地祖宗鬼神,放在极其高度的位置上。 见李虎迟疑,崔氏尖叫起来:“姓李的!你难道真要看我和这个小畜生一起死?” 李虎一口钢牙都要咬碎了,扭头虎吼道:“给老子把祖宗们请过来!” 众多都已经吓傻了的家仆们纷纷动身过去。 不一会儿,李家历代祖宗的灵位,真的被请过来了…… 李虎看着李文轩,心中不住冷笑。 你这个小畜生不就是想要上等仆从的待遇? 这个简单,老子和你玩个文字游戏,从今以后,把将军府的上等仆从待遇,换成最低等的仆从,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上等仆从去干! 到时候,折磨不死你,也累死你! 和老子斗? 你还太嫩了! 第四章 让你祖宗来吧 李虎心中这般想着,收回了吃人的目光,点上香,就要发誓。 哪曾想,李文轩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 “李将军且慢!” 李虎怒吼道:“小畜生!你还要怎样?” 李文轩撇撇嘴道:“没有老畜生,哪来的小畜生?” 李虎听了这嘲讽的话,顿时郁闷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当初真应该弄墙上得了! “那你还要怎么样?” 听着李虎那已经有点抓狂的口吻,李文轩轻蔑一笑:“我担心李将军和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今个儿许诺我给上等仆人待遇,明天就把上等仆人变成最低等的仆人待遇,那我找谁哭去?” 听完这话,李虎顿时冷静了下来,这小畜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啊? 可自己记得清楚,他以前分明又蠢又笨又胆小的啊! 难道,他以前真的都是装的? “李将军?你走神了。” 李文轩眼角一沉,手中的长刀顿时轻轻一震。 “老爷!答应他!”森寒的刀锋下,崔氏哆嗦着尖叫道。 李虎看了一眼崔氏,他没得选,双膝跪下,仰头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指天立誓道: “我李虎,向着列祖列宗发誓,从今以后给小……李文轩上等仆人待遇。” “再加上一句!”李文轩冷笑道:“事后不得以任何方式报复我,否则的话,你非李氏族类!” 李虎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夫人,咬咬牙道:“这件事过后,谁也不得追究!如违此誓,非我族类!” “很好!”李文轩抬起手中的刀,看了一眼崔氏:“夫人,请吧!” “小畜……”崔氏这到了嘴边的话,刚骂出一半来,却被李文轩瞪了一眼,生生吓得憋了回去。 “走!快走!” 崔氏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李虎身边。 李虎站起身来,盯着李文轩,目中杀意冲天。 李文轩随意的坐在门槛上,笑着伸手指了指祖宗牌位。 “怎么?李大将军要做一个非李氏族类之人?” “你——” 李虎真是郁闷得要吐血了。 “滚!都给老子滚!” 李虎扭头怒吼着,宛若一头暴怒的老虎,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发泄自己的怒火。 看着众人走出院落,李文轩立刻就听到了崔氏那怨毒的声音传来: “老爷,你可不能饶了他……” “住口,你难道真要我做一个非我族类之人?” 李虎少见的在崔氏面前硬了起来。 崔氏迟疑了一下,似乎也不敢逼迫自己的夫君做出如此违背人伦,千夫所指的事情。 “从现在起,给李文轩上等仆人待遇,谁敢暗地里使绊子,让我李虎成为了一个非我族类之人,本镇绝饶不了他!” 李虎声音凶恶,眼神吃人地扫视了一圈众多仆人。 众人吓得跪在地上,一个个唯唯诺诺地点头,生怕成为了李将军的出气筒。 只是,当他再度回头向着那破柴房院落看去的时候,心中的疑惑却越发浓郁起来。 这小畜……小杂……也不对,忤逆子,嗯,这就对了。 骂他小杂种,那自己不是又成了老杂种? 这个逆子,怎么忽然胆子变大,人也变聪明了? “老爷,这口气绝对不能就这么咽了!” 崔氏眼神怨毒道。 李虎怒道:“夫人难道要我做一个非我族类之人?” “老爷息怒,妾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崔氏怨恨道。 李虎道:“那夫人,你的意思是……” “这小畜……嗯,逆子始终是老爷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老爷您说,是不是该让他出去做事儿历练历练了?” 听到这话,李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自己是不得以任何方式报复这个逆子。 可如果自己推举这个逆子去做一些非常容易出错、或者是背黑锅的官职。 那受到朝廷的惩处,抑或别人的陷害,可就和自己没关系了哦! “夫人妙计啊!” 李虎哈哈大笑起来,郁闷烦躁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柴房内,李文轩并不知道崔氏想出来的恶毒计策,但他却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崔氏的明枪暗箭,往后只会更多,而且更加致命! 自己更不能掉以轻心。 管家李辉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勉强生硬的笑容,朝着他鞠躬道: “文轩少爷,老爷已经给您重新安排了房间,您看……” 李文轩站起身来,抖了一下身上的虎皮大衣,简洁明了道: “带路!” 房间在将军府西院,进门口有客厅,转过屏风才是卧室。 算得上是一室一厅了。 屋子里燃烧着的火盆,把房间烧得又暖又热。 不得不说,这将军府一个上等仆人的待遇,简直抵得上乡下的地主老财了啊! 床铺上的铺盖都是厚棉,被套还是锦缎的,边上还有一个衣柜。 李文轩打开一看,里边已经准备好了崭新的冬衣,外加几双换洗的黑色厚棉布鞋袜。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价值不菲的虎皮大衣,还有那不怎么合脚的牛皮内绒鞋子。 片刻时间之后,虎皮大衣和牛皮内绒鞋子,好似破烂一样丢到了管家脚跟前。 “把这堆垃圾带回去还给李虎,但这把刀……”李文轩握持了一下手中的玄铁刀:“我使得很顺手,李将军若是想要的话,就让他亲自过来讨要。” 管家李辉点头哈腰,满脸为难道:“三少爷,这刀可是夫人花费百金,请的名匠大师……” “既然你想要,那为父做主,送给你了。” 李虎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李文轩眼角一沉,扭头看去。 身形魁梧雄壮的李虎龙行虎步进入房间,转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看着李文轩,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 “儿啊!” 听着这声音,李文轩先是感觉头皮发麻,然后一阵强烈的恶寒袭来,差点当场吐出来。 “李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听到这逆子对自己如此冷漠的称呼,李虎暗自咬牙,悄悄在心底骂了好几声逆子,这才忍了下去。 “你年纪也不小了,就这样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我打算推举你出仕,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文轩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道:“李将军这是打算借刀杀人?” “荒唐!”李虎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本镇在祖宗牌位面前发过誓,岂能做那种非我族类的事情?” “哦?这倒是啊!” 李文轩一时间也有点捉摸不透,这老家伙到底想干嘛。 不过……肯定没好事儿! 第五章 惊天豪赌之逆天改命 整个将军府里,如果真有好事,那能轮到看门的狗,都轮不到自己。 “我自己会给自己找事儿做,至于做什么,就不劳烦李将军多虑了。” 李虎强压怒气:“本镇名满天下,总不至于让你去做街头小贩?” “街头小贩怎么了?那也是自食其力!”李文轩嗤笑道:“如果李将军觉得我去做街头小贩丢了您老的脸,那快点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啊?” “你——简直不可理喻!” 李虎大怒,魁梧雄壮的身躯昂然而起,甩了一下宽大的衣袖,就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脚步一顿地说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推荐你入御史台做侍御史,任命书十天之内就会下来。” 进入御史台做侍御史? 李文轩眉头紧皱,侍御史在武朝里,简单点来说,就是基层监察人员,主要负责上书弹劾文武百官。 这怎么看都是个实权官职啊! 嘶? 不对劲啊! 这里边一定暗藏自己所不知道的杀机! “李将军,你一个镇西将军,俸禄是固定的,可家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钱财啊,你夫人的吃穿用度,每月消耗不下百金,你说你这些钱哪里来的?” “我只要做了侍御史,一定会带着御史台的同僚,好好查一查镇西将军府的各项账目的!” 听到这话,李虎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扭头发怒红脸斥道: “逆子!那你说你想出任什么官职?” “我能出任什么官职,靠我自己去争取,就不劳李将军费心了。” 李文轩轻蔑一笑,完全就没有把这个位高权重的镇西将军放在眼中。 “好!要不你我赌一场,若是一月之内,你还未曾获得官职,便将你的待遇降为中等仆人!” 李虎还是个懂心机的,立刻就大声嚷嚷道。 李文轩不在意地挑眉一笑:“那若是我成功出任官职,又能享受什么待遇?” 李虎心头暗喜,立刻道: “一月时间为限,你若真能获得官职,不论大小,从今以后你在将军府中的待遇,与我的两个儿子一样!” 不曾想,崔氏竟然就在外边躲着听,此刻看着李文轩中了激将法,便立刻站了出来,颇有几分打铁趁热的架势。 风韵犹存的崔氏冷傲地瞪着李文轩:“但是,得把赌注下大点,若是你做不到,那从今以后,就是将军府内最为低贱的仆人!” 她满脸恨意,咬牙切齿道:“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要你来做!” “切,那要不要你的月经带也交给我来洗啊?”李文轩反唇相讥道。 崔氏愤恨的表情一愣,随即狰狞道:“交给你洗又如何?就问你敢不敢?” 李文轩看向李虎:“李将军,请出你家老祖来吧!” 李虎一愣,啥玩意儿? 懂事的崔氏却已经让人去请祖宗牌位了…… 李家老祖宗估计也没想到,李家竟然会出了这样一个频繁的后辈子孙…… 一天来两次,这哪个祖宗受得了啊! 看着李虎郑重其事地焚香立下誓言后,崔氏盯着李文轩,眼神怨恨道: “小畜生,你那死鬼娘,当年入门后,就给我洗了十年的月经带,等一个月后,你无法获得官身,我要你洗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所有女人的月经带!” 李文轩完全不想把谈话弄得如此重口味,但这崔氏着实恶毒。 前身的母亲被她逼迫得含恨而死,现在还旧事重提,故意激怒羞辱人。 既然是这样…… “崔夫人,既然是这样,那不如我们赌个大的!” “赌个大的?”崔氏毫无意外,自己用这小畜生死去的娘做赌注,果真刺激到了他。 “赌什么?”崔氏冷笑道。 李文轩目光微沉:“若是这一个月之内,我李文轩不依靠将军府内任何人获得官职,我也不要什么狗屁嫡子待遇,我就要你!” “要?要我?”崔氏呆住,你好大的胆子哟! 李虎看着逆子伸手就指着自己的夫人,先是一愣,随后暴怒虎吼道: “逆子!你是畜生吗!她可是你的嫡母!” “你你你你!你不马上跪下磕头谢罪,我就是拼着天上的祖宗不认我,我也要……” “李将军,你激动个啥,我话都没说完呢!”李文轩白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李虎,接着道: “我要你,到我娘坟前,磕头认错!” “什么?”崔氏勃然大怒,拂袖道:“绝无这种可能!” 世上哪有嫡妻给已经死了的妾室磕头认错的道理?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严重! “哦?赌不起是吧?那就别玩了,好好回房里去给李将军绣花,出来玩什么赌博啊!” 李文轩嫌弃地看了一眼崔氏,转身坐在椅子上,翘起来了二郎腿。 激将法,谁不会用啊! “你说什么?我赌不起?”崔氏身份尊贵,兵部尚书之女,朝廷钦赐的诰命夫人,大武国只手遮天的顶级贵妇。 我会玩不起? 崔氏怒容如火焰般升腾:“小畜生,赌就赌!” “好!夫人够胆气!”李文轩竖起大拇指,看向了李虎:“李将军,愣着干嘛啊!再请你家祖宗啊!” “这,夫人?”李虎迟疑着看向了崔氏。 嫡妻向着妾室的坟墓磕头认错。 哪怕李虎自觉有十成胜算,可也觉得这个赌约过于羞辱人了。 这简直比杀了崔氏还严重。 崔氏怒道:“看什么看!马上请祖宗过来!” 这个小畜生,完全就不知道自己在大武国的能量! 于是,李将军三请祖宗。 真是个频繁的后代,一天来三次,还让不让祖宗死了啊! 看着盛气凌人的李虎和崔氏离开后,李文轩也笑了。 你们这是完全不知道,身为一个穿越者的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量是吧? “管家?” 李文轩眉头一挑,看了一眼边上目瞪口呆的李辉。 李辉打了一个哆嗦,回过神来,言不由心地道:“三……三少爷?” 李文轩转身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如果我没记错,将军府一个上等仆人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吧?” “是……是二两银子!”管家李辉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小畜生问这个干嘛? “那好,将本少爷的银子取来,我要出去逛逛。” “啊?三少爷,这不符合规矩……”管家李辉为难道。 “规矩?”李文轩眼睛一眯:“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叫做我的规矩?” 李辉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老奴这就去!” 不一会儿,李文轩怀揣着二两银子,提着玄铁黑刀出了门。 目的地——黄金台! 这个由当今武国皇帝亲自设立的人才招募机构。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地方由皇帝本人直接监管。 别说镇西将军李虎了,就是他老丈人兵部尚书,也无法插手其中。 这里,才是自己真正可以逆天改命的地方! 第六章 走后门走到皇帝身上去 出了将军府,一路往北走,上了朱雀街,便能看到一座极为显眼的高楼。 此高楼名为黄金楼,内造黄金台。 李文轩大步向前,目中满是期待之色,觉得人生将自此发生改变。 随后,他就被门卫挡住…… “这位公子,想要进入黄金楼,需要出示拜帖,外加你的身份证明,师从何人,就学于何处。” 门卫客气的态度,让李文轩一愣。 在前身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么复杂啊! 嗯,客观点说,前身懂得真不多,大多都是很含糊不清的。 “抱歉,在下并无什么师从,自学成才。”李文轩淡淡道。 门卫愣了一下,苦笑道:“公子或许真是有才学在身的人,但自从黄金楼修建至今,以这般借口进来骗吃骗喝的人太多了,所以才新增了这条规矩,因此……” “请恕罪,在下不能放您进去。” 李文轩动了,人情世故是吧? 他摸出刚刚捂热的二两银子,对着这还算客气的门卫道:“有劳小哥通融一二,苟富贵,勿相忘。” “啊这……”门卫似乎也没想到这来人能有这么上道。 “这位公子,我虽然不能放您进去,但是却可以给你指个门路。” 李文轩笑道:“请讲。” “黄金楼里分文武两院,文院今天正在斗诗。”门卫捏了捏手里的二两银子,笑道:“你是个有才的,不如在一边上稍候片刻,里边落败的才子会先出来,到时候您走上前去,给他们一首您写的佳作,就可以让他们转而带你进去,作为引荐人。” “而一旦通过了里边审核官的审核后,莫说这黄金楼您日后随意进出,就是皇帝陛下设立的黄金台,你也未必不能登上去啊!” 李文轩一听,有点郁闷:“就这个办法?” “是啊!就这个办法啊!” 门卫笑着点头。 李文轩一听,两根手指瞬间探出,闪电般从门卫手中夹走了自己的二两银子。 门卫表情骤然一惊,片刻时间后才回过神来:“哎!你还我银子!” “什么你的银子?我的!”李文轩翻了个白眼,“你喊它一声,它答应你吗?” “你!”门卫感觉自己真是活久见了,自己都已经告诉你路子了,你却…… 看样子,果真是个没什么才学,打算蹭吃蹭喝的骗子。 可是,片刻时间后,他却看到这个把钱顺回去的骗子,居然蹲到了路边,一副认真践行自己刚才建议的样子。 “你……” 门卫真想走过去和这厮理论一番。 不凑巧的是,这会儿里边有一群人走了出来,他只能标枪一般站好。 为首那人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威严磅礴大气。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黄金楼里,遭遇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一样。 李文轩一看,暗自一惊,难道这门卫没有忽悠自己? 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位先生!” 李文轩主动走上前去,含笑着拱手一礼,拦住了这气质不俗的中年人。 “大胆,你持刀而前,寓意何为?” 可是,还不等李文轩表明来意,这人边上一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男子就皱着眉头往前一步,神色凶厉,眼神审视着李文轩。 李文轩倒不在意什么,毕竟对方刚刚在文院中斗诗落败,火气大点也正常。 “这位先生,晚生并无恶意,恰巧晚生这里有一首诗作,可以助先生在诗会上力压群雄,唯一的要求便是先生能带我进去,做我的引荐人。” “哪里来的黄口竖子,狂言放荡!” 面白无须的男子尖声训斥着,就要赶走李文轩。 倒是那面上似乎带着几分忧愁之色的华服中年人,忽而盯着李文轩腰间的玄铁刀,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便挥手道: “老李,退下。” 被称作老李的面白无须男子闻言,略微一惊,顺从地退到一边上。 “小家伙,把你的诗念出来我听听。” 华服中年人看着李文轩,嘴角泛起一抹玩味之色。 他并非什么在文院斗诗被人杀败的文士,而是当今大武国的皇帝。 今日文院斗诗,他特意微服前来,不曾想发现这些所谓的才高八斗的文士们,竟然都是一群胸无点墨的酒囊饭袋! 气得皇帝都没等诗会结束,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除了心痛黄金台没有招募到真正的人才之外,还特别心疼花出去的钱…… 那可都是从他内库里出的钱,相当于皇帝本人的私房钱…… 他此刻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结果发现挡住自己去路的这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是腰间的佩刀却价值不菲,全然不是这种衣着的人能拥有得起的。 这么说,此人必定是一位世家子弟故意伪装而来的。 献诗的目的,也仅仅是让自己带他进去,做他的引荐人? 皇帝心中冷笑,正常情况下,拿着拜帖过来的人,都可以进去接受考核。 这个少年人却不敢暴露自己的家室,走偏门…… 莫不成,是世家大族们看朕这个黄金台,越过他们招募人才,他们心慌了,害怕了? 竟然让族内的后起之秀,伪装成为寒门子弟不成? 就这个伪装,也太差了吧? 李文轩没想到眼前这位华服中年人如此好说话,确认了一边:“这么说,先生愿意领着晚生进去。” “只要你的诗写得好,自无不可。”皇帝眉头一挑,心中暗自冷笑,何止是引你进去,你九族都可以进去。 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对朕的黄金台伸手! 真是九族都不想要了吗? “那请先生听好了,晚生便以皇帝陛下的黄金台为主旨作诗。” 李文轩压低声音,开口吟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初听前两句,皇帝略带戏弄的神色,微微一变,有些吃惊。 再听中间两句,他的表情就已经变得严肃了。 而最后两句,完全将自己修建黄金台的用意,完美地凝练在诗文中,而且表达的是誓死效忠自己的主旨! 皇帝本人的呼吸都停滞了那么片刻的时间,随后才用略带凝重的目光,审视了李文轩片刻后,方才问道: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第七章 朕对他很感兴趣 “我叫李文轩,尚未请教先生你的尊姓大名。” 李文轩不卑不亢道,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皇帝笑道:“我叫赵昊,你这首诗写得很好,我可以带你进去,只不过今天我有点事儿,你看着这样可好……” 他从身上接下一块玉佩,递给李文轩:“这块玉佩价值百金,算是我压在你那里的东西,明日正午,我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亲自做你的引荐人,推举你入文院如何?” 李文轩接过玉佩,稍微打量了片刻,顿时一惊,这何止是价值百金,至少值千金! 这真是有实力又有诚意的大佬啊! “那……好吧,明日午后,你我不见不散!” 李文轩快速收起玉佩,冲着赵昊拱手一笑,便转身离去。 看着少年人挺拔的背影,皇帝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一抹森然。 不管你多有才学,若是不能为朕所用…… “查清楚他的来历,究竟是哪个家族,胆敢向着朕的黄金台越界伸手!” 那面白无须的人立刻躬身道:“圣上放心,东厂探子出动,天黑之前,一定把这个少年所有的底细查清楚!” 李文轩走到远处,转身在路边墙角等了一会儿,折返回去,把那二两银子丢给了门卫。 门卫有点呆傻地看着李文轩:“你什么意思吗?” “抱歉了,先前以为你耍我,没想到你说的这法子真好使,已经有一位大爷约定明天后领着我进去,做我的引荐人了。” 李文轩含笑道。 门卫摸了摸手里实在的银子,也不和李文轩争吵,只是道:“我可不是那些拿了钱不办事儿的人,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这京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是个百事通啊? 太妙了。 正好是自己缺少的。 “在下李文轩,尚未请教小哥……” “张小桂。” 门卫随意拱了下手。 张小鬼? 李文轩吃惊不已,这人的爹娘可真会起名啊! “张小哥,这黄金台的情况,具体是什么样的,有劳你为我解释一二。” 张小桂看李文轩态度不错,也不好揪着先前的事儿不放。 毕竟人家真给钱了啊! 自己在这里做一个月门卫,也不过才二两银子。 这小子出手也是真的阔绰。 “嗐,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你听我说……”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李文轩对于这黄金台,也是有了一个真正具体的认知。 他便和张小桂告辞,赶回将军府中。 不曾想回来迟了,将军府里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 李文轩也不客气,直接自己去厨房生火切肉炒菜,还顺了半瓶酒带回自己房间内。 对于这些,将军府的下人们谁也不敢吭声。 毕竟,早上这位不受宠的三少爷,先是戳瞎了人的眼睛,然后又打伤了二少爷不说,据说还浇了一头的隔夜尿…… 随后更是直接提刀戳死两个下等仆人! 甚至,还用刀挟持了夫人,威胁老爷给他上等仆人待遇来着。 眼下,李文轩在众多仆人眼中,完全等同于一个不忠不孝的疯魔之辈…… 李文轩则完全不理会这些,回到自己的新房间,把已经熄灭了的火盆重新烧了起来。 就着小酒炒肉,愉快地喝了起来。 重活一世,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而此刻,镇西将军府正堂。 管家李辉正躬身站在李虎面前,低声禀报着些什么。 “李文轩去了黄金楼,但是被挡在门外,甚至把领取的二两银子都送给了门卫,也没能进去,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哈哈哈……这个逆子想屁吃呢!他真以为,黄金楼是他想进去就进去的地方啊!” 李虎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接下来,每天都盯着这个逆子的行踪,记得每天都向着夫人禀报,我有朝堂上的事情要做。” “是!”管家李辉点头哈腰。 边上的崔氏一脸怨毒道:”这个小杂……小畜生,还真以为黄金楼是陛下开了做慈善的呢?没有名师拜帖,门都别想进去。” “老爷,依我看,只怕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会低头下跪,向着你摇尾乞怜了,到时候……” 崔氏眼里闪过一抹狠辣:“您可别心软,这小畜生目中无人,行事疯癫狂荡,我要活活折磨死他!” 李虎大气地表态:“一个目无父母的畜生罢了,夫人随意泄愤就好,可别去岳丈面前告状。” 提起自己那位兵部尚书的老丈人,李虎肉眼可见地怂了:“你可不知道,岳丈最近因为陛下清查军费开支的事情,已经弄得焦头烂额了。” “夫君放心,这样的小事,我怎么可能去父亲面前告状呢……” 皇宫内。 武帝看着清查出来兵部尚书贪墨军费的具体项目,气得差点不顾形象地跳脚大骂起来。 “启禀陛下,那少年的情况都查到了。” 忽然禀报而来的声音,瞬间让武帝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说!” 听着皇帝那发冷的威严声音,李总管打了一个哆嗦,忙磕头禀报道: “回禀陛下,不是世家,此人是镇西将军李虎的庶子。” 武帝端起参茶,饶有兴致地听着。 “李虎这庶子家中排行第三,因为其母是李虎当年酒后乱性和一个草原上路掳来的女仆所生,所以李虎从不将其视作自己的儿子。” “此子这些年,都居住在柴房内,连下等仆人都不如,其生母在其十岁那边,不堪将军夫人崔氏的折磨,自缢身亡。” 听到这里,武帝很是吃惊。 这李文轩的言语谈吐,还有写的这首诗,可不像是一个下等仆人都不如的庶子吧? 调查到这一切的李总管也是一脸古怪,他继续禀报道: “而今天早上,一直逆来顺受,任由别人欺凌折磨的李文轩,忽然发狂,先是打了欺负他的二哥,然后抢夺冬衣和镇西将军的佩刀后,杀死了两个仆人,在十多个家仆的包围下,挟持了其嫡母……” 李总管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 大武国的律法,庶子用刀挟持嫡母,这是不孝,可是要问罪的。 武帝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很吃惊,在十多个家仆的包围下,杀了两人,挟持了嫡母? 这小子很勇? 李总管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皇帝并没有说什么,便继续道:“李文轩以此为威胁,要挟李将军给他一个上等仆人的待遇,李将军无奈只能同意。” “此外,根据老奴在将军府的眼线回报,说是李文轩和李将军夫妻二人定下赌约,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不依靠将军府的帮助,自己获得官职,如若不然,便要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崔氏宰割了。” 皇帝神色平静,扫了一眼密奏上,镇西将军李虎贪墨的那些军费,记录得很是详尽,脸色黑了几分,抬头看着下边跪着的太监总管,眉头皱了起来: “那你就没有查出来,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 他始终无法相信,一个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庶子,能写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诗作来。 “这……”李总管苦笑着抬头:“万岁爷,老奴也知道这过于匪夷所思,但是这诗作,老奴敢用头担保,绝对是李文轩写的!” 皇帝眼里闪过一抹意外之色,这李总管是个非常稳重的人,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那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不如下等仆人的庶子。 却拥有这般的武功,堪称顶级的文采。 武文双全啊? 自己忽然对这个小家伙感兴趣了…… “让暗线盯好了李文轩,他的一言一行,都详尽上报……明天……朕再试试,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第八章 你糊弄你祖宗呢? 翌日清晨,镇西将军府内。 “大哥,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李思成对这刚刚从军营里赶回来的大哥李思明哭诉着: “那个李文轩,他简直不是人,他是畜生啊!” 李思明愤恨道:“行了,我都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这些都是我在军营里结识的好兄弟,我们现在就过去,给那小畜生的手脚都打断了!” 他捏起自己的绣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五个与他一般无二,全是细狗的同伴。 这些人,都是武国的军二代,父辈过于溺爱,文不成武不就,就送到了军中挂了闲职。 而今,这五个细狗以为不过是去群殴一个凶狠点的庶子罢了,完全就没放在心上。 “李家二弟,你就放心吧,看我们怎么给你出气!” “哥几个儿不仅把他的手脚打断,还要把他的第三条废了,让他以后都碰不了女人,好好给你出口恶气!” 李思成立刻起身,激动地向着五人拱手一礼:“小弟给各位哥哥们领路!” “走!”李思明大手一挥:“废了那小畜生后,我带你们去教坊司快活快活,算我的账!” “李兄阔气!” “……”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李文轩的房门外。 李思成有点畏惧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大哥。 李思明觉得李思成这畏畏缩缩的动作,真是在自己这几位挚友面前,丢了自己的脸面。 他立刻有模有样的作出部署,对着五人低声道: “两人破窗,两人破门,剩下的人在后边接应,绝对不能让这个小畜生跑了!” “李兄这番布局,俨然有名将之风,将来你定然可以超越你父帅镇西将军的!” 一个懂得拍马屁的二代,立刻一脸煞有其事地说道。 其余几个二代,也是纷纷附和着拍起了李思明的马匹。 李思明摆摆手:“哎,这不算什么,排兵布阵,只是基操,事不宜迟,大家一起动手!” “动手!” “哐当……” 门窗被同时撞开的声音,陡然将熟睡中的李文轩惊醒过来。 他看着数道黑影以搏命般的姿势扑向自己,毫不犹豫地将覆盖在身上的锦被一阵,抖手扬了出去。 瞬间有两人被锦被绑住,狂扑的身形停顿住,但还是有另外两人扑到了他床边。 李文轩闪电般出手,朝着其中一人咽喉抓取,同一时间斜飞一脚,朝着另外一人下阴踹去。 其中一人被踹中下阴,惨叫着扑倒在地。 另外一人竟然避开了李文轩这一招。 李文轩轻咦一声,略觉惊讶,迅速变招,改插眼睛,吸引这人注意力的同时,撩阴腿再次立功! “嘭!” 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如熟透的虾子一样缩着身体,捂着裤裆不住呜咽低嚎。 李文轩闪电般出手,击倒另外两个被锦被罩住头的人,随后拔出玄铁刀在手,朝着门外怒吼道: “李虎,你他娘是个没祖宗的人!” 刚冲进门的李思明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四位“战友”顿时吓得脚步一顿。 这小畜生什么时候这么生猛了? 他身边那位刚刚才说要与他出生入死,建立功勋的挚友,在看到这一幕后,又抬头看了一眼横刀立马,杀气透目,气如长虹的李文轩后,居然扭头就跑了…… 开什么玩笑? 你们管这个叫做又怂又胆小的庶子? 这分明就是天降杀星啊! “狗贼!是你使这种卑鄙手段偷袭我啊!” 李文轩捉刀在手,怒吼着挥刀砍了过去。 李思明见状,竟然吓得直接开口认亲了:“三弟,你要冷静啊,这事情与我无……” 刀锋劈来,李思明吓得拐角扭头就跑,凄惨地喊叫起来:“救命啊——” 此时此刻,什么名将之风,也早就已经丢到了九霄云外。 “嘭——” 门外完全就没有回过神来的李思成,直接就被从屋内冲出来的李文轩一脚踹翻在地,然后狠狠地踩在后背上。 他一抬头,这才发现李思明已经跑的没影了。 “小杂种!昨天饶了你的狗命,居然还敢来!你爹李虎不遵守祖宗面前立下的约定,现在成杂种了!” 李文轩怒骂道,手里的玄铁刀刀背,把李思成的脸拍得啪啪作响。 李思成摔了一嘴的雪泥,冻得舌头打颤,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下被李文轩这么一吓唬,以为李文轩要拿刀杀了他,顿时只觉得下身一阵烘暖,竟然是被吓尿了…… 李文轩嗅到了这股尿骚味,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杂种,就你这点胆识,也敢带人来偷袭我?” 他边说边解开裤子:“来,老子赏你的!” 一泡热尿呲呲呲地落在李思成头上。 直到这个时候,李思成方才把嘴里的雪泥吐了出来,惊恐地喊了起来: “大哥救我……啊咕嘟咕嘟……” 满嘴的腥臊刺鼻,意识到自己把什么东西吃到嘴里后,李思成羞愤不已地惨叫了一声后,竟然又昏死了过去…… “真是个废物!” 李文轩转回屋内,看着屋子里不断哀嚎的四人,眉头一皱,厉声道:“都给老子安静!” 四人吓得面无血色,纷纷惊恐地捂着裤裆,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抬起手中的刀来:“你们四个,不想死的话,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小子你挺嚣张啊,我爹可是城门校尉,我……” 其中一个略有胆气的,用一脸怂怂的表情,说出威胁人的话。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文轩一脚踹得昏死过去。 李文轩收回脚来,拍了拍鞋子,看向另外三人。 三人齐齐吓得一哆嗦,嘴里那些要摆出背景吓唬眼前这个亡命之徒的话,也都纷纷吓得憋了回去。 李文轩挑眉道:“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三人恐惧地摇头,可左右看了看,这屋里也没有绳子。 李文轩挠了挠头:“用你们的裤腰带!” 三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照做。 先把被李文轩一脚踹晕的城门校尉之子捆了个扎实。 一抬头,竟然是李文轩把昏死过去的李思成拽着脚,拖到了门口。 “把他也捆上!” 三人不敢迟疑,立刻哆嗦着把李思成也捆了起来。 然后留下一人,将另外两人捆好后,哭丧着一张脸,看向了李文轩。 李文轩放下手中的玄铁刀,鄙弃道:“真是个废物,自己捆自己都不会!” 自己怎么捆自己啊? 这人欲哭无泪,迫于淫威,只能默默接受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不可以啊!这些人可都是军中权贵的儿子,你你你……” 房门外,李虎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李文轩冷漠地抬眼,“李虎,你放任你儿子带人来偷袭我,已经违背了你在你家祖宗牌位前发下的誓言,你说这可叫我怎么办啊?” 他脸上出现玩味儿的嘲弄神情:“我是到外边街道上,大肆宣扬一下,你李虎是个连祖宗都敢随意糊弄的人?还是……” “别啊……” 李虎紧张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在军中挂职的,擅自离开军营,这可是能大能小的的罪责。 李文轩似乎不清楚大武国军中的军规军纪,可李虎清楚啊! 万一这件事情闹大了,叫有心人盯着小题大做,那可真是要命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成器的长子李思明。 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这么多的人偷袭一个人,还反而被人家一锅端了? 甚至还留下把柄让人家威胁? 你这何止是丢人,简直就是废物一个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李虎咬牙道,他已经做好了被这个逆子狠狠宰一笔的准备。 不过没关系,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坚信自己可以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小畜生……不,逆子,就让你先猖狂着! “我说啊?”李文轩脸上露出恶趣的狞笑:“那当然是替你那些祖宗,先扒了你的裤子,跪在雪地里,狠狠地抽你的屁股,然后再把这些偷袭我的王八蛋全宰了!” 第九章 害死人的小聪明 “这绝对不行!” 李虎黑着脸摇头,想到自己堂堂镇西将军,扒掉裤子,撅着屁股被李文轩这个逆子抽打屁股的画面。 他真是几次三番地差点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 “哦?不行啊?”李文轩戏谑道:“那不知李将军说的是抽你的屁股,还是宰了这些偷袭我的王八蛋呢?” 李虎脸黑成锅底,强忍着一巴掌拍死李文轩的冲动,稳了稳心神,这才没有道心崩塌: “儿啊,你大哥做这事儿,我完全不知情,常言说得好,不知者无罪,但你也不能太放肆了。” 李文轩眯着眼,盯着李虎:“你真不知道此事?” 李虎怒道:“我可以把祖宗牌位请过来!” “请老祖升天啊?这就不用了。”李文轩隐约也觉得这事儿肯定不是李虎干的。 否则的话,李虎昨天早就出手拿下自己了。 “那你能放人了吗?”李虎强行挤出一个尴尬又失礼貌的笑容。 李文轩踢了一脚身边那人,轻蔑一笑道:“简单,拿钱来赎人呗!” “什么?拿钱赎人?”李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之前他就已经听着长子李思明说过来的有那些人了。 这里边,有自己的上司,也有和自己平级的,更有自己手底下那些心腹武将们的儿子…… 真该死! “怎么?李将军打算硬抢不成?” 李文轩摸了摸玄铁刀的刀柄。 李虎吓了一跳,这个逆子跟条疯狗一样,逼急眼了,那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开个价吧!” 李虎无奈地说着,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边上缩头缩脑,好似乌龟一样的李思明。 李思明被父亲这么一瞪,更是脑袋都快插到裤裆里了…… “很简单,一个人五百两现银,只接受银票付账,概不赊账!” “什么?一千两一个?”李虎差点原地起跳。 五个人,这可就是五千两银子了。 饶是镇西将军府家大业大,李虎也觉得这是在他的心上割肉。 李文轩看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以讲价啊!” 李虎:…… “那?一个人五十两?”李虎还真是个会降价的。 这次轮到李文轩原地起跳了,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李虎:“老贼!欺我太甚!” 李虎听着这话,差点控制不住冲过去一巴掌拍死李文轩,但看了一眼天空,他始终觉得李氏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着自己…… “那你也可以讲价啊!”李虎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委屈的感觉…… 李文轩狞笑道:“二百两!” 他很清楚,真一口咬死高价,收了太多的银子,他未必真的就能收得住。 李虎满脸肉痛地讨价还价:“一百两!” 李文轩一拍手:“成交!” “啊?”李虎一愣,暗自觉得自己应该给八十两,或者七十两? 不过,咱镇西将军也是有骨气的,一口唾沫一个钉! 一百就一百! 反正这个月的时间,你也不可能找到官职,到时候……嘿嘿! 有你这个逆子受的! “这是五百两银票十足兑换的银票!” 李虎快人快语,从衣袖中摸出一摞银票,大方地从里边抽出来了五张,交给身边的管家李辉,剑眉含怒:“给老三送去!” 李文轩看到这一幕,并非无半点生气后悔的样子。 钱再多,那也能守得住啊! 真咬死了一千两一个人,李虎肯定会给,但自己真能守得住吗? 李虎却有点意外,他这么明显的做法,本身就存了激怒气一气李文轩的心思。 结果,这逆子……竟然比自己的心态都稳? “是,老爷!”李辉低眉顺眼,很害怕自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举止不当,成为了老爷滔天怒火的倾泄口。 只是,走到门口边上的时候,他才看到昏迷二少爷整个头发湿漉漉的,甚至有的地方都已经结冰。 更为惊人的是那极其刺鼻的尿骚味…… 这小畜……不,是三少爷这几天上火了啊?这尿黄的…… 还是……二少爷有什么特殊爱好,喜欢被淋湿呢? 李文轩伸手接过五张面额为百两银子的大武龙行银票,笑呵呵地收入衣袖中。 他转过身去,用银票拍了拍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纨绔子弟的脸,欢喜万分: “小老弟有时间多来偷袭我啊,你们简直就是我的财神爷啊!” 听着这话,不仅这个被拍脸的纨绔子弟的脸绿了,其他两个人的脸,更是绿色得能发光。 李文轩有点惊讶,这些纨绔子弟被气后,脸居然会变绿?就是不知头发? 嗯,目前还没变绿。 李文轩笑呵呵地摆摆手,“行了,我就不送了!” 三个人踉跄着站起身来,垂头丧气地往门外走去。 其中一个用怂怂的表情,说威胁之言的人,则被李辉叫进仆人来,给抬了出去。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散去,李文轩收起掉在房间一角的被褥,拍打了灰尘后,丢回床上,从衣柜中取出赵昊压在自己这里的玉佩,这才悠闲地出了府门,去赴今日午时之约。 “逆子,你知错了吗?” 正堂内,李虎盛怒之下,那圆睁的双目,暴怒的面容,真的和一头老黑没有任何区别了。 李思明吓得一哆嗦,“噗嗤”一声双膝跪地,立刻演技惊人地哭出声来,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忏悔了起来: “爹,孩儿真不知道你和这个小杂种立下过这样的约定,只是听着二弟受了欺负,这才从军营里纠集人手……” “嗯?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个?”李虎更怒了,直接毫不顾忌个人形象,拖下鞋子猛抽起来李思明。 这个逆子,完全就不知道军规军纪,一旦真的有人追究起来,这种后果有多严重! “啊!爹!别打脸啊!别打脸啊……” “啪啪啪!” “还不打脸?你也知道要脸啊?老子非要抽你的脸……” …… 一刻钟时间后,李虎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下边是鼻青脸肿的李思明。 他模样凄惨,鼻子都被打破流血了。 “哎呀,我的儿啊!” 崔氏哭喊的声音忽然出来。 李思明一听,机智地抹了一把鼻血,往脸上猛擦几把! 霎那间,人工整容出一张血糊糊的恐怖老脸来。 这把李虎都看得一愣! 孙子,你还有这手? 嗯,不对,儿子,你还有这手? “啊!姓李的!思明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你怎么下这样狠的毒手啊!你有本事,你怎么不朝着那个小畜生去发狠!” 崔氏一看满脸是血的大儿子,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天抢地声。 “娘啊!儿好疼啊……” 李思明是懂卖惨的,整个人立刻一副摇摇欲坠,气虚衰弱,眼看就要安详告别人间的样子。 李虎嘴角一抿,脸皮抽抽了几下…… 孙子,你是真会啊! “逆子,你这聪明,怎么不用再该用的地方?” 李虎怒吼道了,抄起鞋子,又要给予父爱一击。 “李虎!你要打死我的大儿吗!”崔氏张开双臂,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儿一样护着李思明,满脸都是歇斯底里之色。 李虎脚步一顿,气恼道:“我不与你这妇道人家多费唇舌!”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崔氏怒声问道,“我可是听到风言风语,你在外边养了……” 李虎怒目一瞪:“住口,那是我养的?那是我给顶头上司冒名顶替养的,再敢多说一个字,消息泄露出去,咱全部玩完!” 崔氏一听,愣了一下,倒也想起了什么。 京城里这些大官,有的人不好在外边养女人,就把这个女人以自己下属小妾的名义养在外边。 如此一来,就算是嫡妻知道了,苦无捉奸拿双的证据之下,那也只能忍了。 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李虎不爽地拍了一下厚嘟嘟,满是银票的衣袖:“当然是去和岳丈一起疏通关系去了,皇上这段时间正在查军费开支的账目!” 他不复之前父爱一击又一击的神勇,脸上露出忧色:“一个不小心,咱们全家都要玩玩儿!” 第十章 武帝的震惊 “那不会出啥事儿吧?”崔氏瞬间紧张了起来。 自己大儿这些小把戏,她都看了那么些年,如何不知道? 平时闹闹无所谓,正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她还是能分清主次的。 毕竟,镇西将军府过的是什么样奢靡的生活,她可比谁都清楚。 这和李虎俸禄能过的生活,差的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又不是第一次!”李虎虽然担心,但却觉得能润过去,随即怒目瞪眼恶狠狠地看向了长子李思明: “逆子,这段时间京城风云涌动,你给老子安分点!” 李思明完全就分不清大小王,还在揪着李文轩的事情嚷嚷: “爹!那李文轩如此嚣张跋扈,目无父亲母亲兄长,我……” “逆子,枉费你学了那么多的兵法,就不知道隐忍二字?” 李虎气恼道:“等眼下的事情过去了,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出发了,不能让岳丈久等了!” 看着李虎远去的背影,李思明忙站起身来,抬起衣袖擦了一下血糊糊的脸,快二十岁的人了,却带着一种小女儿般撒娇的口吻,对着崔氏嗲嗲道: “娘,我不管嘛,我就要李文轩那个小子付出代价……” 崔氏看着儿子凄惨的模样,眼里满是怨毒之色。 “哼,你爹这些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你附耳过来,娘告诉你,先去……然后再……保管叫这小子生不如死!” “娘,还是你最疼我,我这就去!” “你的伤……” “不碍事的,娘!” 李思明一溜烟儿,人就跑没了。 崔氏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拍了拍衣袖,轻蔑地笑了起来:“小畜生,真以为老爷在祖宗面前发过誓,不能出手,就没人治得了你了?” 朱雀街上。 武帝领着李总管,外加一群微服伪装成为路人甲的大内高手们,方才在黄金楼外的一处地摊茶铺坐下,就有一个身穿短打小衣,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李总管耳边,低声禀报了什么。 李总管听完后,满脸惊讶地扣了扣发痒温潮的耳朵,对着小厮模样打扮的线人道:“以后说话别凑耳朵太近,痒!” 暗线吓了一跳,差点当场跪下去请罪。 李总管却单手拖住了他的手臂,轻笑道:“你跟咱家也熟,听不出咱家逗你玩呢?这事儿办得不错,自个儿去领赏!” “多谢督公!” 暗线满脸激动地闪身退了下去,只是在人群几个起落,便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见到如此一幕,武帝眼底满意之色一闪而逝。 以他的目力,锁定住了那个暗线,但也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便丢失了目标。 这说明东厂发这些暗线,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只有某位督公知道,陛下的视力一直都不怎么好…… “主子!” 武帝吩咐过,在外得注意称呼。 “东厂你经营得不错。” 武帝这样一句话,对于李总管而言,简直就是世间最大的褒奖。 他强压下心头激动,正要禀报的时候,武帝便端起地摊粗茶抿了一口,微笑着问道:“是那个小家伙有消息?” “主子圣明!”李总管忙点头含笑,声音压低了几分:“镇西将军的长子得知二弟李思成,受了李小友的欺凌后,竟然从城北大营中,纠集了五位其他勋贵的子嗣,趁着李小友清晨熟睡的时候,出手偷袭他!” 李文轩变成李小友,这种看似无所谓的称呼,却表明了李总管已经看好这位偶然进入皇帝视线中的年轻人。 皇帝的喜好,那就是李总管的喜好。 “哦?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在军中挂了职务的,擅自离开军营,可不是小罪!” 武帝眉头一挑,威严的眸子里孕育着雷霆般恐怖的威慑力,但很快,他又轻笑一声,滚滚震雷,消散于无形: “此事先记一笔,让朕猜猜,这小子莫不是让这些人揍得下不了床?” 虽然这些人都是一群官二代,不学无术,但能进入军中挂职的,都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不敢说能以一敌十,但是对于寻常壮汉,赤手空拳之下以一敌三,还真不成多大问题。 当然,李文轩不是寻常壮汉,他曾经是蓝星名震地球村的一代宗师! 李总管表情异样地干笑了一声。 武帝脸上笑容淡了几分,表情严肃起来:“莫不是叫这些不知轻重的二世祖给打死了?” 他娘的! 朕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文采惊人的年轻人,就这么没了? 李虎啊李虎,你看朕怎么给你治罪吧! “主子有所不知,这李文轩不仅毛都没被伤者,反而还把偷袭的这些人全部拿下捆了起来,让镇西将军以一个人一百两交赎金的方式把人赎走了……” “吧嗒——” 武帝手中茶杯歪了,滚烫的茶水滴到桌子上后,他这才惊觉过来,猛地丢下茶杯,瞪大了龙眼看着李总管,不可思议的口吻里满是质问的语气: “你!你说什么?” 李总管吓了一跳,忙扯出衣袖中干净柔软的丝帕,心疼地为皇帝擦着被滚烫茶水烫得通红的手背。 “一点尘埃,何以失态?” 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的武帝,一脸深沉的帝者风范,挥了下手,把烫得红肿灼痛的手背藏进宽大的衣袖内,神色越发高傲…… 娘的! 娘的! 烫死老子了! 老李刚说啥来着? 哦? 李小子反杀了朕北大营中的五个中级军官? 那到底是这小子太不合常理过于变态呢? 还是朕的五个中级军官太菜了? 李总管看着皇帝一脸深沉如海的模样,立刻收回了手,垂眉道: “启禀主子,这李小子还在睡着的情况下,面对破窗、破门而入,同时杀来的四人,轻松反杀,吓得李思明和另外一人丧家之犬般逃走……” 李总管也觉得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咕嘟咽了咽口水,接着强调了一下:“李小友毫发无伤,甚至还在其中一人脸上撒了泡上火的黄尿——” 武帝面皮抽动了一下,心中暗骂,真是该死,真的北大营中级将官,居然被这小子的手段吓得不战而逃! 荒唐且混账! 难道将来在战场上遇到强大的敌人,他们也不战而逃吗? 李总管是个懂办事儿的,他知道皇帝已经对这李小子有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他又补充道:“其中一人拿出自己父亲是城门校尉的身份威胁这小家伙,他居然直接一脚就把人踢晕了……” 城门校尉单从名字上来看,听着官职不大,但实际上,是负责武国京城所有城防大小事务的武官,官阶从三品,比正四品的镇西将军李虎都高了半级。 李小子一个不得宠的庶子,竟有如此胆识? “不畏强权啊?”武帝眼里闪过一抹略带狞色的笑意,看了一眼李总管,很是直白道: “你东厂就缺这样的人才啊!” “主子圣明,我东厂就缺这样的人才!”李总管心里惊起滔天巨浪,陛下未免也太过于看重这小子了吧? 他在宫中多年,都快忘记人间疾苦了。 一个将军府不得宠,身份卑微的竖子,敢于将一位正三品大官的儿子踩在脚底,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李总管不太清楚。 不过,他却清楚,东厂目前有多少个可以让李小子出任的官职。 但是,茶摊边上,这位曾经也是庶子的大武皇帝陛下,却太清楚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了。 “朕就这么随口一说,次子能不能进东厂任职,那还得在家考验?” 武帝微笑道。 李总管哪里不清楚武帝这是在想什么。 敢于向着权贵挥刀,这是东厂在做的事情。 可同样,也要心怀正义! 若是心怀不轨之徒入了东厂,那可是帝国的灾难啊! 说不定,这李小子就是清楚了那些二世祖们擅自离开军营,违背军规军纪,所以才敢这么做的。 可如果,在某处人多眼杂的地方,这小子还敢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正义,不顾一切地向着权贵挥刀,那就太妙了! 我东厂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安排一场好戏!” 武帝换了一只手端起茶,缓缓抿了一口后放下起身。 “甚好,那小子来了,朕就等着看你的一出好戏!” 第十一章 中二的大武国皇帝 “赵先生!”李文轩快步走上前来,拱手一礼,歉然道:“遇到了点小麻烦,来迟了,还请先生恕罪?” “哦,不碍事,我们也才坐下喝了几口茶。” 武帝眼里带着笑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 这小子,竟然真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啊! 那到底是自己北大营的中级将官,弱得不堪一击? 还是这小子天生神力呢? 李总管却差点惊得叫出声来,你把京城那么多权贵的儿子暴揍了一顿,还管这叫小事儿? 你……自己一个东厂督公,提刀指向百官的人,都有点觉得你胆大包天了。 还有,你这一身高超的武艺,到底跟谁学的? 东厂在镇西将军府里的众多耳目,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天生就是高手的人? “先生的玉佩!” 李文轩取出玉佩,还给武帝。 武帝随手挂在腰间,含笑道:“跟我进去吧。” 张小桂看着意气风发,跟着这位大爷走进去的李文轩,眼里满是羡慕。 李文轩则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权当做是打招呼了。 待得众人走进去后,浑身绷直宛若标枪一样的张小桂这才露出羡慕的神色来,低声说了句: “真好啊,又是个拿到长期混吃等死饭票的人了……” 黄金楼内,文武分流,左边是武院,右边是文院。 武帝很自然地领着李文轩要往文院走去。 李文轩却尴尬不失礼貌地叫住了武帝:“赵先生,还请往这边!” “嗯?”武帝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文轩,“你昨天那首诗拿出来,足可以技压全场,为何不去文院?” 李文轩当然不能说,自己已经在门卫张小桂那里打听清楚了,文院的入门考核,是大武国官方指定的古代经典填空题,外加大段的经典原文默写。 可这东西,前身只不过是粗略认识常用字的水平,稍微生僻一点的字,他都认不出来。 更别说那些官方指定的古代经典文集,他可能连名字都没听过。 李文轩一个外来户,抄袭几首诗词歌赋唬唬人还行。 真叫他去写…… 那立马就要暴露他不学无术的本真面目。 实际情况是这样,但李文轩却又不能这么说。 他看着武帝,慨然道:“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我有纵横疆场的志向,故而想去武院。”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武帝顿觉眼前一亮,这小子……出口成佳句啊! 你这样的人不去文院,那才真是浪费,想都别想,跟朕去文院! “谁说文官就不能纵横疆场了?想我大武国的丞相,十七年前,不是亲临北部边疆,坐镇指挥了那场名垂青史的山海关之战?” 武帝脸上难免露出追思之色,他却不知,李文轩的生母,就是那一战,被劫掠来的…… “啊?这?”李文轩摇摇头:“先生虽然如此说,但我还是想去武院。” “哎,你这竖子,为何如此顽固不听劝呢?” 武帝直接把住了李文轩的手臂,含笑道:“文院比武院好玩多了,朕……真不骗你,我们先过去登记了再说!” 李文轩本想挣扎的,可赵先生太热情了…… 就这样一把甩掉别人的手,太伤害这一颗热忱的心了,万一弄得赵先生不开心,拒绝给自己做引荐人的话,那就大大不值了。 大不了……说自己只会做事,对于诸子典籍,仅仅是稍有涉猎? 嗯,就这么决定了。 他却不知道,边上的李总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堂堂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亲近过啊! 别说那些个皇子公主了,就是太子爷,都没有和皇帝这般亲密过啊! 李总管立刻又在心中,把准备安排给李文轩的东厂职务,拔高了那么几个档次。 最低……也得是个千户起步吧? 这可是不是一般的李小友,这是被皇帝陛下搂过的李小友啊! 眼看着考核的柜台近了,李文轩从一开始的有点紧张,到紧张,到无所谓,到死猪不怕开水烫。 武帝要考虑的只有把李小友拉进文院。 而李小友要考虑的,那就太多了。 比如,我天生出口成诗? 又比如说,谁规定不懂诸子经典,就不会写诗的呢? …… 结果…… 他看着赵先生从柜台后那个老学究手中取过笔来后,轻声吩咐了一句:“去忙吧!” 那老学究模样的人恭敬地点头,垂首快速走开。 赵先生提着笔,看着李文轩笑了笑:“李小友,进入这里边登记造册的人,多半都会换个名字,不知你可有曾用名呢?” 嗯? 还有这茬? 不过…… “不如先生为我取一个?” “嗯?”武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为你取啊?” 武帝的心思很简单,他不想这么快让李文轩的能力暴露出来,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候使了一个小心思。 只是,如果他为李文轩取一个名字的话,那可就是相当于赐名了啊! 皇帝赐名,那可是极其崇高的荣耀。 这样的人,整个大武国内,也找不出一手之数来。 “先生作为我的引荐人,此间既然又有这样的规定,你来为我取个名字,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李小友是懂得把任务推给别人的。 武帝微微一笑,竟然是答应了的样子。 “嘶——” 一边上的李总管简直后槽牙都咬碎了。 羡慕嫉妒恨啊! 皇上,您还记得老奴吗? 老奴盼着您赐名,可是想了大半辈子啊! 可是,渣男皇帝完全就没注意到某个太监大总管幽怨的眼神,还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为李文轩品酌起来名字…… “你这名字文轩过于儒雅,没什么锋锐的感觉……” 武帝心里想的,那可都是把李文轩这样不畏强权,文采风流的年轻人,培养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 既然这样…… “那你就叫李无敌吧!” 呃? 李文轩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很是稳重的赵先生,居然会这么中二? 李无敌? 你无敌? 要真无敌了,那一定会很寂寞。 “嗯?怎么?你觉得不好?”武帝眉头皱起。 小子,你难道不知道武国有多少人,祖坟冒青烟? 不,祖坟喷火,都没有这种待遇的吗? 那亲自冒死坐镇前线,指挥山海关大战的丞相,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孙子,获得了朕的赐名罢了! “李小友,快答应啊!” 李总管羡慕得抓耳挠腮! 李无敌啊! 这名字多霸气? 一听就像是自己东厂的副督工! “不行,我怕寂寞。” 李文轩强烈拒绝如此中二的名字,这还真不如干脆叫李寂寞算了。 武帝郁闷了:“这名字有什么寂寞的?” 李文轩语气铿锵:“无敌是多么寂寞!” 呃? 有那么一些时候,武帝感觉这皇帝做的,那是真的有些寂寞。 自己堂堂一国之君,随便赐个名字,谁不感恩戴德,激动地痛哭流涕、呼天抢地、焚香告祖? 到你小子,不谢恩也就罢了。 你还嫌弃上了? 还找了个这么别扭的借口? 不过,无敌……好像确实是挺寂寞的。 “既然这样……”武帝大手一挥,心里带着点恶趣味地说道,“那就干脆叫李彪吧!” 李彪? 那咋不叫丧彪呢? 赵先生,你是不知道自己有个禽兽爹叫李虎吧? 咦? 李虎? 李彪? 李文轩乐了,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相反——这好像非常的合适! 第十二章 这可教我如何是好 李彪,代号丧彪。 角落里,某位慧眼识真金的督工大人,已经帮着这位连东厂入职手续都还没办好的年轻人,想好了道上的名号。 他之前就帮着不少东厂的年轻才俊们,想出来了许多响亮的名号。 就比如说现在文武百官闻之色变的一狗一猪,一牛一马! 猪狗,是文官们骂东厂的话。 但是,东厂中代号一猪一狗的两人,却让许多文武大臣们,在贪赃枉法的时候,总会多想想,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可以拿。 牛马,也是文官们骂东厂的话。 说他们俯首帖耳,牛马一样地伺候皇帝,最后还是逃不掉被推出来宰杀,成为平息百官愤怒的政治斗争牺牲品。 可是,一牛一马,而今却成为了李总管最能倚仗的左膀右臂! 假以时日,李大总管有信心,让东厂内代号丧彪的年轻人,成为所有贪官污吏们的噩梦! 一猪一狗、一牛一马、一丧彪。 至此,东厂圆满。 李文轩哪里知道,自己身后这个长吁短叹的赵先生“老仆”,脑子里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而且,还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李彪——” 皇帝亲自书写身份木牌。 武帝眯着眼睛,看着干涸的墨迹。 这份荣誉,也是大武国的独一份儿了吧? 小子,希望你在接下来的考验中,不要叫朕失望啊! 你若只是一个不惧权贵的人,那还不行,还需要你心存正义,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气。 如此,才是朕需要的人。 “住址……” 武帝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向了李文轩。 李文轩接过笔来,很自然地写下“镇西将军府”后,抬头看着武帝道:“我是将军府的仆人,此番前来,求的就是个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么……” 武帝没想到李文轩会这么直白。 “陛下设下黄金台,本就是为了让李小友你这样的寒门子弟逆天改命,你算是来对了地方,走吧!” 李文轩将木牌挂在身上,跟在武帝身后。 从张小桂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中。 黄金楼内,不论是文院还是武院,身份高低都是看人员腰间悬挂的身份令牌以作区别。 从下往上以此是木牌、铁牌、铜牌,最高等级的银牌,以及传说中的金牌! 手持铜牌者,便可候补朝廷官员。 手握银牌的,数量极少,但无一例外,都上过那传说中的黄金台,见过皇帝本人。 这种人,已经成为了皇帝的秘密心腹。 虽未曾出将入相,但身份地位已然不低。 至于金牌,之所以被称之为传说中的,那是因为谁也没见过,只存在于传说中。 所以,李文轩的目标很明确,在这一个月之内,做一个比腰椎间盘突出还突出的人,越过铁牌,斩获铜牌。 最后,直接引起上边的人注意。 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越过漫长的候补官员时间,从而获得官职。 如此,既可以获得安身立命之本,也可以彻底从将军府脱身而出,然后狠狠抽崔氏那嚣张的美丽诱人脸蛋! “知道怎么晋升吗?” 武帝悠闲地问道。 李文轩还真不知道。 张小桂只是个门卫,所知有限。 这让李文轩感觉自己先前给二两银子投石问路,有点不值,一两银子就够了。 “尚且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武帝嘴角泛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但却还是开口道:“这里边的人,背书很厉害。” 李文轩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笔试考试吧? 内容还就是大武国官方指定的那些诸子典籍? 老赵啊老赵,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还不如刚刚搏一搏,冒险扯着你去武院。 自己这一身充沛的武学知识,外加远超这个时代的战争见解,断然可以有一番作为的。 只听得武帝道:“就是因为他们背书很厉害,所以圣上反而不考书本上的知识,晋升的渠道,一是为朝廷目前遇到的一些困境出谋划策。” 他看着瞪大眼睛的李文轩,笑了笑:“这些先生们给出的办法,若是能让皇上看上,摇身一变从木牌,晋升为铜牌,甚至直接出仕,那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武帝心里可是清楚李文轩在将军府内,和李虎签订的赌约。 所以,他心里很清楚这小子现在有多想做官。 做官,可不是文采好就行的。 不过,文采好,却能帮皇帝一个更大的忙——管住天下的文人! 大武国的这些读书人们,谁若是能文采惊天动地,力压群雄,成为人人公认的文坛盟主,主宰一国舆论走向的话。 那武帝也不介意放下身段,多多和这样的人亲近,从而通过这个人,获得天下读书人的支持。 然而……目前为止,大武国还没出现过这样的人。 武帝有那么些许期待,以而今年岁,能写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李小友,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成为大武国的文坛盟主吧? “那第二个呢?”李文轩追问道。 国家政治这块,他可没多大把握,能提出什么让皇帝眼前一亮,特意垂青于他的谏言。 “这第二点嘛,说来不难,反而还是你的拿手好戏。” 武帝故意急事慢说,看着李文轩有点抓耳挠腮,汗水都急出来后,他这才悠闲地一挑眉道: “啊?”李文轩有点不镇定了! 这这这……这简直就是为自己这样的抄袭狗……啊呸!华夏文化的传播者量身定做的啊! 老赵啊老赵,你这哪里是害苦了我,你这简直就是领着我奔向幸福的海洋啊! 若不是我为人刚毅,甚至都想说出吕奉先那句经典台词来了。 李文轩问得认真,却把武帝给问麻了。 怎么? 你这小子的意思,莫不是说,你很能写? 出来混,很能写真的有大用啊! 正在这个时候,文院里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的吵闹声。 原本清幽雅致的文院,瞬间就变成了菜市场一样,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雅舍之地的样子? 武帝眉头一皱,李大总管立刻凑了过去,打听起来了消息。 须臾时间后,他脸色红扑扑地赶了回来。 “启禀……主子,文院中的梅花开了,文院院长下发任务,让学子们以咏梅为主旨写作,题材不限,只要谁能写出力压所有人的作品,户部那边正好有一个空缺,甚至可以直接破格顶上!” 听完这话,武帝悄然瞄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的李文轩。 皇帝眼中露出愉快的期待之色,老李这演技不错啊,完全看不出演的成分。 倒是这忽然绽开的梅花,帮了文院院长这老家伙一把啊! “李小友,不知你是否善于写咏物诗呢?” 李文轩听到“咏梅”这两个字的瞬间,脑子里立刻就能想到一大堆咏梅的千古名篇。 不过,李公子是个谦虚的人,他含笑道:“略懂,略懂!” 地球人都知道,一个人对于一项技能的掌握,分为未入门、入门、精通、大成、圆满;然而,略懂则凌驾于圆满之上。 可惜,武帝和李大总管,他们不是地球人。 竟然真的以为李文轩只是略懂。 第十三章 抱歉,我只能装逼了 “这也无妨,过去试试看吧!” 李总管笑着缓和了一下气氛,这毕竟都已经是半只脚迈入东厂的人了。 自己这个东厂督公,总要帮衬着点不是? “嗯,先过去看看。”武帝昨个儿,就因为这些先生们斗诗,写不出一首能入眼的作品而盛怒。 若是今天,能有那么一两篇佳作,也可堪堪将文院的名声撑起来。 别总是让那些世家大族,嘲笑自己一个堂堂皇帝亲自出手,却弄了这样一个草台班子…… 唔! 可恶! 这些该死的世家大族,朕终有一天,要将你们给连根拔起! 李文轩跟在武帝身后,顺着嘈杂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约莫二十余个身穿文士长袍的人,正围着院落中一株开得正好的寒梅指指点点。 “诸位高才,既然院长都已经发话了,那也就别藏着掖着了,有好的诗作,就都拿出来,给我等开开眼界吧?” 众多文士中,有人带着几分酸酸的口吻说道。 李文轩听着这不太对劲的味儿,虽然说文人相轻自古皆然。 可是,这黄金楼里的文人,也过于相轻了吧? 这都还没人带头作诗,阴阳怪气的人就已经冒出来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赵先生,见赵先生眼角微寒,似乎对于这位阴阳怪气的文士,也是多有不满。 只不过,李文轩却怎么也想不到,武帝心中想的是:自己安排的托儿,都已经这样用这样嘲讽的语调酸人了,这群自诩才高八斗的人,还是一首诗都拿不出来的吗? 难道,真不是那些世家大族们嘲笑。 自己花费了海量的私房钱,真的弄出来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台班子? 若是这个李小友,善于写咏物诗,那还好,可惜他只是略懂啊! 武帝的心情更复杂了,脸色也更难看了。 “这个……”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也有数人有心动的神态,但嘴唇动了几下,却没什么声音发出。 不知道是文思受阻,还是真就写不出来。 场面上一时间变得有些怪异,除了那最先开口的文士,依旧还在不断的点名冷嘲…… “祁先生,您不是说自己尤其善于写咏物诗?” 冷嘲文士火力全开。 被他点名到的祁先生,强行掩饰着尴尬的表情,笑了笑:“莫催莫催,我正在思索呢!” “那张先生呢?昨个儿斗诗的时候,您不是说,斗诗赢了,又不能立刻获得官职,故而不屑于出手,那今日可不一样了啊,一旦力压全场,便可直接入职户部了啊!” 张先生没有祁先生那么厚的脸皮,顿时被问了一个大红脸,讷讷着不知道该何以作答。 冷嘲先生见状,轻蔑一笑,刀锋一般的眸光,转到了另外一人身上。 “吴小友,听闻你素有才名,引得京城不少闺中少女,都芳心暗许,今日这大好机会,何如就要错过了呢?” 李文轩看到那吴小友长得那叫一个偶像脸,完全不用做任何多余的包装,便可以直接出道圈钱。 可惜,武国不走偶像派。 黄金楼里要的,那也是实力派。 吴小友是个脸皮厚的,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个没实力的。 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人在黄金楼里一样。 “金先生呢?听说你当日进入黄金楼挂名的时候,就有一种佳作震惊四座,眼下这等大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那岂不是叫人遗憾终身?” 冷嘲先生换了个目标,俨然有种要把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才在地上摩擦的架势。 那金先生年过半百,听着冷嘲先生这话后,竟反唇相讥道:“曹子胜,你说了这么多,为何不自己先写呢?在场的诸位,谁人不清楚,谁先写谁吃亏的道理呢?” 终究,姜还是老的辣! 众人一听,立刻出声附合。 “这可不是,后边的人看着先写出来的,肯定就可以吸取到先写之人犯的错。” “曹子胜,你如此激昂地让别人先拿出诗作来,莫不成就是存了这般心思?” “哼!枉费我等这些时日以来,可是将你视作知己好友!” “……” 眼看着气氛就要不对劲,从写诗变成了展现武德,一群文人操着王八拳互殴的局面,武帝黑着脸,就要朝着李总管使眼色,让他暗示文院院长滚出来控制场面。 那曾想,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李小友竟然快步往前走去。 “嗯?他这是……” 武帝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小子已经在心里准备好诗作了吗? 他不是说——略懂的吗? “主子,您看……”李总管请示着皇帝的意思。 “先看看。” 武帝饶有兴致地点头,心中已经开始迫切希望李小友能拿出一首佳作,惊艳全场! 看到有陌生面孔走来,众多文士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到了这个新人身上。 “新来的?” 那位金先生立刻眼睛一亮,自己是一下写不出好的诗作,在这样闹下去,院长露面,大家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那就…… 先拿这个新来的出丑? 好办法! 几乎就在瞬间,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占据了十之八九。 李文轩感受着这些人投来的不善眼神,满不在乎地一笑,开口吟道: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这首随口而作的诗,瞬间听得在场所有人神色一变。 这个新来的……貌似是踢场子的啊! “小友这首诗不错啊,尚未请教……” 金先生表情浮夸,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出来。 李文轩轻笑一声:“在下李彪,今天刚刚进入黄金楼,躬逢胜场,既然金先生担心别人先写的诗作,会成为了后来者的垫脚石,那就让我这个后生晚辈先来吧!” “啊?这……你年轻气盛,总归小心吃了某些坏人的亏。” 金先生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那位冷嘲先生曹子胜,想拉曹子胜下水。 曹子胜本来要训斥金先生两句的,可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人群最后边的武帝。 他顿时轻蔑一笑,想着皇帝陛下给自己的重要任务。 这个重要任务说起来有点复杂,涉及了方方面面。 但简单总结,其实也就一句话——刺激这些文人装逼! 黄金楼里的文人不装逼、装狠逼,那陛下怎么向着天下人证明,自己设立黄金台这件事情是正确的呢? “哪里来的小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妄凭你这一首诗,就想力压全场,夺得头筹,出任户部官职不成?” 听着曹子胜这话,李文轩满不在意地一笑,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只有一首诗的?” “啊?你还有?” 曹子胜真有点吃惊了,这竟然是个装狠逼的? 那岂不是说,自己一出场,就圆满地完成任务了? 金先生等其他的文士们,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武帝更是双拳都攥紧了。 这小子,你管这个叫略懂? 你给自己的惊喜,也太多了吧? 现在,朕就看你们这群文士,还如何能厚着脸皮坐得住? 第十四章 是在下无敌了 李文轩没理会众多文士那震惊的眼神,走到那梅花树边上,盯着白梅花和地上的白雪,福至心灵般开口吟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首诗一出来,在场所有文士都屏住了呼吸。 甚至……包括了后边的武帝本人! 这小子? 你可真是给朕重新解释了什么叫做略懂了啊! 李大总管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眼里满是闪烁的光彩。 这小子,也太超乎预料了吧? 然而,这还没够。 李文轩折下一枝梅,送到鼻尖轻轻一嗅,竟然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开口吟诵道: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嘶——” 这一下,在场倒吸凉气的声音比比皆是。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武帝已经激动得握住了拳头。 这首诗,太妙了啊! 简直把先苦后甜这样朴素的真理,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啊! 李大总管更是在激动之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皇帝。 凑巧,皇帝陛下也在看他。 “奇才啊,主子,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奇才啊!” 听着李总管那压抑的激动低沉嗓音,武帝脸上带着故作的不屑一顾笑容。 “这才哪到哪儿呢?等着看吧!” “主子,您的意思,莫不是他还能再写?” 李大总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武帝伸手指着前方把一枝梅花丢在地上,然后用脚踩踏挤压了几下的李文轩。 李大总管投于奇怪的眼神。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李文轩开口吟道:“黄金楼中院,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他在念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一句的时候,竟然还故意用脚在地面上那已经被踩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梅花上,狠狠地又踩了几脚! 听完这首词后,在场所有的文士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极了。 大家是写诗填词不太行。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是没什么水平的人啊!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进入黄金楼里边吃公家饭。 这首词,分明就是在骂他们这些人故作清高,实则无真才实学。 而这个叫做李彪的后来晚辈,则是在这首词中,表达了自己傲岸不屈的品格,不屑于他们为伍的鄙弃! 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年轻人,已经背负双手走远了…… “天纵之才!简直天纵之才啊!陛下,这简直就是天纵之才啊!” 李大总管简直激动得都忘记了身处何地。 好在…… 那二十多个围着梅花的文士们已经先一步炸锅,竟是没有人听到李大总管震惊的声音。 某处房间角落里,年过半百的文院院长看着手里被扯断的胡须。 他本来是躲在角落里,想看看这个能被陛下看重的小人物,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没曾想,他捻着胡须听李文轩念诗的时候,竟然激动之余,扯断了一把的胡子…… “嘶——这么疼,那一定是真的,不是做梦!” 文院院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顾不得心头的震惊,快速走出几步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生生止住脚步,轻咳了一声,保持着一个文院院长应有的风度,朝着门外朗声道: “出去问问,如果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的话,那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可就要直接破格提升,前往户部任职了!” “是!” 房门外,书童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 李文轩走到了武帝身边,微微一笑:“看样子,这文院里的人,都很谦虚,都在让着我啊!” “哈?”武帝哑然失笑,激动之余,竟然直接不顾身份地拍了拍李文轩的肩膀:“你小子,真是个懂说话的……” “我现在总算是懂了,为什么先前我给你取名李无敌的时候,你会说无敌是真的寂寞了。” 武帝深吸一口气,“你在诗文一道上,简直已经堪称无敌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创作出来了这么好的诗词!” 李文轩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 这确实不算什么,在他心中看来,这本身就只是一个宣扬华夏文化的小小专场罢了。 最多也就是把陆游这首词的开篇句改了一下地名罢了,能有什么劳累的? 而且,李文轩确信,以后这样的场面会更多。 “你……” 武帝真是有点无语了,自己身为皇帝,见过装逼的狠人不知多少。 可你这样装逼的…… 出门小心点! “就是不知,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被破格录用,直接进入户部任职?” 李文轩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武帝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眼角的余光瞧瞧扫了一眼身边的李总管。 李大总管脸上也露出同样讳莫如深的笑容。 户部任职这样的事情,你小子也就别想了。 东厂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这时候,书童走下场去,大声询问起来,众人是否还有诗作,如果没有诗作的话,那文院院长就要宣布今天这个李彪胜出,不日就要前往户部任职了! 刚刚还开锅一样吵闹的众多文士听得此言,顿时沉默了下去。 他们中有不少人,确实如同那金先生说的那样,想要等着看别人先写的诗词,然后在心中精修自己的作品,最后拿出来以期待达到震惊四座的效果。 可…… 这半路杀出来,看似像是踢场子、实则是镇台柱的李彪,三首诗一首词,完全就把所有的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谁还敢吭声儿? 谁还好意思拿自己写的那几首破诗词出来丢人? 这般反应,大致也在书童的预料之中,他高举双手挥舞了几下。 “既然诸位先生都不说话,那便是李彪先生胜出!” 书童声音激动地嚷道。 人群外围,李文轩听着这话,心头难掩激动。 户部官职——就这样到手了啊! 多多少少,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好像是做梦一样! “多些先生引荐之恩!” 李文轩转过身来,朝着武帝一揖到地。 “不妨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武帝笑眯眯地看着李文轩。 自己身为皇帝,为帝国发掘人才,那不就是应该做的吗! 哈哈哈! 尤其是,偶遇了这样一位天纵之才! 朕心甚慰! 李文轩抬头一看,虽然赵先生这笑容没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那里好像不对劲呢? 这时候,书童已经走到了李文轩身边,恭敬地躬身一礼,面带羡慕微笑道: “李先生,请跟小人去见院长吧!” 李文轩看向武帝:“赵先生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去吧,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武帝微笑道。 李文轩点点头,看向那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书童:“小哥,有老领路。” 书童被李文轩这亲近和蔼的态度吓了一跳,忙作揖道:“岂敢,李先生请随我来。” 李大总管看着李文轩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啧啧道:“主子,难道还真让他去户部任职?” 这可不是一般的少年,这是半只脚踏进了东厂,两只脚都走进了督公心里的少年啊! 武帝挑眉扫了一眼李总管那猴急的模样,嫌弃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朕要的好戏,安排好了吗?” 李大总管这么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忙正气低声道:“主子放心,管好!” 第十五章 你拿这个考验我? “木牌?新来的?你这运气也真是好的没边了。” 文院院长摇着头感慨而笑,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的话,自己这边也会觉得很尴尬的。 李文轩打量着这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学究,拱手一礼:“在下的运气是好了点,但想来这其中必定还需要有打点的地方,有劳院长费心了。” 说话之间,便是三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悄无声息地递了过去。 面对如此上道的年轻人,文院院长却吓了一跳,这可是皇帝陛下亲自点名的人。 若是让陛下知道自己受贿,那还了得啊! 黄金楼可是陛下亲自设立,独立管辖的。 这地方,容得了沽名钓誉的文士,但却容不了一粒沙子。 院长只好把银票递了回去,虽然目光中有些恋恋不舍。 “把你的钱收好了,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文院,自然就有人领着你去户部衙门登记造册,黄金楼玩的就是一个真实,怎么可能还收受贿赂呢?” 这下吃惊的人是李文轩了。 人情世故这东西,是他从地球上就带到这里来的。 人情没走成,那可不是就成了事故? 莫非是……嫌少了? “学生这一口玄铁刀价值百金,如果院长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权当作是学生的对您的感激。” 院长也是个识货的,知道李文轩所言不假。 但心动的他,还是摇头。 不仅如此,他还用一脸深沉的表情看着李文轩道: “晚生,这里可是黄金楼,外边的那一套,可别带进来,污浊了这圣地。” 李文轩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镇西将军李虎这口刀,放眼整个大武国,那也算得上是珍品。 就这么入不了院长的眼? 还是…… 院长真是个正人君子? 呃? 谁说院长就不能是个君子呢? 李文轩立刻肃然拱手一礼:“学生惭愧,院长高义!” 看着少年人挺拔的背影离去,院长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什么价值百金? 那一口玄铁刀,乃是出自于京城名家之手,有价无市的宝刀啊! 在京城内,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这还得有一定的身份! 院长甚至敢肯定,这必定是陛下赐给这个少年的佩刀。 自己收下? 那不是嫌命长了? “唉!你别走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院长看着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李文轩,忙失声叫道。 李文轩回过头来:“还请院长明示?” “你现在有直接越过铁牌、铜牌,晋升为银牌的机会,若是能获得银牌,那可是有机会登上这黄金楼内黄金台,得到陛下召见的殊荣哦!” 院长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李文轩道:“晚生还是想去户部做官。” “你不想见陛下?”院长吃惊道。 李文轩笑道:“在户部做了官,何愁不能得见天颜?更何况都是为陛下分忧,是否获得书院中的银牌身份,在晚生看来,都没什么两样。” 院长感慨地摇摇头:“真是后生可畏啊,不过……” 他从一边取出一个银牌,拿在手中晃了晃:“现在只要你走上前来,取走这银牌,从今以后你在这文院中的地位,可是仅次于老夫的。”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李文轩感慨一笑:“晚生谢过院长错爱了!” 他拱手一礼,没有任何迟疑地跨过门槛,消失在文院院长的视线中! “这小子,真以为老夫阻了你升官发财的道路啊,只不过是不想看你掉进东厂那个火坑里去罢了。” 文院院长感慨着摇头,轻叹一声:“罢了,这都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李文轩心情大好,径直来到了武帝跟前,拱手笑道:“赵先生,不如今日我做东,请您去小酌一番?” “小友盛情,唯恐却之不恭!”武帝含笑道:“那就走吧。” 李文轩笑着点点头,和武帝低声交谈着走出文院。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朝着武院的方向看了几眼。 本来,武院才应该是自己的归宿。 不过,户部的话…… 凭借自己前一世的见识,不敢说把户部这份打杂的工作干得有多好,但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剩下的,就是慢慢熬资历吧。 “对面这家酒楼,我倒算是常客。”武帝淡淡笑着为李文轩介绍起来。 只是,两人方才走进酒楼内,迎面就有一个仓皇逃窜的少女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美貌少女一抬头,便看到了腰间佩刀,英气不凡的少年郎,顿时凄惨求救道:“公子救命!” 李文轩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这姿色过人的姑娘,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冲了过来,把他和武帝,李总管都围了起来。 “小子,不想死的话滚远点,我家主人靖王世子看上了这酒楼的侍女,让她去暖床,那是她几辈子修的福气!” 武帝听了这话,瞪大眼睛扫了一眼边上的李总管。 你他娘真会安排啊? 一上来就让人挑战最高峰? 这种事情,别说李小友了,就是朝廷大员们碰到了,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拿这个考验李小友? 你…… 你是懂考验的啊,老李! 感受着皇帝那赞许的眼神,李大总管心头甭提多舒服了,只是用眼神示意武帝继续往下看,精彩的在后边呢! “靖王世子?”李文轩吓了一跳。 靖王爷,这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靖王世子那可是皇帝的亲侄子…… 感情这是,皇帝的大侄子在外打野啊? “公子救救我!”美貌少女眼神楚楚可怜地看着李文轩,不住哀求道:“若小女子让他们抓走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甚至往前爬了爬,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李文轩的裤腿,声泪俱下道: “小女子不仅要被那个禽兽玩弄,还要被这些人轮着玩弄,最后丢进青楼中,求求……” 李文轩听得心头一颤,这靖王世子真是个畜生啊,要把人活活往死里折腾啊! “怎么?你小子想和我家世子爷作对?这可是他看上的姑娘!” 为首一人神色阴沉,目中带着杀气地盯着李文轩。 其余的恶仆们,也都做好了一声令下,便立刻扑杀而上的准备。 李文轩见此一幕,头皮炸麻,他立刻拱手道:“各位别误会,在下只是路过吃个饭而已,我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这就让开!” 丢下这话,李文轩粗暴地把自己的裤腿从美貌少女手中扯掉,飞快地从一边上溜走。 他那模样,生怕多停留分毫,都会被当做同党抓起来一样。 武帝、李总管两人微微一愣。 这…… 第十六章 姑娘你快点! 武帝眸光微微有些灰暗,但脸上没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缓步跟在李文轩身后。 李总管轻叹一声,这样子,是看错了人啊! “公子救救奴家!公子——” 身后,少女凄惨的叫声传来,每一个字都在如同巨锤一样,震颤着李文轩的内心。 他心头剧烈跳动,很是不忍地回头一看,少女正在被恶仆们粗暴地拖拽着,绝望地嘶喊着,满脸都是凄惨的泪水。 恶仆们个个发出恶心的狰狞笑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少女看到李文轩回头,脸上露出宛若死人回光返照般的激动,嘶声喊叫着“公子救我……” 可惜,她的嘴巴很快就被人捂住,只能呜呜的颓然无力挣扎着,消失在了李文轩的视线中。 “主子,您看……” 李总管悄悄低语了一句。 武帝神色平静,走到了李文轩身边,他看得出李文轩整个人都在挣扎之中。 就算不敢,那说明他内心还是有正义的。 可是,想做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单单只是敢在心中想,而不敢做,这还是不够的。 “李小友,不如我们去报官吧?”武帝故意没话找话。 “报官?”李文轩回头看了一眼武帝,“官府的人敢管靖王世子?” “那李小友你的意思是?”武帝眼中升腾起希望之火,自己果真没看错人啊! 李文轩一拍桌子:“小二上酒!” 在武帝稍显错愕的目光下,李文轩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们该喝酒就喝酒,该吃饭就吃饭,这种事情,我们可管不了啊!” “呃?”武帝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点点头,略显感慨道:“你说得不错,这样的事情我们确实是管不了。” 只是,武帝心中,却对李文轩充满了失落。 小子,你那不畏权贵的精气神呢? 拿出来啊! “那什么,赵先生,你对这里熟,你先点菜,我去趟茅房,马上就来!” 李文轩丢下这句话,也不等武帝说什么,转身便快速走开。 “主子,会不会是这试探太过了?”李总管看出皇帝心中不快。 “过不了就是过不了,没什么可说的。”武帝脸上露出一抹倔强,“东厂这边,掺不得任何水分……” “那这李文轩……” 李总管对于李文轩的称呼,也从亲密的李小友,变成了李文轩。 “户部那边,安排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给他便是,总归来说,也算是个人才。” 武帝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心中却完全是架不住的失望。 自己对这小子的期望太高了吗? 很希望看到他方才仗义拔刀,扶危助困的一幕? “怎么办?人没进来?我们还继续吗?” 某处房间内,众多伪装好了的东厂好手们面面相觑。 最后,一群男人都把目光看向了身边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润嗓子的少女。 少女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喝下茶水后,又开始扯着嗓子凄惨地喊叫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谁来救救我啊!” 身穿华贵衣服的“世子爷”挥了下手,一秒入戏! “哈哈哈,伺候老子,是你的福气!” 却不曾想,正在众人都起了玩闹心思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窗户外飞掠而入,闪电般出刀戳晕了四人后,一刀拍在了世子爷的后脑勺上。 满脸淫笑手舞足蹈的世子爷顿时扑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少女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文轩! 李文轩瞪了一眼少女:“发什么呆,快抓紧我!” 少女眼泪哗哗的流,这是真给吓出来的……和是否被获救无关。 李文轩单臂搂着少女,纵身一跃跳出窗外,反手勾住窗户外突的围栏,顺着屋檐飞速下滑落地。 这里是酒楼后院某处角落,空荡无人。 少女都还没有来记得打量后院长什么样子,就听到耳边传来抖衣服的声音。 一转头,才看到李文轩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套半新的青色莲花边角坠地长裙。 “马上套上,外边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 李文轩说话之间,从身上取出来了两张百两银票,塞进了还在发愣的少女手里。 “带上银子,赶着马车出了京城,去哪里都行,一辈子也别回来!” 少女本身不蠢不笨,只是方才那一幕幕发生得太快。 “恩公,那我走了,你怎么办?” “谁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李文轩反问了一句。 少女噗嗤一声跪了下去,眼神真切道:“恩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靖王世子为人凶恶狠毒,不如我们一起逃走吧?” 她脸上忽然升腾起一阵红晕:“小女子从今以后,愿为恩公做牛做马!” 这么一个美貌动人的少女,跪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面前,说自己愿意做牛做马…… 任谁也不能拒绝。 “不可,我是和一位朋友一起过来的,如果我忽然不见了,那官府追查起来,就一定能查到,到时候牵连我的那位朋友,可就不好了。” 李文轩一把搀扶起来少女:“快走,再迟都要完蛋!” 少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慌乱地把那半新的青色莲花边角坠地长裙套在身上。 李文轩则伸手把她的头发扯散后,随意地绕了一圈后盘在头上扎好。 只是少女的脸过于白皙。 李文轩往地上抹了一把灰土,擦在了少女脸上。 远远地看去,原本的少女,立刻变成了一个为生活奔波,满面尘霜的寒苦人家女子。 “恩公!”少女疾跑了几步,猛然回头看向李文轩,“尚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李文轩笑了起来:“不用记住我的名字,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就行!快走吧!” 少女不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含泪点了下头后,扭头快速跑走。 从酒楼侧门走出后,果真有一辆马车已经停在路边。 少女跳上马车,扬起马鞭,马儿拉着车便快速在街上跑了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里弄来的马车? 这莲花裙子,到底看得出来是店铺里某个女客的,身上还带着别的女子的体香…… 此时此刻,一个小二哥模样的人给武帝和李总管上酒。 “启禀李总管,李文轩已经动手,打晕了屋内所有的人,然后救走了红叶姑娘。” “除此之外,他还给了红叶姑娘两百两银子,外边街道上拦路买了一辆马车,阔气地甩出一百两买了车!” “红叶姑娘引诱他一起亡命天涯,他说自己这里有朋友,他走了朋友就会遭殃被怀疑。” “嗯,偷走了某个前来私会情夫女客的莲花裙子……” 这小二哥是东厂的人,只知道李总管,并不知道坐在李总管身边的人就是皇帝陛下。 李总管听完这话后,震惊地扭头,看向了武帝。 却见武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正从容饮茶。 第十七章 这是个寻仇的? “他怎么……”李总管正想继续问什么的时候,酒楼后院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喊叫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呐!” 小二哥立刻退了下去。 李总管快速起身,站在窗口边上一看。 好家伙,酒楼后院浓烟冲天,赫然是着火了! “主子!” 李总管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完完全全为东厂而生的人才啊! 干完事儿后,还知道放一把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这一来方便自己跑路、二来方便自己毁灭证据! 这小子,简直就是无师自通啊! 武帝放下茶杯,走到窗口边上,和其他的食客一样,看着后边的人打水救火。 “哎呀,赵先生这后院着火了啊!” 李文轩提着裤子,跑到了两人身边,故作好奇地张望着大火烧起来的地方。 武帝回头一笑:“是啊,咱们今个儿,可是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呢!” “不过,这火不大,咱们坐下喝茶吧!” 李文轩笑着说道。 武帝点点头,和李文轩一块儿坐下,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谈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之后,一群带刀护卫把整个酒楼都给包围了起来。 有消息说,端王世子遇刺昏迷…… 在场所有的食客听闻此事后,无不变色害怕的。 然而,李文轩依旧神情自若地和武帝谈天论地,这事儿对他二人毫无半点影响。 甚至,面对带刀侍卫亲自盘问,他都能从容不迫地往腰间解下自己的文院木牌,表明身份。 “两位差大哥,之前发生的事情真就是个误会,我都不认识那个女的是谁!” “我在文院中得到了院长的推荐,明个儿就要去户部登记造册做官了,你说谁会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呢?” 李文轩一脸真诚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文院问过。” 护卫冷着脸道,完全没有半点给李文轩面子的样子。 须臾时间之后,带刀护卫回来了。 他对李文轩的态度也恭敬了不少,抱拳说道:“李大人,此前有些误会,不过我家世子在这里……” 李文轩立刻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世子殿下遭遇刁民行刺,这样的话,我在这里这么说,到了别的地方,也这么说,除此之外,我别的就不知道了。” 带刀护卫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这么上道的。 “很好,希望李大人记住自己说的话。” 看着酒楼内密密麻麻的带刀护卫撤走后,李文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确定自己出手的时候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偷衣服的时候,那个女的正和一个男的杀得难分难解,也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外加这个世界也没监控,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见义勇为! 但是,这种事情,就算没有留下破绽,可谁不怕啊? “李小友?你看起来很紧张啊?” 武帝的声音,忽然在李文轩耳边响起。 李文轩神色如常道:“能不紧张嘛?还不是那个女的向着我求救这事儿,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武帝哈哈笑道:“这倒也是……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就都回去了吧。” “赵先生请!” 李文轩拱手一礼。 “请!” 武帝对这小子越发满意了。 带刀护卫也是自己叫来的,本来就是为了试试他的胆量。 结果,这胆量自己也很满意。 两人一并走出酒楼,然后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多久,武帝又折返了回来。 他径直来到了“端王世子”所在的房间内。 这里边,先前被李文轩出手打晕了四人,外加假扮端王世子的那人,全部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李总管从他们身前走过的时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尤其是那个端王世子,后脑勺上有大片红肿的刀印。 单独是看这个,也能猜得出来,李文轩对他有多厌恶。 如果他不是端王世子这个身份的话,估计那就不是留下一片红肿的刀印了,只怕连脑袋都搬家了。 最边上,才是那个穿着青色莲花拖地长裙的少女。 这少女脸上还带着李文轩给她擦的泥灰,以及那略显散乱的头发。 武帝看了后,愣了一下……这模样,他一下都没认出来…… “陛下!” 少女忙低下头,脸上生出些许红晕。 武帝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人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来,给朕说说,他是怎么一出手,就把你们全部都给打晕了的?” 众人闻言,头更低了…… 他们是完全就没看到李文轩怎么出手的。 武帝脸色有点难看,扫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脸色更难看,他走上前去,抬手就要打人。 武帝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少女:“你也没看到?” 少女忙跪下:“陛下息怒,李公子出手太快了,奴婢并非他攻击的目标,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就觉着,他……忽然就出现在奴婢面前了。” “这……”武帝满脸见鬼的表情,这小子的武功这么好? “那如果是正面出手的话,你们能拿下他吗?” 整个房间内寂静无声,就连某些人的呼吸声,似乎都被刻意的压制了下去…… 李总管忙拱手笑道:“陛下,东厂内当然有高手,拿下这李小友不成问题,今日这里的人,并非是东厂的精锐,他们都是精通角色扮演伪装的人。” “行了,朕知道了。”武帝微微颔首,李总管还不至于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欺君罔上。 东厂内部,也确实是分成许多不同的部门,每个部门的人,擅长的东西也都不一样。 “那就回宫去吧!” 武帝站起身来,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李总管走在后边,对着所有的人吩咐了一遍:“今日所有的事情,不得外泄一个字,违令者——” 后边的话,李总管没有说,但是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属下等明白!” 众人齐齐应声道。 听着脚步声远去,少女红叶缓缓地抬起头来,脑子里全是那个搂住自己就跳楼,然后塞给自己一条莲花裙子,外加两百两银票的少年郎…… “李公子,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与你再见!” 宽阔的大道上,皇帝回宫的马车刚刚走到一半,一匹快马来到了马车边上低声禀报了什么。 车内的武帝满眼兴奋,不住拍手道:“好呀,朕本来就想看看这小子,武艺到底如何,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想朕所想呢!” 李总管也是一脸兴奋,催促着车夫快点调转方向,往另外一条街道上奔走去。 此刻,刚刚从路边摊上花费两文钱买了个烧饼的李文轩,忽然发现一匹高头大马,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他心中一阵惊觉,难道是靖王世子的事情……有人盯上自己? 你挡住我的路,我就绕路。 李文轩是个与人和善的人。 可是,当他绕路之后,对方竟然又驱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文轩退后几步,仰头看着枣红马背上那张有些黝黑的冷峻面孔。 “这位朋友,我们没什么仇怨吧?” 李文轩搜寻着前身的记忆,这家伙连镇西将军府都没出过,肯定不可能和什么人结仇。 对方又是一人前来,更没看到边上有什么官差? 那就和靖王世子的事情无关。 马背上面孔黝黑冷峻的青年冷笑一声:“你和我确实没有什么仇怨,但是我弟弟今天早上被你打了,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应该帮着弟弟找回场子呢?” “你弟弟?”李文轩咬了一口烧饼,哈出大量白雾一样的热气,他笑了起来:“今天早上我倒是打了很多人的弟弟,但却还真不知道令弟是哪一位?” 弟弟和弟弟是不一样的,想到自己弟弟捂着弟弟找自己告状的样子,冷峻青年脸都气得变形了! 他额头边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钢牙一咬,如同一头蓄势许久的猎豹扑向了猎物。 “休要逞口舌之利,老子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第十八章 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某处拐角,武帝看着和李文轩对上了的那年轻骑士,轻轻抚摸了一下唇上的龙须,随后瞟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立刻做起来了非常尽职的解说员。 “此人是前将军的长子唐奇,在北大营中出任折冲校尉,其武功全部都源自于前将军,尤其是一手长拳,已经有了前将军的三四成火候!” 武帝听完这话后,略感吃惊:“前将军号称打遍北营无敌手,三四成火候,算什么水平?” 李总管道:“回禀陛下,三四成火候,就是军中公开大比,获得折冲校尉官职的水平。” 武帝闻言,收回目光,扫了一眼李总管:“你是懂说话的。” 李总管听着陛下这话是夸自己的,正要开心地笑出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点凉呢? 前头,唐奇纵身一跃,恶仆下马,朝着李文轩心口衣领抓了过去。 李文轩侧身闪避,同一时间和唐奇单手交错五六次,竟然是谁也没能奈何谁! 唐奇脚步落地,踩踏着街道上黑色的雪水,有点吃惊地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也有点吃惊地看着唐奇,“我知道你是谁了,今天早上偷袭我的那几个人里边,有一个人和我过了两招,那种出拳的手法和你的一样!” “那就是我弟弟!”唐奇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挥拳就砸了过来。 你小子,打人也就罢了,怎么总朝人的小弟狠踢呢? 他一把将烧饼塞进怀里,怒喝道:“真以为我没脾气不成?” 两人瞬间打成一团。 武帝好奇道:“老李,依照你看,他俩谁能赢?” “不管谁赢,不都是陛下手底下的兵?”李总管果真是懂说话的,一句话说得武帝龙颜大悦。 “唐奇人高马大,李文轩尚未成年,只怕久战之下,体力不支。” 李总管见武帝很是欢喜后,才说出自己的分析来。 “咦,李小子用的是什么拳法?看起来奇奇怪怪,怎么画圆圈呢?”武帝兴趣浓厚。 “不知道啊!”李总管有点汗颜,“这并非是镇西将军的看家绝学!” “他一个庶出的,怎么可能学得到李虎的看家绝学?”武帝有点嫌弃起来自己这个解说员。 李总管心说,正面学不到,偷学总可以的吧? 但是,两人打斗之间的精彩招式,让武帝瞬间没有了责备李总管的心思,生怕自己在这里和李总管说话,下一刻就错过了某个精彩的瞬间。 街道上,李文轩感受着唐奇刚猛的拳头,立刻就清楚自己只能以柔克刚,否则的话不出二十招,自己就要被这家伙打倒在地上。 而自古以柔克刚,没有什么比太极拳更加合适的了。 四两拨千斤! 野马分鬃! 白鹤亮翅! …… “你——” 交手三十余个回合,唐奇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可是反观对手,却一副气定神宁,越打越精神的样子。 “你使用了什么邪术,我的拳头打出去,怎么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唐奇忍不住大声斥问道。 李文轩轻蔑一笑:“武道一途,岂是你井底之蛙能窥探的?” “我打死你!”唐奇气得怪叫,出拳力量更猛,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瞬间被卸空,然后还被李文轩狠狠地踹到了小腿上。 这一脚力度刁钻,正好是他力量用空,重心不稳的时候。 紧接着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拳头落在后脑勺上。 勇猛无畏的唐校尉,就这样被李文轩乱拳打晕在了街道上。 不远处,武帝瞪大了眼睛…… 唐奇歇逼了? 李总管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帝,讷讷道:“陛下,老奴保证,北大营军中比武,绝对没有半点水分,是李文轩这小子……太邪乎了!” 武帝沉思片刻,点头道:“是很邪乎,他那种奇怪的拳法,能把刚猛的力量化解,唐奇却如同一头莽牛,完全不知道已经上了对方的当,力量耗尽后,自然不敌……” “陛下,老奴有个大胆的想法,要不要……” 李总管的眼睛忽然冒光。 武帝冷眸瞥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大胆的想法!” 李总管只好悻悻地笑了笑。 李文轩收回发痛的拳头,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破皮了。 他看着昏迷倒在地上的唐奇,踢了一脚骂道:“他娘的,你是乌龟变的?这么硬啊?把我的手都给打疼了!” 远处墙角的武帝和李总管听到这话后,表情都相当不自然…… “不过……” 李文轩伸手在唐奇衣袖中摸索了一下,一个钱袋子到手? 打开一看! 好家伙! 一锭金子,外加其他的散碎银两,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的价值,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了! 边上还有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马! 这个更好,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 “小子,这是你公然挑衅我的代价!” 李文轩抽出银票,拍了拍鼻青脸肿的唐奇。 随后扯着马辔头,在枣红马不安的响鼻声中,安抚着拍了拍马头,凑到马耳朵边上道:“好马好马让我骑,改天给你找个小母马!” 听到这话后,焦躁不安的枣红马越发焦躁不安,差点直接从李文轩手中挣脱出去。 甚至,枣红马还很想踹李文轩几脚。 “奇了怪了……”李文轩死死地扯住辔头,低头往马肚子地下一看…… 咦,什么都没有! 难怪…… “好马好马让我骑,改天给你找个小公马!” 焦躁不安的枣红马立刻仰天畅快地长鸣了一声,丝毫也不抗拒地让李文轩骑。 武帝瞪大了眼睛,他是和李总管都是懂唇语的。 方才李文轩嘴角微动说的那番话,两人都听得真切。 武帝好奇地问道:“有这样驯马的?” 李总管摇头:“没听过啊,这路子野的……” 长街上,李文轩翻身到了马背上,故意扯着缰绳,让枣红马踩踏着地上那些融化了一半的黑色雪水,飞溅到了唐奇脸上。 被锤晕了的唐奇猛然惊醒过来,就看到了李文轩纵马狂笑而去的背影…… “狗贼,我与你誓不两立!” 唐奇猛地坐起来,追着跑出几步后,感觉浑身上下都疼,只好倒吸几口凉气,咬牙停了下来。 伸手一摸脸上冰凉凉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黑色雪水,还是自己心爱的小红马蹄践踏起来的。 小红,你……你不是性子最烈的? 不能随意让人骑的? 你怎么就让他这样骑着你? 还骑得那么快? 小红,你不是这样的马啊! “咯吱——”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唐奇身边。 唐奇愤怒地转头看来,忽而瞳孔收缩,两腿发软,几乎要跪下。 但此时,马车里却传出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 “上来回话。” 第十九章能不能活全看三少爷 马车内,武帝只是看了一眼跪得笔直的唐奇。 唐奇便竹筒倒豆子一样,老实交代了起来:“陛下恕罪,此事都因为这李文轩出手下流狠毒,踢中了我三弟的下体。” “我三弟又来苦求小臣,小臣这才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家伙!” “除此之外,小臣还特意吩咐了这边巡查街道的捕快差役们,让他们等我教训完了这小子后再过来,提前把人都给支开了……” 武帝表情冷漠地扫了一眼唐奇,“你这话说得倒挺好,可现在是谁教训了谁?” “小臣……”唐奇想起来李文轩那诡异的招式,瞬间气愤起来:“陛下,并不是小臣技不如人,实在是这家伙的招式过于诡异,如果有下一次的话,小臣定然可以打得他满地找牙!” “好,有骨气,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武帝愉快地笑了,“那这样吧,下次你约他决斗的时候,朕也如今日这般,在一旁观看如何?” 唐奇完全就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但他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慨然道:“陛下放心,小臣绝对会战胜他,绝对不会给陛下丢脸的!” 武帝略感无语地扫了他一眼:“你丢的脸,是你爹的,可不是朕的。” 李总管立刻让唐奇下车。 下了马车后,整个人就完全都被愤怒所占据。 “李文轩,你给我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一定会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今天的耻辱,我必定十倍奉还于你!” 只是,李文轩却完全听不到唐奇这番豪言壮语。 反而是边上的路人,一副看傻子的样子…… 镇西将军府! 管家李辉正在查验今天的食材。 负责送食材的那人忽然看着刘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李辉瞬间懂了这笑容的意思,挥了下手对着其他的人说道:“行了,食材都没什么问题,搬走吧!” “是!管家!” 众人纷纷点头应声,将食材搬走。 “怎么?上边有什么不一样的指示?” “上边让你查清楚,刘文轩是否有暗中师从何人,这件事情如果弄不清楚,你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些年,应该清楚是什么惩罚吧?” 这送菜的老板,还有管家李辉,竟然都是东厂的暗子。 李辉咬了下后槽牙:“上次不是已经确认,这小畜生确实没有任何师承的吗?” “小畜生?”送菜老板笑了笑,“老李,可别说咱们是老朋友,不提醒你一二。” “毛岳,咱们也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不至于有什么风吹草动……” “咱儿这会儿就是提醒你,这放在以前,你叫李文轩小畜生、小杂种,那都不是个事儿,没人挑你的理儿!” “可现在。”毛岳阴险地笑了起来“督公可是亲自看上了这小子,你还叫他小畜生,你说,这是不是你没理儿了啊?“ “这……”李辉瞪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之色地看着毛岳。 但是,毛岳要的就是那种意思。 李辉咬咬牙,抬手朝着自己脸上就是两个狠狠的耳光,那叫一个脆响! “嘿,这就对了!”毛岳看到这一幕后,整个人都舒坦了,“可别说这是我故意挑你的理儿,等到日后你回过神来,肯定要摆几桌,请我喝酒谢我呢!” “那我可真的谢谢您嘞,到底是怎么了?”李辉有些心急,东厂内部的暗子虽然平日里也会开玩笑。 可没有人拿这个开玩笑的。 “你家这个三少爷,明个儿摇身一变,就要变成咱们东厂的大官儿了,您说,我刚刚让你自己给自己两耳光长长记性,是不是在救你?” “毛岳,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李辉吓得脸都变了色。 毛岳拉下了脸:“你觉得咱再和你开玩笑?” “不敢!不敢!”李辉吞咽下口水,惊恐地看着毛岳:“那……” “李公子今天早上一个人熟睡中,面对多人的偷袭,全身而退也就罢了,还把对方全部都给生擒了,这件事情上报上去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要认真查一下他的师承。” “可是,你没有查。” 毛岳脸色阴沉起来,宛若雷阵雨降临一样的天幕,压得人心惶惶。 “就在刚刚,李公子在街道上把唐奇都给打晕了。” 毛岳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唐奇你知道吧?前将军的长子,前将军一手长拳,号称打遍北营无敌手,唐奇就算不如他,那也是我大武国军中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好手,结果……” “这怎么可能啊?我可是亲眼看着这小子长大的,他要真是有什么师承的话,能窝囊地活到现在吗?” 李辉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啊! “嗯?”毛岳挑眉看向李辉。 李辉哆嗦道:“我可没有对这位大人言语不敬的地方……” 只是,看着毛岳那不善的眼神,李辉苦笑道:“我一定重新查,从头到尾地查一遍……” “咱给你提个醒儿,你别忘记了,这李公子的生母是草原上来的人,当年山海关之战,镇西将军劫掠而来的草原女人,或许从这里能查出点什么来。” 李辉瞪大眼睛:“你莫不是怀疑,这厮是个细作?” 毛岳无语地看着李辉:“你这张毫无遮拦的嘴巴,也就只能在将军府里活过了,真回到了东厂衙门司里边,一天就够你死八回的!” “啊?我……真不是……这是无心之言!”李辉又一次吓得面无血色。 “行了,有什么消息立刻上报!”毛岳眼睛眯了眯:“多年的老朋友,再给你一个忠告,镇西将军府搞不好要倒台,你之前做的那点挫事儿,上头有人注意到你了,想活命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 听完这话后,李辉竟然直接撩起衣摆,跪下给毛岳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等到李辉直起身来的时候,毛岳却已经走了。 他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拍了拍裤腿衣摆上的泥灰,这才提高声音嚷道:“来人!给我瞧好了,三少爷回来了,就立刻来禀报我!” “是!管家……咦,管家,三少爷回来了!” 李辉听到这话,立刻大步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到了骑着枣红马的李文轩。 此刻的李文轩腰挂玄铁刀,身披黑裘衣,身姿挺拔,春风得意,完全一个翩翩少年美公子啊! 然而,在李文轩的视觉中,却是这样的。 管家李辉领着一般仆人在后门边上挤得水泄不通,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情想针对自己! 正在李文轩准备纵马撞飞李辉的时候,却听到了让他大跌眼镜的讨好献媚声音: “三爷好,老奴给您牵马!” 第二十章 三少爷的品味不一般 李文轩一愣,随即心中冷笑,这老贼必定是看上了自己好马,想要悄悄给偷走是吧? 抑或,给自己的马喂巴豆? “李大总管,有什么屁就放,别在这里给我绕这些弯弯肠子!” “三爷误会了,老奴真是给您牵马坠蹬!” 李辉说话之间,便直接趴跪在了枣红马边上,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李文轩的下马石! 李文轩看着李辉那宽阔的后背,暗道这衣服底下,一定藏着毒针! 搞不好是李虎这老贼手眼通天,提前得知自己明天要去户部任职,他和自己的赌约输了。 那时候,不进他本人面上无光,在满朝权贵面前,把脸丢光;就是崔氏也要去城外给自己生母上坟谢罪! 所以,现在整个将军府上下的人,都可能参与了一场安排自己意外死亡的阴谋布局!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这些本来平平无奇的家仆们,在李文轩眼中,也成为了暗藏杀机的顶级刺客! 比如,那个正扶着扫把扫地的大婶儿,极有可能下一刻,就会从扫帚把儿里边抽出一把峨眉刺,分分钟安排自己上路。 又比如说,侧边那个拉着一条旺财的家仆。 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旺财,极有可能就会被对方当做武器投掷出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对自己发动必杀一招。 …… 李文轩眼睛扫过所有的家仆,心中只觉得可笑。 自己当年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刺杀过不知道多少顶级人物。 就这儿? 也想对付得了自己? 李文轩握住刀柄,刀光一闪而过。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趴在地上的管家李辉后腰上的衣服,被雪亮的刀锋全部划破,却不伤肌肤分毫。 然而,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管家大人那极为显眼的花裤衩……大男人家家的,还穿红肚兜? “嗯?” 李文轩很吃惊,这里边居然没有藏匿毒针? 被自己识破了? 所以提前收走了? 一定是这样。 李文轩确定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的。 这些王八蛋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好? 嘘寒问暖就不说了,还给自己牵马坠蹬?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一定有妖! 李文轩翻身一跃,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身形矫健地落在地上,冷嘲地扫了一眼那还趴在地上,只是觉得后背凉嗖嗖的管家李辉。 “把马顾好,不然腿打断!” 然后,李文轩绕路进门。 “这——” 管家李辉哪里知道自己这反差的举动,刺激了李文轩异于常人的逆向思维? “立刻把上好的吃食,送到三爷房间里去!” 李辉提着裤子,扭头喝道! 一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三少爷不开心了! 对! 一定是这样! “可是,管家,三少爷的饭食都是按照上等仆人给的规定,不能坏了规矩啊!” 一个仆人支吾着道。 李辉心里冷笑,还规矩? 这镇西将军府都要完蛋了! 毛岳都已经点醒了老子,那件事情只能有三少爷帮着扛过去! “我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夫人如果问起来,自有我去和夫人禀报!” 众人看着脸色铁青的管家,顿时噤若寒蝉。 李文轩这边刚回到屋内生了火,把房间里的冷气烧暖了,就看着李辉热情地领着三个模样漂亮的年轻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屋内。 霎那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李文轩摸了摸衣袖里那已经完全冻硬了的半个烧饼,下意识地明白这厮一计不成,又心生一毒计。 现在这都已经不装了,直接给自己端来了下了毒的饭菜啊! 好在自己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早有准备。 于是,管家李辉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少爷这是怎么了,面对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却一个劲儿抱着那冻得梆硬的半个烧饼啃得津津有味? 这难道真就是以前的穷日子过上瘾了? 现在看着满屋子的珍馐美味——忆苦思甜? “三爷,您看这……” 管家温声软语地走了过去,手里端着一碗滋补的羹汤。 李文轩扫了一眼里边的东西,悄然把口水咽下去,冷漠道:“管家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我不想这个时候被人打扰。” “被人打扰?啊?” 李辉扫了一眼那三个伺候在一边上的美貌年轻婢女! 暗道自己怎么糊涂啊! 三少爷年十六了,按照大武国的律法来算,那早就已经达到了合法成婚的年龄。 自己把美貌婢女带来了,早就应该下去才是,还在这里碍眼…… “是!三爷说的是,老奴这就退下!” 看着李辉快速出门,还把门带了起来,留下三个年轻美貌的婢女,李文轩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是……察觉自己意识到他在饭菜中下毒后,就留下三个如狼似虎的女人,想要榨干自己,让自己精尽人亡? 可笑! 简直可笑至极! 小小管家,可笑可笑! “你们,都出去。” 李文轩冷着脸道,他可不是那种色中饿鬼,看见女人就什么危险都不顾了。 三个早就已经被管家李辉暗示过了的年轻美貌婢女,听到三爷这话后,也愣在了当场。 “我们都是来伺候三少爷的!” 其中一个婢女似乎是见过大场面,立刻就开始伸手解身上的衣服纽扣。 李文轩眉头一皱,手里的长刀瞬间扫除,森然的刀锋紧贴着美貌婢女光洁嫩白的咽喉。 “再敢发骚,我现在就宰了你!滚!” 原本一秒钟进入状态的婢女,瞬间被吓得面无血色,哆嗦着扣上纽扣,三人逃命似的推开房门跑了。 房门外边,管家李辉是个怀旧的人,打算在窗外听个响的。 结果,啥响声都没听到,就看到三个婢女惊慌失措地逃了出来。 “管家,我们不走,三少爷就要杀我们啊!” 为首那个见过大场面的婢女哆哆嗦嗦地说着。 李辉见此情形,神情复杂地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此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 “这关乎我们的清白,我们怎么会何人乱说呢?” 见过大场面的婢女一脸认真道。 李辉轻咳一声,点头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三女离去的背影,他却厌恶地皱眉,你有个鸡毛的清白啊! 都不知道你陪了多少人,上次村里来人说媒,你还要五十两银子的聘礼呢! 倒是…… 李辉收回心思,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屋内。 三少爷这到底喜欢什么啊? 美食美女,他都不喜欢? 嘶—— 李总管额头上瞬间见了冷汗,难不成他喜欢…… 第二十一章 李文轩被人围堵 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李总管内心究竟做了多么大的决定。 只能粗略地从他的外表上看得出来,他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一个接一个往下掉。 实在不行,明个儿洗洗去扛了? 就是不知道三少爷会不会嫌弃自己太老没嚼头呢? 李辉抬起手来,想要敲门,可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转身离去了。 嗯,得洗洗! 同样也是让自己的内心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屋内,李文轩感受着那接近房门的脚步后,眼眸闪烁冷电,玄铁刀可以在任何时候飞出刀鞘迎敌。 可……偏生在这个时候,对方走了。 “这个府邸的人都疯了不成?” 李文轩拿起边上的酒壶,他身为一位顶尖的大宗师,自然清楚如何辨别毒药。 正当他想看看这酒壶里下了何种剧毒的时候,表情忽然僵住…… “这……没毒啊!” 有了这个惊讶的发现之后,李文轩又拿起筷子,认真查看起来饭菜的情况。 “大米饭……没毒!” “糖醋鲤鱼……没毒!” “油炸排骨,没毒!” “黄焖羊肉,没毒!” “红烧驴肉,没毒!” “宫保鸡丁,没毒!” “卤鸡腿,也没毒?” 李文轩:“……”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毒,那就是自己有毒呗? 李文轩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自斟自酌了起来。 “那一定是李虎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明天要去做官,他现在故意让管家对自己这么好,就是怕自己追究赌约?” 李文轩脸上泛起冷笑,“李虎啊李虎,你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赌约里边的每一个条款,我都要你一一履行!” 李文轩吃饱喝足,但为了稳妥起见,他没有睡在床上。 他把衣柜里边的衣服折叠起来,堆在床上,用被子盖着,做出自己在床上睡觉的假象。 自身则爬到了房梁上睡觉。 如此一来,如果晚上真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那他就能有足够的机会反应了。 靠在横梁上,李文轩缓缓进入了梦乡。 这破将军府,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明个儿去户部任职后,就自己动手把自己的户口分出去,然后去外边买…… 嗯,目前是买不起的,京城房价太贵,租一个一室一厅,问题不大,经济压力也小。 “郎君,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管家李辉房里,管家夫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满脸复杂之色,让自己找来香油、猪油这些便于润滑的东西来。 李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夫人却欲言又止…… “夫人什么也别问,这段时间如果我们家相安无事,那以后都是好日子,可若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岔子,你立刻把我床底下的这块地砖撬开……” 李辉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切记,只能在我出事后撬开,然后按照我在这封信上说的去找人救我!” “阿郎,你别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管家夫人都快被吓哭了。 “住口,别问!” 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面临的事情…… 可是,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儿,还有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妻子。 李辉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大丈夫,就是要迎难而上的! 翌日清晨! 李文轩刚刚出门,就发现整个将军府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他懒得理会什么,更没多做停留,骑着枣红马就出了门;反正今日过后,自己是不会再回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不过在上马之前,李文轩还是特意检查了一下马鞍坐垫,马蹄这些地方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这才愉快地骑着小母马招摇过市。 街边随意吃过早点后,他打算直接去文院那边等着吏部的人过来。 这样倒不是显得有诚意。 而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 提前过去,若是能遇到赵先生的话,那就和赵先生继续聊。 如果遇不到赵先生的话,那就从其他人那边打听各种消息。 顺带着再问一下,昨天端王世子遇刺这事儿,是否有什么定性了。 结果,李文轩刚刚转过街角,就让人给堵了…… 粗略一看,对方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李文轩正准备拍马往回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边也有人给堵住了去路。 “哟!有点意思,我倒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啊!” 李文轩看着鼻青脸肿的唐奇策马穿过人群后,便哑然失声一笑,冷嘲起来,心中则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对方人多,打那是下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后路已断的情况下,那就跳墙跑! 视线的余光发现了墙角有一个狗洞……这绝对不可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文轩就不相信,一旦自己跑进文院后,对方还敢带人追进来砍自己不成? “你——” 唐奇一开口,就看到了小红温顺地让这个狗贼骑着…… 小红啊小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水性杨花的马啊! “你什么你?有本事过来抢啊!”李文轩轻蔑一笑,输人不输阵,越是心里害怕的时候,就越是不能表现的害怕。 这种打架的经验,他实在是丰富得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哼!我要挑战你!” 唐奇高傲地仰着头,想做出俯视李文轩的动作来。 可是,看到小红如此温顺地让李文轩骑着,他就心痛不已,无法做出那般冷漠的姿态来。 “哦?带这么多的人挑战我,你怕我打你呀?” 李文轩笑出声来了,这家伙的脑子莫不是让自己锤坏了? 你这么多的人一起上,就算自己今天早上拉得干净,但是你也依旧可以把自己屎都打出来。 结果,你说你要挑战我? “你!不要过分!”唐奇真是被气得不轻,话都快不会说了,他剑指指着李文轩,怒喝道: “昨天是个意外,我今天来,一是要挑战你,二是想告诉你……” 他看了一眼被李文轩骑着很温顺的小红,心更痛了! “我昨天失去的东西,我都会光明正大地拿回来!” “你说它呀?”李文轩拍了拍小红的马头,“你能喊回去,我就还你喽。” “你!”唐奇气得大吼:“我已经说过了,我要光明正大地拿回来!我要挑战你!我要击败你!” 李文轩扣了扣被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看着暴怒如狮子的唐奇点头道:“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但是我也有一个规矩!” “你说!我唐某人做事公平公正,绝对不会威胁你!” 李文轩看了一眼边上围着自己的数十人,笑着点头:“看出来了。” 唐奇脆弱的自尊宛若被八十斤的大锤狠狠击中,他猩红着眸子,愤怒憋屈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他怒吼道: “我真的没有威胁你啊!” “我这么做,是怕你远远地见了我就跑了!” “我就算击败你,也是堂堂正正地击败你!” 唐奇真是要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这个人面前,完全像是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一样。 李文轩抚摸了一下小红马漂亮的鬃毛。 唐奇看在眼中,忽然仰天咆哮怒吼了起来,双拳“哐哐”捶打在自己胸口上。 发泄完了,唐奇终于能够镇定冷静下来了……只要不去看顺从的小红,他发现自己确实可以保持镇定。 “说你的条件!” 这五个字,像是从牙缝里边绝境逃生出来的一样。 第二十二章 唐奇神奇的脑回路 “我的条件很简单。” 李文轩拍了拍小红马。 小红马竟一脸享受的样子。 唐奇差点就要化身为顿足捶胸的大猩猩。 “每次决斗之后,如果你输了,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归我,怎么样?” “你好狂妄!”唐奇怒目道:“那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李文轩道。 “你!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奇气急败坏了。 李文轩瞪大眼睛道:“你不是说,你不会以势压人,也不会逼迫我的?” “我?”唐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咬牙切齿道:“那万一你输了呢?” “万一的话……”李文轩看着唐奇脸上那期待的表情。 他是永远不会期待敌人的期待的人。 于是,他两手一摊,看着唐奇道:“万一我也不会输啊!” “你——” 唐奇真是要抓狂了。 “那不行,万一你输了,你就得把你之前从我这里拿走的统统还回来!” 李文轩看着唐奇一副愤怒中带着委屈的样子,觉得自己真不能把这位公子哥欺负得太狠了。 要是欺负得太狠了,人家不和自己玩了……那就不好了。 到时候,自己上哪儿去挣这么快的外快呢? “那这样吧,如果我真的输了,我把上一次赢你的东西还给你,怎么样?” 唐奇看着在李文轩胯下温顺的小红,没有丝毫迟疑地喝道:“好!” 小红,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我要和你比枪法!你敢应战吗?” “枪法?”李文轩两手一摊:“我没枪,你得给我准备,还有……我们用的枪的是一模一样!” “这个没问题!”唐奇傲然道:“比试的方式我确定了,那比试的时间、地点你来定!” 李文轩想了想,“就明天早上吧,地点等晚点我找人通知你,怎么样?” “这个……可以!”唐奇点点头,在这京城里边,他也不怕对方跑了。 “对了,你这次准备带些什么东西呢?” 看着唐奇要拍马走,李文轩忙关切地问了起来。 唐奇猛地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寒,警惕地看着李文轩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文轩有点含蓄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我今天可能要搬家,得提前问好你带什么来,好腾出位置摆不是?” “我尼玛!” 唐奇暴跳如雷,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和李文轩只决生死不分高下了。 “诶诶诶诶!你干嘛,不是说好不以势压人?” “以势压人”四个字,瞬间让暴怒中的唐二代清醒了过来。 他自诩英雄盖世,是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自己诺言的事情。 唐奇恶狠狠地瞪着李文轩,咬牙切齿道:“小子!你给我等着!” “记住,我叫唐奇,晚些时候派人到前将军府邸上告诉我地点和时间!” 唐奇狠狠地指着李文轩:“你晚上给我吃好睡好早睡,养足了精神!” 丢下这句关心十足的话后,唐奇忍住不去看小红,这才没有抓狂失态,拍马奔走了。 李文轩看着唐奇等一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着摸了摸枣红马漂亮的鬃毛。 “这人还怪好嘞,提醒我吃好喝好再睡呢!” 可惜,走到远处的唐奇听不到这话,否则的话,只怕就不只是抓狂,而是彻底疯狂了。 转过街角后,唐奇来到了路边拐角处停着的一辆马车边上,翻身下马,神色恭敬无比。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马车就被人掀开,露出来了李总管那张笑嘻嘻的脸。 “怎么样?约好了?” “回李总管的话,约好了,时间就是明天,比试的是枪法,但地点还需要等他确定,他说自己今天可能会搬家来着。” “嗯,那就回去安心备战,上头可是对你很好看,你能不能一雪前耻,也看明个儿了。” “多谢李总管看重,唐奇自当全力备战,不让李总管失望!” “我可没什么失望好说的。”李总管深奥一笑,放下了车帘子,车夫立刻驱赶着马车,也往文院的方向去了。 “老李,你说明个儿的决斗,这两人谁能赢?” 马车里,武帝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总管心里苦笑,这自己哪知道啊? 不过,皇帝问话,知道要回答,不知道也要回答。 “万岁,依照奴才看,这李小友拳法诡谲,但在枪法上,只怕很难胜过唐奇。” “哦?何以见得?”武帝好奇起来,东厂搜罗万象,武学典籍也算是其中一种。 换言之,皇帝身边的这个李总管,本身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大高手。 “枪法是马背上的功夫,和拳法虽然有相通的地方,但如果没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功,自然是行不通的。” 李总管一本正经道。 武帝笑了笑:“既然你这么想,那朕也和你打个赌如何?” 李总管吓了一跳,掌心里满是汗水:“陛下九五之尊,身份何等尊贵,奴才岂敢僭越?” “今日又不是宫廷之上,稍微尽兴,又有何妨?”武帝挥手道:“无论胜负如何,都当作是一个玩笑罢了。” “奴婢洗耳恭听!”李总管忙欠身道。 武帝便道:“咱们就赌李小友和唐奇谁胜谁负。” 不等李总管说话,武帝便道:“你押唐奇,朕押李小友,赌注的话……那就算李小友新家的安家费如何?” “奴婢尊旨!” 李总管从这番话听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第一点,皇帝是准备赐宅子给李文轩的。 第二点,皇帝非常器重李文轩,否则的话就不会押李文轩。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陛下……的内库里,好像没多少钱了吧? 唉—— 这黄金楼这么些年,只进不出,也该想个别的路子,为陛下扩充点财路了啊! “黄金楼到了,等会别露馅儿。” 武帝下了马车,转头笑着看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则是满眼苦笑之色:“陛……” “嗯?” 武帝眉毛一挑,盯着李总管。 李总管苦笑更甚:“督公放心,属下清楚该怎么做。” “嗯,这就对了。” 武帝脸上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李文轩也来到了黄金楼外。 张小桂满眼都是羡慕,“贵人,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成为了黄金楼里的先生了,您一定可以登上黄金台的!” 李文轩笑着拍了拍张小桂的肩膀:“借你吉言,如果我真有一日能登上黄金台,定要扫平世间不平事!” 这本来只是一句口嗨,哪曾想张小桂听完这话后,眼睛瞬间就红了。 “贵人,你一定可以的,小桂这里就有一段冤情,等您将来为我沉冤昭雪!” 第二十三章 卑职拜见厂公 李文轩眼珠都快蹦出来了,“你有什么怨屈?不妨直说?” “这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更何况小的现在还在当值,如果贵人真有为小人洗刷冤情的想法,今天下值后,小桂在对面的酒楼摆一桌,请贵人去边喝边说!” 张小桂激动得眼眶发红,瞅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文轩看出来,这是真的有冤屈啊! “对面?”李文轩收回目光,昨个儿才在里边揍了端王世子,今天还去? 自己真是嫌命长了! “不着急,我今天要搬家,就不必破费,到时候你来帮我,我们坐在我新屋里边,边喝边说!” “贵人,您真是这个世界上顶好顶好的好人!” “嗨,好人卡可不能乱发!”李文轩拍了拍张小桂的肩膀:“但得事先说好,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绝对帮你!” “有贵人这句话,小桂就知足了!” 张小桂眼含泪花道。 李文轩收拾心情,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是个看不得邪恶滋生的人。 若非如此的话,昨天也不会破窗而入,闪电般出手戳翻四人,抽晕端王世子了。 刚走进文院,李文轩就遇到了冷嘲先生曹子胜。 “李公子!”曹子胜看到李文轩后,眼睛发亮,快步迎了上来:“昨日三生有幸,得见公子大作,简直让在下开了眼界啊!” “见笑了。”李文轩有点不太想和这人靠太近。 他是个嘴笨的人,万一这家伙忽然嘲讽自己,自己可是争不过他的。 曹子胜察觉出来了李文轩身上拒人的情绪,微微颔首一笑道:“李公子,别丢失了文院院生的身份,此物与你的好处,日后更大!” 李文轩闻言,心中虽不知真假如何,但对方看似总归是好意提醒。 他拱手一礼:“多谢曹兄提醒,小弟谨记于心。” “嗯。”曹子胜点头笑了起来,神态温和,和昨天的冷嘲先生简直判若两人。 他伸手为李文轩指路:“你往这边过去,户部过来的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多谢曹兄!”李文轩又是不慌不忙地拱手行礼。 “李公子见外了。”曹子胜还了一礼,笑眯眯地注视着李文轩走远。 推门而入前,李文轩心里还准备好了腹稿,结果推门而入后,他却瞪大眼睛,看着主座上的武帝。 “赵先生?是你?你是户部过来遴选的官员?” “怎么?我难道看起来不像是当官儿的?” 武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学着某些人的动作,把二郎腿也给翘了起来。 “这哪能啊,是我眼拙,不识真英雄!”李文轩走上前去,拱手一礼笑道:“这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那……” “李大人,这边自个儿填吧!” 李总管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之色,皇帝今个儿就是要做东厂督公,自己这个真正的正派督公,那就只有做副督公的份儿了。 他伺候皇帝这么些年,很清楚皇帝有时候冒出来的恶趣爱好,确实让人一言难尽,可没有想到,皇帝陛下而今的恶趣爱好,越发多了…… 嗯,好像就是发现了李小友之后,陛下那些奇怪的恶趣爱好……就好似得到了疯狂生长一样? 李文轩提起笔来,微笑着填表。 可是,写下名字李彪,还有年龄、身高体重后,他的表情就有点古怪了。 他一双眼睛好似龙虾一样探出,瞅了瞅上座端着茶、眯着眼睛,貌似极其悠闲的武帝,轻咳了一声: “赵先生,这文册是不是拿错了啊?” “嗯?让我看看!”武帝伸手出去,李文轩立刻走上前来,交给了武帝。 武帝认真扫了几眼,摇头道:“没错,就是这个,至于你的住址,你可以先填写黄金楼,等后边你住什么地方稳定下来后,再重新填写也不迟。” 李文轩拿在手里看了看,眉头都拧成一个疙瘩了。 “赵先生,可这是东厂百户的入职文册,并非是户部官员的入职文册啊?” “是啊,让你填写的就是东厂百户的入职文册,户部那边他们说人满了,上头就把你的官职改成了东厂百户。” 这本来是要给千户的,结果武帝昨天晚上宠幸完了后妃一合计,空降太高,对于李文轩而言,不算是好事儿,于是就给改成了百户。 在武帝眼中,百户已经是低得不能再低的官儿了。 可他却不知道,就是这个低得不能再低的百户,在百姓眼中,那也是顶了天儿的大官儿了。 武帝一脸疑虑地看着李文轩:“难不成,你对东厂有什么偏见?” “这怎么会!”李文轩立刻摇头:“东厂惩奸除恶,上查百官,下检黎民,乃是我大武国的护国神器!” 李总管听到这话后,喜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这可不是他花钱买的托儿啊! 这可是李小友……嗯,现在应该是李百户的肺腑之言。 武帝眯眼笑了起来:“可是,我怎么听人说,东厂都是一群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呢?”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总向着李总管瞟去。 李总管心头一阵哆嗦,皇帝陛下这是在暗示什么? 东厂做事过于狠戾? “哎,这大多都是那些贪官污吏的污蔑之言罢了。”李文轩生怕武帝抽走了自己手中的入职个人信息文策,笔走龙蛇,填得飞快。 东厂里的狗,那都可以横着走路的。 自己能加入东厂,那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这可绝对比去户部做个小打杂的好太多了! 尤其是,有了这层身份在,自己完全不用担心李虎、崔氏输了赌约后,不认真履行! 别看百户官小,但这可是大武国文武百官闻之色变的东厂啊! “那些贪官污吏,奸佞小人受到了东厂的惩处之后,心怀不满,这才会散布出去这样恶语中伤的谣言。” 李文轩感慨道:“市井之间,多是愚昧无知的贩夫走卒,他们大多喜欢以讹传讹,所以才把东厂这样为国为民的利器,传得如此邪恶。” “我能加入东厂,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且还一来就是百户!” 武帝认真端详李文轩那模样,确定他真不是在说话。 尤其是那两眼冒光的样子…… 太真了! 这小子甚至给朕一种他天生就是干东厂的料啊! 李总管也很欣慰,没想到自己的东厂,竟然能得到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如此的赞赏! 陛下? 您别看老奴啊,老奴真没有提前花钱找李小友对过台词的啊! 呃? 是这个意思啊? 李总管走上前去,拍了拍李文轩的肩膀:“很好,东厂就缺你这样的人才,还不快点来拜见东厂督公?” 李文轩吓了一跳,东厂督公? 这可是自己顶了天的上司啊! 可左右一看,这房间里并无他人,反而是……李总管把手指向了武帝。 李文轩露出一个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容,“赵先生,您是东厂督公?” 武帝挑了挑眉,笑容灿烂:“怎么?朕……真以为我不是大官儿啊?” 下一刻,一道洪亮低沉,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卑职李文轩,参见督公,祝督公洪福齐天,永得圣眷,统领我东厂上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第二十四章 入职东厂,掌刑百户 “我——我尼马?” 武帝嘴角蠕动了一下,差点把心里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你小子这也……你这就不是上道了啊,你这是直接一来,就给朕飚上高速了啊! 真他娘没见过这样的…… “咳咳咳——” 武帝干咳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那什么……平……凭你一身才学,在东厂里,也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 “卑职多谢督公赞誉,向督公学习,一辈子都学不完!” 武帝眉宇间忍不住露出轻佻之色来,你这小子……真有你的哦! “这位,是我东厂的副督公李进忠,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直接向着他禀报,本督公是要陪着陛下的。” “督公日理万机,陪好陛下,更是重中之重,关乎我大武国安危。” 李文轩真是太上道了,给武帝都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又转身向着李总管行礼:“卑职参见副督公,副督公雅望非常,过非常人也!” 李总管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会啊! 武帝微微颔首,柔和地笑着:“免礼吧!” “多些督公!” 李文轩立刻直起身来,身姿笔挺,少年英武。 武帝含笑道:“那行吧,朕……正事儿已经办完了,等会儿你领着他去东厂衙门司里边报道,领取百户官袍去!” “是!”李总管忙低头道。 李文轩立刻拱手道:“卑职恭送厂公!” 走到门口边上的武帝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李总管笑道:“这小子可你比上道多了,好好培养!” 李总管一愣,忙低头道:“卑职明白!” 武帝笑着看了一眼李文轩,这才跨出门槛离去。 “小子,甭看了,走吧!” 李总管回头看了看李文轩,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这小子就真是给他一种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对,咱家这东厂,就缺这样的人才! “李督公,督公日理万机陪在陛下身边,咱们东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岂非都是你一个人在辛苦大点?” 李总管居然一时间没注意到这话是话里有话。 他随口点头道:“算是吧!” 李文轩道:“那这岂不是说,咱们东厂上下,其实就是你在发号施令,那换句话来说,你虽然是副督公,但如此卖力地为陛下做事儿,将来未必不能将前边的副字儿给去了!” 李总管一听这话,惊讶地笑着回头看了看李文轩,他奶奶的! 要自己真是个副督公的话,听了你这番话,那还不得把你当作心腹培养啊? 可惜了,咱家就是正牌的督公,陛下才是那个……冒牌的。 嘶—— 慎言、慎言! “行了,甭说这么多废话,跟着咱家走吧!” “是,督公请!” 走出黄金楼门外的时候,李文轩看到了寒风中站岗的张小桂。 李文轩心中此刻的想法和之前却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他是觉着自己如果有可能帮张小桂洗清冤屈,那就出手。 如果遇到了不可敌的因素……比如说,张小桂的对头是非常大的官儿。 那李文轩也只能选择安然做缩头乌龟。 这可不是武功高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需要考虑的地方就多了。 但现在不一样,自己摇身一变,从一介白身,成为了东厂的掌刑百户,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案子的话,那自己的神经都刺激不起来。 反而越是那种牵涉顶级大佬的案子,就越是能让自己来神! 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李文轩都想过去拉着张小桂认真问一下,欺负你的人,到底是不是大官儿啊? 李总管上了马车,李文轩骑马追随,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东厂衙门司。 东厂衙门司前,李总管下轿,看守的护卫贩子立刻拱手行礼,口称“督公”。 李文轩这才发现,原来聪明上道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啊! 其他的东厂番子,可都知道称呼李副督公为督公,讨他的欢心。 既然是这样…… 看样子,自己以后得更努力才行啊! 李总管领着李文轩穿过正堂,直接来到了后堂的班房,对着这边伺候着的番子道:“把楼晚西叫过来。” “是!” 番子立刻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便来了一个长着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年岁四十上下许的粗犷壮汉。 这魁梧粗汉大步走了进来,径直行礼道:“卑职见过督公,不知督公唤卑职过来,所为何事?” 李总管指着李文轩道:“新来的,以后就跟着你混了,年轻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多教教。” 感受着那鹰视一样锐利的眸光,李文轩忙抱拳道:“卑职李文轩,拜见楼大人!” 哪曾想,楼晚西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督公,卑职这里不收新人。” 李文轩很是吃惊,这老小子,这么吊? 对顶头上司都这样一副态度? 李总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对此没有丝毫意外:“这小子可不一般,总之一句,你带也要带,不带也要带。” “没得选?”楼晚西皱眉。 “没得选。”李总管笑了起来。 楼晚西嫌弃地看了一眼李文轩,扭头洪声道:“小子,跟我走吧。” “快去!” 李总管挑眉一笑。 李文轩隐约感觉到不是啥好事儿…… 不过,现在也是个走在街道上谁见了,都要笑脸相迎的东厂掌刑百户。 职场欺压? 怕啥啊! 大不了告黑状就是了。 哪个东厂的人身上没点黑料?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偏院,领取了掌刑百户的血衣斗篷、三尺官刀、牛皮管靴,丝制羊毛袜,以及暗红色的内衬,外加一副贴身软甲,包括……内裤! 太贴心了,这东厂! 赴汤蹈火啊,厂公! 这些衣物,都是当场转进侧边的更衣间换上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完整的铠甲,四季换洗的官服,每一个季节两套,穿坏后,得自己花钱换新的…… 佩刀若是有损坏,也得自己花钱修复,或者是加钱换新。 最后,才是官印。 楼晚西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看着李文轩严查过官印无误后,便对着账房的番子道:“先预支他五十两银子。” 账房闻言,略显为难地看着楼晚西,躬身苦笑着哀求道:“千户大人,这不符合规矩啊?” 楼晚西扭头看了一眼账房,轻声笑道:“你在和我说规矩?” 账房吓了一跳,立刻惨声道:“小的这就去预支!” “卑职谢过楼大人!” 李文轩忙拱手一礼。 楼晚西神色冷漠:“先别着急谢我,京城顶好的棺材,就是五十两银子一口,督公既然安排你跟着我做事儿,你就先去把这口棺材钱交了。” 我尼马? 李文轩手里的五十两的官银差点直接掉地上。 自己就是来上个班而已。 有必要玩得这么刺激? 一抬头,李文轩就看到了楼晚西那双充满了戏虐的眼睛,他声音带着一抹森然的嘲弄之感: “小子,这才只是个开始,别怂哦!” 第二十五章 什么叫东厂? “我尼马?” 李文轩真是有点惊呆了,他在内心反复强调好几次,自己只是来上个班而已。 结果,入职手续刚办完,上司就让自己准备棺材? 这个逼班,还非常不可? 嗯……还真是非上不可! “百户大人,您的地址确定下来后,小的就让人帮您把其他的东西送过去。” 这账房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要倒大霉的李文轩,会把他当作出气筒。 楼晚西看着李文轩变得很是精彩的脸色,古怪地笑了一声:“跟我走。” 李文轩应了一声,快步跟在楼晚西身后。 两人出了库房,便来到了班房大院,直接叫来了一个肥嘟嘟的百户。 “孙胖子,这是新来的,你给他解释解释,什么他妈的叫东厂!” 听着楼晚西那彪悍的话语,李文轩真是瞪大了眼睛? 什么他妈的叫东厂? “千户大人放心,卑职务必让这位兄弟对我们东厂有一个清晰准确的认知。” 楼晚西却已经走进了一处房间内,显然是理都不理会这属下说了什么。 “在下李彪……” “嗨,哪用这么客套?”孙胖子人如其名,身体肥硕得宛若一个巨大的滚球,也亏得这百户的血色官袍质量足够过硬,否则的话早就要被撑爆了。 孙胖子领着李文轩在屋檐下落座,一边烤着火儿,一边示意边上伺候着的番子给李文轩倒茶。 “我叫孙桂云,同僚们都叫我孙胖子……”那双臌胀的肥眼滴溜溜地打量了一下李文轩:“兄弟,我看你手中这把玄铁刀价值不菲,您是哪家的权贵?来这里混资历,怎么混到了楼老魔手底下啊?得罪了什么人啊?这得多大的仇啊?” “呃?”李文轩把那口价值不菲的玄铁刀提了起来,放在桌子边上,摸了摸刀柄,干笑道:“我是个大官儿的私生子,别的不好说……” “诶,懂了懂了!”孙胖子一副你再说,哥哥就要捂住你的嘴巴的动作。 李文轩苦笑一声:“孙兄,尚且不知……” “哎,别着急,我都会给你解释清楚的。”孙桂云摆手笑着,俨然已经把李文轩当作来东厂混资历,结果却被人摆了一道的富家子弟。 “咱们东厂自督公之下,分三位掌刑千户,每一个掌刑千户之下,又有六位百户,百户分两位掌刑百户和四位理刑百户,” “理刑百户呢,坐镇东厂衙门司,是和公文、上下官员打交道的。” “掌刑百户呢……”孙桂云看着李文轩,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负责带队缉拿凶手,侦查案发现场,包括但不限于剿匪、做卧底……” “所以,掌刑百户的危险性特别高,用楼头儿的话来说,那就是更新换代很频繁。” 李文轩听出来了,这理刑百户是个蹲办公室的活儿,舒坦惬意。 掌刑百户……核动力驴! “那不知,这更新换代有多快?” “就这么说吧,楼头儿上一个掌刑百户,是十天前办的入职,三天前抬的棺材……” “诶?李兄弟你去哪儿?” “我……想找督公换个安逸点的工作……” 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文院院长会在接见自己的时候,做出暗示,让自己接下文院银牌了。 感情……那老家伙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忽悠来东厂,干这种亡命之徒的活儿啊! 院长,您是个好人呐! 可惜,我真的很需要官职。 “嗨,李兄弟,大不了回去跟家里人服个软,找找关系,重新调动一下工作,问题也不大,不用跟着我们这些泥腿子在这里死受……” “要有这种可能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李文轩干咳道,回去求人? 那真还不如向死而生得了。 “那……我接着给介绍哈!”孙桂云干笑一声,肥嘟嘟的脸上,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喜感。 “你是掌刑百户,平日里坐镇衙门司,外边有案件上报,或者是上边有指令下达,你就得点班出发。” “当然,你应该清楚,这只是掌刑百户明面上的工作。” 李文轩干笑以对,他娘的,这也太坑了吧? “咱们这边班房的番子,你是百户官职,名义上不能超过一百人,但是如果点子扎手,上报千户大人的前提下,可以超过百人。” “此外,咱们在外边办事儿,遇到突发情况,可以直接征调巡街捕快、差役、百姓,甚至地方驻军为我们做事儿,但是同样,人数上限不能超过一百,超过一百人,就得向着上边报备。” “那如果来不及报备的情况下呢?” 李文轩知道这是一份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孙胖子从腰间摸出一个烟袋,笑呵呵地看着李文轩:“李老弟果真是个上道儿的……抽不?” “不会。”李文轩摇头。 孙胖子取出火折子,给自己点了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后,才眯着眼睛道: “真发生这种来不及报备就需要强行调人的情况,那多半都是要命的活儿,最后怎么处置,就看你捅的篓子有多大。” “那也就是说,这个量刑处罚,本身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李文轩抓住了孙胖子话里的关键部分。 “嘿!你小子……就是这么个理儿!” 孙胖子敲了敲烟道,心里清楚这是个聪明人,对着边上奉茶伺候的番子道: “去,把下边的人都叫过来,见见咱们院儿的新掌刑百户,以后出去,都给老子睁大眼睛,他娘的,这半年以来随份子,老子都快随穷了!” 边上的番子小心翼翼地点头应了一声,快速转身离去叫人。 李文轩听了这话,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 孙胖子随份子钱都随穷了,那这到底是死了多少掌刑百户啊? 眨眼工夫,整个院子里都占满了人。 “参见掌刑百户!” 洪亮的声音回荡开来,颇为雄壮。 李文轩粗眼看过去,约莫两百余,没有三百多。 他心下略显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孙胖子。 孙胖子挥了下手:“都给老子把李百户的样子记在心里,忘记你爹你娘问题不大,但是敢记不住李百户长什么样子,仔细你的皮!散了!” “是!” 两百多人齐声喝道,随后各作鸟兽散,该干嘛就去干嘛。 “兄弟是个眼力劲儿惊人的,看出来不到三百人吧?” “看出来了。”李文轩点头道,这不就是吃空饷呗! “嘿,看破不说破就行。”孙胖子搓了搓手指头,“咱们平常的福利,就这么发下来的。” “那……要是我们手里人手不够用了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李文轩真是服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吃空饷啊! 不过好在,自己就是吃空饷的人群之一,忽然又觉得这并不是多么不可接受的问题。 “老李,你就不觉得奇怪,咱们楼头儿是千户,但下边为什么只有六个百户?” “咦?这有什么说法?”李文轩问道,既然是野路子,那就应该问清楚。 “说法就是,正常情况下,一个千户下边应该是有十个百户的,但我们只有六个百户。” 孙胖子笑嘻嘻地说着:“正常一个百户下边,应该有一百个扈从,但我们院儿满打满算,也凑不足三百番子。” “嗯……老孙,那咱们这一个月除了俸禄外,到底还能到手多少钱?” 李文轩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 这他娘都黑了多少空饷钱啊? “还有,我们这么干,上头会不会……” 李文轩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二十六章 这就叫东厂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孙胖子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悠闲地吐出几个大小不一,但却非常圆的烟圈儿后,这才道: “因为我们明面上是东厂的人,实则属于禁军体系,真要是出现人手不够这样的情况,那自然是从禁军调兵。” 李文轩忽然想起来库房还给发一副铠甲。 原来,自己这虽然挂的是东厂掌刑百户的职位,但占用的,是禁军的编制啊! “就咱们千户这种,能直接调兵一千,但是这可需要督公批复才行,否则的话,那就视同谋逆。” 李文轩点点头:“明白了……” 禁军也吃空饷。 “其他的事儿,那也就没什么了,每天辰时初点卯,申时末下值。” “当然,这都是对下边的人而言,我们百户是不用守这个规矩的,只要能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你就算在家睡到大天亮,也没人能说什么。” 李文轩点点头:“那其他的百户……” “你说的是掌刑百户还是理刑百户。” “都有。” “掌刑百户现在就你一人儿,理刑百户除了我太胖跑不动外,其他那哥三儿,都在外边跑。” “呃?就我一个掌刑百户?”李文轩呲了呲牙,一时间有点…… 核动力驴! “嗨,怕啥啊,等你能在这里干过一个月,我和其他哥三儿掏钱请你去教坊司听曲儿。” “还有这福利?”李文轩哑然失笑。 “看你年纪挺轻的,不会还是个雏儿?” “嘿,瞧你这话说的!”李文轩摆摆手,然后道:“你看人真准!” “好,这好说,你要能在楼头儿这儿干满半年,我们哥四个凑钱给你睡花魁!” “呃?”李文轩黑着脸,“你们这完全就没有觉着我能活过半年啊?” “真不是哥哥看不起你,咱们院儿的掌刑百户,真没一个能活过半年的。” 孙胖子一脸感概,“你想啊,睡个花魁,得他娘几万两银子,咱们哪里掏得出来?” 李文轩抿抿嘴:“那你还是存着钱吧,万一我真活过半年了。” “那我砸锅卖铁,去偷去抢,我去卖屁股,都给你把钱凑够了!” 孙胖子赌咒发誓一样认真。 李文轩是听出来,这家伙真是笃定自己活不过半年啊! “那其他的两位千户手底下的掌刑百户呢?” “没这么离谱,主要是咱们楼头儿嫉恶如仇,朝堂上下那些狗官们看他不爽的多,所以……” 孙胖子挤了挤肥嘟嘟的眼睛:“懂得都懂!” “懂!”李文轩点头。 “那啥,你这边有两天安家的假期,两天后点卯上值。” 说完这话,孙胖子用烟锅“咚咚咚”的瞧着桌面:“疯驴子!你他娘的要是没死,就给老子滚过来!” “哎,孙爷,小的来喽!” 这时候,一个打杂模样小厮的人,小跑着走到了孙胖子边上,躬身一礼,满脸堆笑:“孙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位是新来的掌刑百户李彪,你领着他出去遛遛,看看哪里的宅子不错,就收下来做平安宅,其他的用度,差什么,就去集市上补充。” 孙胖子收起旱烟袋:“能叫咱东厂的人看上,都是那些贱货的福气!” “是!孙爷!”这身材矮小的小厮忙转身看向李文轩,躬身行礼:“李爷,小的疯驴子,见过您老!” 李文轩这才注意到,这疯驴子脑门边上有刺字,竟是个贼配军? “这厮是金国人,当初山海关之战,被抓到这里来的,也有些年头了,算是我们院儿里的奴隶,你初来乍到,有啥不懂的就先问他。” “还有。”孙胖子站起身来:“老李,你出门后,得斜着眼睛看人,就这样,懂不?” “斜着眼睛看人?”李文轩一下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孙胖子侧脸斜眼,一股充满杀气的表情,立刻出现在他脸上。 李文轩瞬间懂了,这不就是赵文卓演反派的标准动作,斜眼睛看人嘛? “哎!上道儿!”孙胖子拍了拍李文轩肩膀,愉快道:“咱们东厂的爷们儿,走在路上,不去揉小娘子的奶,那都是恩赐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掉份儿!” 说完这话后,孙胖子毫无征兆地踢了疯驴子一脚。 疯驴子当场被踢了一个狗吃屎……摔得鼻青脸肿,他却立刻爬了起来,笑哈哈地躬身行礼:“谢过孙爷赏赐!” 李文轩差点把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 还能这样玩儿? “老李,看到了吗,这是赏赐!”孙胖子哈哈笑着转身离去。 李文轩站起身来,拾起玄铁刀,看了一眼疯驴子。 疯驴子忙躬身行礼:“李爷,咱们现在出发吗?” 李文轩点点头,边走边问:“你今年几岁了?” “回李爷的话,三十五了!” “你是十七年前,山海关之战,被俘虏的金人?” “李爷说的正是!”疯驴子忙点头笑道。 李文轩莫名地想到了自己这副身体的生母,与此人的遭遇,很是相似。 “行吧,你领着我去衙门司边上租住一处宅子,要安静、环境清幽的。” “好嘞,李爷您往这边请!” 疯驴子弓着身儿,领着李文轩出了衙门司。 李文轩骑着马,走在街上,就已经感觉出来不一样的地方了。 街上路人,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什么身份,看着自己这一身血色斗篷,都会下意识地往边上避开。 甚至,只要李文轩眼睛多注视某个位置,那边原本热闹的街市,立刻就会作鸟兽散。 小摊商贩甚至吓得连小摊都不敢收就跑了…… 李文轩干笑一声,东厂这名声在外,自己还需要斜着眼睛看人吗? 嗯,需要。 “爷,您看这座宅子咋样?” 疯驴子指着前方一处民宅问道。 李文轩摇头道:“太贵了,租不起。” 疯驴子一愣,满脸堆笑道:“李爷,您说笑了,您要是看上这处宅子,那就是这处宅子主人的福气,他求都求不来呢!” 李文轩道:“我觉着那边不错。” “哪儿?”疯驴子顺着李文轩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边只有几间平房,外加一个半人高的篱笆围成的院子,内里栽了一丛竹子,院子南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鱼塘…… 这? 这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民房啊? 这位李爷,难道真是个好官儿? 真的愿意支付租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疯驴子看到院子里走出一个衣着朴素,但容貌清秀的妙龄少女。 哦! 明白了。 这些东厂的狗官怎么可能有好人呢? 这是看上人家刚出落的黄花大姑娘,准备去祸害啊! 疯驴子脑子飞快转动,脸上露出习惯的献媚笑容来,讨好地看着李文轩: “李爷放心,小的门清儿,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十七章 我就租个房而已 李文轩是个不善于租房的,直接挥手让疯驴子全程去做。 疯驴子满脸与有荣焉,昂首阔步地敲响了这家人户的院门。 “您是……” 一个面容朴素的老汉走来开门,抬头看到疯驴子脸上的刺字后,微微一愣,神色瞬间带着几分不善之色: “你要做什么?” “小老儿,好教你看清楚,爷爷可是为百户大人来寻一处平安房的!” 说话之间,疯驴子回头看了一眼街边策马而立的血色斗篷俊俏年轻百户。 老汉一看,瞬间吓得脸色发白,差点当场就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我们家这破地方,何如能……” “哟?你是个好胆的,平安房你都给拒了?”疯驴子脸上露出玩味儿的笑容。 “不敢!”老汉扶着门框,哆嗦着双腿站稳了,“不知大人何时住进来,小老儿全家好搬出去。” “不用搬出去,我只要挨着竹林边上的那处平房就行,月租钱一两银子如何?” 李文轩翻身下马,脸上带着诚意。 “一?一两银子?”小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经情况下,这个月租,可不是住进来的这位千户大人给自己的,而是自己给这位千户大人的孝敬。 若不是如此的话,又为何会叫做平安房呢? 点头答应下这租房,那就是平安,若是不答应? 嘿嘿! 这些狗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保管叫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然而,某位掌刑百户大人是真的不知道这个…… 李文轩见老汉这般模样,蹙起眉头:“若是觉得少了……” “不不,大人说是多少,那就是多少,还请大人入寒舍来,小老儿为你奉上热茶驱寒,我带着家人,马上把大人要的这间房收拾出来。” “嗯。”李文轩点了点头,径直走入院落中来。 疯驴子趾高气扬地牵着马走进院落,在边上的马厩里把枣红马给喂了上去。 回头一看,百户大人竟然真的在喝茶…… 对于那位小心翼翼伺候着倒茶的朴素姑娘,竟保持着秋毫不犯的感觉。 疯驴子知道,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总不能让百户大人亲自下场和姑娘说吧? 这太掉份儿了。 “老头儿?” 疯驴子来到了正在收拾房间的江老汉身边。 江老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有些惧怕地开口:“官爷有何吩咐?” “坦白了说,你家这破地方,谁能看得上?”疯驴子开口冷嘲起来,眼神也变得狠毒。 江老汉打了一个哆嗦,连退了两步,后背“嘭”的一声轻响,撞到了墙壁上。 “小老儿委实不知……” 疯驴子冷笑起来:“老家伙,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嗯——” 他眼神放肆地往院落中正倒茶水的俏丽朴素少女一扫。 江老汉顿时两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打住,这是百户大人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疯驴子平日里受人欺凌,心里早就已经在高压下变态,而今少有这样可以狐假虎威欺负别人的时候。 眼下的模样,竟然是要把别人对他的欺负,十倍百倍地施加在江老汉身上一样。 “疯驴子?” 李文轩见疯驴子进了屋,好一会儿没出来,便忍不住叫了一声。 “唉!李爷,小的这就来!” 疯驴子瞬间变换了面孔,拿出比对待自己亲爹都热情千百倍的热忱,踮着脚儿,小跑着到了李文轩跟前,躬身行礼赔笑:“李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黄金楼,找一个叫张小桂的门卫,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下值后,直接过来找我。” 李文轩看了一眼点头如同捣蒜的疯驴子,又道:“然后去前将军府,告诉唐奇,我的地址在这里,最后回到东厂衙门司,让他们把我的东西都送到这里来。” “李爷放心,小的这一条条儿的,都给您捋清了。” “去吧!”李文轩挥了下手,准备亲自动身起来收拾房屋。 结果,这举动差点没有给江老头吓死! 连声说着让官爷休息,自己来云云这样的话。 李文轩笑道:“无妨,日后我可能在这里住很久,房租一个月一两银子,我的马,得喂上好的精料,这些我不太懂,老伯帮着看看,买些好的精料喂养着,每个月该算多少的草料钱,辛苦费,也都一并算给你。” “啊?这——” 江老头也不是瞎子,这样一匹好马,得吃什么样的精料啊? 这干脆把自己剁碎喂给这畜生嚼了得了! 可是,眼角的余光看着院落中出落标致的长女,以及那外出和小伙伴玩够了回来,浑身汗蹭蹭脏兮兮的小儿子…… 江老头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的女儿…… 江老头心中欲哭无泪,脸上却不敢有半点不满显露出来,否则惹毛了这血色斗篷的官爷,随便安一个罪名,把自己全家下狱…… 女儿失去贞操,不知被玩弄成什么样,死了?或是会疯了? 自己失去了多年的积蓄,这本来是存着给女儿做嫁妆,儿子长大后娶媳妇儿做聘礼的…… 啊呸! 钱算个什么? 只是可怜自己这乖女儿,要让这个畜生玷污了。 还说要住很久? 一次两次还不满足? 畜生啊畜生! 这个畜生! 可…… 悲催的是,自己还得笑脸相迎,问官爷是否尽兴? 老天爷啊,这样悲惨的世道,何日是个头啊? 老天爷,你无眼啊! “自然是一切依照官爷说的做。” 江老头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的,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活剐着。 李文轩心下挺奇怪,京城的房子自己买不起,但是自己现在给的月租一两银子,还只是租用了对方的一个单间儿而已。 这非常的合情合理啊! 可是,这老头的表情,怎么看着有点奇怪呢? “阿姐!” 小儿子江阿生跑进院子里,拉着姐姐的手,开始说着刚刚自己和小伙伴们比谁跑得快,自己得了第一这样的童趣。 江小小虽然也很紧张,但不敢过分表露,拉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弟弟,就想要进门。 不曾想,弟弟看到了身披血色斗篷的年轻百户。 “哇,姐姐,我们家里来客人了吗?” 不过四岁稚子,俨然还不知道这一席血色斗篷,在这片大地上,对于武国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单纯的大眼黑白分明,无辜中透露着一股单纯。 李文轩听到小男童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小朋友,大哥哥以后是租住你家偏房的租客,我叫李彪,你叫什么呀?” 江阿生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姐姐已经吓得掌心冒冷汗的双手,快步跑向李文轩,扯住了百户大人象征着权力与杀戮的大红斗篷,像是抖动他的尿布一样摔扯起来。 这令天下人都闻风丧胆的血色斗篷,发出砰砰的扇风声音。 奶萌单纯的声音响起:“大哥哥,你的衣服好好看啊!” “阿生!”江小小的魂,已经吓飞了。 第二十八章 还得是这身皮 至于江老汉,直接两眼一黑,靠着门板倒头就睡…… 当然不是真睡,是直接吓晕了! “坏了,你爹昏迷了!” 李文轩一个箭步扶住江老头,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站在茶桌边上的江小小也“呃”的一声,脑袋一歪,年轻活力的香软身体猛地一颤,就好似煮熟面条一样软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昏倒在地上。 李文轩舍去了江老头,一个箭步挽住了江小小的细腰,忙屈膝半跪在地上,顺势就把江小小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江阿生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他还没懂,自己亲人发生这一切,完全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阿姐? 爹爹? 你们不是说不能睡地上的吗? 李文轩伸手掐着江小小的人中,轻轻唤了一声:“江姑娘?” 江小小猛然惊醒过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白净少年面孔,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男儿身上强烈的体味,脑子在嗡嗡嗡的一阵乱响后,这才意识到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 江小小惊呼一声后,檀口中吐出的气息宛若幽兰般,全部喷吐在了李文轩脸上。 然后,她又吓得昏死了过去。 李文轩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得吃手手的江阿生:“江阿生,你姐姐的房间在哪儿?” “那儿!” 江阿生伸手指着一间房道。 李文轩拦腰抱起江小小,随后表情微微一变,这看着肉也不多啊! 咋就这么沉呢? 说你是头母猪,可你也不胖啊! “哐——” 一脚开门,屋内传出一股女儿闺房的气味,闻得李文轩心头一动,扫了一眼淡粉色的蚊帐后,便把这昏迷的少女放在了床上。 做完这些后,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小小人儿——惊讶得吃手手! 李文轩笑着摸了摸江阿生的小脑袋瓜子,“好看你姐姐,她太累了,我去给他找大夫。” 走出门后,李文轩这才想起来昏迷在门槛边上的江老头,他注意到了桌面上已经冻冷了的茶水,直接淋在了江老头脸上。 “啊——” 江老头惊恐喊叫着惊醒了过来,然后就迎上了李文轩那张笑呵呵的脸。 随后,江老头更惨地叫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李文轩:…… 年轻的百户大人回头看了看身后,整个院子里除了一个惊讶得吃手手的小娃儿外,便没有别的人…… “嘿,小家伙,你家里是有什么遗传病吗?” 吃手手的还在吃手手,甚至吃得津津有味,完全理解不了什么叫做遗传病。 李文轩一看,只好把江老头扯着脚,拖进屋内,防止他这么冷的天被冻死。 回头一看,小家伙乖巧地搬了个符合他小短腿儿的小板凳,乖巧地坐在老父亲身边。 李文轩摸了摸头笑道:“乖,看好你爹爹,等会回来的时候,给你糖吃!” 听到“糖”,吃手手的小家伙,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李文轩把院门从外边带上,眼睛往街上一扫,街上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就连一个路过的刚要随地吐痰的彪形壮汉,被吓得连忙憋住后,咕嘟一声,又把口痰咽了回去…… 李文轩一阵恶寒,心中默默道,这个世界的人,多多少少有几个不正常的。 “你!” 李文轩斜着眼睛盯住了一个人。 那面容憨厚,貌似忠良的汉子当场吓哭,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官爷饶命,我是和我小姨子偷情,但是和小姨子偷情不犯王法啊!” 李文轩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厌恶地朝着男子啐了一口:“谁问你这个,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儿?” “官爷,往这边走到街角就是!”男子哆哆嗦嗦地说着。 李文轩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快步往街角走去,张无忌他娘说得对,貌似忠良的男子也未必就真是忠良之辈。 男子以为自己死定了。 结果—— 他哆嗦着站起身来,忽然发现过往的路人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男子怒声道:“偷人怎么了?你们敢说自己没偷过人?” “啊呸,真不害臊,谁说你偷人了?你尿裤了还不自知!” 一个路过的大婶儿扫了一眼男子湿漉漉的裤裆,鄙视地留下了自己的口痰。 男子闻言,低头一看,这才觉得胯见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袭来。 “啊!” 男人大叫一声,捂着裤裆迅速跑过人群,留下一整条街的哄笑声。 此时,李文轩已经到了医馆外。 他敲了一下房门,语气焦急道:“大夫,有一家人似乎是遗传病,父女两人忽然就昏迷不省人事了……” 屋内烧着木炭,冬日里窗户关着,光线昏暗,坐堂大夫也昏昏欲睡。 听到这话后,眼皮都没抬起来,就打着哈欠,一副你死不死人,和我没任何关系的样子,张口懒羊羊地说道: “外出问诊,起步两百文,冬日天冷,得雇马车,此外明码标价,概不赊账……啊——” 坐堂大夫打着哈欠,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受着求诊的人走了进来后,厌恶地挥手,好似驱赶苍蝇一样: “真是个不懂规矩的,让你先去雇马车,听不懂人话……” “他妈的刁民!”李文轩一只脚重重踩踏在坐堂大夫的桌子上,把热茶、蜜饯等这些东西震得满地乱飞。 “你小子找……” 懒羊羊的坐堂大夫愤怒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席血色斗篷! “啊!官爷!” 坐堂大夫吓得惨叫一声,浑身哆嗦着,粪门一松,屎尿都差点当场喷出来。 李文轩说话前,特意记着孙胖子的叮嘱,斜眼看人后,才冷冷道:“人命关天,你却这般不放在心上?马上跟本官走!” “啊!是是是!小人这就跟大人去诊病!” 看着前一秒冲瞌睡,随时都会梦周公的坐堂大夫,瞬间龙精虎猛地提起药箱,变成了健步如飞的田径健儿。 李文轩拍了拍身上崭新的血色斗篷,心中感慨还得是这身皮啊! 他伸手捡起一块掉落在桌角边缘的蜜饯,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答应了小朋友的事情,可不能做不到哦! 而且,这个绝对不算贪污受贿。 李文轩快步回到江老汉家中。 大夫不敢多言,先为父女两人轮流诊脉,这才谨慎地说道:“回禀大人,从他二人的脉象来看,应该是惊吓过度昏迷了。” “惊吓过度?”李文轩心里奇了怪了,有自己这血色斗篷在,什么邪恶势力都将无所遁形,他们怕什么啊? 联想到了那个唐奇,李文轩心中轻叹,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人果真不少。 “不管这么多,先把人救醒再说!”李文轩眉头一皱道。 大夫立刻点头道:“小人这就施针,只需片刻,这位姑娘就能先醒来。” 无疑,这个大夫是个懂事儿的。 李文轩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夫从容扎下银针,忽而注意到了角落里某双渴望的稚嫩小眼睛。 他笑了笑,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块蜜饯,放入了小孩儿口水奔涌的小嘴儿里…… 第二十九章 房东女儿 “大人,醒了!” 大夫言语之间带着讨好,笑呵呵地转头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走上前来,看着依旧有点惊魂未定的少女,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江姑娘,你方才在院子里忽然昏迷了……” 他看着似乎很怕什么的江姑娘笑道:“不过你不用害怕,大夫开药吧。” 李文轩始终都没有那种觉悟,江姑娘怕的,从始至终,都是他这位面带微笑,吃人不吐骨头的东厂掌刑百户大人罢了。 “是,大人,小的这就开药……” 大夫从药箱里边摸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个药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文轩: “大人,小的先去给另外那人诊病。” “去吧。”李文轩点了下头,从他手中接过药方。 “请问有人吗?” 是张小桂! 这厮这么快就到了啊! 李文轩看了神色往门外张望的江小小,微笑道:“是找我的。”他放下手中的药方,快步往门外走去。 “阿生,这位大人他……“ 江阿生脆生生道:“阿姐和爹爹不乖,睡地上,大哥哥把你抱进屋里放床上,就去找大夫,你要吃药药,药药苦,不能吐……” 听完这话,江小小苍白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激动的红晕,这位大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难道,他就真只是来租个房而已? 可是,这……这和自己固有印象之中的那些东厂血衣大人们的行事作风,完全就不一样啊! 少女眼神复杂地往外看去,那挺拔的背影,竟然是越发让她心中产生了更为复杂的情绪…… 半人高的篱笆外,一道身影焦急地往屋内看去,忽然看着屋里走出来了一个身披血色斗篷的东厂掌刑百户,张小桂吓得下意识想要转身快步离去。 可当他注意到了那人的面孔后,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脸上满是震惊,嘴巴下意识地叫道:“李公子?啊不,小民一时口误,还请大人恕罪!” “怎么?披上这层皮,我就不是李公子了?” 张小桂吓得浑身发抖,满脸虚汗,哆嗦着嘴唇摇头:“不不,小民不是这个意思,小民……” “张小桂,你不是说你有冤屈?你忘记我和你说的?” 李文轩笑道,这种送上门来的业绩,不要白不要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帮着小民申冤做主?” 李文轩眉毛一挑:“貌似,我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意思吧?” “小民……” “打住!进来说话!”李文轩眼看着张小桂就要隔着半人高的篱笆跪下去呼喊青天老爷,顿时挥手制止了这家伙。 “是,小民听大人的!” 张小桂脸上满是千恩万谢的神态,忙顺着李文轩打开的院门,快步走了进去。 此刻,茶水已经凉了,李文轩扫了一眼院落边角的露天厨房,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张小桂立刻快步走上前去,把火烧得正旺的炉子提了过来重新烧水。 “大人!” 李文轩听到江老头的声音,回头一看,见老头儿脸上依旧带着些许惊慌失措之色。 他淡淡一笑:“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访。”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张小桂:“得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帮着我把这间房屋收拾一下,稍后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再谈吧。” “是,大人!”张小桂听着能帮大人做事儿,那叫一个打鸡血的兴奋。 他急匆匆地穿过江老头身边,认认真真地收拾起来了房屋。 “大人,小老儿就可以收拾的!” 江老头窘促不安起来,忙走上前去抢活干。 李文轩含笑道:“老伯,你跟着大夫去抓药吧。” “这……”江老汉为难地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大夫,这人往常可不是这般模样的啊! “哎,何须麻烦啊?”大夫堆笑道:“小人稍后给送过来便是。” 他心中正在震惊,这江老汉那来的东厂掌刑百户这般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 心中因为害怕,甚至都在认真回想着过去,自己是否有欺负过这老家伙的时候…… 想来想去……还真有! 这些年他来看病,自己一开始开的药,都是没什么效果的药,等到病重后,这才开正经的药给他和其家人治病的。 不过……这事儿自己好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想来也不算坏事儿。 大夫心中点石火光般闪过诸多万往事。 此刻的他,虽然掌心冒冷汗,但却忍不住为自己牢固的嘴巴点了个赞…… “这——” 江老汉看了一眼屋内干得热火朝天的青年,又看了看面含微笑的百户大人。 “爹,我们还是听大人的吧!” 这时候,江小小走出门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江老汉看着女儿一副完整无缺的样子,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放松下去,擦了擦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憨厚地点头道: “哎,听大人的!” 江老汉略显迟疑地看着李文轩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大夫去诊所抓药。 张小桂这边,搬完东西后,又提起扫帚,帮着清扫,随后更是把屋内铺了一层的廉价松木地板,先用潮湿的抹布擦洗,然后又用干抹布擦干。 到最后,擦得都快反光了…… 原本就刚刚修建起来不到一年的房屋内,一股子新鲜松木的味道很是浓烈。 李文轩走进去看了一眼空着的简陋木床,心中计划着等会儿买铺盖的时候,也顺带着换一张床。 这地方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便干脆辞别了房东女儿,和张小桂上了街,找了一处看起来还不错的饭馆儿,要了个单间儿,打算认真谈起事来。 “李大人,小人先敬您一杯酒!”张小桂举起酒杯,两眼微红,神色颇为激动地说着,“大人您随意就行!” 说话之间,这家伙一仰头,拳头大的酒杯里满满的酒水,就给一口闷了! 李文轩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只好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张小桂笑道: “你说,你一口闷这么多的酒,就不怕喝醉了,说不清楚正事儿?” 张小桂听出这话是和自己开玩笑的,只好苦笑一声:“大人,您有所不知,小人这份冤屈,别说是喝醉了,就是割了我的舌头,我都能说清楚啊!” 听到这话,李文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来活儿了,来大活儿了!” 第三十章 大活儿来了! “小人的父亲,曾经是一位禁军伍长,十七年前的山海关之战,先父力战而死,按照朝廷的规矩,小人本应该在今年年初,满二十岁后,继承父亲的伍长职位,可不曾想……” 张小桂咬牙切齿道:“小人去禁军军营报名的时候,竟然被人告知,我的伍长职位,已经被有关系的人顶替了!” 这一番话,可真是叫李文轩越听越兴奋,眼睛越听越亮! 烈士遗孤、关系户、冒名顶替、禁军底层糜烂等各种关键性的词语,瞬间扶摇而出。 “那你可曾有去报官?”李文轩问道。 张小桂给自己倒上酒,苦笑道:“自然是去过的,可不仅没把事情解决,反而还被狗官扣上了一个无中生有,闹事污蔑禁军的帽子,关了我两个多月。” 这青年眼里都见了泪花,“若非是我舅舅散尽家财,上下打点关系,只怕现在我都还没出来呢!” “那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你有些什么直接的证据?”李文轩品酌道:“简单而言,就是有多少人可以证明你父亲这件事情是真的!” 张小桂神色激动道:“小人有山海关之战后,朝廷特此下发的文书!这是铁证!” “人证呢?” 张小桂瞪大眼睛,想了一下:“我舅舅也是禁军。” “有担任官职吗?” 张小桂尴尬一笑:“我阿舅只是一个大头兵,若非如此,也不会连我被顶替这件事情也毫不知情,最后还要散尽家财救我出来了。” 李文轩端起酒来,抿了一小口,这味儿……甜丝丝的,怪好喝! 武国酿制的酒水,并非蒸馏酒,多数以米酒为主,也有少数的果酒。 “那禁军那边,你是否能够找到一些你父亲当年的战友,为此事作证明呢?” “之前他们自然不敢,但现在有大人做主,他们自然都敢站出来作证!” 看着一脸热血模样的张小桂,李文轩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呲溜了一口,吐出鱼刺,咀嚼后享受着美味在味蕾炸开的享受感,随后滑嫩地吞咽下鱼肉后,这才摇头笑道: “这可未必!” “这……”张小桂似乎想做什么解释。 李文轩挥了下手:“伍长职位,在禁军之中,不算是大官儿,但也是底层的小队长,手底下管着五个人,这样的小军官都有人敢冒名顶替,那说明对方的关系肯定不小,至少……也得是千户以上的级别,才敢这么做吧?” 张小桂听到“千户以上的级别”这几个字,就已经吓得失色了,嘴唇轻颤一下,有些发白的脸上露出惧色: “那,大人这要是过于棘手的话,小人只当作今天什么话都没说,还请大人海涵……” “海涵?”李文轩笑了,“分明你才是受害人,还让我海涵你?你瞧仔细了,我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再说这话。” 他挑眉笑着:“东厂,什么时候怕对方的官儿大了?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八个字,就是六部尚书见了,也得哆嗦几下不可。” 张小桂激动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您管定了?” “自然!”李文轩挑眉,嘴角泛起笑纹。 身为东厂的掌刑百户,对方的官儿越大,他就越兴奋! 要真是其中能抓出大鱼来。 那就太妙了。 只怕今年的业绩奖金,李文轩就能在京城买个三室两厅带花园! “你现在先去联络你父亲以前的旧相识,人越多越好,到时候直接来找我。” “小人遵命!” 张小桂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都掉下来了。 “大丈夫,不做女儿态,擦了,咱们今个儿喝个痛快!” 李文轩哈哈笑着道。 “是!大人说的是,大丈夫不做女儿态,我们今日喝个痛快!” 这一顿饭,吃到天黑方才结束,李文轩又细致地问了一些这件案子中所有的细节。 包括那位将张小桂抓起来关了两个月,除良安暴的狗官,也一样上了李文轩心中的小本本。 吃饱喝足后,张小桂主动付账,李文轩也不想他有过大的心理压力,便点头同意了。 只是,饭馆老板儿看着丢下一把碎银子结账离去的两人后,用力揉着眼睛,差点把自己的眼珠都揉爆了。 这东厂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还给钱啊? 坏了?自己得追上去,把钱加倍地还回去啊! 只是,老板惊慌失措地捧着碎银子追出门就傻眼了。 武国京城不宵禁,街道上车水马龙,商户摊贩沿街摆摊叫卖,热闹非凡,人流如梭,哪里还有那东厂大人的身影? “完了!今个儿丢下这三两银子的酒菜钱,来日只怕要我三百两,三千两银子赔啊!” 老板心中绝望至极,竟然着急到当场昏死在门口的地步…… 对于这一切,李文轩自然是丝毫不知情的。 他对于这热闹的古代风格街区夜景非常好奇。 前一世的他,虽然去过不少所谓的古城,但那始终是现代工业追名逐利的刻意制作,没有多少真正的古风古韵可言。 于是,他辞别张小桂后,摸了摸衣兜里边的碎银子——这还是打晕了唐奇后,从他身上搜刮的战利品。 这小子不愧是京城的富二代,随身出门都带着价值五百多两的银子。 只不过,李文轩推测,自己穿着这身皮,真去地摊上买东西,只怕给钱人家也不敢收啊! 倒是先前那家饭馆儿的老板,是个有种的,都没站出来说自己请客,安心就把银子收了。 于是,百户大人只是瞎溜达了一圈,便往租房赶了回去。 热闹非常的京城,李文轩甚至都没有花钱买个灯笼照明……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除了他这位百户大人之外,几乎人手一个灯笼挑着照明走路。 除此之外,热闹的街区上,路两边的摊贩也会根据自己售卖商品的不同种类,挂上颜色不一的灯笼照明。 于是,李文轩觉得自己真没必要再继续花钱买灯笼了…… 只是,眼看着要到了出租屋边上的时候,李文轩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去买新床和铺盖了? 呃? 也没注意刚刚的夜市上,是否有卖床的呢? “李爷!你可算回来了!” 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嗯?疯驴子?”李文轩走上前去,就看到一个人动作麻溜地提着灯笼迎了上来。 光辉映照下,不是那疯驴子,又是何人呢? “李爷,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先去黄金楼找到了张小桂,然后又去了前将军府,通知唐公子您现在的住址,最后回到了东厂衙门,带着人把您的东西都给您送往这边来了。” 说话之间,疯驴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侧身照明请李文轩先进去。 “小的也不知道爷您什么时候回来,就特意吩咐边上的酒楼留着一桌席,等您回来便立刻送过来……” 李文轩听着,眉头微皱:“多少银子?” 这厮肯定会狗仗人势,威逼利诱不给钱的。 “李爷,您能吃他们家的席,那是看得起他们呢,给他们带去服气呢……” 李文轩脚步一顿,眼神微凝。 疯驴子吓得一哆嗦,冒出一身冷汗,如实道:“想来得三四十银子不可……” 李文轩翻了一下唐奇的钱袋子,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蹙眉道:“过去付钱,不用找补,做不好,你自个儿琢磨!” “那李爷,屋里……” “屋里又怎么了?” 李文轩往自己租住的那间房看去,偷过虚掩着的房门,看到了屋内的场景后,他眼珠子都差点当场爆炸! 第三十一章 这是我的陋室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李文轩大步往前,伸手推开房门,看着里边大红色的宽厚暖和地毯铺满了整个屋子…… 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打进去了外凸的承台,上边点了蜡烛,屋内光线,可比白昼,墙上还挂了一些点缀的字画,以作装饰。 门后侧边是一排崭新的鞋柜,第一排摆满了各种精美的皮革官靴,第二排是各种羊绒厚袜子,外加吸汗的鞋垫。 第三排,是一整排的崭新官靴,适合春秋季节穿着。 第四排,依旧是一排崭新的官靴,但是从作料看得出来,这是夏天穿的…… 甚至,这鞋架都是梨木做的…… 娘的,够奢侈啊! 全套安排了。 看着地面上那崭新的宽厚地毯,李文轩都有点不好意思直接穿鞋进去…… 他把鞋子在门口脱掉,穿着袜子走了进去。 踩踏在宽厚绵软的地毯上,脚底板传来的触感很是惬意舒服。 往前走几步,是一张红木大桌,上边摆放着精美的笔架,悬挂着几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毛笔,侧边的镇纸,都他娘是青玉的…… 我日! 李文轩脑子里只有这么两个字。 这他娘干嘛啊! 后边是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宽大红木座椅。 李文轩伸手扶着桌子,看着书桌后边宽敞的“小客厅”。 里边摆放了一张矮几,侧边摆放了软软的蒲团,还有一个火焰燃烧正旺盛的炉子…… 难怪李文轩进屋后,虽然脱鞋了,但是并不觉得冷。 矮几上则摆放着一些瓜子花生,蜜饯果脯,外加一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酒,以及几个制作精美的小杯子。 火炉边上,则挨着一壶热茶,外加几个同样制作精巧的小茶杯。 李文轩感觉这玩意儿和自己在将军府里边,见过那些用来会客的玩意儿相差无多。 总而言之就一个字——贵! 随后,就是一个宽大的鹤唳长空屏风,直接将整个本就不大的房屋,隔作两段。 屏风侧边挂上了大片的珠帘……李文轩怀着紧张的心情走上前去,伸手一摸…… 他松了一口气,不是珍珠,就是普通的桃木珠子,涂上了不同的颜色,还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熏香气味。 嗯,还挺好闻儿…… 这东西,是和边上的鹤唳长空屏风一体安装上去的。 李文轩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疯驴子! 疯驴子啊疯驴子,你他娘的真是个疯驴子! 就这么些东西,上头知道了,那能砍自己八百回! 再说了,这他娘也就只是一个租的房子啊! 你干嘛啊? 你发什么神经啊! 我他妈的! 能不能把东厂掌刑百户有限的贪污机会,用到点子上啊? 李文轩真想冲过去,给这家伙安排上一整套的佛山无影脚! 掀开珠链往里走,一张又大又暖的暗红牡丹色的大床,出现在李文轩眼前。 空气里有着淡淡的熏香气味,他都没心思去看多余的东西,此刻只想一头扎到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床边还有放在架子上的一套威武铁甲。 以及柜门打开,里边能看得见的掌刑百户四季制服,外加几套其他的崭新锦衣。 舒服! 太舒服了! 嗯? 怎么没有浴室啊? 李文轩忽然又觉得,这内部装修豪华到天花板的房间,似乎又不是那么完美。 嗯,也没有卫生间、洗漱间。 自己也不求个干湿分离,但……这是陋室,甚至连厨房都没有。 推出门外,穿上鞋子,拉过门来一看。 确实是陋室啊! 败絮其外,金玉其内的那种陋室。 改日可以把陋室铭写出来挂门口。 李文轩瞄了一眼满脸惴惴不安之色的疯驴子,咬了下后槽牙。 “多少钱?” “大概……千两银子上下,可是李爷,真没必要给啊,咱东厂的人……” “他妈的……” 李文轩咬紧牙关,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千两银子的? 疯驴子哆嗦着,似乎也在某一个瞬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事儿了, 这位官爷,似乎真的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啊! 李文轩从身上摸出自己的钱来,尤其是从唐奇那里得到的一枚金元宝,那叫一个不舍啊! 这都捂热了,有感情了…… “拿去付钱,再敢乱来的话,仔细你的皮!” 李文轩斜眼看人道。 疯驴子吓得差点没当场跪下来,哆哆嗦嗦地接过钱,正要走的时候,却又听着李文轩道: “边上酒楼那家……让他们按照市价来,记得……找零!” 疯驴子一个哆嗦,回头看了看李文轩,惶恐不安地点头道点头道:“小人晓得了!” 这他娘…… 李文轩转身脱鞋走进屋内……挨着火炉坐在蒲团边上。 洗脚也没地方啊? 这厮,只顾着好看了,就没弄点实用的。 看样子还得花钱。 不过…… 啧啧啧! 吃一口果脯,那叫一个地道的小资生活啊! 李文轩忽然又觉得,这钱花得值啊! 可就是心痛啊! 钱袋子里,现在就只剩下了一把散碎银子,不到十两…… 他妈的疯驴子! 果真是花老子的钱你不心疼。 李文轩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忽然有点期待起来明个儿天亮后,唐奇来和自己决斗,会带着多少钱呢? 对! 自己怎么把唐奇这个提款机给忘了呢? 唐奇的父亲前将军。 武国军队体制中,前、中、后、左、右等五位将军,乃是武官之中的最高官职。 这家伙身为武国顶级军二代,出门身上都能带着个几百两银子的零花钱…… 这种会自动补充的提款机,实在是太妙了。 对,自己得想想办法,明天不能轻易碾压唐奇,要给唐奇一种,自己的只是侥幸获胜的错觉。 唐奇就会心有不甘,约下下次的决斗。 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粗水长流。 是的,没错,自己得维护好自己的提款机。 哎,刚刚就不应该说什么让疯驴子找零这样的话,太掉份儿了。 可现在收回? 疯驴子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屋内,患得患失的李文轩抿着茶,悠闲地吃起来了果脯,顺带这抄起那壶酒,看看到底值不值这个钱! 江老头屋内,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上,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沉默压抑得可怕。 去矿场给人浆洗衣服铺盖的江老头婆娘也回来了,她知道自家住进来了一个东厂掌刑百户后,劳累了一天的她,饭也吃不下一口,只是一个劲儿抹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阿娘,这都是命……”江小小脸庞麻木,她整个人的生气都仿若被妖魔抽吸干净儿,只留下一个漂亮的躯壳,浑似高手匠人手中诞生而出的一尊雕塑。 “唉——” 江老汉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吐出的烟子,把他那张老脸遮住,火光下越发朦胧模糊。 不知道是无颜面对女儿,还是自己觉得这些年活着,都是个没脸的。 “为了爹娘,为了阿生——” 江小小没有流泪,内心已经接受自己作为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儿,却长了好看容颜而来带的恶果…… 她认命了。 撬开那东厂狗官的房门。 眼一闭一睁。 畜生,你来吧! 第三十二章 你们都是反差婊啊 “嗯?江姑娘你梦游啊?” 打开房门的李文轩,看着面前闭着眼睛,面无神色,木讷呆滞宛若雕塑一样的房东女儿,忽然一愣地想到了梦游症。 据说,梦游症发作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叫醒梦游者的。 那……这大冷天的,也不能一直让人家姑娘站在门外不是? 请进自己屋里来? 暖和倒是暖和了,可孤男寡女的,自己倒是没什么,万一房东女儿有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可就污了自己清白的名声。 于是,李文轩吭哧一声,把房东女儿扛了起来…… 屋内,江老头夫妻两人相顾无言,静默悲伤得似乎都已忘记流泪。 只是偶尔看向边上简单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儿子时,木讷灰暗的眼睛里,才会有些许活人的生气浮现出来。 “哐当——”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着的房门被人推撞而开。 身披血色斗篷的年轻百户大人扛着雕塑一样紧闭着眼睛,打算任由禽兽糟蹋自己的江小小跨入门来。 “你们这做父母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你女儿梦游乱跑,也不注意着点。” 把江小小放在床上,李文轩还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边上睡熟了的江阿生那肥嘟嘟的小脸,这才转身离去。 甚至,有礼貌的百户大人还顺手带了个门儿。 下一刻,江老头和老伴儿猛然起身,踉跄着来到了床边,老两口瞪大了眼睛,看着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茫然无措的女儿,真如同梦游一样从床上坐卧起来。 江小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白天自己和父亲被吓昏后,这位百户大人的做法…… 那时候她就觉得,这人怎么看,也不想是个坏人的啊? 可是,那个贼配军说的话,动不动便是“杀你全家”这类的恐怖字眼儿…… 于是,她把自己的幻想彻底丢掉。 现在看来…… 江小小缩了缩脖子,看着爹娘,怯生生地说道:“他好像……真就只是来租个房……而已?” 皇宫大内,结束了一天扫腐败工作的武帝,脸上带着疲惫之色。 原来那些貌似忠良的大臣们,背地里,竟然都是那样的人? 朕……朕真是对你们太失望了。 什么丞相冬天里腿寒脚冷,弄了四个十八岁的处子,伸脚的地方,两处子抱着丞相的脚,放在赤裸的胸口上暖脚。 左右两边躺两处子,侧身怀抱着他的手臂贴在赤裸的胸口上暖着。 他娘的! 天杀的直狼贼! 老子身为大武国皇帝,都没这么玩过啊! 这还没算,听说兵部尚书玩得更花,弄了个什么美人盂,吐痰的时候,和娇媚的处子美人亲着嘴儿,就把口痰吐给美人吃下,以此来满足这老家伙的变态玩弄心里。 武帝一阵恶心,他娘的,还得是这老杂毛会玩儿啊! 平日里在朝堂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在朝野上也颇有声望,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如此反差! 至于别的…… 这满朝文武,到底有几个是忠诚于朕,真心为民做主的啊? “陛下,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您是否翻牌子呢?” 李总管小心翼翼地说着。 “没那个心思,这些王八……” 武帝话骂道一半,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不是在心里说话,也就憋了回去。 他饮下一口微热的参茶,忽然想到了什么,“李文轩这小子……” 李总管面露为难之色。 “嗯?说来朕听听,反正今天遇到的糟糕事儿,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 李总管不敢遮掩,忙道:“李文轩出任东厂掌刑百户,居于掌刑千户楼晚西之下,按照陛下的示意,理刑百户孙桂云故意给这小家伙带偏了。” “然后,理刑百户孙桂云给他安排了一个随从,那随从在李文轩的授意之下,就大肆将李文轩租住的普通人家的院宅好一番装修打点,形成了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的风格。” “不仅如此,他还看上了房东女人,让那随从暗中安排这房东,晚些时候,将女儿送到他床上去……” “哦,对了,他还吃饭不给钱,让那随从去附近的酒楼,订了一桌酒席,就等着他外出去逛街回来后,让人送过来吃喝!” “其余的……”李总管这会儿都不敢拿眼睛去看皇帝,“就没了。” 武帝眉头舒展,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人心本恶?对吧?” 这个自己也算是赋予重望的少年郎,一朝得势之后,却也变成了鱼肉百姓的狗官! 而且,你才小小年纪,为何会如此狠毒? 才上任第一天,就已经去祸害良家女子去了? 朕……非要阉了你不可! “万岁息怒,实在是不值得为了这样的竖子,伤了龙体。” 李总管忙跪下磕头道。 “朕要是生气的话,早就已经被满朝文武给气死了!” 武帝烦闷地挥了下手,虽然说不生气,但这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报——” 这时候,殿门外传来了一个惊慌的声音。 显然,外边的人也知道武帝正在盛怒之中。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武帝剑眉倒竖,怒吼道:“给朕滚进来!说,什么事!” “是!” 房门外,一个太监模样衣着的人满脸冷汗地走了进来,哆嗦着跪下。 “启禀陛下,东厂有紧急密报送来……” “关于什么事的?”武帝虽然盛怒,但还保持着相对的冷静。 这大半夜的,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东厂这边的人可不会这么着急忙慌地送密报进来的。 “是一个叫做李彪的掌刑百户!” 太监哆嗦道。 武帝一听,脸上露出异样之色,扫了一眼李总管:“呈上来!” “是!”李总管起身,从这个太监手中取走了密报,挥了下手,让这人赶紧退下。 武帝拿在手中,打开一看,扫了一眼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看着皇帝脸上露出的错愕之色,李总管眼珠一转,心下暗道莫非事情出现了转机? “老李,自个儿看吧!” 武帝龙颜大悦,将密奏丢给了李总管。 李总管忙捧在手里,细细扫了一眼。 “此前呈报有误,掌刑百户李彪和黄金楼门卫张小桂外出吃饭,付给银子三两,这顿饭本该给房钱合计二两五角,店家没给找零。” “房东父女江老汉江小小昏迷,掌刑百户亲自去找来大夫为两人诊病,大夫不敢收钱,但这件事情是江老汉本人没给钱,与掌刑百户李彪无关。” “租房内所有一应器具装修点缀,桌椅板凳,大小物品,外加安装人工费用合计银子折算一共九百八十七两二角三厘,掌刑百户李彪支付纹银一千两整。” “酒楼预定吃席总共银两为三十五两,掌刑百户李彪支付五十两,找零十五两。” “房东女儿江小小主动敲开掌刑百户李彪的房门,李彪将江小小扛回其父母的房间内,期间双手老实,甚至都没摸到姑娘家的屁股,堪称正人君子典范,我辈豪杰!” 李总管瞪大眼睛抬头,看向昂首挺胸站在窗前开宫闱内雪花翻飞夜景的大武皇帝陛下。 傲娇的武帝冷漠地回头,凝视了一眼大总管,眼神里带着点责怪下人不懂事的神情: “愣着干嘛?给朕把牌子翻烂了!” 第三十三章 你是我的提款机啊! 美好的一天,从提款机开始。 李文轩在崭新的暗红色牡丹大床上睡醒,就听到了街道上传来唐奇那嚣张跋扈的叫嚷声。 对于这种喊叫着来给自己送钱的行为,他素来都是热烈欢迎的。 但是李文轩没有穿掌刑百户的制服,而是从衣柜里挑了一套崭新的锦衣,穿戴好了以后,便匆匆出门。 毕竟,这掌刑百户的血色斗篷过于吓人。 李文轩也没把握,这二世祖看到这个后,还能不能继续嚣张跋扈。 院落里空无一人,堆满了昨天夜间下的白雪,半人高的篱笆墙外上,也堆满了皑皑白雪,外边却站了一群怒马鲜衣的二世祖。 本应该外出干活的房东,此刻却房门紧闭。 但就算是这样,李文轩也清楚那紧闭的房门后,必定有几双密切关注外边动静的眼睛。 这些鲜衣怒马的京城二世祖,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能叫人鸡犬不宁。 李文轩脸上露出一丝歉然,对着房东一家紧闭的房门道:“找我的,与你们无关。” 虚掩着的窗户露出一个缝隙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探出,好似被猎人追捕,惊慌失措躲进石头缝隙中的小兽,在听到了外界没动静后,悄悄探出脑袋往外看一样。 李文轩穿过没过脚背的白雪场院,打开院门,歪着脑袋,扫了一眼手提红缨枪,马鞍上还挂着一把红缨枪的唐奇。 这倒是个守信义的,真给自己带来了一把红缨枪。 在他身边,一群鲜衣怒马的二世祖们,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完全用两个黑洞洞的鼻孔“看着”李文轩。 以至于,这条街上都看不见半个人影,全部都给吓得绕路而行了。 此时是没有声音的。 可李文轩却分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就你小子叫李文轩啊! “给你!” 唐奇手臂一甩,红缨枪便带着破空声直扑李文轩而至。 李文轩快速抬手,单臂一晃,红缨枪就稳稳地抓到了手中。 “上马对冲?” 李文轩笑着挑眉。 “对!就是上马对冲!”唐奇说话的时候,眼睛往马厩里一扫,看到小红马,真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对李文轩的恨意更上一层楼! 自己那小红住的马厩,都比你住的房间好! 小红自从跟了你,就住在这样四处漏风的房间里? 这等茫茫雪夜,它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熬过来的啊! 你! 我要杀了你! 小红! 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苦海的! 我还要像以前那样骑着你,一日看遍京城花! 李文轩道:“我这地方场院大,比外边街道上开阔,进来?” 他转过身去,笑吟吟地看着唐奇道:“不过院子里的积雪没扫,比较滑,你可等小心点!” “比较滑?吓唬我?谁怕谁?” 唐奇大声道,一低头,直接骑着黑鬃马进了院子。 他选定一角,拨转马头,抓起马鞍上挂着的红缨枪,咬牙切齿地看向那骑着小红马,和自己相距三四丈许的李文轩。 “小子!吃我一枪!” 唐奇大喝一声,率先拍马举枪,朝着李文轩冲刺过去。 李文轩轻笑一声,两腿一夹小红马的肚子,小红马顿时战意高昂地嘶鸣一声,驮着李文轩飞速往前冲杀过去。 跟着唐奇来的那四个二世祖也纷纷驻马篱笆墙外,振臂喊叫了起来: “唐兄,干死他!” “唐兄!把他挑下马背,狠狠地羞辱,狠狠地践踏他!” “唐兄威武,枪中称皇!” “……” 李文轩听了这些嚣张的喊叫,临战之际都忍不住分神瞄了一眼。 这些二世祖们,也不是那么完全的一无是处啊! 至少,拍马屁还是很不错的嘛! “你还敢分心!”唐奇气得咬牙,这厮竟是完全就没有将他放在眼中的样子。 “对付你,三心二意也不难!”李文轩哈哈大笑着,手中长枪瞬息刺出,带出一道震耳的尖锐破空声,迎着唐奇呼啸而至的长枪而去。 “呛——” 两口红缨枪瞬间绞杀在一起,枪口红缨不住被乱毛一样斩飞。 李文轩感受着唐奇势大力沉的枪法,以他现在羸弱的身体,虽然知道有许多种可以轻易胜过唐奇的绝世枪法。 可是,施展不出来…… 甚至,他凭借自己的见识和眼力,可以轻易看出唐奇枪法中的破绽。 但是,看出来了也白搭,他出枪的速度不是很快,没可能一击而破。 简单而言,这副身体太羸弱了。 不过……以弱胜强,以柔克刚。 李文轩已经玩过一手了,而且还玩得很漂亮! 红缨枪忽而一震。 一种唐奇所没有见过的玄奥枪法,带着一种直通世间万物道法最本源的气息,陡然杀出! 太极枪法! 唐奇正杀意冲天,怒吼连连的,如下山猛虎,势不可当! 可忽然,那天被李文轩当街暴打晕死之前的古怪感觉,陡然浮上心头。 为什么……自己刚猛无匹的力量,挨着对方的红缨枪,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 更为诡异的是,对方的长枪,怎么像是产生了磁力一样,死死地缠绕着自己的枪,让自己想要回抽都难以做到?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难道这小子会妖法? 不行,一力破万法! 看我的! 唐奇这一身武功,都源自于其父亲大武前将军。 这马战的枪法亦是如此。 感受着对方越发变得刚猛起来的枪法,李文轩嘴角泛起姨母般的怪笑。 这家伙……完全就不长记性啊! 忘记上次是怎么被暴打的? 身在场中的唐奇打算一力破万法,猛地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边上围着篱笆看热闹的四个二世祖,也只是看着唐哥忽然就雄起了起来,一个个更是兴奋地怪叫起来! “废了他!” “枪挑小贼,对我唐哥而言,不过是洒洒水!” “唐哥将来必定成为我大武国的一代枪神!” “……” 他妈的,这些二世祖真能吹! 李文轩运转枪法,招架黏住唐奇看似势不可当的枪法后,又扭头扫了一眼那些二世祖。 “他娘的!我干死你!” 唐奇注意到这一幕,越发怒吼虎啸,手中刚猛无比的枪法,就连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三四分。 你怎么能如此轻视自己? 然而…… 三十来个回合之后,额头上已经见了冷汗的唐奇双臂酸麻,口干舌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小子会妖法!” 不管自己用多么大的力气戳他,捅他,都无济于事! 这足可以分金断石的一枪捅刺出去,瞬间就没了动静,竟然是给他一种牙签搅大缸的古怪感觉! 呃? 这比喻有点不对劲,但就是这样! 坏了,难道我又要败了? 小红! 你……你出汗了都,你就不能卖个破绽,马失前蹄,把这小子摔下去吗? 唐奇已经开始走起来了小红的人情世故。 可……枣红马不仅完全无视了唐奇的眼神,反而驮着李文轩左突右杀,越发凶悍了! 它身上那股儿子兴奋的劲儿,完全就是唐奇从未感受到的热情啊! “我和你拼了!” 唐奇彻底红了眼,完全不顾一切地打了起来。 但他看似凶猛,枪法却已经开始乱了。 “坏了,这小子又要败了!”李总管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武帝眼神略显责备地扫了他一眼,没看到唐奇的父亲前将军也在边上吗? 真是个不懂说话的。 果不其然,李总管这话出口后,前将军原本就已经变黑了的脸,瞬间更黑了,甚至还有点发绿…… 第三十四章 我不要面子呀! 武帝轻咳一声,出言安慰了一句前将军唐无双,“朕看唐奇还是很不错的嘛,一直都在压着李文轩打。” 前将军唐无双干笑一声,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儿最多二十个回合之内,必然被这少年挑下马来。” “嗯?有这回事儿?”武帝故作惊讶地看向唐无双。 唐无双点点头,目光看向远处低矮篱笆内厮杀的两人,表情复杂地说道: “这小子的枪法,很……很那个。” 武帝少见唐无双这等武力值爆表的狠人露出这样吃瘪的表情,故作不知那个是哪个,拿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唐爱卿,你说的那个,到底是哪个啊?” 唐无双老脸上闪过一抹极度不自然,他那里听不出皇帝的冷嘲? 你唐无双公认的打遍北营无敌手,结果自己的儿子……嘿嘿! 看你以后还装逼不? 可皇帝问话,自己可以装逼,但不能不回答。 “这小子的枪法,很邪气!” “嗯?这这么还扯到正邪之分了?”武帝故作惊讶,满脸好奇,实则内心憋笑。 唐无双脸皮微微抽搐一下,眯起眼睛,看着冲杀往来的两人,沉吟道: “他的枪法,不管你多大的力气进去,都能给你化解于无形,甚至……” 前将军皱起眉头:“还能用敌人的力量来攻击敌人,所以我儿打得十分辛苦,几乎无力坚持。” 话音刚落下,唐无双失落地叹息一声:“败了。” 武帝和李总管忙远眺看去。 院落里,唐奇怒吼如雷震,手里的长枪再一次猛砸而下,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李文轩手里的长枪带着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反戳而出,竟然把唐奇手里的长枪绞飞了出去。 但李文轩的动作极快,他长枪顺手一滑,闪电般扫过李文轩胯下黑鬃马的前蹄。 这两个动作快得近乎同一时间发生,别说那群围观的纨绔子弟没人发现,就是唐奇本人也没发现。 他只感觉胯下的黑鬃马忽然马失前蹄,自己手里的长枪也被挑飞了出去…… “轰隆——” 人仰马嘶。 唐奇不受控制地往前做出了一个漂亮的滑铲动作…… 嘶—— 两个膝盖以下的裤腿瞬间被磨破,露出两条长满了黑毛的双腿来…… “呛!” 唐奇方才惊怒地抬头,就看到了枪刃已成缺口的红缨枪尖,几乎触及他的鼻尖,钉在眼前! 这何止是自己败了,这长枪只要再往前推进几分,自己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唐大公子,我可说过,地很滑哦!” 戏虐的声音一起,长枪便收了回去。 唐奇缓缓地站起身来,这才惊觉自己双腿上的表皮都已经蹭破,又疼又痒,还渗出了点血…… 只是卖相凄惨,实则真就蹭破点皮。 真该死! 唐奇感觉自己真是把脸都彻底丢光了。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那四个好友…… “咚!” 李文轩跳下马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缓步接近唐奇。 唐奇后脊骨上陡然惊起一阵悚然的寒意,下意识后退两步,踩得积雪咯吱作响,警觉地盯着李文轩:“你!你要干什么?” “哟,唐大公子,你这副表情,这般话语,搞得我像是把小女生堵在了墙角的怪蜀黍一样……” 李文轩哈哈大笑:“你难道忘记,我们之前的赌约是什么?” “我……”唐奇想起来了。 失败一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归属于胜利者。 唐奇咬牙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子,里边可带着上千两的银票! 他从未想过自己真会在马战之上落败,所以带了一千两银子,是打算胜利之后,带着身后那四个朋友去教坊司快活快活的。 谁曾想…… “喏,给你!”唐奇羞耻地伸出手去,把钱袋子递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伸手接过,只是打开一个缝儿扫了一眼,便竖起大拇指来:“唐大公子阔气……不过?” 看着李文轩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唐奇咬牙切齿,指了指边上已经自己爬起来的黑鬃马…… 他一咬牙,愿赌服输,输人不输阵! “也给你!” “嗯?”李文轩摇摇头,指着唐奇道:“唐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的赌约,是落败者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属于胜利者哦。” 李文轩笑嘻嘻地道:“要不要我给唐大公子找一个老学究,解释解释,什么他妈的叫做全部!” 他这句话,字音一开始是嬉笑口吻,可说着说着,口吻逐渐变得狠厉,神态也凶煞起来。 “你!”唐奇这次真的有点怕了。 心爱的小红和第二爱的大黑,都输给这家伙,他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有的是钱——只要假装不心痛就行。 当着这四个朋友被挑下马背,也没什么,他觉得自己以后能找回这个场子来。 可……这小子分明就是要自己扒光身上的衣服,光着屁股爬出去啊? 这……这! 在京城这个圈子里,什么最重要? 脸面啊! 自己要是脸都没了,那以后还怎么混? 唐奇一脸愤慨道:“你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我就要你履行诺言,还是说,你唐奇……是个说话如放屁的人?” 李文轩冷嘲热讽起来。 唐奇闻言,暴怒上头,血红着眼睛,怒视着李文轩,悲愤欲死:“好,脱就脱!” 可眼看着他如同贞洁烈妇一样要脱衣服的时候,李文轩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哎,逗你玩呢,你只是一次战败而已,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人品是否可靠。” “我……” 唐奇心中暗道好险,亏得自己是在心里问候你娘和你十八代女性祖宗…… 这要是方才说出口了,那只怕这家伙真会让自己光屁股走街串巷。 “那你是……”唐奇目中居然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我虽然可以不让你脱衣服,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唐奇有点迟疑。 李文轩不屑一笑,“你身后那四人,都是你的好友吧?唐大公子,如果我站出来说,你就是马失前蹄才落败的,是不是就可以帮你挽回面子了?” 唐奇愤怒道:“简直可笑,我堂堂唐家唐大公子,需要你这样做?” 李文轩正觉得这家伙有点东西的时候,又听着唐奇立刻问道:“那不知李公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没别的,我唐奇素来是个热心肠的。” “好!”李文轩竖起大拇指,“我要你陪我……” “你——”唐奇听到这话,差点就不要面子了。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李文轩真是无语了个大白眼,这个世界里的人,取向都这么扭曲的吗? “既然是这样……”唐奇松了一口气,“赴汤蹈火啊,李公子!” 第四十一章 打狗看主人,这是陛下的狗 “汪汪汪——” 兵部尚书崔元海看着面前不断冲着自己狂吠的御犬,眉头皱了皱,但却又立刻舒展开来。 李总管抓着拴着御犬的绳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嗨,尚书大人可别生气,圣上最爱的这条狗,有个最大毛病,就是见了除圣上以外的人,就喜欢呲牙,叫个不停。” 他回头看着边上一言不发的龙骧将军崔山岭,还有禁军副统领崔山岳,“两位将军看着这畜生对你们父亲呲牙,该不会打它吧?” 龙骧将军崔山岭脸黑如同锅底,半晌儿没说话。 禁军副统领崔山岳脸色阴沉,目中杀意汹涌,似乎真的像当场拔刀劈了这条御犬。 “李总管说笑了,这御犬总归是陛下的。” 终究是兵部尚书崔元海城府够深,面对这样的羞辱,依旧能收起内心的愤怒,脸上露出连李总管这样挑剔之人,都无法挑剔的笑容。 “常人还说,打狗都得看主人呢,更别说,陛下享有天下,那是天下至尊,这御犬更是尊贵不可言,臣等万无半点忤逆犯上的心思。” 他说完这话,眼睛扫了一眼长子崔山岭和次子崔山岳。 龙骧将军崔山岭欠身行礼道:“臣也不敢有此心。” 禁军副统领崔山岳抱拳洪声道:“臣亦不敢有此心!” 只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人。 于是,李总管牵着的这条御犬,叫得更凶了,几乎要挣脱李总管手里的狗绳,扑上去撕咬禁军副统领崔山岳。 看着对自己如此充满恶意的御犬,副统领大人脸上终究浮现些许不自然之色,往后退了几步。 乖巧的御犬立刻坐下,吐出舌头,用一种监视囚徒的眼神,扫过崔元海父子三人。 “嘿,你看这畜生,翻脸就是快。”李总管不着边记地说着话,扯了扯狗绳,“既然三位大人都不想打死陛下这条恶犬,那咱家就牵回去复命……” 说完这话,他扫了一眼边上的一个小太监,斥声责怪道:“连条狗都看不住,要你何用?自个儿回宫去领鞭子去!” “是,大总管!”小太监带着哭腔。 只是……在场三人看来,这哭腔,怎么听着反而像是在憋笑呢? 崔元海父子三人的脸更黑了…… 说来很奇怪,崔元海和两个儿子得知了女儿崔氏的事情后,刚回到府上,太监总管李进忠,就领着人来找狗,说是皇上的御犬跑进他家里来了。 于是,便有了以上指桑骂槐的一幕。 但实际一想,这并不奇怪。 因为,东厂就是皇帝的狗。 而今崔家二小姐,也就是李虎的夫人崔氏放出话来,要让东厂掌刑百户李文轩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不就是要宰杀陛下的狗? 武帝也是个会整活儿的,直接把狗拉到了崔氏父子三人面前。 来! 朕的狗在这里了,你杀给朕看啊! 杀啊! 你他妈的倒是杀啊! 禁军副统领崔山岳阴沉着脸道:“李总管还是得看好了陛下的御犬,臣等认得它,那些心怀不轨的恶徒,可认不得它,万一把它宰杀了吃掉,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威胁意味很浓烈,自己不动手,有的是人动手。 就像是东厂掌刑百户那么高的死亡率一样,这本非偶然,而是有人暗中在和皇帝对抗。 “哟,副统领担心的倒还真是……”李总管瞧着兰花指,好似一个风骚妩媚的少妇一样吃吃地笑着:“可只要崔大人家的人,别误伤了这畜生就好,旁外的人……” 李总管两眼放光,好似痴汉见着了一扭一扭从眼前走过的丰臀少妇,“若是伤了这畜生,您猜怎么着?” “噗——鬼头刀那么一砍,全死啦!” 这一声“噗”,老太监直接喷了禁军副统领崔山岳一脸的口水! 谁叫他凑得近呢? “你——” 崔山岳瞠目圆睁,几欲捏碎这老太监的脑袋! “哎呀,咱家给您擦擦,您说您凑那么近干嘛啊!” 崔山岳看着热情的李总管凑了过来,立刻被这阴阳人吓得后退了几步。 崔元海冷着脸道:“李总管,您还是回去复命吧,陛下还等着呢!” 李总管这才嘻嘻一笑,好似个小媳妇儿一样翘着兰花指,冲着崔元海一顿眉目传情,这才转身留给了崔元海一个屁股,边扭边走边说道: “外边的人,打伤了陛下的狗,那有多少,咱就杀多少!” 他回眸看着崔山岳,含情脉脉道:“可千万别让咱发现,和这院子里的人,有什么关联!” 最后这番话的威胁之意,已经不是浓烈,而是直白了。 本督公知道你们能找所谓“不相干”的人去杀这条狗崽子,可千万别让我发现蛛丝马迹。 一旦让我发现你们之间有任何联系! 你们可得承受住狗主人的雷霆之怒! “爹,这条老狗!” 目送着李总管远去,禁军副统领崔山岳再也忍受不住,暴跳如雷地吼了起来。 “三弟,不得对爹无礼!” 龙骧将军崔山岭虎目一凝,吓得崔山岳立刻冷静了下来:“可是,大哥,你看那条阉狗在我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实在是太嚣张了!” “嚣张又如何?他以为他这么嚣张,就能护住那条狗崽子了?”崔元海不屑一笑,眼里满是蔑视之色。 龙骧将军崔山岭摇头道:“二妹到底犯了什么浑,要在那么多的人面前说出我崔氏让这小畜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这样的话?” “真要做这件事情,那也不能在阳光下做啊!”禁军副统领崔山岳咬牙道。 阴阳人说得对,这毕竟是皇帝的狗! “相对于这个,我更好奇,这小畜生究竟是怎么找了那么多的人,逼着你二妹,真的去李虎那个小妾坟前的?” 崔元海抚摸着下巴上精美的黑色胡须,眼里满是沉思之色。 “莫非是李虎?”禁军副统领崔山岳露出怒容:“他暗中使坏,二姐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情来?” “这些年以来,李虎除了那个被二妹逼着上吊自杀的小妾外,便没有别的女人,而今更是要杀他的骨血……” 龙骧将军眼睛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怒虎般的气息:“他怀恨在心,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合情合理。” “李虎这个畜生,若无我父兄对他的提携?他区区一个破虏将军,焉能身居镇西将军高位,坐拥今日的权势与地位?” 禁军副统领崔山岳已经开始叫骂起来。 崔元海却颇为老练,略显责怪地扫了一眼三儿子:“老三,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得这样对你的姐夫妄加猜测……” “还有,你二姐既然已经发下话去,不让这个小畜生见到明天的太阳,那身为一家人,自然应该帮她把事做好才是。” 崔山岳残忍一笑,挑眉露出杀气腾腾的双眼,“爹,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做就是,绝对天衣无缝,让那条老狗,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袭血色斗篷的少年百户,已经纵马到了青云楼外。 此时正值傍晚,天降鹅毛大雪,血色斗篷遮住头脸的少年郎,在万众瞩目下,腰挎双刀、步履稳健、身姿笔挺地走进了万春楼内。 第四十二章 琵琶大曲,十面埋伏 青云楼内,早就得到消息,提前赶到此处,打算凑热闹的好事之徒,在感受到少年百户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后,竟吓得两股战战,毫不迟疑地起身离开座位,从侧门往外边走了出去。 稀碎杂乱的脚步声,一时间占据了了整个青云楼内。 李文轩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临窗的空桌边上,三尺官刀轻放在桌子上,他吐出一口风雪中带来的浊气,看了一眼瞬间空荡了不少的酒楼,敲了下桌子: “小二!上酒!” “大……大人请稍候,小的这就上酒来!” 哆哆嗦嗦的店小二端着一壶酒,颤颤巍巍的样子,好似上断头台一样。 摆下酒壶的时候,酒盅碰撞在一起,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就好似店小二的胆子一样,随时都会碎掉。 “怕什么,那些人想杀的是我,与你一个跑堂的何干?去后厨吩咐一声,送些酒菜过来!” 李文轩挥了下手,从身上摸出最后一个银锭儿,丢在桌子上。 店小二几乎快被吓哭了,哆嗦着收了银子,颤巍巍地转身走了几步后,这才想起来这位爷是东厂的掌刑百户。 这样的大官儿吃饭,那是完全可以不用给钱的啊! “把门关上,我不想被人当做猴子看。” 满头冷汗的店小二立刻哆嗦着应了一声后去照做。 伴随着一道道门窗关闭后,屋外那些猎奇的敬畏目光消失。 与之一并消失的,还有那透骨的寒风。 然而,围观的人群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更多了。 因为,谁都清楚,真动起手来的时候,门自然会第一个被撕碎。 李文轩嘬了一口甜丝丝的米酒,皱眉扫了一眼两腿发颤,杵在原地的店小二。 “刀剑无眼,你杵在这里等死不成?” 听到这话,店小二顿时健步如飞地往后厨掠去。 李文轩嘴角泛起一抹怪笑,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为神医的时候啊! “还有客官听曲儿吗?” 正在这个时候,李文轩忽然听到了一个柔弱的女子嗓音传来。 他略显惊讶地看去,发现是一个盲女,正怀抱着一只琵琶,坐在角落里,脸上带着拘束不安的神情。 她……好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后,整个酒楼里的人,似乎瞬间就走光了一样。 那这到底是个正经的盲女乐师,还是和高手刺客伪装成的柔弱模样呢? 李文轩眼睛眯了起来,他起身阔步上前。 盲女听到了脚步声往自己这边来,脸上忙碌出讨好的神情:“这位官人,您听曲儿吗?一首曲子,只要十文钱……” “姑娘,我也是个乐师,想借你手中的琵琶弹一首曲子,如果你能记住的话,我这首曲子就送给你了!” “啊?这?” 盲女的脑子一下有点转不过弯来,但……既然是同行,还送自己一首曲子? 这也是好事儿。 “先生请。” 盲女缓缓地递过琵琶来,李文轩看得真切,这人确实是一个盲女乐师,不是什么高手刺客伪装而成的。 而且,年岁看起来竟然比他还小几岁的样子,脸上长满了麻子,宽大的粗布衣裳下,露出冻得发红的一双纤细小手。 他接过琵琶,轻轻勾动了几下琵琶弦,确认音色没问题后,手指一颤,一阵急促紧迫,充满杀气的琵琶声,便响彻在了这空荡无人的青云楼内。 楼内无人,可楼外漫天鹅毛大雪纷扬落下的街道上,却站满了人。 盲女听着琵琶声,不觉长大了泛着青色的小嘴。 她听出这琵琶声音里的肃杀清冷之气,要胜过街上的铺天盖地的寒雪。 街上的人,听着琵琶声,无人不变色。 他们自己几乎变成了青云楼内坐着的李文轩,面对十面皆敌的必死之局。 甚至,有人就因为听了一首曲子,额头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更有甚者,直接回家…… 不玩了,这他娘的太吓人了。 就混在人群里看个热闹,结果差点被吓尿了。 一首曲子里,怎么可以充满这么多的杀气? 这可真是给噩梦提供了无尽的素材。 “铮——” 一曲作罢,华灯初上。 李文轩将琵琶还给了盲女,俯身笑道:“姑娘记住了这首曲子了吗?” 手指指尖寒气缭绕的盲女哆嗦着点头,抱紧了手里的琵琶,颤声道:“这位先生,你……你……” “姑娘想说什么?” “不……不说什么,多谢先生赠与此曲,就是不知……这首充满了杀气的曲子,可曾有名?” “有。”李文轩转身回到座位,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方才混着些许酒气,嗓音微浊地吐出四个字: “十面埋伏。” 盲女惊讶道:“十面埋伏?这曲子听得人心惶惶,原是十面埋伏之故……我听出了先生心里的事儿,您今日便遭遇了十面埋伏。” “哈哈哈……”李文轩仰天大笑,狠命捶打着桌面,扭头朝着后厨的方向骂道: “小二!你要是没死的话,就出来上菜!” 然而,后厨死一般的寂静,那往日里传菜的过道,此刻黑洞洞的见不到半点光亮,好似黑暗中有吃人的妖魔,早就已经把后厨自大厨往下到烧火丫头所有的人,都给吃掉了一样。 “哒哒——” 盲女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拿着一根枯黄的细竹竿,轻轻敲打着地面,摸索着走到了李文轩的桌子边上,她伸手摸着木椅,坐了下来。 李文轩吃惊地看着盲女:“丫头,快走吧,等会儿这里就会变成修罗场了。” “先生觉得死很可怕?”盲女的手在桌子上摸索着什么。 李文轩忽然察觉到了盲女对于某种东西的渴望——食物! 她的双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冷,而是饿。 直到这个时候,李文轩才注意到她的脸色黄中发白,颧骨外突,瘦得可怕,显然是久饿所致。 “先生,我能讨杯米酒吗?” 盲女摸到了酒杯。 李文轩回头一看,边上有几桌酒菜一筷子都没动过的。 显然这些是过来吃瓜的,自以为可以边吃边看热闹。 结果,自己刚走进来,他们就被吓破胆子跑了。 李文轩清楚后厨那边的人也一样吓破了胆,不可能上菜…… 于是。 他端起来了几盘子菜,凑到了自己这边来。 一双筷子送到了盲女手中,李文轩给她盛了一碗肉菜,还有些许微热。 “姑娘,吃完了就走吧。” 盲女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发抖,模样说不出来的可怜。 李文轩轻叹一声,把自己身上的血色斗篷解了下来,轻轻披在了盲女身上。 温暖宽敞的斗篷裹住身体,瞬间让盲女停止了打颤,她凭空伸出手来,在空气中轻轻抓了几把,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我……我想记住你的样子。” “呼——” 寒风在发怒,于是卷起了漫天飞雪。 李总管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在雪地里跪了一片的人。 在皇宫里做事儿四五十年了,他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自己如此的近。 看着眼前这群废物,他更是越看越气,心中已经萌生了难以遏制的砍头欲。 “公主……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猛然开口之际,那沙哑低沉得好似吃人恶魔一样的恐怖声音,竟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哆嗦。 “就……就在两个时辰前!” 李总管用吃人的眼睛扫过这群废物,咬牙嘶声道:“你们最好祈祷公主不要出任何事,否则的话,就让你们的九族和咱家一起下地狱吧!” 第四十三章 作鬼夫妻,生一窝小鬼! 李文轩看着那双十指满是老茧的小手…… 这种茧子,不是干苦活累出来的,而是长年累月弹琵琶,手指在琵琶弦上摩擦出来的。 这确实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盲女。 李文轩把头伸了过去。 盲女略显发凉的双手,从他的额头,摸过眉骨、眼睛、鼻子、颧骨、脸颊、两腮,最后又顺着脖子,摸过后脑勺,到了天灵盖,缓缓收回…… 盲女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羞涩的感觉,似乎是第一次如此亲昵地触摸陌生男子的身体。 “先生不是个短命的骨相……” 李文轩并未察觉出盲女忽然露出的小女儿姿态,只是给她倒了一杯米酒。 “蹭吃蹭喝就够了,别说这样的假话骗一个将死之人,喝了这杯米酒暖了身子,就快走。” “走?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 盲女叹了一口气,她脸上求死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李文轩往身上摸了摸,尴尬,没钱了…… 盲女听到动静,忽而吃吃地笑了起来,“先生是要给我钱?我一个瞎子,就算从先生这了得了钱,能买些吃食,过个一年半载,最后还是要饿死的……” 李文轩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真没必要这样寻死觅活的,总有出路……” “那要不你娶了我?日后你一直供养我,我就不用担心被饿死了。” 盲女忽然挑着眉,笑了起来,那空洞无神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了光彩,但她的脸却更红了。 李文轩摇头:“姑且不说我今天晚上能不能活下去……再者,我喜欢美女的……”他补充了一下,“那种脸蛋好看的妖艳贱货,我最喜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和盲女一起发笑。 盲女摸起来那一杯米酒,缓缓地喝着,她用一种诉说别人悲惨命运的口吻,寡淡地说道: “我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我娘哭瞎了眼,我爹就越来越厌恶她,我听人说,她在一个春天,嗅到了花香味道的时候,投井死了……” “滋滋……” 酒杯见了底,但悲伤和心痛是没有底的。 盲女随手放下,轻轻拂动了一下琵琶弦。 “我觉得我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不然我爹就不会抛弃我娘,我娘也不会死。” “你……” 李文轩很想收回自己之前劝盲女不要寻死的这句话。 以至于都已经准备好了的蝼蚁尚且偷生,什么爱惜飞蛾纱罩灯,扫地恐伤蝼蚁命这样的屁话,也一下全都给生噎了下去。 “所以。”盲女用扭过头来,用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不,应该是对着李文轩: “我是真的想死。” “也罢,如果我今天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就娶了你。” 李文轩的手放在了桌子上那三尺官刀的刀柄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叫做杀气的东西。 盲女也听到了脚步声,她咧嘴笑了:“虽然知道你是骗我……” “打住,我可没骗你,我是认真的。” 李文轩的刀出鞘。 盲女什么也看不见,但她马上就听到了利刃破空的声音,还有人惨叫着倒地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飞溅在她脸上,又黏又腥,她知道这是人血。 她嗅到过很多人血的气味,早就已经适应。 人很多,在混战。 刀锋和刀锋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震得她双耳刺痛。 然后……是很多人怒吼拼杀的声音。 有很多人倒在地上。 盲女看不见,但她长这么大,早就已经在无形中练就了一种可以从许多嘈杂声音中,听出自己想要那个声音的本事儿。 比如说,正在挥刀杀人的少年,他能听清楚少年的喘息和愤怒,还有——杀气! 少年的刀是被人用武器挡住,抑或斩破人的血肉。 她看不到,但她可以听到。 “铮——” 又一口刀出鞘了。 这是少年悬在腰上的另外一口利刃。 一刀进攻,一刀防守。 直到最后,所有混乱的喘息都消失,只留下一个粗重的喘息声来到她身边。 他的双脚好似从泥泞的地面走过,踩在地上发出吧唧吧唧的浆液声。 青云楼内,有很轻的液体流动声音,好似快要干涸的涓涓小溪。 少年百户撕扯下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将左小腿上的伤口包裹了起来,然后抬头喘息着看着面前的盲女笑了一声: “小丫头,现在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了?真会死人的,快走吧!” “又有人来了。” 盲女怀抱着琵琶,手指充满劲力地滑过琵琶弦。 “铮!” 琵琶大曲,十面埋伏。 李文轩看着从后厨冲过来的黑衣人,面上露出一抹狰狞,左手三尺官刀,右手玄铁刀得站起身来,大喝一声: “来啊!畜生!” 琵琶声铮悦。 刀剑声狰狞。 这青云楼内,又躺了一地的尸体。 李文轩吃力地趴在桌上,抚摸着身上被砍出缺口的内甲。 他没有穿铠甲的经验,否则的话,早就把东厂给的那副铠甲穿在身上了。 当然,也有这副身体太弱的缘故…… 嗯,他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说太弱或许不太符合,但这和他心中想要的那副完美战体,却是差太多。 体能不济的情况下,又穿上铠甲迎接这一波车轮战,那累也累死了。 而且,穿着铠甲,体能不足的情况下,他双手刀精妙的杀人技,也无法施展出来。 内甲就好多了,可以护住前胸后背的要害之处。 可是……刀挨多了,内甲已经变形,他也趴在桌子上好一阵喘息,然后大口咳嗽。 刀没有砍破这制作顶级的内甲,却震伤了他的内脏。 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 “姑娘,咱不是寻你的开心,要真能活下去,咱明个儿真娶了你。” “铮——” 琵琶弦断了。 盲女的手指被划出血来。 她的手指上本就因为日月弹奏琵琶涨了老茧,通常情况下不会被划破,分明是某个浪荡少年的虎狼之词,让她内心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所致。 李文轩傻乐着笑了起来,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丝,看着盲女笑了起来: “你虽然长得丑了点,但这首琵琶弹得不错……说句冒犯你的话,天下女子吹了灯都一样——咳咳——” 盲女捂住手指,“看着”眼前剧烈咳嗽的少年人,问了一句:“你睡过很多女人?” “在这个世界,一个都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盲女脸红了,但想到马上就要死,而且嫁娶这样的事情,是她先开口的,便不觉得有什么话不敢说出口了。 她重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天下女子吹了灯都一样?” 李文轩靠在椅子上,看着又一群黑衣人无声地从后厨传菜通道上冷漠地走来。 他轻微喘息着说道:“听别人说的……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会和你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人死在一起,你……你叫什么名字?” 盲女愣住,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文轩用双刀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万一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的话,那我们说不定还能在地底下做一对鬼夫妻,生一窝小鬼呢?” 盲女吃吃地笑着,她扯住断了的琵琶弦。 “那你听好了,我叫……” “轰——” 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一道黑熊般魁梧昂藏的巨大身躯撞碎。 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衣中的亡命之徒,只露出一双喷火吃人的血光厉眼,恶魔般盯向了李文轩。 李文轩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盲女脸上带着向往的笑容,没有丝毫迟疑和害怕地喊道: “我叫思柔,李文轩你记住了,等到了地底下,我们要生一窝小鬼!” 第四十四章 公主:他是我的驸马 李文轩震惊之余,忽然冒出一个疑惑! 你怎么知道自己叫李文轩的? 自己从进来到现在,可没说过自己叫什么啊? 然而,那黑熊精一样魁梧昂藏的来人,完全不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一口足有常人大腿般长度的九环大刀呼啸着横斩而出。 李文轩却愣在当场。 因为,这刀,居然不是攻向他的? 堪称门板一样的九环大刀横斩而出,浑厚的破风声碎人肝胆,慑人心神! 从那传菜过道中冲杀而出的黑衣人们,连人带刀被斩断。 甚至,更有六七人,被这恐怖绝伦的九环大刀拦腰斩断,场景远比李文轩先前砍杀的三十余刺客更为惨烈。 黑熊精提刀回眸看来,那种恨意冲天的眼神,让李文轩心头没由来的“咯噔”一声。 这人……到底是来救自己的,还是杀自己的? 你说东厂没点高手,谁信啊? 可…… 高手来了的话,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呢? 这分明就是想一刀剁了自己的眼神啊! 哪有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人的? “不好!” 黑熊精动了,手里的九环大刀带着沉闷震耳的破风声怒吼而至。 李文轩毫不迟疑挥舞双刀迎战! “铛——” 只是初次交锋,三尺官刀瞬间被震断! 这口刀本身就已经砍人砍到卷刃崩口。 那玄铁刀却质地惊人,虽然也有了缺口,但却能在如此恐怖的九环大刀之下撑住。 “峥——” 九环大刀刀背上,九环齐齐震动,那种慑人心神的破风声再度传来。 这是一种异样的精神攻击。 普通人听着,会生出厉鬼锁魂的惊悚情绪,招式全乱,从而被人一招杀之。 先前那些黑衣人,便是糟了此道。 李文轩却不受影响,身为曾经的一代宗师,什么没见过? 他的战心早就已经臻至完美无缺之境,双手持刀迎战。 “砰——” 下一刻! 李文轩整个人往后撞飞出去,碰飞了足足六张桌子后,他才稳住身体。 他扫了一眼蛮牛般站在原地,双眸血红,恨意冲天,恶狠狠盯着自己的黑熊精,张口啐出一口血痰,抖了一下酸麻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双手持刀怒吼着往前冲杀! 黑熊精似乎也被李文轩这般动作激怒,狂吼了一声,挥刀往前。 霎那间,九环齐震! “嘭——” 玄铁刀折,李文轩本人当场喋血横飞。 然而—— 那成年人大腿般长度,好似门板一样的九环大刀,却没有斩落,将他分尸。 这黑熊精阔步往前,来到了摔倒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后,口鼻吐血,再也无法站起身,甚至于半个字都说不出口的李文轩身前。 下一刻…… 盲女只听到一阵快到极致的破风声。 走了。 黑熊精没有杀李文轩,但这酒楼内,却也没有了李文轩的声音。 他劫走了李文轩。 盲女脸上露出一抹苍白之色。 这时候,街道上传来地震一般的马蹄轰鸣声。 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唯有军中战马。 军中战马披甲,马背上的骑士也披甲。 奔跑之际,战马动作协调,故而马蹄能雷动大地,成地动山摇之势。 “哒哒哒——” 数骑快马冲入楼内,看到了盲女后,马背上浑身包裹在森黑铁甲中的骑士立刻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做完这动作后,却又静默无声了起来。 竟然只是眨眼时间,盲女身边就已经跪了一圈浑身都包裹在铁铠甲中的甲士。 这些人一言不发,浑如铁塑的一样。 盲女轻叹了一声,伸手拨弄着已经断弦了的琵琶。 “主子,您可真是要了老奴的命啊!” 一个阴柔的男音带着哭腔,来到了盲女身边。 盲女轻叹了一声:“这个人不是你东厂的人?你不管?” “哎,他呀,有自己的命,主子,您跟奴才回去吧。” 这个人,是东厂督公李进忠李总管。 李总管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还有脚下粘稠的血浆…… 娘嘞! 这个臭小子! 老子真是欠你的! “是你东厂的人带走了他?” “不是。”李总管在公主面前不敢撒谎。 盲女笑了笑,说:“给我一块手帕,我擦擦脸。” 李总管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手帕,双膝跪下,双手呈给盲女。 盲女的手很准,一下就摸到了手帕。 她另外一只手放开了琵琶,摸到了酒壶,大拇指轻轻一压,就把酒壶上的塞子打开。 米酒打湿了手帕,她开始擦着自己的脸。 血污擦掉后,露出来了一张白皙如玉的脸。 她的脸上,其实并没什么麻子,也不菜黄,这只是她逃出皇宫的小手段罢了。 “李公公?” “奴才在!”李总管松了一口气。 “刚刚我问那个人,让他娶我,他同意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就是驸马?” 李总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一时间吓得冷汗直流,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公主殿下这脑回路,俨然和陛下的奇怪脑回路有得一拼啊! “还是说,我已经不是皇帝的女人?我只是个瞎子?” 李总管猛然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一把匕首已经对准了盲女的咽喉。 饶是他武功超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有任何轻举妄动。 蹭破点皮儿,在场所有人的脑袋,都要落地。 “公主金玉之躯,如何能……” “我不想活,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从宫里逃出来,本来想跳河的,但是我摸了摸水,太冷,我就想找个小角落把自己饿死,结果饿得太难受了……” 盲女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我就听人说到了你们东厂的这位掌刑百户……” “这人真是个聪明的,他一定是清楚,自己今天晚上死在这里,到时候崔氏就算不人头落地,那父皇也必定可以以此为借口,罢黜大片的官员,崔氏一撸到底或可成定局。” 盲女道:“我是个没用的人,但我却清楚,一个东厂的掌刑百户,可以打击到崔氏的那位二姑娘,甚至让崔元海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去,但不足以让父皇有十足的借口废除崔氏一族上上下下大小的官员。” “换句话来说,他的死,可以让崔氏一族元气大伤,但并不足以连根斩除。” “既然不足以将崔氏连根拔起,那我就再来加一把火,如果一个公主死在这里……”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按照大武国的律法,崔氏要夷灭六族吧?” “我是个没用的人,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我是父皇的耻辱,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我的死,为父皇的盛世皇朝增添一笔浓墨重彩!” 下一刻,盲女手中的匕首毫不迟疑地朝着光洁细腻的脖颈扎了进去。 “公——皇上!” 一只大手,毫不迟疑地抓住了锋利的匕首。 武帝震怒,天地都失色了。 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匕首划破,那流出来的血,更像是别人的。 愤怒的眼睛,简直能喷出赤色火焰来。 李进忠一时间竟然吓得呆在原地——陛下是最怕疼的啊! “逆子!你要气死朕?” 第四十五章 武帝:气死我了 死不成了吗? 盲女轻叹一声,松开了紧握着匕首的手,神色平静地问道:“为了陛下的王图霸业,一个掌刑百户可以死,为何我一个没用的废人,就不能死?” 武帝强抑焚天之怒:“他是心甘情愿以身入局,朕成全他……” “好叫父亲知道,女儿亦是心甘情愿以身入局,甚至还和他定下婚约,到了黄泉地府,做一对鬼夫妻,生一窝小鬼。” 盲女仰着头,用空洞的眼神看着皇帝:“今日死不成,明日我总能想到别的办法下地狱与他团聚。” “你!你简直疯了!朕的女儿,岂能与一个掌刑百户比较?”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盲女很平静:“父皇,大武臣民都叫你万岁,那你能活一万岁吗?” 武帝一时间无语噎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手掌疼得要死! 忙松开紧握着的匕首。 那匕首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李总管心疼地流着眼泪,哽咽着为皇帝包扎左手,并且扭头尖叫着嘶声道:“快去传御医!” 武帝是真的怕疼,但这么多人面前越不好意思哼唧,强忍到了额头上都冒冷汗的地步…… 他咬牙道:“回宫!” 到了辇车上就好了,到时候哼唧几声也没人听得到。 “父皇!” 盲女惊叫了一声。 武帝心中不忍,回头强忍怒意:“回宫去,不要使性子。” “我要李文轩活,我不要他死,我要嫁给他!” “你——” 武帝这会儿真是又气又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活生生快被气哭了。 盲女道:“是我问他,愿不愿意娶了我,奉养我,那时候我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丑女,他也说愿意……还说,自己不是因为要死了才娶我。” “他……和父皇为我挑选的那些人不一样。” “那些人明面上对我很是恭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内心其实都非常厌恶我是个瞎子。” 盲女忽然觉得四野里很安静,她迟疑了一下:“父皇,你在听吗?” “你真愿意嫁给他?他可只是一个庶子。” 武帝冷冷质问。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动而至,空气都宛若被抽走了一样。 盲女是懂得让人破防的,她毫不犹豫道:“父皇当年也是一个庶子!” 大总管看到刚刚为陛下包扎好的手,又颤抖着开始渗血了…… “公主,求您不要再说了,陛下受伤的伤口很深,陛下是爱您的,公主!” 李总管哆嗦着恳求。 “你怕什么?父皇春秋鼎盛,流点血死不了。”盲女“瞪”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看到皇帝陛下的脸瞬间快速抽搐了好几下,才控制住没有当场哭出来…… 这位陛下,其实……有时候真会哭的。 瞎了眼的皇贵妃投井后,陛下哭了整整三日,下令让皇贵妃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殉葬。 好在小公主没出事儿,否则的话…… 李总管打了个哆嗦,简直不敢再想了。 公主“看着”皇帝,“我要个真心爱我的男人,我不要那些心里觉得我恶心,嘴上又应承讨好我的贵公子!” “还有,你是皇帝,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你做不成,我要他活,我不要他死,如果他死了……” 公主鼓起勇气道:“就算我很怕疼,我也会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找他。” 武帝气得浑身发抖,已经需要李总管的搀扶,才能站稳。 “让他活!”武帝咬牙切齿道:“你和这个姓李的都是疯子!” 公主平静道:“疯子配疯子,绝配,来年我们生一窝小疯子,父皇记得资助下我们的生活,掌刑百户的俸禄不高!” “走!走!快走!” 武帝哀嚎着,他已经完全失态了。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控制不住要大开杀戒了。 李总管忙跟搀扶着武帝出了门,登上辇车。 武帝坐在辇车上,已经开始绷不住,连吸了好几口的凉气儿,就差点没喊出来了。 “你去看着她,朕没事!” 李总管懂,陛下这是要躲在车辇里喊了…… “陛下,奴才在外边伺候着吧?” 武帝本想训斥李总管,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迟疑之色,思索了片刻,对着李总管语气低沉道: “把当年发生了什么,都告诉她,别让她总觉得她娘的死,都是她的原因。” “陛下,要真是这样的话,公主可要恨死你了……” 李总管似乎是想到了当年发生的什么,脸都白了。 “让她恨着我这个父亲,总好过一直活在内疚中。” 手上的疼,让武帝的脸皮都一抽一抽的。 “普通人不常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吗?” “朕虽然是皇帝,可她说得对,你们天天叫朕万岁,朕难道就不会死了?真能活一万岁?” 李总管被这番话吓得大汗淋漓。 放眼整个大武国,也就只有这位公主敢这么说吧? “去吧。” 武帝疲惫地挥了下手。 李总管不敢再说什么,立刻退下,总不能让皇帝陛下当着自己的面儿惨叫吧? “公主!” 李总管下了车,就看到了公主手持一根发黄的竹子,单手抱着那断了弦的琵琶,被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这边看热闹的人呢?” “已经被禁卫军驱逐走了。” “禁卫军副统领是崔家二姑娘的弟弟,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们会泄露出去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禁军都吓得跪在地上。 李总管额头上也见了一丝汗水。 “公主说笑了,禁卫军是陛下的,又不是崔家三郎的,他们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你们去把我相公找回来,我要活的,不要死的,他要是死了,李总管就让他们都去给我相公陪葬。” 听到“相公”两个字,李总管那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甚至有点理解皇帝此前即将崩溃的心情。 “启禀公主,此事陛下已经有了后手。”李总管斟酌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这位掌刑百户在进入青云楼之前,我们的人就已经在边上等候着接应,并不会让他真的死在这里的。” 公主听到这话后,心里忽然有些发慌,难道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那他,知道吗?” “李百户并不知情,他是真的奔着死去的,一旦他死了,镇西将军府,崔氏势必受到沉重打击。” 李总管如实说道。 公主松了一口气,那他说的话,就不是骗自己的,也不是父皇设的一个针对自己的局。 “那,劫走他的人,又是谁?” 第四十六章 你这一生,睡了几个妞? “这个……”李总管茫然无措地摇头:“公主息怒,这件事情是陛下另外安排,便是老奴,也丝毫不知。” 已经快登上马车的公主转过脸来,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用审视一样的神态,“看”向了李总管。 “你觉得我称他为相公,是小孩子过家家?” 李总管低头苦笑:“老奴万不敢半点轻视公主的心思,但是,这事情确实是陛下另外安排人去做的,有些事情……人多眼杂,老奴不方便说。” “很好,送我去我相公住的地方,我就在家里等相公。” “公主,求您了,万岁爷流了许多血,您的婚事,再容万岁爷斟……” “他答应不答应,那是他的事情。” 公主的马车得得远去。 李总管轻叹一口气,低声呢喃着,万岁爷,奴才倒是想说,公主没给这机会啊! 他挥了下手,一队禁军立刻追了上去,保护着公主的车驾。 崔氏这次是真完了。 李总管都没想到,他们敢这么嚣张! 真的冲过来把自己手底下这个掌刑百户给做了。 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反腐,陛下还需要证据。 可反恐呢? 陛下连证据都不需要,只需要调兵就定了。 龙骧将军? 禁军副统领? 兵部尚书? 什么小垃圾啊! 也敢和陛下明面上对着干。 走进青云楼内。 李总管看到了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刻后厨传菜的通道,已经被东厂的番子占领,举着火把,把黑夜照得像是白天。 李总管缓步走上前去,肥嘟嘟的孙胖子满头汗水地捧着一口被斩断的三尺官刀,躬身奉上。 李总管看了一眼,轻叹一声:“楼晚西呢?” “追贼去了。” 孙胖子害怕道。 李总管瞥了他一眼:“你怕死人?” 孙胖子吓得摇头:“督公恕罪,属下不怕死人,反而怕活人。” 李总管满意地笑了:“这小子这般年纪,一个人杀了这么多死士……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把你吓成这样,也理所当然。” 往后厨走去,这里全是被巨刃斩碎的尸体,空气里各种古怪的气味,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包括屎尿的气味。 死士虽然带了一个死字,但他们依旧还是人的范畴。 只要是人,就会怕。 李总管心里想着,陛下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不也一样怕疼吗? 罪过罪过…… 老奴该死! “这是劫走了李百户那人干的。”孙胖子跟在李总管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京城里……” 李总管本想说,京城里,有使用这种古怪巨刃的高手吗? 可是,话到了嘴边上,又憋了回去。 既然是陛下的安排,那自己还查这个? 查一查陛下是不是有问题? 倒反天罡? 李总管闭上了嘴巴,看了一眼孙胖子:“对外贴出告示去,说李文轩今夜死于此处。” 末了,他眯了一下眼睛:“用咱家的厂公大印印上,不怕这天下的人不信。” “属下明白!”孙胖子擦着汗水,感觉自己身上肥油,此刻完全变成冷汗流出来了。 这眉清目秀,看起来还有点消瘦的李彪,咋这么变态? 咦? 李彪? 李文轩? “厂公!”孙胖子忙追上李总管的脚步,哆嗦着要开口问什么。 李总管翻身上了马背,一扯身上暗红色的大披风,垂首看着肥嘟嘟,好似一个滚肉球一样的下属。 “死的是李文轩,关我东厂百户李彪什么事儿?” 孙胖子倒吸一口寒冷的凉气,心悦诚服,抱拳一拜:“督公所言甚是有理,属下拜服!” “哒哒哒——” 马队远去。 负责善后的孙胖子看着满屋子的尸体,很是不太想进去。 这样的活儿,本来应该是掌刑百户做的。 结果,他这个理刑百户,却干起来了掌刑百户的活儿。 “去,把青云楼的老板叫过来。” 孙胖子指挥着人的同时,让番子给自己弄了一把大伞,一个火炉。 哆哆嗦嗦的老板来了,颤颤巍巍地就要给孙胖子跪下。 孙胖子挥了下手:“不用了,你今个儿店里的损失,记得去找兵部尚书崔元海报销,这是东厂开给你的条子,收好了。” 边上番子立刻取出一份写好的条子,盖上了印,交给了脸色吓得煞白的老板。 不想活了啊! 去找兵部尚书的晦气? “小人明白!” 老板哆嗦着手下条子,然后被送走。 而此刻,昏迷的李文轩隐约听到有人在对话…… 自己身上…… 真他娘疼! 感觉就像是一颗手雷在自己身边爆开,把自己送到了天上一样。 他依稀能感觉出来,自己是在一辆马车内。 “咦?是厂公的声音?” 李文轩眉头皱了起来,强忍着没让自己哼出来。 终究开始厂公救了自己啊! 可是,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后,他瞬间就不淡定了! 是李虎! “你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武帝问道。 “我……”李虎哽咽了一下,他把九环大刀轻轻放在路边,看着马车里的皇帝,有些吞声难言。 “唐无双找到了我,问我这一生,睡了几个妞。” 马车上的武帝嘴角泛起一抹怪笑:“其实,当年以你的功劳,就算捞不到四镇将军的官职,捞一个低半级的四平将军也是没问题的,可惜啊……” 武帝声音一冷:“你拜错了山头,入了崔元海的阵营。” “崔氏是个美人儿,可惜是个妒妇,你碰到哪个丫鬟,哪个丫鬟第二天就莫名死了,这个金人郡主,能活十年,也算是你费心思保护她了吧?” “金人郡主?” 李文轩的脑子都快炸开了,活十年? 莫非说的是……这身体的生母? 乖乖! 来头这么大? 郡主的父亲,那就是金国的王爷? 那这岂不是自己的外公? 这么一想,李文轩的思路瞬间打开。 若自己想办法回到金国,找到做王爷的外国,那岂不是爽死了? 李虎表情复杂:“一开始,我真不知道她是金国的君主,你懂我的,男人都喜欢漂亮的。” “我以为她都给我生了孩子,崔氏欺负欺负她也就完了,没想到……” 武帝掀开窗子,朝着李虎啐了一口:“窝囊废!” 李虎低着头,不敢反驳。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活得挺窝囊的。 “那你为什么,又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改变主意了?” “还是唐无双说的那句话,我这一生,睡了几个妞?” 李虎哽咽着道:“我还在掰指头算的时候,他说他睡的妞,能组成一个千人队了。” 镇西将军瞬间沉默又破防,拔刀斩发妻。 武帝笑出了声,骂道:“你活该啊!” 哪怕李文轩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他还是暗中为唐无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唐将军不仅仅是那种打遍北营无敌手的狠人,他还是打遍青楼无敌手的狼灭啊! 不止比狠人狠了一点两点,他的二弟还特别横! 李文轩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一定要和人形提款机唐奇搞好关系,求一个唐将军千人斩的秘方! “其实,除了这点外,我还有另外一点私心,关于这傻小子的……” 李虎低沉的嗓音,瞬间让车厢内的李文轩陡然憋住了呼吸。 干嘛啊? 这老登要洗白? 我不答应! 第四十七章 我爱妖艳贱货 可偏生,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李文轩疼得晕了过去…… “哦?你还把这个儿子当做儿子看?”武帝话语里充满了冷嘲。 “万岁爷,虎毒不食子,我是真没想过要这小子的命……” “打住,你冲进去下手的时候,比谁都狠,这小子身上的骨头都断了不少吧?” 武帝直接被李虎逗笑了,你说你在朕面前装什么呢? 李虎委屈道:“一则,他若是知道去救他的人是我,那他肯定当场抹脖子也不跟我走;二则,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上,我也觉得无颜见他。” “行了吧,现在从崔氏那边,一下变成了朕的嫡系,心里都快了开花了吧?” 武帝毫不留情地戳开了李虎的虚假面孔。 李虎干笑一声,“臣心一直都是陛下这里的……只是陛下,崔氏现在怎么办啊?” “崔氏二女与你生了两个儿子,朕若让你半夜掐死她表忠心的话,未免真成了个昏君。” “多谢陛下体谅,臣心倍感愧疚!”李虎磕头道。 武帝的表情忽然变得冷酷起来:“常言说得好,打狗看主人,李文轩就算是朕养的一条狗,那也只能朕打他。” “崔氏今天想动他就动他,那是不是到了明日,他们觉得朕坐在这个位置上碍了他们的眼,他们也能把朕撵下去?” 李虎已经吓出一身冷汗,立刻道:“臣愿意隐匿身份,为陛下刺探崔氏的情报!” 武帝瞪大眼睛,看了看李虎,似乎不敢相信这家伙说的话一样。 你堂堂镇西将军……你他娘的……就不能拿出点勇气来吗? 日你娘啊! 武帝心中骂了不知道多少句窝囊废。 你提刀砍人的时候,可没有眼下这般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样子啊! 一想到自己就要和这样的人成为亲家。 武帝心头这个难受哟,简直跟吃了一口死耗子一样。 啊呸! 恶心! “也罢,人我带走了。” 武帝放下车帘子,不再去看这个反差狗。 忽而想到了什么,他还是给李虎透露了一点消息:“李文轩今夜已经死了。” 李虎一愣,仰头看着马车,又听着皇帝道:“但李彪活了。” “臣,谢陛下隆恩!” 回过神来的李虎,在雪地里以头触地,重重行礼。 直到脑门已经被寒雪冻得有些发疼,他这才缓缓地抬头来,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粘着的冰雪。 最顶级的御医在天亮时分,离开了江家的院子。 床上的李文轩,断掉的骨头已经被恢复到正常位置。 身上那些受了刀剑创伤的位置,也都上了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金疮药。 醒来的他,看到了桌上崭新的三尺官刀,以及一副崭新的内甲。 李文轩默然了片刻,他不是不疼,而是习武之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各种疼痛。 厂公给自己送回来的? 他到现在,都还在认为皇帝才是厂公,而李尽忠是副厂公。 屋内生了炭火,把整个房间烤得很舒服。 窗户特意留了一个小缝儿,能看到外边刺眼的皑皑白雪。 这样能把空气里残余的血腥气味和难闻的药味儿散掉一些。 只是,送佛送到西。 都花费大力气把自己给救回来了,那为什么不能顾个专人,照看一下自己呢? 督公啊督公,您可真是会开玩笑。 “铮——” 一阵轻柔的琵琶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李文轩瞪大了眼睛看着屏风外。 盲女? 对! 她叫……思柔? 柔柔,揉一揉? 呃? 李文轩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说的话。 自己真是喜欢妖艳贱货来着…… 可,当时…… 罢了,能不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琵琶声停下,思柔的脚步声传来。 李文轩脖颈上被御医绕了很厚的一圈药布,他现在除了能转动眼睛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昨个儿,你说的话未必是发自发内心,我现在问你一边,你是否真的还愿意娶我?” 思柔公主轻叹一声问道。 李文轩喉头动了几下,舌头顶开牙门:“我没想自己能活下来,但我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只是我需要和姑娘说清楚一些事情……” “你只要没反悔,便是你已经残废了,我也认了。”思柔公主的口吻里,明显带着几分欢喜的味道。 李文轩道:“我是东厂的掌刑百户,掌刑百户素来死得最快,这……这不是吓唬姑娘的话,同僚们和我这么说的。” “所以,我倒是了乐意娶姑娘,但总害怕自己连累姑娘做了寡妇。” 思柔公主还真不知道掌刑百户是这样的。 “那换个官职不就好了?”思柔公主很随意地说着,区区百户而已,对她而言,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儿罢了。 李文轩苦笑:“姑娘,你把这话说的太简单了,哪能说换个官职,就换个官职的?” “再者,我此番能活着,都是厂公全力出手保住我,如果我这个时候说换个官职的话,那就实在是对不起厂公的栽培。” “我听出来了,你是在变相地拒绝我,对吧?” 思柔公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看不见李文轩成什么样子。 可她心里很奇怪,对方说自己喜欢长得漂亮的妖艳贱货…… 自己自问,长得不差——之前只是故意化妆画丑陋,不然没办法混出皇宫来着。 可现在,对方应该已经看到自己的容貌。 这点,思柔公主看不见自己的容貌,但是她相信宫里的人,应该是不敢骗自己的。 尤其是,她曾经悄悄听到过父皇和李总管感叹,若非朕的女儿瞎了眼睛,朕如何舍得让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孙,像是挑选货物一样地挑选她? 过了一会儿,父皇又说,她长得好像她的娘亲,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见,她会成为新一代武国第一美人的。 思柔公主不知道武国第一美人应该长什么样子,她也没见过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样子。 但是,能被父皇如此夸耀自己的容貌,那就算不是真的名副其实的武国第一美人,可却绝对要比大多数的女子好看才是。 那他——绝对不是一个庸俗到单纯看重女子容貌的人。 “你昨个晚上说,天下女子关了灯都一样,可见你并不看重女子的容貌,那我问你,你觉得女人什么最重要?” 李文轩想到了一个梗儿,“本质上来说,兄弟们都想要更多的大胸妹……” 思柔公主摸了摸胸脯,暗道一声还行,却又听李文轩道:“但我认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灵魂。” “灵魂!” 思柔公主站起身来,摸索着走到了床边。 因为视觉的问题。 这一次,李文轩终于看清楚了思柔公主真正的模样。 他悄悄咽了口水,心中激动道:“去他妈的灵魂,老子就要这个好看的皮囊!” 这妹子忽然变得这么好看,很明显是因为她眼瞎,如果出门卖艺前,不把自己化得很丑,那肯定危险无比,也绝对便宜不到自己…… 思柔公主扶着床边坐下,扭头“看”着李文轩,左右两耳下坠的素白珠环微微摆动着,她面上露出极其肯定的神色,缓缓道: “你果真是个正人君子。” 第四十八章 武帝:啊,我好酸啊! 正人君子…… 这! 您看人可真准呐! 自己可不就是那正人君子的楷模? “厂公此番对我有大恩情,我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报答他才是。”李文轩立刻用一种近乎保证的口吻道: “只是单纯上街抓几个小贼,缉拿几个亡命之徒,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我会写诗填词,我知道很多治国策略,未必不能让我大武国蒸蒸日上,成为万世师表!” 思柔公主更吃惊了,她侧着脸的动作,颜值更炸。 李文轩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 可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啊! 这……这就跟养在皇宫内的公主一样,完全不是那种KTV里的公主能比得了的。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当真如同从古典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一样。 这都还没完全长开了,就已经这么漂亮? 那要是完全长开了,那不直接成妖孽了? 于是。 李公子在心中定下了一个娇妻养成计划。 公主殿下给出李文轩一个更高的评价:“我听人说过,你写的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首诗非常好,还有你写的那些咏梅诗词,更是绝品……” 她用一种肯定的口吻道:“我原本以为你武功高强,但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文武全才,想必……督公也一定舍不得你这样的人才站在危险的第一线吧。” “更何况,你还有治国之才,这和做掌刑百户抓几个小毛贼比起来,实在是有明珠蒙尘之感。” 思柔公主清楚,某位所谓的督公,此刻正在门外听着。 关于李文轩的一切,其实都是李总管说给她听的。 包括李文轩的母亲是一个金国公主这样极端隐秘的事情。 李文轩没想到自己能娶到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上天对自己不薄。 先是被炸弹炸死,重生了一次。 然后又得了这样一个漂亮的老婆…… 虽然看不见……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而自己嘛! 当然是负责做个插花师喽! “无妨,我给厂公送些钱财,走走门路,总有希望的。” 李文轩想到了自己的那个人型取款机,钱自己还真是不缺。 只是,思柔听谁说的? 哦! 对了,一定是厂公把自己送回来的时候,将她也给带了回来,并且告知了这些事情。 思柔公主略显惊讶:“厂公还收受贿赂啊?” 门外,李总管的腿都快吓软了。 丧彪啊丧彪,自己对你不薄,你居然在公主面前这样说自己。 自己什么时候收过你的贿赂了? 你—— 公主,臣心一片坚贞,你千万不要听这个小子胡言乱语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文轩笑道:“官场的事情,其实就这样……” “嗯,官场的事情,我通常都不过问的。” 思柔公主螓首微点,脸上露出笑容来,柔声问道:“你想喝水吗?” “有点想——”李文轩说完后,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怕你喂到我鼻子里来。” “嘻嘻嘻……” 思柔公主愉快地笑了起来,她站起身来,径直往屏风外走去。 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却很稳。 李文轩瞪大了眼睛:“你看得见的?” “看不见。”思柔公主没有回头,笑着说道:“但是我已经用我的双脚商量过了屋内的情况,从这个椅子到屏风坠帘这里,一共是十一步。” 听着这话,李文轩目中更是吃惊。 思柔公主径直走到火炉边上,透过门缝儿往里看的李总管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 公主殿下什么时候会这样伺候人啊? 更何况,这可是噗噗烧开了的茶壶,一不小心,可就会烫到人的! “公——” 哪曾想,李总管嘴里的字音都还没从喉头发出,就看到公主殿下动作虽然略显生硬,但是却稳当无比地提起茶壶。 另外一只手摸了一下桌子上茶杯的位置,心中默记住。 提着茶壶的那只手,就轻轻往前一压,沸水精准无比地倒进了茶杯里。 做完这些后,思柔公主动作轻盈地放下茶壶,转身停顿了片刻,然后精准地走向窗边,抓起一把寒雪,转回来放入茶杯中,自个儿端着抿了一小口。 入口已是微热。 怀春的少女这才捧着杯子,往屏风后的室内走去。 这一幕,看得李总管神色复杂到了极致。 便是皇帝陛下,也未曾有过这样待遇啊! “你还真给弄……” 李文轩话说一半,就被一只暖香的小手给遮住了嘴巴。 思柔公主笑道:“可别乱移动嘴巴,我的动作很准的。” 李文轩看着那茶杯移动到了自己嘴边上,精准无误地把水喂给了自己喝! 完事儿后,公主殿下甚至还没忘记贴心地给李文轩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水。 “你这本事,神了!” 公主殿下脸上带着几分轻佻的自信,她那一对弯弯的柳叶眉,此刻真就像是春风吹拂下的柳叶活了过来一样。 “那可不,我瞎了这十几年,可绝非浪得虚名呢!” 说完这话,屋内床上床下的少男少女笑声成片。 屋外,李总管一时间竟然走神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听过公主笑得如此开心吧? 只是,某人似乎是放声发笑的时候,扯到了伤口,一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思柔公主忙关心道:“怎么样了?不能笑吧?伤口有没有崩裂?” “万岁爷?您……” 李总管正要推门进入查看李文轩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占了一个人。 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皇帝陛下。 武帝神色复杂,看着屋内,摇摇头,轻叹一声,口吻酸得简直能包下整个京城的酸醋供应了。 “朕都还没喝过思柔端的水呢!” “没什么……笑差气了。”屋内李文轩哪怕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微笑着和思柔解释。 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这小妮子昨天晚上,是怎么叫出自己名字的? 只是,眼下也不是好发问的时候。 李文轩暗自想着,莫不是她之前坐在酒楼里边,听人说到过自己的,所以才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只怕是这个了。 “那我就不逗你笑了,等你好了,你带我去京城里走走,我看不见,但想着你与我说京城的风景,我心里就喜欢得紧——” 后边的话,李总管没听清楚,因为皇帝陛下已经气恼地推门而入了。 凭什么嘛! 朕这些年难道对你不好? 带你去的地方还少了? 你—— 你才认识这小子几天啊? 怎么就这样掏心掏肺了! “陛下,此刻进去只怕不合适啊!” 李总管跟在后边,扯住了皇帝的衣袖,小声嘀咕。 武帝一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鲁莽,但他想着女儿对这个臭小子那么亲昵的口吻,就气得咬牙。 “再不进去,朕怕孩子都出生了!” 第四十九章 陛下,这是爱情的酸臭味啊 只不过,这句话,是武帝在心里的吐槽。 李小子受伤严重,御医拿出来了国库内的顶级药材为他治伤,但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这小子也休想下床走动。 以至于,做别的,那就更加别想了。 “咦?门开了?你看下是房东过来了吗?” 屏风后,传出李文轩的声音。 武帝眼睛都直了,他娘的! 臭小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让朕的女儿去看? 她要是能看,能看得上你? 谁知道,思柔公主竟然真的来看了。 “我看……没人啊!” 思柔公主吃吃地笑着,回头对着床上的李文轩笑道。 “哈哈哈……” 少男少女又大笑了起来。 尤其是思柔公主,都笑弯了腰。 武帝表情复杂,至于吗? 笑得这么开心? 朕花费千金万金,也没见你笑得多开心。 这臭小子故意戏弄你,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咳咳……” 武帝轻咳一声。 思柔公主听到了父皇的声音后,笑容收敛,眉头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这句话,已经清晰无比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武帝看着,真是郁闷得快吐血了。 “哟?是厂公到了啊?” 床上,李文轩对于厂公的声音很是熟悉。 武帝挑眉看了一眼女儿,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对着屋内道:“不错,正是我来了,这位姑娘是?” 听到这话后,思柔公主脸上显示一阵茫然,随后露出激动的笑容。 武帝看到这笑容,有差点当场破防。 真就是……至于吗你? 朕虽然听过姑娘家胳膊肘往外拐,但是也没见过怪这么厉害的啊! “这位姑娘是……”李文轩话语略带迟疑。 思柔公主柳眉微微皱起,但却很快听到李文轩说:“是下官的未婚妻。” 她的柳眉瞬间如遇春风的柳叶一样欢快了起来。 武帝表情相当不自然。 这是你未婚妻? 那你要不要出来拜见一下你老丈人? 他娘的! 武帝在心里骂了好几句难听的话,这才稳住了即将破防的内心。 “哦!这样啊……”武帝内心小失落。 “厂公,民妇给你看茶。” 思柔公主挑眉一笑,带着几分故意气人的心态。 “你——”武帝慌忙要站起身来,却被边上的李总管悄悄扯了一下衣带。 武帝愠怒之色刚要发作,就看着女儿虽然眼盲,但是却动作精准地沏茶,然后送到了自己面前来,欠身一笑,似乎在无声地炫耀着什么: “厂公,请喝茶!” 武帝完全愣住,甚至都忘记伸手去接茶。 思柔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儿的? 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知道? 莫不是……自己对于女儿的关心,确实是太少了? 于是,李总管又扯了一下武帝的衣袖。 武帝没责怪这位贴心的老奴才,毕竟扯衣袖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君臣那里,是要杀头的。 但是,放在他这个曾经是庶子的皇帝这里,那就太正常不过了。 在他以前还是那个谁都可以欺凌一下的落魄皇子时,李尽忠就已经开始扯他的衣袖,提醒他进退如何了。 武帝伸手接过茶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澎湃的内心平静下来。 “厂公莫见怪,我夫人眼盲心不盲,她有一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 李文轩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武帝看着女儿脸上露出很受用这句话的神情,心情更复杂了。 他捧着茶杯,忽悠又沉默了…… 女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他捧茶呢! 狗鈤的! 朕的掌上明珠,在你这里就成使唤丫头了。 要命的是—— 思柔还挺享受这一切? 也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任何人都需要被尊重,被需要吗? 朕…… 朕可以给你天下间的一切。 可是,朕身为父亲,实在是没有办法明知你眼盲,还让你端茶递水的。 这小子…… 武帝扫了一眼屏风后,心里恨得咬牙,还真是没把自己的女儿当做盲人啊! 武帝轻轻抿了一口茶,看着转身“找”了个椅子坐下的女儿,心头又开始发酸难受了。 甚至,他觉得这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厂公,下官不能起身相迎,还请恕罪。” 屋内,李文轩的声音传来。 武帝翻了个白眼道:“无妨。” 李总管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亏得你起不来,不然的话,你又得起不来。 呃? 这话挺绕口啊! 李总管心里想着,自己总得创造一点机会给陛下父女两人谈话的私人空间。 “外边那家人,是你的房东,稍后可是送饭过来与你,你夫人也要去帮忙做饭吗?” 李总管真是个懂说话的,一句话瞬间让四个人的屋内,有三个人立刻恨上了他。 你让朕的女儿去做烧饭丫头? 你瞎了? 看不见她看不见? 你让我未婚妻去做烧火丫头,你真以为她不瞎啊? 副厂公,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睁眼瞎的人! 好你个李总管,真把本公主当做村妇了不成? 你给本宫等着! …… 李文轩抢在武帝之前道:“副厂公也到了啊?请恕下官不能起身行礼,我舍不得我夫人的双手下厨,那样会让她娇嫩的肌肤受伤的,稍后就托付房东去招几个使唤婢女,来我家里做事儿。” 武帝嘴巴动了动,眼神责怪地扫了一眼李总管。 就你他妈会说话? 真快闭上你那张臭嘴吧! 朕让你给这小子的安家费,还没给呢! 就让朕的女儿和他住在这么小、这么破……呃,也不破的地方? 李总管实在是太懂皇帝陛下这几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你倒是挺疼你夫人。” 武帝阴阳了一句,起身道:“李夫人,你随我出来,我领着你去招几个心仪的仆人。” 思柔公主尚在迟疑,李文轩已经道谢了。 如此,武帝上前去,用右手牵着思柔公主,往门外走去。 思柔公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没拒绝父皇的好意。 走出门外,这外边禁军士兵站满了雪地。 江老汉一家早就已经被禁军提前带走,安置在了别处。 “思柔,和朕说说,你当真要嫁给这厮?” “请父皇注意用词,什么叫做这厮?”思柔语气不善:“他至少从心里,不会把我当作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帝姬,而是真的把我放在平等位置上。” “再者,这个人的才能如何,父皇是很清楚的。” “他若是没有真才实学在身的话,朕怎么可能从黄金楼里边启用他?” “父皇,既然你也知道他是有真才实学的,那就不觉得,让他做一个掌刑百户,实在是过于明珠蒙尘了?” 武帝听到这话,歪着脑袋,一脸郁闷地看着女儿。 你怎么这么快,就为他要官了? 你就不考虑下朕接受得了接受不了啊? 就这么唐突,没有任何铺垫? “父皇,你在听吗?” 思柔公主不耐烦地催促着。 这种口吻像极了——老登,转账怎么还没到啊! 第五十章 赴汤蹈火啊!厂公! 屋内。 “厂公!” “哎,别叫了。”李总管摆摆手,转身坐在床边上,“你小子,可真是不把崔氏整死,你不甘心啊!” “嘿,见笑了,光天化日刺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大了去了,不知……” 李文轩脸上带着贱贱的笑容,他人没死,目的也达到了,甚至还白得了一这么漂亮的老婆。 就俩字——爽啊! “今日,朝堂上已经公议此事了。” 李文轩激动道:“那结果呢?” 李总管不带什么感情道:“陛下下诏,斥责李虎了。” 说完这话,他被李文轩那跟深闺怨妇一样期待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然,只好蹙眉道:“没了啊!” “啊?这就没了?”李文轩大感不值,自己半条命,结果……换来这个?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别着急。” 李文轩听到这熟悉的话,顿时眼睛一亮:“这么说,还有后续?” “那可不!”李总管眯眼一笑:“但后续究竟怎么样,你还得安心等着,而且从现在起,你记住一点。” “厂公请讲!” “户籍上,李文轩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人,是东厂掌刑百户李彪。” 李总管语气颇重:“也唯有如此,才能对崔氏造成更严重的打击!” “这点属下一开始就记得清楚。”李文轩乐道:“当初造册的时候,便是用李彪这个名字。” “不过,你也不用失落。”李总管安抚道:“等到你将来有一日功成名就的时候,还是可以用回来自己的本命的。” “这……” 李文轩忽然有点不懂,副厂公为什么对自己用那个名字如此执着呢? 李总管又安慰道:“虽然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又有句老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到将来,你能对抗很多力量的时候,恢复你本来的名字,也不失为一种胜利归来的宣告。” 李文轩惊讶的看着李总管,自己还真是没想那么多啊! 对于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至于叫什么,只要别是阿猫阿狗,那真的就无所谓了。 不过,李总管把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 李文轩一脸愤慨:“厂公说得对,属下虽然心中纵有万般不服气,但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等到来日功成名就,扬名立万的时候,再恢复本来姓名。” “好,男儿就当如此!”李总管拍手道,总算不负自己一番口舌之力了。 “此外,此番上边知道了你的事情,认为你以身饲虎,将崔氏引出来,给了陛下削弱崔氏的有力借口,所以上边打算赏……赏赐你一座宅子——” “福利这么好啊?直接赏宅子?” 李文轩差点直接就蹦起来要去上班了。 赴汤蹈火啊! 厂公! 请把加班的任务留给我! 李总管笑了一声:“只要卖命为东厂做事儿,赏赐那都是小事儿!” 可惜,这样大方的话虽然说出口了,却也难以掩饰厂公大人血流如注的内心。 这花的……可都是自己的钱啊! 之前还想找借口说李文轩做自己的义子呢。 现在好了。 半路杀出来一个出逃公主。 给李总管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提这事儿了。 这钱,可不就等于打水漂了? “只是,我这里花了不少钱,刚装修完……” 李文轩想到了之前自己还让疯驴子找人来把外边弄上厨房、洗澡间、卫生间来着…… 都不知道修好了没有呢! 结果,就这么搬走了? 那也太便宜房东了吧? 虽然房东有一个很清纯的女儿。 可是,在自己那未婚妻好看的皮囊之下,清纯算个啥?算个啥? “这个嘛……” 李总管斟酌了一下。 “要不,东厂出资,把这边买下来?” “这……咱们会不会以势压人?”李文轩道。 “你说这么直白干嘛?”李总管被口水呛道:“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肯定不能干这样的事……边上这块地,我们以京城的市价买过来,然后建一所宅子,把你这边连通起来,你看如何?” 李文轩点头道:“这当然不错,不过得先问过我夫人的意思。” “你这……”李总管颇显无语,问公主的意思,那直接去公主府住着得了,还问啥啊? “好呀,就依照相公的意思,把这边买下来,重新修建宅子!我们现在这个小地方,也不能浪费了。” 结果,某位公主殿下开心得都快原地蹦起来了。 同样,某位皇帝陛下,那叫一个上火啊! 厂公就无所谓了。 他最多出点钱,陛下这出的可是……嗯,不敢说、不敢说…… “行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你安心养病……” 武帝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李文轩:“朕……真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我和你夫人商议过后,决定聘请你房东一家来照顾你。” “江老伯一家都是善良人家,如此再好不过……但我觉得,再找几个旁外的更合适。” 武帝听的眼睛发亮,心头有些稳妥起来。 思柔毕竟是盲人,李文轩现在又起来不来,如果思柔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盲女乐师的话。 那房东一家几口人,悄悄联合在一起,在某些李文轩也看不到的地方动点手脚,也未尝不可。 但是,如果再加上几个其他的外人,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势必不敢乱来。 “如此也好,稍后我会让衙门司出个人……” “厂公,那疯驴子挺上道的,就让他过来吧。” 李文轩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武帝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扫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忙应话笑道:“放心吧,就这人了。” “谢过厂公,副厂公!” 李文轩这番话说出口,思柔公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行了,你安心养伤吧!” 武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文轩,决定不再去看女儿,否则的话,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破防。 走出房门。 武帝又听到了屋内传来女儿的欢快的笑声。 他脚步一顿,脸上先是露出茫然之色,随后也露出姨母笑来。 自己已经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对朝廷的掌控很强,不需要女儿下嫁笼络臣子,尤其是这个最让他心痛的女儿。 能让她这样快乐地活下去,自然最好不过了。 “以后盯着点李小子,他要是敢在外边沾花惹草……” 武帝眼里闪过一抹肃杀之色,整个凛冬的寒意,都在这一刻失色。 李总管肃穆应道:“万岁爷放心,奴才会盯死他,倒是……” “倒是什么?”武帝发现女儿是真的快乐后,心情也忽然好了许多,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心情放松,微笑道:“倒是,他的官职,如果还是在楼晚西下做掌刑百户的话……” 武帝眼睛眯了起来:“先前本来就是想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历练一二的,而今看来,确实不太合适。” 皇帝的眼睛落到了李总管身上,“你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不敢当,奴才只有些许拙见,只求能为陛下分忧。” 武帝轻笑一声:“别学那些文臣绕弯弯,说!” 第五十一章 这不是一般的大逼兜子 “遵旨!”李总管忙笑道:“掌刑百户需要外出,做各种危险的事情,那理刑百户,可就简单得多了,只要做公务交接,公文书写便足矣。” “而且,理刑百户还是刑部官员的候选人员,刑部缺少人的时候,都会往这里选的。” 武帝摸了摸下巴,若有一日,自己女儿的身份暴露,那少不得要给这小子驸马头衔的。 依照这小子先前表露出来的才能和不怕死的胆略,以及那正直傲岸,不屈强权的精神。 将来就算是脱离了东厂,真到了刑部,那也未必不能成为一把尖刀不是? 自己可以压得住,但太子将来未必压得住。 身为皇帝,不能只看眼前,也得看未来五十年,一百年之变化才是。 “行吧,那就这么安排吧!”武帝挥了下手:“先回宫去。” 登上辇车,武帝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边上的房屋道:“这边,安排进来一些大内高手,负责保护好思柔的安全。” “奴才遵旨!” 武帝忽然想到自己那个女儿,最烦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又道:“谨慎些安排,别打乱这边这些人的生活。” 难度从简单飙升到极致! 李总管却也只能把哭压在心里,恭敬道:“奴才明白!”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邸。 自兵部尚书崔元海往下,龙骧将军崔山岭、禁军副统领崔山岳,崔氏,然后才是崔氏的夫君镇西将军李虎。 说来挺好笑。 李虎镇西将军的品级,本来是略高龙骧将军一头的。 结果,他到了老丈人家,只能坐在末尾,在品级比自己低了不止一头的小舅子崔山岳之下…… 他心情很复杂。 这个禁军副统领都不把他这个姐夫当做一回事儿。 可,人家禁军大统领见了他,也得抱拳行礼,道一声“李将军”的。 他现在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成了皇帝的人,做起来了无间道。 竟然都回想不起来,自己以往那些年,究竟是怎么忍过来的? 反而觉得现在,他在这屋子里如坐针毡。 主座上的崔元海神色不虞地扫了一眼李虎。 “先前的屁股,老夫已经帮你擦得很干净了,可今日朝会公议之后,陛下下诏训斥你,勒令你禁足府中,半月不得外出这事儿……” 李虎强忍冲天怒火,脸上露出如往日那般老实的样子来。 “泰山大人,先前贪墨军需物资这件事情,小婿分得的最少,反而是大哥和三弟分的最多,您总不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我头上吧?” 换言之,什么叫做你帮我擦屁股? 分明就是帮你儿子擦屁股,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此言一出,大家都很意外,吃惊地看了李虎。 尤其是崔氏,直接就瞪眼看着李虎,丝毫不给自家男人面子:“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忘记你这个镇西将军的官爵,是谁给你弄到手了的?” “这个我自然不敢忘。”李虎摇摇头,摆手说道:“之前军饷军需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就说眼下这事儿,陛下斥责我,那肯定是想要对泰山大人动手了。” “对老夫动手?”崔元海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老夫对于陛下一片赤诚之心,陛下有什么理由对我动手?” 李虎心说,你个老不死的,你装你娘呢? “那小畜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他在青云楼等着我们,结果他去了青云楼,就出现了大量的死士,这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来是谁做的。” 李虎不悦道。 “妹夫这意思,是说爹是个蠢货,别人用脚趾头想得到的事情,爹都想不到?” 崔山岭眼皮抬了抬,阴阳怪气地看着李虎。 李虎干笑一声:“大哥,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想提醒泰山大人,陛下下令禁足我,只是一个开始。” “行了,你二人别吵了。”崔元海今天尤其觉得奇怪,这往日里的窝囊废,怎么忽然就硬气了起来呢? 哦! 懂了。 是对陛下下令他禁足半月这件事情心怀怨恨吧? 怪老夫在朝会上,没有开口为他求情? 崔元海道:“此事,我会联合其他的人上书陛下,把这件事情揭过,至于你禁足半月,若是可以解除,那老夫也会帮着努力一二,可若是……” “有泰山大人这番话,小婿就算被陛下禁足一个月,也没什么怨言了。” 崔元海淡淡颔首:“嗯,这才像是一家人……老夫已经让后厨那边准备好了酒席,就一起过去吧。” 哪曾想,李虎豁然起身,抱拳道:“小婿还在禁足中,就不去酒宴了。” 说完这话,李虎又是抱拳一礼,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这一幕,立刻把崔氏全家弄得大眼瞪小眼。 直到李虎的背影消失在他们全家视线中的时候,崔山岳这才叫嚷了起来。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天了,他也不看看,自己是怎么做到而今这个位置上的?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爹,你看看他……” 崔元海皱了下眉头,抬手道:“行了,他毕竟是你们的姐夫。”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同样满脸惊愕的女儿崔氏:“你回去后,好生安慰一下他,朝廷上的事情,老夫见惯了风起云涌,今日起,明日落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计较一时的得失。” “是,阿爹——”崔氏猛然抬起头来:“那个小畜生?” “死了。”崔元海眼睛一眯:“我崔氏出手,断然不可能无功而返,只是他的尸体,让东厂的人抢回去了……” 他语气微微停顿了一下:“至于那个金人贱婢的坟,你暂且不要动,陛下那股怒火,少说也要吹一两个月。” “等到一两个月之后,你想怎么做,还不是由着你来?” “阿爹放心,女儿万不是那种不知隐忍为何物的人。” “这就好。” 崔元海非常满意地点头。 彼时,皇宫内,武帝看着御案上弹劾李虎嫡妻崔氏的奏折,竟然一下多出来了上百份! 细细一看,都是御史台的人。 他眼睛眯了起来,随意翻看了几本后,便挑眉看向了李总管道:“今天晚上,朕去莲贵妃那里安寝。” 李总管心头一愣,一时间竟然没有琢磨透了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遵旨,老奴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中午,李文轩依旧躺在床上,但是床边上,却多了一个来看望他的孙胖子。 “哎,你是不知道,咱们京城要变天喽!” “哦?变什么天?”李文轩瞬间来了精神,两眼泛光。 “咳咳……”孙胖子低声道:“我听着宫里的人说,陛下昨天去了莲贵妃宫里……” 屏风外端坐着的公主殿下眉头微皱,父皇如此私密的事情,怎么也外传了出来? 而且,这个东厂百户,似乎还很津津乐道与此? 这东厂下边的人,也太没大没小了吧? “莲贵妃?这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李文轩道。 “他不就是那镇西将军嫡妻的表妹?”孙胖子补充道。 李文轩眉头皱了起来,“这……朝廷不是要接着这件事情打压崔氏,陛下怎么还宠幸莲贵妃去了?” “嘿!你以为陛下过去就是宠幸?”孙胖子挑眉笑了起来。 “哦?”李文轩瞬间觉得身上的疼痛又消失了大半,他居然已经能直接坐起来了。 “那么这说,陛下给莲贵妃大逼兜子吃了?” 第五十二章 这是陛下的大逼兜子 大逼兜子? “噗嗤——” 屏风外的公主殿下顿时一个绷不住,笑出了声。 孙胖子听到公主的笑声后,头皮一阵发麻。 他可是知道外边坐着的那么盲女究竟是谁的。 当着公主的面儿,调侃皇帝陛下昨天晚上宠幸了那个后妃这种事情。 那可真是九族消消乐…… 但没办法,这是上边安排他必须说的。 身为以身入局者,李文轩有权力知道任何关于崔氏的行动。 “这倒不至于,陛下是个文雅之人,他老人家见了莲贵妃之后,只是斜眼冷眸看去,低声喝道卸甲!” “卸甲?”李文轩很惊讶,陛下还会玩这个? 呃—— 情趣吗? 莲贵妃身披铠甲,和陛下玩的是七进七出的戏码? 这——好刺激啊! 他看了一眼边上挂在架子上的铠甲。 等到自己和思柔成婚后,也要玩! “看你这一脸的疑问,我给你解释下,所谓卸甲,并非是莲贵妃身披铠甲,陛下此言大有深意,而是要卸了崔氏身上的铠甲,懂我的意思了吧?” 李文轩吃惊道:“那也就是说,崔元海从兵部尚书的职位上退下去了?” “不仅如此,就是其长子崔山岭,次子崔山岳,都分别被从龙骧将军和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上撸下去了?” “呃——” 孙胖子尴尬摇头。 “没有?” “没有!”孙胖子点头道:“莲贵妃听到陛下连声呵斥卸甲的时候,也以为崔家完了,哪曾想今天早上只是有旨意下来,废了崔氏……嗯,也就是镇西将军夫人的诰命夫人,撤销了他秦国夫人的封号。” “我懂了!”李文轩缓缓躺了下去,看着屋顶的蚊帐道:“陛下现在对对待崔氏,完全就是猫捉老鼠的玩弄,他要用崔氏做例子,好好敲打满朝文武。” 他看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孙胖子:“有个词语,叫做杀鸡儆猴!” “咳咳……朝廷大事,我不太懂,只能说听到什么,就说什么给你听,对你而言,有另外一个好消息。” “哦?”李文轩挑眉一笑:“什么好消息,莫不是又有封赏?” “哎,这也说不上,楼头儿把你从掌刑百户的位置上,换到了理刑百户上,从今以后,咱哥俩坐镇衙门司,白天喝茶,晚上……” 孙胖子轻咳一声,飞快道:“晚上早早回家,那叫一个安逸!” 他本想说的是,晚上勾栏听曲,猛然想起这位可是准驸马爷,顿时吓得后背冷汗直冒。 这倒不是驸马爷不能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只是这话,万万不能当着公主的面儿说啊! “理刑百户……” 李文轩蹙起眉头,似乎显得很是不情愿。 “咦?你这……” “也罢,我是一个坚决服从组织安排的人。” 孙胖子一时间哭笑不得,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李兄弟,那啥,我就先回去了,我和其他的同僚,还有楼头儿,都等着你回来呢!” “等我新房落成,到时候请大家一块儿来喝酒。” 李文轩笑道。 “一定!”孙胖子哈哈笑着,走到外边,看到公主殿下平静地坐在火炉边上。 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拱手一礼,做得很随意些许:“李夫人,我先回了!” “大人慢走。”思柔公主面无表情道。 孙胖子心里不免紧张些许,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退出房门外。 看了一眼那热火朝天的工地…… 同为百户,说不羡慕,那咋可能呢? 但是,以身入局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敢啊! 所以,羡慕归羡慕,但是半点也不敢眼红。 “咦,你是什么人?” 孙胖子一转头,便看到一个身材略显干瘦,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的青年在篱笆外来回徘徊。 这青年还不知道,他刚刚接近这边的时候,或明或暗加起来盯着他的人,就已经过百了。 青年看了对方身上大红色的官袍,并不惧怕,反而满眼激动地拱手一礼道: “这位官爷,小人张小桂,是先前住在此处的官爷李百户的朋友,偶然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特此前来拜会,不知……” “你说的是李文轩吧?”孙胖子警惕了些许。 “正是李大人!”青年眼角不免见了泪水,“李大人对我有大恩,听说他缉拿贼寇的时候,因公殉职,小人虽然位卑人轻,但也想斗胆来他的灵位前上一炷香。” 东厂特发告示,掌刑百户李文轩缉拿盗贼力战而亡。 若非如此的话,武帝想对付崔氏,那也找不到如此强有力的借口。 “你的心意,我会转告李百户……”话说到一半,孙胖子隐约觉得这话不对,人家可是明面上死了的,自己怎么转告? “嗯,我的意思是说,我会在他的灵堂前告诉他的,至于上香那就不必了,他是我东厂的英雄,灵位都设在东厂内呢!” “啊?也罢……也罢……”张小桂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李百户对我有恩,我自会寻一处香火旺盛的庙宇,为他供奉灵位,好让他早日超脱的。” 看着这干瘦青年茫然远去的背影,孙胖子心中虽然不忍,但这是朝廷的规矩。 天下人都知道李文轩死了。 那李文轩就是死了。 “孙百户!” 忽而,孙胖子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冽好听的女音。 他头皮一阵炸麻,仓促转过身去,就要跪下,可忽然想到陛下、公主等两边,都不想暴露身份。 于是,孙大人跪到了一半的身体,愣是以顽强的意志又站立了起来。 “不知李夫人有何吩咐?” 孙胖子硬着头皮道。 “把那个人追回来。” 孙胖子一愣,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公主殿下,迟疑着想解释什么,可最终他还是不敢废话,转身快速追上了张小桂。 “小子,李百户的家人找你!” “李百户的家人?”张小桂红着眼睛。 “那边,进去安分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可不用我多提醒你吧?” “官爷放心,这点规矩,小人还是懂得的!” 张小桂心中奇怪万分,李大人哪来的家眷啊? 先前可完全没听他说起呢! 走到房屋门口,张小桂正要敲门,就有一个用紫色纱巾遮面的广袖留仙裙少女率先开了门。 “姑……姑娘,在下张小桂,曾受过李大人的恩情,乍听噩耗,特来……” “我夫君没死呢,他让你进来说话。” 思柔公主淡淡道,转身缓步走到一边上坐了下去。 李文轩没听到外边的动静。 但是思柔公主生来眼盲,听觉却特别惊人,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后,就说给了李文轩听。 李文轩立刻想起来,来人是张小桂,便让思柔公主开门把人请进来。 而此刻,张小桂竟然一时都没有发现这位李夫人,竟然是个瞎子。 “是,夫人!” 张小桂看了一眼屋内厚厚的毯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泥鞋,竟然一时间不好意思迈步进去。 “边上有供人进来换脚的鞋子。” 思柔公主轻笑了一声,指点道。 “是!”张小桂不觉之间,竟闹了一个大红脸。 “张兄弟,进来说话。” 张小桂闻言,立刻穿过屏风走了进去,就看到了木乃伊一样靠在床上的李文轩。 “李大人,您这是……” 张小桂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 “无妨,十天半个月我就能下床,倒是说说你的事情,莫不是有进展了?” “李大人,还是等您伤愈再说吧!”张小桂忙劝慰道。 李文轩淡淡一笑:“不碍事,先说你的进展如何。” 张小桂为难道:“李大人,我知道您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可小人的这件事情,还是不查得好。” “哦?还有我东厂都不敢查的人?”李文轩眼睛眯了起来。 李文轩失声道:“崔元海?” 第五十三章 李文轩:太刺激了要的就是这个 “正是崔尚书!” 张小桂见李文轩如此吃惊的模样,倒也在预料之中。 “这位可是我大武国的六位尚书大人之一,碾死小人这种贱民,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张小桂一副认命的样子,苦笑道:“所以,小人不想大人为了我这样一个区区贱民,到时候把自己的大好前途给丢了……” 可是,李文轩听着张小桂这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以至于身上的伤口都有些崩裂后,这才龇牙咧嘴地忍住了心里的开心。 “无妨无妨,你且将你收集到的信息,写下整理成册后,交给我,而且,你能找到的那些证人,也都安抚好了,莫要把我的事情泄露出去。” 张小桂震惊地看着李文轩:“李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不要妄自揣测我的意思,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大武朝廷自会还你一个公平。” “至于我……”李文轩笑了笑:“有人想我死,所以我就换了个名字,从现在起,我叫李彪,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时间,我就可以换回我的本来名字。” 张小桂瞪大眼睛,满脸震惊,足足三四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才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般道:“大人放心,您的事情,小人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泄露分毫出去!” “嗯。”李文轩微笑道:“我就不送了。” “是!” 张小桂内心的激动如潮水翻涌,转身退出去后,看着坐在火炉边上烤火的李夫人,又忙拱手一礼,这才退出房门外,心情大好地离去了。 “真是没想到啊,这崔元海作恶这么多。” 思柔公主坐到了床边上,手里端着碗刚刚熬好的药,喂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苦得想吐之际,却猛然感觉嘴里被塞进来一块糖。 他正惊讶之际,边听着思柔微笑道:“我问过御……医生了,他说不碍事,可以含一块儿糖的。” “嗯……”李文轩微笑着点头,喊着糖块儿笑道:“思柔,我可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还是这样一个有趣儿的人。” “皇帝有趣儿?”思柔柳眉挑动了一下:“我可不这么觉得。” 李文轩单纯地以为,这个世界的人对于皇帝这样主宰天下人生死的至尊,都有种发自于灵魂的恐惧。 然而,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也会是女儿奴的…… “那你觉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柔忍不住反问道。 “皇帝……”李文轩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是个伟大的人。” “伟大?” 思柔公主真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和伟大有什么关联。 夫君莫非是个喜欢拍马屁的? “何以见得呢?” “你看,他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要容忍很多的事情,就比如说崔氏,谁都知道崔氏这些官员不是好东西,但皇帝还是容忍了。” 思柔公主奇怪道:“皇帝既然知道崔氏这一派系的官员不是好东西,那为什么还要任用他们为官呢?这不成了昏君?” 李文轩吓了一跳,你这胆子,可真是比自己还大啊? 自己最多也就是在心里骂骂皇帝昏聩罢了,你直接就给说出来了? “这可未必,坏人好人,在皇帝眼里,区别不大,他要的是能臣。” “能臣!”思柔公主惊讶道。 李文轩点头道:“不错,就是能臣,满朝文武大臣里,谁是好人坏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能不能为江山社稷解决难题,能不能为陛下治理好国家。” “可是,坏人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 思柔公主心头忽然一动,因为她听到了两个熟悉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自己的父皇和大哥——也就是当今太子。 这是一种天赋神能。 李文轩自顾自地说:“黄河水浊,但是也浇灌了沿河两岸千万亩良田,养活了不知多少人;长江水清,但每年也发洪水,淹死不知多少人。” “所以,娘子啊,你就得弄清楚,并非是好人做官,百姓就有好日子过;坏人做官,百姓就没好日子过了。” 思柔公主听完这番话后,震惊得目瞪口呆,似乎都已经忘记去想父皇和太子哥哥,已经到了门外这件事情。 门外,武帝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目瞪口呆的太子赵烈。 赵烈感受着父皇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却被武帝用眼神制止了。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思柔起身开门,故作不知地问道:“是谁啊?” “是我。”武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太子则无声地干笑一声,没说话。 “是督公到了啊!”李文轩愉快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正是。” 武帝大步走了进去,李文轩刚才那番话,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好人坏人,那只是普通人界定别人的方式。 身为皇帝,要的是能治理天下的人,好人坏人并不是皇帝界定人的方式。 黄河、长江这个比喻,更是深得朕心啊! 朕果真没有看错,你确实是一个才华横溢之辈啊! “下官不能起身相迎……咦,厂公,这位小哥儿是……” 坐在椅子上的思柔暗自笑了起来,这位当然是你的大舅哥呀! “这位是新晋的理刑百户,唤作赵烈,和你以后同在楼千户手下听命。” “哦!你好,赵百户!” 李文轩微笑着打招呼。 思柔公主却听得柳眉微皱,不知道父皇又打什么坏主意…… 太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点头:“李百户,我听说过你的英勇事迹,实在是堪称我辈楷模。” “哎,看你这话说的。”李文轩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不值一提,主要是厂公他老人家高屋建瓴,运筹帷幄,方才有而今对于崔氏的初步胜利。” 武帝转身坐下,挑眉一看,自己的乖女儿居然没有送茶进来,他心中不免感觉失落。 难道是这妮子嫌弃朕给的官儿小了? 可是,是你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啊! 那既然是这样,朕自然不能直接赐婚赐官,升官也就得一步一步来了啊! 不过,他还是瞟了一眼太子。 太子从父皇的眼神里听到了一句话:看见没,这才是会说话的呢! “那依照你看,陛下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李文轩一听,有点傻眼,自己就那么随便一吹初步胜利,结果你还真问上自己了啊? “这个,下官位卑言轻,怎么好轻易置喙国家大事呢?” “说也无妨。”武帝微笑道:“这都是我们东厂关起门来说的话。” 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是——你必须说。 李文轩想了想,道:“依照陛下而今的表现来看,今日裁撤对于李虎夫人的一切封赏诰命,那明日必定是要对崔元海父子三人下手裁撤官职了。” 武帝闻言,忍不住和太子父子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他娘…… 朕就是打算这么干的啊! “哦?为何不是镇西将军李虎本人呢?” 太子赵烈抢先问道,只是话出口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 父皇伪装身份在前,理当父皇这个厂公问才是,自己这个百户插什么嘴啊? 果不其然,武帝立刻扫了一个责怪的眼神过来,随后才看着李文轩,微笑道: “不对吧,这件事情的起因,都是李虎夫妻二人弄出来的,就算要责罚,也先处罚李虎夫妻二人,怎么会忽然跳过李虎,先处置崔氏父子三人呢?” “嘿,这可不是我空口无凭说的,我有十足证据!” 李文轩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什么证据?” 太子赵烈这会儿瞪大了眼睛,难道朝廷里有人泄密了? 武帝差点忍不住给他一巴掌! 逆子! 你说的都是朕的词儿啊! 第五十四章 这是父皇去勾栏厮混的经验 李文轩看着两人那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之色看着自己的样子,心里暗笑不止。 我的证据就是,我在马车里醒了过来,听到了厂公你和李虎的谈话。 这老登儿还企图在自己这里洗白。 乌鸦能洗白。 但是,他李虎,就永远别想洗白! 只是,关于自己昏迷后听到了厂公和李虎秘密谈话这件事情,却是打死都不能说出口的。 不过,眼下既然已经有了正确答案…… 那顺着正确答案逆推解题过程,显然容易得出让出题人都惊讶的精彩过程——换言之,啊,我出题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吗? 震惊之余,出题人一锤敲在桌上,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武帝和太子惊讶的目光下,李文轩款款而谈。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崔氏父子三人、外加女婿李虎自诩兵法高手,但陛下在这件事情上,大秀兵法,智珠在握,于他们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崔氏被削掉各种尊贵身份头衔和待遇,那所有的人都认为下一个完蛋的必定是李虎。” “换句话说,崔元海等众多党羽,此刻必定是准备好了在陛下下诏收拾李虎的时候,各种上书请命求情!” “但陛下则反其道而行之,转攻崔元海父子三人,定然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崔氏党羽也毫无准备,则崔氏必可拔出!” 武帝瞪大眼睛看着李文轩,朕……朕是这么想的吗? 这不是因为李虎暗中归附了朕,把崔氏一族许多的黑料都给了朕,朕才这么做的? 朕居然还会如此精妙的兵法了? 咦! 不对! 武帝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朕就是这么想的! 朕就是智珠在握,于崔元海父子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们! “除此之外,陛下此番不以常理行兵,还可以让李虎和崔元海翁婿反目。” 李文轩依据自己无意中醒来听到秘密推论。 武帝嘴巴都张大了。 “崔元海必定怀疑李虎暗中给陛下通风报信,若非如此,何至于在他发动所有力量,准备保下李虎的时候,陛下却忽然翻转刀锋,杀向了他崔元海呢?” “崔氏一旦倒台,陛下还可借此机会,碾压其他的权臣,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对于一般的臣子而言,则完全可以有杀鸡儆猴之效用,让不老实的老实安分些,让本就老实安分的,更加老实安分! 武帝震惊了! 朕……这么牛逼的吗? 对! 朕就是这么牛逼! 朕就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李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能勘破朕如此缜密的心思。 幸好,你能为朕所用,否则的话,朕可就…… 武帝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今日所做的猜测,不可外传。” 太子愣了一下,见李文轩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后,才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和自己说的啊? 他立刻进入到了理刑百户赵烈的角色,拱手一礼:“厂公放心,属下万不敢外传半个字。” “嗯……”武帝站起身来:“你安心养伤,朕……真要是如你所说,那证明你对于朝政局势的观望,也是有了一定火候了。” “下官胡乱分析的,督公切不可当真。”李文轩看着督公脸上的震惊,心里那叫一个暗爽啊! 武帝脚步有点不自然,点头笑了笑,转身领着赵烈快步走出门外去。 太子爷本想和皇妹打个招呼的,可是武帝脚步匆匆,他只好跟了上去。 “你觉得此人如何?” 漫天雪地里,武帝远眺着热闹的工地许久,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太子一愣,忙点头道:“父皇,此人简直有王佐之才!” “王佐之才吗?” 武帝用一副你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扫了一眼自己赋予厚望的儿子。 太子尴尬地低头,自己……也不算没见过世面吧? 自己的那些个老师,哪一个不是名动天下之辈? 不过,武帝却对儿子给李文轩如此高的评价很是满意。 因为,不出意外,此人就是自己给儿子选的未来宰辅。 “先帝一共有十八个儿子,你知道朕一个排名末端,不受宠的庶子,最后为何能越过诸多才能惊人的皇兄们,继承大统吗?” “啊?这……” 太子一下愣住,差点就说,难道不是因为那时候的太子爷安耐不住,发动兵变,把上边的人杀得差不多了,这才轮到父皇上位的吗? “嗯?吾儿,何故露出如此痴傻的眼神来?” 武帝怪哉道。 “父皇,儿臣如何能知?” 太子低头道。 武帝拍了拍儿子稍显稚嫩的肩膀:“因为,大多数的皇子自从出生,就在宫廷中锦衣玉食,并不知道人间疾苦。” “朕与大多数的皇子不一样,朕不得宠,常常外出禁宫,也无人理会,所以多亲眼望见民间疾苦,知道百姓生活多么不容易。” 太子又震惊了。 父皇,您那会儿不是经常趁着没人管你,溜出宫外去勾栏听曲的吗? 儿臣还经常听母后和儿臣倾诉,你到现在还老不正经,闲来无事,勾栏听曲呢! 父皇,您……儿臣知道您是有本事儿的,但没想到,您这么有本事儿啊! 武帝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为帝王父亲的伟大傲岸形象,早就已经在儿子面前崩塌得一无是处…… 但不知者无畏。 于是,武帝继续道:“天下现在是朕的,但将来是你的……” 太子吓了一跳,当场跪下,叩头道:“父皇千秋万年,春秋鼎盛,儿臣岂敢窥视神器……” 武帝看着跪伏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的儿子,他蹲下身去,悄悄抓了一把雪,往儿子的后脖颈处塞了进去…… “啊!父皇!好冰啊!啊啊啊啊……” 看着儿子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原地尬舞,武帝开心的不得了! 好一会儿,太子爷平静下来了——雪球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了…… “父皇……” 看着儿子那幽怨的眼神,武帝轻哼一声:“谁能活千年万年?我当年只不过是一个竖子,从没想过皇位能落到我的头上,更没想过大哥当年会发动兵变,把上上下下的人都杀了一个干净……” 武帝摇摇头,目中露出慈爱,看着儿子道:“所以,朝臣包括你,都以为朕会严格地防备你这个亲生儿子,可是朕很清楚当年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武帝拉着儿子的手,顺着茫茫无际的雪地往前走去。 “父子之间,本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猜忌,你阿妹有句话说得很对,朝臣称呼我为万岁,我真就能活一万年不成?” “你也给我把心中那些腐儒教你的东西放下,这天下现在是朕的,将来是你的,但将来并不完全属于你,因为它还是你儿子的。” “所以,朕让你放下身份,来做这个东厂的理刑百户,就是想让你睁开眼,看一些那些名师大儒永远都不会教给你的东西。” “看一眼……这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大武国。” “如此,你将来才会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皇帝,还有……” 末了,某位语气深沉的皇帝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却也掩饰不了那突然从深沉变成轻佻的神态。 “还有,去勾栏听曲的时候,记得别用真名……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啊!父皇,儿臣我从未想过去那种地方……是,儿臣记住了。” “就这个,你记得最清楚?是吧?” 第五十五章 都是李文轩害的! “这个赵烈,搞不好是走关系进来的。” 屋内,李文轩对着小娇妻道。 小娇妻很吃惊,“相公怎么看出来的?” “他和厂公两人的神态举止……”李文轩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关心道:“娘子,你看不出来,但我就是你的眼睛……” “那为什么,我的眼睛上了街,总会偷瞄美女?”公主也是懂乐子的,瞬间就给某人干沉默了。 “哈哈哈——” 思柔公主笑得有些猖狂。 李文轩只好道:“那不行,我得找医生,治好你的眼睛,到时候我们走在街上,让你看个真切,我就算是看美女,那也是看你这位大美女。” 思柔公主心头甜蜜,但却清楚,自己的眼睛肯定是治不好的。 若是能治好,那整个太医院的人又成什么了? 从出生到而今,不知多少高手尝试过了,最后都徒然无功而返。 甚至有几次因为父皇震怒,牵连许多无辜的医者全家人头落地。 “寻访医生的事情,日后再说吧,这么些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公主说得随意,某人却完全记在了心上。 “我们两人就这样坐着,不免太闷了,我给说个故事。” “你还会说故事?”思柔公主还真是个故事迷,从她的谈话不难听出,她其实是个路子很野的公主。 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她的眼盲,让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正常少女那样。 更遑论,如正常公主那样? 于是,为了给她解闷,曾经留恋于勾栏的某位父亲大人,便悄悄安排她出宫,听了许多说书人的话本故事。 也就这样,公主殿下的路子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变野了。 “本来是不会的,但看到娘子后,忽然就会了。” 思柔公主顿时被这话撩拨得粉面飞霞,甜蜜着啐了一口:“竟说胡话,若是不会,我便让外边伺候着的人去找个说书的来,让我们俩一块儿解闷,不过……挨着你,听着你的声音,我便不觉得闷了。” “那些人的故事都没我的好,话说,在某某年间,有一个读书人,换做梁山伯的,他往书院求学,遇到一个男扮女装的女儿身,唤作祝英台的做了同窗……” 谈谈情,说说爱的日子,实在是不要太美好。 李文轩甚至有这样想过,自己搞搞发明,做做生意,挣个万贯家财,到时候天天和小娘子在家里玩儿,那叫一个我已有钱、快乐无边。 青春的荷尔蒙,在少男少女的心中疯狂野蛮生长。 话分两头说,李文轩这里快乐无边,崔尚书可就不安生喽! 当日深夜里,禁宫内率先传出圣旨,废莲贵妃贵妃尊位,降为嫔。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二道圣旨传出。 迁兵部尚书崔元海为礼部左侍郎,以原先的兵部左侍郎暂领兵部尚书一职。 降龙骧将军崔山岭为城门校尉副将。 罢免禁军副统领崔山岳一切大小官职,贬为庶人,静思己过。 朝中崔氏党羽深夜闻言,难眠难休,各处车马走动的灯笼火光,照得街道宛若白昼。 然而,这还不是最爆炸的。 最爆炸的一条消息,是在最后传出来的这一条。 着镇西将军李虎,暂兼领龙骧将军职务。 顶着正二品的头衔,去任职正三品的龙骧将军官职,未免明升暗降。 但相对于直接被调转到了礼部做侍郎,完全出任闲职的崔元海而言,这已经是天恩垂怜了。 毕竟,李虎依旧还是正二品的镇西将军呢,只是去兼职一个品阶低一点的工作罢了,官阶可没有变。 比之于他的两个舅爷,一个直接一撸到底,罢免所有官职,另外一个更是惨不忍睹,直接从正三品,变成了从四品的城门校尉副手,仔细算来,城门校尉副将仅仅只是从六品…… 崔氏轰然倒塌了! 崔氏一派系的官员们,完全就被武帝这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打得晕头转向。 如李文轩根据结果逆推的解题过程一样。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准备保住李虎的,谁曾想……陛下不按常理出牌啊,上来就开大! 更郁闷的是,大家都准备死保的镇西将军李虎,压根儿屁事儿没有…… “完了,我崔氏完了!” 听完圣旨后,崔元海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满脸乌紫,嘴唇发黑,难以止住颤抖。 李总管眯眼笑了笑:“崔侍郎,还不上前来接圣旨?” 崔元海颤颤巍巍地挪动了一下,却无法起身,他的两腿发软,浑身发颤无力,丑态毕露。 崔山岳愤愤道:“李公公,我爹为国为民,忠于陛下,定然是小人作祟,蒙蔽圣听……” “怎么?我东厂的掌刑百户怎么死的,非要陛下昭告天下不成?”李总管冷着脸训斥道: “弹劾你崔氏一门上下,要杀你们全家头的奏折,早就堆满了陛下的御案,若不是念你们这些年伺候陛下,也算是有功劳在身,早就诛你满门了!” 他身为东厂督公,手下因为崔氏而死,说出这样过激的话,倒也不过分。 崔山岳怒目道:“厂公有什么证据,说那目无父母的小畜生,是我们崔氏派人杀的?” “呵呵,陛下若是无证据,怎么能随意裁撤从一品的兵部尚书?” 李总管冷笑道,“若非是陛下考虑到你崔氏父子对于朝廷的贡献……” 他阴森森的目光扫过崔氏父子三人:“那早就把楼晚西放出来查案了,你以为,你们全家还能得以保存吗?” 换言之,楼晚西刚出道那会儿,就干掉了三个王爷,你们崔氏一族,再怎么强,难道还比这三位王爷更强吗? “李公公!”崔元海猛然哀叫了一声。 “崔侍郎有什么话说?”李总管阴笑道。 “臣等接旨,叩谢吾皇天恩浩荡,自今日起,崔元海定会好生管教两个儿子,万万不敢再给陛下添乱,以期待日后还能有为陛下分忧的时候!” “好!崔侍郎拿得起放得下,也不失为好汉!”李总管反讽着翘起大拇指。 贬谪为礼部左侍郎,只是一个开始。 你真以为,这就完了? 崔山岳还想说什么,崔山岭忍不住怒目回头瞪了眼他一眼:“混账!你想让我们全家都玉石俱焚吗?还不谢过天恩!” 崔山岳吓了一跳,陡然清醒了过来,自己这边出内奸了啊! “罪臣……” “打住!”李总管嘲笑道:“崔山岳,你现在已经被剥夺一切官职,什么罪臣?你要称草民!” 奇耻大辱啊! 崔山岳还真就只有忍了! 否则的话,李总管这里一句藐视天威的大帽子扣上去,那可真是要命!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小畜生! 只恨死士没有把这个小畜生的尸首带回来,否则的话自己非要将他剁碎了喂狗! 李文轩! 你就算是做鬼了! 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老子要去找道士,找高僧法师,让你做鬼也不得安宁! “草民崔山岳,叩谢吾皇天恩!” 李总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要起身接旨,尝试了几下,都因为腿软而起不来的崔元海,便大方地走上前去,将圣旨递交了崔元海。 崔元海苦涩着脸,道了一声:“多谢李公公。” “无妨,咱家这里还有两句话,想悄悄告诉崔侍郎!” “崔公公请将!”崔元海脸上露出希望之光,崔氏一族……莫非还有救? 李总管抿唇一笑,翘着个兰花指:“崔侍郎请附耳过来。” 崔元海把耳朵凑了过去,就听着李总管低声笑道:“你们中,出了一个内奸,这个内奸是李虎,还有……” 李总管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那个让你崔氏一族沦落至此的李文轩他不仅没死,反而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 崔元海闻言,顿时发出野兽一样绝望痛苦的嘶吼声来。 崔山岭和崔山岳兄弟两人大惊失色,忙去扶住崩溃失态的父亲。 李总管畅快地仰天笑着,只是那笑声……很阴阳,很刺耳,却——扬眉吐气! 李小子,看到这个人情了吗? 这是厂公我为你出的一口恶气! 第五十六章 后悔的崔氏 镇西将军府! 李虎看着面前的诏令,表情怪异地裂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失了诰命身份的崔氏,先是得知了父兄遭贬,心态大崩;而今唯一能依仗的夫君,在接了圣旨后,竟也变成这般模样,状若疯癫般仰天长笑。 竟一时间吓得她僵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 反而是李思明和李思成兄弟两人率先回过神来,仓皇着上前去,搀扶住父亲魁梧雄壮的身体。 “父亲!” “父亲!” 兄弟两人紧张地看着父亲。 “为父没事。”李虎收敛了狂笑声,崔氏就这样完了,并没有任何激烈的交锋。 足可见皇帝陛下真想动谁的时候,这个人完全就不可能有丁点儿的反抗之力。 幸好,自己是从末端士卒,一路刀山血海杀上来的,对陛下还有用处。 不是崔山岳和崔山岭两人这种完全依靠父亲恩荫坐上官位的人,说罢免就罢免了。 “你们照顾好你们母亲,为父自己走走、散散心。” 李虎摆摆手,双手捧着圣旨,往后院去了。 “幼白,彩云,老爷我来了,从今以后,咱三儿,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啊!” 没落的高大背影下,却是一颗已经完全准备放浪形骸的心…… 只是辜负了某个失势了的贵妇人,竟然还在看着自己夫君的背影暗自神伤…… “娘!” 李思明和李思成兄弟二人踉跄着围在崔氏身边。 崔氏龇牙怨毒道:“都怪那个小畜生!他死就死了,竟然还妄图拉上我崔氏一族垫背!” 听着母亲这毫无反思之意的话,李思明和李思成兄弟两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娘,不可再这样说了,若是让人暗中偷听状告了去,唯恐父亲也丢了官职,届时我们家岂非彻底完了?” 李思明声音发颤道,他到底是年长二弟李思成几岁,很清楚成败利害的关系。 崔氏闻言,略显惊慌地看了一眼儿子。 “可是,这个小畜生就是该死!他活该千刀万剐!” “夫人——” 管家李辉忽然出现在崔氏身后,吓了崔氏一跳。 崔氏破口骂道:“该死的畜生!你找死吗?说话办事儿,怎么丁点儿声音也没有就到了我身后?” 李辉挨了骂,也不敢怎么,崔氏的贵妇头衔是被皇帝摘了,可人家依旧还是将军夫人呢! “夫人,崔大爷和崔三爷到了。” “我大哥和我三弟?” 崔氏一听,忙擦掉眼角不知何时因为恐惧而留下来的泪水,抖擞精神,看着两个儿子道:“走,我们去见过你大舅二舅。” 她虽然嘴上还在恶毒的咒骂李文轩,可心里却已经开始承认自己后悔了。 是极度的后悔! 走了几步后,崔氏又忍不住咒骂起来了李文轩这个小畜生真是该死这类的话。 仿若只有这样咒骂,才能把她心中的恐惧害怕,降到最低一样。 管家李辉默不作声地跟在后边,他并不知道,李文轩不仅没死,还做了驸马爷。 但是,他只知道,今日把崔氏这些言论报上去,自然又是一份功劳在身,或许……就能抵了自己犯的错吧? 就算不能功过相抵,那至少也可以减轻处罚。 只是可恨,三少爷若是还活着,自己把这大腿抱好了,何至于像是现在这样被动啊? 一时间,管家李辉心里也痛恨上了崔氏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婆娘! 若不是你玩不起,三少爷又怎么会…… 唉! 臭娘们,你就等着看吧,自己把这些年搜集到的情报,一股脑儿报上去,看你死不死! 尤其是……关于二少爷的! 管家李辉似乎忽然觉得,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在冒着刺眼的绿光。 而来源,都在将军大人的头上! “李虎呢!叫他滚出来!” 崔山海刚看到二姐,便忍不住虎吼狂怒地吼道。 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吓得两个大外甥哆嗦着不敢应声。 崔氏也吓了一跳,不满地哼了一声:“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二姐,你不要问这么多,只管把李虎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玩意儿叫出来就是!” 崔山岳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凶恶模样。 不曾想,正在这个时候,李虎忽然出现在会客大厅中。 赫然是有人看到夫人被剥夺了贵妇头衔后,已经悄悄向着李虎通风报信了。 “李虎!你个卑鄙小人,奸恶之徒,你忘记了我父亲是怎么提拔你的!你居然去告密,害得我崔氏一族如此之惨!” 崔山岳顿时破口大骂道,丝毫不在意两人而今的身份差距有多大。 李虎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主座上转身坐下,方才冷冷地扫了一眼崔山岳,嗤笑道:“崔山岳,按照我大武国的律法,你区区一个白身,见本镇不跪,便已经是罪。” 至于崔山岭? 他眼神挑衅地扫了一眼,区区从六品的城门校尉副将,算个啥? 在自己这个正二品的领军镇西将军面前,真是屁都不算一个了。 本镇放个屁,也能嘣飞一大堆。 早知道出卖……哦不对,是告发这些奸臣给陛下,能换来如此爽的感觉,自己还迟疑个啥啊! “而现在,辱骂本镇,更是罪上加罪!” 李虎魁梧昂藏的巨躯轻轻往前一倾,便给在场诸人一种山岳倾斜压来的悚然压迫感。 崔山岳瞬间变色,崔山岭也面有异样之色,心中骤然没了底。 这李虎——已经不同往日了。 果真是他翻脸不认人,出卖了我们! “但是,念在你二姐是本镇发妻的面儿上,今日就饶了你这一会儿,可若有下次!” 李虎豁然起身,双眸如冷箭射来,吓得崔山岳几乎要当场跪下。 “纵你与本镇是有亲,奈何国法森严,岂是本镇可以姑息包庇的?” “你——你——你……” “放肆!”李虎一声大喝,震得在场所有人肝胆皆颤,“你要称将军阁下!” 崔山岳直接被吓得口不能言,面色惨白。 崔山岭还算有点胆气,硬着头皮上前,抱拳一礼道:“将军阁下,今日是我兄弟二人唐突至此,打扰了将军的清梦,便就此告辞了。” 他话音刚落下,抓起边上脑瓜子都在嗡嗡嗡的崔山海,大步往外走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不会回头一样。 此刻不走,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见此一幕,李虎不由得发出哂笑,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崔氏母子三人,未曾理会崔氏绝美脸蛋上快要瞪得掉出来的大眼珠子,看向了长子李思明道: “你和小翠儿那点事儿,从今天起不用偷偷摸摸了。” 李思明一听,吓得脸都变了色:“父亲,我没有,我和小翠儿是清白的。” “思明!你做了什么啊?你怎么和一个卑贱的丫头……” 崔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子。 李虎讪笑一声:“收起你这副奇怪的嘴脸来,我李虎的儿子,玩个把女人怎么了?” 李思明一听,脸上有种难以抑制的喜色涌出。 父亲,你终于雄起了啊! “夫君,你这都叫什么话?思明他……” 崔氏话说到一半,猛然想到了被李虎吓走的大哥和三弟。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李虎,嘴唇发颤:“这怎么可能?你要是把这些事情都上报了陛下,陛下怎么可能饶你了?” 第五十七章 狗粮吃到撑的房东女儿 “夫人简直说笑了,我李虎忠于陛下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李虎冷漠地站起身来,拍了拍二儿子李思成的肩膀:“爹知道你喜欢勾栏里的一个姑娘,只要不带回家里,丢了门风,随便你怎么闹腾!” “爹!” 兄弟两人几乎是眼含热泪地望着李虎魁梧昂藏的背影远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感觉自己有了亲爹…… “思明、思成——” 看着两个儿子忽然陌生起来了的眼神,崔氏瞬间感觉天又塌了。 李思明叹了一口气:“娘,孩儿说句不该说的话,外祖和两个阿舅这些年,何曾将父亲当做亲人看待过?” 李思成立刻点头道:“对,尤其是两个舅舅,动不动就对父亲呼来喝去的,他们的官儿有父亲的大吗?” “二舅还说什么父亲出卖了他们,这叫什么话?他们做了忤逆犯上的事情,难道还要我爹起兵谋反、最后被牵涉株连九族不成?” “娘,你自己想想看吧,这些年,爹把你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哪里对你不好?” 崔氏脑袋“轰”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去找你们爹!” 崔氏快步往后院走去,不曾想方才路过某处院落的时候,里边忽然传出男女放纵淫乐的笑声。 “老爷!你——” 崔氏止步门前,看着床榻上那魁梧雄壮的身躯,骤然愣住。 “老子堂堂的镇西将军,玩个女人怎么了?昂?” “没叫你来推背助兴,便已经是厚待你了!” 李虎虎啸般的怒吼声,吓得底气尽失的崔氏面色苍白,不敢言语,垂泪退下。 默默坐在院落中,听着屋内的淫词艳曲,崔氏终于是留下来了悔恨的泪水。 自己为什么要去欺负李文轩这个小畜生呢? 如果自己没有欺负这个小畜生的话,那这个小畜生也不会死都拉着崔氏一族垫背…… 如果自己当初对他好点的话…… 夜色深沉,无尽的悔意,潮水一般将崔氏吞没…… 可惜,世上哪有后悔药? 无独有偶,此刻的崔尚书——不,应该是崔侍郎府邸上。 一夜之间,宛若老了二十岁的崔侍郎,听着两个儿子禀报完了李虎那边的情况后,他也是一脸悔恨之色。 “若是当初,我们没有招惹李文轩这个小畜生的话,何至于从如此高位,跌落深渊……” 崔山岭和崔山岳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是悔恨万分。 甚至,两人心中此刻都有些怨恨起来崔氏。 你这个镇西将军府的主母,若不是那样狠毒地对待这个庶子,那还会有今天这些倒霉事儿吗? 可惜,他兄弟二人,现在并没有反省到自身上来。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有这个给家族招惹灾祸的女儿啊!” 崔元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完这话后,猛地仰头喷出一口污血,就此昏死了过去…… “爹——” 外界发生的一切,和温馨精装小房间内的李文轩都没任何关系。 他现在,可真是吃得好睡得好。 讲一讲透露着酸臭味的爱情故事,逗得小娘子一乐。 累了,倒头便睡。 疯驴子呢,每天都会把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此处特指皇帝对崔氏一族上下的处罚。 崔元海第一次被贬,为礼部左侍郎。 不过三天后,又被贬为礼部主事。 又过了五日后,竟然再一次被贬斥为京城县令。 几乎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下回到做官前。 从一品的尚书令,半月之间,变成了正七品的县令。 崔元海没有崩溃自杀,也算是有点本事儿的人了。 除此之外,崔氏一族其他的旁系官员——包括崔氏本人装逼时候一口念不完的上百个文字中提到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都一贬再贬。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什么涿郡郡守崔广武,遭人揭发,到任之后,强占民地,抢掳民女不下十人,剥夺一切官职称谓,即刻起关入囚车,押往京城,由东厂亲自审理。 安县县令崔广正,也被抓了,交给东厂亲自审问他到任之后的贪污案件。 疯驴子这边才和李文轩说完,孙胖子后脚就到了,并且表示他已经收到了卷宗,这两人正好就分配到他们院里审。 孙胖子愉快地拍着自己滚圆的大肚肚,哈哈笑着道:“李老弟,咱可都留着,等你回来后再审!” 李文轩端起茶杯来,笑眯眯地说道:“在下定然秉公执法,审案过程中,万万不会掺杂任何私人恩怨。” “这个当然!”孙胖子翘起大拇指:“但李老弟你可能有所不知,按照规矩,这些人到了以后,都要走一遍刑罚,至于用什么刑具,谁来执行,这都是咱们掌刑百户说了算!” “哦?”李文轩道:“那感情好,他们什么时候到,我什么时候来上值,算作是我伤病恢复后的头彩吧?” “啊?李老弟,你好的这么快?” 李文轩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口,弄了一盆白雪,手里拿着两个小铲子,玩得正开心的小娘子,低声和孙胖子道: “胖子,不是咱吹牛,就算是现在洞房那也没问题……当然,除了一些比较高难度的动作,我目前力有不逮。” “嘶——” 孙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虎狼之词……公主可是能听得见的啊! 可惜,李驸马好像并不知道公主有这种百步之内,蚊虫蚂蚁爬过都能听见的天赋。 “这……李兄弟牛皮!” 孙胖子竖起大拇指,立刻转移了话题:“东厂衙门司里,新来了个赵烈,这小子,啥事儿不懂,问东问西的,一天出错十多回,要不是厂公特意吩咐过,多多照看他一下,我真想好好收拾收拾这家伙。” 李文轩立刻道:“别呀,这小子走关系进来的。” “啊?” 孙胖子吓得脸上的肥肉都颤抖了几下,能在东厂里走关系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啊! 诸如眼前这位,把崔氏一族坑死的大爷。 “走厂公的关系,可能是厂公的亲戚。” 李文轩接着道。 “哎呀呀,这可多亏了李兄弟提醒,否则的话,我险些酿成大错。” “哎,小事一桩……留下来吃饭吗?” 李文轩看着房东清纯的女儿已经送饭过来,便笑着问道。 距离他受伤到而今,已经过去了十余日,虽未痊愈,但下床行走,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这就不了。”孙胖子笑道:“我还有事儿忙乎呢,你陪着小嫂子去吧!” 说话之间,孙胖子便起身告辞。 开什么玩笑,他什么身份,能和公主做一块儿吃饭? 别说祖坟喷火了,就是祖坟爆炸了,也轮不到他孙胖子啊! 公主殿下听到了江小小的脚步声传来,便知开饭时间到了。 只是,她心中略感奇怪,皇兄这么不堪的吗? 到了一个区区的东厂千户手底下做个百户,还把事情搞砸那么多,甚至都让同僚如此厌恶…… 呃——这个皇兄,着实弱得可以。 “娘子,手凉了吧,夫君给你捂捂——” 李文轩自从能起来走路后,心思就不单纯了,整个儿一天到晚地往公主身上揩油。 这会儿就把公主玩雪后冻得通红的一双小手擦掉水渍后,捂在心口。 他看着小娘子变得微红的脸颊,立刻用气泡音说道:“你摸摸,这心都是为你而跳动的!” 正端着饭菜走到屋子边上的江小小,尴尬地用脚趾头扣了扣鞋底,又担心把自己这劣质棉鞋底儿抠破了自己受冻,只好缩着脖子,嗫声道: “抱歉,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可是,饭点到了。” 李文轩松开了思柔的小手,转身接过饭菜,走进屋内摆放好。 “江姑娘一块儿吃吗?” 江小小看着眼睛看不见的李夫人,却能准确无比地夹起一块肉片喂给李大人,顿时有种强烈的窒息感涌来。 她是很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江姑娘觉得撑得慌! 原来,吃狗粮真能吃撑了…… 第五十八章 女人的第六感等于修仙者的神识 “不……大人和夫人吃吧,我吃过了。” 江小小摆摆手,迅速逃离,可走了几步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结果,还不等嘴里被公主殿下投喂满了食物的李大人说话,公主殿下便柳眉微微一挑,带着几分奇怪口吻道: “江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李夫人!”江小小迟疑着,福了半福,她是真不太相信,李夫人会是一个盲人…… 不仅仅是因为李夫人这天仙般的容颜,还因为她的日常动作,几乎从不见她出错。 甚至,就连眼睛看得见的人,也未必有她这般本事儿——人家能夹起花生米喂给相公的…… “我确实是有些事情,想和李大人说,但又不知这些话,是否该说……” 李文轩咽下嘴里被投喂的美味肉片,吸了一口嘴角边上的肉汁,含笑道:“江姑娘有什么不烦直说。” “相公真是,应当把人请进来再说。”公主殿下含笑道。 李文轩乐道:“娘子说得甚是,江姑娘请进来说话。” 江小小怀着强烈的饱腹感,换鞋进屋坐下。 于是,她又一次吃太撑…… “事情是这样的,我娘此前在矿场上为一些矿工们浆洗衣裳被褥,但这几日,矿上不仅没发工钱,还把矿工们给打了,听着说,带头要钱的工头,还被矿上给抓了起来,关进小黑屋里。” 李文轩一听,顿时两眼泛光,这可又是继张小桂之后,又有一个送上门来的业绩啊! “我乃东厂理刑百户,管这事儿理所当然,但还请姑娘先把当事人找来,我让两个番子去查一查看看,若当真如此,定要给这些矿工们一个说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江小小激动之余,竟直接忍不住跪下磕头。 因为,她隐瞒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听着说工头被抓了关进小黑屋,实际上是工头已经被抓起来了。 而且,这个工头,是她的亲娘舅。 “哎,见外了不是,你照顾我夫妻二人饮食,这也是我官职所在分内之事,无须如此,请起来吧!” 李文轩含笑着,但却没上前搀扶。 若自己触及陌生女子,小娘子恐怕会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稍后晚一些,就不让自己给她暖手了呢! “大人青天!”江小小激动地擦着眼角的泪花,“民女就不打扰大人和夫人用饭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公主殿下忽然道:“相公,这江姑娘不老实。” “嗯?不老实?”李文轩一愣,然后笑道:“娘子放心,我老实就行。” “呸——” 思柔公主啐了一口:“你老不老实,我能不清楚?我是说她说的话,只怕另有隐情。” “嗯?”李文轩惊讶道:“娘子什么时候会断案了?” “我说正事儿呢,没和你玩闹。”思柔公主柳眉挑动:“人和我距离近了,对方的一呼一吸,我都听得真切,所以我通常可以在别人出其不意之下,通过其呼吸声,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是她以前在宫里自己解闷儿的小手段。 李文轩心头震惊,那以后自己和孙胖子勾栏听曲回来后,万不能说加班去了。 这可真是——感谢娘子科普! “所以,我料定她的话没说完全了。” “这倒无妨,只要矿场的事情是真的就行。”李文轩夹起一根肉肠,塞入公主嘴里,公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 “相公说得对,不过这些能在京城开矿场的,多半都是有些权势的,你上值后去查这事儿,不如将那个赵烈叫上?” 以权势对权势,是个很好的破局办法。 然而,思柔公主想的却很简单,太子哥哥身边,一定会有大内高手。 如此一来,相公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 “咦?还是娘子考虑得周到!”李文轩又给公主来了一个大肉肠。 “呜——相公的大肉肠,真是又香又好吃,我还要!” 外边的场院里,疯驴子和另外两个东厂安排进来的人,正傻乐着看着屋内的一切。 “我什么时候能成婚啊!” 疯驴子兀自感叹了一声。 那两个东厂伪装成为仆人的密探听到他这话,不免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疯驴子并不怕这东厂的密探,他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只怕百户级别以上的。 百户之下的番子,若是不服气,他还能和这些人有来有回的走几招。 “就好像说得你们能找到娘们互相喂饭一样。”疯驴子反唇相讥道。 “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演戏,演戏演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找媳妇儿干嘛?让人家跟着你活受罪不成?” 疯驴子没想到这个叫做老六的密探会这么说。 他脸上露出歉意:“老六,驴子可不是这意思……” “甭说,咱们都是给人做牛做马做驴子的,牛马还嘲笑驴子做什么?” 疯驴子哈哈笑着:“你说得对,驴子也不嘲笑牛马。” “不过,我倒是听人提过,咱们这儿有一个等级挺高的密探,好像是犯了忌讳,不仅成婚了,而且还生了孩子……” “哦?”疯驴子往屋内看了一眼,“大人这会儿腾不开嘴说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不如你就说说这个事儿,给我们解解闷儿?” “具体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是镇西将军府里的事儿……” 镇西将军府。 崔氏失势后,娘家顾不上,平日里真如长子李思明说的那样,把自己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夫君李虎,也是性情大变。 往日里,乖巧听话的两个儿子,现在也完全不听她的话了。 更让她绝望的是,刚刚自己的父亲送来消息,李文轩居然没有死! 不仅如此,自己的两个亲侄子。 涿郡郡守崔广武、安县县令崔广正都被抓了,不日就要送往东厂,交给李文轩这厮亲自审问。 崔氏顿时急火功心,两眼一黑,当场就昏了过去。 好一会儿,才在大夫的针灸下苏醒了过来。 “二小姐!” 负责送消息的崔府管家老泪纵横,跪在她的床边上,哭诉道:“李公子对我们家所有的人都恨之入骨,而今两位少爷落到他的手中,只怕定然会受尽折磨后而死。” “老爷说了,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二小姐您去求将军老爷。” “我去求老爷?”崔氏两眼无神,神伤道:“我怎么求?” “必要的时候,我们崔家就算是把名下的那几处矿场,直接送给李公子作为酬谢,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父亲竟然要我去求这个小……” 崔氏猛然打了一个哆嗦,“小畜生”这三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说出口了。 事已至此,她对李文轩,已经有种发自于内心的恐惧了。 “不仅要去求他,还想着要把我们家苦心经营多年的矿场送给他?” 这一刻,崔氏真的是绝望到了极致。 第五十九章 娘子,怎么没水啊 “二小姐啊,这可是关乎到两位小公子的生死啊!” 崔家管家老泪纵横道。 “再者,老爷也说得很清楚,他现在只是京城县令,我们崔家还想占据如此大的矿场,完全就是小孩抱着一大块金子招摇过市,只会引来灾祸。” 老管家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接着说道:“还不如用这几个矿场,来换取两位小少爷的平安!” “也罢,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求老爷!” 崔氏绝望地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去。 李虎这段时间,已经彻底疯狂,整个将军府上下,只要是稍有点姿色的雌性,几乎都被他拉去交配。 李将军几乎变成行走的种马! 这可真是,这些年被崔氏压得有多狠,现在反弹的就有多疯狂。 到了往常属于自己的典雅卧室外边,崔氏就听到了里边的浪声浪语传出。 是府邸上最漂亮的那几个婢女。 “将军,奴家已经抓住了你的长枪!” “哈哈哈,我的枪在战场上可是无敌的!想当年……” 崔氏听到这话,立刻就有一种窒息感涌动而来,她几乎想立刻扭头就走。 可忽然发现,李虎提着一口五虎断魂枪,发现了她,眉头皱了一下:“什么事情?” 崔氏立刻走进屋内,担心道:“老爷,是……” 李虎不耐烦地把五虎断魂枪竖在一边,伸手将身材丰满的婢女彩云搂入怀中,当着崔氏的面儿上下其手起来,完全就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嫡妻受得了受不了。 “是,广武和广正被抓了,罪名是贪污……” “他们两人被抓了,你找我做什么?”李虎反唇相讥道:“我那泰山大人,不是手眼通天,何曾看得起我这个落魄女婿?” 崔氏听着这话,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李虎见状,不耐烦地挥手:“再哭就给老子滚出去!” 他现在可真是拿出来了正二品大员的气度和风采。 崔氏居然真的吓得憋住了眼泪。 “老爷,文轩没死!” 崔氏颤声道。 李虎闻言,怒虎般吃人的眼睛扫向了崔氏:“这般胡言乱语,你听谁说的?” 这个秘密,怎么会传出去的? 原本正在和彩云等诸多娇俏婢女讨论枪法的李虎,骤然吓出一身冷汗来,五虎断魂枪都快挺不起来了。 崔氏完全就没想过李虎听了这话后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她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如实道:是我……” “等会——” 李虎挥了下手,让边上围着的五个婢女全部都出去。 屋内一下变得空荡了起来。 崔氏脸上带着些异样神采,低声问道:“老爷,您这样做,莫不是故意自污名声,从而保全官职爵位的?” 李虎吃惊地看着崔氏:“夫人,你看出来了?” 崔氏一愣:“真是啊?” “先不说这个,此番朝局动荡,只要能坐稳这个位置,就已经是胜利了。” 他看着崔氏问道:“你先说,是谁告诉你老三还活着的?” “是……是我娘家过来的管家,他说是李总管宣读完圣旨后,悄悄告诉我爹的。” 李虎听完这话后,忽然冷笑了一声,心中想到了“杀人诛心”这四个字。 李总管这个死太监,果真是个心肠狠毒的。 “这么说,广武和广正,都是押往东厂,交给老三审问的?” “是啊,老爷,您看……文轩他心中对我怨恨至极,肯定不会放过这两个孩子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表兄弟啊!” 崔氏眼见着泪水就宛若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李虎烦躁地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老三难道把我这个父亲当做人看吗?现在哭?当初你要是对老三好点的话,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吗?” 崔氏跌坐在地上,哭得伤心至极:“妾身已经知错了,求求老爷,哪怕把我娘家的几座矿山送出去,只要能保证广武和广正活下来……” “你娘家的那几座矿山?”李虎瞬间眼热了起来,稍作斟酌后,他看着崔氏道:“我可以试试看,但……如果文轩要你给他下跪道歉,你愿意吗?” 崔氏毫不迟疑道:“只要能保住我那两个侄儿的性命,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虎烦躁地挥了下手,“行吧,你让管家先回去等消息,我试试看……还有,老三还活着这件事情,让你娘家的人,别他娘有事儿没事儿,就抬着嘴乱说。” “是——” 崔氏哆嗦着点了点头。 李虎换了一身衣裳,神色有些复杂地出了门。 彼时,李文轩正好给公主殿下讲到了祝英台和梁山泊睡觉的时候,睡在一张床上,却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所以要在床中间放一碗水。 “结果第二天一起床,祝英台却发现水碗空了,娘子,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为什么呀!”某位公主殿下此刻脸都红了。 还能为什么嘛!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本公主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相公真坏,这样羞羞的话,居然要人家说出口? 李文轩只当做自己没看见公主变成了粉色的漂亮脸蛋儿,一本正经地说着故事。 “祝英台很是生气,就掐醒了梁山泊问水碗里的水呢?” “娘子猜,梁山泊怎么说的?” “怎么?怎么说的?”公主殿下瞳孔都放大了。 李文轩笑着说道:“梁山泊睡眼惺忪地说,睡到半夜,他口渴就喝光了呗!” “啊?” 公主殿下瞪大眼睛“看”着李文轩,“就这?” 窗外,疯驴子几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就这? 李文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挑眉一笑:“若不是这样的话,那娘子以为是什么呢?” “好呀你,相公你故意使坏!” 说话之间,某位公主殿下便已经变成了龙虾精,在百户大人身上留下了好几个微红的印子后,方才作罢。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声。 公主殿下这才停止了打闹,李文轩也往门外看去。 疯驴子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看着马背上那身披黑熊皮大衣的魁梧巨汉道:“你是谁?来这里干嘛?” 这魁梧昂藏的巨汉低头看来,疯驴子心中便生出害怕的感觉来。 “特来求见李百户。” 疯驴子见对方还挺有礼貌,心中稍安,便点头道:“在这里等着,我去禀报一声。” 只是,疯驴子刚走到了门边上,还没朝着里边说话,就听着李文轩烦躁无比地训斥道: “告诉他,思想有多远,就让他滚多远!” 第六十章 李虎:我真不要面子啊! 自从认识李文轩,疯驴子可从没见他这样。 哪怕就是此前只身前往青云楼赴死的时候,那也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是!大人,小人这就……” 结果,疯驴子方才一回头,就看到了那魁梧巨汉,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 “你这杀才,没听到我家大人说……” “老三,就算你恨我,可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吧?” 这番话一出,疯驴子等人瞬间傻眼。 啥玩意儿? 这是大人的父亲? 另外两个东厂的耳目也是精神一振,忙凑了过来。 这一点,思柔公主倒是很清楚。 毕竟李总管先前就已经事无巨细的,与她说了李文轩的身世。 那这李虎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公主殿下的柳眉也渐渐皱起,娇俏的脸蛋儿上,蕴着一丝不悦之色。 “你还有脸提父亲二字?你觉得你配吗?” 李文轩大步而起,挡在了门口,眼神冷漠地看着李虎,忽而冷笑起来:“还是说,当日杀我未成,今天又要来杀我!” 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疯驴子和另外两个东厂的耳目,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哪怕他们清楚自己不是眼前这个魁梧巨汉的对手,却也毫不迟疑地将李虎围在了中间。 这般异常的动作,几乎瞬间就引起了外边那些隐藏大内高手的注意。 这些人中,有人混在建筑工地里做小包工头,有人则在边上租了房子,开了铺子。 几乎是瞬间,就有十余人缓缓地摸到了藏匿在身边的武器,要飞扑过来。 李虎并不知情,只是看着李文轩这般样子,也就清楚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在老三眼中,真就啥也不是…… 自作自受啊! 李虎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他也清楚自己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我来这里没有恶意,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李文轩讥讽道:“那可真是意外了,名动天下的镇西将军,也会有事情来求我一个区区百户?” 李虎尴尬一笑,“这次你不白帮忙,有报酬的!” “哦?”李文轩眯眼一笑:“那不知道是什么报酬?是再如同青云楼那般,安排一群死士,对我进行车轮战吗?” 李虎被呛得差点无话可说。 “是矿山,整整一座矿山!” “矿山?” 李文轩神色一震,想到了房东女儿和自己说的那件事情…… 崔家的矿山打人、扣人,不给工钱。 嗯? 不会这么凑巧的? “说来听听。”李文轩神色缓和了几分。 “那什么,你那两个表兄广武和广正,不是贪污受贿被抓了起来,要送往东厂审问,崔家愿意以一座矿山为代价,请你庇护这两人,你看……” “哈哈哈——” 李文轩仰天长笑:“原来是这件事情。” “怎么样?崔家有诚意吧,一出手就是一座矿山呢!”李虎也陪笑道。 李文轩却猛然把脸一沉,冷冷道:“李将军请回吧,这事儿,没得谈!” “砰——” 李文轩重重地关上了门,直接不理会李文轩。 疯驴子已经知道眼前这魁梧巨汉是谁,眼下见李文轩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道: “李将军,请回吧!” 李虎不死心,又道:“真有必要的话,可以让那恶毒娘们来给你磕头谢罪!” “崔氏?”紧闭的房门内,传出李文轩感兴趣的声音。 于是,门又开了。 “怎么,她不是头衔一百个字都念不完的大武国顶级贵妇人,居然也会来给我磕头谢罪?” “哎呀,老三,此一时彼一时嘛!”李虎尬笑起来:“不仅可以让那娘们给你磕头谢罪,还有矿山呐!那可是数不尽的钱啊!” 李文轩眯着眼思索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李将军,你回去告诉尊夫人,先让她到我娘的坟前重新磕头认错,上一次,她可是朝着我娘的坟吐了口水的。” “唉,这蠢娘们儿!” 李虎无奈地苦笑一声。 “除此之外,我还要她重新为我娘修坟立碑,等到她这些做完的时候……” 李虎激动道:“老三,你放心,这肯定用最好的石料!” “李将军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等到尊夫人把这些做完之后,我可以考虑一下她提的要求。” “什么?” 李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哦?李将军若是不同意那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李文轩微微一笑,混不在意道。 李虎咬咬牙,心中暗道:“崔氏一族的脸面,早就已经丢光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了,至于我的脸面……” 李将军心情复杂了那么片刻。 就因为自己做了这么些年的窝囊废,自己有个毛的脸啊! “成交!” 李虎毫不迟疑道。 看着李虎转身果断离去的背影,李文轩忽然笑出了声。 “相公,你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了那个什么崔广武和崔广正吧?” 思柔公主掩着唇,轻轻笑道。 李文轩转身坐下,挑眉一笑:“娘子何出此言?为夫所说的,也不过是等到那李夫人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我考虑一下而已。” “相公自己开心就好!”思柔公主神色微动,“倒是不知……” “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罢了。”李文轩误以为思柔这是对自己的身世有些好奇罢了。 “我可没有逼迫相公的意思,若是相公不想说,那就不要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一样。” 思柔公主是个聪明的,立刻就顺着李文轩的话。 她本来想问的,是相公什么时候上值的。 毕竟,自己那个笨蛋的太子哥哥,实在是需要有个人去带飞一下。 “哈哈哈……”李文轩大笑道:“这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的生母,是当年山海关一战,李将军征战之际,劫掠而来的女子。” “李将军的嫡妻崔氏,一直将我母子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想尽各种恶毒的手段,折磨得我们母子二人生不如死。” “六年前,我娘不堪忍受,上吊自杀,留下我一个人凄惨度日。” “前段时间,天降大雪,我只能穿着单衣,冻得实在受不了,便去找崔氏请求赐给棉衣。” “不曾想,崔氏不给也就罢了,反而命人将我丢进水井中冻了一夜,哪曾想上天庇佑我,这样都没死。” “此番之后,我心灰意冷,便彻底和李将军划清界限,并与他们约定……” 其实,李文轩的身世,公主殿下早就已经听着李总管说过了。 而且,思柔公主自诩自己知道的,甚至还比李文轩知道的多一点。 比如,他的母亲是金国的一位公主。 只不过,思柔公主以为李文轩不知道,但实际上,李文轩却是知道的。 只是这事儿,是他在马车中偶然苏醒之间,听到武帝和李虎的秘密谈话偶然得知,总归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 “不好了,李大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身狼狈的江小小,满脸惊恐地闯入门来,手里捏着一份带血的卷宗,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一章 一股绿茶味的江姑娘 “江姑娘!” 李文轩吓了一跳,急忙快步上前,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狼狈不堪的房东女儿搀扶了起来。 “李……李大人,这是张小桂让我交给你的……” 张小桂? 李文轩惊愕不已,你怎么会认识张小桂的? “江姑娘,先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江小小一抬头,这才发现,竟然是李夫人给自己递过来了一杯热茶。 “多……多谢李夫人!” 江小小仓促着伸手接过,这时才察觉到李大人正拖着自己的小半边身子,把自己搀扶起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乍然和李大人有了如此肌肤之亲,江小小竟然不知不觉红了脸。 “江姑娘,喝口茶,顺顺气。” 李夫人的声音传来。 江小小忙抬头去看,惊愕之间,竟然发现李夫人嘴角泛起一抹奇怪的笑纹,当下不敢再乱想什么。 这李夫人虽然眼盲,可是却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我刚刚去矿上找人,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瘦高的男子,他身上带着伤,还在流血,说让我别去矿山,矿山出大事儿了,然后塞给了我这个……” 江小小指了一下李文轩手中的文案,神色紧张道:“他说他知道大人租住了我们家的房子,让我把这个交给大人您。” 某位傲娇的公主心里略感不屑,现在可是买了,什么叫做租? 真是想请姑娘注意下用词! “这里边除了他的事情外,连带着矿上的事情,也都有!” 李文轩闻得此言,忙追问道:“那张小桂呢?” “他跑了,有人在追他!” 江小小紧张道。 “疯驴子!” 李文轩知道出大事儿了。 门外,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疯驴子立刻应了一声:“大人,我在!” “你立刻骑上马……”李文轩话说到一半,又看了一眼江小小:“你在什么地方碰到的张小桂。” “城外下马坡!” 李文轩接着看向疯驴子道:“往东厂衙门司点上十个番子,立刻去下马坡找人,切记!不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大人!” 疯驴子觉得自己能被委以重任,简直就是人生巅峰的开始。 他跳上马背,便急匆匆地往东厂衙门司去了。 只是须臾时间,便有十个番子上了马背,跟着疯驴子,风风火火地纵马出城,来到了下马坡这地方。 十个番子当即两人一组地分开寻找起来。 只是,这地方一片雪原,他们都快把周边的地翻烂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眼看着天色将黑,还没有任何收获,疯驴子不免有些焦急起来,对着办事不力的番子们,竟直接开口斥骂起来。 “你们真他娘的一群废物!爷爷从班房里边点你们过来,那真是瞎了眼!” 这一骂,众多番子也不爽了,竟然有两人当场想要教训一下疯驴子。 “他娘的!你只不过是运气好,跟着百户大人身边做条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信不信,老子兄弟几人,把你在这里做了,丢进废弃的矿洞里,保管谁也不知道!” 其中一个番子脾气火爆,也是粗鲁地威胁叫骂道。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这么做的话,他还是不敢的。 疯驴子可是百户大人的核动力驴,真弄死了,百户大人可饶不了他的。 “等等!你说这里有矿洞?那这里是不是有矿山?” 疯驴子忽然警觉过来。 那骂人的番子也忽然醒悟,惊愕地往下马坡后边看去。 “这边往后走,就是矿山!”那番子脸上露出一抹吃惊之色:“兄弟们,该不会是矿山的人胆子大,要埋了活人?” “走,上去瞧瞧!” 十个番子还真是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的,一窝蜂的就要簇拥着去矿山查一查。 不曾想,正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忽然到了。 马背上的番子冲了过来,一扯缰绳,勒住胯下的骏马,扫了一眼众人道:“百户大人有令,收队!” “那个百户?”疯驴子心有不甘,张小桂肯定是让矿上的人抓走了。 其他十个番子也面有不虞之色,折腾了大半天,无功而返,这不是叫人笑话? 马背上的番子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中,松开缰绳,拱手一笑道:“好叫诸位兄弟知道,这是李大人亲自下的令,至于其中缘由,我也不知道。” 疯驴子一听,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招呼着众人道:“既然是李大人的令,那兄弟们都别愣着,回吧!” 十个番子也不敢有丝毫不悦之色显露,纷纷上了马背,一群人悠哉游哉地往城里去了。 与此同时,下马坡后的某处隐秘位置处,一群人蹲守在这里。 为首那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里护卫着崔氏,去给李文轩生母上坟的那个飞熊。 飞熊见众多番子远去,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地上被数人死死按住,不能动弹分毫的张小桂。 “小子,没想到啊!你还真有点本事,竟然真惊动了东厂番子来找你。” 张小桂挣扎着扭过头来,死死地瞪着飞熊,恶声道:“畜生,你们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 “呵,可笑,实话告诉你,崔尚书是倒台了,可是我们有别的路子。” 飞熊蹲下身去,把张小桂的脸拍得啪啪作响,“咱们日后就抱紧了驸马爷的大腿润就是了,可偏生,你小子找什么老兵,找到了我们矿上来?” “不凑巧的是,你要找那个老兵,正好带着下边一般贱民闹事儿,让我们给关了起来,你们倒好,居然里应外合,差点把人就救出来。” 飞熊一脸疑惑道:“你说,我都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要钱呢?”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你简直畜生不如!”张小桂恨道:“只恨没有一把火把你们这些个畜生烧死!” “哈哈哈……小子,现在是多事之秋,暂且留你一条狗命,等到这矿场完全到了驸马爷手中后,我会亲自为你找个废弃的矿洞……” 飞熊啪啪地打着张小桂的脸:“不过你放心,在安排你下去之前,老子一定会好好伺候伺候你的!” 看着飞熊脸上那恶心的笑容,张小桂心头猛然浮现上来一股相当不好的感觉! “你——” 只是,他刚要说话,嘴巴立刻就被人堵了起来。 “拖走洗干净了,爷今天晚上,就尝尝他的滋味!” 其他的人都清楚飞熊这个特殊的爱好,一个个看着张小桂的表情,都变得相当精彩了起来。 与此同时,疯驴子和十一骑番子刚刚转过一处拐角,便看到了李文轩单人一马,正靠在路边的大柳树下乘凉。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伤……” 疯驴子忙奔马上前,翻身下了马背,快步走到了李文轩跟前。 李文轩淡淡一笑:“伤不碍事,本想在家里多陪陪娘子的,没想到……” 没想到的是,疯驴子走了之后,他翻开张小桂那册子,真是越看越激动,直接就忍不住骑着多日没有被骑的小红马出了门。 小红马是个爱被骑的,一路撒着欢儿到东厂衙门司,李文轩叫了一个番子领路,一路追到了这里。 他本人没有现身,就叫身边的番子去把人叫了回来,给那些矿上恶徒们一种番子已经撤走的假象,以此迷惑对方。 此刻,李文轩面带微笑,目光往矿山方向扫了一眼,快速收回后,看向十一个番子道: “等天黑,小爷带你们去整个狠活儿!” 第六十六章 李文轩:我这就升官了? “阿嚏——” 清晨在矿山里边醒来的李文轩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这山里的气候,远比外边更冷啊! 而且,抬头往窗外看去,竟又飞雪了。 他却不知道,徐缺赶回衙门司连夜上报的事情,让另外五位素未谋面的准连襟,竟然在大雪里跪了一夜…… “疯驴子!打盆热水过来,洗漱完毕,吃顿早点就出发!” 李文轩穿好了官服,打着哈欠,便推开房门,看着变成一片素白的山岭雪景好半晌,却依旧还没听到疯驴子那令人讨喜的声腔。 “他娘的,疯驴子你是耳聋塞驴毛了不成?” 李文轩大步转过拐角,结果猛然看到前方宽阔的广场上,占了密密麻麻,少说也有百人的披甲禁军。 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总管。 在李总管的边上,还有其他几个年岁不小的太监,各自捧着什么东西。 因为此刻正在飞雪,这些太监身边都有人撑伞遮住了他们捧着的东西,以至于李文轩看不清楚。 昨晚回去报信的徐缺,还有其他随行而来番子,约莫百来十人,也都一并列队严整。 疯驴子缩着脑袋,蹲在墙角,一声不发地看着这一幕,好似一条被吓破了胆的狗子。 至于其他的矿工们,更是被吓得躲在被窝里,头都不敢从窗户透气的缝隙边上往外看。 生怕如此肃杀的大场面,是对他们而来的。 李文轩迎着李总管那张笑得宛若干橘子皮儿的老脸,很是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快步走上前去,拱手一礼道: “卑职睡过头了,不知督公来此,所为何事?” 他回头指着侧边的一个房间道:“此处违法乱纪的矿场管事和打手们,都已经被卑职领着人抓住,正打算天亮后,就押解回衙门司发落呢!” “嘿!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李总管抬了一下手中捧着的一件明黄色物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口吻笑道: “李大人,别愣着了,跪下接旨吧!” “嗯?接旨?” 李文轩心头咯噔一声——莫不是,这里真是什么驸马的矿场? 甚至都惊动皇帝了? 皇帝现在让李总管来传召,是打算把自己强行召回去的? 昏君啊! 你现在为了你女婿这个矿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知要失掉多少民心! 昏君! 操你妈……太后可能太老了。 于是,李文轩改了一下心里骂人的方式,昏君,我草你女儿! “臣,李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厂理刑百户李彪尽忠职守,不惧风雪严寒,连夜带人肃清矿山宵小之辈,还公道于矿工,更不惧权贵,敢于严查禁军恩荫遭人冒名顶替一事,朕特此册封你为东厂衙门司掌刑千户,调拨一百披甲禁军,归属你调遣,彻查恩荫案!” 听完了李总管宣读的圣旨后,李文轩猛然抬头看去。 坏了—— 皇帝是个好人啊! 自己骂了那么多句昏君,还要草他女儿…… 陛下,臣真不是这个意思的! “李千户愣着干嘛?还不接旨?” 李总管笑眯眯地看着李文轩道。 李文轩忙抱拳朗声道:“臣,东厂掌刑千户李文轩,接旨!” 一份圣旨,轻轻放到了李文轩手中。 边上的太监大步走上前去,将绣有金色雄鹰的图案的血色披风,轻轻披在了李文轩身上。 第二个太监,则走上前去,将掌刑千户的官印、令牌,一并展示给李文轩看。 第三个太监,则手捧一口官刀走上前来,他缓缓抽出官刀,只见那刀背上有一层暗金色的纹络,看起来极为不凡,与百户使用的三尺官刀,完全就是两码事儿。 东厂千户的佩刀,名曰金背刀! 这…… 正好自己的刀砍了脏东西,换着把新的。 副督公一直都是这么贴心啊! 属下在心里默默祝愿你取代督公,成为正派督公! “李千户,恩荫案陛下可是极为关注,这一百披甲的禁军,你先用着,若是人手不够的话,大可凭借你手中东厂掌刑千户的官印,往禁军大营调兵!” 李总管笑眯眯地说道:“这数量上,不可超过一千,超过一千,则需要向我报备,不过陛下许你特权,两千之数内,你不用做任何报备!” “臣谢过陛下信任,也多谢厂公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 “嘿,这可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儿,你若是个无能之辈,咱就是想美言,那也美言不上啊。”李总管一扯缰绳,含笑道:“好好干,陛下可是看得见你的辛苦!” “此臣分内之事也,岂敢言苦?” 李文轩忙拱手道。 “哦!有件事情差点忘记说了,你现在是东厂掌刑千户,按照规矩,下边要设两位掌刑百户,三位理刑百户,这些人选,咱家也不干预你,你自己从那些番子里选便是。” “多谢厂公提点。” 李总管嘿嘿一笑,“李千户,不用这么见外,咱们现在可是紧挨着的一家人了,回见!” “送厂公!”李文轩忙挥手示意疯驴子上前来把自己的官印、官刀这些东西收下。 当他收回目光,看向雪地里肃杀之气冲天的一百列队禁军甲士之际。 这百人队的禁军甲士立刻整齐地抱拳,齐声喝道:“参见千户大人!” 雄壮的吼声,震得屋檐、枝头的积雪不住往下掉。 疯驴子、徐缺、周龙、张小桂、田高益等人,也忙走上前来恭贺行礼。 李文轩未曾多言,只是转身上了高处,目光扫过众人:“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先谢过禁军兄弟们,这样的大雪天,来跟着我吃苦。” “不过,想来不用我细说,你们也知道十七年前山海关之战,战死的禁军兄弟们,朝廷给的恩荫,被一些达官贵人冒名顶替这事儿吧?” 禁军百户刘腾抱拳出列,怒声道:“启禀千户大人,此事我等都有所耳闻,但却因为家中有妻儿老小要照顾,所以敢怒不敢言!” “今日千户大人彻查此事,直达天听,便是水里火里,小人和兄弟们,都不皱一下眉头!” “好!”李文轩满意地点头,随即看向张小桂,示意他走上前来。 “此人名叫张小桂,他父亲当年是先锋营麾下的一名伍长,唤作张大头的,据说此人头大,上战场带着的铁盔,都是特别找人订做的。” “张大头小人知道,当年山海关和金人鏖战的时候,抢夺阵地,他那颗大头撞碎了三个金狗的脑袋,后来被金狗的百夫长盯上,带着一群人砍死了。” 人群中,一个禁军忽然大声喊道。 张小桂惊讶一看,居然是自己的亲舅舅…… 额? 舅舅,您这……也太刻意了点吧? “好!”李文轩点头:“既然还有人记得他们,那我们就不应该让他们白白为了我大武国流血,更不能在他们为帝国战死之后,叫他们的后人,还蒙受冤屈!” “徐缺、周龙!” “属下在!” 徐缺和周龙两人立刻应声拱手出列。 两人先前听得真切,百户大人一夜之间成了千户大人,下边立刻就多出来了五个百户的空缺编制。 这可都是从番子里边选啊! 自己两人跟着大人来干这事儿,也算是与他最为亲近的番子,搞不好这个百户的官职,就会落到自己两人身上。 百户啊! 这可是正六品的官儿啊! 一个地方上的县令,也不过才正七品——这包括京城县令崔元海,也是正七品。 以至于两人此刻都有一种无边的亢奋,只怕让他们去打虎,他们都敢赤手空拳上去干! “带上我们昨天晚上抓起来的人,兵锋直逼崔元海府邸!” 第六十七章 兵临崔府 崔府! 崔元海早上刚从京城衙门司下值回来,就觉得眼皮乱跳。 管家正在向着他禀报镇西将军府那边,李虎传回来的话。 “李将军去见了李百户,李百户的口风并不是咬得很死,但却又让人捉摸不透,说什么让二小姐去他生母的坟上,重新磕头谢罪,还要把坟修一修,他可以考虑一下庇佑两位小公子的事情。” 崔广武是崔山岭的儿子,崔广正则是崔山岳的儿子。 这两兄弟听着这话,也是忍不住皱起来了眉头。 “父亲,这李文轩简直就是把我们当猴耍啊!” 崔山岳顿时就忍不住跳了出来嚷嚷道。 崔元海叹了一口气:“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的选吗?” “李虎这个畜生,这些年以来,父亲对他多方照顾,他却临阵反水!” 崔山岳又骂了起来。 “够了,老三,你现在已经不是禁军副统领了,一介白身,辱骂当朝大员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拿你去问罪,照着现在其他官员们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父亲,你看大哥——” 崔山岳不满地嚷道。 崔元海训斥道:“你大哥说得没错,你这张嘴一直这么毫无遮拦,不给我们家招惹祸患才怪呢!” 崔山岳满脸的气愤瞬间凝固住,然后又立刻坐下,自我消化生闷气。 “报——老爷,东厂千户领着一百披甲禁军到了我们家门口,说是拜访老爷!” 这时候,一个吓得脸色发白,说话都发抖的下人,颤颤巍巍地跑了进来禀报道。 “东厂千户,带着一百披甲禁军到了我们家门口?” 先前还叫渣渣的崔山岳顿时吓得脸都变白了,他紧张地问道:“哪个东厂千户?别是楼晚西啊!” 楼老魔名声在外,谁人不惧? 仆人哆嗦着摇头:“不是楼晚西,听着通报,是什么李千户。” “李千户?东厂不是只有三个千户,什么时候又冒出个李千户来了?” 崔山岳忙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崔元海。 崔元海也是一脸疑惑,随即看向了长子崔山岭。 崔山岭沉吟片刻,摇头道:“父亲,不管这么多,先把人迎进来,我大武国还没人敢于假冒千户的。” 崔元海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叫住了要转身离去的仆人道:“且慢。” 他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地看了一眼长子崔山岭和次子崔山岳。 “千户乃是正五品,而今我们家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是老大你的城门校尉从六品,上官来临,又是如此大的阵仗,理当我们全家外出恭迎才是!” 此言一出,父子三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想当初,崔元海从一品大员,正五品的官儿,在他眼里,不过是芝麻绿豆罢了。 可到了而今,他却不得不慎重对待。 父子三人心中,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可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正门前。 李文轩等候了片刻,就看到了一个年岁约莫五十上下的干瘦精明老头,身穿正七品县令官袍,一左一右,各自领着一个青壮走来相迎。 右边那壮年人高马大,步履稳健,一看就是高手。 左边那人,虽然也同样身形高大,但一看便是轻浮聒噪之辈,只是空有其形罢了。 “下官崔元海,携长子崔山岭,次子崔山岳,恭迎千户大人。” 李文轩缓步上前:“崔大人,起来吧,咱们进屋好好聊聊。” “下官遵命!” 崔元海心里奇怪极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年轻就坐上了千户大人的位置? 可看其身后上百人的披甲禁军……这玩意更没人敢做假! 外加这十来个凶神恶煞的番子…… 东厂的掌刑千户,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正在崔元海心中充满疑惑的这工夫里,众人已经走入正堂,上了香茶。 李文轩坐在主座上,看着崔元海笑了笑:“崔大人认不得本官?” 崔元海听了这话,心中的疑惑更甚,左右端详了一下李文轩。 短短的时间里,崔大人几乎把自己这辈子见过的年轻俊杰都回忆了一遍…… “惭愧,下官眼拙,实在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千户大人!” 一边上陪坐的崔山岭和崔元海两人也心中暗自惊奇,这千户大人来势汹汹,怎么看样子……反而还有心思闲聊呢? “哈哈哈……没什么,崔大人认不得在下也无妨,那想来应该是认得这些人的吧!” 李文轩含笑着放下茶杯,挥了下手:“疯驴子,把人带来上来!” “是!” 疯驴子应了一声,顿时就有铠甲摩擦的声音传来。 一群禁军压着十数个或是鼻青脸肿,或是身上被刀砍出伤口的人走了上来。 最前头那人,整个人的脑袋几乎都肿成猪头,嘴唇都被打烂了。 霎那间,原本宽敞的崔府大堂,瞬间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主——主人!” 有气无力的飞熊抬起头来,虚弱地叫了一声。 崔元海吓了一跳,哆嗦着本能不想回应飞熊。 可是,崔山岳立刻就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大声惊叫道:“飞熊!怎么会是你?” “哟?你们既然还认,那想必清楚本官压着他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崔山岳一听这口气阴阳的话语,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了——应该装作不认识的! 至少,现在装作不认识,那还能有一些回转的余地——比如说,拖延一二,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找出应对之法来。 只是……事已至此,不认也不可能了。 “启禀大人,这人是我家奴,负责看守下马坡矿山,不知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崔元海主动承认道。 “也不是什么大罪,就是克扣了矿场工人半年的工钱。” 听到这话,崔元海父子三人都快傻掉了。 啥啊? 就克扣了半年的工钱,您整这么大的阵仗过来,就差点没直接让禁军抄家问斩了。 您……你要是真闲得慌,去勾栏听曲,把劲儿使在那些小妞身上也行啊! 李文轩把崔元海父子三人的模样尽收眼底,咧嘴一笑:“克扣点工钱,本不是大罪过,但他们不应该把人抓起来殴打,然后关进小黑屋里。” “同样,他们还把本官的线人抓起来……” 李文轩端起茶杯,泼了不成人形的飞熊一脸的滚烫茶水,烫得他一阵惨叫。 “甚至还要侮辱了本官的线人!” 崔山岳呲牙,他娘的,飞熊,你真是不想活了! 居然把东厂千户的线人抓起来! 你你你! 你还想侮辱东厂千户的线人? 你可真是吃了雄性豹子胆啊,自己都没这个胆子! “不仅如此,在本官带着人去抓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仅不投降,反而还胆敢袭击本官!” “崔大人,你是京城县令,想来是很熟悉的,非法囚禁,奸污东厂线人未遂,袭击朝廷命官,这些罪名加在一起,你说……该怎么判啊?” 崔元海鼻尖上瞬间见了黄豆大小的汗珠,正迟疑着的时候,崔山岳便已经站起身来,抱拳一礼道: “好叫大人知道,这狗东西虽然是我家的家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在矿山上作恶的事情!” 听到这话,崔元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老三啊老三,你可真是不会说话,还抢着说! 你就坐在那里,有谁会把你当做哑巴吗? 人家要是没证据,会直接带着禁军来抓人? 你这狡辩……也太没水平了吧? “哦?是吗?”李文轩笑得灿烂,“周龙,把昨天晚上连夜审问出来的供词给我大声地念念!” 第六十八章 将崔氏踏在脚下 人群中的徐缺应声出列,抱拳道:“卑职领命!” 下一刻,徐缺从血红色的衣袖中摸出来了一卷册子,展开朗声念了起来: “飞熊招供如下:不给矿工发钱,是受到了崔元海的指使,崔元海打算将矿场赠给我朝的一位驸马爷,以求整个家门得到庇护!” “将矿工工头田高益抓起来,是得到了崔山岳的指使,他说这些泥腿子吓一吓,就会老实听话的。” “但是,崔山岭说,找机会把工头丢进废弃的矿洞,谁也不知道。还吩咐说,让我盯好了……” “大人,这厮胡言乱语啊,我和我大哥,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崔山岳顿时有安耐不住,扯开嗓子叫嚷了起来。 飞熊顿时挣扎着骂道:“崔山岳,你他娘的不是人!你敢做不敢认,当初也是你暗中调集死士去杀李大人的,今个儿你既然如此不讲情面,老子也翻脸不认人了!” 正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飞熊反水,看向李文轩:“大人,当初就是崔山岳调集的死士去杀你的!” “你胡说!”崔山岳情急之下,竟然当着李文轩的面,就要出手打死飞熊。 “峥——” 下一刻,成片的禁军拔刀围住了崔山岳。 禁军百户刘腾提着战刀,狞笑着看向崔山岳,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今日没有李千户的命令,谁敢妄动,一律就地格杀!” 看着那寒光逼人的战刀,崔山岳只能强行镇定下来,用一双吃人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飞熊。 飞熊桀桀怪笑着:“崔山岳,你也有今天啊!” 他转头看向李文轩:“李大人,当初就是他安排死士去青云楼杀你的,还说什么,要把你剁碎了喂狗,最后若不是东厂救走了你,他还要把你娘的坟挖了,将您娘的尸骨用石磨碾碎,让你娘永世不得超生呢!” “完了——” 崔元海心头咯噔一声,整个人一脸绝望地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崔山岭额头青筋暴起,但面对如此多的披甲禁军,他也不敢妄动。 李文轩注意到了崔山岭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崔副将起了刺杀本官的念头吗?” “下官不敢!”崔山岭摇头,而后盯着李文轩问道:“李千户莫不成就是镇西将军的第三个儿子?和我二妹有过节的那位?” “李虎确实是我生父。”李文轩没什么好否认的,“而我,也确实是和你二妹,李将军的夫人崔氏,有生死之仇,而不仅仅只是过节这么简单。” “既然是这样……”崔山岭忽然放松地笑了笑:“下官想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哦?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崔家任何人说的话?” 李文轩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飞熊:“我宁愿相信这条狗说的话,也不会相信你那张嘴!” 这完全相当于再说崔山岭简直连条狗都不如。 然而,崔山岭居然并不生气,他只是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大人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百户,而我父兄,都位列国士,但大人现在不也端坐在上位,我等在下低首臣服吗?” “崔副将果真不同于你父兄,是个有能耐的人。”李文轩有点惊讶,“但而今证据确凿,我只希望崔副将到了断头台上,还能如此镇定,那我定要在下边喝一声好!” “大人说笑了,下官的意思是,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李文轩左手食指轻轻按了按眉心,侧着脸问:“那我若说不呢?” “这是一个关于大人的秘密……而今下官的妻儿生死,都在大人的一念之间,外边更有披甲禁军,大人难道还怕下官挟持你不成?” “再者,我等之前正是因为以死士刺杀大人,我父兄这才引得天子震怒,跌落到了这般低贱的位置上。” 崔山岳笑了笑,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飞熊:“这条狗,还以为反咬一口,能杀死我们?却不曾想,我们早就已经受过惩罚了。” 他居然还能从容地端起茶回来喝一口,然后接着道:“至于矿上的事情,就算我们有过错,但我等罪不至死,所以,下官并没有和大人同归于寂的打算,甚至还想和大人痛痛快快的做一场交易。” 他看着李文轩的眼睛:“这场交易包括了两点,一个关于大人的秘密,另外一个,则是一场泼天的富贵赠与大人!” “这倒是超乎我的预料了,没想到你们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到!” 李文轩真是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儿。 崔山岭听出了这话里带着的嘲讽之意,但他却浑然不在意。 他远比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更加能认清楚眼前的局势。 在大武国,身份低微者,被身份高的人嘲笑玩弄,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大人,只是片刻时间而已,对您又没什么损失。” 崔山岳起身拱手一拜,态度简直谦卑到了极点。 疯驴子抓耳挠腮,竟忍不住凑到了李文轩身边耳语道:“大人,不如同意看看,以前那些百户们外出办差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与他私聊一下,也不算坏事儿。” 听了疯驴子这话,李文轩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那种情况无非就是借一步搞点灰色收入罢了。 自己可不一样,自己是要崔氏一族家破人亡,全家整整齐齐地挨刀砍呢! 不过…… 在让他们挨刀之前,榨点油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有点意思,本官就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招。” 崔山岭脸上露出相当愉快的神色:“大人放心,就算是花招,那也是讨大人开心的花招。” 李文轩站起身来:“那就去侧边的房间吧。” “大人请!” 崔山岭无视了父兄那复杂的眼神,领着李文轩来到了隔壁的房间内。 李文轩大刀阔马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崔山岭一笑道:“把你的花招亮出来吧!” “大人可知,您家中那位娇妻,究竟是什么身份?” 李文轩闻言,神色猛然阴沉了下去:“我知道你们崔氏一族树大根深,而今丢了官职,但是曾经的关系未必一下就全部丢了,可我还是要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们谁敢对我夫人起坏心思……” 年轻千户大人按住腰间的金背刀,一字一顿道:“我保证一定杀你全家!” 第六十九章 现在求我,不觉得迟了? 崔山岭顿时吓了一跳,面皮都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以至于急促呼吸了六七次后,方才恢复正常。 他并非是被李文轩说的这话吓到了,而是李文轩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恐怖的杀气! 他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家伙身上,居然可以散发出如此可怕的杀气。 这简直就是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崔山岭再度露出笑容的时候,他自己都能察觉出来面部肌肤的僵硬。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必须笑着玩儿。 “大人说笑了,您的这位娇妻身份来头可不小,我们可不敢对她起半点坏心思,不知道大人是否知道呢?” 李文轩听到这话,略觉异样地扫了一眼崔山岭。 不知道为什么,崔山岭此刻在他眼中的模样,变成了一个身穿袈裟,左手拿着钵盂,右手持着九环锡杖,卖相极好的得道高僧——法海! 当初在杭州的时候,法海也是和许仙借一步说话,问:施主可知道你家中娇妻是什么来历? 李文轩笑了笑:“莫非,我那夫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身上背负着数十上百条人命官司?” “抑或……”他挑眉一笑,眼神嘲弄地看着崔山岭:“她是一头千年的白蛇精,变化成人形,特此来迷惑我不成?” 崔山岭愕然一愣,他可以确定,李文轩并不知道自己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是什么身份。 他干笑着搓了搓手:“大人说笑了,你的这位娇妻身份高贵,下官也就不卖弄玄虚了,她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 李文轩瞪大眼睛看着崔山岳,好似在这一瞬间呼吸都屏住。 只是随后,李文轩便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之灿烂,让外边的禁军们,都要误以为,崔家拿出来了金山银山伺候这位大人。 “大人何故发笑?下官说的都是真的啊!” 崔山岳懵逼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抬起衣袖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我懂了,崔副将是打算笑死我……我李文轩,也可能成为东厂自从创建以来,唯一一个被嫌犯讲的笑话,笑死的千户……哈哈哈……” 崔山岭一脸茫然道:“李大人,下官绝无半句虚言,您的那位娇妻,确实是当朝天子的公主!” “行吧……我信了,那你说的给予我一场富贵,又是什么?” 李文轩艰难地止住笑声。 崔山岭抬起手来擦了下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汗水。 这可真是,这年头,讲真话也没人信啊?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飞熊才会说,我们打算将矿场赠给当朝一位驸马爷的,实不相瞒,这位驸马爷,就是大人您!” 李文轩咬咬牙,这就不是逗自己玩了,这完全就把自己当做白痴对待了。 “大人,此言绝非戏弄您,这里是我崔氏名下三个矿山的契书,您请过目。” 崔山岭咬咬牙,从衣袖中取出三本册子,双手呈给李文轩。 李文轩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打开翻看了几眼后,神色异样地扫了一眼崔山岭,愣了半晌后,错愕道:“你来真的啊?” 崔山岭表情凝重地点头:“我儿崔广武,我三弟的儿子崔广正,不日就要押解到了东厂,交付大人审问,下官不求别的,只求他二人能活下来。” “守着一座矿山,那就等于是守着金山银山,子孙几倍人的富贵生活了……” 李文轩把这三册地契捏在手中搓了搓,忽而看着崔山岭问道:“那不知,我朝册封驸马的时候,皇帝陛下会赏赐多少钱财呢,抵得上你这三座矿山吗?” “这……” 崔山岭一下就傻眼了。 他有点弄不懂,这位准驸马爷,究竟是想坐地起价,还是想拒绝自己? “不敢隐瞒大人,我朝册封驸马的时候,都会赐下皇庄三千亩作为公主殿下的嫁妆,若是论实际收益和田地价值的话,这三千亩的皇庄,预计各种其他的珍品,远在小人的这三个矿场之上。” “既然是这样……”李文轩冷漠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三份册子无情地丢在崔山岭身前,“崔副将,咱们还是公事公办。” 丢下这话,李文轩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众多禁军立刻将目光看向了跟在后边,一脸颓然丧气之色的崔山岭身上。 尤其是禁军阵列中,某人的亲娘舅,在看到这一幕,确认李大人没有收受贿赂后,整个人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亢奋! 李千户! 是个好官啊! 走进屋内,李文轩无视了崔元海和崔山岳父子两人变得惊慌失措发白的面孔,转身一屁股坐在主座上,二郎腿翘起,扫了一眼在场其他的人,朗声道: “行了,咱们继续!疯驴子!” “大人!” 疯驴子忙阔步上前。 “按照我大武国的律法,崔家这几位大人,该怎么处罚啊?” 疯驴子扫了一眼面色煞白的崔元海父子三人:“克扣工钱不发,算不得什么大罪,发下去就是,但他们指使家奴殴打无辜矿工,囚禁矿工工头田高益,处罚如下!” “第一,所有参与殴打的家奴,全部收监,此事情节极其严重,若非大人及时带人赶到,田高益几乎有生命危险,所以为首之人,当判处斩首,其余追随者,刺字充军两千里。” 此言一出,飞熊一脸无所谓,他那驴似的东西都已经被李文轩一刀斩断,早就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思了。 斩首对他而言,反而还是一种解脱。 可另外与他一起管理矿场的鲁岁、孟红两人,顿时满脸死灰,虽然还在活着,但却已经一脸死灰,毫无半点活人的样子了。 “第二,幕后指使者,为崔氏父子三人,其中崔山岳为白身,无官职爵位在身,理当以贼首同罪,判处处斩,以正国法!” 崔山岳一听,顿时吓个半死,竟然两腿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可眼下这般场景,谁敢去搀扶他? “那有官职在身的崔元海和崔山岭呢?”李文轩挑眉道。 “回禀大人,依照我大武国律法,这两人有官职在身,也一样难逃国法……” “且慢!” 崔元海忽然站起身来,咬咬牙,走到了李文轩身边:“千户大人,矿场上是我父子三人疏于管理,才会如此,但你可别忘记了,我大武国律法之中,只要不是谋反的重罪,那都可以交赎罪银免于处罚的!” 交了赎罪银,就可以免于处罚? 李文轩略带疑惑地看向了疯驴子。 疯驴子闻言,又感受到李文轩投来的询问目光,也是神色一愣,他忙朝着李文轩拱手道:“大人,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第七十章 崔元海:真以为我没背景了? 李文轩只是一愣,便没有多想为什么会有赎罪银这种奇怪的制度。 这毕竟是朝廷钦定的制度,他一个千户如果当这么多的人非议,那岂不是反而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想弄死崔氏一族全家,以后有的是办法。 毕竟,你的钱,总有花光的时候吧?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父子三人的情况,得交多少赎罪银?” “这个……”疯驴子立刻道:“按照律法规定,赎罪银的多少,需要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与否,矿场上并未闹出人命,所以赎罪银应该是一万两之数。” “那若是闹出人命来了呢?”李文轩问道。 “那一得看死了的人是什么身份,若是普通的百姓,死一个人多增一万两,情节严重,超过十人的,则不在赎罪银之列,必须判处斩首极刑!” 李文轩听罢,倒也觉得合理,否则的话,那这有钱人,不是可以肆意杀戮普通人了? 不过,十人以上,这才判处极刑,也足可看出武国律法,其实真的很不公平。 疯驴子接着道:“其二,若死的人是官身,那不管交多少赎罪银都没用,一律处斩!” “其三,赎罪银的案子,一律都需要上报陛下朱批,只有陛下朱批通过了的,才能缴钱免罪!” “哦!原来如此!” 李文轩看向面前满脸猪肝色的崔元海:“崔大人,坐下说话,着急什么,就算你想交赎罪银,那圣上是否朱批同意,还是两回事儿呢!” 崔元海颤抖着身体,拿出来了点曾经身为从一品大员的气度。 “我等的案子,未曾闹出人命,上交万两赎罪银,圣上如何不给朱批?这点就不劳烦千户大人费心了,崔某而今是落魄了,但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报!镇南将军、左武卫将军、翎军将军、奋威将军到了!” 说来也巧了,崔元海这话音刚刚落下,崔家的管家便声音发颤的大声嚷着通报来人的头衔。 李文轩一听,便知道来者不善。 而且,镇南将军和镇西将军同样的品级,属于正二品高官,左武卫将军是正三品,翎军将军和奋威将军,都是正四品…… 额,来的可都是军队里的大佬啊! 自己这个正五品,忽然一下就不够看了。 不过,这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身上有这身皮,该怕的是对方才对! 再者,他们的老大,从一品的崔元海都在自己手里垮台了。 真论起来,到底是谁怕谁,这还真不一定呢。 “哎呀,诸位有失远迎啊!” 崔元海激动地转过身去迎接,和先前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李文轩目光扫去,镇南将军是个身材臃肿的胖子,当然和孙胖子那种肥成了一个球儿的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但阔步走来,却也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左武卫将军,则是一个魁梧的壮汉,人还很远,一双三角眼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投来不善的目光。 至于那翎军将军和奋威将军,虽然都面有愠色,但却很明显地克制了一二。 “不用你来迎我们,听说今个儿有人到崔老哥府邸上闹事儿,我等特意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角落里的臭虫,竟然敢……” “啪!” 左武卫将军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鞋子就已经朝着他的面门砸了过去。 多亏得左武卫将军也是一路从小兵爬上去的厮杀汉,面对这附魔的攻击,身子一闪就避开,单手抓在手里。 左武卫将军不屑一笑,正要原路砸回去的时候,却猛然被鞋子里的酸臭味熏得眼睛疼…… “呕——” 威风凛凛的左武卫将军顿时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忙把手里臭烘烘的棉鞋丢掉,厌恶地抓起边上花坛内的积雪,朝着手上猛擦几下。 这才扭头怒吼道:“是谁!有胆子做,没胆子站出来承认?” 疯驴子一脸错愕地低头,看了一眼光溜溜的左脚…… 咋回事儿啊? 这嘛时候,大人把自己的鞋子一脚踢飞出去的? “是本官丢的!”李文轩不屑地喝道:“你方才口中喷粪,这是代替我东厂督公教训你的,若再敢对我东厂不尊敬,今个儿,本官就请下帖子,去彻查你左武卫将军府!” 左武卫将军见李文轩年纪极轻,先是一愣,若非披甲禁军就在眼前的话,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假冒的。 左武卫将军轻蔑地笑了起来,张口嘲讽道: “断奶了吗?还张口闭口请帖子彻查我的府邸?你以为你东厂是你家开的?” 寻常人听到这话,肯定会暴怒,但李文轩不一样。 他是个脱离了低级愤怒的人。 于是,他张口就问道:“我没断奶的话,将军莫不是让你夫人夜间来给我喂几天奶?” “夜间”二字,李文轩发音格外加重拖长。 在场诸多禁军、番子们,居然 左武卫将军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都变形,怒声道:“休要在这里污言秽语……” “好像是将军你先关心我是否断奶的吧?” “你——” 左武卫将军有怒难发,本想来个先声夺人,吓住李文轩的。 就算吓不住,那也不能让这个东厂千户的气场,一直压着所有人。 哪曾想…… 反而还让对方在嘴上调戏了自己的夫人…… 他娘的! 这个小王八蛋! “罢了,两位各退让一步,我们今日过来这里,是拜访崔元海,并非是来这里挑起东厂和军界吵架的。” 镇南将军一副和事佬的样子,略显臃肿的脸庞笑起来之后,竟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样子。 李文轩最烦这种慈眉善目的狗,咬人都不叫唤。 “尊驾是镇南将军,代表的只是你自己而已,难道你还可以代表整个大武国所有的军队?莫非……” 李文轩豁然起身,脸色阴沉地盯着镇南将军:“整个大武国的军队都听你的!你想造反不成!” 此言一出,禁军百将刘腾立刻拔出军刀,怒指镇南将军! 他们来之前,可是得到了特别吩咐,所有阻挠办案的人,都可以先斩后奏。 面对这种挑事儿的人,绝对不能做丝毫忍让! 镇南将军见此一幕,也吓了一跳,自己当然代表不了整个军界,方才这么说,只不过是想搬出整个军界吓唬一下这小子…… 哪曾想,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却这么会借题发挥。 俨然就像是一个在官场混迹了多年的老泥鳅一样。 “这个回答,不知千户大人是否满意?” “谈不上满意。”李文轩完全不知什么叫做怕一样,他毫不掩饰地睥睨众人:“若要叫我满意,你等需立刻退出去,别影响了我在这里办案才是。” 听完这话,镇西将军等人脸色微变,却又发现李文轩看着他们露出饿狼盯住猎物一般的神态,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 “不过,你们既然来了,那省去了我单独去寻你们的工夫,就一并审了便是!” 此言一出,镇西将军等四人瞬间哗然变色,一双双眼睛,也是带着一抹战场遭遇仇敌般的恶色,落在了李文轩身上。 第七十一章 从现在起,这里叫做丧彪广场 镇西将军脸色难看,阔步往前,伸手扯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扭头看着李文轩,声音冷厉开口: “千户既然这般说,那不知本镇究竟犯了哪条王法?” 李文轩蔑笑一声:“镇南将军着急什么?坐下来看着便知。” “若本镇并无贪赃枉法的事实,你需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镇南将军双眼森然,如同恶鹰般,盯着李文轩。 李文轩不屑道:“东厂代表的是皇上,你确定要我登门道歉?” 镇南将军咬了咬后槽牙,这家伙,看起来年纪这么轻,怎么说话这么狠辣? “哼!本镇不与你一般见识!” “但如果稍后将军这边有问题,那就不是一般见识的事情了。” 李文轩是一点也不示弱,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崔元海。 “崔大人!” “本官在!” 见自己的老熟人都来撑腰,崔元海的口气都硬了起来,从“下官”,变成了“本官。” “矿上的事情,你愿意缴纳赎罪银,陛下是否朱批免罪,那是陛下自有考虑的事情,本官今日,在与你论说另外一件事情。” “不知千户大人要说的是什么?”崔元海心下奇怪,自己可没什么别的把柄让这小杂种抓住的啊! “恩荫!” “恩荫?” 听到这两个字,崔元海父子三人,外加镇西将军等四人瞬间神色异常了起来。 李文轩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张小桂拾阶而上,来到了李文轩身边,拱手一礼。 “此人名曰张小桂,他的父亲叫做张大头,十七年前山海关一战,他父亲力战而死,今年年初,他本应该补缺他父亲的伍长职位,成为禁军的,但不曾想……” 李文轩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他不仅没有补缺恩荫成功,反而还被人关进了衙门司里,若非他舅舅散尽家财,只怕他就要冤死在大牢中了。” “本官现在想问问,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昧了朝廷的恩荫,冒名顶替了忠烈之后的名额呢?” “这……本官如何知晓啊?” 崔元海打算装糊涂。 “你不知道?”李文轩嗤笑一声:“大人之前可是兵部尚书,禁军补录的恩荫,最后难道不是需要你这里批复的?” “千户大人说笑了,老夫以前是兵部尚书,但是每天处理的公务那么多,怎么记得呢?” “没关系,会有人记得!”李文轩早就料到这老贼会这么推测。 “徐缺!” “属下在!”徐缺立刻跨步出列,手按腰刀。 李文轩道:“现在马上带队,去兵部衙门司巡查补录名额的档案,看是谁顶替了张小桂的恩荫,此外……” “从禁军兵营征调五百甲士前往,谁敢阻挠东厂办案,当场格杀!” “是!大人!” 徐缺神色亢奋,认定自己此事过后,必定可以成为千户大人下属的百户! 这甭管是掌刑百户,还是理刑百户,这可是正六品的官儿啊! 实属于是祖坟喷火了! “周龙!” “属下在!” 周龙是个懂牌面的,一抖血色披风,跨步出列,按住刀把子插手施礼。 这股人前显圣的威风劲儿,然后李文轩很满意。 “立刻派人,从东厂衙门司征调三百番子过来听命!” “得令!” 周龙大步转身离去。 在场众人,包括那正二品的镇南将军,脸色都有些改变。 至于那奋威将军和翎军将军,两人看到李文轩这般动作,早就已经面无人色了。 很显然,恩荫被冒名顶替这事儿,这两位恐怕才是具体的执行者! 不过,李文轩却只是扫过他们的面孔后,从容下达了第三命令: “刘腾!” “末将在!” “分出五十人的禁军,把整个府邸围起来,从现在开始,没有本官的命令,整个府邸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当场斩首!” “得令!” 刘腾立刻大声吼着调兵五十,把整个崔府外围都围了起来。 李文轩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崔元海:“崔大人,现在还想去找谁过来帮你做场子的?” 很显然,此前是崔元海府中的人看着情形不对,暗中外出去把镇南将军等人找了过来。 李文轩不是没想到崔元海会去搬救兵,他只是没想到,崔元海而今都成这逼样了,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如此看来,这些大佬们是害怕崔元海完蛋之前,把他们都给供出来,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往这边赶过来撑场子的。 “千……千户大人何出此言?”崔元海的脸色都有点发灰了。 “装糊涂是吧?”李文轩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本官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还想找谁,只管报名,我让禁军过去把他们请过来,否则的话……” 他双眼之中,毫不掩饰威胁之意:“崔大人,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崔元海额头上瞬间见了冷汗,崔山岭和崔山岳兄弟两人,也不敢吭声。 倒是崔山岭,一个劲儿朝着镇南将军使眼色。 这眼色使得,李文轩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崔副将,你有什么话想对着镇南将军说的,大可直言。” 崔山岭凄惨一笑,摇头道:“不敢。” 镇南将军脸上挂不住,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镇南将军何往?” “本将要回去,不在这里看热闹了。” 镇南将军转过身来,眼神威逼地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轻笑道:“将军阁下,莫非没有听到下官方才的话,此处从现在起,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斩?” “小子,你东厂督公在这里说这样的话还差不多,你只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千户,我可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你敢杀我?” “哈哈哈……”李文轩大笑几声,猛然将腰间的金背刀一把抽出,悍然插进地砖内,震裂了数片昂贵的地砖,身子前倾些许,厉声道: “刘腾!” “小人在!” “谁敢不遵命令外出,斩立决!” “就这几根杂鱼,也想挡住我?”镇南将军婴儿肥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蔑视的神色, 五十带甲之士,对他而言,不过小意思而已。 若是五百,那也无妨,照样能杀出一条血路。 若是五千? 镇南将军连死的姿势都想好了——必定是乱刃分尸,自己的亲娘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可惜,这里内内外外,满打满算不过一百罢了。 “老子当年可是刀口舔血,山海关之战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就这么几根臭鱼烂虾,也想挡住我?” 李文轩眼睛眯了起来,“镇南将军,说这样的大话来吓唬谁?好叫你明白什么叫做的东厂!” “刑部不敢管的,我东厂要管;刑部不敢查的人,我东厂要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就是东厂!” 年轻的千户大人转身撩起金鹰血袍,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铭记入职时候某位东厂百户教他的要诀,斜着眼,目光冷厉地看向了脸色惊怒的镇南将军: “你大可再往外走一步试试看,瞧瞧我敢不敢把你的项上人头剁下来!” 第七十三章 太子爷:你们逼我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依旧吓得路过的小娘子心惊胆战,忙躲避到一边上去让开道路来。 “为何遮脸?” 守在门口的禁军看到这蒙面百户后,果真愕然一惊。 赵烈心里想着父皇的吩咐,一边从身上掏出理刑百户的身份腰牌,一边用轻佻孟浪的口吻解释道: “昨天晚上,在勾栏听曲,让小娘子挠了一下。” 那禁军听了这话后,验明腰牌,不由得笑了起来:“大人必定是遇到了一只泼辣的小野猫!” “哈哈哈……野猫够味儿!” 太子爷也是懂谈话的,有些东西完全遗传而来,都不需要刻意学习就会,“我过来协助李大人处理案件,先进去了!” “大人请!” 门口的禁军不做任何阻拦,抱拳一礼,请理刑百户大人入内。 于是,剑拔弩张的众人,忽而都看到了一个贼眉鼠眼,遮住头脸的东厂理刑百户,缩头缩脑,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原本非常严肃压抑的场面,忽然就变得有些滑稽怪异起来。 李文轩也是当场愣住了。 这哪里来的二五仔啊,怎么这样啊? 结果,这二五仔还还快步上前,朝着李文轩拱手就是一拜:“下官参见李大人!” 李文轩一听这声音,有点奇怪啊——这是谁啊? 听着有点熟悉,但又不是特别熟悉? 赵烈也是个聪明的,故意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嗓音,若非如此的话,在场几位重臣,不立刻就给他认了出来? “是属下,赵烈啊!” “咳咳——是老赵老弟啊!” 李文轩强烈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和边上的人说一下,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冒昧的家伙。 可惜,没办法。 对方不仅穿了东厂的百户官服,而且还直接就向着自己行礼了。 通常时候,李文轩认为都是自己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人打得措手不及的时候…… 这可真是如同边上的崔元海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可是……你怎么这副模样?” 李文轩感觉自己真挺无辜的。 “兴许,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吧?” 镇南将军开始冷嘲起来,李文轩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赵烈却先一步说道: “卑职昨个儿去勾栏听曲,让小野猫给挠了一下。” “哟!大家伙儿听听,东厂的人去逛窑子,不给钱呐,吃白食!” 镇南将军居然还是个懂得拱火的。 其他的人不敢说话,但是左武卫将军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他立刻讥笑着迎合道:“不给钱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说出来?” “现在更是见不得人咯!” 太子也很奇怪,镇南将军不一直都是一个肥嘟嘟和善可亲的人? 什么时候,这张嘴变得这么刁钻毒辣了? 还有…… 这个左武卫,上个月请自己去吃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话的吧? 现在怎么这么会酸人呢? 难怪父皇总在背后说,满朝文武都是反差婊,比勾栏里的妓女都反差!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胡言乱语,我给钱了的!”赵烈据理力争。 “那为什么给钱了,脸还让人挠了?” 镇南将军反讽道。 赵烈哼道:“那是因为我……我玩的就是角色扮演啊!” 他忽然想起,自己偶然之间翻找到了一本父皇的日记,那上边记载了父皇以前溜出宫外,最喜欢和勾栏里边那些小姐姐们玩的,就是一种叫做角色扮演的东西。 那个奇怪的调调,让父皇至今都怀念无比。 “呃——小子,你玩得挺花啊!”镇南将军目光一阵错愕,这玩意儿自己都没玩过呢! 是勾栏里当下比较时兴的玩法吗? “可是,为什么嗓子还哑了?” 李文轩奇怪道,他也对这种角色扮演的时兴的玩法,生出来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非常想和娘子玩一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 毕竟,和娘子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娘子是什么性格的人,他可早就摸透了。 真玩起来,可能路子比自己这个穿越的人都野! 太子爷有点崩不住了,这位李千户,就这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叫哑的!” 太子爷也是豁出去了,你们既然想这么玩,那就大家一起放开来玩吧。 “咳咳……” 李文轩挥了下手:“不影响办公就行,边上伺候着。” “是!” 赵烈抱拳一礼,随即立在一边上,昂扬挺胸,一手按刀而立,一副随时都为大人赴汤蹈火的样子。 镇南将军等人见找不到什么借口攻讦东厂,一副兴致大却的模样。 “报——大人,去兵部衙门司的徐缺回来了,一并回来的,还有刚刚从禁军兵营中调拨过来的五百甲士。” 疯驴子这会儿就跟一个报信的小蜜蜂一样,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 “很好!”李文轩点头道:“速速让他们进来!” “是!” 疯驴子应了一声,扭头往外跑去。 李文轩眼神扫过面色僵硬的崔元海:“崔大人,事已至此,你若是坦白承认的话,事情或许还会回旋的余地。” “下官……”崔元海颓然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好说的!” 他相信这小子一定是想变着法儿的羞辱自己,怎么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很好,我就喜欢大人这种硬骨头。” 李文轩扭过头来,就看着徐缺手捧一份上了些年月的卷宗,快步走上前来,拱手一礼道: “回秉大人,卷宗已经找到了。” “打开来,念!”李文轩果断命令道。 “是!”徐缺点点头,快速翻开卷宗,高声念道:“张大头,禁军先锋营下伍长,开皇二年山海关之战东侧战场力战而死,其子张小桂登记在册,于二十岁后,继承其父伍长职务,入编禁军。” “核实此事这人,先锋营代掌军浦元德、先锋营千户刘光世、先锋营代百户秦安山,兵部郎中曹贵、兵部主事金昭、兵部尚书董付!” 这些,都是十七年前的禁军、兵部人员。 “开皇二十年初,三月十七号,其子张小桂选编进入禁军,充任伍长,办理此事者禁军先锋营下属百夫长白三……” 念完这个名字之后,徐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抬了下手:“没什么好说的,先去把这个百夫长白三给本官找过来,还有——去军营里找一下张小桂在哪儿,也给我一并带过来!” “得令!” 立刻就有两个番子领着一队禁军出发。 张小桂本桂却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文轩扫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着急什么?耐心往下看就是了!” 他端起茶杯,嘬了一口:“继续念,不管念到谁的名字,都把人请过来!” 第七十四章 你娘子真幸福 “是!” 徐缺洪声应了一句,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卷宗上,继续念道:“千夫长李大光、先锋营将军耿泰、禁军副统领崔山岳、禁军大统领牛敖、兵部尚书崔元海!” 一口气念完这些名字之后,立刻就有人起身,带走一队又一队的禁军去抓人。 李文轩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崔元海、崔山岳,你父子二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崔山岳站起身来,作怒目金刚状:“事已至此,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吧!” 崔元海一脸绝望之色,整个人宛若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了椅子上。 崔山岭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言不发。 至于赶来助拳的镇南将军、左武卫将军、翎军将军、奋威将军等人,却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让李文轩看得心中很是奇怪。 怎么? 这几个家伙参与的,不是这件事情吗? 难道他们干的坏事儿,是另外的? “说来真是奇怪了,两位大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伍长这样的事情,断送自己的前途呢?” 李文轩笑了笑,甚至还忍不住催促崔府管家给自己上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关系户赵烈还站着后,便挥了下手:“来,给赵百户看座上茶!” 赵烈忙拱手一摆:“卑职谢过大人!” 刑部左侍郎悄然看了一眼这个东厂百户大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百户大人的身量,似乎很是眼熟一样。 可是,究竟是谁呢?他又一下想不起来。 见两人并不说话,李文轩也不着急,端着茶,悠闲地喝着。 不一会儿,白三和“张小桂”被抓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千户李大光、先锋营将军耿泰。 几人看着这般可怕的阵仗,也是吓了一跳。 “白三,张小桂!” 李文轩低喝一声。 那白三和张小桂瞬间吓得跪了下去。 “你也叫张小桂?就你他娘的,你凭什么叫张小桂啊!” 张小桂本桂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抬手就对着那个脸色黝黑的青年狠狠地抽了两个嘴巴子。 这两嘴巴子下去后,这肤色黝黑的青年却什么也不敢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差点没有直接招供:小人不是张小桂了。 “行了,既然都到得差不多了,也就不等禁军大统领,白三,你自个儿说,还是本官撬开你的嘴,帮你说呢?” “大人饶命,小人不敢,小人一切都从实招!” 白三看起来是个忠厚的汉子,一开口却眼泪鼻涕一把。 “他叫何宽,是千户李大光一个小妾的远房表弟,从北边逃难来的,这人也有点武功在身,算得上是弓马娴熟,小人亲自验证过,寻常五六个壮汉,他赤手空拳就能撂翻在地……” “我要问的,是这个吗?”李文轩乐了起来。 “是!小人知道大人要问的不是这个……”白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千户大人给安排的,小人就算是不想做,那也只能做啊!” 李文轩看向李大光,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胖子,结果还不等他开口,李大光就已经扑嗵一声跪了下去,哭诉着哀嚎起来: “大人饶命啊,我真没想过,随意安排一个人进来,会把恩荫给顶替了啊!” “你签字往上递交的时候,不知道这是恩荫?” 李文轩真是被这家伙给气笑了,他径直将目光看向了先锋营将军耿泰。 此人身材高大威猛,目透精光,一看就是真有本事在身的。 他乃是正四品的官儿,品级上高了李文轩不止一头,此刻虽然有些慌张,但是并未失态。 耿泰抱拳一礼:“李大人,此事我有失察之责,我是真不知道,下边的人敢这样糊弄我。” “耿将军一句失察之责,就想把所有的责任推掉?” 李文轩眉毛一挑,神色不悦道。 耿泰苦笑一声,再度抱拳拱手:“本将真不知道……” “那崔山岳,你又如何说呢?你是不是也想说,你也只有失察之责?” 崔山岳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崔元海,你是不是也想说,你也只是有失察之责?” 崔元海重重地叹息一声,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报!大人,禁军大统领牛敖带到!” 这时候,疯驴子兴奋地跑了进来禀报道。 大统领哎! 这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儿! 李文轩见状点了下头道:“带进来!” “是——” 结果,疯驴子刚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魁梧凶悍的彪形巨汉,昂着头,大步走了进来。 “李千户,此事本将真不知情,但本将许诺,一定会全力协助你在禁军中彻查此事,若本将有什么罪责,本将也绝不推辞……但是,本将想先看过卷宗上的手印!” 李文轩看着来人气势如虹,一副坦荡光明的样子,心中略微有些异样…… 这家伙,不像是装的啊! 都祸到临头,还能这么装的,真没几个了。 “牛将军请看便是。” “多谢李大人!”牛敖大步走上前来,扫了一眼李文轩后,很是惊讶,这人怎么如此年轻,就坐上了千户的位置? 他是那种还不知道李文轩是准驸马的少数党。 甚至,都不知道李文轩是镇西将军李虎的儿子这事儿。 徐缺将卷宗呈上,每一个人名底下,除了用了官印以外,还按了手印。 禁军大统领的官印不假……大武国的律法规定,私造官印,视为谋反,灭九族。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无论如何胆大包天之辈,也没有人干这种事情。 只是……看到那指头印的时候,牛敖便扬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径直往李文轩身前走来:“李千户请看,这官印不假,是本将的,但是这手印……依照我朝律法规定,公文往来,除了官印以外,还需要为官本人的手印,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盗用官印,污蔑为官者的小手段,不曾想牛某今日竟然真的用上此法,自证清白了!” 说话之间,牛敖将右手大拇指翘了起来,伸到了李文轩面前。 这厮的大拇指粗壮得好似一根胡萝卜。 李文轩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去看指纹印子的真假,而是想到——他娘子真幸福! 这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后,李文轩这才认真看了起来卷宗上的指印。 “这——” 结果一看之下,李文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崔山岳,你来给牛将军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 第七十五章 李文轩:要有礼貌,说谢谢! 崔山岳闻听此言,面色煞白如纸,颤抖着嘴唇好一会儿,方才凄惨着哽咽了一声。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是趁着牛将军不注意,用他的官印盖了章,用我自己的拇指按的手印。” 牛敖闻言,看着崔山岳冷笑了一声:“崔副将,你仗着你父亲曾经是兵部尚书,干下的事情,不只这一件吧?今日事发,若是从实招来,或许能换个宽大处理。” “姓牛的,你别嚣张,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就算是崔某今个儿落魄了,你也休想羞辱我!” 崔山岳竟然还是个硬骨头? “很不错啊,崔山岳,精神点,别丢份儿!”李文轩竖起大拇指笑了笑,然后扭头就看着牛敖道:“牛将军,过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这……”牛敖闻言笑了笑,摇头道:“这不好吧?毕竟……” “没什么毕竟,他趁你不备,挪用你的官印盖了这个章,亏得只是占用恩荫的名额,你说他要是挪用你的官印,调兵谋反的话,你说这又是多大的罪过?” 李文轩是懂拱火的,原本真没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崔山岳想法的牛敖,听了这话后,顿时一脸暴跳如雷的样子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抽了出去。 “啪啪——” 两声脆响。 完全就没想到牛敖会如此不讲究的崔山岳,竟毫无防备地被打懵了,看着牛敖转身走到了李文轩身边后,这才惊讶地喊出声来。 可是,李文轩眼睛扫了过去后,他便立刻吓得住了嘴。 “那么,事情到现在为止,基本就查清楚了……”李文轩扫了一眼崔元海:“崔大人,恩荫被顶替这事儿,交赎罪银,管用不?” “竖子,欺我太甚!” 崔元海气到浑身发抖,但却又被边上一群持刀怒目瞪眼的禁军和番子吓得坐了回去…… 很显然,赎罪银不在其列。 李文轩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崔元海,你当初但凡好好管教一下你女儿,我李文轩也不至于如此玩命!” “在做官上,你做了个贪官,你很失败;在做父亲上,你做了一个失败的父亲,教育不好子女,你很失败;在做贪官上,你也很失败,都到了这个点儿,还不敢把你的党羽供出来……” “总结一句话,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你!你!”崔元海坐在椅子上,气得伸手指着李文轩,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着,一张老脸,由白而红,由红而黑,眉宇间也瞬间出现一抹青黑色,最后竟然猛地仰头,喷出一口污黑腥臭的血,整个人当场昏死了过去。 “爹!” “爹!” 崔山岭和崔山岳兄弟二人顿时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厉声喊叫着。 “快去找大夫来,要保证嫌犯活着接受审判和处罚!” 李文轩大声嚷叫着。 这让一边上的进军大统领牛敖都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可真是个活阎王! 倒是后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子爷,忽然眼睛一亮,这也对啊! 很多贼臣都是事发后,就立刻自杀了。 这种真没意思,得先把人救活了,然后审判他们,处以极刑才算是痛快! “李大人!” 崔山岭猛然扭头喝道。 李文轩止住脚步,看向崔山岭:“崔副将有何见教?” “大人近日将我崔氏一门上下往死里逼迫,就不怕来日里,有人找你清算吗?” “哦?我为国除贼,放眼这天下,有谁敢为贼人撑腰的?莫非是更大的贼人?而且还是那种官职远超你贼爹曾经干过的兵部尚书?那可就只有我朝丞相了哦!” 李文轩顾看左右,“大家都听到了,崔副将的意思是说,丞相是最大的贼人啊!” “你——” 崔山岭简直快要喷出一口老血来了吗? 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你!你!你——” 他几乎也快气得吐血了。 “我已经让人给你贼爹请医生去了,不必如此激动,老贼死不了的。”李文轩灿烂地笑着:“说谢谢。” “谢?谢谢!” 崔山岭肺都快炸了,还让自己说谢谢? “嗯,还算崔副将是个礼貌人!”李文轩转头喝道:“所有人听令,从现在起,崔府从上到下,所有人全部都抓入东厂大狱中!” “得令!” 在场的番子和禁军士兵们,齐声大喊道。 “镇南将军,戏看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文轩看向那张婴儿肥的僵硬老脸。 “没……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没想到李大人如此年轻,却这般有才干,我大武国,有李大人这般的年轻人,将来一定会更好的!” “那是。”李文轩眯起眼睛,看着镇南将军:“就是不知,镇南将军来之前,究竟是想观察什么,听什么?” “李大人说笑了,本镇真就只是来看个热闹而已。” “哦!看个热闹,那左武卫将军,还有翎军将军和奋威将军两位呢?莫非也只是来看个热闹?” “李大人所言不错,我等确实只是来看个热闹的。”左武卫将军只觉得自己头皮炸麻,这种感觉,真是跟大白天见鬼了一样。 “那奋威将军、翎军将军,两位是不会说话?” “李大人说笑了,我等都是来看个热闹的!” 两人强笑着点头说道。 “既然是这样,热闹看完了,那诸位将军请吧,下官就不一一相送了!”李文轩拱手笑道,“就害怕,我们用不了多久,又要见面了!” “李大人,我等和崔元海以前只是有交情而已,并没有参与过恩荫案里,这一点,还请大人明察!” 结果,李文轩刚这么说,镇南将军那张肥脸,似乎都吓得缩小了些许。 “将军不用着急和崔元海划清界限,明个儿,东厂衙门司公审,也是非常热烈欢迎诸位来看热闹的……” 说话之间,李文轩的目光瞟了瞟刑部左侍郎。 刑部左侍郎干笑一声,站起身来,这丧彪……真是看不出来,老夫是自己人? 还是,他已经看出来,眼下就是故意的? “李大人,刑部明个儿当然会来观看审案,本官告辞了!” 丢下这话,刑部左侍郎便阔步离去。 “告辞!” 镇南将军拱手强笑一声,跟着众人离去。 “李大人!” 众人都走了后,禁军大统领牛敖这才上前来拱手一礼。 “牛将军!” 李文轩也还了一礼。 “本官保管官印出了岔子,这才让张小桂等的恩荫出了差错,理当受罚,也请将本将一并抓入东厂监狱,听候吾皇发落吧!” 李文轩隐约感觉出这家伙真是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牛将军且莫着急,你且回去,自己上书给陛下请罪便是。” 别人给自己面子,李文轩自然也会给别人面子。 牛敖显然就是懂给别人面子的人。 “多些李大人指点。” 牛敖抱拳一礼,随即转身阔步离去。 直到这个时候,张小桂方才走上前来,急切地说道:“大人,人关到了监狱里以后,更要小心!” “哦?你这话里有话啊!”李文轩看向张小桂道。 第七十六章 请你们看一出好戏 “忽然暴毙?”李文轩瞬间懂了:“你二人的意思是说,咱们东厂监狱,也会出现不可控的因素。” “不错!”赵烈颔首道:“东厂虽然是陛下手中最为锋利的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厂公任何时候,都能盯到任何一个角落。” “再加上崔氏一族此前家大业大,曾经的门生故吏颇多,如果他们想在监狱里动什么手脚,让我们明日公审面对几具冰冷的尸体,这似乎并不难。” “那若是这样的话,直接掉禁军驻扎监狱如何?” “大人莫不是忘记了那崔元海怎么在禁军大统领牛敖将军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的?” 赵烈摇头道。 “那御林军呢?”李文轩道:“这可是天子亲卫,不至于这都有问题吧?” 赵烈闻言,差点如同崔元海一样喷出口老血来。 “御林军是天子亲卫,没有陛下亲自下诏,就是当朝太子都没有办法调动,大人还是别想了!” “那么,北大营呢?” 李文轩把自己知道的都问问。 “这个……”赵烈干笑一声:“北大营里边势力错综复杂,崔元海出任兵部尚书有些年头了,他人虽然倒台了,但是这些党羽尚在……恐不能有十足把握!” “赵老弟,你怎么对于这些隐秘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啊?” 下一刻,赵烈面对上了李文轩那双亮晶晶的内涵眼眸。 呃? 坏了,自己竟然无意之中,让这家伙把心里的话都给套了出来…… “这个……我也只是偶然听着家中的长辈提起罢了!” “哈哈,没什么,我也只是好奇……”李文轩摆摆手:“既然是这样,所有的人都信不过,那我们就自己去。” “自己去?” 赵烈一下没弄懂这是什么意思。 “无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去和我娘子说一声,我从昨天晚上出来到现在,我娘子一定担心极了。” 李文轩翻身上马,冲着赵烈摆手笑道:“我这是准婚男人的生活,等你以后结婚了,你就懂了……” “我——” 赵烈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文轩见他一副木鱼般的木讷模样,哈哈笑道:“小赵,你现在回去养精蓄锐,晚上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一出好戏?” 赵烈还没回过神来。 李文轩并不多言,只是看向众多番子中:“徐缺、周龙!” “小人在!” 两人当即拱手上前,亢奋地看着李文轩。 “此前厂公曾说过,我手下自己招募百户,从现在起,你二人就是本官手下的掌刑百户!” 两人闻言,激动无比地跪在李文轩马前,磕头拜道:“下官多谢大人提点之恩,此生不忘!” 李文轩提着金背刀的刀鞘,敲了敲两人的脑门:“胡说,我等东厂一切恩泽,都来源于陛下,你二人得百户官职,同样是陛下的恩典。” 两人闻言,立刻点头。 “我等二人,谨记大人教诲!” “行了,起来说话!”李文轩叫起两人:“番子中有哪些武功高强的人,你二人都清楚吧?” “回禀大人,我二人很是熟悉。” 两人也算是众多番子中的老油条了。 “那就好!”李文轩把自己的官印解了下来,递交给两人:“拿着我的官印回去衙门司登记造册,然后暗中挑选五个武功高强之辈,今天晚上——” 他看了一眼边上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的关系户:“看一出好戏!” “是!大人!” 随后,李文轩骑着爱被他骑着的唐公子的小红马,哒哒哒地往街上跑去。 “赵同僚,我等就先回去了。” 徐缺、周龙二人抱拳一笑道。 赵烈抱拳一礼:“请!” 茶楼上,皇帝还在。 不一样的地方是,刑部左侍郎已经在这里把要禀报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 这刑部左侍郎见太子爷已经解开遮脸的绸布走了进来,便起身一礼,“陛下,臣先告辞了。”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还在崔府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看出来了。 “恩,去吧!”武帝脸上带着些许随意之色。 刑部左侍郎显然是个有素质的人,他出去的时候,还把门带上了…… “坐吧!”武帝笑眯眯地看着儿子:“此番前去观看,心中有何想法?” “儿臣……让李文轩算计了一把,差点就给套出身份来了!” 太子爷的神情复杂。 “哈哈哈哈……” 武帝闻言,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小子……有意思,其他的呢?就没什么别的收获?” “父皇,儿臣在想,这些事情文轩查清楚之后,难道真的要……” “一个人身上长了一个脓疮,你觉得是忍住痛苦,用刀子把烂肉割掉的好,还是任由烂肉在人的身体上蔓延腐烂,最后导致死亡呢?”: 武帝凝视着儿子。 太子忙站起身来,欠身道:“父皇,儿臣知道了。” “你是年轻人,胆子其实可以放大点,不要总像现在这样,蹑手蹑脚的……” 说到这里,武帝又忍不住道:“是不是你的那几个老师,总是用朕那个谋反的大哥给你举例子,让你做任何事情,都谨小慎微些?” “父皇,那几位老师也是为了儿臣好,儿臣年轻气盛,凡事多考虑下,总不会出错的。” 太子苦笑道。 “行了,去吧,真遇到了小李子搞不定的人,你亮出身份来,也没什么不可以……” 说话之间,武帝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个黑色的龙纹令牌,丢给了太子。 “儿子,拿好了!” 太子接过一看,吓了一跳,手里的黑龙令都差点掉地上。 “父皇,这不是调集御林军的黑龙令?儿臣怎么可以……” “这黑龙令只能调集一千御林军,朕现在把这一千御林军交给你,是希望这次拔出崔氏一族的事情中,你能在小李子力有不逮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在这里畏首畏尾的……” “再说了,从你生下来到现在,朕什么时候猜忌过你会谋反?你做朕的儿子,就这么为难?” 太子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珠,摇头道:“父皇,儿臣万万没有觉得做您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相反,这是儿臣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行了,这种屁话收回!” 武帝蹙眉道:“北方的金国有些异动,已经和边军干了几仗,但边军糜烂,由来已久,真要全线打起来,北方肯定扛不住,所以……” 威严的皇帝看着年轻稚嫩的儿子道:“朕想要一把能为朕荡平一切的刀,而不是一把在京城,只能吓唬吓唬公卿百官的刀!” 第七十七章 相公,我就喜欢看你装逼 “娘子……” “且慢,让我问一问,你身上有没有狐媚子的骚味儿!” 刚到门口,李文轩就被蹲坐在门口,望眼欲穿的小娇妻给挡住……然后凑过脑袋来,在他身上深深地嗅了几口,这才满意地点头道: “不错,还是臭男人的味道!” “娘子,让你担心了。” 他远远地就看到,这小妮子抬头张望的样子。 这都给他看懵了,说得好像你能看得见一样。 可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去看。 “可别嬉皮笑脸的……”思柔公主表情严肃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儿,是和贼人动手了?” 她心里着急得要死,却不好直接伸手去李文轩身上摸,担心因为自己看不见,抓到伤口,那出血更多。 “娘子放心,我基本就没和什么人动过手……”李文轩关切地拉着思柔公主的双手道:“我们去的番子很多,他们一拥而上砍死了贼人后,我这个做千户的,总要上去查看不是,所以身上就沾染了血腥气味。” 李文轩这会儿才弄懂,小妮子心思很重,哪里是凑上来闻什么自己身上有没有狐魅子的香味,这是担心自己受伤了啊! 这……以后得买青橘,就是不知道这冬天有没有青橘卖的。 “嗯?你不是百户的吗?怎么变成千户了?” 某个出逃公主明知故问道。 李文轩拉着思柔公主的手,回到了屋内,挨着炉火,这才解释了一遍自己如何得到朝廷器重,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大人。 面对这些,思柔公主只是淡淡地点头笑着。 有时候,看破不说破,确实是一种美德。 “只不过,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今天晚上还得去衙门司坐镇,明个儿个公审完了后,便可以抓贼结案了。” 李文轩故作轻松地说道,公审完了以后,还要抓一大批人,比如之前把张小桂抓起来的那个京城县令,崔元海的前任。 这家伙的嫌疑就很大! 思柔公主就算再怎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主,却也听得出来,这事儿绝对不像是李文轩故作轻松那般说得简单。 但——相公身边,都已经安排进去了一群大内高手,不至于人还在京城,会出什么危险。 真要是发生了这种概率无限等于零的事情,那干脆让父皇叫所有的大内高手都抹脖子算了。 房东女儿……也不对,现在应该叫隔壁邻居家的清纯少女,送来了晚饭。 准小夫妻两人如同往常那样散发着爱情的酸臭味,邀请隔壁邻居家的清纯少女一起用饭。 少女打了几个哆嗦后,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减肥总要有度,再吃狗粮的话,可能真会瘦过度了。 李文轩这边刚吃完,和小娇妻粘了一会儿,骑着小红马哒哒哒地出了门,捏了一个雪球,随意地拿在手中吓唬那些坐在马车里的富贵人家。 他身上这金鹰披风,只要敲一下这些富贵人家的轿子,就能把坐在里边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这种欺负土豪人家的快乐,李文轩忽然就“GET”到了,并且以此为乐…… 毕竟,都做到了东厂千户,你这人都要还是没点黑料的话,上边也会觉得你这家伙可怕的。 于此为官之道,李文轩不敢说太懂,只能说略懂。 盲眼的公主殿下趴在窗户上,听着夫君远去的声音,以至于宽厚的牡丹色衣袖上落了一层白雪,似也未曾察觉。 直到另外一个声音进入她的耳朵里。 来人轻轻将她衣袖上的落雪扫掉,拉着她的手进了屋,把她推挤着坐在了炉子边上。 气氛有些压郁。 武帝真没想到,这妮子才短短的时间里,完全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身为人父,不能否定这种变化是好的——至少,有了盼头,不再想着寻死觅活。 可是,看到自己的小棉袄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如此,不说心里发酸,只怕连武帝自己都不信。 “这边的人伺候着你,为父总不是很放心,眼看着这边的房屋也快竣工,我从宫里选调一些懂得伺候的老人过来,你看……” 皇帝也有低三下四的时候。 “你给我相公安排了几个高手暗中保护?” 鬼火少年和老登的交锋,终究是老登落了下风。 武帝好不容易,才没有发火——主要是不怎么敢发火。 一发火,人家理都不理自己。 别人当自己是皇帝,这位可不是这么想的。 “三个,都是大内中的好手……你应该知道,人要是安排得多了,总容易叫他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行吧,那宫里选什么人出来,父皇就多费心了。” 武帝这一刻,开心得像是一个孩子。 鬼火少年不一定骑鬼火,也可能骑枣红马。 一路上砸了十来个雪球的李文轩,在转过街角的时候,看到了唐奇骑着一匹新的黑骏马,顺着宽阔的街道,往这边走了过来。 唐大公子是个有牌面的,上次的黑鬃马,他是骑着往镇西将军府那边闹事儿后,直接让人送到马厩这边来。 输了就认。 这点远比崔氏这个玩不起的,不知有排面多少倍了。 也是,若崔氏是个玩得起的,李文轩这些后手还真是不好发出来。 倒是。 这次这匹马——看着更贵啊! 不愧是帝都二世祖版本的提款机。 看得李文轩眼珠子都直了。 “唐公子!” 人生最快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提款机向着自己奔赴而来。 以至于让李文轩都有了一种做捞女的奇怪感。 唐奇看着李文轩身上的金鹰斗篷,下意识有点犯怵。 他娘的,这升官的速度,简直堪称平地起飞了啊! 这才多大点时间,就从百户变成千户了? “李大人!”唐奇叹了一口气:“青云楼那天晚上,我让我爹捉了回去,其实是想来和你一起废了那些畜生的。” “唐公子的一番美意,我心领了,但我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愈合,比剑的事情,只怕还得往后推移。” 李文轩倒有点相信这家伙说的是真的,这种身份的人,很多时候都没有撒谎的必要。 毕竟,二世祖大多都没什么脑子,这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事不着急。”唐奇立刻道:“叫我爹抓回去后,我又捅了一个大篓子,一直叫我爹关到今个儿才得出门,第一时间就想着来寻你……没想到你!” 李文轩笑了笑:“你既然被关在家中这么些时日,那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你是否清楚呢?” “听说了!你这次可真是给崔氏好好地抽了一个大嘴巴子!” 唐奇眉飞色舞道:“崔元海这个老王八蛋,当初没少在军费的问题上为难我爹……当然,我这次来,主要不是骂这个老王八,而是有一件大事,想和你说。” “大事?”李文轩被唐大公子这跳脱的思维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不是来决斗的,二也不是来问候自己的——两手空空如也,确实是个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二世祖。 三呢,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不错!是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名扬天下的大事,就问你愿不愿意干吧!” 唐奇昂仰着头,一脸故作的深沉。 第七十八章 唐奇的逆天邀请 李文轩愣了一下,干笑着拱手一礼:“对于拯救宇宙这样的事情,我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主要是我现在要去衙门司上值。” “咦?你不是千户了?还上什么值?” 唐奇拨转马头追上了李文轩,跟一个不得宠的小妾一样,喋喋不休了起来: “李千户,你真没兴趣啊?都不打算听听我说的是什么?” “也不算是没兴趣,主要是我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了,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我单方面地托付给唐公子了!” 唐奇摇头道:“我懂!我太懂了!哥哥真是太懂了,你是担心,到时候功劳让别的人贪墨了,脏活累活,让你干?” “额——” 李文轩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自我感动的唐奇:“唐公子,今天晚上东厂衙门司的监狱里,有一出好戏,你有没有兴趣去看?” “好啊!老李你主动邀请我去,我能不去吗?” 看着唐奇那眉飞色舞的模样,李文轩完全愣住了。 我真傻,原本以为“东厂衙门司”“监狱”这些字眼儿,是能吓住这个二世祖的,哪曾想他竟然越发兴奋了…… 年轻的千户大人甚是神伤……这些二世祖,都听不出来别人话里的拒绝意思吗? “不过,你还是先听我说这个建功立业、出将入相、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如何?” 李大人已经有点麻木了:“行……你说吧!” “金国要和我们武国打仗了……” “你说什么?”李文轩的目光“唰”的一下,看向了唐奇。 唐奇被李文轩这忽然犀利起来的眼神吓了一跳,“你……哈,这事儿绝对保真,你也知道,拖了我爹的关系,我在北大营里头管着两千多号人。” “你是东厂千户,你也能调集上千精锐,到时候咱们兄弟连手北上,做大做强,创造辉煌,这不就建功立业、出将入相、扬名立万了?” 李文轩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的人们,实在是看不出来半点战争来临前的气息。 “你这消息……” 夸夸其谈的某位二世祖,却不知自己早就已经被千户大人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先前不是和你说,我捅了个大篓子,让我爹关到现在才放出……” 唐奇人在马背上,还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用隔壁老王讨论那家小娘子空守闺房、便于翻墙的声音道:“就是我翻看了我爹的加密邸报,上边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那具体的呢?”李文轩好奇道。 “具体来说,就是从今年年初开始,我大武边军就已经和金国开始有小摩擦,双方互有胜负,但到了年中的时候,就开始出现数百人规模的混战,最近已经有千人级别的交战……” 唐大公子话语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兄弟,不说两家话,边军一直处于下风,如果再继续这样子下去,金国就会大范围南侵了。” “等等,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小摩擦,互有胜负,数百人规模的混战,也是基本对等的,可是到了双方都出动千人的时候,我们这边就不行了?” “可不是我们不行,是边军那边不行了。”唐奇纠正道。 李文轩啧啧称奇:“按照常理来说,不是边军应该才是最强的?” “道理是这样,可咱们大武,最强的是禁军北大营,当然这是在不算上御林军的基础上。” 对于这一块的知识,李文轩还真是匮乏,难得边上有一个见识惊人的二世祖给自己做科普。 “对于我朝的军队体制,我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懂!这我都懂!”唐奇知无不言起来:“我朝军队制度,最高者为前、中、后、左、右五位最顶级的武官,为正一品武官,我爹便是前将军。” “往下走,就到了四镇将军,如你父亲李虎那般,为正二品武官,再往下走,是四平将军,与之持平的,就是四征将军,都是正三品,再往下走的,就是四定将军,这个是从三品的。” “至于其他的封号将军,最高为从二品,比如崔山岭这家伙的龙骧将军,其余的多数为四品到五品之间。” “但多数的封号将军,只是个头衔,老李,你要是有想法,我能让我爹给你搞一个喊出来气势唬人的封号,咋样?老哥我够意思吧?” 李文轩干笑一声:“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但我可没有提兵北上的想法……” “为什么不啊!你难道不知,你父亲李虎,当年也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就是在山海关之战中立下功勋,这才成为镇西将军的?” “还真不知道。”李文轩如实道。 “呃……”唐奇干笑一声:“我虽然知道你们父子关系不好,但是没想到,你们父子关系差到了这种程度,那也真是……” “我是庶子。”李文轩淡淡道。 “庶子怎么了?我唐奇认了你这个兄弟,从今以后,谁敢以你是庶子轻视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唐奇把胸口拍得哐哐作响。 李文轩无奈地以手扶额,轻叹一声道:“衙门司到了,你要是想看戏,就听我的。” “成啊!这有好戏不看,那不是王八蛋?” 李文轩心里苦笑,这家伙真是看不出来,自己在提醒他该体面点分手? 东厂衙门司的好戏,那是正经的好戏吗? “第一件事,就是先闭嘴,东厂衙门司里,谨言慎行!” 唐大公子是个实诚人,立刻就闭了嘴,一言不发…… “大人!” 徐缺守在门口,见李文轩到了,立刻迎上前来牵马。 只是略微扫过唐奇后,他似乎有什么讲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文轩看在眼中,本着秘密互相交换的原则,他便笑道:“这位是北大营唐奇唐校尉,我的……” 他差点就把“我的提款机”这样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暗道一声好险! 李文轩无缝衔接道:“我的朋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唐大公子听了这话,心中略感不满,什么叫做朋友,我们是兄弟啊! 徐缺不敢不说,但声音还是很低:“那个假冒张小桂的何宽到了牢里后,忽然说他要状告边军狼山口守军草菅人命,杀良冒功的事情……” “嗯?” 听了这话,李文轩和唐奇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四目相对一看。 “他不是顶替了一个禁军伍长的恩荫,怎么会牵涉到边军狼山口守军草菅人命、杀良冒功这事儿呢?” 唐奇刚闭起来的嘴巴,立刻就吧啦吧啦地问话了…… 李文轩眼睛一瞪:他娘的,你怎么说老子的词儿啊? 第七十九章 这就是好戏? “啊?我这就一时激动,先前和你说的提兵北上那事儿,说的就是这个狼山口……” 唐奇话说到一半,就被李文轩一个眼神“缝”住了嘴巴,眸光一扫边上瞪大了眼睛的徐缺。 徐缺立刻抱拳道:“大人放心,卑职什么也没有听见。” 李文轩眉头皱了皱:“听见也无妨,东厂里做事的人,嘴巴都是很严的……” 他有些郁闷地扫了一眼唐奇:“你既然要说,那就说完吧。” 徐缺脸上见了汗水,立刻道:“大人,卑职先去将那五位武艺高强的番子领过来见您!” 说完这话,也不等李文轩表态,徐缺便立刻走远了。 “你……我……我真不是故意吓他的……”唐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狼山口怎么回事儿?” “狼山口是边军驻扎的一个据点,此处是阴山南北往来的军事要塞,驻扎的兵马一共有万余……” “但实际上,边军最大的问题是吃空饷,内部腐败很严重,这么些年没有和金国人干仗,我爹估计那边能有五千人驻扎,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一旦北边真打起来,沿线千里只怕一触即溃,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那我就不懂了,这和你领着几千北大营的人去边境上,有什么必要联系。” “老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金国边军只要在千人到两三千范围内的战斗打不过我们,他们就不敢开战,所以这次我们北大营抽调的可都是精锐,这战功就跟丢在路上等你去捡一样……” 李文轩奇怪道:“我有两个疑惑,其一,为什么我们边军百余人,乃至于数百人的混战,能和金人打得有来有往,可人数过千后,就扛不住了?” “第二问题,为什么我们人数千人到两三千范围内的战斗打赢了金人,他们就不敢和我们开战?” “老李,这其实算是一个问题。”唐奇笑着说道:“金人最厉害的是马战,金人的战马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如果他们能在关外战场上,千人到一两千人的战斗中胜过我们,那他们就有把握越过长城,南下劫掠。” “可如果他们在千人战斗中,打不过我们的话,那到了万人战场的大混战中,也一样不是我们的对手。” 末了,唐奇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这条准则,对于我武国大军,同样适用。” 李文轩有点懂了,人数过少的时候,武人和金人的战斗力其实相差不多。 可是,人数到了几百的时候,金人显然就要略微强过武人了。 真到了千人之战的时候,武人就已经有点明显的处于劣势。 边境上,金人非常谨慎,想彻底摸清楚武国的军队的底细后,再决定是否扩大战争。 这他娘——怎么会这么谨慎了? 兴许是边上的唐奇,透过李文轩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出来了他内心的疑惑。 于是,唐大公子俨然化身为了一个百度搜狗的集合体,倾尽所有般地为李文轩解答疑惑。 “归根结底,还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场山海关之战,说到这个,我爹也是在那一次持续了数年之久,差点把金国和我武国都打废了的战役中谋取到前将军官职的。” “所以,金国人在往后的十多年里,安分守己极了,直到前年,金太宗殡天后,金熙宗皇帝即位,此人异常好战,即位当年,就发兵两万灭了东北边的渤海国……” “现在已经开始挑衅我大武国,这次我们若是不能压下金国嚣张的气焰,只怕真就又要打国战了。” 唐奇这般纨绔公子脸上,居然也显露出忧国忧民的情怀。 “打仗我是真不怕,就是我们在北边的战线很长,一旦打起来,金兵越过千里防线,遭殃的那都是北边的老百姓……” 李文轩斟酌了片刻,他并非怕死之辈,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主要考虑的问题,那就是死得值不值。 那假冒张小桂的何宽,似乎就是从北方逃难来投靠京城亲戚的。 后来辗转,居然冒名顶替了恩荫编入禁军的张小桂,从而获得了禁军伍长的身份。 如果这家伙真就只是为了加入禁军,北上抗金的话——那他的定罪,就有待商榷了。 “大人——” 这时候,徐缺到了,他身边除了周龙,疯驴子外,还有五个身材魁梧,腰板粗大,一看就是很能打的番子。 “见过大人!” 李文轩的目光看去,众人纷纷抱拳行礼,声音慨然激昂! 李文轩点头道:“请诸位兄弟过来,不用我明说,大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但还容许我卖个关子,稍后大家都伪装成为监狱里的囚徒,今夜若是无事,那便是最好,若是有事儿,就需要大伙儿一拥而上,擒拿住夜间来访的贼人了!” “为大人效命,万死不辞!” 众人就跟提前喊过口号一样,纷纷激昂地抱拳道。 李文轩赞道:“如此就好极了!” “疯驴子留下,其余的人,徐缺你安排好了,伪装成为犯人,切记不可让人发现,但也要让兄弟们身上带着家伙。” “得令!” 徐缺振奋道。 都是东厂的番子,当然听出大人的意思,是担心晚上会有人动用关系,来监狱里弄死一些关键性的人物,好叫真相永远沉寂与水面之下。 自己这些人伪装成为囚徒,那这个神秘人如果真的来了——那可不就是一出好戏嘛? “疯驴子?” 李文轩笑眯眯地看向了他。 疯驴子一脸效死之色,抱拳慷慨激昂道:“赴汤蹈火啊,大人!” “哈哈哈——”李文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会审案吗?” “回大人的话,审案的所有流程,小人都清楚,以前也在旁边跟着其他的大人审过,门清儿!” “很好,这次本官给你个机会,你夜间提审下那个何宽,我和唐校尉,还有其他的人,都伪装成为囚徒,关在监牢内,你审完了何宽,有精神的话,再审一下千户李大光等人……对了,记得羞辱一下崔氏父子,让他们知道明个儿,我会亲自审他们,让他和他们的党羽,都无处遁形。” “大人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疯驴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文轩转头看了一眼满脸发蒙的唐奇:“唐校尉,好戏开场了!” 第八十章 好兄弟一起蹲监狱 “啊!这——” 唐校尉其实很想说,你管这个叫好戏? 你是不是对一出好戏有什么误会喔? 那自己请你干的事情,又叫什么? 年末大戏不成? 不过,为了能拉拢到李文轩,唐校尉还是耐住性子,准备和李文轩一起蹲大牢。 还别说,好兄弟不就是要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蹲过牢? 这也算把好兄弟的进度条完成三分之一了。 唐奇就不信,都这样了,李文轩还有什么借口拒绝和自己北上? 这厮武功奇高,到了战场上,肯定能是自己的好帮手! 尤其是,他东厂千户的身份,真要是北上参战的话,那更是能从各军中挑选出一千顶级好手来。 就这点,简直可以说是求之难得的宝贝疙瘩! 以至于眼下,唐校尉拿出来了慨然赴死的精神。 别说是假装蹲牢了,就算是要他唐奇去嫖娼,他都不皱一下眉头! 很快,徐缺折返了回来,领着李文轩和唐奇两人到了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内。 这里边,准备好了一些囚服,眼睛一扫外边乌黑的泥垢,就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脏。 唐奇皱着眉头拿起一件囚服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 这副模样,就像是上茅房的时候,让他用别人擦过屁股的纸,再擦一次他的屁股一样,甭提多恶心了。 徐缺看在眼里,干笑一笑:“唐大人,您受累,仓促之下,这已经是挑选出来的干净囚服了。” “嗨,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咱吃不了什么苦一样?” 唐奇紧皱眉头,咬咬牙,不理会脏兮兮发黑囚服上那熏得人发晕的窒息的酸汗臭味,咬牙披在身上。 扭头一看,李文轩那边不仅穿好了,甚至还把自己的头发都给打乱,然后双手抱着脑袋一阵猛揉。 原本梳理得不错的长发,瞬间就变成了鸡窝杂草,把大半张人脸都给完全遮住。 配合着他身上那一身衣裳,说他不是囚徒,那也没人信啊! 见此一幕,唐奇也不再忸怩什么,有样学样了起来。 徐缺便憋着心里的笑,领着两人到了监狱内。 方才走进去,一股子汗臭、大小便臭味、食物腐败馊臭、空气不流通的恶臭——等等各种奇奇怪怪的臭味混杂在一起的恶心气味扑面而来。 亏得这还是飞雪的寒冬腊月,若真到了燥热的夏天,简直不敢想象这里边究竟会飘出多么难闻的气味来。 幸好是这脏衣服,已经给他们熏了一遍,否则直接闻到这股味儿,李文轩和唐奇一致认为,两人当场会吐出来…… 唐奇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没有把隔夜饭吐出来,那算自己消化好。 顺着低矮的铁门走了进去,是一片光线昏暗的低矮长通道,众人需要弯腰前行。 穿过这里以后,方才进入监狱里。 李文轩看着前方的环境,这里边全然如同自己预料中那般的昏暗压抑,但却很奇怪,这里边的犯人,竟然没有一个喊冤的? 他一边跟着徐缺往前走,心里一边思索着,莫非是这能入东厂监狱的犯人,都是比较有素质的不成? 路过牢房边上,李文轩注意到了崔氏父子三人,被分别关押在三个不同的牢房内。 比较有意思的是,他和唐奇两人就关在了崔元海的牢房边上。 锁是朝着李文轩这边放置的——没上锁! 如有必要,他能在三个呼吸之内开锁冲出去抓人。 只不过,坐牢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李文轩刚进去蹲在堆了枯草的牢房内,身上就瘙痒了起来。 他伸手一挠,居然抓到了好几只虱子…… 牢房外边昏暗的火把光辉下,唐奇张大了嘴巴,看着李文轩手中的虱子。 结果,那几只虱子立刻就跳到了他身上。 唐奇低头去抓,却发现虱子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面对唐大公子、自己人形提款机的凝视,李文轩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刚进来的,不管你们在外边做的是什么官儿,有什么样的背景,到了都我东厂的监狱里边,那都好好给我安分守己着,别惹毛了爷爷,拿你们出来寻乐子!” 狱卒手里提着一根隐约可见金属光泽闪烁的鞭子,从监牢外走过。 略带沙哑的声音,和其手中随意挥动着的怪异鞭子,瞬间就让监牢里边的人一个个缩到了角落,半点动静也不敢发出。 李文轩和唐奇两人扮演欲上头,也学着个中人的样子,缩到了墙边上瑟瑟发抖着。 哪曾想狱卒刚走,唐奇就一个劲儿地示意李文轩往脚底下看。 李文轩心想这二世祖事儿真多,没成想,低头一看之下,差点当场吐出来。 屎啊! 已经干涸、凝固起来,脚踩踏上去,会自动往下沉降两指厚度的陈年老屎啊!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玩意儿不知道沉淀堆积多久了。 竟给李文轩一种非牛顿流体的奇怪感觉。 呃—— 这当然是抛出恶心之外的奇怪感觉。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监狱的木门边上蹲下。 唐奇眼神幽怨,就像是十年都没有得到满足的深闺怨妇…… 这眼神,看得李文轩头皮都硬了。 这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李文轩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至少有什么人进来,总可以避免和唐大公子提款机的眼神接触。 疯驴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斜着眼睛扫了一眼诸多监狱里边的人,随后转身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用力敲打了一下完全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大木桌子。 “把何宽给老子提出来!” “是!” 这里边的狱卒不敢怠慢,立刻走到一监牢门前,解开锁链,把里边披头散发,穿着囚衣的何宽提了出来。 何宽手脚上都有锁链,走路的时候发出咔咔的摩擦响声。 李文轩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唐奇,微微皱眉,却看到唐奇向他使眼色,让他看崔元海。 崔元海也没被锁起来……那这就不是什么问题。 “跪下——” 狱卒凶戾地喝道,抬起脚来,朝着何宽的膝盖弯儿狠狠地踹了一脚。 “噗哧——” 何宽顿时承受不住,扑跪在地上,那膝盖和地面撞击的声音,听得李文轩一阵牙酸。 就是边上的唐奇,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何宽却不敢发出半点不满的声音来,只是忍着膝盖上的剧痛,哀声道: “大人,小人要举报狼山口驻军,草菅人命,杀良冒功,屠戮平谷村四十八口人的事情!” 狼山口? 杀良冒功? 唐奇两眼放光,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李文轩。 老哥拿你当兄弟,你拿老哥当金狗啊? 这种事情,都瞒着我? 李文轩只当自己看不懂唐奇这个什么奇怪的眼神——嫌弃又隐忍? “你空口白牙,就要举报边军,不觉可笑?” 那边,疯驴子是懂拿捏姿态的,二郎腿高高翘起,完全的官老爷作态。 何宽咬咬牙,回头看向某一间牢房,恶狠狠地说道:“启禀大人,小人有十足的证据,这些证据都在千户李大光手中!” 第八十一章 边军杀良冒功 闻得此言,疯驴子稍作思索,就飞快地扫了一眼边上的狱卒:“去,把李大光提出来!” “是!” 狱卒应了一声,立刻就领着两个人走上前去,开门将手脚都给锁了起来的李大光提了出来。 李大光眼神无奈地看了一眼何宽,神情复杂,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应该把这个杂种连带着证据一并毁灭了才是。 “李千户,不用小人给你介绍一下咱儿东厂的特色吧?” 疯驴子说着这话的时候,一个东厂番子非常配合地举着火把,照亮了侧边一面墙壁上的各种恐怖刑具。 李大光吓得一阵哆嗦,李文轩看得真切,这样一个大汉,居然直接尿裤子了…… “嘿,李大人,下边别说话,上边说话就成。” 疯驴子竟然还是个有幽默细胞的人。 李文轩差点笑出声来。 李大光声音发颤,腔调几乎是那种快哭出来的样子。 “证据我交给耿泰了,我什么都招!别对我用刑,狼山口边军的驻守武将是耿泰的堂兄,他堂兄干的事情,自然要他擦屁股!大人对他用刑,他一定什么都说!” “李大光,我曹你娘!狗日的,你说清楚,是谁拿着证据来找老子,说什么为老子赴汤蹈火这样的屁话,老子才帮你干下来了这件顶替恩荫的大罪?” 监牢内的先锋营将军耿泰听到这话后,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 他虽然手脚被锁住,但依旧气力惊人,双臂扶着监狱的木栏,疯狂地摇动着,恨不得冲出去,立刻咬死李大光一样。 李大光哆嗦着扭头看了一眼耿泰,立刻回过头来,紧张又害怕地说道: “大人,您都看到了,这耿泰凶狠如此,小人……” “行了,你先闭嘴。”疯驴子伸手指了指耿泰:“耿将军,老实说吧,何宽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耿泰一愣,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说话。 “哟,那这么说,耿将军是个硬骨头,咱东厂素来最爱硬骨头了。” 疯驴子用一种发狠的口吻说完这话,招了下手:“来,兄弟们,耿将军也是头一次进咱们东厂的监狱,在咱们的地界上,哪里有不把人伺候好了的道理?” 一群狱卒和番子们,脸上立刻露出残忍又变态的笑容。 更有几个狱卒,直接从墙壁上取下来了带着那种细针的鞭子,脸上露出变态满足的笑容,朝着耿泰的牢门走了过去。 这种鞭子有个学名,叫做针鞭,抽打在人身上的时候,细小的绣花针瞬间能把人的皮肤扎出成片的小孔。 这些小孔出血的时候,宛若浇花的花洒。 所以,这个针鞭,又有另外一个文雅秀气的名字——开花洒! “把他的衣服扒了,爷们几个,给他开开花洒,叫他吃点甜头,好知道东厂衙门司的监狱,花样繁多!” “开了花洒,那就上铁梭子,好好地给他梳梳头!” 一个番子狞笑着取下一个好似铁钉耙一样的巨大梳子,放在火上烧了起来。 这所谓的梳头,就是把铁梳子烧红后,往头上按着梳头。 别说头发会瞬间被烧焦,就是头皮,都能烫下来一层! 甭管多顶天立地的好汉,还没见过谁能扛得住东厂轮番下来的酷刑。 “别,我什么都说!”耿泰一见这架势,直接都吓得干嚎了起来:“证据是狼山口驻军军司马亲手写的文书,不仅加盖了官印,还有他本人的手印!” “这份文书,我没有烧灰,而是放在了我卧室床头柜的空格中!” 疯驴子抬起手来,斜视了一眼耿泰:“你说,你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完了?何必这么麻烦,你以为兄弟们很喜欢酷刑伺候?” 他笑得灿烂,眉毛挑动:“你还别说,兄弟们就是喜欢酷刑伺候您这样的大官儿!” “几个人,按照耿将军说的,把东西取回来!” 疯驴子说完这话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行,再去几个人,顺带这把李千户那个……” 他看了一眼何宽:“你那个表姐叫什么来着?” 何宽此刻早就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回禀大人,我那个远方表姐叫做卓灵,是李大光的第四房小妾。” “没想到李千户精力这么旺盛!”疯驴子打趣了一句,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番子。 那番子立刻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耿泰心里恨得咬牙,却什么也不敢乱说。 至于李大光,则一脸死灰色,俨然完全认命的样子。 “我有点好奇,狼山口军司马写的东西,怎么会到了你手里呢?” 疯驴子又看向了何宽。 何宽悲痛道:“小人全村被屠戮之后,一路窜逃,遇到了军司马大人,他并不同意狼山口的镇守武将这么干,他被谎报说和金国人战死,实则他自己杀了狼山口镇守武将派去杀他的人逃了出来,结果他伤势过重死了……” 说到这里,何宽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道:“小人还记得自己把军司马大人埋在了什么地方!” 监狱内,崔氏一系的人听了这话,个个瞪大了眼睛。 疯驴子点点头:“很好,有你这番话,证据更充足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狱卒,狱卒立刻把何宽拖了起来,丢回到了监狱里边去。 何宽一副心神大定的样子,似乎觉得能拉上这么多的大官儿和自己一起死,实在是太值得了。 村里的乡亲们……也不用再怪自己贪生怕死了。 只是可惜,临死前,不能再去杀几个金狗! 可恨啊! “什么是军司马?” 李文轩扭头问道。 唐奇听到这话后,愣住了足足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方才低声道:“军司马是地方镇守武将名义上的副手,实则是朝廷指派监督军队的人……军司马你没有听过,那监军太监,你总听过吧?” “监军太监,原来军司马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疯驴子背着手,来到了崔山岳的牢门外,笑嘻嘻地看着崔山岳。 “崔大人,下边的情况弄明白了,可是你这里,为什么会答应帮着耿泰遮掩顶替恩荫这事儿呢?” 崔山岳嘴很硬,神色冷蔑地扫了一眼疯驴子:“你还不够资格审问我。” “嘿,我疯驴子贱人一个,谁都清楚,崔大人说这样的话,也不为过……不过,明个儿,李大人就要提审你父子,希望到那个时候,崔大人的嘴巴,也能依旧这么硬。” 崔山岳咬牙切齿地瞪着疯驴子,但始终没再说别的话。 这里是东厂衙门司,逼急了,这疯狗让狱卒们对他行刑、侮辱他,那还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耿将军,崔大人嘴硬,不肯说他为何愿意帮你遮掩此事,不知你是否愿意告诉我这个卑贱之人呢?” 疯驴子脚步移动,来到了耿泰的牢门外。 耿泰一脸绝望地蠕动了一下嘴唇,就在李文轩以为这家伙会如实招供的时候,他居然哭了…… 第八十二章 老李,一千对一万,优势在我 看着已经彻底崩溃的耿泰,疯驴子哈哈大笑着,非常满足地往监牢外走去。 整个牢房内,耿泰崩溃的哭声异常悲伤。 以至于,牢房内关押着的其他犯人们,也有一些心志不坚之辈,受此感染,低声呜咽了起来。 不过片刻时间,整个监狱里边,吞声饮泣的声音到处都是。 唐奇凑到了李文轩耳边,轻声道:“这他娘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到了十八层地狱里边,听着地狱里边的鬼怪在哭嚎一样……” “你捏死几只跳蚤了?” 李文轩低声问道,他压根就没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唐奇道:“不知道,浑身哪哪都痒,我这杀敌无算!” “行了,别说话,靠在牢门上,留着点精神捉跳蚤吧?” 李文轩心情复杂道。 早知道,这事儿让别人来做就行了,自己非要凑这个热闹。 徐缺和周龙也真是个不懂事的,自己说要来牢里的时候,也不知道劝阻一下。 他娘的,尤其是疯驴子,就不能和自己描述下坐牢的生活吗? “有老鼠——” 整个牢笼都是哭声的时候,唐奇忽然一脚踩死了几只老鼠,提着尾巴给李文轩看。 李文轩直犯恶心,“这些老鼠刚刚从那边的陈年老屎上爬过,你还拿在手里?你恶不恶心啊!” 听着李文轩这么一说,唐奇瞬间感觉像是抹黑抓了一把屎似的甩掉手中的老鼠。 “老李,透个底儿,兄弟都已经跟着你这么吃苦了,你要是还说对于去北边建功立业没什么兴趣的话,那就真是伤兄弟的心了。” “放心吧,现在既然已经查出边军杀良冒功这事儿,由不得我去不去了。” 李文轩脸上露出一抹沉吟之色来:“而且,目前搞不清楚,是否只有狼山口一处是这样的,还是别的边军,也都是这样的。” 唐奇沉思道:“杀良冒功这事儿,我以前就听着我爹说过,在军队中是屡禁不止的事情,可是一旦发现,所有参与者都要处斩。” “那我们这边若是逼急了,狼山口的镇守将军会不会直接投了金国呢?” 李文轩惊愕道。 “这不至于……”唐奇很奇怪,李文轩这脑子里,怎么总会冒出这么多毫无常识的问题呢? 就像是,他对于这个世界,完全就没有任何了解一样。 “因为,他的亲族还在武国呢,如果他真能做出无视九族生死的事情,那倒是可以直接带着人叛逃金国。” 唐奇说完这话后,却又笑着摇头道:“但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那镇守武将不想要他的九族没关系,可不代表他手底下那些人不要自己的九族。” “那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敢这么做,可能等不到我们东厂出手,他下边的武夫们,就已经拔刀剁了他。” 唐奇点头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老李,给个准信儿啊,你到底去不去北边啊?” 李文轩斟酌片刻,认真问道:“老实说,你有几分把握在战场上胜过金兵?” “这个……”唐奇瞬间没了十足的胆气,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他刚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李文轩就立刻道:“别撒谎,我是东厂千户,一个人在我面前是否撒谎,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你这……”唐奇干笑一声,“整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我这么和你说吧,你带着一千人上去,肯定能赢。”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身为东厂千户,如果主动请缨,那就能从禁军中挑选真正的精锐跟随。” “再加上有我爹这位大武前将军暗箱操作一下,你那一千人打一万人都没问题。” “吹牛逼过头了吧,一千人怎么打一万人?” “老李,这我可真没有框你,如果这事儿不可行的话,那我为什么非要缠着你?” 二世祖难得真情显露:“你看看这地方,是人待的吗?我都为了拉你入伙,我……我这是彻底豁出去了啊!” “这个么……”李文轩摸了摸下巴:“那你呢?” “我手底下那两千多的禁军,我有把握和任何金兵精锐五五开,但问题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可如果加上你这暗箱操作得到的一千人后,咱俩就是强强联手,做大做强,易如反掌!” “如果狼山口镇守武将杀良冒功的事情是真的,那我必定要调兵北上,但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借口可以是我们要去和金兵开战。” 李文轩立刻定下计策,他本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再加上,这次恩荫案牵涉到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事儿,也是越来越大。 “好!”唐奇兴奋无比:“有你这句话,今天晚上甭管多少跳蚤来吃我咬我,都他娘值了!” 随后,李文轩又低声向着唐奇请教起来了武国的各种事情。 这次,他才算是真正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 武国占据大片疆域,但是北边有强大的金国,崛起不到五十年,却横扫草原,以骑兵之锐利,威震天下列国。 其出兵剿灭渤海国的时候,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 渤海国号称有十万兵,可是金国只出动了两万兵,便彻底将之灭国! 武国朝廷早已有所察觉,奈何边军糜烂,完全像是一只纸老虎,空有其形。 所以,皇帝现在,就是想通过这种千人队决战的方式,先压住金国,然后把边军的问题解决。 依照唐奇所说,他父亲前将军唐无双预料未来的国战,恐怕是不管如何,都难以避免的了。 李文轩也是听得心头微沉。 本来想着做了这千户后,如同楼晚西那样,搞个大案子,把名声整出去后,就可以安心地混吃等死了。 谁曾想,富饶繁华的大武国,竟只是一个假象,席卷全国的国战,怎么都无法避免啊! 他看着唐奇那兴奋得已然像是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的模样,实在是搞不动这样的二世祖,为什么会觉得打仗是那么轻松可笑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还是这种关乎两国百姓,亿万生灵的国战? 哭声渐渐变小,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 李文轩和唐奇两人也觉得困意袭来,哪怕身上的跳蚤还在狠命地吸他们的血,他们也无法撑住越发沉重的双眼皮,竟不知什么时候,靠着门栏睡了过去。 夜色深沉,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由一个肥嘟嘟、宛若滚圆肉球儿一样的人领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崔元海的牢门外。 正在熟睡中的崔元海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崔大人,醒一醒……” 第八十三章 请老登升天! 正在熟睡中的崔元海猛然一个机灵惊醒了过来。 然而率先说话的人,却并非是崔元海,而是崔元海另外一边牢房内的崔山岭。 可谁也不曾注意到,那两个靠着牢门的囚徒,也在此刻无声地苏醒了过来。 李文轩和唐奇两人竖起了耳朵。 崔山岭似乎一直没睡,开口的瞬间,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怎么是你?他为什么不来?” 黑袍人轻叹一声:“我来和他来,有什么区别?再说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牵扯出来,边关杀良冒功的本意,是想哄着皇帝陛下,如此一来,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舒坦些,可是一开始我们是怎么说的?” “一旦发现有人想脱离这个群体,那就一定要把这个人杀掉,狼山口的军司马外逃这件事情,那镇守将军可没有这样上报,他说的是军司马和金兵的交锋中战死了……” 黑袍人的语气严厉起来,责怪抱怨着:“催将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好像是出自于你门下?” 唐奇很惊讶,这个人的声音,咋听着那么熟悉呢? 只是,他结交太广了,偌大的一个京城,都是他的社交圈子,不看到脸的话,也一下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崔山岭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是李虎的部将……可是,李虎已经叛变了。” “叛变?”来人轻嘲道:“你们但凡把李虎当个人看,人家会叛变吗?你妹妹但凡不要那么折磨人家的血脉,人家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反水吗?” “都到了这地步上,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崔元海轻叹一声。 “还有什么意义?”黑袍人恨极而笑,“若不是你那个贱货女儿,我们这些人至于被李虎那个儿子,逼迫到了这一步上吗?” “我……”崔元海吞声哽咽着,忍不住想到了李文轩骂他的话,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话,此刻想来,怎么就那么合适呢? 黑袍人的口吻越发鄙夷厌恶:“那个李小子,按照法理上来算,还是你名义上的外甥,结果你们把人家当人看了吗?实话与你说了,青云楼那一战的时候,万岁就在外边看着,想想你们做的事情,自个儿不觉得下贱?” 崔山岭一阵沉默。 崔元海老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此一时彼一时,你究竟是来羞辱我父子的,还是来救我们的?” “救你们?你觉得可能吗?这是东厂大牢,我来这里见你们,就已经冒着很大的危险了……” “那别告诉我,你就是来嘲笑一下我们父子?你就不怕……” “我当然怕,这不仅关乎到我的身家性命,还有许多人的身家性命……所以,我是负责来给崔大人指路的。” “我们有一个办法,能保住你的两个孙子,从今以后,让他们隐名改姓,可以保证你崔氏五代人的富贵。” 听了这番不带什么感情的话后,崔元海惨笑了一声:“宦海浮沉数十年,而今却换来这个……”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个道理崔大人未必不懂,天下无不散之延席,世上哪有不落的富贵?” 黑袍人口吻竟似也变得感慨:“自古及今,亦无永恒不灭的圣世皇朝,所以……” 黑袍人双膝跪下,朝着监狱里边的崔元海磕了个头:“请崔公升天!” “拿来。” 崔元海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他并不怀疑这些人说的,能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五代人的富贵。 便是自己活着,最大限度能做的,也就是保证自孙子辈后的五代富贵罢了。 黑袍人立刻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红布塞子的白瓷瓶。 “这是绝品剧毒鹤顶红,入口些许,立即毙命,甚至都没什么痛苦。” 崔山岭眼角剧烈跳动着,瞪了一眼这人:“你吃过?”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道:“我爹吃过。” 崔山岭轻叹一声,一时间竟然有些唏嘘感慨。 崔元海把药拿在手中,此一刻的他很是平静。 死亡…… 未必真就那么可怕。 李文轩也没想到,这老登竟然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哩! 崔山岭一咬牙,拔掉红布瓶塞,就要仰头服毒自尽。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巴掌大小的黑影,忽然飞入他的口中。 下一刻,一股腥臊的浓烈恶心臭味,混杂着毛茸茸的口感从他嘴里传来。 崔元海吓了一哆嗦,伸手一抓,才发现自己嘴里忽然多了一只死耗子! 还是被人踩扁了,七窍流血,肚肠破裂,肠子内脏隐约可见的那种死耗子。 “呕——” 不怕死的崔大人顿时扑倒在地上,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唐大公子听着这动静儿,便清楚崔元海就算是隔夜饭拉的干净,那也能吐出来…… “爹!” 崔山岭和崔山岳惊呼的声音传来。 崔山岳居然也没睡,而且还一直都在边上安静地听着,这实在是超乎了李文轩的预料。 毕竟,这人给他的感觉,就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粗鲁蛮横的。 下一刻,他已经解开没上锁的牢门,和唐奇两人飞掠而出,闪电般出手夺刀。 “铮!” “铮!” 两口雪亮的三尺官刀,瞬间架在了那黑袍人的脖颈上。 混乱之中摇动的火把光辉下,李文轩看到这人的嘴角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调转刀把子,狠狠地撞在这人的下巴上。 牙齿混杂着血液口水横飞。 就这样,李文轩还不满意,闪电般出手捏住这人的下巴往下一扯! “咔嚓”一声脆响,这人的颌骨瞬间被扯得脱臼下来。 唐大公子瞬间了然,这厮可能服毒。 抬起膝盖,近乎使出在勾栏里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撞击在这人的肚子上。 这一膝盖往上顶撞,精准地撞到了胃部。 “呕——” 黑袍人顿时宛若熟透了的虾子一样,躬身趴在地上,疯狂痉挛着呕吐了起来。 李文轩下一刻倒转刀锋,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周龙和另外五个伪装囚徒的高手,同样夺刀控制住了其他的人。 众人把身上的囚服撕扯开去,露出来了里边的血色衣裳。 李文轩抖了一下身子,这该死的跳蚤…… 他提着刀,走上前去,用刀背拍了拍那张肥嘟嘟的滚圆脸蛋儿:“没想到啊!我是真没想到啊!” “大人!饶命!饶命啊!” 孙胖子哆嗦着,径直跪在了地上。 这时候,嘈杂的喊声从外边传来。 一群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徐缺。 徐缺大步走上前来,见李文轩等人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场面,心头暗自震惊些许,他带人冲进来的速度可不慢啊! 此刻只能忙抱拳道:“大人,外边也都已经让卑职控制住了。” “很好!” 李文轩转身在木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地上那还在不住痉挛干呕着的黑衣人,扬了一下下巴。 徐缺眼角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和疯驴子两人一并走上前去,把这人身上宽大的黑袍扯掉。 看到黑袍下那人后,李文轩轻蔑地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唐奇啧啧道:“老哥哥,真没想到啊,竟然是你呀!” 第八十四章 二弟的传世之作 “先去监狱里边,把那毒药拿出来!” 李文轩没着急审问此人,而是挥了下手,让疯驴子先去将那掉落地上的鹤顶红拿出来。 “是,大人!” 狱卒哆嗦着上前去开门,崔大人此刻早就已经吐得不省人事——直接昏死过去了。 李文轩也没想到,自己慌乱之中丢出去的这只死耗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简直堪比鹤顶红了啊! 由此可见,曾经身为兵部尚书的老登儿,心理素质也不咋地。 唐大公子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大脚在地上搓了搓——还得是自己一脚踩死的耗子,才能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力啊! “翎军将军,真是没想到啊,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啊!” 李文轩看着被押到自己面前的家伙,嘴角泛起一抹浓郁的笑容来。 唐奇走上前来,笑嘻嘻地看着翎军将军那张死灰色的脸,也不嫌恶心,伸手在他嘴里一阵摸索着。 翎军将军的下颌骨被李文轩用巧劲拉得脱臼,唐少爷自然不怕被咬到手。 须臾时间之后,唐公子从翎军将军嘴里摸出来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蜡丸。 “老哥哥,你是真有胆子啊,直接弄个毒囊在嘴里,一旦事发,就立刻咬碎毒囊自尽?你说你,好不容易混到了翎军将军的位置,正四品大员,有啥想不开呢?” 翎军将军一脸绝望之色地看了一眼唐奇,但随即却闪过一抹震惊,似乎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二世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李文轩伸手往后背挠了挠,抓到了一只虱子,屈指一弹就落到了翎军将军身上。 “既然都是熟人,事情就好办了……” “周龙!” “属下在!” “立刻带着禁军,把翎军将军的家宅给围了起来,里边的人也都抓起来!” “得令!” 周龙立刻大步往外走去。 “另外……”李文轩看着翎军将军:“我现在先把你的颌骨合上,但是我也会注意看……你刚刚应该知道我的手法很不错,如果你想咬舌自尽的话,我就先把你的牙齿一个一个敲下来,然后再合上你的嘴巴,东厂要你说话,你就是个死人,也得做起来把我想听的说完后再去地府报道。” “听我的话,那就点头,如果没听懂……”李文轩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唐奇:“你和他很熟?” “这话说的,放眼这京城,就没有那个我不熟的。”唐奇竖起大拇指,只不过是朝自己…… 李文轩笑道:“他娘子漂亮不?” “那叫一个地道,花魁都比不了!”唐大公子这次的大拇指,是朝着嫂夫人比的。 “那好极了,将军要是不说,我这些手底下的兄弟们,就排着队……” “呜呜呜呜——” 李文轩的话还没说完,翎军将军就已经忍受不了,开始疯狂呜咽着点头。 “这就招了?你说你,早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又何必做这样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他手一抬,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被扯得脱臼的颌骨,就已经合了上去。 “别……我什么都说!” “今天你看到的,自镇南将军以下,左武卫将军,奋威将军,以及其他的一些党羽,我全部都招!” 李文轩满意地点头,顺势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疯驴子:“别愣着了,给将军笔墨伺候!” 翎军将军流着泪,提着笔,飞快地写下了三十六人的名字。 这三十六人,自镇西将军而下,最低的到千户一级别的各级军官,官职姓名,清楚无比。 李文轩拿过来扫了一眼后,不觉冷笑起来:“行了,照单点名,去抓人,谁敢负隅顽抗,视同谋反,就地格杀勿论!” “得令!” 充满杀气的洪亮喝声,回荡在监狱内。 翎军将军凄惨道:“李大人,我娘子她有身孕在身……” 李文轩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眼翎军将军,“你们杀良冒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的女人,也有身孕?别的女人,也是人家丈夫的心头肉?怎么现在到了你夫人,你就舍不得了?” “怎么?不服气?觉得那些人不过是些低贱的泥腿子,怎么比得上你将军夫人尊贵?” “我——” 翎军将军顿时被李文轩怼得不知道说什么。 “唐老弟,求您了……” 唐奇摇头:“我爹以前常说,边军中有些混账会杀良冒功,可是老哥哥,咱们喝酒逛青楼,我付钱的时候,什么时候皱过眉头?可你现在干的事情,是叛国啊!” “诚如李大人所言,别人的妻女是泥腿子贱骨头,比不上你夫人娇贵,但那也是别人的心头肉,你们纵容边军干出这样卑鄙龌龊的勾当,还有人性吗?” “还有,别叫我唐老弟,那个与我把酒言欢,说着要带兵踏平金狗的翎军将军,已经死了!” 丢下这话,唐大公子本想做一个帅气的转身,然后阔步离开。 可没想到,身上的虱子咬得他边走边抓。 本该肃穆凝重的场合,忽然变得有些凄凉滑稽起来。 “完了——” 监牢内,崔山岭和兄弟崔山岳对视了一眼,两人目中尽是绝望之色。 “烧水,本官要洗澡,顺带着把本官的官袍用开水烫几遍!” 李文轩边走边挠,受不了,真是太受不了了。 直到脱光后,疯驴子还在李文轩后背上看到黑乎乎的虱子,宛若黑芝麻一样叮咬在他的肉上…… 这个世界没有香皂。 洗澡多用皂荚,或者是淘米水。 皇室亦是如此…… 活得真造孽。 疯驴子从衙门司后厨弄了一罐子盐巴过来,往李文轩身上撒了点,搓着后背,一个个的跳蚤被搓死后,能看到漂浮在水上…… “我的天!” 隔壁唐奇的惊呼声传来。 “老李,我二弟上叮咬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只虱子,你看嘛?” 李文轩无语吐槽道:“我看你个几把!” 唐奇兴奋道:“你就是看我个几把……卧槽,牛皮啊,一定要找勾栏里的画师给我画下来,这幅画千百年以后,一定会成为传世佳作的!” 勾八上叮咬了七只虱子的画作,成为了传世之作…… 李文轩一时间发现艺术这东西,自己可能真的不太懂。 “老李,现在是人也抓的差不多了,边军杀良冒功的事情,恐怕不只是狼山口一处,你到底作何打算啊?” 唐奇追问着。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是想要我和你一起点兵北上吗?这事儿……” “大人!不好了!” 徐缺忽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大声嚷道。 第八十五章 皇帝的快乐 相较于徐缺的慌乱,李文轩却依旧坐在浴桶里,享受着疯驴子的搓澡,神态淡然地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 “崔元海一头撞死在监狱里了!”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咱们都查出来有哪些人参与了边军杀良冒功的事情,往后照着名单抓人就是……不过,你立刻写一份册子,送入宫内去禀报此事!” 徐缺看着李文轩如此镇定,便也忽然冷静了下来,抱拳道:“卑职领命!” “此外,加紧其他人的看管!” 李文轩抬起眉头:“最好把他们都锁起来,咬舌自尽都做不到的那种!” “大人放心,小人等知道该怎么做!” 徐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快步退出房间,还顺带着把门带上去了。 “那你……”唐奇又问了起来。 “去!” 李文轩光着身子站了起来,让疯驴子催着人给他换水。 这一桶水里,少说也能找出几百只虱子! 他娘的! 这个世界的监牢,这么恐怖的吗? “好兄弟!你我从今以后,肝胆相……” “打住,你之前和那翎军将军喝酒的时候,是不是也说了同样的话?” 李文轩翻着白眼,瞅着边上也嚷嚷着换水的唐大公子。 唐大公子笑容一僵,但立刻又灿烂,多云转晴还需要风吹走云层露出太阳,唐大公子却只需要分秒时间就行。 “咱也就是交际圈子广了点,可是咱儿对所有的人,那都没什么坏心思啊,去勾栏听曲,咱儿都抢着付钱呢!” 李文轩暗道,果真是个人形提款机啊! “大人!” 疯驴子快步往外走了进来,神色紧张道:“厂公到了监狱里,亲自去连夜提审了,您看……” “厂公来了?”李文轩沉吟片刻问道:“又叫我过去吗?” “秘密来的,没惊动任何人。” 疯驴子言语之间,依旧还是显得紧张。 李文轩还在沉思,唐奇则惊愕道:“坏了,你家厂公不会也参与了边军杀良冒功这事儿吧?” “你觉得可能吗?”李文轩讥讽一笑,随后正色沉吟道:“崔元海这老登刚刚一头撞死,厂公就到了,这……” 话没说完,李文轩也有点拿不准了,厂公来的时间段,实在是太凑巧了啊! “快去大牢里看看!”唐奇催促道。 “去干吗?如果厂公真是参与者,我们这会儿去大牢里边看的话,那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文轩扭头看向疯驴子:“只要厂公没有传唤我过去,我们就在这里洗澡,马上给我换水去!” “是!大人!” 疯驴子额头上满是汗珠。 唐奇看着李文轩这般镇定自若的样子,内心竟有些钦佩起来。 若他不是一个庶子的话,只怕……成就不凡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一个庶子,这般年纪,有这样的成就,那将来必定是不可限量的啊! 个人的能力,早就已经超越了庶子这个身份对他的桎梏。 皇宫内,刚刚狠狠地惩罚了品秩从莲贵妃,降为莲妃的武帝,带着酣战后的疲乏从龙榻上坐了起来。 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份东厂的急报,送到了武帝手中。 武帝喘着粗气,看了几眼后,顿时深吸一口气,大怒道:“好大的胆子!自镇南将军之下,竟然多达三十六人,合力参与隐瞒边军杀良冒功这么大的事情!” “皇上息怒,切莫气坏了龙体!” 莲妃娘娘听着皇帝震怒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忙用滚烫的身子,贴着皇帝的后背。 陛下最喜欢这种贴贴了。 结果这次,武帝一把推开莲妃娘娘,大怒道:“简直无法无天了!立刻宣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来见朕!” “还有——李进忠呢?”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叩首道:“启禀皇上,李总管已经亲自去东厂大牢坐镇审问了!” 听到这话后,皇帝的盛怒顿时去了三分,他转过身去,在龙榻上坐下,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道:“李彪呢?” “回禀万岁,东厂里有消息传回来说,李彪千户和唐奇校尉被虱子咬得很惨,两人刚从大牢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去沐浴了。” 听到这个后,武帝顿时被逗乐了,伸手搂着莲妃娘娘,大手搓揉了起来,惹得莲妃娘娘一阵娇嗔。 远处跪着的小太监只能哆嗦着忍住,更别说抬头看了。 “奇怪,唐奇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去东厂了?” 小太监心头一惊,磕头道:“奴才不知!” “也罢,你不知道也不是什么错事,这厮在京城的人脉广阔,而今为了什么事情去找李小子,朕心里也能猜到几分……” “改口谕,让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三人,连夜去东厂大牢参与审案,着御林军统领分拨两千御林军在东厂外边,听候李进忠的调遣。” “巡城兵马司征调一万禁军入城,封锁街道,直至天明时分解除封锁,在此期间,若无朕的诏令,抑或东厂调令之人,谁敢外出,一律拿下问罪,敢反抗者,就地格杀不论!” “遵旨!” 小太监跪着退出大殿,看着殿门关上口,这才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 莲妃娘娘贴贴武帝。 武帝转过身去,挑起莲妃娘娘乳腻汗蒸般的脸蛋,“没想到啊,这边军居然糜烂到了这般地步,朕一开始就想着要肃清兵部,和金人开战。” “原本以为,这李小子,只是一个拿下崔氏的好借口而已,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给朕这么大的惊喜,爱妃,你说朕该怎么赏他?” 莲妃轻嘬了一口武帝的手指,眼神妖冶,“朝廷里的事情,妾身怎么敢多嘴?妾身什么都不会,妾身只会心疼陛下……” “哈哈哈……” 武帝快乐地大笑起来:“来来来,再战三百回合,明个儿,朕倒是想看看,今天晚上,究竟能抓到多少心怀不轨的佞臣!” “舒服,感觉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这么干净过。” 东厂衙门司某处房间内,唐奇由衷地感慨道。 到而今,两人已经洗了八桶水了…… 这可真是把后厨房那边熬夜烧水的番子,腰都快干废了。 李文轩嗅了嗅身上,纯然一股天然皂荚的味儿。 他忽然想到,就这样回去的话,娘子会不会怀疑,自己去勾栏听曲后,才会洗成这样? 唉,真是婚后男人的烦恼啊!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到底有没有青橘子呢? “大人,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都到了!” “咦,兵部尚书不是被抓了?”唐奇忍不住问道。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崔老头是被抓了,可那不是以兵部右侍郎暂领兵部尚书了吗?” “嗨,我这把脑子里的记忆都给洗出来了。”唐奇摆摆手:“老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天色不早了,我们这是睡一觉,还是……”话说一半,唐奇想起了什么:“疯驴子,我们的新衣服呢?” “唐大人,给您准备了一套崭新的长衫。”疯驴子忙躬身道:“我家大人,则准备了一套崭新的千户官袍。” “行,既然来了三位尚书……”唐奇直接从浴桶里走了出来,甩着二弟道:“老李,咱们也该去凑凑热闹了吧?” 第八十六章 貂蝉在哪里? 李文轩真是无法想象,你一个二世祖,京城二世祖圈子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他娘不能注意点嘛? 边上难道没有擦水的毛巾。 你他么非要炫耀? 觉得自己吊缠腰? 于是,好胜心起来的千户大人,让唐大公子见识了一下,什么他娘的叫做吊缠腰! 唐大公子立刻就抓起一边的毛巾,擦掉身上的水,用毕生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李文轩很讨厌装逼怪,尤其是那种没什么实力的装逼怪。 他拍了拍唐大公子的肩膀:“我上厕所的时候,从不蹲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唐大公子说话都结巴了。 “因为缠在腰上,也会塌坑里去,所以我都坐马桶。” 小瘪三,你说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逼呢? 穿好崭新的官袍,疯驴子小心翼翼地为李文轩披上金鹰斗篷,提起金背刀,便往东厂大牢去了。 兴许是熏过一次后,李文轩和唐奇两人到了大牢门口,闻着那股混咋了各种难闻味道的气味后,居然已经有了些许抵抗力。 两人只是转过身去干呕了几声后,边捂着嘴走了进去,躬着身,穿过了最外围的区域,来到了大牢里边。 大牢内,已经挤满了人。 包括李文轩所知道的楼晚西楼千户,也在当场。 除此之外,楼千户身边还有另外两个身披金鹰斗篷的东厂千户。 李文轩见状,径直走上前去,拱手一拜:“属下参见督公!” 没见到正牌督公,李文轩心中略感遗憾——时至今日,他也依旧被众人有意识地蒙在鼓里,认为武帝才是真正的督公。 “哟,洗完澡了?”李总管这会儿看李文轩,那可真是哪哪儿都顺眼啊! 听着李总管那带着调戏味道的口吻,李文轩笑道:“叫厂公见笑了……” “来,见过一下,这位是户部史尚书、兵部钟尚书、刑部方尚书!” 李文轩顺着李总管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三位身着大红官袍,年岁大致都在四五十岁的官员们。 按照武国的规制,从一品以上的大官,才能穿红色官袍——东厂除外,这个是皇帝的特设机构,所以特训准可以穿红色的。 番子们也是红色,但却是那种紧身的劲装。 百户则是金狼斗篷,千户则是金鹰斗篷披风这类,以作为区分。 而眼前这三位,则都是衣袖宽大到能做被子的大红色官袍,头上戴着的梁冠,有七条梁,展现着其人间至极的尊贵身份。 换言之,大家都是穿红色的官袍,但李文轩和眼前这几位大佬的区别,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下官参见三位尚书公!” “李千户真是年纪轻轻,便身居如此高位,将来的成就,只怕超越我等老朽啊!” 刑部尚书方观承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很是满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并非是所有的尚书公都清楚,眼前这年轻人,是个准驸马的身份。 就比如说,户部尚书史承恩,他听了刑部尚书方观承这话,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想要超越你我,岂是那么容易的?” 各部尚书都是从一品,再往上走,那就是前将军那种级别的,文官这块,那更是只有成为当朝丞相,或者是得到皇帝的特殊头衔册封,诸如什么司徒、司空、太师这类的头衔,就是正一品的顶级文官了。 这是,这几乎不可能。 只有那些各部尚书在任上干到死以后,才会得到一个正一品的追封。 李文轩一听,这老登,自己有没招惹你什么,话怎么这么说呢? “下官自然不敢奢望超越诸位尚书公,但史尚书年轻时候,必定是惊才绝艳之辈,而今方才能居于一部尚书之尊位。” 户部尚书史承恩一听,颇感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文轩,点头笑了笑,“小家伙,有没有兴趣来我户部做事儿啊?” “史尚书,那你有这样明目张胆抢人的啊?”李总管顿时嚷嚷了起来。 史承恩颇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李总管。 别人怕东厂,他是一点都不怕。 在朝的诸位大臣中,做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的他,从不搞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更无什么贪赃枉法之事。 换言之,他也是少数在面对东厂这把利刃之下,可以完全脸不红心不跳的人。 “此子言谈举止,颇有大家之风,留在你东厂,那可真是误人子弟,来我吏部,才是前途无量!” “瞧你这什么话,在我东厂就没有前途不成?”李总管哼了一声,表达着不满。 史承恩转头看向李文轩:“怎么样?小家伙?” 李文轩抱拳道:“多谢尚书公错爱,下官多得厂公提携,方才有今日,岂敢忘本?” “哈哈哈……”这话一出,李总管顿时放肆的大小起来,那阴阳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大牢,听着既别扭又刺耳。 “也罢,人各有志,但老夫还是看重你。”户部尚书史承恩颇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后看向身边的兵部尚书钟敏和刑部尚书方观承: “人都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直接开审呢?” 李文轩顺势退后到了人群中,悄悄和楼晚西对了一眼。 后者眼中满是羡慕之色,甚至还低声道:“小老弟,你真是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什么?”李文轩低声道。 “户部尚书有个小女儿,我这话说得够明显了吧?” “呃——”李文轩摇摇头:“楼千户,在下已经有夫人了。” “呵……”楼晚西低声怪笑了一句:“老弟,你也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人,别怪老哥没提醒你,身份差距太大的话,有时候真不是啥好事……” “在那里窃窃私语做什么?”李总管眉头一皱,楼晚西和李小子这是怎么? 没看到三位尚书公都在呢,你两个在哪里交头接耳? “彪子,你去审一下孙胖子,楼晚西你过来,咱家有别的事情吩咐你!” “卑职领命!” 李文轩颇有一种领导讲话我刷手机被逮到的既视感。 楼晚西也有种见鬼的感觉,那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为什么领导就盯着自己两人呢? “你怎么也不上去见礼?” 走出监狱外,李文轩奇怪地看了一眼唐奇。 再怎么说,也是见到了本朝的尚书公,上去见礼打声招呼,也不算是谄媚丢人啊! “这算啥,他们不过是从一品,我家里有个正一品的,心情不爽我还得叼他几句呢!” 唐大公子一脸牛皮哄哄之色,好似有种正一品能见他,都是他给正一品脸面的样子。 李文轩哑然失笑,要不是你爹是正一品顶级武官,你这话说刚出口,保管被人打扁了贴在地上,铲子都铲不起来那种。 孙胖子绝望地跪在地上,他那一身官袍已经被扒掉,此刻当真宛若一个白乎乎的肉球成精了一样,看到李文轩后,便立刻疯狂磕头: “大人!救救卑职!卑职告诉你一个别人都不敢说的惊天大秘密!” 第八十七章 啥玩意儿,又一个公主 “这么刺激,还别人都不敢说的惊天大秘密?” 李文轩哑然失笑出声,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他接过疯驴子递过来的茶水,看着孙胖子那滑稽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 “现在有点身份的人,都是被关在牢里,交给厂公和三位尚书公审问,你这没身份的家伙,都丢在外边审问了,还吹什么牛逼,能告诉我一个别人都不敢说的惊天大秘密?” 唐奇也在边上坐了下来,他没人递茶,只能自个儿端起来喝。 寒风冻得孙胖子一身肥膘泛出石青色的灰白,他哆嗦着磕头道:“大人,小人所言千真万确,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包括厂公、楼千户,但是他们都不敢和您说,小人不求别的,只求活命!” “而且,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能您一个人在场,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在场,否则的话,他们都要人头落地。” “他娘的!你装什么逼呢?”唐奇听不下去了:“知道老子是谁吗?整个京城,只要老子不谋反,管你啥样的事儿,都没可能让老子人头落地!” 唐大公子是真的生气了,本以为自己就是装逼中的王者,没想到还有逼王。 “小人所言非虚啊!” 孙胖子只是一个劲儿磕头。 李文轩挥了下手:“得了,你们都出去,我听听他想说什么。” 唐奇听了这话,却没丝毫迟疑地走了出去,这点让原本向上前去劝说一二的疯驴子,顿时有种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 “说吧。” 李文轩靠在椅子上,审视着孙胖子,只是故作严肃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戏虐之色。 孙胖子哆嗦道:“大人,您可知道,你身边那位小娇妻,她是什么身份?” “呃?是什么身份?”李文轩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她是当朝公主?” 孙胖子吓得浑身上下的肥肉都波浪起伏了一阵,震惊地看着李文轩:“大人您知道了?” “啊,对,我知道了。”李文轩憋着笑:“你不是第一个和我说这事儿的人,我也没想到,我娘子竟然是公主啊!” 他娘的,哪个正经公主的手上能长那么多的老茧? 哪个公主会治不好眼疾的? 哪个公主会饿得那么惨? 哪个公主锦衣玉食的生活过腻了,会一心求死的?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己是年轻了一点,也可不至于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人吧? 唉,说到这个,也不知去何处寻访名医过来,给自己的娘子治眼睛呢! “啊?大人……” 孙胖子颓然了下去,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像是一瞬间垮掉了一样。 “行吧,如实招吧。”李文轩感慨道:“想当初我刚进来的时候,还是你给我介绍咱东厂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过去,你就做了违法的事情,成了东厂的阶下囚。” “我……”孙胖子哽咽道:“下官也是无奈啊!” “反正厂公就叫我审你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李文轩提高声音,朝着外边的人喊道:“都进来吃瓜喽!” “来喽!” 房门外,唐奇打着哈欠走推门而入,似乎对于里边的事情,真就没有多少上心的一样。 “疯驴子,执笔,把问话记录成册。” 李文轩扭头看了一眼疯驴子,端着香茶,牛饮一大口提神。 “好嘞,大人!”疯驴子在一边上提起笔来,面上依旧带着几分讨好之色。 只是,转过目光看向而今官服被拔掉,赤身裸体,好似肥猪牲畜一样的孙胖子,眼里下意识地闪过一抹阴厉之色。 “等一下。”李文轩忽然道。 疯驴子满眼讨好之色地看向了李文轩:“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李文轩指了指孙胖子,“他以前没少欺负你吧?” “大人,您这叫属下怎么说呢?”疯驴子扭扭捏捏,不敢说话的样子。 李文轩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来:“这不一样,跟着我做事儿的话,那以前的仇怨能有机会让你报了,肯定不会不给……上去,揍他一顿,只要别揍死了,其他的随意。” 说完这话,李文轩便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唐奇,两人哈哈笑着走出房门外。 比较有意思的是,李文轩还顺手将房门关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后,疯驴子终于明白过来李文轩不适合自己闹着玩的。 他心中的阴狠毒辣瞬间在脸上浮现出来。 孙胖子看着瞬间变成恶鬼一样的疯驴子,吓得不住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孙爷,今时不同往日,谁能想得到,高高在上的您,也会有变成阶下囚的一天呢?” 疯驴子伸手摸着自己脸上的刺字,就像是漂亮女人摸着脸上不小心刻出来的伤疤一样,竟有一种诡异的自怜自爱的变态感觉。 “我只是一个卑贱之人,但是跟着李爷后,方才觉得人生活着有了意思,李爷也从未将我当做畜生看待……” “嘭!” 一个狠狠的嘴巴子,毫无征兆地抽到了孙胖子脸上。 “啊——” 孙胖子只觉得骤然两眼一黑,一股强大的眩晕感觉冲击而至。 好似就这么一下,便已经快给他生生抽晕了。 他又如何知晓,疯驴子这些年受他欺辱,这一巴掌,俨然是把以往多年累积的怨气、恨意,都发泄了出来一样。 没有被疯驴子一嘴巴子抽晕过去,显然是他这一身的肥膘,有着不错的抗击打能力罢了。 若换成常人,这一嘴巴子下去,只怕瞬间就要倒地晕死不起了。 “啊——” 房门外,唐奇看了一眼捏了两个雪球,随意放在手中把玩着的李文轩,又听着屋内凄厉的惨叫声,略觉惊讶道: “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是公报私仇又如何?这厮端着东厂的碗,却想要把东厂的锅都给砸了。” 李文轩把手里的雪球丢了出去,顾看唐奇:“再者,若是你,会放弃这种施恩于人的机会吗?” “哈哈哈……”唐奇闻言大笑起来:“老李啊,你可真是太懂我了,这种施恩于人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尤其是他们这种小角色,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往往到了一些关键的时候,反而是他们这种小瘪三最有用处。” 李文轩心说,自己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疯驴子为自己做事很上心罢了。 所以,这个能给疯驴子泄愤报私仇的机会,也就顺手为之罢了。 “哐——” 门开了。 双臂衣袖上都沾染了些许鲜血的疯驴子大步走出,直挺挺地跪在了李文轩身前。 “大人恩情,驴子这辈子也不敢忘!” 第八十八章 疯驴子:你遭老罪喽! “行了,起来审案!” 李文轩从疯驴子身边走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很不在意的话。 疯驴子自觉很清楚千户大人此举是为了做什么。 可是,他心甘情愿! 被俘虏了这么些年后,谁人会如同千户大人这样在意他这样一个低贱之人呢? 唐奇凑到李文轩耳边道:“这小子能培养成你的死士,想办法从东厂要出去,养在你身边,绝对有大用处!” 李文轩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在椅子上后,这才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孙胖子…… 咦? 怎么脸没有被打肿呢? 哦! 原来是这家伙太胖了,所以就算是脑袋被疯驴子抽成猪头,也看不出来哪里肿了,因为,他本来就是猪头…… 倒是他肥腻的身上,处处红肿,看得出来疯驴子真是没有放过他身上任何一处位置…… 而且,看孙胖子这躬身如同熟透的虾米般的动作,显然是二弟遭受到了非人的攻击。 这疯驴子……果真是让孙胖子遭老罪喽! 李文轩没有多废话什么,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孙胖子道:“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情……你本身就是我东厂的人,知道配合和不配合,都是什么结果。” 那就是只有一个结果——老实交代! 东厂里有一句老话:死人到了东厂,也得开口说话。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文轩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份册子,脸色阴沉地往大牢方向走去。 唐奇神色复杂地站在庭院下,没有跟上李文轩的脚步,只是心中却很是后悔。 早知道,刚刚就躲远点得了。 一不小心听了那么多东厂的秘密,真是要命! 以前就听说过东厂在各大官邸都有暗子。 可这事儿,唐大公子完全就没放在心上啊! 自己的亲爹是不是个好官,他哪里还会不清楚? 可…… 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肉球儿,唐奇居然也忍不住冲上前,踹了几脚,在孙胖子沙哑的惨叫声中,扬长而去。 东厂大牢内,审问已经到了一定地步。 李文轩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镇南将军蹲坐在一个小木扎上,一脸等死的模样。 他把册子交给李总管的时候,还不忘记和镇南将军打了一个招呼:“哟,没想到这么快又和将军大人见面了哈!” 镇南将军听到这话后,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聒噪!” 李总管挑眉笑着训了李文轩一句,默不作声地扫了几眼册子后,没有理会其他三位尚书公,径直对李文轩道:“行了,整个恩荫案牵涉出来边军杀良冒功案,你也算是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李文轩眼睛左右悄悄看了看,这才发现楼晚西,还有另外两位千户级别的同僚都没在。 而且,整个大牢内,似乎都显得很空,他这才意识到,这必定是问出来了什么的事情,以自己东厂千户的身份,都没有资格接触…… 快走! 这个念头立刻在他心中冒了出来。 “卑职告退!” 李文轩拱手一礼,转身退出大牢外。 “爷——” 疯驴子立刻凑了过来。 李文轩点了下头,有点漫无目的地顺着东厂衙门司宽阔的过道走着。 天边微微发亮,一整夜的时间已经过去。 “爷,可是回家看看?” 疯驴子低声问道。 “唐奇呢?” “唐大公子自觉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回家去了。” 李文轩抿嘴鄙视:“真是个没胆……疯驴子,这千户的月俸是多少来着?” “回爷的话,千户的月俸是两百两,外加城外五十亩的官田。” “嗯?官田?” 又是一个李文轩不太懂的词汇。 疯驴子也清楚自己身边这位爷是个没常识的,便耐心解释道:“依照我朝廷的制度,文官七品就能获得二十亩官田充作俸禄的一部分,武官则需要五品以上,才有官田,但起步就是五十亩,这点却又比同级别的文官多出十亩来。” “而且,官田这边,并不需要大人亲自去种,都有固定租种的佃农,大人只需要负责收租就行。” “这倒省事儿。”李文轩笑了笑,五品官员月俸两百两……他娘的,这还真不如一个月和提款机打一架挣得多啊! “先前跟着我去矿上的兄弟们,今天晚上我请他们去勾栏听曲,算是履行之前许诺给他们的。” 李文轩道:“你去告诉徐缺,让他把事情传过去,我先回去睡一觉,养养精神,傍晚时候,你过来找我便是。” “是,大人!”疯驴子激动地点头。 李文轩骑着小红马,哒哒哒的马蹄声,叩响了刚刚被扫干净落雪的东厂衙门司正门。 回到家中,李文轩粗略和小娇妻寒暄了几句,便一头扎在床上,沉沉睡去…… 日头刚刚爬上屋檐,武帝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随行的还有审了一夜案件的李总管。 只不过,李总管看起来精气神更好一点,显然是个熬夜能手。 武帝侧着脑袋,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见李文轩在床上睡得烂熟,便和女儿到了屋外说话。 “我听人说,这次的恩荫案、边军杀良冒功案,都是我夫君查出来的,不知道父皇打算给他们什么赏赐?” 武帝脸皮抖动了一下,你的胳膊肘就这么往外拐吗? 还是李总管看出来了皇帝陛下的无奈,忙笑着解围道:“殿下有所不知,在东厂里边,千户就已经是正常的顶格官职了,再往上走的官儿,就只能是寺人出任了。” 所谓之寺人,就是太监阉人这类。 思柔公主皱着鼻子,大感晦气:“那也就是说,没任何赏赐?” “我是这样赏罚不明的人?” 武帝忍不住开口了。 “那父皇给什么?” “我此番前来,是打算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思柔公主警觉起来。 武帝沉吟半晌,在思柔公主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方才定定地看着思柔公主道:“赐婚!” “赐婚?”思柔公主越发警惕,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儿臣不太懂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武帝将女儿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本以为自己这颗早就已经千穿万孔的心,肯定是不会再受伤的。 没想到……这可老父亲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赐婚与你和屋里那个家伙!” 听到这话后,公主殿下全身的戒备和陡然升腾到了极致的敌意,这才悄然散去。 “可是……”思柔公主又迟疑了起来。 看着女儿光洁额头上爬上的皱褶,武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朕有办法,让他光明正大地接受这件事情,不过……” 他话锋微微一沉:“在此之前,还需要他做一件事情。” 思柔公主眉头挑动:“什么事情?” 第八十九章 爹就是这样的 “朕的公主,当然不能随意下嫁普通人,所以他想光明正大地与你完婚,就需要建功立业。” 武帝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思柔公主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发冷:“父皇的意思,我不是很懂。” “你懂。” 武帝摇头。 李总管神色紧张,生怕这父女两人又吵起来。 “我不答应,北上的事情太危险了,那是和金人正面战场上厮杀,至死方休……” 思柔公主果真懂。 武帝有些烦躁地扫了一眼李总管,他娘的,你果真什么都说了。 李总管只是满脸苦笑,公主想知道,老奴能不说吗? 陛下您自己也不反思反思,都把公主宠什么样了? 这能怪我吗? “朕会给他最精锐的士兵……” “是御林军吗?”思柔公主立刻反问道。 武帝嘴角微微一沉,“御林军如何能调拨给他?” “就当女儿求你如何?”思柔公主忽然一撩裙摆,直接在雪地里跪了下去。 武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几乎差点站不稳,要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你居然为了一个穷小子,这样求朕? 朕! 朕! 朕! …… 武帝气得发抖。 李总管忙走上去搀扶公主,可思柔公主却如同武帝一样倔强,就是不起来。 “好,朕答应你!”武帝忽然道:“但你先别着急起来,朕要与你约法三章!” “父皇请讲!” 思柔公主清楚自己这是在一次又一次拉低父皇的底线。 御林军一共也不过两万人,但却是整个大武国最为精锐的存在。 人人都堪称以一敌十的好汉! 非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也无调动御林军的可能。 客观点说,她这已经不是在压低父皇的底线,而是完全在摧毁父皇的底线了…… 边上的李总管看到这一幕后,心中轻叹一声:陛下果真是个没底线的…… “朕给他一个千人队的御林军,但若是他还战死了的话,你又当如何?” “我……” 思柔公主迟疑着。 武帝狞笑道:“朕要你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以后再也不准想这种寻死觅活的事情,你能答应朕吗?” “儿臣……”思柔公主坦然问道:“父皇是否会干预……” “等到他把这些事情做完后,就算是他断了腿、断了胳膊回到京城,只要你还愿意下嫁,朕就没什么可说的!” “好,儿臣应下了。” 思柔公主叩头道:“但也请父皇遵守承诺,绝不干预任何事!” 武帝眼中含怒:“朕在你眼中,是那么下作的人?” “父皇当然不是卑鄙龌龊之人,但儿臣还是怕……”思柔公主摇头,空洞的眼神看着武帝:“因为儿臣感受得到,父皇心里有些看不上我自己选的这位夫君。” “你……”武帝看了一眼地上的血,忽然轻叹道:“起来说话吧,你我父女之间,何至于到了这般地步?” 思柔公主这才在李总管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朕再问你一遍,如果他不幸战死……” “请父皇放心,如果文轩不幸战死,女儿也一定遵从你的话,好好地活着,绝不寻死觅活。” 思柔公主这样说着,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想法。 毕竟,人内心的想法,是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的。 “好,朕与你三击掌为誓!” 思柔公主抬起手来,就感受到父皇和自己三击掌的力量传导过来。 过了片刻,李总管有些呆滞的声音,在思柔公主耳边响起:“公主,陛下走了。” “李公公……” “老奴在。” “你觉得文轩此去危险吗?” “啊这……” 李总管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背影的皇帝陛下后,这才低声道:“有些事情,陛下在,老奴不敢说,但现在陛下走远了,老奴能和公主透露一个底儿。” “驸马爷此去,有前将军的长子唐奇作伴,前将军也想自己这个儿子在军界中崭露头角,所以北大营调集的兵马,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换句话来说,同等人数下,金兵再怎么凶悍,那也是打不过驸马爷和唐校尉的,而且……” “驸马爷和唐校尉关系极好,前将军会想办法给驸马爷安排一个将军头衔,到时候能从御林军挑选一千精锐,禁军挑选一千精锐,边军挑选一千精锐,统领如此三千兵马,足可以纵横战场了。” 听完这番话后,思柔公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你去内库,给文轩找最好的铠甲和战刀!” 李总管听到这话后,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下来。 “公主放心,老奴自会将此事做好,陛下走远了,老奴先去了。” “去吧!” 公主殿下完全放心了下来。 李总管追上了武帝,不等他开口说话,武帝便毫无征兆地问道:“都告诉她了?” 李总管低头道:“都告诉了……” “这个傻女儿,朕当然是想看到她幸福啊,真以为朕是逼着这个臭小子去死啊?” 李总管多嘴道:“陛下,其实您可以直接告诉公主的。” “告诉她,她会信吗?肯定又要觉得,朕一定是想了别的坏主意要……”武帝挥了下手:“世间所有的父亲,大多都是这样在暗处默默付出罢了,说出来做什么呢?” “这小王八蛋这次领着朕的精锐到了边境溜达一圈回来,功成名就……倒反而像是朕欠他的一样。” “吾皇圣明!” “圣明个屁,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 武帝忽然又骂道:“太子也是个猪脑子,朕给他黑龙令,能调动一千御林军相助李小子,结果李小子的动作太快,这蠢货都没反应过来,李小子就已经把恩荫案和边军杀良冒功案给自个儿做了……” 武帝咬咬牙,又忍不住骂道:“蠢!蠢货!真是个蠢货!” 骂完后,武帝忽然挑眉看了一眼李总管。 “老李,要不把太子安排跟着去看看?” 李总管闻言,魂都快吓飞了,忙拱手惶恐道:“不可啊,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别说太子爷金玉之体……” “真是个没胆的……朕当年不也亲临山海关坐镇,才打赢了的?再说了,又没让他上战场,就让他跟着去边军,看看战争的场面是什么样的……” 武帝这个念头,竟然一时间无法遏制下去了一样。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看到一个可行的安全方略……” 说完这话,武帝登上面前停下的一辆马车,丢下大总管一个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旋即,大总管咬了咬牙,“没办法,只能出那招了……” 第九十章 你是个妇道人家啊! “嗯?厂公让我睡醒了,先去一趟东厂?还说唐奇也在?” 李文轩一觉睡到下午,刚洗漱完,疯驴子就风风火火来了。 “莫不是因为孙胖子招供的时候,说了些许秘密出去,让唐奇知晓后,厂公对此不满?” 疯驴子摇头道:“具体是什么,小人也不知道,但唯独听着唐大爷的口吻,似乎是天大的好事儿!” “天大的好事儿?” “哦!对了,那个关系户也在!” “关系户也在?” 李文轩琢磨片刻,扭头看了一眼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娘子,那我就先去办差了,晚点可能会有应酬。” “去勾栏听曲吗?”思柔公主是懂应酬的:“能带我一个吗?人家在家也挺闷的……” “呃?这……” “我可以自己搬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就行,绝对不会打扰到相公办公的。” 思柔公主眨巴眨眼大眼:“再说了,我又看不见,就算夫君搂着那个小娘子摸几把,妾身又不是个小气的,知道官场上的公办,总会避免不了这些事情的,但事先可得说好,不准亲嘴!” 出逃公主嫌弃道:“非忍不住的时候,相公就多想想,这张嘴之前含过什么!” “啊——” 李文轩是真的忍不住叫出声来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对,你都还不算妇道人家,一个少女嘴里,是怎么说出这些虎狼之词的啊? 呃? 想想好像也对啊! 这妮子以前就在市井里的酒吧驻唱,还懂得把自己伪装很丑,以此保护自己,那听到别人讲什么荤段子,好像也挺正常的吧? 真是不知道崔山岭和孙胖子把自己当做什么傻逼看待了。 哪个公主,能讲出这样的虎狼之词啊! “娘子放心,为夫万万不是那样的人呐!”李文轩完全是用保证的口吻说话了。 “夫君且去,我稍后便来!”出逃公主转身关上了房门,自个儿忙活去了。 李文轩这才想起什么来,立刻扭头看了一眼某个东厂暗自伪装成为的仆从:“用最快的速度去附近的乐器店,为夫人买一把上好的琵琶。” “是,官爷!” 仆从立刻应了一声。 李文轩翻身上马,边走边自责道:“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忙碌公事,竟然忘记了夫人是个玩音乐的……” “爷,您莫要自责,夫人除了会琵琶之外,还会弹琴呢!” “咦?你怎么知道的?”李文轩惊讶地看了一眼疯驴子。 疯驴子笑道:“爷,你躺在床上下不来那几日,我听着夫人和江姑娘谈话时候说的,但凡是这时间有的乐器,就没有夫人不会的。” “若是这样……”李文轩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暗道自己真是粗心大意了,这种事情怎么都没放在心上?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仆人道:“你不用去了,我亲自为夫人去选……对了,你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在家中稍候,我会让人送过来。” “是!” 仆人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往回走去。 疯驴子一听这话,忙提醒了一句:“大人,厂公和唐公子还在等着您呢!” “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李文轩自己也是个会玩音乐的,挑选乐器还是很在行的。 疯驴子立刻道:“大人,往这边过去的街角,就有一家新开的乐器行,此前我曾听家中的仆人说过,夫人偶尔也去那边看过。” 这当然不是偶尔,某出逃公主是个爱音乐的,住在这里之后,又不方便把宫里的乐器弄到这里来。 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宫人在这里开了个乐器店,公主每日在家无聊的时候,就过来放松放松。 此处负责看铺子的人,认得李文轩和疯驴子,但是李文轩认不得对方几人。 “哟,这位官爷,看上什么尽管拿走便是!” 掌柜迎了出来。 李文轩摇摇头:“该给的钱,本官一分不少,别把本官当做那种活不起的贪官污吏。” “哎哟,这是在是小的眼拙!”掌柜的立刻抽了自己一耳光,小心翼翼地领着李文轩查看起来这边的各色乐器。 李文轩拿起一把琵琶,轻轻波动了几下弦,音色居然好得不得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店铺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直接从公主乐库里边搬出来的少数东西罢了,而且还是不对外出售的那种。 换句话来说,这公主手里玩的乐器,质量能差吗? “这琵琶多少银子?”李文轩立刻问价。 “这……”掌柜的有点为难,这本来就是公主的,哪有拿公主的东西卖钱给驸马爷的道理? 自己的脑袋不想要了啊? “你这厮,我家大人问你话呢,为何不说话?”“ “大人恕罪,这一只琵琶得这个数!” 掌柜的颤颤巍巍地竖起一根手指头来。 “一百两?” 李文轩略微错愕了一下,然后掏钱给人。 实际上,是一千两…… “顺着街道往这边走,那边工地处,找我家娘子,我是东厂千户李彪,你到了那儿,一问便知。” 李文轩放下一张银票,转身走出门外,翻身上了马背,便驱马小跑着往东厂衙门司去了。 “哎哟,我可真是个天杀的哟,怎么敢收这位爷的钱呐!” “别他娘扯淡了,快给主子送去就是。” 另外一个同伴催促道,但脸色也是苍白的。 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人便来到了东厂衙门司。 “哎呀,可真叫我一番好等!”唐奇看着李文轩到了,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他边走边说:“李老弟,这次事情闹得,你就算是不想去北边,也必须去北边了。” “哦?有什么说法?”李文轩略显怪哉道。 “狼山口的事情已经核实,东厂让你去直接处决了那镇守武将,外加要整顿狼山口军规军纪,然后率军和金兵交战,只许胜不许败!” 李文轩心头一震,挑眉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从咱家这里,李千户,别瞎想,这事儿非你莫属!” 李总管的声音传来,李文轩扭头一看,老太监披着大蓝的绸缎披风,正站在屋檐下,看着又飘起来了的飞雪。 李文轩暗自咬牙,快步走到了李总管身后,拱手一礼:“厂公,那什么时候出发?” “咦?”李总管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李文轩,眼角带着几分坏笑:“咱家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厂公,此事既然已经定下来由卑职去做,卑职自然不会拒绝,但唯独有一个要求,还请厂公准了。” 李总管点头道:“说吧,什么要求?” “厂公也应该知道,那日我在青云楼捡了一个盲女乐师这事儿吧。” “这个咱家自然清楚。”李总管的表情变得相当不自然。 “若卑职在北边不幸战死,以身殉国的话,恳请厂公将我的抚恤费,交给她,就说我让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李文轩确信,一个正五品大员的阵亡抚恤,绝对可以让一个盲女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 第九十一章 清廉的东厂官员们 “你……你小子没事吧?” 李总管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是和自己交代遗言的。 “卑职所言,乃唯一诉求,还请厂公恩准。” 李文轩躬身一礼,几乎到地,态度真诚恳切,叫人难以拒绝。 李总管神情复杂,这蠢小子……别的事情上精明得不行,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蠢笨如猪! “也罢,咱家不烦告诉你,五品官为国捐躯后,朝廷会下发一次性五千两银子的抚恤金,外加赏赐其家人上等田地百亩,三十年之内免除赋税。” “此其一也,其二,子孙可以直接恩荫得正八品官……呃,忘记了,你还没儿子呢!” 李总管干笑道。 “若是如此,万不能让镇西将军府那边夺了我的抚恤和赏赐。”李文轩慨然道:“卑职便只有这么点诉求,还请厂公……” 又是拱手一拜。 李总管都被李文轩整得伤怀了起来。 “老李,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肯定可以大胜归来的!”唐大公子都有点伤坏了。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的啊!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久。 可是,他也清楚李文轩本身也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此番为战死后的谋求,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对,别未曾临战,就想着以身殉国。”李总管感慨着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拿死来吓唬上司,哪个上司经得起这样的吓唬?” 李文轩抬起头来,发现厂公的额头上竟然真的有汗水…… “厂公,卑职也是做最坏的打算……倒是不知,崔氏一族……” “放心,除了崔元海自尽以外,崔山岭、崔山岳判处斩首极刑,崔家直系一共十五人,判处绞刑后斩首;崔家旁系两百二十三口人,主要的男丁九十四人中,有六十七人判处斩首,剩下的人都判处刺字流放岭南。” “女子呢,则全部都打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说到这里,李总管故意使坏道:“要不要去品尝一下崔山岭夫人是何种滋味?” “啊?这……”李文轩摇头:“我没这爱好,你要去吗?” 唐大公子两眼放光:“我去啊,肯定要……啊呸,唐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老李,你休要说这样的话,来玷污唐某坚贞傲岸的品格!”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去就不去呗!”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随后看着李总管道:“还有一事挺为难的,厂公能借点钱吗?卑职在此前,承诺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去勾栏听曲,刚出门的时候,给我夫人买了一把琵琶,把钱花光了,卑职……” 李总管嘴角一抽,差点没骂出声来。 不过,碍于这位爷此番出征回来后,就会变成驸马爷—— “多少?” 李总管翻着白眼问道。 “两百两足以!”李文轩立刻道。 李总管颤抖着手,打开身上的钱袋子翻了翻,看着里边只能抠出来几两碎银子后,厂公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所有的钱财,都给这小子修新宅邸花了…… 现在的自己,比他还穷! 你他娘的还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买个琵琶! 咱家现在早上吃煎饼都不敢加蛋了啊! 娘了个腿…… 李总管捏住钱包,扭头看了一眼从边上路过的楼千户,“楼大人?” 楼晚西被李总管这称呼吓了一跳,忙抱拳施礼:“卑职参见厂公,不知厂公有何吩咐?” 李总管终究是脸皮功夫到位,轻咳一声后,便坦然率真地说出来了自己的目的: “借点钱?” 此言一出,借钱的李文轩和被借钱的楼千户,都有点傻眼了。 更傻眼的是唐大公子。 东厂的官员……都这么穷的吗? 楼晚西愣了愣,立刻摸出钱袋子,双手奉上。 李总管打开钱袋子看了看,就一张皱巴巴的五十两银子…… “行,下个月发俸禄,咱家还你!” 等着楼千户走后,李总管把钱塞到了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的李千户手中,并且好言好语道:“等着,有两外两个千户呢,咱就不信邪,咱堂堂东厂衙门司里,还凑不出两百两银子来了呢!” 李文轩嘴角动了动,很想说不借了,大不了赊账就是。 东厂金鹰披风,千户大人的脸面,不至于赊账一两次都不行吧? 可是,李总管那副气势汹汹去借钱的样子,愣是给他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吓了回去…… 须臾时间之后,李总管脸色微沉地走了回来,塞给了李文轩两张皱巴巴的银票,都是面额五十两的。 “呃……我是真没想到,东厂的官儿,都这么清廉。”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唐大公子感慨道。 只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边上跟着的关系户看去。 次数多了以后,把关系户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文轩是个没见识的,真太子爷站在他面前,他也只当做普通的关系户对待。 可唐大公子那是个真有见识的。 好在,厂公先前给完他钱后,大手一挥说不用还了,然后就把关系户叫了出来,吩咐李文轩北上的时候,也要把这小子带上。 关系户混点资历,本就是寻常的。 李文轩对此没什么好置喙的,等自己以后做了大官,那自己安排一下自己的后人走走关系,别人不也一样不会多嘴说什么? 这叫什么? 这就叫人情世故。 唐大公子就更没什么说的了。 因为,他本身也是关系户…… 太子爷跟着一起北上,第一个就是安全不用担心了,第二个便是建功立业这种事情,真就变成洒洒水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我还是第一次去勾栏听曲……”李文轩笑着看向了上次玩角色扮演被抓到脸的某关系户:“老赵经常去啊?” 赵烈看着唐奇那瞬间变成“太子你原来是这样的太子”的眼神后,只好勉强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常去的。” “我知道,不常去的意思是一天最多去三次。” “哈哈哈……” 李文轩策马在街上跑了起来。 太子爷看向唐奇那吃惊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唐奇,事情本不是这样的……” “臣下晓得,殿下无需多说!”唐奇立刻正色道,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殿下放心,此事小臣绝对不会外传,就是和我爹都不说。” “我……”太子爷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不要说了,有的事情,那真是越描越黑。 “别叫我殿下,从现在起,我是东厂百户赵烈!” 唐奇一副大受启发的样子,忙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一天去三次勾栏的是赵烈,和我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爷一时间张大了嘴巴,吞声踟蹰的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不说话,真是一种美德。 第九十二章 带兄弟们去洗脚 “这勾栏……有点像是洗脚城啊!” 李文轩骑着马穿梭在灯红酒绿中。 关系户果真是个常客,面对路边穿着暴露,姿态娇媚揽客的小姐姐们,都已经能做到目不斜视了。 李文轩自问没这种本事儿,他甚至还从某位小姐姐手中接到了一杯酒。 这盛米酒的酒杯,是使用竹子做的,喝完随手丢了也无妨。 “就那边吧,我常来!” 唐奇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李文轩,表情却忽然就异样了起来。 “怎么了?” 赵烈忙低声问道。 唐奇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翻身下马,领着疯驴子和众多番子走进酒肆里的李文轩,他这才对着太子道:“爷,公主居然也来了。” “公主?”赵烈几乎不用回头,就知道唐奇口中的“公主”是谁了。 “还是奔着我们来的?” 唐奇声音都发抖了。 “爷,这该不会是来抓老李的?” 太子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别看我啊,我怎么知道?还有,不是说了……” “爷,你放心,我马上改口,老……老赵?” 这么称呼太子殿下,真是让唐奇有种耗子舔猫比的感觉,刺激又惊恐。 “嗯,这就对了,我们先进去,要真是皇妹来……咳咳,那我们等会儿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自然。”唐奇一颗心脏都在蹦蹦跳,太挑战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两人这才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了酒肆的小二。 思柔公主由两个仆妇领路,手里抱着一口琵琶,嘴角泛着一丝怪异的笑容走了进来。 “公……夫人,等会儿见了家主,万不能让他在同僚面前失了颜面,不管发生什么,都需要忍耐一二才是。” 其中一个仆妇,本身就是以前在宫中伺候思柔公主的老人,此刻她已经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了驸马爷正搂着一个打扮妖艳,衣着暴露的女子。 这一不小心,若是惹得公主殿下发怒,这整个勾栏只怕都要人头滚滚了。 毕竟,万岁爷对于这位盲眼公主的宠溺,只差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罢了。 “你这说得好像我能看见一样……”思柔公主满不在意地听着周围热闹的声音——以及某人剧烈跳动的心! “你说真奇怪,看到这一幕,我不仅没什么不开心的,反而还觉得好刺激啊!” 嬷嬷两眼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奴婢哪里知……” “那你要是看到你的夫君,搂着别的女人,会觉得刺激兴奋吗? 公主越说越兴奋,嬷嬷都察觉到公主无神的眼眸里,瞳孔隐约都放大了一些。 “咦,真奇怪,我又能感受到朦胧的光了!” 思柔公主惊奇道。 两个嬷嬷惶恐地对视了一眼,难道——公主的眼疾是可以治好的? 这治疗的办法,就是驸马爷搂别的女人? 这…… 驸马爷还是个神医呐! “你进去,凑到夫君耳朵边上,让他亲一下那个女子……”话说到一半,思柔公主略感恶心,“不行!只能亲我,谁知道这勾栏里的妖艳贱货含过什么……” 两个嬷嬷也是懂眼色的,知道公主殿下似乎也意识到这种淫夫的刺激感,能让她满是黑暗的瞳孔感受到光芒。 “咦?我能听到夫君的心跳得更快了!” 无数种嘈杂的声音中,思柔公主锁定了某渣男的心跳。 一个嬷嬷忙朝着窗户里看了一眼,红着脸道:“驸……家主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面前还跪着一个……” “啊呸,那以后我肯定绝对不跪,这都让别人污染了……我……我看到光了!” 嬷嬷忍住告诉了公主殿下,跪着的那个只是给驸马爷敬酒的冲动。 毕竟,驸马爷的神医时刻,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吧? “扶我一下,我头晕……” 公主殿下面色潮红,显然是心率过快。 “夫人,还有光的感觉吗?” “很模糊……” 一个嬷嬷将水壶递给了公主殿下,这里边提前灌了沸水,此刻还是温热的。 思柔公主喝了一口后,这才问嬷嬷:“是我想的那样吗?” 嬷嬷见主公脸上的潮红减退了下去,如实道:“家主的手很安稳,没有乱摸,先前那女子只是跪着给家主敬酒。” “那他的心为什么跳那么快?”思柔公主惊讶道。 “奴婢好像明白……”另外一个嬷嬷道:“先前听着里边番子们嘈杂的声音,说的是家主付钱,让他们敞开了玩,结果一听要五百多两银子……” 嬷嬷缩了缩脖子:“家主怕是钱没带够……” “后来,唐校尉说,今晚全场的消费,由唐公子付……” 思柔公主表情复杂了片刻,以手扶额轻叹一声:“难怪我说……他的心怎么忽然跳得极快,又忽然慢了下去,我还以为夫君是个银样蜡枪头,给我都差点吓晕了……” 两位嬷嬷年龄不小,并非那种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看着公主殿下能这般轻描淡写地吐出虎狼之词来,居然不约而同地脸红了。 “扶我进去,找个透气儿点的地方坐下……” “是!” 两嬷嬷擦了擦汗水,为公主领路走了进去,找了一个临窗的角落坐下。 结果刚刚坐下,两个耳朵边上簪花的粉面郎君凑了过来,要自我推销。 这种粉面郎君一看就是那种不正经的。 两个嬷嬷见此一幕,刚要出声训斥,就听着公主声音厌恶,语若寒霜般道:“让他们滚远点,别脏了我面前的空气!” “没听到我家夫人说什么,还不快点滚开!” 两个簪花的粉面郎君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动怒,顺从得宛若兔子一样,忙往边上退走。 直到这个时候,一个半老的徐娘,端着一壶酒,外加几碟小菜走了过来。 “下边的人没眼力劲儿,不知道夫人是来散心的,奴家唤作九娘,是这里的管事儿,最近有几个比较流行的发饰,还有一些新上的衣服,款式好看,夫人可要看看呢?” 大武国风气开放——从某位不愿透露真实姓名,并且教导儿子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赋予的皇帝陛下来看,确实是如此。 所以,女子来勾栏听曲,学习穿衣打扮,最新流行的发饰这种事情,也颇为常见。 至于找几个陪酒的,那也是有的。 只要不被夫君发现就行,一旦发现,风气再怎么开放,也是要浸猪笼的。 至于那些未曾成婚,又多金的富婆,自然是没人管的。 不过,爱惜自己名声的,也只是招来几个作陪罢了,并不会真有什么夸张的举动。 思柔公主“扭头”看了一眼嬷嬷,那嬷嬷立刻道:“我家夫人出来散散心,上些劲儿小的果酒来,若有好的曲子,不妨取几本来,自然少不了你们的打赏钱。” 说话之间,就是一锭金子悄然放在了桌上。 “还有,那边那个千户的花酒钱,我付了。” 公主殿下霸气的说道。 丢什么,也不能丢了自己夫君的脸面不是? 哪有夫君请客,让别人付钱的道理? 唐校尉是吧? 本宫可是记得你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第九十三章 这么多条妞啊! 曾经何时,武帝几乎把整个京城的官二代们全部找了过来,让公主挑一个顺心的。 名义上是为公主择婿,实则就是找个给公主逗乐子的人。 结果,一圈的王公大臣子嗣们,每一个人能入得了公主“眼”的。 尤其是这个油嘴滑舌的唐奇,最叫思柔公主厌恶。 以至于皇帝受了思柔公主的气之后,连带着前将军都挨了皇帝的训斥。 但归根到底,唐奇并非是真说了什么孟浪言语。 他是从市井里边学了一句土味情话,大抵是:公主叫臣追鸡,臣绝对不敢撵狗。 于是,便被思柔公主贴上了油嘴滑舌,献媚讨好的标签,命宫人一顿训骂之后,方才丢出公主府的…… 而现在,自己的夫君来了勾栏,也必定是这个登徒子带坏的。 对! 一定是他带坏的! 徐娘半老的九娘听了这话后,略显一惊,但却立刻明白过来,这小娘子怕是要引起那位千户大人的注意,自荐枕席吧? “夫人,这位千户领着手底下十多号番子来吃喝,点的酒菜和陪玩的姑娘,少说也得五六百……” “给钱。” 思柔公主面无表情道。 边上的嬷嬷一脸不屑之色地看着徐娘半老的老美女,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沓银票,少说也得有两三千两的样子,如同丢一堆破纸似的,丢在了桌子上。 九娘顿时吓了一哆嗦,能一下拿出几千两银子的客人,她不是没见过。 但是,能把两三千两银子,丢出一种擦屁股解手草纸的人,她从十五岁开始在勾栏里混到现在,却还真是第一次见。 更可怕的是,这还只是人家的一个奴仆! 那这俊俏小娘子的来历,只怕大得吓人! “哎哟!这位夫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多的钱啊?” 九娘小心翼翼地把散落开来的银票拨弄整齐了,心中蹦起来了一根弦,紧张小心地伺候着这位小娘子大富婆。 “些许钱财罢了,给他们没人再安排两个女的伺候,要荤的,不要素的。” 公主殿下一开口,就已经确信无疑,是皇帝陛下的亲生女儿。 九娘也没想到,这小娘子对此竟然如此上道。 连荤的、素的这种行话,都明白。 “夫人放心,立刻安排!” “这里聒噪些了,楼上安排一个雅间——要看得见这群人的。”思柔公主道。 “夫人请来!” 九娘赶紧安排了起来。 这时候,太子爷和唐奇都看到了公主殿下跟着九娘上了楼,入了一个雅间。 凑巧的是,这雅间正要在他们头顶上,他们说的任何话,公主殿下都能听出无比的听到。 若是有些兴趣,趴在窗户上,那就相当于直接在他们头顶静静地看着他们装逼了…… 唐奇一阵狂汗。 那一次被公主的护卫抬着丢出府邸外的事情,他想起来就会做噩梦。 太子爷更是一阵狂汗。 自己素来在皇妹面前的形象就是个老陈持稳的。 也最喜欢板着脸训斥其他的皇弟皇妹。 眼下,若是边上的人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叫皇妹听了去。 那日后自己训斥其他不乖巧的皇弟皇妹的时候,会不会被思柔用今日听了去的虎狼之词怼了呢? 毕竟,思柔怼父皇的时候,可是完全不分场合、不分事情的。 以至于有些时候,太子爷都吓得想去捂住思柔的嘴,让她别说了…… “咦?嘛回事儿,我们没有叫这么多条妞的啊!” 李文轩完全不知情,看着忽然多出来的妞,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毕竟,作为一个老练的风尘洗脚客,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小姐姐不是便宜的。 这种精准的程度,俨然就如同法海一眼就看出那蜘蛛精不是人一样。 “哎呀,这位大人,您没有让我们姐妹过来,我们姐妹可想伺候您呢!” 最漂亮的一个,立刻就坐到了李文轩怀里,忍不住磨蹭着。 李文轩的手老实得不行,他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娇妻在什么地方,但是他有种感觉,小娇妻一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正在“看”着自己。 李千户的感觉是准的,因为他的小娇妻此刻打开了窗户,正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窗户,正对着李大人的头顶。 唐奇只能故作不知,硬着头皮问价。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二世祖,什么时候需要问价了? 大抵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又不敢说什么虎狼之词,只能说点比较实际的东西了。 “唐公子,您可是我们这儿的熟客,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莫不是嫌弃奴家了?” 一个和唐奇认识的相好,整个人直接宛若一滩难泥,彻底糊在了唐大公子身上。 唐奇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必须得问清楚了。” 这相好听了这话,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唐大公子若是讲道理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只怕都不需要衙门司断案喽! 太子爷这边,四个娇滴滴的妖艳美姬围住了他的前后左右。 “哟,大人为何一个劲儿流汗呢,这么冷的天。” 美人儿香喷喷的嫩手,轻轻拂过太子爷冒汗的额头。 太子一阵哆嗦:“我……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我上火了。” “大人说笑了,我们这姐妹其实是略懂医术的。” “你们懂医术?”太子是个单纯的雏儿,这样的话都能问出来。 在他身后的那个美人儿顿时整个前边儿,都贴到了太子爷身上。 火热青春、凹凸有致的娇躯,顿时感受无遗。 那美人儿把檀口轻轻贴在太子爷的耳朵上,哈气如兰,吐露芳香,好似勾魂的狐狸精般道: “我们姐妹几个,最善于治疗上火这病儿了……” 又一个美人贴了上来,“我们为大人治病的时候,大人莫要反抗,可要乖乖的喔……” 这些人哪个不是专业知识过硬、专业技能扎实的? 稍一接触,便已经看出来了太子爷是个真雏儿。 李文轩也看出来了,关系户这厮,果真是个爱玩医生病人角色扮演的。 “皇兄果真和父皇是一丘之貉,还是我相公好,将这些妖艳贱货视为粪土。” 某位出逃公主的耳朵能听到皇兄的心脏跳得那叫一个快,这简直比她小时候,伙同皇兄放火烧了父皇的龙椅那次都快啊! 啊呸! 什么君临天下的太子? 不过是个被妖艳贱货玩弄于股掌之间中的雏儿罢了。 唯独夫君,平静寡淡,透露着一股蔑视天下骚货的君子之风。 夫君果真是个好男人呢! 第九十四章 爱少妇啊? 唐大公子的本事是真的不小,经过他一番舌战裙襦,终于问出来,是一位极其富裕的贵夫人,阔绰地出手,为李千户付了账,并且又给他们每个人都加了两个陪酒的姑娘。 听完这番话后,赵烈和唐奇两人一阵狂汗。 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是思柔公主给的钱? 这花酒喝的,那叫一个别扭啊! “哦?若是如此的话,那少不得应该去拜见一二。” 李文轩依旧坐怀不乱,万花丛中过,湿叶不沾身。 大抵是小娇妻在自己出发前说的那番话,让李大人对勾栏里的小娘子们,都有了一种……洁癖的感觉。 是的,就是洁癖的感觉。 比如说,这只手,以前抓过什么? 这张丰唇红润的嘴,又含过什么。 又比如说…… 反正一番比如下来,千户大人瞬间就清心寡欲了。 现在听到说有非亲非故的富婆付账,身为东厂掌刑千户的警觉,从未色令智昏,精虫上脑的他,一下就察觉到这事儿可能不对劲。 万一——这个所谓的富婆,是镇西将军李虎的夫人崔氏呢? 那这不成了对方贿赂自己? 自己都他娘已经混到了问厂公借钱的份儿上,还需要以这般形式收受贿赂? “啊?这个……” 太子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四位娇俏妩媚的娘子,不仅没有让他的“病情”好转,反而有点越发严重的趋势。 他讷讷地看着李文轩,说话都带着颤音,显然病得不轻,“应该……应该不用吧?” 李文轩摇头,正义的光芒,让太子爷和唐大公子,都觉得刺眼:“我东厂之人,岂能随意收受这种来历不明的钱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正道的光,那现在就一定照在了勾栏的……小妞身上。 “徐缺、周龙!” “属下在!” 两人闻言,立刻豁然起身,完全不管挂在他们身上的妹子受得了受不了。 一时间,弄得整个酒肆里边,那是鸳鸯声四起。 “我们去拜访一下此人。” 李文轩阔步起来,疯驴子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双手,追上了李文轩的脚步。 其余的番子们,也不敢贪恋女色,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霎那间,凶悍的气场从这些血色官袍人身上传了出去,整个酒肆都充满了一股恐怖的肃杀压抑气氛。 九娘忙走了过来:“各位大人!各位大人……” “为我等付账之人在哪里?” 李文轩单刀直入地问道。 崔氏现在还有两个侄子在路上,如果想以这种方式贿赂自己? 那真是可笑了。 请问,哪个千户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九娘吓得脸上得笑容都凝固住了,只好如实道:“好教大人知道,便是那间!” 东厂衙门司的千户领队,数个百户,外加一群血衣番子,别说她一个勾栏里的小管事儿了。 这般架势,就是当朝丞相见了,也会犯怵。 李文轩抬头一看,可某位出逃公主早就已经早早地把头缩了回去。 李文轩顺着楼梯往上走,疯驴子先一步敲门。 “这位大人何必如此紧张,你抓了崔家这些贪官,还我大武国一片晴朗的青天,我一介妇道人家,没什么别的东西以报……” 屋内传出一个一听就有D的少妇纯欲嗓音。 李文轩听得一哆嗦,这绝对不是崔氏,崔氏要有这样的声音,李虎肯定虚的不成样子。 “不知夫人是否可以开门一见,本官也好当面谢过。” “这就不必了。”那又纯又欲的声音传出,慵懒中带着一丝俏皮:“妾身也是知道各位大人不日就要去办正事的,只恨妾身是一介女流之辈,无法和各位大人同生共死,这顿酒宴……权当作是送行宴吧!” 这番话落在李文轩耳中,瞬间给他惊得不行。 厂公之前放才在东厂衙门司里和自己说的事情,结果到了这神秘的纯欲少妇这儿,对方也知道了? 这屋内女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啪——” 李文轩拱手一礼,“李某代所有兄弟,谢过夫人,若有这条命回来,当再谢夫人。”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屋内的人不是崔氏。 转身回到了座位上后,李文轩继续吃吃喝喝起来,但对于周围那些妖艳贱货,却依旧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这都搞得围着他伺候的那几位娇俏小娘子,都已经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的专业水平和专业技巧了。 京中有善口技者,正在清了清嗓子,端着一杯茶喝下。 “怎么样?我这口的不错吧?谁都没听出来吧?” 某出逃公主脸上带着小傲娇的表情,“看”向了边上的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瞪大眼睛点头。 “夫人这口技惊世骇俗,任由谁也听不出来的。” “你说,咱儿现在是不是又多出来了一个中年贵妇的身份?” 两个嬷嬷有点发愣,不太明白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思柔公主飘然一笑:“以前的少年呢,喜欢少女,现在的少年,喜欢少妇;若是我这个伪装的神秘少妇,勾引了相公出轨,而等到相公爬上我这个神秘少妇的床,春风一度后,却发现就是自己的娘子,你们说刺激不刺激?” 两个嬷嬷听完这话后,各自歪着脑袋互相看了看…… 就好像…… 所有的字眼儿,她们都认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公主嘴里讲出来后…… 好像就变得那么陌生又奇怪。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两位嬷嬷的内心,那应该是:他娘的,这话怎么会从你的嘴里讲出来? “哇哦!那一定很刺激!” 思柔公主又开始碎碎念了:“确认无疑,本宫就是那种有淫夫倾向的世间奇女子耶!” 两位嬷嬷都已经想要捂住公主的嘴巴,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这亦如在皇宫家宴上,公主殿下怼得皇帝陛下目瞪口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想上前捂住她的嘴,跪下求她别说了,但又没人敢这么做一样…… 好在,这个时候,九娘捧着一本曲谱走了进来,公主的虎狼之词,也终于咽了下去。 “这位夫人,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青云楼十面埋伏的曲子,可就在这谱子上呢!” 九娘的语气中,无不带着一丝炫耀的口吻。 思柔公主闻言,柳眉微微一挑:“十面埋伏这曲子,你们知道是谁创的?直接就拿出来卖钱了?” 九娘颇为不在意地说道:“听说是镇西将军的三公子?” 所以,她只是一伸手,就将曲子拿到了手中,带着老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曲谱封面。 然而,这个时候,公主殿下想的是,相公也是真胆小的,都不想试试这带着老茧的手感么? 万一等你从边关回来,这老茧都闲没了,错过这村儿,可真就没这店了啊! 要不? 今晚就试试? 出逃公主的眼睛亮了,一个又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这么来的。 要不? 等夫君在北边舞刀弄枪磨得一手老茧,到时候自己试试? 九娘如何能知道,眼前这位贵夫人,就是青云楼琵琶大曲十面埋伏的亲历者之一呢? 此刻见思柔公主这般模样,还以为是对十面埋伏这琵琶大曲特别的喜爱呢? “哟,夫人这话说笑了,听说那位镇西将军的第三子……” 她压低了声音,扫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这才贼兮兮地说道:“都已经死了,所以这曲子,就被勾栏里各大酒坊编纂成册后,拿出来卖钱了。” 大武国对于曲子,是有版权保护的。 武国自山海关倾国之战后,承平日久,各种产业发展迅猛。 尤其是这勾栏市井经济,最为发达繁荣。 朝廷为了收税,便强推版权保护。 新出的曲子,在勾栏里边售卖,那都是要专门收取一笔额外的钱,上交给创作者本人,以及国库税收的。 思柔公主抿着唇,秀气可爱的外表形象,和她远胜二十年飙车老司机的内心,充满了强烈的反差。 她柳眉跳动,绝美的脸蛋上,闪过宛若神圣天使降临人间时,身上滚动雷电一般的冷艳和漠视。 “那你可能不知道,外边那位李千户,就是当日在青云楼里,弹奏出琵琶大曲十面埋伏的镇西将军第三子。” 感受着九娘被吓得瞬间狂跳的心脏,思柔公主满意地露出笑容来: “所以,你在这里售卖人家的曲子,到底给不给钱呢?” 第九十五章 这是我相公的版权费 九娘被吓得忙站起身来,就要躬身行礼告罪。 可是,这动作做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道:“夫人莫不是寻奴家的乐子?市井之间都传言,镇西将军的三公子早就已经殁了……” 毕竟,这些贵人们,喜欢把自己这类勾栏里边讨生活的下等人,吓得丑态百出,也是经常有的。 思柔恢复了先前的冷艳和绝厉:“哪个与你开玩笑?下边那个李千户,就是我夫君,他今日宴请同僚,我悄悄地过来,便是想暗中瞧瞧,他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暗里的相好。” “若非如此……” 公主殿下娇躯微微前倾,一股强大的压力,瞬间如山倾斜一样,压向了九娘。 九娘竟然当场吓得跪了下去。 “哪个素不相识的人,会画出几千两银子去,请素不相识的人寻乐子?” “啊!可分明方才……” “你是在说这个声音?” 思柔公主脸上带着恶趣味的怪笑,再度开口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纯欲的少妇嗓音。 “你莫不是因为,京中有善口者,都在你勾栏里了?” 下一刻,思柔公主的嗓音又变得甜美可人起来:“勾栏里三十八家酒肆,从你家开始,该怎么算钱,我也不欺负你们,按照朝廷的规矩,卖出一套曲子,抽三成的利。” “若是不给?尔要试试我东厂的宝剑锋利否?” 九娘额上冷汗不住往下流,头皮也吓得一阵阵发麻,如同白日见鬼一样。 “奴家唯实不知此事,既然而今已经查明,自当双手奉上所获酬金……” “奴家这就去统计,还请夫人稍后……” “这勾栏里三十八家酒肆,每一家背后都有朝廷各处官员的影子,你可以让他们回去查查这事儿是真是假,总而言之……” 思柔公主睥睨九娘一眼:“该是我夫君的钱,一分不少;不是我夫君的钱,我一分不要;若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行贿……” “夫人放心,小人等万不敢有如此之心呐!” “去吧!”思柔将手中的曲子丢在地上,就不那东厂的保健锋利与否吓唬这个讨生活的可怜人了。 九娘惶恐地捡起来,推门走了出来,忙着去找大掌柜商量此事。 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了那李千户只是夹菜、喝酒、吃饭,对于边上秀色可餐的尤物,完全视若未见的样子。 再看边上其他的几位官爷,还有唐大公子,早就已经放浪形骸;尤其是那位脸上不住冒汗的百户,一副恨不得全身上下长满了嘴的架势,当真是把勾栏花的钱,都吃了回去的样子。 难道……这位出手阔绰的夫人说的是真的? 这位千户大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夫人到了,所以才表现的如此安分守己? 只是,此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镇西将军的三公子啊? 总不能上去问,千户大人,你爹是谁啊? 九娘清楚,这种问话方式,容易让自己见着已经过世多年的太奶。 市井中有非常确切的传言,镇西将军的这位三公子,是个庶出的身份。 在将军府里,一直不受镇西将军的疼爱,遭受嫡母崔氏的欺凌。 其和将军府中所有的人,都势如水火…… 没办法,真就只能让大掌柜上报后去查了。 “驴子?” 李文轩酒足饭饱,惬意地从身边妖艳风骚的小娘子手中接过来了一杯浓茶,漱过口后,面带打量笑容地看向了疯驴子。 疯驴子一听,忙推开面前的美人儿,匆匆起身,满脸讨好之色地看向李文轩。 “大人?驴子在呢!” 李文轩颇显感慨道:“我有事儿,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跟着徐缺如何?” 徐缺本就竖着耳朵听着李文轩说话呢。 听到这话,他立刻站起身来,抱拳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把驴子当做兄弟,好好照顾他,绝对不让人欺负他。” “嗯……”李文轩颇显满意,正要点头的时候,疯驴子却猛地跪下了去:“大人,不管你去什么地方,水里火里,我都跟着您!” 李文轩眉头微皱:“此去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搞不好命都会丢了。” 疯驴子感慨道:“这些年以来,也就大人把小人当作一个人看待,小人誓死追随大人!” 太子和唐奇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挑眉一笑,对着太子使眼色,让他看好戏。 太子略感无聊,金国这种刺字的奴隶,武国有不少。 同样,金国那边,也有不少武国这样刺字的奴隶。 眼下,妹夫能得到此人的忠心,在前往危险重重的北部边疆之前,显然是天大的好事。 “你清楚我要去做什么?” 李文轩端着香茶,看着里边升腾起来的热气。 疯驴子磕头道:“大人,小人虽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也没有把握……”李文轩迟疑着。 “小人是个没资格的,但也想斗胆说一句——” 他抬起头来,眼中含着热泪:“愿与大人生死与共!” “你——” 李文轩一时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他并没有想过培养什么党羽,更没有想过唐奇说的那种培养死士。 对待疯驴子,只不过是他前一世骨子里人人生而平等的价值观在作祟罢了。 但却没想到,这个人人不平等,社会等级森严的大武国。 疯驴子却已然决定把自己的性命托付于李文轩了。 一种决定他人命运,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 是多么奇妙啊? “大人,卑职斗胆,也想说一句,愿与大人生死与共!” 徐缺慨然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动容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手一抖,茶杯里滚烫的香茶差点洒出来。 他皱着眉头道:“驴子犯浑,你也学?” “大人,在没有得到你提拔之前,卑职做了整整十年的番子,这十年以来,卑职尽心尽力,从未有一刻懈怠过,可……” 徐缺猛然抓起桌边的酒壶,仰头猛灌着,热过的酒水泼洒在头脸、脖颈、胸口上,把血色的官袍都给打湿了,他看起来真像是流血了一样。 然而对此一切,徐缺却好似为未曾察觉一样,直到酒壶空了后,他方才一脸沉痛地看着李文轩,近乎发泄般低沉道: “可是,每次升官的人,永远都是那几个有背景的,我们这些苦哈哈只能当牛做马背黑锅,若不是大人不拘一格,这百户的官身,又如何能轮到我们呢?” “大人,徐缺说的不错!” 周龙竟然也一撩衣袍,跪了下来:“下官也斗胆说一句抬举自己的话,愿与大人同生共死!” 李文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哗啦——” 十多个番子中,竟然又有三人起身往前几步后慨然跪下。 “小人等斗胆,也想跟着大人搏一个前程,说一句抬举自己的话,愿与大人生死与共!” “诸位!”李文轩站起身来,随手端起一杯酒:“我李文轩未曾想过你们如此看得起我,既然是这样……那喝了这杯酒,从今以后,我们肝胆相照!” 跪在地上的六人,纷纷拿起身边的酒杯,看向李文轩,大口饮下,随后将手中的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以昭示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决心! “肝胆相照!” 第九十六章 叫什么大人?叫哥哥 并非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肆意的地快意恩仇。 剩余没有表态的番子中,有人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令人热血喷张的一幕。 也有人对此心生向往,激动地看着这一幕,却又强烈克制住自己。 他们这些人,混到了这个年纪,每个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谁也不敢轻易地让自己出任何意外。 北伐—— 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的字眼。 可这不知道是多古往今来,多少人的血与肉,堆积而成的肃穆庄重。 “兄弟们!” 李文轩看向这些剩下的人,重新端起一杯酒来。 众人觉得羞愧,有人不敢应答。 李文轩坦然一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此番离去,还请兄弟们守好了东厂这片净土。” 唐奇表情有些异样,东厂真的是个净土。 厂公借钱借了三个千户,才借到了一百五十两…… 估摸着整个天下最干净的地方,似乎真的就是东厂了吧? “大人!” 听到李文轩这番话后,这些番子们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大人没有鄙视他们贪生怕死,反而理解他们的难处。 “兄弟们都等大人平安归来!” 一个番子举起酒杯,大喊了一声,一口饮下杯中醇酒。 其余的番子们醒悟过来,纷纷捧起酒杯,起身向着李文轩敬酒! 李文轩再饮一杯酒,爽朗大笑三声后,推门而出。 疯驴子、徐缺、周龙和另外三个番子立刻跟了上去。 唐奇正在兀自感慨的时候,听着太子爷一边丈量某位佳丽的胸围,一边感叹道:“我要是也能像他那么潇洒该多好?” 唐奇一愣,随后摇头道:“这种潇洒学不来的,就像……” 他忽然酒醒,打了一个哆嗦,刚刚差点说出来的这句话是“就像医生和病人的游戏,也不是谁都能如你这般玩得溜的!” 好在…… “就像什么?”太子爷也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就像我们这样没人管!” 唐奇挑眉一笑,正自觉这话续地=得不错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泼水声,忙往边上跳开却已经来不及。 一壶热茶泼洒了他和太子爷,以及众多妖娆绝色的佳丽一头一脸。 “再敢乱说话,仔细你的皮子!” 思柔公主冷艳骇人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 过了一会儿,换上了干净衣服的唐奇和太子爷骑着马,领着几个心情复杂的番子走在街上。 “我要是能有个如阿妹这样宠我的娘子,那该多好啊!” 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的太子爷,竟然妒忌起来自己的妹夫了。 唐奇被夜间的冷风一吹,倒是酒醒不少,他挥了下手,让后边的番子保持一定距离,这才道: “我的爷,您这话说的,天底下大好的女子,不都等着你去挑选的吗?” “唐校尉,你不懂……身在皇家,想要得到真爱,何其之难?你看父皇……” “求您了,别说了行吗?”唐校尉都差点吓得掉下马背。 皇帝陛下的黑料,是您太子爷想说就说的吗? 您以为您是思柔公主呢? 再者,陛下的黑料,是自己这种小蝼蚁能听得吗? 胯下这匹又呆又蠢的笨马,让唐奇无比怀念骑着小红的日子。 只是可恨—— 不! 不可恨! 自己和李文轩还有一场约战。 唐大公子依旧相信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心上马赢回来! “罢了,不说了,我回东宫去了,再有几日就动身调兵北上了……” 太子是真的醉了,他打了一个酒嗝,有种迎风臭出十里地的强悍感。 转过拐角后,唐奇侧着脸看到了太子爷登上了一队禁军护卫的马车后,这才松了口气,挥了下手,对着后边止步的番子们挥了下手: “兄弟们,各自回家了!” “唐大人慢走!” 众多番子抱拳齐声道。 看着唐奇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后,这群番子中,忽然有人心中大感后悔起来。 只是,而今这般情况,人数已定,后悔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会儿去找李千户,表明心迹? 那不成了两面三刀的人了? 李千户也不会正眼看的。 怀着各自的复杂的心情们,众多番子也各自打着招呼骑马回家去了。 李文轩回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房屋里亮起来的灯光。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他有种用生命守护这抹灯光的强烈执念。 前一世,他虽然有数量不少的红颜,但却从未成家。 这一世……或许是上天看他不爽,半个红颜没有,反而是在青云楼那种必死之局中,捡到了一个媳妇儿。 原本以为是个灵魂很有趣的丑姑娘,哪曾想是个灵魂有趣、路子又野又彪的顶级美人儿! 甚至可以说,唐奇在酒肆里,对于那些陪酒姑娘们毫无兴趣,除了害怕让蹲在某处自己未曾发现的暗角落里的小娇妻伤心外……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妖艳女子的浓妆艳抹的颜值,和小娇妻素面朝天的绝美面容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或许有人山珍海味吃腻了,喜欢吃粗糠;但是李文轩肯定自己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娘子,我回来了。” 李文轩推开房门,换上鞋子,方才走进门后,脚步忽然一顿。 “江姑娘?你怎么会在我家中?我……我夫人呢?” 房东女儿……不,应该是前房东女儿忽然红了脸,讷讷道:“我是过来找大人有些事情……” “叫什么大人,叫李大哥就行。” 李文轩转身坐下,笑呵呵地看着江小小。 太清纯了。 真就是自己记忆中干净清爽的邻家大姐姐形象啊! 江小小红脸道:“大人,我比你大一岁……” “呃——”李文轩迷醉地靠在椅子上,摆摆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你有什么事情,我夫人呢?” “尊夫人傍晚时候随着两个仆人出了门,我过来的时候,透过虚掩着的门,发现炉子上还烧着水,就进来等着,原以为天黑后夫人会回来,哪曾想……” 李文轩疲惫地眯上眼睛:“没什么,有仆人跟着,我夫人不会出什么事儿……江姑娘,你方才说,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话带着点茶味,李文轩哪怕喝醉了,也能品得出来。 江小小已经嗅到李文轩身上浓烈的酒味儿,便知他定然是参加了什么应酬这类的事情。 “李大人……” “不是说了,叫哥哥……” 李文轩觉得眼皮很难抬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浓浊低沉。 “李……李哥哥!”江小小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里既觉得欢喜,又觉得羞耻——更觉得——好刺激!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她心头如火如荼地蔓延开来。 不知是炉火把江姑娘的脸映衬地酥红,还是她此刻的脸,本就红得发烫。 “说吧,是哪个恶霸想死了,敢欺负我的妹妹?” 李文轩的声音变得低沉可怖。 江小小吓了一跳,却又听出这其中的维护之意,便不觉可怕,反而觉得心安。 “这倒没有那个不开眼的……是是张小桂,他感念大人的恩情,想追随大人,还有……田高益,他也想追随大人!” “追随?”李文轩忽然一个哆嗦,白天厂公刚和自己说了的事情,怎么现在一副人尽皆知的样子? 谁泄了秘不成? 就算泄密,也不至于弄得这么人尽皆知吧? 坏了! 莫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千户大人瞬间酒醒了大半,目光错愕地盯着江小小那张清纯可人的脸蛋儿。 “你这个追随,他是正经的追随吗?” 第九十七章 让我看看这绿茶的表演 这追随还有正经和不正经之分吗? 江小小分不清楚这奇怪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只当做是李文轩酒后吐字不清所致。 “好教李家哥哥知道,张小桂和田高益等人,都感念大哥哥你的恩情,所以想追随你北上!” 李文轩揉着头,忽闻到了一股香味,眼睛从指缝里一看,是很正经的茶香。 他从江小小手中接过茶杯,轻轻呲溜了几口滚烫的茶汁。 脑子忽而清醒了些许,手捧茶杯问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北上的?” “城里已经贴出告示来了!”江小小有点惊讶道,身为千户的李大人,居然不知此事? “呃?什么?贴出告示来了?”李文轩拍了拍脑袋,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 “城里的告示说,金人挑起边衅,朝廷大发告示,招募有志之士,北上抗击金人!” “而根据市井之间流传出来的消息,东厂里边会有人亲自带队督军,所以张小桂和田高益,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大人您……” 一种被动被认可的感觉涌上心头来。 自己还成为了大武国的有志好青年了啊! 李文轩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笑? “那你明个儿让张小桂和田高益来见我便是……” 李文轩迷迷糊糊地说完这话后,竟然靠着椅子,就睡了过去。 “李哥哥?李哥哥?” 江小小连着叫了几声,却见李文轩始终没什么反应。 她此刻近距离看着李文轩轮廓分明的面孔,忽然感觉心跳变快,脸上也有些发烫。 凑得更近,就发现了李文轩眉宇之间带着一抹很微弱的稚气尚未退去。 “明明还是个小弟弟,为什么要叫人家叫你大哥哥呢?” 江小小轻语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迷怪的笑容。 “也不知李夫人去哪儿了?莫不是回娘家去了?” 江小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朝门外张望过去,周围空无一人,就连白日里鼎沸的工地上,此刻也寂静无声。 唯独有工地上风雪夜中的狗子,偶尔叫唤几声。 “也罢……” 江小小回过头来,咬了咬青涩的嘴唇:“李大人对于我一家恩重如山,若无李大人,我阿舅岂非早就已经含冤而死了?” 田高益是她舅舅这件事情,江姑娘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坦然相告的。 哪曾想李大人居然喝醉了,靠在椅子上就睡了。 眼下,夫人又不在……那自己总不能让李大人就这样靠在椅子上睡一夜吧? 于是,江小小倒了一盆热水,轻手轻脚地为李大人擦了擦脸和手。 然后……她等了片刻,也没见李大人酒后乱性,便只好悻悻地蹲下身去…… “没想到啊,在勾栏里收了那么多的版费回来后,还能看到如此刺激的一幕!” 某出逃公主止步,“盯着”屋内的一切,脸上露出强烈的满足感来。 她是看不见,但两个嬷嬷绘声绘色地描述,却很清楚。 以至于,思柔公主嘴里还啧啧称奇道:“京中有善口技者,此言不虚啊!” “这水声……” 出逃公主愕然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嬷嬷:“你们是个有经验的,能有这么大的水声吗?” 两位嬷嬷相顾无言片刻,其中一人拱手道:“夫人,我二人不善口技……” “罢了,问你们没用,你们听不到……” 思柔公主的表情在这番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忽然露出错愕之色:“她在给夫君洗脚……我就说嘛,哪来的水声?” 她一只手扶在马车窗户上,脸上带着几分思索之色:“这江老汉家,也算是数辈人都是良善的,也该让这样的良善人家发达一次了。” “若不这样,世人岂非都要说,好人没好报?” 左边的周嬷嬷是个机灵的,听着公主说完这话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劝慰道:“公主仁慈,赐给江家一些丝绸钱财便足矣,我朝并无驸马纳妾的先例啊!” 思柔公主轻蔑一笑:“那我朝也有瞎眼公主的先例吗?” 周嬷嬷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再说话。 另外一个秦嬷嬷倒是个妙人,立刻就道:“法为人定,我朝之所以没有驸马爷纳妾的先例,无外乎先前那些公主,无夫人这般的气度与对于驸马爷深厚的爱罢了。” 思柔公主脸上带着奇怪的满足笑容:“这个自然有……但更多的是,我看到这个,就会有种难以言表的兴奋……” 换言之,这可以归结为淫夫情节。 “再者……” 她忽然镇定下来,“我的眼睛看不见,总应该有一个我看得过去的人,和相公知冷知热才行,江家的女儿,就很不错,若以后驸马的身份曝光出去,再重新挑选的话,那就会选到一些心怀不轨之徒。” 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很是惊讶! 公主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这颗心,却聪明得紧。 “夫人,那我们现在先进去吗?” “不,再等一等。” 思柔公主脸上露出狡黠之色。 “圣人说,君子慎独,不欺暗室。而今我夫君迷醉不醒,我倒是想暗中观察一下,这江小小会不会趁机占我夫君便宜,若他只是帮衬着将夫君扶到床上后,就关门离去,那足可说明,此人的心胸品格,都是过硬的。” 周嬷嬷和秦嬷嬷闻言,暗自震惊地对视了一眼。 公主此番言论颇有深意。 而今家主外露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东厂千户,但这对于普通小民而言,已经是顶了天的大官人。 若是江小小趁机爬上了千户大人的床榻…… 那明个儿一早,千户大人为了名声,少不得要纳下这妾室。 甚至,江小小若是运作得好了,喧宾夺主,窃居室之位,也未必不可。 因为——公主殿下和家主,尚未登记造册。 说人话就是,还没有领证,只是同居状态。 武国虽然没有婚姻法这种东西。 但若是没有登记在册,明文结为夫妻的话,那确实会给心怀不轨之徒可乘之机。 在这种情况下,长得本就不差,又是近水楼台的江姑娘,若是真动了这个心思,先一步爬到了千户大人的床上…… 那喧宾夺主,窃居正室之位,似乎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除了少数人之外,可没人知道这位盲眼的准夫人,是大武国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 “听到了,江姑娘的心跳很快,她似乎真有这个想法,毕竟只要在这边躺上一夜,权势富贵可就都有了。” 思柔公主脸上带着略显狰狞的灿烂笑容。 “天下之间,人们总觉得只有男子才会苦心孤诣的图谋女子,却往往忽略了的一个更加重要的事实,女子其实更多的时候,更加懂得怎么去图谋男子。” 说完这话后,她挑眉露出得意的笑容。 因为自己便是这样一个穷极一切,图谋心上人的奇女子。 两位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的嬷嬷,深深赞同这番话。 寻常女子不懂这个道理,出于羞涩的女性本能不好意思深思这件事情。 但是出身于宫闱之中的公主殿下,却太懂宫廷中争风吃醋的媚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两位嬷嬷看到屋内的灯,熄灭了。 同一时间,思柔公主虽然看不见,但是她听到江姑娘的心,如同擂鼓一样的狂蹦了起来! 包括何况这些人,张小桂求李文轩赦免 第九十八章 夫人,我造人了? “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这权势富贵的诱惑吗?” 思柔公主轻叹一声。 秦嬷嬷瞪大眼睛,轻声道:“夫人,江姑娘她……她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得好惨,我们是不是过去……” 思柔公主凌乱道:“快过去扶起来,愣着干嘛!” 一个人如果摔倒后能喊出来,那问题不大。 如果摔倒后,喊都喊不出来,那问题就很大了。 这就像是医馆给人治病的时候,又喊又叫的病人,肯定没多大事儿。 反而是那些一言不发,坐着就不会动的,大有可能是极其严重,需要先行治疗的重病人。 两个嬷嬷和赶车的仆人飞速奔了过去,把下入户楼梯时,一脚踩空摔得近乎半晕过去的江姑娘搀扶了起来。 秦嬷嬷立刻掐人中,周嬷嬷立刻用力搓揉按压着江姑娘的胸膛。 片刻时间,几乎摔得昏死过去的江姑娘,方才“呵”的一声短促疾呼,大口喘着粗气,魂从地府中尖叫着回到了身体中一样,娇躯颤抖着看向身边几人。 “江姑娘别怕,你踩滑了,摔晕过去了,我等刚好回来,发现了你。” 思柔公主也跟在众人脚步后边,来到了屋外。 “啊——我,李夫人!” “别慌张,先把江姑娘搀扶回屋去再说,外边天冷。” 思柔公主含笑道,一切都从容不迫。 几人上手搀扶着江小小站起来,江小小被众人搀扶着一走路,才发现自己哪儿都疼…… 这入户楼梯本不怎么滑的,实在是因为先前搀扶着李大人上了床后,无意之间被李大人触碰到了自己胸前后,江姑娘瞬间敏感起来,心慌口干,仓促着给李大人盖好了被子,转身吹灯出门后,这才觉得两腿发软,脚下没踩踏稳了,失重感旋转而来的瞬间,就已经摔下楼梯不省人事了…… 只不过,这话,江姑娘可不敢细说。 坐下后,任由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为她轻轻推拿,确认是否骨折。 须臾时间后,秦嬷嬷松了一口气道:“万幸,未曾伤到骨头。” “既然如此,那你先送江姑娘回去安歇,明个儿去请大夫过来,为江姑娘瞧瞧,算我们家出诊金。” “李夫人,这如何使得,分明是我有事情求李大人的……” “当然使得。”思柔公主对江姑娘已经很满意,“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若无姑娘照顾我夫君,又何来如此摔伤呢?” 听了这番话,江小小又忍不住想起来此前跌倒前,两腿酥麻酸软无力的窘态,不觉已红了脸。 亏得此刻炉火旺盛,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火红。 可……一个人自以为很是私密隐蔽的心跳声,却在某位天赋异禀的公主耳中无所遁形。 看着江小小被搀扶着出门走远,周嬷嬷自作主张道:“夫人,既然您有这番心意,何不直接与江姑娘明说了呢?” “哦?你很懂纳妾?”思柔公主略感意外地扫了一眼周嬷嬷。 周嬷嬷不敢乱说,只是如实道:“老奴虽然不懂,但看江姑娘谈及家主时那般欢喜的模样,便也知少女怀春,不过如此了。” “急什么。”江小小摆手道:“且等日后再说。” “日后?” 周嬷嬷不懂,这事儿不应该趁热打铁的吗? 公主淡淡道:“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啊?” 周嬷嬷素来是个稳重的,可这次竟然叫出来了土拨鼠的叫声。 “聒噪,吵醒了夫君。” 公主不悦地挥手:“时间不早了,伺候我洗漱,明个儿,还有明个儿的事情呢。”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李文轩猛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笑眯眯的人影,正看着自己。 “夫人?” “听着夫君这略带疑惑口吻的声音,莫非以为,这时候应该是另外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地望着你,让你负责才对?” “这……这怎么会呢?”李文轩尴尬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喝多了?” “是喝多了,以至于什么人上了你的床,你都忘记了?” 思柔公主挑眉暗示着什么。 “不可能吧?”李文轩差点说漏了嘴。 “若非妾身回来得及时,只怕某人的清白之身从今以后可就不清白了呢!” “我——” 李文轩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有点百口莫辩的样子。 “好啦,客人已经到了门外,就不逗你玩儿了。”思柔公主娇笑着:“相公,你刚刚的样子一定好憨!” “我?我有吗?”李文轩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忽然又觉得,应该寻访名医,治好小娇妻的眼睛才是。 “思柔!” “怎么?” 李文轩沉吟了片刻,看着打水走了进来的周嬷嬷,便示意她放下洗漱的热水,自己站起身来擦了把脸,然后用粗盐开始刷牙…… 牙刷是手指…… 李文轩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要做的事情,真是忽然多了起来。 “思柔,东厂调我北上抓几个奸臣,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家里那匹黑骏马价值不菲,我想将之先买了,多置办一些田产,你看……” “咱们家当然是夫君说了算喽。”思柔公主温柔地抬起手,轻轻摸索到了千户大人的衣襟,动作轻柔地整理着。 “稍后便让仆人去马市那边找几个贩子过来,妾身虽然不懂马,但是平日里听着工地上那些工人们路过的时候,没人不交口称赞好马的,想来定然可以买个好价钱!” 李文轩心说,那可不是,这是唐大公子的坐骑,千两银子就跟玩儿似的。 “快的话……”李文轩琢磨着,“个把月就能回来,如果慢的话,可能要等开春以后了。” 如果真等到开春以后,那自己的坟头草一定长得很好。 只是,这种话,李文轩不忍心和思柔说。 但拒绝东厂的任命北上。 这也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身金鹰血色官袍的能量,能叫六部尚书见了,都以礼相待。 没有东厂的庇护,那些崔氏尚未被拔出的门生故吏,立刻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北上搏一搏,单车何止变摩托? “不妨事的,相公。”思柔公主温柔地说道:“公事要紧,无论多久,妾身都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四个字,忽然有种魔力,给李文轩浑身都灌注进去了无穷尽的力量一样。 “夫人放心,我先去见见张小桂他们。” 李文轩提起金背刀,走出门外的瞬间,看着黑压压一片的禁军忽然就迎着他跪了下来后,整个人满目错愕。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为首那人,正是身披甲胄的张小桂! 下一刻,所有的禁军齐声大喊: “拜谢大人再造之恩!” 再造之恩? 啥玩意? 什么个意思? 李文轩的头上已经冒出来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自己什么时候造了这么多的人? 第九十九章 我骑了一万两? “大人!” 张小桂跪在地上,仰起头来,看着李文轩,神色激动亢奋! 田高益就在边上,也是一脸神色激动的模样。 “这些兄弟和我一样,都是恩荫案彻查之后,重新补上的空缺,我等都愿意誓死追随大人北上!” “誓死追随大人北上!” 数百道跪在地上的身影齐声大喝道。 洪亮的战吼声,吓得边上那工地上的工人们纷纷变色,不少人都感觉两股战战,几乎要当场跪下。 直接面对这一切的李文轩,却丝毫不觉得恐惧害怕,反而感觉亢奋无比。 试问这天下有志男儿,谁人不想披甲纵马、驰骋疆场呢? “诸位,请起!” 李文轩伸手将张小桂搀扶了起来,随即看向其他跪在地上的甲士,虚扶了一把。 毕竟如此多的人,他不可能一个个地把人都扶起来。 “李某未曾想过,能得诸位兄弟如此看重!但必须与诸位兄弟说清楚了,恩荫案能侦破,一切仰仗的都是陛下圣明,我东厂厂公之决断,方才能将崔氏一族等这些害群之马绳之以法,绝非是李某区区一人能做出的什么再造之恩来!” 众人闻言,脸上大有恍悟之色。 李文轩也松了一口气。 他娘的! 你们是真会整活啊! 如此多的禁军士兵,直接来跪谢自己的再造之恩。 那你们想干嘛? 是不是给自己披上一身衣裳,直接叫万岁? 这不等同于把自己架在了水火上炙烤? 皇帝知道了,会怎么想? 朝臣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东厂知道了……嗯,自己就是东厂里人,如果有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估计直接就领着番子就来审问对方是否有谋逆之心了…… “虽是如此说,但我等还是要谢过大人的恩情。”禁军中,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瘦高汉子走出阵列,抱拳道:“我等感念朝廷恩德,又听闻大人即将北上与金狗开战。” 他转过身去,看向身后这群年轻人,感慨道:“他们的父辈,都战死在了山海关,与金人有着血海深仇。” “换句话来说,国仇家恨俱有,还请大人不要推辞,领着我们一起北上,别的话小人不敢夸海口,但和金狗开战,小人绝对冲在第一个!” 田高益亢奋着道:“大人,我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经验十足,算上我一个吧!” “哗啦——” 这不知姓名的瘦黑汉子单膝跪下,甲叶铮铮作响:“十七年前山海关先锋营幸存老兵寇平请战。” 张小桂从没觉得,自己的舅舅,竟然有如此帅气逼人的时候! “哗啦——” 三百多禁军甲士又跪了下去,齐声喝道:“十七年前山海关战死者后辈请战!” 看着这一幕,李文轩能清楚无比地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都在燃烧! “老李,士气可用,哀兵必胜!” 唐奇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李文轩身边,悄悄说了一句。 他生怕这位是个不知兵的,挫了这些人的锐气。 这三百多的恩荫禁军,父辈都在山海关死于金兵之手。 而今到了战场上,国仇家恨的情绪加在一起,敢死队都没他们猛! 李文轩没理会身边没皮没脸的唐奇,神色慨然地往前几步,抱拳单膝跪下,看向众多跪在地上的禁军甲士,洪声道:“愿与诸君同死!” 他是真没想过,要整这种拉拢人心的把戏。 可…… 气氛都到这里了,不这样也不行啊! “哒哒——” 马蹄声回荡在街道上。 三百多披甲禁军行走的甲叶碰撞声音,能吓得任何心怀不轨之徒肝胆碎裂。 李文轩道:“黑骏马我打算先卖了。” “啊?为什么啊?”唐奇紧张起来。 “你看这三百人,外加昨天晚上那五人,愿意把生死交给我,我难道不应该考虑下他们的家人?” “好兄弟,够义气啊!”唐奇琢磨了一下:“我现在能拿出五千两来买回大黑子,你要是嫌少的话,我可以先打个欠条!” “五千两?”李文轩瞪大眼睛:“你这是行贿吧?” “你扯淡啊,这是我爹养的战马,少说都价值七八千两呢!”唐奇看到李文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立刻怒吼一声,拨转马头,朝着后边猛冲了过去。 这他娘真是个败家子! 唐奇心中怒骂着。 枣红马忽然仰起头来,发出“昂昂昂”的畅快叫声来。 李文轩呆滞了片刻,拍了拍小红马的脖子:“那这么说,你真能价值一万两?” 好家伙,难怪唐大公子对你念念不忘啊! 这相当于是每天出门,就骑着一万两银票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以前那个世界,一些品种优良,血统出众的好马,上百万也不稀奇。 但没想到…… 呃—— 自己是真没细想。 一个军界顶级大佬的大公子,骑的马……简单对等一下,那怎么也是自己那个世界豪华跑车级别的吧? 而且,这战马还是前将军这样的顶级大佬亲手调教的。 就这个头衔,真拿出来买一万两银子,也有人打破头吧? 糊涂啊! 把这匹马买了,然后花个几千两银子走走后路,送送礼,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北上啊! 可现在…… 三百余禁军甲士招摇过市,前来拜谢请战。 大逼、狠逼、狼人逼、狼灭逼都装出去了。 你说你不玩了,要回家吃饭? …… 掌刑千户府邸对面的酒楼,依旧是靠着窗子的老位置。 武帝回头看了一眼儿子,连声叹气,都他娘是新生一辈的,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人家还是一个庶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没有得到什么良好的教育。 结果,一场恩荫案,直接拦下来了如此多的人心。 “父皇,依照儿臣看,这些人恐怕不能上战场。”太子是个不知死活的,还在对着李文轩的行为评头论足的。 武帝暗自磨牙,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父皇,北上和金兵交战,那打的肯定是金兵的精锐,再加上军队作战,本就不以个人武力为先,而是以军阵配合为主取胜。” 太子爷自觉自己的分析有理有据。 “这些人蒙受恩荫填补了他们父辈的职务,但客观点说,始终还只是一个新兵蛋子,对于各种战阵变化的道理,完全不清楚,这样的人到了战场上,空有一腔热血,却也无用的。” 武帝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子听着父皇那响亮的笑声,就知道自己一定说对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废物!” 然而,下一刻,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就伴随着皇帝的怒吼一并响了起来。 “朕让你读书,不是让你读死书!你这个猪脑壳!你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禁军恩荫是怎么传下去的啊?” 武帝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得太子爷满屋子找地方躲。 “父皇!说好了,不打脸的,你非要打……那也得告诉儿臣哪里错了吧?” 委屈巴巴的太子捂着脸,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你说父皇为什么打你?太子爷,你听好了,民女为你解释一二!” 某出逃公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推门而入。 第一百章 公主的手指秃噜皮 “思柔,为什么啊?” 太子脸上火辣辣的疼,完全没顾及皇妹“民女”这个奇怪的自称。 “在回答皇兄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皇兄一个问题,禁军中恩荫被顶替的三百一十六个人,是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下去他们的恩荫被顶替了的呢?” 思柔公主转身坐在椅子上,右手手掌平摊开来。 太子爷是个懂事儿的,立刻就给公主奉茶。 “此事我也有关注,是那个叫张小桂的,他把其他知道的恩荫被顶替之人的名字,都告诉了户部、刑部前去核实的官员。” “而另外找的人呢,又把其他知道之人的名字说了出来,一个传一个,也就全部都知道了啊!” “为什么啊?” 太子爷一脸问号。 思柔公主把茶杯递到了皇兄面前:“您请喝茶。” 脑子混沌的太子爷喝了一口茶,就听着皇妹语气坏坏地说道:“喝完了茶,润了润嗓子后,等会叫得响亮,父皇还不动手吗?” “他娘的!” 武帝听到这话后,脱下鞋子,冲到了太子身边,劈头盖脸地就猛抽了起来。 感情,皇帝陛下先前一直都在积攒怒气值? “啊!父皇!为什么打我啊!为什么啊?” 喝了茶的太子爷,声音果然洪亮了许多。 思柔公主笑得前仰后伏,在太子爷凄惨的叫声中,告诉了他为什么。 “父皇歇息一下,我告诉太子爷为什么?” 武帝一只手提着鞋子,扶着窗户,大口穿着粗气,怒喝了一声:“逆子!” 鼻青脸肿的太子躲在角落里,眼神求助的看向了皇妹。 “因为,得了恩荫的禁军后代,从五岁开始起,就要集结在一起,接受军事训练,骑马射箭知识基础,外加各种战阵变化之道,全部都要学。” “换言之,这些人虽然还不是禁军的身份,但本身所接受的训练,和最精锐的那一批禁军,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这种事情,太子爷身为储君,你居然不知道?” “你说,你该不该打?” 太子委屈道:“没人教我啊!” “那可真是巧了,我一介民女都知道的事情,太子爷居然说没人教你?父皇,你现在不打,难道等着别人造反,冲进皇宫来,杀了我们全家,然后又刨了我们的祖坟不成?” 思柔公主作出顾影自怜的动作,哀声道:“尤其是我这个长得漂亮的公主,到时候只怕死了,还有重口味的人刨出来玩呢!” “逆子!看打!” 武帝咆哮一声,提着鞋子,劈头盖脸地往太子身上招呼。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武帝是真的累了。 这与他和莲妃娘娘的鏖战,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性质。 那个累了,还能叫几个宫女轮番推背。 这个,不也能真的打坏了这混账儿子,但又要让他狠狠地长记性! 鼻青脸肿的太子爷离开了。 “父皇,看样子那些文官,真是把皇兄当做傻子来养了啊,禁军这种最基本的规制都弄不清楚,还说没人教。” 思柔公主凭着感觉摸索桌子上好吃的果脯。 武帝端起茶水来,叹了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我大武国立国都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年了。” 思柔公主始动安慰人的,她嬉笑道:“放心,按照以前那些王朝国运时间来算的话,咱们运气好,还能活个一百来年……” 武帝摇头道:“金国的新皇帝很厉害……这次的边衅只是开始,若能扛过去,我们是可以在拥有十来年的和平,但……” “到了你皇兄临朝的时候,我担心完全就没人能带兵打仗。” “我相公不行?”思柔公主冷笑:“我可没想过做一辈子寡妇。” “一个人如何力挽狂澜?”武帝这次没有生气动怒,轻声叹道:“文官主宰朝堂的时间太久了,这些人都是不知兵的,等到老一批的将军们没了,武国就要无人可用了。” “父皇,若没有我相公,今日你我父女就先抱头痛哭一顿,然后趁我们活着,为我们自己多烧点纸钱,免得将来到了地底下,无人祭奠。” 思柔公主轻蔑地笑着:“可现在,有了我相公在,你就把皇兄放心交给他便是,这大武国,还亡不了呢!” 丢下这话后,思柔公主抓了一把桌上的果脯,在武帝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走到了门边上,忽然止住脚步道:“让宫里送点零嘴过来,相公去北边了,我一个人待着闷。” “还有,找几个御医过来……”思柔公主搓了搓手指,她本想着将手指上的老茧弄掉的,可忽然想起来相公不在,这老茧掉的肯定快,甚至会秃噜皮了。 于是,思柔公主话锋一转道:“让他们随军,这一批北上的人,将来或许就能成为皇兄的天子亲军。” 看着女儿的背影快走远了,武帝猛然追了过去,大声问道:“思柔,为什么你皇兄就不能这样和我说话?他对为父,总是带着一种天然的敬畏?” “因为……他不仅是你的儿子,还是天下的储君,而我就不一样了。”思柔公主微笑着“看向”父亲,“我只是你的女儿。” 东厂衙门司,四大掌刑千户齐聚一堂。 李文轩也算是第一次好好认识自己的另外两位同僚。 “齐万升,齐千户,以前是禁军中的武将,被人诬陷下狱,全家都送到了刑场长,差点就给咔擦了,是我给他在刑场上翻案的。” 楼晚西热情地给李文轩介绍道。 这是个身形魁梧如同莽牛一样的壮汉,年岁四十多,正当壮年。 “李千户!”齐万升气场很强,声如洪钟,是典型的战将式人物。 李文轩抱拳一礼,笑道:“齐千户!” 楼晚西继续为李文轩介绍第二位千户:“宋玺,宋千户,之前最高干过刑部右侍郎,因为牵涉到一起公主偷情案件中,差点被人害死,也是我带着人破了案,还给他清白之身的。” 李文轩看着宋玺那一脸肾虚的模样,真就差点借一步说话了。 “请把最劲爆的那个版本留给我……”李文轩低声道,但这个“低声”却又恰到好处的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哈哈哈——” 东厂衙门司的大堂内,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行了,扯过淡后,那咱们就来说说正事儿。” 楼晚西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目光扫过众人。 李文轩等三人不由得肃穆起来,知道这是要说北上处理边军中,那些杀良冒功将领的事儿了。 第一百零一章 北上之斩首行动 “自古以来,杀良冒功是最不能容忍的恶事!” 楼晚西声音低沉,面色冷厉。 “杀良冒功案上报之后,陛下高度重视!” “勒令刑部、户部、吏部秘密审查,对外宣称处置的人,都是恩荫案,以此麻痹边军中,一共五处杀良冒功案的地方镇守武将。” “我们的任务,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北上,做掉这些武将,然后稳住军心不乱,同样也有密诏,让其他的武将出任这些地方镇守武将。” 他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了几分:“当然,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地方上那些武将,也会受到秘密命令,到时候协助我们执行斩杀行动的。” 几人闻言,凝重的神色稍微缓和些许。 李文轩面上却流露出一抹沉思之色来,话是如此说,可厂公给自己的安排,却不是这样的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文轩异样的脸色,楼晚西道:“李千户,你的任务先前厂公已经和你说过,现在再加一条,那就是处死狼山口的镇守武将,以及相关参与了杀良冒功案的人。” “明白!” 李文轩略微松了一口气。 “至于其他的四位杀良冒功的镇守武将……” 楼晚西的目光扫过边上的宋玺和齐万升。 “你们两人平分下去,正好是一人两个,自个儿选呢,还是把这四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捏成小球儿,丢进暗箱里抓阄?” “这就不用。”齐万升道:“运气不好,抓到的镇守武将,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那处理了东边的人后,又要跑西边去,这不累都累死了,我先来选吧!” 宋玺也点头称是。 楼晚西闻言,微微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你们两个一起选吧。” “是!” 两人应了一声,阔步上前,拿起来了桌子上摆放着的册子,开始选了起来。 李文轩也凑上前去看了看。 狼山口镇守武将名字叫做耿忠诚…… 李文轩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道:“耿忠诚耿忠诚,你可是一点都不忠诚……” “这挨着狼山口的一处要塞青山城,这里的镇守武将叶铭,他也杀良冒功了啊?” 宋玺略觉惊讶地扫了一眼齐万升。 李文轩听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这叶铭和齐万升,莫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国法面前,休要与我说这些废话。”齐万升扫过宋玺那张肾虚的脸,无所谓道:“我选北关口、雁门山两处要塞,你们选哪里?” 宋玺道:“既然如此,那我选青山城、得胜口两处……”这话说完,他边看着齐万升,露出一抹怪笑:“老齐,你小姨子……” 李文轩脸上瞬间露出精彩的表情来。 小姨子都整出来了。 那齐万升和此人,莫不是连襟? 齐万升轻叹一口气:“依照国法,叶铭杀良冒功,当处以极刑,妻子家人一并株连,我就算是有心庇护我妻妹,却也力所难及,你到时候给她一个痛快,别在她死前,让人凌辱她便是了。” “真不救啊?”宋玺略显惊愕地看着齐万升。 “你不怕砍头,那我做主,将我小姨子许给你。”齐万升有点厌恶地扫了一眼宋玺。 宋玺悻悻地看向了楼晚西。 楼晚西眼神冷漠,表示此事没有任何操作的空间,他只好将目光看向了李文轩。 这位是驸马爷,如果他愿意说话,楼老魔也得思量一二。 结果…… 李文轩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心中暗想:这家伙指定哪有点病…… “行了,既然都选好了,那就各自下去准备,今天晚上你们两人连夜出发……李千户你留下,我另有话说。” “是!” 齐万升和宋玺两人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李文轩和楼晚西。 这时候,一个侍从送进来了两杯茶。 楼晚西微微一笑,端起一杯,示意李文轩端起另外一杯来。 “参茶啊?”李文轩也是个有见识的,吃了一惊。 “上边给你的嘉奖……听说你都混到要把价值万两的顶级战马,当做普通战马,买个千把两银子的地步了?” 李文轩老脸一红,东厂里果真是没有秘密的…… “这事儿……” “放心,这次你立了大功,朝廷对你的恩赐都下来了,参茶厂公留了一半,当做兄弟们日常奔波的奖赏,你没意见吧?” “我这么年轻,完全不需要这东西的,全部留下也行……那具体有多少赏赐?” 李文轩自以为,现在正在修建中的房屋,就是最大的赏赐,没想到还有啊! 这样的朝廷,真是值得自己卖命。 “纹银四千两,田地五十亩……这个是私田,从崔氏抄家得到的,本来是要赏赐你一百亩地,但是户部那边斜插一杆,和厂公干了一架,就只有五十亩了。” “户部尚书之前拉拢我,我没理会,这人真是个小心眼儿的。”李文轩鄙弃道。 楼晚西笑了笑:“你现在恨人家,实际上人家是在护着你呢!” “嗯?”李文轩没动这话,什么意思,这个也叫保护? “算了,你以后就懂了。”楼晚西摆摆手,接着说道:“除此之外,绸布一百匹,锦缎一百匹,外加一个仆从……” “东西都已经送往你家中去了,你晚些回去就知道了。” 楼晚西的语气顿了一下:“这个仆从,就是疯驴子,这点是我帮你申请的,够意思吗?” “楼头儿,赴汤蹈火啊!” 李文轩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楼晚西忙摆手道:“行了,收敛一二,现在你我平级,今个儿厂公有要事,不然也轮不到我在这里撒威风……给你的赏赐就这些,你娘子在家也不用担心谁敢欺负她,东厂的兄弟们都会往那边多巡逻的。” “再者,千户这个级别,边上有东厂的暗子日夜盯着,你要是好奇是谁,自个去案牍库翻翻,就能找到你家边上的暗子是谁了。” “这个完全没兴趣。”李文轩摇头,他又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直到谁是暗自,确实没多大的意义。 “猜出来你就是个不爱看书的。”楼晚西放下茶杯,迟疑了片刻:“赏赐就这么些,算是很丰厚了……另外我有一件私人的事情想找你帮忙。” “违法吗?” 李文轩看楼老魔如此为难的样子,立刻就感觉不对劲。 楼老魔一愣,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个机灵的,一下就察觉出来……” “我与你明说了,这事儿不仅违法,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掉脑袋,那你还不做不做?” “瞧你这话说的,以我们这把关系,那肯定是……” 李文轩无所谓地笑着,随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放下茶杯,老王翻墙般的迅猛夺门而出,只是眨眼时间,便已经消失在了楼老魔的视线中。 “做不了!” 三个字的回音响彻在屋内屋外。 楼晚西却面带微笑,好似这一切本身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神奇的是…… 刚消失不见的李文轩,忽然又身形一闪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脸上带着极其古怪的神色,阴阳人一样打量着楼晚西。 “我忽然有感兴趣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快说吧!” 第一百零二章 拯救小姨子 “我虽然想到你会回来,但是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 楼晚西脸上带着几分愉快的笑容。 一个东厂的人,听到违法程度达到掉脑袋的活儿,怎么可能不心痒痒呢? 李文轩却觉得,能干掉楼头儿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的。 当然,这只是开个玩笑。 必要时候,他得劝一劝楼头儿,别冲动。 李文轩转身坐下,看着楼晚西:“还不说?” “别着急,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那就直说。” 楼晚西沉吟片刻:“保住齐万升小姨子的性命。” “楼头儿,你都清楚这是全家问斩的活儿,你还让我做?” “你先别着急,等我把事情具体说清楚。” 楼晚西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依照我大武国的规矩,边军镇守武将,每年都有一次亲属前往边境探亲一个月的时间……” 他补充了一下:“是非战时期,如果边境打仗的话,那这种探亲就会取消。” “换句话来说,齐万升的小姨子,现在就在边军中探亲,否则的话,我也不敢这么做。” “也就是说,这少妇到了边军中,所以你觉得有了操作的空间。” 李文轩明白了。 “你是个聪明的,一点就会。”楼老魔充分表达了肯定。 “楼头儿放心,我会单独派人,率先处决了这少妇,绝对不叫楼头儿为难。” 李文轩笑了笑,东厂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八个字,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是真真有这样的权力。 楼晚西一脸无语:“你知道这女人是什么身份?” “不清楚,但不管什么身份,她夫君杀良冒功,她就该跟着死。”李文轩无所谓道。 “你还年轻,有理想,有梦想是对的,可有些时候,并不是看起来对的事情,就是对的……” “楼头儿,你是不是和这女的有一腿?”李文轩吸了吸鼻子。 楼晚西嘴角一抽,李文轩看得出来他想骂脏话,也做好了和楼晚西对骂的准备。 毕竟,骂人这回事儿,文轩这一生,不弱于人。 “罢了,直接和你说了吧,这女人的父亲当年是陛下身边的御林军统领,山海关一战的时候,她的父亲为了挡住金国的精锐直扑陛下,力战而死,为国捐躯,留下这两个孤女,姐姐嫁给了齐万升,妹子嫁给了那个该死的叶铭……” “你的意思,是陛下想保住这女人?”李文轩挑眉一笑,眼神里透露着另外一层意思。 “杀良冒功的事情一旦公开,边军那边的反应肯定会很大,正常情况下,这个女人肯定要死,但这是陛下救命恩人的女儿,陛下也没有办法明面上下诏赦免他——” 楼晚西脸上露出一抹厉色:“规矩是定死了的,可我们东厂身为陛下的内侍,手中有可以操作的空间,就需要把这个女人救出来。” 李文轩伸手:“拿来!” “什么啊?”楼晚西一脸懵。 “陛下的密诏啊!”李文轩一脸单纯:“若没有陛下的密诏,这事儿你就算是说破天,这少妇也保不住。” “你……你对杀良冒功很是痛恨?”楼晚西察觉到了点什么。 “我只恨李虎没有杀良冒功,否则的话,我也会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 “你是真的彪啊!”楼晚西一阵无语,摆手道:“密诏我没有,这是厂公秘密吩咐我的事情,而且指明了要你来做……” “宋玺会配合你,他会先把人送到狼山口,到时候伪装成为商队,你出钱把这个女人买下来……” 楼晚西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个一毛不拔的,特意强调道:“不管你花了多少钱,东厂都报账。” 李文轩笑得灿烂:“嗯?我出钱买下来,那这个少妇我能用来暖床吗?” 楼晚西头都要裂了,“李小子,你真是个混账……罢了,如果你口中这个少妇不介意吃你这个嫩瓜的话,你们自己开心就好……” 楼老魔揉着头,忽然有点庆幸这家伙升官后和自己平级了。 否则的话,有这么一个下属,真是要少活十年不止。 “还是不行,没有陛下的亲笔手谕,我不会做这件事情。”李文轩严肃道:“而且,你们真做了,别怪我不顾同僚情谊。” “你——”楼老魔又惊又怒。 “行了,人家为你好,你还瞪着眼人家?”李总管忽然走了进来,斜睨了楼晚西一眼。 李文轩和楼晚西两人忙起身行礼:“参见厂公!” 李总管转身坐下,又斜睨了楼晚西一眼:“出去想想,你这性子,人家后辈都看出来为了保你狗命,还在这里和人家叫?” 楼晚西歉然地看了一眼李文轩,很显然,这老魔头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后生是在保护他。 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情,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没有手谕,一旦事发,就会被推出去斩首。 一旦有了手谕,就算是事发了,那也会被强力遮掩掉,或者是推出其他的替罪羊。 只不过,楼老魔心甘情愿为东厂,为皇上去做替罪羊,去死。 可是,李文轩不这么想。 一个还仅仅是掌刑百户,就能搞定三位谋反王爷的人。 凭什么要为这样的事情冒险,甚至于丢掉宝贵的生命? 明明,只需要请来一份手谕,就可以完全避免的。 如果皇帝真的连一份手谕都不愿意给,那真是叫李文轩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那个昔年救命恩人小女儿活着? “厂公,若是没有圣上的手……” 李总管挥手打断了李文轩的废话:“咱家就问你,这事儿,是咱家要求你必须做的,但是却没有手谕,你做不做?” 李文轩挺起腰杆子:“东厂听命于陛下,而不是听命于厂公,厂公要做这种违背我大武国律法的事情,那下官就只能选择去告御状了。” “他娘的——”李总管气得不轻:“你小子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做怕的啊?” “厂公说笑了,远的不说,咱们就说说青云楼事件中,下官那会儿不过仅是一个区区掌刑百户,可又何曾怕过一死?” 看着眼前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年轻人,李总管却忽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很好,我东厂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 “呃?”李文轩听了这话,忽然一愣。 他原本的意思是,自己在这里和楼晚西抬杠,坚决表现出来自己绝对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坚贞傲岸品格。 从而惹怒了几位大佬,将他从这次边军杀良冒功案中踢出参与行动的资格…… 于是,他就可以愉快的和小娘子每天没羞没臊的生活,不用去边关搏命了。 哪曾想……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 李总管这忽然冒出来的一番话,瞬间就给李文轩干破防了。 感情——刚刚都是演的? “厂公,您的意思是……” 李总管看着忽然变得呆蠢模样的李文轩,得意地笑着,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张明黄色的帛布。 看到这张帛布之后,李总管的表情也变得肃穆起来。 他昂首挺胸地站起身来,神情庄重地看着李文轩,提高声音道:“千户李彪接旨!” 草! 没想到还真是演的。 李文轩心里大骂一声,却也不敢懈怠,忙跪下迎接圣旨。 “臣!东厂千户李文轩,接旨!” 第一百零三章 加封讨逆将军 “受命于天大武皇帝诏曰:朕自御极,山海关一战国难捐躯者甚重,前御林军统领之女,无辜受牵连边军杀良冒功案中,朕特此赦其死罪,更改姓名,着千户李文轩庇护之,不得有误!” 武国的圣旨很一般,没有那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开篇格式。 但李文轩又觉得,这个受命于天大武皇帝,其实和奉天承运皇帝也差不多。 “臣,李文轩接旨!” 手捧圣旨,李文轩站起身来后,却一脸无语地看着李总管。 “小子,你这什么眼神啊?” 李总管无语道。 李文轩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咱瞎说话,既然有这个圣旨,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就为了吓唬一下我?还是考验一下我东厂群众对于陛下的忠诚?“ 李文轩一边收起圣旨,一边轻蔑地看着李总管:“厂公,你拿这个考验东厂干部?那个东厂的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我——” 李总管顿时被李文轩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子神奇地阔步出门。 “楼头儿?这你都知道?” 李文轩斜睨楼晚西。 楼晚西干笑一声:“说不知道你也不信啊!” “那先前说的那番话,就单纯只是为了考验我?还是……齐万升和宋玺都知道?” “他两人对此事毫不知情。”楼晚西微笑道,“但考验你是真的,如果你这次真就这样答应下来,上边反而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 “那我之前说的,如果这个少妇有需求,我买一换一,算任务失败吗?” 楼晚西不是没想过李文轩是个爱装逼、装狠逼的,但是他却是没想到,李文轩这么能装逼…… 楼老魔带着点破防的口吻轻嘲一声:“你有本事,你还三个都行!” “那好,这话可是你说的!”李文轩挑眉笑着,潇洒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脑子里,则回忆着前一世那些生双胞胎的秘方儿。 “李千户!” 楼晚西忽然喊道。 李文轩头也不回地喊道:“谢就不必了,只求以后你看着我要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时候,也记得劝说我一下就行!” 楼晚西心情大好,朗声道:“那是必然!” 大丈夫不言谢。 李文轩走远后,楼晚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 “大人,看样子,你是非常看好他啊!” “这样一个有原则的人,别的地方或许会不喜欢,但是我东厂上下,谁会不喜欢守规矩的人呢?” “行了,现在东厂四位千户,走了三个,剩下的事情有你忙了。” 李总管摆摆手,悠闲地往门外走去。 楼晚西见了,忽而神色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没说。 “大人!” 李文轩这边刚刚到了前院,徐缺就迎了过来。 “有什么事情?”李文轩问道。 徐缺道:“那个何宽在大牢里边写了一份血书,说自己不想那么窝囊的死去,想要上战场,杀几个金人垫背,您看……” “有点意思……”李文轩沉吟片刻:“带……带他来见我。” 他本想说,让徐缺带着他去见何宽的,但是一想到那监狱里边的味道是何等上头…… 还是让何宽来见自己吧! “是!大人!” 李文轩转身进了千户日常的班房,疯驴子这边立刻过来倒茶,提了一个火炉,放在李文轩手边。 一转身的工夫,又给李文轩弄来了一堆小零食。 这其中有葵花籽、金瓜子、松子、核桃、板栗、外加各色果脯蜜饯,称得上是应有尽有。 “派番子,给夫人送一些回去。” 李文轩这会儿算是真正的连吃带拿了。 都做千户了,我还不往家里搬点东西,那这千户不是白做了? “是,主子!” 疯驴子说话的时候,心里是带着欢喜的,从他的声音上边能听得出来。 须臾时间后,何宽来了。 “大人!求求你了,给小人一个机会吧,小人绝对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冒名顶替了那个兄弟,只是想回去杀贼啊!” 这人一看到李文轩,就挣扎着跪了下去。 李文轩摸了摸下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或者,换个说法。” “你觉得张小桂会同意这事儿?” 何宽咬咬牙,下定了某种觉醒一样。 “我是个心软的人,最见不得别人求我。”李文轩看向边上的徐缺,笑了起来:“小桂正在外边,去把他叫进来。” “是,大人!” 徐缺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大人什么时候是个心软的了? 真要是个心软的,那崔氏一族哪里至于这么惨啊? 不对。 大人一定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计划! 须臾时间后,张小桂一脸寒霜地走了进来,朝着李文轩拱手道:“大人!” “事情徐缺都和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李文轩挥了下手,看向那一脸复杂之色的何宽:“你二人外边说去。” “是!” 张小桂躬身一礼,往外边走去,身上的甲叶作响,威武之气弥漫。 “大人,这边有禁军北大营送来的军帖,要您过目。” 疯驴子这会儿捧着三册名单走了进来。 李文轩皱着眉头看了看,愕然道:“怎么是从御林军中调拨了一千人?禁军中调拨了一千人,另外一千人,还在边关等着我们?” “这我哪知道啊!”疯驴子尴尬一笑,随即两眼放光道:“大人,这御林军据说可都是我武国最强的军队,一千人打几千人都不成问题……” “大人,户部来人,说是宣读您的任命诏书。” 徐缺快步走了进来,一脸激动道。 “我的任命诏书?” 李文轩忙站起身来,往外边走去,一个看起来挺威风的官儿,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外加其他披甲带刀,威风凛凛的大内侍卫。 这些人手中身边摆着几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李文轩看在眼中,心中暗自惊奇。 先前楼晚西可是把给自己的赏赐都说得很清楚,已经往家里送过去了。 没道理现在单独又给自己来一次赏赐吧? 难道——这是皇帝给自己的封口费? 呃? 不至于吧? 皇帝还要讨好自己这个下臣? 李文轩有觉悟,自己可没那么大的脸。 “东厂千户李彪接旨!” 那面色威严的户部官员一抖手中的圣旨,就大声念了起来: “受命于天大武国皇帝诏曰:自今日起,加封东厂千户李彪为讨逆将军,依旧领东厂正五品衔,北上之日,好统辖各军;自北上归来之日,上缴讨逆将军印绶,解除讨逆将军尊号。” 李文轩一听,瞬间懂了,这是给自己一个讨逆将军限时体验卡啊! 等到时间过了,这个封号要收回的? 这大武国的皇帝,真会玩儿啊! 不过,李文轩却自信,只要这三千兵马到了自己手中,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能力后,舍不得收回这个讨逆将军的封号! 待在东厂这样是非汇聚而来的是非之地,哪里有在边疆手握兵权好? 只要能完美地从东厂千户过渡到边疆手握重兵的大将。 李文轩不仅可以无惧崔氏一族那些门生故吏的复仇,更是不用如同现在这样,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毕竟! 面对手握兵权的大将,就是皇帝本人,也得思量一些事情,那些能做,那些不能做的。 压下心头这些令人心潮奔涌的想法,李文轩洪声慨然道: “臣,讨逆将军李彪接旨!” 第一百零四章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李将军,请起来吧。” 户部官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李文轩,待得李文轩双手接过圣旨之后,这官员便冷淡道: “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给李大人的,李大人自个儿慢慢看,本官还需要回宫里去回报陛下呢!” 丢下这话,这户部不知名的官员,便拉着一张臭脸转身往门外走去。 其余的人也冲着李文轩拱手一礼,转身跟了上去。 李文轩看了看手里的圣旨,对于此人如此无礼的模样却并未放在心上。 搞不好,此人就是崔元海的门生故吏呢! 既然是仇人? 那可得打听清楚了才是。 “这人叫什么名儿啊?” 李文轩叫住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听着李文轩问这户部官员的名字,瞬间就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来了冷汗。 这甭管是谁,让东厂一个千户记住了名字,那绝对不是好事儿。 甚至,就连被叫住问话的路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回大人的话,这位是户部员外郎,贾雨村贾大人!” “贾雨村?”李文轩点头道:“很好,我记住他的名字了。” 小太监闻言,颤声道:“大人有所不知,他的恩师是当今的户部尚书,所以此人多蔑视权贵,孤傲不从众。” “哦!原来还是个有背景的?”李文轩无所谓了,只要不是崔氏一族的门生故吏就行了。 因为,方才楼晚西已经说过了,厂公为了争朝廷赐给自己的百亩地,和户部尚书干了一架。 而今,户部尚书的得意门生来传旨,能有好脸色,那才真是怪了呢! 不过,分明是你师父扣了我五十亩地,你还来我这甩脸子? 好好好! 李文轩都忍不住拊掌了,你最好这辈子都奉公守法,做个好官儿。 “他娘的,刚刚出去的那是谁啊?他爹死了,还是他娘死了?脸怎么那么难看啊?” 唐大公子搓着手走了进来,然后就跟回到自家家里一样,催着边上的番子快给他弄个火炉子烤烤脚。 还不忘记扭头和李文轩打招呼:“老李,黑骏马暂且留下,我压了五千两银子给你夫人,这马儿,我迟早要赢回来。” 李文轩乐了。 真没见过这提款机主动吐钱的。 “比剑这事儿,就等到了路上,我觉得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直接开始吧。” 李文轩其实早就恢复好了,现在这么说,只是怕出征前就“提款”,对于提款机的伤害可能大了点。 毕竟,提款机只需要准备好被提款就行了,而自己需要考虑的那就多了。 李文轩心里觉得,自己真是为了这个提款机操碎了心! “哟!这是……讨逆将军的封号下来了?” 唐奇一边烤着火,一边羡慕地看着李文轩,对于比剑的事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知道这事儿?”李文轩转身坐下,挥手让疯驴子把箱子一口口地打开。 “瞧你这话说的,我家老头那桌子上,有什么东西能逃过我的眼睛?” 唐大公子大气地摆手。 最多也就是看不到了不该看的,挨一顿毒打后禁足在家罢了。 就这么点惩罚? 老头子是多多少少有点看不起自己这个反骨仔啊! 疯驴子打开第一个半人高的木箱,顿时瞪大了眼睛。 “青金印绶啊!”唐奇凑上前去,瞪大了眼睛,随后满脸疑惑:“这不是三品才有资格佩的?” “因为这个讨逆将军是临时的,此青金印绶到了北边关键时候,能拿出来号令边军,听从我……我们李大人的命令!” 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部位全部被药带包裹起来的赵烈走了进来。 若不是身上的血色斗篷货真价实、腰间的三尺官刀无人敢伪造,他裹成这样,又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只怕连东厂的大门,都走不进来。 “你是——” 李文轩和唐奇看到这个布袋哥的时候,几乎露出来了东厂衙门司门卫一样的疑惑表情。 “我啊,李大人,唐校尉!” 见两人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赵烈只好道:“角色扮演啊!” “赵百户啊!” 李文轩惊愕道,忙招呼关系户坐下。 “你这脸上是……” 李文轩惊讶地问道。 唐奇则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他娘的谁啊! 把太子爷挠成这样? 对自己的九族,就没有一丁点儿爱了? 全是恨? “啊切——” 刚回到皇宫中的陛下,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疑惑地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怪异之色。 “奇怪,哪个想灭九族的王八蛋,竟敢在背后骂朕?” 赵烈摆摆手:“昨天晚上玩得有点野了……不过大家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个东西上吗?” “青金印绶!” 李文轩将那青金印绶捧在手中,转过来扫了一眼,底部用古拙的篆体文字雕刻了厚重的五个字“讨逆将军印”。 唐奇也凑上来看了看,惊异道:“这是新铸的吧?我记得讨逆将军是正四品的封号将军,陛下给新提到了正三品的品阶啊!” 说话之间,他还用眼睛乱瞟太子爷。 赵烈无视了这家伙暧昧的眼神,点头道:“我偶然听着家中长辈们谈话说的,李大人手持这青金印绶,能调动边关万余大军听命,拥有先斩后奏边庭大将的权力” “好呀,就算只是临时的,那也很威风了啊!”唐奇一脸羡慕地看着李文轩。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那也不可能直接就动手斩了边庭大将。 那再加上这青金印绶,那份量可就是相当重了啊! 李文轩摇摇头,现在是爽了,可等到讨逆将军体验卡到期后,那可就难受了。 毕竟,装逼这种事情。 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来。 “打开这个箱子!” “一副战铠!” 疯驴子一看,双手提起整齐放在箱子里的玄黑色铠甲。 “玄甲?” 唐大公子惊叫道,随即爱不释手地摸了上去。 那种样子恶心极了,就跟刚包下来了一个花魁的初夜似的。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唐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点恶心,扭头疑惑地看着李文轩。 “那我应该!啊!哇瑟!耶耶耶地喊几声?” 李文轩的反应实在是尴尬。 “这玄甲,称得上当今天下最好的最顶级的铠甲了,我家老头儿也才得到了一套,平日里宝贝得不行,只有过年的时候,陛下开宫廷宴会,他才会穿在身上出去炫耀一下的。” 李文轩一听,立刻打开了唐奇的手:“请你离我的宝贝铠甲远一点!我怕你摸坏了赔不起!” “啊!我——” 唐奇一脸郁闷,亲自动手打开了第三个箱子。 皇帝的女婿,待遇就是好! 这真没什么好说的,老丈人对女婿好点,有什么不可以的? “日!刀剑双佩!” 哪曾想,唐奇一打开,就爆了粗口。 第一百零五章 到底谁才是官二代啊? 羡慕完全写在脸上的唐大公子,轻手轻脚地从里边捧起一口战刀和一口战剑。 他这一副真怕弄坏了赔不起的样子,顿时把李文轩逗乐了。 看到这两样东西之后,太子爷也坐不住了,忍不住上前去摸了几把。 “这两样东西,都出自于朝廷官匠人中的顶级大师之作……”太子眼馋不已:“李大人,你之前在青云楼被斩断的玄铁刀,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粪土啊!” 李文轩有点震惊了。 先前看到整套玄甲的时候,这关系户眼中毫无波澜。 可现在反应却也这么大…… 李文轩忙站起身来,将那战刀和战剑各自抽出鞘来。 “嗡——” 左手剑右手刀,粗略一看之下,李文轩都被这两口兵刃惊讶到了。 其上锋芒如霜雪常驻,稍一挨近,便感觉寒气逼人。 这玩意儿砍人,绝对是切瓜砍菜一样舒服。 甚至,就连被砍的人,也会觉得舒服——因为太锋利了,完全就感受不到什么痛苦,就已经无了。 除此之外,单独看其本身的卖相,那也是完全可以当作传家宝收藏起来,一代一代传下去的绝世珍品! “这铸造刀剑材料,恐非凡铁吧?” 李文轩下意识道。 “李大人眼力不错,这锻造刀剑的铁,乃是昔年山海关之战得胜后,天降的陨石,被运回京城后,高手匠人融化后打造而成的。” “当时一共打造了九对这样的刀剑,这刀剑吹毛断发,削铁无痕,断玉无声,陛下曾赐一一赐下名字。” 李文轩一听,转动左右双手中的宝刀宝剑看去。 果真有名! 刀曰冬雷,剑名紫霄。 冬雷刀、紫霄剑! “据下官所知,我朝之中,唯有四镇将军得到过这样的赏赐,李大人年轻有为,得到冬雷刀,紫霄剑,将来的成就,只怕远胜于四镇将军!” 太子爷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大武国的限量版刀剑双配,他真是不知道眼红了多长时间。 可皇帝就是不给! 表示这是赏赐功臣的,你一个将来的皇帝,老盯着这些玩意儿干嘛? 甚至还批评他这是舍本逐末! 父皇,儿臣知道你在某些方面是个偏心的,但没想到你这么会偏心啊! “还有一口穿云弓,外加一套特制的护身软甲。” 太子爷亲自上手,打开来了最后一口大木箱子。 他看到里边的东西后,真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护身软甲,是当年父皇山海关之战穿过的。 这玩意儿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二十步的距离之外,弓箭都射不穿。 近距离之下,被刀枪剑戟劈中身体,也休想斩破。 以至于将作坊那些高手匠人们想要仿制,都仿制不出来。 以为,他们完全就找不到制作这种软甲的材料。 有人推测也是天外陨石,而非凡间可以轻易找寻到的神料。 父皇! 谁才是你的亲儿子啊? 难道,这个镇西将军的私生子,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吗? 忽然冒出来的大胆又奇怪的想法,瞬间惊到了太子爷自己。 李文轩微微看去,愕然一惊…… 这穿云弓,以他现在的臂力,只怕还未必能开呢! 操! 真会送东西啊! 倒是这冬雷刀和紫霄剑,绝对的好东西! 放下手中的冬雷刀和紫霄剑,李文轩完全就没有注意到某位妒火冲天的太子爷,脸上那逐渐变黑的表情—— 哦,也不对,太子爷这会儿跟一个带上头套的cosplay似的,就算是让李文轩盯着看,李文轩也不能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最多,也就是发现某位太子爷的眼睛有点发红而已。 李文轩转身坐下,单手提着紫霄剑,盯着剑身上古篆体的“紫霄”二字有些出神。 “我们什么时候去点兵?”李文轩说出这话口,看着还在发愣,眼睛也发红的两人。 朝廷给下如此厚重的赏赐,样子总是要做做的吧? 所以,自己现在表现得积极点? 他解释了一下:“调兵的名册已经到了,御林军一千人,禁卫军一千人,还有一千人,在边境上,我们到了后,这一千人会来迎接。” 听完这话后,唐奇更眼红了。 到底谁才是二世祖? 到底谁才是官二代啊? 他真想嘶声大喊着问问:你们谁见过我这样的官二代、二世祖啊! “怎么?”李文轩把紫霄剑放进木箱中,错愕地看着两人:“你们这是……” “没……没什么!”太子始终是太子,能第一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理状态。 “军营现在不用去,三天后出发之前,军队会在北城外集结整齐,我们那时候出去就行……倒是?” “老赵有什么,直说就是。” “张小桂他们等三百多个……”太子爷迟疑着。 “这三百人也带上,就充作我的亲兵如何?”李文轩也不是个彻底没常识的。 一支军队的亲兵队,差不多就是整个军队人数的十分之一。 他以临时讨逆将军的身份,统领三千之众北上,明面上是和金人干仗。 暗地里,则是悄悄处决狼山口镇守将军耿忠诚,稳住狼山口大军。 按照楼晚西的说法,边军中一些绝对可靠的武将们,也会收到秘密消息,到时候配合此事…… 这般算来,这事儿就不算太难。 “也罢,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太子爷这是刚刚眼馋,就发现肉都已经被人家吃到嘴里了。 “那行吧,咱们就回了?”唐大公子兴致怏怏,大抵是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做官二代。 而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在京城混迹了二十多年的小丑哥罢了。 “那……我也回了,三天后我们在北城外碰面!” 关系户也有点神色不对,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嗯!”李文轩点头道。 两人这边前脚刚走,张小桂就跟掐着点儿一样赶了过来啊。 “大人——” 李文轩这一抬头,就看到张小桂的眼睛红得不行。 “你这是……” “大人,给何宽一个机会吧。” “啊?”李文轩哈哈笑道:“你这完全是被他给说服了啊?” 张小桂神色复杂道:“小人心中恨他恨极了,但有一点他说得实在,死在这里,不是大丈夫所为;一不能为家人报仇雪恨,二不能杀金狗……他还说,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他可以为大人挡刀子,只求大人给他一次机会。” “这样的鬼话,你还真信了?”李文轩摇头道:“真到了战场上,他不给你屁股捅上一刀子就是好的了。” “那大人,你的意思是……”张小桂咬咬牙,刚坐下来的他,立刻站起身来,按住了腰间的战刀。 “小人这就去办了他!” 看着一脸杀气腾腾的张小桂,李文轩忙叫住了他:“别急啊,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 张小桂动作一僵,整个人的样子就跟施法被打断了一样。 “那大人的意思是……” 第一百零六章 你管这个叫废物利用? “这一次恩荫案,抓了多少人?” 李文轩指了一下边上的凳子,示意张小桂坐下烤火说话。 身上穿着铠甲,就不冷吗? 嗯,还真不冷,只会热。 张小桂和火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笑着从疯驴子手中接过茶杯。 “这个要具体说多少人,小人也不清楚,但总归来说,也有上千人被牵连吧?” “那多数的人都没什么用,但是有的人就有用了。”李文轩眯眼笑了起来:“比如说,这个先锋营的百户、千户,以至于先锋营武将耿泰,这些人要直接砍了的话,那多浪费,废物利用一下,也是好的。” “大人的意思我懂,可这些人会听我们的话吗?” “那你知道,这些人有多少家属吗?”李文轩反问了一句:“恩荫案告发之后,这些人的家属受到牵连最甚,尤其是这些犯官的妻女姊妹,可都是要充入教坊司中,做那种最低等的娼妓,千人骑万人摸,永远接客的……”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以这些可以为把柄,要挟这些人听我们的话。” 张小桂眼睛发亮! “咳咳咳——” 李文轩干咳着摆手:“瞧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这哪里是要挟?这分明就是,拯救他们于困难之中!” “对!”张小桂连番点头:“大人说的甚是,这分明就是,拯救他们于困难之中。” “大人,小人明白了,我这就去暗示那何宽这么做。” “嗯?”李文轩的眼神略带怀疑:“你知道怎么暗示吗?” “大人放心,小人虽然不是个聪明的,但是如果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的话,那又有什么资格追随大人呢?” 张小桂那憨厚老实的脸上,竟也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哈哈哈……” 李文轩心情大好。 “很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这些人之中,只要你能拿下的,我这边都可以拿到特设名额。” 东厂千户权力之大,绝非寻常千户能望其项背。 “不过,为了让他们内卷起来,你可以把消息散布出去,只是有限的名额,知道了吗?” 听完这番教诲,张小桂顿时感觉一面崭新的大门,向着自己打开。 “大人,小桂明白了!” 看着干劲十足的张小桂转身阔步离去,李文轩扫了一眼疯驴子。 “来,驴子,帮着我穿上甲胄。” “是!主子!” 疯驴子激动地点头,率先拿起那护身软甲来。 李文轩则动手脱掉了身上的外衣,露出来了里边的内衬。 护身软甲披上的瞬间,李文轩瞬间感觉周身一沉,但却有一股浑厚的厚重感传来。 随后便是玄甲的锁子,这锁子制作程度极为精密,全是一圈一圈直径有大拇指粗的细铁圈串联而成,披在身上好似鱼鳞。 环绕一圈的细甲把李文轩的脖颈、胸腹、下体全部包裹住。 此刻的他,已经武装到了蛋蛋……强得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不夸张地说,不论是战场上,还是战场下,都有踢裆这阴招,一不小心,就可能真把人踢死了。 细甲外,这才是披甲。 胸腹之间的铁甲套上之后,需要耐心扣上卡口,卡口外边还有牛皮线,用来束缚甲。 做完这一切之后,上半身的铠甲还没穿完。 他还有一个像是一个很大铁盘子的玩意儿,这东西叫做护心镜,是固定在武将前胸上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便是肩甲、护腕甲。 这护腕甲上,带有非常坚硬的铁壳子,显然是可以直接顶挡敌人重刀劈砍的。 做完这一切,上半身才算差不多。 李文轩这会儿已经感觉自己有点笨重了。 随后,是穿战裙。 战裙得疯驴子在后边像是给小孩提裤子一样给李文轩套上…… 边上的徐缺看不过去,也上来帮着一并儿套上固定好了以后,就到了膝甲…… “操——” 李文轩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这一副铠甲,和张小桂身上的铠甲,那真是一个满级神装和乞丐装的区别。 难怪这些大将到了战场上,几乎是所向无敌的。 除了其本身的武艺之外,这副乌龟壳子,想要被击破,真的太难了。 带上钢铁头盔后,李文轩发现边上还有一个小机关,轻轻一按之下,里边就会有一个血色的铁面具从头盔里边滑下来,遮住面孔。 如此这般,在披上自己的血色金鹰斗篷,那真是远远看去,宛若修罗鬼神降临战场一样。 “如何?” 李文轩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透过血色的面甲传了出去,充满了一种机械的厚重感,听在他的耳中,有点像是变形金刚中的汽车人发音一样。 “主子,单独是看着你这模样,小的就已经腿肚子发抖了。” 疯驴子忙谄媚地笑着说道。 “你就会说废话。”李文轩翻了个白眼。 徐缺摇头道:“大人,疯驴子没说谎话,属下看到您这副模样,也觉得心惊胆颤,尤其是这个血色面甲,看起来实在是太具有压迫感了。” 李文轩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穿铠甲,上战场之前,我得习惯这东西……” 说话之间,他想到了什么:“驴子,马战肯定得使用长兵器,你派个人,去军营取一些长兵器过来,我好研究下,选哪种。” “爷,小的斗胆,给您出个主意。”疯驴子忽然严肃了几分。 李文轩略感奇怪:“说来我听听?” “主子,您也知道,小的以前就是金人……说白了,其实就是金兵,金兵中善披重甲,人马亦是如此,对付重甲铁骑,则首推铁骨朵、铁锥枪、战斧。” 他思量片刻,又道:“臂力过人者,首推马槊、战戟,战戟中,其中尤其以方天画戟为其中霸者。” “方天画戟吗……”李文轩摇摇头:“依照我而今的臂力,恐怕难以支撑持久,还是铁锥枪、铁骨朵更实用、马槊也准备则个。” 除非,他能扯开轻松扯开这穿云弓。 否则的话,在此之前,战场兵器中的霸者方天画戟,那就真的是想都别想了。 “大人,那阔刀呢?”徐缺没上过战场,但也是个嘴硬的,并不觉得疯驴子说的就是对的。 那种长柄阔刀,刀身宽度就能有一巴掌,长度更为惊人,这种挥舞起来,破甲的威力,未必就比铁锥枪差了多少。 “嘿!徐爷,我主子若是能舞得起来这种长柄阔刀,那不直接用方天画戟更实在?” 疯驴子干笑一声,这可真是个不懂还爱强说话的。 徐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干笑一声:“这点我还真是没怎么想……” 李文轩却想到了那日在青云楼的时候,李虎冲进来砍人的一幕。 李虎那会儿使用的是步战用的九环大刀,那些死士挨上就死,碰上就碎。 姑且不提李虎这个人的品格怎么样。 单独这点来说,镇西将军名副其实,且人如其名。 而自己呢,凭借着前一世的武学造诣,能堪称二流高手,但真正面对这些一流高手的时候,就很不够看了。 真就是能看出对方的破绽,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李文轩忽而眉毛一挑,带着几分奸诈的口吻道: “把这样的刀也给我弄一口来,方天画戟也弄一口拉着走。” 第一百零七章 大武之虎嗷呜嗷呜 宽阔的街道上,身披玄甲的威武战将骑着枣红马,威武且优雅地走过长街。 这一幕,引得无数路人瞩目。 尤其是那些芳龄少女,在发现这个身披玄甲的将军,竟然是个模样俊俏的郎君后,频频回头的人就更多了。 甚至,就连那被寒风吹动展开的金鹰血色披风,也吓不住这些娇俏的小娘子,反而隐约给她们一种另类的刺激感。 李文轩是真没想到,自己只是骑着马回个家而已,也能变成如此拉风的场景。 “爷,那些娘们都在看你嘞!” 疯驴子那种兴奋,就像是这些娘们都已经爬到了他的床上,而不仅仅是在看频频回头看李文轩一样。 “一群庸脂俗粉罢了,哪能比得上夫人一根小脚趾头?” 李文轩酷酷地说完这话,依旧迎风昂头,骑着小红马哒哒地踩踏着清扫干净的地板往前走去。 “很好,很不错!” 思柔公主伸手摸着刚刚擦过的铠甲。 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回忆起来了玄甲的光辉时刻。 李总管能把玄甲找来,这已经不是他的能力范畴之内的事情了。 这是父皇真正认可李文轩了。 冰雪聪明的公主立刻就意识到此去北上,绝对不像是外人想象中那样危险。 当她摸到冬雷刀、紫霄剑的时候,就越发确定了这种想法。 而听着李文轩谈及一千御林军、一千精锐禁军、一千精锐边军的时候。 思柔公主觉得晚上睡觉可以把枕头垫高点,名副其实的高枕无忧了。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赢的问题了。 这种阵容,那真是栓条狗,都能打赢。 更别说,在思柔公主眼中,自家夫君本就是天日之姿、龙凤之表。 所以,这三千部队跟在夫君身边,指不定能折腾出什么令世人瞩目的辉煌战绩呢! “主子,外边来了一堆人!” 李文轩刚要卸甲,舒服地躺着休息一下,疯驴子的声音就在门外传来。 “谁啊?”李文轩站起身来,行走之际,铠甲摩擦声震耳铿锵,钢铁侠一样的他方才走到门边,就听着趴在窗户上捏雪球的小娇妻噘着嘴道: “这伙儿人早就来了,说是什么找夫君求什么大事儿,让我给撵走了几次,没成想又来了。” 李文轩眼睛眯了起来:“是他?娘子在屋里便是,我自去料理了这群烦人的蟑螂。” “嗯!” 小娇妻声音萌哒哒的,李文轩忍不住捏了捏她粉扑扑的小脸,这才阔步往外走去。 房门外,李虎一身熊皮大衣,领着身后一群十余个的随从。 他的长子李思明、次子李思成,以及管家李辉一同在列。 李文轩背负双手,昂扬道:“李将军,多日不见啊,不知道你今天又想了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来恶心我?” 李虎一听这话,阔面上顿时闪过一抹郁闷之色,但他又立刻笑了出来。 “老三,瞧你这话说的,你先升东厂千户,又得陛下看重,授予讨逆将军印绶,爹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恶心你呢。” “谁的爹?” 李文轩的神色比冰雪都冷。 “崔氏欺负我的时候,李将军这个爹在哪里?” “崔氏逼死我娘的时候,李将军这个爹,又在哪里?” “我爹早死了,你选的嘛!李将军!” 一连串气势逼人的催问,愣是压得李虎跟个大傻子一样,在原地缩手缩脚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至于李思明和李思成兄弟二人,也是面色涨红,羞恼不已。 如果不是李虎来之前已经三令五申过,不管老三说什么,他们二人都不得张口说话。 甚至,哪怕就算是老三挑衅羞辱他们二人,他们也不得接话。 自从上次李虎让长子李思明和次子李思成跟着他放飞自我后,这两个儿子都很听他的话了。 “唉!以前那是爹糊涂,可上次咱们的赌约不是说了?你赢了之后,就享受将军府的嫡子待遇。” 李虎搓着手,尴尬地笑了起来:“这次你领兵北上和金人开战,爹不是担心你……” “李将军,我能明白你有两个担心。”李文轩抬起右手,比了一个“耶”的动作。 李虎一看,老父亲的心似乎都在这一刻融化了一样。 “哎呀,老三啊,你可真是太懂为父的心了,为父我……” 李文轩看着满脸狂喜的李虎,直觉恶心,立刻地打断了他。 他勾下一根手指,冷蔑地开口,眼神挑衅,口味嘲弄:“第一,李将军怕我死得不惨。” 勾下另外一根手指。 “第二,李将军怕我死得太慢。” “哎呀呀,为父如何会这般诅咒你啊?” 李虎着急得不行,一脸后悔模样。 “老三,当初的事情,是为父做得不对,但这次你可是要带北边和金人拼命啊,这可不比在京城里边小打小闹……” “哦?是么?”李文轩无所谓道:“我这一生,如履薄冰,死则死矣,何处青山不埋骨?又何须李大将军在这里为我操心生死?” “罢了。” 李虎自诩现在重拳出击的自己,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之辈了。 他现在都敢和崔氏大声说话,当着崔氏的面儿,摸婢女的大屁股了。 总而言之。 一句话,李将军已经是大武之虎! 所以,自持身份的他,觉得多费唇舌的话,那也就无须多说了。 “这十二个人,是这些年追随我出生入死的虎卫,为父先前承诺过,你能在一个月之内获得官职,就算你赢,到时候你就享有将军府嫡子待遇,所以……” 李虎慨然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爱恶分明,这十二个虎卫,从现在起,归你了,他们的生死,由你掌控!” 伴随着李虎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那是个看似家仆模样的人,虎步上前,一字排开,齐刷刷地朝着李文轩单膝跪下抱拳喝道: “参见主人!” 李文轩冷蔑一笑:“李将军,你这花样挺多啊!这些你的狗,最好丢远点!” “老三!为父说的是真的!”李虎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并不是真的变成了大武之虎。 “这人到了战场上,绝对能保护你的周全!” 李虎言辞恳请,这可真是,以前骗这孩子的时候,他从来没怀疑过。 现在都给你来真的,你怎么反而觉得是假的呢? “相公,我看李将军说得诚恳,不如——收下这些人吧?” 第一百零九章 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虎卫,送客!” 屋内,李文轩冷漠的声音传出。 边上十二个虎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看向了曾经的女主人,十二双眼睛阴沉可怕,宛若从山洞中走出的野兽一样森冷可怕。 “李夫人,我家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还请夫人自重,否则的话,可就不要怪我们这些粗人粗手笨脚了!” 为首那虎卫队长冷冷道。 李思成怒目道:“邱虎,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谁给你这样的胆子,和我娘这样说的话?” 被称作邱虎的队长闻言,冷笑着看向了李思成。 “李二少爷,请你分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局势,我等现在听命于谁人?你若再敢这样口出妄言,邱虎这双眼睛认得你李二少爷,可我和众位兄弟们的拳头,却认不得你是谁的。” “你——” 李思成愤怒的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但愣是不敢把嘴里后边的话说出来。 这虎卫,在镇西将军府里的时候,也只听从于李虎一人的命令。 眼下,到了李文轩这疯狗手中。 李思成还真是不敢相信,若自己激怒了这疯子,他会让虎卫对自己做什么。 至于自己这个亲爹…… 他虽说没有这个疯子更恨自己的亲娘,但在这个时候,绝对是指望不上的。 崔氏眼神楚楚可怜地看了一眼邱虎,摇摇头:“我不让你们为难,我就和李大人说一句话,他若是不同意的话,我立刻就走。” “这——” 邱虎看向了屋内的李文轩。 “让她说!” 结果,还不等李文轩说话,思柔公主便俏脸寒霜地喝道。 “本……本人倒是想看看,这崔氏你能说出什么恶心的话来!说!” 邱虎迟疑着,目光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点了下头:“以后夫人说话,无需看我,照做就是。” 某小娇妻听得心头甜蜜蜜的。 相公什么的,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呢! “是,主人!”邱虎抱拳一礼,随后转身看向崔氏,眼神复杂道:“夫人,你请说吧。” 崔氏依旧跪在地上,她抬起一块锦绣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份契书模样的东西,双手捧着,看向重新打开的房门后的李文轩。 “李大人,这是我娘家当初给的嫁妆,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显得很矫情恶心,但是我希望你收下,当做是我对当年害死你娘亲的一点补偿吧!” “可笑,我现在吃朝廷俸禄,需要你这点补偿?” 李文轩轻蔑地笑着。 疯驴子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飞快地凑到了李文轩耳边说了什么。 李文轩的表情僵住,啥玩意儿?一整个的矿? 这个…… 朝廷这点俸禄算个啥啊? “可笑,夫人是想用这个矿山,来贿赂我,好放了那崔广武和崔广正?” 心思一下被人戳破,崔氏索性不装了,她动作艰涩地点点头:“不错,我确实存了这般心思,我听着人说,大人您都可以给那些恩荫案中的贪官们一个机会,为何不能给我这两个苦命的侄子一个机会?” “打住!”李文轩冷漠道:“本官给他们机会,那是因为他们是武人出身,到了北边还有些用处,你那两个侄子崔广武和崔广正,又有什么本事?难道他们还可以上阵和金人搏命不成?” 崔氏脸色发白,浑身发颤,最后,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那饱满诱人的嘴唇。 骤然的疼痛,瞬间让她从恐惧中清醒了过来。 “李大人,如果我那两个侄儿,也可以上阵和金人以命搏命,您是否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崔氏说话之间,又从衣袖中取出来一份矿产契书来。 李文轩只能强行镇定,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欺负于敌人的糖衣炮弹! 崔氏脸上带着一抹不太正常的红晕:“这同样是我的嫁妆,我愿意将这个也赠给你,作为这些年,我对你的补偿!” “这件事情,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做一个公证,这并非是贿赂你的,而是我一个嫡母,对你这个庶子这些年的亏欠和补偿!” “李夫人,你想得很好,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 “什!什么?”崔氏猛然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摇头道:“那些恩荫案犯了大罪的人,我可以给他们机会,任用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妻女亲人都还活着,可崔氏一族,前些日子,不是被陛下满门处斩了?” 他冷漠地笑了起来:“崔广正和崔广武两人已成孤家寡人,这样的人放在我身边,李夫人……我可睡不着觉,怕他们趁我闭眼睡觉的时候,给我脖子上来那么……一刀!” 李文轩动手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崔氏一听,竟忽然喜极而涕了起来:“大人放心,我这两个侄儿的妻儿,都还在活着,未曾被处斩呢!” 李文轩闻言,很是意外地看了一眼崔氏。 崔氏一边擦眼泪,又哭又笑道:“他们还在被押解前往京城的路上,正好今天晚上到!” “崔氏叩谢大人恩情,永生不敢忘!” 看着疯狂磕头的崔氏,李文轩表情很是异样地挥了下手:“行了,李夫人起来吧,不过……” 坐在椅子上的李文轩身子微微往后一仰,似笑非笑道:“你这两份烫手的补偿,还需要李将军做个见证,请来保人,加盖上他镇西将军的官印,证明这一切,确实是你用来补偿逼死我生母,和这些年对我欺凌的补偿,否则的话……那就请夫人囫囵圆地带回去吧。” 换句话来说,证明这些东西,并不是用来贿赂的。 “除此之外——” 李文轩伸手一指边上的李思明和李思成兄弟二人,神态居高临下,口吻更是宛若长辈教训后辈一样:“你二人也必须签字画押,表示这确实是你娘补偿我的!” “凭——” 李思成这不甘又愤怒的话刚喊出第一个字,就被李思明捂住了嘴。 他紧张地看着李文轩,用力点头道:“可以,我兄弟二人签字画押!” 只要人还活着,不管今天失去了什么,都可以再拿回来。 李思成确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李文轩! 你给我等着! “不过,我怎么看你二弟好像很不服的样子?” “怎么会呢?”李思明立刻朝着李思成使眼色。 崔氏也神色紧张起来,看向二儿子。 “当……当然没有,我娘说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哥俩就怎么做!” 看着那张很是不服气的脸,李文轩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办法,在下就是喜欢这种你看我不爽,还不得不来求我的样子。 “李将军,这话你都听到了,你说吧,请谁来做保人?” 李文轩目光一转,笑容灿烂地看向了边上如同吃瓜群众一样的李虎。 “啊这——” 李虎迟疑着,扫向了某位公主殿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嫂嫂快张嘴! “文轩,你看你两个表兄的事情……” 崔氏红着眼眶,那温柔慈爱的声音,听得李文轩头发都硬了。 “别,李夫人,别叫得这么亲热,我们俩其实真的并不熟,这两个矿山,是你对我和我娘的补偿,崔广武和崔广正两人,也可以待罪之身进入北上边军……” 他看着崔氏脸上露出狂喜的激动,忙抬手道:“李夫人,丑话先说在前头,崔广武和崔广正两人到了军中,不会有任何特殊待遇,如果你觉得后悔的话,现在我可以直接撕毁这契约书,我们的约定作废。” 崔氏见李文轩绝对不是和自己说着玩的,顿时吓了一跳,忙哀求道:“文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提任何过分的要求,这契约书你保存好了,若是广武和广正兄弟两人……” 她轻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花:“他兄弟二人真的命不好,死在了北边,我……” 崔氏本想说:“我也不会怪你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上,又憋了回去,变成了:“那就是他们的命。” 李文轩冷漠一笑:“既然夫人都已经清楚,那就请回吧,我这里可是不管饭的。” “哎!老三……” 李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李将军有什么想说的?”李文轩冷眸一扫,让想要挨近上前的李虎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你要去那个地方,为父以前待过很长一段的时间,对那边的一些地形比较熟悉。” 李虎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个本子,在武帝略显惊讶的目光下,交给了李文轩。 两人挨近的时候,李虎才低声道:“这里边有为父的一些私货,你要遇到困难的话,只管去找这些人……” 李文轩无所谓地丢给了疯驴子:“等会儿煮饭的时候拿来引火。” “是,主子!” 疯驴子忙双手接住,嬉笑着站在一边上。 主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收好了! 虎卫都已经收下了,又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小本子呢? 疯驴子自诩是个懂王。 李虎脸上的表情一僵,只是歉然地笑了笑,也没在说什么,随后悄悄看了一眼武帝后,便要转身离去。 “李将军。” “啊?”李虎忙转过头来,看着武帝。 武帝抬手指了一下形容憔悴,眼睛红肿的崔氏:“对你夫人好点。” “是!” 李虎心头一惊,不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的他,也没有多深究什么,直接走上前去,搀着崔氏,轻声说了句:“夫人。” 崔氏鼻尖发酸,眼泪差点又掉出来。 “老爷,我们回家。” 崔氏瞧瞧看了一眼武帝,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在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宫廷宴会上。 某个不得志的皇子,曾从当时刚刚晋升兵部员外郎的崔元海家中那位千金小姐手中接过一杯醇酒。 这无意之中的举动,竟然惠及二十年后的今天。 这一幕,恐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吧。 武帝摇摇头,没什么心思继续喝茶吃瓜。 “小李,好好疼爱你夫人,走了。” 心情略微带着几分失落的皇帝陛下背负着双手,踩踏着刚刚厚起来的积雪,身影也逐渐消失在许多人的视线中。 “相公?” “夫人!” 李文轩转过身来,拉着思柔公主的纤细小手走进屋内,挨着火炉坐下。 他轻轻抚摸着手指上因为长时间和琵琶弦摩擦产生老茧的地方,正想说什么贴心体己话的时候,就听着思柔公主坏笑道: “没试过这种的感觉吧?” “啊?” 李文轩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思柔公主便抬起手来,随意做了一个四根手指微微向着掌心弯曲,大拇指也弯曲下去,掌心中空如同套握的姿势,随后上下动了几下。 “我尼玛?” 李文轩差点被干得鼻歪眼斜。 这是你一个小小萝莉,能说出口的话吗? “呃——不瞒夫人说,还真没试过,那不知……” “今天晚上可以……但得说好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做,以前都在书上看见过!” “你在书上看见?” 李文轩愕然一惊。 思柔公主脑子里想的,是那些偷偷藏着颜色书籍的宫女被她发现后,她就屏退左右,让这些宫女念给她听书本上尺度相当炸裂的内容。 公主关于两性启蒙的知识,便是从这些虎狼一样的宫女身上的得到的。 有时候听腻了这些重口味的虎狼,思柔公主也会暗示那些违藏禁书的宫女们,找一些口味清新,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 可惜,听太多了后,不是书生就是小姐,甚是无聊的创作母本,又让公主殿下重拾了一些口味稍微轻一点的画本故事。 这个所谓的一上一下,便是一些画本故事中描绘的书生小姐初次偷腥的场景。 “嗯……以前隔壁邻居的大姐姐,总会看些这样的书……我偶尔听着她们念给我听。” 李文轩呼吸都屏住了,并且对于认识小娇妻这些隔壁邻居的大姐姐们,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理。 如果可以的话,请夫人一定要介绍我认识一二。 “相信,当然相信啦!”李文轩用力点头,捧着小娇妻红扑扑,烫呼呼的脸蛋儿,“我的思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女孩儿!” 但凡是长点脑子的人都清楚,妹子们在一起聊天的内容,从来都是限制级的。 如果没有,那只不过是彼此间还不熟悉罢了。 “现在天色尚早,说点正事。”李文轩琢磨着,“两处矿场,就让疯驴子带着人过去看看,没什么大的问题,那一切照旧执行便是。” “自然都听夫君的。”思柔公主温柔地笑着。 区区两个矿场罢了,洒洒水而已。 若教夫君知道,自己手底下那些皇庄每年的收入是多少,恐怕…… 李文轩叫来了疯驴子,稍作叮嘱后,便让疯驴子去衙门司里边叫了几个番子一并同行。 这年头,还没有公车私用这般说法。 身为千户大人,动用几个番子给自己办点小事儿,别说没人会对这个提出异议,大部分人,那可真是求着赶着,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后天就要出发了,剩下来的几天,我都好好地陪你说说话。” “那好,我还想听你讲故事……”思柔公主依旧还带着些许烫人温度的脸颊,轻轻挨着李文轩的肩膀。 “那上次我们说到了哪里来着?”李文轩认真回忆着。 思柔公主兴奋起来:“说到了唐僧师徒到了火焰山,去找铁扇公主借芭蕉扇,铁扇公主不给,孙悟空就钻到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踢抓铁扇公主的内脏,疼得她求饶来着……” “哦!到这里啦!”李文轩端着茶,抿了一口,润着嗓子,接着说道:“话说这个时候,铁扇公主服软了,便答应借给了孙悟空芭蕉扇。” “于是,还在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便大笑道:嫂嫂,你快张嘴,俺老孙要出来了!” “那铁扇公主有没有趁着孙大圣出来的时候,一口咬死孙大圣?” 完全入戏了的思柔公主惊讶地问道。 李文轩笑了笑:“你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当孙悟空大声说完:嫂嫂,你快张嘴,俺老孙要出来了的时候,牛魔王正好到了门外,听到这话后的牛魔王,瞬间如遭雷击一样僵直在原地……” 他看着一脸单纯的小娇妻问道:“娘子可知,为何牛魔王听到这话后,就僵直在原地,也不去敲门了?” “啊?为什么啊?我怎么知道?” 某位小娇妻红着脸,一脸单纯地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伤风败俗,不敢看啊 “哈哈哈……” 李文轩爽朗又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屋外。 周嬷嬷和秦嬷嬷两人脸色微红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驸马爷竟然也是如同公主一样的人呐! 这可真是绝配啊! 绝配啊! “西游记的故事不怎么刺激,我来给你讲一个西门大官人的故事……话说某某年间……” 秦嬷嬷和周嬷嬷两人听着屋内主人的声音带着三分轻佻、四分浪荡,剩下三分认真的模样,开始说起来了另外一个故事。 “烂尾真不是个好习惯。” 秦嬷嬷轻声嘀咕着,显然她更想听牛魔王后来怎么做了。 钻到了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大圣,倒到底没有接到芭蕉扇。 周嬷嬷摇头:“都钻到这公主肚子里,只是借个扇子那么简单?坊间有句俗语,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这孙大圣只怕也是听了这话……” “哪里是孙大圣听了这话,分明就是咱家主子听了这话。” 秦嬷嬷压低声音:“我可是听人说,崔广武、崔广正两人的娘子,正是青春少妇,模样娇俏可人,掐一把,都能掐出水来呢!” “那……”周嬷嬷的心思瞬间活跃了起来:“看出来了,夫人又是个淫夫的,要不我们……” “这……”都是在宫里当差的,周嬷嬷一个眼神看过来,秦嬷嬷瞬间就懂了是什么意思。 “咱们做奴仆的,本就应该学会想主人所想,忧主人所忧,若是凡事,都等到主人自己开口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奴仆做什么?” 秦嬷嬷略感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两人相处多年,她完全就没有想过,对方的思想觉悟,俨然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你过来!” 秦嬷嬷看向了一个虎卫。 那虎卫阔步上前,露出一个笑容:“老嫂子有什么事儿?” 周嬷嬷凑上前去,低声道:“你附耳过来,我吩咐你一件……” 虎卫迟疑了一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主人何等英雄盖世?怎么能会觊觎别人的妻子?” “胡言乱语,你等十二人不过才来而已,懂什么?”秦嬷嬷也上前一步,声气凌人,指着那虎卫道: “你只管去告诉崔广正和崔广武便是了,他二人送不送过来,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亦或?。”周嬷嬷声色俱厉:“你等现在虽然是主人的人,心里却还在念想着以往的私情不成?” “焉能有此事?”虎卫转身边走。 于是,周嬷嬷和秦嬷嬷又坐到了窗户外,听着屋子里讲故事的声音缓缓传出。 片刻时间后,周嬷嬷看了看秦嬷嬷。 秦嬷嬷低头摇着,嘴里念叨个不停:“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啊!” 周嬷嬷也点头表示认可,低声道:“不敢听呐,简直不敢听呐。” 结果,两人转过身去,背对着彼此,竖着耳朵继续听了起来。 这西门大官人的故事,果真比什么定住了七仙女儿,却去摘桃了的孙猴子好听多了。 天色渐晚,嘴巴都发酸了的李文轩终于停了下来。 秦嬷嬷和周嬷嬷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建设,未来的驸马府也有了一定的规模。 但李文轩和思柔公主,还是喜欢待在这个小房间内。 日后完全建设好了,就将这个房间彻底改成一间大卧室。 “主子!” 疯驴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两处矿山接手没任何问题,两边的矿山管事儿,都担心自己会被罢免呢,听着说不动他们,一个个感激零涕的样子,甭提多滑稽了,那三四十岁的男人,说哭就哭!” 疯驴子眉飞色舞,动作夸张地“表演”了起来。 李文轩被逗笑了起来,放下筷子,挥了下手:“行了,事情办妥了就成,下去吃饭吧。” “是,主子!” 疯驴子停下浮夸的动作,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某处驿站内,刚刚从囚车中被带入其中,洗了个热水澡,正坐在火炉边上烘烤着头发的崔广武和崔广正堂兄弟二人,正听完那虎卫面无表情所言之事。 “简直欺人太甚,姑母送他两座矿山,方才换来我兄弟二人的一线生机,而今要我兄弟二人的妻子舍去礼义廉耻,如同暗娼那般,与他作陪?” 崔广正一听便觉得受不了,猩红着眼,勃然大怒着站起身来。 全然忘记了,是谁一句话,才让他们从肮脏憋屈的囚车中走了出来,在这里享受到了热水和干净的食物。 这名虎卫听得此言,额角青筋鼓胀,厉色道:“崔广正,请你注意你的用词,我家主子能看得上你夫人,那是你夫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再者——” 虎卫不怀好意地讪笑:“若是没有我家主人一句话,你夫人到了京城后,便要送往教坊司,做一个千人骑万人摸的贱货,你现在倒在老子面前端起身份来了?” 崔广正没想到自己就是发个牢骚而已,这虎卫竟然如此霸道,顿时愣住低着头,不敢说话。 崔广武见自家兄弟这般样子,轻叹着摇摇头,站起身来,冲着虎卫拱手一礼道: “这位兄弟,不知是要我们送过去,还是李大人亲自过来呢?” 虎卫哈哈狞笑着拍了拍崔广武的肩膀:“还得是你这个曾经当过郡守的人懂事儿啊!若要你来推背助兴,你可会拒绝呢?” 崔广武表情很不自然,但却是很有城府,不过片刻就已经恢复如常,面色讨好道:“若大人真的有此雅趣,我自然不好推辞,那不知……” “你说,玩人妻的刺激,在于什么?”虎卫脸上闪过一抹内涵的恶心丑笑。 崔广武咬牙:“请放心,我等晓得。” “哦!”虎卫转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崔广武:“对了,让两个少妇都准备好,万一……主子的口味特殊,她们可别拒绝哦!” 崔广武闭上眼睛,点头道:“请放心,定然叫李大人尽兴!” “哈哈哈——” 虎卫笑声猖狂洪亮,人已经走出驿站外,上马往回走去了。 “大哥,我们……” 崔广正看着那虎卫走了,这才一脸焦急地看向崔广武。 崔广武很是平静地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崔广正:“二弟,你知道今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什么吗?” “是……是什么?” “我们的那位姑母,她是镇西将军的女主人,但是她容不得李将军有一个小妾,多年前逼着人家小妾自杀,留下一个孤寡的小儿,这个小儿这些年长大后,才有了今日报复我崔氏满门的举动。” “可是大哥,他一个庶子,凭……”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崔广正的脸上。 崔广正满脸错愕:“大哥?你打我?” “我问你,是谁叫我们家破落至此的?” 崔广武眼神如刀,话语中充满了迫人的锋芒。 崔广正哆嗦了一下,“是……是姑母她……” “你我本该问斩,你我的妻子,都要送入教坊司中做娼妓,人家花几两银子,就能让她们两人脱裤子,可现在,只是侍奉一个人而已,相互比较之下,你觉得你该感谢李大人,还是痛恨李大人?” “我——大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崔广正是真的疼爱自己刚过门不到月余的娇妻。 他在任上破事儿很多,自己和夫人的次数还没超过一手之数呢,几乎算得上九九成全新的。 大哥的夫人,都已经过门几年了,虽然还未生育过,可和自己的能比吗? 这时候,一双厚重有力的手,猛然压在了崔广正抽泣颤抖的肩膀上。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双眼。 “记住,把仇恨藏在心里,只要你我兄弟能活下来,终有一日,要十倍奉还于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嫂嫂,我不怕! 能忍辱负重的人,终究是少数。 崔广武便是这样的人。 可崔广正想的,却是自己现在先忍住,将来报仇雪恨,睡李文轩的夫人十次八次一百次,以雪今日之耻…… 寒风吹来,崔广武扎起头发,往楼上的房间里走了去。 先前的那番话,他夫人和二弟的夫人肯定都听到了。 这就已经容不得她们拒绝。 生与死面前,这已经算不得是羞辱了。 崔广武心中便是这般觉得。 “夫君不用说了,我自晓得该怎么做。” 铜镜前头,一个肤若凝脂的高挑女子,正对镜描摹着自己的弯月眉。 崔广武看着夫人坐在凳子上,越发显得浑圆诱人的后臀,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退出房门外,就听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内,二弟喝骂贱人的声音,以及那个娇柔弟妹隐隐的哭泣声…… “无能……” 风雪夜归人。 虎卫直接找到了周嬷嬷,表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了。 周嬷嬷找到了秦嬷嬷,两人一起见了李文轩。 李文轩已经换上了一套宽厚锦衣,正在宽阔的大板房内,向着疯驴子打听着金国那边的人或事物,以及军队的编制这些情况。 前身十几年的岁月,都在将军府的后院柴房内度过。 除了识字之外,对于这个世界,他的认知几乎为零。 “军队方面的事情,便是如此,虽然过去了一些年头,但肯定是不会变的。” 疯驴子的语气里透露着肯定和自信。 李文轩翻转了一下火上架着烤制的羊腿,为自己带盐了一把。 烤得颜色金黄的羊腿肉上,不住往下滴油,嗤嗤嗤的声音,伴随着滚热升腾的火苗噗噗窜动着。 空气里,也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一种令人唾液分泌,食指大动的氛围,就这样形成了。 周嬷嬷和秦嬷嬷到了李文轩身边后,纷纷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主子!” “嗯……”李文轩点了下头:“夫人虽然睡了,要不要把她叫醒了,我这羊腿烤得不错啊!” 周嬷嬷忙道:“夫人睡眠浅,叫醒了就难睡了。” 李文轩摇头道:“那就算了。”他看了一眼疯驴子:“把羊腿取下来,片开后,大家分了吃掉。” “是!”疯驴子搓搓手,提起羊腿,操着尖刀,动作麻溜地片开羊肉,在他面前的几个端盘内,瞬间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羊肉。 李文轩挥手示意秦嬷嬷等人上来端走,他自己则继续听着疯驴子说着金国的事情。 当然,这也包括了一些武国的事情,比如昔年号称武国和金国国运之战的山海关战役。 几十万人在纵横百里的战场上杀得血肉模糊,尸骨成山。 刚刚登基数年的武国新皇帝亲征,丞相坐镇最前线指挥此战。 数十万大武国将士效死疆场,决战国力正值巅峰的金国。 此一战过以后,金国十余年无力南侵,可同样,武国也没有办法在战后扩大战果,可以说是伤到了根基。 这一战,两虎俱伤,没有真正的赢家。 而今的情形,金国野心再起,武国是否能如同十余年前那场空前的决战中,力压金国,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此战,要让金国人明白,大武之强,不可战胜,为我们现在这些人,为我们的子子孙孙,换来一场和平!” 李文轩已经有几分微醺之色,晃了一下空酒碗,充满豪情地喝道。 周嬷嬷见时机差不多,就走上前来,低声道:“主子,那崔广武和崔广正兄弟二人说想要当面感谢你一下……” “哦?他们人来了?”李文轩挑眉一笑,眼里已经流露出厌恶之色。 “不,他们人在驿站,还受到看管呢,过不来,但是却又说有珍贵的宝物,要请主子过去品鉴一二。” “哈哈哈——” 李文轩闻言,仰天大笑起来。 “崔氏一族,上上下下,就喜欢玩弄这些花招。” 李文轩很是不屑地一笑,站起身来:“走,骑着小红出去散散酒气!” “爷!那要叫上什么虎卫吗?” 疯驴子忙站起身来,跟在李文轩身边,当真以活脱脱的狗腿子模样。 “他们十二个人吃了一头羊,叫上!一块儿出去消消食!”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踏破夜街的宁静。 “吁——” 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已经在驿站边上勒马。 京城驿站中的人,早就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大官儿。 面对着前呼后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儿,并未多少放在心上。 守夜的小吏打着哈欠,站在紧闭着的宽阔大门边上,左手挑着一个灯笼,右手拨打乱草似的摆动,指向了边上窄小的偏门。 “从这边进去,拿了帖子去后边登记,就能领房牌……啊——” 说话的时候,这人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我说你们动作快点,这都什么时候了!” 李文轩听到这话后,错愕了片刻后,哑然失笑,指着此人:“疯驴子,过去给他两个嘴巴子醒醒!” 咱都是东厂千户,兼领讨逆将军了。 路边的狗敢叫唤,也要挨两嘴巴子。 “喏!” 疯驴子应了一声,跳下马,两眼狰狞神色一震,便健步直逼这小吏去了。 小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威胁道:“你们干嘛?从什么地方来的乡巴佬……” “啪!” 下一刻,疯驴子的大嘴巴子带着破风声,抽到了小吏脸上。 小吏当场歪着脑袋,晕死在了地上。 几个虎卫咚咚跳落地上,快步上前去,将驿站关闭的宽阔正门推开,李文轩缓缓策马健步而入。 至于那个小吏,则被一个虎卫扯着裤腰带,拖着死狗一样,丢在了路边上。 “来了——” 某处窗户后边,浓妆艳抹,酥乳被齐襦裙挤出诱人白沟的崔广武夫人宁璎儿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骄横跋扈的少年人策马走入驿站。 “此人是李虎的长子?好生跋扈啊!” 宁璎儿掌心已经见了一丝濡湿的汗渍,一颗芳心已经开始惧怕起来。 若只是失了身子,而今的她,也谈不上惧怕。 夫君丢了官职的时候,没有那般勇气悬梁自尽的她,便已经做好了被打入教坊司内的心理准备。 不过,她却清楚自己的姿色,纵便是到了教坊司内,也算得上是个“值钱”的,万不可能真的做那等下贱的皮肉娼妓。 可是,怕就怕,这位跋扈的将军大公子,有什么变态的爱好…… “嫂夫人……” 乌鬓云哆嗦着握住了宁璎儿的手。 宁璎儿这才惊觉过来,她的手好凉! “别怕——” 新婚少妇都尚未体会过人妇的愉悦,便已经被尚在温情中的相公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羞辱咒骂。 可分明……自己不过是一个的柔弱女子罢了。 分明是……夫君你是个无能废物,保不住自己的女人也就罢了。 甚至反而将自己的女人推向别的权贵,奴颜屈膝地讨好,极尽媚态、毫无底线。 结果,却反而怪自己是个贱货,是个人人都可以睡的婊子? 我做错了什么? 我唯一做错的,或许就是嫁给了你崔广武吧! 乌鬓云露出一丝坚强的笑容,冲着宁璎儿抿嘴笑了笑:“嫂嫂,我不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崔氏二雄,忍辱负重 “小人崔广武、小人崔广正,参见李大人!” 崔广武和崔广正两人急忙站出来跪下恭迎李文轩。 李文轩人在马上,身子前倾,扫了一眼崔广武和崔广正,这两人确实和崔山岭、崔山岳在外形上,有几分相似。 边上其他驿站里边的小吏们冲了出来,但看着虎卫们如狼似虎的模样,愣是吓得止住脚步。 疯驴子斜着眼睛道:“东厂办事儿,不想死的滚远点!” 此言一出,所有的小吏都吓得转身就走。 以至于此地驿站的驿丞刚露了个头,瞬间又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二楼上打开窗户看热闹的人,更是吓得立刻紧闭窗户。 别说胆子小的,就是胆大如牛的人,此刻也缩在床上,用被子遮住头,捂着耳朵,生怕听到半点东厂办案的动静,而把自己无辜牵连到了。 至于躲在窗户后边,虚掩一个缝儿偷看的人,那更是一个都没有。 “东厂”两个字的威慑力,由此可见一斑。 李文轩眯眼笑了笑:“你兄弟二人,卖弄什么花招呢?” “大人,我兄弟二人承蒙你搭救,特此在二楼甲子第一间房屋,为大人备上两份薄礼,还请大人亲自上去一观。” 李文轩闻言,挑眉扫了一眼疯驴子。 看到屋内略觉惊慌的二人,疯驴子先是一愣,随后瞬间秒懂。 这两个贱货,竟然是把自己的妻子献给了主子啊? 等等—— 莫非主子是那种有特殊爱好的人? 嘶—— 这可就是自己尽忠的时候到了! 疯驴子“噔噔蹬”跑下楼梯,看着崔广武堂兄弟二人厌恶地一笑,走到了李文轩马边,轻声道:“大人,确实是两件珍宝,但是这珍宝,得您上去领受!” “疯驴子,还和我卖弄啊?”李文轩哈哈笑着,翻身下马,大步往前走去。 虎卫们分出四人,保护在李文轩身边。 疯驴子见此一幕,有些暗道这些傻大个儿不识趣,但主人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推门而入的瞬间,李文轩看到两位如玉似的佳人,瞬间懂了! 桌上,还有准备好的酒菜,未曾冷去,更有一壶烫好的酒。 李文轩坐了下去,并不担心两个弱女子是什么顶级刺客伪装。 “疯驴子,关门。” “是!” 疯驴子立刻退了出去,转身把门关上,看了一眼边上四个露出嘿嘿笑容的护卫,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位夫人怎么称呼?” 李文轩没去懂那酒水,只是挨着炉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女。 “参见大人,民女宁璎儿,乌鬓云……” “你是崔广武的妻子,她是崔广正的妻子?”李文轩随手一指。 两女粉眸中略微带着错愕的惊异之色。 李文轩摇摇头笑道:“我猜的……” “妾身为大人把盏。”宁璎儿成婚数年,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体己地走上前来,为李文轩倒酒。 她一边倒酒,一边朝着乌鬓云使眼色。 乌鬓云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走上前来,半蹲下身,声音有些楚楚可怜地发颤:“奴家为大人脱鞋……” 李文轩接过酒,但却没喝。 “崔广武和崔广正如何有这般恶心的心思,将自己的女人送出来?” 听着这声音,宁璎儿只觉得心里羞耻至极,很想愤恨一句:“这不是大人你逼的?” 可是,考虑到这话会触怒李文轩,她还是决定忍辱。 脱了鞋,乌鬓云哆嗦着为李文轩夹菜。 李文轩摇摇头道:“我吃过了,你二人吃吧。” “大人既然吃过了,那我二人……”宁璎儿话音戛然而止,面红似血,伸手就要解开身上束紧的襦裙。 乌鬓云颤抖着手,无法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如同嫂子这样瞬间宽衣解带。 “崔氏尽是些恶心的东西,但我却没这种恶心人的趣味。” 李文轩一把捉住了宁璎儿的手,吓得宁璎儿猛然尖叫一声。 外边。 听到夫人尖叫声的崔广武瞬间头脑一晕,几乎无法忍受羞耻,要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般。 崔广正看着大兄难受的样子,也情不自禁咬牙切齿起来,心中更是疯狂诅咒起来李文轩。 可难受的是……马上就到他的夫人了。 更难受的是,自己和夫人都没超过一手之数,竟便宜了这个畜生啊! “夫人的手,还是从衣带上移开的好。”李文轩将宁璎儿的手,轻轻按在桌子上。 “我报复崔氏一族,是因为他二人的姑母,逼死了我的娘亲,然后又想逼死我。” 李文轩神色淡漠道:“但我听闻,士可杀不可辱,两位虽然不是男子,但我想杀了你们二人,那也只是一人一刀的事情,不会凌辱你们的。” 乌鬓云闻言,几乎喜极而涕,“噗嗤”一声跪下,似乎想说什么感激的话,但声音从嘴里出来全然变成了一片的呜咽。 宁璎儿是个有见识的,她害怕眼前这人是故意玩弄自己妯娌两人的恶心变态大公子,所以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对方忽然狞笑后的羞辱。 哪曾想……等了半晌儿,也没什么动静。 反而是对方开口,让乌鬓云起来说话之类的话。 “我虽然不想凌辱你二人,但并不代表我不想凌辱外边那两个崔氏的余孽……” 李文轩嘴角泛起一抹怪笑:“你二人到床上躺下,然后互相挠对方的痒痒,动静和笑声能有多放肆,就有多放肆!” 妯娌二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没有丝毫迟疑地去做这件事情。 几乎是片刻时间后,两女放荡的笑声,便已经传入了忍辱负重的崔氏二雄耳中。 “大哥!” 崔广正有些受不了的样子。 崔广武咬咬牙,见那些虎卫没有盯着自己,便低声啐了一口:“真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崔广正一听,也跟着骂了好几句“不要脸的荡妇”。 “狗一样的东西,到底谁才是不要脸的?” 疯驴子正好下楼,听到了他兄弟二人低声唾骂的声音。 崔广武和崔广正吓得一哆嗦,连忙闭嘴低头,不敢接话。 疯驴子走了过来,一手揪住一个人的后衣领子:“走,这事儿玩的就是个刺激,你们两个给我上楼,趴在门边上听!” 崔氏二雄忍辱负重,跟着疯驴子上了楼,到了房门外。 “哈哈哈——” 这时候,李文轩快意的大笑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他是真的被这两妯娌给逗乐了…… 两人挠咯吱窝也就罢了,互相抱着对方的腿儿,挠脚底板? 这算什么? 算优秀! 尤其是,乌鬓云显然是个不耐痒的,已经开始怜声求饶了! “不要!不要……我真的受不了了!” 此刻,刚刚走到门外听到这响动的崔氏二雄之一的崔广正,猛然仰头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当场昏死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崔氏的人,诛崔氏的心 “哟?这厉害啊?喷血助兴呢!” 疯驴子冷笑起来,看向其他的虎卫:“谁的尿黄,过来呲一下!” 邱虎狞笑着扯了一下裤腰带:“我这几天上火,让我照顾好了崔二公子!” “不要!” 那刚刚昏迷到底的崔广正,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表情痛苦地捂着心口。 崔广武也被这一幕搞得有些麻木了,忙搀扶着身形摇摇欲倒的二弟崔广正。 而此时,屋内宁璎儿嬉笑着的声音也伴随着乌鬓云的求饶声,一并传了出来。 “好云儿,哪里能饶了你!再来——啊!你好强!” 听到这话的瞬间,崔广武感觉自己差点就要炸了。 荡妇! 荡妇啊! 屋内,两女时而求饶,时而一个求饶,一个表示自己还能再战的大笑声传出。 期间混杂着某位千户大人猖狂的哈哈大笑声。 能不笑吗? 谁能想到啊! 两个静如处子的少妇,在一起打闹挠痒的时候,各种“卑鄙”手段,竟然如此层出不穷? 一些奇奇怪怪的招式,就是李文轩这个武道宗师都不曾见过。 直到两女在互相打闹挠痒了,使得屋内各种响成一片的时候,上头了的宁璎儿,居然对这乌鬓云施展了一招猴子偷桃,却什么都没抓到的瞬间。 场景异常的安静。 宁璎儿和乌鬓云两女都愣住了。 “啊——” 随后,是乌鬓云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屋外,听个响儿的众人,除了崔广武和崔广正兄弟之外,所有的人都心悦诚服地朝着屋内竖起大拇指来! 千户大人就是千户大人,果然非同凡响。 “行了,咱们下去等着。”疯驴子悠闲地背着手,瞟了一眼崔氏二雄。 崔氏二雄以隐忍为人生格言,忍辱负重为此生志向,咬牙跟紧了疯驴子等人的脚步。 屋内,李文轩看着发鬓散乱,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浑身瘫软、再也没劲儿的两个小少妇,忍不住笑了笑: “这屋内有你们的胭脂水粉吗?” 宁璎儿喘息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气的同时,胸前疯狂起伏,身上被扯得凌乱的衣裳,竟真的好似遭遇了一场恶战似的。 她疲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发鬓,这才道:“回大人的话,就在梳妆台的小抽屉里。” 李文轩走到梳妆台边上,拉开小抽屉,找了点红胭脂,用手指摸了摸,随意往自己脸上,脖颈上,胡乱涂抹了几下,然后又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有些凌乱。 宁璎儿喘息待定,浑身香汗的她,扫了一眼边上也缓缓坐了起来的乌鬓云。 两女眼中充满了不解。 说此人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可他对自己两人却有未曾有过半点侵犯的无礼之举。 可,说他不是个小人,是个君子的话…… 那他又做出这样,损坏自己妯娌二人名节的事情。 换句话来说,今天在这房间内,不管对方有没有对自己两人做那件事情,在所有外人眼中,尤其是在自己夫君眼中,自己早就是个不干净的了,是个婊子,是个贱货…… 想到这里,宁璎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乌鬓云。 兴许,乌鬓云此刻内心的想法,和宁璎儿一般如何,两人那复杂的眼神,亦是如出一辙。 “两位,我所恨者,无非崔氏血脉而已。”李文轩转过头来,脸上的胭脂印子杂乱,看起来就像是被疯狂亲吻过一样。 “至于崔广武和崔广正两人的品行如何,想来无须我多说,两位也清楚了。” 杀人哪里有诛心来得痛快? 再者,崔氏这两个余孽,李文轩是打算先诛心,后杀人的。 毕竟,身为穿越者,不杀人全家,总感觉有点掉份儿。 “我与两位夫人,两位夫人与我,都是初次见面,你二人此前美丑如何,我完全不知,再者我家中也有发妻,于我本人而言,也并非是个贪恋女色之辈。” 李文轩笑了笑,伸手把衣服扯得凌乱一些:“我言尽于此,两位姑娘自己斟酌吧。” “咯吱——” 房门推开,李文轩走了出去后,还很有礼貌地把房门带上。 “嫂嫂——” 激情过后,难免落泪。 乌鬓云梨花带雨地轻轻靠在宁璎儿肩头上。 “云儿,你想想看,这事儿有蹊跷。” 宁璎儿眼里透露着智慧的光芒。 “嫂嫂,什么蹊跷?” “我此前听着崔广武隐约提及虎卫?这似乎是镇西将军李虎的亲卫,而按照先前这位大人说,他的亲娘,是叫李将军的夫人害死的,李将军的夫人还要害死他,他才会拔灭崔氏全族的。” “那么奇怪的点儿就来了,如果李夫人……”宁璎儿看着乌鬓云眼里的疑惑之色越发浓重,就解释了一下: “这个李夫人,就是崔广武和崔广正的二姑……” “呃,我有点混乱了,简单点来说,就是崔家二姑,是李将军的嫡妻,刚刚那位大人,是李将军小妾的儿子,嫡妻害死了这位小妾,还要害死这位大人,这位大人愤而反击,这才有了崔家倒台的事情。” 乌鬓云粉眸一亮:“嫂嫂,我听明白了,他的娘让嫡妻害死了,但是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虎卫,又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这点疑惑很大?” “我明白了!”乌鬓云说完这句话后,自个儿瞬间领悟了什么似的,惊愕道:“这个虎卫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定然也是崔家二姑安排的?” 宁璎儿轻叹一声:“真不知道崔家二姑怎么想的,逼迫自己的两个侄子,将你我二人送出去伺候别的男人?她现在知道怕了?知道后悔了?太迟了。” “那嫂嫂,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乌鬓云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崔家二姑眼中,竟然只是货物一般低贱的贱婢。 可以完全不用顾忌自己的感受,把活生生的人,当做送出去讨好别人的工具? 宁璎儿轻叹一声:“而今是什么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崔家之人,对你我何曾有过半点情义可言……” “当初我爹病重,求我相公借钱,都不是给,他却也无动于衷,坐视我爹病死,我大哥借了高利贷给我爹治病,最后逃往边境,至今生死不知……” “再者,今日他兄弟二人已经将你我送出,来日我们难免沦为比卖肉的婊子更下贱的贱货,与其空座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乌鬓云实在是不清楚,自己两人而今这般苦楚的境地,还能怎么主动出击? “你别问,你就说,你是否答应与我主动出击?” 宁璎儿很有见地,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乌鬓云。 “他今日能将我这般送出,来日未必不会将我再次送出,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必定有二次,三次,乃至于无数次……” 乌鬓云眼角闪烁着泪花:“嫂嫂,你说吧,不管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跟着你干,哪怕是……哪怕是死了,也值了!” “好!你且附耳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窝囊废,李大人让我快活! “噔噔蹬——” 李文轩踩踏着宽木板楼梯步步走下。 那略显摇晃的身体每一步落下,踩踏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都像是一击又一击的重锤,狠狠地捶打在崔氏二雄的心口上。 崔广正又猛然感觉喉头一阵刺辣的异样感传来,几乎又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崔广武也觉得头脑发胀,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这种耻辱,但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有办法接受…… “怎么?还不去谢过我家主子?” 疯驴子是懂说话的,睡了人家的夫人,还要人家谢过。 “嗯——” 下一刻,十二个虎卫野兽般凶恶的眸子看了过来。 死亡的气息涌动而至,崔广武猛然惊觉过来,走上前去,“噗通”一声跪下,以头贴地:“大人可还尽兴?” 李文轩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红胭脂,疲惫又满足道:“相当惬意,明个儿北上的时候,我会让人给你兄弟分发一套铠甲,好让你兄弟二人在战场上活下来。” 崔广正一个机灵,忙跪了下去,膝行而前,如狗一样爬到了前边,一边磕头,一边浑身发颤道:“大人天恩,我等兄弟永远记在心中!” 李文轩轻蔑地笑了笑:“不客气,要谢,就谢你们的夫人去,她们两人可是很卖力的哦,哈哈哈……” 此言落在崔氏二雄耳中,宛若雷震! 他二人都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 “我们走!” 嚣张跋扈的猖狂声音,伴随着杂乱奔走的马蹄声远去,回荡在长街上,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娼妇!娼妇!” 崔广正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大声怒吼着,浑身发抖地顺着楼梯快步往上跑。 “哐——” 他一脚狠狠地踹开房门,就看到了屋内到处散落的衣裳,甚至还有一个粉色的肚兜,丢在了酒壶上。 不难想象,这个娼妇在酒桌边上,就已经被李大人如同剥蒜般剥光了。 自己的夫人乌鬓云和嫂夫人宁璎儿,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坐在妆镜台前。 两人都衣衫不整,正在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 “娼妇——” 崔广正直奔自己媳妇儿冲了过去,抬手就要狠狠地甩下一耳光。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乌鬓云却冷笑了一声:“你敢,打坏了我,就不怕李大人记恨你?” “你——” 听到这句话,崔广正那高高扬起的手,顿时吓得止住。 乌鬓云骚魅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神妖娆勾魂,极尽挑逗妩媚:“李大人可是很喜欢奴家这张脸呢!打坏了,你还怎么做龟公?” “你——你说什么?我是龟公?” “你兄弟都是绿毛龟!”宁璎儿站起身来,扯过边上的宽大棉衣,丢给了乌鬓云。 “但我们不想做娼妇,所以——” 她眼神阴冷,像是含冤而死的女鬼,忽然得见害死她的仇人一样。 “我二人决定,要和你这两只绿毛龟和离!” “和离?你怎么敢?” 崔广武咬牙切齿地走进屋内。 “我们怎么不敢?现在我们已经是李大人的女人了。”宁璎儿看着崔广武,只觉得恶心上头,“我与你成婚数年,还不及我今天晚上和李大人半夜快活,你个无能的窝囊废!” “贱人!你——” 崔广武抓起边上的椅子,高高举起,想要砸下。 哪曾想,宁璎儿丝毫不惧地仰着头:“来呀!李大人说了,最喜欢我的口活儿,你砸死我,你试试看,李大人能饶了你?” “贱人!你我成婚数年,你都不愿意给我,今天你却——” 崔广武气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忙往后退了几步,“哐”的一声沉闷响声,踉跄着扶住了桌子。 “今夜,我二人追随李大人而去,倒不是因为李大人多有权势富贵,而是你们两个真是窝囊,从来都没有让我们体会到一个女人真正的快乐!” 宁璎儿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戳痛男人。 她拉起边上穿好了棉衣的乌鬓云,大步往外走去。 “夫人——夫人!” 崔广正踉跄着叫了几声,忽然眼前一黑,头脑发晕,瞬间昏死了过去。 “啊——” 崔广武绝望地哀嚎了一声,掀翻了那一桌子酒菜后,也倒地昏迷不醒。 回到家中,秦嬷嬷和周嬷嬷居然已经贴心地为李文轩准备好了橘皮儿泡水洗澡去味儿…… 看着两人如此熟练的手法,李文轩真是竖起来了好几次大拇指! 不过,他先前的举动,本就只是单纯为了羞辱崔氏二雄罢了,并不曾与那两个少妇发生过什么。 此举,略显多余了。 不过,李文轩也没有拒绝两个嬷嬷的好意。 沐浴过后,他带着疲惫的身体上床,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 “主子——您快醒醒啊!” 迷迷糊糊之间,李文轩听到疯驴子再叫自己,睡眼惺忪的他半眯着眼睛:“何事催我?” “这……” 疯驴子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爷,这消息太刺激了,您先起来梳洗一下,我再和你说吧。” 听了这话,李文轩猛然坐起身来:“说吧,什么事儿……莫不是夫人知道了?” 疯驴子干笑一声:“那两个女人到了门口,说是自愿卖身为奴,从今以后,在咱们家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 “嗯?”李文轩愕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问:“夫人呢?” “夫人一大早便出了门,说是去走亲戚……”疯驴子表情充满了侥幸。 李文轩也暗呼一声侥幸:“你去取五十两银子,交给那两个女人,让她们自己投奔亲戚去得了,怎么还赖上我了啊?” 自己可是什么事儿都没做过。 疯驴子干笑道:“爷,这办法小的试过了,这两女人不为钱……” 他脸上露出贱贱的笑容:“兴许是,昨天晚上,你给这两女的伺候舒服了?” 李文轩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我进去后,和这两小少妇,什么都没做,是让他们互相挠痒痒发出的那些声音,目的只是为了羞辱崔广武和崔广正两人! “嘿嘿!”疯驴子点头道:“主子说什么,小的就相信什么,不过这两小少妇……” “待会儿我亲自见她二人一面,看他们怎么说。” 李文轩无奈地摆手,“打水进来,我洗脸刷牙。” 只是,当他说完这话后,却发现疯驴子还跟一个标枪似的,还杵在原地,一脸出事儿的样子。 李文轩只好哼笑一声:“说吧,还有什么事儿?不会是你看上了这两个小少妇中的某一个,或者是两个你都看上了?” “哪能啊!就是小小的熊心豹子胆,小的也不敢窥视主子您玩过的女人……” 疯驴子吓得脸都变了色,忙竭力辩解着。 李文轩郁闷道:“就和你开个玩笑,不至于……快点说,到底还有什么事儿?” 疯驴子这才正色道:“主子,崔广正他……他疯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上掉下的神医 “昂?崔广正疯了?真的假的?” 李文轩感觉这个消息简直比之前的那个都劲爆。 “爷,真疯和假疯的假疯,有时候真不是那么好分别的……” 疯驴子的口味带着点阴阳的感觉。 李文轩一听这话,瞬间眉毛一挑:“不管他崔广正是真疯还是假疯,都给我抓到北边去,就算是真疯了,那也得让他给我死在战场上!” “明白!” 疯驴子欠身一笑,忙退了出去,吩咐着一个新招募进来,实则身份是东厂暗子的婢女,伺候李文轩穿衣洗漱。 洗漱完毕后,李文轩也没心思吃早餐,便直接来到了侧堂。 宁璎儿和乌鬓云两女,当然是没有资格登上李千户家的大雅之堂。 侧堂刚刚修建好,油漆的味道都还没散去。 院子里的空留地,是打算等着开春以后,往这里边挪栽进来一些观赏性的奇花异草。 “大人——” 宁璎儿一看见李文轩,便一头跪了下去。 那乌鬓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自然是有样学样。 李文轩端着早茶,捧在手里,眼神复杂:“李夫人这是何意?” “大人,小女子是什么意思,您应该是知道的!” 宁璎儿抬起头来,观察着李文轩的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想羞辱崔氏二兄弟,单独是昨天晚上的还不够,我二人已经放出一些浪荡之言……” 她说到这里,脸色微红,但还是一咬牙道:“说大人把我妯娌二人玩弄得舒服了,让我二人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所以从今以后,跟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 她停顿了一下,见这李千户大人脸上只有惊讶,没有半点不悦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这番话的分量很重,将崔广正直接刺激得疯了……所以,小女子窃以为,更好报复崔氏,让崔氏蒙羞的办法,便是我二人追随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 李文轩抿了抿唇,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强征人家的妻子过来为奴为婢,本身就是一种羞辱了。 可是,现在是人家的妻子自己慕强来为奴为婢的。 这传出去……哈哈! 可叫崔氏二雄怎么活啊! 他都有点感觉崔广正被气疯了这事儿,似乎是真的! 崔氏二雄再怎么忍辱负重,也万万不可能有十倍奉还的日子啊! 不过—— 他又感觉,这两个女的,就是想给自己找一张长期饭票吧? 李文轩抿了一口茶,看了看两女的姿色…… 客观点说,在崔氏一族没有倒台之前,他本身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能成为这样庞然巨物孙子辈的发妻,姿色方面,那确实是没的挑儿。 李文轩没见过教坊司的花魁长什么样子。 但想来,和眼前这宁璎儿、乌鬓云比较起来,也不可能出其右。 可自己并非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之人。 这可真是叫自己好生为难啊! “你两人的想法,我很赞同,但究竟如何,还需要看我夫人的。” “不知夫人何在,我二人愿意终生伺候夫人!” 宁璎儿立刻满脸渴望之色。 边上的乌鬓云只是一个劲儿点头,那种样子,就像是她的嘴长在了宁璎儿身上一样。 “我夫人出去走进亲戚了,很快就回来,但在此之前,我总应该知道你二人都会些什么吧?” 宁璎儿一愣,随后猛然伸手指着边上的乌鬓云道:“她懂得很高明的医术。” 李文轩略感惊讶:“你懂医术?” “我……我懂!”宁璎儿一张嫩脸涨红,“尤其善于治肾亏!” “噗——” 李文轩一口茶瞬间喷了出来。 边上伺候着的疯驴子和另外一个婢女都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李文轩咬咬牙,从疯驴子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嘴,重新审视着乌鬓云。 乌鬓云似乎也意识到先前的话有些唐突了,她心中飞快斟酌一下,立刻道:“不敢隐瞒大人,我家五代行医,当初那崔广正是得了心力不足的顽疾,便是我和我阿爹亲手调药,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将他治好的。” “爷,那崔广正昨天晚上急火攻心吐血,想来确实是个心不好的。”疯驴子想到了什么,立刻凑到李文轩耳边低语。 李文轩心头微动:“那不知,你父亲这位老中医,人在何处?” “先父一年前过世了……”乌鬓云脸上露出些许嘘嘘感慨之色,“那崔广正便是得知此等消息,所以才往安县出任县令,将无知的小女骗到了手中,哪曾想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李文轩遗憾不已:“那你家中可还有其他医术精湛的长辈呢?” 宁璎儿一直都在注意着李文轩的神色,听他这般口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插嘴一句:“小女斗胆问大人一句,可是您身边的某人,需要一位医术精湛的高人呢?” 李文轩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夫人有眼疾,若你家中亲眷中,有人能治好我夫人的眼睛,我家中,你们看得上什么,大可拿走什么。” “嘶——” 宁璎儿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李大人,如此疼爱自己的发妻。 再一想那崔氏二雄,她更觉此生所托非人,虽未见过那个李夫人,可心中却已经羡慕万分。 “不敢隐瞒大人,先父虽然一生行医,但是论到医术,他反而略不如我。” 乌鬓云一番斟酌后,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李文轩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没见过什么名医不成?这样的话,也敢胡乱说出口?” 乌鬓云紧张道:“大人切莫动怒,小女子万万不敢因为想要留在府上得到庇护,而说出这等自夸之言。” “我……我大概百天的时候,我爹就已经让我闻各种药材的味道,四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可以帮着我爹抓药打下手,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坐堂问诊,这些在我的老家安县,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小女子万万不敢狂言!” “这……” 李文轩清楚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可以常理推测的天才。 比如说自己……就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 而且,这乌鬓云说得如此有理有据,那肯定是不敢欺骗自己的。 “你二人先起来吧。” 李文轩语气缓和几分。 宁璎儿心头一阵欢喜,清楚留下来的事情,十之八九是稳了。 哪曾想,乌鬓云却长跪不起,迟疑着道:“好教大人知道,小女子虽然在老家行医多年,也略有薄名,但是尊夫人的眼疾如何,需要亲眼看过之后,才能确定是否有把握医治,故此……” 她有点害怕地看着李文轩:“在没有见到尊夫人之前,小女子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治好尊夫人的眼疾。” “哦?”李文轩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无妨无妨,你既然如此诚恳,那说明你确实不曾存了骗我的心思……” “那……”李文轩笑容一敛,看向了宁璎儿:“乌姑娘会行医治病,那宁姑娘,你呢?” 想在自己府上混吃混喝? 天底下绝对没这么容易的事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乃一代宗师,何惧之有? 听到这句话,宁璎儿脸上的表情猛然僵住。 如果只是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她会说自己懂很多知识。 不仅如此,这些知识,崔广武都没和自己用过。 毕竟,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少妇。 她是非常懂。 很多男人,就爱别人的夫人,爱得发狂! 可现在…… 眼前这位李大人,很明显是一位真君子。 “她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她……她会算账,会管生意……” 乌鬓云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后边变得完全不自信,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你会做生意……”李文轩点头道:“那就留下吧!” 他手边还真是缺这样的人。 宁璎儿和乌鬓云听在耳朵里,几乎不敢相信——就这样……完了? “不过……” 李文轩眼睛一眯。 “大人请讲!” 心弦紧绷着,刚放松下去的两人吓了一跳,差点又跪了下去。 李文轩眯着眼睛,战术性后仰:“只是,丑话我得说前头,你二人入我府中,要改为奴籍,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宁璎儿和乌鬓云闻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等受到崔氏的影响,早就已经是奴籍,而今能成为大人府邸上的奴婢,心中不知何等欢喜,这有何难?” “很好!” 李文轩扭头看了一眼疯驴子:“派个人,领着她二人去府衙登记下。” “是!” 疯驴子转身去,看了看两女:“两位,请起身跟我走吧。” “岂敢!” 宁璎儿忙欠身行礼。 疯驴子在她的眼中,几乎是等同于管家一样的人物了。 崔广武刚丢官,自己被打为奴籍最初的数日时间里,她整日以泪洗面。 可是,熬过了那段时间后,却并不觉得怎么了。 现在,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别说只是如同奴婢一样地伺候夫人,就算真是要自己宽衣解带地伺候主人,这又有何难? 女人,最大的资本,不就是这让男人痴迷的身体吗? 宁璎儿反而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自己能爬上李大人的床榻,她是万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主子,又有人来求见!” 李文轩这边刚吃完早点,疯驴子又匆匆来禀报。 “明个儿大军就出发了,这是谁啊,这点空闲的小日子都不给我?” “是镇西将军府的管家李辉。” 疯驴子眼角微微一沉,眉宇之间也挑动着几分厉色。 若李文轩现在让他打断李辉的腿,那他是丝毫不会迟疑的。 “哦?让他进来!” 哪曾想,李文轩轻轻擦了擦嘴角的米脂,笑眯眯地说道。 “是!” 须臾时间后,李文轩见到了这位曾经在镇西将军府里边不可一世的大管家! “三爷——” 李辉一上来,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李文轩神色冷漠,居高临下地冷视着李辉:“说罢,李虎让你过来说什么?是后悔把虎卫留在这儿了?那你就一并带回去,但记得让李虎过来结清他们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李辉听了这话,老脸狠狠一抽,忙磕头道:“三爷息怒,老奴过来找您,是……” 他眼睛迟疑地看向了边上的疯驴子。 疯驴子眼睛一瞪,但丝毫不迟疑地往外走了出去。 “留下,有什么,你说就说,不说就滚!” 李文轩厉声道。 疯驴子心头一暖,标枪一样地站稳了身子。 李辉则讷讷地看了看边上的疯驴子,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是……是关于崔氏,崔山岳和崔山岭的事情。” “这两兄弟,不是已经在黄泉路上作伴了?” 李文轩狐疑地看了一眼李辉。 李辉咬咬牙:“三爷,老爷悄悄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崔山岭和崔山岳,似乎在砍头之前,被人调包了身份!” “什么!” 李文轩猛然站起身来,双目圆睁,如怒虎暴狮一样,恶视着李辉。 李辉吓得浑身大汗直流,这三少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怎么比老爷发怒的时候都可怕啊? “是——是有可能,并非是确定的,否则的话,这事儿早就已经上报朝廷了。” “哼!”李文轩缓缓坐下,“李虎怪会说这些吓唬小孩的事情来与我听?真把我当做小孩子了不成?” 李辉一听李文轩这么说,忙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面色恳切道:“三爷,这事儿老爷肯定是有些把握,他说那崔山岭一身本事,虽然比不得他,但如果此贼伪装成为刺客的话,那也绝对是……是……是……” “是什么?在我主面前,说话休要这般吞吞吐吐!”疯驴子瞠目怒喝道。 李辉吓得一哆嗦,闭眼咬牙快速道:“老爷说,崔山岳如果伪装成为刺客的话,那绝对不是三爷您能抵挡得住的,他说他清楚你的斤两,让您一定务必小心才是!” “嗯?”疯驴子欲要发怒,李文轩却忽然镇定了下来。 那日在青云楼的时候,李虎与他过招,虽不是以命相搏,但也确实是如同李虎说的那样,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这老登儿! 现在知道对自己好了? 当初干嘛儿去了? 反正就一句话! 想在自己这里洗白! 永远都没这种可能!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李文轩摆了下手。 李辉却跪在地上,继续说道:“三爷,老爷还上书给陛下,请求陛下册封你生母为平妻,说是可以将你生母的坟迁进李家祠堂,您看……” “这就不必了。”李文轩冷漠无比道:“便是我娘还活着,也未必愿意进他李家的祠堂,告诉李虎,别乱作妖,否则的话,我就改跟我娘姓!” “是是是……”李辉吓得忙点头,声音都哆嗦了,“那小的这就回去了。” “还不快滚?” 疯驴子怒喝道。 李辉不敢多言,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李文轩沉吟片刻,“驴子,明个儿大军就出发了,出发之前,我不见任何人,闭门谢客!” “是!主子!” 李文轩回到了卧室内,将挂在兵器架上的紫霄剑和冬雷刀取了下来。 左手剑,右手刀。 剑招着重刺! 刀法侧重斩! 这就是所谓的一纵一横。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李文轩一直都没研究过武功,只是完全凭借着前一世身为一代宗师的经验和人战斗。 就这样,也可堪称二流高手。 当然,这一路走来时间非常紧迫,他本人也没有时间认真研习武学。 李虎今日让李辉偷偷转告的这番话,忽然给他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若这话是真的…… 那崔氏双雄可就变成崔氏四凶了啊! 既然是这样…… 李文轩轻蔑一笑,身形一纵而起,左手纵剑,右手横刀地挥舞了起来。 他会让这崔氏四凶,还有李虎以及这个世界的人清楚,一代宗师这四个字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善于治肾虚 屋内,剑光刀影宛若夕阳下湖面水波荡漾过去的碎金一样,满屋都是。 李文轩脑海中回忆着青云楼那天晚上李虎出招的力量和动作。 这一瞬,他好似回到了那天晚上—— “嗡——” 九环齐震。 那慑人神魂的恐怖刀声袭来。 门板似的九环大刀劈天巨力迫面而来。 那种恐怖绝伦的压力之下,李文轩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刀与剑—— 冬雷刀连消带打。 紫霄剑直刺刀颚。 这一切在瞬间发生,所谓之左手画圆右手画圈,一心二用,一人对敌,左右双手却同时施展两种不同武学,便是如此。 假想中的李虎持刀的手猛然一震,下意识地飞速后退好几步,一脸错愕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轻轻一笑,手中的紫霄剑和冬雷刀同时脱手,飞插回各自的鞘中。 这世间,从无不败的武功,但却有不败的人。 青云楼,李虎动手的时候,李文轩已经力竭。 手中的武器更是比不上其使用的九环大刀。 当然,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一战,以及事后,李文轩在马车内苏醒过来,偶然听到李虎和武帝的谈话,他这才意识到,李虎对于自己并非是带着杀念的。 否则的话,就自己那个时候的状态,肯定得死。 武学,重在领悟。 次要的,才是身体素质。 若非如此的话,那两个人决胜分、分高低,直接站出来比比谁的身体素质好不就行了,还打什么? 而武学的真正意义,则在于以弱胜强。 毕竟,身体素质这东西,除了一些天赋异禀之徒,多数时候,都是可以后天补拙连起来的。 身为一代宗师,李文轩自个很清楚,不同宗学流派,因为其对于武学的侧重点,所以各自侧重炼体的秘术也不一样。 有的讲究外功,如横练铁布衫,大摔碑手这些外功。 李文轩就不一样了——他全部精通。 走出房门外,外边是一整排的兵器架。 兵器架上摆放的武器,全部都是疯驴子让人从军营里选回来的马战长兵器。 常见的长柄阔刀、长枪马槊、铁戟长斧,甚至,还有熟铜棍! 熟铜棍长度惊人,同样是破甲的恐怖钝器,其攻击力,完全可以参考螺纹钢重砸一下的威力。 马战之上,使用这般武器的战将,一般都是天赋力气惊人的,不可与之比拼力气,可以诡异招式瞬杀之。 李文轩伸手摸了摸那触感狂野的熟铜棍,以他这副身板,显然是不能用这玩意儿上战场的。 并非是耍不动这玩意儿,而是无法持久作战。 方天画戟? 看看就行了。 能玩这玩意儿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无敌之姿? 除非前一世的自己,以巅峰状态出现在这里,那就可以直接无敌了。 李文轩跳来跳去,先是抓了一口长枪,在院子里走了一个来回,最后又将目光放在了一口长槊上。 就是你了! 不穿铠甲,他肯定选长枪。 因为他能完美掌握长枪的刁钻诡异。 可穿了铠甲后,他就只能选长槊了。 长槊相对而言,少了一点长枪的灵动,但是却比长枪更长,而且力量更猛更沉。 当然,世事无绝对。 有的高手杀人,一根筷子就能完成。 有的菜鸟,一把好刀,也杀不死一只老母鸡。 兵器有强弱之分,但更重要的,则是用兵器的人。 “津津——” 小红马看到了手提长槊的李文轩后,居然兴奋地嘶鸣了起来。 在它边上的黑骏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发出一阵狂热的叫声,鼻子里吹出呼哧呼哧骇人的气流,几乎要直接从马厩中一跃而出,驮着李文轩纵横驰骋一样了。 李文轩看向了头充满了灵性的顶级战马,转身横过长槊,盘膝坐下。 简单的武术靠练习,顶级的武术靠参悟。 闭上眼睛的瞬间,李文轩耳边如同有千军万马冲锋厮杀的声音。 天与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李文轩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可怕的锋芒一闪而逝。 “主子,您都这样坐了大半天了!” 坐在远处的疯驴子忙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说道:“爷,您饿了吗?渴了吗?我让后厨那边给您开饭?” 李文轩抿了一下干瘪的嘴唇,“不着急,夫人回来了吗?” “您不问,小的也要与您说呢,夫人回来后,那个乌鬓云看过,说这并非是在娘胎里带有隐疾,而是在娘胎里,造人投毒所致!” “有人投毒?” 李文轩听到脚底寒气直冒。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竟然给孕妇下毒? 这搞不好,那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那这眼睛,还能治好吗?” 疯驴子忙点头道:“乌鬓云说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有个六七成,只是……” “只是什么?”李文轩动容道:“若她可以治好夫人的眼疾,这天底下,但凡是我能做得到的事情,万不推辞。” “这她倒没有说。”疯驴子连接摆手:“她说,这需要的一些药材,极为珍贵。” “钱的问题,不是问题。”李文轩沉吟道:“这我自有办法。” 身为一个穿越者,如何搞钱这种问题,那就真不需要别人多操心了。 此番北征回来,李文轩自有妙法。 更不用说,他现在是个有矿的人。 “爷,乌鬓云的原话,是说这些极其珍贵的药材,只会在皇宫里才有,寻常便是出万金,也寻觅不到的。” “这——” 李文轩抬手将长槊一抛,此物精准无比的沉重的兵器架上,“哐”的一声便落稳了。 “此事……夫人知道了?” “尚未告知夫人……”疯驴子脸上露出惊叹之色:“这乌鬓云以前应该是个经常坐堂问诊的。” “哦?”李文轩一下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疯驴子笑道:“爷,您有所不知,这大夫呢,给病人看病的时候,遇到问题很严重的时候,都不会和病人本人说,而是会悄悄告诉家属的。” “小人方才领着乌鬓云过来,远远地就看着主子您在这里入定了,我们等了个把时辰,主人你依旧没动静,她就先告诉我,说是去开一些药方,配合着先给主母治治看。” 李文轩点头道:“吩咐厨房送饭过来,也单独将乌鬓云请来。” 听到一个“请”字,疯驴子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干笑道:“爷,这人都已经去衙门把户籍都改成咱们家的奴籍了,您不用对她如此客气,要不把她收做小妾?” “嗯?”李文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收做小妾?” “对啊!这一来,就可以让她放心地给夫人治病,二来呢……”疯驴子的笑容越发变得暧昧起来,嘿嘿奸笑道:“她不是还善于治肾虚?” “滚——” 第一百二十章 迷糊的小少妇 “这……” 李文轩拿起饭桌边上单独摆放在一个端盘内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刚刚,他吃饭的时候,乌鬓云就到了,坐下后,一口气便说了十多种珍贵无比的药材。 要命的是,单独是这十多种药材的价格全部加在一起,就已经远超三万两银子…… “还好我家里有矿。”李文轩放下手帕,笑了笑:“你只管开药便是,如果钱不够,先以我的名义去赊账。” 乌鬓云愕然了片刻,她是进入府邸之后,才清楚夫人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盲女乐师。 当初正好遇到了在青云楼以命相搏、以身入局扯倒崔氏一族这棵大树的主人。 就这样,一个本该生命孤苦的盲女,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为了身份尊贵的讨逆将军夫人! 而现在,看着主人如此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乌鬓云更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文轩问道。 乌鬓云摇摇头,但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写满了药材名字的纸张。 “主人请看,这里有五种异常珍贵的药材,就我个人所知,仅仅在大武皇宫内库中有存货。” 李文轩扫了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几种药材名字,他都是第一次见,连名字都叫得有点不顺溜。 “尤其是这种九叶九落九轮根,此物十年枯萎以此,枯萎的植株上,重新生长出新叶子,如此往返一百年,才能成型,具备神效,世间若真有此物,那定然在皇宫大内,皇帝陛下的内库中。” 乌鬓云语气凝重道。 李文轩道:“你确定此物在皇宫中有?” “小婢确信无疑,因为皇家每逢天子驾崩之前,总会以此等神物吊着老皇帝的命!” “如此神物?”李文轩咋舌不已。 “主人,此物……” “你只管放手配药便是,其他的交给我。”李文轩面露沉吟之色:“此番我带兵北上,若能立下不世奇功,或可问陛下讨要此等封赏。” 若是不能,那以后就给皇帝整个大活儿,来个更猛的,比如说,灭掉金国? 呃—— 这可能有点扯淡了。 但不管多难,李文轩都不会放弃为小娇妻,寻求这等治好眼睛的机缘。 “是!” 乌鬓云激动地点头,以至于脸上都生出一抹红晕来。 李文轩看向身边其他的婢女们,严肃道:“此事不得告知夫人,以免夫人心中有什么压力,谁敢乱说,可别怪我无情,一律乱棍殴死!” 众人吓得一哆嗦,忙点头齐声道:“奴婢等不敢!” “此外……” 李文轩看乌鬓云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微笑道:“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治好我夫人,而又恰好是我力所能及的,我绝不推辞。” “岂敢!”乌鬓云心中可真是狠狠地羡慕了夫人。 “夫人着我随军。” “随军?”李文轩愕然地回头看了一眼疯驴子:“有女子随军的规矩吗?” 疯驴子一愣:“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但是乌姑娘可不是普通女子,她是大夫,如果军中兄弟们知道的话,不仅不会拒绝,反而会感激涕零的。” “哦?”李文轩琢磨道:“那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是不准女子随军的吧?” “是!”疯驴子确定道。 李文轩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你立刻去军营中,领取一套军服过来,与她穿上……” “主人!” “乌姑娘还有什么事情?” “能——不能,带上我嫂嫂……哦不,现在不是我嫂嫂了,我二人已经私底下结拜为姊妹了。” 李文轩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地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刚刚才说过,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推辞…… “这样如何,你就对外说,宁璎儿也是大夫,可以为你治病打下手,这样的话,到了军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女人不可随军这样的话了。” “多谢主子!” 乌鬓云一时激动,竟满脸都是桃花粉色,看得李文轩都有点醉了。 这小少妇……挺迷人啊! “行吧,那就下去准备。” 李文轩重新扫了一眼那药方—— 真是头疼啊! 药不够,军功来凑。 希望能成吧! 天色黄昏,小娇妻又开始缠着李文轩给他讲故事。 这次讲的故事,是接着上一次西游记中,孙大圣从嫂夫人铁扇公主的肚子里钻出来后…… 翌日。 小娇妻还在熟睡。 李文轩穿戴好玄甲后,走进屋内,目光怜爱地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娇妻,竟忍不住凑上前去,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口。 “娘子,好生等我回来!” 只是,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熟睡中的小娇妻却忽然睁开眼睛,一脸不舍地看着李文轩远去。 须臾时间后,周嬷嬷和秦嬷嬷走了进来。 “主母,是否按照乌大夫的药方,找宫里的御医……” “不必,宫里的御医都是些庸医,找之无用,此事已不可泄露出去,此外……” 思柔公主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眸子里闪烁着冷光:“在此之前,我要先回宫问问父皇,我母妃怀着我的时候,究竟是被谁人投毒?” “甚至,我母亲到底是自己哭瞎了眼睛,还是有人暗中投毒?这事儿!也必须查清楚了!” “公主,尚未查清楚,此事不可操之过……” 周嬷嬷话刚说到一半,被思柔公主一个眼神“看”了过去,顿时吓得闭口不言。 “还有,我知道你们有些路子,去告诉该告诉的人,我要知道相公北上这段时间,每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思柔公主摊开双臂,任由周嬷嬷和秦嬷嬷给她一边穿衣,一边道:“让下边的人,别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生来就是个瞎子,想来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再打倒我……” 说完这番话后,她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除了相公的生死外……” 李文轩骑着枣红马,出了大门,便看到了街道上黑压压一片的三百余铁甲禁军! “参见将军!” 三百余禁军齐声大喝,齐齐在马背上抱拳行礼,人人亢奋如虎狼。 李文轩目光兴奋,抬眼看去,目光扫过张小桂、田高益、徐缺、周龙,以及关系户赵烈等人,慨然抱拳一礼:“诸位有礼了,咱们先去北城外,和大军回合!” “为将军开道!” 张小桂转身振臂大喝。 哗啦啦—— 铁骑开道,甲叶声混杂着隆隆马蹄声,响成一片。 北城外。 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森然铁骑,静默地站在这片天地中。 那肃杀的恐怖气息,似乎连这片天地,都无法承受一样。 在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铁甲骑兵最前列。 折冲校尉唐奇白马银枪,一身白袍锁子甲,异常醒目,立于阵前。 看着北门里边蜂拥而出的森然铁骑,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回头看向身后十余个铁骑将官: “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秘人的馈赠 铁骑漫卷。 无边际的雪地里,好似一条钢铁玄龙般,蜿蜒盘旋,直扑北国,欲要撞碎阴山,踏灭金国。 “吁——” 李文轩忽然扯住了小红马的缰绳,在大道的某个岔路口驻足。 “爷——” 疯驴子等人忙围了过来。 十二虎卫,张小桂、周龙、徐缺等亲兵,也纷纷簇拥过来。 御林军千夫长龙辰、禁军千夫长荀况,也纷纷拍马来到了李文轩身边。 唐奇看着李文轩勒马,以为有什么事情,也和太子爷一并驱马来到了李文轩身侧。 “老李,怎么了?” 唐奇与其他人不一样,上来便热情询问。 李文轩没好意思说,自己心头忽然生出中奇怪的感觉,要去祭拜一下这副身体的生母。 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而且完全没什么缘由。 就好像,他今日若是不去祭拜,会错过什么极其重要的人或物一样。 “这条路下去,便是我娘的坟。” “啊?”唐奇忙道:“那肯定要去祭拜一下啊!” “大军继续前行,我下去看看!” “得令!” 千户龙辰和千户荀况两人抱拳沉声一喝,立刻拍马继续领着大军往前走。 “这两家伙……” 唐奇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在场谁都看得出来,这龙辰和荀况两位千户,对于李文轩始终有种不太信任的感觉。 一则,李文轩年纪太轻了。 哪怕是换成唐奇这样的二十出头的校尉,都没有人会嫌弃他。 可他今年才十六岁…… 二则,在这些真有本事的人心中,一直都将李文轩视作靠着关系走上来的那种人,去北边,只不过是用他们这些人的命,去换取他仕途上的功名罢了。 “不管他,日后到了战场上,我自有办法令他们臣服。”李文轩无所谓地摆摆手。 平心而论,把自己的位置和这两人对换,他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肩负着几千人的生死存亡,这确实太过儿戏了。 “也就是你,换成我,早就让他们知道这支军队里,谁说了算了。”唐奇摆摆手,拨转马头,率先往小路上走了下去。 李文轩颇不在意地一笑,驱马跟上,其余众人也纷纷追随其后。 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先前那低矮的坟茔,已经经过翻新修缮。 高大的墓碑,彰显着尊贵。 宽阔的坟茔,表露着地位。 李文轩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却眼尖地发现,这墓碑前头,还有未曾燃尽的纸钱,隐隐冒着微弱的青烟。 “哟,这是刚刚有人在这里祭拜,被我们过来的动静给惊走了?” 唐奇惊讶道。 十二护卫立刻往边上散开。 张小桂等人也立刻准备动身往边上找找看。 “别找了,是我来祭拜的。” 一个杵着拐杖,年岁约莫五十上下许,身上披着一件宽大蓑衣,头上戴着斗笠的男子,缓缓从宽大的坟茔侧边走了出来。 “你是……” 李文轩的记忆中,并没有此人。 “你认不得,很正常。” 老人转身坐在墓碑边上坐了下来,他扭头看着墓碑上“镇西将军平妻”模样的字迹,眼里满是嘲弄之色。 “但是你娘认得我……” 李文轩瞳孔微缩,心中猛然一沉。 自己的娘是晋国郡主,此人认得自己的娘,那…… 他是金人? 只不过,脸上没有刺字? 不对,不是金人。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老伯原是我娘的故人,尚未请教……” 李文轩拱手施礼。 “一个该死又没死的人罢了。”老人叹息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 这动作有些大不敬。 边上的疯驴子等人,想要喝止。 李文轩用眼神制止了众人,就听得这老人轻叹道:“就差一点啊,当年就差一点了,如果我再快点的话……”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老人转过头来,看着李文轩笑了笑。 李文轩扫了一眼老人宽大遮雪蓑衣下的破旧的棉衣,扭头看了一眼疯驴子,左手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搓了搓。 疯驴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过人,立刻就从身上摸出来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却见李文轩眉头微皱,便又摸出来了一锭二十两的纹银。 复又见主子面有愠色,疯驴子赶紧摸出来了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 主人色稍加,从疯驴子手中接过了这银元宝,双手捧着送到了老人身边。 “老人家,天寒地冻,你还来祭奠我娘,有心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是我娘的故人,还请你收下文轩的一番小小心意。” 只是,这老人好似未曾听到李文轩这番话一样。 见此情形,李文轩也没坚持什么,将元宝放在一边上,冲着老人微微拱手一礼,转身便要走。 “你忘记你娘的仇了吗?” 忽然,老人带着癫狂疯魔的嘶哑喊声传来,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唯独李文轩波澜不惊,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不敢忘!” “好,没忘记就好!” 老人抬手丢了一个物件给李文轩。 李文轩听声辨位,不曾回头,只是信手一抓,那东西就已经到了他手中。 “这件东西,或许将来对你有用。” 李文轩攥紧了手中的东西,不动声色地将手遮掩在大红披风下,一声不响地翻身上马。 队伍远去,隆隆的马蹄声在耳边消逝。 老人轻轻抚摸着墓碑,喃喃低语:“你的儿子出息了,出息了……朵朵……” 当寒风吹动斗笠遮面破布的时候,露出来了一张满是布满刀疤的脸,上边沾着泪水…… 大军行进到第一个驿站的时候,人马卸甲过夜。 披甲出城,只不过是为了让京都的百姓们颅脑高潮罢了。 真正行进的时候,非必要特殊情况,没人会披甲。 这玩意儿太重了…… 昏黄的灯光下,李文轩从身上摸出来了这个神秘老人丢给自己的东西。 半个卧虎形状的金符,且从其整齐无比的切口,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枚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 李文轩刚抓到手中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以披风遮掩。 “这上边的文字……” 不是武国的文字,李文轩也认不得。 “驴子,你进来!” 李文轩提高声音,朝着门外喊道,同时收起手中疑似虎符的东西。 “爷!”疯驴子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容:“我问过她的意思了,她完全接受啊!” 李文轩听得一脸疑惑:“什么他的意思?” “嘿嘿——” 疯驴子的笑容又贱又猥琐:“爷,这么冷的天,有个女人愿意暖被窝,不算稀奇的事儿,稀奇的是,有两个女人,同时愿意给你暖被窝,那才叫稀奇呢!” 他的眉毛好似活了过来,欢快地跳动着:“爷,您只管关了灯,等会儿更刺激!” 李文轩这个时候,忽然懂了老杜诗里那一句“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是什么意思了。 自己现在是“黑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这逼货脑子,想的都是啥啊? “给我弄一本金人和武人的文字对照书,我想研究下金人的文字。” 疯驴子一听,笑容更暧昧神秘了。 “小的懂,小的懂!这就去给主子连夜安排学外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和金女连夜学外语 “嗯?” 李文轩欲要再问,疯驴子这个懂王,却已经嘿嘿笑着退出房门外去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李文轩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间内的异域风情,摇摆至上,瞬间脑子都出现了段时间的空白! “疯驴子!你给老子滚进来!” “……”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后,带着两个熊猫眼的疯驴子,终于给李文轩搞来了一本武国文字和金国文字常见对照表。 “爷,大意了啊!” “小的哪知道,您说的学金国文字,就真的是表面意思呢?隔壁的唐爷,天刚黑,就已经和金国的小妞学起来外语,学得最好的一句,就是不要不要……” “滚——” “哎!爷——我这就滚!” 对照着金国文字找了好一会儿,李文轩终于看懂了上边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 “甲兵之符,右才皇帝,左才阳陵。” 这句话的简单意思,是这个虎符,右边一半在皇帝手中,左边一半,在这个阳陵手中。 那么,阳陵究竟是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个世袭的封号、亦或者官职呢? 李文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前身真是个不读书的…… “哒哒哒——”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叩响的声音传来。 李文轩抬眼看去,发现来的人是宁璎儿后,他的头更大了…… “疯驴子说的话,都是些扯淡的,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并非是那种色中饿鬼……” 宁璎儿俏脸发烫:“大人误会了,婢女前来,是听着疯驴子说,你想了解一些金国的事情。” “嗯……” 李文轩总觉得这宁璎儿来意不善。 这女人……馋自己的身子! 啊呸! 自己是那种人吗? 自己的身子,是要留给小娇妻的! “确实想了解一些……”李文轩心里稍作思索,便直接问道:“金国有一个人的封号,或者是人的名字,叫做阳陵的吗?” “金国的平南王?” 宁璎儿一听到“阳陵”两个字,顿时粉眸圆睁,如同看见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样。 “金国平南王,叫阳陵?” 李文轩忽然觉得手里这一枚虎符的来历,只怕相当不简单。 “准确的说,应该是叫做完颜阳陵,此人辈分极高,是当今金国皇帝的四爷爷,属于是金国开国皇帝最小的儿子,也是金国开国时代,硕果仅存的老将。” 宁璎儿居然真的懂,她挨着李文轩坐下,为李文轩打了一杯热茶,接着说道:“当年的山海关之战,一开始便是此人挂帅,几乎打得我武国边军毫无还手之力,丢失大量疆土,这才逼得陛下亲征,丞相亲自坐镇前线指挥……” 她将暖茶双手捧着奉给李文轩。 李文轩单手随意接过:“平南王我知道,但并不知道此人的名字叫做完颜阳陵……” 李文轩尴尬一笑,他之前就找疯驴子科普过一些金国的常识,自然也是认真了解过山海关之战的。 这是,这逼货一口一个平南王,自己也没注意问这个平南王叫什么。 “只是,这场决战到了中后场的时候,这位金国宿将柱国,忽然就被金国皇帝换了下去。” 李文轩面有沉吟之色:“据说……我朝当时能打赢这场战,有部分的原因,就是这位金国老将被换下了主帅的位置。” “这话有点大逆不道,大人日后在外人面前,万不可再提。” 宁璎儿低声劝说着。 李文轩摆手道:“这个我自会小心……” “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与我细说一二。” 宁璎儿是个很好的老师,李将军是个很好的学生。 这一次的讲课,宁老师由浅入深,由外到内,然后又由内到外。 经过此事之后,李文轩对于金国的历史,包括金国那边的一些高官们,也有了一个相对细致的了解。 就比如说,这位平南王完颜阳陵,其手中有一枚金太祖赐予的虎符,凭借这虎符,能调三万甲兵!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位金国手握大权的王爷手中,有一万甲兵。 这一万甲兵,算是他的私兵。 此人也是金国唯一一个听调不听宣的诸侯。 堪称全天下位极人臣之辈。 李文轩听完这些之后,感觉手中这半枚虎符,忽然有些烫手。 那——给自己虎符的这个老头儿又是谁呢? 坏了! 难道这个金国平南王完颜阳陵,就是自己的外公不成? 而今日,自己见过的这个糟老头,就是完颜阳陵本人? 这…… 太扯淡了。 自己的娘如果真是金太祖的孙女,那不成了金国当今皇帝的表亲? 那估计金国会不惜和武国发动灭国之战不可。 郡主和郡主,有时候也是天壤之别的。 只是,这糟老头子,又是怎么获得这一枚极其珍贵的兵符呢? 直接抓来问? 这估计不太行。 李文轩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件事情就藏在心里吧。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睡吧。” “是,大人!” 宁璎儿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明显化过妆容的她,内心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失落。 这位主子,难道怕自己要他负责不成? “这位姐姐,等等我——” 宁璎儿刚走出去,就听到一个女子叫她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是两个发鬓散乱,挨近后,身上就带着一股干完事儿味道的标致美人儿。 宁璎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立刻就懂,这两位是驿站中,唐校尉吩咐出去找来学外语的两个金国女奴。 她心里暗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唐校尉,也是为好学之徒啊! “这将军,可真能折腾,让奴家扮演什么誓死不从的特工、被俘虏的山大王、被山贼掳走的村姑……” “这可真是,折腾了大半晚上,又累又饿……” 另外一个金国女奴娇笑道:“我倒是不饿,吃了个饱——” “你是个重口味,每次都主动要吃!” 最先说话的女奴打趣着。 “姐姐,你呢?你伺候这个将军,有让你这样做吗?” “呃——” 宁璎儿刚刚一开口,讲多了话后,有些沙哑的嗓子,瞬间就暴露了什么。 “特工?是什么意思?” 她意识到,两个金国女奴,也将她当做用皮肉伺候人的女奴了。 “就是东厂番子的意思!” 一个女奴压低声音道:“这位将军说,就是你屋里那位将军发明的词儿,他们管这个叫做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啊——” 心情失落的宁璎儿,瞬间两眼一冒光,明白了过来。 原来,不是少妇不勾魂。 而是,自己这个勾魂的少妇,没有勾到主人的兴趣点儿啊! 宁璎儿立刻就和两位职业选手交流起来了如何角色扮演的经验。 就在这个时候,数道黑影,悄悄避开夜间巡逻的士兵,摸到了李文轩的房门外……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个女刺客? 这些人显然是非常精于此道,撬门进去的时候,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数口夺命的利刃,瞬间落在了厚厚的棉被上! 裂帛一样的刺耳响声成片。 紧接着就是棉花被砍剁得满屋子乱飞的场景。 足可见,这些刺客对于床上这人,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大有一副要将床上的李文轩碎尸万段的架势。 “不对,床上没人!” 忽然,有人惊醒了过来。 显然是个经常杀人的,很清楚刀砍在人身上,应该是什么样的手感。 “咻——” 黑夜中,连续传来四声弓弦震动的响声。 四个刺客中,有人飞速闪避着,但却很快有三人都传出闷哼声来,显然是被暗处的冷箭射中了! “师兄——” “师父!” 黑暗中,有个女子担忧的声音传出。 “哗啦啦——” 屋外甲叶声响作一片,密密麻麻的甲士一手举着武器,一手举着火把,已经把外边围了起来。 “坏了,我们中计了!” 先前那发现砍人手感不对的刺客忍着伤痛的声音传出。 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发现暗中射冷箭的那人何在。 “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们杀进来?” 屋外,疯驴子狞笑的声音传了进来。 黑暗中,大家虽然看不到彼此,但是却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了一样。 每个人的耳朵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像是要鼓裂胸腔,从里边蹦出来一样。 “我数到三!” 屋外,疯驴子已经开始催促起来。 屋内四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是,疯驴子站在屋外,刚数完了一后,就果断挥了下手,让身边的甲士冲杀进去。 “哐当——” 房门、窗户被甲士粗暴地撞开。 这屋里边的四个刺客完全就没有回过神来,当场便被活捉! 直到这个时候,屋顶宽大的房梁上,方才垂下两条腿来,一个轻蔑的笑声传了下来。 “就你们这样的,也来搞刺杀?” 随后,一个俊朗的少年跳了下来,身形矫健地落在地上,转身坐在一把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四个刺客。 “身手不错啊,我射出去的冷箭,你居然给闪避掉了。” 李文轩扭头看向那个被擒拿住的女刺客。 四根冷箭,几乎同一时间发出,但唯独这人避开了。 “狗贼,我恨不得杀了你!” 女刺客脸上遮脸的黑布已经被撤掉,长得还不错,二十岁上下,模样俊俏,满脸杀气的样子,冷艳极了。 “你们是崔家的余孽?” 李文轩没理会这女刺客,转而看向了另外三个刺客。 这三人都是男的,年龄最大的一人,约莫四五十岁,另外两个,约莫三十上下。 “哼!我等今日落在你这个狗贼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为首那人嘴巴很硬,一副我不怕死的样子。 李文轩笑了笑,从疯驴子手中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后,这才指着那女刺客,对着身边的甲士们道:“今天晚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脱掉铠甲,出去排队,把这个女刺客给我办了!” “我李文轩最爱惜粮食,碗里的每一粒米,我都会吃干净!” “啊哈哈哈!多谢主子,您先来,兄弟几个,上手!把这个贼刺客的衣服先去了!” “哈哈哈……” 徐缺、周龙、张小桂等人,一个个狞笑着放下手中的兵器,就要上前去撕扯这女刺客的衣裳。 “畜生,你有本事你杀了我!” 女刺客见状,眼里满是恐惧的咒骂起来。 其余三个刺客,也是大声咒骂了起来。 什么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卑鄙无耻、禽兽不如……之类的话,骂了几遍儿,就已经开始重样了。 显然是个不读书的,骂人也没什么水平! “啪啪啪……” 下一刻,十二虎卫中的人怒吼着上前,啪啪的耳光声不绝于耳。 只是六七下,这些人嘴里都在往外冒血。 甚至张口吐出血水的时候,能看到带着肉的牙齿被打了下来。 在这般打下去,恐怕大嘴巴子都能给这三个刺客抽死了。 李文轩抬起手来,虎卫退到一边上,他笑眯眯地看向那三个刺客。 三个刺客此刻看他眼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外强中干!” 李文轩不屑一笑,站起身来,伸手粗鲁地捏住了女刺客的下巴,捏着她的脸和他对视,淫笑着道: “小妞,方才我听得清楚,这是你的师兄,这个是你的师父?俗话说,师父如父亲,师兄如兄长,只要你答应留下来做我的女奴,我就放走你的父亲和两个兄长如何?” 李文轩挑眉坏笑着往女刺客衣领下打量了一眼,这买卖不亏。 “怎么样?一条命换三条命?” “呸——” 女刺客猛地朝着李文轩吐了一口唾沫,哪曾想李文轩动作快得惊人,一把给拍了回去! “唔——” 刚吐出去的唾沫重新回到嘴里,还带着点某位千户大人手指尖的汗味儿—— 女刺客一时间恶心得不得了,想要吐出来,却被李文轩一把捂住了红唇,“咕嘟”一声给咽了下去…… “咋样,本将军的汗,让你着迷了吧?” 李文轩得意地笑着。 小样儿! 还在自己面前玩“暗器”? 见女刺客一张俏脸又羞又怒,李文轩得意至极地大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去,看向另外三个刺客。 “你们劝劝她,从现在起,做了将军夫人,来日吃香的喝辣的,你们也不用死,多好的事儿……” 见三人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自己,李文轩眼睛眯了一下。 疯驴子立刻走上前来,狞笑道,既然是这样:“我每数三个数,就拖一个人出去砍掉!这个小妞要是能坚持到这三个人全砍了,主子就把她赐给我和兄弟们吧!” “好!” 李文轩挑眉一笑。 那三个男刺客认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先前说数三个数,实则却数了一个数,就让人冲进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那位后,顿时慌了神。 “别,这位大人,我劝说一下我师妹!” 一个青年抬起被打成猪头的脸,看向了师妹,无奈苦劝道:“师妹,你……你就答应吧!这样你自己可以跟着将军,我们也不用死啊!” “师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刺客震惊地看着对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哪曾想,另外那个师父和大师兄,也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小师妹,大师哥也不想死啊!” “莲儿,师父养你一场,授你武艺,你……你就答应下来吧,师父真不想死!” “你们——” 被称作莲儿的女刺客一时间泪如雨下,心若死了一样。 朝夕相处多年的师父和两位师兄,不是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死则死矣? 可为什么…… 你们现在却能说出这么样恶心的话? 用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贞操,有自己的一辈子,来交换你们的生命? “一!” 火光下,疯驴子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开始了倒数! 这三人都害怕疯驴子下一句话,就是把他们、三人中的某一人拖出去砍了,惊恐万分地看向了女刺客,凄厉地哀嚎了起来! “师妹!” “莲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哪!你馋我身子? “把他给我拖……” 疯驴子果真是个懂倒计时的,立刻就指着其中那个大师兄,狞笑着下令道。 “不要!我答应!我答应——” 娇俏的女刺客满脸绝望地喊道,整个人已经近乎崩溃。 李文轩惊讶地拍了拍女刺客的脸:“没想到啊,你竟然还真是能为他人牺牲自己的人。”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女刺客的泪水顿时泉涌而出。 “狗贼,放了我师父和我两个师兄吧!” “叫什么狗贼?”李文轩捏着女刺客的下巴,抬起来了她的脸。 她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恨,却又不得不顺从恶魔的表情。 “先叫一声亲爱的相公让我听听!” “哈哈哈……快叫啊!” 边上的众多甲士们,纷纷跟着起哄。 “师妹……” 那大师兄轻轻叫了一声,心头充满了绝望。 师父干脆低着头,一言不发,内心虽然觉得很羞耻,可——能活下去啊! 至于那个二师兄,则双眼充满了仇恨地瞪着李文轩,可当李文轩的目光扫过的瞬间,他又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不叫?” 疯驴子眼中狠厉之色闪烁,就要将边上三个人随机抽一个剁手跺脚。 “别——”女刺客忍辱含羞,看了一眼李文轩,流着泪叫道:“相……相公!” “是亲爱的相公!” 李文轩纠正道。 女刺客羞耻到了极点,咬了一下发烫的嘴唇,叫道:“亲……亲爱的相公,求你放了我师父和两个师兄吧!” 她内心已经想好,等眼前这个恶魔放走了师父和两位师兄后,自己就咬舌自尽,绝对不受辱! “哎!真甜呐!” 李文轩把脸伸过去:“亲相公一下,我立刻放了他们!” “还有,让他们三个,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着,不睁开眼睛的,就把眼皮儿给我掰开!” 众人立刻照做。 李文轩把脸凑了过去。 女刺客心中不忍,但却还是在师父、师兄等三人的目光注视下,朝着李文轩脸上亲了一口。 她不是没想过一口要死这贼人,从这贼人一巴掌能把自己吐出去的唾沫瞬间拍回嘴里这个动作,她就能猜得出来,对方的武功造诣,远在自己之上。 “啵——” 很响! “哈哈哈——” 一群军汉看着这一幕,就像是闹洞房一样快乐地哄笑了起来。 “相……相公,我什么都找你说的做了,你……你先放人吧!” “好!” 李文轩点头起身,转过头去,看着那三个面色绝望羞愧的侠士,慨然发声道: “崔氏一族牵涉恩荫案,我大武国中为国捐躯死战之人的恩荫,他们都敢贪墨,你等妄为侠士,却为了这样的人来刺杀本将这样马上要奔赴边境,为大武国全体子民血战疆场之人,简直就是善恶不明、是非不分,更无半点家国大义!” “尔等可知,若是金兵越过长城,到时候,会有千千万万无辜百姓倒在金人的屠刀之下,数不清的如画山河,被战火付诸一炬!” “今日本该杀你三人祭旗,但……” 他抚摸着女刺客嫩嫩的脸蛋:“有这个小美人儿补偿我,便饶了你等的狗命,滚回去好好反省吧!” “带出去,放了!” 女刺客听到这话,心头忽然更加紧张了起来:“相……相公,我要看着他们走!” “简单!” 不一会儿,三个刺客被推出驿站外,眨眼工夫他们便消失在了街道上。 速度快得完全不像是受了箭伤的人。 “师父,师兄……来生再见吧!” 莲儿一狠心,就要咬舌自尽。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铁手忽然死死地扼住了她的颌骨,令她无法咬舌自尽。 “怎么?想咬舌自尽?” 那恶魔一样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李文轩捏着触感不错的下颌骨:“在我面前,玩自杀这套,真的行不通,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加精通如何杀人!” “而且……”李文轩凑到她耳边,陌生男性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根上,一种极为异样的身体反应瞬间出现。 李文轩感受着开始不住发颤的莲儿,得意一笑:“现在,你是我的,我让你活着,你就活着;我让你死,你才能死!懂吗?” 丢下这话,李文轩便直接一把拉着女刺客,往自己的房间内走去。 人这一生,最多能鼓起勇气死一次。 当这一股有勇气被打断之后,就再也难以鼓起勇气来自杀。 李文轩把女刺客莲儿吃得死死的。 折回房间的整个过程,女刺客果真没有半点反抗的迹象。 甚至,走进屋内后,她自己就把身上的夜行衣脱下,丢在一边上,然后走到了床边上,解开了身上的纽扣,往床上躺了下去,仰面朝天写了一个“大”字,不带什么感情,完全认命一样地说道: “来吧!畜生!” 李文轩却反而被她这样子给逗笑了。 “你以为,我留下你,真是为了满足我的欲望?”李文轩笑了,“隔壁有两个比你好看的女奴,我也对她们没有半点想法。” “主人!” 他这声音刚刚落下,房门外,就传来了乌鬓云和宁璎儿惊慌的声音。 “进来说话。” 李文轩淡然道。 “大人,您没有受伤吧?” 乌鬓云快步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为李文轩检查了起来。 李文轩指了指还挂在房梁上的弓箭。 “放心,我皮儿都没层破,倒是这位姑娘……” 李文轩看了一眼因为好奇,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宁璎儿和乌鬓云的女刺客。 女刺客和李文轩对视了一眼,飞快地移开目光。 这两个女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这贼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他留下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姑娘,我为你检查一下,是否受伤。” 乌鬓云忙走上前来。 女刺客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假的,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没什么,就是手臂上擦伤了一点而已。” 乌鬓云一听,立刻检查了起来,顿时惊叫一声:“这哪里是擦伤啊!分明是箭矢都已经射过肉了……” 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宁璎儿:“姐姐,快把药和纱布拿过来!” 乌鬓云立刻走上前去,两人小心翼翼地给女刺客莲儿上药。 “这是——上等的金疮药?” “十两银子才能买一两。” 李文轩笑呵呵地走到了女刺客身边,递给了她一个红色的酒葫芦。 “喝一口,这可是一百两银子两斤的顶级名贵药酒!喝一口,你的伤好得快!” 女刺客莲儿只是用一双羞愤欲死的眼睛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蹙眉道:“还以为我骗你?给你下春药不成?这是唐大公子给的,寻常人想喝都买不到呢!” 李文轩主动仰头干了一口。 女刺客莲儿被他这么一刺激,顿时气上脑袋,也不多想,一把夺过,便大灌了几口。 “喝就喝!” 结果,下一刻,她就听到了李文轩贱兮兮的声音: “哟!你看,这上边还有我的口水没擦掉呢?你这人真不讲究,也不擦一擦?” 那张贱兮兮的脸凑到了她面前,瞪大眼睛,宛若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样: “天哪?连我的口水都不放过?你不会馋我的身子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团顶流备选人 “你……你胡说,你卑鄙无耻,你无赖!你臭不要脸!” 听着女刺客莲儿的骂声,李文轩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逗你玩呢,这酒你收着吧!”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挨着炉子边上,眯着眼睛,脸上带着笑容,打量了片刻这女刺客。 标致,真是标致啊! 做刺客,真的太浪费了。 做女团,绝对可以成为最火的顶流! “等会儿,吃了宵夜,你就走吧。” “嗯?你……你说什么?”女刺客本想把酒壶丢还给李文轩的,可是听到这话后,手里的动作一顿,酒壶都差点掉地上。 “那你觉得,我应该说的是:小的们,把这娘们儿给我剥洗干净,丢我床上来?” “你——” 女刺客羞愤地瞪了一眼李文轩,恶狠狠地骂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李文轩两手一摊,颇为无辜道:“你看,我说出来了你心里想的话,结果你反而骂我?那这是不是应该说,你自己才不是个好东西?” “你!”女刺客被李文轩呛得说不出话来。 李文轩得意道:“你看,被我说中了?结果发现自己才是最自己讨厌的那个贱人?” 女刺客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李文轩绕的有点蒙了。 忽而,她眼里清明之色闪动,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流露出一抹讶然之色。 “你……你真的放我走?” “一开始,我是想把你们四个人全砍了大的。” 李文轩坦然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目露欣赏之色,看着女刺客道:“但是,你愿意牺牲自己,让另外三个人活下去的时候,我很震惊。” 他迎着对方愕然的目光,赞叹道:“人类身上最大的光辉,是牺牲自己,让别人活下去。” 李文轩很认真地说道:“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人了,没想到……” 他笑了笑,用一种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女刺客道:“人类呵,真是没叫我失望。” “说得好像你是个淫虫成精一样!” 女刺客尽量让自己镇定一点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真的动了留下来的心思。 这个人——好奇怪啊! 他像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秘密一样,叫任何挨近他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你二人带她下去吃个宵夜,吃饱了,再给她找一套冬衣,送走了就是。” 李文轩疲惫地挥了下手。 “是!主子!” 宁璎儿和乌鬓云两女憋着笑,起身欠身应道。 女刺客震惊道:“你真的让我走?”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转身出了门,去别处睡觉。 床都让这四个牲口给砍剁烂了——早知道,刚刚应该让他们赔钱的。 “你——你不追问一下我,是谁让我们来杀你的?不逼问一下幕后指使?” “崔山岳、崔山岭。” 李文轩头也不回地说道。 女刺客更震惊了,她想追着问李文轩,你怎么知道的? 可是,李文轩的身影已经在重重甲士的保护下,消失不见了…… “姑娘,我家主子心肠很好的。” 宁璎儿感慨道:“我和她本来是崔广武和崔广正的妻子,但这两个窝囊废贪生怕死,为了讨好李大人,竟然将我们送给了主子。” “啊?什么?发妻也能送人?” 女刺客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快震碎了。 乌鬓云见她这种样子,抿了抿嘴,很想说,你不也被你师父和两个师哥送出来了吗?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们两人呢? 宁璎儿含笑道:“姑娘,是这样的……我二人哀莫大于心死,被迫接受命运后,哪曾想主人并非是什么禽兽之人,对我二人礼遇有加,也正是为此,我二人才愿意随军,为军中将士将来治伤呢!” “失敬了!”女刺客正色道:“原来是两位女英雄!” “女英雄?”乌鬓云掩着嘴笑了笑。 “哪里敢当这个称呼?”宁璎儿看了她一眼,总该矜持点不是? “主人说让你走,你放心吧,随我们去吃了宵夜,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你出去,保管没有任何人敢为难你。” “这……” 女刺客本想拒绝,直接离去的。 可,如果对方真想弄死自己,或者有什么阴谋,又何须如此麻烦? 难道—— 我们真的错了? 这是个好官? 我也真的把他想错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边,灯火通明! 李文轩身上披着甲,扫了一眼边上分列两排,标枪一样身姿笔挺,魁梧凶残的十二个虎卫。 “白天的时候,你们就禀报说,发现这驿站外边有些不对劲,我设下这个请君入瓮之局,没想到真有人自投罗网……” 在此之前,他对于这十二人的忠诚,一直都保持着怀疑态度。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这十二个人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暗中做局,故意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只是,李文轩在没有真实确凿的证据之前,自然不会把这个深埋心里的疑惑讲出来。 邱虎抱拳道:“我等自从跟随主公之日,这条命便是主公的,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嗯,很好!”李文轩点头,表示自己会记在心中。 李文轩又道:“驴子,现在这般情况回来看,李辉那日悄悄来说的事情,恐怕是真的……” “爷,我们在明处,崔氏那两个余孽在暗处,要不我们从东厂那边调人?” 疯驴子斟酌道。 “嗯,这样也好,如果真查出来,是谁把他们调包的,那咱们此战打完之后,回去又能去抄家了。” 疯驴子兴奋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抄家使我快乐。” “行了,那就散,明日还要行军,我这身铠甲就一直穿在身上,我倒要看看,准备崔氏一族的神通,到底有多大。” 十二虎卫应了一声,抱拳一礼后,这才退下。 “爷——要不要把崔广武和崔广正抓来审审?” 疯驴子不曾退下,他和李文轩就住一个屋。 客观点说,李文轩对于身边这些人的信赖程度,疯驴子绝对是T0级的。 “不着急,暗中安排人,悄悄盯着,别打草惊蛇,同时下令,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要对外说。” “那,唐爷和那个关系户呢?”疯驴子请示道。 “也不说。”李文轩郁闷道:“这厮和金女学外语,不也没带上我?” “是!” 疯驴子立刻去传令,李文轩拍了拍身上的铁铠甲,忽然有种穿上特制防弹衣的安全感…… 至于身轻如燕…… 穿上这身铠甲,那就别想了。 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身披数十斤重的铠甲,还身轻如燕的,除非你是孙悟空。 风雪弥漫的街道上,一道哪怕穿着棉衣,却也依旧看得出来高挑身形的靓丽倩影顶风前行。 在雪地里绕了好几个圈子,都没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后。 某个心志不坚的女刺客,已经有点凌乱了。 他——他来真的啊! 居然没有派人暗中跟着? 他—— 真的放自己走了? 不行,我再绕绕! 此贼出身东厂,本身又是东厂千户,朝廷鹰犬中的佼佼者。 他如果暗中派出探子跟着自己,自己江湖经验浅薄,未必就能察觉得到! 对! 一定是这样的。 是夜。 驿站外,某个女飞贼在雪地里绕了大半夜,以至于过往商客看到一个雪白的鬼影子,在雪地里时隐时现,时有时无。 以至于以讹传讹之下,此处竟然多了一个雪地女鬼的恐怖传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都是小姨子惹的祸 大军一路北上,走了大半个月,穿越多处关口重镇,方才抵达阴山狼山口。 这一路走来,李文轩竟然没有遭遇任何刺杀。 这让他心中百思不解。 不过,这也并非没有收获。 御林军千夫长龙辰和禁军千夫长荀况,从对李文轩的反感不认可,到最后竟有几分誓死追随的感觉。 其原因是半路上龙辰染病,数日时间高烧不退,差点烧成白痴。 乌鬓云、宁璎儿出手之下,不过三两日时间,他就已经痊愈。 荀况手底下的禁军中,有人水土不服,超过百人连续多日拉肚子。 同样也是乌鬓云、宁璎儿出手,给士兵调和汤药,喝下去以后药到病除! 只此两手。 全军上下,再也没有任何人对李文轩有半点不服气的。 同样,没有人再对这两位女大夫的身份,有任何怀疑的地方。 甚至,不少军士都尊称宁璎儿一声“大先生”,宁璎儿一声“二先生”。 李文轩闻知此事后,吐槽了一句,这可真是赵子龙背着刘阿斗七进七出,阿斗负责嘎嘎,子龙负责乱杀。 众人虽然听不懂什么是赵子龙,也不知道什么是阿斗,但知道内情的人,却明白宁璎儿完全是沾了乌鬓云的光。 不过,唐大公子对于七进七出……却有着相当高的研究,并且搂着李文轩的肩膀,满眼赞誉之色地说道: “没想到啊,兄弟你的艺术成分,居然如此之高!” “什么艺术成分?” 李文轩这个相对正常的人类,有些听不懂纨绔二世祖的话。 “哈哈哈!”唐大公子一脸我懂地拍了拍李文轩的肩甲:“就是七进七出的艺术成分哦!” “我跟你讲以后啊,咱敢断言,京城教坊司,一定会多出一个艺术成分相当高的玩法儿,就叫做七进七出!” “操——” 李文轩真是不想和这个骚货多说一个字。 唐大公子看着快速走开的李文轩,忙追了上去:“老李,去哪儿啊?耿忠诚都已经给我们摆了接风宴啊!” “去看看耿泰等人!” 李文轩头也不回地说道。 唐奇快步追了上去,“我也去!” 耿泰、李大光、白三、何宽四人正在等着李文轩。 “大人!” 蹲在火炉边上,心思各异的四人立刻站起身来,向着李文轩抱拳行礼。 李文轩转身坐下,扫了一眼四人居住的这个木屋子。 虽然不是很宽敞干净,但边军能有这条件,那也是相当不错了。 “姑且说说,都有什么想法?” 稍后所谓的宴会,就是趁机诛杀叛逆耿忠诚的最佳时机! “大人,我想好了,到时候大人到了宴会上,就说你保下了我,我再趁机出来,出其不意之下,绝对能杀死他。” 耿泰一脸狠毒之色道。 李文轩轻叹一声:“他可是你的堂兄啊,你真能下得去手?” 不等耿泰说什么,李文轩又道:“我是个讲情分的人,你下不去手也没什么,人都是人,人不是畜生,逼着人做这样的事情,是很过分的,而且,你们来边军这里,也是杀金人戴罪立功的。” “多谢大人体谅!”耿泰单膝跪下抱拳道:“还请大人给我这个机会……实不相瞒,我和耿忠诚的小姨子有奸情,他这些年,就是凭着这个拿捏我,一直让我做他的狗,我心里其实恨他恨得咬牙!” “啊?”李文轩没想到自己还吃了这样一个瓜。 其余几人也是一脸错愕地看向了耿泰。 耿泰此刻说开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而今的他,身份官职全丢,说是从零做起,都是抬举他了——他是从负数做起。 “以前小人总担心这件事情败露,对我的影响太大,现在无所谓了!” 耿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件事情,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这会儿说出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还请大人恩准,让我和耿忠诚的恩怨,就此了结吧!” 李文轩眯着眼睛,看着炉子内噗噗燃烧的火焰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刺杀的任务可以给你,但安排的人不止你一个。” 他抬起头来,看着脸上已经因为激动而露出效死之色的耿泰:“你也清楚,此处驻守军队的总数超过一万,如果因为宴会上的诛杀出了岔子,那事情可就大了!” “大人能给小人这个机会,小人就已经万死难酬了!” “行了,起来吧!”李文轩点了下头,神色有些冷漠。 “是!” 耿泰站起身来,李文轩扫了一眼边上其他的三人。 “你等三人,就在这里等着吧!” “大人!” 何宽双膝跪下。 “求大人给个机会,小人也想试试!” “你能放倒疯驴子,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李文轩指了指边上的疯驴子。 疯驴子看着何宽露出嘿嘿的坏笑:“和我动手,那你可就遭老罪喽!” “这……”何宽咬咬牙,站起身来,冲着疯驴子抱拳一礼:“驴爷,得罪了!” 话音刚落下,他便一个虎扑。 疯驴子嘿嘿一笑,飞起一脚,角度刁钻地踹了出去。 何宽顿时闷哼一声,倒地后也不见停歇,就地一滚便站起身来。 就凭这一手,也能看出他多少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 身上沾了不少泥灰的他,咬了咬牙,再度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有了防备,疯驴子一脚踹空后,惊叫一声,差点就被何宽搂住腰身。 这家伙的灵活,让李文轩都有点惊讶。 何宽低吼一声,莽牛转身一样,朝着疯驴子再度扑了过去。 疯驴子侧身一闪,下手就朝着何宽下身抓了过去。 何宽提膝撞开的瞬间,双手已经和疯驴子飞快来往五六招。 他双臂上的粗布衣裳,瞬间被撕裂成碎片,脸上也挨了疯驴子一巴掌。 疯驴子笑着往后一跳,飞出一脚,精准无比地踹到了何宽屁股上。 何宽重心失稳,趔趄着往前就要扑倒在地。 疯驴子猛然闷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抓住何宽后腰,怒斥一声,竟然单手就将何宽举了起来! 何宽被疯驴子这把抓住后腰举起,彻底失去了反抗,嘴里却不曾讨饶,只是心中充满了失落。 “好!”李文轩拍手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疯驴子嘿嘿一笑,轻松放下了何宽,转身朝着李文轩抱拳道:“主子见笑了,就逗他玩玩,真要下杀手,第一个回合,他就老老实实躺地上了。” 何宽羞愧不已,抱拳一礼,退到一边上,不再说什么。 李文轩目光重新看向其他人:“既然没什么问题,那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 李大光和白三立刻应声抱拳。 李文轩站起身来,领着耿泰走出房门外,回头看了一眼后者身上脏乎乎的衣裳,便挑眉笑道: “驴子,给耿大人换身衣裳,梳洗一番,既然是去见故人,自然不能寒颤了不是?” “是!大人!” 走出这条过道,因为觉得这里脏不愿意进来的唐大公子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听说这耿精忠为了讨好你我,弄了些我们在京城吃不到的野味,答应我,等会儿先吃饱再掀桌子动手?” 李文轩惊讶道:“怎么?你这里也有个叫乌鸦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乌鸦爱掀桌子 “名字叫乌鸦的?没有啊?怎么?” “哦?没什么,我听人说,一个叫乌鸦的,每次动手砍人之前,总喜欢掀桌子,跟着他的小弟,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李文轩脸上满是追忆之色。 唐奇哈哈笑道:“都这样了,还有小弟跟他?” “这我哪知道?兴许乌鸦的小弟都时兴减肥呢?”李文轩这幽默感,瞬间把唐大公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 虽然去宴会上是砍人的,但也不能面带杀气地走进去吧? 宴会规模很大。 整个狼山口防御战区中,有头有脸,能来的人,几乎都到了。 狼山口耿忠诚麾下有五千直接隶属于他调动的边军。 左右两边各处关隘,还有朝着外边延伸出去的堡垒、军寨,分为三部。 这三部各自有三位武将统领,这些人名义上归属于耿忠诚节制。 这三部兵马加一起,一万出头。 换句话来说,狼山口防御区的所有边军加一块儿,一万五出头。 李文轩和唐奇暗中猜测过,朝廷所谓的暗中援助之人,必定就是这三人中的某一位,或者是某两位,也有可能三位都是。 这三人虽不是镇守武将,但身份干净,可以确定没有参与杀良冒功案。 否则的话,今日这接风宴上,少不得又要多摆上一个脑袋不可。 唐奇也曾在太子爷那里悄悄试探过太子爷的口风。 可不知道是太子爷口风很紧,还是太子爷真的不知道……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李文轩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紫霄剑,这宝剑象征的是身份,真就这样就佩着到了宴会上,那也是炫耀多于威胁的。 当然,玄甲就没穿了——虽然这东西也是炫耀能更高一个等级的东西。 但,铠甲与剑不一样。 都是职业军人,玄甲在身,势必让人心生警觉。 所以,李文轩大红色的山纹异兽战袍之下,穿上了多年前,武帝亲征山海关之战时候穿着的那一副顶级内甲。 唐大公子虽然没明说,但手搂着李文轩肩膀的时候,摸到了什么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踏实了下去。 唯独是不见那个关系户。 不过,李文轩和唐大公子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起这家伙。 一个是觉得,关系户嘛! 很正常。 另外一个是觉得,如此危险的场景,太子爷来做什么啊? 带着寒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肉的香气。 这阴山一带,反而没有降雪,天气就是纯粹的干冷。 脸上如果不涂油,被外边冰刀似的寒风一刮,脸都要皲裂。 唐奇伸手指着前方那些上菜的军士,乐呵着笑道:“你别说,这耿将军是懂人情世故的,如果不是他这事儿闹得太过分了,我还真想和他做朋友呢。”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一个端着菜的军士忽然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就连端盘里边的汤水,也瞬间洒了一地。 甚至有些许,都已经飞溅到了李文轩和唐奇两人的战袍上。 “瞎了你的狗眼!” 疯驴子顿时就怒了起来。 负责领队的军士,也吓得脸色发白,忙放下手中抱着的酒缸,便要给李文轩和唐奇请罪。 那摔倒了的军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乱地爬了起来,跪在李文轩跟前磕头。 “将军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饶……” 领队的军士冲过来就给了这小军卒一脚,踹得他又扑倒在地上。 领队军士冲着李文轩单膝跪下,声音哀求道:“将军恕罪!是小人没管教好下边的人,将军恕罪,小人带下去赏他吃鞭子……” “不用,本就是小事而已!” 李文轩挥了下手,淡淡一笑道。 唐奇见状,也清楚自己这位兄弟是个什么性格,笑着道:“小子,还不过来谢过李将军。” 那惨兮兮的军卒忙走了过来,颤抖着跪下:“小人谢过李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将来一定做大官!” “哈哈哈——” 唐奇被这小子逗笑了。 李文轩嘴角也泛起笑纹,俯身下去,将这小卒扶了起来:“别害怕,小事而已,起来吧!” “多谢将军!”小卒站起身来的瞬间,李文轩忽然觉得他的面孔……不知为何,竟有几分熟悉? 这男子,也能长这么俊秀不成? 而这个时候,那小卒忽然趁着这个时候,往李文轩的衣袖中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这手法之精妙,让李文轩都吃了一惊! 这要是去做贼的话,那绝对可以成为贼中之王,一代传奇啊! “不对!有问题!” 李文轩心中正愣神的时候,那小卒已经被领队骂骂咧咧地赶走去后厨打杂了。 “嗯……我去趟茅房!” 李文轩转身往边上走去。 唐奇哎了一声:“那我在前边等你!” “好!” 李文轩头也不回,似乎真是快拉裤裆里一样。 拐进角落后,李文轩立刻从衣袖中摸出来了那东西。 是一节黄竹筒,大拇指粗,左右两端都给蜡丸堵了起来。 李文轩稍作思索,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目瞪口呆的疯驴子。 疯驴子瞬间明悟过来,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接过小竹筒,轻轻一磕,就从中间劈开! 这里头只有一张纸条,上书了五个娟秀的小字。 “后厨茅房见!” 李文轩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面露吃惊之色:“是那个女刺客!” “爷!这明摆着就是个……” “你想说啥是圈套?”李文轩怪哉道:“无妨,这在大军内部呢,他们难道敢明面上杀朝廷命官?我手底下可还有三千多大军呢!” 疯驴子干笑一声:“爷,现在只有两千,另外一千边军,都还没选出来呢!” “行了,别扯淡,先过去瞧瞧。” “爷,那要我给你准备鱼鳔吗?我看他们后厨可是杀鱼了的!” 疯驴子这个懂王的话,差点就让李文轩破防了。 “你看老子是那种用鱼鳔的人吗?” 李文轩气得不行。 疯驴子讶然:“那你也不能每次都让人吞了吧?” “我——” 李文轩觉得吧,有时候真不应该和这些脑子里撬开后,只有蛋黄的人多说一个字! 后厨很热闹。 茅房很空,似乎是前边太忙碌,都没人敢找借口在这个时候上茅房。 李文轩正觉得奇怪,对方如何与自己见面的时候,先前那个小卒就找了过来。 “李将军,你果真来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疯驴子往前一步,将李文轩护在身后,眼神狐疑地打量着对方。 “今日这宴会,那是一场针对李将军和唐将军的阴谋,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人清楚,李将军您顺着这条小路过去,转过一片竹林后,有一个山洞,那个人就在那里等你。” 疯驴子还想说话,李文轩往前一步,凝视着小卒,露出些许审视味道的笑容: “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我去了,那边是一个十面埋伏的陷阱……我岂不是自找死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不用鱼鳔啊 “这……” 小卒完全没想到,李文轩会这么反问他一句。 “小人言尽于此,将军信与不信,都与小人无关!” 小卒抱拳一礼,便退走了。 “爷,让虎卫的人先过去?” 疯驴子是个聪明的,知道谁最适合去死…… 李文轩却笑了笑:“你不觉得这个小卒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疯驴子稍一思索,瞬间瞳孔睁大,眼里露出讶色:“主子,你说的是那个女刺客?” “不错。”李文轩捏了捏手心里的纸条:“她身上的香味儿,和这张纸的味道一模一样……我们大胆推测一下,她这么做,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这……我哪儿知道啊?”疯驴子摇头:“女人胸脯肉厚,所以心思猜不透;这女刺客又是个厚度惊人的……” 感受着主人越发嫌弃的眼神,疯驴子只好干笑一声,结束了自己的虎狼之词。 “去瞧瞧!” 李文轩背过手,快步顺着小路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果真看到一片竹林。 此处已经可以窥见一处悬崖。 地形逐渐复杂,确实很适合藏人。 可——这里相当于是大军后厨后的一片空地。 他娘的,谁能在这里搞刺杀啊? 李文轩左右环顾片刻,果真发现有一处山洞,便快步走了过去。 一道高挑的身影,听到山洞外有脚步声传来,正好迎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错愕之色。 “果真是你!” 李文轩松了一口气。 女刺客一身黑衣劲装,满头黑发高高束起,扎了一个挺翘的马尾。 她看着李文轩,微微磨牙,似乎想咬人一样。 “说罢,约我来做什么?”李文轩的笑容变得放松下来。 女刺客迟疑了一下,脸上故意露出些许寒霜之色:“耿忠诚已经和崔氏这边的人联合在一起,准备在宴会上动手杀了你,活捉唐奇,投靠金国去了。” “嗯?” 李文轩瞳孔收缩,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捉住女刺客的手,捏得紧紧的。 他双眸吞吐精光,如金刚震怒。 “你此言当真?” “你——”女刺客甩了一下手,却发现李文轩捏得更紧了。 “你……你弄疼我了!” 女刺客贝齿咬紧,剑眉倒竖,但却没有真个儿要和李文轩翻脸的样子。 “回答我!”李文轩气势逼人。 女刺客只好任由他施为,点头道:“这件事情,是我亲耳听到、亲眼所见……” “那你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 “我——” 女刺客挣扎了一下。 李文轩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别说——挺软! “是——这个耿贼身边有两个副将,一个叫做秦正,一个叫做童凭的,我只知道这二人,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 女刺客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耿贼身边有五个门客,都是江湖上的高手,这五个人,算是他的贴身护卫,等会再宴会上,一个人高马大,留着络腮胡子的人,会上前来与你敬酒,他会趁机用碗里的酒泼你的脸,到时候其余的人就会瞬间拔出兵器砍死你……” 说完这些后,她见李文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脸上竟然露出焦急之色:“你……你不相信我说的?” “这倒不是……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我,莫非……你真的爱上我了?想做将军夫人?” “呸——” 女刺客刚要啐一口,却猛然想起来这眼前这厮的动作快得很,能在唾沫出口的瞬间给拍回去,便立刻憋住。 她抬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下:“往这边过去,金兵一旦越过狼山口,三镇数万百姓就全部完了……” 女刺客眼神有些高傲地看着李文轩:“我虽然恨你,但我并非是一个不识大体,不知大局轻重的人。” “呃——”李文轩摆摆手:“你就这么用我的话来教育我……罢了,今日若是没有你这个消息,我说不定还真是要吃点大亏。” “别说得这么轻巧。”女刺客剑眉挑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文轩:“到时候,你是要死!” “哼——”她轻哼了一声,“我听得真切,这耿忠诚确实是杀良冒功,事发之后,他和崔氏的人约定绊了帝国上将军唐无双的长子,去投靠金国的征西将军,此人可是被金人称作金刀王子,号称金国皇室头号猛将的人。” “嗯?”李文轩感激地给女刺客一个热情的拥抱。 女刺客顿时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手里的剑都“吧嗒”一声掉地上了。 边上的疯驴子立刻转身走开,嘴里嘀咕着:“哎,这大冷天的,野战可别感冒啊……” 女刺客浑身僵直,这突然的袭击……确实像极了爱情。 李文轩松开了她,满眼感激道:“我正愁不知道怎么立大功,你就告诉我这样一个消息……感激不尽,到时候,算你一份功劳!” 他很认真地考虑起来:“当女侠固然潇洒,可是没有个编制在身上,你说你以后老了怎么办呢?” 女刺客瞪大杏眼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拉起她的手,“啪啪”拍了拍滑嫩的手背:“你要清楚,宇宙尽头都是编制,此番你立了大功,少不了你的编制!” 直到—— 狗官都已经走得没影儿了以后。 因为被突然袭击抱了一下的女刺客,这才发出一阵尖叫! 太讨厌没有边界感的朝廷鹰犬了! 就算是我亲过你! 那也是被逼的啊! 你怎么能说抱我就抱我呢? 该死…… 真该死! “主子?不冷?” 疯驴子看到李文轩快速结束战斗,瞪大了眼睛。 “不冷,暖和得很!” 李文轩哈哈笑着,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让疯驴子下意识的想到了主子说不用鱼鳔…… 果真是吞了啊! “吩咐下去,情况有变,等会动起手来,其余的人都可以杀,但务必生擒耿忠诚、秦正、童凭三人。” “是!” 疯驴子不敢耽搁,马上去传令。 “哎哟,我说兄弟啊,你这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掉茅坑里去了。” 唐奇搓着手,这北地的气候,真是要命,干冷得人浑身难受。 李文轩摆摆手,正要说话,疯驴子忍不住插嘴了一句:“唐爷担待,我家主子艳遇了一把!” “厉害啊!”唐大公子看李文轩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 李文轩责怪地看了一眼疯驴子。 后者只是嘿嘿笑着,全然一个厚脸皮的样子。 大抵——艳遇始终是个值得炫耀的话题吧。 “等会儿,情况有变……” 李文轩压低声音。 自己和唐奇想干掉耿忠诚,耿忠诚也想干掉自己两人。 这简直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啊! 哪曾想,唐奇都没等李文轩说完话,就郁闷道:“你倒是吃奶吃饱了,我还饿着呢,不管有什么变化,等会儿都得先吃饱了再掀桌子!” “操!”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办三件事 李文轩真是无语了。 自己身边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呐! 算了。 懒得说了。 这位唐大公子是耿忠诚等人看上,打算送给金人的“礼物”,危险肯定谈不上。 “唐将军,李将军,我家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宴会大门这边,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将插手施礼。 此人就是秦正,李文轩等人刚到这里,耿忠诚就领着他和童凭两人来迎接,也算是认得了。 “嗯,进去吧。” 李文轩眼看着唐大公子要说话,便抢先一步道。 “将军请!” “请!” 进入内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好家伙——吃火锅啊! 就是没什么新鲜的蔬菜,叫人引以为憾。 不过,武国这个世界,是有土豆的,这又让李文轩觉得,虽然没新鲜蔬菜,但是土豆,又并非不可接受。 “李将军,唐将军,快快请上座!” 耿忠诚哈哈笑着,是个面色发福的中年人,年纪四十许。 唐奇这边已经热情地和耿忠诚打起招呼来。 二世祖最擅长的便是这个了。 长袖善舞的二世祖和耿将军相谈甚欢,李大人则悄悄把周围的情况收入眼底,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莲儿所言的五个门客,他看清楚了。 从这些人行走坐立的姿势来看,确实是个中高手。 尤其是那个长着络腮胡的人,背着一口大刀,有点类似于李虎在青云楼使过的九环大刀,但没有九环——仅有三环。 显然,此人的刀法并非李虎那样登峰造极。 耿忠诚的另外一个副将童凭,则笑呵呵地在一边上为李文轩和唐大公子倒酒。 唐奇手下的两个千户,还有李文轩这边的千户坐一桌,已经开始哈哈笑着吃肉喝酒起来。 “这是我特意在山中射来的老虎,这老虎肉,可是看运气的。” 耿忠诚热情地介绍着一条被切片的虎鞭,挑着眉,神飞色舞地笑着: “这东西吃完后,那可是有劲儿!我还命人备好了娇滴滴的北地小娘子,到时候好叫两位将军这一身力气,能有地方怼得出去!” “耿将军一个怼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 唐大公子本就是色道中人,短短时间,就已经有了要和耿忠诚拜把子的架势。 李文轩抿了下嘴唇,端起酒来,小酌一口:“我来北边,只办三件事!” 此言一出,耿忠诚顿时把手里的酒杯定住,似乎随时都会摔杯为号一样。 唐奇心里也有点奇怪,不是说好了,吃饱后再掀桌子的吗? 哦! 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乌鸦吧? “第一件!” 李文轩端着酒,大饮一口:“立功!” “第二件!” 他锐利含笑的眼睛,看向了耿忠诚,哈哈大笑道:“还是立功!” “第三件!” “还他娘的是立功!” “哈哈哈——” 场面一时间热闹起来。 耿忠诚热情地给李文轩倒酒:“李将军真是个文化人,这话说得好,兄弟们蹭蹭蹭的热情就上来了,恨不得现在就披挂上阵,和金狗决一死战呢!” 唐大公子被李文轩虚晃一枪,吓得不轻,干起来了拆兄弟台的活儿。 “有啥文化啊,就两字,立功不就行了?” “一样吗?当然不一样啊!”耿忠诚扭头扯过身边的副将童凭,玩笑道:“唐将军,你听我说,老童晚上睡觉,床上有两个枕头,一个是他的,另外一个还是他的;而我睡觉不一样,我有三个枕头,一个是我的,另外一个是我的小妾,第三个,是另外一个小妾的,哈哈哈……你们说,这能一样吗?” “好!将军果真是个雅人,我自罚一杯!” 唐奇端起酒碗来,跟个酒桶一样,仰头见了底儿,这哪里是喝酒,简直就是倒酒。 “好,唐将军阔气,我陪你走一个!” 耿忠诚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文轩见状,也跟上了进度,“耿将军是个文化人,让我想到了家乡有一个叫周树人的,他写的书里这么说,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 “你说,都这么些年了,我都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写,今日听耿将军一番话,我瞬间就懂了,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走——” 众人举起酒杯,接风宴的气氛,可以说在这个时候,俨然已经达到了顶点。 所谓酒后三巡,一定要有女人作陪,而且必须是美女,还是那种很风骚的美女。 耿将军无疑是懂这个的,他只是拍了拍手,一堆美人儿就已经钻了出来。 李文轩怀里也坐了一个,那美人儿顺从、善解人意的样子,让李文轩都有点感慨这家伙死了,那真是太浪费了。 唐奇那边,则直接已经开始将怀里的美人儿变成了暖手宝。 “耿将军,你如此厚待我二人,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哦?什么惊喜?” 耿忠诚见李文轩完全被怀里的美人儿勾住,嘴角已经泛起一抹深意,眼睛有意无意扫了一眼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门客。 “你的堂弟耿泰,因为牵涉到恩荫案中,被判处斩首,但我动了些手段,没叫他死……” “我阿弟没死?”耿忠诚震惊道。 “把耿泰叫进来!” 李文轩吩咐了一声。 唐奇缓缓从美姬身上抽出手来,他的手已经很暖和,非常适合握刀杀人。 他是二世祖不错,但他不是一般的二世祖。 一个虎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带人。 情况有变! 耿忠诚一个眼神看了过去,那满脸络腮胡的门客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敬酒。 “李将军,小人非常仰慕您这位年轻英雄,斗胆向您敬酒,小人全干了,您随意就好!” “哈哈哈——” 李文轩畅快地大笑起来。 耿忠诚和自己,果真是双向奔赴啊! 而且,还想比自己快一步动手? 眼下,自己怀里坐着个美人儿,一只手揽住美人的柳腰,另外一只手好不容易才腾出空来端酒杯…… 这时候,这大胡子朝着自己泼洒酒水过来,瞬间让自己短暂失去视觉…… 紧随其后,一刀杀来。 暴烈的刀光中,就能看见自己身首异处。 寻常武将对上了。 这可真是必杀之局啊! 可惜,自己不是寻常武将。 李文轩笑着抬起酒杯的瞬间,络腮胡眼底爆显惊人杀机,宽大的手掌一抖,满满一大海碗的酒,便已经朝着李文轩当头泼出。 酒水泼洒的声音,混着暴烈的刀光,轰然而出! 第一百三十章 什么叫一代宗师 “嗤——” “啊——” 火锅汤汁浇在炉火上的声音,混着络腮胡的惨叫声,瞬间盖过所有的声音。 赫然是李文轩后发先至,一脚将咕嘟嘟沸腾的火锅锅子,踹向了这恶扑而来的络腮胡。 沸滚的汤汁,瞬间淋了他满脸,烫得他皮肉炸开,踉跄惨叫着往后倒退,手里的阔刀也不知什么时候脱手落地。 络腮胡发出凄厉的惨叫,想要伸手往脸上乱抓乱挠。 “呛——” 一阵龙吟般的剑鸣声,又压过一切杂音,裹挟着无物不破的锋锐,刺穿了这络腮胡的咽喉。 络腮胡魁梧巨大的身体瞬间僵住,两只常人大腿一般粗细的胳膊,也瞬间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水牛一般的身体,轰然倒地! “噗!” 李文轩缓缓地拔出剑来,抖了一下剑锋上的血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就是众人眨个眼的瞬间,就已经看到了李文轩抖落剑锋上的血花。 一时间,两边都准备骤然发难,干掉对方的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操!动手!” 唐大公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二世祖,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臂一阵,掀翻了桌子! “轰——” 巨大的圆桌树立起来,带着浑厚的破风声朝着耿忠诚盖压下去,宛若一口巨大的锅盖,罩头砸下一样。 耿忠诚狂吼一声拔刀斩了过去。 一分两半的大圆木桌后,唐大公子带着寒芒射眼的刀锋瞬间斩来。 耿忠诚招式用老,来不及格挡,只能仰头往后一看,避开这砍头的一刀。 “噗!” 半截发髻瞬间被斩掉,披散下来的头发混着漫天飞舞的碎发,好似一只掉毛狗一样的耿忠诚仓促惊叫着就地一滚。 在他身后,刀光尾随而至,锋刃劈刮在地面上惊起的碎石泥块溅在他的脸上,生生作疼。 但好在是一顿经验老到的闪身腾挪,避开了唐奇疯狂的连斩。 只是,当耿忠诚站定身形,想要呼和其他人动手的时候,才发现李文轩脚边已经躺了四具尸体。 自己剩下的四个门客,竟然全被他杀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手中,提着两个头发散乱,血糊糊冒着热气的人头! 这两颗人头,正是自己的心腹副将秦正和童凭的! “啊——”耿忠诚不甘地吼叫了一声,提刀朝着李文轩劈了过去。 李文轩抬手就把两个人头朝着耿忠诚砸了过去。 耿忠诚“啪啪”两刀,将两颗人头劈得粉碎,不顾脸上沾染的黄白之物,怪吼着直扑李文轩。 李文轩轻蔑一笑,提剑连消带打,瞬间就在耿忠诚左侧肩膀上擦出一道伤口来。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耿忠诚惊觉脖颈上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往外流,伸手一摸,触目一片猩红,这才猛然清醒过来,对方的武功显然高得可怕! “你们都在愣着做什么,这是假的朝廷使者,他是金国人安插在我们大武国内的细作,一起动手杀了他们!” 耿忠诚看向宴会上呆住的众多军官们,厉声喝道。 人群有些异动,李文轩掏出身上的青金印绶,直接丢给了唐奇。 唐奇一把抓住,纵身一跃跳上一张桌子,大声喝道:“尔等且看,这是皇帝陛下亲授的青金印绶,岂能作假?耿忠诚杀良冒功事发,我等奉命前来捉拿,谁敢妄动,一律视为谋反,夷灭九族!” 此言一出,众多有些异样之色的狼山口军官们,顿时又坐了下去,谁也不敢妄动。 九族对他们的羁绊,显然强得可怕。 “唐将军此言不假,本将也在十天前,收到了京城的密诏,陛下令我今日在宴会上,配合唐将军和李将军两人诛杀叛逆!” 这时候,一个浓眉大眼的武将站起身来表态。 此人正是狼山口三处防御战区之一,灭胡寨的领军将领毛雷。 自镇守将军耿忠诚之下,另有三部兵马,明面上受他节制 但是,这三部兵马各自有单独的武将统兵。 毛雷只是其中之一。 剩下两部的武将中,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是不知此事。 不过,既然有一部武将毛雷表态,这两人也不敢怀疑。 这时候,虎卫们纷纷拥上前来。 张小桂、徐缺、周龙等人,也立刻冲上前去,把李文轩围在中间。 并非是他们动作太慢,而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了所有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李文轩袭杀耿忠诚剩下的四个门客,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那秦正和童凭两个副将,其中一人才刚刚来得及拔出半截刀来,李文轩的剑就已经穿喉而过。 这大半月时间以来,李文轩每天吃饭睡觉都披着重甲。 再配合上前一世的一些呼吸意念调节法,身体各项机能早就已经翻倍。 以他大宗师的造诣,杀这么几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数系时间,已经不算快了。 倒是——那些陪坐的娼妓,竟然全部缩在一起,占据了一个角落蹲着。 一个个撅着丰润的大臀,捂住耳朵,瑟瑟发抖的样子,真是有点撩拨人心冲动的感觉。 李文轩怀中那个美姬,脸上被泼了一头的酒水后,又被李文轩推了一把,摔了一跤,但却没被刀光擦到,这会儿反而有点不怕,粉眸好奇的样子,悄悄往这边瞄几眼,然后又害怕地低下头,过一会儿又瞄几眼,模样还挺逗人。 “退下,让我来。” 李文轩挥剑一震,众人稍露迟疑之色,但想到先前他疾风骤雨般杀人的速度,也就纷纷站在一边上掠阵。 “你——” 耿忠诚见对方如此轻蔑自己,本想说什么狠话,可对方的武功着实高得可怕。 “耿忠诚,你杀良冒功,被军司马发现之后,不顾袍泽之情,将之残忍杀死,可你绝对想不到,这件事情会被一个普通村民发现吧?” 人群中,何宽眼里蕴着泪光,心里亏得慌。 到了京城后,他就忘了对军司马临死前的承诺…… 李文轩冷笑着从战袍中摸出来了一张纸,转头看向其他的镇守将官们,大声喝道:“此乃是你们先前的军司马亲笔手写,你等一一传看,不得损坏,违令者,亦视为谋反大罪,诛灭九族!” 众人闻言,无不凛然变色。 疯驴子忙走上前来,将那军司马亲笔手写的东西,拿到了那些心思各异的将官们眼前,让他们一一过目。 “哎呀,这真是宋司马的笔迹啊!” 一个千夫长惊愕地嚷道。 其余看过的将官们,有认得军司马笔迹的人,也纷纷站出来表态。 “真是军司马的笔记!”先前没有表态的两部武将看完这东西后,顿时雷怒地站起身来。 定山口武将曹彬咬牙切齿地看向耿忠诚:“耿贼!我姐夫与你交心多年,你为何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 他气得浑身发抖:“你还对外说,我姐夫是和金贼力战而死,尸身无踪可循,我竟信了你的鬼话!” 李文轩杵着紫霄剑,感觉接下来已经不用自己动手了。 耿忠诚被曹彬如此怒骂一声,也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只是阴沉着一张脸,并不说话。 另一部凉风林的领军武将高晨虽然未曾喝骂,但是那凶恶如狼的猩红眼睛,也说明了他与那位被杀害的军司马交情肯定不低。 “李将军,末将请求,手刃此贼!” 定山口武将曹彬抱拳请战道。 李文轩点了下头:“可以拿下此贼,但现在还不至于杀了他。” “李将军,这是为何?莫非要将此贼押解至京城?” 李文轩笑道:“曹将军莫着急,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生擒了他!” “末将领命!” 曹彬大步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耿忠诚,咬牙切齿道:“耿贼!你的末日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惊四座 “曹斌,你太把自己当做一回事儿了,若是你让人一拥而上,我自然即刻就要束手就擒,可就你的话……” 耿忠诚冷笑摇头,眼神蔑视:“我还真不把你放在眼中。” “哈哈哈……” 曹彬仰天大笑。 “耿贼,以往军中比试,你能胜了我,那只不过是因为我姐夫常告诫我,你是镇守武将,不能让你在众多士兵面前丢了颜面,我才故意让着你罢了,你不会真以为,你打遍全军无敌手吧?” 话音落下,曹彬便已经怒吼着提刀猛冲了过去,和耿忠诚两人战作一团。 李文轩听了这话,吃惊地看了一眼唐奇。 唐奇一开始没懂这眼神什么意思,随后才啐了一口:“呸!我老子还没坐上前将军那会儿,就已经是打遍北大营无敌手了,这他娘全军公认的啊!” “这个我证明,末将以前在前将军手底下当过差。”高晨走上前来:“那会儿,前将军还没有如此高的官阶,把他的顶头上司都在校场上打得抱头鼠窜。” “那就是真材实料了啊!”李文轩注意到了那个探头探脑,又害怕又想看的美姬,嘴角泛起一抹怪笑,“先把这些女的送出去安顿好。” “是!” 两个虎卫应声出列,把一群吓得花容失色的娼妓带了出去。 “高将军!”李文轩这才肃容道。 “末将在!”高晨立刻抱拳道。 “耿忠诚杀良冒功这事儿,往下必定是有人前去具体执行的,现在……” 他从气呼呼的唐奇手中拿过青金印绶,递给了高晨:“本将授予你权力,将这些人抓起来,敢于反抗的,就地格杀不论!” “得令!” 高晨双手接过那青金印绶,拿在手中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可是青金印绶啊! 正三品的大官儿才能拥有这玩意儿。 自己大半辈子,也只是爬到了从五品的位置上。 这李将军年少有为,便已经能以青金印绶节制全军! 虽然他的官阶不是正三品,可这也已经叫人羡慕死了啊! 至于嫉妒? 人之常情,心里总会有点酸酸的。 可是。 高晨想起来对方先前破解络腮胡泼酒水的必杀一招。 以及闪电般瞬杀耿忠诚剩下的四个门客后,又闪电般出剑洞穿耿忠诚两个副将咽喉的那一幕,心中就一点也不羡慕了。 取而代之的,只有两个字——服气! 以前就听着人说过,高手出剑的时候,杀人都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今日见了这年少有为的李将军,方知此言不假。 李文轩看了一眼边上杀得难分难解的耿忠诚和曹彬,转身坐在高处的一把椅子上,大声道: “千户,以及千户以上的人,都过来听令!” “喏!” 众人不敢迟疑,纷纷快步走上前来,按照官品大小排列。 包括那灭胡寨的领军武将毛雷,也不敢迟疑,径直来到众人最前,一副抱拳领命的样子。 他本来是做好准备,随时都接应李文轩等人动手的。 结果…… 神经紧绷的他,只是做了一个吃瓜群众。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他什么忙都没帮上,就站起来说了几句话而已。 李文轩单手杵着剑:“是非缘由,你们都已经弄清楚了吧?” “都清楚了!” 众人齐声答道。 李文轩点头道:“很好,我将耿忠诚擒拿过来,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话音落下,李文轩手里的剑已经飞戳而出。 曹彬或许真能胜过耿忠诚,但要的时间必定不少,李文轩不能等。 迟则生变! 正和曹彬杀得难分难解的耿忠诚顿时扑倒在地上,闷哼着难以起身。 曹彬趁机将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口中骂道:“耿贼!” 耿忠诚忍着后腰的剧痛,冷笑道:“若不是他出手,你还未必拿得下我!” “行了,别嘴硬了,带过来!”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李文轩用的是剑鞘。 他以剑鞘直戳耿忠诚后腰脊椎和胯骨的一个关键位置,几乎瞬间就让耿忠诚失去了行动能力。 在场的都是行家。 清楚这种在别人高速移动厮杀的时候,如此精准地命中一个关键命门有多难。 于是,李将军在众人心中的档次,再一次拔高! 就是唐大公子,心中也有点犯嘀咕,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和李文轩继续那一场比剑之约呢? 这家伙看起来——好像用剑更厉害啊! “想来,诸位都是很清楚,我不仅身为讨逆将军,同样也是东厂的千户吧?” 李文轩转身坐在椅子上,挑眉一笑道。 毛雷率先抱拳道:“末将知道。” 李文轩点头道:“我得到了密报,这耿忠诚不仅杀良冒功,而且和崔氏一族的余孽暗中有勾结,得知了我等此行,要将他捉下问罪,所以这才想着在宴会上,将我杀了,生擒唐奇,然后带着身边的人投靠金人的那位征西将军,人称金刀王子的完颜破军。” “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万分。 投敌! 这对于军人而言,绝对是必杀了都难受的耻辱。 李文轩将插回剑鞘的紫霄剑抬了起来,拍了拍一脸死灰色的耿忠诚:“如何,本官可曾冤枉了你?” 耿忠诚一脸坦然赴死的模样,仰起头来,闭着眼睛,叹息了一口气:“不曾。” 他心里真不清楚,东厂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这个狼山口镇守武将,若是把狼山口出卖给了金兵,那狼山口以南三镇数万百姓的性命,旦夕之间就要灰飞烟灭。” “金兵以骑兵为主,日行百里不在话下,换言之,一旦狼山口失陷,往南方圆数百里,数日时间就要化为齑粉。” “而我狼山口三处防御区的驻军,也要折戟沉沙于此,死都闭不上眼睛。” 李文轩这次不是用剑鞘拍耿忠诚的脸了,而是已经开始用力抽了。 “啪啪——” 两下过后,耿忠诚的脸就已经高度肿胀,鼻孔都在向外冒血。 若不是这个时候,两个虎卫站了出来,死死地架着耿忠诚的左右双臂,他只怕连跪着的姿势,都难以保持了。 诸多将官此刻无人不变色骇然的。 “现在我问你,崔氏的余孽,知道你这个计划吗?” “他们……”耿忠诚似乎不想说,但被李文轩一眼瞪来,就只好坦白道:“他们不知道,你也别想着问我他们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稍后在与你论此事。”李文轩目光一扫众人:“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此刻以……” 他抬起紫霄剑,剑鞘戳在耿忠诚的脸上。 “以耿贼的口吻,给这个所谓的金刀王子完颜破军写信,告诉他事情已经完成,约他过来开城投降,你们觉得,他会来吗?” “哈哈哈……” 众将还在沉思,耿忠诚却忍不住怪笑了起来,血沫子顺着嘴角两边往下流淌。 “你笑什么?” 疯驴子大声斥道。 耿忠诚此刻虽然有气无力,但还是挣扎着嚷道:“李彪,你可真会做梦……” “啪啪——” 又是两剑鞘抽了过来。 耿忠诚瞬间老实了起来。 “老耿,你也清楚,你这罪,押解到了京城,少说也得凌迟吧?” 此言一出,耿忠诚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死,对于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武将,谈不上害怕。 可如果是凌迟! 没有谁不怕的。 李文轩笑道:“我听人说,凌迟是先把你身上的衣服扒光了,然后用渔网勒住,你身上的肉,就会被勒出去,然后用锋利的割肉刀,一刀一刀地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就像是割生鱼片一样。” “话说……” 李文轩环顾身边其他也有些变色的将官们,故作不知地问道:“倒是不知,这个谋反大罪,要割多少刀来着?” “回主人的话,谋反大罪,一共三千六百刀!” 疯驴子狞笑着应道,果真是个懂律法。 “你……” 耿忠诚哆嗦着,声音发颤,颓然无力,认命地看着李文轩: “你能保证,我帮你把金刀王子骗来,给我一个痛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何优雅的装逼 “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得选吗?” 李文轩往后一仰,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耿忠诚,好似在看一小丑般。 “我——” 耿忠诚绝望地摇摇头,表情将哭未哭。 “那行,来个人,给耿将军擦下脸,扶他坐起来,只要能为我大武国出力,不管是什么情况下,本官都会给予尊重。” 虎卫们狞笑着搬来了椅子,让耿忠诚坐下。 疯驴子是个好人,抓着油腻的麻布,给耿忠诚擦了擦脸上的血污。 耿忠诚表情复杂,觉得这他娘还不如不擦。 可…… 罢了,形势比人强,再说什么别的话,少不得又要吃皮肉苦。 自己现在只求速死。 “报!” 正在这个时候,凉风林领军武将高晨大步走上前来,拱手一礼道: “李将军,耿贼麾下的亲兵,一共四百七十二人,临阵反抗被斩杀者五十人,剩余四百二十二人,已经全部绑缚在门外,听候将军发落!” “很好!” 李文轩点头一笑,看了一眼耿忠诚:“老耿,你这四百多个亲兵,应该都参与了你杀良冒功的事情吧?” “没有那么多,只有一半……”耿忠诚语气急促,“李将军,我耿忠诚是个混账东西这没错,我千刀万剐也活该,但是这些亲兵兄弟中,有不少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行了,该怎么分辨这些人有问题,本将自由办法,你还是先写信,把这个金刀王子给我糊弄过来才是。” 李文轩笑了起来,“先前我说,来北边我只办三件事,第一件事情,是立功;第二件事情,还是立功;第三件事情,还他娘的是立功。” 他笑得灿烂:“老耿啊,你都已经能用你那个已经变成了死鬼的副将兄弟举例子,他床上有两个枕头,一个是他的,另外一个还是他的……” “哈哈,你怎么就想不到,我这个立功和立功,其实都不是一样的呢?” “我——” 耿忠诚真是没话说了,他发现自己现在,不论是哪哪儿,都被李文轩彻底的碾压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明白。 第一个立功,是拿下自己。 第二个立功……显然不是活捉这个金刀王子,而是带兵在战场上击溃同等数量的金兵。 第三个立功,又是什么呢? 打破耿忠诚的脑袋,他也想不到,第三个立功,是保住某人的小姨子。 小姨子呀小姨子,这可真是个诱人的小姨子。 李文轩忍不住感慨起来,多少人在小姨子上栽了跟头啊! 次要的,才是把崔氏余孽调出来。 不过,李文轩感觉崔氏余孽既然可以从死囚中把人换掉,那恐怕想把他们调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耿忠诚的书信飞快写好,李文轩亲自过目后,又交给了唐奇,还有灭胡寨毛雷、定山口曹彬、凉风林高晨等人一一过目。 众人一番商议,确定这书信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开始去匆匆布置。 “那……谁人去给这个金刀王子送信呢?” 李文轩抚摸着下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杀得太痛快。 一出剑,就把耿忠诚身边的人都杀光了。 “大人,小人去如何?” 耿泰忽然从人群后边挤了过来,抱拳一礼道。 “你去?” 李文轩错愕了一下。 耿泰点头道:“小人是耿忠诚的堂弟,我虽然没有见过那金刀王子,但想来……” 他看了一眼耿忠诚:“你也没见过吧?” “这……我确实没见过。”耿忠诚如实点头:“此前都是蕉庆……就是先前被李大人杀了的那厮负责联络往来的。” “那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暗语呢?”李文轩忽而警觉起来。 “这个……”耿忠诚摇头,苦笑道:“我着实不知啊,但是蕉庆跟我的时间很久了,对我也算是忠心,我料定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文轩颔首道:“既然如此……你把该交代的事情,都好生与你弟弟交代清楚,若干半点隐瞒,导致事情不成,可别想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耿忠诚苦笑:“事到而今,我还敢有什么隐瞒的?”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李文轩翻了个白眼。 耿忠诚自然只能苦笑以对,他认真想了一下后,这才开口和耿泰说起来了各种事情。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他的门客姓甚名谁这种小常识,以及其他各种需要注意的事情。 莫说旁人听着不像假的,就是李文轩也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不大一会儿工夫,耿泰携了书信,还带着李文轩讨逆将军的青金印绶,一并装入木匣。 他一人双马,携带着防身的武器,一路出了关口,直奔耿忠诚事先就已经和金刀王子约定好的地方去碰头。 同一时间,各部大军开始按照规定调动。 多少弓弩手、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多少盾兵、多少枪兵等等的问题,全部上报到了李文轩这里来。 众人商定的计划,便是引金刀王子完颜破军领精锐来越过狼山口,然后来一个关门打狗的计划。 金兵的铁甲马很强,可你得有空地跑起来后,才算强。 如果铁骑兵没空地奔跑起来的话,那就是笨重的活靶子。 李文轩登上长城关口,远眺前方苍茫无尽的大地,心中颇为感慨。 关外并非是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 外边长满了牧草,现在这个季节,牧草都变得枯黄。 天地都充满了一种阴沉的肃杀之感。 “咦?老唐,你有没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李文轩皱紧眉头道:“关口外边太安静了。” “太安静了?”唐奇一下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李文轩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他正好看到毛雷往这边走来,便开口询问道: “毛将军,这关口外,平常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毛雷愣了片刻,往关外看了看,大片阔地上,空无一物。 因为设置了伏兵的缘故,所以处处看起来,都安静得过于诡异。 “李将军勿虑,外边只是埋伏了兵马,所以才会显得如此安静。” 李文轩敏锐道:“那也就是说,平常的时候,不是这样?” “这个——”毛雷有点搞不懂,这李将军为什么总是追问平常。 难道是知道自己边军们,平常玩的有点不一样? “不敢隐瞒李将军,军中的士兵里边,有人有私产,平日里都会在这边放羊。” 毛雷说完这话后,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下意识地伸手挠着墙垛子。 唐奇阴阳地笑了起来:“难怪我爹常说,边军糜烂,一旦打起来,肯定不如金人,我在家里还为你们鸣不平,而今看来,这十来万边军将士,都成了十来万牧羊人了?” 毛雷脸上火烫,不敢说话。 “行了,说这话挤兑自己的袍泽做什么?” 李文轩白了一眼唐奇。 “边军之地苦寒,将士们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者,上边难道会不知?” 李文轩笑着看向了毛雷:“上边既然知道,也没有怪罪,那就说明这是默许的,毛将军也不用过于放在心上。” 毛雷脸上的窘色大散,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文轩,点头道:“李将军体谅兄弟们的辛苦……” “不过,我看外边太过于安静,到时候金刀王子领兵到了,会不会看出异常?” 李文轩指着前方道:“伏兵埋伏好,但是这外边的草地,平常时候做什么,现在也做什么,否则的话,恐怕难以将这个名气很大的金刀王子引入埋伏圈。” 直到听到这句话后,唐奇和毛雷才反应过来,李文轩说了这么半天,自己两个大傻逼还叽叽歪歪、扭扭捏捏的,没领悟人家说的是什么。 直到人家说得这么直白后,才明白…… 两相对视之后,唐奇红着老脸移开目光。 毛雷这位边军老将也是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冲着李文轩抱拳道:“李将军,我马上去安排!” “往常怎么样,这会儿就怎么样,千万别弄巧成拙……”李文轩道:“一定要安排你不怕死的心腹才行,此番出不得丝毫差错,否则的话,一切布置都将成空。” 毛雷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然后快步转身离去。 “咳咳——老李,你咋看出来这里是个破绽的?”唐大公子难得脸红。 李文轩淡淡一笑,冲着唐奇眨了一下眼睛,优雅地装着逼:“我猜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敢欺骗我大金国? “主公——” 虎卫队长邱虎阔步走来,抱拳一礼。 “何事?” 李文轩对于这些人的态度,始终有点不冷不热的感觉。 但是,这些虎卫却对此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何宽等人求见。” 虎卫表情有点异样。 李文轩举目看去,何宽、白三、李大光三人,正在远处,神色焦急地往这边看来。 “让他们过来。” 须臾时间后,三人一并走上前来,纷纷抱拳施礼。 “李将军,恳请您给我们三人去牧羊做诱饵的机会。” “这可是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命的活儿。”李文轩蹙眉:“你们真想去?” “李大人,我等三人都是戴罪之身,那耿泰已经冒死前去送信了,我们若是不能立下功勋,如何将功折罪?如何夸口保下我们的家人?” 李大光苦笑一声,抱拳道:“我等若是不幸战死,那家人也可以免于责罚;但此番若是侥幸,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便相当于是老娘重新给我们生了一次般。” “这个……”李文轩轻叹一口气:“行吧,你等三人既然有如此想法,我也不强求,去找毛雷将军,他会将你三人安排好的。” “哗啦——” 下一刻,三人齐刷刷地跪下,郑重无比地给李文轩磕头。 “我等都清楚,小人犯下的罪,乃是死罪,得大人今日这番恩情,方才有这等亡羊补牢的机会,若是此战过后,小人还能活着,再报大人恩情。”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完这话后,转身便走,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唐奇看在眼中,神情复杂万分:“按照道理来说,分明是你将他们捉拿归案的……” “瞧你这话说的,没有我动手,别的人就查不到他们的案子了?” 李文轩讥讽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驾驾驾——” 茫茫无际的灰色草地上,耿泰一路策马飞驰。 按照耿忠诚与他所言,出了关,顺着前方一路直走过了戈壁滩后,便拐弯左走,这里就能遇到金兵巡逻的游骑。 这边的游骑已经和蕉庆约定好,看到武国的骑兵出来,不会伏击射杀,会主动现身说话的。 “咻——” 正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一根箭矢忽然破空而至,将他胯下战马前蹄不足三尺外的枯草射的乱飞。 一根箭尾还在兀自颤动的箭矢,死死地扎进泥土中。 这让他胯下的战马受惊,兀自惊叫了几声。 另外一匹换着骑乘的战马,也不安地打着响鼻。 “且慢!我是耿将军的人!” 耿泰未曾看到金兵的影子,便已经急忙大喊出口。 “来人不一直都是蕉庆,为何变成了你来。” 他的身后,诡异地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耿泰一阵头皮发麻,缓缓回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两个金兵骑兵,截断了他的退路。 左边那人手里端着弓,正神色冷峻地看着自己,似乎下一刻,就会立刻开弓射死自己。 “关系重大,我只有见到小王爷的时候才会说。” 两个骑兵听到“小王爷”这三个字后,充满敌意的脸上,隐隐有些许放松之色流露。 正统的武人,是不会如此尊称完颜破军的。 “哒哒哒——” 这个时候,耿泰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回头看去,十数骑兵呼啸而至。 这些人赫然现在都在一边上猫着! 耿泰这是第一次来草原上,他也是这会儿才弄清楚。 草原上并不是真正一马平川的。 草原上会有草丘,人在远处看去,整个天地都是一片草。 可实际上,这些高低不一的草丘,因为相同的地表颜色,会让人产生很大的视觉偏差,认为草原是平整的。 “耿将军来的人,那就按照老规矩,把头套起来,给我们走吧!” 那个好像是什长的骑兵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耿泰。 耿泰点头道:“规矩我懂!” 他立刻从身上取出一块黑布,把自己的脑袋都缠绕了起来,只露出嘴巴和鼻子喘气。 下一刻,他感觉到有人从他手中夺走了马缰绳。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奔跑的战马速度变缓,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似乎是到了金兵的营地。 又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谁扯掉了耿泰头上包裹着的黑布,他眯着眼睛感受着光芒的刺眼,片刻后方才看清楚自己置身于一片满是军营的地方。 “下马,带你去见小王爷!” 这会儿已经不是先前那个领他过来的金兵什长,换成了一个毛熊般的粗壮草原汉子,此人似乎是完颜破军的部将之一。 耿泰忙翻身下马,道了一声:“有劳。” 随后跟着此人走进一处最大的中军大帐。 这里边,两列坐满了金国武官,主座上,有一个年纪约莫三十许的金人壮汉。 此人双眼如鹰隼,锐利可怕,好似一眼看来,就能洞穿人心般。 这便是名震天下的金国征西将军,人称金刀王子的完颜破军。 “为何换人了?” 金刀王子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又尖又细的声音。 耿泰猛的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身穿宽大黑色衣袍的完颜破军身后,有一个披着长发,遮住脸的女人。 这女人的头发又黑又浓又密,几乎将她整张脸遮住,只是偶尔露出来的奶白色面容,越发让她看起来充满了诡异阴森的感觉。 “小人参见小王爷,蕉庆在宴会上动手杀镇西将军之子李彪的时候,被李彪砍得重伤!” “小人是耿忠诚的堂弟耿泰,我家兄已经擒拿住了唐无双的长子唐奇,此番事关重大,家兄特意让小人持他的书信前来见小王爷,此处还有从那李彪手中抢夺而来的青金印绶,献给小王爷。” 那完颜破军微微挑眉,原本就显得阴毒、狠厉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好似要择人而噬一样。 耿泰心如擂鼓,暗自想着自己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反常,或者是露出破绽的地方啊? “东西拿过来!” 完颜破军身后的女人用一种幽冷,好似深渊中冤死女鬼的口吻命令着。 一个武将起身,从耿泰手中一把拿走了书信和青金印绶。 “武国那边,正三品的官儿,才有青金印绶,这是……那个李彪的?” “回禀小王爷,正是从李彪身上搜出来的。” 耿泰点头道。 完颜破军身后那个鬼魅一样的女人打开了书信,认真看了起来,她浓密披散的长发下,露出一张冷笑的苍白阴毒面孔。 “雕虫小技,我在狼山口的内应,早就已经传出消息,说你们设了诡计,要哄骗我们上当,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啊?” “来人,把这个奸贼拖下去剥皮充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还不打点野? 耿泰吓了一跳,茫然辩解道:“这何从说起啊,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金国这边的士兵,却完全不理会他说的话,三五人冲上前来,死死地按住他,便狞笑着往大帐外拖了出去。 死到临头,耿泰不免悲从心中起,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死则死矣,可怜我的家小,都要受到株连了,天啊,我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如此不开眼啊?” 账内,那好似幽魅一样的女人撩起半边浓黑的长发,脸上带着古怪的狞笑,眼里透露着疯狂之色。 “听他的口吻不像是假的……难道耿忠诚真的做掉了李虎的儿子?生擒了唐无双的儿子?” “不论是唐无双,还是李虎,都是武国宿将……他们的儿子要么是草包,要么能要我大金国的命,小心些总不会错的。” 一直没说话的完颜破军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浑厚,有一种男低音的磁性感染力,透露着一股气泡音的感觉。 在配着他那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人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魅力。 “把人带回来,越过狼山口,我大军劫掠十日后,便返回,所有劫掠到的人口和财富,士兵私人留下七成,剩余的三成上缴国库。” “得令!” 坐满大帐的金国武将们齐声应道。 大帐外,被捆在木架子上的耿泰一脸绝望之色。 自己此番前来,如果李文轩误会自己投了金国,那自己的妻儿家兄…… 想到这里,他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这可真是男儿并非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哟,还哭着呢?” 一个武将走了过来,拍了拍耿泰的脸。 耿泰愣愣的看着这金国武将。 武将笑呵呵地看着耿泰,这金国的武夫,果真都是怂蛋! 那几个士兵大声嘲笑着解开了耿泰身上的绳索。 “试探我的?”耿泰站在原地发懵。 “还不走?” 金国武将瞪了一眼。 “走!走!”耿泰心头狂喜万分,忙跟着武将,再度走进了大帐内。 “耿忠诚的计划,说来与我听听……” 金刀王子俯视着刚走进大帐内的耿泰。 耿泰擦了擦眼泪,忙上前几步,张口道:“情况是这样的……” 狼山口。 何宽骑着马,驱赶着羊群。 边上的李大光和白三也同样挥舞着扬鞭。 李大光感慨道:“这边军虽然打仗不行,但是你看这羊,还真是养的肥啊!也不知道此战过后,我们还有没有脑袋吃羊肉,喝庆功酒呢!” 何宽听着这话,心头觉得烦躁,训了一句话:“大丈夫死则死矣,何至于如此婆婆妈妈,像个女人?” “你——” 李大光苦笑一声,摇摇头,不再继续说什么。 白三道:“咱们从昨天过来放牧,现在眼看着日头偏西,金兵是今天来,还是夜间来啊?” “谁知道呢?”李大光摆手:“别扯这个,不然何老弟又要说我们是娘们儿了,哈哈哈……” 三人之间一时间充满了欢笑声。 “要不……今天晚上,我们杀只羊?打打牙祭?” 白三咽着口水,“砍头还讲究做个饱死鬼呢,再说了一旦打起来,这些羊到时候能找回多少?” “何老弟?你看?” 李大光同样一副馋虫上头的样子。 几人虽然以前有身份之别,但同为阶下囚之后,各自也是放下了身份,完全的平辈论交。 “这个……行吧!”何宽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前边那条河,适合剥皮洗干净,待会儿我来动手,咱们手里虽然没有锅,但是可以用羊皮,弄几个木桩子,挂在上边在,中间倒上水,水压着羊皮往下一坠,就是个天然的羊皮锅!” 李大光居然还是个懂野外生存的,这点何宽和白三都颇感吃惊。 “行,我二人给你打下手。” 何宽也开始吞咽口水。 “好!” 白三出言赞道。 为了吃的行动力,自然是强大的。 羊皮做锅煮羊肉,何宽这个边境上土生土长的人,以前倒是听过,但却没亲自干过。 虽然没什么大料放进去,但三人本来就馋得不行,只是闻着锅里的肉香味,便已经开始不住地吞口水了。 眼看着夕阳歪斜,北方苍茫无际的草原,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众多羊倌儿的警惕心,也都放了下去。 似何宽他们这般悄悄杀羊打牙祭的,竟不在少数。 似乎是不少的人都觉得,此战出来诱饵,一旦打起来,极有可能丢了吃饭家伙,反而有点死前狂欢的样子。 “咦——你们看这水,怎么一圈一圈地荡漾着,我还以为有鱼呢,盯着看了半天,这也没有鱼啊,哪来的涟漪?” 白三一边添柴火,一边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两人。 李大光见了,则觉得好稀奇。 唯独是生长在边境的何宽见了此等场景,瞬间勃然变色,猛地一拍身边两人的肩膀,脸色发白,声音低沉又惶恐: “金兵来了!而且看着样子,人马不少!” 两人一听,也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金狗的战马奔跑,所以会让水边产生这样的涟漪?” 李大光亏得以前是个北大营的千户,却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清楚。 “是——” 何宽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似是隐秘在雾霭中的关口,又看了一眼锅里半熟的羊肉。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竟都纷纷抓起边上折了干枯蒿子做成的筷子,夹起半熟的羊肉,也不惧怕烫嘴,大口撕咬着吞咽了起来。 “噗——” 一个金兵百将缓缓收回刀,看了一眼毫无防备,被他连续几刀砍死的武人羊倌儿,狞笑着走到沸腾的羊皮锅边上,抄起树枝做的筷子,夹起来那煮烂了的羊肉,一边吃,一边让身边的人立刻回去上报。 “果真如同那个耿泰所言,下边的人对于兵变毫不知情,还在外边放羊吃肉呢,立刻回去禀报小王爷,我军火速入关,杀这些武人一个措手不及,强占狼山口!” “哈哈哈——到时候,狼山口后边的女人,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武国的女人,那叫一个嫩啊!” “得令!” 身边汇聚过来的金兵们纷纷抱拳领命,一个个纵身跳上马背,猫着腰儿,飞速纵马离去。 金兵百将胡乱吃了几口,扭头看了一眼脚边上被自己乱刀剁死的羊倌儿,轻蔑地笑了笑。 “这么美味的羊肉,你武人不配吃,等着打完这一仗,本将搂着你们的女人回来吃!” 狼山口关上。 如虎狼假寐般的李文轩忽然睁开眼睛,看向苍茫无尽的北国大地,眉毛舒展着,脸上露出一抹裹挟杀气的轻狞笑容。 “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凡我全军,卸甲步战 “哗啦——” 唐奇豁然起身,身上烂银铠铿锵作响,他趴在墙垛子上一看,外边却什么都望不见。 “哪有啊?” 李文轩伸手扶着女墙,笑了笑:“杀人太多,就会产生一种好似野兽一样的直觉,能从风里,嗅出猎物的气味……” 唐奇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从军到而今,也只不过是带兵剿匪,亲手格杀的人,不超过五个。 可是…… 眼前这家伙,青云楼一战中,他可是亲自操刀,砍死了近乎五十多号人! 自己家里的老头子得知消息后,除了感叹一句“后生可畏”外,还给了自己几脚。 理由是,人家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都能有如此辉煌彪炳的战绩,可你一个从小被赋予众望,北大营第一高手调教出来的人,却……如此难以拿出手。 还让自己禁足三日,不准去勾栏听曲。 所以,这事儿唐奇记得格外清楚。 嗯,不准去勾栏听曲这事儿。 “不是单纯的杀人,是以命相搏。”李文轩察觉到唐大公子的眼神,隐隐约约有点变态之后,便立刻纠正道。 “明白了!” “毛雷将军,各军都已经到位了吗?” 李文轩回头看向边上的毛雷。 毛雷“啪”的一声,抱拳慨然道:“回将军的话,各处埋伏的人手都已经到位了,绊马索、拒马这些东西,只要打起来,便能立刻堵死金兵的退路。” “很好!”李文轩点头笑道:“有劳耿将军出来迎客!” 毛雷嘿嘿一笑,抱拳一礼,满脸杀气的转身离去了。 “老李,那我——”唐奇忙道。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跟一个酱油党似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一样。 李文轩摸了摸下巴,“我记得……先前在路上的时候,你和我说过,想名扬天下,人前显贵来着?” “那可不,此生志向啊!” 唐奇激动地点头。 “好说!”李文轩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唐奇:“你且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啊?这——” 唐奇听了李文轩一番耳语,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嘴角疯狂上扬,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就这么办——” “稍后,你亲自坐镇城楼。”李文轩道。 “那你要去干嘛?你不和我一起坐镇城楼,以安人心?” “我嘛——” 李文轩笑笑,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娘子需要那皇宫中极其珍贵的药材治眼睛。 而自己现在,需要泼天之功,回去找陛下请求赐下这等珍贵无比的药材。 这个泼天之功,便是金国征西将军金刀王子完颜破军的脑袋! “喜欢杀戮!” 大红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唐大公子看着李将军那铁血慨然的背影,一个劲儿呲牙。 自己这辈子,大概率是没可能这么潇洒了。 不过—— 老李是真兄弟,这么好的装逼机会,都给了自己! 放心吧,哥哥永远记在心中! 一辈子。 “咚咚咚——” 狂暴的马蹄擂动大地,那声威能吞天灭地,以至于让人都有了一种地震来临的错觉。 李文轩混在人群中,身上披着黑色的宽大战袍,把显眼的玄甲和大红披风遮掩住。 在他身边,则是疯驴子、周龙、徐缺、张小桂等三百余亲卫。 “前边就是狼山口!” 身披三层重铠甲的完颜破军策马立在路边,他的心腹将领领军冲在最前,大片大片的骑兵,钢铁洪流一样顺着打开的城门冲了进去。 高大的城墙上,武国士兵们视若无睹。 最高处,一口“耿”字大旗高高竖起。 城墙后边,冲进来的金国骑兵互相挤压着。 前方是武国士兵的军营,黑压压一片武国军阵前头,已经摆放上了大片的拒马鹿角,挡住了铁骑前进的道路。 一种不好的感觉从最前列的骑兵心中生出。 但想回转,几乎不可能。 后边的骑兵还在往前边挤。 甚至已经有骑兵被挤得撞死在了拒马上。 混乱的喝骂声,已经响成一片。 然而,穿过城门洞的金兵骑兵军阵,长度都达到了近乎五六里的地步,又有城关阻挡视线。 最前边的人就算是发现了异常,一时间也难以立刻把消息传回去。 不仅如此,最前边为拒马鹿角阻挡前路的金国铁骑兵们,已经看到了武国士兵有了开弓拉弦的动作。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走!进去!” 完颜破军看着最前端的骑兵,都已经有两千余蜂拥进入城关内,不再有任何怀疑,催促全军火速入城,控制关口。 不仅是他,就是他身边的这些将军们,也都认为耿忠诚是真的投降了。 “外边留下一千骑兵策应!” 不过,完颜破军也算是军中宿将,就是这会儿,也没忘记保证自己的退路。 他此行携带五千铁骑,几乎算是金国西路军中最精锐的重骑兵。 左右簇拥着的武将们异常兴奋地呼喊着,策马小跑着入关。 “恭迎金刀王子入关!” 眼见着完颜破军一行人入关,城楼上头,忽然传来一阵大喊声。 完颜破军勒马回头看去,不知为何,他人虽然入关了,心中忽然有些发慌,但是那“耿”字大旗依旧迎风招展,他心中稍定,洪声喝道: “耿将军何在?” “耿忠诚在此!” 这时候,城楼上忽然抛下一人,有根绳子栓在他的脖子上,人往下坠的时候,瞬间就勒断了脖子,人当场一命呜呼。 “啊?不好,有诈!快撤兵!” 完颜破军瞬间失色,拨转马头,就要往回跑出关。 不曾想这个时候,城楼上密密麻麻的箭雨飞蝗般落下,激射的箭矢,如同滂沱暴雨般坠落,瞬间射得刚刚入关这些金兵措手不及。 许多正在仰头看着关口城楼上的金兵,瞬间脸门被射中,浑身披着的重甲,反而起不到任何作用,便一头栽下马背憋屈而死。 更要命的是,先前那些跪在地上表示臣服的武国士兵们,猛然抓起手边放在地上的长枪,疯狂地朝着近在咫尺的金国骑兵猛扎猛刺! 只是片刻时间,金国的骑兵就像是疾风下的秋草一般,瞬间倒伏了大片。 城头上,箭如雨下仓促射死了大片的金兵,使得城门洞内外,瞬间出现了大片的真空地带。 这就完全就相当于,武国士兵们,在完颜破军的眼皮子底下关门,把他困在了狼山关内。 “咯噔——” 被众多甲士用身体护卫,挡住箭雨退避开来的完颜破军心头一沉。 关门打狗,自己这会儿成了被关在门里的那条狗了。 随后,密密麻麻的武国士兵顺着上下城关的楼梯蜂拥而下,个个神色疯狂,满眼杀戮之色。 这些疯狂的武国士兵踩踏着还在哀嚎的战马和中箭倒地后,一些没有立刻死去的金国骑士,攥紧长枪,野兽一样戳倒了另外一片骑兵。 从高空往下看,就能发现武国士兵像是一圈黑色的水波,把关口内外,城墙下的金兵圈了一个圈儿。 这个巨大的包围圈,伴随着不断的杀戮流血和震天惨叫,在不断地收缩! 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金兵就有成片的精锐铁骑死掉。 “保护将军!” “保护小王爷!” “……” 大量骑兵挤在一起,无法冲锋。 身披数层重甲的铁骑兵,此刻却反而变成了行动慌忙的乌龟。 武国士兵的长枪专门对准这些金兵骑士的脸门、咽喉。 真就跟戳固定在木桩上的靶子一样。 密密麻麻,整齐如林的长枪同时戳刺而出,瞬间就有一纵片的金国骑兵倒下。 这般场景,像极了镰刀割草。 前边的骑兵无法下马步战,只能被动被戳刺而死,后边的骑兵怒吼着想要往前挤压,冲杀拼命,却因为人挤着人、战马挤着战马,无法施展,好似只能绝望等死一样。 整个战场上,金兵乱成一锅粥。 更有另外一批武国士兵,人人手持大刀,身披重铠甲,下斩马腿,上砍骑兵。 纵观整个战场,这一支大刀队,如墙而进,横推整个战场! “稳住!稳住——” 混乱之中,最可怕的是主将的命令无法传达下去。 这种情况很容易引发大军崩溃。 到时候,不管你多强大的精锐,也会瞬间溃败成散沙。 但好在,完颜破军身边还有数百亲卫一直保护着他,没有走散。 “不要乱,稳住阵脚!” 混乱的战场上,完颜破军保持着相当的镇定,他让身边靠近他的亲兵搭建人体高台。 他站在人体高台上,瞬间高出整个战场近乎一丈许的高度,这么一来,许多的人,都看到了他这个踩着“人台”拔地而起的主将。 完颜破军挥舞手中的弯刀,吼声如雷震,欲要反败为胜! “凡我军中骑兵,立刻卸掉一层重甲,下马准备步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困杀 混乱的战场上,挨近完颜破军的亲兵们纷纷大声呼喊“卸甲步战”。 数个人呼喊的声音,能带动身边恐惧的战友一起跟着呼喊。 这会儿不管多恐惧的人,只要跟着喊了几遍后,都会瞬间恢复神智,卸掉身上异常沉重的战甲。 金兵铁骑所向无敌的地方,在于他们人皆双重战甲,甚至有人披甲三重。 这般堪称可怕的防御之下,百步距离,弓箭像是挠痒;五十步距离,弓箭能射穿,但是射不死,只有到了三十步后,方才能射死他们。 可,真到了三十步范围内,整齐排列的铁骑,只需要数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如同坦克一样碾压过来,到时候一切都要成齑粉。 踩踏着人体高台,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完颜破军的视线依旧被城墙阻挡,无法看到外边的场景。 但是,他先前留着在后边接应的一千骑兵,已经被后边忽然冒出来的武军给挡住了。 正疯狂追着完颜破军城门外半截“屁股”砍杀的那一支武国军队的大旗是一个斗大的“曹”字,正是定山口领军武将曹彬。 挡住了另外一千骑兵冲锋的,则高高竖起一面军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高”字,不消分说,也知道是凉风林领军武将高晨。 高晨带着的兵马,人手一个拒马。 开战之后,他立刻带着人冲下去把拒马摆好。 而城外那一支保持着一定距离,巡视四周的千人骑兵队发现异常的时候,纵深超过三丈许的拒马阵,已经成型! 拒马说通俗点,就是针对骑兵的障碍物,用粗大的木头互相搭着架子制作而成,摆放在骑兵冲击的路上,能非常有效地遏制骑兵的冲锋。 骑兵强就强在冲锋,冲不起来的骑兵,就是乌龟,只能挨打。 纵深三丈的拒马阵,无法用铁骑兵冲阵,只能下马步战,把这些拒马全部推倒后,才能冲过去救援。 可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上了。 就算是损耗数百士兵,拔掉了拒马阵,冲过去又能如何? 战马冲阵是厉害,难道还能把城墙都撞塌了不成? “该死!” 完颜破军留下的千户气急败坏地怒骂着。 不管有用没有,他都不敢不尽心尽力救援完颜破军。 三百重骑兵下马卸甲,身上只披着一层铠甲,上前去拔出拒马。 这个过程很慢。 他们需要举着盾,防备着武兵的箭,然后劈砍拆掉拒马。 有盾兵想要踩着拒马冲过去,两个十人队先后折损殆尽后,这金人千户就不敢催促太狠了。 谁的命都是命。 带兵的武将,如果不把下边士兵的命当做一回事儿,很容易就会引发大军哗变。 一旦哗变,士兵就会不受控制,不听任何军令,先砍死领兵的冷血武将,然后一哄而散。 到时候,那才更要命! “小王子,你看城楼上!” 城内战场上,军中部将忽然大喊了一声。 “城楼上?” 完颜破军扭头一看,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得城楼上高高挂起两条丈许长,三四尺许宽度的白布,顺着内城墙垂下。 这白布上,写着两行大字,分别是“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看到这话,完颜破军气得咬牙切齿,大怒吼道:“是谁在城楼上?” “金刀王子,你可识得我大武折冲校尉唐奇也?” 话音落下,城楼上忽然冒出一个手提雕弓,身披白袍,着烂银铠,装扮极其显眼的武国战将,抬手就朝着完颜破军一箭射来。 完颜破军此刻距离城墙已经有四五百步,如何射得到? 这只不过是故意羞辱完颜破军罢了。 “气煞我也——” 完颜破军大怒,挥刀怒喝道:“左右都已卸甲下马,随我步战,杀上城楼,将这个武国第一战将唐无双的儿子唐奇活捉了!” “誓死追随金刀王子!” 这么一会儿工夫,武兵都在杀伤外边那些跑不起来的骑兵。 完颜破军身边,约莫有三四百人卸甲下马,此刻听他号令,纷纷提刀高举呐喊回应。 “杀——” 完颜破军跳下亲兵搭建的“人台”,一手持盾,一手提着弯刀,领着身边三四百精锐亲卫往外一冲,居然真的把武国占据优势的长枪兵压了一头。 双边陷入混战,城楼上的弓箭手反而不好盯着两边混战的地方射箭,只能朝着后边的金兵射箭。 这一下,武国士兵反而有点抵挡不住完颜破军亲自带兵冲阵厮杀了。 不过,武国此战,占据各种优势。 除非完颜破军长出翅膀,否则休想逃出生天。 “好呀,有胆识啊!” 唐奇站在城楼上,啧啧称奇。 “这完颜破军,都已经陷入如此劣势,还敢率兵向着我这个主帅冲阵过来,这是想要擒拿了我,反败为胜?” 这也是无奈之举。 高大的城门后边,武国都已经架起铁盾墙。 铁盾墙前边,还有三层列阵的武国士兵没有加入战场。 如此严密的防守,完颜破军就是有万夫不敌之勇,也杀不过去啊! 反而袭杀唐奇这个主将,更具有性价比和可操作性。 唐奇抬手一指:“左右列阵,把盾兵堵在城楼上下口,我看他飞上来不成!” 众多守卫在边上的亲兵们,立刻举着有成年人肩膀那么高大的重盾,一层又一层架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唐奇忽然尴尬得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怕什么啊? 姑且不说下边有一个喜爱杀戮的老李混在人群中,随时准备斩杀敌军主将。 就算是这个完颜破军真的冲杀上来了,难道自己就是软柿子? 任由他拿捏不成? “铛——” 完颜破军下马步战,如虎似狼,或是刀重砍,或是盾猛砸! 这两样很简单、很常见的武器,在他的手中,却发挥出来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的身前,几乎无一合之敌! 疯狂砍杀猛砸的他,完全就没注意到,一个披着黑色战袍,遮住全身的武国士兵,正依靠着混乱的战场作为掩护,身形矫健地往他这边快速接近! 这人左手剑、右手刀。 从不主动出手。 可遇到阻挡他前路的金国士兵,随手一剑刺出,便能精准无比地洞穿敌人的咽喉。 亦或是一刀挥斩而出,同样可精准无比地划过敌人的咽喉,带起一片血浪瞬杀之。 已经能看见城墙上下楼梯的完颜破军振奋大喝道:“儿郎们,杀掉这唐奇,武国士兵必定军心溃散大败,狼山口是我们的,狼山口后边的女人和财富,同样是我们的!杀——” “杀——” 金兵如狼似虎,疯狂涌动着,忽然不像是被围困到了绝地里的样子。 “铮——” 忽而,一口阔刀闪电般接近完颜破军。 完颜破军手里的盾牌猛然往前一砸,整个人顺势把自身护住的同时,手里的弯刀在砸重了对面大刀的同时,狂野地往前横斩…… 可这一次,那弯刀斩过人体咽喉的手感却没有传来,反而是被另外一口重刀挡住。 “咦?” 完颜破军略显惊讶,刀锋往前一压。 对面的重刀显然不敌他手臂上的沉重力量。 大刀被撞飞的声音袭来。 完颜破军轻蔑一笑,他的臂力之强,从军杀人以来,还从未见过能敌得过他的! 可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的重刀,居然又被人大刀架住,而且还是整整四口大刀。 先前砍杀战马最为凶狠的大刀队? 完颜破军回过神来,手里的大刀转动,瞬间带起一片血浪。 在这战场上,没有谁能挡得住他的刀! 谁都不行! 就在完颜破军准备挥刀顺着楼梯往上走,砍翻那些重盾兵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又一阵怒喝惨叫声传来。 回头一看的瞬间,他这才惊愕地发现,一个左手剑、右手刀,身披血色战甲的战将,正以闪电般的速度砍翻六七人。 那六七人还未曾完全扑倒在地上,血浪都还在空中飞舞的瞬间,对方的左手剑,已经刺到了自己身前不到三步的距离,再有瞬息,似乎就可以洞穿自己的咽喉,收割走自己在战场纵横多年建立起来荣誉。 可笑。 你以为我是谁? 那种凭关系坐上征西将军位置的人吗?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完颜破军才发现,对方不是穿着红色的战甲。 而是身上额外披着一件战袍。 战袍浸透吃饱了血,彻底变成赤红,紧紧地贴在战甲上,所以看起来像是血色战甲。 那也就是说,对方的武艺不坏,杀的人很多,所以才能把身上的战袍染成如此颜色? 可就算这样,那又如何? 我完颜破军刀劈盾砸而死的勇猛悍将,早就已经多得难以计数了。 “死来——” 完颜破军振盾在前,全力朝着那直刺自己咽喉的利剑,蛮牛一样冲撞了过去。 这一撞,能把对方的剑撞飞,持剑的左手撞断! 下一刻,只需要一刀横斩! 自己就能看到对方那充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的脑袋飞上天空。 这种弱者而不自知的眼神。 完颜破军太熟悉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武战神“唐无双” “啊——” 只是,下一刻,完颜破军猛撞出去的盾牌便吃了半个空。 之所以说是吃了半个空,是对方的手中直刺而出的剑,忽然变为反手握剑。 雪亮的剑身反而狠狠擦着宽厚的盾牌,带起成串的火星子。 如此一来,对方不仅没有被撞飞,反而借助着一股猛撞之力,反手将右手中的重刀,朝着完颜破军的脖颈劈斩而至。 完颜破军惊叫一声,手里的大刀猛然横竖而起。 “铛——” 一声裂天震耳的巨响声过去。 完颜破军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整条手臂都似要断掉一般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这刀百炼钢刀上,瞬间出现了刺眼的缺口. 若非是他身边的亲兵在关键时候悍不畏死的一拥而上,挡住了对方后续又要杀来的犀利刀剑。 完颜破军只怕要被对方瞬杀! “噗噗——” 五六道魁壮的甲士身影倒在血衣战袍身前。 对方的刀剑微微一顿,那双可怕的眼睛,正透过被血染红的铁面甲眼洞,森然地凝视着自己。 “你是谁!何不报上名来?” 完颜破军已然胆寒,但却忍不住大声吼道,给自己壮胆气。 此战将武功之高,对敌经验之丰富,俨然是他生平仅见。 那血袍将也不说话,但是反手将长剑插在血呼呼的地面上,一把撤掉自己身上的血水战袍,露出来了里边制作得堪称艺术品一样的大武玄甲! “啊——” 完颜破军看到这大武玄甲之后,猛然怪叫一声,朝着城楼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着这一幕的唐奇骂道: “操你奶奶,你们父子给我设局!” 城楼上的唐奇一脸懵逼,什么叫做“你们父子给我设局?” 他是惊讶李文轩这家伙,刀剑齐出,竟然如此可怕! 将这个金国名将,杀得如此连连错手,几乎方交手,便已然要落败。 他这会儿还在疑惑的时候,就看到完颜破军提着刀,指着李文轩骂道:“唐无双!你好歹也是天下闻名的上将,今日和你儿子设下这个埋伏,就不怕晚节不保吗?” 唐奇叫嚷道:“干你娘啊!完颜破军,这不是我爹!” “哈哈哈——” 完颜破军仰天大笑,横刀胸前:“唐奇,看这样子,你爹为了让你成名,脸都遮住了不要了!” “可就算这样,那又如何?我完颜破军今日,就来会会你这个大武战神!” 很显然,完颜破军是个懂武国朝廷情况的。 知道这种大武玄甲,整个武国得到赏赐的,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但是,他懂得也不是特别多。 不然也不会闹出这般笑话。 “轰——” 完颜破军刀盾抢攻,俨然将李文轩当做了大武战神唐无双来对待。 李文轩岿然不动,手中冬雷刀斜劈卸力,依旧是一招连消带打,然后借力反手一剑重戳完颜破军后背。 这一剑重击戳实在了,就算不能戳穿他身上的三层重甲,但也绝对可以震得他吐血。 “铮——” 一阵裂帛的刺耳响声传出。 紫霄剑竟然直接洞穿了铠甲! 带着血肉、碎铁的剑锋,从人体胸口前的护甲中一穿而过。 喷涌的鲜血好似小股拇指粗细的泉眼泵出。 李文轩缓缓抽回紫霄剑,这用天外陨铁打造的宝剑,锋利程度着实让他都震惊了一把。 可——这不是洞穿了完颜破军的身体,而是他身边的一个亲卫,在最关键的时候,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扑上前来,替他挡住了李文轩这一重剑直戳。 那被洞穿身体的甲士倒在地上,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冒血,他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文轩。 这怎么可能? 自己虽然只是穿着一层铠甲,但这也是铠甲,这不是纸糊的啊! 李文轩抬起脚来,猛然落下,踩断了这人的脖子,结束了他的痛苦。 “唐无双!再来!” 完颜破军爆喝! “娘嘞!他真不是我爹啊!” 唐奇差点忍不住自己跳下来和完颜破军死战了。 “呲——” 紫霄剑擦过盾牌,成片火花飞舞的瞬间,又是一个完美的借力打力。 力量刚猛的冬雷刀重斩在完颜破军手中刀锋上。 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缺口赫然浮现而出,这口刀——几乎半废了。 此刀虽然也是百炼钢打造的,但是显然和这种天外陨铁打造的神兵,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文轩持刀的手轻微发抖,但好在藏在战铠底下,没人发现。 这完颜破军是真的有点水平,力量太强了。 他虽然拥有堪称完美的技巧,能卸力打力,借力打力,以弱制强。 但时间久了,这身体单薄的底子,还是让他很吃力。 必须速战! 下一刻,李文轩双脚蹬过地面,飞速上前。 这是快剑混杂着重刀的抢攻。 前一世,堪称李文轩的成名绝技——无双快斩! 完颜破军方才接招,就已经力有不逮,显得非常吃力。 周围的人见主将如此凶悍地杀敌,同样猩红着眼睛,和敌人厮杀成一团。 眼下这完全的兵对兵、将对将。 “机会——就是现在!” 李文轩不惜力气的无双重刀连斩五次之后,完颜破军那舞得堪称完美的盾牌,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一道快如紫电的剑光,瞬息擦着盾牌腾挪之间,电光般一闪而逝的缝隙刺入。 “噗——” 肩甲上的缝隙里,被剑锋刺入往上一跳。 宽大沉重的貔貅护肩被剑锋挑飞。 完颜破军踉跄着后退,感觉左肩上骤然放松,随后是钻心的疼痛袭来。 “唐无双!你不要脸面,何等身份,还设伏来对付我!” 完颜破军似乎有点破防,已经开始大骂起来。 李文轩手中的快剑闪电般刺出,右手刀反而成了杀招所在之处。 不过十余招无双快剑之后,完颜破军脸上就被剑锋擦中。 左肩受伤后,他的动作越发踉跄了。 面甲带着一串火星被劈飞之后,他右边脸颊上出现斜挂的剑痕,血水噗噗往外流。 “保护将军!” 亲卫们见此一幕,舍去了死死纠缠的对手,朝这边赶了过来。 “拖住他们!” 浑身是血的疯驴子嘶声吼道,他左边身子挨了好几根箭矢,插在上边一摇一拐,看起来异常惨烈。 邱虎振臂挥刀,沙哑咆哮的嗓音之下,剩余的虎卫与他一起冲了上去,拖住这些金兵。 周龙、徐缺、张小桂等人凑在一块儿,擎举大刀,怒吼连连、死战不退。 谁都看得出来,完颜破军要完蛋了! “铮——” 完颜破军手中大盾脱手,伴随着大盾一起脱手的,还有他的一只左手掌! 李文轩长剑戟出,瞬间刺穿完颜破军挥刀的右手手腕,随后剑锋顺着手掌方向往外一挑—— 长刀脱手。 他的整个手掌,都被从手腕方向向外一切两分! 鲜血狂涌! 李文轩单手将冬雷刀戳在地上,右手全力抓去,扯住完颜破军的后腰束甲,爆喝雷震: “都给我放下武器投降!” “啊——” 周围还在誓死拼杀的金兵们见此一幕,纷纷愣住。 武兵们,则同样撤手,兴奋得欢呼了起来。 完颜破军挣扎着扭头看向这个把自己单臂举起来的大武战神,断手出血水蹦涌,脸上的血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他用尽了生平最后一口力气骂道: “唐无双——你不要脸!”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武万胜 “操啊,说了多少遍,他真不是我爹!” 唐奇真的忍不了了,他亲自操刀,从城墙上顺着楼梯跑了下来。 再让这王八蛋这么叫几句,到时候李文轩可就真成了自己的亲爹了。 “还不跪地投降!” 李文轩大喝如雷,声音回荡开去,在关内关外,隆隆作响! 此刻说他是天神降世,也没有人会怀疑。 “铛——” 临近的金国士兵中,有人颓然地丢下手中的兵刃,垂头丧气地跪下。 “铛铛铛——” 更多的金兵丢下手中的兵器,浪潮起伏一样的人影跪在地上。 主将都被活捉了,还怎么打? 军心士气一旦崩溃,便是彻底无法挽回的结果。 “操,他真不是我爹!” 唐奇终于来到了前边。 李文轩把高举着的完颜破军丢在地上,单手杵着紫霄剑,看了一眼唐奇。 他一把抓住李文轩的右手高高举起,左手搂着李文轩的肩膀,激情万丈地欢呼道: “大武国!万胜!” 霎那间,所有的武国士兵,城楼上下,关口内外,都跟着齐声山呼: “大武国!万胜!” “大武国!万胜!” “……” 关口内外,天上天下。 雄壮威武的战吼声,令城关山岳都在颤动。 “撤兵——” 被当在外边的金人骑兵千户,终于是不甘地下达了命令。 “可——王子还在里边!” 一个百户迟疑着,不远执行命令。 金人骑兵千户远远的看着那挂在城墙上的两排文字。 “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王子殁了,若非如此,武人不会发出如此热烈的欢呼,我们快些回去,把消息上报,武国可能要和我们打国战!” 武人的白袍将军,你就等着我大金国的报复吧! 千户越说,脸上的恐惧越深,他猛地大喝道:“走!快走!收兵!” 高晨看着金兵退兵,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的耳边,全是军士们欢呼的吼声。 胜了! 如狼似虎的金国征西将军、金刀王子完颜破军,就这样殁了。 只是一个眼神,唐奇就已经察觉出来了李文轩的异常。 欢呼过后,他让毛雷主持收缴兵器铠甲,看押降卒的事情,一半搂着走、一半扶着走,和李文轩来到了城楼上的楼房内。 刚一进门,疯驴子等人立刻就把大门关了上去。 唐奇更是直接带着哭腔地干嚎了起来。 “老李!老李!你他娘的快告诉我,你伤哪儿了?” 他一边干嚎,一边动手卸着李文轩身上的铠甲。 李文轩打掉他乱摸的手,这才注意到身边全是关切的眼睛。 这种场景,好似他给小娇妻讲的故事中,孙大圣在黄花观,遇到了开大招的百眼魔君一样。 一抬头,整个天空上全是眼睛。 没想到,自己此刻也遇到了“百眼魔君”开大招。 “没受伤,太累了,我睡会儿……“ 众人听罢,一个个紧绷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不行,还是得检查一下,我听我爹说过,战场上受伤有时候是感觉才不出来的,只有战后,身上疼了,才知道是受伤了。” 唐奇认真分析着,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李文轩卸甲。 直到……几乎光溜溜的李文轩出现在众人眼前后,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忙着给李文轩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里边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敌人的血,自己汗给浸透了。 只是脱力,没有受伤,显然已经是极好了。 唐奇来不及久做停留,便急匆匆去询问毛雷受降的情况。 李文轩躺了半个时辰后,猛然坐起身来,城楼下边,嘈杂声成片。 “主子!” “主公!” “将军!” 他方才做起来,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出去瞧瞧!” 李文轩站起身来后,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 大武玄甲也被擦洗干净,正摆放在一边上,透露着一股皂荚的清新香气,血腥气味荡然无存地空了。 李文轩披上大武玄甲,在众人地簇拥下下了城楼。 城门内外,满是战后的疮痍。 地上铺了地砖的地方,士兵们正在打水冲洗血迹。 一车一车的尸体正在往外运输出去。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被扒光,遮羞的裤衩子都没有留下。 一看便是金兵的。 而且,拉到城外,还要斩下头颅来,以此才算作军功,上报朝廷。 李文轩转过拐角,正想说这边打扫得挺干净,就看到边角的位置,还有一只人的手掌安静地缩在角落里。 战场上,外人看来恐怖可怕,但亲历在场的人,却觉得这不过尔尔罢了。 “爷——” 疯驴子忽然凑到李文轩耳边说了什么。 李文轩一听,忙跟着走了过去。 斜角里,一道人影靠着墙,他身边满是尸体,胸口上还在伴随着他的呼吸,不住往外渗血。 “耿泰——” 李文轩半蹲下身。 耿泰苍白着脸,挤出一丝笑容:“李将军,我看到了,你力战完颜破军……是真英雄也,咳咳咳——” 他一咳嗽,胸口溢出的血就更多。 “快去把乌鬓云找来!” 李文轩扭头低喝道。 此战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耿泰可以说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李将军——” 耿泰猛地一把抓住李文轩的手臂。 李文轩忙回过头:“耿泰,你放心,乌鬓云的医术很高,她能救活你的……” “大先生来过了……”耿泰眼里的光有些暗淡了下去,人体其实没多少血可以流的。 “李将军,我耿泰这辈子就是和耿忠诚的小姨子睡在一起这事儿做错了,一直被他要挟做了许多错事,我娘子要被打进教坊司,做千人骑、万人操的婊子……” “你给了我这次机会……我而今是个有功的人,求你……求你救救我娘子……” 耿泰的眼睛看向天空,瞳孔里所有的光,都在这个时候散去。 “放心吧,我会将你夫人救出来的。” 李文轩缓缓抬起手,轻轻帮着耿泰合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儿?” 李文轩这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回将军的话,耿泰是和完颜破军一起回来的,进城之后我军动手之际,他本来都趁乱跑到城楼上了,但是他又说,要立大功,这样才能抵罪,就亲自披坚执锐上了战场……” 说话的人是毛雷。 他的表情也挺复杂。 耿泰先前所做的事情,显然是为他所不齿的。 大丈夫,和别人的小姨子偷情,窥视他人之妻,何其下作的行为? 可是,耿泰又用他的生命表明,他是一个优秀的帝国军人。 李文轩抬头看了一眼暮色笼罩的天空,城楼上下,都已经开始举着火把照明了。 “给他按照军校尉的礼节葬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视死忽如归 “喏——” 众军士纷纷肃然领命。 耿泰活着的时候,曾经做到了先锋营将军,但现在已经是罪人之身,李文轩还给他一个校尉品级下葬的待遇—— 这已经不合常理了。 只是,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反对。 这全然是此前一战,设伏引诱金兵入关,来了一招关门打狗。 随后,他又力擒金国征西将军金刀王子完颜破军,早就已经在众人心中树立起来了莫大的威信。 甚至能这样说,此战的莫大胜利,完全源自于李文轩一人之谋划。 “其他的人呢?” 李文轩回头看向身边众人。 邱虎迟疑了一下,他走上前来,抱拳道:“主公,此战我们折损了三位兄弟。” 李文轩闻言,看向了邱虎身后的众人。 十二虎卫,从一开始,李文轩就没有把他们真心当做过自己人看待。 可——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 一旦真正一起历经过生死后,便从内心到外边,都彻底不一样了。 剩下的九个人,自邱虎往下,人人身上带伤。 感受着李文轩看来的目光,众人立刻慨然抱拳,沉声道:“追随主公,九死无悔!” 此言慨然雄浑,令李文轩都不由得肃穆抱拳以对。 “那……” 李文轩看向徐缺,他头上包裹着纱布,左边的耳朵被砍掉…… 在战场上,他跟着李文轩身后带人猛冲,上砍骑兵,下砍马腿。 教武国骑兵的长枪搠出,擦着头盔把头盔挑飞后,往回一扫的时候,把左耳砍去。 亏得他动作快,否则的话,那就是半个脑袋被砍了。 徐缺抱拳一礼,咬牙控制住情绪片刻,方才道:“除了我和老周,其余的兄弟,都——都战死了!” 番子平日里抓贼还行,真到了战场上,是真的不行。 更别说,还是眼前这种完全包围起来的歼灭战了。 若是正面战场上,面对金国铁浮图的正面冲阵——那简直不敢想,要死多少人。 李文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看了一眼周龙。 周龙身上无伤,但是铠甲破烂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挨了金兵的铁骨朵,打出内伤了。 李文轩的目光再次转动,看向了张小桂。 张小桂肃穆抱拳:“我们折损了二十二个兄弟,受伤的就不算了,但都不妨碍接下来的战斗,请将军放心,水里火里,兄弟们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等将军一声令下!” 职业军人就是职业军人,在这一块儿上,远远地胜过东厂番子。 张小桂等这些被顶替了恩荫的禁军士兵,从小就接受军社的职业训练,到了战场上,确实是杀敌的好手。 不过—— 这围歼战都打成这样—— 金兵确实太可怕了。 李文轩甚至清楚,如果今天不是生擒了完颜破军的话,还真有可能教这老小子冲杀到城楼上去。 毕竟,自己的好大儿水平如何,他可是很清楚的。 完颜破军手底下这些亲卫的战斗力,简直堪称可怕。 能在自己和完颜破军死战之际,以自身为肉盾,替完颜破军挡住自己的杀招。 就这点,李文轩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自己手底下这些人,一个都跟不上。 这种肉盾,需要非常好的观察力和不俗的武艺才行。 否则的话,如何看得懂高手之间的过招,从而精准无比地判断出对方的杀招? “去看看兄弟们。” 李文轩道。 众人点头,领着李文轩来到了堆放尸体的地方。 按照武国军规,战死的士兵,只要来得及打扫战场,都会把尸体烧掉,然后把骨灰带回故乡,放入棺材里安葬。 李文轩一一从这些尸体身边走过。 十二虎卫中的三个,身上的伤最惨烈。 他们明明人人披甲双重,但肚肠子还是被砍出来了。 这得多么惨烈的围攻,才能破双层重甲,把人的肚肠子砍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拼命往前突进的时候,这三张脸的主人,一直都在拼命跟上,保护自己的侧翼。 徐缺、周龙他们领着的众多番子,也是死在保护自己侧翼的战斗中。 “活着的时候,是跟着我来的,死了,也要把他们带回去。” 李文轩伸手从疯驴子腰间拔出一口满是缺口的战刀,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男子的头发,是很重要的,不能随意割掉。 李文轩此举,瞬间让围着他追随他的将士们眼睛都红了。 “我李文轩对天发誓,只要一息尚存,便会照顾好你们的父母妻儿!” 远处,唐奇将李文轩的背影和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摇着头感叹了起来。 “你也可以学学他,为什么不学?” 忽然冒出来的太子爷,给唐奇吓得一哆嗦。 “爷,我的爷,你这从哪儿忽然就冒出来了?” 唐奇是真被吓到了,脸都白了…… 太子爷表情复杂,感叹道:“你们动手要做掉耿忠诚之前,我就已经披上铠甲,准备和你们一起干了……” “结果,我就让毛雷带着亲兵请走了。” “请”字,太子爷格外加重发音。 想来,“请”的过程,那必定是相当不舒服的。 唐奇憋不住了,“嘿嘿”笑了起来。 “爷,你和我们不一样,就算当年山海关之战,那陛下也没有坐镇前线,毛雷自然是得到了陛下的授意,才敢这么干的。” “他是个将才啊!” 太子爷感叹着,看似没有理会毛雷的事情,但实则已经放在了心上。 “就是底子差了点……”唐奇沉吟道:“他以前是个庶子,吃不好穿不暖,身体里的神气就会不足,到了战场上久战容易脱力,这很危险。” “那……有什么办法吗?” 太子关切起来。 唐奇认真点头道:“得吃好料!” “吃好料?”太子爷想到了勾栏里的高级小姐姐。 那可简直堪称武国第一好料了。 唐奇道:“各种大补之物……爷?这人是你的妹夫,将来和我一样,都是为你守天下的将军,可别吝啬了,皇宫大内的宝贵东西,你随便弄几车,给他当做零食吃,保管不出一两年,就给他缺了的神气补回来。” 太子爷心头狂汗,他娘的,自己一定是叫唐奇给带坏了,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乱想的啊! 好在,自己心里的想法,唐奇是怎么都不会知道的。 “嗯,无妨,我现在就下令,让毛雷暗中搜罗,很快的,今天晚上就能送给他吃了。” “臣代老李,谢过殿下!” 唐奇忙抱拳道。 “快别,文轩上来了,别教他知道我的身份!” “这个自然!”唐奇嘿嘿笑道:“我都已经想好说辞了……” “老唐!” 李文轩阔步往前,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忽然看到了一边上的关系户后,表情一愣,到了嘴边的话,也给憋了回去。 第一百四十章 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这家伙,厮杀的时候你躲哪儿去了? 现在却忽然冒出来。 该不会是来找唐奇求情,走关系给混点军功的? 不过,既然是厂公家的关系户,那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这种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的。 眼下如此多的战功,分点给他也就分点吧,谁叫他是厂公的亲戚呢? “老李,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 唐奇笑着冲李文轩使了个眼色。 生怕李文轩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在这个时候上前来对这太子爷一顿训斥。 那这可真是……倒反天罡! 这位爷都是咱们未来的皇帝,你这样训斥,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哪曾想,李文轩走上前来,直接像是不知道赵烈此前鏖战之际不在一样。 “我看军中上下,都在准备庆功宴的事情?” 唐奇松了一口气,笑着问:“这没什么不妥的吧?” “眼下这金国王子被我们抓了,金兵在这里折戟数千精锐铁骑,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报复?” “这——” 唐奇脸上笑容敛去,略觉惊讶地看着李文轩。 “就算是来,那也不应该这么快吧?” “这可未必,咱们是生擒了完颜破军,此人可是金国皇族,又是年轻一代颇有声威之人,金国对我大武图谋不轨,眼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谨慎些好点。” “走,先去审一下这个完颜破军再说。”唐奇建议道,只是眼睛无意识的,总会去看赵烈。 李文轩道:“老赵,你脑子灵活,你觉得呢?” 太子爷差点绷不住,原来走关系叫做脑子灵活…… “李将军,我也觉得,先去审问下那完颜破军好点,如果我们能获悉草原上金兵更多的情况,说不定我们还能主动出击一二呢!” “主动出击么……” 李文轩扭头朝着关外看了一眼。 苍茫无际的一片草原,没有靠得过的向导,大军贸然出征进入草原,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你这关系户——算了,自己也是个人才,思考这关系户随口说的话干嘛啊? “那行,我等就先去审一审这个完颜破军。” “赵大人,先前听着唐大人说你脱力,不知现在如何了?” 赵烈忽如其来的关切,让李文轩有点不自然。 他只好摆摆手,笑着说道:“不碍事,我自幼以来,身体缺了太多营养,久战乏力,也是常有的事。” “营养?” 太子爷一下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亏得边上的唐奇是个机灵的,解释了一句:“神气!” “哦,明白了!” 太子爷又道:“我听着唐大人说,你那两个千人队,可是正面抗住了金兵的冲阵……” “是在拒马阵的情况下。”李文轩有点无语了,这怎么啥都不懂啊! 就算你是关系户,那常识总不能弄错了吧? “步兵想要正面抗住重甲骑兵的冲阵,拒马阵必备,除此之外,便是巨型长枪了。” 李文轩耐心地给这个关系户解释着。 所谓之巨型长枪,长度能达到惊人的两尺许,换算成李文轩以前那个世界的长度单位,那就是六七米左右的巨型长枪(非杜撰,历史资料可查)。 此等长枪对战骑兵冲阵的时候,枪柄顶压在士兵脚边的泥土里,长枪长度惊人的枪身斜抬而起。 一片枪阵成型之后,远远地看去,宛若炸毛的巨大刺猬一样。 骑兵冲阵而来,甭管你多么厚的铠甲,也会瞬间变成“自助肉串”,瞬间穿死在巨型长枪上。 只是,长枪阵对于枪兵的要求非常之高。 不是谁,都可以在面对成片潮水般汹涌,惊涛骇浪,震天动地而来的铁骑冲阵时候,保证阵列不散的。 最前边的枪兵,运气不好就会变成肉泥。 这种高压之下,枪阵极有可能在铁骑尚未冲杀到跟前的时候,就直接溃散。 “没想到,李将军虽然是第一次上阵杀敌,但是对于军阵变化,克制之道,却如此烂熟于心。” 太子爷心中感慨,这果真能成为将来自己驱御天下的好帮手啊! “过誉了。” 李文轩老脸一红,其实还有更好克制骑兵的办法——铁丝网。 只不过,目前来说,就算知道,时间上也不允许他让军中的匠人去制作铁丝,然后拧成铁丝网。 眨眼工夫,众人就见到了完颜破军。 此人左手手掌被李文轩齐腕斩断,右手手掌又被李文轩一剑戳穿手腕后,往外一撩,把整个手掌切成两半。 此刻虽然经过了包扎止血,但本质上已经和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他都没怎么锁住身体,就好似栓狗一样,弄了条链子,拴在脖子上…… 李文轩看到这家伙如此凄惨的待遇后,还有点发愣。 唐奇直接走上前去,朝着躺在地上的完颜破军屁股踹了一脚。 “啊——” 完颜破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铁索的哗啦声响成一片。 “是你——唐无双!” 他没看唐奇,只是看到那大武玄甲后,也没细看来人长什么样子,便带着憎恶的口吻轻哼道。 “操啊!都说了,他不是我爹!” 唐奇气得连踹了完颜破军好几脚。 李文轩转身坐下,这间屋子里弥漫着血的腥味,还有药材的味道。 “我是李文轩……嗯,又名李彪,耿泰去见你的时候,手中拿着的这个青金印绶,便是我的。” 李文轩从疯驴子手中接过那青金印绶,微微含笑着看向了完颜破军。 单纯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这人可能是他的老表。 毕竟,他的生母,是金国的一个郡主。 这可真是,自己也学了二郎神,一刀一个老表。 搞不好,以后还会砍更多的老表。 “可笑,唐无双这般无颜面,竟然叫一个年轻人披上他的大武玄甲来见我?” 完颜破军冷笑道:“所谓之大武战神,不过是个卑鄙龌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小人罢了!” “干你娘啊!” 唐奇真的抓狂了。 李文轩一看他又要继续踹自己的老表,忙叫住:“别踹了,再踹下去,他都要被你踹死了。” 唐奇愤愤地停下脚来,恶狠狠地瞪着完颜破军:“战场上击败你的人就是他,我爹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我这个做儿子的,就算是不成器,那也不至于要他牺牲自己的晚节来如此助我成名!” “可笑……” 完颜破军认定,击败他的人就是大武战神唐无双。 眼前这个披着大武玄甲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战场上那个纵横无双的悍将呢? “干你娘啊!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某位唐大公子彻底崩溃,嘶吼着拳脚并用,扑向了完颜破军。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真是我老表啊 “快拉住他,别真给人打死了!” 李文轩忙招呼放疯驴子、邱虎、张小桂等人一拥而上。 彻底暴走的唐大公子这才被拉开。 “算了,我和唐大人先出去,李大人你自个儿审吧!” 太子爷立刻道,并且亲自上前拉住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唐大公子,往门外走了出去。 李文轩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被锤得很凄惨的完颜破军。 完颜破军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触碰到断臂的时候,疼得差点叫出来——李文轩肯定,如果自己没在的话,他肯定会惨叫出声。 眼下是看着自己在场,所以再疼,他也都给忍住了。 “呸——” 完颜破军张口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瞅着李文轩冷笑道:“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如果别人把我的双手废了,那我也不会感谢他的。” 李文轩摇头道:“我要知道你征西军的部署情况……” “哈哈哈!休想,有什么酷刑,就对老子上!听说你们武国人,动不动就喜欢给人凌迟是吧?” “来来来!给老子上凌迟,但凡我只要叫一声,就不是完颜家的种!” 李文轩看着双眼猩红,满脸疯狂的完颜破军,忍不住暗自摇头。 这种疯狂分子—— “都出去,我单独和他谈谈。” 李文轩想打听一点私人的事情—— 众人闻声而动,走出门外后,还把门关了过去,离开门一段距离后,虎卫们各自标枪一般站着,完全一副坚守着,不给任何人窃听的样子。 “小子,有什么卑鄙伎俩,只管用上来……或者,把唐无双那条老狗叫来,让他来给我分筋错骨?” 完颜破军狞笑着,满脸疯狂。 李文轩摇摇头:“问你点别的事情。” 完颜破军一愣,随即满脸不屑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道:“十七年前,山海关一战,金国这边,有一个郡主不见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嗯?你——” 完颜破军愣住,没想到这小子真问自己点别的事儿啊? “不知道!” “嘴真几把硬!”李文轩吐槽道:“又不是问你关于征西军的事情。” 完颜破军道:“要杀就杀!” 李文轩:……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吧?” 李文轩从身上取出那半个阳陵虎符来。 他走到完颜破军身前,完颜破军看了第一眼后,顿时瞪大牛眼,震惊无比地看着李文轩: “你一个武人,为何会拥有平南王的兵符?” “哟!那就是说,这是个真货?” “再让我仔细瞧瞧。” 完颜破军渴望道。 “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十七年前,山海关……” “我真不知道,也没听说哪位郡主公主在此战中消失不见的。” 李文轩看着完颜破军诚恳的眼睛:“你在撒谎。” “我——”完颜破军一愣,随后仰天狂笑:“哈哈哈……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这么说吧,十七年前,有个金国的郡主,在战乱中被人掳走,然后送给了武国的一个权贵,这个权贵和这个郡主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 李文轩看着完颜破军震怒的眼神,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道:“就是我。” “你——” “这怎么可能?” “不然,怎么解释这东西会在我手中?” “呵呵——若真是这样,你问你娘,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文轩摇头道:“我娘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对武国没什么感情……想来说了你也不信,同样,我对金国也没什么感情,现在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立下军功,给我娘子换取治病所需的珍贵药材罢了。” “此外,我是近期才知道自己身世之谜的,但你是否愿意说,那无所谓,反正我在边关打仗,抓到一个金国皇族,我就会拷问一次,总能问出有用的信息来。” “给我口水,我渴得不行。” 完颜破军忽然冷静下来。 李文轩略感吃惊,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让疯驴子送一壶进来。 “放地上就行,不劳你喂我。” 完颜破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废掉的双手,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之色。 李文轩摇摇头:“放地上吃,那不成畜生了?我喂你吧,搞不好,你还真是我老表呢!” 听到这话,完颜破军眼里很是复杂,但没有拒绝李文轩给他喂水这动作。 一连喝了好几杯,他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舒服之色。 “平南王有个孙女,叫完颜朵朵,算起来,还是我的堂姐,小时候我见过她……” “但是,十七年前一战,她确实是失踪不见了,但生死如何,我并不知道。” 他用一双很复杂的眼睛打量着李文轩:“我而今不过三十五岁,你应该清楚,折算下来,山海关之战的时候,我不过才十岁出头。” “完颜朵朵——” 李文轩轻声呢喃了一两句,再次亮出手中兵符。 “那这个呢?” “我就更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山海关之战的时候,阳陵老祖宗和先帝爷起了冲突,至于是什么冲突,我不知道,老祖宗一气之下,带兵退走,这才有了山海关之战我金国落败的事情。” “自此以后十多年,老祖宗都在自己的封地里,一直没出来过,就是新帝登基的时候,他都没去朝见。” “那——完颜朵朵的父亲?” “你说的是渤海王!” “渤海国不是刚被灭了?”李文轩惊讶道。 “渤海国是被灭了,但是新册封的渤海王,就是完颜朵朵的父皇。” 李文轩错愕道:“那这么算下来,完颜朵朵……是公主?不是郡主?” “这我哪清楚?不过……渤海王得到册封后,完颜朵朵追封为公主,那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你真是完颜朵朵的儿子?那你就是我大金国的血脉了?” 李文轩发现完颜破军看自己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之后,那是看亲人的眼神…… 他摇头道:“目前还没有弄清楚……但这枚兵符,是我出征前,去祭奠我娘,在他的坟边上,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给我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手中这枚阳陵兵符,“这个人,又是谁呢?” 完颜破军叹了一口气:“那会儿你不去问?现在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还有——” “什么?” “今天真是你在战场上击败了我?这大武玄甲,真是你的?不是唐无双?” “我最大的秘密都已经告诉你了,这事儿就更没必要骗你了,这确实是我出征之前,东厂厂公给我整来的高级货。” 李文轩拍了拍身上的玄甲,“代价就是,他往我军中塞了一个子侄这样的人,让我带着捞军功。” “这——”完颜破军摇头:“不对劲,这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可知道,你身上这套大武玄甲,有多珍贵?” “嗯?”李文轩又给完颜破军续了一杯茶,“老表细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身世之谜 完颜破军摇头:“不喝了……” “你这一套玄甲单独说价值,能买下边境那些几座城池来!” “这么夸张?” 李文轩瞪大眼睛。 “这还不算夸张的!”完颜破军正色道:“我一看到大武玄甲,就误认为你是唐无双,你不觉得奇怪?” “这——有点!” “因为,整个大武国,得到过玄甲赏赐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而你武国战神唐无双,便是得到过玄甲赏赐的人,依照我们在武国京都的细作回报,唐无双只有每次参加宫廷宴会,才会穿上玄甲。” 完颜破军的表情复杂了片刻:“像你这种直接穿着玄甲上战场厮杀的人,估计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咳咳——” 李文轩干咳道:“这铠甲材质乃是我见过最顶级的,不穿着上战场保命,难道放在家里供着?” “别的人还真是放在家里供着,就你穿在身上上阵。” 完颜破军也觉得挺无语的。 “还有一点,你的兵器。” “我的兵器?” 李文轩猛然想到自己一剑洞穿那甲士身体的时候,曾在心中惊叹过这紫霄剑竟如此锋利。 “这又有什么说法?”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手中的这套刀剑,应该是武国皇帝当年山海关之战后,得到的天外陨铁打造而成,一共分为九套,每一套都有不同的名字。” “整个武国之中,能得到这种刀剑赏赐的人,只有四镇将军级别以上的人,才能争取一二,可是……” 完颜破军忽然醒悟过来:“你真的是完颜朵朵的儿子?还是说……你的身份另有更大的秘密?” “这——”李文轩下意识地将腰间的紫霄剑拔出,盯着剑刃看了看。 还别说! 这一战下来,砍死、戳死了那么多人,这他娘居然都没卷刃? 离谱! 太离谱了! 这要是放在他以前那个世界,各种超级合金自然可以制作出来不卷刃的刀剑。 但这个世界,是古代啊! 又不是啥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 “我也不知道啊!”李文轩干笑一声,把紫霄剑插回剑鞘中:“罢了,扯了那么多的闲话,大家都身为老表,你就不能透露点征西军的情况?” 完颜破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叹息了一声:“如果你所言是真的,攀关系的话,那我也是你的表叔,不是和你同辈的人,再者……” “你叫什么?李文轩还是李彪?” “都行。”李文轩无所谓道。 名字嘛,只是个代号而已。 叫他丧彪都行。 “彪儿,你要清楚,武国能给你的,我金国一样可以给你,武国不能给你的,我金国照样可以给你,你回到金国,我找你外祖,你外曾祖出面,依照你的才能,封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呃——” 李文轩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反过来拉拢自己。 “你……你不怪我在战场上废了你的双手?” “哈哈哈——” 完颜破军仰天大笑:“我废掉一双手,但是我大武国却有你这样一个天纵骄子归来,太划算了!” “那征西军这边……” “征西军一共满员三万部,寻常是一万五千铁骑,告诉你也无妨,我今虽然被俘,但是征西军建制犹存,等到征西军全部往这边打过来的时候,区区狼山口,必定是守不住的。” 完颜破军满不在乎道:“当然,如果你不出手的话,凭借其他的几个臭鱼烂虾,我敢断言,守不住的。” 李文轩感叹一声:“你真不恨我?” “我恨你做什么?在我大金国,素来都是能者居上,若非如此,我们只不过是一草原国家,为何能与武国这样占据大片富饶山河的中原国家对抗?” “大侄子,阿叔与你直说无妨,武国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武国了,当今皇上励精图治,灭武国已经在朝堂上成为了一个十年计划!” “我不说别的,今个儿若不是在战场上遇到了你,那个唐奇必定死于我刀下,这狼山口,我也带人夺了下来,反败为胜了。” “这个……”李文轩还真不好否决,毕竟人家是在狠狠地夸自己。 “别想着拉拢我……” 完颜破军无所谓地说道:“先前我听得真切,你在武国有个夫人?病重需要珍贵的药材?我这么说吧,武国府库里边有的药材,我金国都有,武国没有的,我金国还有!” “好侄子,我知道你伉俪情深,但是你完全可以把她接到金国啊,到时候,你外祖会给你修建宫殿,皇上会册封你做王,最低也能做郡王,泼天富贵,唾手可得……” “再者,我听你说,你娘早就已经与世长辞,想来她在武国过得不顺心,受人欺凌,试想一下,若你娘还在世,你觉得她会希望你为武国而战,还是为了我大金国而战呢?” 李文轩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深吸一口气。 嘿! 还别说! 你还真别说! 太诱人了! 做王爷和做牛马的区别。 自己本来就是个从其他宇宙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的人生死如何,谁做皇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如此效忠武国。 武国能给自己什么? 最多做到上将军罢了。 金国呢? 自己的外公是渤海王。 自己的曾外祖父,是平南王。 而武国这边呢? 自己的亲爹李虎是个什么逼货色? 可…… 换句话来说。 如果不是厂公当初拉自己一把。 自己能活到现在吗? 搞不好就已经让崔氏弄死了。 若不是厂公一路扛着,自己能扳倒崔氏一族这棵大树? 更别提,现在得到如此殊荣。 不说这刀剑双配、大武玄甲。 单独是十六岁的身份,提兵北上,抗击金人。 若无厂公恩泽,自己能有这般身份? 再者—— 武国还有自己心心挂念的小娇妻。 想到小娇妻,李文轩感觉自己这一颗杀戮戾气充斥的心,一瞬间都变得晴朗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只要倒向金国,富贵唾手可得,可若是没有武国这边这些人帮助提携照顾我,我可能早就已经变成一堆白骨。” 李文轩重新给满脸错愕的完颜破军倒了一杯茶,亲自喂给他:“这世界上的事情,就像是爱情一样,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不能看上一个已婚少妇,还去追求人家?” “这不就是不知礼义廉耻?” “如果在我受人欺凌的时候你们施以援手,我定然助金灭武了!”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金国来得太迟了。” “彪儿!” 完颜破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推开富贵权势的人? 李文轩把手里的茶水递给了完颜破军:“如果没有战争,我们会是很好的亲戚,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他转身往门外走去,下定了决心,不做任何停留。 “我会放你离开,但若是你想报仇,我随时恭候。” “还有。” “狼山口,我守定了。” “下次你我若是再相见,当为生死大敌,完颜将军无须留情,我亦——不会留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双修的邪道秘术? “咯吱——” 房门开了。 李文轩阔步走出,昂首挺胸。 就好似方才的那些选择过后,他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一样。 “咋样?老李,问出点什么来了吗?” 唐奇一看李文轩走了出来,便忙凑了过去。 “问出来了,西路军满员三万人,常备一万五千人,马上就有一万金兵前来扣关。” 李文轩的情绪有些低落。 可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变色。 “马上传令,勒令狼山口后三镇民兵立刻集结,传令北地郡各州郡,立刻增兵狼山口。” 太子爷关键时候,还是表现出来了足够的素养。 他身上带着令,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亮出来,节制三边,总督一切大小事务,直到朝廷的援兵赶到。 可——北地郡这些郡兵的战斗力,又弱于边军,就算是凑出个一两万人过来,那也只是撑场面,打顺风顺水的战斗还行,一旦和金兵死磕鏖战,还是只能依靠李文轩和唐奇从京城带来的四千部众。 李文轩欲言又止。 唐奇和太子爷忙看来。 “还有什么?”唐奇问道。 李文轩道:“此人双手已废,我想放他回去,你二人……” “放他回去?为什么啊?”唐奇满眼不解之色:“等到金兵扣关,我们完全可以把他吊在城楼上的,如此定然可以遏制金兵的攻势。” 李文轩眼角跳了跳,没说话。 倒是太子爷开声助力:“唐大人,李大人这么说,那必定是有他的打算在其中。” 太子爷发话,唐奇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想到此人乃一战将,而今双手皆废,回去也没什么用处。 “那这个自然,将他放回去,外加一封战书,告诉金人,这就是冒犯我大武国威严的下场,勒令他们立刻退兵,否则的话,到时候他金国武将,人人亦是如此,成为废物!” 唐奇慨然说道。 李文轩惊讶地看了看这位老友,竖起大拇指:“老唐你可真是想我所想,知我所知!” “嗨!咱俩谁跟谁啊?”唐奇拍了拍李文轩的肩膀。 “报——主公,那完颜破军说想去见自己那些投降的亲卫。” 邱虎快步走来,大声禀报道。 李文轩眉头微皱,不等他说话,唐奇便哈哈笑道:“定然是此人贪生怕死,想要劝说这些人投降换一条活命!” 他惊喜地看着李文轩:“老李啊!看不出来啊,你给完颜破军这老小子灌迷糊汤了啊?” “啊,其实不是这样……” 李文轩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唐奇就已经带着人,直接找了一个椅子,左右两边穿上木杆,固定好后,就把完颜破军好似抬着土财主一样抬走,往俘虏兵关押的地方去了。 “李大人,唐将军说您久战之下,神气不足,下官特意命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补品,你先去好生歇息,若是贼兵将至,少不得还有一番恶战。” 太子微笑着道。 李文轩没想到这个关系户如此上道。 “瞧你,见外了不是?” 李文轩热情地搂着太子爷的肩膀,“那我们一块儿去?” “这就不了,我也好奇那个完颜破军要对他的那些亲卫说什么。” 太子微微笑道。 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异常珍贵之物。 可他是太子啊,生下来就是太子。 这些东西从小吃到大,都快吃吐了。 “嗯。”李文轩颔首:“不过,此人也算个人物,虽然战败了,但士可杀不可辱,若是老唐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你劝阻他一二?” “李大人如此说,我自然记在心上。” 太子心中对李文轩肃然起敬。 这才是真英雄啊! 胜者固然值得敬重推崇。 但是,败者,未必就不值得尊敬。 两人分别,李文轩在疯驴子等人的簇拥下,回到了下榻的院落。 乌鬓云和宁璎儿两女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也刚刚从伤兵营回到这边不久。 “主人,我给你泡了药浴,你身上虽然没伤,但体力损耗过度也伤身,这药浴加了赵百户送来的补药,对你的身子骨很好!” 乌鬓云脸上带着一抹奇怪之色。 李文轩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上没伤的?” “嗨——主子你睡着的时候,乌姑娘亲自检查了一遍,她说唐大人检查的时候,未必能看得出来内伤。” 疯驴子立刻笑呵呵地解释着。 李文轩一脸卧槽,用一种“我尼玛”的眼神看着疯驴子。 那这岂不是说,自己睡着之后,完全被乌鬓云扒光后又从上到下摸了一遍? 操! 迷奸啊! “咳咳——大人,您披甲作战,有时候被钝器所伤,普通人确实是看不出来,此前我也是心里着急,又见大人疲惫得很,所以没叫醒您……” “没……没什么。”李文轩摆摆手,男儿大丈夫,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儿,也非要和一个小少妇计较。 大不了,以后不爽的时候,看回来、摸回来就是了。 “行了,都出去吧。” 李文轩郁闷道。 “是!” 疯驴子等众人抱拳就要退下。 李文轩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此前说的庆功宴?” “主人说担心贼兵来攻打,庆功宴便以您的名义取消了。”疯驴子忙拱手道。 李文轩哑然失笑:“为什么不以唐奇或者是毛雷他们的名义?” “爷,现在军中的士兵都唯你是从,以他们的名义取消的话,怕军中这些刺头儿不服气。” “也罢,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也不用在外边守着了,都去歇息,若贼兵来攻,少不得还有一番苦战……” 李文轩想到了什么:“驴子,我先前不是看你身上挨了好几箭?” “嗨,主子放心,我披了两层甲,那几箭没射穿,就身上的肉淤血,有劳大先生给的药敷上后,就清凉许多。” 疯驴子尴尬地挠头,但眼底的感动之色,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李文轩摆手一笑,走到屏风后,就看到了乌鬓云所说的药浴。 一个大水缸里装了大半缸的水。 大缸下边还塞了一个小火炉,以此保证大缸里的水不会变冷。 这大缸内的水,颜色却呈现一种米汤色,隐约可见上边飘着各种药材,稍微挨近些许,就能味道一股清凉的药香气味,煞是好闻。 李文轩让边上还没退出去的乌鬓云和宁璎儿帮着卸甲。 “喔——这东西好沉,主子就穿着这个上阵杀敌啊!” 宁璎儿惊叫一声,她单手几乎无法提起外边的一层披甲。 李文轩笑了笑,没说什么,又把内甲给脱下,这才露出里边的锦衣来。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自个儿泡着就行。” 他伸手摸了摸药水,温度合适,结果一回头,发现宁璎儿和乌鬓云两女,竟然还站在边上一动不动。 “嗯?” 李文轩感觉自己的脑瓜上都冒出个问号来了。 好家伙! 这该不会是,要和自己玩什么什么双修的邪道秘术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丈夫处世,何惧之有? “主人,我等会儿还要为你针灸……” 乌鬓云小脸微红,隐隐期待着什么发生一样。 “针灸?” 李文轩怪哉。 “主子,您的情况我们都清楚,这些年以来,身体里边缺乏神气,你在这珍贵的药浴中针灸,次数多了,就能为您补足神气。” 李文轩懂了,原来是老中医补肾的法子啊! 可惜了,不是魔道的双修功法啊! 毕竟身为一代宗师,他还是很想见识一下魔道的双修邪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的。 “既然是这样,那你二人先退出屏风后,我进去后,再喊你二人进来。” 李文轩可是和别的糙汉子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值钱,精贵着呢。 不能白叫这两个小少妇给看了。 宁璎儿噗嗤笑了一声:“主人,您又不是大姑娘,再说了,先前为你检查身体的时候,我和云儿哪里没看过?” “出去!” 某人有点气急败坏了。 不给钱也就罢了,毕竟给钱性质就变了。 可你也不能这么炫耀吧? 乌鬓云扯着宁璎儿的手,红着脸转到屏风后。 能一样吗? 那会儿大人昏迷着呢! 李文轩飞速脱掉衣服,坐进浴桶里,这才发现浴桶里边有一个木头小凳子。 只是,这汤药的颜色如同米汤一般浓稠,看不出来罢了。 坐下去后,也不会觉得烫屁股,而且还挺舒服。 除此之外,里边放了许多药材,伸手就能抓到不少奇怪的物件。 好在,李文轩清楚,中药材这东西吧,一看一个不吱声看, 以前还没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听过一个朋友提起过,在其老家洗澡,人是坐在大锅里洗的,下边的大灶里,还生着火。 人在锅里,边煮边洗。 没想到,前一辈子没试过,这辈子算是试过了。 “之前看主子那玩意儿还没起来呢,就跟驴似的,也不知道夫人那娇嫩嫩的体格,受得了受不了?” 李文轩耳力过人,听到了屏风外某个少妇的虎狼之词。 二弟雄伟,那也不算是自己的错吧? “阿姐这么好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两个相熟的妹子,私下的谈话,都是限制级起步的。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试试? 自己的身子精贵着呢! 岂是你想试就能试的? 某成熟少妇又道:“就是不试,想来夫人必定是下辈子还想再做女人的!” “阿姐,别这样,你说的我都馋了,成婚后,我和崔二郎满打满算,也没有过一手之数……” 还没有一手之数? 李文轩脑子里立刻冒出一句话:九九新少妇,稀罕物? 呃? 不对啊! 自己是正人君子,怎么可以像这种奇怪的东西你呢? 对,一定是唐奇给自己带坏了。 这个二世祖,身上就没什么好的! 自己得提防二世祖享乐主义的思想腐蚀,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为人类事业而奋斗终生,拥有高尚情操和高标准道德水准情操的人。 摇摇头,将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甩出去后,李文轩提高声音道: “行了,进来吧!” 两女走进来后,忽然就恢复了平日李文轩看到的端庄模样。 少妇,果真是反差的。 乌鬓云手法娴熟地平铺开来布囊,里边插满了针灸用的银针。 这是一路上单独为李文轩准备的。 其余人用的,则是另外的廉价货。 “主子,补充好神气,本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这需要长久如此才行。” 李文轩捏着什么像是动物类的药材,一边把玩,一边点头。 说话之间,银针已经在李文轩后背的穴位上落下…… 俘虏营。 众多金兵士卒垂头丧气,或躺或坐,亦有人仰头看着黑乎乎的夜空发呆。 他们至今都不懂,为什么就败了呢? 自从跟随金刀王子征战以来,他们可是从无败绩的。 灭渤海国的时候,他们也堪称西路军尖刀,打得渤海国的军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可是,到了这区区狼山口之后,草原天骄也折翼了? 长生天已经不再庇护他们的子民了? “哗啦——” 用锁链锁牢的房门被打开,铁索抽走时候,那哗啦啦的响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将军——” 众多金兵降卒看到了被放在椅子上抬过来的完颜破军。 完颜破军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被放在曾经亲卫的边上。 曾经的一千亲卫,而今竟只剩下五百余,折损过半! 此战之惨烈,是他十八岁带兵出征以来,从未有过的失败。 完颜破军扭头看向一边上的唐奇和太子爷。 “有几句话,我想对他们说……” 唐奇闻言,嘴角泛起一抹怪笑,凑到了完颜破军耳边,低声道:“别自误,李将军已经答应放你回去,那就回放你回去,但是这些人……” “我知道。” 完颜破军轻叹一声,没想到这个大侄子,真打算放自己回去。 这五百多亲卫,虽然此刻被俘虏了,但到了战场上,又是虎狼。 武人当然没可能放他们走。 但若是全杀了…… “我们走!” 唐奇直起身来,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太子爷。 两人领着其他的军士,一并退了出去。 “主公——” “主公!” “……” “都安静!大丈夫处世,不过生死罢了,何惧之有?” 完颜破军轻声斥道,但是这声音落在了众多的亲卫耳中,却好似霹雳雷震。 众人瞬间安静下去。 是啊,大丈夫处世,不过生死罢了,有什么值得慌乱的? “我现在要向着你们下达一道非常不近人情的命令。” 完颜破军环视在场所有人。 “你们都是我的手足兄弟,你们清楚我完颜破军从不是个怕死的人,但这道命令,听着像是贪生怕死,实则有国家大义在其中。” “请主公说吧,便是让兄弟们立刻自裁,我等也绝不会皱眉,黄泉路上,我们簇拥着主公,到了阎罗殿,也要杀他一个来回!” “青罗!”完颜破军看向说话这人。 这人是个身高魁梧的巨汉,用李文轩前一世的计量单位来说,此人的身高直逼两米有余。 他腰板粗大,长手长脚,被俘虏之后,武国军卒怕他闹事儿,将他的手脚上,都各自锁了两道沉重的锁链。 但就算是这样,他一发力,照样可以行动自如。 “主公!” 青罗站起身来,身上锁链铿锵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他一发力就崩断似的。 “兄弟们!” 完颜破军目光发散出去。 “主公!” 在场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然后有单膝跪下,一副效死模样。 完颜破军很感动,他用力点头,喉头哽咽了一下。 “我完颜破军向你们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从现在起,像侍奉我一样,去侍奉李彪!” “轰——” 此言一出,对在场所有人而言,宛如惊天雷霆,天地崩裂。 不少人直接踉跄着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这还不如下令让他们立即自裁。 完颜破军深吸一口:“我知道你们很为难,也无法接受,但是我有我的理由,至于是什么理由,我不能说,我只问你们一句!” 夜间寒风吹得照明的火把噗噗作响,取暖的火堆呲呲卷动火舌。 金刀王子沉郁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顿挫口吻,回荡在寒风与火光之间。 “能否——做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武国第一魅魔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命令! 青罗慨然下拜:“我相信主公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此等命令,主人说是为了家国大义,属下自然深信不疑。” “好!哈哈哈——” 完颜破军畅快无比地拍了好几下青罗魁壮的肩膀:“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主公,我愿相随!” “我愿相随!” “……” 霎那间,整个院落中的金兵降卒,纷纷慨然出声,愿意听从完颜破军的命令。 “很好!” 完颜破军忽然变得无限感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诸位兄弟,就此别过了!” 说完这话,完颜破军扭头朝着门外大声喝道:“唐将军,有劳了!” 唐奇等人在外边听得真切,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李文轩到底和完颜破军说了什么? 完颜破军这家伙,居然如此恳切地来劝降自己的亲卫? 这五百余亲卫虽然是战俘,但这些人个个人高马大,精通杀人技。 披甲上阵,人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太子爷虽然是个不知兵的,但却有种感觉,五百人和五百人对战的情况下,御林军拉出来,也未必敢说有十足把握,能胜过这五百人。 就这样……给劝降了! 这? 这! 劝降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把人抬走!” 唐奇走了进来,眼睛扫过在场所有的金兵降卒。 这些人却对他的打量视若无睹。 尤其是那个青罗,跪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 这叫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是在冥想,修炼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呢,完全和这战俘这身份不搭! “操!老李不会是个魅魔吧?” 唐奇忍不住骂了一句。 “魅魔?” 太子爷也被逗笑了。 只是,走了几步后,他的表情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因为,他对李文轩的印象也是相当不错。 此人能力超群,而今更是战功卓著,却也依旧不见半点骄纵之气。 哪怕是……对待自己这个到了任何地方,都会不收人待见“关系户”,照样是如沐春风般的手段…… 再联想到自己那个脾气骄纵、从小就骄奢淫逸,蛮横不讲理,能在重要宴会上,当着群臣的面儿,把父皇怼到不知所以,不知身在何处的皇妹思柔公主…… 唯独也对这小子情有独钟,且无法更改割舍的模样…… 甚至,自己的亲爹——大武国皇帝。 自己求了那么久的刀剑双绝,却赏赐给了这小子。 父皇也被这魅魔迷惑了? “嘶——” 太子爷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惊讶地唐奇都忍不住回头看,这位爷是怎么了? “呃——你还真别说,我也觉得他是个魅魔。” 穿过城关。 灯火把吊死在城楼上的耿忠诚模样照得清清楚楚。 如此冷的天气之下,人别说直了,甚至都附着了一层薄冰,看起来死灰中带着一股诡异恶心的冷青。 “这家伙的脖子真硬啊,这都没断。” 唐奇打趣着。 太子沉吟道:“李将军答应他的事情,只怕不容易做到。” “你是说——耿忠诚的家小?” 唐奇惊愕道:“不至于吧?此战老李立了这么大的功,放眼整个千里边境防御线上问问,哪个人能打出这样辉煌的战绩?就这么点小要求,朝廷还能给否了?” 太子爷感受着唐大公子逐渐变得愤慨的眼神,无奈地一摊手:“你别看我啊,就好像我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姑且不说兵部,就说说吏部和户部,还有刑部,都不可能允许这些人的家眷得到从宽处理,更别说无罪释放。” 唐奇猛然感觉手指冰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声音,都情不自禁地压低了。 “那这岂不是说,那个何宽、白三、李大光,甚至于此战至关重要的耿泰,他们的家人,也一样无法得到赦免?” 太子爷有点不敢去看唐奇的眼睛,只是将目光看向关口外无尽的夜色中去。 “不然你以为,当初李将军提出这要求的时候,上边为什么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想真正履行。 “这不公平啊!”唐奇愤愤道:“就算是他们有罪,他们该死,该千刀万剐,但是他们把血洒在这里了,我们答应他们的东西,就应该兑现承诺!” “你别和我吼啊,这我能做主吗?”太子爷似乎也压着怒火,“先把这家伙送出去再说吧。” 前方一辆马车咯吱咯吱作响。 只有两个同样断了一条臂膀、无力再战的金兵降卒为完颜破军驱赶马车。 唐奇轻叹一声,收拾了一下心情,走到了马车边上。 一码归一码。 该装的逼,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不装了。 “我还担心你会在马车里悄悄咬舌自尽了。” 他嘲笑地看着完颜破军。 完颜破军抬眼道:“我觉得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要去死呢?” 他指的是自己留下来的五百余精锐亲卫。 这些人的誓死效忠,会让李文轩清楚,他说的话不是假的。 在金国,贵族手中拥有真正的权力。 这一点,和李文轩所在的武国完全不一样。 金国的贵族,在皇帝赐予他的封地里,不单纯地是个领主,而是个真正的土皇帝。 “很好,记得告诉你们金国的人,以后看到我白袍将唐奇,记得把头低下做人!” 听着这般训斥的口吻,完颜破军不怒反笑:“此战……都是你策划的?” 唐奇蔑笑:“我白袍唐奇,会让你们金人永远记住我的名字。” “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完颜破军轻笑一声,俨然已经看穿了一切:“放心,我回到金国之后,就会和我所见到的任何人,说起你的事迹。” “当然——” 他笑了笑:“你这个白袍名将,首先得抗住一万西路军的进攻,如果你凭借这狼山口,杀败了我这一万人,那到时候天下之人,都会记住你这位白袍猛将。” 马车咯吱咯吱远去。 唐奇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总觉得不应该放他走,他可能指挥作战,也远胜于我们,怎么办?” 太子嘲笑道:“先前你不都还说,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怎么这会儿就没自信了?” “你没看出来?他都已经知道我在扯淡了,指挥这一战的人,是老李啊!” “那你就不应该操这个心,老李既然放他走,那就说明这位金刀王子完全就没有成为老李对手的资格。” 太子轻叹道:“人怎么会将蝼蚁视作对手?” “唉——”唐奇摇头:“我心里还是觉得亏得慌,爷,你就不能求求陛下?” “人走茶就会凉了,更别谈这里的人都死了,若非如此的话,你觉着当年李虎为什么会投靠在崔氏门下?” 唐奇目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太子爷压低声音:“我听到的小道消息,李虎此人本无什么显赫的家世,当年军中有流言,说他的战功可能会被人昧了,他这才拜入崔氏门下,娶了崔氏的二姑娘,也就是文轩的嫡母。” “操!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唐大公子恨极。 “当这些人都死在这里,又有谁会为他们说话?” 太子和唐奇回马关上,这段路不长,但两人却觉得走了很长时间。 唐奇扭过头,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是没人会记住他们……可是,这里染过他们血的泥土,却一定记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边军堪称“恐怖”的战斗力 李文轩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躺到了床上——不着寸缕的那种。 好在,他检查了一下天下无敌的二弟,确认自己贞操又在。 也就不计较那两个打着行医,实则有骗色之嫌的可恶小少妇。 “爷——” 刚披上甲胄,疯驴子就跟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来到了李文轩身前。 “贼兵来了?” 李文轩摸到了紫霄剑的剑柄。 这天外陨铁打造的神兵,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其威力如何。 虽然心中也很疑惑,如此珍贵的神兵,为何会赐予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手中。 但——李文轩从不是个钻牛角的,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它。 或许,终有一日,真相会自己浮出水面。 “这倒不是,先前你不是让东厂的暗子,一只暗中盯着崔广武和崔广正这两只绿王八?” “昨天晚上,暗子就发现了崔广武大半夜外出上茅房的时候,和一个神秘人悄悄联系,那人说完话之后,去了宁安城,暗子一路尾随,甚至还摸到了崔氏一行人的落脚点。” 李文轩眸子里精光闪动:“太妙了,狐狸的尾巴,终于是露出来了……” 疯驴子点头,边走边道:“现在暗子们都活动了起来,那边被盯得死死的,咱们是不是发兵先拿下呢?” “先去大堂,问过军中情况再说。” 李文轩沉吟道:“而今当一切都以狼山口的事情为重,崔氏这些余孽,迟早都要被剿灭,到时候……” 他看着疯驴子,露出愉快的笑容:“咱们打完这一仗回去,又能去抄家了!” “嘿呀哈,好呀!我最爱抄家了!” 大堂! 灭胡寨领军武将毛雷、定风口领军武将曹彬、凉风林领军武将高晨三人早早来到,并且已经在和唐奇商量着什么。 李文轩来的时候,三人立刻上前来抱拳见礼。 昨日一战,李文轩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早就已经非常高了。 “哎呀,老李,我还以为你得有一会儿呢!” 唐大公子眼神暧昧,眉飞色舞起来:“昨个晚上,辛苦了吧?” “啥玩意儿?”李文轩疑惑着。 “哎,都是生死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大公子哈哈笑着,搂着李文轩的肩膀:“在京城那会儿,我也经常三人行……” “操!” 李文轩懂了。 他黑着脸问:“传言都是怎么说的?” “传言就说了事实啊!那两个都是绝色,还善于治肾亏,真是羡煞旁人啊!” 唐奇啧啧道,那羡慕的样子,真不像是作假的。 李文轩转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老子不肾亏!” “哎!咋还急眼了呢?咱们兄弟,又没人说你肾亏不是?” 唐奇哈哈笑着,边上的毛雷三人,也都羡慕地看着李文轩。 这一瞬间,李文轩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摘不掉爱少妇、爱嫂子这个帽子了。 既然是这样—— 奇怪,我为什么要摘掉这么帽子呢? 继承曹丞相之遗志,爱他人之娇妻,有何不可呢? “行了,不谈这个,敌兵有什么动静吗?”李文轩问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自己一直解释,未免显得小家子气了。 “我们已经放出去了五百斥候,分散开来,最深处深入草原三十里,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便能知晓。” “此外,北边两处军寨,还有各处土垒的兵力,也全部都收缩到狼山口固守。” 唐奇认真介绍起来:“除此之外,我们已经传令三镇发民兵,北地郡的郡守那边,也会在五日之内,携带两万郡兵抵达此处。” “额外向着朝廷求援的战书,也用最快的速度送了出去,依照正常的速度,应该在五到七日送达。” 说到这里,唐奇神色复杂了片刻,“换一句话来说,最快,朝廷的援兵也需要半个月以后才能抵达。” 此言回荡在大堂内,毛雷、曹彬、高晨三将脸上,也不免露出凝重之色。 李文轩看他们这么一副丧气模样,便自己做了一个算术。 “你我一路北上,就带来了四千精兵,狼山口耿忠诚留下了多少人?” “满打满算,五千部众。”唐奇干笑道,“这是把所有的辅兵,还有这边居住的军户都算上了。” “军户?”李文轩没懂。 “就是户口在边军中,战时作战,不打仗的时候,就种地的那种,这是我大武国开国时候弄出来的产物,后来发现他们都只会种地不会打仗,但是又不好取消,就一直遗留到现在。” 唐大公子知道自己这位天纵之才的好友,是个没什么常识的人,倒是颇有耐心地为他解释了一番。 “那就算能上战场的。” “三千余——”唐奇尴尬地搓了搓手。 边上的毛雷、曹彬、高晨三人,也做出同样尴尬到搓手的动作。 李文轩干笑:“那三位将军手底下的人呢?我说的是能有一战之力的?” “标配的名额是四千,但实际上,末将这边能拉出两千可以上战场的。” 毛雷藏在军鞋里的脚指头,都在扣地面…… 李文轩吃惊道:“你们吃空饷啊?” “将军,可不敢这么说,边军的问题,还是军户。”毛雷似乎也感觉出来眼前这位,是个没多少常识的。 “军户占着名额和地,不好取缔,但也没办法不用他们,我们手底下多出来的两千军,都是军户的人,这些人只能做后勤补给,打仗那是真没眼看呐——” 看着满脸惆怅的毛雷,李文轩发现曹彬和高晨也是一脸无奈之色。 感情——这边军打仗不行,好像也不完全是边军的问题。 “那三镇过来的民兵呢?”李文轩又问道。 “五千余——”唐奇真想捂住李文轩的嘴,你就不能给身边这三位留点脸面? 真有啥疑惑的,咱们兄弟私底下啥不能说啊? “那……” “将军是想问,这些人的战斗力如何吧?”曹彬忍不住插嘴,他笑得勉强:“这些人中间,只有百将级往上的,才披甲……” 李文轩也无奈了,没披甲。 对面一轮箭雨射过来,瞬间就能死一片…… 这大武国的皇帝,莫非学的是有宋一朝,守内虚外的国策? 所以才把边军弄得如此羸弱不堪战? 不——还有郡兵。 “郡兵……” “只能做辅兵。”高晨忍不住道,这位爷——到底是真不懂常识,还是故意羞辱自己三人呢? 李文轩感觉脸都有点疼了——早知道,跟着表叔去金国做小王爷,享福得了。 他娘的! 这些人真是没半点指望了。 对面可是一万如狼似虎的金国精锐大军。 自己手里,就这么点臭鱼烂虾? 打打打打! 打个大西瓜啊! “呃——其实,我们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毛雷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哦?我们还有什么杀手锏?”李文轩瞪大眼睛。 第一百四十七章 管这叫杀手锏? “杀手锏?”毛雷一听这话,尴尬得不行:“这这这……” “算了,你们都下去巡视军营吧,我来和他说。” 唐大公子真不想让这三位羞愧到出门就自杀的地步。 “喏!” 毛雷、曹彬、高晨三将如蒙大赦般抱拳一礼,鱼贯退出房门外,不过眨眼工夫,就已经走得没影了。 李文轩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些人相当不靠谱的样子。 “老唐?这?” 看着脸上写满了问号的李文轩,唐奇挠挠头,又揉揉脸,这才能说话了。 “咱们现在占据狼山口这城关,居高临下,兵员战斗力虽然比不过金兵,但我们据城而守,他们来攻城,吃亏的是他们。” 李文轩:…… 无语了好一阵儿,他终于消化了毛雷所说的“我们也不是一无是处”是什么意思。 这些家伙,真是没一个是处的。 “……” “说到这话,我还没问过昨天的战损情况呢?” 李文轩不想再谈这个问题。 守城战相对而言,确实比攻城战轻松许多。 但这只是相对,并非说守城战斗就真的轻松。 “这个……”唐奇脸皮狠狠地抽了一下,搓了搓手,似乎是李文轩不问的话,他就真不打算说了。 “昨个儿,我们阵亡一千七百余。” “都是在金国铁骑反应过来后,卸甲一重,下马和我军步战造成的。” 唐大公子自从出生到而今,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悲剧。 “我想过边军的战斗力不行,但是没想到……”他叹了好几口气。 李文轩以为他会说:没想到能这么差。 结果,唐大公子说:“没想到,金兵的战斗力会这么强!” 李文轩:…… “老李,你……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没外人”的意思是,不用考虑毛雷、曹彬、高晨三人的感受了,随便骂吧! “没……有时候我真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没什么话可以说。” “那……你不问问,金兵的战损?”唐奇挠着头,总觉得应该给好基友找回点自信。 这个自信,不是老友本人的自信,而是对于边军任职的自信。 李文轩听他如此口吻,果真肃然起来:“多少?” 唐奇搓了搓手,带着一股兴奋,挑眉傲然道:“也是两千!” 李文轩咬了咬牙:“有时候不说话,真是种美德!” “别介啊,老李,你都看到边军是个什么情况了,真要打仗还是得看禁军北大营才行。” “罢了,谈这些事情,真是够操心的,守备之战,所需要的军械,都准备得如何了?” “这你就放心吧,边军虽然战力不堪,但是守备所需的军械,我都亲自看过,箭矢弓弩、檑木滚石,都足够支撑月余时间,更不用说后续郡兵和三镇民兵过来,这些人虽然不能直接上战场,但是让他们制作这些东西,却还是能源源不断供应的。” “甚至,这里还有猛火油呢!” 猛火油? 李文轩挑眉,这就有点惊讶了。 所谓之猛火油,就是石油原油,经过初步处理后,用来在战场上杀敌,威力堪称恐怖。 “此外,完颜破军的五百余亲卫,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奇眼中羡慕之色难以掩饰。 “这都是些不安定分子,先留着!”李文轩也清楚这些人的战斗力,杀了可惜。 可有了虎卫的先例在前。 留下看看,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那其他的战俘,是怎么处置的?” 唐奇道:“除了那五百已经归顺的完颜破军亲兵,其他的战俘总数不过一千多点,这些人留着,等回去后,就是战功。” 还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说。 如果狼山口真的守不住,那就用这一千人的脑袋来扼制金兵的追击。 至于怎么扼制。 武国军中自然有成例的办法。 只是现在不便言说。 “行吧,既然是这样,那我去一趟宁安城。” “你去宁安城做什么?若有什么要求,命下人去便是了。” 唐奇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因为自己现在是名义上的狼山口主将,走不开…… 李文轩头也不回地说道:“散散心——” 他心情是真的糟糕。 真就是北上之前,心里有所准备,清楚边军的战斗力有多差,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 罢了,不提,越想心情越差。 所谓之三镇,指的是宁安、宁平、宁武三座互成犄角的城池。 三城百姓加在一起,人口也不到十万之众。 不过,边境城池,首在军事防御,人口反而是其次的。 当李文轩走进安宁城的时候,却发现城中行人,多带有刀剑在身。 从这些人行走之间的动作,能看得出来这其中不乏好手。 “爷——东厂的人在那边等着,我们先过去。” 疯驴子低声说道。 李文轩紧了紧身上的裘衣,一副刀客打扮的他,轻轻策马,往前方的某处客栈走去。 与此同时,一处大宅院大门敞开,十余骑兵鱼贯奔走而入,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显然都是刀口舔血的关口刀客。 “骚娘们,饭做好了没有啊!” 为首那人刚翻身下马,便大笑着喝骂道。 院落南边厨房里,一道腰间挂剑的高挑倩影快步走出,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端盘,上边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刺杀过李文轩的女刺客莲儿。 “哟,骚娘们还挺听话,一叫你就出来了,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叫那个朝廷鹰犬弄得叫得欢?” 莲女侠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但没说什么,动作飞快地将冒着热气的菜品摆桌,转身就要走。 不曾想,这时候,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怒声骂了一句:“骚货!朝廷鹰犬睡得你?我等英雄好汉,就睡得不?” 说话的时候,他宽大粗糙的手掌,朝着莲儿挺翘的后臀,便拍了过去。 “啪!” 一个小马扎破空飞来,逼得这粗鲁光头不得不抬手拍飞小马扎。 “周老头!” 光头大怒,猛然起身拔刀。 他身边其他的同伴们,也个个满脸横肉地起身拔刀,凶恶地看向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的刀客。 这刀客,正是当初行刺李文轩那时候的师父。 “吃你们的饭,别闹事!” 周老头冷着脸训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女徒儿,原本怒容的脸上,闪过一抹愧色。 单手按着剑柄的莲儿神色阴沉地转身离去,也不去看师父。 “哈哈哈!兄弟们,今天晚上咱们就去办了这骚货,官府的鹰犬能玩她,我们兄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还不能玩她?” 光头刀客又开始跟着起哄。 其余的刀客们,多半都垂涎莲儿的美色,一个个竟然也跟着起哄起来。 各种不堪入耳的粗鲁言语,纷纷飞入莲儿耳中。 “莲儿……” 周老头尴尬地走进门来,虽然关上了厨房的门,却始终无法隔绝那些粗鲁的恶心声音。 莲儿头也不回地抓起桌上的菜刀,把砧板上的肉剁成肉泥后,方才杵着灶台,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师父,这就是你和我说的英雄好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莲女侠 “我——” 周老头讲不出话来。 还能让自己怎么讲? 那天夜里,为了活命,让自己这徒儿的清白之身糟了玷污。 到现在为止,不仅这徒儿成为了这群武林豪侠们口中的浪荡骚货。 自己这一门上下,都成为了贪生怕死的胆小鼠辈。 “唉——” 周老头叹了一口气。 “莲儿,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只能接受,不过好在……” 周老头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随后挤出几分骗小孩的表情来: “不过好在崔二爷不嫌弃你,答应让你去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铛——” 菜刀深入砧板。 几乎要把整个砧板都砍穿了。 “师父,你是怎么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 莲儿闭上眼睛,泪水却挡不住地从眼角滚落。 周老头还生气了,颐指气使道:“莲儿,你不要太不识抬举了,你现在已经是个残花败柳,跟了崔二爷,到时候谁还敢说你的闲话?现在这些粗汉子,每天说的脏话丑话传出去,天底下哪个男人还会要你?” “哪个男人还会要我?”莲儿气得发抖,忽然大笑了起来,泪水更加奔涌肆意。 “师父,如果我和你说,你口中那个朝廷鹰犬、那个该死的畜生、泯灭人性的狗官,没有碰过我的身子,你信吗?” “唉,莲儿,你这又是何必呢?”周老头语气又缓和了下来:“骗骗自己就行了,怎么还想着把师父也骗了?” “师父,连你也相信我是个浪荡贱货?” 莲儿睁开了眼睛,已经不再流泪。 “师父给你指了出路,都是为你好,你不要不识抬举,崔二爷现在是落魄了,但二爷依旧是二爷,伺候他……” “周老头!你他娘的好了没有啊?二爷还在等着呢!” 这时候,紧闭的厨房门外,传来了一个男子戏谑的笑骂声:“二爷喝了鹿茸猪肚汤,这会儿正是力气旺盛,要泄火,你再不出来,老子可就带着人进来抓了!” 听到这声音后,莲儿猛然回过头来,双眼如同冤死的厉鬼般,直勾勾地盯着师父。 周老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但立刻就变作冷漠,厉声道:“莲儿,师父都是为你好,给你指了一条明路……” “你开门吧。” 莲儿忽然认命似的说道。 “哎,这就对了!”周老头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竟不见丝毫羞愧之色。 见此一幕,莲儿却毫无感情波动。 她得见门外齐刷刷站着四个崔山岳的贴身护卫,这四个人个个都是高手。 “莲女侠,请了!” 为首那人唤作夏芜,淫笑一声,眼神火热地扫过莲儿身上的火辣之处,尤其是在其前胸、修长的双腿之间,多做停留侵犯。 那直白之意,就差没有直接上来撕扯莲儿的衣裳。 “我倒想问问,崔二爷现在不是以复仇为己任,何时有心思玩女人了?” 莲儿皮笑肉不笑道。 夏芜淫笑道:“莲女侠,实不相瞒,崔二爷大仇得报,就在当下,提前庆祝一下,有了美酒,当然不能没有女人,你说是吧!” “所以——” 他的眼神里吐露獠牙一样的锋芒:“莲女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等四人,先和你活动活动,疏通筋骨,出身香汗,为二爷热热菜呢?” “这就不必了。” 莲儿轻叹一声。 她径直往门外走去:“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对手,走吧。” “莲女侠不愧是一代侠女,有女侠之风!” 夏芜裂开大嘴,哈哈笑着,满口黄牙上,全是恶心的污垢,嘴里的臭气,也不住往外飘出。 也就在这个时候,莲儿眼中寒芒一闪,纤细柳腰之间挂着的长剑,已经暴起一抹寒光,直刺夏芜咽喉而去。 “哼!” 一声冷哼,伴随着势大力沉的重刀劈斩,挡住了那毒蛇般刺来的一剑。 “小骚货,早就知道你有这么一手,刚刚老子故意发笑,就是引你出手,想不到吧?” 夏芜狞笑着,振臂挥手:“一起上,但是千万别上了这个小荡妇,二爷玩过之后,还要赏赐给我们玩呢!” 难怪他先前用那般侵犯的眼神视奸自己,原来这崔二爷,有这般无耻的许诺? 莲儿俏脸煞白,快速后退到厨房内。 夏芜等四人闪身逼近,坠入厨房逼仄之地。 周老头立刻道:“夏老弟,不是说只是伺候二爷,二爷就将我这个苦命的徒儿,当做妾室对待的吗?怎么就要……” “周老头,你不一起动手?”夏芜凶恶的眼神瞪了过去,瞬间吓得周老头闭了嘴。 “莲——” 周老头这边居然又要开口苦劝,忍忍就过去了。 莲儿愤恨,猛然察觉到锅里的肥油正滚开,当即一把抄起手锅,滚沸的热油就朝着众人身上泼洒了过去。 众人纷纷闪避,但身上已经沾了不少热油。 虽然是冬季衣服穿得厚实,但身上总有裸露在外的肌肤挨了热油,瞬间烫得涨红生出水泡,疼得这群人叫骂连连丑态毕露。 莲儿趁机抓起火灶里噗燃烧的柴火,朝着众人就丢了过去。 “噗噗——” 费油本就容易在锅里着火。 一些厨艺精湛的人,爆炒的时候,锅里的火都是噗噗烧着的。 只是霎那间,整个厨房瞬间就燃起大火。 顿时就有两人躲避不及,身上撒了热油的衣裳,噗噗就烧了起来,眨眼工夫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那凄厉的惨叫,听得莲儿心中畅快无比,她纵身一跃,鲤鱼出水般破开边上狭小的窗户,落地滚了一圈后,飞速就向着外边窜逃而去。 不曾想,一抬头,便是数道破空的寒芒裹胁着浑厚的劲力斩来! 莲儿挥剑迎击,整个人瞬间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滑丈许! 持剑的手因为巨力的冲击,不住颤抖,甚至那百炼精钢的好剑上,也瞬间出现了三道狰狞的缺口! “小贱人!你挺机灵啊!” 夏芜已经撕扯掉了狗皮大袄子,但身上依旧冒着烟子,眉毛和头发,都被火焰舔了一下,此刻也在冒烟。 这般模样,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莲儿一抖持剑右手,化去酸胀的酥麻,双足分列,撑地借力,双手持剑,那双清澈的美眸中,满是浓烈的杀气!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任由你等恶徒欺凌糟蹋,若是不怕死,尽管上前来试试!” “哈哈哈——” 夏芜忍不住狂笑,振臂挥刀,狞声狂笑:“小淫妇,还真把自己当做女侠了?给我上,小心着点,别伤了她,否则就不好用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的亲,你咋才来呀! 一个“用”字,真是吐露了这些恶徒最卑鄙龌龊的肮脏下流心思。 眼下这般场景,整个大院中数十号刀客,几乎都已经被惊动。 三五成群的人围了过来。 其中自然不乏所谓的女侠。 这些人得知原味后,反而不为女子声张,竟然一口一个荡妇、娼妇的辱骂起来了场中被一群人围攻的莲女侠。 “分出人手去,把厨房的火先给灭了!” 夏芜眉头一皱,暗自觉得这些江湖侠客,真是没什么眼力劲儿。 再让这厨房继续这样烧,搞不好把整个大宅院都给烧没了。 听到这话后,方才有十余人去打水救火。 “叮——” 不到三十个回合,被整整七人围攻的莲女侠终于被打飞了手中长剑。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眼里忽然下定狠色,唇齿微微蠕动,就要咬舌自尽。 “休想!” 夏芜猛然身形若飞地健步往前,一把扼住了莲女侠的下巴,生生将其颌骨扯得脱臼。 那一双倒竖的剑眉之下,满是怨毒之色的眸子,却不能阻挡这些禽兽分毫。 “给二爷抬了去!” 夏芜大手一挥,哈哈狂笑道:“这么一会儿热菜的工夫,想来二爷一定喜欢极了,这大冷天的,那玩意儿热菜这么些时候,一定火烫烫的!” “哈哈哈……” 一群所谓的江湖侠客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显然,大家都懂这荤话是什么意思。 被众人捆起手脚,抬着上了二楼中间最广阔气派房间的莲女侠双眼无声地看着铅灰色云层密布的天空。 早知道……那天晚上,真不如给了他,而今自己这清白的身子,竟要遭受这畜生的凌辱…… 李大人…… 李文轩,来生再见了。 “动作真慢,就让你们抓这么个小妞,也废了这些手脚?” 屋内,崔二爷崔山岳很是不耐烦地喝骂着夏芜。 夏芜忙点头哈腰,讨好着道:“二爷息怒,这不是想着天冷,给您热热菜?” “行了,都出去吧!” 崔山岳看着被捆绑起来的小美人儿,眼里满是色欲之色,他没着急动手。 捆绑女人,一直都是他的爱好之一。 “很好,这捆绑得很有特色……” 莲女侠被放在桌子上,真的好似一道美味的珍馐菜品一样。 她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崔山岳,可是却因为颌骨被捏得脱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遑论咬舌自尽免于羞辱了。 “啧啧——小美人,李文轩那小杂种玩弄你的时候,你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吗?” 崔山岳猛然一耳光抽了过来。 莲女侠双眼喷火,没有丝毫惧色,好似这一耳光,完全不是打在她身上的一样。 “哟哟哟,这皮肤嫩得,我都还没用力,就已经又红又肿,我就喜欢……” 崔山岳抓起边上的一坛美酒,直接朝着莲女侠脸面上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莲女侠双眸如刀,眨也不眨眼,任由酒水冲刷自己的眼睛。 “好!爷就喜欢这种眼神……” 崔山岳脸上洋溢着变态的夸张表情,伸手就摸着腰带,要解裤子。 却不曾想这个时候,院落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响声。 崔山岳烦躁地扭头大骂了一声:“混账东西,就不能安静点吗?” “哐当——” 寒风忽然吹开了窗子。 崔二爷忽然感觉屋内的温度降低了许多,哪怕这里边已经摆放了好几个驱赶冷气的火盆,他依旧情不自禁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寒蝉。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注意到在桌子上五花大绑,好似一道珍馐美味的莲女侠……哭了? “好,现在知道哭了?求爷的怜惜?小娼妇,早知道,刚刚就该自己上来跪下含……” “唉,没想到啊,你我居然还能再见面。” 一声幽幽的叹息,忽然从崔二爷身后传来。 崔山岳吓得怪叫一声,猛然扭头往身后看去,魁壮的身体,也瞬间做出来了防御的姿势。 然而,他身后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崔老二。” 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脑勺。 “嗷——” 崔二爷吓得怪吼一声,猛然回头的瞬间,双手各自握拳砸出,却发现身前依旧空无一人。 “你是谁!是谁!是人是鬼!” 崔山岳头发倒竖,遍体生寒,刚刚战意高昂,都吓得彻底萎靡,甚至至此落下病根都是一定的。 “嘭!” 下一刻,屋顶房梁上,一只脚重重落下,踹在崔山岳的脸上。 把魁壮如牛的崔二爷踹得仰面一个后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嗷——” 崔山岳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原地一个鲤鱼打挺,迅速弹跳后跃,拉开身位和距离,双眸凝重地扫去。 只是,当他当看到那身披大氅的身影后,整个人有内到外的一阵错愕! “李文轩!怎么是你!” 咬牙切齿的恨意,如同大江滔滔一样卷动而来。 李文轩却理都不理崔山岳,腰间紫霄剑缓缓抽出,却吓得崔山岳立刻转身将摆放在一边上的一口雁翎刀抽了出来。 然而,对方却抖了一个剑花,将莲女侠身上捆绑着的绳索斩断! “唰——” 剑光掠过,李文轩又伸手捏着莲女侠的下巴,轻轻一推,脱臼的颌骨便就这样复位了。 “噗——” 莲女侠一头扎进李文轩怀中,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莲儿哽咽着抽泣,似乎完全忘记了边上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持刀恶贼。 李文轩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我来了,那就没事了,你先做好,看我怎么杀人。” “小畜生!你好大的口气!” 崔山岳双目圆睁,对方那轻蔑的口吻,无视自己的眼神,让他内心一阵没有来的羞愧感涌动,成为了滔天的怒火。 “可他——” 莲儿担心地看着李文轩,粉眸红肿,泪光莹莹。 李文轩转过身去:“小意思罢了。” “我劈了你!” 崔山岳怒吼着挥刀扑来。 李文轩一个侧身,轻巧躲过。 “你?” 崔山岳满脸震惊。 “很意外?” 李文轩抓了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忘记告诉你了,我以前的武功不行,并不是我对于武功的理解,亦或者是招式的领悟有问题,是我这副身体过于羸弱,昨天进补了一顿猛料,我感觉我这副身体变强了好多……” “嗯,具体而言呢,就是耳朵变得灵敏了、眼睛变得雪亮了,手脚也轻快有力气了。” “所以。” 李文轩双脚平放下来,右手持剑向天竖起,左手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剑身。 “铮——” 宝剑的声音铿锵激越,能弹剑而歌。 他横剑膝上,目光平视暴怒的崔山岳:“正好拿你试试剑,看看我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小畜生,老子劈碎你!” 崔山岳从未感到如此羞耻,一个小辈而已。 竟然坐在椅子上,横剑膝上,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这哪里是羞辱无视,这简直就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啊! “不要!小心!” 莲女侠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她也真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 然而下一刻,她便满眼错愕地捂住了大大张开的诱人嘴唇。 第一百五十章 大宗师 “铮——” 一剑戳出,剑鸣声混杂着崔山岳惊恐的喊声,还有踉跄的后撤步声。 他满眼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刀颚上留下的可怕剑痕。 只要错过那么一分位置。 李文轩这随手戳出的一剑,就要把他的手腕戳穿了! “莲姑娘,先前你遭人围攻,手里的剑被打飞的时候,你如果来上这一击戳剑,被打飞的,就是对方的手里的刀,而不是你手里的剑了。” 李文轩居然现场教学上了。 莲女侠愣住。 戳剑? 她自问也是个用剑行家,自然懂戳剑刺剑。 可是方才你这一剑怎么戳出去的? 自己看都没看清楚啊? 更别说,寻找对方出剑时候的破绽了。 等等? 方才自己被围殴的时候,你? 你已经到了? 你就在边上看着? “铮——” 李文轩弹剑一笑,尽显大宗师风采。 “崔老二,继续啊!” “你——你不是人!” 崔山岳纵身一跃,转身就要破门而出。 却猛然发现门自己开了,外边站满了密密麻麻,身披铠甲的军士。 “啊——” 崔山岳立刻转身,想要跳窗逃走。 哪曾想窗子却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嘭”的一声碎裂,一口剑从窗子外探了进来,半截剑身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此路不通!” 邱虎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啊——” 崔山岳惶恐扭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包围。 先前外边嘈杂的声音,赫然是李文轩的人已经杀进来了。 “这怎么可能?我行事隐秘,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崔山岳有点崩溃的样子,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李文轩完全没理会这近乎崩溃的崔山岳,淡漠一笑,横剑膝上:“崔老二,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能逼得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让你走。” 崔山岳踉跄着的绝望身影猛然一震,虎目吞吐寒光:“你此言当真?” “来!我李文轩说话,岂容反悔?” “铮——” 李文轩又弹了一下紫霄剑,剑音铿锵悦耳。 “小子,是你自己找死的!” 崔山岳狞笑着,飞扑上前。 他就不相信了,对方就算是习武天才,可年龄在那里摆着,能比得过自己不成? 面对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在场所有的人都为李文轩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莲女侠,双手都情不自禁地攥紧了。 结果,李文轩出手的瞬间,又是一片残影! 太快了! 只有紫霄剑破空的“唰——” 随后所有的人都看到紫霄剑脱手,崔山岳大声惨叫着踉跄后退。 紫霄剑戳穿了他的整条左臂,就像是一条粗壮的大蛇,被锋利的铁剑扎穿了身体,钉在地上一样。 “啊——” 崔山岳惊恐地看着那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这怎么可能? “兵器脱手……是我自己的失误,这副身体还是有点弱啊!” 李文轩微微摇头,内心有点自责和警醒的情绪生出,还是不能随便装逼的。 只是,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却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主子的武功——好像越来越强了啊!” “主公这寻找敌人弱点出剑的本事儿,简直堪称神通仙法啊!” “将军这一剑,太可怕了,这崔山岳以前可是禁军副统领啊,武功也算是出众之辈,而今面对将军,却像是一个小孩儿,面对成年人一样,不说完全没什么优势可言,简直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啊!” “他的武功——这么可怕的吗?” …… 唯独有某人自己,在嫌弃这副身体,距离自己巅峰大宗师状态,差得太多了。 看样子,又要叫某个欲求不满的小少妇往自己身上狠插猛插了! “来,我们比比拳脚,你要能让我站起来,也一样算你赢!” 借助外物与人争斗,李文轩自然可以胜得轻松。 拳拳到肉的战斗,更能让他清楚这副身体,还需要被插多少次,才能恢复巅峰大宗师一半的战力。 “你——” 崔山岳迟疑了一下。 羞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而眼前这个小贼,选择了最拉仇恨最羞辱人的方式。 “你逼我的!” 崔山岳哀嚎一声,忍着剧痛,把扎穿他手臂的紫霄剑咬牙拔了出来。 “铮” 紫霄剑戳进地板里,声音刺耳。 这过程,他疼得脸上皮肉抽搐,满头汗珠,随后撕扯下来一块布,将喷血的手臂包裹之后,便握拳,如同蛮牛一样,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李文轩撞了过去。 “噗噗——” 然而,两人拳风交加。 崔山岳本以为自己可以擒拿住李文轩,抓住他的衣服,把他从椅子上揪住起来的。 哪曾想,李文轩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拳法,不仅将他所有的进攻路数尽数封死,还在他脸上大力呼了七八圈,打得他满眼金星,口鼻飙血。 除此之外,他胸腹之间、大腿,尤其是两腿膝盖上,挨了不知道李文轩多少重击。 直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出招,踉跄着在在李文轩身前。 “吧嗒吧嗒——” 血色顺着他的嘴巴、鼻子淌落在地板上,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屋外很刺耳。 “这……” 已经肿成猪头的崔山岳吃力地抬头,垂死一般地看着李文轩:“这……这是什么拳法?” 李文轩撩了一下衣摆,双手平放在腿上,神色始终平静如一。 大宗师的风采气度,尽显无疑。 “咏春。” “噗——” 崔山岳再也忍受不住,仰头吐出一口血水,整个人彻底昏死了过去。 “主子,你的剑!” 疯驴子将紫霄剑拔起,擦了擦上边的血污,又把崔山岳摸过的剑柄擦了擦,这才双手捧着,递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微微颔首,将长剑插回剑鞘中,踢了一脚面前死狗一样的崔山岳。 “这人得活着,不能死了,安排我们自己人看着……东厂的人,我都信不过。”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挑眉一笑:“完颜破军不是有五百多个亲卫归顺了我,让他们来看着这厮,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接近,一律斩!” “是!” 疯驴子眼里冒光。 很清楚这活着的崔山岳回到京城之后,能引发多么大的地震! 只怕,那些负责处理崔氏一族案件的官员,从处理的人到监斩官,所有的人都要杀得人头滚滚! 又是抄家! 自己真是爱极了抄家啊! 李文轩不算是个熟读历史的人,但却也清楚,一些王朝在内斗很严重的时候,皇帝选调宫廷护卫,就会选择外族人来出任。 这看似很离谱的操作,却反而可以非常安全地保护好皇帝(非杜撰)。 “都下去。” 李文轩转过身去,看向了莲女侠。 霎那间,所有的人都会意,一个个说着自己这里的事儿没做完,一个儿说着那边还需要再搜搜看,三两下就走光了。 “你——” 只是和李文轩对视了一眼后,莲女侠便觉得脸上烫得厉害,不敢去看李文轩。 李文轩笑了笑:“怎么?还在心里骂我是个狗官?” “不,我绝对没有!” 莲儿站起身来,看着比自己挨了一头的李大人,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还是个弟弟啊! 难怪看起来那么嫩! 真是个狗官,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嗯?”李文轩歪着脑袋,看着眼前高挑的女侠红了脸:“就算刚刚没有,现在也一定有了。” “我——”莲女侠吓了一跳,他莫非是能听到别人心声的怪物? “先说正经话!”莲女侠认真道:“先前我听着人说,这崔氏逆贼,似乎有什么很大的阴谋就要成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居然这么好看? ”阴谋?” 李文轩挑眉看向门外。 “无妨,已经在审着了。” 他转身挨着火炉坐下,看了看身上先前被酒水浇湿了些许衣裳的莲女侠,不由笑道:“你在这里边坐一会儿,我命人送一套新衣服过来。” “我——” 莲儿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李文轩回眸一笑:“怎么?对衣服的款式、颜色有要求吗?” 莲女侠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哪有,江湖儿女,能御寒便足矣。” 李文轩微微一笑:“御寒只是最基础的要求,穿得好看,人也精神,自己喜欢,别人也喜欢。” 莲女侠双眼不觉睁大,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李文轩人已经关门而去。 倒是个有素质的,还知道关门? 莲女侠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须臾时间后,从上到下一套崭新的内外御寒冬衣被送了过来。 内里牡丹红的贴身柔软精锻,手摸到上边,就会情不自禁想把脸也贴上去蹭蹭。 这实在是太软太舒服了。 水墨色的外裳宽且大,同样大黑色的狐狸大氅,随意地披在身上,便已然有一种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女侠风度了。 只是…… 莲女侠脸上总有点发烫。 自己贴身的亵衣、小裤,李文轩都没忘记送新的过来。 那上头的并蒂莲绣花,真是叫人脸红得厉害。 按照武国的风俗,只有成了婚的女子,才会穿这样图案的亵衣小裤…… 李文轩是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点类似于他那个世界的蕾丝内衣……而且还是镂空情趣风的…… 但贴心也是真的贴心。 袜子准备两双,一双轻薄的贴着白嫩的玉足,内衬厚绒的,穿着在外边。 鞋子似是牛皮外衬的,内里也贴了鹅绒。 这样的鞋子,穿在脚上,双足温热,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莲女侠看着放在一边上的老破棉鞋,忽然鼻头一酸,想放声大哭一场。 并非是一朝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贵日子,只是单纯地觉得,当初在驿站中,以自己的清白之身,换取师父和两位师兄性命的举动,太不值当了。 她以为自己的牺牲会感动这些人,到了最后却可笑地发现,做了这些事情后,真正能感动的只有他自己。 莲儿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第一次穿如此高档昂贵的衣装,她隐约有点不适应——主要是太舒服了。 吃苦真会成为习惯。 吃苦久了,享福都会在人心中形成一种难以掩饰的罪恶感。 李文轩看着推门而出的高挑女侠,顿觉眼前一亮。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这莲儿本身的底子就极好。 眼前这般模样,让李文轩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都在以一种上了高速收费口后,油门逐渐踩到底的方式提速。 不仅是他,就是一边上的疯驴子、张小桂、邱虎等人,亦有同样的感觉。 邱虎和疯驴子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见过不少京城的贵妇人。 但今日一见这只是换了一套衣装,都未曾用过什么心思梳妆打扮的莲女侠,竟一时间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丑态来。 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女侠真是美丽动人,万不敢有半点邪念生出。 李文轩就不一样了。 他心里想的是:早知道你他娘这么漂亮,当初在驿站的时候,就应该让你多亲我几下才是。 现在要是让你亲我,那未免有点挟恩求报的小人之嫌了。 做个正人君子,实在是太累了。 可我自己坚贞傲岸的品格,又不允许我做个坏人。 太难了。 “怎……怎么了?是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莲女侠被李文轩这失态的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连忙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看。 莫不是这昂贵的衣服,穿着的时候,什么地方穿错,要闹笑话了不成? “不……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很好看。” 李文轩是个不知道怎么夸人的,他只好说自己的真实感受:“我一下都看呆了。” 在这以前,他就觉得这女的要是出道做女团,肯定能成为国民甜心。 尤其是这双大长腿,如果学一学星爷的夺命剪刀脚,那绝对是夺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 莲儿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她走上前来,修长的笔直的双腿浑圆颤动,表明他的内心其实是相当不平静的。 她长这么大,不是没有人夸过她生得漂亮。 可眼神如此纯净的人,却是唯一一个。 “不管怎么说,也要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见外了不是,上一次若不是你冒险来找我的话,现在的我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又如何来救你呢?” 李文轩温和的笑着,给莲女侠一种如沐春风般的亲切舒服感觉。 莲女侠笑着道:“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江湖就是这样。” 李文轩笑道:“你这话有道理,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莲女侠心头微沉,知道李文轩说的是见谁。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是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那张脸了。 “咦,忽然想起来,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认识过彼此吧?” 李文轩扭头看来,微笑着说道:“认识一下,我在家里叫李文轩,外出的时候,用的是东厂的名,叫李彪,代号丧彪,东厂千户,而今领朝廷讨逆将军封号。” 莲女侠有点意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就叫青莲。” 莲女侠没想到一个能说出如此多头衔的朝廷大官儿,却能这般和蔼。 “青莲女侠!”李文轩挑眉笑着,眉宇间流露出一抹轻佻之色:“我知道一套很厉害的剑法,唤作青莲剑歌,改日教给你。” “那我可就不谢了!” 青莲微笑着道,却忘记了是改日之后。 下了楼梯,青莲这才看到,先前的战斗,完全是碾压性质的。 这里边少说也有三百甲士林立。 边上跪了一片的刀客。 “小贱人,你的姘头来了,好厉害啊!” 一个女侠客被绑缚着跪在地上,看到这衣着华丽的贵人赫然是先前被她们唾弃羞辱的莲女侠后,顿时嘶声骂了一句! 边上的甲士一听这话,脸色大变,抬手就要朝她脸上抽耳光。 李文轩却抬起手来,甲士立刻停下动作。 “你骂她什么?” 李文轩微微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女侠客。 女侠客咬牙:“就你这个狗官和这个淫荡骚货媾和,现在又来谋害我们……” “大胆!我撕了你的嘴!” 疯驴子、邱虎两人大怒,拔刀就要砍碎了这女侠。 李文轩却摇头,无所谓的一笑,回头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青莲道:“你应该清楚,这个世界上,一样米养了白样人,他们认为你是坏人的时候,无论你怎么解释,他们还是觉得你是坏人。”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青莲下意识地颤抖着问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侠就你们这样的? 李文轩拍了拍手,挑眉笑着,眼里却流露出狞色:“好问题——至于怎么做?那就做她们认为的事情,就比如说……” 他看了一眼那个不畏强权的女侠,笑盈盈道:“她说我们两人有奸情,那她清楚,当初是你师父和另外两个师兄跪在地上求你,让你留下,换他们三人苟活的吗?” “知道又如何?”女侠是彻底强硬到底了,“她这样失身于狗官的娼妇,就应该自尽一了百了才干净!” 青莲高挑的身体,开始轻微的发抖。 李文轩乐了。 “那照你这么说,被玷污的女子,都应该自杀才对?” “没错!” 女侠断然道! 李文轩感慨:“你也是个女人啊,为何如此逼迫女人?再者,我反而觉得如果一个女子真的遭受了如此凄惨的折磨,那失去贞操的人,应该是玷污他的那个人,而不是女子本身。” 他凝视着这有点错愕的女侠,“女子的贞操,什么时候在罗裙之下了?” 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这话,都大为震撼! 武国这个世界,虽然没有所谓的礼教,将女子束缚得死死的。 但是,却也有男女之别,男女之防的。 若真有女子遭受玷污,别说站出来指责施暴者了,多数真就是悬梁自尽,以此证明自己的贞操和清白。 可——有罪的人,分明就是施暴者啊! “驴子?你有贞操吗?” 李文轩转头问道。 疯驴子俨然有点李文轩肚子里蛔虫的意思。 他立刻上前一步,嬉皮笑脸道:“主子说笑了,我哪有什么贞操。” 李文轩笑着点头,看向邱虎:“虎子,你有贞操吗?” 邱虎裂开狰狞的大嘴:“爷,我也是个没贞操的。” “小桂,你有贞操吗?” 张小桂一愣,他不如前两个聪明,但是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法子。 “将军,您说末将有贞操,末将就有贞操,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好!” 李文轩拍手。 “我看你们三个私底下经常混在一起,不如今日一起做个连襟如何?” 此言一出,三人先是一愣,随后明悟过来这一起做个连襟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张小桂,还特意打量了一下那女侠的模样。 啧啧啧! 剑眉长脸,虽然皮肤保养差了点,但是这脸型不错,下巴坚挺,如果肤色太白,就显得妖媚。 反而是这种肤色微微粗糙点的小麦健康色,很符合他的口味! “赴汤蹈火啊!主公(将军)!” 三人一拥而上,就跟做贼一样,将那还在懵逼的女侠扛了起来,便往一边的房间里跑了进去。 在三人肩上的时候,女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哭喊着叫嚷: “大人饶了我!将军大人饶了我,我知道错了!” 李文轩抬起手来,三个没节操的粗汉子立刻停下脚步来。 他走上前去,看着那声泪俱下,不住道歉说自己错了的女侠,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知道你要被奸了。” “抬走,别让她咬舌自尽了!” 李文轩狞笑道:“我倒是要看看,她被奸污后,死还是不死!” 他是个正人君子,但并不是个滥好人。 这里边所谓的侠客,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是真正锄强扶弱的人? 只不过是仗着自己学了一身武艺,比寻常人强一些,所以就自持武功,欺凌弱小罢了。 真正到了祸临己身的时候,这些所谓的江湖大侠们,也不见得和那些凡夫俗子有什么两样的。 就连骂人,也都那么两句话重复着,不过是就草你麻这样那样,然后又是咒人不得好死这样毫无半点攻击力的话。 “叫吧叫吧,你越是叫,越是骂,我们就越是兴奋!” 疯驴子嘎嘎笑着,还没进门就已经上手了。 青莲见此一幕,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和反感,反而还觉得心中一口憋着好长时间的恶气,终于是出了。 “等会儿,我们就看她是否自尽。” 李文轩转过身去,微笑着看向青莲。 青莲走上前来,低下头,轻声说:“谢谢……” “这不算什么。”李文轩无所谓地摆摆手。 “师妹——” 这时候,拐角处,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声音之后,青莲平静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羞愤之色。 她快步寻着这声音走去,发现身上带伤的大师兄,同样被甲士拿住,身上捆了绳索,跪在地上,模样楚楚可怜。 “师妹,求求你,好师妹,您给大人开声口,饶了我吧,我……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此言一出,别说青莲满脸震惊之色,就是边上的李文轩,都有点错愕起来。 “我的身世?” “师哥告诉你,只求你给大人说一声,饶了我……从今以后,我愿意给大人做狗,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快告诉我,我的身世!” 青莲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 这大师哥担忧地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眉头一皱:“别在我面前谈条件,你能不能活,是看你能不能说真话实话,至于做我的狗,你以为随便什么爱猫阿狗,都有做我狗的资格吗?” 他看了一眼朝夕相处多年的师妹,又飞快地低下头:“那年我刚十岁,师父和我路过一处农庄,那农庄庄主夫妇两人虽然不是江湖之人,但也是好客之辈,就热情邀请我和师父住在庄上。” “不曾想,过了三五日之后,师父忽然对庄主姿色过人的夫人起了色心,想要趁着夜色,将其玷污了……” 青莲呼吸瞬间屏住,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 “不曾想,那庄主夫人的性子甚是刚烈,宁死不从,大声呼救,引来了庄主和庄子上的奴仆,师父见自己的禽兽之举败露,再也不是人们口中称赞的大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全庄子的人都杀了,回过头来想掳走那庄主夫人的时候,才发现其已经悬梁自尽……” “师父便和我放了一把大火,把整个庄子都给烧了,那时候……” 大师兄抬起头来,害怕又渴望地看着青莲:“小师妹,那会儿你才四岁,睡梦中的你跑出来哭着找娘,是我捂着你的眼睛,事后师父要摔死你,是我跪下求师父,留下你给我做个伴儿,反正你人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你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果真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记了,求求你,救救师哥,就看在当年,是我求师父饶了你,给我做个伴儿的份儿上吧!” 说话之间,这大师兄哭着、挣扎着,给完全变作木头人,待在原地,愣住一动不动的小师妹疯狂磕头。 李文轩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娘的,这简直比自己以前那个世界那一群扑街网文写手编出来的故事都曲折离谱啊! “老登儿!你大弟子说的是真的假的?” 李文轩一把揪住那周老头,狠踢了一脚,让其径直跪在了莲女侠跟前。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侠,我的清白之身! 李文轩就知道,这能让女弟子牺牲自己的清白,换取自己活命的糟老头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啊! 竟然坏到这种程度! 见色起意,奸污不成,反而杀人全家! 李将军虽然不是个特别懂律法的,但是却也清楚,这种大罪,放在武国,那是要凌迟的。 “哎——莲儿,师父当年也是一时糊涂啊,你就原谅师父吧!” “师父不还是把你养大了?” “你看,师父还传授了你一身的武功……” “啪——” 青莲忽然毫无征兆地抬手,甩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打得这厚颜无耻的糟老头瞬间扑倒在地上,踉跄着挣扎,似乎想要重新跪起来。 “噗!” 一只穿着崭新牛皮靴的秀气小脚,狠狠地踩在了这糟老头的脸上。 “我亲爱的师父,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如果不是你杀了我全家,我难道没有人抚养长大?我本可以在双亲身边快乐成长的,将来做个地主家的小姐……” “可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李大人,借剑一用!” “铮——” 紫霄剑出鞘。 “莲儿!我是师父!我是师父啊!莲儿!” “噗——” 紫霄剑戳进贼人的口腔,锋利的长剑瞬间斩断一条口器。 剑光把莲女侠的脸,照得异常狰狞。 “噗——” 又是一剑落下。 左臂被齐肩斩断。 鲜血喷涌而出。 周老头瞬间疼得发出凄厉瘆人的惨叫。 青莲仿若未觉,手中紫霄剑再度双手握住,狠狠劈斩下去。 周老头的右臂,也被齐肩斩断。 “有劳,给他止血,别让他死了,就丢在这宁安城的大街上乞讨,让他自生自灭!” 众人神色凛然,李文轩瞪了一眼边上的众人。 众人这才一拥而上,将这疼得好似被切断身体的蚯蚓一样,疯狂扭动嘶喊的周老头抬走止血。 “小师妹——” 大师哥凄惨地喊了一声。 青莲身体一摇,踉跄着几乎倒下,李文轩伸手要搀扶她。 她单手杵着剑,站稳了身体:“大师哥,你我之间,早就已经恩断义绝!说什么师兄妹情谊?此前我不是已经用自己的身子,替你换了一条命?” “你跟着崔山岳做的是谋反的事情,做这些事情之前,你不是就已经有了觉悟?” “国法面前,你我同罪。” 说完这话,青莲转身跪下,双手高高托举起紫霄剑,“大人,草民请罪!” 李文轩单手抓过紫霄剑,轻轻一抖,上边的血水便甩飞出去。 插回剑鞘中后,他指了指边上的一间房,口吻惆怅道:“你先进去……” “是!” 青莲站起身来,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谁都看得出来,这娘们一心求死。 李文轩忍不住道:“别寻短见!” 青莲高挑的背影,微微一颤,脚步一顿,似乎差点哭出声来,但却忍住。 “不敢!” “大人!大人!饶了我!饶了我!” 那大师兄声音发颤。 “二师兄呢?”李文轩好奇地问道。 “回禀将军,先前那贼人想逃走,被一箭射死了。” 一个甲士抱拳道。 “既然是这样……” 大师兄看得出来这位大人看上了自己的师妹,连忙磕头哀求:“大人,求求您了,看在我师妹当年是我求我师父才活下来的份儿,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李文轩看着大师兄如此卖力地磕头,忍不住笑了起来:“杀了这些人,太可惜了。” 他有了另外处置这些人的办法。 “收队,带回军营去!” “得令!” 甲士应了一声,振臂一喝:“回营!” “得令!” 众多甲士纷纷应声道。 李文轩走到了疯驴子等人进去的房门外,但是听着里边的声音,却又觉得这个时候打搅他们不怎么礼貌。 于是,便换来了一个虎卫,留下五十个甲士在外边看着。 他自己则走进了青莲的房间内。 结果,刚走进去,他就看到了两条修长的浑圆大腿,正挂在眼前晃荡! “操!你还真寻短见了!” 李文轩忙用力抱住那双长腿,奋力往上一推,踉跄着抱紧了青莲,仓促放在地上,一张可人的脸蛋儿,此刻已经泛着紫青色。 李文轩不敢有丝毫迟疑,双手压住青莲胸口,用力一按,结果手都给弹了回来。 “卧槽啊?” 李文轩脑瓜子上都蹦出几个大问号了! 下一刻,他双臂运起大力,这次用力一按之后,昏迷中的青莲这才猛地“哇”的一声,四肢抽搐颤抖,修长的身体猛然剧烈颤抖了几下,口里好似抽风箱子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细,惊醒了过来。 片刻时间后,欲行短见不成的青莲双眼无声地看着屋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文轩回忆着第一次按压的时候,弹开自己双手时候那惊人的手感,蹲在地上,看着一脸无神,好似失去灵魂,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躯壳的青莲。 “你这又是何必呢?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 可是,这女侠就跟封闭了六识一样,完全听不到李文轩说什么。 李文轩只好坐下来,伸手放在她夸张的胸口上,确认对方心跳还是有的,没真死了。 “你说,就算要死,那也别浪费啊,让我爽爽再死不行嘛?” 女侠扭头看了一眼狗官,大颗大颗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李文轩抬起手来,苦笑:“我真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开个玩笑?你这样的女人死了,确实是太浪费了!” “噗——” 女侠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扑倒了李将军,直接骑了上来,动手就开始疯狂似扯着李将军身上的衣服。 “嗷——” 李将军吓得发出猪叫声。 外边正在收队的甲士们听到动静后,立刻举着长枪盾牌冲了进来。 结果就看到莲女侠正骑在李大人身上,疯狂地撕扯对方的衣服…… 于是,所有的甲士们立刻收队,还顺带着把门给关上了。 果真是,有一个有素质的将军,下边的士兵们,都会变得有素质。 李文轩真是给吓到了,他连接施展大小擒拿手,捏得青莲的手腕儿都留下青色的印子,这才擒拿住了对方那不安分的手! “冷静点!冷静点啊!” 李文轩双腿上扬,勾住对方的脖子后交叉一夹,锁住了青莲的头。 正是一个标准的夺命剪刀脚。 他双腿发力,瞬间从被骑,变成了反骑,用江湖上的话来说,那就是反败为胜,镇压了这个疯狂的女侠。 “冷静点啊!” 李文轩死死地压着青莲的双臂,凑到人家的脸门前头大声嘶喊,唾沫星子都飞了人家一脸…… 结果,青莲女侠张口就狠狠地吻了过来。 “操——呜呜呜——” 李文轩从没想到,还有叫自己这个大宗师如此猝不及防的魔道招式,简直堪比魔道中的双修邪功。 但大宗师绝不是白给的。 李大宗师愣是在如此的绝境之中,舌战开一条血路。 “我顶——” 李大宗师一个铁头功狠狠地撞了过去。 只想着张口袭人的青莲女侠,显然是没见过如此正气浩然的正道武功,额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后,还发出“蹦”的一下清脆响声。 整个人疯狂的动作骤然停下,翻了白眼,软绵绵的模样好似快要现出原形的蛇妖一样,扭动了几下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李文轩触电似的弹跳起身,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呜呜哽咽着: “娘子,我的清白之身,你要相信我呀,我真的是被迫的,我都已经使出毕生所学,甚至超纲发挥了,可还是没保住我的清白之身啊……” “呜呜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人果真是个正人君子楷模 听说人死后,魂魄就会飘向黄泉。 就像是现在这样——摇摇晃晃、迷迷糊糊,不知所以,无辨东西、不知南北…… 黄泉路上,自然是看不到光彩的。 而且非常黑。 莲女侠正在奇怪的想着。 头肯定是迷迷糊糊的。 任谁被李文轩的铁头功撞了,都要迷迷糊糊的。 那清脆的脑瓜儿声音,让李文轩肯定这是一颗好头。 因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行了,既然醒了,那就别再想着寻死觅活了。” 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 以为自己已经在黄泉路上飘着的青莲,这才惊觉了过来,自己没死——而是在一辆很宽敞很大的马车里。 不仅如此——自己的头? “好痛!” 只是扶着额头坐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全副武装的一个甲士,坐在自己边上。 “你是——” “亲完人家就不认账了?当初还叫人家小甜甜?” 李文轩那牛夫人的口吻,瞬间给青莲逗乐了。 “我——” 回想起来自己自缢后,被李文轩救回来,听着他开玩笑的口吻说不要浪费后…… 自己是真的疯狂啊! 那还是自己吗? 简直连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了啊! “大人要问罪小女子吗?” “现在知道你自己是小女子了?” 李文轩抖了抖铠甲,这东西穿在身上,又坐在马车里,是真的不舒服啊! “唉——” 青莲收敛起了笑容,满脸忧愁:“我一下感觉失去活着的目标了……” “哪里失去活着的目标了?”李文轩摇头道:“你就不想弄清楚,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自己的父母亲人,当年被这个禽兽杀死之后,是否得到了妥当的安葬呢?” 李文轩一句话,就让青莲激发起来了生的欲望。 “这些……还能找到吗?” 李文轩眯眼一笑:“当然可以,你别忘记了,我是东厂的千户,而且我之前不是说过,你现在做女侠,快意恩仇,是觉得过瘾得很,可是一旦上年纪呢?” “女人嘛,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编制在身上,你先前告知我耿忠诚在宴会上要动手的事情,也足以让你来东厂做个百户了?” “怎么样?有兴趣吗?就做我的理刑百户?” 掌刑百户危险系数太高,李文轩可不想这命途多舛的长腿御姐,又遭遇什么极致的危险。 别说她还是个有真本事的。 就算是没什么本事,放在东厂自己的千户院子里,当做花瓶也不错啊? 自己日常插插花,那也是极好的。 “这——女人也可以做官的吗?” 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之后,青莲对于朝廷官员的看法,也有不少改变。 并非所有的官员都是坏人。 就比如说眼前这位将军大人。 他如果真是个趁人之危的,先前自己理智大失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趁机占有了自己。 但是,对方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打晕——嗯,不对,是一头撞晕了自己。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君子的话,那眼前的李将军,必定就是正人君子了。 “东厂可和别的朝廷机构不一样,千户是可以自己任命百户的,而且你立下的功劳不小,我就这样任命你做百户,肯定没人站出来质疑的。” 李文轩颇为认真道:“再者,我传你一套青莲剑歌,到时候你练好了,武功也上去了,就更加没有人会觉得你不配坐上这个位置了。” “李将军,你对我这么好,我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吗?” 青莲忽然笑着问道。 李文轩头发都直了。 “这……这倒不用,先前我说你想不开自杀浪费,不如让我爽爽这样的话,完全是开玩笑的,你——” “那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清楚,我这人就喜欢开玩笑,但我对于你很尊重,真的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青莲见李文轩说得认真,心中却难掩失落,只好用手捂着额头上肿起的部分,遮掩自己脸上无法掩饰的失落神态。 “没……没什么的,我也是和李将军开玩笑的,不过我能摇身一变,成为了东厂的百户大人,自今以后,当以大人马首是瞻!” “自家兄弟,说这些个话,就见外了。” “李大人,我先前听着人说,你娘也是很早就去世了?” 青莲缓缓道。 李文轩点头道:“是啊,那年我才十岁,我娘是妾室,嫡母和我娘说,要么她死,要么我死,我娘便自缢死了。” 青莲美眸微颤,忙挨近了李文轩一些:“抱歉,李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 “没什么,都过去了。”李文轩无所谓地摆手:“也正是这样,我和崔氏一族,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你父亲……” 李文轩挑眉,隐约带着几分不快之色:“你应该知道,他是镇西将军李虎。” “我……” “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而且我现在已经自立门户,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后大家在一起做事,还是把这些与你说清楚了好,若是李虎来找我,攀交什么亲戚,那就不必了。” “他当年也只不过是贪恋我娘的美色罢了,我娘生下我之后,他也从未将我当做儿子看待过。” 李文轩感慨道:“你与我不一样,你的父母一定爱极了你,我的话……” “李大人……” 青莲下意识地握住了李文轩的手。 李文轩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没有移开,对方只要不是馋自己的身子,想安慰一下自己的话,那也不会拒绝的。 “你与我一样,最艰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多是好日子,我们还年轻,就应该好好享受才是,没必要因为过去的痛苦经历,而不肯放过自己。” 青莲听了这番话,心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样子,惊喜地看着李文轩:“大人,你这话说得对极了!” “主子!主子!” 这时候,马车外边传来了疯驴子急促的声音。 李文轩眉头一挑,想松开青莲的软香糯手,对方却握得更紧,甚至反而有点惊喜疯驴子这个时候来禀报事情一样。 “出了什么事儿?你慌成这个样子,莫不是贼兵来扣关了?” 李文轩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掀开车帘子,看着外边在马背上追着车子走的疯驴子。 疯驴子瞟了一眼车内拉着手,动作亲昵,挨在一起坐着的两人,暗道主人果真是个厉害的,就没有拿不下的女人。 “愣什么呢?就算是贼兵到了,我们从这里出发,一个时辰便可赶回去,何惧之有?” “主子,不是这事儿!”疯驴子忙收回目光,慎重道:“崔山岳那边招供,他大哥崔山岭已经到了金国那边,要领着金兵走小道,绕过狼山口来偷袭我们啊!” “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崔山岳果真没死 李文轩剑眉一挑,看着满脸着急的疯驴子道:“大队后行,我等先骑马,赶回狼山口,所有的事情,路上边走边说!” “得令!” 疯驴子策马转身,高举左臂呼喊道:“传主人命令,大队后行,先骑马火速赶回城关!” “得令!” 霎时间,不少人大声回应。 杂乱的马蹄声好似没有指挥的钟鼓交响乐,混乱中又充满了强劲、狂暴的力量感。 李文轩直接从马车上跳到了马背上,侧过身看着青莲:“你若是没什么大碍的话,也与我一并骑马先回关上去,毕竟……你现在也算是我的人了。”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呼吸都屏住了。 大人这么直接的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那莲女侠虽然有点羞怯,可却用力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同样从马车上一跃而出,稳当地落到了一匹马上。 “带上崔山岳这个国贼,回关!” 李文轩振臂一挥,上百骑兵呼啸着簇拥他消失在了大道尽头处,留下其他的甲兵,压着这群刀客们后行。 狼山口! 半路上,李文轩听着疯驴子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崔山岭见报复无望,便直接找了一条叫做鹰愁涧的小路,到了金国那边,联系到了金国征西军。 这条小路只要携带一千甲兵暗中潜入武国地界,便可直接从狼山口背后偷袭,和关口外的金兵前后夹击,可瞬破雄关狼山口。 毕竟,这狼山口是北面修有城墙防御,南边可就是一马平川了! 除此之外,崔广武和崔广正这两个反骨仔,也有着相当特殊的任务。 他们会趁着金兵扣关之际,找机会,悄悄放把火,把狼山口大军的粮库给点了。 崔氏和金兵约定,看到狼山口方向大火冲天,就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听完这些话后,李文轩先是一阵后怕,随后却又觉得不需要怕。 一则,东厂负责盯着崔氏二雄的暗子,平均下来一个人被十多个人盯着。 加在一起,那都是超过二十多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这两兄弟。 若非如此的话,崔广武和崔山岳暗中联系的事情,为什么会被发现? 以至于崔山岳躲在宁武城中,毫无察觉,就已经被李文轩带兵一网打尽了。 所以,粮库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唯独是这个鹰愁涧…… 李文轩对于狼山口周边的地形,完全一无所知。 更别说这种奇奇怪怪的小路了。 崔山岳什么都招供,但说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这条小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地点就是鹰愁涧。 这也让李文轩颇为头疼,只能先回到关上再说。 众人没多大工夫,就已经抵达狼山口。 好消息是,现在武国军队的斥候,还没有发现金兵的踪迹。 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李文轩传令下去,召集唐奇、毛雷、高晨、曹彬等人紧急开会。 随后,又让人将崔广武和崔广正两人先一步控制起来。 虽然说清楚东厂的暗子不是瞎子,但粮库可是大军根本。 任何一丝一缕的威胁,都需要提前消除。 “爷,这个鹰愁涧,我好像略知一二。” 李文轩正在焦急等待的时候,疯驴子忽然开口道。 “你知道?” 李文轩奇怪道。 疯驴子干笑道:“爷,您别生气,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北上之前,镇西将军送来了一个册子,说是这里边有他的私货,记录了狼山口边上的地形杂道吗?” “这……” 李文轩稍作思索,猛然响了起来。 “李虎来真的?” 随后,他又想起来,眉头皱了又皱:“那册子,我不是让你烧了?” “小的那会儿去忙别的事情,一下就给忘记了……” 疯驴子这话说到一半,就看着李文轩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便忙跪下:“爷饶命,小的认真看过这地图,上边说的都是真的,所以私藏了起来,贸然揣测我们到了北边之后,或许真的会用到这些东西也说不定呢!” “先起来,等会再说。” 李文轩看到唐奇领着关系户赵烈,已经过来了。 疯驴子的出发点是好的,真就因为这事儿责罚他,李文轩也不忍心。 “是!” 疯驴子立刻站起身来,立在一边上。 这一幕,看得侧边的青莲整个人都有点蒙了。 这父子关系,真是差到了这种地步的吗? “老李,你这急匆匆地叫我们过来……” 唐奇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李文轩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模样标致的大美人,顿时一愣,眼角的余光扫向了边上的太子爷。 “太子爷,老李外出打野了,你说这怎么办吧?” 眼神有时候真是会说话。 太子爷只是看了一眼唐奇的眼睛后,脑子里就已经回荡着唐奇的声音了。 于是,太子爷给了唐奇一个眼神。 唐奇脑子里也回荡起来这样一句话:“看我干嘛?就好像我是个说话管用的人?” “好好好,我不看总行了吧?” “别说话,先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不可能出现个漂亮女的,就是李将军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皇妹的事情,再说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三妻四妾怎么了?李将军武功那么好,就我妹一个?我妹受得了吗……” 后边那些眼神传递的消息,已经过于虎狼之词了。 唐大公子直接拒收了太子爷的牢骚。 这段时间,太子爷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看我干嘛?我他娘能做……做主吗?” “不着急,等毛雷、曹彬、高晨三位将军到了以后再说。” 李文轩此刻能沉住气。 唐奇一听,便点头笑着,和太子爷坐了下来,两人又开始了“眼语”。 “依照我勾栏沉浮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条妞绝对是老李的,你瞧她看老李那眼神,恨不得直接变成蜜汁把老李淹死得了!” 太子爷听到这“眼语”之后,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青莲,嘴角抿了抿,给唐奇眼语:“那又如何,无非就是多个妾室罢了,我阿妹终究是正室,再说……咱们现在不是在打仗?你就不能研究点正经的?整个人一天到晚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女人身上?” “你这知道的,自然清楚你是武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翻墙老王呢?” “臣知罪……但臣身为男人,还是忍不住想研究女人……” “别逼逼,毛将军他们来了,等此战过后,我们一起回去研究女人,好好研究,但这时间点,咱们是正人君子的楷模!” “殿下放心,臣晓得!” 眼语交流结束。 双方都很满意。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李文轩看了一眼身边的疯驴子。 “把人带进来!” “是!”疯驴子拱手一礼,阔步走出。 众人各自都浮现出不解之色。 李文轩环视一圈众人,将他们脸上的疑惑尽收眼底后,方才道:“这位是我东厂的暗子,唤作青莲,号莲女侠。” 青莲一愣,没想到李文轩这忽然就介绍起来了自己。 虽然有点错愕,但青莲却也是个不输场面的人。 她修长大腿往前一跨,朝着众人打了一个四方拳礼。 “小人参见诸位大人!” 众人微微颔首,又听得李文轩道:“她一直蛰伏在江湖之上,为朝廷刺探消息,而今得到消息,崔氏一族的崔山岳和崔山岭本该已经被处斩的两人,却并没有死。” 李文轩挑眉,眼里带着狞色和杀气。 “至于这两人为什么没死,姑且押后再说,现在要说的问题是,崔山岭崔山岳兄弟二人叛主卖国,暗中勾结金人,欲要给金兵带路,走一条叫做鹰愁涧的小路,绕过狼山关正面防御,从我们的屁股后边,和城外的金兵里应外合,攻灭我狼山关!”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不变色倒吸凉气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狼山口危矣 “崔——崔山岳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太子爷声音发颤。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岂不是说,朝堂上的官员们,都已经不能信任了? “这可是皇帝钦点的斩首的死囚啊!” “居然被人桃代李僵了?” “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这又是如此做到的金蝉脱壳?” 这番话,简直就是把诸将心里想说的话,完全给说了出来。 “这些问题,不是我们现在考虑的。” “诸位且看看这崔山岳再说!” 李文轩扬了一下下巴,就见得疯驴子已经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阔步走了进来。 只是,这壮汉浑身上下都带着伤。 虽然已经草草包扎过了,可行走之间,却看得出来他身上的伤势不轻。 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瘸扭几下,脸上也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来。 太子瞪大了眼睛。 这位曾经的禁军副统领,不敢说化成灰灰他还认得,可眼下这般模样——这不是崔山岳,又是何人? 唐奇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将太子挡在身后。 感受到了唐奇的动作后,太子忽然从愤怒中镇定了下来,眼神阴沉地思考着些什么。 “崔山岳,真的是你?” 唐奇瞪大眼睛。 崔山岳颓然地看了一眼唐奇,露出一抹苦笑:“唐家小子,没想到,你我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 “你和你大哥的叛国之举,昭然若揭!”唐奇厉声道。 “世道而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崔山岳叹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站着,“我而今什么都说了,只求速死!” “想要速死,哪有那么容易?”李文轩沉着脸挥手,冷喝一声:“把人带下去,交给青罗看好了!” “是!” 疯驴子狞笑一声,推搡着崔山岳走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太子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李文轩并不知他真实身份,只是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赵老弟,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贼兵将至,我们应该及早应对才是!” 太子身躯一颤,猛然醒悟过来,用力点头:“李将军,你说得对!” 李文轩点头一笑,这二世祖也不是个完全无用的。 他转过身去,看向脸上惊异之色未曾散去的毛雷三将。 “三位,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狼山口存亡就在眼前,我等生死,亦在眼前。” 毛雷、曹彬、高晨三将闻言,毫不迟疑地单膝跪下,拱手抱拳,异口同声,慨然道:“请将军下令,我等死且不避!” “好!” 李文轩走上前去,一一将三人搀扶了起来。 “三位将军镇守此地多日,不知可曾晓得那鹰愁涧,有一条秘密小道,可以绕路避开这狼山口的?” 三将一时间语塞,互相看了看彼此,都纷纷摇头。 李文轩错愕道:“你等都不知?” “我等知道鹰愁涧,但是却从未听闻,这鹰愁涧有什么秘密小道的。” 毛雷干笑一声。 “这个……” “此地猎户,可曾有人知晓呢?”太子爷并非真的滥竽充数,还能在这种关键性的场合发言。 众人颇有意动之色,李文轩却否决道:“事情过于紧急,就算真的有猎户知道这件事情,等我们把人找到后,贼兵都已经从小道过来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唐奇下意识地问道。 几乎一瞬间,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李文轩。 李文轩这才意识到,自己才是众人的主心骨啊! “无妨,你等先去布置防备,此外崔氏反贼约定,焚烧粮库作为约定,你们也准备一些引火之物,到时候伪装成为焚烧粮库的假象,好叫贼兵中计,如此便可使他们掉以轻心。” “至于——”李文轩沉吟道:“鹰愁涧小路的事情,则交给我便是。” 众人闻言,虽心中略有迟疑,但并不敢质疑李文轩,纷纷拱手领命前去。 太子看着毛雷三将纷纷去布置后,径直走到了李文轩身前:“李将军,我想单独去见见那崔山岳,不知可否?” “这——” 李文轩确实有点为难,谁知道你这个关系户有没有牵涉到这偷梁换柱的诡异事件中去呢? “老李,我陪着他,你放心吧。” 唐奇忙道。 “也罢,你二人去便是。”李文轩从身上摸出令牌,交给了两人,“青罗那边,我已经下了死命令,没有我的令牌,或者我亲临,谁也不能见崔山岳。” “这是个好办法,崔山岳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到京城,若不是如此的话,唯恐没有十足的证据,让那些乱臣贼子伏诛!” 太子咬牙切齿道。 李文轩感受着关系户身上滔天的恨意,心下很是震惊。 这家伙…… 两人走后,李文轩叫来了疯驴子。 “我记得当初开战之前,何宽、白三、李大光三人不是外出去牧羊做诱饵了?而今人在何处?” 那何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或许知道鹰愁涧的小路? 李文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爷,我这就去给他们三人找来。” 疯驴子感觉身上这个本子,真是烫手啊! 爷你有时候太有原则,不算是好事儿啊! “大人?” 青莲轻声唤道。 “怎么了?”李文轩回头笑道。 青莲走上前来,提起火炉上沸腾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滚沸的茶。 “我没想到,你一个人要承担这么大的事情。” “小意思了。”李文轩无所谓地摆摆手:“关口不是一个人守下来的,是一群人守下来的,所以真正有压力的,应该是那些大头兵才是。” “你——” 青莲听了这话,更觉得李文轩的与众不同。 就她生平所知,任何将官,哪一个不都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李文轩这边,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稍后,我还要披上铠甲,带上面甲,去巡视一番军营。” 李文轩笑着道:“我这张脸太嫩,不带上面甲的话,怕下边的军士们看了,心生忧虑。” 青莲认真道:“你大可不必有这种担心,我相信你用最真实的样子,去见这些普通军士们,他们会更加拥戴你的。” 李文轩闻言,面有异色,稍作思索后,略带惊喜的任何表情点了点头。 “爷,这三个家伙来了!” 房门外,疯驴子领着何宽等三人已经到了。 李文轩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热茶,腰背挺直,坐姿端正。 “把他们领进来。” 未曾想,这三人刚随着疯驴子跨步入门后,便踉跄着跪在地上哀声磕头求饶起来。 如此一幕,反而弄得李文轩满头雾水? “这——出了什么事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鹰愁涧密道 “大人——大人不是要砍我三人的头?” 何宽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哆嗦着问道。 李文轩被他这反问逗笑了。 “那我倒问问你,你三人犯了什么罪?我这才刚找你过来,你就知道我要砍你们的头了?” 何宽猛然跪直了身子:“大人,我等先前在外牧羊,引诱贼兵的时候,本来是想着杀几个金狗的,哪曾想对方只是眨眼工夫,就有百十来骑冒出来了。” 他苦笑着道:“我等三人实在是无法力战,所以跳进了冰河里边,避开了金兵的追击,等到战后,这才逃回来。” 李文轩惊讶道:“你等三人跳进冰河里?没被冻死?” “金兵退得快,我们从河里爬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吃饱了冰水,都开始结冰,但火堆还没熄灭,正是烤着火,才没被冻死的。” 白三也连忙开口道。 李大光也是一个劲儿点头。 “行了,让你三人对战上百骑金兵,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我还没这么不讲理呢!” 李文轩摆摆手,放下手里的托着的茶杯,径直看向何宽问道:“你可知鹰愁涧?” 何宽立刻激动道:“大人,我家中世世代代都是猎户,鹰愁涧自然晓得,小人以前村寨未曾破灭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要和村中伙伴去里边射猎的。” 李文轩听得心头激动:“那你可知,鹰愁涧有一条秘密小路,可直接越过边境,抵达金国?” “啊?”何宽吓了一跳,摇头如同拨浪鼓:“大人,小人虽然自幼生长在此地,祖祖辈辈,也都是本地上的人,可却从未听说过鹰愁涧,有这样一条小道啊!” “嗯?” 李文轩忍不住看了一眼疯驴子。 疯驴子这次不再迟疑,直接将李虎送给的秘密本子拿了出来,翻到了他已经事先折好的一页,递给了何宽看。 何宽心头正疑惑不解,扫了几眼图本上画的路线后,顿时目中露出悚然震惊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黑水塘后,竟然是通往金国的秘密小道?” 李文轩动容道:“你认得此地?” “认得!”何宽不敢迟疑,立刻手捧书本道:“若是这图画上说的是真的,那小人就算是闭着眼睛,也有十成把握找到此处。” “这黑水塘天生水质发黑,是因为此处出产一种黑石,所以把水衬托成黑色。” “此处地形如何?可埋伏兵马吗?” 李文轩两眼冒光。 “此处山峦起伏颇大,杂草灌木丛生,不敢多说,埋伏一两千人,不在话下!” “好极了!” 李文轩搓了搓手,看向疯驴子道:“立刻点我麾下的两千兵马,多携带弓弩箭矢、松油引火等易燃物品,外加每人三天的干粮,我们即刻出发!” “得令!” 疯驴子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去照做。 “何宽,稍后你为我大军领路。”李文轩挑眉一笑,眼里满是杀机:“此战若成,你当立下首功!” “赴汤蹈火啊,大人!” 何宽纳头就拜! “你等二人,也一并前往,披上甲胄,让我看看先锋营的兵,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虚有其名。” 李文轩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白三和李大光。 这两人一个曾经是先锋营的百户,一个曾经是先锋营的千户,没点水平,只怕做不到这位置上去。 “万不敢让大人失望!” 李大光忙抱拳慨然道。 白三虽然慢了一步,但那慨然表态的觉醒,却也透露着一股慷慨雄壮。 “行了,都下去准备吧?” “喏!” 众人纷纷抱拳退下。 疯驴子看着众人都走了以后,迟疑了一下。 “爷,那这个本子……” “拿来我看看。”李文轩伸手拿过来,细看了起来。 疯驴子再三迟疑,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李文轩合起书本来,敲了敲疯驴子的脑袋:“记好了,接受礼物,不等于我同意。” “啥意思?”疯驴子完全没听懂。 李文轩坏笑道:“以前跟小仙女学的,我接受不等于我同意。” “嗯?” 青莲也瞪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 “行了,别纠结了,先打完这一战再说。” 李文轩扫了一眼手中本子上的图册,奇怪道:“你们说,何宽这个本地土生土长的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为何崔山岳和李虎会知道?” “这?”疯驴子干笑道:“爷,这我哪清楚啊?我先去给你准备铠甲去了。” 青莲道:“我记得,你父亲……” “叫镇西将军,我不认他这个父亲。”李文轩打断了青莲。 青莲并不生气,抿着饱满的嘴唇笑了一声,才继续道:“镇西将军和这个崔山岭,是郎舅关系?” “这个自然。”李文轩神色有些异样,“从礼法关系上来说,我和这崔家还是亲戚呢!” “呵呵……”青莲被李将军那奇怪的表情逗笑:“那就说得过去了,镇西将军和这个前一任龙骧将军,有可能一些资源是共享的,所以……” 她的眸光落在李文轩手中的书本上:“这东西,镇西将军悄悄给了你,而崔山岭却并不知道,依旧认为这条绝密的通道,可以起到兵出奇招,反败为胜的奇迹效果。” 听完这番分析后,李文轩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没想到啊,你一个江湖游侠儿出身的人,对于事情的分析,竟然能有如此清晰的条理,那稍后你也披上铠甲,随我一并出征设伏如何?” 青莲没想到,这臭弟弟如此不客气,自己只不过是随便分析了一下,就直接邀请自己带兵出征? “这好是好,可……”青莲笑得勉强:“军中不是不准女人随军出征吗?” “人是做出来的。”李文轩颇不以为然:“更何况,我军中早就有两个医术精湛的女子随军,治好了不少人的战伤,今日带上你,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挑眉一笑,用发现宝藏一样的口吻说道:“说不定,你还能成为我的军师?” “成为你的军师?”青莲错愕的脸上,浮现一抹惊喜的向往,却又立刻摇头:“这哪行啊?” “未必不行哦!”李文轩哈哈笑着:“走,我去给你选一副合适的铠甲。” 这妹子奇高,又过于火爆的身材,寻常铠甲只怕穿不上。 这—— 李文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青莲。 这穿上铠甲后,不变成了角色扮演之赵子龙七进七出? 操! 都是赵烈这个关系户,给自己带歪了。 怎么这都能想到那点男女的破事儿上啊? 青莲对于李文轩这一眼,未曾多想什么。 毕竟,在她的心中,李文轩已经彻底变成了正人君子的楷模,道德素质的代表。 哪怕,就算是那天她真的在洗澡的时候,听到窗户边上有动静,推开窗子一看发现是李文轩后。 她都会觉得,一定是别的坏蛋在偷看,李文轩刚刚把坏人赶走。 她甚至还会说一声:辛苦了,谢谢! 只是可惜,某女侠内心的这些声音,李大将军是怎么都听不到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降卒请战 “老李,弄清楚密道在什么地方了?” 唐奇匆匆赶了过来,身边的关系户赵烈不知究竟从崔山岳那边听得了什么消息,此刻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俨然好似夜半外出艳遇了倩女幽魂,被勾走了魂魄的书生一样。 李文轩也懒得多问什么,崔氏一族这次的事情牵涉出来的官员们——必杀! “那个何宽对此事略知一二,此番正好借他之力,将来大战得胜,也好记他一功。” 李文轩拍了拍身边的城墙垛子:“狼山关城墙高大,关口险峻,不论城外的人如何挑衅,你都不得出关。” “啊哈哈哈……”唐奇哈哈大笑道:“这点你就放心吧,我把你给我写的那两句高高挂起,到时候不是我被他们挑衅气得不行,而是他们被我挑衅气得不行!”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文轩点头一笑,顺着楼梯下了城,翻身上了小红马,转身一看。 唐奇和赵关系两人,此刻正目送着自己。 李文轩抬起手臂摇晃了几下,算是和两人作别。 “唉——” 唐大公子也有唐大公子的忧伤。 “何宽这些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边关拼了这条命,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扭头看了看像是丢魂了一样的太子爷。 太子现在已经连愤怒的情绪都像是生不出来了一样。 一个他极为尊敬的人,牵涉到了崔氏一族金蝉脱壳的阴谋中。 当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太子爷的三观,不亚于被震碎后,重塑了一遍。 此刻,感受着唐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太子爷咬咬牙:“我是当朝太子,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的话,那还做什么太子?” “你别冲动啊!”唐奇闭上眼睛,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用力”挖了几下自己的眼睛:“我把我的眼睛挖了,不看你还不行吗?” “看不看,我都是那样,我在武国就跟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只是好看,挂在这里做个吉祥物,能起到什么作用?” 唐奇现在是听都不敢在听了。 “爷,你也说了,你是太子,那现在就已经承担起来守住国土的责任,而不是因为私人的情感,影响到了你守护帝国的神圣责任!” “对,你说得对,我现在应该承当起来保护狼山关,保护我的子民的责任!” 看着已经有点魔怔的太子爷,唐奇心中是相当后悔的。 早知道,就不让太子爷去审崔山岳,到底多少人暗中出手,助他兄弟二人金蝉脱壳这事儿了。 但好在。 自己的老爹,外国人称之大武战神的唐无双,一直都是自己心中那个无敌的老爹,不曾参与这些腌臜事情。 可惜自己的小红—— 唐奇心痛不已,也不知道还要被李文轩骑多久。 眼下从战场上,李文轩的表现来看,他的剑法造诣绝对不低。 自己和他的那一次约战,到底能不能胜过他呢? 不! 为了小红不被他骑,我一定要胜过他! 唐奇伸手按住了腰间悬挂着的利剑剑柄,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小红! 你等着我! 我绝对不会嫌弃你被别的人骑过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马儿。 这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你都是被逼的! “将军!” 御林军千夫长龙辰、禁军千夫长荀况两人已经集结兵马,列阵等候。 李文轩驱马往前,目光一扫眼前这雄壮的军阵,很是满意地点头。 但还是依照惯例问道:“便于引火的东西,都带着了吗?” “松脂、火油、香油、火箭,这些东西我们都带着了。” 狼山口的冬天,又干又冷。 又是在山岭中设伏,火攻可能会起到不可思议的奇效。 “如此甚好,我们……” 李文轩这边刚要下令出征,却猛地眉头紧皱。 龙辰和荀况两人见李文轩这般模样,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却发现是那降卒青罗,带着两百余人,往这边列队走了过来。 “爷!这——” 疯驴子驱马往前走了走,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 李文轩抬起手来,没说话,须臾时间后,青罗便快步走到了李文轩马前,抱拳一礼道: “主公,我等请战!” 李文轩在马背上侧了侧身:“你可知道我们此番去何处作战?” 青罗那高大魁壮的身体微微欠了欠了:“虽然不知,但不论去什么地方作战,我等都愿意誓死追随主公。” “守好了崔山岳,才是要紧事情。”李文轩道。 青罗迟疑了一下:“主公莫不是不信任我等?怕我等在战场上,会临阵倒戈?” “大胆青罗,你这是在质疑主公的决定吗?” 疯驴子顿时大声怒斥道。 龙辰、荀况、张小桂、邱虎等人,也都纷纷怒目瞪眼,神态凶恶地逼视了过去。 青罗丝毫不惧,只是摇头道:“我等归顺而来,未立尺寸之功,如何在主人面前立足取信?今日一战,我精心挑选两百人,可为主公做敢死之士。” 话音落下,青罗单膝跪下,仰头看向枣红马背上的李文轩,慨然道:“还请主公给属下等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哗啦——” 在他身后,两百金兵降卒纷纷抱拳单膝跪下,慨然喝道:“还请主公给属下等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主子,这——” 疯驴子也有点迟疑了。 “你也是金人,我既然可以信任你,当然也可以信任他们。” 李文轩抽出腰间的紫霄剑,长剑平握,剑身轻轻拍在青罗的肩头上。 青罗的表情变得肃穆,双眼激动地看着李文轩。 “自今日起,你为我部曲副长,与疯驴子同掌这五百部曲。” “谢主公信任,属下万不敢辜负主公厚望!” 青罗再度抱拳,慨然道。 李文轩收回长剑,看了一眼边上一脸欲言又止模样的疯驴子:“领着他们去拿上铠甲后跟上来!” “是!主子!” 疯驴子听着李文轩如此口吻,也就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跟我来!”疯驴子一扯缰绳,扫了一眼青罗。 青罗站起身来,冲着李文轩抱拳又一礼后,这才转身带着身后的两百悍卒,追着疯驴子的脚步离去。 李文轩看也不看,振臂一挥:“出发!” “出发!” 龙辰和荀况两人振臂一喝,两千余精锐,开始向着何宽所说的鹰愁涧黑水塘开进。 青莲披着厚重的铠甲,坐在马背上,换了一口战矛持在手中,可就算是这样,厚重的胸甲之下,也依旧可以看出来那惊人的起伏。 李文轩也不知道她是否懂得马上作战的功夫。 不过,此番作战以设伏为主,又是在山里,战马冲阵的可能,几乎为零。 所以,会不会骑马作战,反而不是硬性要求了。 “大人,为何你要答应那个青罗参战,还让他领着那么些人去披甲啊?” 青莲一开口,就是个懂得大军作战的人。 军中士兵,披甲与否,战斗力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李文轩略感惊讶地看了一眼青莲,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忽而一笑问道:“那你猜猜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御姐真香啊 青莲思索了片刻,摇头苦笑:“这我哪里猜得到啊?还请大人告知。” 张小桂、龙辰、荀况等人,这会儿也是一副竖起耳朵的样子。 李文轩清楚,青莲这么问,其实就是在给这几人解答疑惑而已。 “第一点,我已经说得颇为清楚,疯驴子也是金人,他也一样对我忠心耿耿,所以忠诚与否,并不看是金人还是武人。” 此言对于众人而言,未免有些逆天。 他们大多数的人,都保持着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李文轩笑顾众人:“我问你们,若有一日,我大武灭掉金国,该如何处置金国的国土和子民呢?把他们全部都杀光吗?” “这肯定不行,姑且不说那么多的人,能不能都杀死,如果我们真这么做了,武国的百姓一定会和我们不死不休的。” 龙辰摇头道。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点头。 “这就对了,我们真灭掉了金国,那也是把金国的子民变成我们大武国的子民,就好比眼下,我们为什么不能信任一下青萝呢?” 李文轩大方地笑着:“就把青萝和这五百多个降卒,当做我们将来征服金国的基础!” “将军此言,有治国平天下的气度!” 龙辰不愧是御林军的千夫长,这马屁拍起来,那简直溜得不行。 李文轩笑着摆了摆手,意思不过尔尔罢了。 众人都用一种相当崇敬的眼神看着李文轩。 所谓之心怀天下目光长远,也就是如此了吧? 可是,谁也不清楚李文轩心中想的是什么。 如果这个青罗真的有二心,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一个暴露的机会呢! 免得这家伙就跟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成为自己身边的不安定因素。 可反过来想,此人如果真心归顺,日后必定可以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 如此身高体长之人,单独是那一股天生蛮力用好了,只要经过自己的耐心调教,在战场上便可所向无敌了。 何宽对于这片土地,果真很熟悉。 出了城关地界后,不到半个时辰,大军便转入一片山道。 何宽驱马来到了李文轩身边,认真给李文轩讲起来了这边的地形。 “此处往前走,便是鹰愁涧,这鹰愁涧左右两边是绝壁,下边是一出山涧,夏季的时候,会发洪水,到了冬季则会断流。” “穿过鹰愁涧前段,有两里左右的山道,过去后,就能看到黑龙潭了。” 何宽搜刮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词汇,才想到了如何给李文轩解释这黑龙潭的地形。 “那边就像是一个葫芦一样,小人描绘得不好,大人到了后,一看便清楚如何布置伏兵了。” 李文轩微微颔首,不忘记画饼:“此战得胜,当记你为首功!” 得了许诺的何宽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越发卖力地领路。 何宽嘴里的鹰愁涧前段,有两里左右的山道。 可是大军先头部队穿行,就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里边,实在是太难走了! 想要骑马完全不可能,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步行。 搬运箭矢,还有各种军械,简直废了大力。 李文轩果断在合适的位置,留下了两个百人队设伏,如果前边的战况不理想,那这两个百人队所占据的地方,就是反败为胜的地方。 看着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李文轩心中暗道,希望不要用上吧。 再往前走,李文轩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那所谓的黑水塘。 果真如同何宽说的那样,此处的石头全是亮黑色的。 “此地以前开采过一段时间黑石,但后来荒废了。” 何宽感慨道:“小人那时候,还和父亲、叔伯兄弟们,一起在这里干活挣钱呢!” 李文轩听了他的话,笑了笑:“男人就应该守住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今日在家门口作战,你的父兄都在天上看着,莫叫他们失望了。” 何宽闻言,激动地点头:“大人说的是!” 只是,听了李文轩这句话后,何宽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时不时地仰头看看天空,鼓囊几句: “阿爹,儿子不是胆小鬼,不怕死,你就看着我怎么杀贼……” “阿花,没来得及娶你,这辈子都有遗憾……” “……” 左右两边的山形复杂,一边相对平整,还留下了一些荒废的石头搭建的简陋屋子,是以前在这里开采石头的工人们留下的。 按照李虎给的这本册子上画的地图,继续往前走,地形骤然起伏,非常适合埋伏弓箭手。 李文轩和龙辰、荀况两人一番讨论之后,令荀况亲自令六百弓箭,左边埋伏两百,右边埋伏四百。 弓箭手需要等贼兵队伍的中军过来后,再放箭杀敌,如此则可以叫贼兵首尾无法相顾,将令传达不下去,就会形成混乱,混乱一起,便可直接收割人命了。 左边乱石丛生的地方,则埋伏好四百身手矫健、善于投掷长矛的人。 剩下的人,就全部跟随李文轩在正面这边埋伏好,一旦贼兵摸过来,瞅准机会正面杀出。 轰轰烈烈的伏兵,持续了大半日,方才彻底安顿好。 李文轩还特意从军中选出一百善于攀登、目力过人的士兵,爬到了高处的山顶上,找好掩体后,朝着前方无尽起伏的山岭实时观察着,一旦发现贼兵踪迹,则全员都进入备战状态。 天色摸黑的时候,疯驴子这才和青萝两人领着那两百精兵到了。 这两百人,被李文轩安排在主力的左侧,这边地形不好,相对较低。 一旦他们临阵倒戈,主力立刻就能分出人手将他们堵住。 可如果他们跟着主力往前冲锋,却反而处在高处,能居高临下地冲阵敌人。 这般安排,让龙辰和荀况两位千夫长都对李文轩啧啧称奇。 他们两人都算经验丰富之辈,但李文轩的安排布置,他们却挑不出半点问题。 李这位少年将军给他们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至此,设伏工作才全部完成。 唯一不好的,就是放火这件事情不太好操作。 李文轩让张小桂领着人去收集干草,混杂着松脂、火油、香油等,做成了巨大的草球。 一旦贼兵到了,就让人把这种巨大的草球从高处点燃,顺着斜坡往下推动滚入敌军阵中。 这可以起到非常好的破阵之用。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制敌之策。 现在,两千多人的大军,就猫在这山沟里,等着金兵摸过来。 天寒地冻,吃不好睡不好。 第一日尚且没什么,大家都很疲惫,除了守夜的军士外,其他的人都穿着铠甲睡觉。 李文轩倒是不客气,直接挨着青莲睡,大半夜的睡醒后,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人家暖烘烘的怀里…… 如此亲昵的动作,熟睡中的青莲不知道清楚与否,但李文轩挨着觉得挺舒服,别人都是靠着又硬又冷的石头睡觉,自己能靠着香香的御姐睡觉——爽! 第二天醒来,李文轩和青莲谁也没提及昨天晚上睡觉的事情。 这口风严密的,就跟昨天晚上偷了情一样,让李文轩心头直呼过瘾。 只不过,又是一整天过去,依旧没有半点贼兵的消息。 天气本就冷,山沟里阴风阵阵,不少士兵对此都有怨言。 李文轩只好亲自巡视了一圈,诸多士兵看到他之后,不满的言论这才收了回去,重新抖擞精神。 夜色降临,山里因为埋伏了大军,鸟兽不是被军士射死了打牙祭,就是被吓走,所以静得可怕。 干粮冻得又硬又冷,需要放在火上烧过才能吃。 三五成群的军卒们,都披着铠甲围着火堆烘烤干面饼。 李文轩本身是个挑嘴的,吃这玩意儿,甭提多难受了。 好在,青莲变着法儿似的,给李文轩弄了一只烤兔子。 李文轩嗅着那诱人的香气,对青莲这个大御姐,真的是爱得不行,甚至于看人家的眼睛里,都冒着小星星。 更夸张的是,吃完后,李将军连十个手指头都嗦干净了…… 这看得青莲脸红不已,悄悄对李文轩道:“这黑水塘那么大片的水,应该是有鱼的,晚上我悄悄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打到鱼,明个儿给你做顿更好吃的。” 李文轩看着嗦得发白的手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时不这样的……” “不对,是你烤的兔子太好吃了!” 李文轩一脸赞美地看着青莲,正要夸奖对方的厨艺,消弭自己的尴尬之际,忽然看到疯驴子快速往这边跑了过来。 这厮一脸凝重之色,凑到李文轩跟前,嗅了一口空气里参与的烤兔肉香气,吞下些许泉涌而出的口水后,方才压低声音,郑重道: “爷!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黑水塘之战序章 登高远眺,视野变得极其开阔。 李文轩顺着负责瞭望的军士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觉得高低起伏的山林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呃? 你们耍我玩啊? 李文轩这话刚到了嘴边上,就听着边上的疯驴子低声道:“爷,你看那个方向,有很微弱的红点,在不停地往这边移动。” 直到这个时候,李文轩才注意到了黑暗的山岭中,不断往这边移动过来的“红点”。 “这是……” 他一下没搞懂。 疯驴子解释道:“夜间在山岭中行军,又是冬季这样干冷的气候,一点火星就可能引发大火,大火烧起来,我们这边的边防军就能发现异常,所以……” 他看了一眼李文轩道:“主子,金兵行军应该是领头的人举着火把,后边的人,一个抓着一个的腰带,以此行军的。” 操! 李文轩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看到的是很微弱的火点。 大山冬季万物干枯,正是天助的火攻好时机。 敌人偷袭的时候,自然也会注意到这一点。 李文轩眼中流露出狠厉之色,扭头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所有人都进入到战斗位置,这会儿,就是有屎尿,都给我拉到裤子里去!” “得令!” 在他身边的众人齐齐抱拳。 李文轩转身下了山峦,来到了正面战场上的位置。 龙辰担任正面迎敌冲击的任务,李文轩身为主将,需要站在高处统领全军,总揽整个战局变化,不能贸然亲自下场冲阵。 先前狼山口设伏一战的时候,唐奇做的就是统领全军的活儿。 巡视了一圈杀气腾腾的将士们,李文轩又回到了瞭望的山峦口位置。 这时候,只要侧着耳朵,便可以听到风声里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声音似有若无,让人很容易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一样。 那种感觉,就好似大半夜睡得正迷糊时,忽然听到卧室里有许多指甲挠着木地板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 李文轩转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扶着腰间的紫霄剑剑柄,时不时看看身后的埋伏圈,时不时又看看前方那逐渐清晰起来的火把光芒。 时间,好似变得极其漫长。 李文轩这位主将,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疯狂搏动的心脏,更别说其他那些普通的军士们,这会儿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脚步声越发清晰,火光越发明亮。 那声音听着,好似黑暗中的潮水涌动。 李文轩很惊讶,这些贼兵居然披着铠甲行军! 他娘的! 李将军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金兵征西军,果真是有点东西的啊! 正常情况下,军队是不会披甲行军的。 金兵先头部队缓缓越过瞭望山口,李文轩趴在石头上往下看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这些行进中的金国士兵们,在低声交谈着。 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眼看着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黑水塘边上,有人脱离队伍去打水喝。 金兵官长也没有出声喝止,反而点亮了不少的火把。 李文轩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后续的金兵队伍,前方的声音已经变得嘈杂起来。 这些金兵大肆分开,似乎是想在这里休整一二,然后再继续出发。 谁也想不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黑暗中,有如狼似虎的武国精兵,早就已经布置下去了天罗地网! 来了! 李文轩眼里吐出寒光,他看到了明晃晃的大纛之下的崔山岭! “准备出击!” 李文轩低喝一声。 站在他身边的疯驴子、邱虎、张小桂三人立刻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运足力气,齐声怒喝着吼道: “杀贼——” 霎那间,整个黑水塘群山之间,都回荡着三人怒喝的声音。 下边的金兵瞬间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了周身隐没在黑暗中的山岭。 “咻——” 遮天蔽日的箭雨带着一种飞蝗过境时候的漫天嗡鸣声,狠狠地落入金兵阵列中。 “噗噗——” 毫无防备的金兵,许多人都被射中脑袋、面门瞬间毙命。 也有聪明的人,举着盾护住头脸,身上虽然被扎了不少的箭矢,但胜在铁甲在外,未曾被瞬间射死。 可飞矢好似滂沱大雨般坠落,无穷无尽一般,再坚固的铠甲,也扛不住如此密集的箭雨倾泻。 黑暗中的惨叫声响成一片,金兵瞬间乱成一锅粥,处处都是惊恐的惨叫声。 “轰——” 半山坡上,炙热的火光噗噗升腾起来,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松脂草球被点燃,顺着山坡往下滚砸到了金兵团列中。 霎那间,还在晕头转向的金兵阵列瞬息被斩断。 就是那些混乱之中,竖起盾阵的金兵,也在如此可怕的攻击之下,阵列溃散。 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和被大火吞没的金兵士卒。 天空中往下倾泻的箭雨,从始至终,都未曾停下过。 “呼呼呼——” 直到这个时候,四面山坡上埋伏好的武军方才举起火把,把整个山谷照得好似白昼一般。 “杀——” 龙辰从未打过如此顺风顺水的战斗,手提一个金骨朵的他,率先领着身边的御林军,扑入混乱的金兵人群中。 一只金骨朵疯砸而出,身上披着厚重铠甲的金兵完全扛不住,往往只需要一两下,一个乌龟壳一样的重甲金兵,就闷哼着倒在地上。 “不要慌!不要乱,所有人就地列阵!” 风火混战之中,金兵阵列中有人高声吼喝着。 此人居然不是别人,正是崔山岭。 他身形矫健,不仅抗过了箭雨和火焰草球的攻击,此刻还能站出来指挥金兵。 可是,他虽然声音洪亮,如洪钟般震动,但眼下的场面着实太乱,他又本非金国征西军的嫡系将领,一时间竟然无人响应他。 崔山岭正在蹙眉时候,忽然听得身边一人喊道:“你先去斩了那带头冲阵的猛将!” 崔山岭定睛一看,发现正面战场上,手持金骨朵破甲冲阵的龙辰,俨然有万夫不敌之勇一般。 “小意思!” 崔山岭纵身一跃,跳出人群,捉一口同样堪称破甲利器的铁锥枪,直奔龙辰而去。 龙辰手中铁骨朵砸死何止十余人,正是杀的兴起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直冲来了一浑身披甲的魁梧巨汉,只是一个照面,手中拿一根铁锥枪便携着尖锐的破风声袭来。 龙辰吓了一跳,慌忙用金骨朵格挡。 哪曾想对方这一枪力量刚猛,“噗”的一声,就将他手中的金骨朵嗑地脱手而飞。 龙辰本人也不住地踉跄后退,对方那铁锥枪几乎擦着他身前的护心镜刺过去。 “铮——” 护心镜上爆开一阵裂帛声,伴随着眩目的火星一并飞起,赫然出现一道狰狞刺眼的裂痕! “哼!” 那悍将冷哼一声,一脚重重地踹在龙辰胸前,纯钢打造的护心镜上,都立刻凹陷下去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龙辰本人受此重击,当场喷出一口血来,身形往后倒砸出去,竟然连续撞倒了不下六个武国军士,倒地后淹没在人群中,竟不知是重伤难起,还是已经被崔山岭这一脚踹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战崔山岭 原本一面倒的战场上,忽然冲出这样一员锐不可当的猛将,瞬间打的所有的人都毫无防备,一时间竟然乱了神。 左右两边的御林军怒吼着飞扑上前,打算用人数填补武功上的察觉。 战场之上,素来便是如此,管你武功多高强的好汉,浑身是铁的钢人,面对无穷无尽的人海,又能拧碎几根钉子? 一旦被成建制的军队围攻,不消片刻,便要死在乱枪之下。 崔山岭绝非崔山岳那种纯粹的老一辈二世祖可比,他精通武功,各种战阵搏杀之道,就是李虎也说他不在自己之下。 而今看着御林军欲要列阵围攻自己,他立刻就意识到万不能被围攻,否则的话,不论他武功多高,也要被活活耗死。 “死开!” 崔山岭爆喝虎吼,手中铁锥枪戳翻数人,带着成片火花,从侧边飞身暴掠而过,直奔那砸落在人群中的龙辰而去。 自古军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擒拿住这一支伏兵的主将,以此为人质要挟,才是保全自身最好、最稳妥的办法。 那撞飞数人,踉跄着一边口中反胃般吐血的龙辰,方才抽出腰间战刀撑着身子站起身来,就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 一只钢铁虎爪般的大手,正朝着他的咽喉猛抓而来。 那副样子,像极了一个身体健康,手脚力量强大的成年人,朝着呆笨的鸭子脖子抓过去一样。 这一下被抓捏实在了,龙辰也必定如同那被抓着脖子,提起来的鸭子,只能秃然无为的蹬脚挣扎了。 “我命休矣——” 龙辰心中充满了绝望。 没曾想就在这个时候,那一只都已将快要触及了他脖子的铁手,忽然闪电般缩了回去。 “铮——” 他看到一个身披玄甲,左手剑右手刀的大将,闪电般腾跃而至,手中刀剑卷起狂风,裹挟闪电,朝着这凶悍的贼将瞬息之间,强攻十余招。 两人对招拆招时候兵器暴起的火星子,好似街边疾驰而过的战马,马蹄踩踏在地面上的泥水飞溅到脸上一样,刺疼中带着一抹让人不安的躁动情绪。 “铮——” 李文轩脚步一顿,和崔山岭彼此之间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他手中紫霄剑指去,口中浊吸怒斥,犹如雷震九霄: “反国之贼,安敢伤我战将!” 崔山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纯铁打造的铁锥枪,枪身已经出现道道可怕的剑痕刀口,他双眼中迸发出冲天的猩红恨意。 尤其是听到李文轩的声音后,这恨意,简直直冲九霄,要把整个夜幕都充满了一样,他掌中铁锥枪捏的咯吱发响,恨不得立刻戳李文轩一万个透明窟窿不可。 “小畜生!是你!” “叛主卖国之贼,今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所!” 李文轩扬起右手中的冬雷刀,大喝道:“全军听令,尽一切力量绞杀金兵,这老贼——本将要亲手剁了他!” “得令!” 众多军士纷纷爆喝一声,朝着溃不成军的金兵冲了过去。 但是,疯驴子、张小桂、邱虎、徐缺、周龙、青莲等人,却依旧带着不少人围在边上,一副随时都准备冲入阵中,围攻崔山岭的样子。 青莲攥紧战矛,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贸然下场,只怕反而会成为李文轩的累赘。 好在——边上不乏高手掠阵,倒也不用担心李文轩的安全。 真逼急眼了,直接用人命去堆,也能把这贼人活活堆死了。 “铮——” 崔山岭手中铁锥枪一震,破风声惊人。 迅雷闪电般的一枪,直戳李文轩咽喉而至,不只是长枪快地留下破风声,就是他本人亦快地留下一片残影。 李文轩脚下猛蹬借力,手中冬雷刀横斩招架的同时,借力反手将紫霄剑刺出。 “呲——” 如同紫电般的紫霄剑,在崔山岭左肩护甲上留下一道剑痕。 “哼——” 崔山岭心头悚然一惊,这小畜生的武功竟如此可怕? 不过,心里虽然很震惊,他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后,铁锥枪一震,蛮牛般的巨力传导而出。 李文轩瞳孔微缩,整个人的身形不受控制地被震退。 他身形踉跄倒退之际,崔山岭势大力沉的劈枪瞬息而至,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时机。 李文轩眼角一跳,左手反握紫霄剑拄于身后,右手同样反手握冬雷刀,硬抗这劈枪! “铛——” 枪刀交加,巨响声震得人耳嗡鸣,近乎出现了片刻的失聪状态。 李文轩居然又诡异无比地借力反手刺出一剑。 这一剑刁钻至极,犹如灵蛇一般,顺着铁锥枪枪身盘旋而上,直奔崔山岭攥紧长枪的手指而去。 崔山岭虽然已经很小心防备,可依旧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抖动铁锥枪,爆开成片的枪花,“叮叮”成片的火星飞舞之中,荡开了李文轩这可怕的剑势。 他迅速后退,铁锥枪毕竟不能叫李文轩近身搏杀,只有拉开距离后,才能施展铁锥枪的威力。 反而,李文轩脚下发力,蹬裂石块,踏飞泥土,刀剑双绝施展开来,瞬间成片的刀光与剑影混成一片,自成一体。 崔山岭越发震惊,越来越心惊。 李文轩这一手无双快斩的出招角度和速度,都极其古怪刁钻。 饶是他崔山岭是疆场宿将,杀场老人,也被打得险象迭生,甚至差点被削去左手大拇指。 但——崔山岭身为曾经的龙骧将军,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经历过无双快斩的极致逼迫后,崔山岭察觉出来李文轩的短板,是神气不足,各种大开大合、开山劈城的刚猛招式施展出来后,李文轩果真难以招架! 有几次,手中那每每可以刁钻古怪角度戳杀而出的紫霄剑,都被崔山岭逼迫得只能防御! “哈哈哈!小畜生,我看出来了,你的天赋堪称我所见过的人中,最逆天者,可那又如何,你就算是看出我招式中的破绽,甚至能看出我的出招,那又如何?” “铮——” 铁锥枪狂暴地直戳而出。 崔山岭狂哮:“你还是得死!” 李文轩横起冬雷刀硬抗后,整个人被震得不住后退。 崔山岭见此一幕,悬空一脚重踢,如山岳猛砸而至。 “不好!快出手!” 疯驴子惊怒地喊了一声,飞身上前,却看到邱虎后发先至,手提一口九环大刀,已经飞斩了过去。 “轰——” “是你?李虎身边的那条狗?” 崔山岭长枪斜戳,邱虎手中的九环大刀差点脱手而飞。 他人落地后,连续滚了好几圈,方才稳住身形。 拄着九环大刀喘粗气的时候,便看着疯驴子、张小桂、徐缺、周龙等人一拥而上,疯狂围攻崔山岭。 可,张小桂只是一个照面,就已经被崔山岭破开长枪,一脚踹飞出战圈外,倒地后,还在地上滑行了五六尺距离后,方才停下,就此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站不起来。 剩下的疯驴子、徐缺、周龙等人,只不过是三五招之间,就已经是险象环生! “虎卫,随我上,剁了他!” 邱虎大喝一声,众多虎卫们顿时跟随他一拥而上。 崔山岭看着对方密密麻麻的武器朝着自己周身不同位置招呼而至,却丝毫不惧,反而仰天狂笑! “就你们这几根废柴,也想杀我?” 铁锥枪扫过,暴起成片的眩目锋芒,瞬间就有两个虎卫被扫飞出去,他们身上的铠甲上,各自出现一道异常狰狞的伤痕。 下一刻,徐缺惨叫一声,被铁锥枪擦中左边肩膀,踉跄着倒地后,失去了战力。 “全部一起上!” 疯驴子往后踉跄退了几步,振臂一挥,边上举着长枪列阵的亲卫们,愤愤怒喝着往前冲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打得小脑萎缩 “找死!” 崔山岭手中铁锥枪横扫,到处都是长枪折断,普通军士筋断骨折的惨叫声。 “噗——” 人越多,他反而越战越勇。 冲入人群中的瞬间,就是大片血水泼天飞起。 这并非是崔山岭无敌。 而是这些人都是一窝蜂的乱战,若是列阵而来,他就算能逞凶扬威,那也绝对坚持不了多久的。 “就你们?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强?哈哈哈……” 崔山岭如猛虎入羊群,瞬间杀死了六七个军士,浑身染血,凶悍难挡。 “退下,让我来!” 凭空一声怒喝传来,李文轩擎举着刀剑,冲入战场。 他看着那些惨死的普通军卒,心中不忍,不想他们用命去堆死崔山岭这位一流高手。 “铮——” 杀得无敌手的崔山岭猛然回转铁锥枪,结果被暴怒之下的李文轩刀剑交错地撞斩,震飞出丈许有余。 他脚下踏出足足两个小土坑,手中铁锥枪又往身后一搠,深深戳进泥土后,这才稳住身形。 “你——” 崔山岭吓了一跳,后背汗毛竖起,头皮也是一阵发麻。 这小子的恐怖,似乎远胜他所想。 继而,崔山岭似乎想到了什么,吃惊地看着李文轩。 “你定然是暗中得到了什么高人相授绝学,先前那一招撞斩,蓄积你全身的杀气、怒气,奋力一击,是奔着取我项上人头而来的,可惜了,你先天不足,后天更不足,你的神气太弱了。” 崔山岭回转铁锥枪,盯着李文轩冷笑:“李虎这个蠢货,拥有一个有如此武学天赋的儿子,却守着两个无用的废物儿子,他若是在你身上稍加心思培养,说不定我今日便要饮恨于此。” “若是再给你十年——不,五年,我只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崔山岭眼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浓喜:“说不定,你会成为第二个唐无双,但可惜了,你活不过今天了!” “铮!” 铁锥枪快得带起一片锋锐的刺眼雪光,瞬息戳杀至李文轩咽喉处。 李文轩侧脸闪避,无双快斩再度使出。 崔山岭爆喝一声,一力降十会! 他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枪法,以纯粹刚猛的力道或砸或扫,愣是在不到十招之内,破了李文轩的无双快斩! 李文轩也有点错愕,对面这老贼的临阵经验相当丰富。 他以刀剑封锁周身,避开对方势大力沉的杀招后,开始用最笨的老办法寻找机会——发现对方的破绽,然后慢慢留下伤口! 不论是紫霄剑还是冬雷刀,因为其制作材质的缘故,锋利程度超凡。 崔山岭的铁甲,必定是防不住的。 “呛——” 两人互相厮杀着,转瞬分开。 疯驴子等人就和其他军士们一拥而上。 李文轩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现在可顾不得什么武道脸面,先一群人蜂拥而上,砍死他再说! 这毕竟是战争,可不是个人比武,容不得讲什么武德。 邱虎持刀看着其他的虎卫杀入战圈后,没有立刻冲上前去,而是快速来到了李文轩身边。 “主公,属下有的一股子蛮力,我去拖住他,你出手找机会杀他!” 听到这话,李文轩眼睛骤然一亮,点了点头。 邱虎大喝一声,双手擎举着九环大刀,怒吼着突入战圈中,正面硬刚枪法刚猛无匹的崔山岭。 结果,不到两个回合,邱虎就被挑飞了出去…… 他狠狠地撞在地上,低头一看,这才察觉心口的护心镜,都已经被崔山岭一枪挑碎了…… 这让他心中一阵悚然,若不是这护心镜的话,先前岂不是直接就要被崔山岭一枪挑杀了? 顾不得浑身的剧痛,邱虎咬着牙,挣扎着要起身,捡回九环大刀来,这才察觉口中满是甜腻腥味,赫然是被震得吐血了! 正当他半跪在地上,踉跄着要捡起九环大刀的时候,才猛然惊觉,一双大脚,已经站在了九环大刀边上。 他吃力地仰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青罗! 这个金人的降将! 他想干什么? 相助崔山岭不成? “邱虎是吧,你的蛮力还是不够,且看我如何相助主公拿下这悍贼!” 青罗笑了笑,右脚往前一抬,勾住沉重的九环大刀。 那九环大刀瞬间弹起,落入他右手中。 “唰——” 青罗舞了一个刀花,却摇头道:“你这口九环大刀,也太轻了点,难怪会扛不住这悍贼一股子蛮力,不过……倒也勉强可用!” 话音落下,青罗周身上下的气息陡然为之一变! 他好似半睡朦胧的狮虎,猛然张口露出獠牙,亮出狰狞利爪! 青罗看向混战成一圈的战圈,主公精妙的刀法和剑法,堪称奇绝,但却因为神气不足的缘故,始终无法拿下这悍贼,甚至反而还被其压着打。 他虽然不是什么拜过名师的高手,但却也看得出来,主公或许真的如同那贼将所言,再有数年时间,便可纵横无敌了。 “主公!” “我来助你!” 震颤山岳的虎吼响彻整个战场,盖压千夫! “轰——” 浑厚的九环大刀破空声劈天裂地! 苦战中的李文轩又一次听到了那九环大刀上九个圆环齐震,好似厉鬼索命的尖锐刺耳声袭来。 这么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青云楼,面对李虎那一战之际。 这厮——好可怕的力气! “轰——” 高大魁梧的青罗,如同发狂的黑熊般突入战阵,举刀就砍! “来得好!” 崔山岭爆喝一声,手中铁锥枪直刺而出。 “铛——” 巨响声伴随着眩目刺眼的火星子,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目都暂时失去知觉。 崔山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震惊得看了一眼那黑熊一般健硕的人影。 对方竟站在原地,岿然如山,一动不动! “哈哈哈,直娘贼,你再吃我一刀!” 青罗怪吼一声,运足气力,持刀继续不顾一切地劈斩了过去。 李文轩猛然察觉到温凉的粘稠腥味液体飞溅到了自己脸上。 他的手掌震裂了? 这青罗完全就是依靠天生一股蛮力,和崔山岳对抗? 不妙! 李文轩立刻擎举着刀剑追了上去。 “铛!” 两相碰撞在一起,又是一阵震天裂地的巨响声。 两者同时踉跄着后退步。 李文轩刀光如电,瞬间杀了上去。 “啊——” 仓促之间,崔山岭无法接招,连续闪避三次之后,被紫霄剑戳中头盔。 他的发髻瞬间炸开,满头碎发混着些许血水飞溅。 李文轩重刀猛攻,无双快斩打得崔山岭毫无招架之力。 连续重剑戳击在崔山岭胸口护心镜上。 剑锋上传导过来的力量表明已经扎穿重甲,刺进血肉中了。 可惜,这老贼临阵经验相当丰富,李文轩居然讨不到多少便宜,无法真正将其一击必杀。 至于边上别的人,更是没有半点插手的机会。 他们完全就无法跟上两人厮杀的节奏,一时间竟然只能在边上掠阵,找准机会再出手。 青罗掌心肉几乎全部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到了九环大刀刀身上。 他运足气力,发狂似的跟在边上,想瞅准机会,再给李文轩创造一次机会! 这次机会,足可以让崔山岭命丧当场! “死吧!” 李文轩重刀猛攻,电光火石一瞬间的机会,让他捕捉到了。 紫霄剑戳刺而出,直扑崔山岭咽喉而去。 “铮——” 结果,崔山岭忽然于穷途末路之际变招,舍去了手里铁锥枪,倒转抽打过来的枪尾凤啄钩上,带着一抹刺目的寒光,朝着李文轩面门抽打而来。 李文轩惊怒不已,只有变招护住面门。 若不这么做,只怕这一下打实在了,能把自己半个脑袋抽成落地摔碎的西瓜状。 “铛——” 铁锥枪带着浑厚的破风声被打飞,打着旋儿掉落到战场上。 哪曾想,下一刻,一声剑鸣撕裂空气的声音,在李文轩耳边。 崔山岭居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软剑! 软剑清风薄如蝉翼,瞬息就朝着李文轩回救自身面门的持剑左手手腕刺了过去。 这一下若是让他刺中,少说也要把李文轩的左手掌齐腕斩掉! 李文轩招式用老,力量耗尽,眼见着就无法闪避,要被斩掉手掌。 崔山岭嘴里的狞笑,几乎已经在李文轩耳边响起。 可下一刻,斩中了李文轩手腕内侧的软剑剑锋上,居然“铮”的一声被嗑飞回去,爆开大量的火星子! 谁也想不到,李文轩居然在这必死之局面前,反转手腕,用紫霄剑的剑柄硬抗了这一剑! 这种奇怪的变招,简直给崔山岭打得有点小脑萎缩了。 这他么到底是什么怪物,能想出这样化解自己杀招的办法? 崔山岭惊愕退步,看了一眼已成缺口的软剑剑刃,满目震惊地看了一眼李文轩后,又听得身侧青罗怒虎般的咆哮声将至,他在也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一头扎进混乱的人群中。 “他想逃!”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逃! 混乱的战场上,李文轩听到青莲的娇喝声。 “放箭!别让他跑了!”李文轩醒悟过来,大声喝道。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瞬间朝着崔山岭的身影爆射而去。 只是,他身形腾挪闪避极快,反而是那些金兵们,被箭雨波及,射成了刺猬后,踉跄着倒在地上。 “追!” 李文轩可不想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可怕的隐患。 “挡住那贼人!” 他一边追,一边对着场中的武军下达命令。 可惜,崔山岭速度之快,完全不是这些人能反应得过来的。 不少人只是看到眼前一花,黑影一闪,咽喉就已经被毒蛇般弹射而出的软剑洞穿。 直到崔山岭都已经奔走出四五步开外,鲜血这才喷涌而出! “该死!” 李文轩之所以亲自冒险力战,就是怕崔山岭个人超高的武艺,收割走太多的生命。 对付猛将,要么用猛将干死对方;要么,就只能用人命去堆。 李文轩显然舍得不用人命去堆。 “列阵!列阵!” 疯驴子醒悟过来,急忙大声呼喊! “轰轰轰——” 一枚又一枚盾牌瞬间构架成为盾墙。 崔山岭疯狂奔逃走的身形猛然一顿,换了一个方向窜逃。 整个战场上,早就已经一面倒,金兵彻底溃败。 全场的武国军士已经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 眼下这般场景,别说是他了,就是武国战神唐无双亲临,也要凉凉。 “啊——” 在他身边,立刻就有五个武军怒吼着持枪刺来。 崔山岭手中软剑猛然抖了一个剑花,将五根长枪格挡开去,顺势擦着其中一个士兵的护腕,斩下一截手掌的同时,竟一手持枪,一手持剑,换了个方向窜逃。 李文轩见此一幕,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 “我誓杀汝!” 他这真是有点气急败坏了。 两人之间,相差不过二十步,可他就是追不上去。 边上也有不少的弓箭手,在盯着崔山岭放箭,可无一例外,不是被他用软剑、长枪格挡飞走,就是落空了。 此人战场随机应变的能力,高出李文轩数倍不止! “我来助你!” 正在李文轩焦灼万分之际,猛地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子娇喝。 李文轩看到侧边一道身影暴掠而出,用尽全力,朝着那飞掠的身影掷出战矛! 战矛破风声惊人,好似其上附着着厉鬼在尖锐叫喊一样。 “嗯?” 狂奔中的崔山岭猛然瞳孔微微收缩,本能地挥剑格挡。 “铛——” 哪曾想,这战矛后边,居然还跟着一口同样飞掷而出的三尺青锋剑! “噗!” 三尺青锋剑擦着崔山岭左边脸颊斜飞而过。 崔山岭身形踉跄,几乎要倒地。 这般大好的机会李文轩当然不会错,瞬间飞身上前,就是一记重刀横扫。 崔山岭仓促应招,左手软剑瞬间被打得脱手而飞。 李文轩狞笑一声,左手紫霄剑顺势撩天一斩! 刀剑变招之际,没有丝毫迟滞的地方,几乎是横展过后,撩天一剑瞬息杀到! “铮——” 成片的火星子暴起! 崔山岭宽大的战裙之下,隐约可见血浪飞溅。 李文轩凭借触感,料定对方大腿受伤。 “死来!” 冬雷刀重刀猛攻而至。 崔山岭一张忽而变得苍白之际的脸上,不知为何猛然爆出焚天般的怒火! “小杂种,我和你拼了!” 他竟然无视了那劈斩下来的重刀,手里的长枪朝着李文轩咽喉就扎了过来。 李文轩见状,自然是不愿意和崔山岭以命换命的。 他手里的重刀改变了些许挥斩的轨迹,擦着崔山岭重戳而来的长枪,滑过枪头的瞬间,带起成片的火花,竟然“噗”的一声,把崔山岭的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一刀削断! 崔山岭疼得发出瘆人的哀嚎,疯狂挥舞长枪猛攻李文轩。 “你——” 崔山岭捂着不断喷血的手掌,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听得空中有箭矢的破空声袭来,他想也不想,迅速闪避着往后边快速窜逃。 “咻咻——” 十数根箭矢扎进他双脚刚刚跑过的地面,箭尾兀自颤动着。 李文轩身形踉跄了一下,这才猛然察觉左肩头上一阵火烧般的灼痛感袭来。 崔老贼手指被斩断后疯狂地进攻,还让自己吃了亏! 对方的武艺,确实称得上一流。 不过…… 李文轩抓紧手中刀剑,双眼爆发惊人的杀气。 再算你是一流,今天你也得死在这里! “哇哈哈哈……主人,前边是大火,看这老杂毛往哪里逃?” 疯驴子的狂笑声传来。 李文轩猛然抬头一看! 呵! 好家伙! 先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巨大火草球,数量颇多,不仅斩断了金兵前后队伍,烧死了不知道多少金兵,还把这边的路彻底堵死了。 “哈哈哈!崔贼,我看你往哪里逃!” 疯驴子疯狂地嚷叫着。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跟着喊叫起来。 崔山岭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绝望至极。 他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张口怒喝道:“小畜生,你爷爷我就算是死在大火里,也绝对不会死在你手里!” 话音落下,浑身血污的崔山岭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文轩后,竟一头扎进了那片火光里! 如此一幕,瞬间惊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哪曾想,蛮牛一样朝着冲天大火狂奔而去的崔山岭忽然一个急转弯,毫无征兆地扫出几枪,砸翻数人后,竟直接一头扎进了黑水塘里! “不好——他跳进黑水塘里了!” 疯驴子紧张无比地冲了过来,大片军卒举着火把,朝着水面照去,结果却什么都看不到。 李文轩皱着眉头,站在水边,很乏力的他单手杵着刀柄,方才站稳了身体。 “主子,我带人脱掉铠甲衣裳,顺着水里找找看!” 疯驴子扭头请示起来李文轩。 李文轩蹲下身去,伸手抹了一把冰凉刺骨的塘水,不觉冷笑一声:“他身上穿着铠甲,带着伤,跳到这塘水里,不死也难。” 他说完这话,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已经被完全控制住的战场局势,轻蔑道:“收缴降卒身上的铠甲兵器,不愿投降的,当场宰了!” “得令!” 簇拥在他身边的众人纷纷抱拳领命而去。 此战,金兵中唯一扎手的点子,也就是崔山岭了。 而今崔山岭跳进黑水塘,虽生死不知,但李文轩并不惧怕,稍加时日,他的神气会伴随着乌鬓云的调理会逐渐恢复、变强。 若是再见,崔山岭未必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分出人手,去制作木筏,在黑水塘上搜查一下,同样在边上派人认真巡逻一番,谁能抓到崔山岭,不论死活,都算大功,我将亲自为其写战功本,上呈陛下!” 此言一出,诸多将士无不眼热心动。 “得令!” 这一生得令,似乎较之以往,都洪亮了许多。 第一百六十四章 啥玩意儿,我去配种? “大人——” 众人散去之后,青莲一脸担忧之色地来到了李文轩身边,神色关切,低声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李文轩有点意外,这大御姐的目力不错,居然看出自己受伤了。 “不碍事,这玄甲的质地极好,就是脱力得厉害。” 李文轩笑着说道:“实在是没想到啊,你还有那么一手?” 青莲知道李文轩说的是自己先掷出战矛,随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掷出青锋剑,打了崔山岭一个措手不及这事儿。 她顿觉脸上微红:“说到底,我也是没有帮上什么忙……” “可不能这样说,今个儿来到这里的人,都帮了大忙。” 李文轩转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把冬雷刀插入刀鞘中,很自然地伸手朝着青莲的大腿摸了过去。 青莲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后,顿时浑身僵硬,也不知道该躲开,还是该打开腿。 正在她内心苦苦陷于挣扎中的时候,李大人扯走了她腰间挂着的水壶,一边自顾自地拧开水壶,一边猛灌几口,嘴里还不住咕囔着: “真是渴死了……” 青莲顿时明白自己闹了个大误会,脸上又烫又红。 但好在,这会儿是夜间,李文轩也看不到她的红脸。 “呐——” 御姐正在愣神的时候,水壶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去——去哪儿?” “去上头坐着,让全军的人都能看得见我。” 青莲看得出来,李将军已经很疲惫了。 这一番苦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还有……肩膀上的伤。 不知为何,看着那笔挺的铁甲后背身影,青莲心中一阵莫名的心疼…… 李文轩来到了山岚处的一片大石头上坐下,竖起大旗,神色静默地安坐着。 战斗结束,不能立刻卸甲,否则会得卸甲风。 需要等着燥热的身体逐渐冷下后,方才可以卸甲。 这大冬天的,气温本就低,不过一会儿,李文轩就觉得不是那么燥热了。 “主子!抓到了敌军的主将,居然是个女人。” 疯驴子一脸见鬼的表情,凑到了李文轩身前禀报道。 “是个女人?”李文轩也是一愣,“人在何处?” 疯驴子侧身挥了下手,声音发狠:“带上来!” 四五个军卒压着一个披着铠甲的人走上前来。 李文轩凝神看去,见对方披散的头发下,是一张苍白的面孔。 “你是这支兵马的领兵将军?” 李文轩语气有点错愕。 那女人的头发极为浓密,她轻轻抬手,将遮住面庞的浓密黑发轻轻往边上撩开。 李文轩看得更真切了。 这个人的皮肤不是苍白,而是一种又嫩又干净的奶白色。 草原上很少有女人能长得如此白嫩。 这和地理位置有关系。 除此之外,对方还长得非常漂亮,五官清秀,堪称美女中的极品。 唯独是,她的那一双眼睛,深幽中带着一抹阴霾,令人看了后,会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就是你斩了完颜破军的手?”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李文轩感觉此人可能是自己的表嫂……呃,不对,是表婶。 只是,看起来年纪却太小,约莫着与自己相仿。 没想到啊,这完颜表叔还是个会玩的啊! “休说这些。”幽魅动人的奇怪少女忽然跪了下来:“从今以后,我认你为主!” 先前,是崔山岭被李文轩以剑把破他必杀绝招给打得小脑萎缩。 现在,轮到李文轩小脑萎缩了。 不是—— 自己这一家子亲戚,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 打不过,被俘虏了,就认自己为主? 青莲、疯驴子,还有边上的其他军士们,一个个脸上也同样都是错愕之色。 “此事日后再说。” 李文轩想着总归是亲戚,战场上刀剑相对,应该是男人的事情,不应该把这个小婶子牵扯进来。 “完颜破军为何让你领兵突袭?” 跪在地上的小婶子缓缓抬头,那张白得有些吓人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沉沉的诡异笑容。 “我与他约定,若是此战依照着崔山岭的奇谋,拿下了狼山口,生擒了你,就把你带回草原上做种马……” “做什么?” 李文轩差点没蹦起来。 “种马。” 小婶子神色平静道,似乎并不觉得一个妇道人家,说出这样的话炸裂的词语,有什么难为情的。 “他说,你的天赋绝佳,不应该留在武国,当往金国,以封赏、美人、骏马、草原束缚你为我大金国做事。” “你在草原上的子女越多,对我大金国就越是忠诚……” “我看你们是疯了吧?” 李文轩打断了小婶子的梦呓:“行了,先带下去。” 小婶子缓缓站起身来,跟着军士走了下去。 李文轩心里挺奇怪的,对方那身材苗条娇俏,是怎么承受如此重甲的压迫呢? 嗯——话也不能这么说,表叔完颜破军本就是个魁梧雄壮的汉子…… 这都能承受住重压,区区铠甲,又算得了什么呢? “爷,方才这贼将那番话若是传开了去,恐怕日后会有朝中大臣以此为借口弹劾你……” 疯驴子低声道。 青莲愕然一惊:“大人可什么都没说,这也会被人弹劾?” “小青姑娘,朝廷中的事情,是非曲直、黑白真假,从来都是说不清楚的。” 疯驴子忽然惆怅了起来。 青莲蹙眉:“小青姑娘?” 显然,对于这个新奇的称呼,某人显然不甚满意。 李文轩笑道:“驴子,你看人家哪里小了?叫什么小青姑娘?” 疯驴子闻言,脸上腮肉僵硬地抖动了几下,“爷说的是,那就叫大青姑娘?” “你还是叫她青莲吧!”李文轩感觉这家伙真是个不上道的,“先前围攻崔山岭,我看着不少人都受了伤,眼下如何了?” “小桂受伤最严重,其他的人还好点……”疯驴子沉吟片刻:“爷,关于那金国女将……” “我自有分寸。”李文轩挥了下手,眼睛却没看疯驴子。 疯驴子似乎是察觉到某种东西,立刻抱拳道:“属下明白。” “清点战损,打理战场,挑选五百军士留下镇守,防止贼兵去而复返。” 李文轩看了一眼战场,接着道:“等北地郡郡守领着郡兵到了以后,分拨两千人往这边过来戍守,此地既然已经暴露,少不得要修筑一处关口防御才是。” “喏!” 疯驴子抱拳一礼,匆忙退去。 “大人……” 青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文轩看了看左右的军士,挥了下手:“都下去帮着救人,别在这里杵着,本将何须护卫?” “喏!” 十余个军士这才匆匆抱拳一礼,退了下去。 “大人……”青莲脸上写满了愤恨:“朝廷莫不是信不过你?还安插耳目监视你?” “哟?这你都听出来了?” 李文轩笑呵呵地挨着青莲,半依靠着。 “大人——” 青莲吓了一跳,半蹲下身:“你的伤……” “别急,战斗还没结束,若是让军中之人知道我和崔山岭交战受了伤,会动摇军心的。” 李文轩说完这话后,忽然发现狼山口方向,有冲天的火光烧了起来。 那火光,简直要把天空都给烧着了一样。 年轻的将军瞳孔里倒映着被火光染红的夜幕,呢喃了一句: “战斗,这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人疼你,我疼你! 青莲知道李文轩和唐奇等将领的约定。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是,你都为朝廷这样了,朝廷为什么还要怀疑你?” 先前疯驴子那番话的暗示味道极重。 青莲这个官场小白都听出来了,李文轩如何听不出来呢? “权力就应该得到有效的监督,才能真正为正义的事情服务。” 李文轩重新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青莲眼里都噙了泪水,又一次解释道: “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就是脱力太狠了,崔山岭说得对,我先天不足,后天不足,神气亏损严重,你也是习武之人,这般战斗,算不得是持久战,换成你,你完全可以轻松撑下来吧?” 青莲苦笑道:“我上去连十个回合都撑不住……” “你还真是个老实人……” 李文轩笑了起来,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靠着青莲。 青莲似乎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李文轩居然靠着她睡着了…… 他只是个少年。 他真的太累了。 “爷,咱们这次……” “嘘——” 兴致冲冲赶过来的疯驴子,忽然听到了青莲的嘘声,还有那压在丰润红唇上的一根细长手指。 他立刻快步走上前,紧张地看着李文轩。 “大人脱力太甚,太累,已经睡了过去,若不是要紧的事情……” “不要紧,我背着大人去那边的简易帐篷内睡一觉。” 疯驴子忙道。 青莲一把扶起李文轩,隐隐不满地瞅了一眼疯驴子:“不劳,我背得动。” 看着就跟背着小丈夫一样,轻松背起李文轩的青莲,疯驴子搓了搓手。 “青娘子……” 青莲闻言,瞪了他一眼,不善道:“我可没嫁给你家将军这个没人爱的可怜东西呢,叫谁娘子?” “哎,这不是迟早的事情?”疯驴子搓着手,尴尬地跟在边上。 青莲怒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训两句话,你可听?” “听得!自然听得!” 疯驴子赶忙点头。 “除了你以外,还有虎卫,外加青罗那厮,都叫过来。” 青莲脸色越发难看:“我有难听的话要说,若是不来?那以后就别在大人身边做事,叫什么主子,听的人直犯恶心。” “青娘子放心,人马上就到!” 将熟睡的李文轩放在帐篷里,青莲摸了摸他身上的玄甲,点了一盏油灯放在边上,顺着铠甲的细绳和卡扣,轻轻褪去外边一层。 至于内里的,她怕惊醒了李文轩,便没有动手,就盖上了裘衣。 油灯下,看着那张熟睡的脸,青莲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信任自己,靠着自己的大腿,就在遍地都是死人的战场上睡了过去。 帐篷外,脚步声传来。 青莲脸上的柔情,瞬间变成一抹可伤人的寒气。 她转身走出帐篷,看着众人。 邱虎的伤看起来最严重,是被人抬着过来的。 青罗的双手已经简单包扎过了,但依旧看得出来,血水顺着绷带渗了出来。 可这些,依旧不能消弭青莲心中的怒火。 懂事的人,已经给青娘子搬来了一张椅子。 青莲对于疯驴子讨好的样子,只是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 “你们知道,文轩而今几岁?” 在场众人以为会被骂一顿,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疑问句开头? “回青娘子的话,主子而今十六岁整。”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唯独是那青罗脸上有些震惊之色。 主公这般年岁? 这怎么可能? 可看众人的模样,这是真的! “十六岁?你们也知道?” 青莲剑眉挑动,冷眼看向众人。 “你们就看着他和崔山岭以命相搏?” “别说什么,你们都上了,大军作战,讲究列阵,若对付崔山岭,军士列阵,他能伤得了几个人?又何须叫文轩以身涉险?” 不等错愕的众人说话,青莲又冷声道:“别说什么大丈夫当如是这样的屁话,没人心疼他,我心疼他,看着他与人搏命,我恨不得替他去死,而你们呢?” “嘴里喊着主公,心里又有几个,真把文轩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哗啦—— 一群人跪了一片。 青莲轻轻叹了一口气:“大战来临,谁心里都不好受,谁都有可能倒在这片土地上,把一腔子热血,洒在这寒冬腊月里,但你们既然选了文轩做主,便真心拿出个对待主子的态度来,日后莫要再让他与人这般搏命。” “你们别说我还没做到那个位置上,就操起这个心,今个儿,别提什么脸面的问题,我就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看向青莲。 青莲语气低沉:“这些军士可以死,你们亦可死,我亦可死,但文轩得活着,这就是我的规矩。” 眼见着众人又要齐声表忠心,青莲只觉得犯恶心,挥了下手:“退了。” “喏!” 众人应了一声,匆匆起身离去。 青莲表情复杂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这臭弟弟——怎么可以这样管下边的人呢? 自己的命不珍贵吗? 难道就不知道,有人多担心? “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手?” 简陋的军帐中,李文轩略带调侃的声音传出。 青莲错愕地回头,帐篷紧闭,她走进里边,这才看到李文轩侧躺着,打了一个哈欠。 “你……你醒了?” 自己凶恶的样子被发现,青莲忽悠有点不适应。 “没闻到你的味儿,就行了。” 李文轩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就只好如实说了。 青莲一听,抬起手来嗅了几口,什么也没有闻到,脸上却已经开始发烫。 “小兵的命,那也是命。” 李文轩换了个姿势,仰面躺着。 青莲坐在边上,微怒道:“别个儿是死是活,与我也没什么干系,我只恨自己武艺低微,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与我说老实话。” 青莲被李文轩打断说话,却也不生气,只是问:“什么老实话?” “此前我和崔山岭生死相搏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前去,为我挡刀的准备?” “我——” 青莲的脸已经烧起来了,不仅她的脸,她整个人,都好似被丢进了大回炉里,烧得浑身发烫,烫得她浑身却又很舒坦。 “我只恨自己武功低微,都追不上你和那个恶贼的脚步!” “那就是了。” 李文轩坐了起来,很是认真地拉着青莲烫呼呼的双手。 “别犯傻,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若是忽然跳过来,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刀子,我会难过到下辈子的。” “我——” 青莲张口要说话的时候,滚烫的气息落在李文轩的脸上。 李文轩感受到了她的手在出汗——这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那自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 只是,当他扯了扯身上的铠甲后,只好干咳一声:“我和崔山岭恶战一次,现在所有的腿都发软……” 他怕某女侠误会,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太冷了,我怕感冒……” “噗——” 滚烫的红唇印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夫人,对不起我有罪 虽说不上一触即分,但却也足以让将军大人回味许久。 “不用说了,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 那双炙热的眸子,李文轩此生只怕都难以忘记。 “你安心休息,我出去守着,若有要紧事情,我会叫醒你。” 某位女侠语气平静又充满惬意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李大人自诩不是什么纯情少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一刻,他忽然感觉心动异常。 这种心动,和当初在驿馆,看着乌鬓云妯娌两人在床上那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完全就是两码事儿。 那会儿,他毫无感觉,甚至都没有半点抬头化身为擎天柱的心思。 而此刻呢,他只想大吼一声:威震天、霸天虎?你们通通上吧! 李文轩侧躺下来,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发现枕边多了一件芬香体味浓郁的亵衣…… 我尼玛? 自己成什么了? 窃衣大盗? 还是带有特殊癖好的不良少年? 亦或者说,莲女侠走江湖太久,各种变态都见多了? 所以,自己随口一说,她就当真了? 既然是这样,那自己也就不用装作什么正人君子了。 外边的火光挺刺眼的,那就用这个盖着眼睛吧? 真是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啊! 简陋的帐篷外,莲女侠听着里边逐渐平缓下去的呼吸声,却反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遭逢巨变后,她觉得自己的命就很苦了。 可真正了解到了文轩的遭遇后……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命,也未必是很苦。 大抵是女子天生的母爱泛滥,也或许是这个钢铁般意志少年,曾经对她的种种友善之举。 早些时候,在驿站里被迫亲吻了对方,到而今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地亲吻对方…… 青莲看着山下打扫战场的火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个劲儿傻乐起来。 “青娘子?” 疯驴子走了过来,抱拳一礼。 “何事?” 青莲正色以对,内心却担心自己方才的模样,叫某个不识趣的蠢货看了去。 “战损出来了,我军战死八十九人,轻伤不算,贼兵问出来消息,一共是一千五百甲士,被我军阵斩九百余人,逃走了两百多,剩下俘虏了三百余。” “具体数目对不上?”青莲奇怪道。 疯驴子笑着解释:“这倒正常,有不少人跳进黑水塘里去了,还有些人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了别的空子逃走,这都说不清楚的。” “嗯。”青莲回头看了一眼帐篷:“那接下来?” “按照常理来说,自然是收兵。”疯驴子道:“狼山口那边已经和金人干起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烧红了的半边天。 “赶回去也来不及参战。”青莲则有着自己的见解,未必就会叫疯驴子给牵着走。 “传令下去,休整到天明后,起程出发。” 说完这话后,她迟疑了片刻,看着疯驴子问道:“我是没有权力下达这个命令的,你去找其他的将领说一下如何?” “自然!” 疯驴子忙抱拳一礼,转身走开,去找龙辰和荀况。 龙辰此前被崔山岭盯住,一顿猛打猛杀,但伤势并非看起来那么严重,甚至还没有邱虎的伤势严重。 两人听着疯驴子一番话,确认主将李文轩没有受伤,倒是放松了许多,也就下达了全军休整,天亮后出发回关上的军令。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过后,天色发亮。 安静了没多大工夫的黑水塘战场,又开始熙熙攘攘起来。 李文轩是被帐篷外军队整备的声音给吵醒的。 他刚刚睁开眼,就嗅到了一股诱人馋虫的香味袭来。 李文轩人都还没完全醒过来,舌头和唾液腺就已经先一步醒了过来。 青莲看着坐在床上,还没洗漱,就已经一个劲儿咽口水的李文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刻的她,倒不像是那个江湖中快意恩仇的女侠,反而更像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厨娘。 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同时,也多了一丝成熟妩媚的妖娆。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李文轩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亲都亲了那么多回,说老夫老妻不太合适,炮友也不准确。 莫非,这就是红颜? “昨个不是与你说,我觉着那黑水塘里,能抓到鱼,你睡着后,我看着没什么别的事儿,就去边上看了看,果真抓到了鱼。” 娇俏的御姐厨娘,变戏法似地端出来了一大碗熬煮的颜色奶白的鱼肉。 “你可别觉得腻歪,这里边是死了人,但我是找了好半晌,在黑水塘另外一边,有一条从山涧挂下的小溪边上捉到的溪水鱼呢!” 李文轩脑子里头不免浮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侠,举着火把,顺着黑水塘边上,深一脚浅一脚寻觅的样子。 “怎么会,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李文轩端了过来,深吸一口,满脸都是陶醉之色。 按照常理来说,这也没放什么上好的调味料啊,可——咋这么香呢? 喝上一口汤。 溪水鱼的鲜味,瞬间在舌头味蕾间爆炸开来。 李文轩整个人都有一种无比畅快的通透感。 这种感觉,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得到了一种满足感。 这简直比干完手艺活后,还叫人舒坦惬意! 鱼汤混着鱼肉,大半下肚之后,李文轩这才想起什么,忙抬起手背,就想擦嘴。 “别动——” 青莲轻声说了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青色的手帕,像是一个小媳妇儿模样的人,为他擦掉嘴角的汤汁残余。 不论是前一世,亦或者是这一世。 从未有人如此待他。 这时候,便是一颗石头心脏,都要发热发烫了。 “我——我都没注意,给你留点。” “看着你吃,我比自己吃都舒服……你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见某人还迟疑着,莲女侠温柔地笑着: “快些起来吧,大军马上开拔回关上去了。” “嗯!” 李文轩乖巧得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忽而看到了什么,他抓起亵衣:“那这个?” 青莲脸红道:“你留着呗!” 等到李文轩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简陋帐篷内,却早就没了某女侠的身影。 “这——这可教我如何是好啊!” 李文轩悄悄塞进内甲,唤了几声后,疯驴子快步走了进来,配合着他披好玄甲,同时禀报了战损的情况。 “此番设伏,堪称奇绝,竟然还折损了八十九人?” 李文轩不免蹙眉。 “金兵的战斗力,远胜于我军。”疯驴子尴尬一笑:“多数还是被那火草球砸死烧死的;我们这边的战损,也有三十余人,是折损在崔贼手下的。” 李文轩蹙起眉头,没说话。 疯驴子忙道:“爷,并非驴子多嘴,昨个儿晚上,若是拼着再折损百余人的代价,崔贼定然伏诛……” 李文轩那双眼睛扫了过来,疯驴子吓得立刻住了嘴。 “往少说了吧?恐怕得两百往上点?” “这——” 疯驴子尴尬地低着头。 “爷,您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再者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总这样披坚执锐、亲冒矢石,这也不是个长法!” 对此,李文轩没有呵斥疯驴子,只是看着那些堆在一起的武国士兵尸体,轻轻叹了一声: “小兵的命,就不是命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脸疼的唐大公子 有时候,疯驴子真想说一声,小兵的命,不是命。 “这边的路不好走,尸体就不带出去了,找个合适的地方葬了,给他们立个碑,记载下来这次战斗。” 李文轩转身看向荀况道。 荀况肃穆行了个军礼:“喏!” 先前那句,“小兵的命,就不是命了?” 还有疯驴子劝说李文轩不该如此冒险鏖战的话,边上不少人都听到了。 这些普通军士们此刻看着李文轩的眼睛有些发红。 那种誓死效忠追随的神情,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将军是做做样子,拉拢下人心,还是真的把他们这些大头兵的命看成人命,大家都看在心中,分得清楚。 龙辰躺在简易的担架上,看着身边的荀况笑了笑:“这场战斗如果继续打下去,我都担心我们手底下的兵士,要变成将军的私兵了。” 荀况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龙辰的肩膀:“别瞎说,昨天战斗胜利后,队伍里就有流言,说上头不信任将军,暗中派了眼线盯着,这寒了不少兄弟的心。” “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 龙辰眯着眼睛:“昨晚那一战,追随在将军身边的,可都是大内高手……” 他侧过脸,啐了一口:“这以前觉得大内高手高得不行,少说也得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吧?经过昨天晚上,我才知道,这些家伙也不是三头六臂,挨了刀子,也一样要死。” “瞧你这话说的。”荀况笑了起来:“你不也没在崔贼手底下走过几个回合?而且那些人完全就是用命来护着将军的……”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这可真是……” 龙辰哭笑不得。 “不过啊,照我看,这些人多余了,若不是他们昨天晚上自恃武功高强,让军卒列阵的话,崔贼肯定跑不了。” 荀况一脸沉吟之色。 “将军舍不得让下边这些小卒子去送命,这难道不是好事儿?” 龙辰反驳了一句,他们只是千户,如果上边的人不把小兵的命当作一回事,他们这些千户死得也快。 荀况摇摇头:“也罢,崔贼武艺高强,他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完全就是两种人,我以前听着人说,崔贼的龙骧将军,是靠着自己的战功,实打实堆上去的,还有些嗤之以鼻,而今看来……” “龙骧军乃是天子亲军,世人都说,御林军的战斗力为第一,但他们却并不清楚,龙骧军才是我大武国真正的底牌。” 身为御林军千户的龙辰,显然更懂一些。 “而且,龙骧军只认皇帝陛下,不认统率的,所以啊!”他脸上带着调侃之色,看着荀况道:“你说,当初崔元海做兵部尚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让自己的儿子去做龙骧将军?” “哈哈哈,这老杂毛就是个蠢货!” 荀况忍不住笑骂起来。 “若不是他们崔氏一族自己作死,按照礼法而言,咱们将军都还要叫他一声外公呢!” 荀况一听,咧嘴大笑:“你要这么说,镇西将军岂不更是个笑话?” 龙辰吓到了,忙压低声音:“你疯了?那么大声?生怕将军听不见?” 荀况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声音太大了,左右看了看,心中也有点后怕。 “镇西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将军的生父,再怎么不好……” 龙辰使了个眼色:“看见没,威震天下的虎卫,都追随在将军身边呢此前设伏金国那个完颜破军的时候,将军冲得太猛,你我二人都跟不上,可全部都是虎卫的人拼死在侧翼保护将军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还是别扯淡了,你这样子,往后的战斗都上不去,让谁先代替你?” “让将军去操心,我躺会儿。” 龙辰笑呵呵地摆摆手。 狼山关上,唐大公子炫耀家中珍宝似的,领着李文轩登上城关,指着城楼下那些成片的金兵尸体。 意气风发的唐大公子翘着大拇指道:“如何?” 李文轩趴在墙垛子上,看了看左右两边高高挂起的“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唐大公子人人披着白袍的亲军士兵们。 这是生怕夜间作战,自己一个白袍不够清楚。 你真是懂装逼的啊! 这群当兵的肯定没想过,除了大武国的军装之外,自己还能得到一套这样的白袍军装。 李文轩无声地竖起大拇指。 “嗨,这就见外了,咱们兄弟……你昨天晚上的伏击战打得怎么样?” “还行,歼灭了对方八百人,俘虏了三百来人,折损了八十九人,给我心疼的……” “这还心疼啊?” 白袍将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而且觉得脸上烫得厉害。 昨天晚上,他依据城池险固,也没有杀死八百金兵。 结果,刚刚还一脸装逼之色地和李文轩夸耀。 更要命的是,李文轩还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无形的打脸,实在是太致命了啊! “带队的人是崔山岭,这狗贼愣是杀出重围,跳进黑水塘给逃走了。” 李文轩满脸遗憾。 “他?”白袍名将脸上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他杀出重围,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 “哦?有什么说法?”李文轩问道。 “当年他和我爹一起领兵去南边平乱打的是百越人,他领着三百骑去查看地形,运气不好,居然叫对方的主力给围了。” 唐奇啧啧称奇道:“但谁也没想到,这家伙愣是在几万人的包围中,杀出重围,还阵斩了对方的主将,你就说牛逼不牛逼吧?” “这——” 李文轩这才感觉到一阵后怕。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昨天晚上围杀崔山岭的行为,岂非显得过于孟浪,甚至隐约带着几分作死的感觉? 三百人被数万人围,杀出重围就已经跟天方夜谭一样梦幻了。 问题是,这家伙还阵斩了对方的主将? “咋样,知道这老贼的含金量了吧?” 唐奇嘿嘿笑着。 “也是那一战之后,他才受封为龙骧将军,为皇帝陛下统领龙骧军的。” 唐奇声音压低:“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咱们武国最厉害、最精锐的军队表面上看是御林军,实则却不然。” “你不会想告诉我,最厉害的军队,是这个龙骧军?” “嘿,还真叫你说对了,最厉害的军队,就是这个龙骧军。” 唐奇声音压得很低。 “但是龙骧军很特殊,他的二十个千户,全部都是直接受命于皇帝本人的,所以龙骧将军虽然官阶很高,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只有名誉,而无实权的荣耀官职。” “原来如此……” 李文轩还觉得挺奇怪,若非如此,那当初皇帝想要罢免龙骧将军崔山岭,完全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最精锐的大军,居然是龙骧军? “这可是秘密啊,咱们武国知道的都不多,你可管住了嘴巴,前往别说出去。” “行了,我哪有那功夫去嚼舌头。” 李文轩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关系户赵烈。 “你在城楼上守着,我回去休息一下。” “老李——” “咋了?” “你的肩膀……” 李文轩皱眉:“那个王八蛋乱嚼舌头?” “嘘,是有人悄悄告诉我的,军中的人可不知道……” “挨了崔山岭一戳枪,但玄甲的质地是真的好,算不得什么伤势,我回去休息下就行。” 李文轩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左肩护甲。 “老李,咱兄弟也算是生死与共过了,有些话别人不好和你说,我必须得给你唠唠嗑了。” 唐奇走上前来,拍了拍李文轩的肩膀:“老弟,到了战场上,小兵的命,有时候真不是命……你先别动怒,听我把话说完!” “两军作战,小兵死多少都可以死,但主将只有一个,主将要是先死了,那所有的小兵,就都得死,一个也别想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一个将军,这很正常吧? 李文轩记住了唐奇这番话,一言以蔽之——以大局为重。 走到下榻院落外边的时候,他就看到一群人黑压压站了一片,乌鬓云和宁璎儿两人,就跟两泼妇似的,正在对着这群人破口大骂。 李文轩远远听着,各种带有生殖器侮辱性质的字眼,混杂着太阳作为动词的用法,从这些人的十八辈祖宗到双亲父母,以及其本人,都被狠狠地问候了一番。 “这他娘的咋回事儿啊?谁偷看他们洗澡了不成?” 李文轩扭头朝着边上一个站岗的军士问道。 那军士连忙摇头:“将军,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驴爷他们回来后,就被大先生和二先生叫了过去,一直骂到了现在。” 这站岗的军士还不忘记补充一句:“以前从没见过,大先生和二先生骂人,能这么凶的!” 李文轩抿了下嘴,偷乐了片刻,这才道:“你过去说,我快回来了,但别说我已经到了,懂吗?” “小人不懂,但小人照做!” 军士立刻点头道。 李文轩被这小兵逗得一乐,转身往外边溜达了片刻后,方才返回。 这屋里边先前站满了挨骂的人,就跟瞬间施展了缩地术一样,早就不见了踪影。 “主人,您回来了,快进来脱衣服给我看看!” 乌鬓云关切地走了出来,拉着李文轩的手,就往屋内走去。 李文轩笑道:“谁和你们说我受伤了?” “这还用说?”乌鬓云脸上带着不满之色嘟囔道:“再者,也甭管是谁,难道对你好也是不对的?要对你坏?才是对的?” 说完这些后,众多军士们口中的大先生见某位将军大人还杵在原地,顿时皱起秀眉:“还不脱?” “我脱!我脱!” 李文轩郁闷地脱下身上的铠甲,又把内甲缓缓脱下。 披着铠甲的时候,身上压着重物,并无什么不适感——或许是被压习惯了,所以就不觉得中压不适。 这让李文轩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小表婶,大抵也是如此吧? 可是,脱完铠甲后,左边肩头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嗯?怎么了?” 李文轩忽然就发现乌鬓云和宁璎儿的眼神瞬间变得充满了异样。 “没——没什么。” 宁璎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相当不自然。 李文轩惊讶地发现话是宁璎儿说的,但脸却是乌鬓云红的。 他心里奇怪极了,这两娘们儿早就把自己看了个通透,脸红什么啊? 结果,低头一看,李大人看到了昨天晚上遮住脸和鼻子睡觉的那一件亵衣,赫然是伴随着他卸甲脱衣服的时候,掉在了一边上,尽情地展示着。 李文轩尴尬一笑,把亵衣收了起来,塞到一边上,看着两人露出一个笑容: “诚如两位看到的,我身为一个武将,有时候除了打仗之外,总需要有一些不得已的应酬。” 两女听了这话,差点没有别出内伤来…… 见两人不说话,李文轩便直接把最里边一层贴身的衣裳也脱了下来,露出来了左肩上的伤口。 “天杀的崔贼,下手竟如此之狠戾!” 乌鬓云一脸担忧地走上前来,吩咐边上的面色同样凝重的宁璎儿快去将什么药箱取来这类的话。 李文轩低头看了一眼乌紫的左肩。 铠甲的质量那是真的好,但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承受超强力量的撞击,身体还是会吃不消的。 “乌青的血不便排放出来,上了活血化瘀的好药,两三日之内不要再与人动手,便可痊愈了。” 乌鬓云说完这话后,还凑上前去对着上了药的左肩轻轻吹了几口暖风。 李文轩感觉后背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不好说,万一贼兵攻城势大,少不得要披坚执锐,亲冒矢石上阵的。” 乌鬓云脸上带着冷冷的笑容:“那你做什么将军?做个大头兵不挺好的?到时候,甭管是什么样子,贼兵来了,将军一声令下,你都得往前冲,你的死活也就没人在乎了。” 李文轩一时间听无语的。 乌鬓云往边上走开,瞪了一眼李文轩:“休想着自己死在战场上就安生了,我和姐姐,却要被人卖进教坊司里,教千人骑万人摸?叫你一声主子,难道就真不把我们当作家人?” 小少妇的脚步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重了些,想要回头,却又忍住的模样,真是教李将军生不出半点怨气来。 “莫要忘记了,夫人还在家中,日日祈祷上苍庇佑,等你平安回去呢!” 眼见着大先生走了,二先生这才敢凑上前来。 “主人,您可别生气,听到你亲自和崔贼以命相搏,还受了伤,我俩都吓坏了,所以云儿才会这样说话的。” “没什么……”李文轩颇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她说得对,你说的也对,我日后会多多小心的。” “这就好……”宁璎儿心头松了一口气,这般好说话的主人,放眼整个世界,去哪里找寻啊? “其他的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你们也过去给他们瞧瞧。” 宁璎儿含笑道:“主人放心,都已经先一步治过了……”她笑了笑:“本来是等着主人您的,结果您去了城关上,和唐将军商讨敌情,就先给其他的人看了。” 李文轩回想着自己在战场上和崔山岭的角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上次的药浴过后,我明显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强了不少,可一旦陷入持久战中,就觉得非常乏力……” “那可不,得长时间做才行。” 宁璎儿一本正经道:“上次都是那个赵百户给的珍贵药材,我们自己收集,就算是有钱,有些东西也是一时半会儿买不到的。” 说到这里,宁璎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主子,何不请那赵百户来吃顿饭?我们多出一些钱,好几味差了的药材,请他帮忙收集一二?” 李文轩有点错愕:“这小子能耐这么大?” 东厂厂公的子侄,貌似在有些事情上,比他这个讨逆将军的含金量更大啊! “大得远超我等想象。” 刚走开的乌鬓云折了回来:“先前我还以为他就是客气一二,说什么缺了军中所需的药材,只管写了条子,让人送到他那里去,他自会想办法弄来。” 宁璎儿手里摊开一个册子:“大人您看,这些都是军中接骨、止血、长伤口的珍贵药材,他居然给弄来了十多车,别说咱们这狼山口的战斗了,做好的药材,甚至还能匀点给别的防御区送过去呢。” 李文轩听完这番话后,真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起来了这个关系户。 “还差些什么药材,都写出来,我亲自去找他。” 这一点上,李文轩还真是不打算客气什么。 赵关系到了这边,一没有领兵、二没有披坚执锐上阵。 到时候回到京城,这边的战功,不管大大小小的,都要算他一笔。 自己这会儿找他要这么些药材,也称不上狮子大开口。 他也确信,这小子只要有门路,就不会推辞,一定会给自己搞过来。 “都在这里!” 宁璎儿脸上满是惊喜,从宽阔的粉色长裙衣袖中,摸出来了一个册子。 李文轩拿在手中,这东西尚且带着些许温热的感觉,一股少妇人特有的体香,便钻入到了李文轩口鼻之间。 打开快速扫了几眼,虽然他不懂医药,但却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必定不菲。 好在——自己家里是真的有矿! “青莲呢?” 合起小本子来,李文轩抬头问道。 “说是去联合什么江湖上的朋友,或许能直接刺探到金兵那边的情况。” 宁璎儿一脸疑惑地说道。 “什么?” 李文轩一听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够意思的关系户 这所谓的江湖上的朋友,能有一个靠谱的吗? “主子,您别这么紧张,青莲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是极有把握的。” 宁璎儿忙宽慰道。 李文轩眉头皱紧:“什么时候走的?可曾说过要去什么地方?” “您刚回来的时候,她就走了。” 宁璎儿也有点紧张起来。 折返回来的乌鬓云补充了一句:“但具体没说去什么地方。” “罢了——” 李文轩心头觉得很空。 “我先去找赵关系。” 两女听着这话,觉得甚是奇怪,但却不敢多问。 谁都看得出来,主人和青莲女侠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爷,李将军来了。” 某处严密防守的地方,毛雷亲自向着太子爷禀报道。 太子爷轻叹一声,将手中的战报收了起来。 “鹰愁涧黑水塘一战,简直堪称我大武国的神战啊,折损八十九人,阵斩却如此之多,我需要亲自为李将军写一份请功奏表。” 毛雷听着太子爷这话,又忍不住抱拳一礼:“爷,李将军到了。” “哦?啊?嗯!李将军到了?快些,请进……不对,我去见他便是,稍后你等就不要过来。” “是!” 毛雷抱拳一礼。 李文轩正在喝着茶,别的不说,赵关系这边喝的茶,都比他那边好得多! 这关系户就是会享受,到了哪里都滋润啊! “李将军!” “赵老弟见外了,叫什么将军?”李文轩起身招呼赵烈坐下,“先前你送来那么多的东西,我这边都还没亲自谢过你呢!” “李将军这么说,那就更加见外了啊!” 赵烈呵呵笑着。 “此一战,李将军又立下如此功勋,简直叫人羡煞了。” “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我们一起立下的功勋?”李文轩是个懂得怎么设套的。 这话你只要认了,那等自己摸出小本子的时候,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啊?哈哈……这多不好意思!” 太子爷当然想在皇帝陛下面前树立起来自己的正面形象。 没有哪个做儿子的,不想得到父亲的夸赞。 嗯,某位李将军除外。 他是怎么都不认这个父亲的。 “这当然没什么了,大家同甘共苦,浴血奋战,生死与共,功劳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儿,再说了,若不是你找来那么多的药材,军中受伤的士兵,向来都是没有办法治好的。” 听到这话,太子爷立刻动了心思:“上次给你的那些药材,是否有用?” “有用!”李文轩不太是个懂得伪装的人,此刻都已经喜上眉梢了。 太子爷一看妹夫这样子,那里还不懂? “既然有用,你让大先生列个清单,需要的药材直管开口便是,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郎舅本就算是一家人。 李文轩却单纯地把自己的大舅哥当作是那种听到军功算他一份,就忘乎所以的那种人了。 “嘿!你还别说,我真给带着过来了。” 李文轩从身上取出小本子,轻轻放在桌上:“赵老弟,我先天不足,出生后,更是不足,所以神气不足,但是带兵打仗,又是个极为消耗神气的活儿。” 他如实说道:“这次崔山岭从大军合围中逃走,便是其一。” “李将军何须说这些?我又不是不清楚?”太子爷摆手道:“先前只是担心这些对你没用处,所以才没有继续追赠,你只管放心,让大先生缺了什么,只管写好了清单,送我这边来就是,何须你亲自走一趟?” 李文轩见赵关系这番言辞,完全不像是作假,更不像是场面上的迎合,心头顿时一暖。 这赵关系,真够意思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城楼上了。” 李文轩站起身来,抱拳一礼道。 “李将军请!” 目送着李文轩离去,太子爷翻开册子看了几眼后,顿时揉着额头道:“我不是已经命人看着,缺少了就送过去,下边的人,为何如此玩忽职守?” “来人!” 太子爷声音里含着几分怒气。 毛雷快步走入,拱手抱拳:“爷,有何吩咐?” “负责给李将军药材采办的人抓起来治罪,这都已经等到他亲自找我开口讨要这些东西了,养着这些混账玩意儿,真是浪费我大武国的钱粮!” “喏——” 毛雷听了这话,也是一惊。 这些狗东西,这么不把太子爷的命令当作一回事儿啊? “爷,那个女人要见你。” 李文轩这边走了出来,刚要上城楼,疯驴子就快步走了过来。 “她有说什么吗?” “说有要事,但是没见到你,就不肯说。”疯驴子干笑一声:“没主子的命令,也不好对她动刑。” “瞧瞧你这脑子,对妹子也动不动就动刑?” 李文轩本想嫌弃一番疯驴子的,但是想到这家伙此前和一群人在院子里,都被乌鬓云和宁璎儿一番问候,从十八代祖宗到本人的热烈关切后,就不好在说什么。 这小婶子单独关押在一处房屋内,外边安排了身披重甲的甲士看守。 李文轩走进去的时候,见她正在吃饭。 一桌子肉菜,外加一壶酒,但是却放了两个酒碗。 小婶子见李文轩进来,笑嘻嘻地给他倒了酒,看着他问:“坐下喝点?” 见李文轩笑而不语,小婶子便道:“放心吧,我们我这一支奇兵覆没后,正面就不会继续打了,就算是要打,那也是会先下战书的。” 李文轩听罢,这才坐下,端起来小婶子倒的酒水,轻轻抿了一口。 “你把我叫来,不会是想用我的酒菜,请我吃饭?” “没想到啊,你还是个风趣的?” 小婶子的头发又黑又浓,伸手挡了一下,那双晶亮的眼睛,扫了一眼边上的疯驴子:“我和你主子要睡觉,你也在边上看着?” 疯驴子颇不在意地说道:“我只听主子的话。” 小婶子略微一惊,赞许地看着李文轩:“你倒是养了条好狗——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能你一个人听,否则……” “这条好狗听了,你从今以后就要少了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了。” 李文轩挥了下手:“先出去。” “是!” 疯驴子抱拳一礼,推出房门外,又把门带了过去关上。 “完颜破军都和我说了,没想到啊,姑姑的命这么苦,被武人奸污生了个儿子也就算了,这个儿子还带兵,来打自己的母国。” 小婶子的话忽然就变了,眼神充满了玩味儿之色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听了这番话,神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来,审视着“小婶子”。 “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七十章 给你生孩子啊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都已经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小婶子—— 不,这会儿,应该是堂姐?或者堂妹了? 李文轩忽然有点后悔留着完颜破军的命了。 这家伙回去以后,一通乱说,改明个儿,一堆认亲戚的人来了。 自己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我叫完颜红,你可以叫我红药,我的年纪应该比你大一岁,所以你也可以叫我姐姐。” 完颜红伸手捏着李文轩的下巴,动作像极了一个调戏良家少妇的地主少爷。 “莫不是又来许给我什么官职封赏的,这点心思,还是用在别处吧。” 李文轩打掉了完颜红的小手。 完颜红并不生气,反而吃吃地笑着,端起酒碗来,和李文轩碰了一下: “我可不是来给你画大饼的,我是来给你生娃的。” 李文轩用左手食指敲着额头,这才没有让自己的小脑萎缩。 “你别那样一副眼神看着我,我是被册封的皇族,虽然和你母亲一个姓氏,但我们却没有任何血脉关联的。”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可言,你若是愿意把金兵的情况透露给我,自然可以少吃些苦头。” 李文轩端起酒来,抿了一口,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这个白得不像话的金国阿姐。 “哎,你怎么就不懂?我这种被册封的皇室,和你这种天生血脉的皇室,完全就是两种性质。” “不管几种性质,我都没兴趣,这次金兵来了多少人?” “征西军一共就一万人到了关口外,但是我看得出来,武兵显然是没胆子出关和他们开战的,我这边又折损了一千五百人,而且这次叩关,金兵少说也死了几百人吧?” 李文轩觉得这阿姐的脑子可能有问题,为什么在说这个的时候,显得很开心呢? “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吧?为什么金兵死伤惨重,我反而觉得开心呢?” “确实有点。” 李文轩点头。 “这就要从我的身世说起了,我爷爷立了功,被册封为皇族亲王,赐给了完颜姓,我们家就变成了皇族,到了我这辈的时候,我也算个小郡主,但不是皇家血脉,总归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我家里的人就想立大功,我哥哥带着一千骑兵,归属于完颜破军麾下,我呢,又因为和皇族中完颜破军这一脉的关系最好,他也将我当作亲侄女看待,所以才能随军。” “完颜破军回去后,把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此番奇袭,若是成功了,就把你掳走,做我的男人。” “若是失败了,我就做你的女人。” 李文轩笑了,“合着,不管失败还是成功,你都是嫁出来了?” “臭弟弟,可别总觉得姐姐嫁不出去,我在草原上可是有一块封地的,虽然不算大,但整个草原的人都清楚,这就是我的嫁妆。” “可现在——” 李文轩哭笑不得,“你都已经做了俘虏,还有什么可说?” “这可未必,我的封地永远都是我的封地,将来金国灭了武国,你依旧是那片封地里的男主人,我是那片封地里的女主人。” 完颜红眨了一下眼睛,挑眉笑着说:“你作为封地里的男主人,可以享有封地里所有女子的初夜权,怎么样?相当划算吧?” “我对此真的毫无兴趣。” 李文轩摇头:“小阿姐,你应该清楚两国交战,容不得什么亲情在里边,若是你想回去,现在我可以派人送你出关,日后切忌远离战场。” “战场,是男人的事情。” “不走了,来之前我就已经和完颜破军说好,若是此番奇袭失败了,我就留在这里做你的女人,给你生十个儿子。” 完颜红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别这样看着我,我一定很能生的。” “我看你是疯了。” 李文轩站起身来。 “稍后我就让人送你出关,顺带着给征西军带一份战书回去。” “阿郎,我长得不好看?你不要我?” 完颜红觉得受了很大的羞辱。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这和好看不好看没关系,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疯了。” “别送我回去,我留在你身边,一定能起到你意想不到的作用。” 完颜红立刻用一种保证的口吻说道。 李文轩脚步微微迟钝了一下:“你先说,你能起到什么作用?” “完颜破军给你留下了五百多个亲卫,这些人会誓死效忠与你,但是你肯定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可我有一个办法,让你彻底完全信任他们。” “我倒想听听,什么办法?” 李文轩笑了。 “我能把这些人的家眷,都从金国弄过来!” 李文轩错愕了片刻:“你真有这个能力?” “你别忘记了,我是个郡主,就算是被俘虏了,也依旧是个郡主,我说能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你或许不太清楚,我其实并不太需要这五百来个人的忠诚。” 李文轩摇摇头,但却坐了下来,没有想走的意思了。 完颜红立刻做到了他怀里,双手环成一圈,抱着他的脖子,亲昵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顶聪明的人,那我就不瞒你了,我还可以做走私的生意。” “走私的生意……” 李文轩眼睛微微发亮。 “你放心,这种事情不论是在你武国还是在我们金国,就算被朝廷逮到了,都不会要命的,最多就是被上头的人训斥一下罢了。” 完颜红亲昵地用自己的脸贴着李文轩。 “别这样,我都有反应了。” 李文轩推了她一下。 完颜红咯咯地笑着,声音青春响亮。 “那怕什么?我不是说了,要给你生十个儿子?” “主要是顶着铠甲难受……” 李文轩立刻这个妖精远了一点。 “你不会觉得我很放荡?我可不是这样的,我只有对你才这样,别的丑男人,我亲手杀了好多,也不会觉得可惜。” 李文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完颜红那双嫩嫩的小手,他注意到了这双小手手指上一些特定的位置,有磨出来的老茧。 这娘们儿没开玩笑。 她是真的会握刀杀人的。 就好似,她先前身上穿着很厚重的铠甲,却好似穿着薄纱一样,对她的行动坐卧,没有半点影响。 “还是先说正事。” 李文轩把她贴过来的脸,又往边上推了推。 完颜红嘀咕了一声真是无趣,这才道:“简单点来说,就是用鹰愁涧那条路做走私的商道,武国出产的茶叶、盐巴、瓷器、陶器,在草原上都是稀缺货色。” “同样,金国那边的皮毛、肉干,在草原上也是稀缺货,至于你敢不敢玩大点的,贩卖一些铁器?那就看你的口味了。” “别着急生气,我们可以贩卖制作强弓硬弩所需的蹄筋给你们,军用物资,也并非是不可以互通有无的。” 李文轩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小姐姐,真是觉得奇了怪了。 他不是个蠢货,能感觉得出来完颜红说的话,是很认真的。 “你到底是打仗,还是做生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是个大洋马啊 “你还年轻,你不懂,打仗和做生意,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 檀口中带着几分轻微酒气的挑逗气息,扑打在李文轩脸上。 李文轩单手一挥,擒拿住了完颜红的双臂,直接将她整个人粗暴地按在了椅子上。 “能不能好好说话?不发骚,就不会说话了?嗯?” “疼疼疼——” 完颜红顿时楚楚可怜地求饶了起来。 李文轩松开她后,还不忘记凶巴巴地在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啪!” “啊——” 完颜红被打得惨叫一声,整个人红着脸坐好,但却忍不住伸手去揉屁股,惨兮兮地看着李文轩,耷拉着脑袋道: “生意是真的,想给你生娃,也是真的——” 李文轩真觉得自己的脑阔疼。 “先不说生娃的事。” “那当然,阿郎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这叫夫唱妇随。” 完颜红感受着嫩臀上被李文轩抽了一巴掌后的异样舒服感觉,不知为何,虽然疼,可竟然越发有些渴望起来。 “先把金兵的情况告诉我。” “我已经说了啊,金兵如果还要继续进攻,一定会送战书过来的。” 完颜红笑着道。 李文轩眼睛一眯:“他们的人数,真就如你所说?” “难道还真要打国战不成?” 完颜红端起酒来,大饮了一口。 “这种算不得很严重,最多就是后边斗阵罢了。” “斗阵?” 李文轩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个新词。 “你不知道?” 完颜红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摇头:“第一次听说。” “这不应该啊!”完颜红摇摇头,浓黑的长发下,那张白得有些吓人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抹怪笑: “先前,武国这边已经出动不少人和金国斗阵,这次应该是两千人规模的战斗,直到把对方所有的人消灭,以此决定胜利!” “斗阵!” 李文轩心头豁然开朗起来,说的原来是这个。 “知道了,我这次提兵北上,就是为了斗阵做准备的,但到了狼山口后,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你要参加斗阵?”完颜红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李文轩。 “大概率是这样。”李文轩点头,神色有些笃定。 “这可不行,双边的人都要死光了才算结束。”完颜红摇头:“你不清楚斗阵,这种战斗办法,对于打压对方的军心士气,有着非常可怕的作用。” “先前灭渤海国的时候,采用的是五百人斗阵的办法,两军阵前,各自出五百人斗阵,打了几场下来,渤海国那边的阵脚自己溃败了,这办法全军上下的人,又爱又恨。” “主子,唐将军派人过来请您,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找你商量。” 完颜红一听,立刻笑着道:“一定是金兵的战书到了,你不信就过去看,我对这群人非常了解,不会猜错的。” 李文轩看着完颜红这种充满了异族感觉的脸,冲着屋外的疯驴子提高声音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现在外边等着。” “是!” 脚步声远去。 李文轩重新打量了一下完颜红:“你是哪里的人?我指得是,你祖上?” “我们是从遥远的西方打过来的东征军,在西域和金国人开战后落败,我的祖父就归顺了金国,带领金国的兵马彻底击败并消灭了东征军,这才被册封为异姓王,赐给完颜姓氏的。” 李文轩懂了! 这他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外啊! 难怪这小姐姐看起来会那么白,这基因里就是个白色人种啊! “我说要给你生十个儿子,可不是虚幻之言,你就不要想着把我送回去了。” 完颜红往后边的椅子上仰面靠着,脸上带着几分饮酒后的迷离红晕,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嘴里又嘟囔了一句疯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这大洋马……换了个世界后,还是这么主动啊! 屋子里,完颜红得意的大笑声传了出来。 那种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俘虏该有的模样。 就好似,这会儿占了大便宜的人也不是李文轩,而是她一样。 李文轩看着边上的守卫道:“她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在第一时间上报与我。” “是!将军!” 甲士抱拳一礼。 李文轩点了下头,这才快步往关口城楼走了去。 他到的时候,唐奇、赵关系、毛雷三将,还有一个文官模样,年岁约莫五十上下的人,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哎,李将军到了,苏郡守,这位便是李将军。” 唐奇笑呵呵地给李文轩介绍了起来。 “李将军,这位是北地郡的郡守苏文熊,苏大人!” 李文轩尚未说话,这苏文熊便含笑着拱手一礼道:“李将军年轻有为,战功卓著,老朽半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英雄啊!” “苏大人过誉了,你为帝国坐镇北地,方才是真豪杰!” 李文轩心里想着日后的走私生意,就在这苏文熊的眼皮子底下,少不得要多和此人亲近一二才是。 言谈举止便不由自主地变得亲近了些许。 不曾想,那苏文熊又道:“我与曹子建有书信往来,知晓大人此前为黄金楼的出身,更是读过大人写的诗作,其中两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老朽惊为天人,未曾想过,李将军竟然是文武双全的好栋梁啊!” 李文轩感受着这郡守对自己的热情,便知道对方显然是个偏爱诗词的人。 哎,这就太好办了。 弘扬传统文化,真是每一个穿越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苏郡守过誉了……”李文轩又适当地谦虚了起来。 “这哪里是过誉——” 李文轩一看对方要长篇大论起来,便立刻将目光看向了唐奇。 唐奇会意,立刻走上前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苏郡守,咱们现在还是先说防备金人的事情,别的事情往后再说如何?” 这苏郡守忙点头道:“哎,这话对,先要解决金兵的事情,老夫这次过来,带过来了两万郡兵,外加十万石的粮草,以及各种军备物资,这边已经提前列了一个清单,诸位将军请先过目。” 说话之间,苏文熊就从衣袖中取出来了一个小本子,转身交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很想说,这里名义上的主将,并不是自己,而是唐大公子的。 可人家都已经递过来了,自然不好拒绝。 展开看了几眼后,李文轩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有这些物资在,后顾之忧尽除,倒是可以好好和金人放手打一场了。” 随后,他将手中记录了各种物资的小本子,交给了唐奇等人互相传看。 众人看后,也是一个个称赞不已,觉得有了这些物资之后,整个狼山关必定是坚固如山,不可摧折。 李文轩则是看出来了,这个郡守,一直都想拉着自己深入了解一番,对于打仗的事情,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的样子。 于是,他又向着唐奇使了一个眼色。 唐奇立刻懂了李文轩这个眼神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毛雷,你领着人去查看一下各项物资,确认无误后,就登记入库。” 在场的几人,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的? 不敢说全是心眼子,但没有心眼子,只知道喊打喊杀的人,肯定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苏文熊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了起来。 这几个意思? 难道是说,怕自己送来的物资有问题?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国使臣到 感受着苏郡守忽然投来的询问目光,李文轩也有点傻眼了。 他很想说,自己这个眼神不是这个意思的。 可是,毛雷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个就没多大意义。 嗯——主要是苏郡守没看到自己朝着唐大公子使眼色的这个动作。 “报——城关下来了金兵使臣,手持节杖,声称想要求见我军主将。” 唐奇下意识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看了一眼唐奇。 唐奇眉头一皱,又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只好瞪了他一眼,“而今金兵谁人不知白袍猛将?当然不是你见了!” 这句话是无声的,但唐大公子听到了。 “对方来了多少人?”唐奇问道。 军士道:“一人一马,手持节杖,声称有战书送来。” “真是个没胆的。”唐奇看向诸将,哈哈笑道:“诸位将军,就随我上城楼,见一见这金兵使臣!” “请!” 众人起身拱手,异口同声道。 “请!” 唐奇微微颔首,眼睛却悄然瞟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心说你他娘看我干嘛啊? 老子给你个眼神,是想让你找别的借口,先挡一挡苏郡守,又不是不和他深入了解。 结果你现在给我一个眼神,让我先招呼着他下去? 你不懂我的眼神是吧? 哟! 那可真巧了。 我也不懂你的眼神。 “苏郡守,我们一起去见见这金国使臣。” “老朽正有此意。” 苏郡守觉得这李将军,真是越看越顺眼。 反而是这个唐将军,似乎好像对自己颇有敌意的样子啊! 唐奇表情微微有些异样,老李,自己给你的那个眼神,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唐奇的“眼语”,李文轩同样以眼语回击。 “咋回事儿啊?你那个眼神,不是这个意思啊?” 唐奇:…… 众人上了城楼,果真得见城外一金国骑兵,手持节杖,一人单马,立在死尸遍地的关下。 唐奇看了一眼李文轩。 李文轩心里有点无语,但还是振臂下令道:“把这人带进来。” “得令!” 须臾时间后,城门缓缓打开,那城门轴子转动时候,艰涩刺耳的声音,叫人听得很是不舒服。 “老实点,进来!” 一群甲士骑着马走出关口外,对着那一人单马的金人使臣大声喝道。 城楼瞭望台上的武军,则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生怕金国不讲武德,在这个时候忽然冲杀过来。 “有劳!” 那金兵使臣显然承受着极大的内心压力,马背上横架住节杖后,拱手行了一礼。 对此,武军这边的骑兵,则充满了不屑之色,只是用眼神催促着他快些走。 上了城楼,唐奇等人已经分好座次。 金国使臣行礼过后,便道:“小人奉命前来出使,此处是我家将军的战书,还请将军大人过目!” “呈上来。” 唐奇道。 边上一个白袍军士立刻走上前去,将这书信取了过来,呈给唐奇。 唐奇当初拆开看了几眼后,便不屑地笑道:“要斗阵就斗阵,要攻城就攻城,我大武国的儿郎,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只管回去告诉完颜破军,不管他要怎么玩,我都在这里等着他!” 军士见唐奇虽然生气,但并无杀他的念头,心里大大放松,抱拳一礼:“多谢唐将军不杀之恩!” “嗯?你还不滚?” 唐奇见此人说完这话后,还站在原地左右张望,顿时不满地斥道。 其余白袍军士,也都纷纷按住腰间战刀的刀把子,凶恶地看向这金兵使臣。 金兵使臣吓得脸色大变,忙开口解释:“将军息怒,不知此处可有一位唤作李彪的将军在?” 唐奇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文轩,找你的啊? 李文轩抬眼看向面无血色的金兵使臣:“我便是李彪,你找我何事?” “李将军在上,我家将军有一封书信,嘱托小人单独转交给您!” 说话之间,金兵使臣又从身上摸出来了一封书信。 李文轩眉头微微一皱,扫了一眼身边的疯驴子。 疯驴子快步走上前去,将书信取了过来。 李文轩同样当场查看了起来,只是看了几眼后,他的神色就有点不镇定了,下意识一把捏皱了书信,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往前一倾斜地寒声问道: “此人现下如何了?” 军国使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声音有点发颤:“李将军且放心,我家将军说了,只要你把他要的人送回来,我们自然会安然将这位夫人送还回来,这位夫人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李文轩眉毛一挑:“明天这个时候,互相换人!” “小人一定把李将军的话,转告我家将军!” 李文轩见对方吓得都快原地裂开,便身体往后一靠,不打算为难这个小兵,他挥了下手: “滚吧!” “多谢将军大恩!” 金兵使臣如蒙大赦,又朝着唐奇拱手一拜,这才哆哆嗦嗦地往城楼门外快步走去,在白袍军士的监视下,下了城墙后,送出关口外。 只是一眨眼工夫,这金兵使臣就已经骑着马跑得没影了。 “李将军,不知……” 苏郡守好奇地拱手询问起来先前的事情。 李文轩抱拳一礼:“苏郡守,此事牵涉到我东厂的一些隐秘,实在是不方便细说,我看你这一路走来,也挺累的,我这边安排人伺候你去休息如何?” “哦?东厂的事情啊!” 苏郡守一听,一张老脸吓得比先前那金国使臣还苍白,忙拱手道:“老夫确实挺累的,就先告辞,去休息了,若有什么事情,李将军只管差人过来只会一声,老夫便过来听候差遣。” “岂敢。”李文轩拱手一礼道。 按照武国的官职体系,郡守是正三品的地方顶级大官儿,李文轩手里虽然有青金印绶这种正三品才有资格佩戴的玩意儿,但也只是能节制其一二,还管不到这郡守本人。 对方之所以如此给自己面前——李文轩也搞不动是为什么。 只是简单的将之归类为东厂的名声威慑所致。 看着苏文熊走远后,唐奇就忍不住问道:“老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李文轩也不避讳边上的曹彬和高晨二将,直白道:“诸位可还记得,此前耿忠诚牵涉到的杀良冒功案吗?” “这才过了几天,谁会记不得啊?”唐奇尴尬地笑了笑:“你就直说吧。” 李文轩点头道:“直说就是,杀良冒功案,除了狼山口之外,另有北关口、雁门山、青山城、得胜口四个地方,都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比骇然变色。 边军——都已经糜烂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一夜就让她怀上 李文轩将失色的几人看在眼中,复要说话。 曹彬和高晨两人立刻异口同声道:“若有差遣,将军只管吩咐就是,我等先暂且退下便是。” 说完这话,两人直接跑到远处…… “这两家伙——” 李文轩笑了笑。 唐奇伸手拍着墙垛子,紧张道:“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也不太想听你们东厂的事情……” “那你还真是必须得听了。” 李文轩哈哈笑着,但目光看着极远处灰扑扑的草原后,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东厂而今有四位千户,分别是我,楼晚西、齐万升,还有宋玺。” “宋玺负责青山城,得胜口两处的案子,青山城挨着我们狼山口近一点,此处的镇守武将叶铭的夫人,是齐万升的小姨子……” 李文轩语气停顿了一下,看着唐奇笑道:“京城这边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吧?” “这我哪清楚啊?”唐奇哭笑不得:“你们不会是三个千户一合计,准备保下齐万升的连襟?” “这可是杀头的活儿,谁敢?”李文轩挑眉怪笑一声:“叶铭这厮是活不成,但他的夫人,是昔年山海关之战时,御林军统领。” “这位统领大人为了保护陛下战死疆场,只留下两个遗孤,便是齐万升的夫人和他的小姨子,上头下了密诏,叶铭死不足惜,但这小姨子得保全下来。” “这对于宋千户而言,应该不难吧?” 唐大公子有点不懂了。 东厂干活儿,素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就好比拿下耿忠诚这过程一样,看似危险,实则真没什么挑战性可言。 “确实不难,可叶铭就跟耿忠诚一样,提前得到了风声,宋玺刚到的时候,他也准备杀了宋玺,就开关迎接金兵入城,没想到宋玺的动作更快,先他一步动手。” “叶铭见状,立刻带着身边百十来个亲信,还有他的夫人外逃,不曾想这些亲信跟着他到了关外草原上后,才知道是要去投靠金人,两边起了内讧,互相砍死了几十人后……” 李文轩冷笑连连:“叶铭身受重伤,还没到金人那边,就已经死了,他的夫人就被金兵掳走,也不知道那边是如何知道,东厂想要保下这个小姨子的……” 他把书信给唐奇看。 唐奇连忙摆手:“这我就不看了,你就说我们现在怎么做吧?” “鹰愁涧黑水塘一战,我俘虏了个女的,完颜破军要我用这个女的换小姨子……还有,西路军来了一个新的统率,携带一万精兵到了,说是与我们定下六日之内,破关杀将的约定。” “换句话来说,外边,一个新的征西军大将,外加两万金国精锐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咱们拿什么挡?” “朝廷的援兵,半个月时间,总可以赶到……” “人家明天就要和我们打了。”李文轩道:“你去城外说个情,等我们的禁军到了,他们在和我们打?” “老李,你这简直就是地狱笑话。”唐奇尴尬地挠头:“那小姨子呢?你还换不换?” “换,就是不知道意义大不大。”李文轩满脸沉吟之色:“老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不会是想让以二换一?” 唐奇吃惊地看着李文轩,见李文轩有些不解这是何意,便直白地说道: “你有把握,一晚上,就让那妮子怀上了?” 李文轩:…… 这家伙,真是什么东西都能想到男女那点破事儿上去啊? “咦?你的脸怎么黑了?” 唐奇惊讶道。 李文轩黑着脸道:“我的意思是说,金兵可以从鹰愁涧黑水塘摸过来,准备偷袭我们,我们有没有可能,也从这条小路摸过去,偷袭他们呢?” “老李,不是哥哥说你异想天开,咱们要是正面战场干得过金兵,直接从关口这里杀出去不就行了,又何必走小路呢?” 唐奇惆怅地拍了拍城墙垛子:“你说,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咱们武国的兵,咋就这么不行呢?” “你自己先惆怅着,我去把这事儿办了。” 李文轩转身往城楼下走去。 唐奇追了上去:“别着急啊,哪有这白日宣淫的?” 李文轩的脸更黑了…… “这新来的两万郡兵,还有三镇的五千乡兵,咱们都去看看,若是能从这些人里边,挑选出精壮,也可以挡一阵子,否则的话,把我们手里的人都打光了,那可就真撑不到禁军到了。” 李文轩本想拒绝的,这郡兵能有个锤子的精锐。 可唐奇也不算是浪得虚名之人,稍微一想,这话也有点道理,两人便一起下了城楼,往郡兵和乡兵军营驻扎的地方走了去。 两人到了军营外,也没有表明身份,只是让疯驴子亮了他自个儿的令牌,说是过来代替将军巡营,不用任何将官陪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军营内,很稀松平常,甚至感受不到半点大战一触即发前的压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搞团建呢! 甚至,李文轩和唐奇走到一处千夫长的军营外,还听到里边有人在赌钱。 “他娘的——” 唐奇骂了一句,按着刀柄就要冲进去。 李文轩一把扯住了他,朝着中军大营的方向指了指。 “你的意思,是让这边的领军将领来管?”唐奇想了想,点头道:“这也是个稳妥办法……” “不,我的意思是,把头砍下来,然后提着去见这边的领军将军,如果领军将军也在赌钱吃酒,那就一并剁了。” 唐奇眼角猛地一跳,自己最多就是喝骂鞭挞他们一顿罢了。 你直接就要把脑袋砍了? 你可真是个活阎王啊! 李文轩指着左右道:“我们这一路走进来,你也都看到了,这郡兵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按照常理来说,这都可以算作精锐——当然我也看到,他们只有百将级别以上的,才披铠甲。” “但实际上,应该是军纪过于散漫,总觉得自己是郡兵,真打仗,那也只是作为辅兵,等禁军上的。” “长此以往下来,郡兵、乡兵,都彻底变成了民兵,这不是他们本身不行,而是他们的思想出了问题。” “咳咳咳——” 唐奇低声咳嗽:“也不能这么说,禁军的军饷比他们高,禁军的训练比他们多……” “而且,这些郡兵、乡兵,一年只有农闲的时候,才被召集起来练兵的,军饷也经常空缺,这些问题在我武国都是由来已久的。” “问题是有很多,但你可曾考虑过另外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李文轩一脸沉思之色。 这时候,帐篷里的千户似乎是赢了钱,那猖狂的笑声里,充满了疯狂之色。 “什么问题啊?这小子都赢钱了。”唐奇在搓手,显然也是喜欢赌钱的,不过他却懂得克制。 “他们现在保卫的,可是他们的家乡。” “金兵一旦冲破狼山口,会烧毁他们的房屋,抢走他们的财富,奸污他们的妻女姊妹,杀死他们本人后,还要指着尸体,用鄙夷的口气对身边的人说:瞧,这就是武人。” “操操操——”唐奇伸手胡乱地挠着头,“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要忍不住去和金人搏命了,这天下但凡是有点血性尚存的人,谁能受得了这般言语相激?”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杀人立威 “这可未必,有的人总觉得覆巢之下,能有完卵,所以我们做这些之前,需要先守规矩。” 李文轩摇头道,眼里满是漠然之色。 “老李,都这会儿了,还守什么规矩啊?直接干他娘的!” 唐奇猩红着眼睛,显然是被李文轩那番话完全将他的狠劲儿,都激发了出来。 “按照军规,聚众赌博,该当何罪?” 李文轩挑眉看向边上的疯驴子。 因为他不知道…… 疯驴子满脸怒容,抱拳道:“依照我大武国军规,临战聚众赌博,当斩首传视三军,除此之外,其三代亲族,皆不得从军入仕。” 李文轩转头看向杀气冲天的唐奇,脸上带着狞色:“这就是我说的规矩!” “明白了!” 唐奇翻身下马,身边十余个护卫按住刀柄,簇拥着他走进了这千户的帐篷内。 帐篷内生了火,数个火盆摆放在一边上。 除此之外,还有穿在架子上的烤全羊。 一个火头军模样的人,正耐心地烤着羊肉,也是第一个注意到走进来的唐奇等人。 边上则是为了七八个的壮汉,无一人着甲,围着一张大木桌,正在掷骰子,赌大小,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堆碎银子。 这几人玩得正开心,咋咋呼呼,叫得欢快,甚至还有人倒了酒,完全就没注意到有生人走了进来。 反而是那个负责烤羊的火头军,看着黑乌乌一大群身披铁甲的人走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 在这些郡兵眼中,但凡是披甲的军士,都是百户以上的,不是百户以上的官,那就是边军,或者是禁军这边,身份不低的人。 “这几位爷——” 火头军站起身来,躬身堆笑,要打招呼。 唐奇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坐下,不关你的事。” 火头军缩着脖子,立刻坐了下去,直接捂着耳朵,缩成一团。 “依照我大武国军规,临战之际,聚众赌博,当斩!” 唐奇爆喝一声,手中的腰刀顺势就拔了出来,朝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人后腰上猛斩了过去。 搞笑的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这群赌博的人,居然都还没发现危险已经逼近。 “噗——” 唐奇恨极,一刀过去,几乎把这人半个腰杆子斩断。 浓郁的鲜血混杂着内脏肠子,瞬间洒了一地。 那千夫长惊叫着回过神来,一边后退去摸刀,一边大叫道:“将军是我姐夫,你是哪里来的执法队?不识得我吗?” 回应他的,是闪烁的刀光。 数个亲卫挥刀砍死这千夫长,直接把人头割了下来提在手中。 唐奇抖了一下手中长刀上的血,无视了这个帐篷内冲天的血腥气味。 转过身去,扫了一眼那火头军:“找几个人,把这烤好的羊,送到城楼上,给兄弟分了!” 他指着那胸腔正在喷血的无头尸体,冷冷道:“这等腌臜泼才,有什么资格吃烤全羊?” “是——” 火头军的声音带着哭腔,全然是被吓的。 他们这等郡兵,有的连杀人的场面都没见过。 这火头军算好的,没有当场吐出来。 端坐在马背上的李文轩,看到唐奇领着浑身染血的亲卫大步走出后,多看了一眼那血糊糊的人头,便一扯缰绳,朝着中军大帐快速奔走了过去。 大帐内,两个武将模样的人正剑拔弩张地说着些什么。 “邹阳,你那小舅子带头在军中赌钱吃酒,败坏军纪,还打了执法队的人,这件事情,你怎么都要给个说法吧?” “说法?陈建业,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走了运,打死了一头病虎,这才捞了个副将的位置,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那陈建业身高九尺有余,身披赤色铠甲,端的是威风凛凛,气概不凡。 听得邹阳如此说,却也不动怒,只是冷言道:“我今日特意过来告知你一声,如果你小舅子还是不改,明日我亲领执法队,依照军规处置,砍了你小舅子的头,你可别怨我!” “你动他一个试试看!”邹阳大怒道:“老子不妨与你说,老子照样在军队里吃酒赌钱,咱们只是郡兵,你真以为,会轮到我们上战场?前边自然有京城里来的老爷们顶着,轮得到你我上?” 陈建业冷冷道:“当兵吃粮,就该为国家效死疆场,金人冒犯我大武天威,我等脚下的土地,何处不是故乡之土?我等不站出来保护,谁站出来保护?” “邹阳,你明个儿还是冥顽不灵的话,别说你小舅子,我看就是你,我也照样军法从事!” “哈哈哈——真是给你脸了啊?”邹阳哈哈大笑道:“老子明天就在这里摆一顿酒,叫上我小舅子,一起来这里赌钱吃肉,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砍了我和我小舅子的头!” “你这是在找死!” 陈建业一双虎目煞气大作,狰狞地盯着邹阳。 邹阳也是丝毫不惧地和陈建业对视着,剑拔弩张的气息,瞬间充斥在整个军营内。 这中军大帐中,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了起来。 “有点意思。” 这时候,安静异常的大帐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声。 “谁在外边?” 邹阳猛然扭头怒喝道。 “大武讨逆将军李彪,我受皇帝陛下赐予青金印绶,节制边军,便是苏文熊也要受我节制,此处我来不得吗?” 一个身披玄甲,左右两边各自挎着长刀阔剑的英武将军大步走进帐篷。 在他身边,黑压压跟了一大片的披甲军士。 这些军士个个神色凶狠,更有甚至,铠甲上已经染了腥味冲天的人学! 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李将军,你这是何意?” 邹阳有点底气不足。 “没什么意思,过来送你一家团聚。” 李文轩径直走到主座上坐下,冷漠地看了一眼邹阳。 唐奇身边的一个亲卫走到众人前头,将手中那一颗血糊糊的人头往地上一掼。 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邹阳脚边上。 邹阳正在疑惑这是谁的脑袋之际,便看到那人头正脸朝上,死灰色的脸上,满是惊恐和不甘。 “啊?天杀的!你们竟然真的砍了我小舅子的头!” 唐奇缓缓拔出刀来,狞笑道:“老子今天还要砍你的头!” 话音落下,他身边的甲士顿时蜂拥而上,纷纷拔刀围住了邹阳。 “我是郡守大人亲自任命的郡兵将军,我看谁敢杀我!” 邹阳吓得浑身发抖,不住后退,搬出郡守来,希望能吓住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甲兵。 李文轩看了一眼那身形高大魁梧的陈建业,忽然动了点别样的心思,他缓缓抬起手来,示意众甲士暂且不要动手。 “陈建业?” 听到李文轩叫自己,同样被众人一拥而入,丢下邹阳小舅子脑袋吓得不轻陈建业忙往前一跨步,抱拳大声道: “末将在!” “是非曲直,本将已经弄清楚,邹阳无视军法,按律当斩,现在——” “铮——” 李文轩一把抽出冬雷刀,抬手掷出,“呛”的一声,插在陈建业跟前,雪亮的刀身瞬间照亮了陈建业的脸。 “本将命令你来执行军法,即刻斩了邹阳!”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异世界版本的武松? 陈建业虎目一沉,下意识地握住冬雷刀刀柄,缓缓拔起重刀的同时,眼中充满错愕和震惊之色地看向了邹阳。 邹阳脸上皮肉吓得疯狂颤抖,不住后退,以至于后背都撞到了帐篷内用作支撑的木杆,这才悚然停下脚步。 “陈……陈将军,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邹阳,你我认识多日,你一直诽谤我打的不过是一头病虎,卖了屁股,才做到了这个副将的位置上,今日我给你机会,先让你三招。” 陈建业那双腥红如血的眸子,盯上了邹阳:“出招吧!” “干你娘!真给你脸了不是?” 邹阳被逼到绝境,恶向胆边生,大声怒吼着拔刀就朝着陈建业脑门劈了过去。 陈建业身形一闪,邹阳瞬间扑了个空,甚至都不知道陈建业已经到了他身后。 “我在这里。” 陈建业面无表情地拍了一下邹阳的后背。 邹阳惶恐地抽刀往身后劈了过去。 却依旧不见陈建业的身影,就好似此一刻,陈建业变成了一个幽魂厉鬼,完全没有了实体,随时都会隐身一样。 “啊——” 邹阳已经吓得惊恐喊叫了。 他挥刀乱砍,飞速转身,却依旧寻不到陈建业的身影。 直到他不知道胡乱挥砍了多少刀,满头大汗的时候,一张冰冷的人脸,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及到一起。 陈建业脸上带着讥嘲的冷蔑。 “邹阳,莫说三招,而今三十招都过去了,现在你吃我一刀如何?” 邹阳几乎被这一幕当场吓死,恐慌地喊叫着往后边撤步。 陈建业站在原地,身姿笔挺,完全就没有趁此机会出手的样子,而是等着邹阳恢复神智后,怒喊着再一次持刀劈了过来的一瞬间,才后发先至。 “铮——” 冬雷刀为绝世宝刀,一刀斩过,瞬间就将邹阳手中的战刀破开,在一片火星乱飞中变成两截。 “噗——” 大好的人头,也被这一刀斩落! 无头的尸体扑倒在地上,脖颈上泉涌的鲜血喷灌而出,直接将军帐内都染得一片血红。 此一刻,大帐内除了那鲜血喷涌的声音外,其余的,都变得静悄悄的。 陈建业单手抓起邹阳的头颅,转身抖了一下冬雷刀,上边的血水瞬间哗哗落下。 他很错愕,这口宝刀的奇珍程度,远超所想。 简直是杀人不沾血啊! “末将幸不辱命,奉还宝刀于将军!” 陈建业单膝跪下,一手抓着人头,一手提刀奉还给李文轩。 李文轩单手接过长刀,插入刀鞘中,目露赞许之色地看着低头奉上人头的陈建业。 就其目前表现出来的本事,若是单对单的话,李文轩也没有把握能胜得过。 没想到啊! 这谁都不看好的郡兵里边,还真是叫自己捡到了一个大宝贝了啊! 打虎英雄? 病虎? 能打死老虎的,这都已经算是非正常人类的范畴了。 异世界的武松? 李文轩笑了笑,将那满脸惊恐的人头提在手中看了看,丝毫不惧上边冲天的血腥气味。 “找根竹竿挑着,传视三军,重申军纪,谁敢违背军规军纪,这就是下场!” “得令!” 疯驴子单膝跪下,捧过人头,领着一群人退下。 李文轩这才看向陈建业,但并没有叫对方起来。 “先前听着邹阳说,你打死了老虎?” “回将军的话,小人家乡边上有猛虎为祸一番,小人趁着其与一头黑熊争夺领地受伤后,出手将之杀死的,故而虽有打虎英雄之美名传颂,却也总被人私下调侃为打了病虎,换了官位。” “老虎就是老虎,哪来什么病虎?” 李文轩眉毛一挑,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我今令你为将,执掌郡兵,你可能胜任此职?” 闻得此言,陈建业激动万分。 “将军如此信任下官,下官岂敢不用心尽力?” 李文轩道:“你有句话说得很好,我等脚下的土地,何处不是故乡之土?我等不站出来保护,谁站出来保护?” 陈建业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李文轩,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 “所以,本官需要你清楚一点,郡兵此番驻扎在狼山口,可不是过来凑个热闹那么简单,是真要上战场,与金人搏命的!” 陈建业慨然抱拳道:“只等将军一声令下,纵刀山火海,末将也绝不推辞。” “很好!” 李文轩从腰间摸出来一个讨逆将军令牌,递到了陈建业面前:“从现在起,你受命于本将,持此令整顿郡兵,谁敢不从,斩立决。” “喏!” 陈建业双手碰过令牌,激动得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起来吧!” 李文轩直到这个时候,方才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请将军放心,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末将一定把这两万郡兵,都彻底整顿好!” 陈建业激动得说道。 李文轩道:“我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一群能跟着我上战场嗷嗷杀人的虎狼,而不要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 “是!” 陈建业用力点头,目送着李文轩等人走出血糊糊的军帐。 他捏着手中的破虏将军令,好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做梦。 是真的! 那该死的邹阳丢了脑袋,尸体流的血都还没流光。 大帐内,刺鼻的血腥气味冲天。 “来人!” 陈建业虎步走出大帐,双眼中充斥着慑人的光芒。 李文轩和唐奇尚未走出军营,就已经听到了陈建业擂鼓召集全军的声音。 “老李,你可真是了不得啊,刚刚那番话,那番动作,完全就像是一个在军中厮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一样,陈建业这厮,是个将才!” 唐奇忍不住开口道,兴奋的模样,好似先前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一样。 “何止是将才?”李文轩道:“此人能在混乱的场面,做出正确的选择,胆略过人,武功更是过人,若有人栽培一二,未必不能成为一军主将。” 唐奇听出来了李文轩这是在暗示他,可以将此人推举给他父亲,表奏皇帝。 “这可不行。” 唐奇立刻摇头。 “推举人才有错?”李文轩怪笑一声。 “推举人才当然没错,但我父亲是属于北大营禁军体系的人,他一个朝廷上的上将,主动推举边关镇守将军,会遭人病诟的。” 李文轩一听,稍微一想,这还真是啊! 唐奇摇头道:“就看这厮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否立功了,若是能立功,凭他自己的本事混到这镇守武将上,那才叫好汉呢!” “倒是——” 他看着李文轩笑了笑。 “你都没和苏文熊打声招呼,就把他的大将斩了,这……” “我有陛下授予的青金印绶,可号令边军,节制一切大小官员,这邹阳在军中如此玩忽职守,无视军规军纪,不问罪他苏文熊就是好的了。” 李文轩相当不爽地说道:“我现在便去见他,明说此事,他若是敢有微词,我立刻就以东厂的名义,先拿了他再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比之崔元海如何? 唐奇咕嘟一声咽下口水,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你东厂是真的牛批,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莫说一郡郡守见了你害怕,就是六部尚书见了你东厂的千户,腿也会打哆嗦的。” “行了,别扯这么些没用的,你先去巡营,我先去见过苏文熊,稍后晚些时候,我也去巡营。” 李文轩抬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这大半日的时间,狼山关算是发生了不少的大事了。 “苏文熊带来的酒肉,肉让兄弟们管够,至于酒水……可以稍微分发一些下去,不得饮醉了,虽然金人下战书说明日攻城,但兵者诡道也,万一他们今天晚上来夜袭,也是大有可能的。” “好一个兵者诡道也!”唐奇听得眼前一亮,“老李,没想到你还是个懂兵法的。” “嗯——随口胡扯的。”李文轩催促道:“快去巡营。” “哈哈哈……好!”唐奇扯着马缰绳:“不过,你日后若是修成兵法,可不要忘记,先让兄弟看看?” “那是自然!” 李文轩心说,孙子兵法自己还是挺熟悉的。 可惜自己不是个爱人前显圣的,否则那可真是能狠狠地显圣了。 来到苏文熊下榻的地方,李文轩远远地就听到有弹琵琶的声音传来。 疯驴子这会儿也赶了过来,听着这声音,他脸上带着点错愕之色,又看李文轩面有不虞之色,便立刻阴阳了起来: “爷,没想到这郡守大人,雅兴不低啊!” 李文轩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了身边的亲卫:“他用人失察,但此刻大战在即,若是说得好听,便不计较,若是说不好听……” 他回头看了一眼疯驴子等人:“无须我说什么了吧?” “那可不,东厂办案,无关人员退避这话,我都喊了有些年头了!” 疯驴子兴奋得直搓手。 李文轩被他的模样逗乐,便示意边上的亲卫上前去通报。 没撕破脸皮之前,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苏老头此番过来,所携带的物资丰沛,足可以让边军将士顿顿吃肉,喝点小酒。 就是兵器铠甲这块儿,武国朝廷的控制很严苛,非京都不可出铠甲,违背制度者,都以谋反罪论处。 否则的话,北地郡一郡之地的库房内,不讲说能凑出一万铠甲,几千副铠甲,却还是怎么都能拿出来的。 然而实际上,却只是这两万人中的百夫长及其以上的将官,才有铠甲穿…… 亲卫通报之后,苏文熊的随从不敢怠慢,立刻走了进去通报。 琵琶声停下,苏文熊亲自外出迎接李文轩。 “李将军快快请进来,都是我这些下人不懂事,把你晾在外边,该罚!” 说话之间,苏文熊扭头看向那两个守门的护卫,神色不满道:“稍后,自个儿去领鞭子去。” “是!” 两个护卫面色难堪,但不敢反驳什么。 李文轩微微一笑:“通报一声,乃是他们职责所在,苏郡守何至于惩罚身边亲近之人,免了吧?” “哎,还是李将军宽宏大量。”苏文熊回头笑看两人:“还不谢过李将军?” 两个护卫心头欢喜,忙跪下谢礼。 李文轩摆了下手,并不放在心上,和苏文熊并肩走进这出院落。 这才看到先前是苏文熊自个儿煮酒弹奏琵琶。 玉壶放在小火炉上,边上摆放着一副价值不菲的玉石月光杯。 细看之下,李文轩都吃了一惊。 这他娘喝的还是葡萄果酒! 真是没看出来,苏大人竟然还是个文艺老青年啊? 这老登儿,挺会玩啊! 苏文熊热情地邀请李文轩落座,边上立刻就有仆人伺候着给李文轩倒了一杯热酒。 李文轩没有动那玉石月光杯,开门见山道:“苏大人,先前我和唐将军去了郡兵军营。” “哦?那些郡兵军纪散漫,若李将军见了什么,切莫动怒,不值当,我敬将军一杯!” 苏文熊脸上含笑,但心里却隐约感觉到有事发生了。 李文轩端起酒杯示意,接着说道:“你那领军将军邹阳目无军纪,纵容妻弟在军中聚众赌博,其本人亦是如此,为我与唐将军军法从事了。” 此言一出,苏文熊送到嘴边上的酒杯瞬间脱手,“啪嗒”一声砸落到了桌面上。 也亏得那玉杯质地精良,方才没有摔碎。 他震惊地看着李文轩:“你……你们把邹阳处斩了?” 李文轩点头道:“依照我大武军法,斩立决了。” “哎呀呀,李将军,你有所不知啊,这个邹阳在朝廷里有些关系,他的兄长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得意门生……” 李文轩直接抬起手来,打断了苏文熊的话。 “苏大人,你觉得这个户部尚书的得意门生,比之于当初如日中天的兵部尚书崔元海,外加龙骧将军崔山岭、禁军副统领崔山岳如何?” “这自然是比不得啊!” 苏文熊有点茫然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道:“那你可知,这崔元海是谁扳倒的?” “听着朝廷里传来的消息,说的是贵东厂厂公亲自出手,才揪出崔贼的罪状,将崔氏一族这一棵苍天大树扳倒……呃?李将军,不知你为何发笑,莫不是老朽哪里说得不合适?” 边上的疯驴子往前一步,抱拳道:“禀郡守大人,崔氏一族乃是我家将军一手拿下的,对外宣称为我东厂厂公出手,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啊?” 苏文熊震惊得差点直接蹦起来。 李文轩看着苏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端起酒杯,愉快地喝了一口。 疯驴子接着道:“彼时,我家大人不过是区区一个东厂的掌刑百户,并非今日的掌刑千户,非是小人夸口,别说是户部尚书得意门生的弟弟,就是户部尚书本人,我家大人又有何惧?” “失敬了!失敬了!”苏文熊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眼前这位李将军的秘密报告了。 而今看来,京城的水,远比自己想的更深啊! 还是在地方上做官舒服! “老朽再敬将军一杯!” 李文轩颔首碰杯,接着道:“我看那陈建业颇有才干,临危受命,让他做了领军将军,当时情况情急,来不及先与苏大人商量,还请苏大人莫怪。” 苏文熊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还莫怪? 还商量? 李将军,你看自己够资格与您商量吗? “实不相瞒,这个陈建业本身就是一个将才,只是……”苏文熊也是个老练之人,摇头叹息道:“先前老朽因为怕开罪户部尚书那位高足,所以只能隐忍,终于等来了将军明正典刑,实在是心中大快,当满饮一杯庆祝才是。” 说话之间,这人就跟一个酒桶一样,又是满满一杯酒下肚。 李文轩真有点服了这个老油条…… 不过,甭管是老油条还是老王八蛋,人家这么给自己面子,自己当然不能做得太过分。 哦! 想起来,你喜欢诗词是吧? 李文轩伸手将放在一边上的琵琶抱在怀中,轻轻拨动了一下琵琶弦,满脸感慨道:“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哦?老朽洗耳恭听!” 苏文熊果真一副兴致大起,此前种种,瞬间消弭的模样。 “葡萄美酒月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白又丢了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沉浸在这首诗意境中的苏文熊猛然回过神来,这才错愕地发现,落座在自己对面的李将军,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只有一只琵琶,安静地靠在椅子上。 “天人也!能随口创作出来是如此诗作的人,当称为诗仙啊!” 李文轩若是听了这话,肯定会吐槽,苏大人嘴里的视线也恁不值钱了。 实际上,则完全是因为他仅仅是这般年纪,就已经写出这样的诗作来,震惊到了苏大人罢了。 苏大人匆匆找来纸笔,动作飞快地把李文轩这首诗写下,又是一番品鉴之后,忽然发现少了题目。 “大人,先前李将军离开之前,曾留下一句话,说是这首诗的题目,就取作狼山词。” 边上伺候着的仆人是个机灵的,立刻就上前一步禀报道。 “狼山词?” 苏大人满目惊讶地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到了诗文上,飞快地提笔写上,最后落下诗人的名字——“李彪”。 他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李将军这样一个有文采的人,为什么会取这样奇怪的名字呢? 不过,苏大人倒是清楚,李将军的父亲是当今的镇西将军,正二品的顶级武勋。 镇西将军名讳李虎,所谓之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莫非,李将军这名字的由来,便是如此么? 此刻,李文轩已经到了关押完颜红处,全然不知道,自己这随意取的名字,竟然叫这位郡守大人,多出来了如此多的无端猜测,甚至还做了一番引申义! “阿郎想我了?” 李文轩这边刚走进房门,就看着靠在藤椅上,盖了一张毯子,靠着火的完颜红,惬意地坐了起来,双臂高高举起捏着粉拳,舒展了个懒腰。 这懒腰舒展的时候,她又有意卖弄自己姣好的青春活力身材,好似刚成精的蛇妖。 李文轩冷漠地走上前,扯了一把椅子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完颜红,眼神冰冷道:“你骗我。” “啥?” 扭腰卖弄身材的完颜红听了这话,差点直接折了腰。 “什么我骗你?” “你还装?”李文轩冷冷道:“金国重新派了一个人,接任了完颜破军征西将军的官职,又在外边继续增兵一万。” “这不可能啊!”完颜红满眼吃惊:“完颜破军的官职是世袭下来的,金国朝廷完全就不可能派人代替他的位置,除非他自己上表请求皇帝更替的,否则断无此等可能。” “哦?是么?”李文轩不屑地笑着,将那写给自己的书信取了出来,丢到了完颜红怀里。 完颜红也不生气,一脸疑惑地拆开书信看了起来。 只是,刚看了几眼后,她脸上就满是错愕的神情。 “怎么?你还想狡辩不成?” 完颜红放下手中的书信,看着李文轩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具体的情况,确实是和我刚过来这边的时候不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跟一个小媳妇儿似的,站起来给李文轩斟茶。 李文轩端着茶,笑呵呵地看着完颜红:“嗯,你说,我就想看你怎么狡辩。” “阿郎,我这真不是狡辩。”完颜红认真道:“从这封书信的笔迹上来看,应该是我姑父的。” “你姑父?” “算辈分,是完颜破军的亲哥哥。”完颜红尴尬地笑着。 李文轩摆手道:“我对于你们那边的亲戚没什么感情,也没空听你讲什么家谱,明个儿就用你去换回那个女人。” “别啊!阿郎,我有办法,让我姑父直接就把人给你囫囵圆的送过来。” “什么办法?”李文轩道。 “第一个办法,我修书一封,送往关外金兵大营,让我姑父放人,但是这可能会让他误会,我是受了你的威胁才这么做的。” 李文轩笑了起来:“所以,你不会是想,让我现在放你回去,你说服你姑父把人换回来?” “我可真没这般想法,而且我一旦回去后,就回不来了。”完颜红咬了一下嘴唇,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李文轩道: “阿郎,这样可好?明个儿,你给我一套铠甲,让我穿在衣服里边,反正现在是大冬天的,也不会引人注意,等到两边交换人的时候,我就跟着那位姐姐一起往回跑如何?” 李文轩目中闪过一抹错愕之色:“你此言当真?” “你就空给我一副铠甲,我难道还能从这里杀出去不成?” 完颜红焦急道,生怕李文轩不给她铠甲,三两步走上前来,抱着李文轩,就朝他脸上小鸡啄米似的猛亲了好几口。 李文轩一时间被亲得愣住,直到嘴巴被袭击到了以后,这才猛地怪叫一声,一招擒拿手,瞬间按住了完颜红,怒声斥道: “妖女!尔敢!” “疼疼疼——表哥疼!” 李文轩猛然回过神来,自己差点捏断了完颜红的骨头,他缓缓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双眼凶恶地瞪着完颜红,怒声道: “在敢如此放肆,冒犯我,我绝不轻饶你!” 完颜红娇哼一声:“我可不怕,等到来日,人家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后,看你还对不对人家好……” 李文轩大感头疼:“罢了,明个儿再说!” 他本来想向着完颜红打听一下这个新来的征西将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可又担心完颜红欺骗自己。 若是她明天真的跟着那小少妇一起跑回关口上,说明她确实没骗自己,再问也不迟。 “那阿郎你晚上睡哪里,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这里?我的床又大又软!” “罢了!” 李文轩直接大步往门外走去,理都不理再理会这个疯妹子。 “爷,你脸上还有胭脂呢!” 刚走出房门,疯驴子迎了过来后,就嘻嘻笑着道。 李文轩错愕道:“她哪来的胭脂?” 再仔细一想,完颜红好像还化了淡妆? 草? 这是俘虏生活? “爷,您忘记了?您之前吩咐过外边守着的甲士,若是完颜红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的吗?” “我——” 李文轩一阵语塞,真想给自己两嘴巴子。 娘子啊娘子,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被人家给侵犯了,我连擒拿手都施展出来,就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操啊! 可是,这贞操还是没保住啊! “主公——” 这时候,一个虎卫快步走了过来。 疯驴子看主子正是烦闷,便迎了上去:“又有什么事情?莫不是金兵来攻了?” “这倒不是。”虎卫不知道驴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是大先生已经制作好了药浴,让小的来请主人回去跑药浴的。” “哦?准备好了?那快走!” 李文轩瞬间觉得所有的郁闷都烟消云散。 乌鬓云这药浴,对于恢复他的身体而言,简直有着夺天地造化般的功效! 这赵关系办事儿,真是够意思啊! 不敢说泡完这次药浴后,再战崔山岭,能叫其毫无还手之力,但绝对会比先前轻松许多。 虎卫看着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的主公,心下也不多想什么,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没有禀报,便立刻追了上去: “主公,还没完呢,青莲姑娘也有消息传回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家花那有野花香 健步如飞的李将军听闻此言,立刻快步折返了回来,关切地问道:“青莲的情况如何了?” 这般关心的模样,别说这虎卫给惊到了,就是边上的疯驴子,也是瞪大了眼睛。 都这样了,要是还说主子和青娘子是清白的—— 嘿! 那您猜怎么着? 我疯驴子都不疯了! “回禀主公,青莲姑娘一共联系到了五处山寨的人愿意出人,一共五百,号为赤心队,愿意听从主公的命令,和金人作战,青莲姑娘希望主公能派人前去收编。” 李文轩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答复,而是满脸沉思之色。 眼下和金国大战到了关键的时刻,万万容不得任何不可控的因素出现。 青莲的出发点是好的,可…… 这五个寨子的人,良莠不齐,到了此处能否听从军令都是两码事儿。 好家伙,你这给我帮忙,真是越帮越忙了啊! “主公?” 虎卫低声唤道。 李文轩道:“你将事情告知毛雷,问问他,所谓的赤心队这事情是否可靠……我的意思,不是青莲不可靠,而是这五个愿意出人的山寨,是否可靠?” “得令!” 虎卫立刻抱拳退下。 李文轩这边匆匆回到下榻之处,乌鬓云和宁璎儿两女立刻催促着让他脱衣服。 新的一批药材送达,忙着配比各种药材的两女,真是忙得头都来不及抬起来。 偶然间,乌鬓云扭头看了一眼将军大人后,顿时惊讶得手中的动作都停住了。 “大人,你这是……” 宁璎儿听到乌鬓云这惊愕的口吻,也下意识地停下手中动作看了一眼李文轩。 下一刻,她发癫似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啊,大人还是个风流的,关上关下,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明个儿和金兵开战忙活,大人倒是有闲情雅致呢!” 宁璎儿扶着宽大的浴缸,柳腰故意凹出造型,饱满的嫩臀翘着,贴着浴缸边缘,半坐未坐,却完全将那堪称完美的丰润臀型轮廓展现了出来。 “大人去外边沾花惹草多不好?” 她眼神妩媚,扫了扫边上的乌鬓云:“虽说大先生的医术精湛,可要是遇到一些厉害的脏病,可未必能治得好。” “我二人虽说嫁过人,不敢说比得上黄花大闺女,但身子总还是干净的,拍一下屁股,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用大人风尘仆仆地跑路不是?完事儿后,倒头就睡,也不耽搁明个儿作战呢!” 将军大人有点气愤地坐下,对着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己这张半嫩不老的老脸,上头的胭脂唇印确实相当过分。 “如果我说,我是被玷污的,不知你二人信不信呢?” 乌鬓云把最后一味药材加入浴桶内,轻哼道:“果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大人为何不说猪会飞?” “快些进来泡着,这次的药材和之前的不一样,针灸需要分为三个不同的时段。” “好嘞——” 鉴于之前已经被看过摸过,李文轩倒也不扭捏,当这两人的面褪去衣裳,直接跳进了浴桶里边。 乌鬓云立刻伸手感受了一下温度,随后扭头对着宁璎儿道:“阿姐,这次的水温需要保持在烫手的地步……” “不会把我煮熟吧?” 李文轩已经觉得水温有点烫了。 “放心,煮熟了你,外边的人肯定会吃了我俩。” 乌鬓云被李文轩这憨憨的问话给逗笑,连些许唾液香津,都好似标点符号一样飞到了李文轩脸上。 此等情形,乌鬓云的笑声就更加停不下来。 她那双素手一边撩水给李文轩洗脸,一边对着嫌弃得要死的李文轩道: “外边野女人的口水,你含在嘴里又嗦又品,妾身是你的女仆,每日漱口十余次,刷牙三四次,就等着主子临幸,主子却也看都不多看一眼,而今只是不小心,就这么嫌弃人家?” 李文轩无奈地把头靠在浴桶边缘铺了一层热毛巾的位置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顶道: “你吃大蒜了吧?” “我——”乌鬓云一下没回过神来。 宁璎儿立刻嬉笑道:“蒜蓉烤羊,大人要来点吗?我们还没吃完,就在后院的火上烤着呢,都是没动过的,万万不敢教主人吃了我们两个女仆的口水,万万只敢教主子吃外边那些野花的口水。” “哈哈哈……” 将军大人愉快地笑了起来。 今日的糟心事不少,听着两女这般叽叽喳喳地与自己打趣玩闹,他的心情都瞬间好了不少。 “别闹了,快些下针。” 李文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总觉得屁股下这个小木凳子,若是换成小椅子,肯定会更舒服一些。 只是,眼下这算是治病吧? 治病哪有能这么舒服的呢? 扎针继续开始。 水温也保持在一个相当的高度。 乌鬓云几乎是把手掌彻底泡在了药浴中,水温稍微不对,她就立刻吩咐宁璎儿改变火势。 第一次针灸完成。 乌鬓云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粉面发红。 她让宁璎儿盯着,自己转身从侧边取出来了一个木匣,大小好似女子闺中的首饰小盒子一样。 “我按照主人的身体情况,给你炼了丹药,每日清晨空腹服用一颗,若是临战之际乏力,也可以服用一颗,但切记一日不能超过三枚,不然就会适得其反。” 李文轩看着乌鬓云擦干手上的水,取出一枚通体洁白,好似科技与狠活那个时代各种添加剂制作出来的糖丸一样的丹药,递到了自己嘴边。 “这玩意儿,你炼出来的?” 李文轩下意识地想到了炼丹与各种超标的重金属。 “炼丹一道博大精深,大人要是想吃那玩意儿,恐怕有点难。” 乌鬓云两手一摊,惭愧一笑:“我不会。” “不过,这药丸儿虽然不是丹炉里炼出来的,但确实我两个放在大腿、胸上手搓出来的,官人该不会嫌弃?” 宁璎儿真就是那种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天动地的狠人。 李文轩看着那送到嘴边上的药丸儿,一时间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大人别听她胡扯!”乌鬓云语气严肃,“可不是这样的。” 李文轩听罢,放松下来。 这也对啊! 宁璎儿就一个混子,她懂什么医药? 看着将军大人把药丸嚼碎吞咽下去后,大先生狡黠地笑着:“我们是洗过澡后才手搓的,您仔细品一品,还有香味儿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低迷的边军 两个天天就跟发情期母兽一样的女仆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真是让李将军觉得比面对崔山岭这恶贼的时候还要吃力一些。 崔贼尚且可以一战。 这两女仆,真是打也打不得,捅也捅不得…… 要命了…… 宁璎儿看着将军大人喉头滑动,酸酸地道:“你看,果真是如此,家花哪有野花香?” 乌鬓云一边下针,一边继续道:“咱们哪算家花?充其量也就是家草罢了……得大人的恩露滋润,便活得好些,你可莫要总奢望什么。” 李文轩不想再理会这两家伙,安心想着明日的守城战,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爷,毛雷将军那边差人过来回话。” 紧闭的房门外,疯驴子有点为难的声音传了进来。 当然为难了。 万一主人正在修炼,自己这一喊话,搅扰了主人修炼的雅趣,那可真是该死。 李文轩打起精神来:“毛雷怎么说的?” “毛将军说,这边上所谓的寨子,其实都是些乱民组成,其中也不乏占据山头做寇的,说是没有十足把握的话,还是拒了的好,免得这些人到了关上作乱,到时候局势反而无法控制。” “毛雷还说,先前我们抓的那些刀客,江湖侠客,和这类人差不多。” 李文轩斟酌片刻:“若是如此的话,先派人去把青莲找回来,什么赤心队的事情,容后再说,你就让去找她的人说我病了便是。” 房门外,疯驴子听了这番话,下意识地隔空竖起大拇指,后又想到主子看不见自己的大拇指,便点头道:“爷放心,我这就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李文轩便继续安心针灸,同时和乌鬓云说起上次和崔山岭鏖战的事情。 “气力不足,脱力,其实就可以理解为身体的底子不好,我们管这个叫做神气不足,不论是先天后天的问题,都有办法补救,大人无须多虑。” 乌鬓云颇为正经地说着。 “明个儿开战前,少不得要拿崔氏兄弟祭旗,你二人若想网开一面,现在还有机会。” 李文轩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两女, “主人以为我二人是什么?早些时候说了安心侍奉你,便心志不改,他崔氏之人,何曾将我等姊妹二人看作人了?” 宁璎儿也收起了玩闹的嘴脸,一副冷冽的模样。 乌鬓云自觉是个不会说话的,只是道:“大人处死这两个畜生,我和姐姐理当摆桌酒庆祝一下,就是不知军中是否有什么规矩,若是不准摆酒庆祝,那就算了。” “罢了,你二人都这么说,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这万不是什么试探之言,你二人若是改了想法,明个儿天亮之前,尚且可救下他两人性命。” 两女听了这话,竟然齐齐转身跪下,伏在地上:“主人若是厌恶我二人模样丑陋,不堪侍奉,只管撵走我二人便是,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我二人唯有一死,以表忠诚了。” “瞧你两人说的这话?”李文轩真是哭笑不得了,“快些起来吧,我只是……算了,我以后不说了,你二人先前那般与我玩闹的模样不挺好?动不动就跪下请死?我不喜欢。” “是!” 两女模样严肃,站起身来,继续给李文轩拢火针灸。 只是,先前那般打趣玩闹的言语,却始终不复。 又约莫过了好半晌,屋内才渐渐有了谈笑声。 这次,李文轩没有因为躺在药浴中很舒服惬意而睡过去。 主要是这两位大小先生看他的眼神,好似要吃了他一样,愣是给他睁着眼睛到了床上。 否则的话,他真怕自己眼一睁一闭,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在被人骑……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都是难熬的,唯独李文轩药浴过后,神清气爽,睡得相当舒服。 清晨时分,李文轩刚刚听着鼓声,便立刻从床上坐卧起来。 乌鬓云和宁璎儿立刻就推门走了进来,两人脚步很快,身上的衣服都还没完全穿好,就已经开始伺候着李文轩洗漱穿衣、披甲。 随后,吃了一枚那雪花丹,又喝了几大碗熬住了大半夜,温度放置刚刚好的肉粥。 乌鬓云动作轻柔地为李文轩擦掉嘴角的粥,轻声道:“妾身闷了一锅子的黄焖羊肉,备了一壶好酒,就等着将军击退贼兵,回来享用。” “放心吧。” 李文轩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出房门外,甲叶震动的声音,听得两女胸腔内一颗芳心不住乱跳。 这不是什么心动,只是纯粹的担忧。 城外来了两万如狼似虎的金兵,准备叩关攻城。 这件事情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 反正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传遍了所有地方。 令人颇感无语的是,关口上的兵马总数,除了李文轩和唐奇的四千人外,其余的人,不论是毛雷等三将带领的边军,亦或者是三镇过来的民兵、乃至整个北地郡的两万郡兵,都不觉得自己是可以迎战金兵的。 他们心里,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只有四千人守关…… 这种糟糕的情绪,唐奇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李文轩没有唐奇那种带兵的天赋,他未曾在意那么多,领着宽大棉袍下穿了一套铠甲的完颜红,直接上了城关。 “将军!” 陈建业赫然领着一群人,早早地就在这里等着了。 “参见将军!” 在他身后,近乎三十余披甲的将官,立刻抱拳行礼。 李文轩一眼扫过,发现这三十余披甲的将官个个精神气质都相当不错。 “你重新选拔的?” 李文轩略带一抹惊讶,这家伙还真是一夜时间,就把两万郡兵易筋换骨了不成? “将军委于末将重任,末将自然不敢懈怠,两万郡兵中选贤任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将军的令牌!” 陈建业双手奉上。 李文轩取过令牌,微微点头道:“很好,做得不错。” “将军,今日可否让郡兵众人参与守城之战?” 陈建业满怀期待地询问道。 “嗯?” 李文轩目中闪过一抹错愕。 “末将等请战!” 陈建业身后,三十余个将官昂然道。 “城防规划,早就已经确定下来,临阵更改,恐动摇军心,你等就带着人在边上做个后补、掠阵如何?” 李文轩虽然不是个特别会打仗的,但也知道此刻万不能受陈建业等人的一腔气血感染,真的把某一段城墙交给他们。 外边可是如狼似虎的金兵,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分毫偏差,对方就有可能攻上城楼。 真到了那个时候,破城可能就在旦夕之间。 陈建业等人似乎也预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他们并不气馁,纷纷抱拳领命,跟随在李文轩身后。 郡兵想要翻身,就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才行。 城外,潮水一样的金兵缓缓涌来,当真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极致恐怖感压来。 哪怕有着高大险固的城墙作为依托,但不少武国军卒,依旧觉得呼吸都有些紧促,胸口里的心脏,更是蹦蹦疯狂跳动着,好似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一样。 李文轩和唐奇两人,却一副颇不在意的样子,瞬间稳住了不少人。 “是时候了。”李文轩道。 唐奇闻言转过身去,大声喝道:“把崔氏逆贼推上前来,祭旗!” 第一百八十章 你说服了这个金国妹子啊? 话音落下,崔广武、崔广正兄弟两人就被压了上来,推按着跪在了城楼上。 伴随着边上手持大刀的军士一刀落下,两颗大好的头颅,瞬间被斩落。 无头脖颈上咕咕喷出的血水,洒在了军旗上。 边上的军士狞笑着抓起人头,纠扯着头发,挂在了军旗上。 见此一幕,诸多将士颇感快意,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也伴随着血腥气味的弥漫,逐渐变成了一抹抹凶厉的目光,投向了城外的金兵阵列。 唐奇也没忘记把自己“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两杆大旗,挂在城墙外,以此吸引己方和敌方的目光。 关外,一重一重,好似无尽海浪一样翻卷欺负的金兵军阵猛然挺住脚步。 这片天地,好似都在这一瞬间震动了一下。 李文轩朝着身边城楼上防守的军士们扫了一眼,见自己这边的兵马和唐奇的兵马,都没什么异色。 反而是原本的边军们,脸上竟已露出惧色。 至于郡兵? 李文轩懒得回头,边军都这么一副怂逼样子,郡兵又有什么能指望的? 砍了两颗脑袋,都没能激发这些人的血气,真是没什么可以指望的了。 果真,关键时候,确实只能靠自己。 “哒哒哒……” 金兵阵列前,一个手持高大军旗的骑将缓步驱马上前,冲着关口上洪声喝道: “两国交战,于妇人何辜?”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军阵中,轰隆一声闷响,让开一条路来。 此番动作,就好似满天铁甲中,出现了一道钢铁缝隙一样。 一个白衣女子,骑着一匹黑马,缓缓地走上前来。 无须多说,此人就是这次北上行动任务之一——拯救小姨子! 虽然不是自己的小姨子,虽然距离隔得比较远…… 但李文轩一眼就看出来,这确实是个美人儿啊! “红儿,看你的了。” 李文轩挑眉一笑。 边上的完颜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文轩,“还怕我跑了不成?等着便是……” 她这话说完后,又压低了声音:“阿哥,若是我运气不好,没跑回来,你可一定要切记,这些边军不可靠。” 这话声音很轻,只有李文轩听得。 李文轩眉宇间流露出一抹错愕之色,完颜红却已经顺着楼梯走下城楼。 唐奇只是看到完颜红和李文轩耳语,并未听到什么,嘴角下意识地泛起一抹色眯眯的笑容,等到完颜红下了城楼后,这才低声道:“真就买一送二了?” “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李文轩现在也想明白了,在自己儿子面前,做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 既然乖儿子这么觉得,那自己又何必浪费口舌解释呢? “神箭手盯好了!” 唐奇扭头喝道,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李文轩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地盯着城外金兵的动向。 城门洞开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耳边上。 金兵阵前,那个举着大旗的骑将看到狼山口城门打开,里边走出来了一个骑着马的女人后,扭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小姨子”。 小姨子也骑马小跑了起来。 无独有偶,金兵这边,同样也有不止一个神箭手搭弓对准了马背上那道不断起伏的倩丽身影。 周龙亲自带队,负责城门开关。 如果金兵在这个时候抢攻城门,他收到的命令,是立刻关闭城门,至于城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御林军千夫长龙辰黑水塘一战受伤后,接管御林军的人,是疯驴子。 张小桂这边受伤难以再战后,接管李文轩亲兵的人,则是周龙。 李文轩眯着眼睛,既盯着金兵的动静,也盯着两道在马背上不住起伏的倩影。 两人胯下的战马,也从小跑变成了冲锋,速度越发变快。 金军阵列那边,依旧不动如山,似乎完颜红对他们而言,确实非常重要一样。 也就在两人骑着马交错而过的瞬间,完颜红以高超的骑术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也飞速调转了方向。 “快跑!” 小姨子瞪大眼睛看着完颜红这般诡异的动作,却听得对方口中绽出雷阵一样的提醒声音。 完颜红的骑术精湛,调转马头之后,竟然瞬间就追上了小姨子。 小姨子在马背上一脸不解地看着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完颜红。 “咻——” 一瞬间,就有足足五根箭矢呼啸着飞射往小姨子人马而去。 完颜红耳听风声,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结实有力的双腿在马镫上借力,整个人瞬间腾跃而起,落到了小姨子马上,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对方。 “咻咻——” 一根箭矢擦着她的左耳边上飞过,可怕的锐气带起成串的碎发。 另外三根箭矢狠狠地叮咬在她的后背上。 强大的贯穿性力量,令完颜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撞去,若非她关键时候双腿夹住马肚子,否则非要把小姨子给撞下马背不可。 最后一根箭矢,却射中了马屁股。 本就被天降妹子砸得受惊的战马顿时惊叫着,此刻屁股上挨了一箭后,立刻不顾一切地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小姨子虽然被吓坏了,但也清楚这个女人在救自己。 强大的撞击力过后,她吓得紧紧地抱住马脖子,随后就感觉一阵粘糊糊的血腥气弥漫在自己半边脸上。 惊魂未定的她猛然意识到,这个救了自己的金国郡主被射得吐血了! “你——” 扑在马脖子上的小姨子吓得惊叫着。 “别说话,抱紧了!” 完颜红有着草原女儿的剽悍,哪怕她后背上插着的三根箭矢兀自颤动着,嘴里一张口就不住淌血,她却依旧还能疯狂地纵马,往已经开始在关闭的城门猛冲过去。 随后,她听到了身后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擂动大地! 这些贼日的,没看到老娘吗? 这是要射死老娘! “轰——” 飞蝗般的箭雨,追在完颜红屁股后边,那一匹没有人骑乘的战马,因为奔跑的速度放慢,已经被箭雨覆盖,瞬间好似变成了一个新品种——刺猬马。 刺猬马惨叫着翻倒在地上滚了几圈,踉跄着流了一地的血,却再也站不起来。 呼啸着的箭雨狠狠扎进完颜红策马窜逃过的地面,带着羽毛的箭尾兀自震动着,密密麻麻颤动的箭尾,惊起一阵宛若轻薄雾气的灰尘,看得人头皮发麻。 城门已经快要完全关闭,周龙惊怒地喊叫着“快”这个被拉长了不知多少倍的字音! “驾——” 完颜红策马双腿用力狠狠地一夹! 胯下的战马发出一阵疯狂的嘶鸣,驮着两人离弦之箭般飞入城门内! “轰隆——” 一声巨响,城门关闭! “好——” 城楼上,所有目睹这一切的大武将士们忍不住发出一阵狂热的震天动地呼喊! 城外,追击到了一半的金国铁骑看着已经轰然关闭的高大城门,便立刻止步,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毕竟,城门若是没有关闭,铁骑冲一下,或许有希望突入城中。 可眼下,城门都已经关得死死的,还继续冲的话…… 傻子也不会这么干啊! 用骑兵去冲城墙,这是打算笑死敌人吗? 李文轩转过头来,看着关口内,奔入城中的完颜红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地朝着她举起右臂。 若不是她胸口衣襟、左右双臂衣服的腥红过于刺眼的话,那这动作确实足够潇洒。 乌鬓云和宁璎儿两女带着人,把后背上还插着三根箭的完颜红搀扶走。 同样有人领着惊魂未定的小姨子远离战场。 “没想到啊,你还真给她睡服了啊!” 唐奇震惊的目光看来,给李文轩竖了好几次大拇指。 这金国妹子的强悍之处,令他也有点咋舌。 李文轩脸上紧绷的神情未曾放松丝毫,完颜红可不是战将,后背被射了三根箭,那故作轻松和自己表示没事儿的动作,真是大大触动了他的心。 “放心吧,小妮子,狼山口能守住的。”李文轩心中默默说道,没理会唐大公子关于睡服的问题。 “咚咚咚——” 这时候,城外金兵的鼓声响起。 李文轩和唐奇等将军,忙顺着宽阔的女墙垛子往关外看去。 少说也有上百口比人还高的巨鼓竖立起来,每一口战鼓,皆以一个赤膊壮汉挥舞着手臂般粗细的鼓槌疯狂敲动着。 那混在一起,充满压迫节奏感,令人血脉贲张的浑厚隆隆巨响声,由慢而快地传来。 此一刻,天与地,好像都颤动了起来。 金人,要攻城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死在冲锋的路上 “有问题!” 李文轩看着鼓声之下,忽然骚动起来,但没有下马往前冲击城墙的金军阵列,内心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唐奇心中同样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不仅是李文轩和他有这样的感觉,就是毛雷等将领,同样也有这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们看,那是什么!” 忽然,疯驴子指着金军最前锋阵列中走出来的一群人。 这些人衣着破烂,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模样凄惨、披头散发、形容枯槁,与难民一般无二。 他们有的互相搀扶着,有的用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拄着走路,麻木的好似不知道生死如何一样,迈着步子,向着城关走来。 他们的眼睛分明看得见,也分明清楚,这是两国交战人命如草芥的战场。 可,他们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一样,朝着城墙步步走去。 “咻——” 一整排赤色的利箭自城墙上飞下,“铮”的一声扎进泥土中,赤色的箭尾在天地都是灰色的场景中,异常醒目。 这是标记箭矢射程的意思,一旦这些衣衫褴褛的人越过这一排红色箭羽插着的地面,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到了城楼上弓箭手们射杀的范围之内。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是什么人?” 李文轩震惊道,这些家伙不怕死吗? 疯驴子愣了愣,瞪大眼睛看着李文轩,似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不敢说。 唐奇也猛然醒悟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城墙外那越发接近红色箭羽位置的人。 其余的边军将领们,似乎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一个个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起来。 疯驴子心里天人交战。 主子确实是个没常识的,可这事儿,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这时候,那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已经穿过了一整排红色箭羽的位置。 唐奇瞪大眼睛,缓缓地抬起手来,城楼上的弓弩手们,都已经攥紧了箭羽,准备听他一声令下,就上弦射箭。 至于,把箭搭在弦上,然后扯成满月状,等着主将一声令下后射出去的操作,纯属于傻逼行为。 开弓如满月所需要消耗的力气本就惊人,如果还要保持这个动作,等主将下令? 那弓箭手第一时间就会把主将的狗头敲碎,看看里边是不是大便。 “等下,这些人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是一群难民,我们就这么杀了他们?” 李文轩转头问道。 神经紧绷着的唐奇一听这话,咬了咬牙:“你是真不懂啊?” “不懂什么?”李文轩指着城外那群人道:“我清楚金人是想用这种办法消耗我们的箭矢,说不定这些人就是金人掳走的武人,但或许,我们可以有另外一种办法。” “另外一种办法?”唐奇眼角剧烈跳动着。 “我的意思,不是开门放他们进来,他们今个儿是一定要死在这里的,但若是我们给他们武器,他们是否会转头,选择死在冲锋的路上?” 李文轩反问道。 “死——死在冲锋的路上?”唐奇从未想过,区区一句话,能给自己如此大的震撼。 诸将听了这话,一个个也大受震动的样子。 “可——他们会听我们的吗?”唐奇迟疑着。 “这不重要。”李文轩道:“重要的是,我们给了他们一次有尊严的死法,而不是让他们毫无反抗力,被自己的国人用箭射死。” “有……有尊严的死法?” 唐奇震惊地看着李文轩。 他从两三岁就学会说话了,可从没想过话……还能说得这么漂亮的? “没错,就是有尊严的死法!”李文轩看着他,果断地点了一下头,大声喝道: “驴子!” “主子!” 疯驴子抱拳道。 “召集两百人,对着城下的人喊话,我们把武器从城楼上丢下去,他们自己寻了武器,转过头去找金人血仇,那是英雄,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得令!” 疯驴子立刻振臂一挥,边上李文轩的亲兵瞬间走出两百人,听着他开始训话。 “这——这能行吗?”唐奇有点迟疑。 “今日不管行不行,我们在关下射死了如此多无辜百姓,日后终将是你我的一个黑点,但我们若是丢下武器,给他们自己一次复仇的机会,便全然不一样了。” 李文轩双眸如刀,盯着远处的金兵阵列。 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看着是一个意思,但实际上却完全是两种意思。 “城楼下的,我们知道你们都是被金人胁迫,但继续往前走,只有死路一条,我们现在丢下兵器盾牌,你们自己拿着武器去找金人报仇!” “就算叫金人杀死,那也是死在冲锋的路上,而不是死在窝囊的路上!” “狼山口不能丢,狼山口丢了,三镇数万百姓,北地郡上百万百姓,岂非都要变成枯骨?” 两百人齐声喊话的声音,不说能盖过城外金兵上百只巨鼓同时敲动的声音,但却能叫城楼下的人都听一个真切。 “哗啦啦——” 军中一些用不上的兵刃,还有盾牌被丢下城楼。 少说也有三四千人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后,有人迟疑,站在原地,脸上依旧带着麻木不仁的神情。 可同样,有人忽然振奋! 他们跑上前来,抓起地上的长刀,提着盾牌,转过身去,就嗷嗷叫着,朝着金兵的骑兵阵列冲了过去。 世间之事,但凡有人带头,很轻松就会形成燎原之势。 所谓之怕里带着恨,恨里带着怒,便是这个意思。 “我不要做个窝囊死的废物,阿娘阿爹!儿子给你们报仇!” 一个只有一条手臂,左半边脸缺失的男人凄厉地喊叫着,单手抓起刀,转身就嗷嗷叫着扑向了金兵的阵列。 “媳妇,当初就应该听你的,不能和金人走私盐巴,儿子没了,我也不想活了,今个儿就用官爷们丢下来的刀,给儿子报仇!”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捧着刀,流着泪,转身吼叫着,朝着金兵阵列冲了过去。 ……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拾起刀反抗。 越来越多的人,哪怕手里没有武器,但却也转身跟在那些冲在前头的人身后。 窝囊死还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反正都要死了,那就选择一个有骨气的死法吧! “哈哈哈……停止擂鼓!” 金兵征西将军大纛下,一个身披金甲的大将放声大笑起来。 战鼓声猝然停下。 “老二,这关口上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李彪?有点意思啊!” “咱们这一招用了多少年,哪一次不是让城楼上的武人胆寒,他今日这么一手,还真是给我们整了一个措手不及啊!” 一辆马车缓缓上前来,这马车上边安置了一个好似大伞一样的遮凉棚,棚子四面,都用白色的细纱布遮掩,里头端坐着一个人,正是完颜破军。 “他给我的惊喜很多,想来也一定会给你很多惊喜,别说我看不起你,你最好慎重点。” 完颜破军语气不善道。 这金甲大将丝毫不在意,振臂喝道:“儿郎们,往前纵马过去,把这群没用的奴隶,全部都杀死!” “杀——” 军阵最前列的铁骑得了命令,纷纷拍马挺枪,朝着这群向着他们送死来的奴隶杀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箭阵的威力 隆隆马蹄声震天动地,只是上千骑兵并排冲杀过来,便已经有了踏碎天地的恐怖威势。 这些手中仅有长刀和普通圆盾的奴隶,瞬间就倒在了马蹄之下。 仅仅是一个来回的冲杀,整个关下,就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 这种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数千人,甚至都没有造成一个金国的铁骑受伤的情况出现,更别说拖死一个金人了。 铁骑对步战兵的压制,便是如此。 目睹这一切的武军,不论是李文轩和唐奇从京城带来的人,还是边军,亦或者是此前看着城外金兵雄壮阵列,就已经吓得畏畏缩缩的郡兵,此刻个个都用仇恨至极的眼神,咬牙切齿地瞪着城外的金人。 先前那一番屠杀,金人铁骑呼啸而至,把人撞飞、践踏成为肉泥。 更有甚者,以长枪贯穿人的身体,挑着高高举起呐喊呼叫,而被挑在长枪上的人,却还没有断气,还在不住哀嚎惨叫。 “狗日的金狗,我要和你们拼了!” 终于,挤压的情绪宛若洪水般爆发! 城楼上,到处都是喝骂金人的怒斥声。 “哟!这小子越发叫我意外了,他这一招,完全就激发了城楼上武人对我们的决战之心啊……” 金甲大将不屑一笑。 “可惜了,绵羊再怎么用它的角来撞人,也终究要变成我们金人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把攻城器械往前推过去,准备攀附登城,天黑之前,攻下狼山关的话,那狼山关后的三镇,就任由士兵们劫掠享受!” “得令!” 金甲大将边上,一个骑将立刻纵马冲到前头,大声下令喝道。 “下马攀附登城,将攻城器械推上前来!” 边上一个骑着马的金人将官立刻用力挥舞着手中的一杆赤色大旗。 严密的铁骑阵营立刻往边上让开。 撞击城门用的攻城锤、攀附城墙的云梯、与城墙一般高大无二的井阑、还有有人脖子那么高的特质攻城大盾…… 各式各样的武器,都被推着运送上前来。 唐奇看着那高大的井阑,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看这样子,金人想要攻打此处,可是蓄谋已久了啊!” 李文轩也不是个完全不懂的,攻城器械中,井阑这种巨型攻城器械,好似一堵移动的城墙,下边放置有轮子,占地面积足有三十来平,需要十多匹驴子,外加三四十号人同时作业,才能往前推移。 这种东西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内包的楼梯供士兵上下。 站在最上层的士兵等到井阑推到了城墙边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从井阑上一步跨出,到达城墙上! 这等攻城器械,听着就叫人匪夷所思,其制作工艺,不说是复杂,而是相当的耗时耗力。 眼下只是初次开战,金兵一下就推出来了整整八个巨大的井阑。 那也就是说,金人至少一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要和武国开战了。 换句话来说,金国新皇帝登基之后,灭掉了渤海国后,就已经将目光看向了南边富庶的武国。 “火箭准备!” 唐奇转身扯开嗓子大声喊叫着。 “完备!” 负责火箭的百夫长立刻扯开嗓子喊叫起来。 举着云梯的金兵率先进入武国士兵的弓弩射程。 这些人手里举着盾牌,好似快步往前推进的乌龟一样。 唐奇看着城楼上漫天箭雨覆盖下去,对方却只是倒下数人,顿时扯开嗓子叫骂起来: “给老子瞄准了放箭,别乱射!” 苏文熊就算是带来了足够多的军需物资,但也不能这么糟蹋不是? 疯狂乱射的场面瞬间得到了控制。 暴雨般的箭雨,朝着那快速往前推进的云梯队射去。 不过片刻时间,金兵冲在最前头,吸引箭雨最多的一支云梯队覆没。 在他们脚边的土地上,箭矢好似杂草一样插满地面。 城楼上的御林军、禁军都是全能型军士,分出两千人负责控弦,压制金兵攻城的事态。 这番射出去的箭矢虽然没法计算,但李文轩估摸着少说也有一万支箭射了出去。 眼下一个金兵云梯小队,目测一下似乎有五十余人左右。 而算上其他三十多个往前突进的金国云梯小队死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左右…… 这杀敌效率—— 李文轩有点沉默了,他以前那个世界曾有人统计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据说射死一个人,需要两万颗子弹…… 这个消息出现后,听到的人都嗤之以鼻,觉得不可能。 而今亲自上了战场,李文轩觉得好像是真有道理的…… 姑且不说对方的盾牌防御得如何之好。 三十多个云梯攀附小队,外加八个井阑大队,以及五个攻城车中队,城外直面的武军箭雨的人,不过千余人而已。 但是,狼山口外城墙外是很开阔的一片平地,所以,这千余个金兵攻城小队的人员,就分散得特别开。 其结果就是,城内的郡兵已经开始往城楼上扛箭矢了。 一捆又一捆的箭矢,好似不要钱地运上城楼。 距离城墙越近,箭矢的威力就越强! 密集如雨的箭矢下,就是铁甲也扛不住。 甚至出现插满了箭雨的盾牌,直接被射碎的情况。 好似不要钱的箭矢,叫武军射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 李文轩暗自估算着,大概五万支箭矢射出后,城楼下的金兵攻城队丢下了五百多人的尸体,才往后退回。 “金狗退了!” 城楼上,一个弓箭手放下发酸的手臂,兴奋地举着手中的强弓大声喊叫着。 “金狗!你有本事你来呀!看你爷爷射死你!” “啊哈哈哈!金狗也不过如此,箭射在身上,也是会死的嘛!” “对啊!谁说金人是铁做的?” “……” 不仅有人大笑讽刺怒骂,甚至有人直接站在城墙垛子上,解开裤子,朝着金兵撒尿。 李文轩拍拍额头,难怪古代都说攻城最难,尤其是狼山口这等坚固高大的城池,更是难上艰难。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金人连城墙都没有摸到,就已经死了五百甲兵。 李文轩也对于箭阵的威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铠甲是可以抵御箭矢、刀枪剑戟,但若是面对源源不断的箭雨射来,就算射不穿铠甲,也能把人活活震死! “有点意思……” 金甲大将此刻已经下了马,他的大纛选了一片相对较高的位置。 如此一来,全军都能看见大纛的位置。 完颜破军也坐在边上,但他身边多出来了一个侍女伺候着他喝酒吃肉。 “不过,他们的人虽然还不错,但却缺少了临阵经验。” 金甲大将指着前方道:“阿弟,你看到了吗?我们的攻城车、井阑就丢在战场上,人退回来了他们也没想着放火箭点燃烧毁?” 完颜破军摇头道:“距离太远,火箭射出去会熄灭,烧不了……阿兄,不用如此自我安慰,换格挡箭雨的战车上吧。” “嘿,你心疼了?”金甲大将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小红儿不愿意嫁给你,是她自己的选择,带兵去偷袭,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方才让射雕人对她下死手射箭的时候,我没看出你对她有什么爱意可言,你只是觉得她的忽然背叛,让你颜面扫地罢了。” 完颜破军无所谓地摇头:“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我这一万征西军,现在是你的儿郎,你若对他们的生死不放在心上,我又有什么心疼的?” “哈哈哈——” 金甲大将仰天大笑几声,“你放心,狼山口我破定了,我会抓到小红!也会抓到李彪,将兵符拿回来,然后把他活剐了!” 下一刻,金甲大将扭头怒喝道:“上战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城墙之战 “那是什么?” 李文轩第一时间问疯驴子。 他本来是打算问唐奇的,结果唐奇也是瞪大了眼睛。 金兵阵列中,一辆辆巨大的木车被推了出来。 这些木车上,竖起多层宽厚的硬木板,身披重甲的军卒就藏在后边。 最外层的硬木板上,甚至还包裹了一层铁皮! “这是格挡箭雨的冲车!” 疯驴子脸上也写满了惊讶,金兵准备之充分,让他都忍不住咋舌。 “有办法破掉吗?” 李文轩问道。 “没办法——” 疯驴子脸上写满了古怪之色。 “爷,金兵一开始就有这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用,非要用几百个人的命来填堵呢?” 听着疯驴子的发问,李文轩一愣,然后用力点头赞许道:“好问题!” 他立刻转头问:“老唐,你说呢?” 唐奇迟疑了一下,“这他娘我哪知道啊!” “将军,属下推测,可能是金兵那边出了点分歧!” 陈建业立刻凑上前来,抱拳一礼道。 “出了分歧?” 李文轩陡然一喜。 “咦,只怕还真是,先前不是说,完颜破军废了后,重新来了一个人接替了他征西将军的官职?” 唐奇立刻笑道:“莫不是这两人为了争权夺利,故意让这五百来人死在战场上?” 李文轩摇头道:“这不重要。” “不重要?”唐奇疑惑道:“那什么重要?” “挡住他们最重要。”李文轩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阴有阳,有矛有盾,现在这格挡箭阵的冲车,又该拿什么破之?” 唐奇正要说自己没办法,就看到金兵那边把投石机也推了出来。 “操——” 唐奇骂了一句,“这些蛮夷什么时候会做投石机的?” “这东西又没什么技术含量。”李文轩摇头,对边上的陈建业道:“你带着人在边上盯着,敌军的投石机发动过来,就领着一百人齐声呼喊稳住军心,免得对方的石头砸上城墙后,军容大乱,叫贼兵有了可乘之机。” “得令!” 陈建业抱拳领命,退到了一边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外投石机的动向。 投石机能投掷滚石到城楼上,城楼上的箭,却没办法射到投石机的位置。 这是个相当致命的问题。 伴随着冲车往前推进,城墙上的箭雨又继续覆盖了下去。 可是这一次,效果就相当差了。 金兵有了这战车的保护,快速朝着城墙边上推进。 李文轩掌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个人武功高超起不到多大作用。 老话说得好,浑身是铁,又能拧碎几根钉子? 大宗师面对千军万马,该跪也得跪。 更别说,自己现在还算不上大宗师呢! “轰——” 数十个投石机齐齐发动之下,那种滚石腾空飞砸过来的场面,吓都能把人吓跪了。 “全军稳住,各自分散,不得自乱阵脚,违令者斩!” 陈建业不负李文轩所托,看着腾空飞砸过来的滚石,立刻就让边上的上百人大声喊叫了起来。 原本听到滚石破空巨响声的武军,确实是一下就慌乱了起来,可听到这雄壮威武的大喊声后,瞬间就稳住了阵脚。 有人龟缩在盾牌后边,有人则很聪明,仰头看着冲天飞来的滚石落在什么位置,提前避开。 可这么一来,朝着城下射箭的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箭阵的威力骤然去了五六分。 城下正顶着箭雨往前冲的金兵瞬间压力大减,快速往前突进。 “轰隆隆——” 投石重砸而下。 十多块都砸到了城墙外壁上。 那种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宽厚稳固的城墙都轻微震动着。 也有不少滚石飞砸到了关内,李文轩也懒得去看是否砸死了人。 反正滚石到了城墙上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瞬间就清理出一片空白地。 这个时候,是否身披铁甲,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但好在,陈建业拔刀带队怒喝,稳住了阵型,城楼上虽然有人被砸成肉泥,但却没人敢于临阵后逃的。 “不好,贼兵的云梯挂到城墙上来了!”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大喝,李文轩扭头看去,果真看到高高的云梯,已经重重压砸在了城楼上。 那云梯的顶端,还有两个大铁钩子。 武军士兵想要推开,却发现铁钩子死死地挂住城墙,任由他们怎么用力,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把云梯掀翻。 慌乱之下,只能疯狂地拔刀猛砍。 下边,则是蚂蚁一样的武军,叼着刀,举着盾,顶着箭雨,开始顺着云梯往上爬。 “下滚木!” 唐奇大吼了一声,感觉这些人真是猪头! 以前训练的时候,可是稳得很。 现在临战之际,却完全乱了神。 边上的军卒立刻分出三人,扛起滚木,朝着云梯上滚了下去。 “轰隆隆——” 滚木顺着云梯往下滚去,那些攀附在云梯上的金兵瞬间好似顺着粪坑边缘往上爬的蛆虫,被扫帚扫中后,噗噗往下掉。 一个武军趴在城墙垛子上,看着一下摔死了十多个金兵,嘎嘎怪笑着,哪曾想忽然从城下飞来一支冷箭,瞬间射中他的面门,这人一声不吭,趴在城墙上就死了。 这一幕吓得边上的武军都不敢再乱露头出去。 越来越多的云梯被高高竖起挂在城墙垛子上,金兵不要命地往上爬。 城门下边,也传来一阵又一阵闷响声,金兵的攻城车已经在撞门了。 李文轩和唐奇两人坐镇楼头,他们不乱,下边的人就安心。 金兵那边,这看似是摸到了城墙,但想要攻上来,却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需要用不知道多少人的命来填。 “轰隆——” 呼啸着的滚石忽然砸中了一个云梯。 云梯从中间断开,绝望的金兵惨叫着坠地摔死。 城下的金兵怒骂不止,这种死法太憋屈了,居然叫自己人投掷出来的投石给砸死了。 这种意外,还在不断发生着。 有的投石在半空中力竭后,就砸到了关下战场上的金兵们身上,也是死伤一片。 李文轩没过多关注这个,金兵有了投石机的压制,确实已经算摸到城墙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摸了摸腰间的紫霄剑:“井阑过来了,让火箭准备好,猛火油这个时候就别留着了,这是第一天,就叫金兵从井阑上跳到城墙上的话,对于我军的士气,是个不小的打击!” “得令!” 毛雷抱拳转身离去。 须臾时间后,城墙垛子后边,就开始朝着距离城墙不到五十步开外的井阑射出火箭。 但要命的是,井阑上层、中层的金兵,也在朝着城墙上对射。 不仅如此,对面还有悍不畏死的甲士,在井阑迎敌一面的位置上插满火箭之后,挥舞着手里的长戈,把钉在井阑上噗噗燃烧的火箭扫飞。 哪怕这个过程,被射成了刺猬,以一种极其惨烈痛苦的方式死去,这些人也丝毫不惧。 金兵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下,武兵这边的死伤瞬间多了起来。 李文轩有点坐不住,但也只能坐住。 唐奇不断地伸手去捏刀柄,但每次都松开,把掌心里的汗水悄悄在披风上擦掉。 主将若是沉不住气,下边的人还怎么搏命求个胜利? 好在,这种对射之下,武兵虽然在不断地减员,但依旧占据优势。 武兵城墙上站的人多,金兵井阑上站的人少。 而且,武兵的人一旦被射死,边上立刻就会有人补充过去。 金兵那边站在最上头那一层的人被射死后,下边的人往上冲,率先就会被劈头盖脸的火箭射中一波。 他们的减员,几乎是武兵的四五倍不止。 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火箭叮咬在井阑最外层上,终于有一个井阑被点燃。 冲天的大火之下,金兵依旧悍不畏死,推动着那井阑朝着城墙撞击过来。 “轰——” 一声震天巨响回荡在整个战场上,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熊熊大火燃烧着的井阑,斜靠在城墙上噗噗烧着。 炙热的高温,逼得城墙上的武国军士都忍不住往边上散开。 但好在,金兵再怎么凶悍,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踩踏这上千度高温的大火冲过来。 李文轩感受着抖动了好几下的城楼,心里捏了一把汗。 好在,这城楼关口修筑,素来都是重中之重,出任何问题,那都是九族升天的下场。 这质量——够硬! “噗——” 又一个井阑报废。 猛火油装在罐子里,朝着井阑丢出去后,瞬间就能点燃大半个井阑。 上边的金兵身上也飞溅了猛火油,铠甲都被烧得赤红。 饶是如此,不仅没有吓退这些金兵,反而越发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一样。 唐奇忍不住啐了一口:“娘的!难怪边军会害怕和这些疯子开战,这他娘的简直不是人养的!” 李文轩对此嘿嘿一笑,并不说话。 那只是边军本身就很弱而已。 这种疯狗一样的军队,只有比他更疯的人,才能好好教育他们。 “轰——” 李文轩看着投石机又砸中了一个云梯,忽然看着唐奇问道:“我们为什么不用投石机还击呢?还有,我们为什么不把云梯给烧了?” “我?” 唐奇震惊地看着李文轩,足足有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后,方才大喊道: “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李文轩:关键时候,还是看 “我日!” 李文轩也急眼爆粗口了。 “他娘的,我以为你知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啊?我他娘的——” 唐大公子无可奈何地揉揉额头,看着李文轩:“现在让人去找苏文熊,让他分出人手立刻去制作投石机。” 李文轩抿了下唇:“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 唐大公子语塞。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立刻找来身边一个虎卫:“你立刻去找苏郡守,让他立刻着手制作投石机……” 李文轩扫了一眼城墙上那些挂着的云梯。 这狼山口的城墙上边当作足球场完全没多大问题。 “初期准备制作十架投石机,此外,让人熬煮金汁、熬煮香油,香油煮沸了,朝着贼兵的云梯泼洒下去,就能点着烧了。” “喏!” 虎卫迅速转身离去。 唐奇竖起大拇指来,“老李,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李文轩酸酸道:“老唐,没看出来啊,你真是一手都没有啊!” “嗨——这你就挖苦兄弟了,我爹善于打进攻战,不善于防守,这点谁都清楚啊!我从小学的兵法,亦是如此。” “这样啊——” 李文轩那笑容有点灼伤唐大公子的自尊。 “你不信?” “不,我信。” 这口吻,简直比在床上骗小姑娘时候,小姑娘问你爱不爱我都坚定。 李文轩吩咐下去的事情,很快就做了起来。 金兵那边发现投石机很容易误伤自己人后,便陆续停了下来。 按照道理来说,投石机一旦停下,城楼上的武军少了这样一个致命威胁,应该是能把金兵打退。 可是,金兵的彪悍,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这些人完全不要命一样地往城墙上冲。 武军的压力反而比先前还大一点。 他们不仅要用箭雨覆盖下边的金兵,还需要不断往云梯上抛砸各种滚木滚石。 除此之外,还要防备着金兵还击的箭矢。 “将军,末将昨天晚上连夜挑选了一千余军中善射之人,而今情况情急,末将愿意亲自带队,射退贼兵。” 李文轩心中正在吐槽唐大公子是个银样蜡枪头的时候,一道雄浑稳健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回荡。 陈建业? 李文轩转头一看,陈建业单膝跪地,拱手请战,目光激昂慨然。 再一看,他身后黑压压跪了一片挎着强弓劲弩的弓兵…… 好家伙! 李文轩都有点佩服这厮了,他是怎么在一夜时间之内,说服这些贪生怕死的郡兵,上阵搏命的? “好!” 李文轩不曾多想。 “陈将军,你把你的人放在这边这一段城墙上,你怎么守住,我不管,我对你只有一条要求,杀死一切来犯之敌!” 陈建业激动万分,他心里很害怕李文轩又因为郡兵不可战的老传统而拒绝了他。 “将军放心,敌人若是攻上城来,我和兄弟们就抱着他们一起跳楼!” 陈建业这狮虎一般的汉子,此刻说话都有些哽咽了。 “这话听着提气!”李文轩大声道:“若真到了那一步,你和兄弟们先跳,黄泉路上等本将一步,咱们一并去闯闯那九幽冥府!” “喏!” 陈建业和他身后那一群黑压压跪着的弓兵立刻慨然大喝。 李文轩这番话故意提高声音,慨然而言,边上许多的军卒将官都听在耳中。 常言说得好,将有必死之心,士方无贪生之念。 金兵杀红了眼,不惧生死地攻城,武军这边亦是如此。 伴随着陈建业领着这一千弓弩手加入战场之后,金兵疯狂的攻势得到了遏制。 但是,如浪卷一样的金兵后队,不要命地往前扑了过来。 原本以为能够喘息一二的武军,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金兵这是——首战即决战! “操!咱们兄弟赶上大场面了!” 唐奇按住刀柄,神色激动。 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刚学艺有成,下山第一次游历,便遇到了天下有数的高手,还和人家打得有来有回。 李文轩则沉稳许多,没有唐奇这般咋咋呼呼的毛糙。 “爷,煮沸的香油!” 疯驴子怪叫的声音传来。 李文轩看着疯驴子领着一群兵卒,手中提着大木桶。 “朝着云梯泼下去,然后用火箭激射!” 李文轩大喝道。 “得令!” 疯驴子立刻振臂一挥:“兄弟们,给我把城外的贼兵都伺候好了!” “得令!” 众多军士齐声回应,他们手里提着的木桶里边,都装着沸油,纷纷朝着城外那些斜挂在城墙上的云梯砸了过去。 “啊——” 霎那间,沸油烫得这些金兵惨叫连连。 不少的人都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的时候,冲天的火光瞬间就顺着他们身上噗噗燃烧了起来。 只是眨眼工夫,五六架云梯,就已经变成了火梯。 这个速度,还在不断飙升着。 但凡是有云梯的地方,就有疯驴子带着人泼油放火的身影。 “坏了!快撤兵!” 金兵大纛下,那身披金甲的大将看着云梯渐次被大火烧毁,脸上露出极其难看的神色。 在他边上的传令校尉闻得此言,立刻将腰间挂着的牛角解了下来,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前边如潮水一样扑向城墙的金兵听到这声音之后,立刻舍去了正在苦攻难下的城墙,举着盾牌格挡着流矢往后撤退。 “哈哈哈,贼兵退了!贼兵退了!” 疯驴子兴奋地趴在城墙垛子上,朝着外边的金兵大声喊叫道:“你们给爷记住喽!爷叫疯驴子,以后在战场上躲着点爷,叫爷逮到你们,你们可就要遭老罪喽!” “哈哈哈——” 疯驴子兴奋地喊叫着,哪曾想他刚刚把头从墙垛子缩回去后,一根箭矢就已经死死地咬住墙垛子的缝隙扎了进去,那箭羽还在不住震动着。 “操——” 本是大喜的疯驴子见此一幕,顿时吓得脸都绿了,发誓以后再也不从墙垛子里边看人了。 他本身就是金人,经此一吓,这才想起来金国人中,有善射者,称之为射雕人。 这些人的射技神乎其神,可穿云雾间飞行的大雕,最神技者,一箭双雕亦不在话下。 “我们胜了!” 唐奇猛然站起身来,亢奋地大吼道。 城墙上下,所有的武军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振臂欢呼着。 以至于关口内那些没有上战场的人,包括乌鬓云、完颜红、郡守苏文熊等人,听到欢呼声后,都忍不住振奋起来。 “胜了——” 完颜红趴在床上,心中情绪极其复杂,眼角不知为何,还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真的胜了! 这个年轻人,真的挡住了两万金兵叩关。 首战即决战的战法,是金兵最喜欢用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打的敌人猝不及防,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一路猛攻过来的金兵给击溃,打的建制不存,想被动防守,都没那个机会。 李文轩看着疯狂欢呼的人群,则显得相对镇定。 “老唐,此刻正是你白袍将扬名的时候。” 听着李文轩这般轻飘飘的一句提醒,唐奇猛然醒悟过来,立刻把身边的亲卫叫了过来,低声耳语了两句。 那亲卫听罢,兴奋地退下,招呼着其他的亲兵们一起齐声大喊了起来: “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我白袍将坐镇此处,可败尽天下所有英雄豪杰,金贼若是有胆,便来抢关!”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还想吃鸡? “混账!” 大纛下,金甲大将听着这话,气得咬牙切齿。 完颜破军却早就料到会是这般场景一样,相对而言镇定得多。 “这个白袍将,就是那个李彪?还挺会嘲笑人?” 金甲大将扭头问道。 完颜破军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人,就我所知,李彪这孩子不喜欢出风头,但是我猜得到,击退我军,这孩子才是真正出了大力的人。” “那他图什么?”金甲大将满脸不解。 完颜破军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灰色的天空,缓缓吐出两个字:“藏拙。” “呼呼呼——” 云梯被大火烧得断裂掉。 金兵此战前前后后,近乎上百架云梯,全部报废。 后续又往前推进过来十多个井阑,也一样在大火中变成灰烬。 城楼上往下一看,整个关外战场,遍地尸骸! 空气里,除了浓郁散不掉的血腥气味、烟火气味外,还有一股特别古怪的烤肉气味。 细细看去,就能发现,不知多少金兵士卒烧成了烤鸡。 相对于唐奇的疯狂卖弄,李文轩则更加务实。 “清点战损,整备军械,金兵吃了如此大的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文轩走到城墙边上,看了一眼那些噗噗燃烧着冲天大火的攻城军械,笑了笑:“他们筹备如此充足,定然不会是觉着大冬天的我们冷了,过来给我们生火取暖的。” “金兵不退,接下来还要苦战!” “告诉将士们,别高兴过头了。” “喏!” 陈建业听了李文轩这番话后,越发信服。 便是毛雷、曹彬、高晨三将,也都对李文轩心悦诚服,以至于那兴奋地大喊大叫,忘乎所以的名义上主将唐奇,反而看都没人多看他一眼…… 似乎觉得,多看几眼,真会掉份儿一样…… “将军,那关外这些……” 陈建业迟疑了片刻,还是拱手看向了李文轩。 李文轩把目光从战场上收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战场上的这些铠甲兵器?” “将军所言甚是,我郡兵中的士兵,多无甲胄覆身,一根流矢,便能要了人命。” 陈建业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李文轩拍了拍栏杆:“这是个问题……城上盯着贼兵的动静,分出人手去死人身上把铠甲搬回来,再者……” 他笑了笑,看着金兵大纛所在的方向。 “若金兵没有趁机过来,就把扒光铠甲的金兵阵亡士兵的尸体,用木车送还回去,我手书一份战书,送往金兵大营。” 想着此前金兵来下战书的样子,李文轩不由得冷笑起来:“这就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哈哈哈……” 众人都清楚李文轩心里想的是什么,纷纷跟着大笑了起来。 下了城楼,李文轩这才注意到先前投石机的石弹,把关里的房屋砸倒了好几间。 但好在,细问之下,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下风口的位置,正在熬煮金汁,也能看到一些停了火的大锅。 先前熬煮的沸油,便在这里弄的。 而所谓的金汁,就是人畜粪便,外加石灰放在一起熬煮。 这种玩意儿熬煮沸腾之后,朝着攻城的金兵泼下去,落到金兵士卒身上,瞬间就皮开肉绽! 金兵哪怕没立刻死掉,也会全身逐渐溃烂而死,堪称原始版本的生化武器。 李文轩心头很郁闷,唐奇这傻逼玩意儿,真他娘的是个二世祖,这事儿他居然都不知道,还是自己临战的时候才想到的。 更别说,熬煮沸油,然后泼洒出去点燃后烧毁云梯、井阑这事儿了。 “敌兵的攻城车是如何毁掉的?” 李文轩这才想起什么来。 “爷,正对着城门洞的上方,有个碗大的孔洞,敌兵攻城车撞击城门的时候,我们就能往这边丢东西下去,倒了燃油,点了把火后,敌军烧得受不了,就往外跑出去了。” 疯驴子嘿嘿笑着,脸上那享受的神情,明显地表明这件事情是他去做的。 “好,这事做得好!” 李文轩至此,已经不再对唐奇这个二世祖抱有任何希望。 这家伙,真就只能坐在城楼上,挂挂自己的那两幅对联,吸引一下敌军的目光…… 嗯,做个吉祥物也不错? “她的箭伤如何?” 李文轩赶回下榻之处,急忙向着乌鬓云询问道。 “无大碍,但伤着骨头,我已经给她推拿骨头复位,少不得要在床上趴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行走。” 李文轩略感吃惊:“这么严重?” 乌鬓云脸上露出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披着的那副铠甲很一般。” 李文轩知道军中士兵的披甲,奇怪道:“披甲就是披甲,还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说法?” 将官穿着的铠甲,质量自然比寻常士兵的好,这是必然。 最好的,当然是这个世界的巅峰之作——大武玄甲。 这玩意儿就穿在李文轩自己身上。 乌鬓云挠挠头,有点难为情地道:“听说,是从郡兵那边借来的……” 李文轩一听就懂了。 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操!” 难怪陈建业在打退了金兵后,第一时间就盯上了那些金兵死尸身上的铠甲。 搞不好,这东西就是他对金兵们的承诺。 “等等,我们这些话……”他指了指屋内:“她能听到吗?” “你说呢?” 屋子里,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乌鬓云捂着嘴,嘻嘻笑着往边上走开。 李文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火盆烧得旺盛,倒也说不上冷,床上趴着一个妙龄娇娃,此刻正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轻叹一口气:“别这样,你此前的铠甲是穿在棉衣底下的,我真没看到……” “罢了,不说了,你手底下的人肯定以为我一去不复返,所以才会如此应付。” 完颜红轻叹了一口气,就不再追究,这让李文轩越发肯定,她果真是个心胸大方的人。 李文轩坐在火盆边上:“金兵……为何会对你放箭?” “你是想问,我是金国的郡主,那些泥腿子,怎么敢把箭对准我呢?” “是这个意思。” 李文轩点头。 完颜红有点气结,过了一会儿,才郁闷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边军这些士兵,知道你们武国的皇帝长什么样子吗?” “嗯?这他们怎么会知道?就连我都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 话快说完了,李文轩这才醒悟过来,干笑几声:“我懂了……” “别说这些小兵了,就是在我的封地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的。” 完颜红说话的时候,似乎是扯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李文轩忙关切道:“抱歉,这次是我做得不好,但以后绝对不会有了。” “那你就不打算补偿一下我?”完颜红有气无力道。 李文轩点头道:“这个自然,你说吧,但凡是我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完颜红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我想吃鸡。” “哎,这多简单个事儿啊?黄焖的还是清汤的?咦,也对,你是草原人,应该喜欢吃火烤的?不过你肯定没有吃过叫花鸡吧?” “啊呸!谁要吃那个?” 完颜红脸上那内涵的笑容,瞬间内涵到了李文轩。 李将军领悟的瞬间,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他娘的!你都伤成这样了,脑子里还想这事儿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千重甲 “绝对不行!” 李文轩黑着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末了,他还提了提裤子。 “来人!” “主子!” 疯驴子立刻跑了过来。 “去大堂!” “老李,你来了,此战我军折损两百余,多数都是被那投石机给砸中的。” 唐奇神色郁闷地说道。 “战果如何?” “烧毁的攻城器械先不说,我们在城外能清点出来的武军尸体,就有一千四百余!” 唐奇眉飞色舞地说道。 “除此之外,射出去的箭矢,都捡回来了六七成!” 李文轩道:“先前两战,我军缴获的金兵铠甲,能匀出多少来?” “咦?你问这个干嘛?” 唐奇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严肃道:“老李,你得搞清楚,郡兵是郡兵……” “金兵若是破关,到时候你还分郡兵?禁军?御林军?”李文轩蹙眉道:“今个儿关上死人的时候,有没有分郡兵?还是禁军?” “这……” 唐奇一下说不上话来了。 “唐将军,我觉得李将军说得有道理,这些铠甲就应该拿出来,匀给郡兵才是,那个陈建业倒是个可用之人。” 赵关系人未至,声音先到。 唐奇一听,更是苦笑:“这可真不是我不给啊,军中历来的规矩……” 他生怕太子爷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一个弄不好,回到了京城后,弹劾太子爷的奏折,可能数天之间,就要堆满了皇帝的御案。 到时候,一个是皇帝的亲儿子,帝国的储君;一个是皇帝的半个儿子,亲亲女婿。 那不找借口处置自己的这个外人才怪呢! “规矩的制定,是为了方便人做事情,而不是为了约束人不好做事情,更况且自古以来,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 “为将者,更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应对之策,从而保证战争取得胜利。” 赵关系这番颇有见地的话,立刻获得了李文轩前所未有的好感。 “这话说的对极了!” 李文轩赞道。 “那……你想分给这些郡兵多少铠甲?” 唐奇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天下将来还是人家太子爷的呢! 自己坚持个啥啊? “三千甲!” 李文轩想着先前的斩获,这不算多。 “什么?” 唐奇直接跳脚。 太子爷眉头微皱,唐奇立刻恢复镇定:“老李,真拿不出这么多!” “那,两千甲呢?” 李文轩问道。 太子爷眉头微皱:“太少了,这么做,真就让郡兵觉得我们就是对他们有歧视。” “也罢……”唐奇苦着脸,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我开条子,老李你让人去领吧!” “这家伙怎么一副死相?就像是在他身上剜肉一样?” 李文轩和太子爷坐下喝着茶,开口打趣了起来。 “这些东西回到京城后,都是军功,但现在送出手去,还能要回来?” 太子爷笑了起来。 “干死外边的金人,不一样还有功劳?”李文轩不太懂这是什么心理。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咱们这边依据城墙,是进是退的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中,又何须将金兵放在心上?” “不是吧,你还想着出城一战?” 拨给郡兵铠甲的帖子写完后,唐大公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心死了,那自然就不会觉得疼了。 李文轩看了一眼,确定是三千副完整的甲胄后,笑容灿烂了起来,交给边上的疯驴子,立刻领取后送往郡兵大营去。 “金兵就在城外扎营,完全就吃定了我们不敢出城和他们正面作战,从作战的道理上来说,骄兵必败!” 李文轩重新端起茶杯,“我有一策,或可主动出战一次。” “这——” 唐奇和太子爷对视了一眼,两者几乎下意识地都想劝说李文轩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 做乌龟有什么不好的? 长寿啊! “你二人放心,我也不是个冒失的,若事不可为,我自然不会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听到这话,唐奇和太子爷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别人说这话,他们都得掂量一下,李文轩说这话,那是真的稳。 李文轩起身道:“一并去巡营?” “那是,走!咱们打了胜仗,这会儿走到哪里都是听人夸我们。” 唐奇哈哈笑着。 太子爷稍作迟疑,也一并起身跟了上去。 李文轩就知道,这厮是个打仗不见踪影,装逼绝不缺席的家伙。 但是,想到对方搞来的那些珍贵药草,李文轩又不免觉得带着他装逼也没什么。 某些意义上,这位赵关系也是真的牛批! 郡兵营地。 陈建业领着众人,看着运来的几车铠甲,表情有些错愕起来。 他边上的将校们兴奋地围了上去后,表情也逐渐变得异样起来。 这些铠甲破烂、变形,甚至还有不少,都已经被大火烧得变形、融化的。 这还叫人怎么穿啊! “不对啊,我们要的不是这个啊!” 一个百夫长一把扯住赶车的军卒:“我们先前带着人出城去,往这些死尸身上拔下来的铠甲,可不是这样的啊!” “你问我,问谁啊?上边给的就是这些啊?你不要?那我拉回去?” 那军士脸上带着不虞之色。 一群郡兵,还想要什么好铠甲?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娘的!” 那百夫长血红了眼,暴怒地扯住禁军的衣领子,怒吼道:“我问你,我们没有在城墙上拼命?我们郡兵,就活该被流矢射死?” 禁军毫不畏惧地吼道:“上边给的就是这个,你要不服,你去找唐将军去啊!” “狗鈤的,老子听的是李将军的令!莫不就是唐将军把李将军给我们的铠甲给贪了?” 百夫长怒极之下,有点口不择言了。 可是,这么欺负人,其他的将校们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拔出刀来,围住了这群送来破烂铠甲的军士。 “你们想干嘛?” 那领头的禁军见此一幕,吓了一跳,他清楚事情闹大,真到了李将军面前,绝对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胡闹!” 陈建业大喝一声,示意众人把兵器收起来。 他站在车边上,摸了摸那破烂的铠甲,心头有些发酸。 郡兵就这么不叫人待见? 郡兵就是下贱? 是畜生吗? 郡兵的命,就不是命了? 李将军…… 我要去见李将军! “都不得胡闹,把这些甲胄收下!” 陈建业不相信李将军会是这样的人。 边上的将校们瞪大眼睛看着陈建业。 “陈将军,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人!” “住口!” 陈建业大喝一声,吓得众人闭了嘴。 他眼睛血红。 “都在这里给我等着,我去……” 话未说完,一片车队忽然快速驶入营地内。 为首一个神色张狂跋扈的人,仰着头嚷道:“陈建业!老陈!快来看看,这是我家主子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三千重甲!” “什么?三千重甲!” 所有的郡兵将校在听到这话后,神色皆是一震,甚至有不少的人,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铠甲想得太狠了,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军中党羽 “操,我想女人想多了,会做春梦,想铠甲想多了,出现幻觉了?” 先前那个纠扯着禁军队长衣领子怒吼的百夫长茫然地说了一句。 这会儿没任何人笑话他,因为他只是说出来了大家心中想的话。 “陈将军?” 疯驴子往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了陈建业边上,连续叫了好几声,陈建业这才回过神来。 他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金兵穿着的铠甲,满脸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看着疯驴子:“这……这真是给我们的?” “哟!瞧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在城楼上和贼兵拼命的兄弟,还分你我?” 疯驴子把陈建业拉到一边上,低声道:“这里有三千副铠甲,是我家主子和唐将军干了一架后,才给兄弟们要过来的,别人怎么看你们郡兵,那我管不着,可我家主子,可是真把你们当自家兄弟了!” 听了这话,陈建业心头一震,眼睛瞬间就红了。 “行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疯驴子笑道:“我们都是在一起拼命的兄弟,若能立了战功,将来从郡兵里边遴选出优秀的将士,直接摇身一变,变成禁军,也并非奢望的事情。” 疯驴子看着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点头的陈建业,笑了笑:“这三千副甲胄,你可别辜负了将军!” “不!不敢!” 陈建业声音都发抖了。 身长九尺的魁梧巨汉,此刻就跟一个从没被人爱过的小媳妇,忽然得到了爱的滋润一样,连肩膀都是颤抖着的。 “那我回了!” 疯驴子摆了摆手,没理会边上那些目瞪口呆的禁军,翻身上了战马,领着自己身边来送铠甲的人,眨眼工夫,就已经跑远了。 “唰——”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了那个送来破烂铠甲的禁军队长身上。 “你……你们看我干嘛?” 禁军队长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把你的这些破烂货,都拉回去,老子们看不上!” 还是先前那个百户,他冲上前去,直接啐了一口这百户一脸的唾沫,大吼道:“滚!” “滚——” “滚!” 一时间,喝骂驱赶的声音,响成一片。 禁军队长再也没了先前那般高傲的模样,唯唯诺诺的,就要转身驱赶着马车,像是夹着尾巴的过街老鼠一样走掉。 这时候,陈建业走上前来,颔首道:“这位兄弟,东西既然送来了,那就留下吧,否则你强行拉回去,也不好交差。” 禁军队长听了,顿时一脸感动之色,忙抱拳感激道:“陈将军高义,只是这些东西,确实不是小人能做主的……” “行了,我知道了。”陈建业笑了笑,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冷漠。 禁军队长见了,只是拱手干笑几声,不再说什么。 看着众人走远后,其余的将校方才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将军,这东西咱们还要了干嘛啊?” “那可不是,有了李将军给的三千铁甲……” “……” 陈建业抬起手来,众人立刻安静了下去。 “这话是不错,但这些铠甲虽然破了,可我们人多,分出部分人手去重新修补之后,那些没甲胄的兄弟们,就又能分到铠甲,何乐而不为呢?” “这——” 众人听罢,一个个心头的兴奋逐渐散去。 两万多的郡兵,三千副甲胄,有点杯水车薪的感觉。 谁都清楚,除了李将军外,真就没人把自己这群郡兵当做人看了。 “行了,李将军的大恩,都给老子记在心中!” 陈建业翻身上马,手里的马鞭指着众人道:“今个儿上城墙的一千人,优先分给甲胄,剩下的两千人,你们从军队里给我挑。” “挑选的准则,是看谁有本事儿谁上。” 战马驮着陈建业,在原地不住挪动,越发显得身形魁梧巨大的他,充满了铁血威严之感。 “若谁徇私枉法,任人唯亲叫我发现了,军法从事!” “得令!” 诸多将校人人肃然抱拳。 此刻,李文轩已经巡营回来,听着疯驴子一番自吹,自己是如何与陈建业一番肺腑之言,说得那铁塔一样的汉子,都快要落泪云云。 “你这厮……”李文轩摇头笑笑:“俨然有几分结党营私的风气了,这可不好!” “爷,瞧您这话说得,这陈建业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这儿将来说破了天,那陈建业都是你这一派系的党人。” “大人,丁稚求见!” 这时候,乌鬓云缓步走了进来禀报道。 “丁稚?哪个丁稚?”李文轩抬头问道。 疯驴子嬉笑道:“就是那个小姨子呀!” “哦?这倒是,我都快把这事忘记了。” 李文轩正要说话,房门外一个虎卫快步走了进来:“主公,陈建业求见!” 李文轩看向乌鬓云:“让丁稚晚些时候来,我先见过陈将军再说。” “是!” 乌鬓云微微颔首,迟疑了片刻道:“大人,可要留下陈将军用晚饭呢?” 李文轩这才注意到,都已经傍晚了啊! “吩咐下去,军中选出五个百人队,这五个百人队再分成五组人,每一组人夜间巡逻一个时辰,其余的将士该睡觉就睡觉,但人不得卸甲,也不得下楼。” “把苏郡守带来的那些御寒的裘衣厚棉被,都给将士们送到城楼上去。” 李文轩想了想,又道:“让唐奇上城楼去,和将士们同甘共苦,不得有误!” “是!” 疯驴子立刻应了一声,前去传令,顺带着告诉唐奇李文轩的安排。 吉祥物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关键时候,吉祥物有事也是真上啊! “留下陈将军吃饭,你速去把人请进来。” 前一句话,是对乌鬓云说的,后一句话,则是对那虎卫说的。 两人也点头领命而去。 须臾时间后,陈建业虎步走入,见得李文轩坐在火炉边上,正在翻看军册,便径直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文轩面前。 “末将陈建业,代军中上下,谢过将军恩情!” 李文轩放下手中军册,看着跪在跟前的陈建业,忽然清楚疯驴子说的那番话了。 而今,别说他人看陈建业,是自己党羽。 恐怕陈建业内心,也完完全全的,把他自己,看作是自己的门下之人了吧?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陈建业因为职责所在,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叫自己一声主公。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李文轩心头闪过,他也不去多想,站起身来俯身下去,含笑着将陈建业搀扶了起来: “言重了,这都是我该做的,陈将军快请起来说话!”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诺求胜 陈建业顺势被李文轩搀扶起来,这才算得上是近距离打量了一下李文轩的模样。 若不是亲自见着这位如何坐镇城关,指挥全军,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人,居然能坐到这样的位置上? 尤其是,先前设伏引诱完颜破军进入埋伏,打得完颜破军全军覆没,随后又于鹰愁涧黑水塘设伏,再度重创敌军…… 这些话听着,实在是没有办法和这样一个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李文轩见陈建业如此盯着自己看,甚至颇为失态地呆住,忍不住笑了笑道。 陈建业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拱手一拜道:“末将实在是没想到将军竟然如此年轻,故而失态,还请将军责罚!” “罢了,坐下说话吧,不用如此拘束。”李文轩笑了笑。 这时候,宁璎儿缓步走入,前来奉茶。 李文轩端起茶杯,含笑道:“先以茶代酒,稍后留下一并吃个便饭,我想听听你对此战后续的看法。” 闻得此言,陈建业忙放下茶杯,抱拳道:“有将军纵览全局,大事可定,末将纵有些许陋见,又岂敢妄言?” “瞧你这话说的,我方才不是说过,无须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一人技穷,二人技长,在我这边,都是可以畅所欲言的。” “是!” 陈建业是真的能感受到李文轩是个很亲切随和的上位者。 那些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在心里暗自琢磨出来的一些媚上之言,竟然一下都没了用武之地。 倒也是颇难为他这样一个厮杀汉,能想出那么多客套话来。 “这个……” 陈建业是个真老实人。 “将军,末将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但也总觉得,依据高大城池,险要关隘,遏制住贼兵进攻不成问题,可怕就怕,贼兵攻不下我们这里后,就去打别的地方,若是如此,其他地方是否能够遏制住贼兵的攻势,便不得而知了。” 李文轩悚然一惊:“陈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关外的金国征西军,会去攻打别的地方?” “将军,末将也并无十足把握。”陈建业忙解释道。 李文轩一脸沉吟之色:“挨着我们最近的地方,是青山城,青山城我虽然没去过,但也听着唐将军提起过,此处乃是一座山城,应当出不了什么事情。” 除了地利优势外,那边还坐镇一个东厂千户。 客观点说,就李文轩自己的认知而言,能坐上东厂千户的人,可真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最关键是,东厂千户这一个级别的人手中,就已经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权力,谁见了不哆嗦? 陈建业道:“从今日攻城的情况来看,金贼筹备许久,万不会雷声大雨点小,或许是距离我们比较近的青山城,也可能是别的地方。” “那我们就管不着了。”李文轩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过,也发一份文书往各处边关隘口去,权当做是提醒一二。” “主子,酒菜已经准备好了,是端到这边来,还是去外边?” 疯驴子走了进来,拱手询问道。 李文轩笑道:“那就端进来吧!” “是!” 陈建业作势要起身告辞。 李文轩自然又是一番挽留:“先前不都说了,无须拘束,都放松随和一些。” “是——” 陈建业这才安坐了下来。 “郡兵而今的情况,你我都清楚,此战过后,该落实到郡兵身上的战功,我也不会少了。” 李文轩端着小酒杯,看着陈建业道:“你与我交个底,这些郡兵若是披上甲胄,能否有一战之力呢?” 不等陈建业说话,李文轩又道:“我的意思是,夜袭金兵营地,这算是半个正面战场鏖战的情况下。” “将军,正面迎战金兵铁骑冲阵,郡兵手里纵便有长枪大盾,可看着金兵铺天盖地的铁骑冲杀而来,他们也会吓得溃散,但若是夜袭……” “夜袭如何?”李文轩挑眉一笑,正面战场迎战金兵铁骑冲阵,别说郡兵了,就是京城来的禁军,也一样会被吓得溃散。 “将军,郡兵中多无军纪,就是精选三千人,情况也只是稍微改善而已,但若可以许诺他们私人缴获的战利品,不用上交的话,末将觉得,他们的战力,可以瞬间拔升好几个档次!” 李文轩捏着手里的小酒盅和陈建业碰了一杯,两人各自抿了一口小酒后,他才继续问道:“这事儿,你有把握?” “好教将军知道,此前我射死老虎后,就算依仗这打虎英雄的名头,也是没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为郡兵副统领的,其主要原因,是我带着一千郡兵去剿灭一个盘踞上百年的匪寨。” “那匪寨依山而建,其险固程度,犹在狼山口之上,且上下都只有一条路,内里却又自成一番小寨,自耕自种,想要围而不攻,困死他们,也是虚幻。” “那会儿,就有郡兵请求,攻占之后,他们自己得到的缴获不上交,他们就有办法攻破这寨子。” 李文轩听得有趣,竖起耳朵听故事的样子,越发激发了陈建业讲故事的精神。 “末将那会儿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他们,不曾想这郡兵之中,果有勇者,顺着百丈绝壁攀岩而上,趁着夜间突入寨中杀人放火,打开寨门,其余郡兵也趁机一拥而入,这才剿灭了那盘踞百年的匪寨。” “了不得啊!这可真是高手在民间呢!” 李文轩继而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不知……” “夜间劫营杀人,一千人足以,人多了,行踪太大,反而容易暴露,导致事情不成。” 陈建业亢奋道:“将军只管放心,这一千人,我必定挑选精锐之中的精锐!” “好!” 李文轩举起小酒盅。 陈建业也颇为激动,双手举着小酒盅,和李文轩碰杯。 “今日,我们用小酒盅提前喝庆功酒,来日,我们用大海碗,喝真正的庆功酒!” “喏!” 陈建业激动不已。 这种小宴会,一般是吃不饱的,主要都是在说事情,没可能真的一个劲儿干饭。 陈建业走了后,乌鬓云端着一个肉香四溢的大土瓮,来到了李文轩房间里。 却见得李文轩正提着笔,伏在案上,书写着什么东西。 “大人,这是妾身在你出征前,就已经炖到现在的排骨,您快来尝尝?” “嗯,先放下。”李文轩提着笔,脸上带着坏笑,又继续书写着什么。 见此一幕,乌鬓云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却清楚军中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去看的。 约莫又过了盏茶时间,李文轩唤来了虎卫,耐心吩咐道:“将这书信连同着那些金国士兵的尸体,一并送过去。” “是,主子!” 虎卫双手捧过书信,快步往外走去。 李文轩这才嗅到了已经充满了整个屋子的肉香味儿。 只是,碍于今日一战,烧死了不少的金国士兵,他现在嗅着这炖得很烂的羊排的香味,总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古怪感觉。 正在他迟疑的时候,满脸笑意的乌鬓云,早就已经盛了满满一碗的软糯排骨,送到了李文轩面前来。 李文轩看在眼中,不免笑了笑,去他妈的! 想那么多给自己找罪受啊? 看着大快朵颐的年轻将军,小小少妇的心思逐渐活络了起来。 “对了,那个丁稚呢?”李文轩想到了什么,擦了一下嘴角。 “她见大人和陈建军一边吃晚饭一边聊公事,就觉着今天是见不到大人,便去陪着完颜姑娘了。” 乌鬓云心头有些不好的情绪,但不敢发作出来,从她的角度来看。 这个丁稚已经三十多,有点老了。 大人这是宁愿去看这个老女人,也不愿意多看几眼自己这个九九新的小少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干姐姐 “无妨,你去将她叫过来,我想问一问她青山城那边的事情。” “是!” 乌鬓云一听这是公事,算不得是私事后,心里一下就舒服了许多。 李文轩虽然是个聪明人,但哪里会想这么多的? 又何谈注意到这九九新小少妇心里在想什么呢? 丁稚刚走进房门,便双膝跪地,冲着李文轩磕头谢恩:“多谢大人活命之恩,小妇人无以为报,愿意给大人当牛做马。” 李文轩起身上前,将这年岁约莫三十一二,风韵犹存的小姨子搀扶了起来。 临近后,便嗅到一股成熟妇人特有的好闻气味,一个劲儿往李文轩的鼻子里钻进去。 “夫人言重了,此番所为,并非是我个人意愿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眼边上还傻乎乎站着的乌鬓云:“你先下去,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唤你。” “是!” 乌鬓云倒是听出来了,这句所谓的,“并非是我个人意愿那么简单”全然就是说给她听的。 大人这也是很愿意照顾一下人家的情感嘛! 满心欢喜的九九新小少妇乖巧地关门出去。 李文轩看着那忽然就开心起来了的小少妇,心里觉得真奇怪啊? 这人咋回事儿? 丁稚听了李文轩这番话,眼中闪过几分错愕之色。 但她颇为沉稳,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看着乌鬓云关上房门离去后方才试探性地问道: “大人所言,莫非是我姐夫?” “齐万升可没这个胆量。” 李文轩笑着道:“夫人请坐,无须如此拘束。” “谢大人。”丁稚转身坐下后,却又苦笑道:“而今我也早已不是什么他人之妇,若大人不嫌弃的话,可唤我姓名。” “这倒也是。”李文轩颔首笑道:“算是我唐突了一些,不过你年长我许多,若你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你一声大姐了。” “这算是我高攀了。”丁稚忙又要站起身来。 “大姐,无须如此见外。”李文轩坦然道:“说起来,这算是我高攀你了。” “这……这从何说起啊?” 丁稚一脸疑惑。 李文轩道:“令先父曾于山海关一战中,救过陛下的性命,此番便是陛下亲自下令,着我和宋千户,暗中护住你,这一点,便是齐万升也不知晓。” 丁稚闻得此言,几乎落泪:“先父昔年战死,只为忠于职守罢了,陛下却还能记得到而今,我……我……” “大姐,当今陛下,绝非是寡恩薄情的人主,此事乃皇帝秘密下诏,回到京城后,还需多番感谢才是。” 李文轩不太是个会安慰人的,只是劝慰着。 丁稚眼眶里蕴着泪花,抬起衣袖擦了擦,冲着李文轩点头,忽而又笑道:“这边是将军所说,你高攀我?小妇人可不敢以此自居,便是先父有些恩情,至今也都用光了。” “相反,小妇人知道将军出身名门,而今年纪尚浅,便已身居高位,将来出将入相,也非妄言,反而算是小妇人高攀了将军。” “那就算我们互相高攀吧!”李文轩玩笑道。 两人是初次见面,他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说自己是个孤儿,李虎不是自己爹这种扯淡的话。 任谁初次见面,听着对方说这样的话,只怕都会觉得对方有点问题。 “再者,我叫你大姐,你就莫叫我将军,显得生分了。” 李文轩很清楚,武帝这样重感情的皇帝,自己现在和他救命恩人的女儿有了这层关系后,就算不是高攀,那也会给武帝一个好印象。 自然,李将军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隐藏的真大佬,依旧用一颗谦卑的心,面对身边所有的人。 “这——”丁稚本想说,这如何使得,自己而今不过是一戴罪之身。 可是,她见李文轩眼神真诚,说话恳切,也不好在拒绝,便颔首笑道:“文轩。” “嗯。”李文轩起身倒茶,“大姐,前程往事,皆成过眼云烟,人要往前看才是。” “嗯,李将……文轩你说得对。” 丁稚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将军,真把自己当做姐姐看待。 一时心头起了念头,“不如,我真的认你做个干弟弟,你也认我做个干姐姐如何?” “干姐姐?”李文轩笑道:“这可真是求之不得!” 他一撩战裙,当场跪下:“阿姐在上,请受文轩一拜。” 丁稚激动得掉眼泪,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俯身下去,将李文轩搀扶了起来。 “好弟弟!好弟弟!” “大姐,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李文轩朗笑道。 丁稚擦了擦眼泪,笑着道:“文轩你说得对。” “大姐,不知青山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李文轩示意她喝口茶,接着问道:“你或许有所不知,这段时间和金兵交战以来,我们发现金兵对于南侵,似乎蓄谋已久,我担心金兵打不下狼山口,就转而去攻打其他的关山。” “这个……”丁稚脸上露出一抹认真之色:“我被挟持出逃的时候,青山城大局已定,宋千户表明身份的时候,军司马领着其他的将官们全力支持他,想来那边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李文轩点点头道:“大姐,而今在这里,就当做在自己家中便是,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下边的人就是。” 丁稚脸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李文轩见状,笑道:“大姐,你我都已经认了这个亲,有什么事情,可不要瞒着我。” “文轩,大姐问你,叶铭这到底是多大的罪?” “叛国视为谋反,当诛九族,但大姐你都得到了陛下的秘密赦免,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亲族会受到株连。” 李文轩虽然不是个特别懂大武国律法的人,但是疯驴子这家伙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他不至于还什么都不知道。 “若我想保住叶家一人,不知可否?” 李文轩闻言,微微一惊:“大姐莫不是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丁稚哭笑着摇摇头:“我虽然和叶铭有夫妻之名,但却几无夫妻之实,故而至今都没有子嗣,倒是他养在外边的那些女人,给他生了不少的儿女。” “那大姐你说的是……” “叶铭家中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婢女,她的父母是当初我陪嫁到叶铭家中的,而今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我想……” 丁稚紧张地看着李文轩:“文轩,大姐知道这事情不容易,但只求你帮帮忙……” “大姐放心。”李文轩道:“我不敢说十足把握,但若只是叶铭府邸上的一个小婢女的话,我思量尚且有六七成把握将她囫囵圆儿地送到你跟前儿来。” “文轩,谢谢你!”丁稚激动得又要哭出来。 李文轩忙道:“大姐,这不算什么……” “唉。”丁稚轻叹一声:“自叶铭事发以来,谁人见了我,不是躲瘟神一样避开?唯独有文轩你如此真情。” 李文轩微微笑道:“人间自有真情在,阿姐,这些时日,你也受了惊吓,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在这里好生休息,等打退了贼兵,我们一并回京城去。” “好!”丁稚听了这话,也不再唉声叹气。 李文轩则叫来了乌鬓云,吩咐她送丁稚回去歇着,他也打算早点睡觉。 明日金兵究竟是继续来攻城,还是另有阴谋诡计,这些都要到了明天才知道。 “主子!城楼上出事儿了!” 第一百九十章 武国的鄙视链 哪曾想,李文轩这脑子刚刚挨着枕头片刻工夫,疯驴子就急匆匆敲门了。 “出了什么事?” 李文轩猛然坐起来,握住了放在床头边上的紫霄剑。 “进来说话!” 李文轩又道。 疯驴子推门进来,掌了灯,李文轩这才看得他一脸热汗的模样。 这家伙,显然是刚刚才从城楼上跑下来报信儿的。 “郡兵和唐将军手底下守夜的禁军,因为巡逻的事情打起来了。” “他娘的——” 李文轩骂了一句。 “现在呢?” “唐将军下令,把两边的人都抓了,一共有二十来人斗殴,两边各自十来人,但若是按照军法的话,军中斗殴,都要处斩,唐将军那边也颇为为难,您看……” 李文轩眉头皱了皱。 这可真是要命。 本来全军上下的人都对自己分开铠甲给郡兵颇有微词。 现在好了,这么一来,自己怎么办? 单独砍了闹事儿斗殴的郡兵,那剩余的郡兵还怎么给自己拼命? 全砍了? 舍不得…… “陈建业呢?” “爷,陈将军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呢!”疯驴子干笑一声,“唐将军知道下边的人闹事儿后,第一时间就把消息给封锁了,现在全军上下,就你和他知道……” “老唐啊老唐,让你坐镇城楼,可不是让你在上边打瞌睡的!” 李文轩披上大斗篷,挎着紫霄剑,和疯驴子急匆匆上了城楼。 夜风更冷。 不少军卒见到李文轩后,纷纷驻足抱拳行礼。 以至于李文轩人都还没到的时候,唐奇就已经听到军卒们抱拳行礼的声音,知道李文轩人到了。 “人呢?” 李文轩脸有点发黑。 唐奇立刻道“都在城楼里关着呢!老李,你看出了这事儿,咋整啊?难道真砍了?” “若是你父亲带兵打仗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儿,你觉得你父亲会怎么做?” “老李,帮帮忙,我爹带兵打仗,哪能出这事儿啊?这些人里,有我家的亲戚。” 唐奇苦笑道。 李文轩呲了呲牙“难怪,原来是衙内。” 唐奇只是陪着笑脸“好兄弟,帮帮忙!” “得了,先进去瞧瞧!” 李文轩大步走了进去,就看到左右两边地上各自坐着十余个军卒。 这些军卒看到李文轩后,纷纷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李将军!” 李文轩脸色难看“为什么打架?” “回将军的话,他们先骂人的!” 郡兵那边的人立刻指着边上的禁军。 禁军这边的人又立刻道“是你们挡着我们的道儿了,你们还不让我们……” “你放屁,我们都站在边上了,你们已经巡逻完了,换我们巡逻,你们还骂我们穿金人的皮!” “……” 整个城楼内殿,立刻就吵成一锅粥。 李文轩脸色越发难看,猛地大喝一声“住口!” “哗——” 整个城楼内殿里瞬间寂静无声。 所有的人都吓得低下头。 唐奇瞪大眼睛,好家伙,这可真是有大将之风了啊! 一句话,就吓得所有的人低下头。 李文轩转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按照军规,斗殴当斩,你们可知道,唐将军为什么不斩了你们,反而来我这里为你们求情吗?” 听了这话,众人越发羞愧。 最羞愧的人,当然是唐奇。 因为这十二个禁军里边,有他一个远房老表…… “因为,唐将军和我说,你们都是我大武国的好儿郎,你们在战场之下,有郡兵、京兵之别,但是到了战场上,你们都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好兄弟!” “好兄弟”三个字,李文轩格外加重发音。 众人却越发羞愧。 “可是,我到了以后,却发现你们毫无半点认错的觉悟,莫非,真以为军法是写着玩的吗?” 李文轩陡然声音发冷,刀锋般的眸子,扫向了在场所有的人。 唐奇见状,立刻冲上前去一脚踹翻了一个禁军,抬手抽了边上数个军卒的耳光,怒吼道“还不跪下认错!” 他的打,不分人,郡兵和京兵都挨了,两边的人瞬间醒悟过来,忙跪下朝着李文轩认错。 都这工夫上了,再不跪下认错,那可就真是要等着被砍头了。 李文轩看着众人磕头认错,冷漠道“都给我起来!” “哗啦!” 众人立刻站起身来。 李文轩道“你们各自面对面地看看彼此,如果愿意罢手言和,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彼此,那就握手言和,如果不愿意……” 李文轩嘴角上翘“现在当着老子的面,想动手打架的,老子给你们批准了,就当做军中兄弟彼此切磋技艺。” 众人肃穆,却没人敢真的在李文轩面前还动手打架。 “不动手?”李文轩怒目看来“那好,现在不动手,以后谁再敢故意挑起郡兵和京兵的矛盾,别人的部队里,老子管不了,但是在老子的部队里,不管是京兵还是地方上的兵,能打金人,能打胜仗,才是好兵!” 众人闻言,一个个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太难了,他们都打不了金兵,最多只能依靠城池险固,和金兵打仗。 “行了,都给老子滚出去,今个儿的事,到此为止,若叫老子听到军中有什么流言,决不轻饶!” “喏!” 二十来人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唉——” 唐奇看着这般场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还好意思叹气?”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 “老李,要不咱们今天晚上挤挤?” “好兄弟可以一辈子,但是绝对不能一被子,想都别想!”李文轩翻了个白眼,往城楼正殿外走去。 唐奇忙跟了上来,指着外边可见火光的地方道“那就是金兵的营地。” 李文轩眯了眯眼睛,冷笑道“距离我们这里不到一里地啊,金兵这是吃定了我们不敢出城与他们正面交战。” “嘿,这也不是吃定了,咱们确实不敢啊!”唐奇颇为感慨道“队伍里的人都是这个怂求模样,守城战都打得这么心惊肉跳,换成正面战,就怕金兵的战马都还没冲过来,自个儿就已经先吓得溃散了。” “这是个大问题,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儿。” 李文轩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城墙垛子,心里想着自己那个夜袭的计策,“老唐,你附耳过来,我有一记!” “哦?”唐奇立刻把耳朵凑了过去。 唐奇听了片刻,屏住呼吸“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总要试过才知道,一直让对方这么大咧咧地堵在门口,这任谁看了,心中都会觉得窝囊的。” 李文轩语重心长道“但此事之前,需要先和军中的将校们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弄巧成拙就尴尬了。” “嘿,瞧你这话说的。”唐奇拍拍胸脯“我除了没有办法压下郡兵和京兵的争斗外,别的事情那就真的都看我的了。” “京兵和地方兵之间的互相鄙视链,由来已久,很难啊!” 唐奇道“不难,这对于别的人难,但是你现在已经声名鹊起,我们这边防御区,所有的人都乐意听你的,甭管是郡兵还是京兵,你说啥就是啥。” 唐大公子的口吻有点郁闷“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带着人制止他们斗殴的时候,还有人叫嚣,你又不是李将军,你凭什么管我们?” “嘿嘿……哈哈哈!” 李文轩的笑声,从一开始地取乐朋友,到最后地逐渐变得放荡。 “咻——” 正在这个时候,两人都听到了破风声传来。 是冷箭在空中极速飞行的声音。 李文轩心头剧烈一颤,腰间紫霄剑瞬间出鞘朝着身边某处空气斩落! “噗——” 飞矢被斩断,但传来的手感,却不对劲。 “敌袭?” 唐奇正要大叫,就被李文轩一个眼神制止了。 “仔细看,不是敌袭,是金兵把东西绑在箭上,射进城中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疯驴子:干是动词吧? 唐奇闻言,立刻让边上已经举着盾牌,进入防御姿态的军卒,取来火把,往地上照明。 果不其然,地上有两截断箭。 两截断箭上各自绊着半截被斩断的书信。 唐奇立刻拆下,借着火光照明,细看了起来。 “哟?这竟然是约你的!” 唐奇将两片书信递给李文轩。 李文轩扫了几眼,不觉冷笑,是金兵而今的征西将军完颜真一,约他明个儿在场外会面的书信。 “爷,看样子是金兵摸到了城墙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这会儿只怕已经逃回去了。” 疯驴子这时候收回了往城下窥视的目光,神色有些紧张。 刚才那一箭,显然是对方在城楼下听到了李文轩的笑声后,放出的冷箭。 也亏得李文轩六识过人,否则的话,岂非要遭横祸? 李文轩脸上镇定,心里却同样紧张,下次上城楼,一定要记着,得穿铠甲。 “这人的名字挺有意思,完颜真一……” 李文轩故作轻松地说着。 在场的人,除了他自己外,还真是没人看出来,李将军先前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万不能去!”唐奇摇头道“金人狡诈,不可轻信,明个儿,他若是有本事,只管来抢夺城关就是,还搞什么城外会盟?听起来就像是放屁!” “哈哈哈——” 边上的亲卫们,都被唐奇这话給逗笑了。 李文轩稍作琢磨,点头道“无妨,你一切按照我先前说的就是,我本来打算明天晚上再这么弄的,现在看来,金兵都已经迫不及待了,我们如果还继续迟疑的话,那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唐奇挑眉一笑“你说得对,是该给他们上菜了!” 李文轩看他那动作,点点头,又摇头“老唐,咱们熟归熟,可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学我挑眉的动作,看起来真的好几把别扭!” “哈哈哈……我有吗?” 唐奇尴尬地笑了起来。 边上一群亲卫用力点头回应着他。 “操——” 唐奇爆了粗口,众人又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下了城楼,李文轩没理会别的事情,倒头就睡。 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他自己猛然惊醒过来。 李文轩坐起身来,就听到边上两个少妇低声谈笑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打不过还不准玩阴的? 脚步轻盈的丁稚忽然动作缓慢了下来,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在扭头看向乌鬓云的瞬间,也变成了一抹带着轻微狞色的冷颜。 “大先生,你何必对我如此充满敌意呢?” 乌鬓云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反问自己。 “我这并不是充满敌意,而是想要叫夫人认清楚自己的定位才是。” 乌鬓云话里端着一股架子。 老人欺负新人,在哪里都是不变的规矩。 丁稚笑道:“我对自己的定位认得很清楚,一个不爱我的前夫,已经被灭了族,自己也身死异国他乡;当我遇见危难的时候,我亲姐夫也熟视无睹,何曾将我这个小姨子当作亲人看待?” “既是如此,那我就应该为自己谋划一下未来,一个女人为自己谋划未来,应该是没什么错误的吧?” 乌鬓云有些气急败坏:“夫人这话说得不错,可是你就不应该把坏心思打到主人身上来!” “什么叫做坏心思打到主人身上?” 丁稚笑了起来。 “你你你——” 乌鬓云沉不住气,瞬间面红耳赤,那么羞耻的话,一定要让自己说出来? “好妹妹,我也知道你的出身不好,你也知道我的命不好,我反而觉得,我们两个人应该联合在一起才是,不应该互相窝里斗,让文轩烦心。” 丁稚主动牵起乌鬓云的手,双手把她柔嫩的右手合起来,捂住。 这动作,配合着这样一番话,瞬间给乌鬓云弄得晕头转向起来。 “我这样的女人,回到了京城后,家宅田地,全部都已经被充公没收,我自己却又什么都不会做,你说我现在不在文轩身上多下点工夫,那我将来靠什么活着?” “好妹妹,说到底,你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文轩又是战将,他是怎么都少不了你的,你应该做的就是扬长避短,若不是这样,将来你怎么爬到文轩的床上?” 乌鬓云的心思被丁稚轻松说破,顿时脸上烫得可怕,就连耳朵,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姐姐休要乱说,什么爬上主人的床?” “还不承认?不承认也没关系。”丁稚笑着道:“我呀,会帮你;但是,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乌鬓云面对丁稚如此一番肺腑之言,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给文轩准备好吃的去,我们女人呀,帮不了男人在战场上的事情,但是战场下的事情,我们能不叫男人操心的,就玩万万不能叫男人操心。” “只有这样,我们才不用担心自己年老色衰后,会被男人抛弃,总之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迟;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那就需要我们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动点脑子……” 看着三言两语,就已经一副以自己马首是瞻模样的乌鬓云,丁稚淡淡一笑,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小小军医,拿捏了!” 宽大的城楼上,各种军备物资比起昨日,更胜一筹。 除了日常戍守巡逻的军卒之外,城楼下头,也有随时都可以上城楼迎战的军卒。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草人! 这就是李文轩昨天晚上给唐奇出的计谋。 一到凌晨,就用绳子吊着草人往城楼下放下去,做出一副要夜袭的样子。 不管金兵有多么看不起武军,夜袭这种事情,他们都是必须要防备的。 无需多想,也知道昨天晚上对于所有的金兵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文轩站在城楼上,脸上带着满意之色。 正面战场上打不过,我还不能玩阴的? 你他娘的,不是要和老子会盟? “传令下去,擂鼓,做出一副要进攻的样子,给对面的外国人提提神!” “得令!” 疯驴子等人兴奋起来。 “咚咚咚——” 鼓声雷霆一般传入金兵营地内。 武国这边,则因为事先已经传达下去了军令,所以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 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在李文轩的授意之下,在城楼上摇动旗帜,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来。 这般模样,俨然是一副倾巢出动,要和金兵在城外决死一战的样子。 城外金国营地,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活”了过来。 军寨上头,负责瞭望敌情的哨兵第一时间摇动旗帜,大声呼喊“武人出关”“武人出关”。 惊扰得边上的人立刻擂鼓警示。 正在中军大帐内,因为昨天晚上被折腾够呛的完颜真一猛然惊醒过来,就听到帐外的亲兵大声喊道: “将军不好了,武兵出关,直奔我军营而来!” “坏了!” 完颜真一也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大声喝道:“立刻传令,骑兵上马,前锋营的人,立刻压上去挡住武兵,绝对不能叫他们突入营寨中来,否则的话,我骑兵不能上马,无法整齐冲锋的情况下,战力将大大折损!” “得令!” 亲兵慌张不已,立刻去传令。 完颜真一也匆忙在亲卫的伺候下,披上金甲,准备亲自带队迎战。 昨天晚上,城楼上的武人折腾了大半夜没睡觉,完颜真一就觉得问题很大。 这种疲敌之策,他并非没有用过,也不是不知道。 但没想到,武人这么沉不住气。 这才第二天而已,就直接打过来了? 这是有多么看不起自己和麾下的这些大金儿郎啊? 白袍将是吧? 自己一定会用你挂在城楼上的那两句烂诗,把你的尸体好好裹起来,然后掉在狼山口的城楼上风干! 胸中杀气冲天的完颜真一走出大帐,跨上战马,提起弯刀,正要下令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亲兵骑马冲了回来,一脸错愕道: “将军,武人又退了。” “什么?” 完颜真一暴怒,不理会边上众人,直接纵马来到了军寨外围,朝着城楼上眺望了过去。 “他娘的!” 完颜真一怒骂了一声。 “去,过去喊话,就说我完颜真一在城外设置酒宴,邀请武军主将李文轩下城谈话!” 这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射到了城楼上的书信。 结果,他边上的人刚刚抱拳,放才要驱马上前去喊话,城楼上就传来了武军整齐的喊声: “我家将军,邀请金兵主将完颜真一,上城一续,观看狼山口风景!” 此言一出,顿时给完颜真一整不会了。 好家伙! 你居然说了我的词儿啊! “将……将军?” 边上众人顿时一愣,纷纷看向了完颜真一。 完颜真一冷笑一声:“输人不输阵,派人过去喊话,城上风大,若有胆量下城与我一决生死,以我二人之胜负,决定狼山口之归属如何?” 众人听了这话,顿觉眼睛一亮,立刻就有人驱马冲上前去,大声喊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不过就嗑药! 城楼上,李文轩等人听着城下金兵要决斗的喊声,个个神色异样。 “将军,区区一蛮人将领而已,有何资格挑战您?” 陈建业率先拱手出列:“末将请战此贼,如若不胜,请将军斩我头!” 其余诸人都知道他有搏虎之勇,不免心下动容,很想见识见识。 李文轩思量片刻,感受着城楼上诸多将校军卒们动容的目光,振臂喝道:“开城门,着李将军提兵五百,出城迎战!” “此外,分出一千人,备好拒马,防备金兵骑兵冲阵过来!” “城墙上,弓弩手进入备战之中,一旦金兵不讲武德,我军亦可反制!” “得令!” 众人慨然大喝道。 “咦?真出来了?这么不经激?” 完颜真一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 年轻人,也就这样了,将来还指望你能有什么前途不成? “将军——” 这时,一骑快马从后边跑上前来。 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魁梧巨汉,此人手提一根长戈,头戴战盔,身披重甲,就连脸都被铁面具遮住。 那大喊的声音,从铁面具之下传出,自然而然就带有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意袭来。 “崔山岭,你的伤……” 完颜真一略微惊讶地扫了一眼崔山岭的裤裆位置。 崔山岭咬牙,恨意冲天道:“区区一两寸的事情,今日若是能手刃李文轩这个小畜生,我死也直了!” “崔将军,报仇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还是等你的伤口长好再说吧!” 完颜真一倒是爱惜人才。 尤其是崔山岭此人,行军打仗,算得上一把好手。 只是武功方面—— 据说他是个很厉害的战将。 完颜真一也没想过否认崔山岭是一个很厉害的战将。 可上一次,他带队奇袭的时候,居然被李文轩这小子一剑破了战裙,伤了二弟! 崔山岭跳进冰水中,仓促逃回的时候,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 也亏得是金兵营地中的军医厉害,愣是把崔山岭给救活了。 但—— 人是活了,二弟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二弟受伤严重,就粘着点皮儿…… 军医什么都来不及做,二弟自己就掉了…… 醒来之后的崔山岭恨天恨地,几乎要发狂。 “无妨,我的伤不碍事。”崔山岭咬牙切齿道:“只要能杀了这个小畜生,那一切都值得了!” “既然是这样……” 完颜真一也不再劝说什么。 “咦,出来的人,不是那个李文轩!” 前边有武将发现了什么,转头回报。 “定然是这小子要做缩头乌龟,且看我去激他下来一战!” 崔山岭手提长戈,大喝着冲上前去,在城楼上武军的箭矢射程范围之外大声喝道: “城上小贼,可识得我是谁?” 李文轩一听这声音,顿时暴怒如雷,嗔怒大喝:“反国之贼,安敢自己来送死?” “哈哈哈——” 崔山岭见李文轩认出自己,不由得仰天狂笑:“李贼!有胆下关,你我在关口前,决一生死,了却这段恩怨!” “有何不敢?”李文轩瞋目大怒,“取我长槊来,把唐奇从被子里扯出来,让他上来坐镇城关!” “主公不可啊!” 众人一见李文轩是真的动怒,绝非玩笑,齐刷刷跪了一片。 李文轩怒道:“我与崔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尔等勿复再言,大丈夫居于天地之间,岂能做缩头乌龟?” 众人见李文轩心意已决,劝说无用,便纷纷道:“我等愿跟随主公出城一战!” “好!” 李文轩大笑。 “这才是我辈应该有的气势!” 众人簇拥着李文轩出城,同样也有人立刻去找还在被窝里补觉的唐奇。 “将军,末将代你擒拿下此贼!” 陈建业看着李文轩居然真的亲自下关,也是大为震惊。 李文轩现在的安危颇为重要,关乎着整个狼山口的存亡。 李文轩横过长槊:“陈将军为我掠阵!” 陈建业闻得此言,不敢迟疑,立刻驱马到了一边上,朝着城楼上看了一眼,大声喝道:“击鼓!”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由慢而快,充满了令人血脉贲张的节奏感。 “津津——” 小红马感受到了背上主人冲天的杀意,也忍不住嘶鸣了一声,一双眸子凶恶地盯着对面看去。 “好!今日就让我们一决生死!” 崔山岭爆喝一声,率先持着长戈,朝着李文轩纵马冲杀了过来。 李文轩叱咤一声,单手持长槊,猛冲了过去。 “铮铮——”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手中长槊和长戈互相攻伐不下四五下。 这听着很少。 可在双方战马急速猛冲,错身而过的瞬间,出手如此多次,俨然已经叫边上的武将们看得目瞪口呆了。 就是有搏虎之勇的陈建业,也被李文轩招式的精妙之处震惊到了。 “再来!” 李文轩叱咤一声,胯下的小红马更是嘶鸣不已,都不用李文轩刻意控制什么,它就已经自己转向,撒开四蹄,朝着崔山岭猛冲了过去。 崔山岭一扯缰绳,这才发现自己胯下的战马远远不如李文轩胯下的战马,心中又恨又急! “叛国贼!” 李文轩大喝的瞬间,长槊已经直刺到了崔山岭面门处。 崔山岭大怒,手中长戈格挡的瞬间,又用长戈手柄末端的尖刺直击李文轩身侧。 李文轩丝毫不惧,倒转长槊格挡。 两人于瞬间在马背上交错进攻防守十余招后,短暂分开,又再度厮杀到了一块儿。 “这——” 完颜真一瞪大眼睛。 “怎么?现在相信我说的了?” 完颜破军骑着马,来到了完颜真一身后。 完颜真一倒吸几口凉气:“这小子对于武学的领悟简直堪称奇绝,若非是他的年纪太小,恐怕五十个回合,崔山岭就要被他刺于马下。” “现在已经过了五十个回合了。” 完颜破军面如寒霜:“崔山岭拿不下他,但这是我们破关的好时机。” “没那么简单,他看似冲动,可城楼上的弓弩兵早就已经防备好了,你看武军反正后边,摆放的都是拒马桩,我们的骑兵没可能一鼓作气冲杀进去。” “操!那个白袍将又来了!” 话刚说完,完颜真一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该死的白袍将,又把那两幅对联挂了出来。 “名匠大师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这十四个字,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金国将士而言,都充满了极致的羞辱。 “听着人说,这好像也是彪儿写的。” 完颜破军表情古怪道。 完颜真一的表情彻底凝固住,随后,他忽然冷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就算我们没有办法攻破狼山口,吾皇的大计,不照样要成了。” “吾皇的大计!” 完颜破军神色一震。 他的目光盯着战场上那愈战愈勇的少年,眼睛眯了起来:“若这个少年人能成为我金国的将领,灭武之战,会比我们想的更轻松!” “阿弟,你想多了,一个人的勇武,到了战场上,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再者,崔山岭未必会落败,你的彪儿,还是太年轻了!哈哈哈……” “呛——” 战场上,两人战至八十个回合左右,李文轩渐渐感觉气力不足。 他暴怒地大喝一声,挑开崔山岭的长戈,顺势将腰间的紫霄剑抽出往前横扫,逼得崔山岭怒吼着策马往后边避开。 就在这喘息的瞬间,李文轩猛然往嘴里塞进去了一枚乌鬓云手搓的药丸儿…… 第一百九十四章 震慑千军万马 看着李文轩潇洒嗑药的动作,恨意焚天的崔山岭都吓了一跳。 “铮——” 长剑回鞘! 李文轩瞠目看向崔山岭。 “崔贼!拿命来!” 这声叱咤,犹如雷霆! “小畜生——” 崔山岭怒极,挥舞长戈迎了上去。 但这一次,方才交手不到十个回合,他就已经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 这小贼的力气,怎么变得如此之大? “坏了!崔山岭要败了!” 完颜真一猛然变色。 “不可能吧?” 完颜破军看着两人还在你来我往地厮杀着。 “你忘记了,他胯下还有伤呢!” 完颜破军闻言,不屑一笑:“这等反国贼,到了我金国,也不受重视,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老二,若人人都你这么想的话,那我金国如何取天下?” 完颜真一皱着眉头训斥了一声自己的弟弟,看向身边数员战将,“你等做好准备,随时上前去接应崔山岭!” “得令!”众人纷纷抱拳应道。 “崔贼,你今日当死于此!” 李文轩又是一记重击,长兵器他无法施展自己最拿手的无双快斩,但凭借前一世所学,同样凶猛无匹,在崔山岭伤势未曾痊愈的情况下,竟能压着他暴打! “小贼——” 崔山岭咬牙大喝,但却无法掩饰他已经落入下风的颓势。 李文轩策马欺身近前,右手挥舞长槊猛攻重压,左手悍然拔剑,找到机会就近身猛攻。 这一招,愣是给崔山岭打不会了。 这人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 而且,这小畜生的力气,怎么跟用不完一样? “将军小心,贼兵前来接应崔贼了!” 陈建业大喝的声音传来,李文轩手上动作越发凶悍,招式更是处处致命。 崔山岭本就已经陷入苦战,此刻看到有人来救自己,心头再度迸发求生欲。 哪曾想李文轩居然直接舍去了长槊,右手拔出冬雷刀,直接跳到了他马背上,无双快斩瞬间在刀光剑影中笼罩住了崔山岭! “啊——” 一声惨叫过后,李文轩单手持剑戳穿了崔山岭的身体。 他站在马背上,稳如坐钟,单臂高高持剑将崔山岭已经断气的身体举起,怒喝叱咤,须发皆张,冲着金兵发出雷霆霹雳一样的大喝: “谁还敢来!” 霎那间,金兵那冲阵过来,想要救人的骑将,顿时吓得亡魂大冒,踉跄着拨转马头,往回跑去。 “将军威武!” 城楼上下,猛然响起武军将士们狂热的欢呼声来!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震天动地的战吼,席卷天上地下,武军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金兵只有仓促收兵回营,紧紧地关闭了寨门,备好弓弩手。 好在,武军未曾追击。 大帐内。 完颜破军曾经和完颜真一说过,他和李文在战场上厮杀的那一幕。 而今看来,比之于当初,勇猛更甚啊! “你忘记我说的了?这孩子是真正的武学天才,除此之外,他还会行军打仗,单独这点而言,整个天下,在他这个年纪,有此成就者,完全找不出第二个来。” “哼!那又如何?”完颜真一不屑道:“被扼杀的名将多了去了,战场上,能活下来、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他一个人武功高强,又有什么用?今日我军只不过是为他阵斩崔山岭的气势所震慑罢了,整备好攻城器械,三日后继续攻城!” 完颜破军从没想过,自己的兄长会如此的固执。 “阿兄,若是今天晚上城楼上的武军,又故技重施,我们该如何?” 所谓的故技重施,便是城楼上的武兵不睡觉,继续往下放草人,做出要夜袭的样子。 放草人和做出要夜袭的样子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万一他们下一次从城楼上放下来的,是真人呢? “他们若有胆子夜袭,那方才我军将士为李文轩所震慑之际,为何不一股脑儿地冲杀过来?直接破了我军?” 完颜破军轻蔑道:“正面战场,莫说是马战,就是下马步战,武军也不是我金兵的对手,我军两万虎狼之师,何惧之有?” “阿兄,骄兵必败,若你不信,何妨看看我这双手?” “阿弟,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位置对换,我绝对不会好大喜功到局势未定之际,就亲自领兵入狼山关内去。” 完颜破军懂了,只要不遭遇极致的失败,自己的兄长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个年轻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毕竟,事实摆在这里,谁也不能否定金兵比武兵强这个事实。 甚至,武兵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武国从上到下的将领们,都清楚这件事情。 “我请求到侧边的山麓,领着两千军单独扎营,作为策应,阿兄不要拒绝我。” 完颜破军道:“我只是手废了,并不是整个人都废了。” 完颜真一本想拒绝,可听着兄弟说话如此坚决的口吻…… 他也不是个无情的人。 “也罢,那就给你两千兵马,阿弟,你放心,我会攻破狼山口,给你复仇的!” 完颜真一给完颜破军倒了一杯热酒,他亲自喂给自己的弟弟喝。 “此战过后,我会请求皇帝给你一块封地,把从武国掳来的漂亮女人分给你,你只是一只手掌没了,另外一只手掌就算长不好,也不妨碍你摸女人玩女人……” 兄弟两人说着,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这个大帐内,便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关上。 唐奇看着李文轩亲手斩下崔山岭的人头,整个人的脑瓜子,都是嗡嗡嗡的。 “你真把他打死了啊!” 唐奇瞪大了眼睛,围着崔山岭的人头走了一圈。 “这家伙很能打吗?” 李文轩坐在椅子上,边上的人再给他捏腿揉肩。 两人血战一百三十余个回合,杀到李文轩的长槊都缺口,方才将之阵斩。 但不得不说,乌鬓云手搓的小药丸儿,真是立了大功。 这东西,在李文轩感觉气力不足的时候吃下去,居然真的就跟兴奋剂一样,瞬间就让他重振雄风! 难怪,这妮子一开始就说自己善于治肾亏。 “当然能打了!”唐奇又是一番感慨,曾几何时,军中大比,他还和身为龙骧将军的崔山岭过过几招呢! “没想到啊,这家伙最后,却折损到了你的手中。”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李文轩挑眉一笑,丝毫不把自己临阵嗑药这件小事儿放在心上。 毕竟,这成名许久的家伙,都被自己砍死了,还不能吹牛装个逼了? “将军,我们拔下崔山岭的铠甲后,发现他变成太监了!” 陈建业来报,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好似炸雷一样,席卷了整个关口上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反其道而行之 “什么?” 唐奇瞪大眼睛。 陈建业看了他一眼,却向着李文轩拱手行礼道:“将军,崔山岭胯下的是新伤,青罗说在黑水塘一战的时候,是你伤了他的。” 李文轩认真回忆了一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端详着看了看崔山岭的人头。 “老狗,没想到啊,我那撩天一斩,居然真的把你变成太监了啊!” “哇呀呀,我要在给陛下的战报中,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相信陛下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哇哈哈哈——” 唐奇这会儿都已经笑成傻子了。 李文轩道:“把崔山岭的人头用石灰腌制好了,别烂了,这可是要送到京城,给陛下看的!” “喏!” 陈建业抱拳领命。 “那……将军,我军接下来?” 李文轩清楚自己此战,给军中将士们的士气,提升到了顶点。 “告诉将士们,破贼计日可待,尤其是你麾下精选的那一千甲士,都给我养足了精神,最多三五日,便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得令!” 陈建业激动不已地点头。 “老唐,晚些时候,继续我们的计划!”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唐奇哈哈大笑着。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暮色降临。 中午回去第二次补觉的唐奇这会儿精神十足地上了城楼。 “禀报将军,草人、吹鼓手,都已经准备就绪!” “好,那就开始吧!”唐奇坐在城楼上,挥手下令。 一时间,整条城墙上,都是用绳子吊着稻草人往下放的场景。 城外的金兵发现这一幕,立刻就有人朝着草人上射箭。 不大一会儿工夫,武军们就把挂满了箭矢的草人提了起来,把箭矢收掉,继续重复这个动作。 “嗯?不对劲,这些武人真贱!又用草人来骗我们!” 金兵负责值夜的将领发现这一幕后,气得咬牙。 可现在是夜间,谁也不敢贸然过于靠近城墙,查看武兵的动向。 “你们在这里守着,只要发现武兵往城墙上吊着人放下来,就立刻放箭!” “喏!” 众多弓弩手一个个眼睛通红。 甚至还有不少人提着弓,都在打哈欠。 这群人,昨天晚上就没睡好,白天的时候,又跟着点兵出征,看着崔山岭被李文轩阵斩,颇为受到惊吓,到了现在,武兵又开始弄幺蛾子,他们又没法继续睡觉,只能连夜布置好箭阵,被动防御着武兵的偷袭。 大帐内,刚刚被叫醒的完颜真一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娘的,这些人是牲口啊!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还不够,现在又来折腾?” “将军,将士们都很疲惫,而今这种情况,定然不能长久,还请将军早作他图!” 完颜真一轻叹一口气:“石磊,你跟着本将也有些年头了,本将就和你直说了吧,我军现在调集了五万大军,在阴山沿线各处关口和武军挑衅开战,其实是另有重要目的。” 被称之为石磊的金兵将领一听,愕然地看了一眼完颜真一:“将军,末将不太懂您的意思。” “先前灭掉渤海国的时候,渤海国还剩下八万归顺的降兵,这事你知道吧?” “末将知道。”石磊点头,“可是,这和我们挑起边衅,又有什么关联呢?” “关联大了去了,那八万人不服渤海王,军营里不是出这样的乱子,就是出那样的乱子,朝廷里边的相国就想了一个办法,让这八万人去攻打武国辽东、辽西二郡。” “等到战斗打完,这八万人死死伤伤的,剩下的总会听话了。” “但是,在攻打之前,我们需要先引起武国的注意力,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从武国西边的北地郡、雁门郡两个地方进攻他们,等到他们的禁军来这里支援的时候,渤海王这才带着那八万人去进攻辽东辽西二郡,必定可以一战功成!” “这不就是声东击西?”石磊惊讶道。 “哈哈哈……你说得对,这就是声东击西。”完颜真一大笑道:“武国北部长城边境线,从东到西,足足有两千余里,他们的边军不是我们的对手,禁军还勉强凑合。” “可是,禁军已经被我们吸引到西边的阴山来了,总不能一下就飞到东边的辽东郡辽西郡去吧?” “一旦渤海王攻占了辽东地区,我大金国直面武国,便不再需要跨越长城,一旦把燕云十三州打下来,往南边一走,就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到时候,我大金国的铁骑,将踏平武国!” “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去军营外督战,保管让辽东那边的战事顺利进行!” “嗯!”完颜真一满意的看着石磊笑道:“这件事情,就是破军也没有你知道的多,万不可泄露了出去。” “末将明白!” 石磊心头大为震动,没有想到,将军竟然对自己如此信任! 看着充满斗志的石磊阔步走了出去,完颜真一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倒在床上,安然酣睡了过去。 军营外头,石磊骑在马背上,振臂喊道:“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将军,这都大半夜过去了,兄弟们实在是太累了,这狗鈤的武人,过一会儿,就敲锣打鼓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进攻。” 一个千夫长冲着石磊抱怨道,这话说完后,还不住地打着哈欠。 石磊闻言,眯起眼,朝着前方看了看,似乎动了点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征西将军说过了,我们这一路,是故意挑起边衅,可眼下又快熬了一夜,武人着实可恶得很…… 要是在这个时候,本将率领着精锐,悄悄摸到城墙地下,武人肯定想不到吧? 本将这一招出其不意,肯定能把对方打得措手不及! “武兵这是吃定了兄弟们只会在夜间防御,而不会主动出击,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点起五百精锐,带上我们白天赶制出来的云梯,跟着本将悄悄摸到城楼下看看,若是有机会,我们就夜袭狼山口!” 众人听了这话,感觉心头憋了许久的一口恶气,瞬间得到了释放,一个个瞬间睡意全无,纷纷主动要求请战! 看着群起激愤的众人,石磊很是满意,他缓缓地抬起手来,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去。 “人太多,则行动声音太大,事情难成,五个百人队出列,其余的人依旧如旧,等到城楼上的武军再一次佯攻放下草人后,你们开弓射箭,然后对着城楼上大声怒骂,吸引武军的注意力,本将则亲自带队摸过去!” “得令!” 众人纷纷大声应道,一个个身上都是滔天的杀气! 第一百九十六章 唐奇遇险 说来也是凑巧,石磊这声音刚刚落下,城楼上就已经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还别说,武军在这方面,还是个讲究人。 来打之前,都会“通知”一下金兵:你爹来了。 结果呢,金兵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就能看到城楼上的武兵忙得不亦乐乎,正在用绳子吊着“人”往下放。 黑夜看不清楚是真人还是草人,只能放箭乱射。 金兵一同乱射后,就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武军提起来草人,把草人身上挂着的箭矢摘下。 这如此拉仇恨的一幕,真是看得所有的人牙齿痒痒。 “骂!” 石磊下了一声令后,本就咬牙切齿,怒火中烧的金兵将士们,顿时朝着城楼上破口大骂起来。 “操你奶奶的!你们有本事出城一战啊!别他娘躲在城楼上做缩头乌龟!” “狗鈤的,就耍这种阴招,不是大丈夫所为!” “……” 石磊翻身下马,挥了下手,身后五个百人队立刻行动了起来。 每个百人队配备三个云梯,五个百人队十五架云梯,趁着夜色,悄悄摸摸往前摸了上去。 只是,石磊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行踪,竟然叫城楼上的瞭望兵给发现了! 瞭望兵第一时间找到了在城楼上正在搞“自助烧烤”的唐奇,禀报了此事。 “竟有这样的事情?这些金贼好大的胆子啊!” 唐奇摸了摸腰间的战刀,走到了城墙垛子上,朝外看去。 远处火光冲天,骂声如雷震耳,正是那群金兵。 瞭望兵目力过人,指着城外的某处位置,对着唐奇道:“将军且看,那边有黑影在移动。” 唐奇看了过去,短时间却什么也没发现,只觉得黑夜里,看哪里都是黑乎乎一片。 瞭望兵颇有耐性,重新手指了几次。 唐奇终于看到了那所谓的黑影! 好家伙,这可真是需要目力过人之辈,才能发现这些。 他心中不由思量了起来,这一路上到了狼山口后,老李出尽了风头,更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眼下这些贼人好大的胆子摸了上来,若是下令城楼上一同乱射,固然可以杀敌,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打开城门,我要下去生擒敌军带头的贼将!” “啊?”瞭望兵有些吃惊的看着唐奇。 和唐奇搭档守城的毛雷一听,忙上前拱手道:“唐将军,李将军说过,我军不得出城啊!” “嘿,那不是情况不一样?现在贼兵以为我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更没有防备着他们来偷袭,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带着人冲杀出去,定然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唐奇坚持道:“毛雷,你就坐镇城楼上,如果贼军后续的兵马冲过来,你就立刻鸣金,我便带着人火速回城。” 毛雷苦劝:“唐将军,这事情有些冒险了……” 唐奇不满道:“你怕什么,此处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 说完这话,他就已经招呼着身边的亲卫们,下了城楼。 毛雷见状,也不好在坚持什么,只是走到了城墙垛子后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些还在喝骂的金兵。 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便对着身边的亲兵耳语了一句:“速速去请李将军上城来!” 石磊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墙,正要下令将云梯竖起来,攻打武军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极为刺耳的轰鸣声。 “杀——” 他都还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看到那紧闭着的城门,忽然打开了。 冲天的火光瞬间从城门后涌了出来。 以至于长时间在黑夜里的石磊,眼睛因为习惯了黑夜,骤然看到如此多的亮光后,都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就在他耳边回荡了开来! 唐奇手持红缨枪,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长枪挑死数个被吓得愣在原地的金兵后,猛然盯上了石磊。 “贼将休走,且看我拿你立功!” 唐奇狂笑一声,立刻纵马猛冲了过去。 “坏了!快跑!” 石磊来不及多想,立刻扭头就往后边跑。 可是,两条对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不稍片刻,唐奇便已经纵马冲杀到了石磊后背,朝着他的后心窝,就是狠狠的一枪赐下! “铮!” 哪曾想,这石磊居然是故意假装如此慌乱,将唐奇引诱到了自己众多亲卫的包围中来。 唐奇人马冲杀过来的瞬间,他反手拔出弯刀,身子在原地飞速一个倒转,拨打开红缨枪的瞬间,手里的弯刀顺势就朝着唐奇胯下战马的前腿斩了过去! 这一招斩马腿,可以说在战场上屡试不爽。 唐奇惊叫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中计了,这武将绝非泛泛之辈。 他猛地一扯缰绳,胯下战马瞬间人立而起,避开了横斩前腿的弯刀。 “呲——” 然而下一刻,石磊身边的金兵,立刻就将手中的长枪,朝着唐奇人立而起的战马前边刺了出去。 “噗——” 霎那间,滚烫的马血泼洒了石磊的人一头一脸。 他们却并不害怕,反而狞笑着扑向了那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上的唐奇。 唐奇怪叫一声,手里的红缨枪顺势横扫出去,瞬间砸中数人,可却被其他的金兵长枪架住,瞬间挑得他红缨枪脱手而飞。 唐奇闷哼一声,临危微乱,猛然就地一滚,避开众多长枪刺杀的瞬间,就把腰间的腰刀反手拔了出来,拨打着刺向自己的长枪。 石磊有了身边众多金兵牵制唐奇,他迅速双手攥紧长刀,飞速绕到了唐奇身后,猛地挥刀朝着唐奇的后脖颈砍了过去。 这一刀若是砍杀实在了,就算唐奇身上披着厚重铠甲,也要震得他吐血、头晕目眩不可! “不妙!” 唐奇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他听闻背后恶风不善,又是就地一滚,虽然避开了石磊偷袭的一刀,可身上却挨了好几下长枪的戳刺。 虽然不曾叫长枪戳穿铠甲,但他也相当不好受,尤其是后腰子上,挨了一枪,那可真是火辣辣、钻心的疼啊! “小贼!就你他娘叫白袍将啊!” 石磊狞笑的声音传入唐奇耳中。 唐奇连续挥刀劈开刺来的长枪,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锋刃雪亮的弯刀,朝着他的面门劈斩而至! 操! 唐奇闷哼一声,挥刀格挡的同时,侧身想要避开。 可对方是偷袭,蓄势待发,势大力沉的一刀,又怎么会是这般轻松能够避开的? “铛——” 唐奇虽然勉强格挡住,但却没有闪避开,头盔上瞬间就被擦中,暴起成片的火星。 也就在他举刀格挡的时候,又是数口长枪朝着他后背捅了过去。 更有甚者,直接挥舞着铁骨朵,砸到了唐奇的后背上! “咚——” 铁骨朵破甲声音沉闷。 唐奇瞬间眼前一黑,张口就是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去。 “今日,白袍将的人头归我,合该叫我立下这泼天之功!” 石磊嘎嘎怪笑着,手里的弯刀再度重劈而至。 唐奇吐血后,又在挥刀格挡那些不断往他身上捅刺、直戳的长枪,现在纵便看到对方呼啸而至的重刀,却也无法避开。 “完了——我真要死在这里了!” 唐奇心头绝望至极,心中忽然想到自己的老爹唐无双,号称打遍北营无敌手,敌国送上尊号大武战神。 自己却因为冲得太猛,深入敌军中,左右都无援手,被人围殴而死的话…… “爹,儿子给你丢脸了——” “老李,怪哥哥贪功冒进,要给你留下个烂摊子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死时速 这两个唯二的念头电石火光般,在唐奇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下一刻,那重刀临体的恐怖森然感觉,却并未传来,他反而听到了那凶悍的金兵将领的惨叫声…… 咦? 咋回事儿啊? 唐奇猛的睁开眼,这才错愕地发现,那凶悍无比的贼将,不知道被什么刚猛狂暴的力量撞飞出去。 一个魁梧如龙的铁甲神将,正怒吼着飞身上前,将那摔飞出去的贼将单手高举了起来。 “啊——” 如同龙虎暴怒般的铁甲猛将朝着周围怒吼一声。 “谁还敢来!谁还敢来!” 霎那间,众多金兵吓得裹足不前,几乎胆碎,不住往后退去! “哼!” 这时候,一声冷哼传入唐奇耳中。 唐奇错愕的扭头一看,就看到了李文轩那张暴怒的脸,和一双要吃人的眼睛! “收兵回城!” 李文轩一把将唐奇提到了马背上,随后转身纵马冲回城中去。 这时候,唐奇方才听到震天动地的冲杀声! 是金兵大队! 金兵大队杀过来了。 好在,城楼上随即响起铺天盖地的箭雨破空声。 他在颠簸的马背上,也看清楚了那铁甲神将,赫然就是陈建业! 陈建业把生擒了的石磊丢给了疯驴子等人后,居然单手抓起一个金兵,将那金兵当做武器挥舞狂砸向了身边的那些金兵。 任由这些金兵人人披甲,可面对那直接以人为兵的恐怖巨汉,擦着就伤,碰着就死的情况下,也无不胆寒,心生恐惧,无人敢上前去。 武军这边,则趁机后退,在箭雨的掩护下,关闭了城门! 娘嘞! 这抓着人轮转如圆,当作武器砸人的一幕,给唐奇震惊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怪物啊? “嚓——” 李文轩紫霄剑插回鞘中的声音,惊得唐奇猛地抬头看来。 唐奇尴尬一笑,转身坐在石阶梯上,却因为身上疼得厉害,倒吸了几口凉气后,侧着身子,靠在城墙内壁上,有气无力,好似条死狗一样,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看着唐奇干瘪的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这副衰相,像极了涸辙里快干死的鱼。 李文轩看着他嘴角流出来的血,也不好发作:“把老唐扛下去先治伤,动作轻点!” “是!” 唐奇身边一干亲兵立刻应道。 这些人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带着伤。 李文轩不好过于苛责,毕竟能出城一战这个决定,肯定是唐奇做的。 这些大头兵除了执行命令外,还有什么选择么? “你们也去治伤,从现在起,我亲自坐镇城关,一切巡逻轮值照旧不变。” “得令!” 其余将校士卒们,也纷纷抱拳大喝道。 唐奇被人抬走前,羞愧地看了一眼李文轩,嘴巴又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李文轩被他这副凄惨的模样给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把抓到的那个贼将带上楼来!” 李文轩转身上了城楼,冷着脸喝道。 “喏!” 陈建业单手提着满脸是血的石磊,丢破烂一样,丢到了李文轩跟前。 李文轩双手烤着火,看都不看石磊一眼,冷漠地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石磊正被陈建业这么粗鲁地丢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听了李文轩这话后,吓得一哆嗦,强忍着疼痛道: “李将军饶命,我和完颜将军算是故交!” “完颜将军?你说的是完颜破军?还是完颜真一?” “自然是完颜破军,他的手废了以后,也经常找我一起喝酒的。” 石磊居然还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 “有点意思。”李文轩挥了下手:“看座!” 边上的疯驴子立刻取过来了一个小马扎,给石磊坐下。 石磊激动地连连道谢,没想到自己搬出完颜破军来,居然真的可以豁免? 李文轩朝着金兵营地那边看了一眼,声音非常喧嚣吵闹,但仅仅只是在金兵军寨外围罢了,内里依旧沉稳不乱。 若非如此,他早就带着兵马冲杀过去了。 “你叫……” “小人石磊,是完颜真一麾下先锋营领兵将军!” 李文轩刚一开口询问,石磊就一股脑儿全说了。 “哦!石将军——”李文轩点头笑道:“没想到啊,你倒是个有胆量的,竟然直接带着人连夜摸了过来。” “惭愧,小人等实在是熬夜熬不住了,这才有了这熊心豹子胆。” 李文轩往边上一摸,伸手将疯驴子腰间挎着的战刀缓缓拔了出来。 火光把刀光照亮,也照亮了石磊那张恐惧的脸。 “说点有用的,不然你肯定要死的。” 李文轩看着被自己一句话吓得彻底变了脸色的石磊,平静道:“有没有用,这得看你说完后,是否真的有用,我从不诓人,不然的话,完颜破军也不可能活着回去吧?” “将军愿意放我回去?” 石磊简直不敢相信。 “石磊,依照完颜真一的性子,你此番被俘虏,损兵折将,就算主公真的放你回去了,你觉得你能活吗?” 石磊忽然听到身侧的武军将校人群中,传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他惊愕地回头看去,猛地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青……青罗?你没死啊?” 青罗蹲下身,给石磊一张笑脸:“瞧你这话说的,我不仅没死,还在这里混得更好了,怎么?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主一起混呢?” “啊?我——” 石磊一时间呆住了。 “石老哥,主公现在还和你好好地说话,你就要珍惜这个机会,别给脸不要脸哦!” 青罗这话颇有深意,说完后,便立刻站起身来,退到人群中去。 石磊咕嘟咽下口水,想到了完颜真一先前和自己说的那番绝密之事。 他瞬间觉得心如震鼓,蹦蹦得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样。 可自己说……还是不说呢? 若是此间事情泄密,那自己的家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可……换个想法,依照自己对于完颜真一的了解。 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 恐怕不管自己说不说,他事后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单独临阵战败这一条,他就能砍了自己。 既然是这样…… 石磊立刻抬头,看向李文轩,神色激动到一张脸都彻底潮红。 “李将军,我有一件绝密的事情要告诉你,不过此事,我只能单独告诉你一个人……” 李文轩看着石磊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往边上看了一圈。 发现围在边上的人,除了陈建业没有叫自己主公之外,其余的人,都以主相称自己,便忍不住笑道: “在场之人,皆乃我推心置腹之辈,你有什么秘密,但说无妨。” 石磊闻得此言,摇摇头道:“将军,小人并非是个不识趣的,但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李文轩剑眉微挑,你还真是有点不识趣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惊天动地的消息 有人不识趣,自然有人识趣。 陈建业第一个往边上走开。 往后的其他人,也纷纷往边上走开。 疯驴子稍微迟疑了一下,也想走开。 李文轩道:“上壶茶。” “是!” 疯驴子心头一暖,就知道主子从没拿自己当做个人。 咦? 怎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奇怪呢? 不管了,反正主子是最信任自己的。 “将军,您知道,为何……” “你直接说,别问我。”石磊这话刚开口,就被李文轩挑眉吓得憋了回去。 石磊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点头道:“金国而今忽然对阴山各部武国兵马驻点发起进攻,其目的就是为了做出一种假象,吸引武国禁军驰援阴山防御区。” “真等到禁军驰援到了阴山防御区的时候,坐拥八万大军的渤海王,立刻就会挥军南下,攻占辽东郡和辽西郡。” “这等声东击西的打法,是我听着完颜真一亲口和我说的。” 李文轩神色平常,但内心却已经惊起滔天巨浪! 一开始,他就觉得奇了怪了。 金兵怎么看起来像是筹备非常充足的样子。 可狼山口,金兵打不下来,也依旧还在坚持打,这是为啥啊? 这他娘的,果真有问题啊! “你这话,保真吗?” 李文轩道,他一开始,还担心挨着狼山口的青山城扛不住呢。 现在看,自己不是想多了,自己是想少了啊! “当然啊,末将这是连续熬夜受不了,就去找完颜真一,打算劝说他退兵的,他这才悄悄和末将说了这事儿的。” 石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个秘密说出来后,他更怕了。 “此事,完颜真一说,就是他的亲弟弟完颜破军也尚且不知呢!” 李文轩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抹凝重,盯着石磊看着。 石磊被这种眼神看得恐惧万分,下意识地道:“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愿意归顺将军,为将军做事,求将军不要杀我!” “我不杀你!”李文轩道:“你先下去养伤,你这条消息,救了我武国辽东大地上数百万黎民的性命……” “青罗!” 李文轩提高了声音。 站在远处的青罗快步走来,抱拳道:“主公!” “你领着石磊下去治伤,从现在起,他就是我们的人了。”李文轩指了指脑子都还没回转过来的石磊。 青罗嘴角翘起,金人的降将越多,自己以后的日子才好过,才不会被主人这边的老人欺负了。 石磊啊,你倒是个知趣儿的,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以后就相依为命咯! “石磊,还不谢过主公恩典?” 青罗踢了一脚石磊,很轻,没用力,只是做个提醒。 石磊闻言,立刻激动万分,声音都带着哭腔地给李文轩磕头道:“自今日起,石磊愿意为主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嗯,下去治伤吧。” 李文轩心乱如麻,没工夫理会这家伙的戏词。 你一个如此贪生怕死的人,说什么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这样的话,谁相信啊? “召集所有领兵将领,到唐奇治伤的屋子里去,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是!” 众人听了李文轩这话,个个暗自兴奋,还以为是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和金人干仗了。 李文轩到了唐奇治伤的房间内,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军医正好给唐奇上完了药。 军医见李文轩和一群武将都到了,忙拱手行礼道:“将军放心,唐将军的伤势不严重的。” “嗯,知道了,下去吧!” 李文轩阴沉着脸。 军医不敢说话,忙挎起药箱,退了下去。 唐奇看着李文轩带着一群武将到了,顿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李,你们这是……” “谁叫你擅自领兵出战的? 不曾想,李文轩这边还没说话,人群后边,却传来了一个非常不满的训斥声音。 所有的人都立刻扭头看去。 就是李文轩也有点以外。 这赵关系,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上来就这样训斥唐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里的主将呢! 听到这训斥后,唐奇的脸都变成了死灰色。 李文轩心说,他不就是个关系户? 真算下来,你也是个关系户啊! 你爹还是我大武国正一品的前将军呢,你说你咋怎么怂呢? “行了,先不说这个,大家都坐下,我有事情要说。” 赵关系闻言,镇定了一些,只是看向唐奇的眼神里,依旧还充满了责怪。 “先前,我从抓到的降将石磊那里得到消息,金国声东击西,欲要引诱我大武禁军往阴山方面囤积,而后直接从渤海国出兵,以雷霆之势,攻占辽东之地。”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直接炸了锅。 李文轩平静地目光一扫,众人这才意识到了失态,连忙住了嘴。 “李将军,那我们现在是否立刻回报朝廷呢?” 赵关系还算是有点水平,第一个回过神来,向着李文轩询问起来。 李文轩面有沉吟之色:“按照道理来说,这确实是应该上报朝廷,可怕就怕,万一这石磊所言是假的呢?” “这——” 众人一听,又叽叽喳喳地吵闹了起来。 “成何体统!” 赵关系眉头一皱,大喝了一声,众人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李文轩再度扫了一眼众人,这才道:“但是我仔细想来,金兵就算是再怎么神,那也不可能预料得到这个石磊会被我们生擒拷问出此事吧?” 眼见这众人又要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李文轩立刻道:“所以,我的想法是,联合众人一起上书,走东厂这边送消息的速度,数日时间,便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手中,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自然义不容辞!”毛雷率先往前一步,他是清楚太子爷就是眼前这位赵关系的,这会儿可不得好好地表现一下? 高晨、曹彬两人就显得有点迟疑了。 万一这消息不实,就这样签名上报,到时候可是要问罪的。 陈建业没有迟疑,立刻表态同意。 他只是心里有点奇怪,这毛雷,为什么比自己还快呢? “我赞同!” 唐奇没理会高晨和曹彬两人,大声说道。 李文轩看着他笑了笑,坐在床边上,扫了一眼唐奇身上的伤:“老唐,你这次可算是歪打正着了。” “我呀……” 唐奇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素来伶牙俐齿的他,居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赵,你来写奏报。” 唐奇看了一眼赵关系。 太子爷没有丝毫迟疑,就着边上桌子上的笔墨,自个儿磨墨后,就开始写了起来。 不愿意走上前来签字的曹彬、高晨二将,李文轩也没有在意什么。 毕竟,这关乎每个人的身家性命。 万一消息是假的,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可万一,这消息若是真的,那两人就相当于是错过了一场泼天的富贵! 边军将领们,素来都是但求无过,不求有过的。 “行了,我亲自安排人手,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去!” 李文轩轻叹一声,将奏报装好,随后看向身边诸人道: “此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分毫,毛雷立刻上城楼,查看一下城外的情况,如果金兵那边没什么动静的话,就安排人手出去把金兵丢在城外的云梯捡回来。” “此其一也,其二,你找一具尸体,换上石磊的铠甲,将之掉在城楼上,务必能叫金兵看清楚的位置,天明时分擂鼓,告诉金兵,谁再敢夜间来袭,就是下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子镇狼山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 太子爷颇为吃惊地看着李文轩:“李将军,你是担心那完颜真一知道石磊被生擒后失节,将金国声东击西的秘密,告知我等,从而导致金兵改变用兵思路,所以才伪装出石磊已经被杀死的假象?” 李文轩有点赞许地看着赵关西:“不错,正是为此……” “李将军也不用太过于忧烦,为今之计,守住狼山口,才是第一要务,至于这条消息的真假如何,就让朝廷的人为之头疼去吧。” “哈哈哈……”李文轩笑了起来:“老赵,你到了狼山口也有些日子了,交给你个任务怎么样?” “好呀!” 太子爷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老李,你干嘛啊?老赵不行的!” 唐奇立刻就开口道,同时朝着太子爷使眼色。 太子爷立刻道:“唐将军,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做我不行呢?李将军认为我行,我就行!” “不错,正是如此。”李文轩道:“城楼上别人夜间折磨金兵,我不太放心,所以想让你夜间领兵在城楼上继续这疲敌之策,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太子爷已经满脸兴奋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点李将军只管放心,冲锋陷阵或许不是我的长处,但这件事情,绝对难不住我!” “好!”李文轩心里欢喜,总算不用熬夜上城楼了。 “城外金兵的神箭手神出鬼没,你只要上城楼,就必定要披上铠甲,而且不得轻易伸头往城墙垛子边上探出去。” 这番话,李文轩算是严词告诫。 太子爷点头道:“李将军放心,我素来也是惜命之人。” 李文轩心说:老子当然知道你惜命了,每次和金兵干仗,你他娘都能躲得没人找得到。 “如此就好,我去巡视一下。”李文轩笑着看了一眼唐奇:“老唐,若是石磊所言是真的,到时候一定给你报头功哦!” 唐奇哭笑不得:“你人还怪好嘞!” “安心养伤,凭借关口险固,金兵除非肋生双翅,否则休想飞过狼山!” 李文轩认真说道。 唐奇又连着叹气好几声,眼看着李文轩的身影走出房门外后,他瞬间就变换了一副嘴脸,瞪大眼睛看着太子: “爷,你怎么可以上城楼……” “打住,你都可以带兵出城冒险,置狼山口安危于不顾,置北地郡上百万百姓的生死若无物,那么我只是上个城楼而已,又有何不可呢?” “爷啊!我的亲爷!你这不是要我的命?” “是你要我的命……”太子爷挨着火炉坐下,“唐奇,你有没有觉得,李将军很有大帅之风?” “大帅?” 唐奇回想起来这些时日,李文轩身上发生的事情,立刻点头道:“有勇有谋……而且,他还令陈建业挑选了一千精锐,人人披甲,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现在这么一手疲敌之策一直都在用着……” “他想带兵出城,灭掉城外的金兵。”太子无奈地看着唐奇:“老唐啊,你这也是学着朝堂上那些王八蛋,说话越来越绕了!” “爷,我只是不太确定……”唐奇悻悻道。 “你说,若是叫文轩出任阴山防御区的元帅……” “啊?”唐奇直接叫出声来了。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让外边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太子爷嫌弃道。 唐奇忍着身上的伤痛,坐了起来:“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怎么可以让老李出任整个阴山防御区的元帅?您这不是把他往水火里推?” “文轩是我的妹夫,我岂能如此?”太子爷摇头道。 “我的爷,那你应该清楚,上一任阴山防御区元帅,是什么个下场吧?” 唐奇这语气凝重的话,让太子爷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这已经算是北庭节度使,数郡兵马,都要听他节制,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人亡。” 唐奇苦劝道。 太子爷听完这番话后,心头的念头稍微散了些许。 “行了,你安心养伤吧,这些事情,容后再说。” 唐奇一看太子完全就没有打消这个念头的心思,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可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天色微亮,狼山关后,武军营地的士兵,也都出来开始训练了。 “哒哒哒——” 陈建业看着李文轩骑着一匹黑骏马到了自己面前,忽而一愣,忙抱拳行礼道:“将军!” 李文轩翻身下马,拍了拍黑骏马的脖子,目中倒有几分不舍之色,但却很快隐去。 “陈将军,你看这匹马如何?” “这……”陈建业走上前来,只以为是李文轩从什么地方得了一匹好马。 “此乃千金难求的良驹!” 陈建业羡慕不已。 李文轩笑道:“昨夜一战,你杀出城门的时候,胯下的战马马失前蹄,这是何故?” “让将军见笑了,末将那匹战马很一般,驮着末将有些吃力,和贼兵交战之后,末将发力借力,都从马背上起,那牲畜无法承受,故而马失前蹄。” “原来如此。”李文轩把手里的缰绳丢给陈建业。 陈建业下意识地接住,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道:“我先前也是这般猜测,今日这匹良驹,就赠与你了!” “啊?” 陈建业大为震惊,下意识地觉得手里的缰绳烫手:“大人,这如何使得?这等好马,千金难求,末将区区一郡兵领军将军,如何受得?” 李文轩闻言笑了笑:“如何受不得?此乃我从京城某位纨绔手中赌斗赢来的良驹,跟着你,他可以纵横驰骋疆场,所向无敌,不负此生!” “跟着那些纨绔,他只不过是纨绔鲜衣怒马的陪衬罢了。” 陈建业激动不已,忙俯身下拜:“将军对小人如此厚恩,小人真不知该何以为报!” “那就多少杀贼立功!”李文轩颇不在意道。 “至于你所使用的兵刃……”李文轩伸手将陈建业腰间的战刀拔了出来,粗略一看,忍不住摇头。 “昨天晚上,在战场上,你手中的铁锥枪戳翻六七人后,便不堪受力折断了,今日又看你这一口佩刀,我才发现,郡兵的武器,似乎也要比边军、禁军差太多?” 陈建业一听,心中放下了李文轩赠马的激动,脸上也露出一抹认真之色来。 “将军所言甚是,郡兵原本做的事情,也就是维持地方上的治安罢了,炼制的好铁,都是运往京城,制作京兵的武器和铠甲。” 换句话来说,京兵的用度,一切都是最好的。 郡兵、乡兵、民兵这些,那是有什么破烂丢点给他们,都算是恩赐了。 “此事……先前为何不与我说?” 李文轩蹙眉,双手将陈建业的腰刀攥住,发力一折之下,竟然直接将这腰刀折做两段,随手丢废纸一样,丢弃在了地上。 这种垃圾玩意儿,怎么上战场啊! 陈建业鼻头发酸,伸手拍了拍黑骏马的脖子,抚摸着那好似黑锦缎一样的柔顺毛发,苦笑一声: “若非将军把我们这些郡兵当个人,说了又有什么用……” 第二百章 狂态尽显 “稍晚一些,我会让人送一批武器过来。” 李文轩拍了拍陈建业的肩膀。 “郡兵的荣耀,需要郡兵自己去争取。” 陈建业一听,立刻神色一振:“将军,时机到了吗?” “快了。” 李文轩笑着说完这话后,便转身离开。 陈建业看了看李文轩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牵着的黑骏马,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此战过后,不论朝廷是否给他这个郡兵领兵武将出身的人封赏,他什么都不要,只求能追随在李将军身边! 哪怕——只做一个随从! 也心甘情愿! 回到下榻处,丁稚笑盈盈地凑上前来,为李文轩把厚重的披风揭去,檀口吐出芬香气息。 “文轩,苏郡守方才派人过来,说是请你过去一趟。” “他没说什么事情吗?” 李文轩靠在椅子上,看着在屏风后忙碌的宁璎儿和乌鬓云两人,他就知道又要泡药浴了。 “我倒也曾问过……”丁稚给李文轩捧过来一杯特别调制的药茶,“那苏郡守派来的人支支吾吾,说没什么大事儿,若是你得空,过去一趟便是。” “咦——这味儿……”李文轩嗅了一口药茶,便知道定然是相当苦涩的。 “良药苦口!” 丁稚一副慈爱大姐姐的口吻,按着李文轩的手,就把药茶推到了嘴边上。 “行行行……我喝!” 李文轩只得讨饶。 “哇——太苦了!” 喝完后,李文轩整个口腔里边,全然都是苦涩的药味。 丁稚却坏笑起来:“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干嘛?” “哼,你闭上就知道了!” 李文轩乖巧地闭上眼睛,猛然感觉嘴巴上一阵温凉潮湿的感觉袭来。 下一刻,什么东西被塞进嘴里…… 一股甜蜜的味道瞬间释放开来。 “糖霜!” 李文轩笑着睁开眼。 “阿姐,你简直把我当做小孩子了!” “在阿姐眼中,你可不就是小孩子?”丁稚欢喜道:“也就是你这个小孩子,才会怕药苦!马上就要泡药浴了,针灸若是怕疼,阿姐这里还有糖霜呢!” 李文轩大笑着:“哪有这么夸张?” 他站起身来,走入屏风后,很自然地脱下外边宽厚的棉衣,正要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却忽然被人接住。 他错愕地回头:“大姐?” “羞什么?阿姐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现在我也是大先生的好帮手了!” 乌鬓云和丁稚有秘密约定,自然在这个时候帮腔:“那可不是,大姐对于学医很有造诣,这日子久了,说不定我们家里,又要出一个神医了呢!” “大人还是乖乖脱光坐在药水里,好叫大姐认清楚药浴时候,不同穴位下针,能起到的作用才是!” 李文轩无奈,但想想也是,大姐这三十来岁的老少妇,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人家都不介意,他一个男子汉,若是还扭扭捏捏的? 那像什么样子了? 看着脱得光溜溜,钻进了药浴里的李文轩,丁稚掩着唇,才没有笑出哈哈哈的放肆声音来。 “阿姐记住,每次下针之前,都需要确认大人身上没有崩裂性的伤口,否则的话,这一套针灸术下去后,会加速血液流淌,造成大出血……” 乌鬓云是真的认真教学。 丁稚也听得认真。 反而是那宁璎儿,在一边上,真的沦落成了一个“使唤丫头”般的角色。 金兵营地。 自从听到石磊贸然率军夜袭,为武军所擒,完颜真一整个人都不好了。 直到,听到下边的士兵禀报,石磊被吊死在了城关上后。 完颜真一这才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军寨外围,武军弓弩射程范围之外查看了起来。 太子爷远远地看着城外那忽然汇聚起来的金兵,立刻朝着边上的毛雷使了个眼色。 毛雷立刻看向身边的亲卫们,振臂挥舞了一下。 “楼下金贼听着,犯我大武威严者,当吊死城楼,尔等若是不信,尽可过来试试!” 百来十人整齐雄壮的大喊声回荡开来,惊得远处正在眺望的完颜真一大为失色。 可是,失色过后,他心头却又一阵莫名的狂喜——死得好!死得好! 你若是没有死在战场上,那自己这次岂非要犯下弥天大错? 导致南下的整个计划,彻底失败了? 心中这样想着的同时,他又有些为自己这位多年的下属、兼老友觉得惋惜…… 你说,你为什么就想着去立功呢? 咱们金兵的战斗力,是比武兵的强大许多。 可是,咱们再怎么强大,那也是血肉之躯啊,挨了刀子,还是会流血、会死的。 “将军——” 一群骑将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和石磊关系不错。 再加上石磊这人平日里也性格豁达,喜欢和军中将校打成一片。 完颜真一只是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了。 “把仇恨变成锋利的刀子,我们重新制作的攻城器械,有多少了?” 合格的将领,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和这些愤慨的属下说些什么。 “回禀将军,我军中现在拥有攻城车五架、井阑九座、云梯五十架——” 军中主簿恨意冲天道。 “将军,足够我们打一场了,后边的那些人还在制作军械,就算是武人继续烧了我们的军械,我们也不怕——” “还有,我们的投石机,又做出来了一批,现在能有三十多架投石机一起发射,武人站在城关上,那就是活靶子!” 完颜真一盯着那挂在城楼上,时而被风吹动的尸体,脸上闪过一抹森然之色: “传令下去,大军整备两日,两日后的清晨,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发动攻城,太阳落山之前,如果我们还不能杀上城楼,军中自校尉以下的将官,全部处斩!” 众多部将闻言,纷纷肃穆抱拳领命。 完颜真一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将领:“这只是第一天,若到了第二天,还是打不到城楼上,军中自本将以下的将领,全部处斩!” 众人无不变色。 完颜真一冷冷地看着那巍峨耸立的狼山口城关,如同一只吃人巨兽趴在地上一般。 “第三日,若是还不能打上狼山关,本将就把这一腔子热血,洒在这里,明年就叫本将的家人,来这里上坟!” “得令——” 沉郁雄浑、铁血慨然的整齐怒吼,如同雷震一样,回荡开来! 第二百零一章 赵关系:我的命苦啊! 只不过,喊口号是热血的,等到城关上的武兵们苍蝇蚊子一样的疲敌之策继续开始实施的时候,热血也会变成无奈和痛苦…… 不少在夜里被折腾得睡不着的金兵将领们,有时候会在寨门外走一走,远远地看看那被吊在城楼上的石磊尸身。 甚至,不少吃不好睡不好,熬得快崩溃的金兵将领,内心里,居然都有点怪异的羡慕之情。 死了——才舒服呢! 武军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他们不仅晚上拉着草人从城楼上往下放,就是白天的时候,也这么做…… “他娘的,真是把自己当个人了!” 完颜真一爆着粗口,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到城楼上,去好好教训这些畜生! 边上的完颜破军蹙眉道:“阿兄,不能再这样对峙下去了,军中士兵疲敝,将领们也累,长此以往下去,不用武兵出门,我们自己就先倒下了。” 完颜真一狞笑道:“武贼若有胆量出城一战,早就已经出城了,又何须做这样龌龊之事?” “传令下去,大军从现在起不用理会武军这般可恶的疲敌之策,我们养足精神,然后攻城便是!” “阿兄,可如果武军真的来攻打呢?” 完颜破军苦劝道。 完颜真一看着城楼上恶心万分的武兵。 “阿弟,你见过大白天往城楼下吊着草人挑衅敌人的人,是会主动出战的吗?” “武兵依据城关险固,自以为安全无比,又如何会主动舍去这一层防护,外出和我金兵白刃相交?” 完颜破军思索片刻,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武兵占据城池,又不是被围困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而且依照武人的性子来说,只要能将我们阻挡在狼山关外,就已经是胜利了。” “若是冒险外出,丢了关口,莫说这狼山没了,往后的北边三镇,大半个北地郡,都要沦陷在我大金国的铁蹄之下……” “但该做做样子,还是要做做样子。”完颜真一也绝非浪得虚名纸背,他分出一个千人队。 命令千人队在军寨外围面向狼山关的方向,携带旗帜,做出一副金兵一直都在防备着的样子。 如此,虽然不说能够震慑到城关上的武兵,但至少可以让后边的人都睡个安稳觉。 可惜,完颜真一忘记了一句老话,叫做弄巧成拙! 他军中虽然有士兵在军寨外围,面向城关的方向巡视防备,但是压根儿就没有携带那么多旌旗。 这忽然弄出这么多的旗帜来,搞得赵关系出了一身大汗,慌忙把李文轩请上城楼,还以为敌军这是扛不住折磨,准备攻城了。 李文轩上城一看,不由得嗤笑出声。 “金兵扛不住了,陈将军,准备晚上破敌吧!” 李文轩这番话,瞬间听得边上所有的人都热血冲天。 赵关系惊愕道:“李将军,这贼兵分明布置了更多的人手……在防备着我们,我们如何破敌啊?” “人一天不睡,就已经困顿神乏,金国从将帅到士兵,有多少天没有得到好好休息了?” 李文轩反问了一句。 赵关系是个老实人,居然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少说……也有四五日了吧?” “嘿,你想想看,要是四五天给你睡不好,这还不崩溃啊?” 李文轩指着城外道:“金兵故意拿出这么多的旗帜摇动,其实就是疑兵之策,做出一副他们还在严密防备着我们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们早就已经疲敝不堪了。” 众人听完这话,深以为然,就是赵关系,都忍不住道:“没想到,李将军你虽然是初次领兵,对于敌军的心里,却能吃得如此透彻。” 李文轩忽然有点喜欢赵关系了。 自己手底下这群兵卒,只会咋咋唬唬地说:主公说得对! 赵关系这话,虽然是同一个意思,但听听?多好听?多入耳啊? “赵老弟过誉了,话虽如此说,但这其中依旧带着不少的风险。” 李文轩沉吟道:“传令下去,所有的将领都到城楼上来商议,若没有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当破贼军!” “得令!” 所有人慨然拱手领命。 赵关系看着众人都纷纷离去后,快速跟在李文轩身边。 李文轩察觉到了身后这个跟屁虫,扭头笑道:“怎么?这次不躲着去了?” “嗨,这真是叫将军见笑了,我这胆子是小了点,但是这颗报国之心,可是热的。” 太子爷哈哈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李文轩反手从站在城墙上的御林军腰间抽出一把战刀,丢给了太子爷。 太子爷迅速捉住,动作敏捷,一把持在手中,明晃晃的刀身,照亮了他的脸。 这张脸,相对于北上之前,少了几分稚嫩和白润,多了三分沧桑和成熟。 果真,边关是最能锻炼人的。 太子爷心中默默说道。 因为,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人是被动成长和主动成长相辅相成的。 主动成长占据主流的时候,人就会快速成长。 而在京城的话……太子爷脑子里想起来了那几个名震天下的大儒。 这些人教导自己的大道理,满口都是,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来过边关,见过攻城战斗中,人命草芥一样,转瞬间,就没了的画面吗? “哟!没想到,你果真是个练家子。” 李文轩调笑的声音传来。 太子爷舞了个刀花,脚下稳健的步伐走了起来。 “那可不,从小我爹就请了武师,教我习武的。” 李文轩伸手拔出另外一把战刀,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二:“想要上战场,你得让我看看,你行不行,如果我觉着不行,你就在城楼上掠阵便是,如果行,那我们就一起冲破敌营,杀死敌人!” “好!” 太子爷亢奋道 “吃我一刀!” 李文轩手中长刀重劈。 太子爷看他脸上带着笑容,本以为是玩闹性质更大一点。 哪曾想两口战刀触碰到一起的瞬间,他顿时感觉自己的手腕儿都像是要断掉了一样。 简直就是被一头发狂的牛撞到了一样。 “操——” 太子爷猛地往后撤步,手中的战刀连续挥舞,阻挡着李文轩继续往前进攻的意图。 可是,李文轩最强的武功,便是无双快斩,太子爷的武功,虽然都是跟着大内高手学的,不能说不强,但也绝对不差。 若是和别的寻常人对决,自然不弱。 可而今面对上李文轩,那就差太多了。 大内高手传授武功自然不敢掺假,可问题在于,和太子爷动手的时候,可没人敢真的下死手。 李文轩则不一样,他前一世的武功,都是在生死搏杀之中领悟出来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便是无双快斩的精髓所在。 李文轩打算抢攻八次,若是太子爷能撑住四次,便算是及格;若是能撑住五次,就算是不错;要是能撑住六次,那就可以上阵了。 若是能支撑到李文轩变招,那证明太子爷本身也算是一个二流高手了。 可是,一轮抢攻之下,李文轩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关系。 不仅李文轩震惊了,就是赵关系也满脸错愕,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 第二百零二章 夜袭之战 沉默和尴尬,都是需要有人来打破的。 李文轩也没有想到,居然只是一刀,就已经给赵关系破招了…… 赵关系扭头看着那飞出数丈之远的战刀,很安静地坐在石阶边上,再也不提什么随军出征,斩破敌军,伐倒军旗这样的豪言壮语了。 可为什么——在皇宫大内里边的时候,自己明明可以打一百个啊?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糊弄我的? 难怪父皇常说,朝堂上的臣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会糊弄他,谁知道那些在地方上的官员们,又是怎么糊弄他这个皇帝的。 东厂给那么大的权力,一个千户就可以对地方上的郡守先斩后奏,就是为了震慑住这些地方上的官员们。 否则的话,这些人不成了地方上的土皇帝? 东厂再有万般不好,那也比这些糊弄人的狗官好得多。 甚至有一次,皇帝喝醉了,抱着儿子说,自己是最大的狗官…… 第二天,太子爷再也没有见到那天晚上在边上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 那真是巧了,父皇是最大的狗官,自己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狗衙内? 李文轩坐在了赵关系身边,用肩膀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跟个小姑娘一样,你的套路招式练得不错,就是临战经验差了点……” “那你还能带着我上战场吗?”赵关系反问道。 “李文轩把战刀横在膝盖上,笑了笑:“与其让别人杀了你,那还不如让我做了你。” “我也没想到,那群武师能这么糊弄我……” “也不是他们糊弄你,你总不能叫他们提着刀,往死里追着你砍杀吧?” 李文轩道:“真正的武功,都是在生死瞬间练出来的,花架子的武功,就是你学的那些套路。” “都是无用的?” “也不算是完全无用,强身健体还是有用的,面对那些一般的人,你打十个不在话下。” 太子爷轻叹了一声,看着一群武将们上了城楼,站起身来,走到远处把战刀捡了回来,交给了那个御林军。 李文轩也把战刀交给御林军,领着赵关系进了城楼内殿。 “此战,部署是这样的……” 半个时辰之后,诸将意气风发地走出城楼内殿。 李文轩单独留下陈建业,两人顺着城楼边走边谈了起来。 “新送过去的兵器如何?” “将士们没有谁不爱的,都恨不得立刻就上战场为将军杀敌!” “咱们是为自己杀敌,为自己立功勋,谋前程杀敌,这点你回去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就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战功,我会记录清楚,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人敢于贪墨了他们一根头发丝的战功!” 陈建业激动慨然:“大家都信服将军,知道就算是战死了,给的抚恤金,也一定会到位的。” 李文轩拍了拍栏杆:“死了有什么好?到时候就是一堆烂肉,给阴山下的牧草长得好点,做肥料而已,告诉兄弟们,都要活着,活着才能享受这美好的世界。” “是!” 陈建业用力点头道。 “呼呼呼——” 完颜真一的大帐内,鼾声回荡。 暮色将临的时候,亲兵叫醒了他,匆匆吃了顿晚饭,又倒头就大睡了起来, 不仅是他,整个军营内,几乎都是这般场景。 此时,李文轩正坐在城楼上,看着对面军营内缓缓升起的火光。 他朝着四方看了看,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派出去找青莲的人,都已经三四拨了,可到现在,却依旧没什么消息。 这女侠,到底是跑哪里去了? 完颜红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行走,搞不好再有几天,又要缠着自己的吃鸡…… 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 赵关系虽然不得上阵,但却亲自在城楼上指挥军卒往下吊着放草人。 金兵那边一边放箭,一边怒骂。 这来来回回,差不多就到了凌晨。 只是,凌晨之后,金兵就不管了。 那边的火光虽然还在照明升腾,但任由城楼上的人如何挑逗,敲锣打鼓,下边的人依旧当做什么都听不见。 李文轩站起身来,左右两边的人,也都纷纷起身,跟在他身边。 甲叶振动的声音,让赵关系又一次侧目。 错过了此番战斗,不知何日,自己才有可能在临战场。 或许,这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上战场的机会了吧? 毛雷紧张地看着太子爷,生怕太子爷一个头脑发热,这会儿跟着李文轩一并上了战场去夜袭。 好在——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 “哗啦啦——” 甲叶震动的森然声音,响彻城楼上下。 哪怕已经是人口中衔着筷子,战马的四蹄上包裹着麻布,甚至连战马的嘴巴,都用麻布包裹了一圈。 这声音依旧不小。 看着走出城门外的李文轩,太子爷忍不住亲自手持鼓槌,站在比人还高的大鼓面前。 等到外边打起来的时候,他就亲自擂鼓助阵! 李文轩和陈建业两人策马齐头并进,奔着火光摇曳的地方纵马猛冲。 “呼呼呼——” 军卒们扬起手中早就已经上弦的弩机,朝着那一群互相依靠着,冲瞌睡的金兵射了过去。 密集的箭矢瞬间覆盖了整片大地。 睡梦中的金兵,甚至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已经被送到了地府。 军寨上的金兵发现了异常,方才要敲锣,就被一根从黑暗中射来的箭矢精准地射中脖颈,一头栽倒在地上毙了命。 上百个骑兵快速冲上前去,甩出飞钩,勾住军寨,另一端则拴在马鞍上往回驱马猛冲一拉! “轰隆——” 一声闷响,军寨木墙就此倒下。 “杀——” 李文轩振臂高呼一声,攥紧了手中的长槊,和陈建业两人纵马踩踏着倒在地上的军寨,冲入金兵营地中,见人就杀。 后边的军卒有人点燃了捆在马背上的火把,只要看到军营,就往里边丢火把,也有不少骑兵跟在这些人边上,看到惊叫着冲出来的人,就是一片箭雨覆盖过去。 同样,也有不少发现异常,冲出军寨的金兵,被奔驰而来的战马撞死,抑或倒在马背上直刺下来的长枪之下! “咚咚咚——” 城关上,看到这一幕的太子爷擂动战鼓,扯开嗓子,狂声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全军出击!” 毛雷振臂看了一眼城内点亮了火把,简直要把夜幕都照亮的武军士兵。 “今日,追随李将军,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无数武军士兵大声吼道,追随在毛雷身后,杀出城关,直奔那前沿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的金兵营地而去。 后续武军冲入营地,见人就杀,看到帐篷就放火。 战术上,相当于是对于李文轩等前军杀戮的一种补充。 “铮——” 李文轩一槊挑死一个金兵骑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瞪大眼睛地看着这一切的石磊。 石磊惊愕回过神来,立刻喊道:“前边就是中军大帐!” “走!” 李文轩一挥长槊,领着众人纵马猛冲。 石磊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拍马追在边上,为李文轩等人指路。 今天晚上,完颜真一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第二百零三章 兵败如山倒 “啊——怎么回事儿?” 完颜真一忽然被营地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了过来。 他踉跄着冲出大帐,却看到一队骑兵,跟着一个身披大武玄甲的悍将,直奔他这里而来。 那一群骑兵虽然被从各处营地冲过来的乱兵挡住。 但是,这些乱兵多数都没有披甲,更没有得到统一的指挥。 那大武玄甲的凶悍猛将冲杀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在他边上,有许多慌乱的亲卫围了过来,一起簇拥着完颜真一。 “主公,大事不妙……” 亲兵校尉慌张地冲到了完颜真一身边,一边胡乱地披着铠甲,一边慌乱地说道。 “看出来了,这个李彪,真的来劫营,还成功了!” 完颜真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已经萌生退意,不知不觉间,已然胆寒! “休要走了完颜真一这狗贼!” 正在这时候,武军阵列中,又是一个凶悍无比的猛将,手持铁锥枪,从挡路的金兵从列中,撕开一条血路,直奔完颜真一而来。 亲兵校尉惊怒万分,撕扯着嗓子喊道:“列阵迎敌!列阵迎敌!” “现在还怎么迎敌?” 完颜真一一把扯住亲兵校尉的衣领子怒吼道:“上马,马上去找我二弟,他手中还有两千铁骑,这两千铁骑,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关键所在!” “是——” 亲兵校尉恐惧地点头,随后催促着边上的人牵来战马,簇拥着完颜真一上马。 “完颜真一!汝可识得北地郡陈建业也!” 凶悍的铁骑猛将冲杀过来。 亲兵校尉吓得胆寒,立刻催促着边上的金兵挡住那猛将。 众多亲兵悍不畏死,虽然未曾披甲,但却一个个驱马挥舞着弯刀,朝着陈建业冲杀了过去。 黑骏马背上,陈建业怒吼一声,掌中铁锥枪破风声如雷震。 瞬间挑翻六七骑,随后大喝一声,手中铁锥枪猛然往前横戳而出,将一个百夫长直接挑死在了铁锥枪上。 “嗡——” 铁锥枪以一个夸张的弧度震动了一下,但却没有断掉。 陈建业心头大喜,虽然清楚李文轩送给他的这口兵器有多好,但是没想到质量这么好! 他单臂持枪,挑着那不断泼洒鲜血的金兵百夫长,纵马猛冲大喝:“挡建业枪者,当如此!” 左右金军骑兵闻言,无不变色胆寒。 “找死——” 完颜真一本为勇冠三军的猛将,何曾被人追得如同过街老鼠一样。 他扯着缰绳,就要调转马头,和陈建业死战。 “将军不可,当以大局为重啊!” 亲兵校尉惧怕陈建业之勇猛,忙扯住完颜真一的辔头,驱马往前狂逃。 忽而——前方营地上,猛然出现十余骑挡在完颜真一窜逃的路上。 这十余骑兵,个个人马滴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为首那人手中长槊一横,上边的血水不住地往下滴。 “完颜将军,此路不通!” 杀气森森的声音传来,完颜真一听在耳中,脸上流露出无法言说的惊恐。 “你——大武玄甲!李彪!你怎么抄了我的后路?” “我与陈建业两人分两路,不就是怕完颜将军不愿去狼山关做客,而今大局已定,两万金兵转瞬即灭,完颜将军是自己随我上关,还是我请你上关?” “完颜真一休走!” 这时候,陈建业也领着上百骑追了过来。 完颜真一一看,不由面露惨笑,自己此刻,身边不过数十骑,前路后路皆断。 还有更多的武兵围了过来。 难不成,今日当死于此? “嗡——” 完颜真一自身边一个亲卫手中取过一口长柄阔刀,倒提手中,看了看挡住自己去路的李文轩,又看了看在身后的完颜真一,不由得嗤笑出声。 “我完颜真一,自从追随大军征战起,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而今你二人,就想取我的人头?简直笑话!” “死来!” 陈建业看不下去,铁锥枪如龙腾一般,直取完颜真一项上人头而去。 “猖狂!” 完颜真一大喝一声,手中长柄刀呼啸着迎击了过去。 “呛——” 空气中,爆开成片的火星子。 两人疯狂厮杀到了一起。 铁锥枪和长柄刀残影片片,破风声惊人。 吼喝怒骂的喊杀声,更是震耳欲聋,骇得边上众人,无一人敢插手两人的战斗。 李文轩清楚陈建业的本事如何,倒不怕他战不过完颜真一。 “石磊,这些人都是你的故旧,何不劝降?” 听着李文轩这话,边上一个骑将驱马出列,看向了完颜真一的亲兵校尉,拱手一礼道:“陈枣,而今局势明朗,大军溃败已成定局,两万大军转瞬灰飞烟灭,若不早降,只有一条死路等着你。” “石磊,你竟然没死?” 那亲兵校尉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震惊地看了过来。 石磊心中有些羞愧的感觉浮现,但是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这样的神情来。 “我得主公恩遇,当然没有死了,陈枣,你我也是故旧,今日归顺主公,方才是正途,弃暗投明,当在此时,你快快下马归顺主公吧!” 陈枣回头看了一眼正和就陈建业杀得难分难解,不分伯仲的完颜真一,又看了一眼越发往这边围了过来的武军。 粗略看去,边上都是密密麻麻举着火把的武国士兵,有骑兵,有步兵,都不知道把这里围了多少重! 莫说完颜真一未必就能刀劈这武国勇将,就算是这武国勇将不敌,边上还有那么多的武国战将围了过来,群殴也能把完颜真一打死了。 想到当初完颜破军曾劝说过完颜真一,尽快拔营,远离此处,奈何完颜真一固执无比,一意孤行,害得这两万大好儿郎,全部折戟沉沙于此…… 念到这里,陈枣心中也不免对完颜真一怨恨起来。 他看了看左右面上都生出惧色的亲卫们,大声喊道:“兄弟们,事到如今,都怪完颜将军一意孤行,非要在狼山关外扎营,方才有今日之败……” 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陈枣咬牙,忍住羞耻和愤怒一起升腾起来的感觉,警惕地握住了手中的长枪,看向身旁诸人道: “我今心意已决,要归顺李将军,你等若是愿意追随,自然可以随我一起搏一个好前程,若是不愿意,那少不得马上就要刀兵相见!” “直娘贼!你好生无耻!” 还不等众多亲卫做出什么反应来,那正在和陈建业恶战的完颜真一就忍不住嚷骂起来。 李文轩见这群有了归顺心思的亲卫兵们,忽然又迟疑了起来,便扫了一眼边上汇聚过来的曹彬和高晨二将。 “带着你们军中的战将过去,别给他弄死了,但是记住累死他,我看他还能不能喊出声音来!” “得令!” 一群战将闻言,纷纷驱马围了过去。 一时间,十多个人围着完颜真一狂殴的场面出现了。 当然,这自然是以陈建业为主,其余的人为辅,他们手持长兵器,时不时找准机会,策马冲上去给完颜真一来一下,逼得对方手忙脚乱的同时,还需要防备着陈建业那刚猛无匹的铁锥枪杀来。 只不过是十来个回合后,完颜真一就已经精疲力尽,难以招架。 众人明白主将李文轩是存心羞辱完颜真一,没有人真的下死手。 一个个就是故意逼得完颜真一疲态尽显,喘息连连。 “完颜将军,还能插嘴不成?” 李文轩笑问道。 完颜真一纵便听到这话,有心怒喝一声,却又被边上十余个战将打得无法说话。 李文轩哈哈一笑,收回目光,看向那数十个完颜真一的亲兵和陈枣,面色一寒,目中杀气升腾! “尔等还不下马归降,莫非都在等死么?” 第二百零四章 灰飞烟灭 此言一出,吓得呆住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好似离体的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重新掌控躯壳了一样。 “我等愿降!” 陈枣惊叫着翻下马背,丢掉手中的长枪,踉跄着跪在李文轩马前,用力磕头道:“将军饶命,我等愿降!愿降!” 其余的完颜真一亲卫们,也纷纷翻身下马,朝着李文轩跪下投降。 李文轩看着跪了一片的降兵,忍不住笑了起来:“常言说得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完颜真一倒行逆施,不把军队里的士兵当做人看,让你们连续多日睡不好吃不好,防备着我下城关来劫营……” “我知道,兄弟们都已经熬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文轩挥了下手:“你们放心,我李文轩优待俘虏,只要愿意追随我的,从现在起,大家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跪在地上的降卒们闻言,一个个紧绷着的心弦,骤然放松下去。 甚至,当场就有人直接晕了过去…… 这是过度疲惫,又受到惊吓后,忽然又放松下去……身体一下吃不消了。 李文轩驱马上前,缓缓抬起手来,正在围攻完颜真一的诸多战将们,纷纷往后边撤马,将完颜真一围成了一个圈儿。 战圈中,完颜真一披头散发,身上的战甲多有破损。 那些裂口中,隐约可见鲜血从其中缓缓渗出,他的模样瘆人又凄惨。 因为被众多战将围攻,受伤又脱力,本来健壮如牛的魁梧身躯,此刻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见得李文轩驱马上前,将面上染血的面甲摘下后,他看到了自己二弟说的那张俊秀稚嫩的脸。 “李彪——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啊!” 完颜真一喘息着。 李文轩摸了下腰间,却空空如也。 疯驴子是个懂事儿的,立刻把腰间挂着的水壶解了下来,交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单手丢了过去,完颜真一伸手接住,微微发颤的手臂捏了一下水壶。 他也没什么别的动作,扯开瓶塞后,仰头含了一口水,漱口后,缓缓抿了一小口。 “铮——” 完颜真一把长柄刀倒竖而起,手柄尖刺的一端,插在身侧战马边的地上,看着李文轩,露出一个绝望无奈的笑容。 “小家伙,老二可是极为推崇你,你将来或许真的可以成为名震天下的武将。” “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李文轩的战马继续往前走了些许,众多战将们,也纷纷策马往前。 这般威慑性的动作,是在告诉完颜真一,若敢妄动,顷刻间,他就要死于乱刃之下! “完颜将军,何不上狼山关一阅风景如何?” “你不杀我?”完颜真一有点意外。 “我需要功勋,死的活的,都行。”李文轩笑道,“而今你已经败了,杀不杀你你都是我的功勋。” “死的活的,对你而言,都没什么区别,不过临死之前,我确实想上狼山口一观风景。” 完颜真一策马,朝着狼山口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他才看到了密密麻麻,铁桶一样围着自己的武国士兵。 李文轩挥了下手,铁桶一样的军卒立刻让开一条道路来。 “高晨!曹彬!” “末将在!” 两将立刻驱马上前,朝着李文轩抱拳一礼。 “你二人负责打扫战场,并且派出斥候,追查金兵溃卒情况,但有发现,立刻来报!” “得令!” 高晨、曹彬二将大声应道。 随后转身策马,开始分派任务去。 李文轩此刻在军中的地位,俨然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上得城关,完颜真一走路都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扶着城墙垛子,看着变成了一片火海的金兵营地,完颜真一心头一阵发酸,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差点当场哭出声来。 两万大军……就这么没了? 自己真的该死啊! “想哭就哭吧,换成我是你,我肯定早就哭了。” 完颜真一气结,他刚刚是真的差点就哭出来了。 可现在,听了李文轩这番话后,现在就算是把他给凌迟了,他也绝对不会哭一声。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完颜真一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我啊,是你啊,你要一开始就把军寨往后撤,我这办法肯定是没用的。” 李文轩哑然失笑,你这可真是的——你问第一名怎么考第一名的? 第一名肯定说,就这样就考第一名了啊! “唉——难怪老二拉你做金国的官,你不乐意,身边有这么一群誓死效忠的人,换成是我,也不乐意的。” “主要也不是这个原因。”李文轩摇头道:“完颜破军应该和你说过。” “你怪你被人欺负的时候,金人没有帮你……”完颜真一哑然失笑:“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你。” “武人也不知道啊,可是武人这边的人,却乐意帮助我,受人恩果千年记。” 他看着完颜真一笑道:“但是你放心,我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今天晚上抓到的降卒,不会受到虐待的。” “不会受到虐待?”完颜真一笑了:“你还记得那天攻城战之前,被推到前边,来消耗箭矢的那些奴隶吗?” “记得。” “我也不想让这些人就这么死了……”完颜真一摇头:“别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我想让这些人在草原上为我放牧,你知道的,每个金国贵族,都能得到皇帝赏赐的封地。” “我的草原很大,缺少人手,可是我说了不算,这是上边下达命令,上边让我们这么做,我们就只能这么做。” “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只是一个将领的话,你不能做决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战俘的最终归属。” 李文轩沉默了一会,点头道:“你说得对……可,人力不是资源?金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力是资源?”完颜真一笑了笑:“彪儿,你糊涂了,听你话的人,才是资源,不听你话的人,那就是绊脚石、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哪怕是到了现在,我还是想劝一劝你,你的外公是渤海王,你如果去投靠你外公,少说也能混一个王爵,当你做了小王爷后,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李文轩朝着西边无尽的黑夜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和完颜破军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觉得我们说得不对?”完颜破军笑了,他觉得李文轩已经心动了。 李文轩摇头道:“我的生母,是被李虎强迫,才生下我的,你觉得,完颜朵朵的父亲看到我这个孽种,会笑面相对,还是把刀相对?” “就算他能笑面相对,那是他的本事儿,可我做不到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相拥流涕。” 完颜真一错愕地看着李文轩:“这可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富贵如浮云,权位身外物。”李文轩笑道:“你一把年纪了,我不应该给你讲道理,讲了你也不会听的,人生在世,有许多比富贵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真情?” 他想到了还在京城等着自己回去的小娘子。 “你还是太年轻了。”完颜真一叹息道。 李文轩道:“或许是吧,不过……” 他认真地看着完颜真一,一字一顿道:“你现在……还想死吗?” 第二百零五章 发大财的机会 人是很奇怪的。 穷尽毕生的勇气,可以死一次,但却绝对死不了第二次。 完颜真一便是如此。 李文轩这般大费周折,只是单纯的因为,一个活着的金国征西将军送到皇帝面前,绝对比一个死了的征西将军功劳更大! 因为,这些上位者没可能去亲自征战,但却对于活着送到他们面前的敌国大将,有着一种天然的渴望。 这种感觉,就好似,面前跪在地上臣服的敌国大将,是上位者自己亲自被坚执锐抓来的一样。 完颜真一没说话,李文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去治伤,你得好好活着看看,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对了。” 完颜真一没想到这年轻人如此年轻,却这般懂得给别人台阶下? “哗啦——” 锁链锁住了完颜真一的手脚。 他不是一般人,武功超凡,若是不锁起来,军医都不敢给他治伤。 总不能一直都叫几个武功高强的战将守在边上? 听着锁链哗啦啦的声音逐渐远去,李文轩快步走到了城楼内殿中。 他一开始是很想把石磊泄密的事情说出来的。 可想了想,还是先别说,万一给这家伙刺激得又想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战诸多将领都已经聚会于此,显然就是在等着李文轩一样了。 “主公,我们或许可以乘胜追击……” 石磊先一步说道。 “如何个乘胜追击法?” 李文轩转身坐在椅子上。 其余的将领们,都纷纷站起身来,一副等候李文轩下令的样子。 很显然,这些人在之前,必定是已经听着石磊说过这个追击法了。 “出了城,往西边走五十里,就有一处河谷,那边是一处肥美的草场,少说也有几十万头牛羊,外加数万匹马,若是能把这些东西劫掠回来……” 石磊嘿嘿笑着,似乎感觉这些东西都已经成为了李文轩的私人财富,他立了大功一样。 李文轩看了一眼陈枣:“你觉得呢?” “回主公的话,石磊所言非虚,那处牧场其实就是征西将军的封地。” 李文轩怪哉道:“这牧场封地,为何距离城关如此之近?” 此言一出,毛雷等三个边军将领瞬间就沉默了下去。 赵关系嘿嘿笑了笑:“李将军,你有所不知,我朝对于金国的边军政策,是不主动出击的。” 李文轩忽然懂了,这哪里是不主动出击啊,这分明就是打不过,只能依据高大的城池、险隘的关邑,才能遏制住金兵南下。 赵关系果真是个懂说话的。 “然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完颜破军带了两千骑兵,退守在距离金兵大营颇远的地方,现在金兵大营被破,完颜破军却没有挥军来救……” 石磊沉吟道:“依照属下对于他的了解,他必定是回兵固守河谷去了,我军如果这个时候出征,就必定会在草原上正面面对他那两千骑兵的正面冲锋。” “换句话来说,河谷的牛羊马匹虽然诱人,但若是我军无法在草原上正面扛住骑兵的冲锋,就有可能反胜为败?” 李文轩眉毛一挑。 诸将有些羞愧。 现在都打了胜仗,但是真正在正面战场上面对金国骑兵冲阵,大家都是狗吃饺子心里有数。 武兵的弱,真是又一次刷新了李文轩的认知。 “陈将军,你麾下的兵马,可有把握扛住金兵正面冲阵?” 李文轩环视一圈众人,却把目光停留在了陈建业身上。 郡兵并非没有高手在,想要这些人为自己卖命,那就需要拿出足够多的利益才行。 陈建业此前谈起的剿匪故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末将并无十足把握,但若是将军恩许这些士卒的请求,或许可以一战。” 此言一出,毛雷、曹彬、高晨三位边军领兵将领,齐刷刷地看向了陈建业,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郡兵领兵将军的品秩,都还没有他们三位高呢! 武国的军队体制,最优先级的是京兵,京兵又分为禁军、御林军,还有其他的一些兵种,虽然叫法不一样,但都属于京兵。 随后是边军,次之才是郡兵,最低等级的,就是乡兵,也叫做民兵。 官职体系中,京兵的将军等级最高,就好比李文轩这个领着青金印绶的人,可以节制边军进退。 又如,唐奇这个禁兵中的校尉,地位依旧比边军中领兵将军的高晨等人高了一头。 同样,换成边军和郡兵,亦是同理。 陈建业虽然是名为将军,但因为他出身郡兵,地位上,又比边军中这些领兵将军低了一头,略高于边军军中的校尉一级。 若不是李文轩的特别恩许,陈建业都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开这个会。 哪怕此战他立了大功,但出身郡兵,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此刻,诸将都畏惧金兵铁骑正面冲阵,他却觉得可以一试。 这简直就是在狠狠地抽打这三位的脸! “陈将军,今夜劫营偷袭,和正面硬扛金兵冲阵,那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高晨有些不悦道,他觉得李文轩真是过于给了这个郡兵将领脸面了。 其余两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不爽之色,也很明显的表达了他们内心所想。 陈建业却不在意,郡兵叫人看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只是把眼睛看向了李文轩。 诸将见他这副样子,也知道最终的决定权都在李文轩这里。 若是李文轩执意任用陈建业手底下的郡兵硬扛金兵正面冲阵的话,他们也没什么话可说。 反正死的人,又不是他们手底下的人。 再者,分功劳的时候,在场的人是都可以跟着分的…… 换句话来说,人你死,战你打,但是功劳你不独享。 你想问为什么? 就因为你是郡兵,上不得台面的郡兵。 “你手底下能出多少人?” “三千人。”陈建业毫不迟疑道。 李文轩点了下头,看向诸将问道:“此战得胜,给他们斩获的三成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勃然变色。 几十万头羊,就算只是分出三成,那也是非常巨额的一笔财富了。 再说,这京兵都没说能正面扛住金兵铁骑冲阵,郡兵说自己能扛得住,谁信啊? 万一没扛住,到时候阵列散了,大家可都要沦为金兵铁骑之下待宰的羔羊了! “岂敢奢望三成斩获,若有两成,兄弟们便可以为将军去死了!” 陈建业激动道。 李文轩笑道:“那就四成!” 此言一出,更是惊天动地。 曹彬立刻往前一步道:“将军三思,这四成斩获实在是太多了……” “曹彬,你麾下的士兵若是愿意正面结阵硬扛金兵冲阵的话,这四成就给你如何?” “这……属下不敢!”曹彬干笑一声,退了回去。 李文轩目光看向毛雷。 毛雷心说看我干嘛啊? 他立刻看向别处,不和李文轩对视。 至于高晨,直接就一副神游天外,你们说你们的,我就跟着混点的样子。 “既然诸将都没有异议——” 李文轩看向陈建业。 陈建业立刻躬身抱拳,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 “对方仅剩下两千骑兵,自然没可能全部出动冲阵,但是三千人的话,肯定不够,我给你五千人的限额,此战得胜后,所有斩获,分给你军中士兵四成,但若是……” 李文轩目光一寒,凝视着陈建业。 陈建业立刻撩动战裙跪下,慨然昂扬道:“若我军为面对金兵铁骑畏惧溃散,不敢结阵对抗、或是临阵溃散,从末将往下,所有人皆斩之!” 第二百零六章 主动出击 此言一出,无人不变色。 李文轩又看向其余几人。 毛雷三将立刻抱拳一礼,昂扬着身躯,等着李文轩下令。 李文轩道:“你等三人,谁人愿意留守城关?” 毛雷毫不迟疑地往前一步:“末将愿意!” 开什么玩笑,太子爷才是更金贵的。 立功虽然是爽,但是保护太子的安全,可是关乎自己九族的存亡。 九族对于毛将军的羁绊强得可怕! “很好,稍后把唐奇抬上来,坐镇城楼!” “得令!” 毛雷抱拳一礼,心中却惊讶于这两位好友,可真是谁也不放过谁啊! 唐将军都已经那样了,李将军还要他这样。 “曹彬、高晨!” “末将在!” 两道魁壮的身影往前一步,抱拳领命。 “你二人挑选麾下精锐,每营一千五百人,随本将出征!” “得令!” 慨然热血的声音落下,李文轩又道:“本将手持皇帝陛下赐予的青金印绶节制边军,唐奇麾下兵马,此刻也尽数归我调遣,大军出城之后,一切令行禁止,皆从本将这里下达,谁敢临阵不前,听令不退,斩!” 整个内殿中,所有的将校纷纷拱手抱拳,齐声喝道:“得令!” “拨给军械铠甲,尤其是反制骑兵冲阵的巨枪,我军即刻出发!” “得令!” 众人退下后,李文轩又道:“青罗!” “属下在。” 青罗立刻往前一步。 “你对草原颇为熟悉,我分给你五百斥候,密切探查我军周围一切情况,你可有把握?” 青罗闻言,魁梧昂藏的身躯猛烈摇动了几下,“主公如此信任属下,属下恨不得粉骨碎身……” “休说什么粉骨碎身这样的话,此战过后,咱们都要活着,都要长命百岁,京都的小娘子又嫩又水灵,咱们留着有用之身,得去享受享受。” 李文轩看向身边的几位降将:“咱就说,以前你们就算是南下劫掠,偶有所得,又如何比得了京都妹子的水灵?”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才完全醒悟过来,李文轩这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把他们当做自己人了啊! “赴汤蹈火啊!主公!” 人生不过富贵女色罢了。 在场的降将瞬间就想明白了这点。 当初拼死拼活南下,不就是为了那点逼事儿? 现在好了,跟着主公干完这一仗,就能睡到京都的妹子了。 这放在以前——那真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虽然嘴上说着,金灭大武,可武国体量之大,怎么会是那么容易被灭掉的? “行了,稍后都打起精神来。”李文轩道:“不瞒你们说,完颜红也在我这里,这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 众人点头。 李文轩道:“完颜郡主先前与我说,他有办法把你们的家人,都接到武国来。” 众人听了这话,那真是最后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金国皇族的能耐有多大,他们可是比李文轩清楚得多! “行了,上马出征!” 李文轩翻身上了小红马,哒哒哒的马蹄声,轻轻叩击着城门洞内的地砖。 “完了——” 完颜破军坐在马背上,看着变成了一片火海的军营。 溃兵—— 就在他身边,只有百十来人。 这些人个个身上带着伤。 兵器铠甲,全部都丢在了军营里,完全就没有机会带着逃出来。 “武人的北大营肯定到了,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凶恶的兵士,冲到了军营里,见人就杀,到处放火,我们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射死、被砍死……”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完颜破军耳边响起。 这是他兄长完颜真一麾下头号大将林承嗣。 此人肩膀上还插着一根箭矢,鲜血不住地往外流。 “我和一个使一口铁锥枪的人过了几招,俨然不是那人的对手,边军之中,绝对没有这样的强人!” 林承嗣忍着伤痛道。 “将军,我们现在……” “撤兵!” 完颜破军没有多余的想法。 军中众人听了这话后,也没有异议,立刻呼喊着撤兵。 马蹄擂动大地,两千骑兵快速朝着河谷方向撤退。 不过,完颜破军也留下了一百斥候兵,密切关注着武军的动向。 虽然他觉得武军不太可能会打过来,可两军交战,总会有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现,左右着战斗的最终胜利。 果不其然! 完颜破军刚刚抵达河谷,钻进帐篷里喝了一口马奶酒,就听到亲卫禀报,说是武国大军成群结队地往这边杀过来了。 “这怎么可能?武国兵马有多少年没有主动深入草原和我们作战了?” 林承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禀报的亲卫,随后扭头看向了完颜破军。 完颜破军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残废的双手。 “将军,我带兵去迎战!这里是草原,我们还有两千铁骑,一股脑儿冲过去,武人就会知道,谁才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了。” 完颜破军沉思了片刻,朝着那亲卫问道:“可曾看清楚,带兵的是何人?” “主公,就是那个武国的讨逆将军李彪!” “是他——” 完颜破军倒吸一口凉气。 “林承嗣,李彪此人从来都不会打没有准备的战,传令下去,全军立刻后撤,带上牧民们,一起走!” “啊?什么?我们不战而退?” 林承嗣勃然而怒,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完颜破军。 他们现在已经弄清楚,并不是武国的北大营到了。 北大营没到,有什么可怕的? 完颜破军点头道:“现在走,我们还来得及,如果叫李彪的兵马咬住,想走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将军,这是在草原上,我们金人自己的国度,我们是草原的天之骄子,没有任何敌人,在草原上需要我们退避的!” 林承嗣不甘地吼道。 完颜破军怒目看去:“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林承嗣吓了一跳,忽然冷静了下来,抱拳道:“末将不敢!” “你既然不敢,那就立刻去传令,我们现在即刻出发,能走多少人,算多少人!” “是——” 林承嗣走出帐篷,看着四周慌乱的兵卒,心头忽然有一股冲天的恨意涌动。 我大草原上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需要在正面战场上避开武人? 武人算什么东西? 将军! 你已经让武人杀破了胆…… 林承嗣猛然跳上战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高声喊道:“吹号角,全军集合!” “呜呜呜——” 号角声在冬日枯黄一片的草原上显得异常悲凉。 刚刚窜逃到了河谷的败兵,立刻集结在一起。 “儿郎们,我们是草原上的天骄,我们是这片天底下的主人,武人已经到了草原上来送死,让我们的铁骑,踏碎他们的身体!” “让我们的铁骑,撞碎他们的肝胆!” 林承嗣挥舞着弯刀,在军阵前列嘶声呐喊,全然无视了先前完颜破军下达的命令。 在草原上,他认为金兵是无敌的! 既然是无敌的,又何须向着蠢笨的武人退避? “杀——” 第二百零七章 正面对决金国骑兵 凛冽的怒吼,回荡在灰色的天幕下。 铁骑隆隆作响的声音,忽然惊动了完颜破军。 “怎么回事儿?” 完颜破军快步走出帐篷外,就看着一个亲卫踉跄着跑到他面前,慌张地喊道: “主公!不好了,林承嗣集结骑兵后,迎着武国人去了,他……” “混账!” 完颜破军断臂扶着马鞍,翻身到了马背上,想要去追,却又忽然愣住。 太迟了。 金国骑兵在草原上奔走如风,来去如电。 他现在这样子,完全就追不到。 “走!马上走!告诉所有的牧人,武国马上就要到了,让他们驱赶牛羊,放弃帐篷,朝着草原深处快走!” 完颜破军大声喊叫着,催促着身边仅有的十来个亲卫兵一起上马,仓促去逃命。 他们一边纵马奔跑,一边大喊“快逃,武人要来了”。 这些金人的牧民,早就已经习惯了南下劫掠武人,何曾听过武人北上深入草原劫掠金人? 就算这个世界变天了,难道还能变得这么快? 一时间,竟然有许多的人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样。 可是,也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着先前大军忽然就杀气腾腾地离开了河谷操场,往南边去了,莫非真是武人杀过来了? 于是,整个河谷也乱了起来。 林承嗣领军一路猛冲,远远地就看到了草地上密密麻麻,好似扑天浪涌的武国军队。 武军同样人人骑马。 可是,不是骑着马的士兵,就可以被叫做骑兵。 林承嗣放慢了战马的速度,挥舞着长枪,调度着左右两翼缓缓展开。 金人骑兵强在冲阵、强在箭弩,可以用箭弩放风筝敌人,不断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同样,金人也善于打阵地战。 更善于攻坚。 金国的军队,好似没有短板一样。 哪怕现在看着数倍于己,铺满了草原的敌人,林承嗣也依旧没有任何惧色。 他心中在幻想着,若是此一战,自己力挽狂澜,灭掉了这一支胆大包天的武国军队,自己一定会被皇帝任命为新的征西将军。 自己身后这片富饶的河谷牧场,就会变成自己的封地。 完颜破军、完颜真一这兄弟两人有什么本事? 只不过是凭借着祖宗的血脉,所以才成为军中大将的。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身上的箭伤,都已经不在疼痛! 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尽的力量。 “列阵——” 武军那边,也迅速做出反应。 有了四成斩获作为奖励的郡兵,甄选出来五千敢死之士。 这些人,人人披重甲,手持巨枪,腰间挂着阔刀,马鞍上还挂着巨斧。 无一不是破骑兵的利器! 最前排几乎有一人高的大盾牌瞬间竖立了起来,远远地看去,好似平地长出来了一面带着椭圆外凸弧度的墙! 在这后边,则是长度有两丈的巨枪。 这般巨枪支撑的时候,需要简易的木架,外加两个郡兵扶住一把巨枪,才能让两丈的巨枪保持着斜斜挺刺出去的样子。 巨枪阵后,是仰面躺在地上,双脚开蹶张弩的弩兵。 这部分人,有一千两百余,选自于御林军和禁军中。 蹶张弩弩兵边上,还配备了一个在蹶张弩上负责安装箭矢的副手。 左右两翼,则是高晨和曹彬两军的骑兵,和主阵地上的枪阵兵拉开相对较远的距离。 他们负责这边打起来之后,从左右两翼迂回包抄。 李文轩觉得,如果这点屁事儿,他们都做不成的话——那战利品,他们看看就行了。 “林将军,敌军用巨枪阵,我们……” 一个千夫长策马冲到了林承嗣身边。 林承嗣冷眼道:“怕什么,武人是什么胆量?谁人不知?我军的铁骑冲阵过去后,吓也能把他们吓死了!六个百骑队先压过去,后边的准备收割!” “得令!” 千夫长纵便心有不满,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的意见来。 “呜呜呜——”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六个百骑队的铁骑呼啸而来。 在其后边,另外一千四百重骑兵紧随。 那种战马奔跑的声音,简直像是要把天地都踏碎一样。 “稳住——” 陈建业攥紧铁锥枪,手心里全是汗水。 所有人脚下的大地,都在抖动,好似地震一样。 “弩射!” 一边上,疯驴子高高举起长枪,嘶吼了一声。 “轰——” 冲天而起的密集箭矢,好似一片升腾而起的黑色乌云一样,瞬间从地面上一飞冲天而起,又极速震落,狠狠地朝着冲阵而来的金国铁骑阵列中落下! “噗噗噗——” 武装到牙齿的金国铁骑,并没有出现那种想象中的减员。 只有少数铁骑运气不好,人马翻落在地上。 但后边冲阵而至的铁骑,却好似看不到翻落在地上的人马一样,直接怒吼着纵马冲阵而至。 那些落地的人马,几乎在瞬间,就会被踩踏成为肉泥! “弩射——” 仅仅是第二轮弩射之后,最前端的金国铁骑,就已经冲撞到了巨枪之上! “轰隆隆——” 巨响声不断回响开来。 呼啸而至的铁骑悍不畏死地冲撞在巨枪上。 有的铁骑瞬间被巨枪洞穿。 有的铁骑连续冲撞,质地精良的巨枪瞬间折断。 陈建业吼声如雷震,“稳住”这两个字,压过战场上所有的声音,传到这些郡兵们的耳朵里。 好在——郡兵无论恐惧到了何种地步,阵列却没有散掉。 密密麻麻的铁骑兵好似铁盒子里夹着肉一样,撞瘪后,又被后边冲阵而来的铁骑兵继续冲撞着…… 无比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叠加在一起的金国重骑兵,竟然把足足占据了三四丈许截面跨度的枪阵兵冲开了一口子! 整个军阵前沿看去,全部都是肉饼一样的人马尸体。 “冲杀过去——” 林承嗣提枪大喝。 早就已经杀红了眼的金兵,纵马踩踏着战友的尸体,赫然已经有人越过枪阵,手里的弯刀呼啸着劈砍到了郡兵身上。 “铛——” 短兵相接! 郡兵舍去了巨枪。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巨斧、阔刀。 上砍骑兵,下砍马腿。 悍不畏死的模样,让后边负责驽阵不断射击的疯驴子都吓得有点发懵了。 这他娘——郡兵有这么狠? 京兵也不敢说有这么狠吧?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从战场外围传来,轰鸣震耳的巨响声,伴随着无数铁骑奔走传来。 为首一人,手提长槊,身披大武玄甲,冲天的杀气铺盖过来,整个战场上,都充满了肃杀之气。 在其身边,诸多凶悍骑将纵马追随,怒吼咆哮着冲杀而至。 “不好——” 林承嗣惊觉过来,拨转马头,想要呼喊身边的骑兵调转方向,和这些合围过来的武国骑兵面对面冲撞。 面对巨枪阵,金兵尚且能以四百之巨的惨重代价撞破阵列,至于身后这些武国骑兵,面对面和金国骑兵冲阵,谁人惧之? 就算对方人多,那又如何? 天下的骑兵,除了金人的骑兵之外,那都是乌合之众! 怀了这般想法的人,不只是林承嗣一人。 他身边快速回笼过来金兵们,人人都是这般想法。 这群不知死字怎么写的武兵,是怎么敢在马背上和天之骄子硬碰硬的? 第二百零八章 是谁自寻死路 眨眼工夫就有三四百骑兵追随在林承嗣身边,朝着那身披大武玄甲的武国骑将冲阵杀了过去。 “掷——” 疯驴子高举手中的战矛,率先投掷了出去。 “呼呼呼——” 李文轩身边诸多骑兵,纷纷朝着前方呼啸而来的金国骑兵投掷出战矛。 霎那间,呼啸而至的战矛,朝着林承嗣的人飞戳而至。 “该死!” 林承嗣挥舞长枪打飞数根战矛,忽然清楚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仓促召集兵马,准备方面,显然是没有这么充足的。 “啊——” 眨眼工夫,就有二三十骑被投掷而来的战矛扎下马背。 但是,对方已经来不及投掷出第二轮战矛,两边前锋就已经撞击到了一起。 “死——” 李文轩双手攥紧长槊,双腿夹紧小红马,铁面具之下的双眼,几乎都变成一片赤红! “噗——” 一个金兵骑士手中的长枪方才扬起,李文轩的长槊就已经洞穿这骑兵的咽喉而过。 大片碎肉混杂着被撕裂的甲片,在殷红的血水中漫天飞舞。 “铛——” 李文轩格挡开迎面刺来的战矛,长槊横扫而过,将那骑士扫下战马。 可同一时间,他感受到左侧肩膀上重重挨了一下,他的身躯却端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 “噗噗——” 长槊所向,又是两骑被洞穿咽喉。 李文轩来不及格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扫来的长枪,只能仰面往后躺在马背上,看着那长枪从自己心口护心镜上擦过一片火光。 他的长槊斜刺出去,虽然没看到是否刺死了这人,但他听到长槊锋刃破甲的声音,长槊上传来的手感,已经洞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啊——” 迎面喷涌的鲜血,泼洒了李文轩一身。 他横握住长槊,往边上看去,这才注意到,是敌军那个带兵来迎战的武将在偷袭他。 关键时候,是那个武将身边的骑兵一跃而起,挡住了自己斜刺的夺命一枪! “死来!” 这般场景之下,两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铮——” 长槊和长枪相交。 只是交手的瞬间,李文轩脸上就露出狞色,手中长槊绞动对方枪刃的瞬间,如同灵活的游蛇一样,顺着对方的长枪盘绕而上,“噗”的一声,就把林承嗣手腕上的护甲一下挑飞! 感受着手腕上一阵凉气袭来,林承嗣惊愕地喊出声音来。 李文轩策马极速冲追击,手中长槊直戳而出。 林承嗣知道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不愿硬碰硬,但也不敢大意,小心谨慎地挑出长枪,想要拨打开对方的长槊。 哪曾想,李文轩这一招本是虚招。 见对方双手持着长枪迎击的瞬间,他陡然拔出腰间的紫霄剑,全力一甩地飞掷了出去。 “铮——” 紫霄剑锐不可当,瞬间扎穿领承嗣的咽喉! 长长的剑身,甚至还有一尺许多的长度,从林承嗣的脑子后,扎穿头盔,探了出去! “噗——” 鲜血自林承嗣脑后脑前喷涌而出吗,他的模样极其惨烈。 林承嗣在马背上的身影顿时僵住,手中长枪也瞬间落地。 看着那尸体就要踉跄着从马背上栽到地上,李文轩飞马而过,抓住紫霄剑剑柄往外一抽,随后再度横斩过去。 一颗正在喷血的人头,就这样被他活生生斩了下来! 李文轩反手将紫霄剑插回剑鞘,扯着林承嗣的人头,揪着金人扎的小辫子,挂在了手中长槊上高高举起,怒声如雷震: “谁敢不降!” 边上的武军骑兵看到这一幕后,纷纷疯狂地呼喊了起来! “贼军将领伏诛,降者不杀!” “贼军将领伏诛,降者不杀!” 那些正在混乱战场上疯狂冲杀的金国骑兵听到这整齐的怒喊声后,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果真看到一个混身是血的武国战将,手中长槊上挂着一颗血糊糊的脑袋! “是林将军的!” 先前问话的千夫长惊恐地喊了一声。 霎那间,本就是溃兵的金国骑兵,就好似最后一股锋锐之气,都瞬间溃散殆尽了一样。 武国士兵的合围之势已经成了,四面八方都在整齐怒喊“降者不杀!” 那种铺天盖地,撼天动地的整齐喊声,几乎把天都要震裂。 胆子小的人,被围在中间,面对这般撼天动地的吼声,只怕吓都要吓死了! “降!我等愿降!” 千夫长已经彻底崩溃,他是踉跄着从马背上掉下来的。 其余的金国骑兵见状,脊梁都像是被抽掉了一样。 哗啦啦—— 成片金国骑兵从马背上翻身下地,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高举手中的弯刀,或是长枪,满脸恐惧,眼神绝望地投降! “高晨!” 李文轩把长槊丢给了身边的疯驴子,扭头朝着人群中喝道。 人群中,一个武将赶忙骑马小跑上前,反手倒提着一口长枪,向着李文轩拱手道:“将军,末将在!” “这些降卒,不可虐待,不可杀戮,分拨人手带回关上去好生关着,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 “得令!” 高晨不敢有丝毫迟疑,振臂一挥,指挥着军卒走上前去,收缴这些人的兵器、战马。 李文轩又道:“而今一战,已然得胜,留下人手救治伤员,其他的人,都跟随本将前往河谷牧场,在河谷牧场这边,任何人不得擅自劫掠杀戮,将这边的牧民混杂着牛羊马匹,一并驱赶回关中!” 诸将闻言,纷纷抱拳领命。 李文轩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在这一支军队中,自己的威信已经相当强了。 “陈建业!” “末将在!” 陈建业纵马上前来。 李文轩道:“你立刻带队出发,切记堵住并活捉那些牧民,我们这边一下得了这么多的牛羊马匹,若无大规模的牲畜饲养经验,只怕还等不到卖钱,就会死掉不少,到时候得不偿失!” 此言一出,诸多心里已经在想着发财了的将领们,这才醒悟了几分。 牛羊马匹固然是可以立刻变现的财富。 可是,相对于那些饲养牲畜经验丰富的牧民而言,后者好像更加值钱吧? “末将得令!” 陈建业回过神来,也是眼神振奋地看着李文轩。 没有想到,将军虽然年纪不大,可居然这么懂啊! “所有人——”李文轩扯着缰绳,小红马兴奋地嘶鸣着,驮着他在军阵前欢快地奔跑着,他振臂一喝: “出发!把河谷牧场所有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 第二百零九章郡兵的问题 “咚咚咚——” 隆隆的马蹄声,截断了正在驱赶着牛羊马匹,挡住了往草原深处窜逃的牧民。 实际上,他们如果一开始就驱赶马匹窜逃的话,武国军队未必能追得上他们,更遑论半路截断了。 但是,牛和羊跑的速度不快,反而给了武军这发财的机会。 “哈哈哈——都给我调转方向,往狼山关那边去,谁敢不从,我就剁了你的脑袋!” 千夫长龙辰兴奋地喊叫着。 边上的御林军们,也是一字排开,扬起长枪战戈,喝骂驱赶着牧民往回走。 这些牧民中,也不乏有人自持勇武,想要反抗的。 可是,这些精壮刚刚驱马加速,就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的箭矢,把身体扎得好似马蜂窝一样,跌下马背便没了气息! “他娘的!” 龙辰直接给了边上一个御林军几鞭子。 “怎么就射死了?忘记将军怎么说的?你给射死了?这牛羊病了?拿你的肉去喂!” 杀得眼红的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对方不过是手里提着一把柴刀,身上又没披甲。 那种破柴刀,就算是看到他们身上,也破不了铠甲,最多就是觉得身上被砍的乱跳的火星有点晃眼罢了。 “我等不开杀戮,你们只要赶着牛马,入关便是,你们在草原上,是给金人牧马放牛,到了关内,也一样是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龙辰扯开嗓子喊着,觉得不杀这些人,让他们活着,就已经是恩赐。 牧民们把被射死的亲人扛起来放在马背上,无声息地牵着马,驱赶着牛羊马匹,嘴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音。 听着这腔调,是地方上的土语,好似牧歌,又好似某种哀婉的葬歌,显得异常悲凉凄苦。 龙辰等武人的心情好极了。 死个把人算什么? 这些被金人奴役的牧人现在看起来很可怜,那只是因为自己等跟着将军打了胜仗。 若是自己输了,丢了狼山关。 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就是北边三镇的样子了。 而且,任谁也清楚,金人之祸,蔓延到城关内,会是多么凄惨。 成年男子被无情杀戮。 妇人看着断了头的丈夫尸体就在边上,身上则还压着个粗鲁的蛮族狞笑着耸动身体,凌辱她们。 数代人累积的财富,顷刻间就会变成大火。 平安喜乐的无辜人,会变成战争之下的奴隶,在暴力的促使下,远离故乡,前往陌生的地方,过着朝不保夕,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奴隶生活。 陈建业看着前方浩荡的牛羊,回头看了看身边同样有些目瞪口呆的郡兵兄弟。 他就知道,这群兵痞子,都是真有本事的人。 郡兵和京兵最大的不一样,在于郡兵很多都是父子相承、兄弟相随的。 郡兵的特殊性,导致他们中,大多数的人,都是一个地方上的。 换句话来说。 郡兵里边,某个人喊一声表哥,可能瞬间就会有一群人抬头问你:咋个啦! 也正是为此,郡兵非常惜命。 还是那种逃命的时候,大家都能手拉手一起逃命的…… 这听着非常有爱,实则却相当操蛋。 因为只要有一个老表逃命,其他的老表就会跟着老表一起逃命。 正常情况下,军队里都有督战队的。 督战队多数都是以主将的亲兵冲任。 这些人素来都是不认人的。 但郡兵的督战队不一样,因为督战队督战的对象依旧是自己的老表。 别的督战队法不容情,战场上谁敢后退一步,军法面前绝不容情,斩立决! 郡兵的督战队——啊哟,老表跑慢点,等等我! 朝廷吃过郡兵大亏,所以不把郡兵当人看。 如果想抓人出来砍头,把这些“老表军”惹毛了,他们敢直接冲入军营里,一拥而上把将官砍了,然后抢走军粮军械军饷,一哄而散。 到时候,朝廷反而还要派人去招抚,否则手里有成建制军队的郡兵,就会变得相当可怕。 第一个被这群人袭击的对象,就是土财主、城里的乡绅富户。 一旦郡兵干了之后,就会有数不清的老表前来投效。 到时候事情闹得太大,就会形成叛乱、地方割据。 事态真发展到了这般田地的时候,那要丢脑袋的人就更多了。 所以,领兵将军们多数时候,就算是看这些郡兵不爽,也不会逼迫太深。 李文轩听过陈建业讲的故事,知道这些“老表军”,一旦给他们足够大的利益,他们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就会相当可怕! 这次,相当于是赌赢了。 “头儿,咱们跟着李将军,可算是跟对了人啊!” 一个郡兵校尉兴奋地说道。 陈建业目光扫过那些盯着牛羊,还有牧羊女眼睛冒绿光的“老表军”,抬手道: “传令下去,在将军没有下令分配斩获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妄动,哪怕是一只羊,都不能少了一根毛!” “尤其是这些牧羊女,不得肆意奸污,若叫本将发现,有一个斩一个!” “头,这会不会太苛刻了?”一个校尉讨好地笑着:“咱让下边的兄弟给头你找几个漂亮的,此战咱们死了不少人,就玩几个女人,李将军知道了,也不会责怪的。” “再说了——” 这时候,陈建业听到一阵女人的惨叫声从边上传来。 不少校尉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们心中暗骂,这是个不开眼的? 将军都还没玩上,你们就玩上了? 陈建业冷着脸驱马冲了过去,就看到四五个郡兵正在围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牧羊女。 这些郡兵嘎嘎笑着,那叫一个开心。 牧羊女被围在中间,这个人摸一把,那个人捏一下,吓得这语言不通的牧羊女惊恐喊叫,泪水直流。 “操——” 先前说话的那校尉顿时翻身下马,飞起几脚,就把这五个郡兵踢翻在地上,怒吼道:“你这几个狗鈤的,头还没玩上,你们就在这里玩上了?” 五个郡兵笑哈哈地站起身来,也不生气。 陈建业看出来了,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啊! 他驱马上前,看了一眼那瑟瑟发抖,满脸泪水,衣裳也被扯得破破烂烂的牧羊女,脸色铁青了起来。 “传令全军,所有斩获,都等着李将军下令分,我们再拿,谁敢不听军令,斩立决!” 五个笑嘻嘻的郡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瞪大眼睛看着陈建业。 陈建业虎目一扫,厉声道:“愣在这里做什么?没有听到本将的话吗?” “不敢!” 五个军卒瞬间收敛了不少。 陈建业此一战中,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枪挑敌贼,早就已经在众人心中形成了不弱的威信。 这等小事之上,还是可以轻易弹压下去的。 五个军卒各自归队,翻身上马,驱赶着牛羊马匹牧民往回走。 陈建业扫了一眼那牧羊女,把身上染血的披风扯了下来,丢给这女子,冷声道: “休得赤身裸体,乱我军心!” 牧羊女哽咽着捡起身前的披风,顾不得上边的血腥气味腥臊,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说的,好像是她自己主动乱你什么军心一样。 陈建业扭头看向其他的校尉们:“各自前去传令,若我们这会儿不能约束军纪,到时候让京兵和边军的将领找了茬,闹到了李将军面前的话,兄弟们此战流血牺牲,岂不白费了?” 第二百一十章难以言妙的文武关系 同样的话,换一个语气说,完全就起到了不一样的作用。 几个将校听了以后,瞬间深以为然。 李将军拿出斩获的四成,奖励正面抗住金兵铁骑冲阵的郡兵,早就已经惹得京兵和边军牢骚话满腹。 如果现在,因为没有约束好手下,就为了下半身那丁点儿功夫的快乐,把全盘搞砸—— “将军放心,我等自然清楚当以大局为重!” 看着将校们完全一副变了嘴脸的样子,陈建业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分强求什么。 这些郡兵,有奶便是娘。 这种性子,对于国家,谈不上任何忠诚可言,难怪朝廷不把郡兵当人看。 李文轩放慢了战马的速度,看到了前方那些帐篷。 他翻身下马,领着荀况走进一个火光还亮着的帐篷。 这帐篷里,飘出一股烤羊肉的香气来。 两人走进其中,就看到了里边的烤制得颜色金黄,正在不住往火里滴油的烤全羊。 整个帐篷内,都是一股令人唾液加速分泌的烤肉香气。 “将军,看这样子,是这些金人窜逃之前,正准备大快朵颐啊!” 荀况笑着走上前去,在烧烤架边上,拾起一把分肉的小匕首,切下一块,便放在侧边的端盘内,笑着递给了李文轩。 李文轩用小刀扎着,深嗅了一口,这香味——相当诱人! 他张口就往嘴里要送,却忽然感觉背后恶风不善。 一扭头,赫然是那降将陈枣一脸惶恐之色地走了过来,一把拍掉了李文轩手里的烤羊肉,用发颤的声音道: “将军,吃不得啊!这烤肉有问题!” 荀况很不喜欢金人,当即冷着脸骂道:“混账玩意儿!这是我亲手递给将军的烤肉,如何吃不得?有什么问题?” 陈枣被荀况这么一骂,吓了一跳,摇头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将军对于草原上的风俗有点不懂,我刚刚远远的看着你们走进这帐篷,就害怕你们遇到这事儿。” 荀况怒容看来,似乎又要训斥陈枣。 李文轩抬起手来,“陈枣,你说说看,这有什么问题?” “一般,敌人打过来的时候,帐篷里现成的烤肉、马奶酒,都是不能直接吃的,有的人在逃跑之前,会往里边下毒,不知情的人吃了,立刻就会死!” 荀况吓了一跳,忙朝着帐篷外怒吼道:“给老子抓个金人进来!” 李文轩也吓得不轻,要真是这样,那这岂不是说,若没有陈枣急吼吼的跑进来,自己今天可能就要被毒死了? 帐篷外的士兵应了一声,立刻就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金人老妇被推搡着走了进来。 “吃!” 荀况怒目瞪眼,凶恶地喝道。 那老妇人看了一眼面前香气喷喷的烤羊肉,却连连后退,摆手不敢要。 “给老子吃!” 荀况冷汗都吓出来了,凶恶的模样,完全就是在掩饰他内心的恐惧。 这时候,老妇人惨叫着说了一句李文轩听不懂的话。 “他说什么了?”荀况瞪大眼睛,看着面色发白的陈枣。 “她说这里下了老鼠药,她儿媳逃走前抹上的……” “操!” 荀况平日里不是这样一个粗话连天的人。 他现在真是吓坏了。 “快去打清水来,给将军洗手!” 荀况紧张地往外跑去,边跑边喊! 李文轩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转身坐在边上,看了一眼那哭哭啼啼的老妇人。 陈枣立刻道:“把他的儿媳抓来,竟然敢投毒,让她毒肉吃了!” “罢了!” 李文轩站起身来,走出军帐,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回头看着陈枣道:“即刻下令,帐篷内牧人留下的酒肉,都被下毒了,任何人等,没有经过查验,不得乱吃!” 陈枣闻言,头皮炸麻,武人可不懂这个草原上的规矩啊! 在这以前,也没有谁说主动北伐,深入草原的。 对于金人这些奇怪的风气,大家伙儿,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快些去传令!” 他跳上马背,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喊叫:“传令!帐篷内牧人留下的酒肉被下毒,未经查验,不得乱吃!” 边上其他的亲卫们,也是一个个一阵阵后怕,随即跳上马背,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马喊叫着。 “主子——” 疯驴子领着一队骑兵,冲到了李文轩面前。 他本就在不远处,听到这喊声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啥,赶过来后,看到完好站在面前的李文轩,整个人都差点虚脱了…… “陈枣。” 李文轩道。 陈枣忙拱手道:“主公!” 李文轩看着他:“你很好。” 陈枣一愣,抬头的时候,李文轩已经翻身上了马背,领着疯驴子等人往边上走开了。 “此处地势不错,能否在这里修一个城池,作为狼山关的前沿呢?” 李文轩转头看着身边汇聚过来的诸将问道。 曹彬和高晨二将对视了一眼,后者迟疑了片刻,拱手道:“将军,此处距离狼山口尚且有五十余里,北边走,就深入草原,也无什么险要的地势,一旦贼兵来攻,极为容易围点打援。” 李文轩道:“此处有水,又何惧围城?” “五十里外的距离,可谓大军转瞬即至,若这点距离,都救援不及时的话,那岂非是故意坐视友军陷于危难而不救?” 曹彬道:“将军所言有理,但草原上缺少石头,难以修筑城墙,直接从狼山口运过来,又过于耗损人力,而且我朝对于金人的边策,并不在于锐意进取,只是重于防守。”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此战,将军立下大功,下官也跟着将军,立了大功,这些时日,也算是和将军生死与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将军这话是对的,但回到朝廷后,万不可上表言说此事。” 李文轩听出味儿来了,高晨和曹彬都觉得这里可以修筑一处要塞,但却又不能修建要塞。 也就是说,战略上的眼光,大家都觉得没错。 “这是为何?此等有利国家的事情,难道不值得去做?” “将军——”曹彬苦笑道:“这有利国家的事情,当然值得去做,可边军的水很深,末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您回到京城后,就清楚末将这话了。” 李文轩露出错愕之色来。 高晨往前凑了凑:“将军,您是个好的,把士兵当人看的,老曹既然都已经把话打开了,末将也说两句,免得他日后说我是个薄情寡义的。” “高将军,你……”李文轩错愕地看着高晨。 高晨苦笑一声:“将军,您还记得先前从石磊那家伙嘴里审出来,金国声东击西之策,我和老曹都不敢签名这事儿吗?” “自然记得。”李文轩摆手道:“我说过,那是自愿的。” “将军,那会儿我就想说了,可是这事儿,如果是真的自然无碍,如果是假的,朝廷上的那群文官,能把我们这些武人往死里折腾。” 高晨叹了一口气,“天子是圣明的,但是朝廷里总有小人作恶,蒙蔽天听,将军您又是东厂千户出身,位高权重,不惧怕这些贼人,但我和老曹领着边军这些兄弟们活命不容易,只敢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换句话来说,高晨和曹彬今日对这个东厂千户说的这一些话,就足可以给他们安上一个妄议朝政的罪名了。 李文轩忽然想到了黄金楼里边,那个战斗狂人曹子胜曾经提醒过自己,不要丢了文院这一重身份,将来对自己会有大用! 难不成——这家伙指的,就是而今这种情况?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给什么封赏? 李文轩看了看神色有些紧张的曹彬和高晨二将,抱拳一礼道:“文轩经验尚浅,得两位将军提醒,自当更加小心谨慎!” “岂敢!” 两人吓了一跳,慌忙翻身下马,躬身抱拳。 “将军不以我二人为老朽,失了锐意进取之心,我二人便感激不尽了!” 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千户大人您不觉得我二人妄议朝政,我们二人就感激不尽了。 李文轩心头也有些感慨,皇帝重用文官,文院里边,诗词写得好,就已经可以出仕。 只是,诗词写得好,就能做好官? 不可否认,许多好官诗词写得也挺好。 可是,在自己那个世界,有一个叫做李煜的皇帝,那一手的词,可堪称千古绝唱,但这家伙亡国了。 所以,诗词写得好和做官做得好与否,真没什么必然联系。 如果真就这样,那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何至于那般怀才不遇呢? 想来,这只不过是皇帝个人的爱好,左右了他对于官员任免的抉择罢了。 李文轩想到这里,心头也不免警惕了起来。 那封走东厂路子送回去的密报—— 罢了。 而今金国征西军灰飞烟灭,自己回去好好地和完颜真一聊一聊再说吧! 这边都打成这样了,就算是自己什么事情做得不好,叫那群文官们鸡蛋里挑骨头,但自己此番北上的功勋,谁能磨灭了? 再者,自己还有关系户唐奇,外加一个东厂的赵关系,以及自己本身就是东厂的掌刑千户。 那群文人真要是把自己惹毛了,自己就依法去搜集他们的罪状! 李文轩可不相信,这群连为国出征,流血牺牲的人都会污蔑诽谤的狗东西,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情? 铺天盖地一样的牛羊马匹,在牧人的驱赶下朝着狼山关方向走去。 李文轩放出五百斥候,往北边探查了一番情况,随后各自分散开来,把速度压在行进中队伍的后边。 这样做是为了保证后军的安全,不至于被金兵忽然从天而降的骑兵捅了屁股。 牛羊马匹过冬需要大量的草料。 也亏得当初这些人窜逃走的时候,没有把草料给点了,否则的话,李文轩也不知道驱赶着这么多的牛羊马匹,拿什么来喂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李文轩先一步派人回到关上,去找苏文熊,让他发文书,征调更多的草料过来。 这些牛羊马匹,可不能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把肥膘掉了下去。 肥膘是什么? 是钱啊! 城关上,唐奇让人抬着,看到了浩荡的牛马羊群,朝着关内走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太子:“爷,这得算啥功劳啊?” 太子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算算看,这都好些年没有人歼灭敌军两万了,文轩此战,天下扬名,如果功勋太小的话,寒了天下人的心。” “可是,如果功勋太大的话,又怕他年纪太轻,遭人妒恨……” “难啊……” 唐奇歪歪头:“爷,不会不给吧?这不合适吧?” “那就坐实了他这个青金印绶便是了。”太子瞪了一眼唐奇:“我看你不是关心文轩,你是关心你自己能得到什么封赏吧?” “嗐,爷,我就这么点小心思,你都给说穿了,这叫我以后还怎么糊弄您呢?” 牛马羊群已经入关,伴随着的,还有那些精通怎么饲养的牧人。 “少说——也要上个正四品,不然说不过去。” 太子爷忽然道。 唐奇身上有伤,只是扭过头,渴望地看着太子爷:“爷,那我呢?” “你?” 太子咬咬牙:“你擅自出战,差点导致狼山关失守,你去悄悄打听一下,你在军中的口碑都差到什么级别了?” “关系户?” “二世祖?” “要不是文轩身边有女人伺候着,他们都开始传你卖屁股了!” 太子越说越气:“唐奇啊,你就不能长点心,给你爹争口气?白袍将那两个布条子挂出去到现在,你立了什么功?” “若不是文轩身为此地主将,把你上次擅自出战的事情压了下去,你以为其他的武将,苏郡守,不会暗自上书弹劾你?” “啊?我——” 唐奇委屈巴巴地看着太子爷。 “别用这副骚货的眼神看我,你他娘的,难怪军里会有人传言说你卖屁股……” “殿下,你懂我的啊!” 唐奇真是忍不住叫屈了。 “你狗日的!”太子爷居然爆了句粗口,这话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一定是和这个混账玩意儿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己的素质才被拉这么低的。 “先想想你那些破事儿,稍后庆功宴上,给我拿出点精气神来。” 唐奇愣了愣,点头道:“爷,你说话好像陛下啊!” 太子气笑了,“我是我爹的种,我不像我爹,难道像你爹?” “不敢!” 唐奇吓得头皮发麻。 太子爷骂完后似乎也意识到这话过于孟浪了一点,语气缓和了几分:“虽然如此说,但是此战,终究是我们一起取得的胜利……” “还是老李起了关键作用,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们最多能稳稳地守住狼山口,何谈破灭两万金兵?” 唐奇脸上露出一抹认真之色。 “爷,按照朝堂上的惯例,那边的人只怕又会挑刺儿,您看……” 太子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耿泰他们的事情,我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个我可以不管,但若是文轩的战功,他们都要指手画脚的话,那就别怪我……” 话都快说完了,太子爷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个说话不起作用的,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方才冷笑道: “我去找思柔,让父皇回味一下曾经被思柔支配的宴会场面!” 唐奇咕嘟一声咽下口水:“爷,我斗胆说一句心里话。” “唐大公子,瞧你这话说的,你什么时候不斗胆了?” 太子的阴阳怪气,是跟谁学的? 唐奇真有点不懂,但国事为重,他认真道:“文轩此番许诺给那些戴罪之人的事情,爷务必助他一臂之力,若不这样的话,那以后又如何叫他坚定地站在爷这边?” 太子露出惊讶之色看着唐奇。 唐奇又道:“文轩的本事儿,这不用多说,这样一个人,如果因为心头秉持着正义做事,而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很难说他会不会……” 后边的话,唐奇没说,很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 太子摸了摸冰冷的墙垛子,心头忽然有种豁然的感觉。 “父皇此番让我北上,多看多学多想,莫非便是这个意思?”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武加钱居士 “莫非便是这个意思”的意思相当之复杂。 但太子爷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父皇想让自己看清楚,地方上送到皇帝眼前的奏报,和地方上的实际情况,究竟有多大的区别? 屋内,乌鬓云、宁璎儿、丁稚三人小心翼翼地给李文轩身上那些隔着铠甲,受的伤上了药。 大武玄甲质地精良,但久战下来,也有不少刀枪锋刃的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护心镜上那一道刺眼的枪刃,着实叫人看了,也会觉得胆颤心惊,手指发凉的。 此物制作的九天陨铁质量之好,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留下了这样触目惊心的枪刃痕迹。 “呼——” 丁稚轻轻吹了一口气,很是心疼地给李文轩披上柔软的丝衣。 “主子,庆功宴要开始了,城楼上我亲自巡查了一群,没事儿!” 疯驴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文轩拉起边上的棉袍,哈哈笑着:“那就走!” 看着李文轩阔步走开的背影,丁稚忍不住请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个什么世道啊?男人都死绝了么?要文轩这般年轻的人上战场拼命?” 丁稚低声咒骂着。 乌鬓云和宁璎儿也颇有感慨之色。 “罢了,此番战后,国内应该会安定很久时间,金人也会清楚,我武国并非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想到这里,三人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 丁稚转身坐下,看了看两女,忽然笑出了声音。 “大姐笑什么呢?” “笑自己命途多舛……”丁稚感慨道:“我还不知道,自己回到京城,究竟如何呢?” “放心吧!” 乌鬓云似有所指地说道。 庆功宴上! 诸将簇拥着李文轩。 李文轩举起手中的酒碗,目光扫过身旁诸人,除了赵关系挨他最近,就是躺在轮椅上的唐奇了。 “此战,我们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和金人,金人并非不可战胜!” “我们武国的大好儿郎,照样可以出关北上,横扫草原,踏平贼穴!” “将军威武!” 众人高举酒碗,齐声喝道! 李文轩性质上来,同样大声喝道:“诸军威武!我们共饮此杯!” “共饮此杯!” 诸将齐声喝道! 众人一大海碗庆功酒下肚,你看我,我看你,平日里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在此刻消弥不见了一样。 一个个,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是坐在一边上,没有掺和到武将们中间来的苏郡守,也是一脸开心的笑容。 老头子这会儿的模样,真就像是过年一样。 当然,如果那眼神不是贼兮兮的,好似随时都会揪住李文轩作诗写词的话,就真的很受人敬爱了。 李文轩转身坐下,挥了下手,示意诸将也都坐下。 他这才道:“战功大小,在开战之前,就已经说下,所有斩获的四成,拿出来分给郡兵兄弟。” 陈建业激动万分,立刻站起身来,朝着李文轩拱手拜倒:“谢将军!” “无须谢我,这都是郡兵兄弟们,用命换来的。” 说到这里,李文轩略感惆怅:“此番正面应对金兵冲阵,折损如何?” 李文轩单独只问郡兵,而不问别的,倒也并非是刻意为之。 实在是单纯的因为,别的完全没必要问啊! 郡兵抗住正面冲阵的金兵,其他的人都是从两翼合围,将那林承嗣合围而死的。 如果这还问人家的伤亡情况如何,这就真是有点过分辱人了。 “末将认真统计过,一共有四百九十三人阵亡,重伤两百三十一人,轻伤七百六十九人!” 听到如此精确的数字,李文轩不由得认真看了一眼陈建业。 自从军以来,各种战报,他还没见到过具体到如此的数值。 这说明什么? 说明并不是统计不出来具体的数值,而是下边的人没有这么做,总有各种借口推脱。 当然,也从侧面说明了陈建业是一个内卷高手! 陈建业感受着众人惊讶的目光,神色平静道:“巨枪折断的时候,许多的人都被挤压到了一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踩踏着血水冲过来的金兵乱刀砍死。” “咱一开始,求着将军给那么多的斩获,说不是为了自己搏一个富贵,大家也不信,都觉得我太虚伪了。” “但这些东西,陈某人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剩下的,优先给战死的兄弟们抚恤家属用,重伤的兄弟们,可能这辈子都失去劳动力了,就靠着这点东西过活儿。” 众将这会儿,可真是一听一个不吱声。 李文轩忽然有点懂了,为什么军户制度,对于而今的武国而言,是那么的糟糕,但是武国却依旧保留了这种制度。 好像——真的是相当有道理啊! “来,这杯酒,敬给战死的兄弟们!” 眼瞅着庆功宴的气氛,因为陈建业这番话忽然变得很低沉,李文轩这个主将,自然不能不做点什么。 他站起身来,高高举起酒杯,目光环视一圈诸将。 诸将也都纷纷站起身来,昂扬着看向李文轩。 李文轩动作慨然,将手中的酒水往地上倒下。 这时候,就是苏文熊也都露出惊讶之色,没有想到李文轩年纪轻轻,但却能这么调动众人的情绪。 在他这样宦海浮沉多年的老油条看来,李文轩而今的心态,几乎已经堪比那些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了。 陈建业红着眼睛站起身来,“末将出身微末,得将军看重,方才有资格驰骋疆场,此番恩情,末将永生永世不敢忘记!” “这杯酒,末将敬给将军!” 陈建业说完后,也不等李文轩说什么,仰头就把一海碗的酒水干了。 李文轩微微颔首,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诸将见状,总觉得不能叫陈建业这个郡兵领军武将给抢了自己等人的风头? 于是,一群人都咋咋唬唬,兴奋地给李文轩敬酒。 边上的唐奇躺在椅子上,笑呵呵地看着出尽风头的兄弟,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等到李文轩和诸将一圈敬酒下来后,他看到李文轩冲着他挑眉一笑,凑到了椅子边上。 “那啥,咱们什么时候比剑啊?” “比剑?” 唐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都这样子了,你还惦记着比剑?” 李文轩安抚着自己的提款机:“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我们北上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的吗?” 仗打完了,辽东辽西的事情,应该轮不到他去操心。 消息都已经给皇帝传回去了,皇帝怎么应对,那就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了。 武国那么多军事大佬,不至于这种决战,能轮得到李文轩置喙的。 所以,现在不来和提款机深入了解,那等什么时候? “可是,你都把小黑送人了——” 唐奇眼神为难。 “老哥我知道你的为难,是为了拉拢这个姓陈的,总不至于比剑我胜了,还要让你把小黑要回来吧?” “瞧你这话说的。”李文轩摆摆手:“咱们此战缴获的战马都有几万匹,从这几万匹战马中,找一匹代替小黑还不行?” 李文轩阔气道:“你若是觉得不行的话,那这样如何,一百匹战马代替小黑如何?” “这个……”唐奇心痛地为难了起来:“小黑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这么做的话——得加钱!”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对于提款机的维护 李文轩还真是没想到,在这武国,居然也遇到了一个加钱居士。 客观点说,小黑这种顶级战马,不是数量可以取代得了的。 只是,一旦数量上升到了某种可怕的规模后,这就叫人有点难以拒绝了。 这种训练有素的战马,少说一匹得上千两银子,如果是从前将军府邸卖出去的,那带了这点产品效应的话,至少还能再涨个几百两银子…… 李文轩是懂得唐提款机心里打什么主意的。 这样的话,真的按照价值算的话。 十匹战马,就能回本,但是自己丢出去的诱惑,可是一百匹战马啊! 这他娘值多少钱啊! 就算按照一千两银子一匹战马,那也是十万两雪花银啊! 李文轩看着眼前的唐取款机,忽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会被骗得倾家荡产了。 不是骗子太厉害,实在是这些人太蠢了…… 都他么拿出一百匹战马来了,你还要加钱? 既然是这样…… “我估摸着我的军功,应该能有一两百匹马,就已经差不多了,你这继续上的话……“ “加上小红!” 唐奇咬牙道。 “啊?这?”李文轩端着酒杯,抚摸着嘴角边上冒出来的胡茬子,“这小红都已经被我骑了那么多次,早就已经是我的形状了,你这都不嫌弃吗?” “哼!”唐取款机不悦地发出声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输了罢了,等到我把小红赢回来,小红照样可以是我的形状,我也绝对不会嫌弃小红的!” “好!”李文轩给取款机竖起大拇指来:“这就对了,大丈夫当如是!” 三言两语,就给取款机安排得明明白白! 太子爷清楚李文轩和唐奇的赌约。 他在边上听着,一个劲儿翻白眼。 真不知道唐奇是怎么样的? 李文轩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的时候,猛得一塌糊涂! 那刀剑双绝的功夫施展出来,唐奇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挡得住的呢? “哟,赵老弟,你有兴趣参与我们两人的赌约吗?” 李文轩扭头就看到了满脸沉思之色的赵关系。 这些个二世祖在他眼睛里,那都是成了精的提款机,贼好骗、贼好忽悠! “啊?这,我……” 太子爷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李文轩含笑道:“这没什么,我和唐老哥的比剑,你可以押注啊!” “那不知,我该押点什么?”太子爷还真是没玩过赌博,从小他都受到皇帝陛下的严管。 “这个好说啊,比如说,你押我胜了,到时候,老唐还要再额外给你一笔钱财。” “而你押我败了,那你就额外要给老唐一笔钱财。” 李文轩喜滋滋地看着唐奇:“老唐,咱这公平吧?” “公平!” 唐奇竖起大拇指。 “只是,唐将军现在都这样了,还怎么比剑?” “那自然是等他痊愈后啊!”李文轩笑道:“咱们这边就算是打赢了,那往回赶,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呢,到那个时候,老唐说不得,都已经痊愈了,自然就可以和我比剑了。” 李文轩故意抛出烟雾弹:“我这人别的武功都还行,唯一不好的就是射箭,我还想着这段时间,跟着军中的神箭手学学射箭呢!” 唐奇是真给听在心里了,如果这次比剑,自己不幸输了,到时候就缠着老李比射箭! 对! 狗贼! 你从自己这里赢走了多少啊? 自己还不能赢一把了? 有你这样做兄弟的? 实际上,某位大宗师的箭,射得又快又准。 “至于你押谁,这个不着急,咱们现在先去喝酒吃肉!” 李文轩哈哈笑着,往一边上走开,和众人打成一团去了。 “你有把握胜过文轩?” 太子一看李文轩走了,便立刻坐在了唐奇椅子边上。 “这个……“ 唐奇本想说有十足把握的,可是太子爷的那种眼神注视,让他没法说出这样充满自信的话来。 “先前和石磊交战,纯属于是自己被围攻,单独论武功的话,末将有把握拿下他!” 唐奇肯定道。 太子爷也知道唐奇不是个浪得虚名的,单独以武功论,唐奇确实不差。 只是,战场上的事情,不是个人武功高就起作用的。 面对成阵列的军队围攻,武功高,就是死之前,能够用几个帅点的姿势挣扎一下。 “既然是这样,那我押你赢!” 太子爷道。 “多谢殿下信任微臣,微臣绝对不辜负殿下的厚望!” 太子爷看着感激涕零的唐奇,嘴角泛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自己信你个鬼哦! 自己只不过是想用这种办法,给文轩送一些东西罢了。 真以为我相信你可以在剑术上胜过文轩不成? “主公——” 这时候,一个虎卫快步走到了李文轩耳边,低声耳语了什么。 李文轩一听,脸上的笑容未曾减少多少,只是站起身来,冲着众人拱手笑道: “诸位,今个儿,我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了,大家只管尽兴便是,城楼上的防御,不会出什么问题,明天早上,大家都好好睡一觉,中午时分,全军集合,宣布斩获分配!” “其中——” 李文轩目光看向陈建业:“边军兄弟们,提前分走四成战利品,大家都没意见吧?” 陈建业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郡兵不受待见由来已久,虽然李将军在战前,已经做过了重要承诺。 可如果,这会儿站出来反对的武将不少,那这事儿,只怕也不会那么顺利了。 好在,李文轩的威势足够强,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后,无人敢说不字。 “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你们尽兴,本将就先回去睡觉了!” “恭送将军!” 众多将校齐声喝道! 李文轩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走出庆功宴。 “爷,而今狼山口缺少一位镇守武将,李将军此番立下大功,又在兄弟们心中有了极高的声威,何不让他留下,出任镇守武将一职呢?” 毛雷已经有点酒醉了,浑然不清楚李文轩这个关系户,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自以为好意的建议,实则更像是把这位功臣贬斥了一样。 “你会说话就多说点,不会说话,就吃肉堵住嘴!” 唐奇直接挥手打发走了毛雷,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回头,却发现太子爷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唐奇愕然道:“爷,你该不会真是想把文轩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镇守武将吧?” “胡说什么呢?”太子摇头道:“你没发现,文轩忽然匆匆离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出事?”唐奇心头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第二百一十四章 青莲的消息 “要不,追上去问问?” 沉默片刻后,唐奇说出来了最直接的办法。 “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们是什么事儿的话,刚刚就说了,现在去问,难免不妥当。” 太子摇头道。 唐奇搓了搓手:“这……算了,我身上现在一动就疼。” “你没有被金兵围攻而死,也算死你的武功不错了。” 太子坏笑着道:“我听着后边去救你的军卒说,你一个人纵马冲到了金兵阵列中,纵横驰骋了不到片刻工夫,战马被戳死,你自己滚到了人群中,就好似一滴水滴到了沸油里边,瞬间爆炸开来……” 唐奇脸上有点不自然:“多半都是从小听着我爹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故事,我也觉着自己身为我爹的儿子,应该可以做到的,哪里想到……” “把心放宽,儿子不如老子,是常态,如果儿子都比老子强,那才叫稀奇事儿呢!” 太子这话,不知道是在说自己不如老子的自我安慰,还是真就单纯地在安慰唐奇。 “前将军这样的盖世猛人,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他笑着看着唐奇:“我听给我上课的大儒们说的。” “人在哪里!” 李文轩急吼吼地回到了下榻之处。 虎卫领着他道:“大先生已经让人抬进屋内去,正在施诊,那是位姑娘家,主公,您还是先别进去……” 李文轩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来。 姑娘家的清白就是身子,自己冒然看了,万一姑娘家闹死闹活,可不是啥好事儿。 “哐——”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从里边推开,脸上带着几分轻松之色的乌鬓云看了一眼李文轩:“文轩,快进来!” 李文轩立刻走了进去,就看到床上躺了一个面色憔悴,嘴唇干枯卷皮的年轻女子。 此人的容貌不说标致,但也不丑,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 尤其是,她的眉宇之间,有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气,更添一抹强大的精气神。 “李将军,青莲被一群自称是崔氏一族门徒的恶人困在青山寨,我是从绝壁上攀岩逃了出来,特此来搬救兵的,请您速速发兵,若是迟了,这伙儿贼人攻破山寨,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李文轩深吸一口,“姑娘放心,我立刻发兵救人去,你安心养伤!” “将军,我给你领路!” 女侠似乎没想到名震边关的李将军,居然是这般一个年轻之人,当下还有点错愕的样子。 “不着急,你身上有伤,我这边有熟悉道路的人。” 李文轩道。 “去把何宽找来!” 李文轩扭头道。 “是!” 虎卫应了一声。 须臾时间后,何宽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一路上,虎卫已经和他说了情况,而今刚见到李文轩,他便直接抱拳道:“将军放心,青山寨我知道在哪里,那边是一个半匪半耕的寨子,里边的人多有亡命之徒,遇到荒年,会下山劫……” 话未说完,就看到李文轩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你说你小子,真是个不开眼的,说这些干嘛呢? 你就说,你知道怎么领路就行了不是? 果不其然,这女侠听了这些话后,神色有异,面带不悦之色地看了一眼何宽。 何宽还在懵逼中。 李文轩道:“先前青莲外出,联络各处寨子,有赤心队愿意为国出力,实乃是天大的幸事,外人的一些话,不足为信的。” 女侠听了,立刻对李文轩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尚未请教……”李文轩这才想起什么。 “岂敢,我叫冯澜,江湖上的人给面子,唤我一声冯大娘子,在将军面前不值一提的。” “冯姑娘,你安心养伤,你青山寨的人,我李文轩保住了。” “多谢将军!” 冯大娘子立刻点头道。 李文轩站起身来,看向虎卫:“去把丘虎、青罗找来,点兵一千,即刻出发,本将亲自统领,直奔青山寨而去。” “得令!” 虎卫应了一声,快步往外走去。 李文轩回头看了一眼女侠冯澜,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外走去。 丁稚一看,立刻跟了上去。 冯澜却忍不住扭头对着边上的宁璎儿道:“这位姐姐,李将军果真比莲女侠说的还要年轻俊俏啊!” “动心了?那带着你的山寨下来,随我们去京城如何?此番将军大胜,朝廷少不得要赐给田宅,到时候我们会缺许多精于种地的人呢!” “这……到底能行吗?”冯澜迟疑了起来:“莲女侠也是这么说的,我也确实动了心思,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冒着跌死的风险,从后山那绝壁上攀岩下来求救的。” “行不行,还不是青娘子一句话的事儿?” 宁璎儿语气里透露着羡慕:“青娘子在将军面前,可是个说话有份量的人……” 冯澜当然不会坦白,她扛住崔氏一族那些凶恶门生们的压力,致整个山寨与水火之中,本就是为了赌这一把…… 而今这些话,不过是故作矜持的狡诈罢了。 一千兵马出动的动静不小,庆功宴上的众人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出兵一千,直奔青山寨这地方去了?” 太子爷眼神奇怪地看向了毛雷。 毛雷还有点迷糊,毕竟那么多酒水下肚,酒精麻痹的作用还是有的。 “这是……这是距离我们这里几十里开外的一处寨子,里边的人半匪半耕,都是些小意思,没有闹出大的事情来,否则的话,早就被我们带兵平了。” “不过,李将军如此兴师动众,带了一千人出发,我们是不是也跟上去瞧瞧?” 高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不少跟着李文轩立了战功的将校们,一时间显得颇为心动,似乎很想跟上去瞧瞧。 唐奇想了想,看了一眼众人:“你等而今都一副醉猫模样,还能带兵吗?” “嘿,唐将军说笑了,我等当然是可以的啊!” 曹彬哈哈笑着,其余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子爷。 太子爷的目光扫了一眼陈建业。 这些家伙都不怎么行,但是这个陈建业他是非常看好的。 “那,陈将军?” 唐奇看向陈建业。 陈建业立刻起身,抱拳道:“末将愿意领兵前往,作为李将军的策应!” “如此甚好。”唐奇从身上摸出令牌,“持我的令牌前去,领骑兵一千,跟在他后边……嗯,是我的禁军,你的郡兵出场费太高了。” 这话无不带着调侃的味道,算是玩笑话。 可是,军中将校对于唐奇本就颇有微词,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更是不快。 第二百一十五章 崔氏的余热 只是,而今李文轩不在军中,唐奇就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众人也只是心头略微不快,也不敢表露什么。 陈建业取过令牌,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去点兵,他也不怕这些禁军不听他这个郡兵统军将领的。 有唐奇的令牌在,相当于这一支军队生杀予夺的权力,也都富裕给了他。 再者,禁军令行禁止这一点,要比混乱的郡兵不知道好处多少倍! 大军一路奔走,李文轩很快就得到了禀报,说是陈建业点一千骑兵,跟在后边作为策应。 对此,李文轩不怎么放在心上,区区一处山寨罢了,几个崔氏一族的余孽,也就只能欺负一下这种老弱病残罢了。 面对大军压境,这些人弹指间,就要变成飞灰! 青山寨下! 两百多身上挎刀背剑的草莽侠客聚在一起。 “我们都已经把山上那臭娘们儿围了快四五日,冯大娘子也不给个准信儿,再这样围下去,这臭娘们的姘头若是得到了消息,带兵杀过来,咱们这些人,还不够骑兵一轮冲锋的呢!” 一个络腮胡的背刀大汉不满地说道。 “所以,我现在的建议是,我们立刻攻打山寨,现在冲杀上去,到时候男的杀了,女的各凭本事,谁动作快抢到的就归谁。” 这络腮胡的背刀大汉话音落下,顿时引得一众江湖侠客的不满。 “焦门主,大家都知道你弟弟焦庆为李文轩所杀,冯大娘子包庇青莲这个贱货,那罪不至让整个青山寨的人陪葬吧?” 一个横剑膝上的白袍剑客不悦地说道。 立刻就有人应和,这些人虽然是崔氏一族的余孽,但不少人心中还是有点正义感觉的。 比如说,在没有攻破青山寨之前,他们是要点脸皮的,如果真的把山寨攻破了。 他们就会奸淫妇人,杀死老弱,掳走钱财,然后对外宣称,是边军杀良冒功做的。 这些事情,其实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筹划好了。 崔氏一族就是倒在边军杀良冒功案上的。 所以,这些不怎么懂朝廷斗争的侠客们,就觉得杀良冒功这事情只要宣扬出去,照样可以让某位李将军身败名裂。 至于证据? 江湖人讲究的都是快意恩仇,说你是贼,我是侠,侠就要杀贼,这就是替天行道。 贼的反驳,都是狡诈的诡辩言辞,不足信的。 “哼,我弟弟是叫李文轩杀了,但现在我们是在为崔氏一族复仇,早晚我也会手刃了李文轩这个狗贼,为崔氏诸位大爷报仇,倒不是你们这般满口仁义道德,却忘记了崔氏一族各位大爷的仇恨?”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变色,恶狠狠地看向了所谓的焦门主焦铮。 “行了,我们这还没有攻破山寨,自己人就先打起来了?” 一个上了些年岁,但是依旧魁梧的老人站起身来:“这样如何,焦门主,你带着你的人,去后山的绝壁找找看,有没有机会从绝壁爬上去。” 他道:“大家也都清楚,正面强攻,山道狭窄,寨子里的人,又有箭弩防御,我们直接强攻,就跟送人头一样。”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道理。 焦铮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声:“都是些无胆鼠辈,本门主带着人去后山绝壁攀岩可以,但是我要十匹马,谁赞成,谁反对?” “我们一共也才三十来匹马,凭什么你一开口,就要三分之一?” 先前那横剑膝上的白袍剑客好似和焦铮不对付一样,立刻就反驳道。 “因为我带人去攀岩,随时都可能有人会被摔死!” 焦铮狞笑道:“还是说,白门主想和焦某比划一下,看看是你的剑法高明,还是焦某的刀法更胜一筹?” “你——” 白门主似乎要发作,但是看了一眼对方背上的阔刀,瞬间冷静了下来。 焦铮身为铁刀门门主,一身刀法出神入化,堪称自京都到边境上的顶级高手。 自己的剑法虽然不差,但是十个自己捆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焦门主有这个想法,还不准别人发表一下看法?如果其他的人都赞同,那白某自然不反对!” 焦铮冷笑着收回鄙夷的目光,看向众人:“谁赞成,谁反对?” 在场诸多侠客,一时间都无人说话。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焦某就带着十匹马,领着弟子们绕路到后山绝壁,尝试攀岩破寨子。” 焦铮道:“不过,这还需要大家先在前山虚张声势,吸引一下寨子上那些贱人的注意力才行!” “这个请焦门主放心!”先前说话的魁梧老人点头道,他还转头看了看其他的人。 在场的侠客们,都微微颔首。 人,铁刀门的出。 死,也是铁刀门的死,人家要了十匹马,确实不算过分了。 反而是那横剑膝上,一副装逼模样十足的白袍剑客,这会儿受到了不少的白眼。 这家伙以前算是崔氏一族的座上宾,和崔山岭、崔山岳兄弟二人关系极好,就是和崔元海,也能坐在一起谈笑自若的人。 可是,崔氏一族倒台之后,他的地位也是“一日千里”的降低。 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铁刀门门主焦铮,也是越来越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儿,动不动就要和他决斗。 这就越发让他恨上了李文轩,如果不是这个小贼,崔氏一族这一棵大树也不会倒台,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很好,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焦某就先选走十匹马,剩下的诸位自行分了便是,且看我铁刀门,如何破这青山寨!” 有人朝着焦铮拱手一礼,面带微笑。 也有的人,脸上带着几分寒意,目送着焦铮领着一群弟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处。 “诸位——” 那身材高大的老人环视一圈众人。 “而今崔氏恩情尚未偿还完了,我等都自诩英雄人物,自然不能不还这份恩情,青山寨拿下之后,报了这个仇,还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刺杀李贼的,老夫自然欢迎,若是不愿意,那也不欠崔氏什么了,自可离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站起身来,朝着青山寨上山的方向走去,口中也开始咋咋唬唬地叫阵。 青山寨上的人发现这一幕后,立刻就开始敲锣打鼓地喊人。 不过片刻时间之后,蜿蜒盘旋的石道尽头处,便人头攒动起来,依稀可见有人手提强弓,对准了下边的这些江湖侠客。 但凡有谁敢冒然进入强弓射程,必定就会迎来致命一箭! 江湖侠客们叫得欢,可是谁也没有贸然上前。 同样,谁也没注意到。 在他们身后旷阔的空地尽头,一股烟尘升上天空,正缓缓朝着这边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识时务的女侠 “将军,前头就是青山寨了,因为这边都是针叶松,一年四季,哪怕到了冬天看过去,都是青葱葱的一片,所以因此得名!” 何宽一副讨好模样地给李文轩说道。 李文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不是么! 郁郁葱葱好大一片! “那青山城,难道也是因为如此而得名?” 李文轩好奇地问道。 “我们这边再顺着东边走大概三四百里,就到青山城了,那边的松林几乎也是如此。” 何宽点头道。 他收回往东边瞭望的目光:“只不过,小人却未曾去过青山城,故而那边的情况,道并不是特别清楚。” 李文轩笑道:“青山城那边很是稳固,无需担心什么,且去看看,这群贼寇,究竟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在我大武国境内,堵住寨门,想要困死寨中百姓!” “嗯——那边的人发现我们了?想要跑?” 李文轩眼睛尖,发现了什么,立刻挥了下手:“以百人为一队,立刻分开队伍去追!” “得令!” 众多百夫长振臂呼喊着,各自从大队中脱离了出去,朝着那些各自分成小团体的崔氏余孽追了过去。 这些人倒也不是傻子,远远地看到了大队兵马冲杀过来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等人的事情泄露,各自作鸟兽散。 只是,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就算有人抢到了马匹,骑着窜逃,但后边的可是职业军人。 这些骑兵一边追,一边往前射箭。 吓都吓得这些江湖侠客们手足无措。 别说他们的骑术,本身就没有骑兵好,又被后边的射箭好手盯着后背一顿猛射。 不到半个时辰,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抓了回来。 有几个身上插的箭过多,被骑兵拖拽着回来丢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李文轩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面前逐渐被捉回来的众多侠客。 他抬起手来,看着一个年轻的粗犷刀客:“看看,人都齐了吗?” 那粗犷的刀客脸上还有跌下马背的挫伤,正在往外流血。 这人很年轻,所以,李文轩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个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爱惜生命的人,总不会为了一些已经死了的人,再继续付出自己的性命。 哪曾想,这个粗犷的刀客大声骂道:“狗官,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结果,他这话刚刚喊出口,都还没喊完,李文轩就挥了下手。 边上早就按着刀的张小桂,顿时狞笑着一刀斩落这江湖大侠的人头。 “噗噗——” 无头的脖颈上,泉涌一样的鲜血瞬间奔涌而出。 粘稠的血腥气味,瞬间刺激着所有江湖侠客的鼻息。 不少人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 他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侠客,平日里就是欺负一下普通人罢了。 就算真的是杀人,那也是手段干脆,何曾见过直接斩首这样的极刑? 尤其是有几个女侠,李文轩朝着她们看了一眼后,下半身就已经能看到水印。 这赫然是直接被李将军一个眼神吓尿了…… “我的问题很简单,人到齐了吗?” 李文轩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立刻就有人抢着回答。 只是,多人抢答的时候,声音不免嘈杂,叫人听不清到底是什么。 李文轩抬起手来,众多惊慌抢答的大侠们,立刻住了口,眼巴巴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伸手指了一个不断流眼泪的女侠:“你来说。” “是,大大大……大人,我们这边的人,几乎都没跑掉,但是铁刀门的人,在后山崖,他们打算顺着岩壁攀爬上去,打开寨门,灭了青山寨——” “贱人,你就这么怕死?出卖了铁刀门?” 一个自诩正义的侠士怒声吼道。 李文轩错愕地看了一眼这人,先前这位大侠,也是参与了抢答的啊! 莫非是,看着这女侠回答了问题后,他无法回答问题,对李将军没用了,就想死前装得骨气一点? 千户大人素来是个喜欢成人之美的。 “砍了。” 干脆利落的命令,干脆利落的刀。 又一颗大好的人头滚地。 所有的侠客们瞬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眼前这位爷,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屠夫。 李文轩无所谓地看向那个女侠问道:“还有什么?继续说?” 女侠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大人先前杀死了的焦庆,是铁刀门门主焦铮的弟弟,铁刀门弟子过千,遍布绿林圈子,甚至于各处有头有脸的镖局,都有他们的弟子出任镖师。” “这个焦铮,还给所有的弟子下了杀大人的命令。” “有点意思。” 李文轩看向周龙:“带两百铁骑,往后山过去瞧瞧。” “得令!” 周龙抱拳一礼,翻身跳上马背,振臂高呼一声,领着两百铁骑,好似漫卷的长龙一样,往女侠所说的后山赶了过去。 只不过,李文轩觉得,自己在这边抓人的动静这么大,这个铁刀门门主,肯定已经带人逃走了。 “女侠,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 女侠被李文轩这么叫了一声,顿时吓得浑身打摆子一样,摇头道:“没……没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但是他——” 女侠伸手指着那个白袍剑客:“他以前是崔氏的座上宾,他一定知道的比我知道得多!” 白袍剑客被女侠这么伸手一指,顿时怒容升腾,嘴角动了一下,想要喝骂,却忽然感觉一股凉意袭来,吓得他立刻住了嘴。 “很好。”李文轩就喜欢这种识时务的人,“给女侠看坐,再给女侠打盆水,洗洗脸,长得如此俊俏,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就不好看了。” 听到这话后,女侠吓得惊恐大叫起来:“大人!不要啊,我真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求求大人,饶了我吧,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大人!” 李文轩听着女侠凄惨的叫声,有点莫名其妙起来。 自己只不过是给你个凳子,让人打盆水给你洗洗脸,你怎么要生要死的啊? 疯驴子凑到了李文轩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李文轩瞬间懂了! 原来在江湖上的这些大侠们嘴里,坐凳子,是指坐老虎凳——大侠坐这个。 女侠坐的是会自己进进出出的木驴。 洗脸,则是用沸水“洗脸”,烫得人的皮好似鸡皮一样,伸手一撸,就能撸下来! “瞧你这样子,本官说的都是正经话,哪来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虚与委蛇的扯淡虎狼之词?” 吓个半死的女侠听到这话,抬起凄惨的脸,看着李文轩,不敢置信地问道: “大人——您真的不折磨我?”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侠们的末日审判 折磨?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 这位女侠,您确实是有几分姿色,可是自己的娘子才是人间第一绝色。 有时候,您真应该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吧? 就算本官美女看多了,口味变了,也不会折磨你这样的吧? 再退一万步来说。 真有这个兴致,回去找一下自己的两个女仆,不比折磨你快乐多了? 见李文轩脸上露出那种嫌弃的表情,女侠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折磨,和李大人理解中的折磨,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不过,这都不重要。 看着一个军士端来了一盆水,女侠心头大定,这位大人说的真就是字面意思啊! “多谢将军开恩!多谢将军开恩!” 李文轩又忍不住翻了白眼,理都不再理会这脑袋蠢笨如驴子的女侠。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我叫欧阳青空!” 白袍剑客苦笑道。 欧阳世家,素来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 李文轩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位欧阳大侠。 嗯——感觉真就一般般,而且对方的眼神还有些猥琐,微微眯起的眼睛,怎么看,都显得这人有些刻薄尖酸。 “行了,废话不多说,本将给你一支笔,一个本子,把你知道的这些崔氏余孽的名字,全部写下来。” 李文轩站起身来,看向其他的侠客们:“还有你们,也都一样,一人一支笔,把你们知道的这些崔氏余孽的名单都写出来。” “本官可以承诺你们,写出名字最多的十人,可以活!”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大人,这不公平啊,我们中间有的人,对于崔氏余孽的了解,本就不是很深,这叫我们怎么写,都是个死啊!” 一个大侠忽然嚷道。 李文轩回头看了看这大侠。 大侠被李文轩温和的眼神吓得不住发抖。 “有道理啊!” 李文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张小桂。 张小桂打了一个手势,后边的亲卫立刻手起刀落,又是一颗大好的人头滚地。 “简直像是笑话一样,你们都跟着这些崔氏余孽来做造反的事情了,还不知道有哪些崔氏余孽?” 李文轩转身往青山寨上走去。 “你说,你都混到这地步上了,造反都不弄清楚?真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 在场那些大侠侠女们,好像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等人究竟面对了什么样的一个可怕怪物! 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在这之前,他们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而今忽然遇到这样强力手腕反抗的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些自恃武功超凡的人,也不过是一群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山上还没人下来?” 李文轩朝着山上看去,上头的人头攒动,但却一直都没有人往下走。 疯驴子凑上前来,嬉笑道:“爷,这不是打算等着您到了后,再去喊话,说不定莲女侠就在上边看着呢!” 李文轩略感惊讶地看了一眼疯驴子:“哟,没想到你越发懂事儿了啊?” “那可不是,跟着主子您这么久儿,小的哪里还能什么都不懂的?” 李文轩哈哈笑了笑,挥了下手,让丘虎往前去喊话。 丘虎立刻驱马上前,运足力气大声喊道:“青山寨的,你们家的冯大娘子冯澜亲自去找了我家将军,而今我家将军都已经带兵到了,为何还不下山迎接?” 丘虎的嗓门儿奇大,甚至都有呼喝的回音,回荡在山壑之间,可青山寨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李文轩略感奇怪,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将军,小人知道这是为何!” 一个发颤的声音传入耳中。 李文轩回头一看,正是此前那个非常识时务的女侠。 “哦?女侠知道?” 李文轩好奇道。 “岂敢!”女侠走上前来,指着山上道:“此前我们攻山难下,就想了个办法,找人伪装成为援军赶过来,差点就给他们破寨了,所以……” 李文轩哑然失笑,看着左右,无奈地笑着:“他们都是猪头吗?这崔氏余孽要是能弄来上千人的话,不早就直接攻破山寨了,还在下边围着?” “青莲——” 李文轩阔步上前,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山谷,回声隆隆,更有远处山林中的飞鸟受惊,惊叫着扑棱翅膀飞起,道成了一处不错的风景线。 “将军——” 山寨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大喊声。 李文轩哈哈笑着阔步往前:“青莲,这才几日不见,连我也快不认识了?” 这时候,山寨上的那些人,方才顺着狭窄的羊肠山道往下走来。 最前头一个人,身材高挑,哪怕穿着很臃肿的灰布棉衣,可李文轩也依旧认出来这便是“越帮越忙”的青莲女侠了。 青莲看着头顶与自己胸口持平的将军大人,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若不是此番人多,她只怕都会忍不住将将军大人一把揽入怀中。 正当她觉得羞涩不敢这么做的时候,将军大人却已经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做小鸟依人状。 “想死我了——” 感受着胸前踏实的感觉传来,青莲顾不得边上那些侠客义士们错愕的目光,伸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将军大人的后背,这才把耳边被山风吹乱的头发归拢了一下。 手触碰到耳朵的时候,她居然被自己耳朵烫呼呼的温度给吓了一跳…… “那么多人在看呢——” 莲女侠终究是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 “看就看呗,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 李文轩转身牵着莲女侠的手。 “不上寨子去了,我们先回狼山关去,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我做呢!” 青莲听在耳中,心头一阵暖意升腾。 听说自己被困于此,不管多忙,都亲自带队赶了过来…… “我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不知金兵现在怎么样了?” 莲女侠脸更红了。 李文轩伸手摸摸她烫呼呼的脸,打趣道:“你的脸在这样红下去,我都不用生炉子,就能过冬了!” “哈哈哈——” 边上一群粗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莲女侠几乎红温了。 “上马吧!” 李文轩挑了一下眉头。 “嗯——” 莲女侠激动地点点头,修长的腿子一发力,动作潇洒自然地上了马背。 “两万金兵已经被我带兵击败,不仅如此,我们还奇袭了金人的河谷牧场!”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完颜将军的好手艺 李文轩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后,会听到惊喜的欢呼,哪曾想,马背上的莲女侠,忙凑到他身边,伸手就隔着铠甲乱摸了起来。 “你这干嘛?大白天的,不注意点影响?” 李文轩错愕道,我知道你很急,可是你先别急啊! 青莲认真道:“身上有没有受伤?金兵就算被击败了,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文轩心头一暖:“放心吧,我们是使用计谋击败金兵的,我没受什么伤……” “没骗我?” 那双关切的眼睛下,李文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知道我穿着的那套大武玄甲,算得上是武国最顶尖……” “那也就是说,还是受伤了。”青莲担忧道:“伤在哪里?” “都是隔着铠甲的震伤,真不碍事的。”李文轩扯着缰绳道:“这里太冷,总不至于叫我脱给你看?” 听到“脱给你看”这个四个字后,关心则乱的青莲女侠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口,“谁要看你?” “这些人——”她指着那群被控制起来的侠客。 “我让他们写崔氏一族的名单,名单最多的前十个可以活,后边的人当场斩了。” 李文轩不太在意道。 “这办法不妥。”青莲摇头道。 “嗯?有何不妥?”李文轩奇道。 青莲只好笑着道:“总有和我这样,被蒙蔽的人吧?” 她耐心解释道:“江湖中人,纵有坏人,这是无可避免的,比如说这些人落魄的时候,受到了一些人的接济照顾,而今不过是过来撑场面,忽然就无辜丢了性命,是不是太冤了?” 李文轩稍作思索,看了一眼疯驴子:“把人都带回狼山关,关起来慢慢审问……你审?” “我?”青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当官儿的,怎么审?” “瞧你这话说的,你现在可是东厂的暗子,回到京城后,就要登记造册的东厂理刑百户,而且,这理刑百户,日后可不就是负责这个活儿?” 青莲见李文轩说得认真,脸上不免流露出庄重之色:“若是如此的话,那总要给我个领路人吧?” “驴子!”李文轩叫道。 疯驴子立刻笑嘻嘻地拍马上前来:“主子放心,我保管把自己知道的,都交给百户大人!” “好说!”李文轩哈哈笑着,策马加快了速度。 狼山口。 苏郡守终究是没有能等到李将军的诗作,带着几分失望之色入眠前,却又忍不住重温了一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品味多次后,苏大人这才打着哈欠上了床,沉沉睡去。 同样的青灯之下,火盆边上。 李文轩尝了尝完颜真一的烤羊肉串儿,立刻竖起大拇指来,然后亲自给完颜真一满上! 完颜真一看着李文轩这动作,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把考好了的羊肉串,全部都放在李文轩面前,自个儿端着酒盅,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没吃过什么好货儿吧?” “嘿,你看人真准,我还真是没吃过什么好货。” 李文轩点头,然后往嘴里塞的同时,立刻让边上的亲卫卷了数十串:“给青莲,还有我阿姐、大小先生送去,就说是完颜将军的私家秘制!” 完颜真一听完这话后,脸都有些僵硬了。 合着——你这是把自己当作私厨了啊? “惭愧……”李文轩擦了擦嘴,笑着道:“你这一手,就算不做将军,到了京城开一家羊肉串儿铺子,也绝对可以致富。” “你这大半夜的叫我过来,总不至于是用这样两句话来消遣我的?” 完颜真一有点不开心的样子,但还是认真地给李文轩侍弄了烤羊肉串儿。 “这倒不是……”李文轩道:“你们金国声东击西的国策要失败了,渤海王手底下那八万不听话的大军,恐怕是没有可能攻下辽东辽西二郡。” 完颜真一翻动羊肉串的双手忽然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李文轩:“我不懂。” “不懂什么?” 李文轩往嘴里撸串儿,开心得不行。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人学到完颜真一这一手儿顶级的烤串儿技术。 “渤海王是你的亲外公,你若是点下头的话,别说渤海国那边可以做个小王,就是在金国,也可以做一个宗主国的小王,难道不比在武国做什么狗屁将军好一千倍一万倍?” “劝降的话,就不用说了,再听下去,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文轩至此确定,石磊先前所言都是真的。 金国是真的打算用攻占辽东辽西二郡,来消耗渤海国中那八万精锐大军。 可惜,而今这办法,就要落空了。 “唉——” 完颜真一轻叹一声。 “今朝有酒今朝醉,完颜将军别停啊,我这真的骑着马赶了几十里的路呢……” 完颜真一很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李文轩,但却认真得烤起来了羊肉串儿。 “主公——” 丘虎快步走了进来。 “什么事儿?” 李文轩一边问,一边招呼着丘虎坐下一起吃。 完颜真一瞪大眼睛,这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吃自己烤的羊肉串儿? “唐将军那边派人来问,说是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南下?” 丘虎站着,不敢和李文轩坐一块儿。 这倒不是怕了完颜真一的眼神,而是觉得尊卑有别,他岂能和主公坐在一块儿吃东西? 只是这味儿——真香啊! 不能坐在一块儿吃东西,偷咽口水总可以吧? “哦?这事儿——”李文轩靠在椅子上想了想,“让他决定吧。” 丘虎道:“唐将军说,他决定的话,三天后就立刻出发,而且他已经发动关系,让南边那些商贩,尽快一路北上,购买斩获的牛羊马匹,免得掉膘后,价格被压下去。” “甚好,一切就找他说的去做。”李文轩道:“这一方面,他和老赵比我熟,让他们两人全权去做便是,不用来问我,我就等着分钱便是。” “是!” 丘虎抱拳一礼,就准备退下去。 李文轩却叫住了他,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烤肉串儿。 这本不算什么的动作,却叫丘虎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猛汉,都心头一酸,“谢主公!” “去吧——” 李文轩却觉得只不过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小事儿罢了。 “你这小恩小惠,拉拢人心的手段,倒是用得不错,行云流水一样,没有丝毫的刻意——好手段啊!” 李文轩撸完手里这根串儿后,笑了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眼里的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刻意,其实是因为,我方才的举动,压根就不是拉拢人心的小动作呢?” “呃——” 完颜真一忽然就沉默了下去。 “好啦,别这样,现在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什么事儿?” “如何练骑兵?” 第二百一十九章 约定 “练骑兵?”完颜真一吃惊地看着李文轩:“你问我如何练骑兵?” “对啊?你那骑兵威力不差啊,如果不是我捡了个便宜,正面战场上,十个我,也扛不住你的骑兵冲锋啊!” “哈哈哈……” 哪曾想,完颜真一听了后,居然直接仰天狂笑了起来,“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向着我一个败军之将请教如何练兵?” “瞧你这话说的,败军之将又不能磨灭你本身的能力啊!” 李文轩说得认真。 完颜真一认真看了看李文轩,这才道:“小子,你来真的?” “你看我像是来假的?”李文轩反问。 “罢了,罢了——”完颜真一摇头道:“告诉你怎么练骑兵,你也练不出来。” “为何?”李文轩奇怪道。 “并不是你的能力问题,而是看你武国人,并不会这样发狠地练骑兵,你们更加注重不同兵种的配合,但是我们草原上,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就只有骑兵。” “再者,我们的兵员,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你们武国人,有几个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人?” “这……”李文轩稍一思索,是这个意思。 在他那个世界的古代,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战争中,骑兵这一块,农耕文明总是吃亏。 直到某些逆天的将星横空出世之后,兵种的优势在这些人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大范围的北伐,就是这样开始的。 “那除了这个之外,总应该有骑兵的练兵办法吧?” 李文轩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完颜真一把肉串儿翻转了一下,笑呵呵地看着李文轩道:“办法当然有,你们武国不缺这样的人,如果你想统领骑兵的话,那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是在劝李文轩,打消自己练骑兵这个念头。 “或许,你可以用练兵的办法,换你自己活命呢?”李文轩道。 完颜真一看着李文轩:“你有把握?” “不敢说十成,但是你也应该清楚,唐奇这家伙的父亲是我大武国为数不多的几个正一品武官,如果这位正一品武官愿意为你说话,你活下来的概率,想必是非常大的。” 李文轩看着满脸错愕的完颜真一道:“从一开始,我就清楚,我肯定不能带骑兵的,但是唐奇未必不能啊,唐奇带骑兵,那和我自己带骑兵有什么区别呢?” “你——” 完颜真一一时间发现,眼前这小家伙跳脱的思维,让他都有点跟不上了。 “也罢,既然你这么说,我答应你,如果我在你们武国京城能活下来,我就为你们练兵。” 完颜真一端起酒盅,和李文轩碰了一下,郑重道:“绝不藏私!” “好说!” 李文轩点头一笑,这事儿就这么说成了。 “另外,你如果想把你在金国的家眷接过来的话,我这边或许有办法。” 完颜真一怪笑了一声:“那就算了,我没妻儿呢!” “你年纪也不小了,居然没妻儿?”李文轩哑然失笑,“难不成你喜欢男人?” “啊呸!小小年纪,你怎么说这样恶心人的话?”完颜真一真是差点给口水噎到了。 “我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小妾,但是小妾生的一般不算。” 李文轩嗦了一下串儿,阴阳怪气道:“难怪李虎这个王八蛋,从不把我当儿子看,原来在你们这些人眼中,小妾和儿子都不算人。” “噗——” 完颜真一吃到嘴里的羊肉,瞬间全部都喷了出来。 “李虎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完颜真一擦了下嘴:“我们的小妾会用来招待客人和朋友,所以生的娃儿,不一定是我的种。” “客妻啊——” 李文轩有点懂了。 “嘿,你知道的还不少啊!”完颜真一有点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了。 既没有那种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骄纵冷酷,也没有这个年纪的人,那种无法掩饰的心浮气躁。 言谈举止,反而有点像是与自己同龄的人一样。 “但是,我有过一个嫡妻,对,用你们武国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嫡妻。” “哦?”李文轩道。 “哦你个头,我那个嫡妻,就是跑你这儿躲起来的完颜红!”完颜真一口吻中带着不爽道。 “哈!这——”李文轩两手一摊:“我是真没想到啊,这么说,你夫妻二人,岂非可以团聚了?” “快住嘴吧你!”完颜真一也不知什么时候笑了起来,“别说你不知道,她躲在你这里,不愿意回去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嗯?” 李文轩是真不知道,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立刻就说不知道,实在是有点不尊重人。 毕竟,面对一个在事业上的彻底失败者,应该给予相对的尊重才是。 “不过……换成我是完颜红,要嫁给一个可以做自己爹的人,我也会跑到敌国去待着。” 李文轩笑道。 完颜真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骂道:“他娘的,这说得好像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一样,男人都爱十八,这不假,十八的妹子单纯可爱好骗,这个完颜红都还他娘没有十八呢,就已经是一条狐狸精了,谁受得了?” “道是你小子——”完颜真一坏笑了起来:“小心被这条狐狸精吸干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李文轩打了个饱嗝儿:“明个儿起,我会让人把你脚上的锁链拆掉,但是你只能在院落中活动,离开院落中以后,你还是得带上锁链。” 他看着完颜真一有些深沉的眼眸,笑了笑:“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他娘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 完颜真一目送着李文轩离去,看了一眼炭火上又烤好了的羊肉串,他脸上带着笑容,拿起来,也不怕烫,便大口撸串起来。 “有点意思,他难道真的说动了唐无双的儿子,让我这个金国皇室的人,做武国的骑兵将领不成?” 狼山口大局已定,伴随着金国声东击西战策的确认,李文轩压在心头的最后一块石头,也就此落下。 一份份从此处发出的战报,还有关于某人日常发生的任何事情的密信,也都在不同的时间抵达京都。 皇宫内,某处大殿中。 武帝打着哈欠,翻看着刚刚寄来的战报。 边上是思柔公主,她这会儿也在打哈欠,早就已经困意袭人了。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父皇的心跳,以一种猝然遭遇刺客的速度狂跳了起来! “思柔!思柔!思柔!” 武帝疯狂地喊叫着女儿的名字。 思柔先是一阵疑惑,随后豁然起身,浑身上下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气包裹。 “是——是文轩殉国了吗?” 第二百二十章 满满的套路 “殉……殉国?” 武帝一愣,旋即就发现了女儿那张苍白无力的脸。 “殉个大头鬼啊!大捷啊,文轩以草人计,破金国征西将军完颜真一两万大军啊!” “噗通——” 大悲大喜瞬间交错的公主殿下,猛然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脑袋一歪,就朝着边上栽倒了下去。 亏得武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女儿。 “思柔!你怎么了——” 边上匆匆赶过来的李大总管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 怎么了? 陛下您说怎么了嘛? 公主这还不是被你这一惊一乍给作的? “奴才这就去把御医找过来!” 李总管忙道。 “不用——”公主殿下猛然醒了过来,伸手抓住武帝,侧着耳朵:“父皇,文轩……打了胜仗?歼灭了金国征西军完颜真一两万大军?” “准确地说,应该是完颜真一、完颜破军兄弟两人合在一起的精锐!” 武帝兴奋地挑眉。 “不仅如此,完颜真一还被文轩给生擒了!” “父皇——” 公主殿下一把揪住了武帝的衣袖:“怎么赏文轩?” 武帝被女儿的手抓着手臂,揪得肉疼,呲牙咧嘴道:“乖女儿,你先松手,这赏赐肯定少不了,咱们得坐下来慢慢说!” 思柔公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扑哧笑了一声,转身坐稳在了椅子上。 “吩咐人去,将御医传来。” 武帝坐下后,看着女儿脸上那不正常的兴奋红潮,有点担心这妮子,这段时间担惊受怕—— 唉! 李文轩这混小子,有什么好的啊? 这可真是的! 把自己女儿折腾成这样。 “父皇?能给文轩个兵部尚书坐坐吗?” 武帝还在心疼女儿,女儿却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疼老父亲。 “思柔,你这不是胡闹,文轩打了胜仗,是该赏赐,该重赏,但怎么可能以他这般年纪,就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呢?” “小气呗!” 思柔公主翻了个白眼。 武帝不好说什么,只是认真道:“先前给他的青金印绶,而今坐实道也不难……” 边上伺候着的李总管忽然感受到皇帝的眼神扫来,他心头略微紧张,忙低头道:“万岁,东厂厂公只有太监能做……” “混账!”武帝郁闷道:“朕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问你,除此之外,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总管看了一眼边上的思柔公主,这才道:“外出征战幸苦,还不如册封给文官的职位,依照文轩的才干,出任文职官员,照样可以立大功的。” 武帝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点点头道:“太子也有关于此战赏赐文轩的奏折,朕看看他怎么说的。” 只是,翻开看了几眼,武帝的表情就有点不一样了。 “阿兄说什么了?”思柔公主好奇地问道。 武帝惊讶道:“他居然说朕给他选的大儒,都是些纸上论道之辈,毫无半点实践经验可言,说是请求让文轩做他的老师!” 思柔公主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儿臣也觉得这个不错啊!” “胡闹,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叫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朕?怎么看朝廷?” 武帝摇摇头。 “朕本来觉得,太子经过此番历练,会成长不少,可现在看来,朕对他的期望,似乎真是太高了。” “父皇何出此言?阿兄如此说,分明就是怕你把文轩留任做狼山口的镇守武将罢了,分明在用另外一种委婉的说法,请求父皇将文轩册封为文职官员罢了。” 思柔公主脸上带着无语之色:“我才六七岁的时候,你就经常用那些大臣奏折里的话来套我,父皇,这都多少年了,这些话什么时候能套得住我?” “哈哈哈——” 武帝忍不住快乐地笑了起来。 他把太子的折子合了起来,眼神满意地看着女儿,心中却有一点点失落。 可惜了,若思柔是男儿身该多好啊! 可惜她是女儿身。 “这就对了,你想开个窗户,别人不同意,你说你想屋顶掀了,他们一定会同意你开窗的,既然是这样……” 武帝看了一眼边上的李总管:“而今京城官吏,有哪些个空缺?” “回禀陛下,仅有一个空缺,但若是给文轩的话,恐……” “说便是,这有什么?”思柔公主不满道。 武帝也瞪了一眼李总管。 李总管只好苦笑一声道:“那就是京城县令,自从崔元海伏诛之后,这官职一直空缺到现在,尚无候补。” “京城县令……”武帝表情异样,干咳了一声道:“这小子而今就是正五品的武官,佩青金印绶,行正三品武官临时权益,你说给他换成正七品的京城县令,朕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和他有仇?” “陛下,这……” 李总管哭笑不得。 “若是没有,那就把我的身份挑明了,昭告我的婚事便是。”思柔公主深吸一口气道:“以前,我是有一些担心,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立了功勋,此事公开之后,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皇儿决定了最好,朕来安排!” 武帝心头稍舒。 李总管忙笑道:“那便是驸马都尉,可就算是这样……也得挂职才是啊!” “那就去北大营挂职一个武将官爵便是。”武帝道:“他和唐家的小子关系不错,朕给他们一万人,让他们自己练兵,看看能练成什么样子。” 很显然,武帝已经清楚某人招降完颜真一的打算了。 “日后还要文轩上战场去?” 思柔公主眉头皱起。 “这有啥啊?”武帝摆手道:“放心便是了,等合适的官职空缺出来后,让这小子补上就是了,北大营那边,只是挂职罢了。” 听到这话后,思柔公主总算是满意地点了下头,她这时候才觉得倦意袭来。 “父皇,禁兵也已经出发不少时日,辽东辽西二郡的危机自可解除,女儿就先去睡了,父皇也早些睡才是。” 武帝点点头道:“快搀扶公主回殿去。” 边上的宫人立刻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思柔公主离去。 “让御医过来诊脉,若是无什么大碍,就别吵醒公主。” “喏!” 李总管立刻安排人过去给御医传达第二道命令。 直到这个时候,武帝方才看着李总管,露出一抹内涵的笑容:“没想到啊,你倒是个机灵的?” “岂敢,文轩年岁太浅,若是就登堂为官,难免招惹是非嫉妒,所以老奴方才当着公主的面儿说什么七品京城县令的。” 武帝点头笑道:“偌大的朝堂,怎么可能就缺了一个四品上下的官职呢?” “现在思柔不在,你和朕重新说说,到底该怎么赏这小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惊喜和意外,不期而遇 “万岁,这国事老奴哪里懂得啊?” 李总管小心翼翼地给武帝奉上参茶。 “再者,殿下不都已经说过了,公布她的身份,册封其为驸马都尉,有了驸马这层身份在,北大营里挂个职,公主定然欢喜的。” 身为一条狗,就应该有一条狗的觉悟。 狗是什么? 主人让咬谁就咬谁,而不是自己想咬谁,就去咬谁。 东厂就是皇帝的狗。 李总管很清楚,自己只能在皇帝想说某句话,又不方便说的时候,把这句话说出来。 而不能真的在皇帝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主动表露自己的看法。 如果说,揣摩人心也有级别的话,那李总管就是人间无敌的大宗师。 武帝笑道:“朕想和你说说,朕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万岁说笑了,您的任何想法,怎么可能是大胆的呢?你就是天下的主人呢,您就是最大的!” 武帝哈哈笑着:“这臭小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不给封赏不合适,但是给了封赏,他现在年纪太轻,根基太浅,反而像是害了他一样,所以朕就琢磨了一下,还是打算让他继续在东厂里边,让你护着他成长,你觉得如何?” “可是——陛下,东厂里自厂公往下,就是四位千户最大了……” 武帝点头道:“这个朕自然知道,所以朕才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厂公和千户之间,在增设一个官职,给正四品或者从三品的品级,你看如何?” “陛下圣明啊,老奴可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有如此绝妙的办法啊!” “哈哈……” 武帝非常享受这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马屁。 “只是,这个官职叫什么好呢?”皇帝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这——” 李总管稍作思索,便道:“老奴提督东厂,下设一人,居于千户之上,既然是这样,不如就叫做东厂镇抚使。” “镇抚使?”武帝不由得眉头一挑,觉得这名字取得不错。 李总管进一步道:“至于官阶几品,陛下再行议论,也不迟。” “不用议论了,朕给你正三品的品级,这个东厂镇抚使,算作是你的副手,就给他从三品便是,至于他的青金印绶,也就不收回了,这个讨逆将军,也重新定下品秩为从三品,他兼任北大营将军爵位,授予其节制万军的名头。” 武帝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他不是已经说服了那个完颜真一,给我武朝练兵?让唐家那个小子,到时候做他的副将,主管骑兵,至于给他多少骑兵的建制,此事等日后再说。” “陛下圣明!” 李总管一记马屁,不慌不忙地拍了过去。 “圣明?”武帝忽然惆怅了起来:“现在阴山边军糜烂成这样,这次咱们倒是痛快了,把这些杀良冒功的狗东西都给砍了,可边军的问题一日不能解决,朕就一日忧心。” 李总管忙安慰道:“陛下这些时日,也过于操劳了,朝堂上那么多的文武大臣,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罢了,不想这个了,越想越心烦,今个儿去莲妃那里,你去安排一下,这日子也不缺冰,莲妃要是含得住冰,朕倒是没问题的。” “万岁放心,老奴这就去安排!” 京城的封赏初定,狼山关的李文轩,可就有点焦头烂额了。 原本预定三天后出征,愣是拖到了第十天,队伍还是没出发。 只因为郡兵这边忽然爆出来了许多的问题。 原本,郡兵都已经分走了斩获的四成。 按照武国的规矩,大军斩获的非军械类武器的战利品,留下三成上缴国库之后,剩下的都归属于士兵分。 李文轩这种战前给出的四成战利品的承诺,是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违背了规矩。 也就是说,郡兵们率先分走了四成,剩下的六成中,还有三成需要上交给国库,剩下的,才是李文轩等人分。 结果呢,郡兵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王八蛋,一拍脑袋,说是正面战场都是他们扛住的,凭什么那些东西要上缴国库? 于是,这些人就瞒着陈建业,私自集合了数千人,去袭击军队保护下的牛羊马匹。 短短半夜时间,掳走了羊两万头,牛八千头,战马五千匹。 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些郡兵的路子野,当天夜里,就把这些东西转手给卖给了牛羊贩子。 就连李文轩,都是在第二天清晨才得到消息,郡兵一夜之间,就卷铺盖跑了六千多人。 身为郡守的苏文熊得知消息后,当场就吓得晕死了过去,醒来后直接吐了好几口的血,整个人彻底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按照苏郡守的年纪,在干上几年,就可以上书皇帝乞骸骨,光荣地告老还乡了。 谁想得到啊! 这临了临了,还在和金人的恶战之后,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身为领军将军的陈建业,更是得知消息后,直接就让人把自己绑了,送到了李文轩面前,等着李文轩发落。 李文轩脑子都还没有回转过来,就看到被冻得像是孙子一样的陈建业,五花大绑,过年猪一样,丢到了自己面前。 “操——” 李文轩骂了一句,眼睛一扫,丘虎立刻上前去给人松绑。 “给他熬碗姜汤,把厚棉衣取过来,火炉子也弄几个进来。” “喏!” 边上的虎卫们快速回应着李文轩,三两下就把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将军,我——我有负你的重托!” 陈建业这魁梧如虎牛的汉子,张口的瞬间,眼泪鼻涕一把抓。 李文轩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粥碗,嫌弃道:“别他娘的这么腻歪,老子还在喝粥呢,这些郡兵私自的行为,又不是你让他们做的,上头真的责怪起来,你也掉不了脑袋。” 陈建业哽咽道:“末将何惧一死?实在是痛恨自己没有管好这些混账东西,因为这件事情,只怕耽搁了将军的大好前程——” 李文轩让乌鬓云赶紧给陈建业端了一碗粥,堵住了他的嘴。 “老子要真有大好前程,那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断了。”李文轩打趣道:“郡兵是群王八蛋,不是朝廷上那些坐堂老爷们的共识?” “你我在这里拼死拼活,就想着改变一下这些郡兵,改变一下这个世界,结果发现,他们自己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关我们什么事儿呢?” 陈建业擦着眼泪:“将军,这……真不会影响到你?” “老李!老李!他娘的!郡兵这些王八蛋!我要带兵去剿灭了他们,你我大好的前程,都让这些王八蛋给坏了,我日他娘的祖宗!老子要把这些杂碎的骨灰都扬了!” 这时候,走路尚且还要人扶着的唐大将军暴跳如雷的吼声传来,震得屋顶的瓦片,都在噗噗作响。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六千贼兵 刚刚把碗端起来的陈建业听了这震耳欲聋的吼声,立刻就哆嗦着把碗放下,扑通一声,又跪在了李文轩跟前。 “他娘的!这群天杀的杂种!” 唐奇骂骂咧咧地走进屋内,看到跪着的陈建业先是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就要冲上前去给这家伙一脚。 李文轩无语道:“坐下说话!” “你,也起来!” 陈建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站起身来。 “以往发生这般情况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李文轩转头看向唐奇。 唐奇额头上青筋暴起:“我爹和我说过,他以前带兵打仗,遇到过郡兵作乱的,他直接调转兵锋,把所有作乱的郡兵全部砍了,用人头堆筑京管,从那以后,但凡是他带兵打仗,就没有哪个地方过来的郡兵敢不听军令的。” “只是,这次窜逃的人有六千多,我们真全部都砍了?” 李文轩有点迟疑,前将军毕竟是前将军。 “老李,你这是咋了,跟个娘们儿一样,这般优柔寡断,这些贼兵若是去祸害百姓,那简直比金兵南下都恶心!” “报——主公,苏郡守派人过来,说是请您务必赶快过去一趟!” 一个虎卫走了进来。 唐奇破口骂道:“狗日的,他不主动过来请罪,还让老李去见他,这苏文熊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你!” 他伸手指着那个虎卫:“带人过去,把苏老头给我拖过来,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 虎卫苦笑着看向了李文轩。 李文轩沉吟片刻,看了看陈建业。 “陈将军,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陈建业表情恳切:“将军,末将赞同唐将军的说法,这些郡兵成为乱兵之后,对待起来咱们武国的百姓,那真是比金兵南下都狠毒!” “末将愿意提兵,前去剿灭这些乱贼!” “无妨,先去见过苏郡守,这些时日相处,苏郡守也不算是个坏人。” 李文轩站起身来,随手抹了一把嘴,便快步往苏文熊下榻的院落走去。 来到这里后,李文轩等人才发现这里边哀声一片。 唐奇探头道:“这老家伙不会死了吧?” “别胡说!”李文轩翻了个白眼,“苏郡守和我们一样,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把年纪……” “去把大先生请过来,给苏郡守看看!” 疯驴子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亲卫。 那亲卫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往回走去。 走进屋内,李文轩就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苏老头。 “李将军——” 苏文熊挣扎着想坐起来,李文轩连忙道:“苏郡守保重身体,无须如此,而今事情已经发生,该想破局之策才是,不知郡守叫我过来,有何指点?” 苏文熊闻言,灰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愤恨:“是老夫大意了……” “你大意了没有闪啊?”唐奇不满地咋呼道:“有什么就快点说,别他娘整那么些没用的。” “老唐?” 李文轩忙道。 苏文熊摇摇头:“李将军,老朽就长话短说了,你还记得先前被你斩了的那个领兵将军邹阳吗?” “自然记得此人。”李文轩错愕道:“莫非今日这六千郡兵作乱,与此有关?” “将军可还记得,老朽曾与你谈及,此人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李文轩略感疑惑,忽而想了起来:“老郡守说,他是户部尚书得意门生的弟弟?” “日他娘!一个狗屁门生而已,又不是户部尚书本人!”唐奇忍不住骂了起来:“就算是户部尚书本人,也需要问过,他比我爹的官职还大不成?” 这就没法谈话了。 你爹前将军,武国柱石一样的人物,谁敢招惹? 嘿! 还真就有人敢招惹。 “老朽斗胆一言,今日六千郡兵作乱,必定就是此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将军,你年少大志,最需要防备的,就是这些暗箭伤人的小人。” 苏文熊轻叹一声:“而今我们知道是谁在背后整我们,但是却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 这话是说给唐奇听的。 李文轩远比他稳重得多,不需要老郡守如此费心饶舌。 “老郡守安心,这六千郡兵叛乱,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苏文熊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道:“只能杀首恶,不可牵连无辜大众。” 显然,这位是知道前将军唐无双把所有作乱的郡兵尽数斩首故事的。 怕李文轩和唐奇,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郡守放心,我二人自有分寸。” 李文轩点头道,随后和唐奇两人离开了此处。 不曾想,刚要去点兵,就看到了赵关系和毛雷两人匆匆赶来。 “别废话了,先出兵追上去,稳住这六千人再说!” 李文轩直接挥手打断了即将要说话的赵关系。 赵关系一听,点头道:“也好,先追上去再说……”他看了一眼陈建:“陈将军也一并去吧,能把这些人劝回来自然最好,终究都是我大武国的子民。” 这话听得李文轩眉头直皱。 三千骑兵火速点起,李文轩亲自率领,直追那六千郡兵而去。 郡兵是昨天夜间走的,但两条腿无论如何,也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李文轩大军路过一处村庄,就发现了郡兵留下的痕迹。 村庄外的大松树上,吊满了死人。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这些死人体表都冻了一层坚冰。 李文轩咬咬牙,扭头问陈建业:“这六千贼兵中,有在战场上正面和金兵交战的人吗?” “没——没有!”陈建业悲愤道:“这些直娘贼若是愿意为国上阵,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呢?” “去看看,村里还有没有活口!” 李文轩振臂喝道。 “喏——” 十余铁骑纵马冲进村落里。 太子爷看着这一幕,只感觉浑身上下的凉气一阵又一阵袭来。 “亏得这些畜生没有去祸害城池,否则的话……”毛雷看着那些被吊死的尸体,轻叹了一声:“我等真是万死难赎了!” “这里的人也是人。” 李文轩瞪着眼睛,缓缓驱马往前去。 “将军,前边有活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杀到老家了 亲卫的声音传来,众人闻言,立刻策马扬鞭,冲了过去。 这村子的地主大院正门上,也吊死了几个尸体,照样被冻得结冰。 往里走,就能看到衣不蔽体的女尸,模样凄惨。 更有甚者,小肚子被利刃破开,里边的内脏肠子,都流了一地,然后又被冻结冰在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恐怖的味道。 有的兵卒受不了这等场景,直接扶着栏杆就吐了起来,一抬头,这才发现手扶着的栏杆边上,也挂了冻得铁青的人头。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太子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些惨死的尸体。 李文轩在一处房门前站住,太子爷跟了上去。 从这房屋外小院子的布置,大致看得出来,这是地主家闺女的闺房。 整个村子唯一的活口,就在这里边。 太子爷跟着李文轩走了进去。 杂乱丢了一地衣服的木床边上,那个脸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抽打鞭挞的少女,木讷地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兵士,她缓缓地把身上盖着的被子挪开,用沙哑的嗓音说: “别杀我。” 棉被下,露出来了少女满是伤痕的尸体,其上不乏有泛着青色的牙印。 见到如此凄惨一幕,战场上刀朝着眼睛劈过来,也可以做到不闪不避的武夫们,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目光。 少女缓缓地打开双腿,嘴里好似魔咒一样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别杀我——” “别杀我——” “别杀我——” “……”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样,回荡在屋内所有人的耳朵里。 李文轩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拉过被子,盖住少女凄惨的身体,冲着他露出一个笑脸:“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只是,这地主小姐却已经完全像是丧失了听觉一样,重复着说“别杀我”。 太子爷站在门槛边上,看着少女把李文轩给她盖上的棉被拉开,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打开双腿,然后木讷地重复:“别杀我”。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充满了太子爷的眼眶。 “留下人在外边守着,去找乌鬓云过来,给她救活了。” 李文轩关上房门:“我要她活,不要她死!” “喏!”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院落里。 走出地主大院后,谁也没多说什么,众人跟随着李文轩翻身上马,埋头猛追! 随后,一路上,又是个几个人间炼狱般的村落。 每个村里,仅能找到那么几个活口。 李文轩的眼睛彻底红了。 你们不敢上战场,怕死,说自己装备差,自己可以不计较。 可是,现在金兵都已经被灭了。 你们逃也逃了,为什么要如此作孽啊? 大军再次出发。 沉默的气氛,压得人可怕。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回荡。 这六千多郡兵,谁也别想活。 路过一座拱桥后,陈建业的脸色忽然变得很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发抖。 李文轩正觉奇怪的时候,陈建业忽然疯狂地喊叫了一声,直接纵马脱离了队伍,朝着前边猛追了过去。 疯驴子朝着路边的路碑看了一眼,错愕道:“陈家沟……将军,前边是老陈的老家!” “所有人,加快速度!” 李文轩眼角一颤,胯下的小红马,像是可以感觉到主人焦急的内心一样,四蹄撒开,奔走如风。 其余的骑兵们,也丝毫不怜惜马力,疯狂地策马冲锋。 转过一处高岗的时候,李文轩看到了前方街市上鲜明的旗帜。 完了—— 陈家沟也完了,贼兵已经进去了。 陈建业也不见了踪迹。 “兄弟们——” 李文轩勒住战马,声音低沉:“我对你们只有一个命令,杀死所有看到的郡兵,不论他们怎么求饶,一个不留!” 他手里的冬雷刀,将白色的内衬割下一段,裹在头上,如同白布戴孝。 下一刻,李文轩挥舞冬雷刀,高高举起,锋刃朝天。 “杀——” 回应他的,是震天动地的吼声! “杀——” 小红马瞬间人立而起,狂躁地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驮着李文轩朝着街道上猛冲而去。 街道上,早就已经乱成一团。 各处郡兵混作一堆,身边或是强行搂着民女,或是手里捧着烹煮好的肉食美酒,正在大快朵颐。 不远处,一具具流血未干的尸体,诉说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匹赤红如血的战马,驮着一个身披大武玄甲,手持冬雷刀的武将冲入人群中。 只是手起刀落,十数个完全没有看清楚什么情况的郡兵,就已经被重刀劈死在当场! 那些早就已经麻木了的民女们看到这一幕后,先是一愣,随后回过神来,一个个转身抱着不远处那些还在流血,尚未完全冷去的尸体嘶声痛哭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入街镇,毫无防备的郡兵,瞬间被杀得哭爹喊娘。 街道上、院落里,不乏被吓破胆,跪在地上哭诉着求饶,说什么都是大武军人,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弄死自己这类话的人,多不可数。 然而,这些头上缠绕着白布的军卒没有感情地挥道! 然后转身走入另外的院落,或者是街道上,继续替天行道! 李文轩轮刀再度劈死一人后,回头的瞬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赵关系。 这厮居然跟上了自己? 李文轩冲着他点了一下头,两人各自带着一队兵马,冲入此地的官衙内。 数个千夫长模样的人,已经挟持了此地的官吏。 李文轩对于武国的官吏不是很敏感,但也看得出来,此人应该只是驻守此处的小官儿,最多也就八九品这样子。 眼下,被郡兵挟持,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可忽然看到自己后,这小官又扯开嗓子吼道: “大丈夫死则死矣,这位将军,记得给我订口棺材!” 话音落下,这小官猛然就用自己的脖子,朝着那锋利的刀刃撞了过去。 结果,那战刀居然先一步脱手落地了。 再一看,赫然是赵关系关键时候一箭射出,射中了这持刀挟持小官的千户的手背。 如此近的距离,箭矢直接射穿了这小官的手掌。 求死不成的小官怪叫一声,捡起地上掉落的战刀,就朝着那千户疯狂挥刀劈砍。 边上其他的武军一拥而上,整个院落内,不过片刻工夫,就已经稳住了下来。 剩余的三个千夫长全部都被活捉,锁住双臂别在身后,按着头,跪在了李文轩和赵关系身前。 “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替天行道 李文轩嘴巴一张,刚要说话,边上的赵关系就已经森然问道。 “李将军处事不公,处事不公!凭什么人我们死,答应了胜仗后,我们分的东西不多?” 其中一个被按在地上的千户立刻叫嚷了起来。 赵关系怒喝道:“混账!胡言乱语,李将军战后早就已经将斩获的四成分给了你们郡兵,你等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如此毒手?” “嘿!爷爷上前边打仗,玩几个女人怎么了?” 这千夫长竟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很好——”赵关系气得不轻。 这时候,正好毛雷大步走了进来。 “毛雷!” 赵关系猛然大喝一声。 这别说毛雷本人吓了一跳,就是李文轩也吓了一跳。 你一个百户,就算是东厂的百户,权势不一般,那也不能对毛雷这样的边庭领兵将军直呼其名吧? 毛雷立刻悚然道:“末将在!” “把这三个畜生拉下去,凌迟处死!”赵关系铁青着脸道:“三千六百刀,一刀也不能少了,老子要活剐了这三个畜生!” “喏!” 毛雷满脸凶相,大手一挥,边上立刻就有人把三个当场吓得傻了眼的千夫长拖了下去。 李文轩忙道:“老赵,凌迟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得皇帝陛下亲自批复才行,你这会被人说谋反的!” “老李,你放心,你知道我是有关系的。”太子爷难以平复内心的杀意:“把心放在肚子里,此番的首脑,我都要凌迟了他们,别说什么请示皇帝这样的话,今个儿,就算是皇帝在这里,我也要凌迟处死这些畜生!” “好!” 李文轩用力地拍着大舅子的肩膀。 “老赵,你够种!这事儿上边要是追究起来,我和你一起承担!” “好!”太子是真的没想到,妹夫这么够种! 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太子,妹夫却什么也不知道,都敢这么做。 妹夫才是真的够种! 思柔有眼光,选了个好夫君。 “主公,东边和西边,各自有三四百人的郡兵溃逃了去,我们已经派人追杀过去了,他们逃不了的!” 丘虎走了进来禀报道。 李文轩道:“再传一道命令,杀死所有贼兵,不要俘虏,将人头割回来,堆在一起,祭奠被这些贼兵祸害的百姓!” “喏!” 丘虎慨然抱拳离去。 “那个文官,你叫什么?”李文轩看向人群后边,因为砍人被溅了一头血水的小官。 这小官,也是个有种的。 “回——呕——” 小官刚说话,就因为满头满脸的血腥气味,不住地发恶心。 “行了,你先下去洗洗,换套干净的衣裳再来说话。” 李文轩摆了下手。 这才真是个有种的,搞不好还是第一次提刀杀人。 “找到陈建业了!” 疯驴子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魁梧身影。 陈建业脸上满是血污,李文轩看不清楚,却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老陈,你家里……” “多谢将军,小人抄小路赶回家的时候,这些贼人聚拢了一群,正把小人家的院子围起来,亏得小人的内人懂得射箭,带领着家中大大小小十个仆人,愣是把这群乌合之众给挡在了外边,撑到了末将杀回去。” 李文轩看着他铠甲上还在不断往下滴落的血水,无须多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种能打死老虎的狂人发起狂来,绝对堪称可怕。 “没出事就好,坐下歇息一二吧。” “末将不累,末将请求追击贼军!” 李文轩笑道:“看你一脸如此浓郁的杀气,去吧,一个不留,全杀了!” “得令!” 陈建业抱拳喝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赵关系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起身道:“老李,我去发布安民榜,稳住百姓再说,同时向各处发出公文,勒令地方官员们,都组织人手,保护乡里,免得这边有窜逃走的贼兵,又去为祸一方!” “如此甚好,还是你考虑周到。”李文轩从身上摸出一个印绶,递给了赵关系:“用我的印吧!” 赵关系闻言笑了笑,但没有拒绝。 此一刻,他是真的已经做好了亮出来自己太子储君印的身份了。 这群贼兵做的事情,真的令他愤怒到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好在,陈家沟还没有被祸祸掉。 一是这里人多,陈家沟名义上是个村子,实际上都已经有街道划分,像是一个市集。 二呢,这地方出了陈建业这样的猛人,猛人的故乡,自然也会有一些相对常人比较猛的人。 这些人聚在一起,对付这些不成气候的郡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也正是为此,方才撑到了现在。 这时候,先前那个小官重新换洗好了,来见李文轩。 “下官陈尚才,乃是陈家沟乡大夫,参见将军!” 乡大夫,是乡官这一个级别的基层官员,按照武国的品秩——从九品下…… 好家伙! 李文轩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个芝麻绿豆儿大点的官儿,位于九品官制的最底层。 “陈大人无须多礼,你先前可曾受伤?” 听着这位将军的问话,陈尚才忙道:“多谢大人关心,下官并未曾受伤,倒是那些贼兵忽然到了的时候,下官受了他们的蒙蔽,还以为他们是行军往这里走……” “这不算什么。”李文轩摆手道:“你先去协助东厂百户赵大人,就刚刚和我一起杀进来的那位大人,协助他稳住百姓,本将麾下的将士们,正在追剿贼兵,不日就可以还此地百姓一片安宁。” “多谢将军大人,下官这就去协助赵百户安抚百姓,稳住局势。” 陈尚才拱手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李文轩走出这房门外,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这些郡兵,从狼山口军营窜逃之后,就一路直奔陈家沟而来,走的也不是南下的官道。 陈家沟,是陈建业的老家所在。 这地方的人,随便抓一个出来,或多或少,都和陈建业有点亲戚关系。 这些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如此明目张胆地报复陈建业,还是——这就是在针对自己? “爷——” 丘虎快步走了过来。 “那三个千户怕真的被凌迟剐了,愿意招供,想将功折罪,请您过去瞧瞧!”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刚出的线索 “现在知道怕死了?”李文轩冷蔑一笑,“他们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哦!” 丘虎嘿嘿一笑:“这些人都是千刀万剐的畜生,死不足惜,主公,我们先过去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若对我们有用,自然是好的。” “至于是否活剐,这事儿,不是赵大人负责的吗?” 李文轩没想到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丘虎,居然也这么有心眼! “哈哈哈……好,你这话说得好!” 众人径直来到了三个被捆在木桩上的千夫长面前,还不等李文轩说话,先前那个叫得最欢的千夫长,就已经流着泪求饶起来: “李将军!小人知道错了!求李将军宽宏大量,小人知道错了……” “啪——” 丘虎上去就是一耳光,打得这人嘴里、鼻孔里,立刻就往外飙血。 “他娘的!说重点!我家主公是过来听你废话的吗?” 千夫长忍着挨了一巴掌的眩晕不适感,连接点头道:“是,小人……说重点,是邹成济这个杀千刀的蛊惑我们这么做的,他说不管我们把事情闹得多大,他都有办法保住我们。” “邹成济是谁?”李文轩眉头一挑。 “是和我们平级的另外一个千夫长。” “他人呢?”李文轩道。 千夫长左右看了看,哭丧着脸道:“快到陈家沟的时候,这杀千刀的就不见了影子,我们都以为他去糟蹋谁家的姑娘去了……” “邹成济姓邹,我问问,此人和被本将斩了的邹阳,是何关系?” 李文轩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回将军的话,这个邹成济和邹阳,据说是同乡,具体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们也都不清楚啊!” “这就有点意思了……” 李文轩在一边上的椅子坐下,昂头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将军,我们一开始没想过为祸一方,都是邹成济这个挨千刀的,他带着我们这样做的啊,将军,你要相信,我们都是您手底下最听话的好兵啊!” “哈哈哈……” 李文轩真是被气笑了。 他扭头朝着边上的人问道:“老赵说要把他们活剐了,就本官所知,活剐也是一门艺术,寻常人等,可是玩不来这种活儿的,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剐死了。” 三位千夫长听着这话,居然觉得是李文轩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放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冲着李文轩道谢讨好。 边上有人答道:“回禀将军,这边的街镇上,正好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刽子手,此人掌刑多年,可以执行活剐的命令。” 李文轩略感惊讶,没想到陈建业的老家,这么人才辈出啊! 刽子手都能找出会凌迟的。 “既然是如此,那就把他们挪个地儿。”李文轩道:“你们看下,这边什么地方热闹,就把人挪到什么地方去,这等为祸一方,杀戮百姓的狗东西,就应该大庭广众之下活剐了才解恨。” “得令!” 军卒大声应道。 三个千夫长闻言,顿时嘶声喊叫起来。 “李将军,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啊!” “求求李将军,我们活下来后,给你建生祠,求求您了——” “呜呜呜——” 但是,很快他们的嘴巴就被人用散发着泔水臭味的抹布堵住,只能听到闷闷的呜咽声。 “传令下去,去找这个叫做邹成济的人。” “喏——” 边上立刻就有人应了一声。 来到街道上,触目所及,家家都是哀声一片。 街道上往来的,都是拉着死尸的木车。 也有的人,把死于兵祸的亲人背在背上,往家里走去。 落叶归根,人死回家的概念,换了一个世界,却也依旧如此深入人心。 李文轩骑着马,有点像是漫无目的游荡一样。 整个陈家沟的街市上,都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气味。 那种感觉,就好似浓郁的血,滴在鼻孔前头,哪怕有风吹过,都无法吹散。 李文轩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人间炼狱? 他是见过战场上到处都是死人场景的。 可是,那种感觉和现在这种感觉,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 “将军——” 这个时候,毛雷驱马找到了李文轩,拱手禀报道:“各处清剿的军士都已经返回,我军正在清点战果,但是目前来看,应该有四五千的贼兵,都叫我们宰了。” “嗯?”李文轩道:“这么快?” “这些贼兵逃跑的时候,身上的武器几乎能丢的都丢了,就提着一口军刀,此外,他们身上没铠甲的,别说我们这次还来了三千人,就算是一千人,也能把他们全宰了,最多也就是时间上慢一点罢了。” “有那个邹成济的消息吗?” 李文轩多半知道此人已经逃之夭夭,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将军的令传下去的时候,大家都询问过那些贼兵,这些贼兵大多数,也就只是知道邹成济是千夫长而已,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毛雷有点郁闷起来,不过他看向李文轩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另类意思。 李文轩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会安排东厂的暗子去查。” “有东厂出手,这贼人必定是走不脱的。” 毛雷拱手一笑道,将军真是眼睫毛都是空心的,自己刚想什么,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一队骑兵快速往这边走来。 马蹄声响彻街市。 李文轩和毛雷扭头看去,发现带队的人是青莲。 毛雷见状,立刻抱拳一礼:“将军,小人先去处理那些杂事了。” “嗯,去吧。” 李文轩点了下头。 贼兵尽数伏诛,他现在只感觉浑身疲惫,简直比和完颜真一对战,都有点力不从心。 这些朝廷里的狗官——真该杀! 只是,自己现在连这个什么户部尚书的得意门生,叫什么名字尚且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等自己回到京城,自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东厂的。 “文轩——” 青莲的脸色有些发白。 跟在她身边的冯大娘子冯澜脸色亦是如此。 很显然,这一路上的惨象,她们也都看到了。 “以前虽然听着寨子里的老人说过兵祸蔓延开来有多么可怕,而今总算是见识到了。” 冯澜看了看街道上的惨象,脸色更白了。 李文轩原本以为,这个山寨之主,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没想到—— 嗯,也对,武国和金国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开战了。 江湖上的所谓大侠,不过也就是街头斗殴的小瘪三,能和大规模军团作战,有什么可比性? “事发突然……”李文轩摇摇头。 “将军,这些贼兵都是怎么处置的?”冯大娘子忍不住问道。 李文轩在马背上侧过脸来,看着冯澜笑了笑:“全宰了。” “全——全杀了?”冯澜震惊道:“听说有五六千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病 “这些畜生,难道不该杀?” 李文轩眉宇间忽然出现的浓郁杀气,吓得冯澜心神不宁。 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身上,为何会出现这般可怕的浓郁杀气? “该杀……自然是该杀!” 冯澜不由自主地说道,全然是被吓到了。 “主子,这边的官衙院落已经清理出来了。” 疯驴子驱马走了过来,拱手禀报道。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辛苦了,都去歇歇脚再说。” “喏!” 众人齐声应道,簇拥着李文轩到了官衙里边。 这里确实已经认真清扫过了,地砖甚至都用清水冲洗过。 可李文轩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无法散去的血腥气味,这种血腥气味不同于战场上的快意。 他总觉得,院落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冤情。 “文轩,你怎么了?” 听到青莲的声音后,李文轩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这院落里,就他和青莲两人。 “不知道,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青莲一听,忙伸手摸了一下李文轩的额头,顿时吓得变色:“坏了,你发烧了!” “我发烧了?” 李文轩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却觉得手更烫。 “这些该死的,平日里嘴上嚷着为你去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你都烧成这样,却没人发现!” 青莲骂骂咧咧地走出院落外,见人就咒骂。 眨眼工夫,一堆大夫就已经挤满了官衙的院落。 疯驴子、丘虎、张小桂等人的脑袋,都快插到了裤裆里,真的是被莲女侠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李文轩迷迷糊糊地听着,却又觉得,这女侠骂人,也和寻常的泼妇骂人没什么区别。 无外乎就是什么砍头的、杀千刀、砍秋头这类的词儿,也没个新鲜的。 迷迷糊糊之间,李文轩听到边上几个大夫讨论着下药的方案,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眼睛红得吓人的女鬼,披散着头发,正低声呜咽着。 又仔细看了一下后,这才发现,那里是什么女鬼,分明是乌鬓云? 这小娘们儿什么时候来的? “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就是没死,也让你哭死了!” 那熟悉的声音在李文轩耳边响起。 宽阔有力,带着一股熟悉体味的臂膀,将他半搂抱了起来。 此刻的他,就像是小婴儿吃奶一样,被抱在怀里。 青莲喂药的时候,还自己尝一尝,皱着脸骂道:“这些杀秋头的,真就没有一个带着良心的,真应该给他们全部都卖给净身房里,全部都阉了才好!” “你醒了?看着我不说话?” 青莲用脸挨了下李文轩的额头,皱着眉道:“好多了,这是你小老婆开的药,固本培元,快点喝了。” “什么小老婆?” 李文轩正想问的时候,药液就已经到了嘴里。 “安心睡一觉,明个儿天亮后,你照样生龙活虎。” 青莲说话的时候,把身上宽阔的外裳脱了,挨着李文轩就躺了下来,扭头冲着那还在哭的乌鬓云嫌弃道: “哭丧呢!都说还没死呢!” 乌鬓云这才褪去宽阔的裘衣,像是一只小猫一样,缩到一边上。 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李文轩越发觉得全身无力,干脆紧挨着青莲,沉沉睡去…… “劳累过度,没有得到好的休息,再加上这一两日,将军一直都处于一种愤怒的自责中……” 太子爷听着毛雷的话,深深叹了一口气:“难怪——御医常说父皇的身体不好,可是我看着父皇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的,这都是叫人给气出来的。” “爷,这个邹成济?” “跑不了。”太子爷疲惫地回了下手:“行了,都下去休息吧,这边死于兵祸的人,朝廷会给出相应的补偿,我会亲自上书给父皇,文轩的事情,先压着,不要往回传消息,免得皇妹担心。” 说完这话,太子又道:“京城那边若有什么动向……罢了,我倒要看看,那些朝堂上的老爷们,会怎么参奏文轩和唐奇!” 毛雷听着这话语气不善,忙拱手道:“爷,您得以大局为主,您若是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朝臣们在看着,天下人都在看着。” “你干脆说,想做我这个太子之位的人很多得了。”太子爷身上带着戾气:“我做这个太子,将来就是皇帝,如果我做太子的时候,就唯唯诺诺,明明是非黑白,我看的很真切看的很清楚,最后却又要装作一副分不清楚是非黑白的样子,那我这个太子,做来又有什么鸟用?” “臣下——臣下惶恐!” 毛雷直接被这番话吓得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罢了,你下去吧,只当作没听到我这番话。” 赵关系轻叹一声,这天下不平事太多了。 自己身为太子,一国之尊,都成这逼样了。 可想而知,那些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们,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莫非也是父皇让自己来这里的真意所在。 只是,你让自己看了,又不给自己改变的权力,你这是想看我发疯? 这昏君! 太子爷心里咒骂了几声后,又向着列祖列宗告罪了一番,这才愤愤地睡去。 清晨时候,李文轩醒来后,确实感觉没什么大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桂花香气,他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像头猪一样,拱在青莲怀里。 难怪都说,白菜被猪拱了。 这一幕,真是像极了。 “再睡会——那些别的事情,有赵大人去做呢!” 青莲迷迷糊糊的说着,伸手摸了摸李文轩的额头,发现烧果真退了,便像是搂着小婴儿睡觉那样,夸张的伸手拍打着李文轩的后背……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时分。 天空中纷纷扬扬的白雪飘洒下来。 边关下雪了。 青莲帮着李文轩洗漱完毕后,捏了一个雪球进屋子里。 “眼瞅着就要南下班师回朝了,现在这样子想回去,只怕不容易。” 李文轩靠在藤椅上,烤着火,边上的乌鬓云像是一个中世界的巫婆一样,在熬煮汤药,时不时往自己身前的锅子里加点什么药材进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李文轩手扶着紫霄剑,弹剑而歌。 边上的青莲和乌鬓云顿时听得瞪大了眼睛。 “你还会这个?” 青莲吃惊道。 李文轩笑道:“我会的那可就多了……” 他看着青莲,能感受到自己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女侠的。 可是,自己家里又有了娘子…… 哎,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青莲。” “什么事?” 李文轩道:“我……我想和你说一些,关于我家里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愿意做小! “哦?” 青莲顿时有些难以自控地激动起来。 “你家里的事情?” “是的。”李文轩也有点难以镇定。 “我家里有个娘子……” 这话有点羞耻出口。 李文轩很为难。 青莲却松了一口气:“我早就知道了,你是想告诉我,让我做小?” 李文轩哈哈笑了出来:“瞧你这话说得……” “我愿意!” 女侠的声音坚定。 李文轩错愕地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 青莲点头道。 “我听着其他的人说过,你们是在青云楼里认识的,那会儿,你一个人面对崔氏一族的死士,人也差点就没了,那时候,你都已经许下承诺要娶人家,总不能我现在逼着你让我做大的?” “好,我们回去就成婚!”李文轩心头激动,他拉着青莲的手,激动道:“只是这武国的礼法这样规定,一个人不能有两个嫡妻,但是在我的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我把你们当做我的命!” “我——” 女侠的呼吸彻底紊乱,就像是一口气上不来那样。 “你不相信我说的?”李文轩担忧地看着青莲。 “怎……怎么会?”青莲立刻解释道:“我当然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可……会不会太快了点?” “对哦……是快了点,这样吧,我们先回到东厂,去查清楚你的身世,你看……这样如何?” 李文轩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按照武国的礼法,我们成婚该走的步骤,一步也不能少,别的女人出嫁该有的,你也要有,三媒六证,都必须走全了。” “我——我出去看看,厨房那边的饭菜好了没有!” 女侠怕太坚强的自己,控制不住眼泪,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李文轩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熬药的中世纪巫女,“云儿姐,你结婚的时候,走的是什么样的流程啊?我的婚礼交给你操办,你看如何?” “我?我这哪行啊?”乌鬓云羡慕不来这个江湖草莽出身的女侠。 可论姿色,她敢肯定自己绝对不差的——当然,比夫人肯定是比不了的。 夫人是自己活这些年,见过最漂亮最好看的女子。 “你不是结婚过了?”李文轩嫌弃道。 乌鬓云收拾下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情,要怪,或许就怪自己不是什么完璧之身吧。 什么九九新小少妇,主子不喜欢,那就真是不喜欢。 她心里有些郁闷起来,这个丁稚说得好听,什么帮助自己爬上主人的床。 可到现在,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侠,什么事情都没做,主人反而不设防地拉着人家上了床。 “大人,真的不通知一下镇西将军府那边?” “不通知,我自己成婚,我自己做主就行。”李文轩懒洋洋地看着屋顶道:“何必找些自己不喜欢的人来碍了眼睛?到时候,爱做的事情做起来,都叫人心里不舒坦!” 乌鬓云还是会脸红…… 赵关系来了,他手里捧着一份册子:“文轩,地方官员发现了邹成济的尸体,这事儿,他娘的,现在咋整啊?” 李文轩听着这非常意外的事情,缺丝毫不觉得意外。 “确认过身份了?” “确认过了,陈建业亲自看的!”赵关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我是真没想到啊,这厮做事情,竟然如此狠毒……” 他翻开册子,对着李文轩道:“那个什么户部尚书的得意门徒,我已经确定下来了,户部尚书的门徒中,姓邹的一共有五人,算得上得意门徒的,应该就只有这个叫做邹卢和邹古的,这两人在京城颇有名气,写的诗词都不错。” 听到写的诗词都不错,李文轩下意识地问道:“进去过黄金楼?” “嘿,黄金楼是给普通人用的,他们不用进去,就能有自己的路子做官,只要名声攒够了,户部尚书表奏皇帝,他们就可以直接出仕了。” 李文轩摇头道:“这也真够操蛋的……” “那邹成济和这两人谁有关系?” 赵关系道:“不好说,因为他们都是出自于邹家镇的人,邹家镇上的人都姓邹,这个陈家沟一样,都是同一个姓氏的人,所以真算起来的话,他们两人都有嫌疑。” “那也就是说,只能等到我们回到京城以后,动用东厂的力量去查才知道了。” 李文轩略感神伤。 赵关系见状,立刻道:“放心吧,我有我的关系去查,不敢说比东厂有用,但是绝对没什么人敢阻拦,你现在就安心养好了身子,到时候我们一起班师回朝。” “老赵。” “咋了?”册子合起来,准备转身离去的赵关系微笑着问道。 李文轩道:“我知道你有关系,别的事情也不多问你,你知不知道,这边庭的镇守武将,朝廷会派谁来出任?” “这个……”赵关系干笑了一声,本不想说,但是看着妹夫那张脸上出现了一抹玩味儿之色,便笑道:“罢了,我说给你,你别外传哈!” “瞧你这话说得,我这张嘴有多严实,你把消息告诉我,你就知道了。” “嗯,我自然信你的……”赵关系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是毛将军。” “毛雷啊!” 李文轩点头道。 “行了,别说是我说的,说了我也不认!” 赵关系摆摆手,快步往门外走去。 “别急啊,毛将军不知道呢?” 赵关系回头看着李文轩,瞪大眼睛:“这种朝廷中枢上的事情,别说他不知道,就是曹彬、高晨等人,甚至于现在朝廷上的六部尚书们都不知道。” “懂了!”李文轩冲着赵关系竖起大拇指来:“你是个有神通的,哥们儿佩服!” “嘿嘿!” 赵关系干笑两声,有点不自然地转身离去。 李文轩回头看了一眼边上的中世纪女巫:“听到了吗?是毛雷!” “听……听到了,大人放心,我的嘴巴严得很,不会外传的。” “什么外传不外传,过去把毛雷叫来,我有事情和他说。” “啊?” 中世纪巫女的脑子都有点不够转了。 “愣着干嘛?快去啊!” 唐奇皱眉道:“你以后想穿金戴银,可全部都要看毛将军的呢!” “奴婢……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乌鬓云歪着脑袋,眼神奇怪地看着李文轩。 “你不知道没关系,去悄悄地把毛雷叫过来,然后你该干嘛,就干嘛,别吭声儿便是了。” 李文轩当然不会说,他想忽悠一下毛雷,把鹰愁涧黑水塘那边的走私路线拿下来,和完颜红干上不止一票的跨国走私贸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就叫信息差 须臾时间,带着神秘之色的乌鬓云就领着一脸疑惑的毛雷走了进来。 看着靠在椅子上养神的李文轩,毛雷关切地问道:“将军,您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没什么大碍了。” 李文轩看了一眼中世纪女巫,让她继续去熬煮神奇的魔法药水。 乌鬓云顶着个撅成猪拱嘴的小嘴儿,做到一边上继续熬药。 “坐下说话。”李文轩笑了笑。 毛雷心下有点奇怪,但是不好多问什么,憨厚一笑,就坐了下来。 “耿忠诚伏诛之后,狼山口就缺了一个镇守武将,你可清楚接下来,会是谁人出任?” 毛雷摇头道:“将军,这种事情,我如何也能知道啊?” “哈哈哈……”李文轩大笑道:“这倒也是,不过本将问你,你做了这么些年的领兵将军,就没想过做一个镇守武将?” “啊?”毛雷先是一惊,随后挠挠头道:“这升官发财的事情,谁不想啊?可是,末将哪能确定这种好事,可以安稳地落在末将的头上呢?” “这就要看你想不想了。”李文轩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 毛雷激动不已,立刻站起身来,单膝跪下:“还请将军明示,末将感激不尽!” “哟瞧你这动作,真是见外了不是?”李文轩抬起手来,虚扶了一把,“本将这一次主导整个战斗过程,只要本将一句话,你说你这个镇守武将的官职,那不是手到擒来?” “是……将军自然是一句话就可以确定的事情,末将却是奋斗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事情。” 李文轩乐道:“鹰愁涧有条路,可以通往草原上,这你知道吧?” “末将知道啊!现在都已经修了一座关隘,叫做黑水关呢!” “嗯!”李文轩点头道:“完颜红的事情,你也有所耳闻吧?” “末将清楚。”毛雷点头道。 他可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从今以后,往这里走的货物,给你一成利润,剩下的,我、老唐、老赵,还有京城的几位,我们就分了。” 李文轩启发道:“你也别觉得一成利润少了,我和老唐他们,也就能分到两成利。” “将军说笑了,若是末将能够坐上这个镇守武将的位置,便是不给末将分什么利润,末将也是感激不尽的啊!” “瞧你这话说的……”李文轩乐道:“道上的兄弟,都有肉吃,这生意才能长久,细水也才能长流,更何况,我们做的这个生意,就算只有一成,那也绝对不是细水。” “此外,我知道老赵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所以你也别质疑为什么要分给他一个区区百户。” 李文轩敲了下藤椅的扶手:“别人做百户,那是因为他们只能做百户,终点就是百户,老赵做百户,那是因为他想做百户,赶明个儿,他想做别的,那就去做别的了。” 毛雷听了这番话,顿时额头上冒出冷汗,试探着道:“将军,您知道赵百户的真实身份啊?” “那可不,你忘记了,我是东厂千户,这个天下,有多少秘密,在东厂面前,能保持神秘的?” 这家伙搞不好就是厂公的儿子,或者是私生子。 毕竟,厂公姓赵,这家伙就叫赵烈;副厂公还说,是他的子侄。 分明副厂公姓李的。 至今,李文轩依旧还在不清楚,真正的厂公就是李总管,所谓姓赵,不过是皇帝随后胡扯的,这才有了赵烈这个赵关系的诞生。 这就像是楚门的世界一样,一群人铁了心要瞒住一个人,这个人短时间之内,是很难察觉出破绽来的。 可是,毛雷却误以为李文轩知道了太子爷的真实身份。 这,叫自己怎么说才好呢? “那是……将军的恩情,末将此生不敢忘!” 毛雷拱手一礼道。 李文轩笑道:“这些事情,大家都是有默契的,但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朝廷毕竟还是禁止我们和金国通商的。” “末将明白!”毛雷点头道:“时机到了,末将就把黑水关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保管不出任何问题。” “这就对了。”李文轩挥手道:“去吧!” “喏!” 毛雷拱手一礼,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边上那位中世纪巫女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文轩:“不是吧?大人?这也可以?” 见过糊弄人的,可是真没见过这么糊弄人的啊! “这就叫做信息差。”李文轩笑道:“赵关系那边,当然不可能直接把这个事情告诉毛雷。” “可是,大人你不是承诺过了赵百户……” “我是承诺过了,可是老赵又不知道啊!”李文轩两手一摊的无赖模样,真是让某中世纪女巫有种重新认识了大人的感觉。 乌鬓云哭笑不得:“只是,真的要分出去利润吗?” “分什么分?”李文轩把身上的毯子掀开了一些,屋内的火盆太热,“老唐和赵关系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再说了,这本身就是我和完颜红单方面的约定罢了,毛雷那边得了一成的分利,这嘴巴保管比铜浇铁铸得都稳。” 屋子里,乌鬓云的笑声几乎停不下来。 毛雷走出屋外,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沉思了起来。 殿下的身份,对于李将军而言,一直都是有意保密的。 结果现在,李将军却表明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太子爷的身份…… 再加上,自己现在也算是加入到了太子爷走私的大船上来。 那自己现在,是否把李将军知道太子爷身份的这件事情,告诉太子爷呢? 正在想着的时候,毛雷看到了风雪中,太子爷骑着马,领着一队骑兵,往这边走来。 “罢了,这些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头疼吧,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赵百户!” 毛雷热情地迎了上去。 “毛将军,安民榜发布之后,又重新开仓放粮,所有遭受兵祸的人家,都登记造册,这样的天气,骑马能行路吗?” “若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别说天上下雪,就是下刀子,也能走!”毛雷立刻表态道。 “这倒不算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太子爷翻身下马,“你先去忙吧!” “是!” 毛雷拱手一礼,看着太子爷进了院子里边去找李将军,就清楚定然是关于走私的事情,需要躲在这边商议,方才可以避开众多耳目。 “老李,我认真想了一下,发现想要帮助这些糟了兵祸的人家度过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那些新丧夫的年轻寡妇们,再找个男人……” 赵关系语不惊人死不休,李文轩都被惊到了。 “老赵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啊?” 人家刚死了老公,你这立马就做红娘,给人家介绍新丈夫? 你难道——真没被人打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跟嫂子去家里 “老李,瞧你那什么眼神啊?你这就是对于底层百姓的认知程度不够了。” 赵关系双手挨着火炉烘烤着,手掌上都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潮气升腾起来。 “底层百姓最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冬日里死了亲人固然难受,可是开春后,如何耕地,才是更难的问题。” “一到秋日,朝廷的各项税收可不会因为你死了人,就不找你要了。” “所以,悲痛,只是在吃饱饭的情况下才能有的情绪。”李文轩面无表情道:“底层百姓就是牛马,连悲痛的情绪,也都不能有。” “我刚路过一处院落,里边的妹子正在哭,另外一个匆匆赶来奔丧的妹子推了她一下说,人死了,哭嚎几声就行了,现在陈家沟的男人成了稀缺货,再不快点下手,明年的春耕咋整呢?” 赵关系摇摇头:“那妹子立刻就不哭了,就在她刚死了的丈夫尸首边上问,这该咋整?” “老李,你说吧,这该咋整?” 李文轩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难不成,你还希望时间倒流,不要杀了这些郡兵,让他们和这些被他们杀了相公的苦命女人婚配?” “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真要遭天打雷劈的。” 赵关系摇头:“不过,就我所知,边军中,似乎有许多的军汉,都没有媳妇儿,如果我们可以撮合一下的话……” “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情,我不做。”李文轩摇头。 “那你就看着她们因为死了男人,明年交不出税收?” 赵关系愤愤道。 李文轩道:“你为什么不上疏朝廷,免除这些人几年的赋税,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呢?” “我——” 赵关系真是很想把自己的脑子塞进李文轩的脑子里。 “你怎么就不懂?给她们找个男人,不是她们寂寞想男人了,而是一家老小的生活,需要这个男人去挣!一个女人耕地再快,又怎么比得上一个青壮的男人呢?” 李文轩扭头看了一眼中世纪女巫。 “你当初之所以选择嫁给崔家那家伙,莫不是也存了这般心思?” “我能怎么办?他都已经发动地方上有声望的人,隔三差五往我爹留下来的医馆里边跑,还动不动就有人上门威胁要弄死我,放火烧了我家的祖宅……” “你看,有本事的人都这样了,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妇人,又该怎么办?” 赵关系已经生气了:“你总不能叫她们去卖吧?李将军,你只要用下印,这边军将士们,有谁不听你的?” “大人,赵大人说得在理,生活都过不下去的时候,谁还会计较自己枕边睡的是谁?” 乌鬓云忍不住扭头过来劝说着:“这些妇人若是过不下去,去偷去抢,又不如男子,最终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李文轩轻叹一声,“给我换一套便服,我们出去看看再说。” “你这不还病着呢?” 赵关系关切道。 李文轩道:“我这是被气病的,你看不出来?” 赵关系无奈地耸耸肩。 便服很快就好了。 李文轩和赵关系成了路过的商贾,走在大雪茫茫的街道上。 整个陈家沟,家家缟素、户户白绫。 “这位小嫂子,我们是过往的商客,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文轩牵着马走了片刻,看到街边上有一个披着蓑衣遮雪的女子,便立刻上前询问起来。 这女人约莫二十岁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文轩,见李文轩生得俊俏,心头就不免喜欢。 “小哥儿,你不知道,这里刚刚遭了兵祸,家家户户都死了男人,这大雪天的,客栈都关门了,不如往我家去坐坐?”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李文轩半推半就。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男人也教乱兵杀了,那些乱兵拖着我就往官衙那边去,要在里边强奸,好在李大将军带兵平乱到了,不然我也难逃毒手,先前我阿姐过来了一趟,让我赶紧去找陈家沟其他的男人,免得开春后,家里缺了劳动力,到时候赋税交不上去,那可是要命的。” 李文轩道:“那现在这陈家沟是……” “唉,说不得那么多,陈家沟的男人死了太多,现在平日里的懒汉,都成了抢手货,我这不是去迟了一点,那些躲起来的没有遭遇兵祸的懒汉,居然还被人先抢走了。” 小嫂子叹了一口气,“两位官人,不如往我家去吃酒?我家有五十亩地,你二人若是愿意留下,我把我妹子找过来,两家一合并,也有百来十亩田地,苦熬上个几年,日子就好起来了。” “当然,贼兵虽然杀了我家男人和我妹夫,可我们两家的钱财,却还没被抢走,你二人要是点个头,我现在就去找我妹子过来!” 操! 李文轩心头暗骂了一句。 “谢过小嫂子好意,我二人在家里都有媳妇了。”李文轩忙摆手道。 小嫂子闻言,一脸遗憾之色,但还是邀请了一下两人往家中去。 李文轩和赵关系自然是婉拒了。 接着往街道上走,遇到的女子多半都是如此。 男人的重要性——李文轩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的。 同样,他们也遇到了陈家沟土生土长的男子。 也就那么几个人,走路都是趾高气扬的,一副眼睛长在头上的样子。 “老李,你看——” 两人蹲在一处屋檐下,互相看了看彼此。 “不用看了,立刻下发告示,官府会想办法解决这地方上的问题,从各处迁移单身男丁过来,除此之外,还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种子、农具补贴!” “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官府再从军中征调单身的军汉婚配。” “凡是以上婚配者,夫妻之间十年不得和离,官府需要定期派人核查情况,双方不得互殴,若有一方死亡,官府需要认真核查死亡原因。” “此其一也,其二,重新婚配者,子女对于后继养父,需要尽孝如亲父,违令者斩。” 李文轩捏了个雪球,拿在手中,看了看边上有点目瞪口呆的赵关系。 “我目前就想到这两个,你看看其他的,如果有什么补充,写好了拿来我看,确认没问题后,立刻加盖我的官印下发。” “还有,你觉得免税几年,朝廷会答应?” “啊?这个……”赵关系错愕了片刻后道:“老李,我觉得你不做武官,做文官,也绝对可以做出政绩来啊!” 第二百三十章 送礼风波 “咱们现在可是在谈正事,你扯什么蛋啊?” 李文轩忍不住翻白眼。 “哈哈哈——” 赵关系大笑不止。 “老李,你得相信我的眼光……” “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这些为基础,重新写好后给我看便是。” 李文轩听着屋外青莲的脚步声,便道:“行了,你先去处理,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怎么着急,只需要先发布下去安民榜就是,别弄得这边的妇人,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 “嗯,我这便去做。”赵关系看到了门外的一道高挑倩影,微微一笑,对于妹夫这种公然打野搂女侠的做派,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皇家之人,贵胄之家,多半都看重子嗣繁多,如此才能保证一个家族越发强大。 崔氏这种妒妇,放在权贵之中,本身就是少之又少的存在。 “赵大人,留下吃饭吗?” 青莲明知故问地问道。 赵关系干笑一声,“这就不了,我另有公事。” “哼,还真觉得谁是安心留下他来吃饭的不成?” 青莲看着赵关系走后,把手里的菜碟放下,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之色。 她至今还觉得,这些人都是不自觉的,看着李文轩累倒累病。 “好了,老赵也算是和我生死与共过的兄弟,再说了,大家都是男人,总不能随时伸手摸一下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发烧吧?” 李文轩乐道。 青莲听了这番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把目光看向边上的乌鬓云:“小老婆,还不来吃饭,莫非要等文轩嚼碎了问你不是?” 乌鬓云红着脸啐道:“我倒是想做小老婆,可人家就不要呢,你还是等大人嚼碎了,喂给你吃吧!” 李文轩夸张地伸出脑袋去:“来来来,嚼碎了,喂过来……” “怪恶心的!” 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此刻,陈建业家中。 陈建业面前坐了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端庄妇人。 “相公真的决定,辞掉官职,跟随这位李将军?” 端庄妇人正是陈建业的发妻田映雪,田映雪本身也是一位江湖侠客出身。 后来,和陈建业因为一些琐事,不打不相识,两人多次交锋之下,反而打出感情来了。 田映雪便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挽起发髻,做了陈夫人。 “朝堂上的人,多是些为了一己之私,什么卑鄙龌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 陈建业感慨万千:“以前听着夫人说江湖上的明枪暗箭,何其凶险?可是,经历了眼下这些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官场上的凶险,远超过江湖上的凶险千百倍。” “从狼山口一路过来,这不到两百里的路……”田映雪轻叹一声,“不过,夫君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妾身自然不做他想,这些时日,我就变卖田宅,跟随夫君入京去。” “这倒不着急,此处始终是我们家的祖宅所在,冒然变卖了,唯恐祖宗在地下都不安宁。” 陈夫人温和地笑着:“自然一切都依照相公所说。”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 三天后,各处往来的官吏,纷纷前来拜见李文轩。 也有不少手眼通天的人,居然得知李文轩病了,提前备好了许多珍贵的进补之物。 其中最为珍贵的,乃是一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 此等宝贝,出自于一位地方县令之手。 李文轩拿在手中看了看,就给退了回去。 乌鬓云找到了赵关系,表明这等珍贵的宝贝,如果用药调理李文轩的身体,绝对可以让李文轩补足大半不足的神气。 赵关系听完之后,直接把那个县令叫到自己的房间里边,亮出来了太子储君令。 这一连番的动作,吓得那县令差点当场升天。 “东西,我收下了,地方上治理,你多用点心思,年终考核的时候,我会多关注一下,父皇御案前头的册子上,是否有你的名字。” 太子爷拿捏出做派来,顿时给这县令唬得一愣一愣的。 “爷放心,下官素来不敢肆意妄为,这人参是下官……” “人参怎么来的,就不用多说了,李将军身体不好,此物还是会用在他身上,你只要用心去为百姓做事,李将军也会关照你一二的。” “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李将军还有一重东厂千户的身份,你做了好事儿,上头的人会记得,做了坏事,上头的人也不会因为你这一颗人参,就忘记了你的坏事。” 县令额头上冒虚汗:“爷放心,小人从未作恶!” “嗯,下去吧,关于我的身份……” “爷放心,小人仅仅知道您是一位东厂的百户,除此之外,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很不错。”太子爷留了一个心眼:“五天后我们会启程出发。” “是!小的恭送太子爷!” 县令退出房门外,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猛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才意识到,先前自己面对太子爷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汗水,早就已经把衣服都浸透了。 县令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爷在的那个院落。 也不知是心中错觉,还是自己后知后觉。 而今看来,这院落边上戍守的兵卒甲士,俨然比李将军那边驻守的侍卫都多啊! 只是,先前走过来的时候,自己却从未发现这点。 县令苦笑了一声,本以为偶然间得到了一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能够讨得这位李将军欢心。 没曾想,边上就坐着一个九重天上的人,正在静默地俯瞰着自己啊! “这位大人,小女子有礼了!” 正在县令愣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一个极为好听的清冽女音传入耳中。 回头一看,一个容貌端庄,姿色堪称丽人的美貌小少妇,正向着自己拱手施礼。 “你是……” 县令满脸疑惑地看了看这绝美的小少妇。 “多谢县令大人的三百年年份人参,日后若大人还能收购到此物,还请直接送往此处来,别的不敢说,价钱方面,绝对让大人满意,除此之外,也会有一些叫大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绝色少妇伸出赛过寒雪的嫩玉小手,递过来了一个纸条。 “这——” 县令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爷所在的院落,又看了看眼前这少妇的衣着。 单论这少妇身上穿着的白狐裘衣,恐怕价值都不在千两银子之下…… “岂敢谈什么钱粮?若是我能再遇到这等破天荒的机缘,自当双手奉上。” 县令接过纸条,没有立刻打开看。 绝色少妇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极其动人,亮白的雪地这一瞬,似乎都有些失色。 “大人放心,这份买卖,您绝对不亏!” 县令目中流露出错愕之色,这绝色少妇却已经转身走远。 他打开纸条一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京城,东厂千户李彪府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完颜真一的预言 队伍第二天便出发,并不像是太子爷说的那样,五天后出发。 这是他觉得自己身份暴露之后,特意和那个县令说的。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知道太子爷到了这里后,发生一些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 宽阔温暖的马车车厢内,李文轩一边烤着火,一边和赵关系聊着天。 “那天我们外出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少妇,已经不再去争抢那些懒汉,就等着外地的男人输入此处后,挑选一个心仪的丈夫。” 赵关系笑道:“我听着人说,先前挑花了眼睛的懒汉们,只是做了一天晚上的美梦,妹子们的手都没摸到,就又做回了以前人人嫌弃的懒汉。”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四日时间后,队伍回到了狼山口。 这边同样是白雪一片。 关外的大雪没过人的膝盖,这般可怕的气候下,金国人也不会来进兵攻打。 谁都要考虑下小兵们怎么想的,逼急了,到时候小兵哗变,干掉将官这种事情,就会上演。 李文轩往城楼上走了一圈,就摔倒了六七次。 “真是天不与我大金啊!” 完颜真一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忍不住摇头叹息着。 “瞧你这话说的,天与我大武?”李文轩阴阳怪气着。 “这还不是天与你大武?”完颜真一摇摇头,“你们这次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以前我就听着人说,你们武国的人热衷于内斗,而今看来,远比传闻的更可怕啊,这一路过去,多少人遭乱兵祸害了?” “少说也得有四五千人吧。”李文轩倒是没在完颜真一面前故意掩饰什么。 “你们金人不内斗?” “有内斗,但都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算数,正常情况下,我们不会在别人背后捅刀子,都是看谁在战场上厉害,谁就有话语权。” “难怪你们金兵的战斗力,是武兵拍马都追不上的。” 完颜真一摇头道:“不单纯是这个,你见过你们武国的宗室带兵上战场的吗?” “这还真没见过。”李文轩道。 完颜真一道:“我们金国就不一样,宗室带兵上战场很常见,但是你们武国不一样,你们武国的皇帝一直都在担心宗室带兵会造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说来也挺奇怪的,你们金国的皇帝不担心这个?” 完颜真一道:“你忘记我说的了,我们金国是看谁在战场上厉害,谁就有话语权的;换句话来说,我们金国的皇帝,就是我们金国最能打的。” 李文轩有点错愕,他还真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们金国皇帝是最能打的,那一定是经过相当激烈的厮杀,这才坐上皇帝的位置吧?” “我听出来了,你是想说,我们金国皇位传承,就是一种内耗?” 完颜真一摇头道:“彪儿,如果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个废物,那就不仅仅是高层的内耗了,这可是会亡国的。” 李文轩听了这话,居然忍不住给完颜真一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高见!” “肉好了,吃完后,什么时候南下?我倒是挺好奇,你们武国的皇帝,会怎么防备你们这群有功之臣。” 完颜真一笑着把羊肉串递给了李文轩,哈哈笑道:“还有,我也特别好奇,你们武国的文官,能做出多少恶心人的事情来。” “瞧你这话说的……”李文轩大口撸串儿,满足地笑道:“别忘记了,我还有一重身份,是东厂千户呢,专门对付这些狗官!” “你能对付得了再说!”完颜真一带着一种令人看不穿的诡异神秘笑容。 “彪儿,我有种预感,你这次回到京城之后,绝对会遭遇很严重的危机,搞不好连命都会丢了。” “你就这样诅咒我?我丢了命,你的日子能好过了?” “我这不是诅咒你,我是对你们武人的文官太了解了。” 完颜真一摇头道。 “而且,你真的完蛋了,我的日子也不会难过的。”完颜真一道:“你们的文官,会想办法把我送回金国,然后换取一段时间的安宁,这也是为什么,我不选择去死的原因。” “其实,你不选择死的更大的一层原因,是想拉我这我一起和你去金国吧?” 李文轩摇头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将来做王的可能性很大,你有完颜的血,你若是愿意改姓完颜,你将来的成就会更大!” 李文轩砸吧砸吧嘴:“完颜文轩?嘿!你还别说,这还挺好听!” “完颜彪也不错!”完颜真一哈哈笑道。 李文轩笑道:“你就继续做梦吧,烤串翻快点,别糊了!” “爷,唐将军来了!”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虎卫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 “叫他往这边过来,尝一尝完颜将军的手艺。” 完颜真一摇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吃我的烤肉串,我不答应!” “还有脾气了?”李文轩卷起已经烤好的肉串,往外走去。 唐奇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一趟边关之行,没有机会和金兵互相出两千人对砍,但他却养成了穿着白袍盔甲的习惯。 “你抓的那些江湖侠客打算怎么办啊?就这样养着,实在是太浪费粮食了!” 唐奇见面就抱怨,可看着李文轩手里热气直冒的羊肉串儿,却又忍不住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分了一些,拿在手里撸着。 “吱——这味道,真是一绝啊!” 李文轩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这些侠客有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按照你之前弄的,一堆的人名,你让你那个相好的去审问,结果啥都没问出来,反而成了大型攀关系现场。” 李文轩琢磨了一下:“你的想法呢?” “还想啥啊,这些人有个鸡毛用,活着废布,死了废树,当然是全部宰了!” 李文轩斟酌片刻:“收押东厂天牢……还有,崔山岳现在怎么样了?” “每天吃好睡好,就跟要回到京城受审的人不是他,是我们一样。” 唐奇尴尬的耸肩。 “无妨,看好了,别叫他自杀了。”李文轩道:“有时候,这都是迷惑我们的手段,趁我们不注意就自尽了,也有可能的。”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手看着呢,这次没啥问题了,我们南下出发吧!” 李文轩轻叹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小娇妻的模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纹。 “是该出发了,老唐,我这次回去就打算成婚了。” “啊?成婚啊?”唐奇满脸错愕之色:“不再玩几年?” “不玩了,花堪折时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哎呀,看你这话说的,太妙了!” 唐奇忍不住拊掌! “爷!出大事了!” 两人正在屋内聊得热火朝天,疯驴子却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陈建业辞官 “金兵来了?” 听到大事不妙,李文轩和唐奇两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啊——” 疯驴子一下愣住,随后疯狂摇头:“不是这个,是陈建业他辞官了!” “啥玩意儿?” 听到这话后,李文轩和唐奇的震惊,不亚于听到金兵已经杀到了关口底下一样。 “陈建业辞官!” 疯驴子大喊道。 “他娘的,这老小子疯了啊?郡兵作乱,上头追究下来,最多也就是一顿责罚罢了,不可能要了他的命,他怎么就自己主动辞官了?” 唐奇啐道。 李文轩道:“他人呢,把他给我找过来!” “主公,陈建业求见!” 丘虎一脸疑惑地走了进来,显然他也知道陈建业辞官的事情了。 “他娘的,他疯了啊!”李文轩挥手喝道:“把他给我叫进来!” “喏!” 丘虎满脸疑惑地走了出去。 陈建业算是自家主公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真就是上边有什么责罚,主公也会帮着挡一挡的,结果这家伙回来后,居然主动辞官了? “草民参见二位将军!” 陈建业阔步走入房门中来,声音微沉地向着两人行礼。 “老陈,你他娘的疯了?” 李文轩开口就直接训斥。 陈建业抬头,干笑一声:“将军莫怪,我是真的不想做这个领兵将军了。” “你知道,多少人爬一辈子,也爬不到这个位置上来?” 唐奇听出点别的味道:“还是说,有人故意让你站出来背锅?” “回唐将军的话,无人这么做。” “那我就不懂了,好好的将军,为什么不做了?”唐奇摇头。 李文轩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老陈,你我也是生死与共过的人了,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我和老唐一定帮你解决。” “将军,我……我而今辞官,只有一事相求。”陈建业一开始有点难为情的样子,但是说着说着,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甚至反而有点豁出去了的感觉。 “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李文轩点头道。 陈建业单膝跪下,冲着李文轩抱拳一礼:“将军在上,如蒙不弃,我愿拜你为主公,从今以后,跟随在将军左右,但凭驱使,绝无怨言!” “你他么——” 李文轩直接傻眼了,你给自己玩这出啊? 辞了官,就是想跟着自己混啊? 操! 李文轩真想冲上去给这家伙两脚。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家伙,还真是挺有眼光啊! “我的天呐!你这是玩什么啊?”唐奇捂着脑袋,直接不想听,往门外走了出去。 “你——” 李文轩转身坐下,神情复杂地看着陈建业。 “你真的想好了?” “属下想好了!” 陈建业果断点头。 “我现在可没什么大本事儿,你跟着我,那就是明珠暗投,现在你改变主意,还能做领军将军,日后后悔了,可就没这个机会重新做回领军将军了!” “请主公放心,我绝不后悔!” “唉——”李文轩摇头:“你……罢了,你先起来吧!” “是,主公!” 陈建业昂然起身,激动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摸了摸手边的紫霄剑,又看了一眼挂在兵器架上挂着的冬雷刀,干笑一声道: “你看我的年纪就知道,我不太懂规矩的,按照常理来说,这会儿我应该赠你什么东西,我手里这两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皇帝赏赐给我的,我也不敢贸然赠于别人。” “属下岂敢夺主公所爱?” 陈建业连忙解释。 李文轩摇头道:“我答应你,等回到京城后,给你铸造一身合手的兵刃,不敢说比我这紫霄剑、冬雷刀强多少,但放在市面上,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顶级货色!” “属下多谢主公厚爱!” 陈建业激动道。 “你——”李文轩听着陈建业叫自己主公,那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不过,此人的武艺,他倒是真的挺爱。 这一身勇武,堪称无敌。 谁若不信,去问问被打死的老虎。 “主公有什么差遣?” 陈建业立刻拱手问道。 李文轩摇头道:“这倒没什么,你陈家沟的家小安顿得如何了?若是方便,就跟随大军一起南下往京城去吧。” “喏,末将这就往家里送信去!” “罢了——” 李文轩挥了下手:“丘虎,你去安排人手往老陈家中去帮着把人带过来,京城那边也不缺房子住,直接把人带过来就行。” “喏!” 丘虎有点羡慕地看了一眼陈建业。 不过,陈建业的勇武,丘虎也是相当认可的。 这样一位顶级高手投效主公,他当然也是乐意的。 自家主公身为武将,日后为朝廷征战的地方多了去了,有这样一位高手在,他自己和兄弟们的安全,都可以得到很大的保障。 “属下多谢主公厚爱!” 李文轩无语笑道:“你这样一位将才,屈身在我这里做事儿,我都害怕自己什么地方亏待了你,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到了京城后,我给你谋一份差使?” “相比较之下,我还是喜欢跟着主公你做事。”陈建业少见地笑了起来:“主公,您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年幼一些,但是在属下看来,你却比许多空有年岁的人,活得更通透,更值得追随!” “罢了,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这人身上的缺点也不少,以后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当你想离开的时候,直接和我说,我一定给你路费!” “哈哈哈……”陈建业被李文轩这般模样逗笑了。 正常情况来说,哪个上位者,不是拼了命地吹嘘自己多么牛批,结果到了主公这里,主公却如此坦诚? 这更说明了,主公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 “那啥……驴子,你领着老陈下去,给他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人,也顺带着给他安排好房间,等他夫人到了后,再重新安排一下。” “是!” 疯驴子拱手一礼,领着陈建业退了下去。 李文轩忽而想到了什么,叫住了疯驴子问道:“驴子,我让你去买的那些什么土特产,你买到了没有?” “爷,你放心吧,这边的土特产,我买了许多,但边关这里,也确实没太多能拿得出手的。” “这没关系。”李文轩道:“等我们一路回去的时候,我们每路过一处地方,你就让人搜罗着去买一些土特产带回京城去。” “是!”疯驴子点头,心中不太懂,但却没多想。 李文轩关起门来,开始提笔补写之前没有来记得写的情书…… 本来嘛,这东西是一开始就要给家中的小娇妻写的。 但是,李文轩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所以一直都没写。 现在不一样了。 这情书得从抵达边关……不,从离开京城开始写起。 对,还要非常著名的情诗、情词! 这么一算? 好家伙! 李将军觉得自己有的忙了,这右手可真是要遭老罪咯!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文化宣传大使 陈建业辞官,拜在李文轩门下这件事情,几乎轰动了整个边军。 首先大行其道的,自然是各种阴谋论的说法。 比如说,有人自称见过陈建业辞官之前,去见过了郡守苏文熊。 但是,知情的人却清楚,这不是屁话。 陈建业是苏文熊的属官,他要辞官,不去见苏文熊,那去见谁啊?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牵强附会之人。 仅仅是一两日的工夫,陈建业自己都听到了五六个不同版本的阴谋论,搞得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跟着李文轩去找苏文熊辞别。 客观而言,苏老头还是个不错的郡守。 当然,李文轩觉得苏老头是个不错的郡守之前,需要加上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别动不动就找他请教诗文…… 苏老头的诗词写得很一般。 李文轩对于诗词的品鉴不说很有一套,但熟读过不少诗词的他,却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分辨能力的。 面对苏老头流水线一样写出来的流水诗词,他既不能直接说,你写得很糟糕,还必须要有模有样的点评一下。 这让李文轩有点顿悟,还是做坏人痛快,直接把苏郡守的诗词用来擤鼻涕,然后丢进垃圾桶,苏郡守就知道自己写的都是垃圾了。 “值此分别之际,老朽诗兴大发,奈何腹内空空,实在是写不出什么好的诗词来啊!” 苏文熊看着漫天白雪,感慨万千。 “那真是巧了,俺也一样!” 李文轩如何听不出来苏文熊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想自己整一首诗作出来。 苏文熊闻言一愣,随后看了看李文轩,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此番作别,李将军回到京都之后,还需要多多小心谨慎才是。” 苏文熊取来了一壶酒,双手递给李文轩:“我们这辈人老了,将来的国家,还需要你们辅助君上治理。” “你而今年少立下大功,眼红嫉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常言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呐!” 李文轩听了这番话,心头忽然有些愧疚,这老郡守和自己没多大的关系,但是这番话却说到心坎上去了。 “老郡守放心,我自会小心的,日后我有了好的诗作,会寄给老郡守一起品鉴的!” “这简直好极了!”老郡守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李文轩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漫天飞雪,还有无尽蔓延的大军。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他情不自禁地吟唱出声。 三军将士,一时间为之动容。 老郡守站在雪地里,目送着雄壮的军队远去。 以至于身上都落了一层白雪,也尚未察觉一般。 “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老朽这么些年为官,一不知道站队,二不会结党营私,三又不知道怎么送礼求人。” 老郡守拿过一边的酒壶,自己灌了一口冷酒,默默地看着漫天飞雪,又轻叹了一声。 “做官都说清官要比贪官贱,可是清官如果真的都比贪官奸诈了,那还算是清官吗?” “俗世洪流,站得住脚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只希望李将军你能走得更远一些吧!” 大军行进中,李文轩忽然看到了官道边上的河流渡口处,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笠的钓鱼翁。 至此,他心头忽然想到了一首不错的诗作。 “那个——叫什么来着?陈尚才何在?” “将军,小人在这里!” 一个骑着小毛驴的文官跑到了李文轩身边。 李文轩指着那雪地里的钓鱼翁道:“咱儿忽然诗兴大发,你给记下来如何?” “大人只管吟诵,小人定然可以记住。” 陈尚才立刻点头道。 李文轩看了看这幅江雪独钓图景,“你会做画吗?” 陈尚才点头道:“下官会的。” “甚好,你把今日这江雪独钓的场景记下来,我给你上好的纸笔、颜料,你把这江雪独钓的场景画下来。” “我的诗,你听好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陈尚才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李文轩。 这这这……这就完了? 自己本以为,将军装模作样地说要写诗,那肯定是让他代笔的,可没想到。 等等—— 脑子都还没有完全运转过来的陈尚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边上一脸回味之色的李将军! 李文轩心中默默道,这首诗写得真好啊,而且和眼下的场景非常相配。 太妙了啊! 自己又做了一次文化宣传大使! “记住了吗?” 李文轩回味过来,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目瞪口呆的陈尚才。 “记住了!”陈尚才忽然大喊一声。 李文轩笑道:“记住了就记住了,不至于喊这么大的声音。” “小人失态了!”陈尚才惊恐道。 不是害怕,只是单纯得震惊到害怕! 很快,李将军又写诗了的事情,传遍三军。 唐奇和太子爷听着陈尚才复述整个写诗的过程。 “李将军就那样,都不用停下来想一下措辞,他就已经念完了?” 看着心神遭受冲击过甚的陈尚才,太子爷摇头道:“你不懂,天才就是这样,下去记得把李将军要的雪景图画好了……” “算了,看你的样子也画不好,还是我亲自动手画吧。” 太子爷忽然意识到,这首诗一定可以传之千古。 那这幅画,若是由自己来画,那自己不一样可以跟着妹夫名垂千古? 妙哉! 陈尚才只是被李将军作诗的速度给惊讶到了,并不是真的愚蠢。 现在听着眼前这人说话,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区区百户,居然想争夺自己垂名千古的机会? 哪有那么容易? “赵大人说笑了,李将军指名道姓让我做这件事情,我怎么敢不做?” 陈尚才摇头道,他虽然只是个乡大夫,可也是李将军看上了,点为随军文吏的乡大夫。 虽然本质上来说,依旧还是个乡大夫,但晋升的机会,可比以前多了许多。 别的事情上退步让步都可以,但在这样垂名千古的事情上,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退步! 就算是眼前这个东厂百户为了一己之私弄死了自己,那他也会因为抢夺这首诗,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我尼玛?” 太子爷感受着陈尚才逐渐犀利起来的眼神,瞬间意识到这家伙把自己想成啥样了。 “既然你两人都想要,那干脆你二人都画一幅画,到时候都题上这首诗作不就行喽?” 唐大公子显然还没意识到这首诗的力量,只是单纯地当作一首诗来看待。 太子爷翻了个白眼,爆了一句粗口:“你懂个勾八!”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就是装逼嘛 诗文画图之争,最终以一人一幅画落幕。 漫天的飞雪,持续着大军走出北地郡地界为止。 然而,刚走出北地郡,李文轩就看到了北上运粮赈灾的车队从身边路过。 北地郡的大雪持续时间太久,北地郡扛不住,郡守已经上书朝廷,朝廷的赈灾粮食已经到了。 北地郡下来是临江郡,临江郡因为贯穿整个武国大地的长江而得名。 这条大江的名字就叫做长江,和李文轩以前那个世界的长江黄河有点类似。 但是,这个世界只有一条贯穿整个帝国中心的大江。 这条长江沿岸,都是武国最为繁华的城池。 武国虽然有偌大的疆土,但是仅仅这条长江流域上的税,就已经有武国税收的一半了。 大军在临江郡郡城临江城休整数日时间。 李文轩自然又让疯驴子分出人手,到处去买买买,但凡是女人家用的东西,喜欢的东西,完全不用看价钱。 反正家里有矿—— 每次看着拉了好几车厢的东西,李文轩都会在心中默默感谢一下崔氏。 若不是崔氏送自己两个矿山,自己还真就未必买得起这么多的礼物。 这日,李文轩、赵关系、唐奇三人领着一干随从登上临江城外的九重山,看着外边滚滚东去的江涌,太子爷忽然兴致来了,想看李文轩写诗。 李文轩摸了摸腰间的紫霄剑,很想提比剑的事情。 可是,唐提款机一路上走下来,就跟忘记这件事情了一眼。 他本想着今日外出游玩的时候,把这事儿重提一下,没想到赵关系竟然如此不够意思,完全就不懂自己的眼神暗示是什么意思。 “下官斗胆,此处名为临江城,有一个词牌名,就唤做临江仙的,何不以此为名,填一首好词呢?” 陈尚才拱手说道。 李文轩眼睛一亮。 陈尚才微微笑道:“不过,这临江仙既然是下官先说出来的,也就由下官先填词一首,权当做抛砖引玉之作了。” 话音落下,陈尚才立刻提起笔来,一边写一边吟诵着。 不到盏茶工夫,陈尚才的词作就已经写好。 李文轩扫了几眼后,微微一笑:“尚才执笔,记好了!” “是!” 陈尚才心头又惊又喜,没想到大人竟然这么快就已经写好了。 他全然是因为知道路过临江城,所以提前以临江仙为词牌名,暗自思索了好几日的时间,方才提前写好了这一首词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李文轩站在亭子边,外头就是百丈绝壁,下底则是惊涛怒浪,滚咆着东去。 他这随意低沉的一嗓子出口,瞬间就让对诗词完全没什么兴趣的唐取款机,都瞬间敛容以对。 太子爷则更是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的妹夫——这么厉害啊! 陈尚才惊讶得差点没抓稳手中的笔,飞速写好后,咕嘟一声咽下口水,然后抬起眼睛来,祈盼无比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也是个会装逼的,他拔出腰间紫霄剑,轻轻地叹了一下剑锋。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临江仙的上阙诵完之后,边上其他的游人,也注意到了他们这一行人。 甚至,有不少文士模样打扮的人,更是瞪大眼睛,双脚情不自禁地往这边凑了过来。 李文轩看着人多,那自然越发懂得如何装逼了。 人生嘛! 不装逼则已,一装逼,就要装狠逼,装大逼! “铛铛——” 李文轩继续弹动剑锋。 紫霄剑也是相当给力地发出铿锵悦耳的声音来。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李文轩声音方才落下,众多围观的文士模样打扮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激动无比地喊了一声“好!” 李文轩扭头看去,是一个面色白净的书生,看年岁却不小了,俨然有三十上下。 只不过,放在武国这个世界背景下。 三十岁的女人,就已经被称作是老少妇。 三十岁的男人,却反而被当作正是壮年。 那文士见李文轩在看他,便挤开身边的人,走上前来,拱手一礼道:“小郎君大才,莫非也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吗?” 李文轩等三人此番外出散心,并未穿着官袍,都是锦衣外出,而今又吟诵出如此绝妙的一首词,自然叫人误会了一些。 “在下……”李文轩方才要说话,立刻就看到赵关系冲他使眼色,他立刻懂了赵关系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便含笑道: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赵关系听了这番话后,一脸茫然——等等,自己方才冲着妹夫使眼色,不是让他不要暴露自己等人是真实身份,并且拒绝这文士上前来攀关系的? 这怎么……成了这个意思? 这时候,太子爷注意到了唐奇给他眼语:“老李不懂这个啊,这是臣和太子您才独有的心灵感应啊!” “这真是操蛋,你率先说话,用假身份,吸引这个文士,别暴露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太子眼语道。 唐奇眼语道:“收到!” “这位兄台,我等三人都是结伴前往入京赶考的学子,在下广可,这位邹雨,这位是木文。” 李文轩听着唐奇稀奇古怪的介绍,心头先是略感奇怪,随后忽然明白过来。 这唐奇的名字拆开了,不就是广可? 赵关系的名字赵烈拆开来……怎么变成邹雨的? 莫不是走字的谐音,外加四点底的雨水,所以变成了邹雨? 至于自己,木子李,变成了木文…… 嗨,你还真别说,这家伙如此熟练的样子,让李文轩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一定经常开小号去干什么不健康的事情。 “在下李东阳,有礼了!” 青年学士拱手一礼道。 “请坐!”赵烈听到这人的名字后,脸上忽然有点意外的样子。 “我曾听闻,江南第一才子,唤做李东阳的,莫非就是阁下?” 赵烈接着问道。 李东阳摆摆手:“区区虚名罢了,何足道哉?” 他目光依旧惊艳地看着李文轩道:“木公子这一首临江仙,才是让我开了眼界,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诗词,小道而已。” 李文轩也装了个大逼。 不是吧哥们儿? 你都混到了江南第一才子的份儿上,还说何足道哉?区区虚名?爱装逼是吧? 那好! 咱们一起装! 看谁装得过谁! 第二百三十五章 江南第一才子 唤做李东阳的文士听到这话后,瞬间就感觉有点异样。 他和李文轩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后,两者相视一笑,清楚彼此都是装逼一道上,已经达到了极道巅峰的人物。 若不是场景不合适,两人都想手拉手,一起感叹一下,逼王见逼王,人生更辉煌。 “李公子谦逊了,我也曾拜读过你的江南诗集,而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那些句子篇章,余音绕梁。” 赵关系显然是这个李东阳的粉丝。 李文轩心中这般想着。 “岂敢——不过三位公子既然都是去京城赶考的,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这个——”唐奇摇头道:“我等都是从北地郡过来的,一路上都跟着南下凯旋的军队走,这其中多有些不便之处,还请李公子海涵!” “哦!”李东阳微微一惊:“莫非就是年少挂帅,领兵北征,歼灭金国两万征西军的李小将军的军队?” 李文轩忍不住轻咳一声,什么他娘的叫做李小将军啊? 掏出来看看?自己不比你的大? “实不相瞒,正是这位李将军。”太子爷眼里带着笑容。 “哼,我等可是听闻,这位李将军御下不严,有六千兵马作乱,死了不少人呢!” 边上围观的学子里边,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东阳扭头道:“这位公子,就我所知,李小将军领兵北上,一共也就只有两千余众,他麾下哪来的六千兵马作乱?” “呃——” 那说话之人闻言,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李大才子,你虽然才名惊人,但也不能以话压人吧,这位李小将军手持青金印绶,节制边军一些大小事务,那六千叛乱的兵马,虽然只是出身于郡兵,但总体算起来,也是李小将军的兵马。” 这时候,另外一个耳边簪花的才子走了出来,粉面上带着油光,简直比女人都俊美一些。 武人男子簪花,也是由来已久的风俗,并不是簪花的男子,就是娘娘腔。 套用一句武人流行的话来说,那就是男人也需要花一般的呵护啊! “你——” 唐奇这边正要起身喝骂,就被边上的太子爷扯了一下衣袖。 原来是李东阳李大才子,已经先一步回敬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岭南第一才子到了啊!”李东阳淡淡一笑:“李小将军是手持吾皇赐予的青金印绶,节制边军大小事务没错,但依照你这个道理来说,岂不是可以说,天下兵马,都是吾皇的,那么这郡兵作乱杀人,不仅要问罪李小将军,更要问罪陛下?” “你——”这岭南第一才子顿时吓得变了脸色,红润的脸,也有点发白,他拂袖道:“我可没有这样说!” “你是没有这样说,但是你不是这样类比了?”李东阳朗声一笑:“不仅是在下听到了,周围的诸位才子,可都听到你这样说了。” “哼!算是在下口误,收回这话还不行吗?” 岭南第一才子眼见身边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便立刻拱手看向众人,覆水收回。 随后转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没想到,李公子未曾见到过李将军,但却与他好似知音啊!” 李文轩没想到今日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在这么多的人面前,为他力争。 “惭愧。”李东阳摇头道:“我只是一介书生,李小将军那般为国效命疆场的真豪杰,就不该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才是。” 李东阳摇摇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言辞之间,对于那位李小将军,可是推崇。 “话又说回来,三位既然是北地郡人士,那不知这次兵祸,是否严重呢?” “你还真问对人了。”李文轩深吸一口气,“我等正好清楚这事儿。” “请教一二。”李东阳正色拱手。 “事发之后,李将军率先提兵三千追击叛军,叛军一路上祸害导致四千余人死于非命……” 李文轩轻叹一声:“后来,李将军顶着压力,用了自己的官印,发布安民榜,从别处征调男丁来补充这些地方的损失的人口。” 太子爷接过话头道:“我等一路南下的时候,都还在讨论,李将军此举,是否会遭受朝廷文官指责,有人上书弹劾与他呢!” “这个……”李东阳轻叹一声:“朝廷上的文官,多数不知百姓疾苦,若真有人上书弹劾李小将军,倒也不足为奇,不过李某此番虽然是去京城求官,但若是真有人上书弹劾李小将军,李某也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太子爷青眼有加:“李才子的想法是……” “我等自江南过来的好友,亦有不少,此番都是去京城应试的,到时候李某会联合好友,上书天子,陈述时弊,为李小将军伸张正义,好叫李小将军知道,他在边关为我大武国洒下的热血,并非无人记得!” “好!说得好!”李文轩道:“我等天下人,就应该记住将士们在边关洒下的热血,不仅我们要记住,天下人都要记住,才不辜负这些热血将士们!” “当大饮一杯!” 唐奇更是兴奋地嚷道。 边上随行的随从中,立刻就有人倒酒。 四人共饮一杯后,各自相视之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江南第一才子不曾久留,放下酒杯后,便起身告辞。 “愿我等有志青年,都能一并登榜,为国家、为天下百姓谋福!” “共愿之!” 太子爷非常感慨地拱手道。 直到这人走远后,李文轩方才笑道:“没想到,我们这次做的事情,在天下人间,居然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啊!” “这天下的事情传得很快的。”唐奇点头笑道。 太子爷摇头道:“这群读书人中,这个李东阳还好些,那个岭南第一才子,我也曾读过他的诗文,此人才学不低,但是心胸困于一地的言论,却相当明显,若是叫他做了大官儿,苦的只有百姓啊!” “瞧你这话说的。”李文轩摇头道:“这样的人若是做了大官,苦的何止是百姓啊,咱们也一样跟着受苦啊!” 太子和唐奇听了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太子摇头道:“科举制自从开创以来,只要是精于学的人,学业有成,便可通过科举做官。” “只是,科举制虽然保证了做官的人,都是有才学的人,却不能保证做官的人,都是有德操的人。” “瞧你这话说的……”李文轩还真是没有发现,赵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起来。 “那我记着,以前是察举制,举孝廉,推荐有德行的人出来做官,情况也没好多少吧?” 听到这话后,太子爷瞬间就被干得沉默了下去。 唐奇看着一脸很受伤表情的太子爷,瞪大眼睛看着李文轩:“你可真是会说话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性善恶,神魔一念 “那这岂不是说,人生来就是恶的?” 沉默了片刻,太子爷忽然问道。 李文轩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没有荀子的人性恶,也没有孟子的人性善的。 “人性恶、人性善,本身就是扯淡的。”李文轩摆摆手道:“不过都是为了纠结一帮追随者,达成他的某种目的罢了,我们生于天地之间,做事情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便足矣,过分地纠结人性善还是人性恶,这才是真的恶。” “嘿!我就知道难不住你!”唐奇拍着李文轩的肩膀笑道:“你看,老李这话就很对啊,就好比我们去勾栏听曲儿,搂着小妞的时候,你不问小妞会什么,非要问小妞怎么入这行,这不是下贱是什么?” “而看到良家女子的时候,你又想着勾搭人家做娼妇,这不是卑鄙,这又是什么?” 李文轩给唐奇竖起大拇指:“精辟极了!道貌岸然的卫道士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劝风尘女子从良,勾搭良家妇人偷情!” “对极了!”唐奇哈哈笑着。 太子爷看着臭味相投的两人,顿时觉得挺无语,却又无话可说。 因为这两家伙说的是真的有道理…… “岭南第一才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并不代表整个岭南都没什么好东西,同样的道理,江南第一才子我们看来是个好东西,但是并不代表江南所有的读书人,都是好人吧?” 李文轩看出来了赵关系有些失落的情绪,含笑着安慰起来。 “那我们应该怎么看待呢?” 李文轩挑眉一笑:“顾得夸私情!” “啊?什么顾得夸私情?” “就是好问题!”李文轩笑道:“要用辩证的目光来看待问题!” “辩证的目光?” “就好比老唐,咱们兄弟看他怎么样,那都是好的,别人看他就未必,换一句话来说,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看同一件事物的好话,会得出天差地别的结论,便是如此。” “我明白了,你先前说岭南、江南的问题,也是基于此等看待事物的办法。” 太子爷瞪大眼睛,俨然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知识。 李文轩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老赵,你也不用太过于纠结了,这天下大着呢,只要大体的方略不错,天下就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的。” “防微杜渐,防微杜渐!”太子爷哈哈笑着:“有你二人在,我自然不担心!” 唐奇竖起耳朵听着这话,没想到自己在太子爷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之高啊! “走,别浪费了这大好时光,我们也好生游历一下这九重山风光!” 过了临江郡,就是三川郡。 三川郡一过,便进入了京畿之地,再有两日路程,便可抵达武国都城武京。 大雪已经融化,好似春天已经把半个身子探入京畿之地。 天空中,也不再是那久久凝聚散不去的惨淡愁云。 李文轩这一路上给小娇妻买的礼物,已经用了足足十辆大车来拉着,单独都成为一个车队了…… 这一幕,看得唐奇都不敢说老李打野,太子不管管这话了。 “奉圣谕!” 大军刚刚抵达距离武京城外三十里的梅林渡,圣旨就到了。 李文轩领着唐奇、赵关系,还有诸多将校下马接旨。 “臣李彪,领诸多将校接旨!” “圣谕!” 负责传旨的太监看了一眼李文轩,尽量不去看太子爷。 “大军回归军营驻地,所有将校准十天归家假期,十天之后,军营报道,一切如常,北伐之战的赏赐,会在十天之后公布三日,若有问题,可及时上报!” “北伐之战的赏赐,会在一月以内,精准下发,若有问题,亦可及时上报!” 太监语气缓和了一些,目光看向李文轩:“着讨逆将军李彪,即日起,卸下讨逆将军官职,上交青金印绶,于皇城外驿站沐浴更衣,而后进入皇宫,接受封赏!” 传旨太监脸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身披大武玄甲的李文轩道:“李大人,请起来,跟随这边的宫人,前往驿站沐浴更衣,去接受封赏吧!” “臣,李彪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文轩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其他的人,脸上露出笑容。 “驴子,带着东西先回家去,告诉夫人,我得了陛下的封赏就回来!” “是!主子!” 疯驴子的声音,较之于往常,都洪亮了几分。 边上,一群太监宫女,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李文轩正要登车,边上一个有些年纪的太监拱手一礼道:“李大人,还请将宝剑交给下人,依照我大武国的律法规定,如无特许,不得持剑入宫!” “多谢提醒!”李文轩解下紫霄剑,转手丢给了边上赶过来的疯驴子。 疯驴子捧着剑,和其他的人一起目送着李文轩登车远去。 传旨太监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唐奇。 “唐奇接旨!” “臣唐奇接旨!” 唐大公子满脸肃穆,掌心里却全是汗水。 狼山口之战,他是立了功劳,可是也闹出大事儿来。 心头这会儿,慌得一逼! “狼山之战,卿家立下汗马功劳,朕不一一列举,而今起,擢升卿家为折冲将军,准开府,设两千铁骑军,钦此!” 折冲将军? 唐奇心头突突一跳! 这折冲校尉变成折冲将军,名字听着就变了两个字,可官阶完全就不一样了啊! 而且,两千铁骑军的折冲将军,俨然是进入到了禁军北大营的核心圈子了! “臣!唐奇!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太监眯眼一笑:“折冲将军,请起来吧,你的官印,以及其他的东西,稍后会一并送到您府邸上!” “知道了!”唐奇乐呵呵地笑着,随即看了一样边上的太子爷。 传旨太监挥了下手:“大军回军营去!” 须臾时间后,兵马尽数散去。 这时候,太子爷自个儿站起身来,诸多传旨的太监,还有御林军护卫们,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殿下!” 太子随意地挥了下手:“都免礼吧!” “谢殿下!” 待得众人起身,太子便面露疑惑地问道:“唐奇的封赏当场就说了,为何文轩,被单独叫进皇宫里去了?” 若是别的人问话,传旨太监自然不当作一回事儿。 可,这是帝国储君。 “回殿下的话,陛下准备赐婚给李大人和思柔公主!” “赐婚?” 边上的唐奇瞪大眼睛。 “这事儿,公主知道了吗?”太子眉头微皱。 传旨太监立刻道:“回禀殿下,这是公主殿下主动要求的,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么会如此计划?” “那就太好了!”太子看了一眼唐奇:“别愣着了,上马!咱们回到京城,就喝文轩和妹子的喜酒了!” 唐奇一脸古怪之色:“爷,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好慌好乱,总觉得像是有事情要发生一样。” 太子闻言,眼珠一转,心里沉思了片刻,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当即冷哼一声: “而今这天下,还是大武的,孤看谁敢放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入皇宫 入了都城,直奔驿站而去,李文轩没想到的是,李总管居然在这里等着他了。 “厂公!” 李文轩拱手一礼。 李总管目光中满是欣慰之色。 “小家伙,快两个月没见,人却像是长高了一头!” 李总管激动地拍着李文轩的肩膀,看他的目光如同看亲子侄一样。 “去吧,香汤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洗好后,换上新衣,披上大武玄甲,外边再披上战袍,跟着我去面见陛下!” 李文轩激动地点点头,不过却又忍不住问道:“厂公,这去见陛下还能穿铠甲?” “别的铠甲当然不可以,但是大武玄甲可以。” 李总管笑了笑,心说唐家小子的嘴巴是真的严啊! 感情是一直都没有告诉这小家伙,大武玄甲究竟是什么规制的赏赐。 不过这样也好,什么都不告诉他,不才有惊喜的吗? 李文轩憨厚一笑,走进门去,身边的太监跟了上去,关上门后,开始伺候着李文轩卸甲。 这个时候,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发现有问题了。 太监只能伺候皇家的人,非皇家的人,是不可能用太监伺候的,那就是僭越。 僭越有很多都是小罪,但唯独这条是死罪。 可李文轩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多想。 因为马上就要册封他为驸马,传告天下,所以他才有资格用太监为他洗澡。 不大一会儿工夫,李文轩沐浴完了,太监伺候着他穿上柔软的皂色内衬,披上了一层棉衣后,这才重新披甲。 大武玄甲披在身上后,外边又披了一层绯色的宽阔长袍,长袍上绣着麒麟图案。 李文轩对比了一下,这东西比他那个金鹰披风还威武啊! 按照这么个算法,他估计自己少说也是正四品以上的封赏! 在武国,还得是打仗升官儿快啊! 做文官,哪能比得上做武官升官快啊? 这简直赶上坐飞机了! 谁能相信,半年前,自己还只是镇西将军府一个人人都可以欺凌一下的无能庶子? “好!威武不凡!英俊潇洒!” 走出房门,等候许久的李总管眼睛一亮,拊掌赞许道。 “厂公过誉了!” 李文轩慢走上前来,和李总管道:“实不相瞒,我想用我的战功,换一些珍贵的药材,给我夫人治病,厂公您看……” 李总管差点笑出声来,真是个傻小子。 公主殿下要用皇宫大内的药材,哪里需要你用什么战功去换啊? “战功不换取功名利禄,你来换取药材,你他娘真是开创先河了啊!” 李总管笑骂道。 李文轩有点迟疑:“厂公,莫不是行不通?” “傻小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李总管领着李文轩往驿站外走去,外边已经停好了乘坐的轿子。 “多谢厂公!”李文轩忙跟了上去。 “到了宫里,还会有第二道宣旨,自个儿放机灵点,别呆头傻脑的,懂了吗?” “厂公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机灵!”李文轩立刻笑道。 “哈哈哈——” 李总管上了一辆轿子,挥了下手,示意李文轩也立刻上轿子。 皇宫内,身穿盛装的思柔公主脸上带着甜蜜陶醉的笑容,坐在皇帝身侧的精美座椅上。 武帝看了一眼满心欢喜的女儿,心头酸酸的。 这会儿,太子已经先一步回到皇宫,换好了衣服,来到了武帝跟前。 “父皇,不知您要赏赐文轩什么官职?” “回来就问这个,他娘的,你也不关心一下老子这段时间好不好?” 武帝心里吐槽着,面上却一脸威严,帝王仪态十足。 “皇儿急什么?”武帝淡淡道:“文轩马上就到,你不就知道了?” 太子无奈,只好转身坐在思柔公主身边。 “皇兄,你为什么事情不悦?” 思柔公主立刻就问道。 太子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思柔,你的耳朵真厉害,我不开心,你都听出来了?” “你和文轩凯旋,你的气息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应该是很欢快的,我听出来你的呼吸很乱,说明你的心乱了,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皇妹别胡思乱想,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太子摇头,但瞟了一眼都看偷听自己兄妹两人说话的皇帝。 皇帝一脸不悦,他娘的,老子这是偷听吗? 老子这是明目张胆地听! “是啊,太子爷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朕和公主开心一下?” 武帝立刻道。 太子轻叹了一声:“罢了,今日不说,都是些国事,父皇若是好奇,儿臣晚些时候,单独和父皇说就是了。” “真是个吊口味的。”武帝白了儿子一眼。 思柔公主吃吃地笑着,没理会父皇和兄长两人的样子。 李文轩这个时候,已经下了轿辇,第一次看到了巍峨高大的皇城城门。 皇城城墙如山横卧,一整排的看去,开十二城门洞,但多数时候,这些城门都是关闭的。 只有最边上的这个城门是打开的,供给朝臣进出,御林军进出等等。 李文轩这个时候,便是跟着李总管往这边进去。 抬头一看,这城门洞有一个单独的名字:宣武。 李文轩侧脸一看,这才意识到,这十二个城门洞,每一个都有单独属于自己的名字啊! 李总管见他张望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最中间那道门,就是大武门,只有陛下进出的时候,才开启大武门。” “除此之外,就只有灭掉敌国的大元帅回朝的时候,才有资格乘坐皇帝的帝辇从大武门走入了。” 李文轩惊讶道:“那乘坐陛下的帝辇,走大武门!这我朝有谁享受过这种待遇吗?” “你以为没有?”李总管笑道:“你以为,我大武国只有开国的时候,那些开国元勋,才有人享受过这般待遇?” “呃?真有啊?”李文轩瞪大眼睛。 李总管笑道:“我朝而今活着的,便有一人享受过这种待遇。” “那位狠人?”李文轩瞪大眼睛,真有这样的猛人啊? “前将军唐无双!”李总管语气有些感慨地说道:“他灭了南方一个一直不愿意臣服我大武的国家,当年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乘坐陛下的帝辇,走的大武门,而后被册封为大武前将军的。” “厉害啊!”李文轩惊叹道。 “小子,你而今年少成名,天下震动,就没有兴趣灭了金国,将来也乘坐陛下的帝辇,从大武门走入的理想吗?” “啊?”李文轩真没想到,这老上司会这么样给自己画饼。 “厂公,你真看得起我啊!金国要真是那么好灭的,战神不直接带兵去灭了,还能轮到我?” “你小子,真是个滑头!” 李总管看了一眼前方向着高处延伸而去的石头阶梯。 石头阶梯的尽头,是高大威严的宫殿。 “前头就是朝会大殿。”李总管的语气有些感慨:“这里的阶梯,一共有九百九十九台,所以此处大殿的名字,就叫做紫宸殿,帝国的所有决议,都是从这里的发出,千千万万人的生死,都由这里决定。” 他笑着看了一眼李文轩:“我大武国开国百年,所有的恩赏惩罚,也都从这里发出。”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太监双手捧着圣旨,从紫宸殿中走了出来。 李总管满目欣慰地看着李文轩:“走上去,走到尽头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拒绝赐婚 李文轩收回远眺的目光,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踩踏着石梯,往前走去。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不受控制地自己数了起来。 “一、二、三……” 时间似是过去许久,那站在紫宸殿外的传旨太监,好似泥塑木雕的一样,一直安静地等着李文轩走到跟前。 李文轩回头一看台阶之下,远处的李总管依旧在向着这边眺望。 “李大人,跪下接旨吧!” 传旨太监轻声说道,虽然看似泥塑木雕,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样子,但是这声音一开口,却叫人能清楚地听出一股讨好的味道。 李文轩撩起战裙,跪下抱拳道:“臣,李文轩接旨!” 与此同时,这紫宸殿内,又多了一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镇西将军李虎。 武帝再怎么不爽李虎,但现在李虎也是他这边的人了,而且两家人马上就要成为姻亲关系。 也正是为此,李虎在这里才有了一席之地。 李虎乐呵呵地坐在一边上,咧着个大嘴,跟个二傻子一样只知道傻笑。 本来按照道理,崔氏也应该作为李氏的主母过来的,可是武帝清楚李文轩有多讨厌崔氏,把崔氏也找过来,那不是给李小子心里添堵? 万一到时候,这小子的牛脾气上来了,那大家都颜面无光。 所以,崔氏这个正牌主母,反而没有资格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了。 殿外,传旨太监高盛诵道:“受命于天大武皇帝,诏曰:将军李文轩,勇谋相辅,力胜金奴,降诸恶于狼山,扬天威于戎狄,威加海内震八方,朕今特此敕封将军为东厂镇抚使,兼领镇军大将军,统领北大营万军,赏赐良田千亩,宅邸三座,奴仆千人,丝绸五千匹,锦缎两千匹,好马一百匹!” 听着传旨太监换气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李文轩呼吸都屏住了! 好家伙,镇军大将军! 那自己以后岂不是可以直接听人叫自己大将军了? 嘿嘿! 虽然,这镇军大将军只是从三品,可叫起来,那是相当的气派啊! 还有这个东厂镇抚使? 自己虽然不太聪明,但也记得东厂好像没有这个官职的吧? 新增设的? 传旨太监看了一眼李文轩,李文轩正要发问,却听得传旨太监道: “朕自御极,最疼爱莫过于七公主,今特此赐婚于卿家,卿家莫要辜负朕之一片苦心,朕虽为天子,然亦为人父,七公主为朕心中所爱,赐予卿家完婚,委实重看卿家!” 传旨太监合起圣旨,看着变得目瞪口呆的李文轩,恭敬一笑,俯身下去,搀扶着李文轩道: “恭喜驸马爷,贺喜驸马爷,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大武国的第六位驸马爷了!” 李文轩木讷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传旨太监:“你……你说什么?我是驸马了?” “是啊,驸马爷,您以后不仅是位高权重的东厂镇抚使,镇军大将军,更是身份显赫的驸马爷了呢!从今以后,这天下,谁人见您,都要躬身行礼啊!” 李文轩脑袋轰的一声,几乎有点站不稳。 开什么玩笑? 这怎么能行? 李文轩抱拳道:“有劳公公禀报一声,下官已经有发妻在家等着下官回去,实在是不能做驸马!” “啊?” 传旨太监听到这话,简直感觉天都塌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李将军都已经成婚了,陛下怎么还赐婚啊? “可是,李将军,陛下的圣旨都已经下达,甭管你有没有夫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武国的驸马爷啊,抗旨不尊,可是要灭九族的啊!” 传旨太监哆嗦着劝道。 李文轩摇头道:“臣听闻,贫贱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还请公公禀明陛下,吾皇乃是圣明之君,自然懂得臣下的苦衷。” 传旨太监回头看了一眼高大威严的紫宸殿,苦劝道:“李镇抚,您这又是何必呢?只要你点点头,现在权势富贵唾手可得,这般抗旨不尊,丢了官职都是小事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李文轩一撩战裙,朝着紫宸殿跪下,洪声道:“陛下圣明,臣下愿意用所有的功勋,换取给我夫人医治眼疾的珍贵药材,求陛下恩准,臣下愿为陛下万死!” 紫宸殿内。 自武帝往下,所有的人都把先前李文轩和传旨太监的话听在耳中。 此刻,李文轩跪下后如此洪声吐气,谁人还不知他心意? 武帝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瞅了一眼边上一脸尴尬的李虎。 “贫贱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李虎,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啊?老臣,老臣实在是惶恐——” 李虎清楚这本就是个乌龙事件,当下拱手陪笑道,心里那是一点都不怕啊! “父皇,文轩既然不知道,那我们不如逗逗他?” 思柔公主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不得胡闹!这个小小误会,解开了就行,若是这般胡闹,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武帝在大是大非面前的把握,还是更稳重一下。 太子也点头赞同。 思柔公主站起身来:“男人是我的,我逗他玩玩,有何不可,你们就在这边坐着,谁也不准出声。” “皇妹,不得胡来,而今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莫要使自己的小性子!” 太子爷这番话,让武帝瞬间对着儿子刮目相看。 好儿子,你果真是个勇的啊! “我夫妻二人的事情,要你管!” 思柔公主娇哼一声,直接让边上站着的秦嬷嬷搀扶着自己往殿门外走去。 “公主,您的声音,驸马爷一下就听出来了。” 跟在一边上的周嬷嬷立刻提醒道。 秦嬷嬷暗道自己怎么慢了一步? “咳咳——” 公主殿下只是轻咳了两声后,她的嗓音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女音。 这声音,叫人一听,便能立刻联想到一位骄横野蛮,目空一切的公主殿下。 “咯吱——” 李文轩正跪伏的时候,紫宸殿忽然打开。 一个骄横野蛮,目空一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李文轩是吧?本公主哪里配不上你?比不上你那个糟糠之妻了?” 李文轩听到这声音后,头都不敢抬起来,他是真的怕了。 换成任何一个女人,这种情况下被一个男人拒绝,都是要抓狂的。 更别说,这是皇帝的女儿了。 “臣无家妻,无以至今日,家妻眼盲,若无臣,无以存活,公主殿下天仙一般儿的人,天下任何男子与您婚配,都是您的恩宠,臣着实惶恐,还请公主殿下可怜臣和家中眼盲的发妻!” “公主大恩,臣无以为报,唯愿结草衔环以报答公主大恩!” 这番话说出来后,李文轩心头反而不怕了,剩下的都是一股子通透的感觉。 如果到了这地步上,公主、皇帝,还是对自己夫妻二人不依不饶的话…… 那对不住了,自己真就有可能去找金国寻亲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是公主啊? 天潢贵胄的命是命。 自己那个眼盲的小娇妻,就不是命了? 身为一个穿越者,对于武国,能有多大的归属? 无非就是落魄的时候,厂公的恩情,小娇妻的相随,拖着李文轩为武国效忠罢了。 真要把这一切打破的时候,那除了小娇妻外,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也就都变得那么不重要了。 思柔公主抿着唇笑了,她缓缓地俯下身去,伸手摸到了李文轩的发髻,还有他的脸。 这次,她用回了自己的本音。 那个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回转过的声音,在李文轩耳边响起来。 “相公抬起脸来看看,你的盲眼发妻,就这么值得你为她做这一切?不惜违抗皇命?” 李文轩满脸错愕地抬起头来,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盛装打扮,头戴飞凤冠,眼眉淡描,唇点朱红,脸上满是浓情爱意的小娇妻。 这张美得不真实的脸,过去的两三个月的时间,只在梦中出现过。 “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你是七公主?” 思柔公主满脸幸福的笑容,挽着李文轩站起身来。 “不管我是不是七公主,我都是你的糟糠之妻呀!” 李文轩捧着小娇妻的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忍不住凑上前去,亲昵小心地亲了几口。 这动作,惹得小娇妻娇笑不止。 只有唇间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李文轩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娘子真是你啊!” 李文轩倒吸了几口凉气。 “你怎么变成公主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带你去见过父皇吧。”思柔公主挽着李文轩的手。 李文轩错愕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周嬷嬷和秦嬷嬷。 两个风韵犹存的嬷嬷立刻顺势跪下,恭贺起来。 李文轩真是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已经停止运转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厂公?你怎么穿上黄袍了?你篡位了?” 李文轩看到皇帝的瞬间,陡然呆住。 武帝满意地笑着,不说话。 李文轩看了看边上的赵关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老赵,你怎么穿上太子的朝服?” 他就算是个没有常识的人,也知道老赵身上穿着的四爪金龙,是只有当朝太子才能穿的朝服,更别说太子头上带着的紫金冠,垂下来的旒,一共有十条。 天子金冠上的旒,为十二根垂下的珠帘,太子十根。 这也是武朝的规定。 好家伙,合着——你们都一起造反了? 皇帝让你们弄死了? “哈哈哈——” 终于,整个紫宸殿内,回荡着震耳欲聋的笑声。 “小家伙,你还真是会想啊,朕的天下,就那么容易让人篡位了不成?” 武帝后仰,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文轩。 别的不说,单独说这小子敢因为家中有一个糟糠之妻,而拒绝自己的赐婚,这点就已经叫人刮目相看了。 重情重义! 朕真是越发看你顺眼了。 “夫君,快拜见父皇吧!” 思柔公主扯了扯李文轩的手,李文轩这才回过神来,虽然满心疑惑,但现在却不是询问小娇妻的时候。 “臣,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武帝一脸嫌弃,“朕的女儿叫你夫君,你说说,你该叫朕什么?” 李文轩一愣,重新下拜:“儿臣拜见父皇!” “哎!这就对了!” 武帝满意地挥了下手:“朕知道你现在是满腹疑惑,但公主自会为你解答,半月之后,公主与你大婚,你对此安排,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李文轩脑子有点发懵,整个人都感觉像是在云里雾里飘着一样。 “很好!”武帝看了一眼思柔公主,“皇儿,你有异议吗?” “儿臣没有。”思柔公主娇媚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满意之色。 这只是流程性质的问话了。 因为这个半月后成婚的时间,就是思柔公主定下的。 “行了,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就……好生回去休息吧,此番狼山关之战,你也辛苦了。” “臣遵旨!” 李文轩脑袋跟一团浆糊似的,目送着皇帝离去。 太子爷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妹夫!” 随后,这赵关系哈哈笑着转身离开,模样简直得意极了。 “儿啊!” 忽然听到李虎的声音,李文轩混沌的双眼瞬间犀利了起来,扭头看向李虎。 一句“老贼”差点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文轩的声音透露着冷漠。 “啊?为父我……” “哼!”李文轩不悦道:“你可别指望什么!” “哎呀呀——” 李虎窘迫地搓搓手。 “瞧你这话说的……” “那啥,你都要成婚了,阿爹是不是,给你准备些什么呢?” “你就准备在家里安心待着,我不想看见你。” 李文轩冷漠道。 借用一句小仙女的话来说,眼前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他真是没有半点感情可言。 有的只是厌恶和鄙夷。 “夫君……” 思柔公主轻轻握着李文轩的手。 “李将军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我们大婚之日,他也是要上坐的,不管你喜不喜欢。” 她强调了一句:“我大武,以孝治国,天下人人皆知,就算李将军以前对你再怎么不好,成婚之日,却还是不能少了他做个陪衬的。” “哎,公主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李虎紧张地搓手,看着李文轩:“文轩,你看,爹就给你准备……” “准备什么就不必了,到时候李将军只管过来吃席就是了。” 李文轩语气缓和了一些。 毕竟是小娇妻开口。 “但是,仅此一次!李将军日后可休想攀什么关系。”李文轩冷漠道。 “哎呀,文轩你放心就是,爹怎么会……” 不等李虎说话,李文轩就已经挽起思柔公主的手,大步往殿外走去。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再说下去,那就真的是不礼貌了。 看着儿子越发魁梧健壮的背影,李虎站在紫宸殿阶梯最高处,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李将军,莫不是后悔了?” “肠子都悔青了……啊陛下,臣失礼了。” 李虎忙躬身行礼。 武帝淡淡道:“你看,朕对自己的儿子,除了太子继承帝位之外,其他的都是一视同仁,你要是也能这么做的话,你李氏一族,可就成将门世家了。” “臣糊涂啊,都是受了那崔氏……” “快住口吧!”武帝翻了个白眼:“崔氏怎么蛊惑你的?还不是你自己做的,你堂堂正二品的当朝武勋,谁能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亦或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异族的血?” 第二百四十章 小娇妻的惊喜 武帝的话,可谓一针见血。 “臣……”李虎不敢说话了。 “若有一日,大武灭掉了金国,那到时候,莫不是把金国所有的人都杀光?” 武帝翻了个白眼。 “你说你,既然有这样的血脉之别,当初为什么不把那个美人送给朕?朕肯定给她养得好好的,才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 “陛下,臣有苦衷啊!” 李虎苦笑道,谁叫自己当年胆子小啊! 总担心违逆了崔氏之后,功名利禄都要成空。 “快闭嘴吧,你的苦衷,朕不想听,文轩的身世之谜,就永远烂在肚子里。” “臣明白!”李虎肃穆道。 坐在马车上,李文轩脑子里都还在是嗡嗡嗡的。 就像是被驴踢了,形成了脑震荡一样。 思柔公主便把自己的情况从头到尾地说了一边。 “所以说,那天你是一心求死,然后遇到了我?”李文轩揉着头。 “其实就是这样啊!” 思柔公主抚摸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相公脸颊,捏了捏,手感糯叽叽的。 “你的出现,我始终相信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思柔公主轻轻抚摸着李文轩的耳朵,捏了捏,又搓了搓:“你为什么不说话?莫不是知道我是公主后,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李文轩苦笑:“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就这样?” “太子他?” “我皇兄没什么本事儿,父皇这次就是让他跟着你们去学一学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学到什么本事。” 思柔公主嘀咕起来。 李文轩摇摇头,很想说,太子爷已经很有本事了。 这种心理转变的感觉,令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以前觉得赵关系不怎么样。 可是,自从听说他是太子之后,李文轩忽然觉得人家做得真的挺好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更别说一国之尊的太子爷了,居然跟着自己和老唐跑到了狼山口那样的地方吃苦? 呃? 亏得自己以前没有鄙视过大舅哥。 李文轩心头松了一口气,果真,网络小说里写得很对,任何时候,都不能随意地鄙视一个人, “乌鬓云说,我的眼疾,是在娘胎里就有人下毒,我后来回到宫里查了。” 李文轩坐了起来,认真道:“有什么结果了吗?” 小娇妻两手一摊,耸肩道:“有结果了,但是人在三年前,因为和皇后争宠,让皇后给杖毙了。” “这……” 李文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那边……” “皇后是我亲姨母,当年我娘多得她的照顾,这才能入宫的。” 思柔公主摇头道:“这点你可以放心,我阿娘的死,皇后娘娘也是恨极了。” 李文轩听她说得很肯定,也不再多做什么猜疑。 他拉着小娇妻的手,“我现在的感觉,还是像在做梦一样。” “嘻嘻,没什么啦,我一开始就等着你立功回来呢,倒是你,哼,一封书信都不给人家写!” “哪里啊,我当然写了,只是没有寄出来而已!” 李文轩心中狂汗,亏得自己熬夜写了好多情书。 “我信你——” 小娇妻把脸贴在李文轩胸口上。 “可是,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我还是没从你是公主的身份中适应过来……”李文轩摇头道。 这个借口堪称完美。 “那你不要觉得我是公主,就想着,我是你从酒楼里捡回来的,没人要的小可怜?” 李文轩哑然失笑:“那行吧,我的小可怜,我们快到家了——” “忘记给你说了,边上的院子重新修筑,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六进六出的大宅院了,我把江小小找来,做了我们家的小管家,负责后院的一些事情。” “江小小……” 李文轩眼前立刻浮现出来了那个模样清纯可爱的房东女儿模样。 “此外,我听着人说,你在外边结识了不少人?” 李文轩听着这话,忽然有点不对劲? 坏了! 青莲! 果不其然,小娇妻接下来就说道:“你还往家里领了一个叫做青莲的女侠回来?” “娘子,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再说了……你以为,人人都是崔氏?那么小心眼儿?” “啊?”李文轩一下没回过神来:“娘子,我一下没懂你的意思?” “哼,我的意思还不简单?我也觉得这个叫青莲的不错,等我们完婚后,我会让父皇赐给她一个诰命出身。” “娘子,你……真的不介意?” “这个人可是救过你的命!”小娇妻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常态?再说了,我这眼睛万一治不好,那你身边总要有一个知暖知热的女人才行啊!” “娘子,我……”李文轩有些哽咽了。 “你看看你这缺爱的孩子,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正常女人都该做的事情,你就哽咽了?那我要是站在边上帮你推背,你得咋样?” “啊——” 李文轩真是无可奈何了,娘子总是这样,情不自禁就上了高速,而自己却都还没上车呢! “我,我当然是舍命相陪了哦!” “嘎嘎嘎——” 马车里,传出某对小夫妻逐渐变态的笑声。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 李文轩看着漫天绚烂的夕阳,又看了一眼新修好的宅邸。 宅邸之上,高高挂着“李府”两个字。 宅邸外边,有两只高大的镇宅狮子,丈许多高,看着就威武不凡。 正门前边,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全部都铺了地砖。 李文轩目测了一下,少说也得有两百平的阔地。 这片阔地上,以疯驴子为首,领着上百个仆人,正分列站着,迎接李文轩的归来。 这其中,赫然就有江小小在其中。 同样,也有乌鬓云、宁璎儿之流,唯独是没有看到青莲的身影。 “恭迎驸马爷,公主回府!” 一边上的思柔公主搀扶着李文轩的小臂,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感应得到眼前有许多的人。 “从今天起,驸马就是你们的天,驸马说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 “遵命!” 所有人齐声喊道。 李文轩心中感慨万千,挽着思柔公主的手,穿过人群特意留出来的一条道,走过高大的朱门。 这里边,还有更多的仆人跪在地上。 “恭迎主人归来!” 李文轩这才想起来,皇帝说赐给自己一千亩地,奴仆千人。 但而今看来,这边应该只有两三百人罢了。 其他的仆人,应该还在别的宅邸等候着自己。 “行了,都起来吧。” 李文轩声音平和道。 “是!” 众多奴仆缓缓起身。 “夫君,你往前边走,看看里边是谁?” 思柔公主声音里含着笑意,李文轩挽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两个仆从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嫁衣,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有点窘促不安地坐在屋内宽阔的椅子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向死而生 李文轩只是看了一眼新娘的身段,便立刻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青莲。 “夫君,还等什么?你不是和人家姑娘说,回到京城后,就成婚的吗?” “我——” 李文轩愣了愣,好家伙,这么私密的话,你都知道? 东厂的探子,真是无处不在啊! “三媒六证?” 思柔公主抿着唇,轻声笑了起来。 “若是有当朝太子为你们证婚,折冲将军为你们主持,还需要什么三媒六证?” 思柔公主声音刚刚落下。 一身喜庆打扮的唐奇,便哈哈笑着从一边上走来。 太子爷则从正门走入,挑眉看了李文轩挤了挤眼,似乎在说你艳福不浅! “恭喜恭喜!老李,真是恭喜啦!” “叫什么老李,要叫大将军!” 太子爷打趣道。 “而今老李可是受到陛下册封为镇军大将军!” “那我听说,还是个东厂镇抚使,也是从三品的官儿!”唐奇哈哈大笑着,由衷为李文轩感到高兴。 李文轩笑着看向两位挚友,心情好到了极点。 “既然是这样……”他回过头,朝着人群中看了看:“把完颜真一找来,这种场面,不能少了他的羊肉串儿!” “哈哈哈——” 一群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李文轩走进屋内,看着双手不住捏衣角的青莲女侠,伸手就要去掀开她的红盖头。 “哎!别着急啊,你得用秤杆子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这就叫做称心如意!” 说话的人,居然是思柔公主! 她这会儿兴奋得浑身都在发抖,似乎真有一种要给李文轩推背的架势。 李文轩从她手中接过秤杆子,挑开了红盖头后,就看到了一个浓妆艳抹,眉目如画的娇滴滴美娇娘! “夫——夫君!” 青莲看着李文轩那炙热得像是要把她融化了一样的眼神,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大喜!大喜!” 外边的仆人们欢呼着,眨眼工夫就已经在府邸里挂上了红灯笼! “咱们今个儿,是有点胡闹,不过怕什么?我们年轻人不胡闹,怎么显得那些老家伙们端庄稳重呢?” 太子爷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来为李文轩和青莲证婚。 没办法,自家妹子就好这口,看到妹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兴奋得不行。 他现在是琢磨透了这种心理了。 不能说没救,只能说特殊爱好,身为皇兄,满足一下皇妹,也并非不可。 “驴子,让厨房的人立刻燥起来,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休!” 李文轩大声喊道。 “主子放心!” 狂欢的酒宴,就这样开始了。 喝到一半的时候,李文轩看着浑身都在冒金光的唐奇,还以为是取款机成精了。 揉了下眼睛,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喝醉了…… “莲姐姐,搀扶着夫君回房去,他喝醉了。” 思柔公主笑眯眯地说道。 青莲略感惊讶,她知道公主眼盲,可是却比她还先一步发现已经喝醉了的李文轩。 “妾身这就去!” 青莲搀扶着李文轩,边上的周嬷嬷,还有乌鬓云、宁璎儿也立刻起身,一并搀扶着回了房。 “思柔,今个儿为兄也陪着你胡闹了一场,日后做为人妇,可就要稳重老成一些了。” 太子爷喝得舌头都大了,否则的话,依照他的胆量,最多怼皇帝几句就已经顶天了,怎么敢说教思柔公主。 然而,思柔公主却破天荒地从秦嬷嬷手中接过醒酒茶,递给了太子。 “皇兄,思柔往日里骄横了一些,但今后自然不会,自当收拾性子,会勤俭持家的。” 听了这话的太子爷,忽然一个激灵,彻底酒醒了。 看着递到了面前的醒酒茶,他差点误以为这玩意儿是能把人毒哑了的药! “思柔,为兄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差人过来与为兄说,不用去叨扰父皇。” 酒完全醒了的太子爷一口喝尽了醒酒茶,起身说走就走,好似兄妹情谊,真的不值半点钱一样。 唐奇则彻底喝醉了…… 被疯驴子安排人背着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里边安顿下去,又派人回去告知前将军,唐奇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不回去了云云。 宴会散了,思柔公主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裳,来到了新房内。 青莲立刻起身,就要跪下行礼。 “你我都是一样的,何须跪下行礼呢?”思柔公主眼睛看不见,但直觉却强得可怕。 “岂敢,自当以公主为先。” 青莲搀扶着思柔公主坐下。 思柔公主温柔道:“夫君在北边吃了不少的苦,都是你陪着的,可以和我说一说嘛?” 青莲想了想,又看了看床上酣睡的李文轩。 “那就从妾身第一次见到夫君说起……” 不大一会儿工夫之后,思柔公主惊讶地拉着青莲的手:“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刺客?女侠?忍辱?这些元素写在一起,都能成为一本很有意思的小人书了!” 青莲红着脸,点点头,却又忽然想起来思柔公主看不见自己点头的模样。 “小人书里的江湖,和真正的江湖完全不一样,江湖上哪有什么快意恩仇,有的只是吃不尽的苦,受不尽的暗算罢了。” “也不是完全这样的,你不是还有了夫君?”思柔公主握着青莲的手腕:“我要开始治眼睛了,乌鬓云说,宫廷里的所有的药材,都无限供应的情况下,她有七八成的把握,把我的眼睛治好。”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公主您这样心善,老天都会庇佑您的!” 青莲激动道。 思柔公主用力地握着青莲的手:“好姐姐,你听着我把话说完。” 青莲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公主?” “乌鬓云还说,虽然她有七八成的把握,能治好我的眼睛,但是一旦失败的话,那些药力就会变成毒素,我会立刻死掉!” “治死了公主,那是要杀头的大罪过,但我不会怪她,也不会让父皇治她的罪!” “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和夫君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夫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爱他爱到骨子里!” “所以,我如果失败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夫君。” 青莲听了这番话,完全呆住了。 思柔公主伸手摸索着床,找到了李文轩的脸,她轻轻抚摸着李文轩的脸。 “你听了这些话,莫不是想劝我放弃治疗了?” “我——” 青莲只觉得喉头干涩发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若我不遇到夫君,瞎一辈子又有什么呢?可我既然遇到了夫君,若不能亲眼瞧一瞧,他到底长什么样子,瞧瞧他的眉眼,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好姐姐——” 青莲哆嗦着,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公主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手。 “若我真死了,父皇会按照我留下的书信,将你扶正,你就是李氏的嫡夫人!要照顾好夫君!”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再临东厂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把婚期定在半个月之后的原因。” 青莲哽咽着:“公主……” “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是个心地极好的姑娘,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可能放心把文轩交给你呢?” “明天起,我就要去接受乌鬓云的治疗,我听着人说,你的出身很酷,文轩陪着你去找一找你的故乡,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只要好了,我就站在城楼上等你们。” “反之——” 思柔公主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会让父皇下诏,取消婚约,就说我看上了别的男子,当初和文轩在一起,不过是逗他玩儿得开心罢了。” “我——” “你不要说你做不到,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思柔公主轻叹了一声:“这个世界很大,但是文轩只有你和我的。” “我一定!” 昏黄的烛光下,青莲用了很久时间,才让自己停止哽咽。 她轻轻抚摸着夫君的脸颊,只要想到公主,便觉得内心一阵针扎似的疼。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啊! 公主这样一个好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啊? 清晨。 李文轩醒来后,如常地在宁璎儿的伺候下洗漱,然后就去找公主。 刚出门,疯驴子就迎了上来。 “主子,公主一大早就回宫去了,按照咱们大武国的规定,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这他娘的都什么扯淡的规定?”李文轩道:“我要见自己的夫人,谁敢阻拦?” “爷爷爷!”疯驴子忙跟在身后,“这规矩都是这样啊!” 青莲心中十分不忍,可想到公主对自己的嘱托,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劝慰起来: “文轩,昨天晚上你喝醉后,公主过来亲口与我说了此事,你今早起来,我都还没与你说呢!” 别的人面子,别人的话,李文轩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青莲这么说,李文轩还真是有点迟疑起来。 “即使如此,那就不去见了。”李文轩挽起青莲的手:“这京都风景不错,虽然不到春夏时节,但照样有别样的景致,我领着你去瞧瞧如何?” “我——” 青莲怕自己露馅儿,便道:“文轩,距离大婚还有不少时日,你看能不能查一查我的身世?” “身世——对对对,你看我这都给忘记了。”李文轩笑道:“陛下册封我为东厂镇抚使,我就还在琢磨这是个什么官儿呢,咱们去东厂案牍库里边翻找一二,一定可以找到这件事情的记载。” “嗯!” 青莲怕自己神色有异,立刻点头。 李文轩已经看出她神色有异,但只是觉着,或许是因为快要接触到真相,所以才会如此,并未曾往别的事情上去想。 宁璎儿也是知道真相的,她忙跟了上去,一声不响地跟在李文轩身边。 上了马车,众人一路直奔东厂衙门。 李文轩人刚到,宋玺、齐万升、楼晚西等人便立刻走了出来迎接。 东厂镇抚使,外加驸马爷、镇军大将军这样的身份,着实叫谁看了,都会犯怵。 李文轩走上前去,看了看拱手下拜的三人,乐道:“哟,哥几个儿,这么见外呀?第一次见呐?” 三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一别,再相逢之际,谁能想得到大人已经名震天下了!” 宋玺果真是个会拍马屁的,一上来便是一记大马屁。 齐万升和楼晚西两人,也是笑着点头。 李文轩看了看其他的百户和番子们,挥了挥手:“都散了,该干嘛就去干嘛,咱们东厂都是忙人,没有谁闲着无事做,搞这种,就太生分了!” “是!” 众人齐声应道,随后各自散开去干活儿。 走进东厂衙门里边,李文轩坐下喝着茶,方才道:“哥几个儿,别看我升了官儿,但是咱们还跟以前一样。” “哪能啊!大人您现在可是相当于副厂公了,您说什么话,那都是对于我们的指导啊!” 宋玺继续拍马屁。 齐万升和楼晚西两人继续点头陪笑。 “真是个没趣儿的!”李文轩道:“这是我夫人,她幼年的时候,家中是一处庄园,父母都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实则是遭遇江湖侠客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帮着给查清楚了。” “大人放心,咱们整个武国的无头悬案,全部都记录在册的,属下这就让下边的人立刻去找!” 宋玺是个懂得媚上的,立刻就去做了此事儿。 楼晚西眼珠一转,拱手道:“下官也去。” 这房间内,一下就只剩下了齐万升。 齐万升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起身拱手一礼: “大人,属下斗胆问一问……她还好吗?” 李文轩清楚齐万升说的她是谁人。 “很好,齐大人就不用担心了。” “岂敢!下官这也去为大人查这宗案子去。” 看着众人纷纷离去,屋内只剩下自己人,李文轩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疯驴子这会儿端着茶走了进来。 李文轩捧着茶水,对着边上有些拘束的青莲道:“人做了大官后,就是这样了,放在以前,我们有说有笑的,彼此间还能开个玩笑呢!” “这三位大人有些拘束,也是人之常情。”青莲道:“就是不知,能不能查得到。” “放心吧,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会登记在册的。”李文轩示意她先喝茶,“宁姐,你陪着夫人在这里坐着说说话,我去看看!” “是,大人!”宁璎儿立刻走上前来。 李文轩冲着青莲微微一笑,起身往门外走了出去。 青莲看着李文轩的背影,眉宇间有些焦急之色显露出来,似乎很想说,但却又难以开口的样子。 宁璎儿立刻向着青莲使眼色,缓缓地摇头,直到李文轩走远了以后,方才压低声音道:“主母,你忘记公主叮咛的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主人的啊!” “我——” 青莲脸上满是纠结和迟疑。 “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如果公主真出了什么意外,你说文轩会不会抱憾终生?” 宁璎儿听到这话后,脸上坚定的神色瞬间变成了一抹迟疑。 “可……公主已经那样说了,我们若是这个时候,告诉了主人,公主和主人彼此之间就此产生间隙的话,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 这一下,又到青莲迟疑不决了。 此刻,李文轩来到了东厂衙门正堂,询问起来了耿泰、耿忠诚等人家属的情况。 只是,伴随着他的问话,负责处理此事的东厂百户,却支支吾吾了起来。 李文轩把手里的茶杯一放,表情严肃了起来。 “感觉这事情不好说?” 百户闻言,吓得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大人饶命,这事情确实不是小人能做主的!” “没说你能做主,把这些人家属的处理结果,都详细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