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妈是慈禧》 第一章:这就托付给我了? 站在窗边,看着纷飞的大雪,心情跟漫天的雪花一样,有点乱。 “第五天了,差不多了。”载淳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有点烫,却也清香。 2020年,恰逢紫禁城600岁生日。为了给全世界游客呈现出最美的样子,博物院全员已经加班加点对紫禁城整体清理了3个多月。 作为一个资深文史专员,罗在纯整天干着擦擦扫扫的活,可是累得不轻。从去年十月开始,他是一刻也不得闲,国庆节加班,圣诞节加班,新年还加班,搞得自己的小家都快不和谐了。 可是身为历史学博士,这辈子能赶上个600年的大事,也算是积了大德了。 看着被自己清理过的那些殿宇,虽然累,可也是美滋滋的。 2020年1月12日,罗在纯跟往常一样,趴在太和殿的顶棚,清理着“建极绥猷”这四个字,一边擦一边想事。 “哎,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可算能休息几天了。要是过年也不让休,我家那口子一准把我打的连我妈都不认识,大过年的,多犯不上。” “也难怪她跟我翻脸,三个多月没回过家了,知道的是我在辛勤的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在哪儿了。” “上次她来查岗就已经感觉到杀气了,要不是山爷帮我说好话,我现在都过了头七了。” 他正在那胡思乱想,就听见大殿门口有个人喊他的名字。 “在纯,你媳妇又来了。” 安静的太和殿,就这一嗓子,差点没把他的屎给吓出来。 由于太和殿说话特别拢音,罗在纯在大殿正中间的最高处,声音大的跟无缘无故打了个炸雷一样。 加上他正在琢磨怎么应对自己家里的领导,她老人家就又杀上来了,吓得他猛一哆嗦。 一个没注意,擦匾的手猛地向下一滑,一下腾空没有了支点,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地面上砸去。 他那将近两百进的小身材,从十几米高的半空猛地栽下,跟个炸弹一样,就这么直勾勾的发出了一声“哐”。 罗在纯心说完了,这回玩大了。 让你个傻缺没事瞎嘚瑟,自己啥体格心里没点数吗,有安全绳不系,这回算栽了吧。 按说这高度摔下去,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保不齐还得脑震荡。 可这些选项好像都错过了,他着陆的时候,瞬间就没了意识,估计是脑瓜子着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感觉到眼前有光,不刺眼,但是很亮。 “也不知道哪摔了,估计事儿小不了,都上手术台了。这眼瞅就过年了,我还来这么一出,我媳妇非把我给剁了。” “年货还啥啥没买呢,我先来这么一出,赔礼道歉估计是没用了。”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 “我去,我这是全麻还是半麻啊,要是全麻不就跟睡觉似的吗,没工夫在这儿胡琢磨吧?” “要是半麻那问题也就不算大,躺个十天八天的就没啥事了,正好年前能解放,不耽误。” 想着没啥大事,心里一高兴,“嘿嘿嘿”的笑了几声。 可他刚笑完,就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晃动自己,还听见有人说“皇上,皇上?” 他有点气恼:“皇你大爷的上,带着戏来的吧。我这做手术呢老铁,你没事晃悠我算几个意思,多少有点不讲理了吧。” 他刚要睁眼怼几句,耳边突然又新来一个声音,好像是从脑海里传来的,半死不活的念叨。 “朕不想死,朕不能死。” 他火更大了:“有病吧,捅咕我还不行,还穷嘚嘚。还朕朕的,宫廷戏没少看啊,戏瘾太大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是谁?怎么在朕的身体里?” 他没好气的回:“啥玩意就你身体了,你们给我做手术,你问我是谁,你谁啊,这是啥医院啊,治病之前能不能了解一下病人情况!” 那个声音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朕命不久矣!朕不想死。” 这下他可真怒了:“你是不是有病,闹笑话也得分时候吧,我到要看看你是个谁,记住你,投诉死你。” 说着,他猛的睁开双眼。 可是当他看清眼前的情况时,又把眼睛闭上了。 “不对啊,我应该是在手术室吧,怎么躺这么个床上了?现在医院太有钱了,手术室都配古代家具了?按说无影灯不是挂在病人正上方吗?咋没看见呢?没有灯这亮光从哪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又睁开眼睛,虽然脖子僵硬的基本动不了,可眼珠子能转。 在他脚底下坐着一女的,身穿明黄色朝袍,披领、护肩俱全,上绣龙云八宝平水纹样,胸前三盘朝珠粒粒分明,标准的清朝太后装扮。 她的身边不知道是蹲着还会跪着一个老头儿,水晶顶戴,八蟒五爪蟒袍,白鹇补服。 罗在纯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罢了,你们这整的挺像样啊,亏得我是专业的,要不白瞎你们这么用心了。”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慌了:“不对啊,现在医院都这么二次元了?咋整俩清朝人围观呢?cosplay啊?” 他努力的压低着自己的目光,看见自己的身上盖着一床明黄色的大厚被,目之所及除了这俩人,啥也没有,可是又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自己周围。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珠子已经斜到快翻白眼的程度,才看见那个老头身后还有好几个头顶顶戴的脑袋,也都是不知道是蹲着还是跪着,总之就是有好多脑袋。 最让他震惊的不是他们,而是这里的环境,完全不像医院,古色古香的,更像自己这三个多月收拾的…… 罗在纯这下彻底慌了,刚要张嘴喊,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只是刚才好像在自己耳边,现在却像站在自己身前。 “你是上天派来接替朕的吧。哎,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可惜啊,可惜刚刚将权力从母后手里拿回来,却也马上就要死了。” 罗在纯一听这话,能明显感觉手脚开始发凉,头皮发麻,着急的想坐起来。可是身体硬的跟大树一样,除了眼睛鼻子嘴,没一个能动的地方。 “大哥,求你了,别吓唬我了,我把私房钱藏哪儿告诉你行不,我媳妇都不知道,快过年了,就当我给大哥拜年了。” 那个声音问他:“你会是个好皇帝吗?” “大哥啊,你放过我吧,我有点儿明白自己咋的了,可是我不行啊。你换个人行不,我们单位山爷挺厉害,一定能干好。”罗在纯都有点快哭出来了。 “朕自冲龄即位,受两宫太后扶迫,朝臣裹挟,族群钳制,如今也落到如此境遇,当真愧对祖宗,愧对先皇。” 罗在纯战战兢兢的问:“大哥,咱可别闹啊,我快有点憋不住了,怎么你才能放了我啊。” 那个声音不理他,也不说话,搞得罗在纯感觉有人趴在耳边跟他嘀咕,可现实又没有人,贼惊悚。 他缓了几口气,心说这回估计是够呛了,八成就是这么回事了。 “大哥,退一万步说,让我替你当皇帝,行。可你总得告诉我你是哪位吧,我现在还糊涂着呢。” “朕乃爱新觉罗载淳。” 一个炸雷直接劈到罗在纯头上了。虽然他猜到了这位,可是当亲口从这位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罗在纯有点哆嗦的说:“觉罗哥啊,你好好的啊,可别吓唬我,咱俩怎么还能凑一块去呢?" 那个声音离他又远了许多“朕年少无为,荒淫好物,整日享乐忘政,不及文宗之万一。今得此结果,也是理所应当。” 听见这悲伤中夹杂着无奈,罗在纯也觉得有点闹心。虽然这位没当出个好皇帝的样,可是他心里还是有那么回事儿,谁能想到他有个那么牛X的妈啊。 罗在纯叹了口气:“哎,也不怪你,你妈太横,你能咋办。” 那个声音突然提高音量:"“朕的结局己成定数,无法挽回。既然上天安排你来到这里,就由你替朕中兴大清吧。” “别的呀觉罗哥,这活儿我真担不动,我还得回家陪我媳妇过年呢,我媳妇贼厉害。” 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远,已经远道快听不清了:“记住朕说的话,这大清,朕就托付给你了。” 随后,这个声音彻底的消失了。 第二章:三个女人好几台戏 罗在纯可急坏了:“不是大哥,你这甩甩手就撤了我咋办啊,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他连埋怨带骂街的持续了好几分钟,可是那个声音就再没出现过,心说完了,这大哥下线了。 "你是下线了,我咋办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痛苦的紧闭双眼,完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本来已经够闹心的了,周围这些人还细细索索的小声嘀咕。 “皇上这是醒了?” “我看不像,只是恢复意识了吧。” “怎么不像,皇上刚才都睁眼了,就是清醒了。” “既然清醒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院使大人,依您之间,如此情况下我等应当如何?” “老夫也是不解啊,等等看吧。” 罗在纯听的这个闹心啊,这帮货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你们能解决的吗。 他一生气,开口嚷道:“都别吵吵了。” 这一嗓子不要紧,这些说话的都闭了嘴,像是被我给喝住了。 他再次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床板。 “哎,这可咋整,我有点不会了。老婆管的严,连轴转了十好几天,一个不留神就再见了。结果不知道哪位使的绝活,让我穿到同治这个倒霉鬼的身上,在他灵魂消散之前,还在他手里接过来这么个烂摊子。” “这可咋办,现在想回去估计也没车了,除了认栽还有别的出路吗。” “这大哥一撒手颠儿家了,把我给撇这儿当大冤种,我还不能不接受,这都图个啥啊。” 他一咬牙:“得,今儿就是今儿了,你小子不仗义,我也只能认栽。我还就不信了,凭我这全能的专业素质和知识储备,还能让你们给祸祸喽。” 罗在纯扭头看向左边一堆跪着的人哎?我能动了),装作有气无力的说:“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这帮人一个个长出了口气,在床边跪着的那个老头儿一脸欣喜,差点没哭出来。 “天佑我大清,天佑皇上。” 载淳一脸无奈:“拉倒吧,朕需要休息,你们都退下吧,吵吵巴火地。" 那个老头凑近了些,为他探了下脉搏,对坐在他脚边的女人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眼里含泪的说:“好了,让皇上多休息,你们都退下吧。” 这帮人起身行礼,议论纷纷的走出了房间。 得有五六个老头子一窝蜂的退出房间,整个屋里安静了不少,也没有那么闷了。 载淳动了动手,扭了扭脚,又转了转头,发现刚才还登登硬的身体能动了。 他缓慢的举起手,揉了揉眼睛,原来现在屋里不只是坐在他脚边的那个女人,床头跪着一个,床对面坐着一个,身边站着一个太监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只要长脑瓜子了都能看出来。 他想用胳膊支着身子坐起来,脚边那女的急忙把他按住,把他又推躺下来:“别乱动,这才刚好,快躺下。” 这女的虽然长得极美,极年轻,可是尽管保养的相当到位,眼角眉梢还是有点岁月的痕迹,得有将近40了。 既然他已经是同治了,那这位30大多的美妇不是慈禧就是慈安。而她看着性格应该挺好,大概率就是慈安了。 载淳看了看她:“多谢母后,朕好多了。” 慈安一听他还安慰上自己了,心里一激动哭开了:“儿啊,你可把额娘吓坏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娘的我可怎么活。” “姐姐,就你惯着他。要不是他不思进取,整日去那烟花酒巷,也不能莫名的染上了这恶疾。” 载淳一听这话,心想坏了,怕啥来啥,这老东西怎么在这儿,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再说了,他这么一说,直接宣判那个倒霉鬼就是得那啥病死的,你让后世史学家情何以堪。 就你最不是东西,你还在这儿装上了。要不是你祸祸,那个倒霉玩意儿也不至于整成这样。行了,这回换我了,看我怎么祸祸你。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咳咳,额娘说的是,是儿臣的错,儿臣自当谨记教诲。 慈禧冷哼了一声:“哼,知道就好。” 说完,被太监搀扶着站起身,丧莫耷眼的说:“好了,既然皇上醒了,我们也都退下吧,有皇后在这儿照料也就是了。” 慈安见她起身要走,也没多做停留,临走时摸着载淳的头说:“儿啊,你好生修养,为娘明日再来看你。” 载淳点了点头:“儿臣恭送额娘,母后。” 慈禧走到外厅,对一众宫女太监说:“你们好生伺候着,皇上有任何事,速报我二人知晓。” 过了一会,感觉这帮人都走了,他才长出一口气。 “慈安给人感觉还不错,虽然我不是她亲生的,但对我明显比慈禧更亲一点。” “她性格温和,待人宽厚,性格和脾气都比慈禧软乎点,感觉挺好。” 至于这个慈禧嘛,毕竟自己是她生的,她不好太过分,但是欺负人欺负惯了,改不了那个死德行。 “哎,这日子不好过啊,内忧外患且不说,就这些没事瞎祸祸人的主儿,就够一梦的。” 躺在床上琢磨了一顿,无意中扭头看见自己床头上还跪着一位,一位已经哭成泪人的绝色美女。 看清这个女子的一刹那,载淳就心中暗骂:“娘的,谁说清朝女子长的都跟鬼似的,刚才那个慈安就不说,现在这位绝不输任何一个顶流小花。” 你瞧瞧你瞧瞧,人家还是素颜,这要是上个妆,做个造型啥的,不得美出心脏病来。 感觉自己有点力气了,就用双肘撑着想坐起来。 旁边的女子急忙起来搀住自己:“皇上,您刚醒来,别乱动啊。” 载淳心里这个美啊,这细声细语的,可是要了亲命了,感觉被里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强行平稳了一下躁动的心:“啊,那个,朕没事,就是想坐起来。” 那女子没说什么,拿来一床被子垫在他的身下,让他靠着坐了起来。 那女子和自己面对面坐下,不说话,还是抽泣着哭个不停。 虽然气息有点弱,可还是很柔和的说:“好了,不哭了,朕这不是没事了吗。” 那女子抽泣着说:“皇上可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您……” 载淳握住了她的手:“好了,不哭了,乖。”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一片绯红,还挺娇羞。只是连羞带臊的面容,哭的更甚了,状态特别的诡异。 她这么一整,给他也整不会了,两个人就这么对着,一个尴尬,一个哭。 过了有一阵儿,房门外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皇后娘娘,荀院使说了,主子醒了之后,应进些进补的药食,这样主子能恢复的快一些。” 那女子这才缓过神,用丝帕拭去泪水:“臣妾倒是忘了。” 说着,她缓缓地起身,踩着十来公分的花盆鞋,走着想快又不能快的小碎步来到屋外,端进一碗汤药。 她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喂自己吃下汤药 载淳一边喝药,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皇后,轻声说:“朕这么一病啊,可辛苦你了。没吓到朕的小阿哥吧。” 那女子害羞的摸了摸肚子:“才四个月,还没什么动静,但是臣妾能感觉到,他也在为自己的阿玛担心呢。” 载淳笑呵呵的点头:“是啊,朕的大儿,当然得担心了。” 这位孝哲毅皇后也是个苦命人,不受慈禧待见,在后宫被各种针对,加上倒霉鬼死的仓促,没人撑腰,最后带着腹中胎儿含冤身死。 看着眼前的皇后,载淳莫名其妙的生出了怜惜之心:“那个倒霉玩意说不管就不管了,我可不能那样。之前你被人整的那么惨,这回希望能护你周全吧怎么感觉头顶绿绿的)。” 就这样过了五天,这五天载淳就跟个标本被展览一样,身边走马灯似的换人,也不知道谁是谁。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哭的、笑的、疯的、闹的。 他强装社牛,跟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一一嘘寒问暖。 亏得有这个资质顶级的皇后陪着,不然真就得原地爆炸。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消息也没有,那个倒霉鬼虽然灵魂消散了,可是却把他十九年的记忆留给了自己。 在这几天里,载淳把那些记忆反复的过了很多遍,除了一些常规史料里之前发生过的,还有一大部分让他触目惊心的影像。 不得不说啊,这小子过的是太憋屈了,啥啥说了都不算,还得事事都要他拍板。 除了慈安太后和皇后,好像从来就没人在乎过他的存在,都只知道争权夺利。 第三章:阿鲁特氏与李莲英 载淳细细的品着茶,回想着这五天发生的事、五天前发生的事,还有来到这儿之前的事…… “哎,大过年的,我就这么走了,家里已经哀号遍野了吧。” 想起自己的从前,他脸上浮现了一层浓浓的哀伤。 “主子,您可要注意龙体啊,这才刚好些,可别着凉。” 正在想着,身边传来一个有点清秀,可掺杂着一丝尖锐的声音,不难听,但是挺别扭,有点像未成年的少年,又有点像少女。 载淳慢慢转头,看见身边不远处弓着腰,低着头,手持拂尘的蓝袍人。 这五天来,除了皇后每日守护在身边,就是这个人寸步不离地守在房间不远处,只要是需要跑前跑后的活,都是他来干,或者他安排其他人干,从没离开过。 载淳眼睛一眯,看着眼前这个弓腰站着的太监,声音缓慢且柔和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太监弓腰更深:“回主子,奴婢小李子。” 载淳一听“小李子”三个字,眼瞳猛地一缩,一下想起了那个呼风唤雨的狠角色。 “小李子?可有官名?” 年轻太监一顿,没想到载淳会这么问,刚要抬头,却又赶紧低下:“主子爷,奴婢贱命一条,哪配得上有官名。” 载淳轻呵着:“这叫什么话,人人都有自己的名姓,哪有配不配的说法。怎么?是朕不配知道?” 年轻太监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本能的双腿跪地,匍匐在地上:“主子别动气,气坏了主子,奴婢十条命也难恕。奴婢知错了,请主子宽罪。” 说完,开始“嘣嘣”的磕头。 虽然他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还念叨着宽罪什么的。可是却给载淳一种应付的感觉,这一套说来就来,一定是经过严格的培训,虽然有诚意,但是完全不走心,有点不疼不痒。 载淳转过身对着趴在地上的年轻太监,语气略微加重些:“看上去你是很谦卑,可从你的反应看,摆明了是不愿意告诉朕。” 年轻太监磕头的频率更快,身体也跟着微微发抖:“奴婢不敢,主子爷龙体刚刚恢复,可别气伤了身子。” 载淳把手中茶杯放在身边的桌子上,缓缓蹲下身,看着猛磕头的太监,声音有点严厉地说:“既然不敢,就老实回答朕的问题。” 年轻太监感觉载淳离他很近,慢慢的抬起了头,可是没敢看他,一直盯着地面:“回主子话,奴婢官名李莲英。” 载淳蹲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是你啊。” 他站起身,身体有点打晃,应该是之前躺的太久了,今天第一次下床活动,用力过猛,血压有点跟不上。 看见载淳踉跄了几下,李莲英赶紧站起,搀住他的胳膊:“主子,您还是回床上休息吧,您这刚好一些,不宜劳累啊。” 载淳稳了稳身形,笑着拍拍李莲英说:“朕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说完,载淳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出寝殿。 虽然他的精神状态早就没有问题,奈何这副身体实在是太糟烂了,病病歪歪不说,只是躺了那么长时间,随便一个好人也躺废了。 坐在养心殿的正位上,看着地中间的高大火炉、透着微弱冷风的厚重门帘、殿内四处垂首的宫女太监和身边寸步不离的李莲英,载淳心中感叹。 “这养心殿够宽敞,够奢华,可也犯不着这么多人看着我一个吧,我都这德行了,还怕我跑啊。” 李莲英低头站在不远的地方,见他不知道想什么,也不敢多说,只是默默地站着。 载淳看了看他,语气平和的说:“小李子,不用这么严肃,朕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去圣母皇太后那里回禀一句,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李莲英道:“主子,太医刚刚嘱咐过,您的龙体还没有痊愈,身边不能没有个贴己的人伺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奴婢万死啊。” 载淳一笑,侧头看着他:“怎么?这么多人伺候着,朕还能怎样不成?” 李莲英道:“主子九五之尊,自然鸿福天齐,只是为防万一,奴婢们也是不容懈怠。” 载淳点了点头:“嗯,有你们在,朕的病一定好的快。”说完,他没再说一句话,静静的坐着。 大约一根烟的工夫,载淳站起身,转过龙书案,朝着门外走去。 李莲英见他往外走,一边抄起屋里的黑色裘皮披风,一边提高声音说:“主子,您这身体可不能受寒了,外面大雪纷飞,您可别出去啊。” 他话还没说完,载淳就已经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站在殿外的廊下,呼吸着冬天独有的冷味儿,头脑清醒了不少,心里却挺不是滋味。 “还是不一样,没有了工业污染,这股味道和肺里那股纯粹的冷,更彻骨。” 李莲英看他站在廊下,急忙把裘皮披风披在他身上:“主子,还是进屋吧。” 载淳没理他,仰头看着飘落的雪花,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正在这个时候,从宫门外走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个走路很快的太监,头上顶戴上的红色几乎都被雪给覆盖。 他身后是两两一排的四个宫女,后两个宫女搀扶着一身明黄色长袄,头戴金色凤冠的绝美女子。 这个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惊绝,因为天气寒冷,脸冻得有些泛红。 她个子很高,估计有一米七左右,玉立且有少许丰腴的身材,配上花盆鞋,显得更加高挑。 她身后还有几个宫女,手里拿了不少东西,都用锦盒装着,所以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女子穿过宫门,看见载淳站在门廊之下,先是一愣,随后催促一众宫女太监加快脚步向前走来。 来到载淳身前的台阶下,她急忙行礼,刚准备跪下,被他伸手拦住:“天气寒冷,皇后不用行大礼,到朕这来。” 皇后没说话,快步走上台阶,站到了他身边。 “陛下怎么出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伤到身子可怎么办!”皇后满脸焦急的盯着他。 载淳伸手捧住皇后冻得通红的俏脸,眯眼一笑:“皇后不必担心,朕没什么不舒服。倒是你啊,冻坏了吧。” 皇后被载淳用双手捧着脸,羞臊的把脸埋在他的手里,热热的,暖暖的:“臣妾没事。” 看着捧在手里的这张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阿鲁特氏,孝哲毅皇后,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 短短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含冤致死。 也许她深爱过,也许她后悔过,也许她无奈过,可是又有谁能知道,身处绝境之中,她有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悲凉。 “既然老天爷安排我在这遇见你,遇见你们,那就好好为我加油吧,让我改变一次你们的命运。” “陛下,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皇后从刚才的娇羞中回过神来,变回一脸焦急的神色。 “没事的,朕的身体还没有那么脆弱。”载淳摸着她沾的满是雪花的秀发。 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挽起他的胳膊就往屋里走。 “臣妾给陛下带了些吃食,过来尝尝。” 自从五天前,载淳晕乎乎的醒来,这个女人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即便自己怀有身孕,有些事也是自己亲自做,像是只有自己动手做,才会安心。 每天从早到晚,直到夜已深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去休息,第二天又早早过来,没有一天耽搁。 载淳坐在椅子上,看着身边一个劲翻腾着,嘴里滔滔不绝介绍着各种吃食的皇后,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微笑,就那么盯着她,没有一丝的分神。 “这是八宝汤圆,这是松仁百合酥,这是福寿千层糕……” 看着皇后不一会就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东西,载淳也是有点无语,笑眯眯的看着她:“你把朕当成猪了,这么多东西朕怎么吃得下。” 皇后摆完造型后,慢慢的直起腰:“陛下大病初愈,应该多吃些东西,这样恢复的也快些。” 载淳拉着皇后坐下,眼里满是柔和:“你辛苦了。” 第四章:死于天花? 皇后看着载淳的表情,突然眼中泛起了些泪花,怯生生的说:“陛下跟从前不大一样。” 载淳有点疑惑:“哦?哪里不一样?” 皇后说:“从前陛下不喜臣妾弄这些,或是敷衍了事,或是厉呵申斥,更有甚者……,却从不曾像这样。” 载淳心里这个骂:“同治你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货,守着这么个老婆,你还飘上了,难怪你出去耍还把自己耍死了,你真是该。” 他牵过皇后还有点冰凉的手:“皇后可曾听说,民间有说法,人得一次病,就会多一份心眼,长大一些。可能是因为这大病了一场,朕比从前更成熟了吧。” 皇后愣了愣:“民间还有这说法?还真是新鲜。” 载淳轻抚着手中的玉指:“那皇后喜欢现在的朕呢?还是从前的呢?” 皇后看着他的表情,再听见这略有挑逗的话,脸更红了。想抽回手却抽不动,只能把头埋进衣服里,小声嘟囔着:“陛下,快松开。” 载淳看着面前的皇后,脸都快羞得滴出血了,美的哈哈大笑,吓得旁边的李莲英一个激灵。 “哈哈哈,皇后还没回答朕,怎么好放你走。” 皇后说也说不过,拗还拗不过,只能把头埋得更深,轻声说:“现在的。” 哎呀妈呀,这个美啊,啥叫含苞欲放,啥叫欲拒还迎,所有表达既羞怯又想要的词,这一刻都发挥的淋漓尽致。 载淳笑了好半天,握着皇后的手,有点深情地说:“从今天起,朕的皇后会有一个美丽的人生,朕的话,就是旨意,你得接旨。” 皇后听完他的话,慢慢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的点着头:“臣妾遵旨。” 载淳伸手轻轻擦去皇后脸上的泪,满脸笑意的说:“别哭,朕说到做到,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纨绔,朕要做个好皇帝。” 皇后点头更用力了:“陛下一直是个好皇帝,是臣妾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惹陛下生气。” 载淳照皇后微红的小脸上掐了一下:“好了,不说了,陪朕吃点,你拿来了这么多好吃的,朕怎么吃得下。”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李莲英:“小李子,这不用你伺候了,朕和皇后待一会儿。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去安排人准备母后的午膳,别误了事。” 李莲英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他,弯腰退步:“回主子,既然皇后在此,奴婢就不多事了,奴婢这就给老佛爷报平安,就说主子可以下床了。” 载淳微笑的冲他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可随着李莲英退出养心殿,载淳的表情从柔和变成了冷厉,森然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远去的方向。 皇后看到载淳的面色变化,不由得心里一揪,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 自打大婚以来,几年间都未曾见过载淳这般,她心中的皇帝,就是一个不更事的风流天子,从不谙这御人之事,更不用说眼前的这般表现。 载淳回过神,看着身边的皇后。 看到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眯眼一笑:“皇后怎么了,朕脸上长花儿了不成。” 皇后牵过载淳的手,眼里满是焦急和不确定:“陛下,臣妾刚才看到您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载淳一笑:“没有不舒服,朕很好。” 皇后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些:“陛下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臣妾讲,虽然臣妾没什么本事,可给陛下宽心,臣妾还做得到。” 说着,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李莲英离去的方向。 载淳看出皇后面色的担心和言语中的忧虑,反握着她的手:“放心吧,朕一切都好,皇后安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就行了,剩下的,朕来。” 听着载淳说的话,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度,皇后面色渐渐平和:“那臣妾也就安心了。” 两个人又坐着说了些后宫的闲事,桌上的汤水点心也吃了大半。 载淳伸了个懒腰:“躺了这么多天,朕终于吃了顿饱的,舒坦。” 皇后慢慢起身:“陛下是不是乏了?” 载淳点了点头,扭动着脖子:“确实有点。这人啊,吃饱喝足就犯困。” 皇后一笑,边朝寝殿走边说:“臣妾给陛下铺床,陛下小憩一会儿吧。” 载淳跟着进了寝殿,拦住准备为他收拾床铺的皇后:“这些天你辛苦了,这点儿事朕自己来。” 说着,他直接侧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皇后。 皇后也没纠结,对他行了一礼:“那皇上稍歇,臣妾先告退了,等日头西转,臣妾再过来瞧您。” 载淳点头:“去吧。” 载淳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这个李莲英准是慈禧安排过来的,慈安没这个心眼。” “看李莲英的岁数也就不到三十,却在慈禧身边已久,深得她的信任,能把他安排到我身边看着我,不知道按的是哪个心。” 由于那个死鬼走得太快,好多要问的都没来得及。 根据我之前翻阅的大量史料和死鬼的记忆,大多数都是说他死于天花不治,可我却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天花就是一种病毒性传染病,致死率虽然高,可那是在正常的环境下。 这是紫禁城,全国看守最严密也不过如此,别说携带病毒了,就算飞进一只蚊子,都得扒开眼睛看看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但凡事也有例外,那个死鬼是个天生不老实的主儿,有事没事就爱偷跑出宫,哪儿新鲜,哪儿好奇,哪儿玩的开就往哪儿去。相比于紫禁城这种禁地,烟花柳巷和市井街道感染这种病毒的风险确实高,但是却有一个回避不了的问题。 康熙皇帝得过天花,却因为治疗得当而平安无事,载淳贵为同治皇帝,如果真染上了天花,皇宫之中不可能没有医治的方法。就算皇子、妃嫔,哪怕是太监宫女,相隔百多年,即便治疗手段没进步,用治康熙的法子也没啥问题吧。 就这么让一届皇帝就这么死了,说不通吧。 可偏偏死的就是他。 记得醒来那天,看慈禧的状态,没有一点因为起死回生而高兴,反而有些怨气和失落。再加上让这个她的贴身近臣李莲英寸步不离的盯了我好几天,这里面绝对有事。 琢磨来琢磨去,载淳越想心里越清晰。 他翻身坐起,手搓着头上的鞭子,对着殿外说:“有人吗?过来一个。” 话音刚落,见李莲英挪着小碎步进来,躬身站立:“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看见李莲英,吓了载淳一跳:“你回来的挺快啊,圣母皇太后那里都安排妥了?” 李莲英微微一欠身:“回主子,老佛爷担心主子,把奴婢申斥了一顿,打发奴婢回来伺候主子,奴婢不敢多留。” 载淳翻了个白眼:“看的是真够紧的啊。” “好吧,你替朕多谢圣母皇太后挂怀。” 李莲英回:“嗻。” 载淳想了想:“你把高青给朕叫过来。” 李莲英问道:“主子,是叫他一人前来还是把当值的侍卫都叫来?” 载淳一皱眉:“叫那么多人过来干嘛。” 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确实,你这奴才想的倒是细致,是朕忽略了。” “那就让高青带五个人,过半个时辰到养心殿外等着朕,朕有事交代。”说完,他翻身上床,盖被睡觉。 李莲英离开养心殿去找人,载淳慢慢睁开双眼:“要想摸清这里的问题,需要查一下才知道。现在这个紫禁城里,勉强可信的只有那个可怜的皇后,其他人没一个靠谱的。” “在记忆里,高青、夏红、蔡寿、田海这四个御前侍卫,自幼就伴其左右,一直跟在身边,可靠程度应该比其他人都高,暂时可以用,但不能信。” “想要弄清楚这里的事,得找点事。” 第五章:出去走走 不多时,李莲英去而复返,走到龙书案前躬身说道:“主子,人到了,就在殿外候旨。” 载淳点了点头:“叫他们进来吧。” 随着李莲英传话,门帘掀起,走进六名侍卫。 六名侍卫来到龙书案前,双膝跪倒,叩首直呼万岁。 载淳微笑着:“各位爱卿不必多礼,快起来。” 六人起身后,载淳根据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高青:“高青,朕今天有事需要你等帮忙,辛苦了。” 身体健硕,个子高大得高青急忙跪倒:“陛下哪里话,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哪有辛苦之说。” “起来,不用动不动就跪,起来说话。” 高青起身后问道:“不知陛下要我等做何事?” 载淳道:“其实也简单,你让手下的这五个兄弟帮朕去宫外采买些东西,都是市井之物,宫内恐怕没有。”说着,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张事先写好的纸,递给李莲英。 李莲英接过来,眨眼的时间快速扫了一下纸上写的内容,转身递给了高青。 高青拿过看了一遍,眉头一皱:“陛下,这……” 载淳一笑:“都是些不起眼儿的东西,你等买来就是。” 高青虽然有点为难,可还是将纸递给了身后的五个侍卫:“你等速去差办,不可有差池。” 后面的侍卫接过清单,跪倒磕了个头,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侍卫们离开,载淳又对高青道:“你也别闲着,随朕去一趟太医院。” 李莲英一听说要去太医院,赶紧上前说到:“主子,您这身体正在恢复,有什么不爽的,叫太医过来就是,何苦亲自跑一趟。” 载淳点了点头:“是啊,多亏了你们这些天对朕的照料,才恢复得这么快。” 李莲英弓腰拱手:“主子折煞奴婢了,这都是为了大清,为了主子爷。” 载淳道:“朕躺了这许多天,吃的净是些寡淡的东西,实在是腻了。恰好皇后刚才带了来很多好吃的,令朕食欲大开,多吃了些,现在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 李莲英赶紧回身对殿门口的值守太监喊道:“快去宣太医。” 载淳一摆手:“不用那么紧张,朕就是想活动活动,顺便去御药房寻点消食的玩意。” 李莲英道:“主子,那就让荀太医带些来,再给您请一脉,以保万全啊。” 载淳略微变脸:“小李子,朕想活动下筋骨,难道这也不行吗?” 李莲英一怔,急忙回话:“主子息怒,恕奴婢多事,实在是主子身系朝廷,身系天下,实在再容不得半点闪失了。” 载淳点头:“话是没错,朕也知道大家的心意。” 李莲英道:“主子心怀宽仁,贤明通达。” “朕要去太医院原因有三。其一,久卧不起的人,当有条件的情况下,应多活动,以免身体机能下降;其二,朕因进食过多,腹中绞痛,需要些化食的东西。御药房药材器具众多,能快速解决朕的问题。” “至于这第三嘛,朕之前病得突然,虽然现在已经痊愈,可朕还是有些后怕,所以想去和众太医探讨一下病因、病情,防患于未然嘛,也让两位母后宽心。” 李莲英一边听着,一边默默记下,等载淳说完,忙应道:“主子说的是,真不愧仁孝之君,两宫皇太后知道了,定会为主子的孝心感动。” 载淳一笑:“这几天看着两位母后、皇后和众太医忙前忙后,朕实在是不忍。还有你们,也忙活的够呛。” 李莲英赶紧跪下:“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主子万不可如此。” 载淳从龙书案后转出来,来到高青面前:“走吧,随朕去太医院。” 两个人刚要走,李莲英从后面赶过来:“主子,奴婢也陪您过去吧,多一个人照料总是好的。” 载淳回头看着李莲英:“你就留在养心殿,这儿还有事要你做。” 李莲英一顿:“不知主子吩咐奴婢做何事?” 载淳看看外面的天色:“你安排一下,今日晚膳,朕要与两位母后同进,就在养心殿吧。” 李莲英有点疑惑的问:“主子,那需要什么特殊的准备吗?” 载淳道:“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朕今天精神好了许多,和家人吃顿饭,对大家表示感谢,也让两位母后放心。” 李莲英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载淳与高青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 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走出养心殿,走在宫墙包围的甬道上,载淳心里不是个滋味。 “我二十八岁博士毕业,跟随导师来到故宫工作,十二年的时间,基本走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眼前的这些建筑和景象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身边的人不再是游客,而是一个个穿的跟僵尸一样,活的清朝人。” 走到乾清门前,载淳站了好一会,高青就跟在他身后,也不敢说话,只是手握着腰间佩刀,一动都不动。 载淳回头看了看他:“高青,有人说这一道门,隔绝了高贵与贫贱,皇权与人命,你觉得如何?” 走在他身后的高青猛的一顿,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载淳,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臣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载淳回头看着高青,眼睛都不转一下。 高青尽管低着头,可还是感觉到有一束伶俐的目光盯着他,搞的他瞬间汗就下来了。 “陛,陛下,臣只知道保护陛下,其余的毫无涉猎,恕臣无知之罪。” 载淳一笑;“无知又不是罪。朕听说你家在关外。” 高青躬身抱拳:“回陛下,臣是辽东金州厅人,蒙陛下恩典,二十岁入宫听用。” 载淳点头:“辽东,说起来,朕也是你的老乡,都是东北人,离得不远。” 高青疑惑地问:“东北……人?陛下说的东北,指的是何处?” 载淳一顿:“我去,说顺嘴了,这个年月山海关以北还没统称东北呢,没事吓套什么近乎。”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朕的意思是我大清龙兴之地就在白山黑水间,你出自辽东,自然算是朕的老乡。” 高青一笑:“陛下说的是,关内虽然地广人稠,可关外却也人杰地灵。” 载淳接着说:“高青,家中还有什么人?” 高青道:“回陛下,家母早亡,家父与小妹在家中劳作,虽有些手艺,但日子过的也算清苦。” 载淳道:“哎,现在国家积弱,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回头朕给奉天府去道折子,让他们好生安置你的家人。” 高青听他这么说,急忙双膝跪地,呻吟颤抖着说:“谢陛下隆恩,臣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载淳回身搀起高青:“不用多礼,什么死不死的,都得好好活着。你陪朕自幼长大,更何况朕乃一国之君,你的家人就是朕的百姓,朕不管谁管。” 高青颤抖的弓着腰:“陛下,自从听说您病重,我们兄弟几个五内俱焚,日夜祈祷陛下龙体无恙。近日见陛下康复,都高兴得不得了,哪还敢有其他的奢求,只希望陛下龙体康健,大清昌隆万年。” 载淳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哪来的万年,能过完这一世,对得起天下百姓,就算朕不是个昏君了。” 第六章:太医院 载淳接着说:“朕知道,从前确实做了许多荒唐事,为人所不齿。可此次朕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明白了许多道理。” 高青没说什么,可是从他的表情上看,有点尴尬。 载淳一边走一边看着高青:“你也不用这么尴尬,心里想的什么朕也知道,没什么的,人哪有不犯错的,能改就行,你说呢?” 说着,他下意识地拍了一下高青的肩膀,吓得高青急忙后退了好几步,拱着手,一脸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载淳看高青这反应,有点好笑:“你别紧张,朕当你是自己人,不见外。” 高青赶紧说:“臣惶恐。” 载淳摇了摇头:“惶恐个屁,又没把你咋地。朕跟你说啊,有旁人的时候你怎样朕不管,私下里别整得那么拘束,像是朕能吃了你似的。” 高青听他这么说,虽然心里欢喜,可还是不敢懈怠:“君臣有别,陛下乃国君,不可冒犯。” 载淳板起脸,很正经地说:“国君就不是人吗?就不配有朋友吗? 高青抬头看着他,表情呆滞:“朋友?陛下当臣是朋友?” 载淳问道:“怎么?朕不配做你的朋友?” 这句话惊得高青猛地一震,刚要跪下,被载淳一把拽住,并收获了一个“怒目圆瞪。” 高青站在那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哪里不配,是臣惶恐。” 载淳面容平缓的说:“不用惶恐,朕说了,这场大病没要了朕的命,反而让朕理清了许多事。过去的,不管好与坏,都过去了,日子得向前看。” 随即,他凑到高青近前,小声地说:“朕也受够了当木偶。” 这句话让高青激灵打了个冷战,急忙退后几步,九十度弯腰拱手:“陛下慎言,慎言啊。” 载淳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几秒钟,高青直起腰看着载淳,不敢多说一句话。 载淳笑着挥挥手:“行啦,别整的如临大敌似的,朕这肚子里又开始闹腾了,赶紧走吧。”说完,转身朝前走去。 走出去十几步,听见后面没动静,转头看向高青,发现他还在原地站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呢?朕背后长尾巴了?” 高青回过神来,急忙紧走几步跟上,小声说了一句:“陛下,小心李莲英。” 一听这话,载淳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恢复如常,笑着对高青说:“这是皇宫内院,什么小心不小心的,你多心了。” 二人来到太医院门前,看着门内烟雾缭绕,鼻子一闻药香四溢。 载淳转头对高青说:“通报一声,别因为朕突然出现,吓他们一跳。” 高青拱手,随后高声喝道:“陛下到。” 不一会,从门内涌出一大帮人,边跑边整理仪容,来到载淳面前跪倒一大片。 打头的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小鞭儿已经是白的多黑的少,身形瘦弱。虽然跪在地上没抬头,可载淳也大概能知道是白胡子一脸褶。 “臣太医院掌院荀叶,不知圣驾驾到,多有失仪,请陛下降罪。” 载淳上前搀起荀叶:“荀太医不必多礼,众卿也请起,朕来的唐突,没打扰你们的事吧。” 荀叶拱手:“陛下哪里话,未接圣驾,当罪。” 载淳笑着说:“哪有什么罪,大清律里可没有不接驾的罪名。” 荀叶道:“臣惶恐。” 载淳道:“朕过来主要是感谢荀太医和各位医官,此次朕重病,多亏大家妙手回春,让朕转危为安,载淳在此谢过了。”说着,他微微欠身,表示施礼。 这一下可把这帮太医吓坏了,站在身旁的荀叶看见皇帝给他行礼,吓得差点没趴在地上。 “陛下万不可如此,万不可如此啊。治病救人本就是臣等的本分,更何况陛下身系天下,臣就算万死也不敢有一丝懈怠啊。”荀叶一边磕着头,一边念叨着,声音颤抖个不停。 载淳再次搀起荀叶:“医者仁心不假,可妙手回春更是难得,荀太医当得起。” 荀叶身体颤抖,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泪水。 过了一会儿,荀叶道:“陛下快随臣进去,臣为陛下请脉。” 载淳笑着点头:“有劳荀太医了。”一众人进入太医院。 走到庭院中,载淳对荀叶说:“荀太医,可否寻一些消食的药来。” 荀叶紧张的说:“陛下可有不适?哪里不妥?” 载淳道:“不用这么紧张,朕刚吃了些东西,本来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见到好吃的,吃得多了些,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有点胀。” 荀叶听完,忙招呼旁边的其他太医:“快去,取些健脾益气,消食化泄的药来。” 身边几个太医应和,离开取药。 来到太医院正堂,载淳坐在当中,其他太医站在堂下,高青垂手站在他的身边。 载淳提鼻子闻了闻,满堂都是药香味:“荀太医,这药香好浓郁啊。” 荀叶道:“回陛下,太医院不大,后院煎药时,就会散到正堂里。” 载淳道:“都在弄什么药啊?” 荀叶道:“也没什么,除了给陛下的用药,就是为各宫中娘娘用的,还有些是给宫内其他人等准备的。” 载淳疑惑道:“哦?怎么宫内有那么多人得病吗?居然都得用药?” 荀叶道:“陛下不知。陛下此前染得天花,天花乃是一种传染病,传播力极强。如今陛下痊愈,两宫太后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所以命臣等备好防范。” “呵呵,行,原来是为了防我啊。” 载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太后思虑周全,朕不及啊。” 荀叶道:“并非陛下疏漏,而是这些时日陛下身体抱恙,无力操持,所以两宫太后为陛下分忧,也属正当。” 载淳道:“是啊,辛苦母后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载淳心里却没个好气儿:“这个老不死的,是担心我传染给别人啊,还是做戏做全套啊,挺全面啊。” 又聊了一会别的,载淳好奇的问道:“荀太医,朕很好奇,这天花真的这么厉害吗。” 荀叶点头:“回陛下,天花是一种传染病,发病也极快,病亡者颇多,确是不好对付的。” 载淳点点头:“那倒是,传染病都不好惹。荀太医,天花的症状又是什么呢?” 荀叶道:“主要有发热、昏迷,全身上下起红斑等。” 载淳心想:“头疼发烧,这个环节我没经历过,不好判断。” 载淳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红印子:“那红斑就是这些呗。” 荀叶上前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陛下的红斑较寻常天花更深,应是病情极重导致的,不过却也逃不出这个范畴。” 载淳表面上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可实际他却一万个不相信,按照他前世所掌握的知识,就算是天花,也不会溃烂到他这个程度。 因为穿越的缘故,被不可抗的力量强行把身体刷新了一遍,才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可即便是这样,有一些印记却永远的留了下来。 载淳继续问:“那这些印记就永远好不了了吗?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办法消除这红印?” 荀叶摇摇头:“回陛下,这天花所造成的红色印记,永远也不会消除,只会略微变淡,却难根治。” 载淳点头:“朕倒是听说康熙爷也出过天花,天花的烙印也伴随了一生,看来是真的。” 荀叶道:“陛下所言不错,康熙爷自幼出天花,得民间奇方治愈,那治疗之法也传承了下来。” 载淳好奇的问:“那此次荀太医也是用的康熙爷的治疗之法喽?” 荀叶微笑:“不仅如此,经过多年来的传承,此法已得到大大的改进,近乎完美了。” 载淳心里冷哼了一声:“哼,改进不也给那个死鬼治死了吗,不对症。” 第七章:你这个老六 载淳请拍了一下桌面:“太好了,朕还在担心会不会留下祸患,有你们在,朕安心不少。” 荀叶道:“陛下尽管放宽心,如今您已康复,宫中也未发生多起染病,应该无碍了。”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名太医,一人手中捧着碗汤药,一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些大枣和山楂。 荀叶接过汤药,凑近闻了闻,将药递给载淳。 “陛下,趁热喝了这六君子汤,入腹之后片刻可解胀气。” 载淳刚想伸手接,身边的高青一把抢过药碗,拿出一个羊皮卷,打开后抽出里面的一根四寸长的银针,准备插进药碗中。 载淳一看就明白,这是要试一下汤药中是否有毒。 他挡住了高青向药碗探去的手:“不必了,朕信得过他们。” 高青一愣,瞧见载淳的眼睛很笃定的看着自己,急忙抽回银针:“陛下,还是让臣测一下,以防万一啊。” 载淳摇摇头,笑呵呵地对荀叶说:“如果真有加害朕的心,他们会用一百种方法,不会简单到用毒,太拙劣了。” 荀叶激动的直接跪倒在地,他身后的一帮太医也跟着跪下。 荀叶带着哭腔道:“谢陛下信任,老臣领太医院三十一名太医感激陛下体恤之恩。”说完,一帮人开始咣咣磕头。 载淳也是被这场面给呵住了,赶紧欠身示意:“你们这是做什么,朕又没怪你们,快起来。” 荀叶在两个太医的搀扶下站起,抹着眼泪道:“陛下如此信任,老臣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尽所学,保陛下无恙。” 载淳点了点头:“有你在,我放心。”说着,拿起手边的药碗,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放下药碗,载淳站起身,随手抓了一把大枣山楂嚼着:“行了,朕没什么事了。” 荀叶凑过来道:“陛下要不再稍歇片刻,等药力起效再走不迟。” 载淳一边向前走一边招呼高青:“高青,把那些大枣山楂都带上,朕回养心殿慢慢吃,还挺好吃。” 之后又回头跟荀叶说:“荀太医,朕还有要事,就不久留了。刚才朕看有几个太医的衣服打补丁的、破洞的、露絮的,这可不行。你派人去内务府,给太医们领一身新常服,就说是朕说的。” 也没等荀叶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载淳吃着山楂走出太医院,留下身后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众太医。 高青怀里捧着一大堆大枣山楂,跟在载淳身后问:“陛下,您这等安排,所为何意?” 载淳掸了掸手:“没啥意思,就是单纯看他们可怜。这天寒地冻的,有几个衣服都飞边了,哪能挡得住寒风。” 高青点了点头:“陛下仁厚。” 载淳边走边说:“你知道这皇宫内院,除了朕和娘娘们,只有四种人,是哪四种人吗?” 高青摇摇头:“臣不知。” “这第一种人是那些军机,他们辅佐朕治理天下,位高权重自不必说;第二种人是你们侍卫,虽然每日辛劳,可强在体魄健壮,也是无忧;第三种人是太监和宫女,都是些苦命人,有屈辱可也衣食无虑。” 载淳转身看高青:“这第四种人,就是这些太医。平时的俸禄本就不多,常年守护着这宫中所有人的身体健康,包括朕和两宫太后,从不懈怠,也不敢有任何差池。要么每天研读各类医家盛典,要么混迹在浩如海的药汤药材之中,哪有心思,也根本没有心情考虑自己。” 高青点着头说:“臣明白了,太医们没有那么多银钱置办衣装,每日又做些熬煮和收检药材的活计,所以就弄得狼狈不堪。” 载淳继续走:“所以啊,都在朕的院子里,朕不管,谁管。” 高清没说话,依旧是抱着东西跟着走,只是脸上不自觉地划起了一丝弧度。 主仆二人刚进养心殿院内,就看见李莲英抱着拂尘,站在廊下左顾右盼,一见到载淳二人回来,立刻小碎步凑过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 载淳看他这状态,眉头微皱:“有事?” 李莲英道:“两宫皇太后已经等待多时了。” 载淳一愣:“现在就来了?这才几点啊,来的有点早吧。” 李莲英摆摆手:“主子,太后也是关心的紧了,听奴婢回报后,立刻过来养心殿,已经有一会儿了。” 载淳点点头:“行吧,来都来了,别让母后等着朕了。”说完,带着高青走进养心殿。 载淳进殿一看,直接满头黑线。 何止是两宫太后,可是没少来。 西配殿中一共有五个人,靠窗户的炕上坐着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 她们的服饰和造型基本都差不多,只是一个丰润一个纤瘦。 纤瘦那个就是他刚醒那天,坐在床边拉着他哭的慈安。 而丰润那个,就是刚活过来的时候没给他好脸的慈禧。 载淳快步来到两宫太后面前,深施一礼:“儿臣给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请安。” 慈禧上下打量了一遍载淳,没说话,也没动。 慈安则起身过来扶起载淳,泪光盈盈的说:“快让额娘看看。” 从上到下看了好几圈,载淳就这么笑呵呵的让她看。 慈安端详了好半天,眼泪滑落:“可苦了我的儿,额娘甘愿替儿受这苦啊。”说着,开始抽泣起来。 载淳一边安慰慈安,一边偷眼看慈禧。 见慈禧没有什么特殊变化,只是在慈安开始哭的时候,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起,很快又舒展开。 “老东西还挺贼,不高兴也不好发作,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个什么货,都发现不了。” 载淳伸手给慈安擦去泪水:“额娘,朕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不要难过,容易变老。” 看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皇帝,慈安也是破涕为笑。 “好啦,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还不见过你六叔。”慈禧在一旁说着,虽然语气平缓,可满满的不高兴还是溢了出来。 载淳扶慈安坐下,转身看见身后还有好几个人。 靠里面的是皇后,正笑着看他。 载淳冲她做了个鬼脸儿。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头戴双眼花翎,身穿衮龙袍的一个干巴瘦的黑老头儿。虽然岁数没有那么老,可是看着像六七十的。 载淳看见他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他是谁。因为他见过,不是在这里见过,是在照片上见过。 道光帝六子,咸丰帝六弟,恭亲王,奕?。 载淳看见这个老六,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在这里面搅和,慈禧能这么飘吗。 合伙干掉辅政大臣有你,跟外国列强眉来眼去有你,两宫垂帘还有你,哪都有你。 可毕竟这位名义上是自己的六叔,当着两个妈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没笑假笑的说:“六叔身体可好?” 奕?站起身来到载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叔好着呢,倒是你啊,可得注意些,可是把我们这些长辈吓得不轻啊。” 载淳看着眼前的黑老头,心里这个郁闷:“虽然我也不高吧,但你这一副训儿子的表情是跟谁俩呢。你是我叔又不是我爹,有点太狂了。” “六叔说的是,害大家担心了,朕惭愧啊。” 奕?拉着载淳的胳膊说道:“二位嫂子,陛下转危为安,实是我大清的幸事,不如今年春节庆贺一番,咱们也热闹热闹如何?” 慈禧笑了,她居然笑了,对我都是拉长个脸,对奕?居然笑了。 慈禧听完奕?的话,微笑着对他说:“好啊,正合本宫心意,不如六弟辛苦一下,操办此事。” 慈安看着载淳也是微笑着说:“是啊,我儿大病初愈,恰逢春节将至,是该热闹热闹冲冲喜气。” 我这个难受啊,心里一个劲儿的吐槽:“你俩要不要这么明显,一唱一和的,说没一腿谁信啊。” 载淳伸手搀住奕?:“六叔,您为了朕操心劳力,朕心疼您啊。” 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话六叔可不爱听,自家侄儿,六叔肝脑涂地也是理所应当。” 这时他旁边坐着的一个小胖子站起身,走到近前对着载淳说:“陛下,不是还有我呢吗,你放心,阿玛忙不过来,臣弟全力效劳。” 第八章:精彩的饭局 载淳盯着这个胖家伙,嘴里的牙都咬碎了:“载澄,你个王八蛋,全天下所有坏蛋来个排序,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你等着我的,早晚把你剁吧了喂狗。” 年幼的同治,通过和各位老师学得了满腹的学问,也励精图治做一个好皇帝,振兴大清。 可由于慈禧的权欲太盛,导致即便还政于天子,他也是个提线木偶,处处掣肘。 再加上这个载澄的出现,彻底让他放飞自我,骄奢淫逸,放荡不羁。 一个打压,一个放纵,使同治开始肆意妄为,十九岁的年纪就一命呜呼。 “哎,我有点理解你离开的时候,说自己相当个好皇帝了,不是你没能力,是条件不允许啊。” 载淳瞟了载澄一眼,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那就全指望你了。”随即还奉上一个贱贱的笑。 载澄心领神会,也是贱贱的一笑,没说话。 慈禧道:“好了,小李子,去准备晚膳。” 李莲英应承了一声,转身离开。 屋内的一众人聊了会儿家常,主要是慈禧和奕?说些国事。出生在帝王之家,即便闲暇,心里和嘴里也都是天下,家事也是国事嘛。 载淳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想着:“是真没拿我当回事啊,你们唠的挺开心,有说有笑的,完全当我不存在。” 慈安太后看见载淳挺尴尬的垂手站立,急忙招呼我到她身边:“淳儿,现在身体可还有不适?” 载淳一笑:“蒙母后关心,现在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之前卧床太久,现在体力还有点跟不上。” 慈安拉着载淳的手:“回头哀家让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送来,身体恢复得快些。至于太医院的药啊,毕竟是药,不如吃东西稳当。”在说到太医院时,慈安的神色微微变得凝重了些。 看到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载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深究,只是默默记下,静观其变。 慈禧这时插话道:“姐姐,你也是太宠着他了,哀家觉得,经过这一番罹难,皇帝也应该多加收敛,勤勉国事,也让哀家和你六叔轻松些。” 载淳施礼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定当恪尽职守,勤勉国事,不再娇纵昏聩。也希望皇额娘多加在意,不再劳心劳神,安养天年。” 听他这么一说,慈禧本该欣慰的脸上,突然面色一沉,双目微眯的盯着他。 “皇帝,哀家真能安养天年自然是好,可国家运转何其繁杂。皇帝大病初愈,龙体不健,加之对国事也所知甚少,哀家焉能袖手不管。” 载淳说的最后四个字很明显刺激到她这个圣母皇太后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冷的吓人。 载淳一阵苦笑:“完了,一句话杵到亲妈的小心肝了。” “皇额娘所言极是,载淳铭记在心,只是……” 慈禧一挑眉:“哦?皇帝还有异议?” 载淳道:“儿臣并无异议,只是儿臣对这天子之术,君王之道了解不多,即便是平常之事也很难亲历亲为,所以这勤勉国事,还得请母后和六叔多加提点。” 慈禧一笑:“皇帝好学用力是好事,但也不要操之过急,待身体无恙,哀家与你六叔自然会多加引导。” 奕?附和道:“是啊陛下,你这个六叔没什么本事,但做你的坚强后盾还是绰绰有余,你放心,万事有你六叔在。” 载淳深施一礼:“侄儿全仗六叔扶持。” 载淳心里明白,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摆明了就是既要显示自己多么的为国分忧,心怀天下,又强烈表示权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你想要做个独当一面的君主,还得看看我们同不同意。 这就是木偶的悲哀,这就是荒淫无道的理由,这就是同治皇帝到死也未能实现的心中抱负。 “山得一锹一锹的挖,路得一步一步地走,我必要刨了你的根,走死你的路。” 又过了一会儿,李莲英回报:“老佛爷,晚膳已经备得,是否传膳?” 慈禧点了点头,站起身:“传膳吧。” 一众人纷纷站起,来到养心殿中的长条桌案前,载淳坐上位,两宫太后分坐两旁。 众人坐定,随着李莲英一声“传膳”,宫女太监们有序的端着各式的锅碗瓢盆走进殿中。 该说不说,皇家聚餐是真奢靡,六个人吃饭,硬是上了好几十道菜。 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 看着眼前这些精致到极限的菜肴,载淳不光咂舌,更是心惊胆战:“我去,这桌饭菜换到前世,够一百个人翻来覆去枪毙我几十个来回了。” 在座的除了皇后,其他人一点都没客气,在提了一杯之后,自顾自地吃开了。 载淳一边吃着一边想:“刚才慈安说要小厨房做东西给我吃,为什么不是御膳房?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想暗示我什么?” “如果御膳房有什么问题,要是想做点什么,确实容易的很。可是这太明显了,既然我已经没事了,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谁也兜不住。” “而且还特意提了太医院,莫不是那里还有什么花活儿?” “可要是没什么事,又为何说的这么明白?又是为什么慈禧的反应有点怪呢?” “究竟是要告诉我些什么呢?” 载淳琢磨不明白,手中的筷子也是停在半空。 “淳儿,怎么了?不合口味吗?”慈安关心的问道。 载淳一顿,急忙回答:“啊,不是,母后放心,菜很好吃,只是有些日子没有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一时有点无从下嘴。” 慈安笑道:“淳儿别急,这是正常的,你大病初愈,自然有些不适应,慢慢来,不急。” 慈禧却冷冷地说:“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宠溺,慈母多败儿啊。” 慈安也不生气,态度平和的说:“妹妹言重了,淳儿本性不坏,怎地也不会做些荒唐事。” 慈禧冷哼一声:“哼,荒唐,皇帝做的荒唐事可还少?” 慈安笑道:“妹妹你啊,就是对他太严厉了。” 奕?看话头不对,赶紧道:“太后所言都极是,只是依臣弟看来,既不能过于严苛,也不可太过放任。陛下尚幼,只要多加教导,循序渐进,不失为我大清的明正之君啊。” 慈安点头道:“王爷所言甚是,自当如此。” 慈禧虽然没说什么,可表情还是冷冰冰的。 载淳心里嘀咕:“一个严厉,一个慈爱,一个和事佬。我被夹在中间,既哪个都不敢得罪,又里外不是人。” 他放下筷子,拱手道:“多谢各位长辈的提点,朕获益良多。” 全桌人好像完全没听见载淳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吃着喝着,只有皇后不时地瞟着他,眼里有点湿润。 酒足饭饱之后已经入夜,简短的寒暄过后,众人纷纷离开,慈安拉着载淳又嘱咐了些事,在皇后的陪伴下离开。 而慈禧则没多说什么,只是甩下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养心殿,载淳手里摆弄着毛笔,心里开始为这几天的事进行复盘。 “从表面看来,慈禧对我这个载淳还是从前那般严厉,无时无刻不想敲打几句。只是在这份严厉之中,隐约能感觉到有那么一丝的怨恨,虽然我还是他的亲儿子,这一丝丝的怨恨不应该有。可能是我先入为主,过于敏感。” “慈安倒是很正常,过去的慈爱一点都没少,反应也全对,甚至因为我的‘死而复生’,这份慈爱还变本加厉了。尽管不是装出来的,但也能明白,我是她在这宫中的唯一依仗,只有抓住我,才能有立足之地。” “至于奕?嘛,就是个老狐狸,都不得罪,风向往哪偏,就往哪边倒。表面站慈禧,抬慈安,实际两不相帮,自己打算自己的小九九。” “皇后就更不用说了,我死她死,我活她活,算是同一阵营,但暂时还不能全信。” 载淳正在分析着目前的局势,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说:“主子,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载淳一个激灵,转头看过去:“你咋还没走?” 第九章:四大天王 李莲英一愣:“奴婢就是伺候主子的,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载淳道:“朕现在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吧,一会朕就要歇息了。” 李莲英道:“那奴婢为您安排就寝。”说完,李莲英躬身后撤,招呼几个宫女,进入东配殿。 看着李莲英离去的背影,载淳嘀咕着:“真是寸步不离啊。” 不一会,李莲英从东配殿出来:“主子,已经收拾妥当,时辰不早,请您就寝。” 载淳转过龙书案,走到李莲英身前:“知道了,你去忙吧。” 李莲英道:“主子,要不要安排侍寝?” 载淳微微一笑:“李总管,朕大病初愈,怎能行此事,你是嫌朕命太长啊。” 看似一句玩笑话,可是却在敲打李莲英。谁承想李莲英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语气轻松道:“主子洪福齐天,自当万寿无疆。” 载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转身进了东配殿。 躺在床上的载淳,头脑中飞速的旋转。 “我记得用完晚膳慈禧临走的时候,跟李莲英耳语了几句,估计没说好话。看他现在的状态,比上午的时候要放松很多,估计是慈禧跟他交了什么底,不然我刚才吓唬他那一下,不能啥反应也没有。” “身边整天跟着这么一个,确实有点难受,事事都盯着我,什么也干不了。” 载淳摸了摸自己的脸:“过来有几天了,之前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可经过这一天,见了这么多人,心里多少平稳下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论以后还有什么等着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历史也是不能重来的,过去的种种既然已经过去,那就不用太纠结。” “即便是穿越的时空不同,也不能肆意妄为。” “借同治皇帝的身体重生,光绪自然是不会再出现,这之后的事会不会重来也不好说,但是既然我现在是他,那有些事就可以有规避的办法。” 载淳坐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我会用尽自己的能力,给大清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华夏儿女不该承受那些屈辱。” 想到这儿,脑海中浮现出太多画面,激动得他不自主的攥紧拳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火光。 1875年1月17日,腊月初十。 北方已经正式进入了寒冷的时期。 小的时候,罗在纯跟着父母在东北的农村长大,一到这个时候,屋里都冷的要死,只有呆在火炕上才暖和。 睡觉的时候也是,每天早上醒来,露在被窝外面的鼻子都会被冻得冰冰凉。 而现在的载淳,身份是大清皇帝,连穿衣服都有人伺候,自然不会有这种感觉。 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睛,载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啊……,冬天屋里太暖和了也不好,有点火大了。”一边说着,一边揉搓着眼睛上的眼屎。 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地拿衣服,载淳直接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在他的床边有两个宫女,一个捧着大铜盆,一个端着漱口水,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虽然是穿越,但是载淳也保留着前世的习惯,他喜欢裸睡。 万幸这两个宫女没有命令是不会抬头的,可也给载淳吓得不轻。 一翻身钻回被窝,瞪着这二人说:“你们进来干什么?” 端着盆的宫女低声说:“回主子,奴婢二人服侍主子洗漱。” 载淳心里明白,可还是不舒服,毕竟一个现代人,洗个脸还得别人替他洗,多少有点难受。 “你们先出去,等一会朕叫你们再进来。” 两个宫女一听皇帝这么说,哪敢有二话,施礼转身出了东配殿。 载淳边穿衣服边琢磨:“说是封建制度,封建王朝,可是执行的还是奴隶这一套。口称奴婢、奴才的就不用说了,连穿衣吃饭、洗脸刷牙都得人伺候着,妥妥奴隶与奴隶主的关系,糟粕。” “虽说皇家要点脸面,得装着点儿。可达官显贵、富贾豪强,哪个不这样,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好一点的勉强对付个温饱,不行的都卖儿卖女呢。” 载淳环顾了一圈这东配殿:“小小一个养心殿的配殿,如此奢华,比之寻常百姓的土房,不就是人间仙境吗。” 载淳摇着头,心情很不爽的来到养心殿。 李莲英见载淳走来,急忙迎上去:“主子,休息的可好?身体有无不适?” 载淳平淡地说:“挺好的。” 李莲英道:“是否现在传膳?主子想吃些什么?” 载淳想了想:“一碗白粥,两个鸡蛋就行,睡得不香不臭,没什么胃口。” 李莲英道:“奴婢命人准备些爽口小菜,以免主子只食白粥,索然无味。” 载淳点点头,没说话。 李莲英刚要转身离开,载淳把他叫住:“对了,昨天安排高青的事不知办得如何,你去把他叫来。” 李莲英应了一声,办差去了。 吃完早饭后,高青走进养心殿,跪地行礼。 载淳看着高青:“高青,昨日朕要你手下的弟兄帮朕采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高青道:“回陛下,已尽数买回,正在殿外候着呢。” 载淳一招手:“拿进来吧,朕看看。” 高青应了声是,转身出去,招呼几个人进来。 除高青外,其他三人载淳没见过,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曾经他贴身的“四大天王”。 载淳一见他们,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今天不当值吗?” 其中一个瘦瘦的青年跪地道:“回陛下,昨日听高大哥说陛下转危为安,我们兄弟几个都想来看看,怎奈天色已晚。刚才见陛下召唤,就找人替了,前来见驾。” “是啊陛下,俺们兄弟知道陛下没事了,都乐开花了,也管不了那些,就想着来看看陛下。”他身边一个黑胖子跪地道。 载淳一边笑着一边走到龙书案前,看着黑胖子:“田海啊,人家夏红找人替班,朕不说什么,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田海挠了挠下巴的络腮胡,嘿嘿笑道:“陛下明、明、明察秋毫,俺也不是偷跑,是趁他们不注意……” 他身边的夏红气的捅了一肘:“你闭嘴,就数你话多。” 高青也气得不轻,一个劲儿的在旁边摇头,而另外一个冷脸的青年却一言不发,垂手站立。 不知道怎么,看见这四个人站在面前,载淳心里莫名有一股放松,甚至是安心。 在记忆中,这四个人是童年的玩伴,是青年的知音,更是忠心耿耿的心腹。 他曾经的痛苦、失落、怨恨和无奈,这四个人都亲眼见证,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载淳笑着扶起跪地的二人:“你们看,朕不是好好的吗!” 田海晃着大脑袋,一脸不忿的说:“我都说了,陛下一定没事的,你们还不信,还骂俺没心没肺,你们才没心没肺呢。” 这回不只是高青和夏红,连那个冷脸的青年也摇头叹气。 载淳看着冷脸青年:“蔡寿,最近身体可好些?” 蔡寿跪地道:“回陛下,无妨。” 载淳扶起蔡寿,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高青说:“高青,看见你们四人,是朕这些天来最高兴的事。” 高青拱手:“看到陛下龙体康健,我等四人更是欢喜。” 载淳摆了摆手,转身回座:“你们啊,不用这么见外,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朕把你们当兄弟。” 田海冲着高青小声嘀咕着:“老高,陛下好像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高青一瞪眼:“陛下面前,休得放肆。” 载淳眯眼笑到:“没关系的,田海本就是一副直肠子,不让他说话,恐怕谁都办不到。” 几人见载淳没生气,也就不再纠结。 载淳道:“高青,把朕安排你做的事了结一下吧。” 高青一怔:“陛下恕罪,臣等一时高兴得紧,险误了事。”说着,四人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递给李莲英。 第十章:查杏花院 看着摊在龙书案上的四样东西,载淳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高青问道:“陛下,恕臣直言,这四件东西很是寻常,并不少见,为何不从宫中寻找,而要到市井之中寻?” 载淳一笑:“先不说这个。” 他对着李莲英说:“李总管,你去取些蒙古王爷送给朕的酸奶来。” 李莲英一愣:“主子,才进了早膳,此时饮用酸腐之物,难免会身体不适,恐怕……” 话还没说完,就见载淳微微皱眉,语气强硬:“怎么,朕现在就想尝这一口,李总管以为不妥?” 李莲英躬身:“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取来。”说完,离开了养心殿。 待李莲英走出大殿,田海转头啐了一口:“呸,死阉人,陛下要吃就去拿,哪来那么多废话。” 载淳笑着说:“田海,以后能不能文明点儿,吐地上多脏。” 田海嬉皮笑脸的用脚蹭了蹭地面:“嘿嘿,陛下说的是,俺下回注意。” 高青他们实在不想再理这个憨货,都低头无语。 载淳也有点哭笑不得,这么个玩意虽然不羁,可也率真。 “高青,你们是不是对这四样东西都很好奇?” 这四人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载淳道:“其实这四样东西,是四个字。” 听载淳这么说,四人都是一头雾水,田海更是急得抓耳挠腮,完全找不着北。 载淳笑道:“别急,朕慢慢跟你们说。” “一只洋人用的餐叉,一堆杏干,几朵梅花,一个圆碗。你们猜猜是哪四个字?” 高青反复的琢磨着这四样东西,一时猜不出个所以然。 夏红用手摸着下巴,反复张了好几次嘴,却欲言又止。 蔡寿依旧冷冷的站着,一动不动。 就数田海节目多,把这几个东西反反复复的用嘴念叨着,一会儿捅捅夏红,一会儿看看蔡寿。因为脑子不够,想找救兵,可看左右两个人都不搭理他,又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太冒失,急得直晃脑袋。 看见他这样,载淳也是气乐了,开口问道:“田海,猜出来了吗?” 田海一看陛下给递台阶了,顺坡下驴道:“俺的陛下,您知道俺老田脑子不够使,就别为难俺了。” 载淳转脸问夏红:“夏红,夏军师。平日里你的主意最多,脑子最快,不妨说说?” 夏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说:“陛下,一只叉、一块杏、一朵花、一个碗,看似毫无关联,却是一句话。” 载淳点头:“不愧为军师。” 高青听了他这么说,一直疑惑的目光中突然射出两道光,不敢确定的看着载淳。 载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田海在一旁焦急的道:“狗头军师,你这算什么,你咋能从里面看出一句话来?俺咋没看见?” 一直没说话的蔡寿说:“你傻。” 田海气的刚要回嘴,一看是他说的,到嘴边的话硬是憋回去了,气鼓鼓的不吭声。 载淳笑道:“蔡寿,你告诉田海吧。” “查杏花院。” 田海道:“嗨,哪有啥可查的,不就是个青楼吗。咱们之前可没少去,那里能有什么猫腻值得查的。” 众人都没理他,全当放屁了。 夏红皱着眉道:“陛下,您是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妥?” 载淳道:“也没什么,之前朕曾去过几次,之后就一直病重。现在朕病体痊愈,想起来这个去处而已。” 听完载淳的话,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只有夏红瞳孔猛地一缩,随后面露狰狞,汗如雨下。 田海侧头看着夏红:“狗头军师,你这是咋了,陛下面前打摆子可不行啊,你们总说俺的那个词叫啥?对,叫殿前失仪。” 载淳看着夏红这个反应,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没点破:“夏红,知道就好,切莫声张。” 夏红重重的跪倒在地:“臣遵旨。” 这时,李莲英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宫女。 走到龙书案前,宫女将一个大瓷瓶放在案上:“主子请用。” 载淳拿过木勺从瓷瓶中蒯出一勺酸奶,放在圆碗中,又将杏干、梅花瓣放入,用叉子搅拌后向前一递:“田海,你尝尝,味道如何?” 田海也不客气,上前拿过酸奶,用叉子往嘴里耙着,一边吃一边说:“陛下,酸奶俺也吃了不少,您调的这酸奶确实比从前俺吃的好多了,酸酸甜甜的,还有花香,好吃。” 载淳笑道:“那别光你自己吃啊,给他们也尝尝。” 四个人吃过后,都赞不绝口,称赞如此吃法虽未见过,但却有独特之处。 载淳点了点头:“李总管,此等制作方法可曾记下。” 李莲英回到:“奴婢记下了。” 载淳起身来到端着酸奶的宫女跟前:“那就把这些酸奶给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送去,按照朕的方法调制,让母后品尝一番,已尽人子之孝。” 李莲英躬身:“奴婢遵旨。” 载淳道:“对了,朕给此法取了个名字,称为‘果粒多’。不只是可以添加杏干,各类果蔬冻干均可,新鲜果肉最佳。你叫御膳房也记下,回头在宫中推广,供各宫品尝。” 李莲英道:“奴婢遵旨。”说完,带着宫女离开了养心殿。 这时田海把头往前凑了凑,贱兮兮的问:“陛下,您那个什么,果粒多?还有吗?” 高青气的直咬牙,恶狠狠地说:“老三,休要放肆。” 田海把脖子往回一缩,不说话了。 载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高青说:“刚才说的事,仅你我五人知晓。” 高青拱手:“陛下放心,绝无有第六人知道。” 载淳点了点头:“去吧。” 四人施礼后离开养心殿,仅留下载淳一人。 载淳坐在龙书案前:“即便是查出了什么,我也不能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我也恢复正常,就这样吧。” 突然,他的眼中杀意已起:“事儿是过去了,但是我不会轻易的就这么算了。” “咔嚓”一声,手中的毛笔猛地从中间断裂,劈为两半。 自从身体恢复了之后,过的也算清闲,没什么特殊的事。 平日里皇后经常来养心殿陪载淳聊天解闷,做一些滋补且清淡的吃食,载淳自己都感觉有点发胖了。 这几天没下雪,阳光很足,每日正午的时候,载淳都在皇后的陪伴下,在院内晒太阳。 太医说了,光靠一些药物和食物还是不够的,要多接触自然之力,回复的会更快些。 慈安太后这几天也总来,只是每次过来,都会聊天聊到涕泪横流,搞得皇后有时也跟着哭。 载淳也是无奈,可是心里也明白,她是被我这个一病不起给吓得不轻,万一我真要是挂了,这二位的日子基本算没戏了。 腊月十四的晚上,刚用完晚膳,李莲英来到载淳身边说:“主子,明日是五日朝,按惯例您要临朝听政。之前因为主子身体不爽,所以都是两宫太后临政处理朝事。” 载淳点了点头:“是啊,因为朕这一病,害得母后操劳,不孝啊。” 李莲英道:“适才老佛爷有话,如果主子身体允许,明日朝会还请主子临朝。” 载淳看了看李莲英,心里琢磨了一会,点了点头:“好,明日朕临朝听政。你速报母后,让他老人家安心。” 李莲英道:“奴婢遵旨。” 载淳一个人坐在养心殿内,盘算着明日的朝会。 “终于要见面了,各路当世名臣、王公贵胄,这些天都等着我呢吧。” “我早就期待与你们这些书本上的人物,来一个面对面啦。不知道李中堂是何等英姿?帝师又是怎样文采?翁同龢这个状元有没有真才实学?僧王死了谁能接他的岗?” 载淳越想越兴奋,从明天开始,他将正面接触到这庞大帝国的运行中心,而老太太如今羽翼已丰,他又要如何才能中兴呢。 这都是他马上就要面临的问题,所以这一夜,载淳基本都没怎么睡,脑子里全是这些事,所以当早上天蒙蒙亮起床的时候,他的两个眼圈跟熊猫一样。 第十一章:临朝听政(一) 载淳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眼前站着十多个宫女,个个手里不闲着,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之前已经经历过不用自己动手的洗脸刷牙,但是如果每天都这么搞,心里压力太大了。 可这又没办法,就是这么个规矩,躲不开。 载淳像是一个洋娃娃,被十多个人各种摆弄。 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载淳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动,要不是也用不着他怎么走路,估计他能直挺挺地站一天。 宫女太监摆好早膳,载淳一边吃着一边说:“今日朝会在哪里啊?” 旁边帮着忙活的李莲英道:“回主子,原本五日朝可以在这养心殿中,可这是主子龙体痊愈后第一次朝会,加之春节将至,因此老佛爷特地改到太和殿前。” 载淳点点头:“哎,朕真的是不孝,连这等事都让皇额娘操心。” 李莲英笑道:“主子哪里话,主子乃天下仁孝礼智信的表率,龙体有恙时依然操心国事,老佛爷也是欣慰有加,何来不孝。” 载淳没理他,继续道:“这次朝会都有什么人会来?” 李莲英道:“回主子,听说各部、军机重臣、王公贵胄以及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都已经陆续到了。另外还听说,各国公使也会到场。” 载淳一愣:“哦?他们也来了?” 李莲英道:“是啊主子,各国公使听说主子龙体无恙,纷纷上表请见,前些日子不便打扰,所以都赶在了今天。” 载淳吃完饭,收拾了一下着装,对李莲英道:“行了,走吧。” 说完,在李莲英和一大帮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载淳昂首挺胸地走出养心殿。 刚出殿门,就看见院子里站了好多人。 为首的有两个,一个见过一个没见过。 见过那个,就是他那位六叔,首领军机大臣,恭亲王奕?。 没见过那个他也认识,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帝师李鸿藻。 五十五岁的李鸿藻,体格不算健壮,多少已经有点驼背了,头发也是白的多黑的少,可是精神头很足。十冬腊月里,尽管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却也没有多少倦怠。 载淳走向二人,先是冲着奕?点了点头:“六叔,自家人,何须如此。” 奕?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陛下哪里话,此乃微臣的本分,理当如此。” 载淳又转头看着李鸿藻:“老师年迈,怎也在这天寒地冻中受苦,学生愧不敢当啊。” 李鸿藻激动的伸手握住载淳,身体一个劲儿的发颤。 这是他自从载淳醒来,第一次看见他这位皇帝学生。在他心里,这个十九岁的青年,不仅是皇帝,是学生,更是子侄。 从他双眼流下的泪水和颤抖的嘴唇可以看出,载淳的死而复生给他带来的欣喜有多大。 李鸿藻哆嗦的双手摸着载淳:“陛下能够转危为安,就算把臣的命拿去,臣也毫无怨言。” 载淳一笑,拍了拍李鸿藻的手:“老师,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李鸿藻一边哭一边笑,不住地点头。 载淳站在院中,对十多个接他上朝的重臣道:“各位爱卿,朕前些时日抱恙在床,无法参朝理政,是朕的过错。从今日起,朕和大家一起,同心戮力,收拾山河,再造盛世,你们有信心吗?” 众人齐齐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载淳笑了笑,一摆手:“走吧,我们上朝。”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养心殿,乘坐玉辇前往太和门。 因为载淳大病初愈,所以减少了些上朝的规矩,众人直达太和殿广场。 看着广场上早已站满了的人,载淳心里还是有些震撼。 “我去,虽然我知道会是这么个场面,可真亲眼见到这么大个广场上站满了人,怎么还有点发怵呢?这得有好几千吧。” “现在也就刚六点半,天都没完全亮,这帮人估计得更早就到这儿了,古代人可是真够拼的。” 来到太和门旁,载淳走下玉辇,被簇拥着来到太和门下。 门厅下摆着三张椅子,正中是一个龙椅,是载淳坐的。而他的左右各有一把凤椅,不用猜,是给两宫皇太后准备的。 载淳坐在龙椅上,看着左右空荡的椅子,心里想:“比我面子还大,非得最后登场才能显得了不起是吧。” 看着眼前站满了的太和殿广场,载淳心里挺生气,就算是自己生病,两宫太后代为理政,可今天是自己亲自临朝,却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载淳转头问李莲英:“李总管,太后怎么还没到?” 李莲英道:“主子稍候,老佛爷随后就到,请您稍安。” 载淳呼了两口冷气:“你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事,速报朕知。” 李莲英一躬身:“主子稍候,奴……”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另一个太监的喊声:“太后驾到。” 广场上的众大臣一听,急忙跪倒在地。 载淳惨笑一声:“好啊,朕都没有这待遇。” 随后他也站起身,来到门廊之下,对着簇拥而来的两位太后深施一礼:“儿臣给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请安。” 走在前面的慈禧看了一眼载淳,点了点头:“陛下免礼。”径直越过了他,走到龙椅右手边的凤椅上坐下。 慈安走到载淳面前,伸手摸着他,关切地道:“身体可还吃得消?” 载淳一笑:“多谢母后关系,儿臣无碍。” 慈安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慈安拉着载淳的手走到龙椅旁,安顿他坐下,自己也到左手边的凤椅坐下,不再多说。 这时,就听慈禧语气平和地对李莲英说:“开始吧。” 李莲英应了声“嗻”,随即高声说道:“时辰已到,众臣早朝。” 随着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千岁”,同治十三年腊月十五,也就是1875年1月22日,罗在纯穿越到载淳身上的第十天。载淳人生中第一次朝会,开始了。 真正的身临其境,才能感觉到,眼前的场面和他看的电视剧还是有差距。 广场跪着的臣子,从恭亲王开始一个一个的来到太和门下,根据自己所处职位的具体工作进行汇报。 如果没什么大事的,就直接回“无事启奏。” 如果有事的,则直接递上折子,并且简要地概括一下折子上说的事,之后载淳和两宫皇太后进行议论,给出可行性方案或者安排道其他部门协办。 如果有大事,那就直接递上奏折,也不多废话,散朝后单议。 只是这一套流程,原本只针对皇帝。可现在,却越过皇帝,直接到了慈禧手中。 载淳心里有一万个不爽,可在这个场合下,却不能有任何的表现,还要恭敬有加。 等这些大臣都上交自己的PPT之后,奕?再次走到门下,跪地说道:“禀陛下,前些日陛下交托臣办理的筹办春节事宜,现已初见眉目,请陛下御览。”说着,从怀里掏出另一份奏折,递给李莲英。 载淳接过折本,打开看了看:“六叔的字还是那般神采,朕只看这字就心情愉悦啊。” 奕?道:“多谢陛下夸奖,微臣也是尽臣子的本分。” 载淳道:“看奏折上说,六叔提出春节筹备所需银钱,共计一百七十万两,不知所花何处啊。” 奕?道:“禀陛下,这一百七十万两,共分为三部分。其一,乃皇城大小置装所费;其二,乃内务府统报的吃食、饮用、人力消耗所费;其三,乃总理衙门统报的赠礼及各国回礼所费。” 载淳点了点头:“嗯,依六叔奏折所书,名目如此繁杂,涉及方方面面,很是清晰。” 载淳又道:“户部尚书。” 广场上走出一人,快步来到门下跪倒:“臣董恂叩见陛下。” 载淳道:“董尚书,这份奏折你可看过?” 董恂虽然趴在地上看不见脸,可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自然。 “回陛下,王爷的奏疏臣及户部官员均已看过。” 载淳道:“好,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朕想了解一下,这一百多万两的用度,户部可有难处?” 董恂停顿了好几秒,才为难地说:“回陛下,难处不是没有,只是可以应付。” 第十二章:临朝听政(二) “哦?那既然能够应对,想来也不是什么非常之事,不妨说说,兴许朕和太后能给你化解呢!”载淳笑呵呵地看着慈禧。 慈禧点了点头:“董尚书,有什么尽管讲来。” 董恂微微抬起头,侧向奕?那边:“这……” 奕?道:“董尚书尽管说,能得陛下圣裁,本王也少些掣肘,把差事办好,自当尽心竭力。” 董恂又磕了个头:“陛下、太后,王爷所安排的一应事物并无不妥,只是、只是在花销用度上,稍显……稍显……” 慈禧道:“董恂,休要吞吐。” 奕?道:“是啊董尚书,当着圣驾面前,有话可直言。” 十冬腊月里,此刻的董恂却是满头的汗。近些年下来,还算丰盈的国库早就不堪重负,一百多万两不是个小数,就算他现在拿得出,转年开春怎么办?再起战事怎么办?江河治洪怎么办? 这些事都摆在他一个户部尚书面前,照搬执行后续可能会出大乱子,不执行,眼下这关就过不了。 他思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太后,王爷所奏并无不妥,只是在花销用度上略有铺张,臣建议稍加修改,减少开支,请陛下圣裁。” 载淳看了看奕?,没啥反应。在看了看慈禧,也没啥反应,于是说道:“董尚书,你说的是哪里需要改的,朕帮你看看。” 董恂没敢说话,心里清楚这话他要是说了,得罪恭亲王是一定的,连慈禧都得得罪,十有八九这折子就是慈禧首肯的。 可不说,抛出去的话没个收尾,就是欺君,这罪名他更背不动,左右为难,趴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载淳看出了他的难处,也不计较,一边看着身边的那二位一边说:“刚才六叔说的那三项,朕觉得可以调整一下,既能让六叔给朕筹措一个像样的春节,又能解决董尚书的疑惑。” 慈禧道:“哦?皇帝已有良策,不妨说说。” 载淳笑着说:“皇额娘谬赞了,哪是什么良策,就是点儿小聪明。” 他继续道:“皇城的置装自不必说,节日的气氛一定要搞上去,朕和太后看着心情好。” “朕这些天养病期间,与皇后鼓捣出了许多新鲜的吃食,成本不仅便宜,而且味道独特,这次春节不妨试试朕的手艺。”说着,他看向身边的慈禧。 慈禧没等说什么,另一旁的慈安笑道:“好啊,我儿都会做菜了,虽说这不合时宜,可教一教那些御厨们,变一变花样,也是好事啊。” 慈禧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开:“姐姐说的是,那就依皇帝所言,试试看。” 一旁的奕?心领神会,急忙拱手:“多谢陛下。” 载淳又道:“这第三嘛,朕是这么想的。我泱泱华夏,大国气象,向来是物产丰盈,人杰地灵。各国为大清恭贺新春,本来是好事,只是良莠不齐,各方的贺礼也有不同,针对性回礼确实会徒增大量花销。” 奕?道:“是啊陛下,臣也是为此为难,回的轻了有失我大清颜面,回的重了又劳民伤财,很是头疼啊。” 载淳一笑:“六叔,朕想了个办法,您和皇额娘看看,是否可行。” 奕?道:“微臣洗耳恭听。” 载淳点了点头:“可否让户部、礼部、工部联合,制作一种固定的回礼,朕称之为‘国礼’。” 慈禧道:“国礼?” 载淳道:“是的皇额娘,我华夏以瓷器最为盛名,就以瓷器为基础,打造专属国礼,不论哪方礼赠我大清,都可以以此国礼回赠,既显得庄重尊贵,又节省了因为回礼参差带来的不必要的开支。” 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陛下此法甚妙,只是此等国礼,一旦流落于市,岂不对我皇家身份有损?” 载淳摆摆手:“不妨事,六叔不必担心。此国礼需昭告天下,让百姓都知道这是我大清回赠他国的皇家赠礼,但凡流落于市,只会水涨船高,哪有掉价的可能。” 奕?思索片刻,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 载淳继续道:“这样一来,不管因为什么,都可以国礼答之,至于对方赠的东西是好是坏,那就他们自己掂量去吧。” 慈禧点点头:“皇帝此法甚妙,董尚书,你可记下了?” 跪在地上的董恂如蒙大赦了一般,连忙磕头:“臣领旨,这就去办。”说完,起身退出了太和门。 载淳见董恂退下,转头看向慈禧:“皇额娘,不知儿臣这点儿小聪明,您可满意。” 慈禧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随口回了一声:“嗯。” 奕?在旁边拱手说道:“陛下真是聪慧,随口就解决了臣的困惑,微臣拜服。” 载淳一摆手:“六叔说的哪里话,朕也就是一时兴起的胡闹,还需六叔从中辛劳。” 奕?笑着说:“臣应尽之责。”随后又说道:“既然陛下贤明通达,臣有一事,还请陛下圣裁。” 载淳道:“六叔尽管说。” 奕?道:“自从增格林沁战死,朝中能征善战的武将日渐空乏,而近日西疆祸乱猖獗,臣与众军机一时也拿不定个主意,不知陛下可否解臣之祸。” 载淳心里一阵冷笑:“你个老狐狸,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扔给我,够缺德的。” “这是要把那个不好管理的左宗棠提前推给我啊,行,你推我就接着,回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你难不难受。” 载淳思量片刻:“六叔,这件事朕刚听说,一时也拿不定个主意,可否等春节过后,咱们再做详商?” 奕?拱手:“当然可以,全听陛下安排。” 慈禧这时说:“好了,恭亲王,下一步该如何了?” 奕?道:“回太后,自从陛下转危为安,不仅朝野内外群臣振奋,各国也很关注。今日朝会,美、英、法、德四国也有使节到场,都要觐见陛下。” 慈禧一蹙眉:“哦?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奕?道:“各国使节也是惦念着陛下,情有可原。” 慈溪点头:“嗯,那就让他们过来吧。” 奕?应了一声,走下太和门。 不一会,奕?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四个外国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从跪了一地的人群穿过,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来到太和门下,四个外国人一字排开,鞠躬说道:“恭喜皇帝陛下康复。” 看着眼前四个金发碧眼大鼻子,说着别扭的中国话,载淳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要不是你们这帮玩意儿,清朝能被祸祸成这个德行吗,现在跑这儿来人五人六的,我都想活吃了你。 心里极度愤怒,可是也不能表现出来。 载淳笑着说道:“各国尊使不必多礼。” 这四人站直身体,你看我我看你,等了好半天,发现载淳只是让他们起身,就没下文了,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怒意。 过了一分多钟,其中一个金发分头白胖子先说话了:“皇帝陛下,这天寒地冻的,是不是让我们坐下来说话呢?” 载淳一笑:“抱歉,各位贵使,按照我大清规矩,只有赏赐了座位的重臣,方可在朝会之上就座。你们看,连你们最熟悉的恭亲王,也没有这个待遇啊。”说着,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奕?。 没等那个白胖子说话,他身边一个卷毛瘦高白人语气不善地说:“皇帝陛下,我们都是代表各自国家出使你们清国,先不说我们不归你的什么规矩管,就算你们的亲王,也比不了我们的地位吧。” 听到这话,包括奕?在内的各位大臣,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怒色,有的人甚至拳头握得嘎吱吱响。 载淳心里也是无名火起,但表情还是很平和:“尊使此言差矣。朕首先肯定尊使的身份,也能理解尊使是代表自己的国家来到我大清。但是,到了大清就要守我们的规矩,不可肆意妄为。” “再者,朕与几位贵使初见,第一印象很重要。就拿你们四人说,现在朕对他们两位的印象就很好,以后不一定会更亲近些。”说着,载淳指着没说话的另外两个外国人。 第十三章:临朝听政(三) 另外两个洋人使节突然被点名,表情也是不太自然,纷纷回避其他人的目光。 而卷毛使节却不以为然:“皇帝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载淳清了清嗓子:“咳咳,贵使不要多想,既然来到我大清,朕就是希望贵使能够入乡随俗。如果朕有幸到访贵国,也依旧是要遵循贵国的规矩啊。” 卷毛使节见载淳没有什么敌意,也就不再计较,但态度依旧傲慢:“皇帝陛下,久闻清国号称礼仪之邦,可是要我说,也不过如此了。” 其他三个使节听他这么说,也纷纷点头,抱着肩膀藐视地看着在场的众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载淳直接上去开打的心都有,可当他看到一脸平淡的慈禧,闭目养神的慈安,还有低头不语的奕?,啥脾气都没了。 “哎,要不说倒霉就倒在你们这帮货手里了,让人指着鼻子欺负都不敢放个屁。” 载淳缓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道:“贵使说的不错,不过还有一句话,贵使可能不曾听说。” 卷毛使节一撇嘴:“哦?不知道是什么话?” 载淳道:“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四个使节一愣,满脸写着没听懂,都移动目光看向奕?。 奕?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疑惑的目光,把头低得更深,明显是想极力地躲避。 载淳笑道:“皇叔,帮朕给贵使翻译一下。” 奕?抬起头,看了一眼慈禧,又拱手说道:“这……似乎不妥。” 载淳扭头看向慈禧:“皇额娘以为呢?” 慈禧看着奕?道:“皇帝所言确有不妥,不过却也无妨。” 奕?点了点头,对着四个使节道:“陛下的意思是我大清礼仪之邦,自当宽待,只是贵使不晓我大清礼节,须到礼部演礼之后再行觐见。今日仓促,准备不周,情有可原。” 载淳一听,心里一阵好笑:“还是皇叔处事妥当,朕受教了。” 奕?一笑:“为陛下分忧是为臣的本分。” 随后他又对四国使节道:“贵使劳顿,不如待春节之后再行觐见,还可以感受一下我大清传统节日的热闹。” 一直没说话的短发白人脱帽示意:“那好吧。”说完,他拉了一下有点不爽的那两个使节,眼神示意了一下。 白胖子和卷毛看他的反应,心领神会,虽然心里不爽,可没有再说什么,纷纷鞠躬退下。 只是在他们刚要走的时候,载淳声音提高了许多说到:“Don''t think that a strong ship and sherp artillery can show off your strength andpower。(不要以为船坚炮利就可以耀武扬威)” 四国使节猛地一震,万没想到这个清国皇帝居然会说英语,更没想到的是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纷纷回头看向载淳。 不只他们没想到,载淳左右的所有人都没想到。 慈禧双眼微睁,有些吃惊地道:“皇帝何时会说外邦语言?” 载淳一笑:“回皇额娘,生病之前在宫外认识一个洋人,觉得他们说的话甚是有趣,就学了几句。” 慈禧表情一怒:“外邦蛮夷,不学也罢。” 载淳道:“皇额娘不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大清之前吃的亏可是不少,如今想要在洋人面前给您找回面子,还是要多了解一些。” 慈禧听完,表情微微放松:“皇帝说得不错,不过也未必亲力亲为。” 载淳点头:“皇额娘说的是,朕也是想多了解些,众臣日常事务繁杂,皇额娘您也是日理万机,朕想为您分忧。” 慈禧道:“皇帝有心了。” 载淳与慈禧说话时,奕?在一旁却是汗流浃背,因为他从没听说皇帝会说英语,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 按照载淳所说,他是跟宫外的洋人学的,那么会是谁呢?在哪里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自然无话可说。如果没有呢?那载淳为什么要编这么个谎话? 他想掩饰什么?亦或者说他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其实让奕?汗流浃背的不只是他心中想到的那些个疑问,而是他发现眼前的这四个外国使节,不只之前挑事的那两个,就连另外两个也是满脸的怒色,四个人齐齐地盯着载淳,眼光中透漏出了凶狠。 白胖子先忍不住了,大声地说道:“What does Your Majesty mean by this?(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载淳也不想多与其争辩,冲着奕?摆了摆手,示意送他们离开。 奕?会意,紧走几步上前就要带走四人。 这四个使节却不依不饶地要往前冲,好像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准备找载淳继续理论。 看着四个人嘴里叽里呱啦的叫唤着,已经冲到了太和门下,门前左右站着的高青四人急忙上前,拔出腰刀横在他们面前,表情冷厉,只要载淳一声令下,这四位使节就会人头落地。 这四人虽然傲慢,却也不是傻子。看见身前的这四个侍卫手持利刃,也不敢再上前,瞪了一眼奕?,赌气地转身离开现场。 高青四人见四个洋人已经走远,收起腰刀站回原处。 载淳笑着跟慈禧说:“洋人无理,没有冲撞皇额娘吧。” 慈禧微微点头:“外邦蛮夷,无妨。” 她抬头看向载淳:“倒是皇帝给了哀家不小的惊喜。” 载淳笑道:“皇额娘过誉了,朕这点儿小聪明,上不得台。” 慈安此时开口说道:“这哪是小聪明啊,哀家看皇儿这是聪慧过人,中兴之君,妹妹你说呢?”说完,转头看向慈禧。 慈禧微微皱眉:“姐姐说的是。” 慈安一笑:“既然妹妹也觉得如此,如今皇儿也病体痊愈,不如早些让皇儿理政吧,你我姐妹也好享清福。” 慈禧听到这话,眉头突然展开,反而眯起双眼,语气平缓道:“姐姐此言甚是,待过了正月,详细商榷此事。” 慈禧说这话的时候,正赶上奕?归来,他自然是听到了,更准确地说,慈禧是看到他回来才这么说的。 奕?没有做反应,冲着三人一拱手:“回陛下、太后,四国使节已经安排妥当。” 慈禧睁大双眼,盯着奕?道:“王爷来得正好,适才哀家与姐姐正说到归政皇帝的事,王爷怎么看?” 奕?看了看慈禧的表情,又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载淳,过了几秒说道:“太后所言极是,理当如此。只是陛下龙体初愈,恐怕不宜过度操劳,是否急了些?” 载淳看到这儿似乎有点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老太太看我活了又不想放权,就搞了这么一出临朝听政。” “想借助国事繁杂,嫌我大病初愈不顶事,能拖一天是一天。按照我原来的脾气秉性,拖的时间长了,也就随遇而安了。” “可是看我之前出的那些主意,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就又让这四个老外镇我一下,却没成想非但没镇住,反而知道了我会说英语。” “措手不及之下,不料慈安反将了她一军,比她归政。” “见事情僵在这儿了,立刻把问题甩给目前权势最大的奕?,让奕?替她说她不方便说的话,把事儿搅黄。” 载淳越想越明白,虽然心里气得不行,可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六叔所言不假,朕身体虽然无碍了,可还是操之过急。就依皇额娘所说,正月过后,再行计较如何?” 迎着载淳额目光,慈禧点头道:“皇帝圣明。” 随后她又对奕?道:“王爷,今日朝会可还有其他事?” 奕?拱手道:“已无其他要事。” 慈禧站起身:“那今儿就到这儿吧,哀家和姐姐也乏了。”说完,转身离开了太和门下。 第十四章:临朝听政(四) 载淳站起身目送慈禧、慈安离开,转身对奕?道:“六叔,那四个洋人没怎么样吧。” 奕?叹了口气:“哎,你呀,亏得你六叔跟这些洋人还有些薄面,不然以他们的性子,定然不会善了。” 随后他又笑着对载淳道:“不过陛下也给了六叔一个惊喜啊。” 载淳笑道:“嗨,朕也就是瞎玩,好奇。” 奕?点了点头:“回头让六叔家那个不成器的也跟陛下多学学,整日跟在陛下身边还那般没见识,就知道瞎胡闹。” 载淳道:“表弟天真活泼,给朕平添了许多乐趣,六叔可不许冤枉表弟啊。” 奕?一笑:“陛下博学仁厚,还得多替你六叔管教这小子。” 载淳拍了拍这个六叔:“六叔放心,交给朕了。” 说完,载淳在高青四人的陪伴下,回了养心殿。 奕?看着载淳离去的背影,摆弄胸前挂着的朝珠:“他变了。可是为什么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散朝之后,各级官员纷纷离开太和殿广场。 一群红顶子朝东华门走去,一等毅勇侯曾纪泽急匆匆地走着,当他来到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的近前,压低了声音说:“叔父,今日局面,您怎么看?” 李鸿章走路很慢,听到曾纪泽问话,语气深沉地说:“劼刚,适才殿前状况可看得真切。” 曾纪泽点头道:“不只是看得真切,也听得仔细。” 李鸿章道:“那你且说说,有何感想。” 曾纪泽小声道:“要变天了。” 李鸿章轻呵道:“慎言。” 曾纪泽狐疑道:“难道叔父以为不是?” 李鸿章道:“并非不是,此等大事岂能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曾纪泽想了想,急忙道:“小侄明白,不知叔父何时得闲,小侄许久没有见过婶婶,甚是想念。” 李鸿章笑道:“劼刚有心了,明日正好设有家宴,不妨一聚。” 曾纪泽拱手道:“那就叨扰叔父了。” 两人随着人群走向东华门。 载淳回到养心殿,刚进入院内,就看见皇后从殿内迎了出来。 皇后来到载淳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个遍,随后说道:“陛下身体可还康健?” 载淳笑着转了个圈:“你看,朕不是好好的?” 皇后道:“天气寒冷,陛下太和门下临朝,许是冻坏了,快些进屋,臣妾为陛下准备了姜茶,喝些驱驱寒。” 说着皇后拉着载淳进入养心殿。 脱掉厚重的棉袍,载淳坐在东配殿内,皇后端着一碗姜茶放在他手边:“陛下喝一口,尝尝味道如何?” 载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抿着嘴说:“皇后有心了。” 皇后一笑:“陛下忙了一上午,应该是饿了吧,臣妾这就准备些膳食,陛下稍后。” 看着离去的皇后,心里本来还因为临朝的事有点不爽,此刻也轻松了不少。 载淳一边喝着茶一边想:“今天这个临朝,给慈禧和奕?留下的坏印象估计不小,不知道其他那些有头有脸的名臣怎么想。” “站在太和门前离得最近的那些人,估计都是大官。距离也就十几米,门下发生的事,说的话他们也能听个大概。” “如果李鸿章、左宗棠他们这些当时名臣也在其中,一定能从眼前的场面看出些不一样,那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下来在过年之前,这帮不消停的主儿一定会聚一聚,聊一聊,品一品。但凡品出来了点什么,正月一过,就会见分晓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本来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加上折腾这一上午,载淳已经饿得双眼直冒金星。 看着宫女们陆续端上来的饭菜,载淳也管不了哪些礼仪啊,规矩啊什么的,直接用手抓起一片牛肉就往嘴里塞。 皇后看见笑道:“陛下慢点,菜还没上齐呢。” 载淳醒来的这十天里,一直有皇后相伴左右,平日无事,他就和皇后闲聊,自然不自然地说了许多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话,时间长了,皇后也被传染了些,所以说话有时也没那么文绉绉的了。 载淳一边嚼着一边说:“你是不知道,可把朕饿坏了。” 一旁站着的李莲英道:“主子慢些吃,当心失仪。” 载淳听到李莲英的话,本来抓向牛肉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头看着李莲英,刚要骂脏话,却生生地咽了回去,缩回手整理一下衣服:“李总管所言极是,是朕饿的急了。” 李莲英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微笑着说:“主子天资聪慧,这一桌饭菜食材普通,可样式奴婢却从未见过,真是稀罕。” 载淳道:“这些都是朕与皇后共同研究出来的,自然不是出自御膳房之手,改日你将御厨都叫来,朕传授他们一二,做些新鲜的给皇额娘也尝尝。” 李莲英拱手:“奴婢遵旨。” 吃完了饭,载淳摆了两把躺椅,和皇后一起坐在院中晒太阳。 此时虽然是冬天,可阳光却也是足,晒在身上特别暖和。 载淳闭眼晒着日光浴,对身边的皇后问道:“皇后,不知岳父可好?” 皇后道:“回陛下,家父身体康健,劳陛下挂怀。只是临近年关,公事繁杂,多有操劳。” 载淳睁开眼睛道:“小年那天你安排一下,让你的家人到宫里来,咱们吃个饭。”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欣喜得道:“多谢陛下体恤,臣妾代家父谢陛下。” 载淳摆了摆手:“嗨,什么谢不谢的,朕也是看你自己一个人在宫中寂寞,加上你怀有身孕,让你的家人来看看你,也是给你放松一下。” 皇后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眼泪落下:“谢陛下恩典,臣妾自入宫以来,见家人的机会甚少,每年也不超过一两次,心中确是想得很。” 载淳看见皇后在旁哭泣,急忙帮她抹去泪水:“皇后不要悲伤,朕是一国之君,等时机到了,有些事是要改一改。” 皇后一怔:“改?怎么改?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即便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也岂能说改就改。” 载淳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不是担心皇后对他不利,而是她完全不懂。 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转移话题:“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皇后点了点头:“是啊,臣妾的弟弟名叫阿鲁特葆初,今年十五岁了,臣妾刚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载淳道:“想不想他?” 皇后眼神落寞:“自当想念,记得臣妾在家之时,一直教导舍弟习文断字,舍弟也很是认学,整日缠在臣妾身边左右。” 载淳点了点头:“嗯,那你们姐弟关系一定很好。” 皇后道:“是啊,自从入宫之后,也不知道谁还能教导他的学问,也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说着,皇后表情有多了几分哀伤。 载淳从躺椅上站起来:“那就把他接到宫中来。” 皇后没太听清载淳说什么,站起身疑惑地问:“陛下说什么?” 载淳转过身,摸着皇后的长发,微笑着说:“朕说把葆初接到宫中来。” 皇后吃惊的瞪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陛下不要哄骗臣妾了,十五岁的小娃能做什么啊。” 载淳道:“给朕当个伴随,不阉割那种。”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眼泪含在眼圈里说:“陛下是要把葆初留在身边?” 载淳点了点头:“正月过后,朕有可能会重理朝政,到时身边没个人帮衬可不行,有些事太监干不了,自然要找个信得过的留在身边啊。” 皇后听完载淳说的,不顾身怀有孕,双膝跪倒泣不成声:“臣妾代舍弟谢陛下隆恩。” 载淳把皇后扶起,声音极小的趴在皇后耳边说:“何况朕身边要有自己人。” 皇后听他这么说,心中猛地一震,赶紧止住了哭声:“陛下这是何意?” 载淳笑着说:“没什么,字面意思。” 皇后没听懂,只是懵懵点了点头。 载淳道:“宴请岳父的时候,让全家都来,你找个机会跟岳父说了此事,岳父自然明了。” 皇后道:“臣妾遵旨。” 第十五章:锦盒 朝会第二天,一大早乌云就笼罩了全城,没多久下起了漫天大雪,一瞬间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虽然年关将至,可街上的人却不多,即便是平日里最繁华的东西两市,也只有稀疏的几个人顶着风雪急行在街上。 大雪下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才逐渐停歇。 相比于街市上因为大雪而变得萧条,皇城东面的一个不太起眼的胡同内却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今天是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的原配发妻周氏的五十岁寿辰,借助李鸿章当朝的权势及威望,诰命夫人的寿辰自然是吸引了各方势力的附势。 曾纪泽没带随从,自己骑着马,携带着祝寿的礼品来到李府门前,门前迎客的管事见他打马而来,急忙上前迎到:“曾大人慢行。” 曾纪泽翻身下马,手里拎着一个包袱:“没有误了时间吧。” 管事笑道:“曾大人说笑了,时间还早,我家老爷在内院恭候。” 曾纪泽把马缰递给管事:“喂上等的草料,别怠慢了。”说完,拎着包袱朝院内走去。 管事在身后大声说道:“一等毅勇侯曾大人到。” 曾纪泽走在院内,见左右两边红灯高挂,仆从侍女穿梭不停,一片欢愉气息。 可他却一点都乐不出来,表情凝重地走在院中,完全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劼刚,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啊,是嫌你这个叔叔招待不周吗?” 曾纪泽一怔,抬眼看见一个身穿深灰色棉袍,头戴毡帽,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的厅堂门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他紧走几步,对着老者一拱手:“叔父说的哪里话。” 李鸿章扶起他:“劼刚,刚才我看你有心事,不知在想些什么啊。” 曾纪泽摇了摇头:“哎,别提了。我先去看看婶婶,回头再与叔父慢慢讲。” 李鸿章点点头,引着曾纪泽来到后宅,见到今天的寿星,原配正妻周氏。 李鸿章和曾国藩可以说是世交,一起出生入死帮助朝廷平乱民,又通力合作推动洋务运动,对待曾国藩,他更是既当作兄长,又尊为恩师。 虽然曾文正公早亡,可对待这个曾家长子,李鸿章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由于李鸿章国事繁忙,所以日常周氏与曾纪泽走动的就多了些,关爱有加,所以到后堂见礼也不违和。 可今天曾纪泽不仅仅是来贺寿,他还有其他心事。 跟周氏寒暄了一阵,二人回到正堂落座。屁股还没等坐热乎,曾纪泽皱着眉头道:“叔父,小侄不解。” 李鸿章疑惑道:“哦?劼刚何事不解?” 曾纪泽一边打开手里的包袱一边说:“叔父先看看这是什么。”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锦盒,看样子价值不菲。 李鸿章看了一眼锦盒:“劼刚,你来了就好,何必如此破费。” 曾纪泽道:“叔父不知,这并非小侄的贺礼。”说着,他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整整齐齐地躺着两排拇指粗细、五寸余长的金条。 李鸿章看见这些金条,也是眉头一皱:“劼刚,这是……” 曾纪泽喝了口茶:“小侄虽然家中还算殷实,可如此重礼,却也是一时拿不出的。” 随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这是恭王爷早些时候送给我的。” 李鸿章一听,眉头反而舒展开:“劼刚,既然王爷如此赏识,却为何拿给我?” 曾纪泽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叔父大人,小侄可是那贪财好意之人,这哪是赏识,这是祸事啊。” 李鸿章点了点头:“如此重礼,却是麻烦不小。不知王爷这般相与,劼刚该如何呢?” 曾纪泽挠着头道:“叔父,就是因为小侄心中没有主意,才请您给指条出路。” 李鸿章道:“既然劼刚如此说,不知你可还记得,文正公临终前对你我说的话。” 曾纪泽心里一沉,表情严肃地道:“唯天下之至诚能胜天下之至伪,唯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 李鸿章道:“那劼刚可理解这中间所说的含义?” 曾纪泽深思了片刻道:“父亲是想告诉我,忠诚与诚信虽然不好做到,可却是能战胜虚伪伪善的利器;为人处世拙笨些,往往能破解表面上的机关巧思。” 他又喝了口茶:“归根到底就是诚与拙。” 李鸿章点了点头:“劼刚说得不错,那诚当如何?拙又当如何?” 曾纪泽这回思索的时间更长,能有一分多钟,才缓缓地说:“诚自然是对君对国的忠诚,对家对友的赤诚。至于拙,小侄还没有过多的领会。” 李鸿章沉声道:“那劼刚所说的对君,是哪个君?” 曾纪泽听到他这么问,心里顿时一惊。 他知道,李鸿章官场沉浮多年,一定不会随意妄言,说的话一定有深意。 可是刚才这句话,换在别的场合,或者被有心人听到,一旦传扬出去,可不是小事。 显然李鸿章对他是信任的,不仅是出于对父亲曾国藩的信任,更是对他人品秉性的信任。 曾纪泽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深深地鞠躬说到:“在小侄的心中,当然是当今陛下才是唯一的君。” “哈哈哈,说得好。”曾纪泽话音刚落,从李鸿章身边走出几人,为首之人一边拍着大肚子,一边大声说道。 李鸿章见状,也是很无奈:“你呀,永远是这般沉不住气。” 大笑之人一撇嘴:“你就是做事太小心,在自己家里说话也是藏头露尾的,不爽快。” 曾纪泽见到走来的这几个人,手里也都拿着个包袱,先是一愣,随后躬身说道:“左叔叔和几位大人原来早到了,劼刚给诸位见礼了。” 左宗棠一摆手:“免了免了,你小子面子真大啊,还得我们几个老家伙等你。” 曾纪泽知道他的脾气,一脸苦笑地看着李鸿章,像是求饶一样。 李鸿章一笑:“季高兄,就别为难小辈了。” 左宗棠坐在椅子上,看着曾纪泽:“劼刚,你刚才所言不假,陛下才是我们的君,所以这个富贵,我也是不敢收啊。” 说着,他把自己手里的包袱打开,摊手放在桌子上。 曾纪泽看着眼前跟自己那个一模一样的锦盒,大惊失色:“这……” 李鸿章道:“劼刚不必惊讶,季高和几位大人也都收到了王爷的赠礼。不止如此,老夫的赠礼比起你们,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 说着,李鸿章轻轻拍了几下手,管家李冒捧出一个比其他人都大一圈的锦盒,放在桌子上。 曾纪泽看到这,心里全然明白了,拱手道:“叔父,那王爷可曾与您交代了什么?” 李鸿章摇摇头:“并无它意,只是贺寿。” 左宗棠道:“劼刚,王爷跟你说什么了?” 曾纪泽道:“也没说明,只是年关将至,恭贺新春。” 李鸿章道:“如今陛下龙体康愈,事态变得紧急了。” 左宗棠道:“这有什么紧急的,如今陛下没事,自然还政归朝。可一旦如此,某些人就不高兴了,着急也是应当的,不然也不会把这富贵落在你我头上。” 李鸿章点头道:“季高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众位都是什么想法?” 内阁学士翁同龢道:“李大人,陛下龙体痊愈,自当亲朝理政,此为祖宗之法。” 协办大学士沈桂芬道:“是啊,声甫所言极是,既然陛下无恙,理应临朝。”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啊。”户部尚书董恂在一旁幽幽地说。 第十六章:我们的大清 众人听这话,齐齐地看向他,他不紧不慢地说:“众位大人,昨日朝会想必大家也见到了,陛下大病初愈,却有了些许的变化,言谈品行都与以往不同,奇思妙想也是层出不穷啊。” 左宗棠点了点头:“是啊,你们说啊,就那个国礼就解决某些人大手大脚的做派,别的不论,这样一来,省了多少银钱。” 董恂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才触了某些人的眉头。” 翁同龢道:“那又怎么样,不管如何,祖宗之法不能废。” 沈桂芬道:“话是没错,可自从陛下病倒的这大半年来,一直由太后监国,王爷主事,朝中得利者甚多,我等又能如何呢?” 左宗棠握紧拳头猛地一砸:“这有何难,大不了……” 他话还没说完,李鸿章厉声说道:“休要胡言。” 这声利喝吓得左宗棠一怔,撇着嘴不吱声了。 李鸿章继续道:“据我所知,太后已经应允陛下,春暖花开之日,就是归政还朝之时,你我稍等些时日,待机而变。”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李鸿章笑道:“今日贱内五十整寿,劳烦各位屈尊,李某甚是感激。时候不早,各位入席吧,你我同饮一番如何。” 左宗棠站起身拍着大肚子说道:“早就饿得不行了,一会儿定要灌你三大碗。” 众人大笑,相继走出正堂。 李鸿章来到曾纪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劼刚,不必忧虑,恩师的话细细品味,受益良多啊。” 曾纪泽原本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小侄自当谨记。”随后,和李鸿章一前一后走出正堂。 吃罢宴席,李鸿章亲自送各位要员出府,来到曾纪泽身边说到:“劼刚,不要想其他,记住文正公的话,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曾纪泽点头道:“小侄记下了,叔父留步。”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曾纪泽离去的身影,李鸿章长长地叹了口气,仰望天空道:“愿上天护佑我主。” 恭王府内,奕?用罢了晚饭,坐在厅中喝着茶。 载澄一边剔着牙一边来到奕?身前坐下:“阿玛,你也太瞧得起那几个老家伙了,还给他们送那么重的礼,何必呢。” 奕?道:“你不懂,虽然这些人不及我等皇族,可也是不可小觑。” 载澄一撇嘴:“您真是抬举他们了,大清是我们的大清,当然我们说了算,那些汉臣顶多就是个端水打杂的,上不了什么台面。” 听到儿子在这儿胡言,奕?眉头一皱:“这些话不要对外讲,不然少不了麻烦。” 载澄却完全没在乎:“怕他作甚,在哪儿我都敢这么说。” 奕?叹了口气:“你呀,头脑不输,计较也不差,就是这脾气要收敛些。” 载澄一脸得意地说:“那没办法,咱家皇帝就喜欢儿子我这直言不讳的脾气,他老人家都说好,您可别随便评论。” 奕?摇摇头:“恐怕不一定喽。” 载澄疑惑道:“阿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奕?道:“倒也不是,只是察觉到了些不同。” 载澄凑到他身边,趴在桌子边问道:“阿玛说来听听。” 奕?看了看身边的儿子,苦笑着说:“昨日朝会之上,刻意做了些小难题,没想到却被陛下一一化解。不仅如此,各国外使更是被打压的厉害,想必现在朝中有不少人已经心思活络了。” 载澄一拍桌子:“还反了他们了,平日里王爷长王爷短的,陛下病一好就调转风向,什么东西。” 奕?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等也是为陛下马首是瞻,为人臣理当如此。” “更何况,自从主事以来,也遭到了不少诟病,有些变化在所难免。” 载澄刚想说什么,突然顿住,随即趴在奕?耳边小声说:“阿玛,你说他们不会已经发现了吧?” 奕?沉思片刻,摇摇头:“我看不像,如果真的有些什么,依那些汉臣的做派,昨日朝堂之上就会发难。” 载澄道:“那就没事呗,阿玛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大不了明天儿子安排一下,把不该有的统统清洗掉。” 奕?点了点头:“嗯,还是要尽快清理吧,日子久了倒是麻烦。” 载澄转身刚要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阿玛,那宫里怎么办,我还是像从前一样,还是您有什么别的主意?” 奕?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明日我进宫一趟,请太后的旨意再行定夺。” 载澄点头道:“行,那我等你消息,我先干我的事去。” 晚膳的时候,载淳和皇后在养心殿的小厨房鼓捣了小半天儿,做了几样小菜。 “这叫锅包肉,这叫水煮鱼,这叫醋溜白菜……”载淳用手指着桌上的菜,一个一个地把名字说给皇后听。 皇后听着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名,瞪着大眼睛,一个劲儿地做吞咽的动作,显然是被眼前这些菜的香味吸引,已经饿得不行了。 等载淳念叨完,看见皇后的样子,大声笑道:“哈哈哈,皇后母仪天下,应当注意礼节,怎么如此了。” 皇后撅着嘴道:“还不是陛下弄的这些菜太过诱人,才让臣妾如此失仪。” 载淳摸着皇后的秀发:“朕跟你开玩笑呢,你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皇后脸一红,羞怯地说:“陛下快用膳吧,一会儿要凉了。” 载淳回到座位坐下,刚要夹菜,好像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站着的李莲英说:“李总管,刚才朕跟你说的这做菜之法,全记下了吗?” 李莲英拱手道:“回主子,全都记下了。” 载淳点了点头:“好,你去到御膳房,安排他们学习,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除夕夜就看他们的了。” 李莲英道:“奴婢这就去办。” 李莲英走后,皇后小声跟载淳说:“陛下,今天臣妾已经令人回家传话,告诉父亲大人陛下要宴请全家的事。” 载淳道:“那岳父大人怎么说?可有时间来?” 皇后道:“那是自然,蒙陛下恩典,定当前来,只是……” 载淳一见皇后说话犹豫,放下手里的碗筷问道:“是有什么难处吗?” 皇后为难地道:“难处倒是没有,只是葆初那孩子有些执拗,说、说……” 载淳笑眯眯地看着皇后:“那个熊孩子说什么了?” 皇后道:“他说如今自己唐诗宋词不在话下,经史典籍样样精通,学问已经不比先生差多少。将来要当一个文武双全的国家柱石,来当个侍从,有点屈才了。” 载淳被气笑了:“哈哈哈,这熊孩子眼光还挺高。” 皇后赶紧道:“陛下莫要动气,传信的回报,父亲已经教训了他。” 载淳道:“不妨事,不妨事,朕一点儿没生气,反而觉得这小子有志向,好样的。” 随后又说道:“他不是想文武双全吗,这容易。等他进宫来,朕给他找几个师傅,都是顶尖的大内高手,保证他文武双全。” 皇后听到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要教导自己的弟弟,激动的就要跪地谢恩,被载淳一把拦住。 “虽然朕现在还没有归政,可还是能给你一道旨意,从今以后,私底下不用动不动就跪,这是圣旨。” 虽然表面上载淳说得严厉,可是听到皇后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臣妾遵旨。” 载淳笑道:“行了,快吃吧,一会儿真就凉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皇宫内过年的气氛也是越发的浓郁。 从大清门到午门是皇城的外城,各部的官员和各国的洋人都是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的。 门楼上早早地挂起了大红宫灯,白天倒也没什么,可天黑之后,宫灯点亮,照得像白天一样。 而午门之后的皇城内城更是精彩。 忙碌的宫女太监穿戴整齐,有的贴对联,有的挂门神,还有的为各个殿宇悬挂大红宫灯。 乾清宫门前高高竖起的万寿灯,上面有各式各样象征吉祥如意的花纹和图案,还有诸如“万寿无疆”字样的吉祥话,看着既震撼又美观。 载淳和皇后时常在宫中闲逛,每每看见这些,载淳心里都在想:如果宫外也像这番景象,该有多好啊。 第十七章:眼高手低的小舅子 同治十三年,腊月二十三,在我们东北,管这一天叫小年儿。 从这一天开始,正式进入了迎接新春的倒计时,不只是民间百姓开始张灯结彩,威严的紫禁城也开始热闹起来。 向来比较严肃的养心殿,气氛也开始轻松许多。 载淳一大早就跑到小厨房鼓捣着,皇后请安之后,也加入其中。 “皇后来得正好,朕正在熬粥,你快过来点评一下?”载淳一边搅动着灶台上的粥一边说。 皇后走到载淳身边,看着眼前翻滚的热粥,里面青的、白的、黑的好几种颜色,疑惑地问:“陛下,您这白粥里加了不少辅料,看着新鲜,不知什么名堂?” 载淳道:“朕这叫皮蛋瘦肉粥,以香醇的大米为主料,以切成小块的皮蛋及咸瘦肉为配料,加以葱花姜丝调味,美味至极啊。”说着,他从粥锅里盛出一碗放在灶边。 载淳继续道:“不仅如此,熬煮方法也是相当讲究。要选上等食材,精心熬制,火候大了容易糊,火候小了不好吃,是个精细活儿。” 皇后小心地拿起粥碗闻了闻:“陛下,闻上去并没有特殊的味道啊。” 载淳道:“你尝尝就知道了,保证你爱上它。” 皇后一笑,拿着勺子就要往嘴里送。 载淳一把拦下:“小心烫。”说着,他把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回到皇后手里。 皇后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眼前一亮:“米香浓郁,皮蛋滑而劲道,肉丝劲道又不腻,配上姜丝微微的辛辣和胡萝卜淡淡的甜味,好吃。” 载淳开心地点了点头:“这回早膳就又多了一道主食了。” 皇后娇声说:“按照陛下这般,臣妾都要被喂胖了。” 载淳摸着皇后微微隆起的小腹:“你吃得多些,好些,朕的皇儿长得快些。” 皇后一笑,脸上微微的泛红。 两个人回到东配殿,载淳问道:“岳父他们几时能到?” 皇后放下粥碗,看着窗外:“父亲大人午后进宫,其余家人随行。” 载淳点了点头:“倒也不急,你差人安排,别失了礼数。” 皇后道:“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安排妥当。只是……” 载淳看着皇后:“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道:“臣妾的那个弟弟啊,最是不叫人安心。自从他听说陛下要给他找师傅,急得不行,今儿一大早就跑进宫来。没法子,臣妾只能将他一起带来。” 载淳道:“你把他带来了?现在何处?” 皇后道:“没敢打扰陛下,臣妾叫他在殿外候着呢。” 载淳一摆手:“你呀,这么冷的天,让他进来就是。” 皇后施了一礼,转身走到殿外,不一会儿,皇后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走了进来。 这个少年身高有一米五左右,穿着一身天蓝色棉袍,头上没带帽子,青亮亮的头皮很明显是新刮的。 从他走进院中,眼睛就四下张望,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特别是走到高青和夏红身前,端详了好半天。 “你们这刀真好看,能给我耍耍吗?”还有点稚气的话,一听就是个孩子。 高青没理他,一动不动地笔直站立。 “你们这身衣服也好看,比我的强多了。”说着,开始既小心又大胆地上下摸索起高青的衣服。 高青一皱眉,刚想申斥,却看见皇后就跟在身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极不耐烦。 “问你话呢,怎么跟个木头一样,我姐夫是皇帝,当心我去告状,让他教训你。”少年看着高青,趾高气昂的说到。 载淳站在门廊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人不大,还有点脾气呢。” 皇后听见载淳说话,急忙转过身,顺手薅住少年的辫子,疼的他直呲牙。 “别胡闹了,快去见过陛下。”皇后略带严厉的说。 少年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孩子心性,看什么都好奇而已。 听到皇后这么说,朝着载淳的方向跪倒:“小子见过陛下。” 载淳走到少年身前扶起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道:“我叫葆初,阿鲁特葆初。” 载淳笑道:“听说你很了不起,把先生都比下去了。” 葆初笑着挠着头:“嘿嘿,那老头儿有点学问,可是也难不倒我,有好几次我问他的问题,他都答不出。” 皇后在一旁气道:“不得无礼。” 载淳道:“没关系,朕看他真有个机灵劲儿。” 皇后道:“他呀,就是些小聪明,父亲大人也是被他弄得不胜其烦。” 载淳虽然没比他大几岁,可因为皇后的关系,却也把他当个孩子。 “好了,进屋说话。”说着,载淳和皇后前面走着,葆初跟着进了养心殿。 坐下之后,载淳问道:“葆初,感觉朕的侍卫如何?” 葆初看了看外面:“看着挺威风,就是像木头一样。” 载淳道:“那让他给你当个师父,可否啊。” 葆初一撇嘴:“哼,那还得看他有没有真能耐,要是空有一副架子,那我可不要。” 皇后一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还挑上了。” 葆初道:“那当然得挑挑了,我将来是要做文武双全的国家柱石,当然不能草率的选一个废物吧。” 皇后气的刚要说话,被载淳拦住:“皇后啊,咱这个弟弟心气可是够高的。” 皇后无奈地道:“陛下见笑了,臣妾管教无方。” 载淳笑着一摆手:“没关系,朕看着倒是挺顺眼。” 随后他对着葆初道:“那就让你看看,你的这个师父有点什么能耐。” 说完,载淳对李莲英道:“李总管,去叫高青进来。” 李莲英应了一声,出门把高青叫进屋。 高青请安后站在殿中,一动不动。 “高青,这是皇后的弟弟,今后让他给你当个徒弟,你觉得如何。” 高青拱手道:“臣遵旨,全听陛下安排。” 载淳道:“高青,你愿意了没用,得人家看得上你。” 高青一怔,瞥眼看向皇后身边的葆初:“陛下,臣四岁习武,十一岁出师效力于陛下,不能说有多高明,可也会些拳脚。” 载淳道:“嗯,你的能力朕是了解的,你就展示些本事,让朕这个小兄弟长长眼。” 高青回了一声“臣遵旨”,身形微微一动,看似什么也没干,可手中却多出一块水头极好的玉佩。 高青双手捧着玉佩:“回陛下,臣失礼了。” 其实刚才载淳也没看清怎么回事,见高青手捧着块玉佩,也是摸不着头脑。 他刚要说话,就听一旁站着的葆初跳脚喊道:“这不是我的吗?什么时候跑到你手里了?” 皇后也是一愣,她自然也是认识高青手中的玉佩,那是她出嫁之时留给葆初的,怎么就跑到高青的手里。 葆初三两步跑到高青面前,伸手拿过玉佩,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双眼瞪得老大:“我的玉佩什么时候被你这贼人偷了,快说,不然我让姐夫治你的罪。” 高青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说:“回陛下,这玉佩并非臣所偷,而是刚才从公子身上取的。” 这话一出,别说皇后和葆初,就连载淳也是一惊。 这半个多月里,虽然高青他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却从来没见过他们出手。 可刚才只是见到高青晃动了一下,就把离他五六米远,挂在葆初腰间的玉佩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下,太诡异了。 “我去,这就是轻功吗?也太夸张了点吧。我知道华夏武学博大精深,可是这解释不通啊,怎么整的?” 载淳瞪着眼睛问高青:“你是怎么做到的?” 高青道:“回陛下,倒也不难。” 看面前这几个人愣愣地看着自己,高青也有点不自然。 “回陛下,论头脑,臣不及夏红;论气力,田海远在臣之上;而这身法,蔡寿又强于臣许多。所以臣也是微不足道。” 载淳点了点头:“你谦虚了,虽然你说不如他们,其实你却强于他们。” 高清没说话,只是垂手站着。 皇后惊讶的道:“陛下,莫非刚才高侍卫只是晃动了一下,就把葆初的玉佩取走了?” 载淳点了点头,笑着看向高青。 葆初站在高青身前上下打量着,不敢相信地道:“我不信,你再来一遍。” 第十八章:花魁 高青也没说话,只是又晃动了一下,李莲英手里的拂尘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回载淳可是留意了,就在高青动的一瞬间,葆初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差点一个踉跄。 而李莲英上身猛地往后仰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给轻轻地撞了。 眼看着状况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葆初可是真服了,二话不说就要给高青跪下。 高青见状急忙止住葆初:“小公子不可如此,臣当不起。” 载淳笑着说道:“你当得起,从今天开始,就让他跟着你吧。” 皇后在一旁道:“葆初,还不快叫师父。” 葆初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刚要磕头,高青又把他扶起:“陛下安排的差事,高青自当尽全力,可是这礼臣真的不能受。” 载淳道:“爱卿当受,这是朕的旨意。” 高青一看载淳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办法再推,只好垂手站在原地,受了葆初的大礼。 皇后看着葆初,笑着说:“好了,这回满意了?” 葆初咧着嘴笑道:“满意满意。” 随后他又对高青说:“师父,你刚才说还有几个人这厉害那厉害的,给我介绍介绍呗。” 高青无语了。 载淳道:“好了,以后机会有的是。高青,你先去吧。” 高青拱手退出养心殿。 载淳道:“葆初,朕封你一个养心殿侍从,跟在朕的身边,无品无衔,你可愿意啊。” 葆初点着头道:“愿意愿意,臣弟求之不得,谢陛下恩典。” 皇后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弟弟,都是自己最亲的人。 皇后道:“陛下,今后就要烦劳您对葆初多加管教。” 她又对葆初道:“你呀,在陛下身边可要恪守本分,不能再胡闹,要是听到陛下与我告状,定不饶你。” 葆初笑嘻嘻的抱着皇后的胳膊:“嘿嘿,姐姐放心,葆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皇帝姐夫给我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师父,我一定好好学,不给姐姐丢脸。” 皇后眼中含泪地摸着葆初的头,尽是宠溺。 载淳也笑着转过龙书案,走到她们身前:“那从今天开始,又由朕和你一起保护你的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葆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还要保护姐夫。” 因为葆初是第一次进宫,所以皇后带着他,被李莲英引领着在宫内转了大半天。 慈安见葆初举止不俗,谈吐得当,加上活泼的性格,很是喜爱。不仅赏下了许多珍贵的礼物,还兴致上来,亲口封了个干儿子的头衔,搞得皇后一个劲儿地谢恩,场面相当和谐。 而慈禧则不喜不怒,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当听说葆初被留下做了侍从,表情微微一动。 皇后带着葆初离去之后,载淳把高青四人叫到养心殿。 载淳道:“高青,不知朕交代你们的事办得如何?” 高青道:“回陛下,查出了些眉目。” 载淳点了点头:“嗯,说来听听。” 夏红道:“陛下,自从领旨之后,臣与蔡寿一直暗中在杏花院调查,发现了些不寻常。” 载淳问道:“哦?怎么不寻常?” 夏红道:“回陛下,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可识得春盈姑娘?” 载淳一愣,快速在头脑中翻阅过往的记忆,在里面找到了关于这个春盈的片段。 那是同治十二年秋,载淳刚刚大婚完毕。按照祖制,皇帝大婚后,两宫皇太后需撤帘归政,可因为慈禧太后不肯放权,所以即便他已经临朝亲政,可大多数朝政还需要慈禧和慈安决断。 慈安本性平和,自从撤帘就不再过多干预。 慈禧却不然,非但事事都要过问,还有时会连同亲近的大臣,擅自决断。 这样一来,把本想干一番事业的载淳弄得心情郁闷,说又说不得,反抗也没有底气,只能暗气暗憋。 时间长了,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的焦躁,对下人非打即骂,对大臣冷言冷语,就是对皇后,也是爱答不理。 也就是这个时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恭亲王长子载澄不揣冒昧地出现了。 打着替皇帝分忧的幌子,经常带皇帝出宫解闷。 一来二去,就和京城烟花之地的众妓馆熟络了起来。 尤其是杏花院,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更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对象。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杏花院中有位花魁,名叫春盈姑娘。此女不仅吹拉弹唱无一不精,还知书达理,通晓古今,尤其诗词歌赋更是叫绝。 很短的时间内,就捕获了载淳的心,以致感情迅速升温,彻夜不离。 相处不到三个月,搞得载淳已经不愿意在皇宫里停留片刻,一心只想着杏花院,想着春盈。 翻阅着脑海中的记忆,载淳陷入了深思:“之前记忆里,杏花院和春盈反复出现,直觉上告诉我可能会有问题,没想到还真查到了什么。” “看看接下来是怎么发展的。”思索片刻,载淳道:“却是认得。” 夏红道:“臣与蔡寿遍访杏花院周围的百姓,也亲身进入打探,得知春盈此人,自从同治十三年夏,突然消失,不知所踪。” 载淳道:“不知所踪?什么意思?” 夏红道:“回陛下,按常理,身为一馆的花魁,此等身份必将备受关注,即便赎身从良,也得有据可查。可臣等查后得知,不仅杏花院上下对此人都讳莫如深,就连时常光顾的恩客都莫名其妙,都说春盈突然就消失了。” 载淳沉思道:“那你们的结论呢?” 夏红顿了顿,语气深沉地道:“如此看来,无外乎两种结果。其一,春盈因某些原因,隐姓埋名,遁入市井之中,甚至改头换面,所以才毫无踪迹。其二……” 载淳点点头:“死了。” 夏红拱手道:“正是。” 载淳道:“那各级府衙可有收到此人的死讯?” 夏红摇摇头:“京城各级府衙均无此人的死亡记录。” 高青道:“臣也调取了春盈所属地的相关卷宗,均无记录。” 载淳笑着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四人齐跪倒:“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载淳挥了挥手:“跟你们没关系。” “看来这里面的事不简单啊。” 田海道:“陛下,其实也简单。” 载淳道:“哦?怎么个简单法?” 田海道:“把那个什么杏花院从上到下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不怕他们不说。” 其他三人一听这话,一脸无语。 载淳也是一脸苦笑:“你这法子,哎!” 田海挠着头:“咋了嘛,既然都瞒着,咱就上点儿手段,打他们几个来回,还怕他们不招?” 载淳道:“屈打成招不仅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还会适得其反。” 田海道:“那咋办啊,打又打不得,查又查不出,难道这小妮子就飞了不成。” 一直不说话的蔡寿突然说:“藏起来了。” 众人纷纷看向蔡寿,不知他什么意思。 谁知这个闷油瓶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就再不说话了。 载淳想了想:“眼下来看,既没有关于死亡的任何信息,也没有行踪的任何线索,蔡寿说的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 高青道:“可是平白无故地藏一个花魁?有什么用呢?” 夏红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谁又会这么做呢?” 载淳道:“好了,既然如此,夏红和蔡寿继续暗中调查,高青和田海从今天开始,就守在朕身边,你们去吧。” 四人拱手应答,刚要离开,载淳忽然叫住:“等一下。” 高青回身问道:“陛下有何差遣?” 载淳道:“夏红,辛苦你一趟,今天到恭王府附近,看看载澄在干什么。” 夏红低头沉思片刻,拱手答道:“陛下的意思是……” 载淳笑道:“朕没什么意思,就是还挺想这个兄弟的。” 第十九章:另一个锦盒 高青几人完全没搞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能垂首听着。 载淳道:“没事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 四人也不计较,应和着退出了养心殿。 不多时李莲英陪同皇后姐弟回来,看见他们归来,载淳从龙书案后转出来,走到葆初身前:“这皇宫怎么样?” 葆初闪烁着双眼道:“皇帝姐夫,皇宫太大了,我跟姐姐走了这么久,好像才走了一半都不到。” 皇后在一旁轻呵了一声:“什么皇帝姐夫,以后叫陛下。” 葆初一撇嘴:“叫陛下太生分了,他本来就是我姐夫,怎么就不让叫了。” 载淳笑着说:“这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不过私下没人的时候,朕倒是喜欢你叫姐夫,听着亲近。” 葆初挠着头笑道:“嘿嘿,那有外人的时候我喊你陛下,没人的时候就喊你姐夫。” 载淳敲了他的额头一下:“你要是不嫌换来换去的麻烦,随你吧。” 皇后叹气道:“陛下,您可不能太宠着他,臣妾这个弟弟还是孩子,得多加管教才是,君臣之礼不可乱。” 载淳拱手作揖道:“别这么严肃嘛,皇后大人通融一下喽?” 皇后一看载淳这个造型,先是一惊,随后一怔,摇头苦笑道:“哎,真拿你们没办法。” 见皇后妥协,载淳冲着葆初一努嘴:“你姐答应了,还不快谢恩。” 葆初心领神会,急忙朝着皇后跪倒:“多谢皇后成全。”随后扭头冲着载淳眨了眨眼。 皇后被面前这两人气得直乐,没无奈啊。 这时李莲英走过来,拱手道:“主子,家宴的一应事物已经准备就绪,何时开席?” 载淳想了想:“等等吧,人来齐了再安排。” 李莲英头应着。 皇后道:“陛下,臣妾这就去催一下,让父亲大人尽快赶来。” 载淳摆摆手:“不急,不用过度催促,我们等一等便是。” 大约下午三点多,门外走进来一个太监道:“禀主子,三等承恩公,阿鲁特崇绮到。” 载淳放下手里正在和葆初对弈的棋子:“走,陪朕去接你们的父亲。” 说完,他搀起皇后,葆初紧跟在后面,出了养心殿。 到了院内,见不远处一行人朝他们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精壮汉子,身穿公爵制服,腰板挺拔,走起路来扬起地上的积雪,看着十分精神。 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一品诰命夫人装扮的中年妇人,虽不年轻,却也风韵犹存。 中年汉子见到载淳站在雪地中迎接,脚步快速向前急走,双膝跪倒:“臣阿鲁特崇绮携家眷,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他后面的中年妇人及几个侍女齐齐跪地叩首。 载淳伸手扶起崇绮:“岳父请起,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客套。” 崇绮起身,满眼欣喜的看着载淳:“陛下,礼不可废。” 载淳握着他的手:“岳父大人辛苦了,天气寒冷,进殿叙话。” 一行人来到养心殿,分主次落座。 没等载淳说什么,崇绮站起说道:“陛下身体可否安好?” 载淳心里一暖:“让岳父担心了,朕已经没事了。” 崇绮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啊。” 随后他又招呼几个侍女端出好多锦盒:“这是臣为陛下寻得滋补养身的药材,给陛下补补身子。” 几个侍女打开锦盒,里面放着千年的野参、整架的鹿茸,还有盘口大的灵芝等等。 载淳忙说:“岳父破费了,朕听皇后说,自家家境也不殷实,岳父搞这些贵重的东西,朕愧不敢收啊。” 崇绮一笑:“陛下哪里话,臣虽无能,可陛下的身体既是国事,更是家事,哪有不尽心的道理。更何况区区银钱,哪比得上陛下万一。” 载淳知道自己这个老丈人比较迂腐,重礼教,也不过多纠结,让李莲英把这些东西都接过来收起。 载淳看向自己身边的皇后:“皇后,别憋着了,快去和丈母大人亲近亲近吧,你们也许久没见了。” 早已经眼圈通红,一个劲儿抽泣的皇后,听到载淳发话,也就顾不上别的了,直接走到崇绮夫人的身前,带着哭腔地微微施礼:“女儿给阿玛、额娘请安。” 崇绮夫人眼里也尽是泪花,看了一眼崇绮,崇绮点了点头,她伸手搀住皇后:“好孩子,你身子骨可好?孩子可好?” 皇后擦了一下泪水,用手摸了摸肚子:“额娘放心,我们都好,陛下把我们照顾得都很好。” 崇绮点了点头,冲着载淳就要跪下。 载淳是真受不了,急忙走过来搀住崇绮:“岳父大人不必如此,皇后既是朕妻,朕理当如此。” 崇绮摇了摇头:“哎,都怪臣无能,不能辅佐陛下,臣有愧啊。” 载淳笑道:“岳父严重了,朕也不是个好皇帝,也做过许多荒唐事。” 葆初这时跑过来,掐着腰道:“阿玛,皇帝姐夫是个好皇帝,他还给我找了师父呢。” 崇绮冲着他一瞪眼,气哼哼地道:“逆子,休要胡言,什么皇帝姐夫,如此大逆不道,看我不打折你的腿。”说着,就要扑向葆初。 载淳一遍揽着葆初一边笑道:“岳父息怒,葆初天真纯朴,虽然口入遮拦,却也天资聪慧,要是加以引导,一定文武双全,国家柱石。” 看见载淳阻拦,崇绮也不敢说什么,叹了口气:“哎,臣这个儿子是被宠坏了,还望陛下日后严加管教。” 载淳冲着李莲英道:“李总管,你去看看御膳房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定要亲自盯着他们按照朕教的准备,不得有一丝的差池。” 李莲英也没说什么,应了声“嗻”走出养心殿。 崇绮见李莲英走后,语气深沉地道:“陛下,今次让臣全家到此,是否真的只是饮宴?” 载淳也不藏着:“否。” 崇绮点了点头:“既然陛下还有其他深意,不妨细细道来,如有臣能做的,定当全力而为。” 载淳一笑:“岳父大人莫急,咱们用宴之后再说。” 谁想到崇绮紧张的说:“陛下,刻不容缓啊,您看。”说完,他冲身边的夫人使了个眼色,夫人从贴身侍女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崇绮。 崇绮将锦盒摊在载淳面前,载淳疑惑道:“这又是什么啊?” 崇绮打开锦盒,里面整整齐齐装着两排拇指粗细、五寸余长的金条。 看到眼前这一盒子金条,载淳也是有点眼晕。 虽说他是大清皇帝,贵为天子,更何况在前世也是见多识广,吃过见过。 可是零不丁这么一堆金灿灿的金条摆在面前,也有点一时反应不过来。 缓了缓神,载淳问道:“岳父这是何意?为何要如此厚礼?” 崇绮苦笑:“臣虽为皇亲,家境却也不济,此等贵礼臣自当无力奉上。” 载淳点点头,因为皇后总和他提起家里的事,说父亲虽然身份不俗,却从不愿攀附权贵,平日里更是克勤律己,所以日子过得也是相对拮据。 载淳又有点不解,于是接着问:“那这些金银又是如何得来?” 崇绮道:“陛下临朝的第二天,恭王爷亲自送到家中,臣见太过厚重,拒不敢收。可谁知王爷不容多说,硬要留下,臣没办法,只要收下。今日见圣,臣思前想后,还是带来请陛下圣裁。” 载淳心中说道:“真是我的六叔啊,知道老丈人家日子过得不行,快过年了,这礼送的可是解决大问题了。呵呵。” “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我刚表现出点上进心,就往我老丈人家送礼,还送了这么多。甭问,不是为了堵住嘴,就是为了迈开腿啊。” “既然他都有份,其他那些手里有实权的更跑不了,照这个架势,其他人是只多不少啊,我这个六叔太有钱了。” 第二十章:打小报告 心里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载淳笑道:“岳父大人,既然是六叔赠与咱家,就没什么的,都是自家人,就当是六叔替朕给岳父拜年了。” 崇绮端着锦盒,看载淳这个态度,一时也没个主意,有点发愣。 载淳盖上锦盒,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皇后:“皇后,六叔给的好意,我们得接着,不然不就成不识抬举了。” 皇后诧异地看着载淳,也不知该如何。 载淳把锦盒接过来放在皇后手里:“回头你去置办些上好的年货送去王府,就让这小子去办,也让他活动活动筋骨。”说着,载淳看向身旁的葆初。 葆初一双大眼睛天真地看向载淳,完全在状况外。 可是崇绮此时却有点明白了,用手拍了葆初的脑袋一下,严肃地说:“一切按陛下的旨意行事。” 葆初揉着头,看看载淳,看看父亲,又看看姐姐,满脸问号。 皇后捧着手里的锦盒,看向崇绮,崇绮道:“既然是王爷替陛下打点我阿鲁特一家,自然不能失礼,还请皇后操劳。” 虽然皇后还是不明白这中间的含义,可既然载淳和父亲都说了,自然也就照做,不再多说什么,收起锦盒点头应允。 载淳看着崇绮:“岳父大人,六叔除了送您如此厚礼,还有其他交代吗?” 崇绮此时目光闪烁,表情凝重,像是有什么事想说却下不了决心开口一样,各种犹豫。 载淳看出了这份犹豫,笑着说:“岳父不必为难,自家人,但说无妨。” 崇绮深吸了口气:“陛下,王爷让臣转告一句话。” 载淳道:“什么话?” 崇绮道:“点到为止。” 载淳一听,面色瞬间阴沉,眉头紧蹙。 “点到为止?不应该啊,我想的是适可而止,怎么能是点到为止呢?” “奕?这是什么立场?解释不通啊,按理说他是站在我对面的,怎么感觉像是在提点我呢?” “从行为逻辑上说,他给我老丈人送礼,就是要拉拢他,让皇后成为我身边的另一只眼睛。可这个点到为止,却把这只眼睛变成了提醒。” “退一万步说,这就是一个提醒,让我不要太露锋芒,可这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是想告诉我别太嚣张,收敛点,威胁我?还是让我暗度陈仓,他来明修栈道?” 一大堆问题,随着这个“点到为止”,让本来思路还算清晰的载淳一下摸不准脉了。 崇绮见他半天没说话,小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载淳回过神来,摇着头道:“哎,看来朕这个六叔还是不放心啊,怕朕年轻气盛,心浮气躁,才告诉朕要点到为止,稳扎稳打。” 崇绮点头道:“王爷也是一片苦心啊。” 载淳苦笑:“那就不仅仅只是如此了。” 他对皇后道:“皇后,再从朕这里拿些上好的玩意,送给六叔。 他又对葆初道:“你一并给送去,同时也帮朕给六叔带句话。” 葆初眨着大眼睛看着载淳,载淳说道:“稍安勿躁。” 又闲聊了一会儿,李莲英走进养心殿:“主子,晚膳已经备齐。” 载淳起身说道:“岳父岳母,随朕到东配殿稍歇,一会儿尝尝朕调教出来的御厨的手艺。” 众人应是,起身进入东配殿。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李莲英走进东配殿拱手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用完晚膳,又说了一会儿话,载淳和皇后送走了崇绮二人,回到养心殿后,载淳坐在龙椅上,拖着下巴发起呆。 皇后端着一杯茶走到近前,小声地问:“陛下,在想什么?” 载淳道:“朕在思过。” 皇后一惊:“思过?陛下何过之有?” 载淳叹气道:“哎,只怪朕从前年轻志短,若无皇额娘和六叔等人扶持,大清指不定会如何。真要是有点什么,毁了祖宗的基业,朕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皇后道:“陛下不必太过忧虑,人孰无过,经过这些天,依臣妾所见所闻,陛下定会是贤明圣君。” 载淳道:“皇后谬赞了,朕全靠皇额娘护佑才保住性命,今后一定不辜负她的期望。” 说完,载淳转头看向身边的李莲英:“李总管,皇额娘那边这几日可还好吗?” 李莲英道:“回主子,太后近日身体康健,神清目明,并无大碍。” 载淳点头:“那就好,朕不便叨扰,你可要时常替朕关注着,有任何事都要报朕知晓。” 李莲英拱手:“奴婢遵旨。” 载淳又对皇后道:“时候不早,今天累了一天,你快回去休息吧。” 皇后看着载淳好像有什么心事,也没多说什么,施礼离开养心殿。 皇后走后,载淳一个人来到养心殿外,看着不远处葆初与高青并排站着,好像在说什么。 载淳笑了笑,心里多少踏实了些,虽然这孩子顽劣好动,可少年心性理当如此。 以前只有高青等人在自己身边,虽然也是放心的,可还是不自在。 这孩子的出现,不仅给他增添了一份安心,更让他放松了不少。 储秀宫是慈禧的寝宫,从生下同治到垂帘听政,她一直住在这个四室一厅的宫殿内。 虽然中途曾因为地位的问题搬走过一段时间,但是念旧的她还是时常惦记着。 同治刚登基的时候,为了显出两宫皇太后的威仪,花了相当于一个亿人民币的银钱,对储秀宫进行了大规模的修缮。 室内的装饰都非常讲究,不论是桌椅,还是墙上的装饰,全部都是雕梁画栋,精巧至极。 尤其东侧配殿的佛堂,更是金碧辉煌。 慈禧今日如往常一样,坐在九层象牙佛塔前礼佛念经,听见殿外脚步声,问道:“小李子?” 李莲英答道:“奴婢给老佛爷请安。” 慈禧慢慢地睁开双眼:“免了。” 李莲英应了声“嗻”,走进东配殿。 慈禧道:“今日如何?” 李莲英道:“回老佛爷,陛下和崇绮一家用完了晚膳,又说了些家常,就各自离去了。” 慈禧道:“嗯,都说了些什么?” 李莲英道:“说了些宫中的事,也说了些家中的事,并无不妥。” 慈禧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莲英又道:“只是陛下……” 慈禧道:“陛下如何?” 李莲英道:“陛下多次自省,说从前做了许多荒唐事,误了朝政,也害老佛爷操劳心神,悔不当初。” 慈禧眼睛微眯:“还说了什么?” 李莲英道:“陛下还说今后一定改过自新,极力辅佐老佛爷治理天下,弥补之前犯下的过失。” 慈禧放下手中念珠,语气严厉地道:“此言大逆。” 看见慈禧动怒,李莲英急忙跪下,趴在地上道:“老佛爷息怒。” 慈禧伸手示意起身,李莲英上前搀扶。 “哀家乃大清太后,陛下才是天下的皇帝。辅佐哀家?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若传扬出去,岂不说哀家牝鸡司晨?” 李莲英道:“老佛爷言重了,陛下也是想替老佛爷分忧,不忍见老佛爷如此操劳,此等孝心,当天下先。” 慈禧坐在火炕上,微睁着双眼:“听说崇绮的儿子果真进了宫了?” 李莲英道:“是,今日起就留在陛下身边听用。” 慈禧点了点头:“嗯,身边放个同龄人也好,你安排一下,明日让载澄进宫来,哀家要见见。” 李莲英道:“嗻,奴婢这就去办。” 慈禧道:“还有,除夕夜的家宴,让那些个王公贵胄都来,哀家想热闹热闹。” 李莲英道:“老佛爷,往年年夜家宴,都是按名单进宫,明日奴婢给名单备好,请您亲裁。” 慈禧摆摆手:“不必了,今年就都过来吧。” 李莲英一愣,刚想问却又闭住了嘴。 慈禧继续道:“另外跟皇帝讲,今年除夕家宴,就用他捣鼓出的那些个饭菜,让各王公们品尝我皇家的手段。” 李莲英道:“奴婢尊老佛爷懿旨。” 慈禧点了点头:“你去吧。” 第二十一章:间谍 第二天早膳刚过,载澄就在一个宫中太监的引领下,从东华门进入皇宫。 早些时候,宫中太监到恭王府传话,说太后召见。 奕?和载澄正在闲谈,听说太后要召见,载澄一头雾水地问奕?:“阿玛,这么早老佛爷找我干嘛?” 奕?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听说崇绮那个小崽子,昨日进了宫,说是去给陛下当伴随。” 载澄一脸不屑:“就那个成天吆五喝六的小子,仗着自己姐姐是皇后,没事就挑衅我们皇室宗亲。” 奕?点点头:“是啊,此子虽然有些才学,可终究年龄尚幼。只是毕竟也是皇后亲弟,陛下此举,不知有何深意。” 载澄笑道:“阿玛,能有什么深意,闲来无事找人解闷呗。那小子我知道,是会写点儿文章,可是就他那满嘴跑火车的劲头,不给陛下添乱就不错了。再说了,崇绮家也不是什么名门,只是因为皇后才攀上高枝,不足为虑。” 奕?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不要忽视任何一个人,不一定哪天,就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人坏了自己的事。” 载澄一摆手:“就他?还坏了我的事?我算他十个捆一起,也顶不上我一半。” 奕?看着载澄,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载澄跟着传旨的太监走进皇宫,一边走着,载澄一边问:“这位公公,不知道老佛爷这么早召我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太监摇头道:“奴婢并不知。” 载澄道:“敢问公公,老佛爷进来心情怎样?” 太监道:“老佛爷身体康健,神清气爽。” 载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默默跟着传旨太监走着。 到了储秀宫门前,太监进入禀报,载澄就站在宫门前,等待慈禧的召见。 不一会儿,太监从宫中走出,高声道:“请小王爷宫内叙话。” 载澄整理了一下棉袍,迈步走进储秀宫,来到东配殿门前,双膝跪倒:“臣恭祝太后老佛爷金安。” 慈禧在殿内说道:“进来吧。” 载澄磕了个头,起身走进东配殿。 烟雾缭绕的殿内,慈禧正在火炕上盘腿而坐,手里转动着碧绿的翡翠念珠,闭目诵经。 见到慈禧在念经,载澄也没发出声音,只是静静的站着。 过了十多分钟,慈禧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载澄在门口站着,微微一笑:“载澄,过来坐。” 载澄笑着来到慈禧面前,双膝跪倒:“侄儿载澄,给老佛爷请安,恭祝老佛爷金安。” 慈禧笑容又深了几分,伸手虚搀:“好,好,起来吧。” 载澄站起身,站在离慈禧五米左右的地方。 慈禧道:“你阿玛近来可好。” 载澄道:“阿玛身体康健,心情舒畅,多谢老佛爷关怀。” 慈禧点了点头:“嗯,王爷为国事日夜操劳,甚是辛苦,哀家给王爷准备了些调理身子的好东西,一会儿你替哀家带给过去。” 载澄跪倒磕头:“侄儿替阿玛谢老佛爷赏。” 慈禧起身下了炕,来到储秀宫正殿。 “载澄啊,今天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事,除了代哀家问候王爷,还有事要问你。” 载澄一拱手:“老佛爷尽管吩咐。” 慈禧道:“还记得那时皇帝还未染疾,你就常伴圣驾左右。载淳这孩子生性少言,平日里除了他的那些先生,就连哀家也说不上几句话。” 载澄点头道:“是啊,陛下心思沉重,肩负国事、家事,难免沉闷了些。” 慈禧笑着看向载澄:“可自从有你从旁相陪,皇帝的心情也越加舒畅,整个人也清朗了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载澄急忙道:“这哪是小侄的功劳,完全是老佛爷教导有方,不然小侄哪能伺候好陛下。” 慈禧摆摆手:“你不要过谦了,你做的哀家都看在眼里。” 慈禧话锋一转,表情严肃的道:“只是自从皇帝病重,你与皇帝却少有接触,不知是何故啊。” 载澄一听,冷汗直接从脖子后面淌了下来,急忙跪倒:“老佛爷明察,陛下病重,侄儿无时无刻不牵挂在心,只想日夜守在榻前,如果能代陛下受难,侄儿甘愿赴死。” 慈禧看着载澄,过了好半天,笑道:“好了,知道你的忠心,哀家不怪你,起来吧。” 载澄有点颤抖的从地上爬起,站在哪里一动都不敢动。 慈禧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皇帝也已无碍,说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今后还得多亲多近啊。” 载澄道:“那是自然,老佛爷放心,陛下既是侄儿的主子,也是兄长,侄儿哪有慢待之说。” 慈禧点头:“那就好。”说着,慈禧冲一旁端着托盘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将托盘递到载澄面前。 “载澄,这块玉牌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你拿着,日后行事也方便些。” 看着托盘上杯口大小的玉牌,载澄急忙施礼:“老佛爷如此重恩,侄儿惶恐啊。” 慈禧笑道:“皇帝大病初愈,定然心情沉闷,正是需要有人帮助调解身心的时候。哀家给你这块玉牌,也是方便你出入行走,还希望你日后多替哀家分忧啊。” 载澄拿起玉牌捧在手里:“侄儿定不负老佛爷所托,尽心竭力伺候陛下。” 慈禧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吧,去养心殿看一看。另外啊,没事多来看望哀家,哀家久居宫中,也是烦闷的紧。” 载澄应呵了一声,退出储秀宫。 载澄走在甬道上,心里反复掂量着:“看来老佛爷不太喜欢现在陛下身边那些人啊,不然也不会让我去看着点。” “葆初那个二愣子,平日里就总领着一帮汉臣子弟找我们麻烦,这下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载澄转念又一想:“阿玛之前说过,不能忽视任何一个人,按照老佛爷刚才的交代,估计她也对陛下身边那几个人有点忌惮。” “哼,甭管别的,就我这身份地位,还能怕这帮乌合之众不成。” 载澄手里掂量着那块玉牌,脸上划过一丝诡异地冷笑。 虽然不用上班,不用堵车,不用送孩子上学,可载淳还是习惯早起。 推开养心殿大门,载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迎着阳光,看见院中三人正在呼哈的比划着。 “小子,你这不对啊,跟没吃饭似的,俺来教教你。”田海大喊大叫的晃动双手。 高青在一旁抱着腰刀,微笑地看着。 而一边扎着马步,一边胡乱挥着拳的葆初,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表情有点茫然。 “死胖子,你说的跟师父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听谁的?” 田海气道:“当然听我的,使拳讲究的就是刚猛劲道,你这呼哈的,气势倒是不小,可一点儿劲儿也没有,练它有啥用。” 高青笑骂道:“你一边呆着去,葆初才刚习武,不把基础打好怎么行,像你那般揠苗助长,等于毁了他。” 田海不屑道:“拉倒吧,就你那两下子,看着挺花花,实际啥用不顶。” 转头他又对葆初道:“你就信俺的,出拳要有劲,要猛。” 高青道:“葆初,扎好马步,手臂要直。” 田海道:“不对不对,老高你就别瞎教了。小子你就听俺的,保准你一打一大片。” 看着眼前的二人争执不下,当中的葆初相当难受。高青是陛下点名给自己的老师,徒弟尊师命无可厚非。 可是田海同为四大御前侍卫,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也不敢得罪。 正在场面陷入僵局时,葆初斜眼瞟见载淳,立刻收了架势,三两步窜到载淳面前,见到救星一般。 “皇帝姐夫,您起来啦。”葆初笑嘻嘻的道。 第二十二章:燕子功 载淳正看热闹的,见他来到自己面前求解围,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你练你的武,不用管朕。” 一看姐夫摆明了不想管,葆初这个气啊,一屁股坐在载淳脚下的台阶上,没好气地道:“不练了,天还没亮就给我翻腾起来,还不让穿棉衣,冻得我腿直哆嗦。” “再说了,大冷天的啥都没干,就听这两个人斗嘴,烦都烦死了。” 高青一皱眉,明显心情不是很好。可毕竟这是皇帝的小舅子,本就不敢多说,更何况载淳就在眼前,所以也没说什么。 田海却不管那些,一听他这么说,一个箭步窜过来就要抓葆初讲理。 可他手刚探到空中,葆初像泥鳅一样,不知怎么做到的,硬是从田海手中滑了出去,身形之细腻,动作之流畅,在场的人都没想到。 田海傻乎乎地看着空荡荡的手,表情一懵:“哎?你小子行啊,没看出来还挺滑腻,我让你跑。” 他刚要再次出手抓,高青却跳过来拦在他身边,眯着眼睛看着葆初:“你练过武?” 葆初道:“没有啊。” 高青道:“陛下面前不可妄言,说实话。” 葆初扭着身子站起来道:“没练过就是没练过,当着谁的面也是没练过。”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这回不用田海,刚走出没两步,高青伸手向葆初后背抓去。 可谁知葆初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就在高青的手触碰到他的棉袍的一刹那,葆初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动作,又是贴着高青的手滑了过去,让高青抓了个空。 这回高青可看清了,急忙收回手,反而放在了自己的腰刀上,冲田海使了个眼色。 刚才葆初这一下,不只是高青,田海也看得真切。除了震惊之外,就是提防。 见到高青冲他使眼神,也不计较,直接一纵身挡在葆初面前。 葆初见前有田海,后有高青,避无可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哀怨地道:“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堂堂大内高手,瞧你们这点儿出息。” 高青严肃地问道:“葆初,你老实地说,你这燕子功从哪儿学的?” 葆初一愣,脸一瞬间就红了,说话有点结巴地道:“什、什么燕、燕、燕子功,我不知、不知道啊。” 听到“燕子功”三个字,载淳心里也是一动,急忙走到三人近前:“高青,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青回身拱手道:“陛下,葆初刚才能躲过臣和田海的擒拿,正是用的燕子功,虽不纯熟,却也错不了。” 载淳问道:“这燕子功是何物?” 高青道:“禀陛下,这燕子功脱胎于武当派绝学梯云纵,乃是百年前一位武当弃徒入世后,将梯云纵加以改良形成的一套独特的轻功身法。” “此身法极为诡异,大成者不但能轻松摆脱任何擒捕手段,还能在悄无声息之间取人性命,随后却不留一丝痕迹。” “但这身法习练却是极难,而且密不外传,所以少有人知。” 载淳道:“既然密不外传,你又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高青道:“不瞒陛下,老四就是燕子功的秘传之人,而且现在已经大成。” 高青口中的老四,就是那个从来不说话的蔡寿。 载淳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绝顶高手。 更没想到的是,在这里能有机会亲眼见到传说中燕子李三所使用的燕子功。 载淳道:“你是说蔡寿会燕子功?而且还是其中高手?” 高青道:“正是,已然大成。” 载淳看向葆初:“那就是蔡寿教过你?” 还没等他说话,高青在一旁道:“陛下,决然不会。” 载淳道:“为什么?如果不是他,又有谁会这功夫?” 高青道:“陛下明鉴,老四这些天都跟着老二在杏花院,未曾回来,所以绝不可能是老四教的。更何况,臣听老四讲过,非到万般无奈之下,燕子功绝无外传的可能。” 载淳点点头,伸手扶起坐在地上一脸纠结的葆初,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积雪道:“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葆初低着头不说话,一直用手摆弄着衣角。 载淳看出了他的为难,也没逼他。 “既然你不想说,自然有你不说的理由,朕也不多问。但是朕要告诉你,既然这功法如此了得,你就决不能用它做恶事,沾点边儿都不行。” 葆初突然抬头看向载淳,小心翼翼地问:“那趴墙头算不算恶事啊?” 在场三人都是一愣,载淳用手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还敢趴墙头,看来朕是该重新想想岳父的话,好好管管你了。” 说完,载淳对高青道:“依你所说,他掌握的这燕子功还没多深,你们平日里严加看管就好了。” 田海凑合过来道:“要不俺和老四换换,让他回来看着这小子,保证没问题。” 高青道:“不行,你去还不如我去呢,老二那边需要小心谨慎,你这大喊大叫的,兴许误事。” 田海一脸不服,刚要回嘴,可想到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赌气囊腮地道:“那你说咋办。” 载淳接话道:“这样吧,估计再有几天,他们那边也有了眉目,等蔡寿回来也不迟。” 随后他又对葆初道:“蔡寿没回来之前,你也别练武了,就去你姐姐那陪她,哪都不许去。” 葆初撅着嘴道:“连出门也不行?” 载淳一瞪眼:“不行。” 葆初垂头丧气地往院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看着田海,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你抓我,我才不能暴露呢,你等着的。” 可他正在叨咕着,看见田海也瞪着眼睛看着他,还挥着拳头,吓得他一缩脖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载淳待他走后,苦笑着摇摇头:“哎,这孩子啊。” 他对高青道:“高青,你说他是从哪学的呢?” 高青道:“陛下,小公爷虽然顽劣,可本性纯良,不像藏头露尾之人,定是在宫外之时偶然接触到。待老四回来,再寻解决之法吧。” 载淳点头称是。 随即他又问道:“你说蔡寿是这功法的大成者,那他就是这门功夫的传人了?” 高青道:“回陛下,不是。” 载淳一愣:“你刚才说这门功法从不外传,既然蔡寿会此功夫,却并非传人,讲不通吧!” 高青道:“具体原因老四也从未说过。” 载淳道:“行吧,那就等有机会再问问他吧。” 说完,载淳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蔡寿是哪里人?” 高青道:“河北沧州人士。” 载淳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想:“这就对上了,看来燕子李三提前半个世纪登场了,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组织还是不是小偷小摸。” 三人刚目送葆初离开,从宫门外跑进一名太监,跪在地上道:“主子,恭王府小王爷求见。” 载淳一愣:“他来干什么?” 高青和田海听到载澄来了,随即返回宫门前,扶刀而立。 载淳道:“让他进来吧。” 报事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宫门。 不一会儿,载澄笑呵呵地走进院中,见载淳正在廊下站立,紧走几步跪倒在地:“臣弟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载淳笑着走下台阶,双手搀起载澄:“自家兄弟不必多礼,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朕。” 载澄略带激动的语气道:“先前臣弟听说陛下重病,心急的是五内俱焚,不知如何是好。” “幸得苍天护佑,陛下转危为安,是为我大清之幸,天下之幸。” 载淳一摆手:“行啦,你我之间无需客套,好好说话。” 载澄笑着站起身,凑到载淳身边:“嘿嘿,陛下看出来了。” 载淳一撇嘴:“你一撅屁股,朕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载澄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陛下,这不是看您没事了嘛,之前我是真不敢来。” 载淳道:“呦!还有小王爷怕的东西啊。” 载澄拉着他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嘛,要不我早就来了。” 第二十三章:臣弟挺会玩啊 载淳一甩手:“朕病入膏肓之时,从不见你的踪影,这是怕朕传染你啊。” 载澄笑道:“哪能呢,陛下万寿无疆,臣弟自知陛下一定平安无事,就没敢打扰。” 载淳白了一眼:“少来,就是没把朕当朋友。” 载澄急忙站住,指天发誓:“臣弟如果对陛下有二心,肠穿肚烂,口眼歪斜,不得好死。” 载淳赶紧制止:“你行了,朕可没有那么毒。” 载澄贱贱的一笑:“嘿嘿,就知道陛下宽宏大量,定不会与臣弟计较。” 载淳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吧,朕该怎么罚你。” 载澄拱手道:“臣弟领罚,并且想到了个法子,定要陛下出了这口气。” 载淳眯着眼看着他:“哦?说来听听,看是否能让朕满意!” 载澄凑到他身边道:“臣弟听说近期杏花院又出现一个花魁,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随臣弟去瞧瞧?” 载淳瞳孔一缩:“果然如此,知道朕没事了,你就不消停了。” “这杏花院的花魁不是春盈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载澄一摆手:“嗨,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听说这个叫冬霜的花魁,不只容貌极好,还有个独门绝技,引得满京城的王公贵族纷纷像一度芳泽啊。” 载淳点头道:“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前去一会。” 载澄笑着拉住他的手:“那还等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咱这就走呗。” 载淳挣脱开,指了指外面:“你看看现在才几点,要去也要等晚上吧。” 载澄挠了挠头:“对啊,是臣弟心急了,也是看见陛下生龙活虎,高兴的有点忘形了。” 载淳坐下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春盈姑娘倒是合朕的心意,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上一面了。” 载澄随意的摇了摇头:“没机会了。” 载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载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具体情况臣弟也不知道,就是听说自从陛下病重,那个春盈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到现在也没个踪迹。” 载淳道:“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载澄若无其事的道:“本就是贱命一条,是死是活谁关心,没就没了呗。” 载淳表面点头应和,心里却想:“对你们这些王族贵胄,普通人的命不过阿猫阿狗而已。” 载澄喝完一碗茶,在座位上瞧着二郎腿:“陛下,听阿玛说你要临朝亲政了?” 载淳笑道:“你以为如何?” 载澄特别不屑:“亲那个政干吗,有老佛爷,有我阿玛在,出不了岔子,咱们就安心地享受不好吗。陛下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过度操劳,这罪过谁担得起啊。” 载淳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朕终归是一国之君,也不能整日荒度。” 载澄起身走到龙书案前,趴在案上道:“陛下听臣弟的,每天过舒服了,开心了就行了,至于那些繁重的国事,交给我阿玛他们就行,反正也是他们该干的。” 载淳道:“六叔已经够辛苦的了,又怎能再平添劳累。” 载澄起身道:“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算了,不听拉倒,当我没说吧。” 载淳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奕?的长子,又受老太后的青睐,现在我就能把你直接摁这儿。” “不过也好,有你在倒是省了我许多事,既然你这么愿意玩,那就看看谁玩死谁。” 载淳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行啦,朕也不是不信你,说好了,今晚入夜,老地方,不见不散。” 听他这么说,载澄赶紧转身,佯装的怒意也尽数消散:“这还差不多,听我的准没错。” 载淳点头道:“今晚戌时一过,朕去找你。” 载澄点了点头,胡乱的说了一会有的没的,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载淳有点无奈。 “哎,身边净是些这样的东西,任由那个死鬼千般勤奋,到头来也是个身死魂消。” 载澄刚走没一会,高青从外面进来。 看见高青,载淳放下手里的事,询问道:“高青,有什么事吗?” 高青一脸凝重地拱手道:“陛下,老二他们回来了。” 听说夏红和蔡寿回来,载淳心中就一翻个。 “快让他们进来。” 高青应了声是,带着夏红和蔡寿二人,来到载淳面前。 可当载淳看见他们俩的时候,脸色猛地一沉,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蔡寿右臂缠着绷带,脸上一道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能想到流了不少的血。 夏红也没好哪去,左手绑着纱布,隐约有血从纱布中渗出,似乎还少了一根手指。 载淳急忙从龙书案内走出,上前看了看两个人的伤势,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们伤成这样?” 夏红跪倒在地:“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载淳扶起夏红:“先说说这是怎么弄的。” 夏红道:“臣与蔡寿这几日探查得知,这杏花院看似妓馆,实则并不简单。一个小小的妓馆,有些护院看守不算稀奇,可这杏花院却铁板一块,看守不下百人,且各个身手了得。” 载淳道:“难道身手都在你们之上。” 夏红道:“那倒不然,只是……” 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受伤的左手,表情很痛苦。 载淳扶着他们两个到边上的椅子坐下:“慢慢说。” 夏红道了声谢,继续道:“我二人小心探查发现,杏花院后院,经常夜夜通明,比之前院还有过之,所以也偷偷溜近瞧着。” “谁承想这后院却暗藏机关,一个没留意就触发了。万幸有老四在,不然微臣就留在那了。” 载淳点了点头,看着蔡寿道:“看来高青所言非虚,你的燕子功果然了得。” 蔡寿一愣,看了看载淳,又看了看高青,没说话。 夏红继续道:“在我们闯出来之后,就被那些护院盯上,蔡寿力战三十余人,受伤十几处,我们才逃出生天。” 载淳道:“看来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两人又跪在地上:“臣无能。” 载淳又把二人扶起来:“不怪你们,能回来就好。” 高青道:“陛下,老二跟臣说了那些机关,依臣之见,不像乾坤八宝,更像是洋人的东西。” 载淳看着高青:“这你也懂?” 夏红惨笑道:“陛下不知,臣虽然对机关阵法略通一二,但要说行家,大哥的手段比臣却高明了太多。” 高青在一旁面有惭愧的道:“微臣惭愧。” 载淳拍了下高青:“没事,多掌握一门手艺是好事。” 高青道:“陛下,那些机关并不是寻常洋人的玩意,尽是杀招,不然老二和老四也不会这么狼狈。” 载淳道:“小小的妓馆,不仅有众多打手,还和洋人勾结,这背后的人是谁呢?” 夏红有点犹豫,语气有点结巴的道:“是、是……” 载淳道:“但说无妨。” “是小王爷。” 载淳一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那个小王爷?载澄?” 夏红点了点头,没说话。 载淳原地走了好几步,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会是他?竟然是他?” 过了一会,他看着夏红和蔡寿:“你们确定吗?” 夏红道:“陛下,前日您吩咐臣等留意小王爷,所以发现每天傍晚一过,小王爷就会出现在杏花院,且都有大堆的老鸨和龟公前后簇拥。” 载淳道:“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背后之人吧。” 夏红点点头:“开始时臣也没多想,可就在我二人蹲守的时候,不知哪来个叫花子,不仅看出臣的身份,还告诉臣小王爷是那的东家。” 载淳道:“那你们就信了?” 夏红道:“开始自是不信,直到那个叫花子带我们进入后院,听到小王爷和老鸨的对话,才确认无误。怎奈还想再多听些什么,无意中触发机关,所以……” 载淳叹道:“哎,朕的这个臣弟啊,还真有点儿故事。” 他又问:“等等,你说是个叫花子带你们去的,那他人呢?” 第二十四章:叫花子 夏红惨笑一声:“臣等奋力躲避机关之时,无暇顾及,等到脱离困境之后再次寻找,那个叫花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载淳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啊,看来你们是遇见高人了。” 蔡寿这时道:“确实在我之上。” 高青道:“是啊,能在老四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能力之强,确实匪夷所思。” 夏红道:“而且明显这人也是帮了手,不然臣等想要脱困,代价也要比现在大。” 载淳看着他们三人:“好了,朕已经知道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日后这杏花院更要严防死守,你们也别再去了。” 夏红猛地站起,捂着渗血的左手道:“陛下,臣等未能办好差事,罪该万死。” 载淳笑着说:“万不万死的是后话,现在最主重要的就是你们把伤养好。” 他转头又对高青道:“这些日子你与田海辛苦辛苦,让他们安心养伤,所有开销朕来出。” 三人听到载淳这么说,齐齐跪倒在地:“谢主隆恩。” 打发了三人回去,载淳一个人坐在养心殿内,看着透过殿门撒进的阳光沉思着。 “初次到杏花院,就是载澄带着去的。从开始一直到病重,所有花费也没掏过一分。” “虽然我是皇帝,可每次都那般奢华享乐,日子久了人谁也承受不住。” “所以能说得通的理由,要么就是恭王爷富可敌国,要么就是这杏花院就是他载澄自己的。” “从夏红的汇报来看,确定了后者。既然是他的地盘,当然想怎样就怎样。” “可这中间还有洋人的事,那就变得更复杂了。” 载淳正在想着,葆初一窜一蹦地从殿外跑进来,来到龙书案前拱手作揖:“皇帝姐夫。” 看到他,载淳一瞪眼:“不是让你老实呆在皇后那里吗,不尊朕的旨意,你这可是欺君啊。” 葆初吓了一跳,急忙辩解:“我不欺君,是姐姐让我来的。” 载淳道:“皇后让你来干什么?不是你怕朕罚你,编得慌吧。” 葆初有点不服,微微仰头:“我没说慌,姐姐让我来问皇帝姐夫,中午在这儿吃还是去她那吃。” 载淳听到这话,面色稍缓:“谅你也不敢扯谎。就随你去皇后那里吧。” 葆初一笑:“那快点吧,别让姐姐等急了。” 载淳无奈的一笑,刚起身,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紧走几步来到葆初面前。 “你之前说你的燕子功是有人教的,是什么人?” 葆初为难地看着他:“我不是说了吗,不能说。” 载淳又一瞪眼:“不说不行,不说就定你个欺君。” 葆初先是一惊,随后表情痛苦的低着头,急得都开哭出来了。 载淳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却不像上次似的,没有一丝的退让,必须要把实话逼出来。 过了好半天,葆初艰难的说:“那我跟你说,你不能告诉别人。” 载淳没好气地道:“你说吧。” 又过了好一会,葆初道:“是一个叫花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载淳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只是听到葆初亲口说出来,才更确定。 “一个叫花子能教你这个?朕不信。” 葆初被逼得真有点急了,大声说道:“就是个叫花子,我没骗你。” 载淳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叫花子的,说通了朕就信你。” 葆初仰起头:“三年前,姐姐嫁入皇宫给皇帝姐夫当老婆,我自己在家无聊,就跟一帮人去郊外玩。” “可才出京不远,就见到一个叫花子倒在路边,只有出地气没有进地气。”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把他带了回来。郎中说他是受了伤,要治好得花很多钱,我回家偷了阿玛的钱给他治伤,就因为这个,阿玛打了我好几天。” 看着葆初那一脸得委屈样,载淳一个劲儿憋笑,可还是被葆初看出来了。 “皇帝姐夫再笑,我就不说了。” 载淳摸了摸脸:“好,朕不笑,你继续说吧。” 葆初幽怨的看着载淳,继续道:“过了小半年,他伤全好了之后,非说要报答我。我看他一个叫花子,要啥没啥的,咋报答我,就没当回事。” “只是在他恢复的时候,偶尔看他练功,我瞧着新鲜,就让他教了我几下,当作报答。” “后来他就教了我能有一个月,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消失了,就再没见过了。” 载淳听完后,看着葆初道:“没了?” 葆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了,真没了,你要不相信,要杀要刮随便吧。” 载淳看着他那五官都快聚在一起的脸,笑道:“行了,朕相信了,别搞得这么委屈。” 葆初一蹦多高,掐着腰道:“本来就是,皇帝姐夫就知道仗势欺人,老拿欺君吓唬我,我委屈大了。” 载淳无奈地摇了摇头,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那一会让你姐姐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多吃点就好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皇后也早早就过来了。 因为慈禧的一句话,搞得养心殿上下都比往年更忙碌。 看着皇后正在教导一帮御厨,学习着载淳传授的新式菜肴烹饪方法,载淳自己也是无语。 “我真是没事闲的,自己做着自己吃就得了呗,臭显摆啥,摊事了吧。” 皇后看见载淳过来,笑着说道:“陛下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再多休息些。” 载淳摸了一下皇后的长发道:“看见皇后如此操劳,朕心不忍。” 皇后道:“皇额娘下的懿旨,臣妾怎敢不尽心。” 载淳照着皇后额头亲了一口:“你辛苦了。” 这下皇后可有点慌了,大庭广众的来这么一下,搞得瞬间脸就红了,耳朵也红了。 皇后羞怯地道:“陛下,好多人在呢。” 载淳抬头看着不远处十多个原本专心致志学习的御厨,此刻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帝一后,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只是当和载淳对上眼神之后,纷纷惊得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载淳看着他们,表情严肃地说:“都用心学,弄不好今日的年饭,就都给朕滚蛋。” 一听载淳这口气,十好几个御厨齐齐跪倒在地,吓得直哆嗦。 皇后对载淳道:“好了,别吓唬他们了,今天还得指望他们呢。” 载淳一笑,走到一边看皇后教学。 葆初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着宫女摆放瓜果,一边瞟着载淳一边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叫我。”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载淳一扭头,发现了蹑手蹑脚的葆初,大声说道:“你,过来。” 葆初一听,整个人就泄了气,愁眉苦脸地走过来跪倒:“小子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不知怎么的,自从上次吓唬了他一顿,现在载淳看见这个小舅子就想笑。 载淳道:“你来干什么啊,怎么没回府陪你阿玛准备过年呢。” 葆初道:“阿玛说了,除夕夜皇后会很忙,让小子从旁照应着。” 载淳点点头:“还行,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怪皇后疼你。” 葆初嘟囔着:“她疼我有什么用,你就知道吓唬我。” 载淳自然听见他在那嘟囔,也不敢乐,明知故问道:“你说什么呢?” 葆初急忙摆手:“没,没说什么,小子嘴里进了个蚊子。” 这下载淳可真憋不住了,捧腹大笑。 他的笑声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力,不只是皇后,连那些御厨也都偷眼瞧着载淳。 载淳笑了半天,冲众人摆手:“朕没事,你们继续。” 转头看着满脸气得通红,可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葆初。 载淳一把将他薅到近前,小声说道:“朕跟你说啊,今天除了晚宴以外,其余时间就跟在你姐身边,寸步不离。她要拿什么你去拿,她要做什么你帮忙,就是别让她累着就行。” 葆初一拍胸口:“那是自然,皇帝姐夫放心就是,交给我了。” 第二十五章:交响音乐会 葆初应了声是,转身跑到皇后身边,给皇后打起了下手。 看着殿上忙碌的人,载淳心中一声感叹:“哎,同样是除夕,这里一片喜气洋洋,不知道我媳妇那边这个年可怎么过。” 想起前尘,载淳心里一阵苦涩。 正这么个时候,李莲英过来躬身道:“主子,老佛爷叫您过去一趟。” 载淳微微一皱眉:“皇额娘有什么事吗?” 李莲英道:“回主子,也没有旁的事,今夜除夕守岁,也是要安排一些临席的。” 载淳点了点头:“嗯,理当如此,你先过去,朕随后就到。” 李莲英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载淳走到皇后身边:“朕要去皇额娘那里,这边辛苦你多照应了。” 皇后一笑:“陛下哪里话,臣妾应尽之责。” 载淳又跟站在一旁的葆初道:“朕回来之前,你给朕老实点儿,别给皇后惹祸。” 葆初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那么爱惹祸。” 载淳也没理他,淡淡一笑,亲了皇后脸颊一下。 还没等皇后反应过来,载淳叫上高青,走出了养心殿。 葆初看着载淳离去的背影,气鼓鼓的对皇后说:“姐姐,皇帝姐夫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啊,咋就这么看不上我呢。” 皇后一瞪眼:“不得胡说,怎可随意揣测圣心。陛下是为了你好,希望你成才,换做是我,也当对你严厉些。” 葆初气的更甚:“好啊,你俩合起伙来欺负我,走着瞧,我非干出点大事儿来,让你们刮目相看。” 一边走载淳一边问高青:“夏红和蔡寿的伤怎么样了?” 高青道:“回陛下,老四没伤到筋骨,都是些皮外伤,现在已经无碍了,只是老二……” 载淳停下看着高青:“他的手伤得很严重?” 高青面色凝重:“老二左手小指被歹人齐刷刷斩断,恐怕日后就算好了,左手也不能听使唤了。” 看着载淳脸色逐渐变冷,高青急忙又道:“不过陛下放心,还好他惯用右手,不会影响给陛下办差。” 载淳冷着脸,眯着眼道:“这个仇给朕记下,来日加倍讨还。” 高青重重地点了点头:“遵旨,谢陛下隆恩。” 载淳拍了拍高青的肩膀:“给朕记住,日后行事,能不能完成任务,尽心就好。重要的是,你们都得给朕完整的回来。” 高青听到这话,激动的青筋凸起,眼中泛泪,声音颤抖地道:“臣,遵旨。” 载淳又道:“对了,朕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否妥当。” 高青一拱手:“回陛下,一应事物均已妥当。” 载淳点了点头:“嗯,辛苦你们了。” 来到储秀宫门前,远远就看见李莲英冲着自己而来。 载淳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李莲英道:“主子,老佛爷等候多时了。” 载淳心想:“等这么一会就等候多时了,架子可是真够大的。” 他也没理李莲英,径直走进储秀宫。 来到东配殿,见到慈禧正在炕上打坐,急忙躬身施礼:“儿臣拜见皇额娘金安。” 慈禧睁眼看了看载淳,在李莲英的搀扶下来到载淳面前,语气平缓地道:“皇帝近日身子可好?” 载淳恭敬道:“回皇额娘,儿臣一切安好,多谢皇额娘挂怀。” 慈禧道:“应该的。” 几人来到正殿坐下,慈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皇帝已经无恙,哀家确有一事要和皇帝商议。” 载淳道:“请皇额娘示下。” 慈禧点了点头:“今日除夕,按祖礼,皇帝要在保和殿宴请朝正(朝贺新年)的外藩,朝内众臣陪宴。开笔守岁之后,拜佛、拜祖先、拜孔圣,之后行礼中和殿,随后轮次宴请内眷、亲王,王公……” 慈禧说完看着载淳:“不知这一应事宜,皇帝可有准备啊。” 听完慈禧念叨这一大堆,虽在意料之中,但载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古人真是麻烦啊,过个年怎么能想出这么多的花花事。以前看书本上写的没觉得什么,怎么真轮到自己头上,感觉天都要塌了。” 载淳道:“皇额娘,儿臣虽有所准备,可儿臣却想改一改。” 慈禧抬头看向载淳:“哦?不知皇帝想要如何改法?” 载淳道:“开笔祭祖自不必说,祖训所留不可违背。” “宴请群臣、礼敬藩邦也是彰显我大清国威,也是自然。” “皇亲王公贺岁受礼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剩下的一些繁文缛节就可以省去,劳民伤财不说,如此劳烦皇额娘也是当罪的。” 说完这些,载淳站起身对着慈禧道:”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 慈禧微微点头:“皇帝如此厚待哀家,也是一片孝心。只是如此一来,留下来的规矩就得更改,可有不妥。“ 载淳道:“并无不妥,也并非更改,而是变通。” 慈禧眼睛微眯:“哦?何来变通?” 载淳道:“皇额娘,如今形式已不如前,我大清需开眼看世界,所以这变通之法,却也正是强我大清之法。” 慈禧瞳孔猛地一缩:“皇帝的意思是……” 载淳道:“儿臣都想好了,自儿臣病倒之后,宫内上下都焦躁不安,就连皇额娘也跟着劳心劳神。如今儿臣痊愈,恰逢新年,所以就搞了些新玩意出来,一是扫一扫宫中晦气,二是为皇额娘解心宽。” 慈禧道:“既然皇帝心中已有计较,哀家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随后她从身边太监手里拿过一个折子,递给李莲英:“这是宴请众臣、皇族、王公的名单,皇帝看看,就安排下去吧。” 载淳也没打开看,抱在手里鞠躬道:“谨遵皇额娘懿旨。” 慈禧站起身:“好了,皇帝回去吧,哀家再诵一会经。” 载淳行礼道:“儿臣告退。” 出了储秀宫,载淳掂量着手里的折子,心里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连谁该来赴宴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啊。” “甭问,这些人都是跟她关系铁的,她看不上的一个都不带有的。” “剩下那些或中立、或没实权、或没放在心上的高管,也就是凑个数。” 他随即把手中的折子甩给李莲英:“李总管,今日两场宴会,所有的统筹规划就交给你了,别让朕失望。” 李莲英道:“奴婢自当竭尽全力。” 载淳又对高青道:“剩下的事就辛苦你们了,夏红伤势未愈,让他休息就好。” 高青道:“陛下放心,臣等尽心就是。” 回到养心殿,那些御厨已经都走了,留下皇后和葆初在整理一应食材。 看见载淳回来,皇后笑着迎了上去:“陛下,可还顺利?” 载淳道:“一切都好,那些御厨去哪了?” 皇后道:“他们都去御膳房准备一会儿的保和殿宴请了。” 载淳点头道:“朕让李莲英去操持,你就留在朕身边吧,别太劳累了。” 皇后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看到载淳笑眯眯地看着她,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点头道:“臣妾遵旨。” 临近午时,群臣与各外藩使节齐聚保和殿。与往年不同的是,歌舞杂技什么的换成了西洋乐器。 这是载淳让高青他们准备的其中一项,模拟洋人交响音乐会的形式,在时而欢快,时而磅礴的音乐中,宴席开始了。 之前与载淳有过一面之缘的卷毛白人使节,一边喝着酒一边道:“亨利,你们一直以绅士自居,不知眼前的这交响乐,比你们的如何?” 那个名叫亨利的正了正礼帽,撇着嘴道:“交响乐应在神圣的殿堂里,放在这大清的皇宫,倒是合适。不过呢,看看这场面,放在宴会上,却没了庄严。” 另一个短发白人笑道:“哈哈哈,亨利是个绅士,这么不专业的自然是看不上。不知莱昂纳尔以为怎么样?” 莱昂纳尔笑道:“加西亚见笑了,我倒是不很懂,我们骑士号称大陆第一,要是来上一段骑士对冲,我倒是可以点评一下。” 地二十六章:老佛爷的开心果 几个大鼻子洋人一边看着交响乐,一边聊得热火朝天,坐在一边的小个儿黄皮肤使节愣是一句话也插不上,自己在一旁喝着闷酒。 “李大学士,皇上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这些洋玩意都搬上来了,有违祖制啊。”左宗棠凑到李鸿章身边说道。 李鸿章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的场面,眉头一皱:“我也不知这是何道理,但可以肯定,这不是太后的意思。” 崔恂问道:“哦?李大人何以知晓?” 李鸿章道:“虽然有畏惧,可太后向来不喜洋人,不会如此安排。” 左宗棠道:“嗯,说得有道理,那您觉得这是陛下搞的喽?” 李鸿章点了点头:“是啊。” 左宗棠继续道:“那你说,陛下不能平白无故就把这些玩意弄进宫吧,说明什么呢?” 李鸿章瞪了他一眼:“圣心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的。” 曾纪泽在一旁道:“叔父差亦,圣心我等确不可揣测,可倒也可以从中窥见端倪啊。” 李鸿章好奇地看向曾纪泽:“哦?劼刚有何感悟?” 曾纪泽道:“陛下准备开始行动了。” 李鸿章听他这么说,眯起眼睛默不作声,一旁的左宗棠说道:“到底是年轻,就这些洋玩意,就说陛下行动了,行动啥了,我咋没看出来。” 曾纪泽道:“左叔叔请想,太后不喜此道,如此安排就必是陛下所为。推翻祖制,弄些什么交响乐,不是摆明了……” 李鸿章一瞪眼:“慎言,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曾纪泽听到李鸿章的呵斥,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载淳和两侧的慈禧、慈安,吓得一缩脖,不再说话了。 翁同龢听着几个人说话,脸上不高兴的神情越来越重,把酒杯往桌上一蹲:“你们说的都不对,祖制就是祖制,绝不可能改,陛下也不行。”说着,他站起身,就要朝载淳的方向走去。 曾纪泽赶紧一把拉住他,左宗棠也跟着道:“翁大人怎么比我还沉不住气。” 翁同龢气哼哼地道:“如此行事谁忍得了,祖制不可乱,更不可废。” 李鸿章笑道:“翁大人,如今多事之秋,乱了的祖制可还少吗?” 翁同龢一瞪眼:“李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鸿章再不说话,静静地喝着酒。 见李鸿章不理他,翁同龢更火了,刚想上前跟他理论,身边沈桂芬一把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翁大人稍安勿躁,陛下这是要夺权了。” 翁同龢一愣,看着沈桂芬道:“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桂芬把他按回座位坐下,小声道:“太后何等样人,祖制哪能随意更改。如今局面,要么是陛下据理力争,要么就是……” 左中棠在一旁插话道:“擅自做主?能吗?” 沈桂芬暗自指了指龙座的方向:“你们看看太后的表情就知道了。” 众人偷眼瞧着,只见坐在龙椅右手边的慈禧,满面的怒容,一言不发。 左宗棠回头道:“还真是,往年这个时候,太后都笑呵呵的,你们看现在,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看来是气得不轻啊。” 沈桂芬道:“所以啊,太后不高兴是谁惹的,因为什么惹的。不用沈某多说了吧。” 这时李鸿章看着沈桂芬,微微一笑:“沈大人观察仔细,李某领教了。” 沈桂芬一笑:“嗨,沈某雕虫小技,想必李大人早就发觉了吧。” 李鸿章笑笑没说话。 宴席过后,载淳走到慈禧身边问道:“这是儿臣精心准备,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慈禧眼神有点阴冷,却面色平和地道:“皇帝还真是搞了些新花样,瞧着新鲜。” 载淳道:“皇额娘喜欢就好。” 一边的慈安道:“这是皇儿弄的?哀家倒是觉得甚好,热闹得紧啊。” 载淳一笑:“既然母后喜欢,儿臣日后再弄些别的,定会让母后欢喜。” 慈安笑容更甚:“好,好,我儿有心了。” 慈禧在一旁面色微变,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心里一阵翻腾。 慈禧站起身道:“哀家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说着,径直走出保和殿。 奕?为首的一众大臣,见慈禧离席,也都纷纷起身离座。 左宗棠看一大帮人都走了,捅了捅李鸿章:“李大人,恭王爷和那帮人都走了,咱怎么办?” 李鸿章瞧了瞧,放下筷子起身说道:“那你我也不宜久留,不如到府上再叙如何?” 左宗棠一拍大腿:“嘿,就等你这句话了。” 说完,拉着李鸿章,和众人一起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保和殿,载淳苦笑着:“看似一屋子股肱之臣,可却都是心怀鬼胎,都在打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李莲英过来说道:“主子,人都走光了,您也该回宫了。” 载淳站起身:“下面该做什么了?” 李莲英道:“回主子,午夜之后开笔明志,祭拜圣人、祖宗。” 载淳道:“嗯,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李莲英拱手:“奴婢遵旨。” 宴席散后,奕?没有出宫回府,而是带着王妃瓜尔佳氏,长子载澄,长女荣寿公主来到储秀宫,给慈禧恭贺新春。 虽然荣寿最受慈禧喜爱,旧居后宫,甚至时常在宫中生活,随意出入皇宫。但是新春佳节,奕?携全家而来,慈禧还是高兴的。 奕?道:“陛下身龙体完好如初,太后看着精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真是我大清的幸事啊。” 慈禧道:“王爷哪里话,哀家不重要,皇帝龙体康健才是大清的幸事。” 奕?道:“太后谬矣,陛下抱恙之时,多亏太后稳定朝廷内外,周旋于各国之中,实我大清倚柱,怎可谓不重。” 慈禧叹道:“哎,如今皇帝龙体无恙,哀家当还政与他,也该是颐养天年了。” 虽然慈禧话说得很平淡,可人谁听了,都能听出话里的怨恨与不舍。 奕?自然明白慈禧的深意,捅了一下身边的载澄。 载澄会意道:“老佛爷此言差矣。” 慈禧一挑眉:“哦?那侄儿且说说,哀家错在哪里?” 载澄笑道:“老佛爷请想,陛下虽龙体无恙,可毕竟久病,整日操劳国事尚且力不从心。而太后精神头儿这么足,没病没灾,自当多替陛下分忧。” “再者,老佛爷深知朝中内外行情,尤其对各国洋人了如指掌,我清国上下都在老佛爷的法眼之中。而陛下却少经此道,为了大清五运昌隆,老佛爷怎能袖手旁观。” 慈禧一怒,指着载澄的鼻子道:“妄言小辈,信不信哀家治你大不敬之罪。”虽然话说得犀利,可慈禧慢慢放下手,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微笑。 载澄先是一缩脖,随后伸手照着自己的脸扇了一巴掌:“侄儿该死,侄儿失言,侄儿狂背了。” 慈禧笑着一挥手:“罢了,今天是除夕,哀家且饶了你。” 荣寿公主这时来到慈禧身边,蹲下身挽着慈禧的胳膊:“老佛爷就饶了弟弟吧,他也是为了咱们大清着急,听说老佛爷好安享天年,谁不着急啊。” 慈禧看着身边的荣寿:“就你最会讨哀家的欢心。” 荣寿公主一笑:“荣寿就是老佛爷的开心果,专门解老佛爷的心宽。” 慈禧摸着荣寿公主的头:“好,好,哀家的开心果。” 奕?在一旁笑道:“太后,恰逢新年已至,让荣寿多陪您些时日,给您增添些喜气。” 慈禧点头道:“好,就依王爷。” 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奕?道:“太后,不知这正月一过,是该如何打算?” 慈禧收起刚才轻松的笑脸,略有严肃地道:“按规矩,还政是理所应当,哪有什么打算。” 奕?道:“可陛下终究是大病初愈,恐怕不宜过度操劳吧。” 第二十七章:春节联欢晚会 慈禧看着奕?:“那依王爷只见,该当如何呢?” 奕?一拱手:“老佛爷抬举小王了,此等国之重事,岂能听凭小王一面之词。只是担心陛下而已,别无他想。” 慈禧点点头:“还政皇帝,是祖制,是大势所趋,是哀家与姐姐共同的决定,理当如此。” 接着她又道:“王爷,这件事您可要多费心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能让旁人做了嫁衣。” 奕?没说话,表情却格外凝重。 “老佛爷,今天是除夕,暂时放下公事,荣寿陪您出去走走如何?”荣寿公主笑着说道。 慈禧笑道:“好啊,那荣寿就陪哀家出去走走。” 说完,慈禧在荣寿公主的搀扶下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王爷,哀家就等您的好消息。” 慈禧走后,奕?和载澄站在储秀宫门前,载澄凑到奕?身边,小声道:“阿玛,太后真的要还政?” 奕?皱着眉:“看不透,表面上确实如此,可实际上却不一定。” 载澄道:“话都说出去了,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奕?一瞪眼:“不可胡言,太后何等身份,岂能如此。” 载澄道:“那怎么办,真要还政了,太后倒是没什么,毕竟是陛下的亲娘,咱们就惨了。” 奕?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他也有他的担心。 除了大婚之后的这一两年,其他的时候不是两宫垂帘就是监国辅政,皇帝基本没干过一把手的活儿。 所有的事都是太后指定方针,他奕?执行。 短时间可以,可时间一长,不只载淳自己憋气,就连那些汉臣,特别是平乱有功的重臣,心里都有怨恨。 如今八旗子弟优越感太强,已经不再有十八件铠甲起事的雄壮,享乐奢靡之风早已深入骨髓。 而李鸿章为首的汉臣日渐壮大,要人有人,要兵有兵。也就是慈禧坐镇,才没有引出什么大乱子。 可一旦皇帝归政,那些汉臣势必会趁势而上,到那时,朝廷上下的那些满臣,恐怕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就连奕?这个内阁大臣,首席军机,也不保会被取代。而失去权力的他,下场如何自不必多想。 奕?看了看身边的载澄:“这次巨变,恐怕我等都身不由己。” 看着父亲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情,载澄急得双眼充血,几近于低吼的道:“那咱们也不能任人宰割吧。” 奕?道:“唯今之计,只能看陛下是何态度了。” 载澄气呼呼的挥拳:“这被人挟制的感觉真难受。” 奕?笑了笑,拍着载澄的肩膀:“以后做事收敛些吧。” 载澄要说什么,可还没张嘴,奕?突然严肃地瞪着他。 “还有,之前做的那些事,阿玛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阻拦罢了。可如今形势不同,如果略有差池,你我父子将万劫不复。” 载澄看着面前的父亲,身体略微有点颤抖。 不是他胆小,而是之前他做的那些事,奕?今后非但遮不住,反而还会引火烧身。 没有了这层庇护,载澄就像掉进冰窖,整个人都打起冷战。 “阿玛放心,我一定会清理干净。” 奕?没搭他的茬儿,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载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先是颤抖,随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等心情平稳些,他微微抬起头,眼神杀意涌现,嘴角划起一道诡异的弧度。 “无毒不丈夫,我也是载字辈,凭什么就一定是你。” 说完,载澄重新焕发出了神采,紧跑几步跟上奕?。 临近晚上九点,乾清宫内灯火通明,长条桌案排成U型,一众王公宗亲齐坐。 载淳居首位,身边紧挨着坐的是皇后,稍远些的一左一右分别是慈禧和慈安。 这么安排座位,虽没有严格规定,可显然慈禧很不高兴。 看着眼前的局势,载澄贴着奕?说道:“阿玛,这么安排不妥吧,您看老佛爷的表情,似乎极为愤怒。” 奕?道:“太后何等胸怀,此刻普天同庆,虽有不喜,也不会计较许多。” 载澄白了一眼上座的载淳:“看你怎么收场。” 众人就坐后,慈禧侧脸看向坐在她上手的皇后,面无表情地道:“皇帝,皇后的身子不便,不宜久坐。” 载淳笑道:“谢皇额娘体恤,荀院使带领太医院的好手,就在后殿听旨,万无一失,请皇额娘宽心。” 慈禧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载淳心想:“这是看皇后坐我身边,难受了。” 慈安道:“陛下可要好生照料好皇后啊,伤到哀家的孙儿,哀家可要治你的罪。” 载淳道:“母后放心,儿臣遵旨。” 随后,他对着不远处的高青道:“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高青拱手道:“臣遵旨。” 说完,高青转身出了乾清宫。 慈安诧异地问道:“陛下,这是何意啊?” 载淳道:“母后一会就知道了,稍安勿躁。” 没多久,从门外走进一男一女,男的十五六岁,身穿笔挺的西装,手持礼杖,走路有点蹩脚,显然是不太习惯这身打扮。 而他身边的女子年方十八,身材凹凸有致,五官精致,身穿西式连衣裙,类似后世的洛丽塔装扮。 只是不知是因为冬天寒冷还是对这场面不适应,明显能看出来身体在微微颤抖。 看着两人走进,慈禧皱着眉,一语不发。 而慈安则好奇的问载淳:“陛下,这……” 载淳微微一笑,冲两个人道:“皇额娘、母后,今日除夕,儿臣特意安排晚会一场,以庆新春佳节。” 慈安狐疑道:“晚会?何为晚会?” 载淳解释道:“就是集相声、小品、魔术、杂耍于一体,并歌舞、诗词、音乐于一身的综合性表演汇报。在节日里供人娱乐,活跃气氛的庆祝方式。” 慈安听的云里雾里:“这哀家倒是头一次见,听着新鲜。” 载淳指着面前那个西装男道:“母后不妨仔细看看,那人是谁。” 慈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疑惑的道:“这是崇绮家的那个小子吧?” 载淳哈哈大笑,招呼道:“葆初,过来给皇额娘和母后请安。” 站在那儿扭动半天的葆初,迈着不自在的腿走了过来,双膝跪倒:“小子给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请安。” 慈安见葆初不自在地跪在地上,笑着伸手示意:“快起来,你这小子倒也滑稽,穿的这一身洋玩意儿,哀家差点认不出了。” 葆初一撅嘴:“回太后,皇帝姐夫叫小子穿的这洋装,难受得很,走路都迈不开腿,别扭死了。” 慈安被他逗得掩面直笑:“你这小子,着实有趣。” 载淳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一脸尴尬的皇后,急忙摆手:“快去干正事,休要在此耍宝。” 虽然在座的众人都被葆初的滑稽样逗得大笑,可坐在奕?身边的载澄却一点都没笑出来,反而满脸的震惊与紧张。 因为和葆初一同进来的女子,正是杏花院新晋花魁,冬霜。 载澄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儿?皇帝怎么把她找来了? 而因为身份卑微,冬霜从进来就低着头没说话,微微颤抖的身体一刻都没停过。 葆初刚回到原位,慈禧道:“皇帝,这女子是为何人?看着不像宫中的吧。” 载淳吸了一口气:“皇额娘好眼力,此女为京城花魁,杏花院冬霜姑娘。” 慈禧面色微怒:“皇帝,你也越发的胡闹了,此等身份入宫,岂不是玷污我皇家颜面。来人。” 她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三四个太监,凑上前去就要动手拿人。 载淳一看慈禧动作太快了,急忙制止。 “慢,你们先退下。” 那些进来的太监一顿,纷纷看向慈禧。 慈禧转头看着载淳:“皇帝是觉得哀家说错了?” 载淳道:“皇额娘所言极是。” 慈禧道:“那因何阻拦?” 载淳拱手道:“皇额娘容禀,此女虽身份地贱,可今日是为除夕,喜庆祥和之日,讲究一个百无禁忌。” “儿臣久病在床,皇额娘日夜劳神,累在娘身,痛在儿心。” “儿臣想着,借今日之喜,为皇额娘和众位叔伯放松一二,所以搞了这新春晚会。” “儿臣安排葆初和冬霜,是以主持身份到此,一来让晚会更加连贯,看着舒心。二来也好服务于皇额娘及各位叔伯,别无它意。” 第二十八章:各方势力涌动 慈禧听完载淳这么说,怒色微减:“皇帝也是有心了,既然如此,且看看你这晚会,是何道理。” 载淳点了点头,示意葆初可以开始了。 葆初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和冬霜一起大声说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过年好。” 他俩这一嗓子不要紧,着实把在场的王公贵族们给震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载澄端着酒杯,张着嘴,傻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哈喇子都淌到酒杯里了。 看着身边的儿子如此失态,奕?也是叹了口气,恶狠狠地怼了一下载澄。 载澄反应过来,擦了擦嘴上的口水,有点恍惚地问道:“阿玛,这、这是哪一出啊。” 奕?摇摇头:“看看再说吧。” 不只他们两,慈禧和慈安也被吓得不轻。 慈禧紧皱双眉,瞪着眼睛盯着前方。而慈安则吓得差点起身后退,看见一脸平和的载淳,才稍有缓和,差点失仪。 皇后就更惨了,眼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在众目睽睽之下耍宝,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颜面尽失啊。 随着他俩的报幕,节目陆续上演。 有天桥的相声艺人,有戏台的戏曲工作者,还有街头的古彩戏法和洋人的魔术。 舞姬翩翩起舞,歌者放声歌唱,还有御前侍卫舞刀弄枪,更有那些顶缸的、爬杆儿的、叠罗汉的,场面热闹得几近失控。 随着高青和田海扯脖子喊的那“五、四、三、二、一”和遥远的钟楼发出清脆的钟声,整个晚会场面达到了高潮。 太和门广场上燃起了璀璨的烟花,乾清宫门外满地的爆竹同时炸响,跟开锅了似的。 此时乾清宫内的众人完全傻了,谁也没见过此等阵仗,在一帮宫女“难忘今宵”的歌声中,所有人都像是在云里梦中,如痴如醉。 过了好半天,慈安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载淳,激动又紧张地道:“儿啊,这些都是你弄的?” 载淳笑着道:“母后可还满意?” 慈安眼睛微微湿润道:“满意,何止满意,简直是震惊啊。” 载淳道:“没有吓到母后就好。” 慈安缓了缓神儿:“吓到,着实吓到了,我儿此等奇思妙想,堪比神迹啊。” 慈禧也从刚才的恍惚之间回过神,表情复杂地道:“此等安排,哀家着实开了眼界,皇帝有心了。” 载淳道:“皇额娘喜欢就好。” 慈禧微微点头:“嗯,甚妙。” 载淳暗暗窃喜:“傻了吧,一帮没见过世面的,这要是把奥运会的场面搬出来,你们不得当场尿了。” 不只是她们,奕?和各位王公贵胄也是目瞪口呆,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外面烟消云散,载澄声音颤抖地对奕?说:“阿、阿、阿玛,这也太狠了吧。从我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奕?擦了擦额头的汗:“何止是你,本王也未曾见过。” 载澄偷偷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载淳:“还真是小看了他,从前一直跟在他身边,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一手。” 奕?颤抖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日后你我好自为之吧。” 载澄听到他这么说,刚要说什么,可看到奕?那张阴沉的可怕的脸,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与此同时,这场晚会不止惊到了这些王公贵胄,更是震动了整个京城。 李鸿章的府邸离皇城并不遥远,此刻正有一帮人聚在其府上饮酒。 曾纪泽在酒席宴前提杯站起:“各位叔伯,新春佳节之际,小侄代已故的家父,祝各位叔伯身体康健,官运亨通。” 李鸿章看着眼前的曾纪泽,百感交集,不时想起了他和曾国藩的那许多往事。 李鸿章笑着道:“劼刚严重了,我与文正公相交多时,更以恩师尊之。今日新春佳节,李某更是缅怀文正公,这杯酒咱们一起敬文正公。” 说着,李鸿章率先站起,高举酒杯,随后洒落在地。 宴上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洒酒致哀。 事罢,左宗棠大咧咧地道:“今天过年,咱不说往事,就说今天。今天陛下来这么一出,算是给太后气着了。” 崔恂道:“是啊,自从陛下冲龄继位,还没有哪件事驳了太后的面子,今天可是头一回啊。” 李鸿章道:“虽有不妥,可也表明了陛下的心意。” 沈桂芬道:“沈某相信,咱们的陛下定是一代明君。我大清如今积贫积弱,全靠陛下带着我等力挽狂澜了。” 左宗棠兴奋地大声说道:“那当然,陛下继位的时候我就说过,咱们这个陛下一点不比先帝差,就是那帮人事儿太多,搅和的陛下遭此大劫。” 崔恂道:“季高慎言啊,小心隔墙有耳。” 左宗棠满不在乎:“那怕啥,我是个粗人,就知道带兵打仗,谁要是惹我,别的不管,我的刀剑可不长眼。” 李鸿章苦笑一声:“季高啊,你要是能沉稳些,李某也就知足了。” 正在这时,就听见不远处的皇城方向,就跟引爆了个炸雷一般,吓得众人纷纷放下酒杯,出院抬头张望。 当他们见到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皇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能有十多分钟,当烟花散尽,皇城再次被黑暗笼罩,几个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左宗棠摸了把脸,表情震惊地道:“我的个妈呀,这陛下是搞哪一出啊,我还以为天塌了呢。” 沈桂芬不住地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可不是嘛,这动静闹得可是不小,估计整个京城都得惊动吧。” 左宗棠道:“渐甫,你说陛下搞这么大动静,太后就这么看着?” 李鸿章道:“此等场面虽大,但也并无非礼之处,应该无妨。” 几个人又抬头看了看皇城的方向,不再多说,都陷入了沉思。 在各国使馆区内,卷毛白人莱昂纳尔手持酒杯,朝着坐在对面的亨利道:“亨利先生,在我们国家,唯美酒与姑娘不可辜负,你这样的做派,可有失绅士风度啊。” 亨利翘着二郎腿道:“你们是个浪漫的国度,自由开放,当然无酒不欢。可作为绅士,就应该有个绅士的样子,不是吗!” 莱昂纳尔白了亨利一眼:“不知这位绅士先生,在你手里的宝贝,可否出让在下几件啊。” 亨利双眼一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莱昂纳尔笑道:“没别的意思,绅士先生。只是好奇,绅士先生还想要多少才够呢!” 亨利不怒反笑:“哈哈哈,说到这儿,莱昂纳尔先生恐怕也不比我要的少吧。” 莱昂纳尔也不争辩,微笑地喝着手中的酒,只是眼神却很肃杀。 坐在二人旁边的加西亚道:“二位,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此时三人齐齐看向坐在靠角落的一个小个子黄皮肤的人身上。 “小泽先生,说说你的想法吧。”加西亚道。 那个叫小泽的人谄媚的鞠躬道:“三位特使阁下,在下奉主上之命,专程拜会三位,确有要事相求。” 莱昂纳尔不耐烦地晃动着酒杯:“好了,别废话了。” 小泽也不生气:“我这次来到清国,除了观礼,还有一件事,就是希望贵国伸出援手,助我国壮大自身,抵御外敌。” 亨利道:“哦?那贵国想要什么啊?” 小泽道:“当然是先进的武器和工厂。” 加西亚道:“小泽先生要的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啊,你们买得起吗?” 小泽鞠躬道:“是,确实有困难。但是我的主上说,只要能让国家壮大,任何条件我们都会满足。” 三个白人相视一笑,加西亚道:“先进的武器自不必说,亨利和莱昂纳尔他们的武器,想必你也见过。至于工厂吗……” 小泽再次鞠躬道:“三位特使阁下放心,只要能够满足我们的需求,当以倾国之力相交。” 加西亚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回去等着,我们三个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看着眼前的三人没有拒绝,小泽高兴地急忙鞠躬:“拜托了。” 三人也没答话,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把小泽给轰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大刀王五 前门外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三进的四合院,院落没有多华丽,却也干净整洁。 高大的石狮子左右分开,每个狮子边上都竖着一根六米多的旗杆,旗杆上的大旗写着四个金色大字,“三江镖局”。 因为世道不稳,京城大小商人为了保险,行商走货之时都会选择雇些镖师撑撑场面,所以镖局这个行业在市场中的需求量极大,自然生意也是相当好。 今天是除夕,老镖头给镖师们都放了假,很多镖师都早早地提着各类年货回家过年了,只有些年轻的小伙子留在镖局里喝酒扯皮。 王正谊一个人坐在镖局院里的镖车上,右手摆弄着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锯齿宝刀,左手抄起酒坛子一阵猛灌。 放下酒坛,没来由地看着头上漆黑的天空,王正谊的眼中闪过无数精光。 “不知家乡的老娘过得如何,除夕夜儿不在您身边尽孝,罪过啊。” 王正谊叹了口气,举起酒坛又灌了口酒。 “五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去和兄弟们热闹热闹。”从正堂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脚步有点踉跄,说话也不太利索,显然是喝了不少。 王正谊一笑:“我吹吹冷风,一会儿就去与你们大战一番。” 小伙子过来拍了拍王正谊:“那我们可等着您,您可快些啊。”说完,小伙子傻笑着转身回到正堂。 王正谊没有理会他,反而等他进屋之后,不知道是对谁说着:“来了这么半天,就不想见个面吗?” 一边说着,王正谊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宝刀,眼神随即死死盯着前方的房顶。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院中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王正谊眯着眼看过去,见是一个一身破烂,蓬头垢面的乞丐。 借着满院的灯火,见这个乞丐大约一米六左右,瘦小枯干,略微还有点罗圈腿。 长得倒是不难看,只是常年不洗脸,脸上一道一道的泥痕看着特别脏。 头上的小辫儿很凌乱,却又粘在一起,既油亮又恶心。 这个乞丐掂量着手里的小木棍,轻手轻脚地来到王正谊面前,拱手道:“五哥好兴致啊。” 王正谊看着他:“你怎么有空来找我,怎么,生意不好做了?” 乞丐轻轻一动,窜上镖车,挨着王正谊坐下:“嘿嘿,今天是除夕,不干活。” 王正谊笑了笑:“呵,你还挺守规矩。”说着,把手中的酒坛子朝乞丐一递。 乞丐也不客气,接过酒坛猛灌了一口,用闪着光亮的袖口擦着嘴:“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五哥不也是一样,到哪都离不开自己的宝刀。” 王正谊摸了摸刀身:“是啊,吃饭的家伙,怎能离开。” 乞丐笑道:“我是跟五哥比不了啊,堂堂镖头,受人尊敬。我就是个要饭的,不说人人喊打,也是避而远之。” 王正谊看了看他:“你这一身绝技,如果用在正处,可能比我还强上不少。” 乞丐道:“能得五哥夸一句,比给我黄金万两还舒服。”举起酒坛又灌了一口,顺势递还给王正谊。 王正谊接过酒坛:“我可没有黄金,更别说万两。” 突然,王正谊眼神一变,厉声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乞丐也板起脸,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不羁。 “五哥,还记得阿寿吗?” 王正谊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猛地一缩,看着乞丐道:“蔡寿?你那个外姓师兄?” 乞丐道:“是啊,就是他。” 王正谊道:“他不是早就被李叔逐出门户了吗?怎么突然提起他。” 乞丐道:“虽然当初我爹一时糊涂,因为我姐的事把他逐出师门,可毕竟从小在我家长大,又尽得我爹的真传,还是有些情分在。” 随后,他有点沮丧道:“更何况我拿他当亲哥一样,再次相遇,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王正谊点了点头:“当年阿寿被逐出师门,还不到十五岁吧。” 乞丐点了点头:“是啊,一晃五年过去了。” 王正谊看着乞丐:“除夕夜来找我,不会只是唠家常吧,有话直说便是。” 乞丐顿了顿,继续道:“前些日子我偶然碰到他和另外一个人,在杏花院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查什么。” 王正谊身子一震,没说话。 “当时我也不能确定就是他,只是觉得身法有点像。后来瞧他们多次要潜进杏花后院,我才确定了他身上的燕子功,才断定是他。” 王正谊点了点头:“是啊,世上会这门功夫的,除了你和李叔,也就是他了。” 乞丐也不接话:“杏花后院你是知道的,京城最阔绰,也是最危险的所在,他这么贸然潜入,定当九死一生。” 王正谊笑道:“所以你就出手了?” 乞丐挠了挠头:“嘿嘿,伸了几手,没露面。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我一路跟随,竟然发现他和他的伙伴进了紫禁城。” 王正谊一愣:“他投靠了朝廷?” 乞丐点点头:“准确地说,他现在应该是大内御前侍卫。” 王正谊表情凝重地道:“御前侍卫?难怪你找了这许多年,原来是进了皇宫。” 乞丐叹气道:“是啊,找了五年,翻遍了大半江山……” 王正谊拍了拍乞丐的肩膀:“这回你小子也算了了你姐的心愿了。” 乞丐道:“本就怪不得他们,谁让我爹太顽固,非要把门户传给他呢。” 王正谊喝光坛子里的酒:“行了,你小子说了这么一大堆,没一句是正事,该说说正题了。” 乞丐停顿了好半天,说道:“我是来请五哥帮忙的。” 王正谊笑道:“你小子也有遇到难处的时候。” 乞丐正色道:“五哥,貌似皇上在查杏花院。” 王正谊道:“皇上查杏花院?为什么?” 乞丐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没漏身份,师兄未必知道是我,但从那天我出手救他们看,他们和杏花院似乎有点什么,加上他御前侍卫的身份,不免想到了。” 王正谊道:“当今皇上大病初愈,本该安心调养,如果按你说的,他去查这小小的杏花院,想必这里一定有什么大事。” 乞丐跳下镖车,拱手道:“所以我这才来找五哥,你也知道这杏花院是什么所在,不是说大内侍卫不行,而是有些事他们还真办不了。” 王正谊摸着下巴上浓密的虬髯:“这样吧,你先把事情摸清楚,真要我帮忙,就来找我。” 乞丐笑道:“那就多谢五哥了。” 话音刚落,就听正堂门响,晃晃悠悠走出几人。 一听有动静,乞丐也不停留,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春晚过后,时间已到了大年初一,皇宫宴席撤下,进行了开笔、祭祖等一些列传统活动,等所有仪式完毕,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载淳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的回到养心殿,直接栽倒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皇后在一旁笑着道:“陛下起来,先给您更衣。” 载淳没说话,突然起身揽住皇后,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滚在床上。 皇后连忙有些嗔怪地道:“陛下小心些,当心我们的孩子。” 载淳赶紧摸着皇后的肚子道:“哎呀,把他给忘了,朕对不住了哈。” 皇后红着脸依偎在载淳怀里:“陛下可是累坏了。” 载淳道:“可不是,这一番折腾,可是累得不轻。” 皇后赶紧起身:“那臣妾去给陛下准备洗漱。”说着就要下床。 可是反被载淳一把拽住,搂得更紧了:“别动,就这么陪朕躺着,挺好。” 就这样,一帝一后在这同治十四年的大年初一,美美地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第三十章:还真拿我当木偶了 载淳抻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身坐了起来。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就知道皇后早就离开。 “哎,真是累着了,睡得跟死猪一样。这毛病可得改改,不然保不齐哪天睡着睡着,被人给做了都不知道。” 载淳站起身走到外面,看见皇后正在安排宫女太监忙活着,笑着走到身边道:“皇后早啊。” 一直忙活着的皇后,被轻手轻脚的载淳吓了一跳,轻呼了一声。 载淳急忙揽住她的腰:“别怕别怕,是朕。” 皇后看清是载淳,又气又怕地嗔怪道:“陛下吓死臣妾了。” 载淳摸着她的脑门儿:“没事的哈,吓到皇后了,朕赔罪。” 说着,载淳就要鞠躬行礼。 皇后赶紧拦住:“陛下这是做什么,真要折煞臣妾了。” 载淳贱贱的一笑:“那皇后是原谅朕了。” 皇后被他这么一弄,直接给气笑了:“陛下太坏了。” 两个人还沉浸在这其乐融融之中,李莲英不揣冒昧地走进养心殿,来到载淳面前拱手道:“主子,一会儿各部大员散朝之后,都要过来为主子贺春,请主子定夺。” 载淳一听,原本欢愉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脸色微怒地看着李莲英:“散朝?几时开朝了?朕怎么不知道?” 李莲英道:“回主子,今儿个是初一,按旧例,是十日大朝。” 载淳脸色更怒:“那怎么没人通知朕?” 李莲英也不慌张,依旧拱手道:“回主子,适才见主子睡意正浓,不方便打扰。” 载淳此刻眼睛像是在冒火一样,可还要尽全力地压制情绪,努力地说道:“就因为朕睡着了,就连十日朝这等事也能错过?” 李莲英道:“主子还是要保重龙体,朝上太后与各军机都在,主子可以高枕无忧啊。” 载淳不怒反笑:“哈哈哈,高枕无忧,对,高枕无忧,朕真是好福气啊。” 李莲英道:“主子洪福永固,大清幸事。” 载淳眯着眼睛看着李莲英,语气平和地道:“既然如此,那烦劳李总管操持一些吧。” 李莲英急忙跪倒:“主子折煞奴婢了。” 载淳道:“你去吧,朕收拾一下。” 李莲英应了声是,起身离开养心殿。 早已经战战兢兢的皇后小心地凑到载淳身边,用力地松开他那握得死死的拳头:“陛下,小心气坏了身子。” 载淳看着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皇后,朕像木偶吗?” 皇后声音都有点发颤地道:“陛下何以如此。” 载淳惨笑着道:“朕觉得像,而且不光像,朕就是。” 皇后看着他的双眼满是惊恐,刚才他与李莲英的对话,皇后听得一字不落,句句都打在心上,既心疼自己的丈夫,又担心他会因为这般安排,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皇后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保重身体。” 载淳道:“朕没事,你去给朕弄点吃的,一会还要见那些人。” 皇后点了点头,离开了养心殿。 载淳坐在龙椅上,努力地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心情。 “挺好,现在都直接无视我了,是真没拿我当回事啊。” 载淳大声道:“高青,死哪去了,给朕滚进来。” 话音刚落,高青走进养心殿,看着面色微怒的载淳,有点不知所措。 “陛,陛下,不知唤臣何事。” 载淳压着声音道:“夏红的手影不影响干活?” 高青道:“已无大碍,只是……” 载淳道:“别只是了,都欺负到头上了还只是,你就说会不会误事吧。” 高青惊慌地跪倒在地:“回陛下,不误事。” 载淳道:“那就好,给你们十天时间,想尽一切办法给朕查清楚那个什么杏花院到底怎么个事儿。” 高青一顿,艰难地回道:“臣遵旨。” 见载淳没说话,高青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载淳按着起伏的胸口,语气又缓和了不少:“回来。” 高青随即转身跪下:“陛下还有何吩咐。” 载淳转到龙书案前,伸手扶起高青:“对不住啊,朕不是冲你,别往心里去。” 高清一愣,小声说道:“臣明白。” 载淳拍了拍高青的肩膀,看着他:“夏红要是不方便,就你们三个去吧。” 高青抬头看了看载淳,思索半天,攥着拳说道:“陛下,臣都听说了,今日之事,实在是……” 载淳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你们也管不了,你就记住,干好朕安排你们做的事,就是帮了朕了。” 高青重重地点着头:“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载淳给了高青一拳:“什么死不死的,忘了朕跟你说过什么,性命最重要,你们几个一个都不能少。” 高青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低头站着。 载淳拿起龙书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转头问高青:“葆初那小子干嘛呢?” 高青道:“回陛下,小公爷昨日太过劳累,还在侍卫所睡着。” 载淳惨笑一声:“他倒是没心没肺,去给朕把他叫起来,都几点了。” 高青道:“遵旨,臣这就去叫他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就见葆初低着头闭着眼走进养心殿,时不时用手搓着眼睛,一脸起床气地嘟囔:“大过年的,连个整觉也不让人睡,还让不让人活了。” 正嘟囔着,就感觉后脑勺被狠狠地给了一巴掌,疼得他一咧嘴,抬头四处寻找是谁打他。 就见皇后正一脸怒意地盯着他,半空的手还在高高举起。 葆初一缩脖子,急忙求饶:“姐,别打了,可疼了。我醒了,醒了,不睡了。” 皇后放下手:“看你还敢妄言。” 载淳一笑:“怎么,还没睡醒啊。” 葆初白了他一眼:“醒了,再不醒就被亲姐打死了。” 说完,用余光一瞟,发现皇后的手又抡了起来,急忙往旁边一蹦,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跟拜佛一样。 载淳看着眼前这个宝贝,也是哭笑不得,急忙拦住皇后:“好了,就饶了他吧。” 葆初仗着载淳的气势,凑到他跟前道:“可不是,真要把我打傻了,谁给您当文武双全的国家柱石啊。” 看着嬉皮笑脸的葆初,载淳也是没招没招的。 “好了,说正事儿。” 葆初也不胡闹,板板正正地站在原地,等着载淳说话。 载淳看着他:“给你个任务。” 葆初一听有任务,眼睛一亮:“任务,啥任务啊。” 载淳道:“从今天起,跟着你师父还有那几个师叔一起去办差。” 葆初高兴得一蹦多高:“太好了,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载淳眼睛一瞪:“不许给你师父添乱,万事都要服从命令,要是让朕知道你乱来,定当治你的罪。” 葆初道:“知道,我肯定听话,师父让我干啥我干啥。” 皇后也严厉地道:“在外行事,不可莽撞,不许生事。” 葆初扯过皇后的胳膊搂着:“知道了姐,我可是文武双全,国家柱石,你就放心吧。” 载淳道:“行了,你去准备准备,找你师父去吧。” 葆初蹦蹦跳跳地刚出去,李莲英回来道:“陛下,各位大人已经在外恭候。” 载淳示意皇后进东配殿等候,随即转身走回龙书案后:“好,宣他们进来吧。” 李莲英应了声是,转身出门,片刻工夫,十多个头戴顶戴花翎,身穿蓝色官服的大臣,有序的走进了养心殿。 为首的正是文渊阁大学士,李鸿章。 跟在他身后的,依次有李鸿藻、沈桂芬、翁同龢、左宗棠等人。 当然,恭亲王奕?也在其中,只是今天他却格外低调,没有站在前列,而是慢悠悠的走在众人身后。 看着各位晚清名臣,载淳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放在前世,这些人都是毁誉参半,哪个都是两脚泥,一身屎。” “就拿李鸿章来说,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一心为了大清,可却被卖国的名声骂了百年。” “既然上天安排我来了,那就好好让你们刷些存在感。不能改变,但是可以转变。” 第三十一章:载澄当官 众臣来到龙书案前,双膝跪地,齐呼“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载淳笑着伸手示意:“众卿快点起来,不必拘礼。” 众人起身后,李鸿藻眼光闪烁地看着上座的载淳,心情激动的道:“陛下,臣等看着陛下龙体康健,精神矍铄,实在是欣喜万分。” 载淳道:“老师言重了,朕久病在床,多亏众位鼎力协作,鞠躬尽瘁,才让我大清风调雨顺,长治久安啊。朕得谢谢你们才是。” 李鸿藻道:“陛下这么说,真是折煞臣等了。为陛下肝脑涂地,是臣的本分,哪敢居功。” 载淳起身走到李鸿藻身前,轻拍了他几下:“老师为了朕都生出了白发,真是辛苦了。” 奕?在旁边笑道:“是啊,李大人身为帝师,时刻以身作则,当为朝中表率啊。” 载淳看着奕?,点了点头:“六叔说的就是朕要说的话。” 随即他又看向李鸿章。 这个晚清第一名臣,笔直的站在一侧,从见到载淳的那一刻,就不错眼珠的盯着他,当他与载淳对视的瞬间,仿佛不用说话,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载淳看着他,幽幽的道:“李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一句话搞得众人一时有点懵,就连李鸿章自己,也不知道这突然的一句话,从何说起。 载淳笑道:“李大人自同治九年起,一人统领直隶一省政务、北洋三口通商,另首席军机大臣、国家外交事物等要职,真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可李鸿章此刻却汗流浃背,低声道:“谢陛下挂怀,此等都是臣应尽之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得陛下如此信任,自当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恩典。” 载淳伸手握住李鸿章:“李大人肩负要职,辛苦些在所难免,今后你我君臣,应当戮力同心,让大清不再受往日的屈苦。” 李鸿章颤抖的握着载淳的手,从力道中感受着这位少年天子的温度,仿佛有种沉重的感觉。 “陛下言重了。” 李鸿章迅速调整了状态,面色恢复如常的说道。 奕?在一旁笑道:“陛下什么时候学了这洋人的礼节。” 载淳道:“活学活用嘛,六叔可能不知道,朕现在越发的对洋人的东西感兴趣。” 翁同龢在一旁应和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高瞻远瞩,实为俊杰啊。” 载淳笑道:“翁师谬赞了。” 他环顾了一圈,随后看着奕?:“六叔,怎么没见我八旗子弟?” 奕?一愣,没想到载淳会这么问:“陛下恕罪,今日乃新春佳节,我朝自世祖章皇帝以来,多是满汉分别觐见,至于八旗子弟,还是另行安排。”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位汉臣眉头都皱了起来,就连一直笑呵呵的载淳,面上也有了些许的不悦之色。 可载淳心里清楚,这是慈禧和奕?故意借祖宗的势,强分满汉,让在场的这些汉臣清楚,即便位高权重,也是外臣。 载淳道:“好吧,既然已经安排,也就别再更改了。”说着,他看向在场的众人:“不过朕觉得,既然天下一家,就要有个一家的样子,各民族平等也是一家人的表现,今后像这类事,最好还是别分得那么清楚。” 这回轮到奕?意外了。 他清楚眼前这位“死而复生”的皇帝,自从痊愈以来,有太多地方跟从前不同,像从前那般行事,恐怕会遭到与从前不一样的对待。 可是这“天下一家”,“民族平等”的话,还是直接戳到了奕?那高贵的自尊心。 奕?道:“陛下所言极是,只是此等要事,还是要与两宫太后商议之下再行定夺,毕竟关乎我八旗宗亲,也关乎天下百官、百姓。” 载淳笑着道:“没那么严重,朕就是有个提议而已,无需劳烦太后,别这么紧张嘛。” 说完,载淳没有理会在场所有人的反应,转身回到龙书案后坐下,抬头说道:“高青何在?” 门外的高青转身进入殿中,双膝跪倒:“拜见陛下。” 载淳道:“高青,把朕要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吧。” 高青应了声是,喊了殿外候旨的一众宫女进殿,每个宫女手中都托这个托盘,盘上放着一件叠着的粗布衣裳。 奕?看到这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隐约还能闻到些许汗臭味的粗布衣,有点好奇地问道:“不知陛下哪里弄来的这些衣裳?” 载淳道:“前几天,高青他们特意用宫中御用的服饰,在城外农人家换的这些衣裳。” 奕?略有微怒:“大胆奴才,竟将这些污秽之物递到圣驾之前,理当治罪。” 载淳一摆手:“六叔息怒,并不是高青无理,这是朕的主意。” 奕?道:“陛下这是何意?” 载淳叹道:“众卿都知道,自道光十九年起,内忧不休,外患不息。鸦片屡禁不止,长毛损我百姓,我大清已不复圣祖高祖之荣光,百姓过得苦啊。” 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李鸿章,更是感同身受。 载淳又道:“如今我大清兴洋务、建工厂、立新学,百废待兴。拿来这些看似破旧不堪的粗布衣裳,就是希望各位摒弃短长,杜绝奢靡,和朕一起振兴大清,还百姓一个强大富足的盛世。” 众人听完,跪地高呼:“陛下圣明,大清之幸,百姓之幸。” 而奕?却一动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寒暄了一会,众大臣叩首退出养心殿,每个人都捧着一件粗布衣,表情各异。 奕?来到储秀宫,让宫女端着那件粗布衣来到慈禧面前,神情苦涩。 看见奕?这个表情,慈禧一皱眉:“王爷这是怎么了?” 奕?叹了一声:“哎,臣弟有事想请奏太后。” 慈禧道:“王爷何事?” 奕?道:“微臣想要辞去首领军机大臣一职。” 慈禧眉头一挑,站起身道:“王爷为何如此。” 奕?也没藏着,就把刚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 慈禧默默地听着,时而紧皱双眉,时而眯眼沉思。 等奕?说完后,慈禧坐回原位,手捻着翡翠佛珠:“哀家知道了。” 奕?苦笑道:“陛下病体痊愈,精神矍铄,种种迹象表明,思维行事更胜从前,我这个六叔啊,老了,跟不上陛下的脚步了。” 慈禧道:“王爷差异,皇帝虽有明智,却毕竟年龄尚轻,为了避免被些心存不轨之徒裹挟,还是需要老成持重的自己人在身边。” 不等奕?反驳,慈禧道:“待哀家传旨,给载澄安排个官职,叫他来从旁照应着陛下,王爷也好安心国事。” 奕?眼睛一亮,急忙跪倒:“多谢太后恩典。” 慈禧叫人搀起奕?:“王爷自家人,不必拘礼。” 奕?道:“载澄文不能精彩绝艳,武不能勇冠三军,除了有些小聪明,交友广泛,也是一无是处。” 慈禧一笑:“王爷莫要贬低自家孩子,哀家看载澄这孩子伶俐得很,就让他去总理衙门做个章京吧。” 奕?听完,再次叩拜:“多谢太后恩典,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太后所望。” 慈禧示意奕?起来,奕?坐到椅子上。这时,荣寿公主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老佛爷,快来尝尝荣寿给您做的好东西。” 慈禧笑道:“快来拜见你父王。” 荣寿公主侧头看见奕?,急忙放下手里的托盘,施礼道:“女儿万死,不知阿玛在此。” 奕?扶起女儿:“无妨,快起来。” 荣寿站起身,重新拿起托盘:“不知父王在此,我再去做一杯。” 慈禧一笑:“傻孩子,如此毛毛躁躁,慢着点儿。” 第三十二章:慈禧的算计 见荣寿公主离去,慈禧严肃地道:“王爷,如今已经是同治十四年,距离皇帝大婚也已过两年有余。虽皇帝染疾多日,可终究是病体痊愈,不知王爷有何想法?” 奕?点了点头:“是啊,陛下虽年纪尚轻,可经此一劫,心智却成熟颇多,一改往日不羁,只是……” 看着奕?欲言又止,慈禧屏退了周围宫女太监,看着奕?道:“王爷但讲无妨。” 奕?道:“太后请想,先帝壮年崩殂,仅有陛下一子,仓促之间年幼就要担负国家百姓。幸得太后力挽狂澜,才使大清走到现在,不可谓不险。” “如今陛下转危为安,皇后又怀有身孕,依臣之见,如不等皇后诞下龙嗣,再行定夺,方为上策。” 慈禧眼前一亮:“哦?王爷此策甚妙,只是时日久了,不免众臣议论啊。” 奕?道:“无妨,自古立嗣都是关乎国家命运,不可不谓之头等大事,何况如今内忧外患,更需谨慎对待。待龙子降世,储君早立,也是给天下一个定心丸。” “到时候再讲临朝之事也不迟晚。” 慈禧不愿意放手,是打心眼了不愿意。可是毕竟现在载淳无恙,总是赖着不放,哪方面也说不通。 既然奕?给她找了个理由,当然称了她的心思。 迟则生变,能拖一天是一天,谁也不能保证这中间会有什么事,因为时间长了,兴许就会有转机。 慈禧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王爷出了个好主意,哀家在此谢过了。” 奕?站起身道:“太后严重了,本王也是为了大清江山。” 慈禧没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 奕?走后,慈禧一个人坐在东配殿,看着面前的佛像,心里默默地道:“如今看来,哀家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好儿子了。” 一个宫女走近道:“太后,李总管回来了。” 慈禧道:“宣他进来吧。” 李莲英轻手轻脚地走进东配殿,跪倒在地:“奴婢叩见老佛爷。” 慈禧一摆手:“起来吧。” 李莲英站起身,低着头站在慈禧不远处。 “小李子,哀家问你,你觉得皇帝如何?” 李莲英一愣:“不知太后何出此言?” 慈禧道:“自从皇帝痊愈,哀家总感觉他和从前大为不同,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你且说说,你整日跟在他身边,可有什么发现。” 李莲英拱手道:“老佛爷明察,自从主子痊愈,确有些不同于意外的举动。比如不再对奴婢们非打即骂,对皇后也是亲近许多,还总能弄出些新鲜玩意,奴婢看着都是新奇。” 慈禧道:“还有呢?” 李莲英继续道:“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主子总是一个人呆在养心殿内,不叫奴婢们靠近,不知在做什么。” 慈禧点了点头:“好吧,哀家知道了。” 随即又道:“从今日起,哀家要你寸步不离地盯好皇帝,不用往哀家这儿跑了。”说着,她抬手换来一个宫女:“玲珑,从今日起,你跟着李总管去养心殿伺候皇帝,协助李总管服侍好皇帝。” 玲珑走到二人面前施了一礼,听完慈禧的安排,答道:“谨遵老佛爷懿旨。” 慈禧又对李莲英道:“皇后的身体如何?” 李莲英道:“回太后,前天荀院使给皇后请过脉了,脉象平稳。” 慈禧点了点头:“嗯,安排好下人,好生伺候着,不得出半点差池。” 虽然听着是句很普通的话,但是慈禧却把重音放在了“好生伺候”上,语气很沉。 李莲英一听,刚要应和,头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丝可怕的念头,也不敢抬头看慈禧,只是默默点头:“奴婢领旨。” 日头已近正午,同治年间的大年初一,不像后世那般冷清,大街上都没几个人,整个城市像空城一样。 许多买卖家都照常开张,路上的行人也是络绎不绝。 午门外,王正谊抱着肩膀来到城门之下,守门官兵将他拦住。 “禁宫重地,闲人止步。” 王正谊抱拳道:“官爷,烦请给通报一声,小人想找一下蔡寿蔡大人。” 守门士兵一听,撇着嘴问道:“找蔡大哥?你是干什么的?” 王正谊道:“小人是前门外三川镖局的,小的姓王,和蔡大人是故交。” 另一个守门士兵凑过来道:“去去去,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跑这儿来倒什么乱。” 王正谊本就是个刚烈的脾气,刚才那般低声下气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见守门士兵抬手就赶人,心里突然一怒,瞪着眼道:“你等怎么这么不通情理,某家也不进去,只是让你们给通报一声,怎么说赶人就赶人。” 那个士兵看王正谊这状态,一下就来脾气了,伸手就要推他:“哪来的刁民,赶紧滚蛋。” 王正谊作为三川镖局的副总镖头,功夫了得自不必说,区区小兵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见他随意地一闪身,由于离得太近,加上那个士兵用力了些,一个扑空,来了个狗吃屎。 其他士兵看着满脸都是雪,趴在地上的同伴,非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抱着刀枪笑成了一团。 那个趴在地上的士兵,吐了两口雪,愤怒地爬起来,抽出手中的刀,指着王正谊:“大胆刁民,你想造反。” 王正谊退后两步,随意地拱了拱手:“不敢,草民只是来找人,并无多想。” 那个士兵咬牙切齿道:“少废话,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不然爷爷的刀可不长眼睛。” 王正谊紧跟没听见一样,横着脖子根本不理他。 那个士兵一看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愤怒地举着刀就要砍。 整这么个时候,田海晃晃悠悠地从午门内走出来,一边扣着牙一边道:“大中午的吵什么吵,都吃饱了。” 其他士兵一看是他,急忙拱手道:“田大哥,没歇息啊。” 田海道:“歇个啥,当值呢,陛下让二哥看着俺,说俺爱偷懒。” 随后赌气地道:“娘的,也不知道谁打俺的小报告,让俺抓住,非把他小辫给薅下来。” 其他士兵也不敢笑,看着眼前这位爷,一个个都耸动着肩膀,憋得难受。 田海走到众人前,看见一个士兵满身的雪,举着刀像是要砍人,侧头问旁边的士兵:“他这是干啥呢。” 周围的士兵给他描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田海饶有兴致地抱着肩笑道:“哈哈哈,刚刚饱餐了一顿,就有热闹看,俺瞅瞅。” 说着,他来到二人面前,看着举刀的士兵:“你怎么整成这个德行,真丢脸。” 那个士兵一看是他,急忙放下刀,表情有点尴尬:“田、田大哥,这贼子颇有手段,刚,刚才。” 田海一挥手:“得了,还不嫌丢人啊,一边去,看我的。” 王正谊看见田海横在二人面前,打量了一番,拱手道:“这位大人,草民并无它意,只是来找人,还请您通融一下。” 田海也不理会:“先不说这个,瞧你这架势好像有两下子,俺正好刚吃完饭,想活动活动。来来来,咱俩过两手。”说着,他甩了甩手脚,拉了个架势。 王正谊看着眼前的田海,各种无奈:“回大人,草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田海不耐烦道:“看你也是个练家子,怎么这么不爽快。打赢了俺,你爱找谁找谁,没人拦着。打不过俺,直接抓你进大狱。” 王正谊这回火气是真的上来了,也不废话,撸起袖子就准备上。 就当两人准备开打的时候,高青从门内走出,看见田海和一个壮汉拉着架势准备开打,急忙高声说道:“老田,皇宫禁地,休得放肆。” 一看高青过来,田海稍作收敛,扯着嗓子喊道:“俺可没有啊,这小子不服,想练练,俺就陪他练练。” 王正谊这个郁闷,心想:“是你非要比试,怎么成了我的不是。” 高青走到王正谊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好汉,此乃皇宫禁地,不得喧哗,请自便吧。” 王正谊收起了架势,拱手道:“这位大人,草民来此是有事要找蔡寿蔡大人,烦请给通报一声。” 田海凑合过来:“你说见就见啊,那俺们多没面子。” 高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对王正谊道:“不知好汉姓字名谁?” 王正谊拱手道:“草民王正谊,前门外三川镖局的。” 第三十三章:王五到访 听到王正谊报名,田海不以为然地道:“啥三川四川的,俺没听说过你这路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往上冲。 可高青却眼睛瞪大,上下打量王正谊。 “好汉,如果我没认错,你莫不是那大刀王五?”高青拱手道。 王正谊拱手道:“大人谬赞,正是小人。” 田海一听这,也是瞪着他那双牛眼大叫:“王五?你就是那个大刀王五?” 王正谊摇头苦笑:“惭愧,江湖上的朋友给的诨号,不提也罢。” 高青二人急忙收了架势,走到王正谊身前,高青道:“不知王壮士到此,失敬失敬。” 王正谊道:“王某不敢,受不得大人一声失敬。” 田海给了王正谊一拳:“嘿,俺说谁有这个胆子跑到宫门闹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五爷。这是什么风把给刮这儿来了。” 王正谊一笑:“大人说笑了,草民是来找蔡寿蔡大人有要事相告。” 高青一愣:“找老四?不知王大哥可认得四弟?” 王正谊看着高青问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怎称蔡大人四弟?” 高青笑道:“在下高青,因年长几岁,在兄弟几人中排行在大。” 王正谊一惊,急忙后撤几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高青,突然瞪大双眼,惊慌地问道:“莫不是你就是天上剑高青?” 田海拍拍高青的肩膀:“老大,看来你的名号还挺响亮啊。” 高青一笑:“莫要胡闹。” 随即转头对王正谊道:“王壮士严重了,不才正是高某。” 王正谊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郑重地抱拳施礼:“草民眼拙,竟不认得高大人,有罪有罪。” 高青赶紧扶起王正谊:“王壮士哪里话。” 王正谊道:“实不相瞒,草民确实受人之托,特请蔡大人一叙。” 高青点了点头:“我明白王壮士来意,只是宫闱重地,不得擅离职守,我等需禀明陛下,再行定夺。” 王正谊道:“这是自然,一切依高大人定夺,草民等着就是。” 高青点点头:“好吧,那壮士稍候,我等去去就回。” 说着,他带着田海快步朝宫内走去。 不多时,高青二人来到养心殿,瞧见载淳正在和皇后闲聊,急忙拱手道:“拜见陛下、皇后。” 载淳抬头看了看二人:“高青,不在岗位上当值,是有什么事吗?” 高青道:“启禀陛下,午门外来了个百姓,说要见蔡寿。” 载淳道:“蔡寿身体没什么大碍,要找他办事,你安排就是,不用问朕。” 高青道:“如果是寻常事,微臣自会安排,只是眼下似乎并不寻常。” 载淳问道:“哦?怎么个不寻常?” 高青道:“具体何事尚且不知,也没多问,只是来找蔡寿的人不寻常。” 载淳越发来了兴致,端起茶杯问道:“是谁啊这么神秘。” 高青道:“此人乃是前门外三川镖局副总镖头,王正谊。江湖人称,大刀王五。” 载淳一听“大刀王五”,一口茶水喷了满地,呛得他咳嗽得直翻白眼儿。 他这一喷吓了皇后一跳,急忙帮他拍打前胸捶打后背,一个劲儿的帮他顺气。 咳了好半天,载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你说谁?大刀王五?” 高青小心翼翼地道:“正是。” 要说王正谊,载淳还没意识到,可是说大刀王五,就像是晴天一道炸雷劈到载淳的脑袋上。 这可是在晚清和霍元甲、黄飞鸿齐名的武林高手。 一把宝刀压京都,忠义两全王五爷。武功绝伦,忠义无双,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真正的顶天立地的大侠。 金老爷子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送给他算是名正言顺。 载淳沉声道:“王五的名声享誉京都,朕自然知晓,不知他找蔡寿何事?” 高青道:“臣见王壮士未曾多言,就没有多问,这就来请陛下定夺。” 载淳点点头:“嗯,你做的对,既然没有说明,定是私事,你直接带他去找蔡寿吧。” 高青拱手道:“臣遵旨。”说完,转身离开养心殿。 皇后见他们走后,看着载淳问道:“陛下也知道这王壮士?” 载淳道:“皇后有所不知,别说朕,就连市井之中的黄口儿,也都听说过这大刀王五的侠名,这人是个了不起的江湖人。” 皇后道:“如今多事之秋,既然能得陛下垂爱,定是有些能耐,何不找他禁宫伴您左右,也是个保障啊。” 载淳笑着握住皇后的手:“你的心意朕明白,只是江湖侠士多为放纵的性格,恐怕是受不了宫中的繁文缛节。更何况,朕身边有高青他们,已经高枕无忧了。” 皇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高青二人快步来到午门外,看见王正谊还在原地打转,急忙上前说道:“王壮士就等。” 见他们走过来王正谊急忙问道:“不知陛下是否应允。” 高清点点头,伸手引着:“王壮士随我来。” 王正谊紧跟着二人进了午门,朝侍卫所走去。 侍卫所就在乾清门外宫墙旁的一排平房,三人很快来到了一间屋子门前,高青上前敲了几下房门:“老四,你在吗?” 房门打开,胳膊上还绑着绷带的蔡寿走出房间,一眼就瞧见了王正谊。 看见他的一瞬间,蔡寿眼睛微眯,随即问道:“大哥有事?” 田海笑道:“老四啊,你看这是谁。”他把王正谊往前让了让。 王正谊也是早就看见了蔡寿,上下打量着。见田海让他,也不推脱,拱手说道:“贤弟,一别七年,别来无恙。” 蔡寿收起颜色,拱手道:“五哥别来无恙。” 看着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高青冲田海一努嘴,田海表示明白,大咧咧地说道:“那个啥,你们好好唠着,俺们去当值。” 说罢,二人转身离开。 见他们走了,王正谊凑到蔡寿面前,笑呵呵地看着他:“兄弟啊,为兄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竟然在为皇上当差。” 蔡寿也没回应,侧身伸手说道:“五哥请进。” 二人进到蔡寿的房间,坐在小小的茶桌旁,蔡寿给王正谊倒了杯茶,坐在一旁看着他。 王正谊灌了口茶,也看着蔡寿,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过了好半天,蔡寿道:“五哥找我何事?” 王正谊笑着摇了摇头:“哎!还是小时候的毛病,不爱说话。” 蔡寿难得地冲王正谊一笑,可还是没说话。 王正谊喝光杯里的茶,擦了一把虬髯:“阿寿,这些年你受苦了,文龙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 “嘿!李叔他糊涂啊,还什么接了掌门就不能娶小煜,不接掌门就逐出师门,这都是哪门子的规矩。” 蔡寿听了王正谊的话,眼神明显一沉,面色带出了一抹忧伤,可转眼又消失不见。 王正谊看到蔡寿的反应,拍了下他的肩膀:“当然了,我们江湖中人,讲究个门户之说,五哥也理解李叔的苦衷,只是难为了你和小煜。” 蔡寿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王正谊道:“五哥莫提往事,请说来意。” 王正谊点了点头:“那五哥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说着,他看了看蔡寿脸上的伤,还有绑着绷带的胳膊,笑着道:“看来这次这是吃了不少的亏啊,文龙那小子没骗我。” 蔡寿盯着王正谊,表情冷厉地道:“什么意思。” 第三十四章:你怕了? 王正谊一笑:“在你五哥面前,不用不好意思,要不是文龙那小子帮忙,估计你比现在可是要惨多了。” 蔡寿眯着眼道:“果然是他。” 王正谊道:“是啊,昨晚他来找我,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只是想劝你一句,离杏花院远点,那地方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 蔡寿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王正谊。 王正谊板起脸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不论给谁卖命,保住命是最重要的,别看你五哥大字不认识几个,可进退二字我还拎得清。” “虽说五哥还有些手段,可这杏花院,即便是我,也不敢随便碰。所以五哥劝你,莫要鲁莽行事。” 蔡寿看着王正谊,微微扬起嘴角:“五哥身手了得,却也胆小怕事。” 一听蔡寿挖苦自己,王正谊眉毛一挑,拍案而起:“我胆小?你说我胆小?” 门外站着的高青和田海,一听屋里这么大动静,急忙推门而入,田海拉开架势大叫道:“咋得了,咋得了。” 看见蔡寿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王正谊站在桌子旁气得脸都红了,高青小心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嘛,王壮士这是干什么。” 王正谊摇了摇头,一甩手道:“行了,你小子好自为之吧,不过你放心,你五哥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咱们的情谊,五哥心里是有数的。” 说罢,王正谊气哼哼地走出了侍卫所。 看着他的离去,高青二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不过看蔡寿还坐在那不动,高青也是摇了摇头,跟上了负气的王正谊。 “王壮士稍安勿躁。” 王正谊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停下脚步,长叹了一声:“哎,阿寿还是这个驴脾气,犟得要命。” 他转身给高青鞠了一躬:“高大人,烦请您多多关照阿寿,这小子本性不坏,只是性格孤僻,脾气执拗,如果有冒犯之处,看在王某微薄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高青一笑:“五哥哪里话,我等四人义结金兰,蔡寿是您的兄弟,也是我高青的四弟,哪有埋怨的道理。” 王正谊笑道:“谢高大人体恤。” 高青问道:“不知五哥有何难处,高某愿助一臂之力。” 王正谊看看周围这偌大的紫禁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侍卫所,面色为难地思索着。 想了半天,王正谊看着高青道:“不知高大人可否能让草民见见皇上?” 高青一听,心里就是一惊。 他没想到王正谊竟然想见皇上,脸色极为不自然。 王正谊见高青这个状态,急忙道:“高大人别误会,草民并无它意,只是有些话要与皇上说,如果不方便,全当草民没说。” 高青语气缓慢地道:“确实,这事颇为为难。” 王正谊道:“那不劳高大人,草民这就回去了,如果有用得到草民的,就知道到三川镖局找我就是。” 送走王正谊,高青急忙返回侍卫所,见蔡寿没什么特别的,就问田海:“老四没什么事儿吧。” 田海靠在门框上,用下巴指着屋里的蔡寿道:“你看,从五哥走了之后,就一直这德行。” 蔡寿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手拿着半块碧绿色玉块,已经看了好半天,一动没动。 高青见状,拍了拍田海的肩膀:“告诉守门的兄弟,别让他出宫。你去帮他把值给当了,我去找陛下。” 还没等田海答应,蔡寿猛地站起身,揣好玉块,一边走一边说:“不用。” 田海摊了摊手:“你看,人家不领情,瞎操心。” 高青看着蔡寿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高青来到养心殿,见载淳趴在龙书案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忙走上前去,拱手道:“陛下。” 载淳抬起头,看着高青道:“怎么了?王五送走了?” 高青道:“是,已经送出宫了。” 载淳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抄起旁边摆着的苹果啃了一口:“嗯,他说什么了吗?” 高青沉默片刻道:“回陛下,他说要见您。” 载淳好奇地问道:“见朕?说见朕有什么事吗?” 高青道:“他没说,臣跟他讲见您不太方便,可以告诉臣,臣转述给陛下。可他却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载淳道:“嗯,看来是不太信你啊。” 高青道:“毕竟臣与他一面之缘,不信任也是自然。但是他与老四是故交,或许老四会知道一些这中间的原委。” 载淳问道:“哦?他和蔡寿是故交?故到什么程度?” 高青回想了一下:“依稀听说,像是自幼就相识。” 载淳快速翻找着两世的记忆。 “之前高青说,蔡寿会燕子功,并且几近大成,说明他和那个神秘的燕子门有关。” “根据史料记载,燕子门起于河北沧州,大刀王五也是出生于河北沧州,所以说,如果这两个人认识,也能说得通。”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又是大年初一,没有紧要的事,王五是不会贸然来找他,更何况他还要见我。” 略微思索,载淳道:“高青,明天你去带点礼物,替朕去三川镖局,请王壮士进宫见朕。” 高青也没多问,拱手应和。 载淳又道:“还有啊,你去把蔡寿找来,朕跟他聊聊。” 高青面色微变:“陛下,眼下老四正在当值,恐怕……” 载淳翻了个白眼:“高青啊高青,你为人沉稳,行为利落,秉性忠贞,就是有时候脑袋不够转。” 高青见状,有点茫然,不知道载淳要说什么。 载淳道:“你就不会替他一下吗?” 高青犹豫地道:“那陛下这不是没人了吗,万一……” 载淳实在是忍不了了,对着面前的木头一顿比画,最后气馁地道:“高青啊,你觉得蔡寿比你差吗?” 高青坚决地道:“非也,陛下不知,有些方面,老四远胜于我。” 载淳终于忍不住了,跳着脚地说道:“那你还怕个球,他在我身边,你还怕个屁。” 高青沉思了一会,突然脸一红:“啊,陛、陛下,是臣愚钝,这就换老四来。”说罢,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着高青离开的身影,已经有心无力的载淳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气呼呼的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一个一根筋、一个鬼心眼、一个缺心眼、一个闷油瓶,还有一个成天只知道作妖的小舅子,我这团队都是些什么奇葩。” 不一会,蔡寿走进养心殿,单子跪地:“叩见陛下。” 载淳知道这伙计说话爱蹦字儿,跟他单独说什么,得提前准备好词,要不直接冷场,他是一点也不尴尬。 他走到龙书案前,扶起蔡寿,比画着示意他坐下。 可蔡寿就像没看见一样,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载淳也没理他,又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好像下了多大决心一样,挥了两下拳头,貌似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看着蔡寿,莫名其妙地道:“吃了吗?” 这回轮到蔡寿发懵了,他满脸疑惑地点了点头。 载淳继续道:“吃饱了吗?” 蔡寿更懵了,完全莫名其妙地看着载淳。 载淳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又转了两圈,站定道:“蔡寿,听说刚才大刀王五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蔡寿从刚才的恍惚中醒过来,点头道:“叙旧。” 载淳道:“啊,叙旧。朕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们俩旧在哪儿了?” 蔡寿道:“臣幼时与五哥相识,我们是同乡。” 载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没有接话,反而自顾自地对蔡寿说:“大半个月了,头一回听你说超过五个字的话。” 蔡寿彻底被眼前的皇帝给整废了,表情萎靡,身体僵硬,随时都有可能自爆。 载淳看他的状态,忍不住的好笑,可是他是帝王,不能太放肆了,就强憋着没笑出来。 “不用紧张,朕就是随便问问。” “既然你们是同乡,想必一定是许久未见了,这大过年的,有个老乡来看你,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听到载淳这么说,感觉到了眼前的皇帝并没有其他意思,蔡寿心里多少安定了些。 载淳见他表情缓和了许多,也慢慢地道:“你俩许久不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吧。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蔡寿抬头看着载淳,像是心里面一正一邪两个小人正在进行着疯狂的火拼。 过了好一阵,蔡寿突然跪倒:“陛下,五哥叫我不要再查杏花院。” 载淳一听这话,眉头紧皱道:“为何?” 蔡寿道:“水太深,很危险。” 载淳眉头皱得更深:“很危险?朕问你,你怕死吗?” 蔡寿道:“不怕。” 载淳又问:“那你认为朕怕死吗?” 蔡寿道:“不知。” 载淳深吸一口气:“那朕告诉你,朕也不怕,因为朕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三十五章:铁帽子王 蔡寿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一言不发。 载淳站在蔡寿的身前,语气很沉的道:“蔡寿,朕知道你平时不爱多说什么,也很少跟别人表达心中的想法。” “但是,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你心里想明白是一回事,别人能不能了解又是一回事。” “本来心里想得挺美,结果被别人想歪了,那就是好心办坏事儿。” “你也不希望看见自己无力挽回可又本不该发生的事吧。” 蔡寿双膝跪地,叩首道:“臣知罪。” 载淳一把将他扶起,拍了拍他:“朕不是说你有罪,你这个性格朕也不意外。只是希望你以后有什么别自己琢磨,能说出来就说出来,这样能帮到更多人,而不是蛮干。” 蔡寿拱手道:“遵旨。” 载淳苦笑地摇了摇头:“那朕问,你回答,这样不难受吧。” 蔡寿道:“陛下请讲。” 载淳点了点头,一边搓着辫子一边道:“你说王五让你不能再查杏花院,他怎么知道的这个事?” 蔡寿摇摇头:“臣不知。” 载淳又问:“那他既然已经知道你在查杏花院,为何不当场阻止你,为何只是跑来大内提醒你?” 蔡寿继续摇头:“臣不知。” 载淳继续问:“那你说说,王五这个人品行如何?” 蔡寿坚定地道:“忠义无双。” 载淳这个闹心啊,一问三不知可还行。 他看着蔡寿,感觉他并没有隐瞒,继续道:“告诉你水太深,很危险,说明对这个杏花院,他也没把握;只是告诉你,并没有阻拦你,是事后他才知道的这个事,他参与晚了;你说他忠义无双,说明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意你去冒这个险。” “所以朕大胆的有个猜测。” 蔡寿瞪大眼睛看着载淳,一副惊奇的表情。 载淳哈哈一笑:“不用紧张,朕只是瞎猜。” “他应该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蔡寿满心疑问地盯着载淳。 载淳道:“嗯,所有环节综合下来,也就这个能说得通,不然大过年的,他闯皇宫来找你,却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些话,解释不通。” 蔡寿听完后,低头琢磨了片刻,突然双眼圆瞪,满面的不敢相信。 可转瞬间,他的脸色以后恢复了平静。 载淳看着他:“是想到了什么吗?” 蔡寿苦笑着:“确实,不过绝无可能。” 载淳问道:“什么不可能?” 蔡寿不说话,只是面容有些苦涩,还伴随着有点哀伤。 看他这状态,载淳就知道这里有事儿。可既然蔡寿不愿意说,载淳也没逼他。 载淳道:“这样吧,朕交给你个任务。你明天去三川镖局替朕走一趟,一是替朕拜会一下这个大刀王五,二是问个明白他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三是朕想见见他。” 蔡寿不解地问道:“陛下见他何用?” 载淳笑道:“久闻大刀王五威名,朕也是向往已久,记得啊,让他把他那把宝刀也带来,朕欣赏欣赏。” 蔡寿连忙道:“万万不可。” 载淳知道蔡寿的意思,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有你们在,还担心他有不轨之心。” 蔡寿不再多说,拱手退出了养心殿。 奕?刚回到王府,就看见载澄搓着手,在正堂中来回踱步。 “咳咳,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奕?轻咳几声说道。 载澄见奕?回来,急忙凑上去问道:“阿玛,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奕?径直走到堂内坐下:“事罢之后,在太后那里坐了些时候。” 载澄倒了杯茶放到奕?手边:“太后与您说了些什么吗?” 奕?喝了口茶,点了点头:“是啊,交代了些。” 载澄坐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好事还是坏事?” 奕?笑了笑:“好事,当然是好事。” 随即,他盯着载澄道:“为父的要恭喜你啊。” 这一句话给载澄弄得有点发懵:“恭、恭喜我?阿玛说笑了吧,我有什么好恭喜的?” 奕?道:“我儿即将位即人臣,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载澄眼睛一亮,有点意外地道:“位即人臣?” 奕?放下茶杯:“是啊,今日太后有旨,命你到总理衙门做个章京的差事,不日就要到任,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载澄一听,豁然站起,脸上惊喜、惊诧、惊慌的神情交织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瞪着奕?。 奕?见他这副模样,略微有些嗔怒:“你这等样子可是不妥。官场之上,要不喜不悲,心平气和,像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听到奕?的话,载澄迅速收敛了情绪,拱手道:“阿玛教训的是,孩儿谨记。只是这来得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奕?点了点头:“是啊,为父听到太后这等安排,也是颇感意外。” 载澄有点兴奋地搓着手:“您是领班总理大臣,如今孩儿亦是个章京,那今后行事……” 他话还没说完,被奕?挥手打断:“就是因为如此,我等才要更加谨慎,不可妄动。” 载澄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奕?道:“陛下大病初愈,众人欢喜,朝中振奋自不必说。” “陛下向来看重曾国藩、李鸿章这些汉臣,如今恐怕更为倚重。” 载澄不屑地摆了摆手:“这个阿玛不必担忧,孩儿早就说过,大清是我们满人的大清,任凭那些汉臣有些能耐,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奕?道:“话不能这么说。自从陛下痊愈,有太多的地方为父想不通。” 载澄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那想不通就不想,咱们是谁,堂堂大清铁帽子王,谁敢把咱们怎么样。” 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奕?也是很无奈。可是又没办法,谁叫从骨子里,他也有点认同载澄说的。 载澄也不是个纯正的纨绔,心机手段样样精通,只是天生的优越感,让他有点目中无人。 可是尽管如此,他说的确实没什么问题。 作为有清以来,唯十二的铁帽子王,他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实力。 只是自从与慈禧发动辛酉政变,扳倒咸丰帝钦定的赞襄政务王大臣,原本潇洒的王爷,变成了谨小慎微的重臣。 之前走的每一步都可谓险象环生,所以才造就了如今的他。 虽然顶着铁帽子王这个至高的头衔,可如有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载澄,奕?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心里有点恍惚。 奕?冲他压了压手:“你今后行事,要多与为父商议,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更要收敛,断了最好。” 载澄看老爹这状态,就知道这老头儿又上头了,也不争辩,规规矩矩地拱手道:“放心吧阿玛,孩儿自有分寸。” 奕?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吧。” 载澄出了正堂,来到王府门前,对着面前三人道:“走,杏花院。” 在王府门旁等候的三个蒙古装扮的人,见载澄走过来,一起行礼。 为首的一个壮汉过来道:“主人请上马。”说着,他牵过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来到载澄身边。 载澄翻身上马,表情冷厉地道:“人找到了吗?” 另一个身穿蒙古服饰,个头不高的人道;“还没有,正在找。” 载澄没理会他,只是幽幽地说:“快点找到,死活不论。” 矮个蒙古人点了点头,拍了拍高个子的后背,三个蒙古人步行,陪着载澄朝杏花院而去。 第三十六章:谋士与死士 在陕西巷的尽头,有一座高三层的小楼,白天看不出什么来,到了日落西山,华灯初上的时候,这座不起眼的小楼却又是另一番样貌。 门前门后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使同在一条街上的酒楼、澡堂、茶馆云云都冷落了许多。 不只有数不清的妙龄少女,非常爱岗敬业地扯脖子吆喝,更有许多打手护院维持治安,热闹非凡。 可近些日子以来,无限风光的这座小楼却异常冷清,已经好多天没有开门营业了,给往来的观众们一种错觉。 “杏花院倒闭了?” 其实不然,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临时停业整顿了。 载澄骑着马,在三个蒙古人的陪同下来到杏花院门前,刚下马,就见中门大开,出来一帮手持刀枪的精壮汉子,中间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老者恭恭敬敬地冲着载澄作揖:“小王爷,您来了。” 载澄看了看:“福伯,先生们可在?” 福伯回道:“回小王爷,张先生和羊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 载澄点了点头,直接走进了杏花院。 穿过三层小楼,来到了一个硕大的庭院,因为是冬天,草木凋零,只有几棵松柏和些许梅花在寒冬中绽放。 穿过凉亭假山,走过池塘拱桥,载澄停在了一个二层小楼前。 还没等他站稳,从楼顶上和假山后,一上一下转出两人,一前一后把载澄夹在中间。 三个蒙古人看了看二人,没什么反应,依旧站在载澄的不远处。 而载澄道:“嗯,很好,警惕性很高。” 他前面的那人轻声细语地道:“奴婢给小王爷请安。” 他身后那个人没说话,而是随着这句话,也跟着一起跪倒在地。 载澄挥了挥手:“起来吧。” 他面前的人让出道路,载澄直接走上了楼。 进到屋子里,他摘下身上穿的裘皮锦袍,双手放在地中间的炉火上取暖。 过了一会,载澄站起身走到中间正位坐下,看着左右几个人:“张先生,羊先生,烦劳二位赶来,辛苦了。” 那个羊先生手捋着山羊胡,脸上的笑容把堆积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 “小王爷哪里话,这是老朽应该做的。” 他对面的那人道:“是啊,小王爷。您把我和羊老叫来,定是有要事,哪敢不来。” 载澄笑道:“多谢二位先生助我,今天也是小王心情好,特地邀请二位先生,共同庆祝一番。” 羊角生道:“哦?不知小王爷遇到了什么喜事?” 载澄道:“今天阿玛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心中欢喜,加封小王为总理衙门章京,从今天开始,小王也算正式有了官衔。” 载澄略带兴奋的情绪,把奕?跟他说的事详细地讲了出来。 张悬山听罢,站起身,冲载澄一拱手:“这是好事啊,恭喜小王爷加官进爵。” 羊角生此刻却完全没有反应,依旧眯着眼睛,收捋胡须,默不作声。 看到他没有反应,张悬山走过去,用他手里的扇子捅了捅他:“我说老羊头,小王爷受封高官,你怎么也没个反应呢。” 羊角生缓缓抬起头,笑着看向张悬山:“悬山老弟莫慌,此乃并非好事,稍安勿躁。” 载澄一听他这么说,急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羊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羊角生转头看向载澄,点头示意:“小王爷,老朽所言非虚,这看似是太后恩典,实则是一石二鸟。” 载澄一愣:“哦?一石二鸟?敢问羊老,哪一石?又是哪二鸟?” 张悬山也道:“是啊老羊头,别弄什么玄虚,什么一石二鸟?” 羊角生笑道:“这一石,自然是太后老佛爷的问路之石。” 载澄问道:“何解?” 羊角生微微抬了抬手:“请小王爷上座,听老朽一一道来。” 载澄与张悬山归座之后,羊角生慢悠悠地道:“这一石,太后既探得了王爷的态度,也断了王爷的后路。” 载澄道:“先生说了解阿玛的心思,这个我能理解,可断了后路……” 羊角生点了点头:“皇上转危为安,看似一片祥和,可却暗流汹涌。王爷乃皇室宗亲,自然以爱新觉罗家族为重,所以对于皇上,王爷是长者,更是能臣。” “王爷随太后政变而发迹,大多数时日与太后马首是瞻,在此等局势中,太后自然要知道王爷的态度。既要让马儿跑,也要让马儿吃草,王爷官至极品自不必说,那小王爷就是太后给王爷的一记好草料。” 载澄二人纷纷点头,赞同羊角生的话。 羊角生接着道:“可王爷终归是皇族宗亲,而太后却是旁姓另枝,想要跟从前一样,或者比从前更上一层楼,王爷的身份地位是至关重要的。” “今日给了小王爷的官,明日也能让小王爷万劫不复,让王爷及小王的感觉到,荣华富贵与万丈深渊只在须臾之间。” “所以老朽觉得,出任章京,既是灵丹药,也是刮骨刀啊。” 载澄听完,顿时感觉到后背发凉,倒抽冷气。 张悬山道:“好家伙,那依你的意思,这个活小王爷就不能接,怎可能明知有诈,还要主动入其彀中。” 羊角生道:“如果不接,直接万劫不复,不可。” 张悬山道:“拿着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什么行。” 载澄道:“是啊先生,小王该如何?” 羊角生道:“既要接旨,也要赴任,只是不作为。” 张悬山道:“不作为更不行吧,占着位置不干活,万一被哪个不开眼的参上一本,那不就被动了。” 载澄也是皱着眉点头,显然他也这么认为。 羊角生一笑:“非也,小王爷只需表面收敛平日作为,反而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事事为太后着想,事事为皇上着想,事事为朝廷着想即可。至于其他的吗,不要漏,也不要表面的多管闲事而已。” 张悬山拍着手里的扇子:“那小王爷真就是个庸碌之人了,万一惹太后不悦,恐怕更不好办了。” 载澄幽幽地道:“不作为才是真作为,求的只是个安心。” 羊角生笑着点头:“是了。” 张悬山好像还是没怎么听懂,可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的状态,也就不说什么了,坐在椅子上不断地用扇子敲着自己的脑袋。 载澄又道:“张先生,春盈的事处理得可否干净?” 张悬山道:“小王爷放心,张某的手段您不是不知,可保万无一失。” 载澄点头:“那就好。” 这时,刚才在外面拦在载澄面前的那个人突然闪现而出,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载澄听完,脸色大变,急忙看向左右二人。 羊角生见载澄变了颜色,忙问道:“小王爷,可有麻烦?” 载澄皱着眉道:“是挺麻烦,不知为何,后院不远处,发现了大刀王五。” 两人一听急忙站起,张悬山道:“王五?他怎么来了?大过年的,他不在家过年,跑到这儿干什么。” 羊角生微微皱眉:“看来是冲着杏花院而来。” 载澄急忙回头问刚才那个人:“冬霜找到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 载澄道:“恐怕事情不好办了,定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张悬山道:“不怕,之前的事张某已经处理,绝对不会有问题,即便是坊间传了些什么,也找不到凭证。” 羊角生道:“不可大意,既有传闻,就不是空穴来风。” 载澄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羊先生,您辛苦点,安排一下咱们的人,从今日起,杏花楼加强防备,连只蚊子也不能飞进来。” “张先生,先放下手里的活,再查一遍里里外外,决不能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二人看着载澄的状态,也知道事态紧急,没有一丝懈怠,拱手应是。 第三十七章:李小煜 二人走后,载澄声音低沉的说道:“傲雪。” 刚才那道身影出现,微微低头:“小王爷。” 载澄看着眼前的人道:“你觉得王五水平如何?” 傲雪道:“未曾交过手,傲雪不知。” 载澄道:“你去和他碰一碰,看看这个大刀王五究竟几斤几两。” 傲雪也没什么反应,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羊角生和张悬山并肩往前院走,张悬山道:“老羊头,你说皇上病真的好了吗?” 羊角生道:“老朽也不敢担保,不过依现在的局面看,怕是真的不假。” 张悬山皱着眉道:“那这就更奇怪了,小王爷下的可是三保险,不管哪一个都足以致命,更何况三个全中,就算神仙也得扒层皮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好了?” 羊角生道:“哎,老朽也是颇为不解,想了好久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委。” 张悬山拉住他道:“老羊头,你说皇上会不会早就知道了,所以已经有了提防?” 羊角生捋着胡须道:“我看不像,据小王爷所说,大半年时间,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近两个月里,更是已入膏肓,众太医都是回天无力,不像是装出来的。” 张悬山道:“那可真就邪门了。你也知道我的手段,那些古怪事见得不少,可能在如此境遇里全身而退,说破天我也没办法相信。” 羊角生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张老弟稍安勿躁,还是做好小王爷吩咐的事吧。” 张悬山叹了口气,表现得很无奈,跟着羊角生来到前厅。 二人刚来到前厅,福伯笑呵呵的迎了上来:“二位先生这是要回吗?” 羊角生笑道:“管家客气,小王爷有事交代。” 一听他说载澄有事安排,福伯急忙拱手:“请您吩咐。” 羊角生道:“吩咐不敢,一切听凭小王爷差事而已。” “还请管家通知自家护院,近日风声甚紧,全院上下需严加防范,不可让他人随意进院。” 福伯急忙道:“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张悬山道:“还有啊,给我分出些人手来,要些身手好的。” 福伯道:“张先生需要多少人?” 张悬山沉思片刻道:“有个二十人就够了,多了难免漏出马脚。” 福伯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说完,福伯带着两个护院走了。 张悬山道:“老羊头,今天就这样吧,一会儿我领人干我的去,你就在这儿守着吧。” 羊角生笑道:“张老弟辛苦。” 张悬山拍了拍他,转身出了杏花院。 看着张悬山离开,羊角生突然眯起了双眼,低声道:“如今局势风云突变,恐怕想要谋求大事,还得从长计议。” 王正谊自从与蔡寿分别之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他知道,就凭他说的,蔡寿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意思,就算是蔡寿他们知道,恐怕再危险,他们也会义无反顾。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先去杏花院看看,准备摸摸底。 所以他回到镖局,简单地吃了口饭,就来到了杏花院。 可他到了杏花院,发现这里大门紧闭,一片死寂。 没办法,他只好绕到后门,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暗中观察眼前院子的动静。 他听李文龙说过,杏花院后院机关重重,又有大量护院把守,想要硬闯难如登天。 所以他也没有贸然行事,只是远远地盯着。 正在他窝在角落里想着该如何时,就感觉后脑一阵冷风传来,本能地向旁边一偏头,双脚蹬地猛地向前一窜,身子直着向前飞去。 与此同时,转身、抽刀一气呵成,腰间用力,站在了十米开外。 当他转身站定,看见刚才身后的位置,站着一个一身黑衣,身形纤细的人,手持一长一短两柄宝剑,正用黑布下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王正谊把刀横在身前:“何方宵小,竟暗箭伤人。” 那人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王正谊道:“阁下轻功倒是了得,王某一时不查,险些出了大事。不知王某哪里得罪了阁下,请画出个道来。” 那人还是不说话,慢慢的举起右手短剑,猛地向前一窜,左手长剑探出,右手短剑横握,奔着王正谊就冲了过来。 王正谊也是功夫了得,见对方攻来,也不着急,扎好马步等着眼前人扑向自己。 可是还没等那人到眼前,王正谊却突然心中一缩,嘴里不由得说道:“这不可能。” 没等他还有下文,长剑一道眼前。无奈之下,王正谊举刀招架,挡住刺来的长剑。 可长剑是挡住了,短剑又至,只是相比长剑,短剑更快,眨眼间就到了王正谊的脖子边。 王正谊一皱眉,一边旋转身形躲闪,一边道:“好毒的招数。” 见招数落空,那人看着不远处的王正谊,没有继续猛攻,而是收剑看着他。 王正谊也看着眼前这人,眼神中不只有震惊,还有不解。 “朋友,如果王某没看错,你可是燕子门的?” 那人没说话,也没动作,就像根本听不见王正谊的话一样。 王正谊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哪里不对。 “朋友,不知王某与你何仇何怨,还请说明白。” 这时,从这个黑衣人嘴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无仇无怨。” 王正谊点头,确定了刚才的猜想:“姑娘,既然无仇无怨,为了出手就是杀招。” 面前的女子道:“奉命行事。” 王正谊缓缓握紧了手中宝刀:“哦?不知姑娘奉了谁的命,又在行谁的事?” 女子没说话,只是看着王正谊。 王正谊继续道:“姑娘还没有回答王某的话,姑娘可是燕子门的人。” 女子阴沉地道:“与你无关。” 王正谊道:“燕子门李正行跟王某交情匪浅,如果姑娘方便,还请回答王某的问题。” 说着,王正谊缓缓地抬起了手中刀。 女子还是没说话,只是手中双剑也缓缓抬起。 王正谊笑道:“既然如此,那王某得罪了。” 说完,王正谊猛地向前一窜,手举宝刀向着女子的脑门劈去。 女子见寒光一闪,也不怠慢,往旁边一闪身,躲过刀锋。 同时右手短剑一挡,左手长剑斜着刺向王正谊肋下。 王正谊抽刀回挡,顺势抬起左腿猛扫向女子。 女子原地起跳,躲过这一腿,右手短剑向下刺向王正谊的头顶。 王正谊闪开头上一剑,抡起大刀斜砍去。 女子用左手长剑一挡,刀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之声。 王正谊走的是刚猛路线,力气很大,加上宝刀自身的重量,这一刀分量不轻。 女子左手长剑挡住大刀之时,很明显向内弯曲,险些断裂。 她也不做停留,身体向下一滑,双剑朝王正谊的双腿砍去。 王正谊见状,猛地一提气,双腿腾空,躲过了双剑。 二人一错身的刹那,大刀由下至上撩向女子面门。 “王某倒要看看,如此的藏头露尾,是何道理。” 女子站起身,脸上的黑布应声落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王正谊回身看去,整个人却一瞬间僵住了。 “小、小煜?” 女子见事情败露,急忙捡起地上的黑布,掩在脸上。 王正谊端着宝刀:“小煜,真的是你,你怎么……?” 女子目光一闪,左手长剑横摆,就要再次进攻。 王正谊急忙后退了数步,举刀点指:“慢着,我有话说。” 女子依旧举着剑,只是没有动,冷冷地看着他。 王正谊道:“小煜,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李叔为了你……”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 王正谊继续道:“文龙找了你五年,翻遍了大半个江山,可是没想到,你却……” 女子还是没什么反应。 王正谊有点生气地道:“好,就算你不顾这些,那阿寿呢。因为你,他被逐出师门,浪迹天涯,他你也忘了不成。” 第三十八章:铤而走险 女子听到蔡寿的名字时,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剑也有点微微的颤抖。 王正谊道:“小煜,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相信你不会忘了他们。既然你心里还有旧,就与我回去,把话说清楚。” 女子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眼神已经慢慢的松懈下来。 看着她的状态,王正谊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来意?是不是专门来干掉我的?” 女子默默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王正谊看到女子没有遮掩,笑道:“哈哈哈,行,看来你还是如小时候那般,那就跟我走,别给这帮人卖命。” 女子叹了口气:“多说无益,要站就战。” 王正谊怒道:“你的意思是今天要把我留在这儿了?” 女子没回答,目光也从刚才的恍惚变回了之前的冷厉。 王正谊点点头:“好,很好,那就让你五哥瞧瞧,这五年你有没有长进。” 说完,王正谊也不废话,举刀和女子又打在了一起。 之前如果说是势均力敌,那现在,女子显然是受了王正谊的影响,势头明显处于了下风。 又打了十几招,一个没留神,女子的右臂被王正谊一刀砍中,瞬间皮肉外翻,鲜血流下,直接染红了垂下的右手。 王正谊看着她:“怎么样,这回可以说了吧。” 还没等王正谊继续说什么,就见不远处的杏花院后门打开,闯出三十多人,直奔他而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正谊见众人杀了过来,也没多做停留,双腿一窜跳上房,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而那女子也没追,只是看着王正谊离去,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 身后一帮人以一个手持大锤的壮汉为首,来到女子跟前,看着她流着血的右手,撇了撇嘴道:“怎么,还有人能伤了你?” 女子没搭理他,俯下身捡起短剑,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院内。 壮汉看着她离开,啐了口唾沫:“呸,母狗而已,装什么蒜。” 随后他招呼身边几个护院:“去,追上去看看。” 几个护院回了一声,追赶王正谊去了。 女子回到二层小楼内,见到载澄道:“小王爷,我办事不力。” 看着染着血的右手,载澄一皱眉:“怎么?连你也不是对手?” 女子没说话,默默地站着。 载澄道:“看来大刀王五果然名不虚传。” “你先去处理一下吧。”载澄冲着女子一摆手,随即转头看向回来的羊角生。 “羊先生,你看如今该如何?” 羊角生道:“王五此来绝非意外,定是早有预谋。杏花院虽然防备森严,又有双花、三狼在此,可既然今天有王五,那明天可能就会有其他,小王爷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载澄道:“依先生看,现在是要走那一步的时机吗?” 羊角生缓缓地摇着头:“不是最佳时机。” 载澄笑道:“可也是不得已了。” 羊角生叹道:“哎,老朽觉得,小王爷还是要和王爷和盘托出,不然以我等的力量,是有几率功败垂成啊。” 载澄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一个劲儿地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让阿玛知道。阿玛跟我说过不得妄动,如果跟他说了,非但不能帮到他,还可能适得其反。” “可是如今的局面,很有可能随时会败露,真到事情被摆到台面上,就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看着载澄焦急的神情,羊角生的面色也是很难看。 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不断变换着颜色,最终有点犹豫地道:“小王爷,老朽还有一计。” 载澄眼睛一亮,看着羊角生道:“请先生指教。” 羊角生一字一顿地道:“逼上梁山。” 载澄疑惑道:“先生何解?” 羊角生道:“小王爷请想,当初我等行事,虽未明说,但却是在王爷的表述中,根据当时的局势,做出的最为接近本意的推断,也才有那些铤而走险。” “如果事成,当然无话可说。可如今皇上安然无恙,那么不只是你,就连王爷也会受到牵连,甚至那位也会有失。” “一旦那位感受到了危险,弃车保帅,王爷一定会被抛出来,到那时,恐怕再无转圜的余地。” 载澄越听脊背越是发凉,焦急地说道:“那不行,一定不能让阿玛涉险。” 羊角生点了点头:“那眼下就只有逼王爷一下,让王爷觉得事态已经朝着不利发展,无法挽回。” 载澄犹豫地道:“阿玛不会,一定不会这么做。” 羊角生凑到他的身边,语气深沉的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可能万劫不复啊小王爷。” 载澄手足无措地转悠了好半天,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像是内心极度挣扎。 过了好一会儿,载澄突然站住,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杀意,而更多的是疯狂的贪婪。 他看着羊角生,冷冷的道:“先生,说说你的计较。" 羊角生被载澄此刻的目光吓了一跳,额头上渗出了汗:“小王爷需跟王爷说明你做过的事和现今的处境,尽管王爷可能已经知晓。” 载澄道:“然后呢。” 羊角生道:“剩下的就看王爷的决定了。” 载澄点点头:“好,就依先生。” 这时,张悬山从外面走进房内。 “小王爷,找到了。” 载澄和羊角生齐看向他,载澄问道:“找到什么了?” 张悬山道:“找到冬霜了。” 载澄眼睛一瞪:“那个贱人在哪里?” 张悬山道:“在宫中。” 载澄道:“果然,果然被藏在了宫中。” 张悬山道:“是啊,藏的倒是隐秘,害得我好找。” 载澄对着羊角生道:“先生,冬霜这个贱人一定是被皇上藏起来的。” 羊角生点头道:“小王爷恐怕要快些行动了,先机已失啊。” 载澄不再多想,对着张悬山道:“张先生,请你用手段,务必让这个贱人消失。” 张悬山道:“小王爷,虽然我知道她在宫中,可要在那里做事,恐怕不容易。” 载澄冷冷地道:“那就去找他,你跟他打交道的时日不断,给他的好处也不必说,是时候该用他了。” 张悬山想了想:“好吧,我去试试,如果他能出手,或许还有点机会。” 羊角生皱着眉道:“小王爷,可要考虑清楚啊,一旦用了他,万一被发现,就不只是杀人灭口那么简单了。” 载澄苦笑着道:“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正谊绕了好几条街,才算把身后这些尾巴甩掉。 回到三川镖局,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反复着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李煜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是投靠了杏花院,还是另有难言之隐?” “既然还认得我,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反而刀剑相向?” “又要杀我,又助我逃走,是何用意?” 想着这些他琢磨了一路的问题,一时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正当他瞎琢磨的时候,房间的窗户发出了“吱呀”一声,随后就听见房梁上有人说话:“五哥这是去哪了,可让小弟好等。” 王正谊也没意外,睁开眼睛开着房梁:“哎,别提了,下来再说。” 房梁上的李文龙纵身跳下,坐在桌边看着他。 王正谊坐起身,来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两碗茶。 “昨晚你和我说的事,我接了。” 李文龙有点兴奋地跳到桌子上:“真的?那小弟我可是太感谢五哥了,有五哥在,万无一失啊。” 王正谊苦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也未必就是天神下凡。” 李文龙做回板凳,凑到脸边看着他:“这话从五哥嘴里说出来,有点不真实了。” 王正谊道:“要我答应你没问题,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文龙拍着胸脯道:“行啊,别说一个,十个、百个也应得。” 王正谊道:“我去见过阿寿了。” 李文龙一愣,眼神有点闪烁:“师、师兄怎么说?” 王正谊道:“没有明说,不过我觉得,按照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明天我还得去找他一趟,把话说清楚。” 李文龙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扣着手指头。 王正谊看着他,语气郑重地道:“我要你答应我的,就是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冲动。” 第三十九章:和王五的初次见面 李文龙有点发懵,不知道王正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哥,还能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啊,跟我又没关系,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王正谊道:“嗯,但愿吧。”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王正谊早早来到了午门外。 守门兵丁昨天都见过这个“莽汉”,知道他与高青等人相熟,也没有了那般刁难,见他朝午门走来,赶紧上前招呼。 “这不是五爷吗,怎么今天又过来了。” 王正谊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各位官爷,草民多有叨扰,恕罪恕罪。” 一个年长一些的士兵笑着道:“五爷哪里话,之前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闹出误会不是。” 王正谊一笑:“哪里哪里,是草民唐突,冒犯了诸位。”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些散碎银两塞到这个士兵怀里:“各位官爷辛苦,回去打些酒喝。” 不管到什么时候,用钱开路都会迎来别人热情洋溢的笑脸。 那个士兵满脸堆笑地佯装推诿道:“五爷这么客气,小的可受不起啊。” 见到他一边推诿一边掖好衣襟,王正谊不免苦笑。 二人寒暄的时候,高青手提着个锦盒从午门内走出,见到王正谊正在和守门兵丁说话,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道:“五哥。” 王正谊见高青走来,急忙施礼:“高大人。” 高青笑道:“昨日陛下特意叮嘱在下,要到五哥府上登门拜访,没想到五哥却来了。” 王正谊惊到:“怎么?皇上让您去找我?” 高青道:“是啊,陛下知道五哥来到皇宫却没见到,遗憾得紧,所以才吩咐我去寻你。” 王正谊道:“得皇上挂怀,草民惶恐。” 高青摆了摆手:“嗨,五哥严重了,既然来了,那就随我去见驾吧。”说着,高青伸手拽住王正谊,就往午门内走去。 高青带着王正谊来到养心殿外,高青道:“五哥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高青进入养心殿,王正谊站在院里四下环顾着周围。 站在这皇宫大内之中,除了宫女太监,就是宫中侍卫。 每个人都不说一句话,甚至走路的声音也是极轻,使得这皇宫之中透着股庄严,更有些诡异。 站了没一会儿,高青出来对他抱拳道:“五哥,陛下有请。” 王正谊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装,轻手轻脚地走进养心殿。 进到屋内,王正谊低着头,垂手站着,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有点僵硬。 载淳笑道:“你就是三川镖局的大刀王五?” 王正谊赶紧跪地磕头:“草民拜见皇上。” 载淳道:“王壮士不用太过拘礼。李总管,给王壮士看座。” 李莲英命人拿过一把椅子摆在王正谊身边,可他却一动不动。 载淳道:“王壮士,不用紧张,朕又不吃人。” 王正谊道:“皇上九五至尊,草民只是寻常百姓,哪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载淳道:“没关系,朕让你坐你就坐,这是圣旨。” 高青在旁边小声道:“五哥,陛下让你坐,你就不必拘谨了。” 王正谊犹豫了片刻,有点轻微颤抖地站起来,应了声“谢皇上”,坐在了椅子上。 载淳道:“昨天听说王壮士过来看望故交,朕本想见见。可是因为些琐事耽搁了,今天想着让高青前去拜访,没想到遇见王壮士,朕一时兴起,王壮士莫怪朕啊。” 王正谊赶紧站起鞠躬道:“皇上说笑了,得到皇上召见,是草民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载淳一笑:“早就听说过大刀王五的名声,今日见了,果然英雄了得啊。” 王正谊道:“草民一介武夫,当不得英雄二字。” 载淳道:“别紧张,坐下说话。” 王正谊没敢再坐下,就那么站着。 载淳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来到龙书案前,站在王正谊身前道:“不知王壮士今天来此为了何事啊?” 王正谊低着头道:“草民是来找蔡大人的。” 载淳点了点头,看向高青:“蔡寿在干什么呢?” 高青道:“回陛下,昨夜老四当值,现在应该在侍卫所休息。” 载淳道:“那你就快点带王壮士去吧,朕这没什么事。” 王正谊道:“那草民就不叨扰了。” 载淳拍了拍王正谊的肩膀,用手用力地抓着道:“王壮士不必客气,以后还要常来常往嘛。” 虽然载淳说得很轻松,可这几下弄得王正谊一点都不轻松。 他深呼了几口气,跪下道:“草民惶恐。” 载淳把他扶起:“好了,你们去吧。” 看着二人离开,载淳回身与李莲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李总管,你说奇怪吗。这大刀王五名满天下,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刚才见到朕,却跟耗子见到猫似的。” 李莲英道:“主子贵为真龙天子,皇家威严,寻常百姓自然奉若神明。” 载淳笑道:“朕可没那么吓人,也是血肉之躯啊。” 李莲英道:“主子身怀江山气运,贵不可及。” 载淳摆了摆手:“就你会说话。” 接着,他又道:“对了,这几天新年大礼,活动安排得多了些,不知道皇额娘身体如何,会不会太过操劳。” 李莲英道:“回主子,太后身体康健,精神头儿也足,没什么大碍。” 载淳点了点头:“那挺好的。你安排一下,一会儿朕要给皇额娘请安,午膳就在储秀宫用吧。” 李莲英拱手道:“奴婢遵旨。” 李莲英转身刚要走,载淳无意地说着:“叫上皇后一同去。” 李莲英脚步顿了顿,转身问道:“主子,那奴婢现在去请皇后过来?” 载淳道:“行,你去吧。” 王正谊随着高青在皇宫内穿行,走出了一段路,王正谊小心地回头看了看,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高青看着他的状态,笑道:“五哥太紧张了。” 王正谊道:“是啊,不知怎的,见到皇上,心中不自觉地就发慌。” 高青道:“可不,尽管陛下待人宽厚,性情温和,心思细腻,可终归是天子,威仪尚在。” 王正谊问道:“高大人,恕王某不敬,区区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得天子召见?” 高青道:“高某也不知,可能是陛下久闻大刀王五的威名,仰慕五哥吧。” 王正谊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地跟着高青走着。 刚到侍卫所门前,蔡寿正好走来,迎面撞上二人。 高青问道:“老四,这是干什么去啊?” 蔡寿一拱手:“巡视。”说完,径直朝二人身后走去。 高青一把拉住他:“巡什么视,你刚下值不久,先休息。” 他看着王正谊道:“正好你有时间,好好陪五哥说会儿话。” 王正谊走过来道:“阿寿。” 蔡寿看了看王正谊,也没说什么,站在原地不动。 高青道:“五哥刚从陛下那过来。” 蔡寿微眯双眼,看了看王正谊,转身走回侍卫所。 高青和王正谊见蔡寿这状态,也是无奈苦笑。 高青道:“他呀,就是这个性格,别说你我了,就连陛下,也很难得个笑脸。” 王正谊叹气道:“哎,这可不行啊,天子还需恭敬。” 高青道:“没法子,陛下也知道他这副德行,也就没了多余的计较,随他去吧。” 随后,他冲王正谊拱手:“五哥,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你和老四好好聊聊,就不叨扰了。” 王正谊拱手回礼:“多谢高大人,有劳了。” 高青走后,王正谊来到侍卫所门前,轻轻推开房门。 蔡寿背着身在床上躺着,似睡非睡。 第四十章:蔡寿的爆发 王正谊坐在桌子边,拿起水壶灌了两口。 “昨天我去了杏花院。” “那里看守很严,想要硬闯,难如登天。” “而且个顶个都是好手。” “不只是明面上的,暗处也有……” 王正谊自顾自地说着,而从始至终,蔡寿都没有回一句话,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王正谊大致描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随后又猛灌了一口水,神情忧郁地道:“我昨天在杏花院还见到一个人,你的熟人。” 蔡寿依然没有动,只是突然出声道:“你也见到她了?” 王正谊苦笑着道:“你是早就知道了?” 蔡寿没说话,身子一转,仰面看着房梁。 王正谊道:“她很好,准确地说她看上去很好,只是……” 蔡寿猛地坐起,目光死死地盯着王正谊。 王正谊摇了摇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把她怎么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蔡寿道:“你们动手了。” 王正谊点了点头:“是。” 蔡寿没说话,只是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 过了好半天,蔡寿缓缓躺下:“你走吧。” 王正谊叹了口气:“哎,何苦呢。” 他站起身刚要开门离开,蔡寿幽幽地道:“再见到,我必杀之。” 王正谊本来就复杂的心情,一下爆发了出来,拍着桌子道:“凭什么?就凭你现在是御前侍卫,就能把从前的感情全忘了?” 蔡寿双眼看着房梁,目光闪烁不定。 王正谊继续咆哮着:“人家为了你,连自己的爹,自己的弟弟都不顾,义无反顾地跟了你,你却说杀就杀,你还有没有良心。” “就算你是皇帝亲卫,四大天王,可那又如何。为了你所谓的忠义,就非得不死不休吗?” “她为什么是现在的处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都是从小跟在我的身边,还叫我一声五哥,她本性绝非如此。” 就在王正谊暴怒的咆哮时,蔡寿突然暴起,手里锋利的匕首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 “闭嘴,不要说了。”蔡寿双眼微红的看着王正谊,咬着牙说道。 王正谊不怒反笑:“哈哈,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蔡寿瞪大双眼,好像能喷出火来一样。 高青和田海原本在外面经过,听见房内激烈的争吵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宫大内本就安静,他们两个人的争吵声异常刺耳,就连养伤的夏红也走了过来。 “大哥、老三,发生什么了?” 田海摊手道:“俺不知道啊,老大,老四这是跟谁啊。” 高青紧皱着眉头:“五哥。” 田海惊道:“老王大哥?他俩怎么吵起来了。” 夏红问道:“五哥?哪个五哥?” 田海道:“还能有哪个五哥,大刀王五呗。” 夏红一惊:“三川镖局的大刀王五?” 高青点了点头,田海道:“对啊,还能有几个大刀王五。” 夏红道:“五爷和老四相熟?” 高青道:“这说来话长,先别管那些了,看看怎么回事。”说着,他上前推开房门。 门刚推开,就见蔡寿用匕首抵着王正谊,面目狰狞,而王正谊却涨红着脸,面带微笑,全然不顾已经流血得脖子。 这诡异的场面,搞得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青还算反应及时,赶紧上前扳住蔡寿举着匕首的胳膊:“老四,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田海也上去拉着王正谊就往后撤:“谁说不是呢,有话好好说,咋还动上家伙了。” 王正谊气得呼呼直喘,指着蔡寿的鼻子道:“你问他,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 蔡寿没说话,手里攥和匕首,更红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正谊。 这场面众人谁都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几人见蔡寿把匕首放在桌子上,缓缓坐下,大家才长舒了口气。 夏红走进屋内,对着王正谊施礼道:“这位就是五爷吧,在下夏红,是蔡寿的结义二哥。” 王正谊气哼哼地回礼道:“夏大人莫怪,王某失礼了。” 夏红笑着走到王正谊身边:“五爷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 王正谊道:“哎,让诸位看笑话了。” 田海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伸手擦着汗:“哎呀我的妈呀,可吓死俺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那还了得了。” 高青也是一个劲儿地后怕,又气又恨地看着蔡寿,语气严厉地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蔡寿完全不理他,还是瞪着王正谊。 夏红见状,看着王正谊:“五爷,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王正谊一拍大腿:“嘿!也不怕你们笑话,告诉你们也无妨。” 接着,王正谊就把昨天探查杏花院,激战黑衣人,以及刚才与蔡寿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高青和田海听得是时而紧握双拳,时而大声喝彩,不亦乐乎。 可夏红却在一边坐着,静静地听着王正谊说的每一个字。 王正谊说罢,看着眼前的众人道:“他还有理了,好啊,拿刀对着我,你小子是出息了。” 夏红眯着眼听完所有后,站起身走到蔡寿身边坐下,盯着他道:“老四,那天晚上,恐怕也是为了那黑衣人,你才会那般的吧。” 高青问道:“老二,是说你们夜探杏花院那晚?” 夏红道:“正是。当时我和老四偷入杏花院,本想探听一二,没成想误触机关,引来大批高手前来围堵。起初我们在那个叫花子的帮助下,还算没有落得下风,可是不知怎的,那个叫花子突然没了踪迹,而后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在那个黑衣人出现之后,老四招数大乱,原本凌厉的杀招全都变成了守势,才让他受了那么多的伤。” “尽管我们拼死杀出重围,可还是留下了一根手指啊。”说着,夏红摸着那只断指的右手。 在场几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田海道:“那也不对啊,就算老四打不过老王大哥说的那个黑衣人,也不至于被打成这个德行吧。” 夏红道:“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故意留的手。” 王正谊也听明白了个大概,看着蔡寿道:“那时你就知道了是她,所以故意留手?” 蔡寿幽幽地道:“没想到,我躲了五年,还是没躲掉。我想着只要不再见到她,就不会再发生从前的事,可是……” 蔡寿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在意早已经石化的另外三人。 听完蔡寿念叨了好一阵儿,田海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扇得自己直打晃:“俺的娘啊,老四被啥附体了吧,咋一下说了这么多字。” 夏红瞪了他一眼,高青更是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疼得田海直咧嘴。 王正谊苦笑道:“众位不知,五年前的阿寿,不是这般,虽然性格孤僻,可也能言善辩。” 高青叹道:“真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好好的一个人,变得像块石头一般。” 夏红道:“大哥,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那个黑衣人身上。” 高青问道:“哦?那个黑衣人有什么不妥吗?” 夏红道:“大哥请想,既然老四和五爷在遇见那个黑衣人的时候,都留手不杀,说明他们一定相熟。” “既然相熟,为何那黑衣人却依旧要杀他们?” 田海道:“嗨,这有什么为难的,他们认识她,她不认识他们呗。” 其他人听田海这么说,包括蔡寿在内,脸上都有几分疑惑的神情。 夏红笑道:“老三说的也对,也不对。” 田海道:“那你说说,俺哪儿说得不对了。” 夏红道:“老三说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另一种可能就是,那黑衣人受到了什么挟制,不能留手。” “亦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高青道:“如果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或者受到了某些挟制,那还好说。可如果已经完全不认识,那就麻烦了。” 王正谊道:“那不可能,我虽然没大他们许多岁,可也是陪着他们一同长大,怎么会不认得我。更何况他……”他指着坐在床上的蔡寿,没继续说下去。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夏红拍了拍王正谊的肩膀:“五爷,我看不如这样,等再过些时日,我们一起再探杏花院,如何?” 王正谊想了想,看着蔡寿,又看着其他三人说道:“我没问题,我也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们回事。” 第四十一章:福禄寿 高青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禀明陛下,一切由陛下定夺。” 王正谊也慢慢地站起身,冲着在场的众人一拱手:“各位大人,既然各位还有要事,那王某也不逗留了,这就告辞。” 夏红想了想道:“五爷,回去以后,还得麻烦您这几天多关注些杏花院。我等兄弟毕竟公务在身,多有不便。” 王正谊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各位大人乃皇上近臣,日理万机,这等事就不劳各位分神了,交给王某便是。” 高青过来拍着王正谊的肩膀:“五哥,万事小心,既然对方已经发觉,自然会更加谨慎。” 王正谊笑道:“哈哈哈,高大人放心,虽然他们实力不俗,可王某也不是泥捏的,区区宵小想把我留住,不拿些人头来换,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夏红道:“五爷还是小心为上,切莫大意啊。” 王正谊一摆手:“行了,我走了。” 临出门前,王正谊回头看着坐在床上的蔡寿,语气有点严厉的道:“阿寿,好好想想五哥跟你说的话。” 蔡寿没搭理他,反而躺下转头对着墙,背对着他。 王正谊一看蔡寿还是这个死样了,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侍卫所。 送走王正谊,高青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 田海道:“哎?老大,刚才老王大哥和老四吵吵了个啥,你听着没?” 高青摇了摇头:“我也没听仔细,隐约像是说老四对不起了个谁,好像五哥也认得。” 田海好奇地道:“哪能说谁呢?” 高青道:“行了,你瞎琢磨个啥,五哥和老四是同乡,又是自幼长大,既然是他们的故人,你我怎会认得。” 田海道:“这个俺知道,俺就是好奇。刚才俺也听到了点,说啥老四对不起人家,人家为了他怎样怎样的。” 高青点头道:“是啊,这个我也听到了。” 田海咧着大嘴笑道:“嘿嘿嘿,俺说一定是个姑娘,你们看啊,老四小样长得俊,功夫还好,保证招不少小娘子喜欢,指不定是从前欠下的风流债呢。” 夏红狠狠地瞪了田海一眼:“你嘴里出来的,就没一句好话。” 田海不忿道:“那你说因为个啥。” 夏红道:“我和老四夜探杏花院,确实遇到了一个身法和老四极像,甚至高出他不少的黑衣人。从他们对战的过程看,老四却也是留手了。” “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可事后想来,加上刚才五爷说的,可以断定,他们所说的那个老四对不起的人,就是那个黑衣人。” 高青道:“可从他们对话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判断,说的是个女子吧。” 夏红点了点头:“那黑衣人就是个女子。” 田海站住脚,瞪个大眼睛看着夏红:“啥?女的?你咋知道的?” 夏红笑道:“虽然是夜晚,但是男女之分,我还是看得出的。” 田海咧着嘴嘿嘿笑:“行啊,看不出来啊,一个闷油瓶还挺有故事。” 高青踹了田海一脚:“好了,别废话了,聊起这个你比谁都灵,快些叫上老四到陛下那回禀,耽误了事可不得了。” 三人来到养心殿内,见载淳正在收拾衣装,准备去储秀宫。 见到四大天王齐齐来到,诧异地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是出了什么事?” 高青见李莲英就在旁边,没有把王正谊到侍卫所之后发生的事说出来。 “陛下,老二的手虽然已无大碍,但终究是少了根手指,为了避免之后落下点儿什么,我们几人想带他去瞧瞧。”一边说着,高青一边给载淳递眼神。 载淳心领神会,神情松弛的道:“嗯,说得对,看一看也能安心些。有目标了吗?” 高青道:“回陛下,臣听闻京西玉泉山太清观内,有一位无尘道长,不仅道行高深,更有妙手回春的能耐,颇有手段。” 载淳点头道:“可以,那你们去吧。” 他转身对李莲英道:“李总管,去支给高侍卫他们纹银五百两,以备不时之需。” 李莲英道:“遵旨。”说完,快步走出养心殿。 载淳不慌不忙地走到龙书案坐下:“长话短说,朕的时间不多。” 夏红也不拖沓,就把刚才的事简述了一遍。 载淳听完紧皱双眉,看着他们道:“那你们快说,想怎么办。” 夏红道:“其一,择日与五爷相约,再探杏花院;其二,弄清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其三,臣要借冬霜一用。” 一听到他要用冬霜,载淳眉毛一紧:“非要用她吗?” 夏红点了点头:“陛下,要想搞清一些从前的事,非冬霜姑娘莫属。” 载淳双眼死死盯着门外已经回来的李莲英,沉声道:“朕现在要去储秀宫觐见皇额娘,你们先去,朕让葆初找你们。” 话音刚落,李莲英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站在高青他们不远处道:“主子,银两取来了。” 载淳走到夏红面前,托起他的右手道:“尽力而为,朕知道你的伤势,实在不行,一只手的夏红朕也不嫌弃。” 四人齐齐跪倒谢恩。 载淳将他们扶起,把随身玉牌交到高青手里:“这个拿着,出入也方便些。” 高青接过玉牌,施礼谢恩,退出了养心殿。 见四人离开,李莲英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摆驾储秀宫吧。” 载淳点了点头:“皇后可到了?” 正说着,皇后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陛下,臣妾可有来晚?” 载淳看见皇后,迎上前去,一边挽起皇后的胳膊,一边摸着隆起的小腹:“不晚不晚,皇后来得正是时候。” 皇后羞羞地笑着:“没耽误陛下的事就好,都怨葆初那孩子,非要跟臣妾过来。臣妾知道今日非比寻常,好说歹说才摆脱了他,这才赶来。” 载淳装出些怒气:“这个混账小子,看朕不罚他。” 皇后道:“葆初也是孩子心性,陛下莫要动怒,臣妾定当严加管教。” 载淳道:“那就有劳皇后吧。” 李莲英在一旁小声道:“主子,该动身了。” 载淳点了点头:“走吧。”说着,他拉着皇后的手,出了养心殿,上了步辇,去往储秀宫。 来到储秀宫门前,离老远就看见宫门口站满了人,为首的是储秀宫大宫女,福禄寿之首的迎福姑姑。 见到载淳的步辇,迎福施礼道:“恭迎陛下。” 载淳下了步辇,走到迎福面前道:“姑姑快快请起,自家人,不用如此客套。” 迎福笑道:“久不见陛下,如今陛下龙体康健,精神矍铄,这是老奴之幸,大清之幸。” 载淳笑呵呵地道:“姑姑自幼瞧着朕长大,算是朕的长辈,劳姑姑挂念,朕感激非常啊。” 迎福笑的更甚:“陛下折煞老奴了,只要陛下龙体无恙,就算赔上老奴的命,也是欢喜啊。” 载淳道:“姑姑言重了。” 说完,载淳也没多做停留,径直走进储秀宫。 来到院内,见慈禧正在荣寿公主的搀扶下,站在廊下等候,而增寿、纳禄两位姑姑分立两侧。 载淳搀着皇后快步走到廊前,深施一礼道:“儿臣拜见皇额娘。” 慈禧微微一笑:“起来吧,皇帝百忙之中还惦念哀家,也是孝心啊。” 载淳起身来到慈禧面前:“那是自然,皇额娘这一年来日夜操劳,儿臣却未能替皇额娘分忧,实属不孝。” “如今儿臣已无大碍,恰逢新春佳节,儿臣理当伺候皇额娘不是。” 慈禧道:“好,哀家知道你的孝心。” 荣寿公主在一旁搭腔道:“是啊淳哥哥,老佛爷总是跟我说,淳哥哥是天下最有孝心的儿子了。” 载淳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姑娘,装傻地问道:“皇额娘,她是……?” 还没等慈禧说话,荣寿公主撅着嘴道:“淳哥哥,我是荣寿啊,这才不到两年,淳哥哥就把人家给忘了。” 第四十二章:小家伙踢我了 载淳拍了拍额头,一脸谄媚地道:“哎呀呀,朕当是谁家的俊俏女娃,原来是荣寿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荣寿出落得如此端庄大气、美丽动人,要是放在外面,朕完全认不出了。” 显然这种马屁不管放在这里还是后世,都是异常的受用。 原本有些微怒的小脸,瞬间就跟朵花一样,绽放了。 荣寿捂着微红的脸,靠在慈禧的胳膊上,小声地说道:“哪有,淳哥哥就知道哄人家。” 慈禧笑道:“好了,大冷天的,别在外面冻着了。”说完,转身撩起门帘,进了储秀宫。 慈禧坐在主位,荣寿公主站在她身旁,载淳和皇后坐在下垂手。 一杯茶过后,慈禧语气平缓道:“皇帝,你身子刚好,近日一直忙于新春佳节,身体可还好?” 载淳拱手道:“谢皇额娘体恤,儿臣的身子没有大碍。” 慈禧点头:“那就好,哀家还担心皇帝过于忙碌,恐有不妥。” 载淳笑道:“皇额娘说的是,不过都是些小事,不碍得。” 慈禧道:“前日,哀家懿旨,封给了载澄个章京的差事,还没告知皇帝,请皇帝见谅啊。” 载淳道:“皇额娘哪里话,都是为了儿臣,哪有见谅之说,只是……” 慈禧一挑眉:“哦?皇帝这是有下情?” 载淳道:“正是,不瞒皇额娘,前些日子,儿臣将皇后的胞弟葆初叫到宫中,给了个伴随的差事,也未禀明皇额娘,还请皇额娘莫怪。” 慈禧道:“无妨,这本是皇帝的事,哀家无权干预。只是哀家多一句嘴,不知葆初这孩子有何过人之处,竟得皇帝赏识,留在身边。” 载淳伸手抓过皇后的手道:“不瞒皇额娘,儿臣初见葆初时,就觉得甚是投缘,只是当时年纪尚幼,多有不便。” “如今葆初已长大成人,又识文断字了,通达事理。再者,儿臣大病初愈,身边没个贴己的人,多有不便,就央求皇后把他带过来,替儿臣做些琐碎杂事,也为儿臣分担些。” 慈禧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见他握着皇后的手,时不时还瞟皇后一眼,内心有点不舒服。 慈禧沉声道:“是啊,皇帝眼光独到,却是极好。作为皇后的胞弟,葆初那孩子自然合适,哀家甚慰,并无怪罪。” 听到慈禧这么说,被载淳攥在手里的皇后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才缓缓地恢复了平静。 “不过。”还没等载淳二人放松多久,慈禧接着道。 “记得皇帝刚刚转醒之时,哀家就让小李子近身伺候,可如今皇帝此番作为,是想告诉哀家,小李子办事不利喽?” 载淳一听,心中就是一沉。 他知道这件事因为没有得到慈禧的同意,一定会生出些事端,可没想到,她会那李莲英说事。 载淳想了想,回到:“皇额娘,李总管日夜操劳,尽职尽责,是个好的贴己的人。” “只是李总管每日除了儿臣,还要尽心伺候皇额娘。” “为了不再出什么差错,所以儿臣才想着分担些李总管的压力,让他尽心尽力地办差。” 慈禧听完这些片儿汤话,也没再过多纠结,因为她从载淳的话里听出来,他早就知道李莲英的身份,只是没说什么。 慈禧道:“很好,皇帝不只龙体无恙,心智也成熟了许多,哀家甚慰。” 载淳道:“有皇额娘的悉心教导,儿臣哪敢怠慢,只求能为皇额娘分忧,尽人子之责。” 慈溪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荣寿走到皇后身边坐下,趴在桌上用手拄着脸道:“嫂嫂这是几个月了呀。” 皇后笑道:“已经四月有余了。” 荣寿瞪着眼睛道:“是吗!那小家伙怕是已经成形了,让我摸摸。”说着,就蹲下身子,伸手要摸皇后的肚子。 慈禧道:“荣寿,不得无礼。” 荣寿撅着嘴看着慈禧:“我就摸摸。” 载淳笑着说:“无妨,就让你摸一下。” 荣寿嘻嘻地笑着,伸手摸在皇后的肚子上,不大一会儿,猛地抽回手,大声叫道:“哎呀,小家伙踢我了。” 皇后笑着道:“他才刚成型,哪能会踢人呢。” 荣寿站在原地搓着手道:“真的,我真的感觉到他踢了我一下。” 载淳也笑道:“是啊,荣寿莫要胡闹,他还那么小,哪能踢你。” 荣寿嘴撅起多高,看着慈禧道:“老佛爷,荣寿说的是真的,没骗你们。” 慈禧脸色有点沉:“好了荣寿,莫要放肆了。” 一见慈禧有点不高兴,荣寿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回到慈禧身边,不说话了。 慈禧看着皇后道:“皇后,你身子不便,不宜走动,所以日常要小心谨慎,莫要伤了龙子。如若有失,这罪过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啊。” 皇后听完慈禧的话,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载淳,急忙起身施礼:“臣妾谨遵天后懿旨,定当谨慎就是。” 慈禧继续道:“还有啊,葆初那孩子虽然伶俐,可毕竟皇后身子不便,长时间在一起免得有个马高蹬短,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到侍卫所暂住吧。” 没等载淳反应过来,慈禧接着说:“对了,不是让高青给他当了师父吗,跟在师父身边,也好多学能耐,早日为皇帝分忧。” 载淳心想:“你个老不死的,干啥啥不行,使坏第一名啊。看那我没什么招,就开始整皇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看不上就明说,何必拐这么多弯。” 载淳道:“皇额娘容禀,虽然葆初一直住在皇后那里确有不妥,只是儿臣担心皇后一个人沉闷,不利于孩儿成长。” “葆初那小子是聒噪了些,但也机灵百变,总能弄出什么花样来逗皇后开心,这有孕之人,最在意的就是心情舒畅,所以儿臣才会如此安排。” 慈禧先是目光一冷,随后又缓和许多,变成了凝视,死死盯着载淳。 听他把话说完,慈禧轻轻叹了口气:“哎,那就随了皇帝吧。不过丑话要说在当面,如果出了什么差池,皇帝可要给哀家,给天下一个交代啊。” 载淳拱手道:“皇额娘放心,儿臣谨记。” 随着场面陷入了尴尬的局势,慈禧轻咳了几声,看向李莲英:“小李子,午膳是否准备妥当?” 李莲英鞠躬道:“回老佛爷,已然备下。” 慈禧点了点头,站起身道:“那皇帝就随哀家一同用膳吧。” 这顿饭吃的载淳是这个难受啊,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太拘谨。 自从他能独立行走以来,大多数时候是跟皇后在养心殿,自己弄些饭菜吃。 虽然没有这个场面丰盛,但却是吃得自在,吃得随意。 可像现在这样,板板儿的吃饭,实在是太难受了,就算再好的东西,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艰难地把这顿饭吃完,载淳和皇后没有坐步辇,走着往养心殿而去。 皇后看着身边的载淳,小声问道:“陛下吃得不爽?怎么满面愁容。” 载淳一脸苦相地道:“可不是,太拘谨了,完全没吃出什么味。” 皇后捂嘴轻笑:“那等会儿回去,臣妾再给陛下做些。” 载淳一笑:“行啊,那不回养心殿了,去你那。” 皇后道:“这不妥吧,不会耽误陛下的事吧。” 载淳道:“不耽误,朕也正要到你那里去。” 皇后一愣:“陛下有事?” 载淳道:“那个小姑娘这两天怎么样,没作妖吧。” 皇后猛地站住,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样的傻看着载淳。 载淳摇了摇头:“哎,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才四个月,就开始傻了,也是太早了点吧。” 皇后疑惑道:“陛下何意啊?” 载淳趴在皇后耳边道:“朕是说放在你后宫的那个小丫头。” 皇后恍然大悟:“哦,陛下说的是她啊。” 载淳点点头:“是啊,她这几天没找你麻烦吧。” 第四十三章:双胞胎 把一个普通百姓放在皇宫之中,本身就违背了规矩,更何况并非是普通百姓的身份。 最初将一个青楼女子放在皇后的住处,除了有些不解,皇后还是有些厌恶的。 可是知道载淳另有深意,皇后也没有想太多。 听到载淳说起,皇后道:“麻烦到是没有,那位姑娘虽然态度冷漠,倒也安分。” 载淳道:“那就好,如果她吵到了你,就告诉朕,朕再想别的办法。” 皇后笑道:“既然陛下有自己的打算,那臣妾就会全力支持,臣妾虽然帮不上您什么,可这些小事,臣妾还是做得来的。” 载淳握着皇后的手道:“辛苦你了。” 皇后温柔的看着载淳,幸福的笑了。 来到皇后的住处,离老远就看见葆初跑过来。 可他还没跑几步,看见皇后身后的载淳,直接一个急刹车,掉头就往回跑。 载淳见到他这个德行,也是无奈的一笑,开口叫到:“站住,过来。” 葆初听见载淳叫他,心里这个郁闷,垂头丧气的转身,朝着载淳拱手道:“小子拜见陛下。” 载淳没好气的道:“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朕啊。” 葆初道:“陛下这就冤枉我了,小子哪敢不愿意见陛下。” 载淳道:“那你跑什么?” 葆初低着头,赌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载淳被眼前这个小舅子给气的没招没招的,刚要说什么,皇后对着葆初道:“还不快去学习,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葆初像是如蒙大赦一般,拍着脑袋到:“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去了。” 载淳看出来皇后在给葆初解围,也没计较。 不过他还是叫住了葆初:“回来。” 葆初身子都已经背过去准备跑路了,一听载淳叫他,赶紧回头看着:“陛下先和姐姐说话,有事一会儿再说哈。” 说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皇后无奈地笑道:“他呀,也算是有个怕的人了。” 载淳道:“葆初年龄尚小,需要多加教导。不过他本性不坏,只是顽皮了些,引导得好的话,日后一定不俗。” 皇后道:“陛下就别夸他了,要是被他听见,不一定要多自满呢。” 载淳笑着陪皇后走进寝宫。 落座后,载淳道:“皇后,那女子在哪里?” 皇后道:“在后面跟着其他宫女一起做事。” 载淳疑惑道:“哦?做事?” 皇后笑道:“是啊,陛下有所不知,虽然臣妾是皇后,可平白无故宫中出现个外人,也会遭来非议。为了不给陛下添麻烦,臣妾让她扮成宫女,每日也和其他人一样做事,这样就不会引人怀疑,也少些麻烦。” 载淳从前只知道这个女人表面不与人争,其实也是有点想法的。 只是自从入宫以来,不受慈禧的喜欢,处处受到排挤,载淳也对她爱答不理的,显得有点憋屈。 可尽管如此,也不能否认她的能力,毕竟也是八旗贵胄,知书达理,心机还是有的。 载淳点了点头:“皇后做得很对,没想到你还是个女诸葛啊。” 皇后摇头道:“女诸葛臣妾可当不得,只是不想给陛下惹麻烦罢了。” 说完,皇后对身边的宫女道:“去把冬霜叫来。” 宫女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工夫不大,一个身形纤细,长相精致的宫女,来到了载淳面前。 见她跪倒在地,叩首道:“民女叩见皇上。” 载淳摆了摆手:“起来吧,不用多礼。” 冬霜站起身,低着头站在离载淳五六米的地方,一言不发。 载淳看了看她:“冬霜,这几天可还习惯?” 冬霜语气低沉地道:“没什么习不习惯的,既然皇上留我,我自然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载淳道:“嗯,还算懂事。” 冬霜抬起头看着载淳,问道:“不知皇上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载淳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朕找你有事。” 冬霜道:“自从腊月二十八,皇上将我带出杏花院,我就知道你是需要我干什么。” 载淳道:“哦?那你说说看,朕需要你做什么。” 冬霜摇摇头:“那就要看你了,我一个风尘女子,干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载淳道:“猜猜嘛,猜对了有奖。” 冬霜被载淳说的有点发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见眼前迟愣的冬霜,载淳笑道:“别紧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朕恕你无罪,随便说。” 冬霜看了看载淳,又看了看皇后,最后又环顾了一圈大殿,一言不发。 载淳道:“怎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冬霜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不知道,是没什么可说的。” 载淳眯着眼,死死的盯着她道:“是没什么可说的,还是不想说?” 冬霜听到这话,身体一震,看着载淳到:“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载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依旧笑着说:“朕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你到这深宫之中,当然是想听你说故事。朕也知道,你有很多故事,说说看,看看你的那些故事,有没有意思。” 冬霜目光闪躲道:“我哪有什么故事。” 载淳背着手,原地走着道:“你不愿意说,朕替你说。” “你自幼家境贫寒,祖祖辈辈靠着种地为生,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可也艰难度日。” “同治四年、五年,河南连续两年大旱,颗粒无收。你的父母为了供养唯一的弟弟,无奈将你和姐姐卖给了人贩子,辗转又到了京城的杏花院。” “起初因为你们年纪尚小,只是干些打杂的活计,勉强算是吃上了饱饭。” “可随着岁月的流转,你们逐渐长大,容貌身段也出落得惊才绝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赚钱的工具。” “朕说得没错了。”载淳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冬霜的反应。 冬霜听载淳说着,身子不由得开始颤抖。到最后,甚至牙关紧咬,双眼泛红,隐约能听到咬牙声。 载淳点了点头:“嗯,看来朕是说对了。” 冬霜瞪着通红的双眼道:“你怎么会知道?” 载淳道:“其实也不难,你的口音是河南的,年纪差不多十六七岁。多年前的大旱,死了很多人,既然你能躲过一劫,证明你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被卖掉的商品。” 冬霜打断道:“就算你猜对了,那又如何。” 载淳道:“你与姐姐相依为命,虽然沦落风尘,可也相安无事。” “但自从你姐姐消失之后,你就一直在暗地里寻找,毕竟她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 冬霜咬牙声更响,有点发狠地道:“我没有姐姐。” 载淳道:“你不承认朕也理解,但是从眉眼神态还有身形气质上看,你和你姐姐太像了,像到无法分辨。” 冬霜道:“这都是你的猜想。” 载淳点头道:“是啊,确实都是朕的猜想。可往往现实都比猜想还要刺激,不是吗?春盈。” 听到春盈二字,就像是在冬霜头顶上打了个炸雷一样,惊得她直接瘫倒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载淳。 载淳叹了口气:“哎,朕只是猜测,起初朕是不信,也不敢相信,一个消失的人,为何堂而皇之地成为第二个花魁。” 载淳慢慢蹲下,轻轻撩起冬霜的裤腿,露出雪白的美腿。 “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名词叫双胞胎。可即便是双胞胎,也有细微的差异。” 载淳看着她的小腿道:“你的这三颗痣出卖了你。” 冬霜低头看向小腿,看着靠近脚踝不远的位置,有着呈三角形排列的三颗小米大小的黑痣。 载淳放下她的裤子:“恐怕连你也忘了吧,这三颗黑痣,朕见过。” 冬霜此刻已经哆嗦的直打晃,眼泪一个劲儿地流。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载淳道:“不是朕发现的。除夕那天,你换衣服的时候,朕那个小舅子无意间看到的。” 第四十四章:原来如此 皇后一听葆初竟然做出如此下流的事,面色微怒,站起身跟身边的宫女道:“去把那个冤家叫来,竟然做如此下作的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载淳见皇后气得不轻,急忙安抚道:“皇后莫急,葆初也是孩子心性,属无心之过。” 皇后气得直喘,脸色通红地道:“陛下不用替他遮掩,即便无心,这种行为也是不齿,待臣妾教训他一顿便是。” 说完,皇后气鼓鼓地走出大殿,随即听见门外一阵鬼哭狼嚎:“姐,你这是干啥啊。” “哎呀,哎呦,姐,你打我干啥啊。” “姐别打了,我到底咋的了。” 载淳听着连哭带叫的声音,也是一缩脖子,没想到平时看着端庄恬静的皇后,动起手来这么生猛。 “皇后,打几下得了,别动了胎气。” 载淳苦笑地摇了摇头,对着冬霜道:“你还有什么解释吗?” 冬霜擦了擦泪水,缓缓地站起身,看着载淳道:“你猜对了,我是春盈。” 本来应该为自己猜对了而感到骄傲,可载淳脸上却一点得意都没有,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载淳道:“那你妹妹去哪了?” 春盈道:“失踪了。” 载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春盈道:“腊月初一。” 载淳思索道:“腊月初一?那个时候朕正病重,而她又正巧失踪,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春盈道:“其实不只是你,自传出你病了之后,冬霜也是一病不起。” 载淳道:“同时吗?” 春盈点头道:“比你要早一些。” 载淳点点头:“你继续说。” 春盈道:“起初老鸨她们还算尽心救治,可没过多久,来了个东洋大夫,说冬霜病得很重,用他们的治疗方法,会好得快些。” “开始时确有好转,甚至跟没病没什么两样。可是……” 说着春盈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泣不成声。 载淳也没阻拦,就任由她哭泣。 哭了一会,春盈抹着泪道:“可是入冬没多久,她的病情突然加重,到最后连叫都叫不醒了。” 载淳问道:“是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还是治疗的方法不得当?” 春盈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东洋大夫开始时只给她吃药,效果很好。可后来听说给她打了个什么针,冬霜的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 载淳气的双眼圆瞪:“妈的,又是这帮东洋的,怎么哪都有你们。” 平复了好半天,载淳继续道:“后来呢。” 春盈道:“腊月初一那天,冬霜已经昏迷了数日,老鸨说那个东洋大夫要把冬霜带走治疗,无奈之下,她就被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载淳默默点头,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妈的,这帮鬼子就没个消停劲儿,啥事让他们一掺和,准好不了。” 载淳坐在椅子上,看着春盈道:“你见过冬霜生病时候的模样吗?” 春盈道:“她卧床的时候,一直是我在照顾,寸步未离。“ 载淳道:“跟朕说说,她都有什么症状。” 春盈想了想,回道:“起初是全身起疹子,后来是水泡,最后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溃烂,还高烧不退。” 载淳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呵呵,真是滴水不漏啊,像,确实太像了。” 听到载淳叨咕,春盈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太像了。” 载淳没回答,看着春盈道:“朕最后一次到杏花院,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你了吧。” 春盈点点头。 载淳继续问道:“从什么时候就不是你了?” 春盈哭着说:“中秋之后。” 载淳笑着点头道:“好啊,这么早就开始了,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春盈瘫跪在地上抽泣道:“我和妹妹都是普通人,没权没势,为了能在这世道里活着就是不易,只能听之任之,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这条命了。” 载淳叹气道:“哎,就这么送了妹妹的命,你也甘心?” 春盈放声大哭:“不甘心能怎样,我们有这个资格争辩吗?要不是她见我对你是动了真情,哪会用自己的命来换我?” 看着春盈这样,载淳也动了恻隐之心,刚要起身去安慰两句,可又坐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么做了,就不是春盈记忆中的他了,就会露出破绽。 载淳道:“你们的东家是谁?” 春盈道:“没见过,我们能接触到的就是叶妈妈和福伯。” 载淳点头道:“那你可曾去过后院?” 春盈点头道:“去过,冬霜自得病之后,一直被安置在后院的二层楼中。” 载淳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春盈狐疑道:“发现什么?你是指什么?” 载淳道:“就是后院与前楼有什么不同。” 春盈道:“后院就是个大庭院,除了一座二层小楼,就是些花草山石。只是每日都有些舞枪弄棒的,叮叮当当的甚是吵闹。” 正在这时,皇后从门外走进来,刚才的余怒还未消,撑着腰来到载淳身边道:“陛下,高青他们来了,说是找您。” 载淳一皱眉:“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皇后面色一囧:“是……是刚才臣妾教训葆初时来的。” 载淳一笑,摸了摸皇后气得通红的小脸:“哈哈哈,叫他们进来吧。” 皇后看了看春盈:“这……” 载淳道:“没事,去叫他们吧。” 时间不长,高青四人齐齐进了大殿,跪地磕头。 载淳让他们起来,见这几个脸上或忧虑、或哀伤、或愤怒、或沉静。 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赶紧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高青道:“回陛下,是五哥那里有了些事。” 载淳一听王正谊出事了,急忙凑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谁出事了?什么时候?” 高青道:“陛下莫急,五哥没事,而是……” 知道王正谊没事,载淳安心了不少,可随即又问道:“那是谁?” 夏红道:“是老四的师弟,如今燕子门的掌门,李文龙。” 载淳疑惑地道:“李文龙?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意大利炮?” 看见载淳满脸疑惑,夏红道:“禀陛下,五爷自皇宫离开后,直接回到镖局,刚一进屋就发现这个李文龙满身是血,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五爷不知怎么回事,就给他做了简单救治,之后进宫来找老四。” 高青道:“是啊,我们正好在一起,听说了这事,觉得事关重大,就赶紧来禀告陛下。” 载淳听了个大概,转头问蔡寿:“蔡寿,你师弟跟王五很熟?” 蔡寿点头:“都是同乡,自幼长大。” 载淳点点头:“那他是怎么受的伤,又怎么会去找王五,又是为什么来找你们?” 夏红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因为五爷说,李文龙模模糊糊地说了三个字。” 载淳一下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寻常,皱着眉道:“什么?” 夏红道:“杏花院。” “不出所料,又是杏花院。” 载淳道:“王五现在何处?” 高青道:“正在侍卫所。” 载淳也不废话,迈步出了大殿,与他们四人说道:“走,过去瞧瞧。” 几个人刚走到院外,迎面正撞上李莲英。 李莲英一见载淳,急忙躬身道:“主子,可算找到您了。” 载淳看着他道:“找朕有事?” 李莲英道:“主子离开储秀宫,奴婢一时找不到主子,担心主子有什么事,这才寻找主子,不想主子在皇后这里。” 载淳道:“啊,朕走得匆忙,忽略了。” 李莲英看了看众人,问道:“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载淳脸色一沉:“李总管,腿长在朕的身上,这皇宫内院是朕的家,朕还是能要去哪里就去那里吧。” 见到载淳有点不高兴,李莲英也不慌,赶紧说道:“主子息怒,奴婢多嘴了,只是主子龙体刚刚痊愈,切莫劳累。” 载淳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高青四人紧跟在后面,剩下弓着身的李莲英一个人。 李莲英等载淳众人走远,慢慢抬起了头,脸上不经意地划过一丝微笑。 第四十五章:心怀天下的天子 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因为心中焦急,载淳的脚步走得很快。 可是没走出多远,他突然冷静下来,脚步也放慢了好多。 紧跟在他身后的田海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在他身上,被夏红一把拽住。 “毛毛躁躁的,惊了驾可还得了。”夏红怒视着田海。 田海吓得张着大嘴直发愣:“对、对不住,俺没,没注意。” 载淳没理会身后的动静,直接来到了侍卫所。 推开房门,看见王正谊正在屋子当中急得直转圈。 王正谊见载淳走进屋内,急忙跪倒在地:“草民叩见皇上。” 载淳将他拉起:“王壮士不必多礼。” 看着王正谊一脸焦急,载淳也没拐弯,直接问道:“王壮士,朕听说你有事要找朕,说说吧。” 王正谊拱手道:“回皇上,草民刚回到镖局,就见到文龙倒在房内,身上多处刀伤,还有几处被暗器所伤,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载淳一摆手:“等一等,你说他身上多处受创,如何造成的?” 王正谊顿了顿道:“回皇上,文龙应该是为了探究杏花院才如此。” 载淳看了看高青,又看了看蔡寿:“是你们让他去的?” 高青和夏红都摇头否认,田海一直在状况外,蔡寿没说话,眉头紧皱。 载淳得到答案后,看向王正谊:“王壮士,别的先不说,朕跟你回去看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一听载淳要出宫,高青他们一下就慌了,齐齐跪倒在地。 高青道:“陛下,恕臣不能放您出宫。” 载淳问道:“为什么?朕又不是第一次出宫。” 夏红道:“陛下,今时不比往日。您龙体刚刚痊愈,不宜轻动,更何况如今市面上不太平,万一您有什么不测,我等死一万次也不够恕罪的。” 载淳笑道:“哈哈哈,怎么,有你们五个在,朕还能有什么事吗?” 随即他又说道:“夏红,你是怕别人说什么吧。” 夏红先是一顿,随后怯生生地道:“回陛下,臣一介武夫,微不足道,自当是不怕的。可您乃是万圣之躯,不可有丝毫的闪失。” 载淳道:“无妨,你们就遵旨吧。” 说完,他对王正谊道:“王壮士,你与田海到东华门外等候,朕去去就来。高青,你们几个跟朕走” 他也没等其他人反应,离开侍卫所,回到养心殿。 李莲英见载淳回来,急忙迎上去:“主子,您这是……” 载淳定了定神:“李总管,跟皇额娘说一声,朕出宫一趟。” 听到载淳要出宫,李莲英吓了一跳,赶忙道:“主子要出宫?不知……” 载淳一笑:“没什么大事儿,刚才载澄差人传话,说有点新玩意儿要朕去看看,朕心里好奇,也是在宫中闷得慌,就出去瞧瞧。” 李莲英半信半疑地道:“原来是小王爷请主子,那奴婢这就安排一下,随主子前去。” 载淳道:“不用麻烦,你就在宫中就好,高青他们陪着朕呢,不会有事。” 李莲英道:“这……不妥吧。” 载淳道:“怎么?高青他们你还信不着啊,有他们四个跟着,不会有问题的。” 也不容李莲英再说什么,载淳进屋换上一身便装,出了养心殿。 看着载淳离去的背影,李莲英将玲珑叫来道:“去通知老佛爷,咱家去瞧瞧。” 那个叫玲珑的宫女点了点头,朝储秀宫而去。 来到东华门,载淳回头对高青他们三个说:“一会有人问起,就说载澄找朕出宫,别说漏了。” 三人点头应是。 东华门下一众守门官兵,见载淳在三个侍卫的护卫下走过来,齐齐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载淳一摆手:“好了,都起来吧。” 为首的护军向前紧走两步道:“陛下这是要出宫?” 载淳道:“是啊,出去走走。” 护军问道:“那陛下可有太后懿旨?” 载淳笑着凑到护军近前,小声道:“老规矩,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挨顿骂。可要是打小报告,就躲不过一顿毒打。二选一,你挑一个?” 因为之前载淳经常出宫,各门的守军都习以为常。 这个护军也是经常和载淳打交道,听他这么说,以为还像从前一样,赶紧笑着让开身子,拱手道:“陛下言重了,奴才们自然晓得分寸。” 载淳点头道:“嗯,就这样吧。”说完,带着高青三人走出东华门。 在门外不远处,与田海他们汇合,六人直接朝着前门外走去。 来到这里有些日子了,这还是载淳第一次走出皇宫。 看着街上依然很浓的节日气息,载淳感叹道:“哎,好一派节日气象。” 王正谊道:“皇上久居深宫,看着民间这般自然是好奇,只是又怎知这祥和之下,也少不了多少涂炭啊。” 载淳看着王正谊:“王壮士此话怎讲?” 王正谊一边摇头一边道:“哎,这偌大的京城,有多少酒肉臭,就有多少饿死骨。京城尚且如此,这天下之大,恐怕多是不堪,少有祥和啊。” 载淳皱着眉:“是啊,大清幅员辽阔,要想面面俱到谈何容易。” 随即,他轻拍了王正谊几下:“不过你放心,既然朕现在是皇帝,天下百姓就都是朕的子民,朕理应对天下百姓负责。” 王正谊看着这个少年天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崇敬,有畏惧,有期待,而更多的是疑虑。 王正谊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就那么看着他。 载淳感觉王正谊在看自己,一阵苦笑:“王壮士,是不是觉得朕在说笑?” 王正谊拱手道:“草民不敢。” 载淳笑道:“确实,朕现在不是百姓期待的强国之君,更不太指望朕这个皇帝能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是,用后世的一句话来说,叫莫欺少年穷,你永远不可低估一个心里揣着百姓、揣着天下大事的少年人。” 王正谊道:“皇上,这后世……是什么意思?” 载淳感觉说秃噜了,急忙道:“你就当是朕做的一个梦吧,梦话。” 田海在旁边没心没肺地道:“陛下大白天说梦话,比俺还不靠谱。” 载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对高青道:“回去罚他五天不许吃肉。” 田海一听就哭丧个脸道:“俺也没说啥啊。” 载淳又道:“还嘟囔,再罚五天。” 众人见田海郁闷得光张嘴不出声,都摇头苦笑。 说说笑笑间,载淳来到三川镖局,进院后也没耽搁,直接来到了王正谊的房中。 进屋之后,看见一个穿着镖局制服的年轻人站在桌旁守着,一个大夫坐在床边,正在为李文龙擦拭身上的血迹。 那青年见王正谊回来,急忙迎了过去:“五哥,您回来了。” 王正谊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他怎么样?” 青年道:“血已经止住了,所幸他功底深厚,没有致命,只是……” 看见青年一脸为难,王正谊剑眉倒竖:“只是什么,快说。” 那个大夫这时站起身,看向王正谊:“只是他中的那只暗器有毒。” “有毒?什么毒?”王正谊焦急地问道。 大夫道:“具体什么毒老夫也不知,所以也只能清除创口,至于解毒,老夫也没有办法。” 王正谊问道:“那可否危及性命?” 大夫道:“不好说,现在中毒未深,老夫也用了些解毒的东西,至于性命吗,就看能不能过了今晚吧。” 王正谊眉头皱得更紧,站在原地直搓手。 这时,夏红从载淳身后走过来,轻拍了一下王正谊:“五爷稍安勿躁,我来看看。” 说着,夏红走到床边,先是看了看中毒的创口,有凑近闻了闻,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卷,摊在床边。 第四十六章:三川镖局,战(一) 他从牛皮卷里拿出一根四寸长的银针,先是挑了挑略微发黑的创口,突然猛地向里扎了进去。 李文龙好像感觉到了疼痛,紧闭的双眼猛地一紧,头上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好像很疼的样子。 看着李文龙这个反应,夏红道:“体感尚在,应该不妨事。” 说着,他抽出银针,举在眼前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后走到桌前,用烛火烤着银针。 坐在桌边的载淳问道:“怎么样?” 夏红看着烤得冒出一缕青烟的银针,皱着眉头道:“陛下,这毒虽不算棘手,但却诡异。” 载淳道:“怎么说?” 夏红擦了擦银针道:“如果臣没猜错,这毒名为七色花,是用七中毒花配制而成,虽然稀罕,可也不难治,只不过……” 看着夏红陷入了沉思,载淳道:“不过什么,难道还有别的蹊跷?” 夏红点了点头,对载淳道:“臣听师父说过,这种毒不是我们的东西,而是东洋忍者专用。” 其他人倒是还好,载淳一听这玩意是忍者用的东西,脑筋瞬间就蹦起了好几根。 “忍者?怎么还有忍者?”载淳皱着眉道。 夏红见载淳居然知道忍者,意外地问:“陛下听说过忍者?” 载淳点了点头:“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夏红道:“这忍者行事颇为诡异,具体是什么臣也所知甚少,只知道他们这种人身怀一种叫做忍术的东西,不但身法武功深不可测,还擅长暗器和用毒,这七色花之毒就是他们所用之毒。” 载淳点了点头:“看来他是在杏花院遇到了忍者,力战不过中了招,不然也不会跟王壮士说杏花院了。” 众人纷纷点头。 载淳突然看向夏红,笑道:“没想到啊,你还懂毒术。” 田海嘿嘿笑道:“陛下不知道,二哥的师父花谷老妪号称天下第一毒妇,这点小玩意,不算什么。” 夏红面色一怒:“休得放肆。” 田海一缩脖子,不说话了。 载淳无奈地笑道:“既然你有办法,那就交给你了。” 夏红点了点头,开始给李文龙驱毒。 一直到了掌灯,李文龙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见到满屋子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叹。 王正谊走到床边看着他:“文龙,感觉怎么样?” 李文龙气息虚弱的道:“感觉好一些了,五哥,辛苦你了。” 王正谊笑道:“没事就好,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看这是谁。” 说着,王正谊抱着李文龙坐了起来,看向离他不远处,靠在墙角站着的蔡寿。 李文龙微眯的双眼看到蔡寿的那一刻,猛地睁大,声音也有力了许多:“师兄。” 这一声师兄,听得蔡寿身形一顿,虽然才隔了五年,可是再见面,却恍如隔世。 蔡寿点了点头,嘴了说了一句:“嗯。” 看着面前虽然依旧冷漠,可还是亲切无比的蔡寿,李文龙眼泪瞬间滑落。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身手了得,可见到昔日朝夕相处的师兄,不免还有些孩子气。 王正谊笑道:“好了文龙,来见过皇上。” 李文龙身体一抖,急忙顺着王正谊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一身贵公子打扮的人坐在他的不远处,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他又震惊又疑惑地问:“五哥,你说他是?” 王正谊小声说:“他就是当今皇上。” 李文龙急忙想要起身行礼,载淳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把他按回到王正谊怀里:“别动,躺好。” 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当今天子,李文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那么愣在那儿。 载淳笑道:“不着急,有话慢慢说。” 李文龙道:“谢皇上救命之恩。” 载淳看了看夏红道:“别谢朕,谢谢夏红吧,要不是他给你驱毒,估计这会儿你见到的就是阎王爷了。” 李文龙冲夏红微微欠身:“多谢夏大人救命之恩。” 夏红一笑:“咱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举手之劳,不足道。” 载淳问道:“你叫文龙?” 李文龙道:“小人李文龙。” 载淳道:“文龙,能不能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弄的这一身伤?在什么地方弄的?” 李文龙接过高青递过来的水碗喝了一口:“回皇上,之前小人偶遇师兄和夏大人夜探杏花院,知道定是事关重大,就出手相助。” “回来后,小人和五哥商议,想要帮师兄,就暗地监视着杏花院的动静。” ‘今天临近午时,小人正在蹲守,发现张悬山领着一帮人出了杏花院。小人琢磨院内人手不多,就潜进去瞧瞧。” “可是刚进去没等落脚,就被发现了。” 载淳点了点头:“看来你们之前的打草惊蛇,还是真的惊到他们了。” 夏红和蔡寿默默低下了头。 李文龙缓了口气,继续道:“起初都还好,那些护院打手我还都能轻松应付。可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个黑衣人,好生厉害,没过几回合,身上就挨了它好几刀,我自知不是对手,就想着跑路。” “可谁承想慌忙之中,中了它的飞镖,感觉瞬间半边身子就麻了。” 夏红道:“确实,这七色花毒性虽然不算剧烈,可却能在短时间内麻痹对手。” 李文龙点了点头:“我心想死也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就用尽了手段,也算逃了出来。” “可是想要回到住处已经是不行了,无奈之下,只好来找五哥。” 听完李文龙叙述的经过,众人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载淳沉思片刻道:“文龙,据你所说,那个黑衣人功夫在你之上,却没有置你于死地?” 李文龙点点头:“回皇上,这也是小人困惑的地方。” 载淳道:“看来是把你当成鱼饵了。” 王正谊和李文龙听到后,脸上带着震惊与疑惑道:“鱼饵?” 载淳道:“是啊,连续几次被试探,他们早就有了防备之心。他们是想通过你,将你背后的所有人一网打尽,所以才没对你下杀招。”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夏红猛的大叫:“陛下快走。” 载淳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夏红这一嗓子搞得有点发懵,不知道他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是因为什么。 载淳问道:“夏红,怎么了。” 夏红焦急地道:“陛下请想,如您所说,打草已然惊蛇。如今看文龙这伤势,对方完全是反向为之,用文龙来引蛇出洞。” “故意放走文龙,就是要顺着他挖出背后的人。如果没有,索性直接做掉,以免后患;如果有,直接一网打尽,干净利索。” “而今不只是我们,就连陛下恐怕也在这张大网之中了。在宫中还好,可现在在这市井之中,发生什么事都不好说。” 说着,夏红跪倒在地:“还请陛下速速回宫。” 高青他们听明白了夏红说的话,一时间纷纷跪倒在地,劝载淳速速回宫。 载淳也不是个莽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不拖沓,站起身就招呼众人离开。 可当他刚要出门,却从门外跑来一个镖局的伙计,满头大汗地冲着王正谊道:“不好了五哥。” 王正谊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刀,怒目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个伙计喘着粗气道:“五哥,咱们镖局不知被些什么人给围了,总镖头正带着兄弟们在门口盯着,你快去看看吧。” 包括载淳在内的众人,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紧。 “来得好快啊。”载淳嘴里沉声说道,表情坚毅了许多,可袖子里攥紧的拳头,却在哆嗦着。 高青抽出腰间的宝剑道:“陛下莫慌,老二老四,招呼好陛下,不得离开半步。老二,随我上去看看。” 田海咧着大嘴挽着袖子:“哈哈,好啊,俺早就想活动活动了。俺倒要看看,这是哪儿来的杂碎,敢触你海爷爷的霉头。” 二人刚要往前院冲,载淳沉声道:“你们退下,朕去看看。” 第四十七章:三川镖局,战(二) 载淳刚要起身出门,被夏红一把拉住:“陛下且慢。” 载淳面色冷峻的道:“怎么?” 夏红道:“陛下九五至尊,擅自离开皇宫已经不妥,再不可贸然涉险。” 王正谊道:“是啊皇上,您什么身份,此等凶险怎么能让您露面,我去看看。” 说完,王正谊趴在李文龙身边道:“文龙,你就好好休息,你五哥别的不行,护住你们没啥问题。” 王正谊手提着宝刀走到蔡寿面前,瞪着眼睛看着他:“皇上和文龙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闪失,五哥可不饶你。” 蔡寿点了点头:“好。” 王正谊用力地捏着他的肩头,语气很严厉地道:“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冷静,皇上在此,决不可意气用事,懂吗!” 显然蔡寿是没懂,紧皱着眉头,等待着王正谊的下文。 可王正谊说完后,转身走出院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蔡寿看着王正谊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几次三番地让自己冷静,别冲动。 载淳见王正谊走后,对着蔡寿道:“你在暗中盯着点,如果有什么变数,或出手,或立刻发信号告诉高青。” 蔡寿犹豫地看着载淳。 载淳笑道:“放心吧,夏红虽然有伤在身,可对付这些宵小还是没问题的。” 夏红走过来拍了他几下:“放心吧,陛下暂时无恙,你去吧,这里有我。” 蔡寿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看见原地消失的蔡寿,躺在床上的李文龙感叹了一声:“哎,几年不见,师兄的身手又精进了,跟师兄相比,我这两下子哪上得了台面啊,老头子没看走眼。” 载淳道:“想必蔡寿不曾有一刻的懈怠吧。” 李文龙强撑着起身坐着,对着载淳一拱手:“皇上,文龙代家父谢过了。” 载淳笑道:“都是分内的,他是朕的侍卫不假,可也是朕的家人,兄弟。” 王正谊来到前院,离老远就看见镖局大门外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他快步上前,来到老镖头的身边:“总镖头,这是怎么回事?” 总镖头看了看王正谊:“老弟来得正好,老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正谊看着眼前的几十人,各个体格健硕,神态嚣张,手持刀枪棍棒,瞪着眼睛看着他。 没等王正谊说什么,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个手持拐杖的老者,看样子也就五十多岁,小辫花白,身形佝偻,一缕山羊胡白的多黑的少,两只眼睛微眯,眼神放光。 这老人正是载澄身边的羊角生。 羊角生缓缓走出人群,看了一眼王正谊,轻咳了一声:“咳咳,这位英雄可是大刀王五?” 王正谊将宝刀抱在胸前,抱拳道:“正是王某,不知老丈是?” 羊角生道:“老夫羊角生,江湖上有个赛文和的别称,今日能见到名满京城的大刀王五,老夫也是幸甚至哉。” 王正谊道:“原来是羊先生,不知羊先生这么大张旗鼓来我三川镖局,是要干什么吗?” 羊角生笑道:“哈哈,王五爷果然是豪侠的性格,老夫也不愿意兜圈子,这次前来原因有二。其一,我家公子仰慕王五爷久矣,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特地先来拜访。” 王正谊问道:“那敢问老丈,你家公子是哪位?” 羊角生道:“不忙,不忙,老夫话还没说完。” 他又咳嗽了几声:“咳咳,这第二嘛,今日有人偷溜进杏花院,可惜让那小贼逃了,经过大半天的搜索,才知道那小贼跑到了王五爷这儿,所以过来看看。” 没等王正谊做反应,羊角生拱手道:“要是有什么冒犯,王五爷莫要介意。” 王正谊死死的盯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家公子是哪位?” 羊角生道:“这个不是老夫无礼,而是这话不应该叫老夫讲,更准确地说,老夫没有这个资格,所以请王五爷见谅。” 王正谊怒道:“藏头露尾,连个名字都不敢报,那就别在这丢人显眼了,快点滚。” 羊角生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道:“王五爷莫要动怒,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等也不会叨扰五爷,还请五爷行个方便。” 说着,他身后这几十人都开始晃动着手里的家伙,跃跃欲试的准备冲进镖局。 王正谊看到这个局面,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大笑道:“哈哈哈,好啊,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先过王某这一关了。” 看着王正谊把宝刀猛地横在胸前,已然拉开了架势,羊角生身后的壮汉各拿兵刃,眼露凶光的就要往上闯。 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从中走出一个年轻人喊了一声:“慢。” 那些刚要冲上去的人急忙退后,羊角生冲着走出来的年轻人一拱手:“小王爷。” 年轻人冲着羊角生点了点头,转而笑着拍手看向王正谊:“久闻大刀王五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啊。” 王正谊盯着眼前的年轻人,皱着眉道:“你是何人?” 年轻人笑道:“在下载澄,见过王五爷。” 王正谊一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微微一震。 他知道这个名字,可以说京城无人不知这个名字。 堂堂澄贝勒,当今恭亲王奕訢长子,有哪个没听说过。 王正谊收起宝刀,拱手道:“原来是澄贝勒,恕王某眼拙。” 载澄摆了摆手:“无妨。” 王正谊道:“贝勒爷率众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载澄道:“刚才羊先生都说了,也没什么大事。一呢,今天有人闯我杏花院,打伤了不少人,下手狠毒,在下得替手下人讨个公道。探查之下得知那人躲在这儿,所以过来瞧瞧。” 王正谊惊道:“杏花院是贝勒爷的?” 载澄点头道:“是啊,就是个小买卖,没什么大惊小怪。” 随后,载澄突然脸色一沉:“可即便微不足道,也是我的心血,更别说那些受伤的,都是我的朋友。” 王正谊道:“既然如此,贝勒爷应该是误会了,我们三川镖局是正经营生,不会有您要找的人。” 载澄摇头道:“五爷这话就不对了,这有没有,得搜了才知道,可不是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完了的。” 说完,见他轻轻挥了挥手,身后那些打手一拥而上,奔着王正谊等人冲去。 王正谊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位爷,面对这番咄咄逼人,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贝勒爷,您是堂堂朝廷命官,皇亲贵胄,这般行事,恐怕不妥吧。” 载澄叫住冲上去的众人,向前走了几步道:“不妥?五爷说得没错,以我的身份,就这么强闯确实有些不妥。” 说着,他提高音量道:“可是为了以防贼人行凶,我等前来护驾,那就是最妥的事了。” 说完,载澄冷冷地看着王正谊,脸上满是讥笑。王正谊听到护驾二字,身形向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载澄。 载澄见王正谊这般,笑得更甚:“哈哈哈,五爷,你我都是明白人,区区小毛贼本不足为虑,可是如果让他惊了皇帝的驾,那可就不是小事了,即便是我,也是担待不起啊。” 王正谊虽然英雄了得,侠义忠正自不必说,可终归是性格耿直,没有那些心机。 一听载澄说惊驾,瞪大了双眼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载澄笑道:“我也是担心陛下的安危,请五爷体谅。” 王正谊缓了缓心神,慢慢的又抬起宝刀:“贝勒爷,王某说过,这儿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至于惊驾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载澄依旧笑道:“那就是不行喽。” 王正谊横刀在前:“恕难从命。” 载澄摇了摇头:“哎,那就没办法了。” 说着,他对身后一招手:“帖木日布赫,王五爷就在面前,机不可失啊,还不快去领教领教。” 第四十八章:三川镖局,战(三) 话音刚落,从他身后窜出一个将近两米的蒙古大汗。 他走到王正谊面前,从腰间拽出两把大号的蒙古弯刀,在胸前划出一道满月,看着王正谊道:“听说大刀王五刀耍得厉害,我来试试。” 看着眼前的蒙古人,王正谊眉头紧皱,知道这是个硬茬子。 本来不想生事,可是眼前的局面已经被载澄道破,强敌就在眼前。 无奈之下,王正谊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总镖头道:“老镖头,辛苦你看好其他人,王某去去就回。” 总镖头道:“你可要小心啊。” 王正谊点了点头,双腿一用力,纵身而起,也不多废话,一道刀芒直劈向蒙古人。 帖木日布赫见刀锋将至,并没有慌张,而是双手高举,两柄弯刀迎着王正谊的宝刀架了上去。 三刀相交之际,一声清脆的嗡鸣声响彻当空。 与此同时,王正谊凌空转身,宝刀斜着砍向他。 帖木日布赫一扭身,左手刀竖着挡住,右手刀自上而下劈砍,想要斩断王正谊的胳膊。 王正谊抽刀回撤,身体再次旋转360度,刀交左手劈他脑门。 趴在门后看见王正谊和蒙古人打了起来,田海搓着手问高青:“老大,看这个蒙古人刀法不俗,人高马大的,老王大哥能顶住吗?” 高青沉声道:“看样子好像势均力敌,可是五哥更胜一筹。” 田海又趴在门缝上看了看:“你咋看出来的,俺怎么觉得老王大哥有点够呛呢?” 高青道:“别看这蒙古大汗人猛刀狠,可五哥用的是八卦刀法,讲究的是刀似游龙、身似飞凤,千变万化,滔滔不绝。想要胜他,恐怕很难啊。” 田海道:“俺说的呢,看老王大哥跟跳舞似的,没怎么使劲,可每次跟蒙古人对刀,都能把这大块头震得向后退,原来是内劲啊。” 高青点头道:“不只是内劲,别看蒙古人块头大,但纯拼力气,也未必是五个的对手。” 就在二人观战的时候,高青突然听到头顶的瓦片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虽然声音极小,可还是被高青发现。 高青猛的一回身,瞧见不远处左厢房上,一道黑影闪过。 高青赶紧给了田海一拳:“不好。” 田海都没来得及问,高青已经窜到了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前。 与此同时,高青也听到了后院里蔡寿的说话声。 “你是谁?” 站在蔡寿对面的黑衣人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高青来到蔡寿身边,而田海站在黑衣人身后,几个人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蔡寿冷冷的道:“老大,你和老三去保护陛下。” 高青看了看他,冲不远处的田海点了点头,二人飞身进入房中。 蔡寿道:“你是谁?” 黑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缓缓抽出腰间四尺多长,闪着寒光的武士刀。 看到这把刀,蔡寿眉头紧皱,有点阴冷的道:“你是柳生家的?” 黑衣人蹩脚地道:“你见过我?” 蔡寿道:“没见过,见过这种刀。” 黑衣人点了点头:“既然知道,还请赐教。” 蔡寿也不多言,从腰间拽出一条金灿灿的九节鞭。 看到他手里的九节鞭,黑衣人微微一愣:“你和那个小子什么关系。” 蔡寿知道他说的是李文龙,也没藏着,直言道:“他是我的师弟。” 黑衣人道:“原来如此,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清国燕子门的风采吧。” 说完,黑衣人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同时,蔡寿急忙向后闪身,一道刀芒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蔡寿躲过刀锋,手中的九节鞭“哗楞楞”地射向面前,撞击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蔡寿手持着兵刃,感受着身边的气息波动,时而上窜,时而后退,时而射出手中鞭,时而收起挡在胸前,忙活得够呛。 而那个黑衣人,却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只有时不时凭空多出的刀芒,证明了蔡寿不是在发疯。 打了一会,蔡寿头上微微有了些汗。 不是因为打不过而着急,而是就在刚刚,载淳对他说,如果有人趁机偷袭,一定要活的。 所以蔡寿并没有放开手脚,尽量找出破绽。 可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导致心中有些焦急。 又打了一会,蔡寿觉得这不是办法,毕竟载淳就在他不远处的屋内,万一真有什么闪失,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无奈之下,他手中九节鞭绕着身体高速转动,隐约间形成了一股气流。 这股气流不只格挡住了那一道道凭空出现的刀芒,还以更快的速度进行着反击。 因为受到的攻击突然猛烈起来,黑衣人那鬼魅般的身形也渐渐浮现出来。 随着蔡寿手中九节鞭转得越来越快,一滴一滴的水也向着周围洒落。 准确地说,是一滴一滴的血。 而黑衣人身上的黑色衣服,也逐渐多了许多道口子,有的露出了雪白的肌肤,有的甚至是鲜血淋漓的伤痕。 就在黑衣人逐渐不支的时候,蔡寿高喊了一声:”燕舞九天。“ 蔡寿整个人身体猛地向前方一窜,手中的九节鞭突然变得笔直,刺向他的眼前。 与此同时,一声破皮透骨的闷响,从九节鞭上传出。 黑衣人整个身形出现,而九节鞭正插在她的胸膛上,整个鞭身像是一把剑一样,把她死死地钉在了后院大门上。 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蔡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摘下蒙在脸上的面罩。 面罩之下,是一张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的绝美面容。 她冷冷地看着蔡寿,嘴角流着血,面色惨白。 蔡寿平静地道:“谁派你来的?” 她没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地看着蔡寿,嘴里的血咕咕地流着。 蔡寿正要再问,就听见身后的房顶上有人拍着手道:“久闻燕子门的燕翎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蔡寿踹着眼前黑衣人的小腹拔出九节鞭,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 见一道身影划过,站在载淳所在的房门外,抱着肩看着蔡寿。 蔡寿擦了擦鞭上的鲜血,垂到地上,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汉唐的装扮,头发不多,拢成发髻高耸在头上。 虽然现在是冬天,可他还是只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踩着一双木屐。 而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 蔡寿看着他问道:“何人。” 这人微微鞠躬道:“在下柳生目,请多指教。” 蔡寿沉思了一会,双眼微眯:“柳生一门的三鬼舞之一?” 柳生目笑道:“正是在下,河童之影,柳生目。” 蔡寿目光中杀意狂涌:“文龙是不是你伤的?” 柳生目疑惑道:“文龙是何人?” 片刻后,他恍然道:“哦,你说那个年轻人。阁下误会了,并不是在下所伤,而是她。”他指了指依然躺在地上,没了生机的黑衣人。 蔡寿点了点头:“她也是你们的人吧。” 柳生目笑道:“是的阁下,她是我的妹妹,柳生香。” 蔡寿道:“来这干什么?” 柳生目道:“自然是要杀了清国的皇帝。” 蔡寿不怒反笑:“你觉得你行吗?” 柳生目摊了摊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蔡寿道:“那就试试吧。” 说完,蔡寿抖了一下手中的九节鞭,身影一闪,来到了柳生目面前。 九节鞭再次变成剑的形状,猛刺向柳生目的胸膛。 柳生目不躲不闪,抽出腰中短刀,横在胸前,和九节鞭碰在了一起。 没等蔡寿抽鞭再战,柳生目突然说道:“阁下是不是累了,动作怎么如此之慢。” 没等蔡寿反应,柳生目抽出长刀,由下至上划向蔡寿。 蔡寿见长刀一闪,急忙脚跟蹬地,身形向后爆射躲闪。 亏得反应及时,不然距离这么近,非得开膛破肚。 可即便是如此,蔡寿的前胸也被锋利的长刀划开,胸前的皮肤渗出了鲜血。 柳生目收起长刀,手中掂量着短刀笑道:“阁下刚刚的燕翎技甚是精妙,可是长时间使用,对体力消耗极大,不然也不会中了我的这一刀。” 蔡寿咬着牙看着柳生目:“废话真多。” 蔡寿二次冲上去挥鞭刺向柳生目,只是他刚一靠近,一道寒光打在他的鞭上,发出了“当”的一声。 第四十九章:三川镖局,战(四) 这一镖来得太突然,缠斗的二人同时一惊。 柳生目一手拿刀,另一只手握在另一把刀上,随时抽刀应对。 而蔡寿则是四下寻找,最后眼睛落在左侧的房顶之上。 “谁?”蔡寿大声问道。 柳生目也注意到了他看着的方向,沉声道:“不知是哪位,可否现身?”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出现。 蔡寿捡起地上的燕子镖,心头猛地一揪。 他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中的镖,最后抬头看着刚才燕子镖飞来的方向。 蔡寿颤抖着,近乎嘶哑的声音大声喊道:“是你吗?” 看到蔡寿这个反应,柳生目微皱眉头:“怎么,阁下还有后手?” 蔡寿见还是没人应答,转头看着柳生目:“再来。” 柳生目微微一笑:“用你们的话来说,阁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另有安排,也无济于事,何必白白赔上性命呢。” 蔡寿死死的盯着他,虽然愤怒,可也没有妄动。 柳生目说的没错,刚才为了击杀柳生香,他几乎招数尽出。 眼下这个柳生目,比柳生香强上不少,几个回合就伤了自己,蔡寿完全没把握能胜他。 可是他却别无选择,即便自知不敌,甚至可能死在这,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的目标是载淳。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身受重伤,当今天子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而眼前强敌随时可能对陛下不利。 一番权衡下来,已然没有了退路。 蔡寿抖动着手里的九节鞭,看着柳生目道:“来吧。” 柳生目向他鞠了一躬:“既然如此,那就请阁下原谅。” 话音刚落,柳生目原地消失。 就算蔡寿已经提高了百分之百的小心,可还是一口血喷出,向后飞了十几米,撞在连廊的柱子上。 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蔡寿缓缓站起,也没多废话,左脚向身后的柱子一踹,身体像颗炮弹一样射向眼前看似什么都没有的房檐之下。 就在蔡寿撞上房檐的瞬间,身影闪过,一道让人发寒的刀芒劈下:“阁下小心了。” 这句话蔡寿听到了,锋利的刀锋也近在眼前,可蔡寿却什么也做不了。 刚才的一刀对他影响颇大,之后的一脚更是重创,此时整个身体凌空,完全做不了任何躲避。 蔡寿瞪着刀锋,举起左臂,正做着无力的抵挡,就听见又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原本近在咫尺的刀锋向左一歪,擦着他的身体斩空。 借着这个机会,蔡寿屈身反转,蹬了一下房檐,落在地上。 而柳生目却因为刀被挡开,不知怎么,握着长刀的手轻微的抖动着。 他看了看角落里一只和刚才蔡寿捡到的一样的燕子镖,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森道:“一而再再而三的拦我,阁下可否出来一见?” 可还是没人应答,跟刚才一摸一样。 柳生目怒道:“既然这样,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把你找出来。” 说完,他收起双刀,身形一动,双手扬起,整个院子内瞬间飞舞着十几二十道寒光,同时射向离刚才不远的房顶。 这二十几道寒光还没等到达目的地,就与另外二十几道寒光相碰,发出了一连串的叮当声。 一大堆飞镖在碰撞过后,纷纷从空中掉落,散在院子里。 这时,王正谊的房间顶上,空气微微波动,一个一身黑的身影闪出,站在房门前。 蔡寿和柳生目同时看向这个黑衣人,柳生目警惕地注视着她,而蔡寿却不敢看她。 柳生目盯着她道:“阁下也是燕子门的人?” 黑衣人没说话,只是手持长剑站在原地。 柳生目道:“看阁下的身手,应该在他和那小子之上。” 黑衣人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神落在蔡寿身上。 蔡寿站起身,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呵呵呵。” 柳生目侧头看着蔡寿:“阁下为何发笑?” 蔡寿完全没理他,对着黑衣人道:“原本以为今生再无相见,现在却是你救了我。” 黑衣人突然开口道:“我不是来救你的。” 蔡寿听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摇头苦笑道:“那你来做什么?” 黑衣人抬起长剑指向柳生目:“杀他。” 柳生目一愣:“哦?阁下与我有什么恩怨吗?” 黑衣人缓缓摘下遮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俊俏的面庞。 看着眼前这张刻在内心最深处的脸,蔡寿又咳出了一口血:“咳咳咳,真的是你。” 黑衣人看着蔡寿,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怨,还有晶莹的泪光。 “当年你不辞而别,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蔡寿低着头:“对不起,小煜。” 李煜笑了笑:“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把你欠我的都还了?” 蔡寿道:“那你想怎样。” 李煜咬着牙看向柳生目:“杀了他,替我爹报仇,咱俩的账也就消了。” 蔡寿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师父他怎么了?” 李煜道:“你还记得你那个师父吗?” 蔡寿道:“当然记得,师父给我第二条性命,我这辈子都不能忘。” 李煜点点头:“那好,那你就拿他的人头来报答你师父吧。” 蔡寿更加焦急地问:“师父到底怎么了?” 李煜眼中的泪水滑落:“你走了没多久,这个人找上门来,说要与爹爹比试。爹爹不愿,本打算请他离开,可他却下了杀手,称爹爹不防,把他给……” 柳生目听着李煜的话,沉思片刻,上下打量着李煜道:“我记得当年你并不在。” 李煜道:“我是不在,可是这个你可认的?”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枚忍者镖,上面清晰地刻着柳生二字。 柳生目叹道:“哎,这倒是疏忽了,没想到还落在你的手里。” 李煜恶狠狠地道:“爹爹身上数道伤口,刀刀致命,或厚而深,或薄而长,跟你的两把刀极度吻合。” 她又举起手中的忍者镖:“这只镖就钉在爹爹的眉心。” 听着她说的话,看着她举起的镖,蔡寿双眼喷火的盯着柳生目:“是不是你。” 柳生目道:“哎,说了也是遗憾,大名鼎鼎的燕子门掌门,却没撑过三个回合,现在看来,他还比不上你们两个。” 说完,柳生目放声大笑,笑得很放肆,笑得很猖狂。 这时,不远处的房门打开,田海背着李文龙走了出来,身边跟着手持宝剑的高青。 此时的李文龙已经哭得像泪人一样,身体不停地抽搐道:“姐,你说的是真的?爹他……” 李煜看向出来的李文龙,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文龙?” 李文龙声嘶力竭地喊道:“到底是不是,爹是不是被他给杀了。” 李煜没说话,点了点头。 李文龙拍了拍田海的肩膀:“田大哥,放我下来。” 田海道:“那咋行,你还受着伤呢,不行。” 高青在一旁说道:“是啊文龙,你这身体,别胡来啊。” 李文龙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高青道:“高大哥,我爹惨死,师兄重伤,都是拜他所赐。我虽然能力不济,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什么都不做吧,放我下来。” 李文龙在田海身上艰难地挣扎着,可是却动不了分毫。 李文龙对着李煜大叫:“姐,咱们三个一起上,我就不信了,就算今天要死,我也拉他下地狱。” 不知道他哪来的劲儿,话音刚落,他双膝点了一下田海的腰眼,疼的田海一咧嘴,差点扑倒在地。 李文龙飞身跳到院内,与李煜、蔡寿形成三角站位,把柳生目困在当中。 柳生目看着面前这三人,咧嘴笑道:“好啊,五年前确实未能尽兴,今天就让我把阁下一一送走吧。” 说完,他缓缓地抽出腰间地双刀,短刀反握着朝向地面,长刀举起横在面前,双腿蹲着马步,不时地左右移动。 四人就要动手的时候,又从房间里走出两个人。 第五十章:三川镖局,战(五) 就在刚才蔡寿击杀柳生香的时候,在房内等待的载淳趴着窗户看向院内。 载淳一边看一边问李文龙:“文龙,你看清打伤你的人了吗?“ 李文龙道:“皇上,我并没有看清打伤我的人,只知道那人身法极快,有点像会隐身一样,按我的能力,完全探查不到他的存在。” 载淳道:“闪现?瞬间移动?” 李文龙一时没听懂他说的话,琢磨了半天点头回道:“闪现?确实像,像是一闪而过,又像凭空出现,跟鬼魂似的。” 载淳继续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不是鬼魂,这世上哪有鬼魂,是空间误差,视觉误差。他们善于利用空间内的物品、环境以及气候变化,遮掩隐藏身形,或者说是将空间、视觉、动作与身体结合到了一定程度,使整个人达到即便就在你的眼前,也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步。” 高青惊道:“没想到世上还有此等招数,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夏红道:“要按陛下所说,这等功夫岂不是无往而不胜,更能杀人于无形。” 载淳道:“是啊,你们想想,如果你的敌人在一个你根本察觉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盯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时都可以下手,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可比鬼魂还恐怖。” 几个人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向左右看去。 而李文龙则是淡淡一笑:“皇上说的是,我也确实是这么着地道。” 随后又叹气道:“哎,要是换做我姐和师兄,一定不能像我这么狼狈。” 载淳好奇地问道:“哦?他们能躲过?” 李文龙道:“不好说,但是他们在五年前就已经把燕子功练到了第七重,那可是连老头子都没到的境界。” 载淳惊奇道:“第七重?一共有几重?” 李文龙道:“九重。” 田海道:“我的个妈呀,只知道老四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夏红道:“是啊,没想到老四居然练到了第七重,那可是接近于燕过无声了。” 李文龙诧异地看向夏红:“夏大哥怎么知道?” 夏红一笑:“实不相瞒,在下的恩师是花谷老妪,我也是听老师说起过。” 这下轮到李文龙惊讶了:“天下第一毒妇是你师父?” 夏红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确实。” 李文龙道:“听我爹说起过,花谷老妪医毒双修,手段精绝,袖里针神出鬼没,没想到夏大哥竟然是她的弟子。” 夏红一笑:“老师性格古怪,仇人也颇多,所以她不让我说。” 载淳在一边听得直恍惚,赶紧打断他们:“行了,你们这些江湖人非得搞得这么神秘吗。” 两个人听他这么说,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正当他们在屋里盘道的时候,柳生目现身,击伤蔡寿。 屋里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载淳也是急得满头是汗。 夏红走到载淳身边道:“陛下,如今之事很是棘手,五爷在前院挡着小王爷,分身乏术。而这个柳生目虎视眈眈,恐怕老四顶不了多久。” 载淳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猛地瞪大眼睛:“他们是冲朕来的。” 高青和田海听到这话,纷纷诧异地看着载淳,完全没明白。 而夏红却默默地坐回到桌旁,表情怪异。 载淳站在屋内,背着手转着圈。 “文龙今日孤身闯杏花院,被柳生香或柳生目所伤,惊动了后面的人。” “载澄带人搜查三川镖局,堂而皇之地要找闯院之人,说明了这杏花院的背后之人,就是载澄。” 高青点头道:“没错,如此看来,小王爷定是这杏花院最大的后台,不然这小小的妓馆,怎么会有如此多高手护院。” 载淳继续道:“载澄既然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恐怕他已经知道文龙的身份,以及他和王壮士的关系。” 田海挠着头问道:“他怎么知道的?” 载淳笑道:“这个不难,文龙被忍者所伤,自然也就露了底。而王壮士,因为他也闯过杏花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出现两个高手独闯杏花院,自然会有些联系。” 载淳狐疑道:“至于柳生目说来杀朕,恐怕……” 还没等载淳继续说下去,就听李文龙大叫道:“姐?” 载淳等人齐看向李文龙,见他直勾勾地看着窗外,那个把脸上黑布摘下的女子。 载淳问道:“你说她是你姐姐?” 李文龙目不转睛地瞪着窗外道:“是,他就是我姐,李煜。” 载淳道:“你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文龙像是触电了一样,推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下床就要往门外走。 田海一把拦住他道:“你干啥,你浑身是伤,别瞎折腾。” 李文龙一瞪眼:“你胡说什么,我好得很,我要去找我姐。” 载淳道:“田海,背上他,咱们出去看看。” 高青忙道:“不可,陛下不能涉此险境。” 载淳笑道:“无妨。” 田海背起李文龙刚来到门前,就感觉他猛地抓住自己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极大,扣得田海直咧嘴。 “我说老弟,你轻点儿啊,俺的这条胳膊留着还有用呢。” 李文龙却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傻傻的盯着门外,片刻就满脸是泪地哭了起来。 载淳几人此刻也是听到了门外柳生目和蔡寿他们的对话,看着李文龙血红的双眼,也是各自叹气。 而从始至终,夏红却只是坐在桌子边上,一言不发。 载淳回头看了看夏红,叹了口气:“哎,夏红啊,你跟在朕的身边,我们去看看。” 夏红恍惚地抬起头,看着载淳,木然地答了一声,起身站在了载淳身边。 眼瞧着面前燕子门三人要和柳生目玩命,载淳道:“你们都住手。” 蔡寿看着载淳,眉头一皱,没说话。 李煜和李文龙二人则是完全没理载淳说的,依旧保持进攻的姿态,死盯着柳生目。 而柳生目听到载淳的话,反而不顾面前的三人,转头看向他。 柳生目上下打量着载淳,突然收起架势,恭恭敬敬地给载淳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阁下是……” 载淳点了点头:“不错,朕就是大清皇帝。” 柳生目整了整衣服道:“不知皇帝阁下降临,柳生目失礼了。” 载淳笑道:“不妨事,柳生先生此来有何贵干啊!” 柳生目鞠躬道:“皇帝阁下,柳生特意奉命前来杀您。” 载淳笑得更甚:“哈哈哈,柳生先生倒是直爽,很对朕的脾气啊。” 柳生目道:“哪里,皇帝阁下谬赞了。” 载淳道:“那么柳生先生可想过,您得手之后又该如何?” 柳生目道:“皇帝阁下,已经有人替我安排妥当,不劳皇帝阁下担忧。” 载淳点头道:“嗯,挺好,倒也没失了我大清的颜面。” 柳生目道:“皇帝阁下放心。” 载淳道:“那先生可否听朕说说。” 柳生目后撤了几步,再次鞠躬道:“请皇帝阁下指点。” 载淳一摆手:“指点谈不上,就是你刚才说的让朕不必担忧,朕还是挺担忧的。” 柳生目疑惑地看着载淳道:“不知皇帝阁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载淳道:“刚才先生说,已经有人为您安排妥当,而您行的又是弑君之事,如此大的举动都能让先生全身而退,想必位高权重吧。” 柳生目道:“那是自然。” 载淳笑着道:“那么既然这样,朕想问问先生,放眼天下,又有谁会比朕更位高权重呢?” 柳生目也不多想:“皇帝阁下,据我所知,您的地位虽然至高无上,可是却并没什么权力。” 载淳点头道:“确实,先生说的不假。可是先生又怎么确定,与您达成交易的人就比朕强多少呢?” 没等柳生目回答,载淳又道:“别说他了,就是一国亲王,聘用外邦弑君,如果传出去,非但自身难保,您的国家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您想想,您的君主会因为一个柳生家就与我清国结下这生死之仇吗?” 听完载淳的话,柳生目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天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犹豫。 他没想到话都说得这么开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天子非但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头头是道地说着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柳生目沉默了片刻,鞠躬道:“皇帝阁下,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第五十一章:三川镖局,战(六) 载淳背着手道:“咸丰三年,黑船事件敲开了你们东洋面对世界的大门。” “咸丰四年,《神奈川协议》开放了下田和箱馆两个港口。” “同治六年,德川将军还政睦仁亲王,结束了幕府时代……” 柳生目静静的看着载淳,听着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同治十年至今,你们不仅完成了原始积累,还兴建工厂、学习技术、创办学校,大力促进国家的发展。同时改革军制、实行征兵、强化军工……” 柳生目越听心中越是紧张,他没想到这个清国的小皇帝,对自己国家的一系列振兴之路如此了解。 “皇帝阁下究竟要说什么?” 载淳笑道:“朕说得可对啊?” 柳生目鞠躬道:“皇帝阁下眼界高明,所说的都是实情。” 载淳点点头:“嗯,既然朕说的你都认可,那就是说你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发展、改革,想要迅速超过我大清,成为这东亚的霸主,朕说得可对啊?” 柳生目瞪着眼睛道:“皇帝阁下,主上雄才大略,定会凌驾宇内。” 载淳正色道:“先不要说大话,朕问你,你们资源匮乏、土地贫瘠、多灾多难,这个你们想过怎么解决吗?” 柳生目一愣,竟无力反驳。 载淳又道:“靠抢?靠夺?靠偷?靠骗?你觉得眼下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不等柳生目反应,载淳接着道:“即便如此,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柳生目道:“我们不信你们清国人那一套。” 载淳点头道道:“嗯,这个倒是,这些东西畜生哪懂。朕知道你们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摆在面前,所以就算抱负再大,也是徒劳。” 柳生目道:“皇帝阁下说的这些,并不是我今日的目的。” 载淳道:“非也,正是与你今日的目的有关。” 柳生目问道:“哦?那请皇帝阁下示下。” 载淳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冷厉许多,声音略微提高地道:“杀了朕,整个东洋将再无出头之日。” 柳生目道:“请皇帝阁下直言。” 载淳缓步走到院中,与柳生目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他这么一弄,可把高青和蔡寿他们吓坏了。 高青飞身一纵,跳到载淳面前挡住他:“陛下小心。” 蔡寿拖着伤体,护在高青身前:“退后。” 柳生目看着眼前的三人,始终没有动。 载淳离他近在咫尺,只要他想,面前这两个人根本拦不住他。 可是他却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盯着载淳。 载淳轻轻地推开面前的二人,沉声说道:“想必你对伊藤先生不陌生吧。” 柳生目惊讶的道:“皇帝阁下怎么知道伊藤君?” 载淳道:“朕会写一封亲笔信,劳你转交给伊藤先生,并且告诉他,朕可以给他十年。在这十年内,我大清不干涉你们的维新,给你们时间发展。” 柳生目道:“我是个武士,不管哪些。” 载淳挥手道:“那是你的事,与朕无关。” 随后他眼中杀意涌现:“如果今天你杀了朕,我大清将举国讨之,让你们这个还在萌芽期的小小东洋,灰飞湮灭。” 柳生目听完,瞬间额头渗出了汗珠,身形也向后退了数步。 他虽然是个武士,但身份却是不低。他自然清楚,载淳说的这些是他们目前的头等大事,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他们整个家族,甚至整个东阳都会再无宁日。 自己国家现在正处于发展初期,包括最高统治者在内,都在节衣缩食,想方设法增强国力,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弑君的风险,挣这点儿亡命钱。 柳生家的地位虽不比伊贺家,可柳生鬼舞的名声也是响当当。可相对于整个东洋,一个柳生家还上不得台面。 如果真因为他的冲动之举,彻底激怒清国这头沉睡的雄狮,后果谁也接不住。 考虑了再三,柳生目收起武士刀,深鞠一躬:“皇帝阁下,恕柳生目无礼。” 载淳点点头:“看来柳生先生是听懂了。那好,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自便吧。” 柳生目再次鞠躬道:“多谢皇帝阁下,柳生目就此别过。” 说完,柳生目又鞠了一躬,原地消失了。 李文龙见柳生目消失,急得先前一窜,想要拦住他。可是因为身体的问题,刚一动,立刻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 蔡寿见到赶紧上前扶他,可是刚把他扶起来,却发现另外一边的李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急忙撇下李文龙四下寻找。 李文龙见状,也焦急的问道:“师兄,我姐呢?” 蔡寿四外搜索一遍,没有找到李煜,回到李文龙身边道:“没找到。” 李文龙咳嗽了几声:“咳咳,那她会去哪儿呢?” 蔡寿紧皱眉头:“追那柳生目去了。” 李文龙急道:“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呢,她不是柳生目的对手,不行,我得去帮她。” 说着,他就挣脱蔡寿,准备寻找李煜。可还没走几步,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载淳摇了摇头,让夏红扶李文龙去休息,转身对其他人说:“走吧,我们到前面瞧瞧。” 载淳带着高青他们来到镖局正门,看到王正谊正在和一个小矮个动手,而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尸首两分的死尸。 载淳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满脸怒色的载澄。 载澄也看见了从院内走出来的载淳,顿时面色大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三重杀机之下,载淳依旧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 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载澄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惶恐,举手大叫道:“住手。” 那个小矮个的蒙古人猛地向后一纵,跳到了载澄身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全然顾不上身上几处刀伤还往外滴着血。 王正谊也不好过,左臂不知怎么已然抬不起来,握着刀的右手也在滴着血。 看到眼前的状况,载淳急忙走到王正谊身边:“王壮士,没事吧。” 王正谊用满是血的右手擦了擦嘴角,笑道:“皇上,王某还撑得住。” 载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辛苦了。”随后,他让高青他们扶王正谊回到院中。 载淳转回头看着载澄,笑着说道:“载澄,玩够了吧。” 载澄盯着他道:“还行,也算是尽兴了。” 载淳点了点头:“嗯,那就回吧,天色也挺晚了。” 载澄道:“回?陛下,这可不能说回就回啊。” 载淳问道:“那你想怎么样?还有什么未了的事吗?” 载澄点头:“那是自然。陛下,臣弟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如今家宅被歹人搅扰,对我、对阿玛、对朝廷,不把贼人抓获,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死尸:“更何况大刀王五杀我亲卫,这笔账又怎么算?” 载淳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死尸,点头道:“嗯,这个确实,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载澄笑道:“既然陛下应允,那就别怪臣弟无礼了。” 说着,他冲后面的人挥手,他身后的众多打手跃跃欲试的就要上前。 载淳一抬手:“慢,朕有话说。” 载澄道:“陛下还是躲远些,难免刀枪无眼。” 载淳道:“你先别急,朕没说拦着你,只是有几件事,朕得问清楚。” 载澄冷冷地看着他道:“陛下请讲。” 载淳点了点头:“朕问你,杏花院可是你的产业?” 载澄道:“是。” 载淳道:“嗯,刚才那两个东洋人,是不是你的安排。” 载澄脸上微微出现了几分狰狞的神色:“也是。” 载淳笑道:“呵呵,行,敢做敢当。” 接着他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朕在这儿?” 载澄癫狂的哈哈大笑:“陛下啊陛下,你也是聪明人,怎么会问这么傻的话。这是最简单的,比找那些东洋人简单多了,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看着眼前的载澄,载淳长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恨朕吗?” 第五十二章:夏红的秘密 载澄笑道:“我不恨你。” 载淳道:“那你费这么大的劲,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找的东洋人,假借缉拿贼人的名义,欲将朕置于死地,图什么呢?” 载澄低着头,思索了好一阵,最后双眼通红,面带冷笑地看着载淳道:“因为你早就该死。” 载淳眯着眼看着他:“原来真的是你。” 载澄道:“不错,是我,就是我。” 载淳沉声问道:“为什么?” 载澄大笑:“哈哈哈,事已至此,也不瞒着了。” 他走路到众人中间,仰着头高声道:“想我大清多年来,前有列强后有乱民,几经苦难,国力逐渐衰退,百姓民不聊生。” 他指着载淳道:“而你,六岁登基,无才无德,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能担得起我大清。” “更何况肃顺那几个老东西,仗着先皇遗命霍乱朝廷,要不是阿玛和太后理宗法、正纲纪,怎么能有你的今天。” “可是你呢,全然不顾阿玛和太后的教诲,整日荒淫无度,你可对得起祖宗,对得起阿玛。” 载淳听着他数落自己,也不生气,微微笑着对载澄道:“原来你是为六叔鸣不平啊。” 载澄厉声道:“是又怎么样,本来这皇位就是阿玛的,要不是先帝仁孝,哪轮得到他。” 载淳点了点头:“啊,明白了,原来朕是挡了六叔的路了。” 载澄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可一旁的羊角生却急得浑身颤抖。听完载淳说的,羊角生急忙走到载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小王爷,慎言,慎言啊。” 载澄一甩手:“慎什么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反手指着载淳道:“载淳,不怕告诉你,你以为我今天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吗,你错了。东洋人失手了如何,三狼死绝了又如何,你死而复生又如何,今天,我就要让你再死一次。” 说着,他恶狠狠地道:“给我上,扫平三川镖局。” 话音刚落,没等他身后的众人动手,王正谊拖着宝刀从三川镖局里出来,身后跟着三十几个镖头、镖师,个个都是手拿兵刃,怒目横眉地站在载淳身后。 而一直站在载淳身边的高青和田海更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牙都快要碎了。 田海气的直哼哼:“妈的,这帮杂碎,你田爷爷今天非把你们都撕碎了,回家包饺子。” 高青也阴沉着脸,手里攥着宝剑道:“陛下,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载淳轻轻压了压手:“稍安勿躁。” 他看着载澄道:“载澄,现在退一步,你依然还可以全身而退,朕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载澄冷笑道:“别废话了,今日我自知是死路一条,可如果拼一把,死的是谁还真不一定。” 载淳道:“你真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载澄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载淳摇了摇头道:“哎,那没办法了。” 他刚要招呼王正谊他们动手,就听见远处胡同口有大批的脚步声,快速地朝三川镖局而来。 载淳与载澄二人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多时,一队身披铠甲的八旗兵勇整齐地开到了二人面前。 而为首是一匹白色战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天蓝色蟒袍,外罩明黄色马褂,顶戴花翎的中年人。 中年人打马来到当场,勒令八旗兵勇停下,翻身下马,来到二人面前。 载澄见他走过来,急忙迎上前去,双膝跪倒:“阿玛。” 载淳也对着来人一拱手:“见过六叔。” 奕?走过面前跪着的载澄,来到载淳面前双膝跪倒:“臣奕?叩见陛下。” 载淳赶紧扶起奕?:“六叔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奕?站起身,低头叹道:“哎,臣教子无方,冲撞圣驾,十恶不赦,还请陛下降罪。” 载淳心道:“冲撞圣驾?这可是弑君,天字第一号的谋反之罪,你一句冲撞圣驾就把剐罪变成了打屁股,你可真行啊。” 见载淳不说话,奕?反手就给了跪在地上的载澄一巴掌,扇得他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我打死你个逆子。”奕?瞪着载澄,扬起手又要打。 载淳上前一把拦住:“六叔莫动手。” 奕?道:“此等逆子,打死最好。” 载淳笑道:“六叔莫要动气,载澄是生是死,还得祖宗说了算不是。” 奕?一愣,没想到载淳会这么说。 “陛下的意思是?” 载淳道:“载澄确实闹得有点儿过了,可他毕竟也是爱新觉罗的后代,更是六叔的长子,是罚是饶,还得问问祖宗啊。” 奕?眼神闪烁,透出一丝凶光,刚要说什么,却生生地闭了嘴。 “陛下说得极是。既然如此,那就先让臣带回府上,待日后请祖宗发落。” 载淳拱了拱手:“那就辛苦六叔了。” 奕?揪着载澄的后脖子消失在胡同口,而那些护院打手,也被八旗兵勇押走了。 看着众人离去,田海跳着脚地问载淳:“陛下,就、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高青也急道:“是啊陛下,放虎归山,必有祸患啊。” 载淳看着一帮人远去的背影,叹气道:“哎,不然呢,只要是没出正月,朕就什么也做不了。” 田海一跺脚:“哎!便宜那小子了,下回再敢使坏,俺直接把他脖子拧下来,看他怎么跑。” 载淳无奈地捅了捅他:“行了,咱们还有咱们的事,先别管他了。” 他转身看向王正谊道:“王壮士,你的伤怎么样了。” 王正谊揉着左臂道:“皇上,草民无大碍。” 载淳点了点头:“今日王壮士独战塞上三狼,且阵斩一狼,实在是厉害啊。” 王正谊惨笑道:“要不是那小子太滑溜,定一齐斩了这三个祸害。” 载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 随后,载淳径直来到后院,一路上一言不发,表情阴郁得吓人,搞得高青他们几个都有点儿紧张。 来到后院,走进王正谊的房间,看见李文龙躺在床上,虽然紧闭双眼,可呼吸还算均匀。 坐在桌边的夏红见载淳进来,急忙迎上去:“陛下,您没事吧。” 载淳笑道:“朕没事,他怎么样了。” 夏红道:“臣看过了,文龙兄弟没什么大碍,之前身上有伤,加上刚才情绪激动,气血上涌,一时昏迷,没什么大事,修养些日子就好了。” 载淳拍了拍他道:“辛苦你了,你跟朕来。” 说着,载淳拉着夏红出了房间,来到院中。 看见载淳和夏红出来,高青迎上去道:“陛下,李兄弟没事吧。” 载淳点点头,侧身看向夏红。 夏红被载淳这么盯着,有点不太自在。 “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载淳平静的道:“怎么,还不愿意说说吗?” 夏红一愣,不知道载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可下一秒,他猛地一震,浑身上下开始剧烈地抖动。 田海站在他身边,见他这个状态,急忙捅了他一下:“老二,你哆嗦个啥。” 载淳看着夏红,缓缓地道:“朕今日出宫走得急,除了你们几个,没人知道朕要干什么。” “高青为人虽然有些木讷,可还算刚直;田海脑袋缺根筋,不至于有这个心眼;蔡寿平日里少言寡语,此时关心则乱,也算正常。” “只有你,心机深沉,聪明伶俐,是个通风报信的好材料。” 夏红听到这,浑身上下颤抖得更厉害,连抬头都不敢,死低着头一言不发。 蔡寿冷冷地盯着夏红,而高青则大为震惊地看着他:“通风报信?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老二给谁报了信?” 载淳看着夏红问道:“是啊,你给谁报了信?不愿意说说吗?” 夏红还是一言不发,低着头不停的颤抖。 高青焦急地晃着夏红的肩膀:“老二,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载淳幽幽地道:“夏红,你跟了朕有八年了吧。” 夏红道:“是。” 载淳道:“这八年来,朕可有亏待于你?” 夏红道:“没有,陛下待我恩重如山。” 载淳点了点头:“朕所作所为也入得了你的眼吧。” 夏红道:“陛下虽有孩子心性,可也没做过出格的事。” 载淳叹气道:“哎!那为什么背着朕做些糊涂事呢?” 第五十三章:忠义两难全 夏红笑着摇了摇头。 高青一把将他的衣领揪住,瞪着双眼道:“老二,你做了什么?陛下说你给谁报了信,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啊。” 夏红看着他道;“大哥,恕小弟难从命。” 高青也没废话,直接一拳打在他脸上,立刻一只眼睛就看不见了。 可是夏红没还手,更没还嘴,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载淳。 载淳把这一天的事从脑子里翻出来,仔细寻找着细节,可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又把来到这里之后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猛地睁大双眼,对着夏红道:“李莲英?” 夏红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载淳:“陛、陛下怎么知道?” 蔡寿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载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是啊,朕知道他是太后安排在朕身边的眼睛,没想到你却是他的眼睛。” 夏红默不作声,低着头不敢看在场的人。 载淳道:“夏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李莲英合作的?” 夏红顿了顿:“同治十二年。” 高青惊讶地道:“两年前你就……” 田海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撇开高青,揪住夏红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陛下待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你却干着腌臜事,看俺不打死你。” 说着就要抡起拳头打向夏红。 载淳拉住田海的胳膊,冲他瞪了瞪眼:“你给朕上一边去。” 看见载淳生气了,田海气哼哼地放下手,蹲在一边不说话了。 载淳给夏红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说吧,是什么为难的事,让你背叛朕。” 夏红突然跪地道:“陛下,夏红从来没有背叛过陛下,只是……只是……” 蔡寿在一旁冷冷的道:“不是背叛是什么。” 夏红跪在地上,低着头淡淡地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师父捡来养大的。师父不但把我养大,还教了我一身的能耐,等于是臣的再生父母。” 载淳一听到这儿,心想:“得,又是老一套被逼无奈的报恩故事。” 夏红继续道:“三年前,师父因为不愿为孚郡王治病,被恭王爷押入了大牢。师父年事已高,经不起千般酷刑的折腾,就说出了我御前侍卫的身份。” “后来恭亲王找到我,让我劝师父医治孚郡王。可是那时师父已经遍体鳞伤,根本无法进行救治。为了保住师父的命,我去给孚郡王进行了医治。” 载淳道:“医治的效果很好,可是恭亲王却用她作为威胁,让你替他办事。” 夏红摇了摇头:“不,是太后。” 在场的人一听夏红这么说,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载淳也是吃惊不小。 “怎么会是太后?”载淳问道。 夏红苦笑道:“有一天晚上,正值我当差,太后身边的嬷嬷把我叫到储秀宫,太后让我随时关注陛下的动向,任何事都要通报,如果不从,我师父即刻会被处死。” 载淳听罢点了点头:“所以从那天开始,朕的所有言谈举止,你都报给了李莲英,然后他又报给太后。” 夏红点了点头:“可是陛下,我虽然被逼无奈干了些对不起陛下的事,可要我害陛下,却是万死也不能从啊。” 夏红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磕头。 载淳背着手,原地转了好几圈。 在场的高青、田海、蔡寿,以及王正谊,都静静地看着载淳,或满面怒色,或摇头叹息。 高青他们和夏红朝夕相处,感情更是胜过亲兄弟。他头脑灵活,心思缜密,早已是大家的智囊、军师。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一个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看着载淳来回踱步,一言不发,而其他人也是唉声叹气,王正谊作为一个外人,思索片刻,来到夏红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随后跟载淳说道:“皇上,草民有话说。” 载淳看向王正谊道:“王壮士不是外人,有话请讲。” 王正谊一拱手:“谢皇上。” “皇上,夏老弟虽然做了些糊涂事,可是情有可原。” “自古以来,尊师重道也是至仁至孝,更何况夏老弟是前辈养大,传授了满身的能耐,如果他明知道前辈有难却冷眼旁观,那倒是猪狗不如了。” 田海在一旁道:“那他吃里扒外就猪狗都如啦?” 载淳一皱眉,狠命地瞪了他一眼。 王正谊笑道:“是啊,夏老弟做得确实不地道,如果是我,我也得讨个说法。” “可是毕竟事出有因,他也是无可奈何,怪只能怪那些利用他的人。” 载淳点了点头:“王壮士说的不假,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把所有事都怪在夏红头上。” 听到载淳这么说,夏红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的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猛磕头:“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请陛下责罚。” 载淳伸手拉起他,严厉地道:“确实,你是罪该万死。” 随后话锋一转:“可是就这么让你去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高青虽然也是气得直冒烟,可听到载淳这么说,心里却还有些不忍,毕竟朝夕之间相处了数载,不愿意看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田海和蔡寿也是一样,都面露担忧地看着夏红。 倒是夏红此刻反而表情轻松,微微笑着拱手道:“臣愿受任何责罚,粉身碎骨亦无怨言。” 载淳笑道:“粉身碎骨?太便宜你了。朕要你给朕当一辈子侍卫,终身不得踏出紫禁城半步。” 这话一出,不只夏红,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虽然听着有点厉害,可这却是对夏红最大的恩赐。 欺君之罪,就这么草率地过去了,高青他们多少脑子有点懵。 夏红更是惊恐地看着载淳,怎么也没想到,本该被千刀万剐的他,却只是终身不得踏出紫禁城,而已。” 四大天王愣在原地,而王正谊却不错眼珠地看着这载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载淳问王正谊:“王壮士,你这么看着朕干嘛?” 王正谊忽然跪倒在地:“草民是被皇上的仁德折服。” 载淳赶紧拉起他道:“王壮士言重了。” 王正谊道:“皇上,草民行伍出身,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那些大道理,但是我们这些跑江湖的,最看重的就是忠与义。” 载淳点头道:“是啊,如果他要加害于朕,朕恐怕也死了一百回了。” 王正谊道:“是啊,所以还请陛下饶了夏兄弟这一回,草民相信,经此一役,夏兄弟定会改过自新。” 载淳笑着看向王正谊,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夏红。 “哎,你说你,面子可是够大的,要名满天下的大刀王五替你求情。” 夏红红着双眼跪在王正谊面前:“多谢五爷。” 王正谊再次扶起他:“今后可不能做这些傻事了。” 夏红用力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高青三人。 高青无奈地摇着头,蔡寿端着左臂一言不发,而田海却瞪着眼睛道:“看什么看,陛下饶了你,俺可不饶你。今后给俺小心点,俺可盯上你了。” 夏红笑了笑:“是夏某错了,兄弟们多担待。” 载淳看着这几个人,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可是转眼间,他又皱紧眉头:“他的问题先不说,花谷老妪却还在恭王爷手中。” 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一下又紧张了起来。 高青道:“陛下,花谷前辈在他们手中一天,老二就一天不得消停,咱们得想个办法,把花谷前辈给救出来才行。” 田海一拍胸脯:“那还不简单,咱们打进去给人抢出来不就得了。” 蔡寿叹了口气:“哎,蠢货。” 田海瞪着蔡寿刚要说什么,被载淳打断。 “不可,王府不是杏花院可比的。” 田海一摊手:“那咋办,闯也闯不得,招儿也想不到,难不成就瞪眼儿干瞅着不成。” 夏红拱手道:“陛下,臣欺君在前,万不可让陛下再替臣涉险,救师父的事,臣自有计较。” 载淳一瞪眼:“你有什么计较,就凭你,非但救不了前辈,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众人一听,一时都没了主意。 载淳想了想道:“行了,这个事容朕回去想想。”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镖局的伙计跑到后院,冲着王正谊一拱手:“五哥,门外来了个太监,带着一群人已经进了正堂,说什么迎陛下回宫?” 载淳一听李莲英来了,苦笑着道:“来得好快啊,刚才怎么不来,这会儿也没热闹看了。” 说着,他冲众人一招手,大家护着他来到镖局正堂。 第五十四章:半夜有人敲门 载淳和众人来到正堂,看见李莲英面朝堂外,背着双手站着。 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李莲英转身看见载淳,急忙小碎步来到他面前,双膝跪倒:“主子,可让奴婢好找啊。” 载淳偷眼看了看身后的夏红,摇头苦笑道:“李总管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李莲英趴在地上道:“回主子,今儿个,瞧您走得匆忙,奴婢放心不下。主子刚出东华门,奴婢就带着人过来寻找,无奈奴婢无能,才算找到主子。” 载淳道:“你过来的时候没碰见什么人?” 李莲英道:“这黑灯半夜的,并没什么人。” 载淳心想:“你是真会编瞎话啊,你和奕?那一票人前后不超过十分钟,你蒙谁呢。” 载淳点头道:“嗯,你看朕这不是挺好的,就是出来走走,顺便看一看胖友。” 李莲英站起身道:“主子,那咱们这就回吧,要是老佛爷怪罪下来,主子少不了一番训斥。” 载淳嘿嘿着,指着高青他们道道:“李总管,你不说,朕不说,他们不说,皇额娘怎么会知道?” 李莲英一顿,微微抬头看了看载淳:“主子说的是,但是难免隔墙有耳,还是稳重些。” 载淳也没搭理他,转身对王正谊道:“王壮士,李文龙那边就辛苦你了。” 王正谊拱手道:“皇上言重了,草民分内之事。” 载淳道:“还有就是尽快找到文龙的姐姐。”说着,载淳看向角落里的蔡寿,叹了口气。 “哎。朕回头给你道旨意,你这些天就多来给王壮士帮忙,等找到人了,再回来告诉朕。” 蔡寿抬起头,眼睛放光地看着载淳,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载淳摇头苦笑道:“也不知道你这个脾气,在李姑娘面前是不是也是这个死出儿。” 高青和田海都大笑着,只有夏红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跟在众人后面。 载淳走到他的身边,佯装跟他商量事,小声说道:“正常点,天大的事,等回到养心殿再说。” 夏红神色平静,看着载淳点了点头。可如果仔细观察,此刻他的双手却抖得厉害。 刚回到养心殿门外,就看见那个叫玲珑的宫女,在养心殿门前张望着。 载淳几人在李莲英的陪伴下来到近前,玲珑施礼道:“主子,老佛爷有情。” 载淳一皱眉,怕什么来什么,屁股还没粘椅子,就来找毛病了。 载淳看着玲珑道:“你叫玲珑吧。” 大约三十左右的玲珑道:“回主子,奴婢正是玲珑。” 载淳道:“入宫多少年了?” 玲珑回道:“回主子,伺候太后已有二十年。” 载淳点了点头:“嗯,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 随后,载淳板起脸道:“既然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了,就该知道这个时间太后早该安歇,哪能随意叨扰。” 玲珑一听口风不对,赶紧跪倒在地:“主子恕罪,奴婢不敢,只是……” 载淳一挥袍子:“哼,朕也累了,明日自会给皇额娘请安,你们退下吧。” 说完,没等玲珑和李莲英做什么反应,载淳大步走进养心殿,头也没回。 李莲英看着几人进入后,冲玲珑挥了挥手:“去吧,好歹回一句,就说主子无恙。” 玲珑点了点头,朝着储秀宫去了。 李莲英站在养心殿外朝里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沉思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小声说道:“事情难办了。” 载淳坐在龙椅上,看着高青四人。 “高青,从明天开始,你等四人都别安排值守的活儿了,交给其他兄弟。” 高青道:“陛下,那我们做什么?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载淳一笑:“当然不能。” 他看了看田海和夏红:“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寸步不离朕的左右。夏红,你看着点儿田海,别总让他满嘴跑火车。” 夏红怯怯地看着载淳道:“陛下,我……” 载淳道:“怎么?你不愿意干?那我可换人了。” 夏红满眼感激地看着载淳,跪地磕头道:“陛下隆恩,臣肝脑涂地,纵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看着眼前咣咣磕头的夏红,载淳摇头叹气道:“哎,至于花谷前辈,只要没人对外说你已经被朕拆穿,就没有性命之忧。” “你们几个也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实在不行就把嘴缝上。”载淳指着田海道。 田海拍着胸脯道:“陛下放心,俺绝对管好嘴,您就省点力气,别缝俺的嘴了。” 在场的人也不敢乐,都连连摇头。 载淳也气得不轻,但是没办法,谁让摊上这么个货。 他继续道:“蔡寿,你有两件事。第一就是协助王壮士找到文龙的姐姐。” 蔡寿沉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载淳道:“你也别太着急,看样子那个李煜应该比你们兄弟都厉害,大问题应该不会有。但也不能大意,毕竟那柳生目也不是个善茬儿。” 接着他又说道:“第二嘛,你也知道,葆初那孩子有你们燕子门的底子,朕大概猜测,应该是文龙教的。” 高青道:“是啊,之前陛下与我都问过,他说是一个叫花子教的他,看文龙那身打扮,十有八九啊。” 蔡寿想了好一阵,没有回答。 载淳道:“朕知道你们那燕子门门规极严,功夫也从不外传。可是既然文龙把这从不外传的功夫传给了葆初,说明中间必有原因。” “等文龙好一些了,问清楚再说吧。朕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如果真不想教,那也就罢了,有那两下子,也够葆初祸祸的了。” 蔡寿听载淳这么说,拱手道:“臣遵旨。” 载淳点了点头,最后看向高青:“高青,朕也要安排你做件事。” 高青拱手道:“愿听陛下差遣。” 载淳神态有些阴冷的道:“给朕盯死恭亲王府。” 高青一听,心里就是一震,急忙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载淳把玩着桌上额玉制茶杯:“既然他当场把载澄领走,就已经说明了朕不能把他怎么样。” “今日三环套月的招数尽出,要不是你们拼了性命,恐怕朕早就死上几回了。” “可即便如此,六叔还是顶着压力带走了载澄,说明恭亲王权势何等滔天。” 高青攥着拳头道:“陛下,臣愿拼死将小王爷带出来,任由陛下发落。” 载淳摆摆手:“算了,明天看皇额娘如何安排,如果只是走走过场,那朕自然陪着,皇额娘的面子不能丢。” “可真要依法处置,朕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是六叔唯一的儿子。” 说道最后,载淳突然阴冷地道:“天有不测风云,要是恭亲王这个头衔没了,或许还有不一样的处理方式。” 在场几人这时都面色生寒,看载淳的眼神也变得小心了许多。 过了一会,载淳面色恢复如常:“你就按朕说的办,盯死了恭亲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赶紧报与朕知。” 高青拱手道:“臣遵旨,定当不辱使命。” 载淳点点头:“行了,今天也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四人施礼退出养心殿,只留载淳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龙椅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卸下了所谓帝王的尊严,直接瘫在了龙椅上。 “哎呦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 “得有多悬,那个小鬼子离我也就三五米,别的都不用说,就他把刀往前一伸,再一窜,我就直接凉快了。” “以前看武打片,就感觉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得挺爽,没想到真摊到自己头上,确实有一种想尿尿的感觉。” “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装了一把,感觉是挺来感的,这叫什么,君临天下啊,等哪天还得整一回,整把大的,爽个透。” 正当载淳无限YY的时候,突然听到养心殿门口有轻微的敲门声,由于深夜的大殿空旷异常,加上整个大殿里面只有载淳一人,突然的敲门声仿佛敲锣一样,在他耳边嗡嗡直响,吓得他刺溜一下钻到龙书案底下。 第五十五章:皇后送货上门 “快去请如来佛祖……”载淳趴在龙书案下,伸着手大声叫唤着。 李莲英轻轻推开养心殿的大门,偷瞄见载淳猫在桌子下面,脸色煞白,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见李莲英走进来,载淳一愣,急忙收起一脸的惊慌,快速窜了出来,整理着龙袍道;“这个、那个,你什么事?” 李莲英满头问号地道:“主子,皇后来了。” 载淳轻咳了几声:“咳咳,让她进来吧。” 李莲英点头称是,退出大殿。 不一会儿,皇后带着一个宫女走进养心殿。 看着满脸焦急神情的皇后,载淳走到皇后面前笑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皇后抓着载淳的胳膊,上下打量了许久,眼中充满担忧地道:“陛下没事吧。” 载淳道:“朕能有什么事。” 皇后小声道:“臣妾都听高青他们说了,今后陛下万不可再涉险,如若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可如何是好。”说着,两行热泪从皇后眼中落下。 载淳边擦着皇后脸上的泪边笑道:“害你担心了,朕这不是好好的吗。朕答应你,下回一定注意。” 皇后看着载淳,无奈地笑了笑:“你呀,就是哄我,嘴上说得好听。” 载淳刮了一下皇后的鼻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啊。” 皇后道:“听说陛下宫外遇险,心中担心得紧,就赶过来看看。” 载淳扶着皇后坐下道:“确实啊,今天是够险的,要不是朕装得还算像,后果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皇后摸着载淳的手道:“臣妾听说那东洋人好生厉害,亏了蔡寿他们拼死保护,更有那大刀王五舍命护驾,陛下才能安全脱身。” 载淳脸一黑:“妈的,田海这个大嘴巴,朕就知道他管不住那张破嘴。” 皇后掩嘴笑道:“陛下莫怪田侍卫,也是臣妾逼得他紧了,无奈之下才说了实情。” 载淳一摆手:“我们的事你甭管,看朕不整死他。” 随后,他又瞪向皇后,伸手摸着她的小腹:“你还笑,大半夜的不休息,累着了怎么办,朕的大儿子累着了怎么办。” 皇后脸一红:“陛下,他还不知道这些,不会累的。” 载淳道:“那也不行,你们俩谁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皇后幸福的笑着,眼中的泪水转啊转,最终因为心里的喜悦过于强烈,才久久没有再流下来。 皇后看了载淳半天,小声说道:“陛下,今天除了过来看看你,还有件事。” 载淳一愣:“哦?这深更半夜,皇后有什么急事啊?” 皇后深吸口气,缓缓说道:“自臣妾怀有龙种以来,已有四五月余。这期间陛下始终卧床不起,臣妾等人皆担忧万分。” “上天眷顾,陛下转危为安,身体也渐渐好转。” “可是……可是……”没说几句,皇后的脸已经通红一片。 载淳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跟朕说的。” 皇后红着脸道:“可是陛下为了江山万代,也该进进人事了。” 没等皇后说完,载淳突然心里一阵欣喜,又一阵酸楚。 欣喜的是,听这口风和状态,皇后这是主动要给他送人解决问题啊。 可酸楚的是,多好的一个女人啊,知道自己不行,不惜主动安排别人,也不让自家男人遭罪。 载淳微笑着摸了摸皇后通红的小脸:“皇后这是热了?” 听着载淳调侃她,皇后一撅嘴:“陛下,臣妾说正事呢。” 载淳赶紧收回手:“好,朕好好听。” 皇后抿嘴一笑:“你呀。” 载淳轻轻摸着皇后的小腹:“朕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现在有孕在身,朕想多陪陪你,没想别的。” 皇后也不接话,接着道:“臣妾知道陛下不喜慧妃她们,所以自己擅作主张。” 随后一扭身,拉过身边的宫女:“臣妾将她带来,就让她先替臣妾陪着陛下吧。” 载淳这时才看清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假扮冬霜的春盈姑娘。 载淳看着她道:“怎么是你?” 皇后道:“陛下不用瞒臣妾,你与春盈姑娘早就相识,如若没有那番事,估计现在她也应在这后宫中了。” 载淳先是惊讶,随后叹气道:“就算没有那些事,她也不会入宫的。” 皇后微微皱眉:“就因为她是……” 载淳点了点头,看着春盈道:“可能朕说的这话有点不好听,可这终归是现实,就算朕是天子,也要顾及悠悠之口啊。” 皇后在一旁轻叹道:“哎,看来是臣妾欠妥了。” 春盈此时也是眼圈通红,默默叹气。 不可否认,在刚接触载淳的时候,确实被他的相貌、气质,以及那种俯视万物的状态所吸引。 如果没有后来的移花接木,也会因为她的出身,无法做到公之于众。可在她的心中,即便是个藏在金屋内的阿娇,她也是愿意的。 可理想终究是理想,在她和妹妹互换身份之后,本就尴尬的身份变得再没了任何可能,原来在脑中的种种幻想,也全变成了黄粱一梦。 谁知今天下午皇后逼她讲出了事情经过,并擅自做主要撮合她与载淳,使她本就永久埋在心里的幻想重新浮出水面,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而刚才载淳的一番话,就像一盆冷水在这寒冬中由上至下泼遍身上,幻想破灭,冰冷彻骨。 春盈跪倒道:“皇上,皇后,民女贱命一条,能留一命就是皇上皇后恩典,不敢再有什么奢求,只希望能让民女远走他乡,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上两亩薄田,了此残生也就心满意足了,别无他求。” 皇后欠身离座,伸手扶起春盈:“不要这么说,正是因为你和冬霜的义举,才让陛下转危为安,什么了此残生,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了。” 载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说实话,自从他来到这里,除了眼前这个倒霉皇后,其他人他都没太在意过。 可唯独对这个春盈却不同。倒不是因为她的相貌或其他,而是自己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促使她和自己同胞的妹妹,宁可赴死也不愿加害载淳。 所以从最开始,载淳就很同情,很尊重她。 载淳站起身走到她们二人面前,笑呵呵的道:“今天不早了,你们先回去。” 他看着皇后道:“朕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朕。可是凡事在你要求别人的时候,先问问自己,是否有亏、有悔。” 皇后一听,急忙就要跪下,载淳一把将皇后抱在怀里,捧着她的脸道:“朕不是在责怪你,而是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近人,比多一个敌人强了太多,不要等朕保护不了你们的时候再后悔,那就完了。” 皇后毕竟也是知书达理的人,稍微一琢磨,就懂了载淳的意思。 皇后点了点头:“放心吧陛下,臣妾记住了。” 载淳笑着亲了皇后的额头一下:“你让她回你那里,日后朕自有安排。” 皇后点头,转身交代了几句,春盈微微施礼,转身离开。 在她踏出养心殿大门的一刹那,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淌下,而这两行泪,不像是悲伤,倒像是释然。 皇后看着春盈离去,笑着对载淳道:“陛下,那臣妾也不多留了,您早点歇息。” 她刚说完,就见载淳把她拉入怀里,小声地道:“皇后,今夜就在朕的养心殿陪着朕吧。” 皇后娇声道:“陛下莫要胡闹,臣妾有孕在身,不能服侍陛下。” 载淳笑道:“不用你服侍,就陪着朕就好。” 不等皇后做什么反应,载淳直接来了个公主抱,将她揽入了怀里。 第五十六章:唯一的摊牌 皇后被载淳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她也不敢用力挣扎,担心伤了腹中的胎儿,只能把脸死死地埋在载淳怀里,手轻轻地捶打着。 载淳哈哈大笑:“李总管。” 李莲英听到召唤,开门走进养心殿。 看着眼前一帝一后这般模样,也是惊讶不已,急忙低下头道:“主子有何吩咐?” 载淳看着怀里的皇后道:“去安排一下,明日皇后在养心殿梳洗。” 李莲英点头道:“奴婢遵旨。” 李莲英走后,载淳也不废话,抱着皇后进了东配殿。 他把皇后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道:“今夜陪朕说说话。” 皇后知道载淳想干什么,也相信他不会乱来,就点了点头,起身为载淳铺床。 两个人躺在床上,皇后枕着载淳的胳膊道:“陛下,臣妾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载淳道:“你说说,朕哪儿不一样了。” 皇后道:“臣妾也说不好,只是从前你绝对不会待臣妾如此。” 载淳亲了一下怀里的皇后,语气深沉地道:“那朕从前是怎么对你的?” 皇后笑道:“时间过去的也不算久,怎么陛下这般健忘。” 载淳看着床顶道:“是啊,是没过多长时间。可是在我看来,却已经过去了百余年。” 皇后一愣,抬头看着载淳满是苍凉的神情,心里就是一紧。 可是这揪心般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载淳低头看着皇后,微微笑道:“给你讲讲我的事,你想听吗?” 皇后点了点头,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载淳道:“其实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载淳,准确的说样貌没有变化,只是这副躯体里的灵魂不是,所以你觉得我跟从前不一样了。” 皇后没说话,只是身体猛然一抖。 载淳感觉到皇后的反应,把她又往怀里抱了抱。 “我来自一百多年后的2020年,也就是乙亥猪年,离现在甲戌狗年,整整145年。” “而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就是爱新觉罗载淳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皇后颤抖得更厉害了,不只是身上,连嘴里的牙也咬得嘎吱吱响。 载淳不知道她是被吓的还是怎么,也没想太多,继续说着。 “在我来到之后,与载淳进行了所谓的灵魂交接,他把整个大清交给了我,把你们也都交给了我。” “我不确定能不能干好这份工作,可既然来了,也受了载淳的委托,就不能打退堂鼓。” 皇后听到这儿,反而颤抖消了大半,随即而来的就是呜呜的啼哭。 看着怀里哭泣的皇后,载淳问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皇后哭了好半天,缓缓抬起头看着载淳:“我相信。” 这回换载淳发懵了,就自己说的这些,别说一百多年前的清朝人,就连他这个电子信息泛滥的科技时代来的人,也不可能哭一顿就接受了。 他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皇后道:“为什么相信?” 皇后略有抽泣地道:“自你醒来,性情大变,举止收敛,言谈之间更是缜密仔细。” “行为做事也大不相同,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还时不时搞出些花样来,什么交响乐、春节晚会等等,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果要为这些给个说辞,那就只能说这些都是你的异想天开。” “可正是这些异想天开,却让人不免怀疑,你还是不是你。” “只是这种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因为你就活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 载淳笑道:“后世有一首诗是专门写给你的。” “蕙质兰心秀并如,花钿回忆定情初。” “珣瑜颜色能倾国,负却宫中左手书。” “原来你不止蕙质兰心,还聪明绝顶。” 皇后一笑:“你别夸我了,这深宫之内,宫闱之中,我可当不起聪明二字。只是即便发现了些蹊跷,也根本不会有人这么想。” 可突然,她面色一沉,忧伤地问道:“他……走得可好?” 载淳道:“他走时有怨气,有不舍,有满腔抱负不得志的悔恨,有对生命无尽的渴望。” 皇后眼泪又流了下来:“为什么会这样,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载淳拍了拍皇后:“是啊,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有名无实却处处被钳制。笑不敢大声,哭不能流泪,就算死到临头,还得被我这个替代品给夺了身子。” 皇后止住了哭泣,抬头看着载淳道:“不,既然上天的安排,自由道理,你不要这么想。” 载淳看着皇后道:“这么说你相信了我说的?你不恨我?”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哎,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 “既然无法回到从前,就顾好眼前的人。索性,容颜未改。” 皇后伸手摸着载淳的脸,一边摸一边流着泪,像是在和她拜过堂,行过礼的同治皇帝做最后的道别一样。 感受着皇后的抚摸,载淳也流泪了。 为载淳流泪,因为他是一个有志向而无能为力的好人; 为阿鲁特氏流泪,因为她是带着腹中胎儿共赴黄泉的苦人; 为日落西山的大清流泪,因为本该中兴崛起的帝国却沦为玩物; 更为自己流泪,因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力挽狂澜。 想到这些,载淳低头看着皇后道:“你说,我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皇后在他身上抹了抹泪:“能。” 载淳笑道:“你就这么信我?” 皇后一笑:“为了他,你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载淳仰头看着床顶:“那就借你吉言吧。” 这一夜载淳睡得很沉,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最沉的一次。 不是因为佳人在怀,而是他把憋在肚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皇后当没当真,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精神病。 但是说出来了,整个人也就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 古代的气候环境就是没的说,天上的雪落在地上都是标准的银白色,白得发亮,没有一丝的污垢。 载淳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怀中的皇后还在睡着。 他看着皇后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笑着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皇后也睁开眼睛,看见了载淳的笑脸。 皇后把头埋在他怀里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载淳捋着皇后的头发道:“别忘了,要叫陛下。” 昨夜的敞开心扉,让皇后多少有点放肆。 她急忙道:“是,臣妾失言了。” 载淳道:“记住,朕跟你说的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万劫不复。” 皇后点了点头:“臣妾谨记。” 说完,她起身下床招呼道:“来人。” 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李莲英,领着好几个宫女走进东配殿,来到皇后面前拱手道:“娘娘吉祥。” 皇后道:“有劳李总管。” 李莲英道:“奴婢分内之事,请陛下、娘娘净面更衣。” 一顿折腾后,载淳看着李莲英问道:“李总管,皇额娘昨夜休息得可好?” 李莲英道:“回主子,老佛爷整夜担心主子的安危,又怕打扰主子,彻夜未眠,眼下身体有些不适。” 载淳急忙站起身道:“严重吗?请过太医了吗?去叫荀院使,让他亲自来。” 李莲英拱手道:“回主子,奴婢刚过来的时候,荀院使已经到了,他说老佛爷只是过于劳累,没什么大碍。” 载淳慢慢坐下道:“那就好,那就好。既然皇额娘身体有恙,那今天朕就不去叨扰了。” 李莲英道:“主子无需忧虑,老佛爷说了,等主子起了就叫过去。知道主子昨夜受到了些惊吓,老佛爷也担心主子的安危,特意交代的。” 载淳点了点头:“好吧,既然皇额娘担心,那朕就过去一趟,你先去传话,朕随后就到。” “遵旨”李莲英应了一声,离开养心殿。 见四下无人,皇后凑过来道:“陛下,昨夜所说之事,可万不能让太后知晓。” 载淳笑道:“放心吧,那件事,除了你和朕,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五十七章:为载澄解围 载淳一边往储秀宫走着,一边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是不是要把计划提前呢?” 自从慈禧和奕?都做出决定,要等到过完正月才进行归政,载淳心中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谋划。 前者通过葆初拉拢崇绮,后者又示好众汉臣等等,为了不再当木偶,谋划的不可谓不远。 只是,当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使他的想法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先不说能不能实现,就算是慈禧愿意归政给我,在这小一个月的时间里,还会不会发生昨晚的事,谁也不知道,也说不准。” “昨天就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可是再来一次呢?我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狗屎运?” “那个柳生目看起来也不是愚钝之人,能糊弄他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可是,如果我现在就开始反击,又会有多少把握?如果栽了,想翻身就更难了。” 载淳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走进储秀宫外的庭院,载淳隐约听见宫内有人在说话,说的什么听不清,但是感觉挺激烈,像是在争吵些什么。 载淳一撩门帘进入储秀宫内,看见慈禧满面的怒气,很明显火气还未消。 而下垂手坐着奕?和衣着华丽的王妃,瓜尔佳氏。 只不过这两个人,一个唉声叹气,一个泣不成声。 在正堂中间,跪着一个年轻人。 载淳转过跪着的年轻人,向慈禧拱手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慈禧看着他点了点头,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皇帝坐吧。” 载淳挑了与奕?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载淳假模假式的像刚看见奕?一样,赶紧站起身道:“哎呀,不知六叔也在此处,失礼失礼。” 奕?挤出一丝微笑道:“陛下哪里话,奕?当不得。” 载淳道:“六叔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一下客套了起来!” 奕?摇头道:“先皇驾崩时,陛下还是个孩子。既然失去了父亲,奕?作为先帝胞弟,自当负起教导陛下的责任。” 载淳狐疑道:“先皇走得早,六叔自小待朕如己出,朕一直铭记在心。” 奕?点了点头:“是啊,陛下幼时不只聪慧,而且好学多问,没出几年时间,已经可以说是经史典籍倒背如流,汉满蒙回样样精通。虽是少年,却也有真龙之相。” 载淳道:“六叔谬赞了,朕哪有那么好。” 奕?道:“同为皇室宗亲,相比于陛下……” 他说到这儿,手指颤抖地点指跪在堂中的年轻人,声音提高了许多道:“你这个逆子,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我奕?一世英名,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载淳看着奕?骂载澄,差点没笑出声来。 “别的不说,就现场这个气氛,你们几个情绪上的收敛和释放,整体内外表现的尺寸,已经拿捏到了一个顶尖的程度了。” “慈禧的愤怒、瓜尔佳氏的悲痛、载澄的忏悔,还有奕?的负罪感。这整个场面被他们搞得好像并没有载澄什么事,反而是奕?的事儿有点大。” 载澄一听这话,一下就上劲儿了,咣咣地磕响头,连哭带嚎的道:“老佛爷、陛下、阿玛,载澄知道错了,都是那姓羊的从中挑唆,载澄一时不查,中了那恶贼的诡计,险些酿成大祸,请……” 没等他说完,奕?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载澄踹倒在地。 “你这逆子,听信谗言,谋害陛下,罪不容诛。我、我……”说着,奕?四外看了一圈,伸手举起屁股底下的椅子,就要砸向载澄。 他旁边坐着的瓜尔佳氏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抱住奕?,哭着道:“王爷,住手啊,澄儿可是我们的长子,您这一下下去,恐怕他就没命了。” 奕?瞪着眼睛大声道:“他死了才好,就算死了,也恕不了身上的罪。” 本来还想看会儿戏,但见奕?敢动真格的,载淳直接站起身,张开手挡在载澄身前道:“六叔要是惩罚载澄,就连朕也一并罚了吧。” 看到载淳挡住载澄,奕?也有点发愣。他知道载淳一定不会就这么让他在这儿砸死载澄,可是却没想到会用身体拦住自己。 如果他为了做个姿态,执意砸下去,就一定会误伤载淳,到时候真就不好办了。 可是就这么耗着,又少了些诚意。 就当双方僵持着的时候,慈禧沉声道:“好了,都住手吧。” 奕?听到慈禧开口了,狠狠的把椅子往原位上一摔,气的呼哧呼哧直喘。 而载淳也收了势,转身把载澄扶起来,拍了拍他,回到座位坐下。 慈禧看了看载淳:“皇帝,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 载淳道:“皇额娘,虽然载澄做了些糊涂事,但朕觉……” 没等他把话说完,慈禧突然打断道:“哀家觉得,这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之间的荒唐事,不宜大动干戈。” “但不加以惩戒,恐怕日后闹得更甚,所以哀家想了想。” 随后看着载澄道:“载澄,你就在家闭门思过吧,至于总理衙门的章京,哀家与皇帝商议一下,再做定夺吧。” 载淳刚才被慈禧把话拦住,心里就气的不行了。 可当他听到慈禧只是免了载澄那个官职,剩下的就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了,再也控制不住。 载淳道:“皇额娘此言差矣。” 慈禧眼睛猛地一瞪,侧头看向载淳。 他没想到载淳能当着奕?的面,直接反驳她的话。 慈禧语气微怒的道:“皇帝有何见解?” 载淳肃声道:“皇额娘处罚的过于苛责,朕觉得不妥。” 慈禧道:“那皇帝说说,该当如何呢?” 载淳道:“虽然载澄犯了些错误,可终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朕也是安然无恙。” “至于是否该罚,朕觉得该罚。” 慈禧问道:“不知皇帝想怎么罚?” 载淳道:“简单。就罚载澄白银三百万两,黄金十万两,以示惩戒也就是了。” 载澄听到这儿,嘴里的牙都快咬碎了,心在滴血。 “载淳啊载淳,你可是够狠的啊。” 尽管他恨,可也无可奈何。 奕?听到载淳这么说,心里也是微微一动。倒不是因为这个钱他掏不起,而是不知道载淳为什么这么做。 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个一二三来,载淳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给了他最好的解释。 载淳继续道:“至于官职吗,朕觉得当今朝廷刚刚从长毛的祸乱中恢复过来,不管是兴农事,还是振洋务,都需要广纳八方人才,共同为大清出心出力。” 慈禧点了点头:“嗯,正是。” 载淳道:“所以留着载澄的官身为朝廷尽全力,不比放回家做个闲散的王爷更好吗!” 慈禧听完看着载淳道:“皇帝能想到这儿,哀家心中甚慰啊。” 载淳一笑:“如果说非要为这件荒唐事找个元凶,就非那个羊角生莫属。” 载澄猛地抬头看向载淳,目光射出两道无比的杀意。 载淳瞥了他一眼,继续道:“载澄正是受了他那些朋友的蛊惑,才一时冲动。为了让载澄日后专心为了大清尽心,朕觉得将那些逆贼斩尽诛绝,才能堵得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 载淳一字一顿地道:“不然,怎么显得我皇家尊严。” 奕?这才明白,原来载淳不动载澄一丝一毫,却要拔掉他立足的根基。 奕?看着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心里第一次隐约有了一股畏惧。 载淳完全没理在场的人,继续说道:“依朕看,载澄一时不查,中了这些人的诡计,上当受骗,情有可原。” “而那些贼人不知是何来路,保不齐是什么长毛余孽也未可知。” “所以”,说着,他向慈禧一拱手:“皇额娘,朕想请道懿旨。” 慈禧好奇地看着他道:“皇帝但说无妨。” 载淳道:“请皇额娘下旨,斩尽这些贼人,一个不可留。” 第五十八章:智者为王 慈禧听完这话,看着眼前的奕?和载澄,手里捻着佛珠,闭上眼睛道:“哎,罪过啊,就这么办吧。” 载淳拱手道:“谢皇额娘恩典。” 随即,他转向奕?道:“六叔,这事儿还得麻烦您帮朕。” 奕?点头道:“请陛下吩咐。” 载淳道:“六叔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具体怎么打、在哪儿打,载澄都知道,您问他就是了。” 载澄闭着眼睛,一语不发,只是嘴唇在一个劲儿地抖。 奕?看到载澄这个表情,摇头叹息着。 载淳没搭理他们,继续道:“还有啊,处置之后,贼人首级要挂在宣武门上示众五日,不得用任何理由放下来。同时还要张榜公告,告诉天下百姓,霍乱天下,霍乱朝廷就是这个下场。” 奕?虽然嘴上把事情全都应了下来,可是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 当听完载淳说的,奕?拱手道:“陛下圣明,小王即刻去办。” 载淳看了看慈禧,一把拉住奕?道:“六叔,公事说完了,该说说私事了。” 奕?疑惑道:“哦?陛下还与本王有私事?” 载淳笑道:“当然有,刚才过来得太急,连早饭都没吃。现在朕的肚子饿得直叫唤,不知六叔是否愿意陪着朕吃一口啊。” 奕?一愣,没想到载淳居然让他陪着吃早饭,无奈地看着慈禧。 慈禧也是没想到载淳竟然来了这么一下,搞得有点措手不及。 幸亏李莲英反应及时,趴在慈禧耳边说了几句。 慈禧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用膳吧。”说着,她站起身,先进了东配殿。 不一会儿,在李莲英的张罗下,几人开始吃着早膳。 除了狼吞虎咽的载淳外,其他人都味如嚼蜡。 好不容易把载淳给熬走了,载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着牙念叨着:“你给我等着,你毁我根基,我必砍你臂膀。” 慈禧冷哼一声:“想要发狠就回家去,岂能容你在哀家面前放肆。” 载澄知道自己有点过了,赶紧一缩脖子:“老、老佛爷,澄儿不是这个意思,澄儿是气不过,凭什么他站在对的那一面。” 奕?幽幽地道;“自古以来,智者为王。” 慈禧沉声道:“今后都给哀家收敛些,再有这类事,休怪哀家无情。”说完,慈禧站起身,瞪了二人一眼,走进东配殿礼佛去了。 奕?看到慈禧离去,拉着瓜尔佳氏,对着载澄道:“我们也回吧,陛下还等着你抄家呢。” 回到养心殿,载淳看见高青在门口站着。 载淳走到高青面前道:“去把他们三个叫来,朕有话说。” 高青点了点头,去找夏红他们。 载淳走进殿内,见皇后坐在他的龙椅上发呆,佯装愤怒地道:“大胆女子,怎敢坐在龙座之上,快快下来受死。” 皇后正发着呆,猛地听见一声暴呵,先是下了一跳,整个人差点没从龙椅上摔下去。 等她看清载淳正站在不远处,嬉皮笑脸地看着她时,心中一股愤怒陡然而生。 她走到载淳面前,嗔怪地道:“陛下要是不担心臣妾这腹中皇儿,就可以再大声些。” 看着微怒的皇后,载淳一脸坏笑的道:“呦,怎么?知道了朕的底,整个人说话都有气势了?” 皇后急忙上前捂住载淳的嘴:“陛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载淳抓住皇后的手道:“这会儿知道关心朕了,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皇后赶紧抽回手,有点扭捏地道:“臣妾才没有,陛下这是诬陷。” 正在他俩在这你一句我一句地挑逗时,门外传来高青的声音:“臣等叩见陛下。” 皇后一听是高青他们,收起了嬉笑,对着载淳道:“陛下有正事?” 载淳点点头:“是啊,你先回去,顺便把葆初给朕叫来,朕有事找他。” 皇后笑了笑:“是,那臣妾去了。” 说完,皇后走出了养心殿。 载淳坐回到龙椅上,高声说道:“高青,你们进来吧。” 高青和其他三人走进养心殿,齐齐拱手行礼。 载淳挥了挥手道:“高青,你去找李莲英,就说朕有点咳嗽,让他去太医院找些止咳化痰的东西来。” “是”,高青转身离开,不多时去而复返道:“陛下,已经办妥。” 载淳走到四人面前道:“刚才太后将朕叫过去,了结了昨夜之事。 夏红赶紧问道:“敢问陛下,不知如何解决?” 载淳不紧不慢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说完之后,夏红叹了口气道:“哎,看来恭王爷和澄贝勒是有备而来。” 田海在一旁道:“啥备不备的,陛下不是说了吗,把那些小贼斩尽杀绝吗。” 夏红点头道:“话是没错,可是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最多就是敲山震虎。” 载淳看着夏红道:“你说得不错,朕就是敲山震虎。” 高青道:“陛下的意思是,摆明了让恭王爷看出陛下的用意,这样就算是他不想,也得那样做?” 载淳和夏红同时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夏红道:“陛下,既然山已经敲了,虎也震了,那臣就再添一把火,让虎更惊。” 载淳道:“说来听听。” 夏红道:“陛下可将贼人名单交给礼部和吏部,让他们寻根溯源,找到这些人的生平信息。” “在惩治罪犯的时候,将其中的几个首要人员的信息公之于众,并加以注解为……” 田海急着问道:“为啥啊?” 夏红看了看载淳,微微笑道:“祸国之贼、长毛之患、永世不得翻身。” 载淳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看着夏红道:“你这招可是太缺德了,不止是让这些掉了脑袋的遗臭万年,更是让其他人不敢轻易造次。” 夏红笑道:“陛下,还有第三层意思。” 载淳问道:“还有?” 夏红道:“是。这第三嘛,就是提醒那些为了出人头地,随便投效其他势力的人看清楚,如果哪一天出了事,没人会保他们,也会是这个下场。” 载淳一边笑着一边点头,而其他三人却已经是汗流浃背,变颜变色。 田海擦着额头上的汗道:“老二,虽然俺觉得你做得挺对,但你是真损啊你,不只要人命,还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夏红瞬间板着脸道:“你个憨货知道什么。” 高青表情不自然地笑着:“啊,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愿意给澄贝勒效命,他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载淳却略有忧虑地道:“这样确实能管住一些蠢蠢欲动的人,但却拦不住因为巨大利益关系而联合的势力。” 夏红道:“陛下,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有些势力,别说是您,就算朝廷,也要让得三分。” 载淳点着头道:“这就是国力的差距啊,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 田海挥着拳头道:“那怕啥,打到他们闭嘴,咱们就有话语权了。” 在场的几人都摇头苦笑,可是载淳却很肯定田海说的。 “你们别笑,田海这句话说得有些道理。确实,实力是靠打出来的,现在我们不行,不代表永远不行。” “朕相信,如果我大清多像你等这般,对国家忠诚、对朋友忠心,那真正的话语权也就不远了。” 正说着,皇后领着葆初从外面走进来。 葆初一见高青他们都在,先是冲着载淳磕了个头,随后又给高青磕了个头。 高青把他扶起来,四人冲皇后拱手施礼。 葆初看向载淳道:“皇帝姐夫,找我过来什么事啊?” 载淳问道:“葆初,朕问你话,当着你师傅和蔡寿的面,你可要老实回答。” 看着载淳一脸严肃,葆初一下向后跳了好几米,警惕地看着载淳道:“你要干嘛?” 就这一跳,蔡寿就摸清了葆初燕子功的功底到了什么地步。 他向载淳点了点头,随后不紧不慢的葆初走去。 葆初见蔡寿越走越近,急得他双腿弯曲,猛地向上弹去,整个人就像是根弹簧一样,原地窜起四五米,抱在养心殿的柱子上。 蔡寿抬头看了看,对载淳道:“这是燕子窜云。” 第五十九章:李鸿章的猜测 葆初抱着柱子,用眼神示意蔡寿道:“老蔡你别过来啊。” 蔡寿也不理他,慢悠悠的靠近柱子。 一看蔡寿根本不搭理他,葆初又向上挪了挪,看着载淳道:“皇帝姐夫,您这是要干嘛啊,有话好好说呗。” 载淳道:“朕还没说呢,你就跑到那上面去了,也没给朕机会啊。” 葆初想了想,看着蔡寿道:“那你让老蔡离远点,我看见他就眼晕。” 载淳无奈地摇了摇头:“蔡寿,你往后点,朕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蔡寿点头应是,轻轻一动,整个人向后飞出十几米,站到高青的后面。 葆初看见蔡寿躲开了,自己小心翼翼地出溜下柱子,整了整衣服来到载淳面前:“皇帝姐夫,你找我来干嘛啊?” 载淳笑道:“当然有好事了。” 葆初歪着头看着他,一脸不屑的道:“你能找我有好事?我不行。” 高青板起脸说道:“放肆,你这小子,怎么跟陛下如此无礼。” 听到高清训斥自己,葆初突然来了精神,用手拍着前胸道:“我,堂堂大清帝国皇帝的小舅子,金口玉言封给你做徒弟的阿鲁特葆初,就这么被他们联手欺负带吓唬,你就这么看着?还当不当我是你徒弟。” 看见葆初气哼哼的说着,载淳道:“好了,不许胡闹了,你过来朕有话说。” 说着,载淳走回龙书案后,坐在龙椅上。 葆初瞪了一眼已经被气的满脸通红的高青,像没事人一样,走到龙书案前站好,等着载淳安排。 田海悄悄地走到高青身边,用肩膀怼了一下他道:“老大,实在不行一会我帮你打他一顿,让他长点记性。” 高青低头摇头道:“哎,这要是真打了,又得苦恼陛下。陛下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就别去讨嫌了。” 田海摸着络腮胡道:“也是啊,这小子整是个混不吝,谁能知道他又得作出什么幺蛾子。” 载淳道:“葆初,朕记得,之前你与朕说你的这几下子,都是一个乞丐教你的。” 葆初有点犹豫的点头道:“啊,对啊,我不是都跟姐夫说过的吗。” 载淳道:“那你知道教你的那个乞丐是谁吗?” 葆初道:“不知道,我也没问过。不过我听其他叫花子不是叫他龙哥,就是叫他小龙,估计他叫什么龙吧。” 蔡寿在一旁说道:“李文龙。” 葆初回身看了看他:“李文龙?” 载淳点头道:“是啊,你救的那个人,也就是教你这功夫的人,名叫李文龙,河北沧州人。” 葆初有点不耐烦地道:“什么文龙武龙的。姐夫,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载淳道:“葆初,可还想成为国家柱石啊?” 一听这话,葆初眼睛一亮,三两步跑到龙书案前,趴在案上托着脸看向载淳:“想啊,做梦都想。” 载淳一瞪眼,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吓得葆初赶紧后撤几步站好。 载淳道:“既然你还有你的志向,那么从今天开始,朕就成全你。” 说完,没等葆初反应,载淳对着高青道:“高青,你一会儿带着葆初去三川镖局,把他交给文龙。” 高青道:“陛下的意思是?” 载淳点头道:“是啊,朕的意思是让他收了葆初这个徒弟。当然了,如果文龙因为门规的限制,不愿意收,那就别勉强。” 高青道:“臣领旨。” 载淳道:“还有,你这几天暂时留在三川镖局。” 高青狐疑的看着载淳,一时没反应过来。 载淳道:“昨夜柳生目退走时,文龙的姐姐为了报仇追她而去,到现在也没有个音讯。” “朕让你过去,一是你功夫不弱,如果再遇险境,也算有个帮手。” “第二,你大内侍卫的身份,不管到哪里,都会方便许多。另外……”说着,载淳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让给高青道:“这金牌你拿着。” 高青把金牌放在手里一看,吓了一跳,急忙双手捧着金牌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载淳一摆手:“什么可不可得,都是朕的东西,当然就有分配他的能力。” 高青道:“可是陛下,这是您的贴身之物,可直接控制九门提督和御林军,就这么交到臣的手里,不妥啊。” 载淳走到高青面前道:“用人不疑,朕信得过你,您们也是如此。” 他看着其他三人,表情格外的坚定。 田海和蔡寿倒是没什么,可是夏红却浑身直颤,低着头一言不发。 载淳看出夏红的心事,上前说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今后也没人会再提起。” “但是你自己给朕记住了,你的帐朕给你记着呢,到了该还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还。” “虽然账给你记着,但信任也要给你。如果就因为那一件事,就把你打入万劫不复,真正亏的是朕。” 夏红跪倒在地:“陛下放心,臣代罪之身,哪敢多言,自当将功赎罪,死而后已。” 载淳笑着扶起夏红,看着高青道:“除此之外,你还要密切关注恭王府的任何动向。” 高青点头道:“臣明白,毕竟花谷前辈还在他们手里。” 载淳点了点头:“是啊,花谷前辈虽然世外高人,能力在我们任何人之上。可是毕竟身陷险地,多有不便。” “朕说出去的话定要兑现,一定要全力以赴救出前辈。” 夏红再次跪倒磕头:“臣替家师谢陛下恩典。” 李鸿章坐在自家的正堂中,手里拿着一张纸,眉头紧皱。 “皇帝昨夜遭东洋武士袭击与三川镖局,有惊无险。” 李鸿章轻声念叨着:“东洋人在三川镖局袭击皇上?” 这时,家中仆人来到正堂道:“老爷,左大人来了。” 李鸿章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左宗棠顶着大肚子走进正堂,刚一进来就大声说道:“渐甫,出大事了。” 李鸿章放下手中的纸,看向左宗棠:“季高,稍安勿躁,有事慢慢讲。” 左宗棠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渐甫,昨天皇上遇险,你听说了吗?” 李鸿章点了点头,将那张纸递给左宗棠。 左宗棠拿起纸看了一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妈的,这东洋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袭击一国之君,他活腻歪了。” 李鸿章道:“区区东洋方寸之间,绝没有这个胆量。” 左宗棠问:“可就是东洋人干的,这还有假?” 李鸿章站起身,在堂内转了几圈,又坐下道:“定是受人指使。” 左宗棠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会是谁呢?” 李鸿章道:“据我所知,昨夜澄贝勒也在三川镖局。” 左宗棠惊讶道:“啥,他怎么也去了?” 李鸿章没说话,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左宗棠。 左宗棠道:“渐甫,你说会不会是载澄那小子有什么花花心思?” 李鸿章摇头道:”不会,澄贝勒性情娇纵、行为鬼祟,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徒劳,只是……” 左宗棠问道:“那不是他会是谁,谁能有这么大胆子。” 第六十章:私会李鸿章 李鸿章语气极低的道:“季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之前圣上没有挺过来,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左宗棠想了想,皱着眉头念叨着:“就事论事啊,真要是皇上没挺过来,按照惯例,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李鸿章道:“眼下皇上都没有子嗣,更别说那时候了。” 左宗棠道:“那就从载字一辈里挑一个呗。” 李鸿章点头道:“惇亲王的五个儿子,年龄都与皇上相仿,上下不出五岁,均已成年。” “可是总体看来,各有优劣。或品行不端,或性情寡淡,或嗜财嗜酒,或风流成性。” 左宗棠道:“没错,就说载濂那小子吧,整天舞刀弄枪,脾气火爆,还不学无术。” 李鸿章接着道:“醇亲王自同治五年,已丧两子,载湉更是仅有四岁。” 左宗棠道:“醇亲王为人倒还好,就是命不好,载瀚两岁不到就没了。还有那个连命都没来得及起,就夭折了的小贝勒。” 李鸿章点点头,继续念叨:“同治七年,恭亲王次子载滢出继钟郡王,身边仅剩载澄一子……” 左宗棠有点着急地道:“渐甫,你就别翻这些老黄历了,有话尽管说便是,别在兜圈子了。” 李鸿章道:“如果按照兄终弟及,最有可能的就是载湉,其次便是载澄了。” 就在这时,从正堂外传来说话声:“就是载澄了。” 左宗棠抬头一看,只见曾纪泽快步走进正堂。 “你小子怎么来了。” 曾纪泽冲着两人拱手道:“二位叔父,小侄有礼了。” 李鸿章笑道:“坐吧。” 曾纪泽坐在左宗棠身边道:“左叔叔,依小侄之间,如果发生了这种事,那载澄胜算极高啊。” 李鸿章好奇地问道:“劼刚言之凿凿,想必自有一番计较啊。” 左宗棠斜歪着身子道:“是啊小子,你说道说道。” 曾纪泽一笑:“叔叔言重了。载澄小上皇上两岁,正值精血旺盛,恭王爷教导甚重,诸事皆有涉猎。” “不仅自身卓越,其身前身后还有众多能人异士,更与多国交好,不论哪方面,都会是首选。” 左宗棠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哼,你就这么看好这小子。” 曾纪泽道:“并非看好,而是就事论事而已。” 李鸿章点点头:“劼刚说得不错,只是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曾纪泽一愣,问道:“请叔父指点。” 李鸿章想了很久,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未必承先帝之嗣。” 左宗棠和曾纪泽一听,都呆住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也完全没理解李鸿章为什么这么说。 不为先帝立嗣,难不成…… 左宗棠还没反应过来,曾纪泽突然站起身,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鸿章。 “叔父难不成以为能从奕字辈中选吧。” 李鸿章苦笑着道:“为何不能。” 左宗棠也豁然站起,一个劲儿地摇头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鸿章道:“有何不妥?” 左宗棠道:“当然不妥,父死子继,天经地义,兄终弟及也是情理之中。哪有侄死叔继的,荒唐啊。” 曾纪泽缓过神来,叹息道:“叔父,两宫垂帘、大婚归政而不得权、死而复生。哪一件不荒唐。” 左宗棠道:“话虽如此,可也未免……” 他话还没说完,管家急匆匆走进来,俯身在李鸿章耳边耳语了几句,李鸿章随即眉头深皱,面色微变。 曾纪泽见状,急忙问道:“叔父,发生了何事?” 左宗棠也问道:“渐甫,又怎么了?” 李鸿章慢慢站起身道:“宫中传话,恭亲王协澄贝勒已回王府,毫发无损。” 说到毫发无损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左宗棠差点没跳起来,大声叫道:“毫发无损?什么叫毫发无损?这捅破天的事竟然毫发无损?” 曾纪泽也是震惊不已,看着李鸿章道:“叔父,会不会消息有假?” 李鸿章摇了摇头:“千真万确。” 看着二人满脸的震惊与不解,李鸿章一边转圈一边疑惑道:“皇上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还没等三人想明白,管家去而复返,拱手道:“老爷,高青高大人求见。” 李鸿章道:“快请。” 不多时,高青走进正堂,对李鸿章拱手道:“李大人,陛下有请。” 李鸿章来到高青身前道:“敢问高大人,不知皇上召见,所为何事?” 高青一笑:“李大人言重了,高某只是传旨,至于陛下有何深意,高某并不知晓。” 李鸿章点了点头:“臣遵旨。” 高青看了看左宗棠:“陛下还说,如果左大人在此,请稍安勿躁,在此等候即可,待李大人回府,自有分晓。” 左宗棠与曾纪泽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李鸿章,满脸问号地道:“皇上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李鸿章轻拍了他几下:“既然如此,你且稍安,待我回来再行定夺。” 说完,李鸿章回到内堂,更换官服,独自进入皇宫。 刚来到午门外,就见夏红在门下等候多时。 李鸿章下轿来到夏红面前,夏红拱手道:“恭迎李大人,卑职夏红,恭候多时。” 李鸿章微微躬身:“夏大人言重了,不知皇上召见,可有要事?” 夏红笑道:“卑职不知,还请李大人移步御花园。” 紫禁城御花园不算大,时值寒冬,也没有江南园林的满庭芳华。 假山上的积雪、松柏上的针锋、雪梅上的傲寒,虽然稍有萧索,可也是风光正好。 站在凉亭之下,载淳默默地道:“满庭的瑞雪,希望今年是个丰年吧。” 一旁的皇后笑道:“一定是的。” 载淳笑着看着她:“那就借皇后吉言了。” 在一旁用手攥着雪球的葆初,没好气地嘟囔着:“不是让我去找高人吗,咋就又看上雪了?皇帝姐夫,小子真让你给弄懵了。” 皇宫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地道:“聒噪。” 看着揉着头,一脸愤慨的葆初,载淳笑道:“一会就放你走。” 看着眼睛里的白雪、红墙,载淳道:“皇后,你说墙外的百姓,真的相信这瑞雪兆丰年吗?” 皇后道:“瑞雪兆丰年是先贤自古流传,定是自有道理。” 载淳笑道:“哦?那皇后给朕说说,有什么道理?” 皇后道:“臣妾学艺不精,不知先人的深意。” “可自林文忠公虎门壮举,到如今陛下励精图治,几十年了,百姓也是受尽了内忧外患,也都期待着一场瑞雪吧。” 载淳摸着皇后微红的脸,轻轻地道:“会的,一定会的。” 皇后道:“陛下,臣妾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来,但是臣妾希望,你一定要帮帮大清。” 看着皇后眼睛里闪烁的期待和泪光,载淳心中猛地一跳。 他知道,不只是皇后,那些汉臣,那些侍卫,那些江湖人。 那些这短短月余时间,他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向他投来期盼的目光。 被压的太久了,太希望有一个治世明君带他们走出屈辱了。 就像这满眼的白,当冰雪消融,应该出现的,也该是春意盎然了。 载淳没再说什么,只是攥紧袍袖里的拳。 第六十一章:李鸿章提干 夏红带着李鸿章穿过外庭,来到皇宫内院。 李鸿章路过养心殿前,轻声问道:“夏大人,不知近日来皇上龙体如何?” 夏红道:“回李大人,陛下龙体已无大碍。” 李鸿章点头道:“那就好,前些时日皇上抱恙在床,我等为臣的不能替皇上分忧,真是惭愧啊。” 夏红笑道:“李大人言重了,人食五谷哪有风调雨顺,幸在陛下洪福齐天,任些个宵小之徒造次,也伤不得陛下分毫。” 听见夏红说的话,李鸿章一皱眉,声音低沉了许多:“何来宵小有这熊心豹胆,敢来谋取皇上。” 夏红道:“李大人勿怪,夏某只是就事论事,并无特指。” 李鸿章道:“如今内忧外患,不只洋人兴风作浪,就连这朝中,也是暗流涌动啊。” 夏红站住身形,看着李鸿章道:“李大人,皇宫内院,您可要慎言啊。” 李鸿章也不藏拙,直言道:“夏大人,李某自知你乃皇上的身边人,也就不兜圈子了。” “听闻昨夜之事,李某义愤填膺,东洋人胆敢对皇上不利,李某司任军机大臣,自当要向他国讨个公道。” 夏红道:“李大人明鉴,夏某只是内廷侍卫,无权干预军机大事,李大人所言,还需陛下定夺。” 李鸿章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某也是瞧夏大人浑身侠骨,才说些肺腑之言。” 夏红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李鸿章。 李鸿章又道:“不仅洋人,如今朝内也是不消停啊,就说昨夜,如果没有朝中之人从中勾结,借东洋人几个胆子,也不会铤而走险。” 看夏红没反应,李鸿章继续道:“哎,王爷也是太过宠溺澄贝勒,不说后果如何,恐怕王爷也会受过啊。” 夏红一摆手,对李鸿章笑道:“李大人,还是快些走吧,天寒地冻,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李鸿章一愣,随后摇头道:“是李某失言了,请夏大人带路。” 站在凉亭上的载淳,看见远处夏红带着李鸿章走来,对身边的皇后道:“你先去旁边的房内等朕,朕处理完正事就去找你。” 皇后自然也是看见了过来,过来的二人,也不多说什么,施礼后转身离开。 载淳背着手,看着依稀露出些模样的景山,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夏红引李鸿章上了凉亭,冲着载淳一拱手:“陛下,李大人到了。” 载淳道:“让他过来吧。” 片刻工夫,李鸿章登上凉亭,跪地道:“臣李鸿章,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载淳没有转身,只是幽幽地说:“李大人,你说人能万岁吗?” 李鸿章一愣,回道:“所谓万岁,只是人们心中美好的愿望,真要是活到万岁,倒也是个麻烦。” 载淳一笑,转身看向李鸿章:“李大人倒是爽利啊,这话都敢说。” 李鸿章道:“这话为臣当然不可说,可这是皇上想听的,说说也无妨。” 载淳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搀起李鸿章:“办事不由东,累死也无功,看来李大人吃透了这个说法啊。” 李鸿章一笑:“为皇上分忧乃臣等应尽之责,别人怎么样,微臣管不了。” 载淳道:“那要是朕要你管呢?” 李鸿章也不紧张,神情平和地道:“不知皇上要安排微臣何事?” 载淳道:“不知让你总领军机处,你可当的?” 李鸿章不紧不慢地道:“禀皇上,这正是微臣现在的分内之责,哪有当不当的。” 载淳道:“李大人差矣,朕说是总领军机处,而不是协领军机。” 李鸿章一愣,终于表现出些微的面色变化。 虽有疑惑,却也镇定道:“皇上此言何意?” 载淳站在凉亭之上,眺望东边道:“六叔如今四十有二,虽然年富力强,但一身兼顾总理衙门和协领军机,分身乏术。” “再者,近几年来,六叔担了太多的国事,操劳过甚,朕于心不忍。” “更何况,还要监察宗室,统御王亲,实在是太辛苦了。” 载淳突然语气深沉地道:“朕打算让你帮着六叔分担一二,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鸿章自从来到皇宫这一路上,不论是自己琢磨,还是对夏红旁敲侧击,都已经对载淳说的这个事有了一定的准备。 可是当话从载淳嘴里说出来时,他还是有些忐忑。 自道光二十七年高中进士,到随业师曾文正公建淮军、平祸乱、坐镇直隶、通商北洋。五十出头的他不说老谋深算,也是在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眼界不失为不高。 可能为人还不及他的恩师,可是见人见事的本事也是首屈一指。 当他收到那张写着“皇帝昨夜遭东洋武士袭击与三川镖局,有惊无险。”的字条时,心中就有了准备。 如果风平浪静,甚至是无波无浪,那他也就不再纠结,安稳地办好差也就是了。 待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告老还乡,安度余生。 至于大清如何,皇室如何,只要李家上下平安,其余的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但要是载淳借此机会出手,甚至是…… 那他也就甘愿追随林文忠和曾文正的脚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鸿章稳了稳心神,看着载淳的背影道:“皇上,不知您有何决断?” 载淳转过身,看着李鸿章:“李大人首领军机大臣,全权协助朕处理一应事物。” 李鸿章不喜不怒,跪倒在地:“如若皇上不弃,臣定当鞠躬尽瘁。” 载淳笑道:“好,不愧是昔日的淮军统帅,不失名将之风啊。” 他将李鸿章搀起,看着眼前的这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道:“李爱卿,朕现在就有一事要你去办。” 李鸿章拱手道:“臣遵旨。” 载淳道:“早些时候,皇额娘懿旨,承办蛊惑载澄的那些个贼人,这事就由你去主办吧。” 李鸿章没说话,眯着眼听着。 载淳叫来一旁候着的夏红道:“夏红,你去协助李大人,切记,务必肃清一干逆贼,一个不留,朕要看到他们的人头悬于宣武门上。” 李鸿章和夏红一起拱手道:“领旨。” 载淳拍了拍李鸿章:“李大人,我们来日方长,朕也让你瞧瞧,大清这头睡狮苏醒时的场面。” 李鸿章跪地磕头,身体微微有点颤抖:“吾皇万岁,万万岁。” 载淳笑道:“好了,你去吧。” 夏红刚要送李鸿章走,被载淳叫住:“夏红你留下,李大人又不是不认路。” 夏红顿了顿,看了一眼李鸿章,站在了原地。 李鸿章冲冲夏红一拱手:“那李某在府上等候。”随即退出了御花园。 看着李鸿章渐行渐远,载淳缓缓地问夏红:“你觉得老李怎么样?” 夏红道:“回陛下,李大人貌似刚烈率直,可却心中早有计较。” 载淳点点头:“这个老狐狸,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得罪人的事还得让朕说出来。” 夏红道:“不瞒陛下,刚才来的时候,李大人就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虽没给什么明确答案,但他也是能猜出个十有八九。” 载淳笑道:“所以啊,你在跟他干活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别被他给算计了。” 夏红苦笑道:“这可不好说,陛下如此睿智,也对他有所忌惮,更别说臣等了。” 载淳也是摇了摇头:“你呀,啥都好,就是过分谦虚,有点虚伪了。” 君臣二人说笑着离开了凉亭。 恭王府内,奕?坐在正堂内,手里不停地转动着桌上早就空荡荡的茶杯,一言不发。 而载澄则在正堂中间的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载澄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奕?身边蹲下说道:“阿玛,不对,这事儿不对啊。” 奕?语气平缓地道:“有何不对?” 载澄道:“我也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不对。” 奕?点头道:“确实如此。你昨夜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没有一条是生路。” “更何况那个柳生目的出现,更是几乎把你弑君的罪名给定死了。” 第六十二章:葆初拜师李文龙 奕?说得载澄直发寒,颤抖的双眼中满是杀意与不甘。 “而如今,非但没有把你如何,反倒是陛下给你找了那些替死鬼,保你周全。” 载澄啐了一口:“呸,我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奕?道:“是啊,阿玛也不信。可是却就这么发生了,所以一时间,阿玛也找不到其中的原由。” 载澄一拳打在桌面上:“那就眼睁睁地看着羊先生他们送死不成?” 奕?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是太后和皇上都认可的决定,万难更改。” 载澄瘫坐在椅子里,默默地念叨着:“我不甘心,不甘心。就差一步,就一步。” 奕?站起身走到载澄的身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只要我们父子没事,一切就都未可知,至于羊先生他们,王府会厚待他们的家人,你也不算薄情寡义。” 载澄抬起头,面色狰狞地道:“可是他早就该死,凭什么现在死的要是我们。” 奕?叹道:“可能这就是命吧,他命不该绝,我们父子生不逢时。” 载澄听到奕?这么说,停了片刻,随后豁然站起,瞪着双眼看着奕?道:“阿玛,我不信命,什么生不逢时,什么命不该绝。我就不信了,他的这条命还真就绝不了。” 说完,没等奕?说话,载澄气哼哼的出了正堂。 跟他撞了个满怀的福伯回头看着载澄,又看了看满脸焦虑的奕?,急忙走上前去道:“王爷,要不要拦下小王爷。” 奕?摇头叹道:“哎,算了吧,他心里过不去,随他吧。” “你去安排几个人跟着他,别再让他做出些出格的事。” 福伯鞠躬回道:“老奴遵命。” 奕?又道:“客人可到了?” 福伯道:“已经到了,正在二堂等候。” 奕?点了点头,径直朝二堂走去。 葆初跟着蔡寿往三川镖局走,一路上他时不时偷眼瞄着一言不发的蔡寿,心里这个难受。 “这个闷油瓶,整天扳个脸,像谁欠他多少钱一样。” 葆初拉了拉蔡寿的衣角:“老蔡,听说你和小叫花是师兄弟?” 蔡寿点了点头。 葆初道:“看你这年纪,应该比他大不少,你就是个师兄呗。” 蔡寿又点了点头。 葆初有点兴奋地道:“那太好了,要不你教我不就得了,何必这么麻烦。” 蔡寿沉声道:“我不如他。” 葆初惊讶地看了看他:“你是他师兄,你怎么还能不如他呢?开什么玩笑。” 蔡寿斜眼瞟着他道:“文龙是掌门,我自然不如他。” 葆初挠了挠头:“他是掌门?一个叫花子当掌门?你们是丐帮啊。” 蔡寿有点厌烦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葆初见他这个状态,知道这位闷屁般的脾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飙,也就不再触他的霉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着。 到了三川镖局,天色已经渐暗了,跟门房的人通报后,不多时,王正谊从里面迎了出来。 见到蔡寿,王正谊拱手道:“阿寿,你来了。” 蔡寿拱手回礼:“五哥。” 葆初从蔡寿身后探出头,看了看王正谊,轻声问道:“老蔡,这谁啊?” 蔡寿一皱眉:“他叫王正谊,你就叫五哥吧。” 葆初满脸问号地看了看王正谊:“王正谊?五哥?” 琢磨了好半天,葆初突然就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窜起来两米多高,手指着王正谊喊道:“你是大刀王五?” 王正谊被吓了一跳:“啊,是,是王某。” 葆初有点疯癫的原地乱蹦:“我的天,我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刀王五,这回发达了。” 随即,他上前抱住王正谊的大腿道:“英雄,麻烦你教我些功夫吧,我能不能成为大清的柱石,可全指望你了。” 王正谊看着腿上的葆初,又看了看无奈叹气的蔡寿,不自然地笑道:“哎,那个,敢问一句,你是?” 葆初抬着头,瞪着眼睛一脸谄媚地道:“我叫阿鲁特葆初,镶黄旗的,我姐是皇后,我姐夫是当今天子。” 王正谊一听这个少年是皇帝的小舅子,赶紧撇开他,后撤了几步,鞠躬道:“王某失礼了,受王某一拜。” 葆初一看王正谊准备要磕头,赶紧蹦过去拉住他的手:“别啊,你拜我干什么,我拜拜你吧。” 说着,他就跪倒地上,咣咣磕头。 他这么一闹,把王正谊彻底整懵圈。 他看着蔡寿,眼神中全是问号,扎着双手,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蔡寿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抓住葆初的后脖子,直接将他提在了半空,往后院走去。 葆初一边在空中蹬腿,一边冲王正谊喊道:“英雄,一会儿再说咱们的事儿,你可别走啊。” 王正谊嘴角咧了咧,嘴唇直抽抽。 来到后院,正看见一个镖师模样的人端着托盘从西厢房走出。 他看见蔡寿拎着葆初走来,急忙上前招呼:“蔡大人,您过来了。五哥在前院,您是找他的吗?” 蔡寿看着这个镖师:“你认识我?” 端托盘的镖师一笑:“昨夜见过您和几位大人。” 蔡寿点点头:“那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托盘上还略有血迹的纱布。 镖师道:“为李兄弟换下来的,已经重新上药包扎了。” 蔡寿看了看他身后的西厢房,又看了看王正谊的房间。 镖师笑道:“五哥让我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李兄弟住下。” 蔡寿拱手道:“辛苦了。” 镖师道:“嗨,您太见外了,五哥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没说的。” 蔡寿点点头,没说什么,直接走进西厢房。 进屋之后,见李文龙坐在炕上,活动着刚刚换过药的手臂。 他看见蔡寿走了进来,急忙要下地,却被蔡寿按回炕上。 还没等他说话,就见葆初从蔡寿身后探出头来,咧着嘴道:“哈哈,还真是你,小叫花,你这是被谁给砍了,伤成这样。” 李文龙看见葆初就是一愣,急忙问蔡寿:“师兄,你怎么把他领来了。” 没等蔡寿说话,葆初蹦到炕上,用手一拍他的腿道:“嗨,还不是我那个皇帝姐夫,让我来找你拜师的呗。” 他这一拍不要紧,正拍在李文龙被毒镖打伤的地方,疼得他直咧嘴。 更让他震惊的是,当年救他一命的少年,竟然管载淳叫“皇帝姐夫” 李文龙有点怀疑的看着葆初,又看了看蔡寿,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他说皇帝是他姐夫?怎么个姐夫?” 蔡寿道:“当今皇后,是他亲姐姐。” 李文龙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有点反应不过来。 葆初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怎么样,拉风不?” 李文龙缓了缓,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那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蔡寿沉着脸道:“陛下要你收他为徒。” 李文龙惊讶道:“我收他为徒?师兄,你知道的,咱们……” 蔡寿道:“也可以不收。” 葆初一听说也可以不收,一下就不干了:“老蔡,你好歹也是皇帝姐夫的侍卫,怎么的也不能抗旨吧。” 蔡寿也不啰嗦,直接道:“陛下有旨,若文龙不愿收,可以不收。” 葆初刚要据理力争,突然想起,好像载淳确实这么说过。 不过他也不想示弱,他还要做大清的柱石,哪能说服软就服软。 他掐着腰站在炕上道:“是说了,他是说过,可你们就这么把皇帝姐夫的面子给撅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李文龙看着眼前这个皇帝小舅子,苦笑一声:“哎,让我收你也行,不过你得想好了,我们门派可跟别人不同。” 葆初好奇的看着李文龙:“那你说吧,怎么个不同。” 李文龙看了看蔡寿,见他微微点头,于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品行端正、是非分明、心存善念与侠义就行了,其他的倒也无妨。” 葆初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嗨,就这个啊,你放心吧。” 随后他站直了身子,昂首道:“我乃大清皇帝的亲小舅子,言行举止当以皇家尊严为第一,不做有损皇帝姐夫的事,不说对皇帝姐夫不利的话,以皇帝姐夫的利益为最高利益。” 说完,他停了有五秒钟,随后猥琐的探头到李文龙面前:“这样行不,我这个誓发得够大气吧。” 李文龙满头黑线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蔡寿,无语了。 第六十三章:李煜受伤 过了一会,蔡寿道:“好些了吗?” 李文龙笑道:“师兄放心,就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 蔡寿道:“不能大意。” 李文龙点头道:“放心吧,幸亏碰到的是被你杀了的那个女忍者,真要是柳生目,估计我就是一具尸体了。” 蔡寿皱了下眉:“行了,我走了。” 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房间时,突然听见门外院中“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院子里。 不只蔡寿,李文龙和葆初也听见了,李文龙道:”什么声音?“ 葆初窜下炕跑到窗户边看了看:“好像有个人,不知道从哪儿掉到院子里了。” 他话还没说完,蔡寿已经推门出来,手里拔出佩刀站在房外看着。 只见在院子正中,好像确实有个人躺在地上。 蔡寿小心的走到跟前,发现这人是个女子,长发盘在头上,只是异常的凌乱。 她一身黑色夜行服,用黑布罩着脸,双眼紧闭,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蔡寿站在她身边,猛地发现地上的积雪瞬间韵开了一片血红,在白色雪地里,显得特别扎眼。 这时王正谊也听到了外面院子的响动,披着棉袍走出房间,来到蔡寿身边道:“阿寿,这是怎么了?” 蔡寿摇摇头,用手中的佩刀挑开女子罩在脸上的黑布。 等看清黑布下的面容时,蔡寿和王正谊都懵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连呼吸声都没了。 葆初走出房间来到院中,好奇地躲在蔡寿身后道:“什么情况,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雪地上正在四散的鲜红血液,吓得他连退了好几步,大声说道:“我的天,怎么这么多……” 蔡寿突然回过神,一把薅住了葆初,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王正谊也缓过了神儿,急忙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听见王正谊大喊,不一会从院外走出十几个镖师,涌到院中。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镖师拱手道:“五哥,出什么事了。” 王正谊也不废话,抱起地上躺着的女子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道:“快去请姜神医,快去。” 一众镖师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看王正谊急得双眼通红,就知道事小不了,也没耽搁,各忙各的去了。 蔡寿在原地愣了好久,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 葆初费了半天的劲,才挣脱他的束缚:“老蔡,你发什么疯,犯什么病了。” 蔡寿没理他,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葆初使劲儿晃了晃蔡寿:“老蔡,老蔡,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这是什么情况啊?” 被葆初一顿乱晃,蔡寿好像突然回魂了一样,猛地瞪大眼睛,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葆初扎着双手看了看地上的血,又看了看已经进到王正谊房间的蔡寿,莫名其妙道:“我去,这速度,飞过去的吧。” 蔡寿站在王正谊房中,浑身颤抖地看着他把那个女子放在炕上。 王正谊回头看见他站在门口,语气很是焦急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蔡寿听到王正谊喊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三两步来到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尽管五年过去了,可这张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现在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血色。 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右臂,即便如蔡寿那般的性格,也不免大声咆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小煜!” 王正谊怒目横眉地冲蔡寿喊道:“你喊什么,赶紧给她止血啊,你想让她流血流死吗!” 蔡寿全然没听见王正谊说的话,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用手捂着还在流着血的右臂创口。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蔡寿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躺着的李煜。 王正谊气得急了,照着蔡寿发呆的脸上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扇飞了出去。 刚刚小心翼翼走进屋的葆初,一眼没照顾到,蔡寿就飞过来了。 幸亏他个小,蔡寿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重重地砸在了靠山墙的展示柜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摆件顿时粉碎,散落了一地。 王正谊手中不停地撕扯着被面儿,扯成一条一条的,胡乱地绑在李煜的创口处。 他回头撇了葆初一眼,厉声道:“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葆初吓得双腿打晃,摊着双手走到近前,看见早已把浅色被面染得深红一片的伤口,一阵恶心从胃里涌出,差点没吐出来。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不是他不难受,而是他不想让大刀王五瞧不起他。 他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帮着王正谊撕扯碎布。 等待二人将创口全部裹得严严实实之后,门外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姜神医走过来,轻轻拉开王正谊:“五爷,您先休息片刻,老夫看看。” 王正谊满头是汗地看着姜神医:“姜先生,您一定想想办法,救我这妹子一命啊。” 姜神医道:“老夫知道,自当竭尽全力。你们先出去,稍安勿躁。” 王正谊带着葆初走到门口,看见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蔡寿,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王正谊蹲在他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行了,有姜神医在,小煜不会有事的。” 蔡寿慢慢抬起头,与王正谊眼神相交的一瞬间,双眼无神地小声念叨:“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跟着她。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跟着她……” 王正谊摇了摇头:“哎,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咱们应该相信姜神医,她会没事的。” 蔡寿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王正谊,嘴里源源不断地念叨着。 葆初小心翼翼地来到王正谊身边,看着蔡寿问道:“五哥,老蔡不会是中了邪了吧。” 王正谊叹息道:“看着自己的挚爱落得这般境地,换谁也受不了啊。” 说着,他站起身,用手扣住蔡寿的臂窝,对葆初道:“先把他弄出去,有事回头再说。” 两个人一边一个,将痴呆般的蔡寿架出了房间。 李文龙听到正房的响动,扶着门框站在西厢房的门口。看见王正谊和葆初架着蔡寿出来,急忙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正谊道:“先进屋再说吧。”说完,几人走进了东厢房。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痴愣愣的蔡寿逐渐恢复了意识,他看着眼前的王正谊,双眼通红的道:“五哥,她……” 王正谊道:“放心吧,有姜神医在,没事的。” 蔡寿一边流着泪一边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她一个人去。” 王正谊拍拍他道:“行了,你不用自责,不是你的错。” 蔡寿道:“她追过去的时候,我以为她会量力而为,可却忘了,她那执拗的性格,一定会不死不休。” 王正谊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她那个脾气,怎么可能随便放弃,就算同归于尽,她也会殊死一搏。” 李文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完全摸不着头脑,着急地问道:“师兄、五哥,你们在说些什么啊,谁不惜不朽,谁同归于尽啊。” 王正谊和蔡寿对视了一眼,说道:“小龙,你要冷静。” 李文龙一听让他冷静,心里更急了,嚷道:“你们俩真是磨叽,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王正谊深吸一口气:“刚才我们就了一个人,是个女人。” “我和阿寿发现她躺在院中,身受重伤,右臂没了,血流了不知道多少。” 李文龙看着两个人的状态,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攥紧双拳,瞪着眼睛问道:“后来呢?” 王正谊道:“我和葆初给她止了血,姜神医也过来了,是生是死,听天命吧。” 李文龙咬着牙问道:“五哥,你们就的是谁?” 王正谊看都不敢看李文龙,目光平视地看着门外,声音低沉地道:“是小煜。” 第六十四章:与柳生目的交易 李文龙听到“小煜”二字,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双眼漆黑,险些从椅子上栽倒在地。 葆初在一旁趴在王正谊身边,小声问道:“五哥,小煜是谁啊?” 王正谊道:“是文龙的姐姐,李煜。” 葆初点了点头:“哦,我说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过了片刻,葆初又看向没有刚才那么吓人,可还是呆呆的蔡寿。 “他又是什么情况,怎么直接变成傻子了?” 王正谊苦笑道:”哎,小煜自幼和阿寿青梅竹马,长大后更是私定终身。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惹得李叔不但逐阿寿出师门,还逼得小于离家出走。“ ”如果没有这些,李叔也不会遭柳生目的毒手,哎,这一切啊,就是命吧。” 葆初听说那个断臂的女子是蔡寿的初恋,拍了拍蔡寿的肩,一本正经地道:“放心吧老蔡,那个姜神医一定能治好嫂子,别太过担忧了。” 这时候,李文龙猛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就往门外走。 王正谊一把拉住他道:“你去了就有用吗?” 李文龙停住脚步,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她是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如今生死未卜,我一定要守在她身边。” 王正谊缓了口气,勉强压着脾气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不是医者,去了也是添乱。不如我们就在这儿等,或许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李文龙流着泪道:“五哥,那是我姐,我亲姐。” “爹被那个柳生目给杀了,师兄常年在皇宫当差,我本以为自己要独自漂泊江湖,没想到能再见到我姐。” “可如今……”他一边哭着说,一边手不停地指着正房。 王正谊伸手用力地抓着李文龙:“小龙,你听五哥说。你们都是哥哥我看着长大的,伤了你们谁都像是用刀子剜哥哥的肉。” “可是事已至此,首要的是先治好小煜,让她活过来。” “至于仇,一定要报,必须报。” 几个人正说着,就听见正房的门有响动。 王正谊急忙推门出去,蔡寿和葆初紧随其后,李文龙一瘸一拐地在最后面。 王正谊看着满头大汗,浑身血迹的姜神医,眉头一皱,三两步跑到跟前问道:“姜先生,怎么样了。” 姜神医点了点头:“命保住了。” 王正谊一听没事了,长出了一口气,葆初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蔡寿也是眼神逐渐神采,没了刚才痴傻的状态。 姜神医又道:“只是……” 葆初一个激灵又从台阶上蹦了起来:“只是什么啊,老头儿,你能不能一气儿把话说完。” 其他人也是焦急地看着姜神医。 姜神医叹气道:“哎,这位姑娘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却永远变成了残废,可惜啊。” 王正谊道:“命保住了就好,姜先生辛苦了。”说着,他唤过来两个镖师,陪同姜神医到前院休息。 安排完毕,王正谊等人走进房中,看着眼前昏昏沉沉的李煜,李文龙哭着趴在她的身边:“姐,你怎么样了。” 李煜微微睁开双眼,看见李文龙趴在自己身边,虚弱地道:“小龙,姐姐无能,没能给爹报仇。” 李文龙道:“没事的姐,你活着就好。” 王正谊在一旁道:“是啊小煜,你活着就好。” 李煜看着王正谊:“五哥,前些日子多有得罪,你别见怪。” 王正谊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五哥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你也别在意。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几年可没有荒废,手上的功夫又有长进了。” 李煜勉强一笑,最后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直勾勾看着她的蔡寿,瞬间流下了眼泪,哽咽地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蔡寿一听李煜这么说,不停地摇头,眼泪一个劲儿地流,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大家仿佛都听到了蔡寿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李煜一笑:“我不用你道歉,我知道你的难,我不记恨你。” 王正谊道:“行啦行啦,你好好休息,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你命大了。” 这时,李煜突然看向蔡寿道:“你快回去,皇上有危险。” 蔡寿眼神猛地一缩,急忙跑到李煜身边,跪在床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李煜笑道:“你呀,还是那样,心中大义永远排在我前面。” 蔡寿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李煜缓了几口气,气息很弱地说着:“我被柳生目所伤,但是他却没杀我,而是急匆匆地走了。” “起初我封住了穴道,勉强追了他一段路,可是随着血流的越来越多,精力和体力都顶不住。” “最后我见他窜进皇宫,就再没了力气,这才拼了最后一口气到这儿来找五哥。” 王正谊问蔡寿:“那个柳生目就是昨天晚上袭击皇上的东洋忍者?” 蔡寿点了点头。 王正谊道:“那你还等什么,赶快回去通知皇上。“ 蔡寿红着眼睛看着李煜,还是一动不动。 葆初道:”是啊老蔡,咱赶紧回去报信吧,嫂子这有五哥和小叫花,不会有事的。“ 李文龙也道:“师兄放心吧,姐姐这有我们呢,那柳生目甚是厉害,你快回去保护皇上要紧。” 李煜歪着头看着蔡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去吧,快去保护皇上。” 蔡寿突然挺起身,在李煜满是冷汗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即站起身走出房间。 李煜看着蔡寿离开,原本惨白的脸上,渗出了丝丝的微红。 吃完晚膳后,载淳一个人坐在养心殿内,心里想着眼下的事。 “载澄连发三招,非但没有置我于死地,反而暴露了自己,还差点坑了他爹,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铲除他的羽翼,算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有越轨之举,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到时候别说是恭亲王,就算慈禧出面,也保不下你。” “随后顺手将恭亲王也请回家,剩下的就只有慈禧一个了。” “至于那个李鸿章,倒是个可用之人。” “虽然这老小子花活儿不少,但归根结底他是为了自己和他身边那些人的利益,只要他明确站我这边,倒是问题不大。”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东洋鬼子,还有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 “这些人仗着武器先进,国力强盛,加上满朝文武对他们的畏惧,早就已经有恃无恐。” “无论说话做事,都不把大清朝的人当人,想要把他们制住,还真是不易。” 刚想到这儿,就听见大殿的门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吱呀声。 载淳刚开始没觉得,可是转眼间,他猛然想起昨天的场景,心里一凉,急忙说道:“朕的皇宫大内戒备森严,柳生先生是如何进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大殿的金丝楠木柱子后面闪出,站在龙书案前。 看着面前一身汉唐服饰打扮,脚上穿着木屐的柳生目,载淳笑道:“不知柳生先生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啊?” 柳生目一笑:“皇帝阁下怕是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个约定呢。” 载淳问道:“哦?那不知柳生先生打算让朕如何兑现啊?” 柳生目道:“皇帝阁下,我家主上为了振兴我大和民族,强大国家,真诚地希望与大清合作,扫除列强,实现共同繁荣。” 载淳心中骂道:“妈的,又是这套,过去你们用这套词儿杀了多少我的同胞,抢了多少我们的东西,现在你又来舔着脸跟我说这个。” “也就是我打不过你,真要是给我来个异火,或者让我有满级真气,我现在就把你给搓成灰,然后尿尿和成泥,烤干了,再搓成灰。” 虽然心里骂着,可载淳还是淡淡一笑:“那不知先生的主上,想要怎么合作呢?” 柳生目道:“皇帝阁下,我们需要的就是源源不断的好宝贝。” 载淳问道:“哦?好宝贝?先生是指……” 柳生目道:“皇帝阁下,好宝贝自然就是你们古代流传下来的那些古董。” 载淳疑惑道:“先生要这些东西何用?” 柳生目一笑:“这就不劳皇帝阁下费心了,我们自有我们的用处。” 载淳点头道:“嗯,那既然我们有先生需要的东西,作为合作,我们又能从先生身上得到什么呢?” 柳生目想了一会,之后缓缓地道:“我们能助皇帝阁下铲除您的绊脚石。” 第六十五章:四天王会柳生 载淳知道柳生目说的是什么,他也相信柳生目可以做到,甚至他还知道,凭借柳生家的三鬼舞,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但是载淳不愿意,打心底里不愿意。 对这些人,载淳这两世刻骨的仇恨太深,根本无法调和,就算只是短暂的利用,他都觉得恶心。 可是眼下的局势,他不好直接发作,也不能做什么过激的事。 载淳想了想,笑道:“柳生先生,朕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 柳生目诧异地问道:“哦?误会?不知皇帝阁下说的误会,是指什么?” 载淳缓缓道:“虽说我大清眼下不复康乾盛世之荣光,可也并非任人宰割。” “自平定内患,洋务兴起,国力正在逐渐恢复,全国上下同心戮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满朝文武更是同心同德,满汉两族也是和谐相处。至于你说的绊脚石,不知道是指什么!” 柳生目抱着双臂笑道:“皇帝阁下,众所周知,您虽贵为皇帝,可并无实权。如此一个架空的君主,自然有很多绊脚石。” 载淳一听,心中骤然火起,刚要开骂,可又强行压了下去。 载淳语气冰冷的道:“柳生目,你有点放肆了。” 柳生目见载淳生气,也没在意,依旧笑道:“皇帝阁下息怒,我也是就事论事而已。总之,我们的合作,会给您带来无尽的好处。” 载淳做了几个深呼吸,盯着柳生目道:“朕说了,我大清上下一心,并无掣肘之事、鬼祟之人,所以柳生先生的提议,朕并无好感。” 听到载淳直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柳生目脸色一下就变了,抱在胸前的双手缓缓放下,落在腰间。 “皇帝阁下,您可以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柳生目死死盯着载淳说道。 载淳哈哈大笑:“哈哈哈,柳生目,你听清楚,刚才你所说的,纯属子虚乌有。” “至于你的提议,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需要。” “我大清不是泥捏的,任由谁都来横行霸道,你一个区区武士,也敢在朕面前逞强不成。” 被载淳彻底给卷了回来,柳生目眼神中逐渐迸射出汩汩杀意。 他缓缓地伸手,放在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刀上,随时准备出鞘。 就在这时,养心殿地大门突然打开,寒光闪过,一道身影像是一颗炮弹一样,直射向柳生目。 柳生目听到响动,双手瞬间拔出刀,回身格挡。 刀剑相交,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鸣。 柳生目收长刀出短刃,直刺向持剑人的脖子。 可还没等短刃到近前,一根大棍子挂着风声呼啸而过,横扫向柳生目的脑门。 柳生目感觉这一棍子力道极大,也不敢耽搁,抽回短刃挡开,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出现在了大殿的柱子上面。 他就像一只壁虎一样,贴在柱子的中间,回头看下面的二人。 可还没等他看仔细,破风之声再次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早已等在房梁之上的蔡寿甩出九节鞭,直刺向柳生目。 柳生目见避无可避,双脚猛地一瞪,整个身体向后飞去,躲过近在眼前的九节鞭。 他站在大殿的角落,看着刚刚攻击他的高青和田海,又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蔡寿,最后看向站在载淳身边的夏红。 柳生目缓了口气,收起长刀道:“皇帝阁下,这就是您的四大天王吧。” 夏红笑道:“柳生先生谬赞了,我们只是陛下的侍卫,不是什么天王。” 柳生目举了个躬:“你虽然没出手,但是我感觉你是最危险的那个。” 夏红站到龙书案前道:“柳生先生言重了,虽然夏某能力低微,可先生想要伤陛下分毫,也是不太现实。” 柳生目看着眼前的这四个人,没有了刚才的谈笑风生,脸色阴沉地看着载淳。 “皇帝阁下,这么说您是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载淳站起身道:“柳生先生,如果你现在离开,朕不拦你。可要是再晚上一会,能不能走得了,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柳生目点了点头:“那好,既然皇帝阁下已经决定,柳生目就不多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柳生目不知道往地上扔了个什么东西,“嘭”的一声响,原地冒起一团青烟。 高青和田海急忙冲上去,剑棍齐出拨开烟雾。 不多时烟雾散尽,高青二人站在原地四下寻找,而柳生目却消失不见了。 田海一边抡着大棍子一边喊道:“嘿,真是活见鬼了,就这么没影了?” 蔡寿从房梁上跳下,跑上前来看了看,眼神中诧异无比。 夏红也走过来,提鼻子闻了闻,又看了看地上残余的粉末,摇头道:“这是东洋的忍术,移身遁形。” 田海摸着光头道:“乖乖,还真有两下子,要不是早有准备,还以为这个鬼子会什么妖法呢。” 高青冲载淳一拱手:“陛下,幸亏老四来报信,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 说着,四人齐齐跪在地上请罪。 载淳冲他们一招手:“你们起来,他也没想杀了朕,不然也等不到你们来。” 夏红道:“陛下,这东洋人几次三番前来滋事,您不可不防啊。” 载淳点点头:“是啊,这个柳生家的确是麻烦,阴魂不散啊。” 随后,他又对蔡寿道:“蔡寿,从今天起,辛苦你就呆在朕的身边,以防这些东洋人再来滋事。” 蔡寿低下头,想了好半天,最后拱手道:“遵旨。” 载淳转头问高青:“朕安排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 高青道:“回陛下,李大人已经开始着手缉拿贼人,不出两日定会全部归案。” 载淳点头道:“很好,那你们都去忙吧。” 四人行礼退出养心殿。 载淳重新回到龙椅上坐下,心里盘算着。 “看来载澄对我已经是必杀之心了,那我也不用再手下留情。” “载澄啊载澄,既然你这么坚决,就别怪我斩草除根。” 第二天早上,载淳起床后问蔡寿,昨天送葆初去拜师是否顺利。 蔡寿说了拜师的经过,又说了李煜受伤,他回宫找高青他们护驾地过程。 载淳道:“没想到你们三人残的残,伤得伤。” 蔡寿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载淳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虽然李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也算是件好事。” 二人正说着,李莲英从外面进来,冲着载淳拱手道:“主子,老佛爷听闻昨夜有刺客行刺,特遣寿姑姑前来问安。” 载淳没理他的茬,反而问道:“李总管,昨夜不知你在何处啊?” 李莲英一愣,不知道载淳为什么这么问。 他思索片刻,跪倒在地:“奴婢万死,昨夜老佛爷叫奴婢办差,未能陪在主子身边,陷主子于危难之境,奴婢死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莲英,载淳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他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也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李莲英站起身,拱手道:“老佛爷今早特令禁卫军封锁四门,对宫内之人严格盘查。” 载淳摆了摆手:“不用查了,昨夜朕已经让高青他们查过了。” 李莲英继续道:“老佛爷还令京都城防营和九门提督府,对城内各处进行搜查,务必找到刺客。” 载淳有点不耐烦地道:“都撤了吧,劳师动众的。” 李莲英犹豫道:“这……不妥吧,毕竟是老佛爷的懿旨。” 载淳冷冷地道:“怎么?老佛爷的懿旨是旨,朕说的话就不是了吗?” 李莲英一震,急忙道:’奴婢这就去知会一声。“ 说着,李莲英急匆匆出了养心殿。 第六十六章:去李府做客 李莲英走后,载淳一个人坐在养心殿内,抬头看着上面的腾龙藻井,心里盘算着短短的一个月里发生的事。 “慈禧把控京城,随意调动城防营和九门提督,朝廷上下早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么个皇帝。” “李莲英日夜监视着我,有点风吹草动就去打小报告,标准的定时炸弹。” “慈安倒是人畜无害,对我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可这个发自内心,只是单纯的为了保全自己,实际上墙头草一根。” “整个皇宫内,也就皇后一门心思对我好。不过也难怪,她不和我绑死,她就要死了。” 想到这儿,载淳脸上一个劲儿的苦涩,别说宫外多少机关算计,就连这小小的禁宫,就够他忙活一阵的了。 载淳道:“哎,不过还好,这些人暂时不会发作,先不用管他们。” 他思索片刻,大声喊道:“蔡寿。” 蔡寿进入殿内道:“陛下有何吩咐?” 载淳想了想:“你叫上田海,陪朕出宫一趟。” 蔡寿拱手道:“陛下,现在逆贼未清,不可妄动。” 载淳笑道:“有你们俩在,朕还怕那些毛贼不成,无妨。” 三个人一身便装,走在大街上。 此时正值近午,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虽然天气寒冷,可也是热闹得很。 田海边走边说:“陛下,咱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载淳跳起来照着田海的秃头就是一巴掌,小声骂道:“你能不能小声点,怕人不知道朕是皇上啊。” 田海揉着脑袋,委屈地说:“您不也是朕朕的,还好意思说俺。” 载淳愣了一下,揪着田海的耳朵道:“朕就说了,你怎么滴,不服啊。” 田海带着哭音儿地求饶道:“陛下轻点啊,俺的耳朵还想要呢。” 载淳被气得哭笑不得,松开手道:“我告诉你们俩啊,在外面叫我罗少爷,要是说秃噜了,看我不把你们的腿打折。” 蔡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田海一手揉脑袋,一手揉耳朵地道:“行,俺记住了,在宫外叫你罗少爷,回宫再叫万岁爷,没错吧。” 载淳和蔡寿看着他,谁也没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没走出多远,田海跑上来凑到载淳耳边问道:“少爷,咱这是去哪儿啊?” 载淳道:“去李府。” 田海疑惑地问道:“李府?哪个李?” 载淳道:“李鸿章。” 因为之前接了载淳派下来的工作,这几天李鸿章忙得是不亦乐乎。 从搜查到缉拿再到审讯,这两天共抓捕杏花院众人多达七十一人,其中不乏羊角生、塞上三狼(被王正谊斩杀一人)在内的载澄心腹。 看着桌上的人名单,李鸿章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有名的亡命之徒,羊角生和塞上三狼自不必说,就连陕西吴法、吴天兄弟,成都熊大地、开封黑三金这些人,都投入载澄麾下,势力不可谓不大啊。” “这群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但也是拿钱办事的人,不会因为义信就卖了自己的性命。” 李鸿章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要是寻常的歹人,处理起来自然方便。可这些人都和澄贝勒,乃至恭亲王有着莫大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 正当他琢磨着的时候,管家走进书房,冲他拱手道:“老爷,门外有位公子求见。” 李鸿章一皱眉:“公子?可询问是哪家的公子?” 管家道:“回老爷,问过了,可是那位公子说只要老爷见到他就知道他是谁了。” 李鸿章道:“既然如此,那带老夫出去看看吧。” 过了一会,李鸿章来到门前,看见载淳正在跟田海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公子,你说李大人家也太寒酸了吧,好歹也是一品的大官,就这小门脸,都赶不上其他那些大官一半。“ 载淳笑着拍了拍田海道:“人家这叫克勤克俭,毕竟师从曾文正公,身上还留着一些好东西也是难得。” 田海道:“看着是比别的大官强,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载淳笑着摇了摇头,四周打量着这座不是很大的宅邸。 李鸿章一看是载淳带着两个人站在门前,大吃一惊,快步走到载淳近前,刚要跪倒,载淳一把拦住他,摇了摇头道:“李大人不用多礼,朕微服出宫,不想惊动他人。” 李鸿章点了点头,微微躬身道:“皇上恕罪,请进府再说话。” 载淳在李鸿章的指引下,来到府内正堂。 坐在上座的载淳,一边喝着茶一边道:“李大人,别这么拘谨,坐下说话。” 李鸿章坐在堂下,拱手道:“不知皇上屈尊驾临,有失远迎,臣有罪。” 载淳摆了摆手:“别整天罪啊罪的,朕又不是个暴君。” 李鸿章一笑:“皇上言重了,皇上年少有为,励精图治,实乃明君。” 载淳看着李鸿章,随意摆弄着手中的茶杯:“明君?朕哪里像个明君,励什么精,图哪门的治!” 李鸿章道:“虽然皇上大病初愈,可一月之期转瞬即至。待太后归政,皇上自然君临天下。” 载淳道:“话是这么说,可李大人觉得这件事很容易吗?” 李鸿章一愣,他自然明白载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却不敢随意回答。 一则,他拿不准载淳要做什么,怎么做。 二则,毕竟他与慈禧、奕?那些人相比,终究是个汉臣、外臣。 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的心意和自己的想法答复载淳,非但无法达到他内心中的抱负,还可能会引火烧身,玉石俱焚。 想了片刻,李鸿章道:“皇上,依臣看来,做好臣的本分为皇上分忧,就是臣应该做的。至于说容易,也是容易,说难,却也举步维艰,只能听天命了。” 载淳笑着点了点头:“人家都说李大人是个老狐狸,颇有文正公之风,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啊。” 李鸿章也笑道:“多谢皇上称赞,臣哪敢与恩师相比。” 载淳摆了摆手:“行了,说正事。” 随后道:“朕交予你做的事,进展如何?” 李鸿章道:“回皇上,现已查实,杏花院相关人等共计八十人,除澄贝勒、裕福二人禁足府内,蒙古逆匪帖木日布赫被当场诛杀,共擒获七十一人。” 载淳盘算着:“抓了七十一个,杀了一个,再算上载澄他们,这才七十四个,还有六个呢?” 李鸿章道:“回陛下,确实如此。刚刚送来的审讯结果,据羊角生等人交代,那六人分别是张悬山和他的三个徒弟,另外就是两个唤名双生花的女子。” 载淳沉思道:“张悬山?” 李鸿章道:“是的皇上,按羊角生所供,这张悬山是河南洛阳人,精通风水命数,在古董名器方面颇有造诣,杏花院的那些逆贼,都是他用自己的手段,搞些贵重的物品换钱雇来的。” 载淳恍然大悟,小声嘀咕着:“怪不得载澄能请得动像柳生目这样的高手,依东洋人那般的贪得无厌,一般东西恐怕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李鸿章没听清载淳说什么,问道:“皇上,您说什么?” 载淳咳嗽了几声:“咳咳,没什么。你刚才说还有个什么双生花,那又是谁?” 李鸿章道:“回皇上,羊角生交代,那双生花是两个女子,具体长什么样没人见过,她们只听命于澄贝勒,就连他也只是见过,未曾有过交集。” 载淳点了点头:“还挺神秘。” 李鸿章道:“确实,自从三川镖局之事后,这两个女子就再没出现过,而我们在搜查杏花院时,也未发现任何踪迹。” 载淳道:“那就不管她们了。” 李鸿章道:“皇上,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有后患啊。” 载淳笑道:“没什么后患,如果朕所料不差,其中一个应该已经死了。”说着,他侧头看向蔡寿。 蔡寿见载淳看他,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想起什么,拱手道:“陛下说的可是那晚被臣击杀的黑衣人。” 载淳点了点头:“嗯,大差不差就是她了。” 蔡寿回忆了一下,微微点头:“依外形看,那人确是女子。” 李鸿章疑惑地问道:“皇上难道说……” 载淳摆了摆手:“这两个女子李大人就不用操心了,专心办别的事就好。” 李鸿章点头道:“皇上,依据众匪的供词,现在基本可以断定,三川镖局发生的事乃是……” 第六十七章:载淳心里的三个愧 没等李鸿章说完,载淳打断了他的话,严肃地道:“李大人,那件事乃是众匪蛊惑澄贝勒,导致其一时糊涂,做了荒唐事,这是朕和皇额娘一同裁定的。李大人只要证据确凿,除贼斩匪即可。” 李鸿章还要说什么,一听载淳言辞凿凿地盖棺定论,也就不再多说。 可是,他隐约从载淳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涌动。 这股杀气,不像是仅仅为了杀一些作恶的逆匪,更像是…… 载淳看着李鸿章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躲闪着他,拿起茶杯一边喝着一边道:“李大人不必紧张,既然已有定论,你照章办事就好,只不过……” 载淳冷冷地看着他道:“朕并没说既往不咎。” 听到载淳的话,李鸿章猛地感觉到一股寒意涌上,同时还伴随着一丝狂喜。 李鸿章小心地问道:“皇上,恕臣斗胆问一句,您可有打算?” 载淳又开始摆弄起手中的茶杯:“没什么打算,朕自登基以来,承蒙皇额娘和六叔日夜操劳,把整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朕有愧;大婚还政,朕非但没有像你说的励精图治,反而日夜酒色笙歌,朕有愧;朕大病初愈,未尽人君之责,反而屡遭祸事,让满朝上下焦躁不安,朕有愧。” 接连三个愧,让李鸿章感觉头晕目眩,浑身颤抖。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天子,不仅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苦恼,还明里暗里地把心中的不满全部说给了他这个汉臣听。 要是换了从前的盛世,这自然是一段皇帝自省的传世美谈,无论谁听见了,都会夸赞这盛世明主。 可如今的大清,早已不复当年的鼎盛,内忧外患络绎不绝。 此时的载淳说出这些话,摆明了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对各方势力的强烈不满。 李鸿章有点哆嗦着站起身,深深地给载淳举了个躬,随后跪倒在地:“皇上,切莫如此,若真如皇上所言,那为臣者,万死也难恕其罪啊。” 说着,饶是李鸿章官场沉浮多年,也被这股深深的无奈和满腔的愤慨说得泪流满面。 载淳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李鸿章面前,弯腰将他扶起来,面色阴沉地道:“如今内忧外患,若再不改正从前犯下的种种错误,大清迟早会毁于朕手。” 看着载淳坚毅的眼神,李鸿章颤抖着拱手道:“请皇上明示,臣万死以报君恩。” 载淳笑了笑:“朕不要你万死,也不允许你再万死。你是个能臣,只是命运如此,让你承担了你无法承担的,这不怪你。” 随后他转身来到正堂外的门廊下,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哎,又要下雪了。李爱卿,看看这红墙、绿瓦、白雪,看看这大清,多美。” 载淳感慨片刻,突然转身看着李鸿章,一字一顿地道:“你可愿随朕一起,重现大清的辉煌?” 李鸿章深吸口气,双膝跪倒:“臣誓死以报君恩,随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载淳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让天下人看看,朕这个皇帝,够不够格吧。” 这时,高青从门外走来,看见载淳站在正堂廊下,急忙快步上前拱手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载淳笑道:“朕就不能来了。” 高青道:“当然不是。” 随后他瞪了载淳身后的田海和蔡寿一眼:“陛下来李大人这儿,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田海摊了摊手:“这你可怨不着俺,陛下心血来潮,俺又管不了。再说了,想告诉你也找不着你,你生啥气。” 载淳道:“行了,你也别怪他们了。” 高青道:“陛下,杏花院的事基本告一段落,就等着圣裁,选个日子执行了。” 载淳道:“日子就定在初七午时。” 高青拱手道:“遵旨。” 载淳又道:“其他事办得如何了?” 高青答道:“回陛下,臣近几日都在暗中观察,恭王府内并无异动,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澄贝勒也没有离开王府半步,貌似受了王爷的辖制,在府中自省。” 载淳道:“那可曾有花谷前辈的消息?” 高青摇摇头:“并没有探查到花谷前辈的任何踪迹,甚至臣有种感觉,花谷前辈并非在恭王府中。” 载淳疑惑道:“哦?你怎么知道?有何凭证?” 高青道:“没有凭证,只是臣的猜测。” 载淳道:“说说你的猜测。” 高青想了想,话说得很慢:“如果真是王爷用来要挟老二,那么就一定得防着老二反水救人,毕竟他可是陛下身边最近的人,不会轻易的就范。” “把人放在王府之中太明显了,尽管王府戒备森严,可也是明面上的。藏一个用来要挟的人,会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吗?” 载淳问道:“如果是反其道而行之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高青摇摇头道:“也不会,真要是如陛下所说,那杏花院岂不是更好。” “三川镖局事发后,杏花院就成了众矢之的。但是陛下并非要到杏花院找什么东西,仅仅是要将贼人一网打尽,那么就抓人就行了,不会挖地三尺。” “如果是臣,那臣一定把人藏在杏花院,而不是放在王府之中。” 李鸿章在旁边听着,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细节,可也听了个大概。 他走到载淳身边拱手道:“皇上,臣认为高大人说得有理。” 载淳疑惑地看向李鸿章:“哦?李爱卿有何高见。” 李鸿章道:“皇上请想,最危险的地方,确实是最安全的,可最明显的地方,未必是最安全的。” “如果被藏之人真有莫大用处,那就绝不会放在第一个想到的地方。” “虽然有侥幸心理存在,但这种侥幸,也是最大的、最明显的漏洞。” “所以依臣之见,高大人所言有理。” 载淳听了两个人的话,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陷入了沉思:“如果没藏在王府内,会藏在哪里呢?” 李鸿章道:“皇上,若没有头绪,不妨暂时放下。既然此人还有些用处,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待皇上处理完别的事,再集中精力思考解题也不迟啊。” “如果皇上陷入谜题之中无法自拔,受其所累影响其他要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载淳想了想,点头道:“李爱卿说的没错,朕是有点执拗了。” 他对高青道:“暂时将这件事放一放,朕想夏红不会怪朕。你全力协助李大人处理好一应逆贼之事,随后咱们再想办法。” 高青拱手道:“臣遵旨。” 载淳转身面向李鸿章道:“李爱卿,今天和你说的话,请你转告左爱卿和曾爱卿等人,朕知道你们向来交好,对于这些肱骨重臣,你说的话比朕说的话有分量。” 李鸿章一听这话,急忙又跪倒在地:“臣惶恐,皇上言重了,臣不敢僭越。” 载淳笑着扶李鸿章起来:“朕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你们同为汉臣,说起话来更方便些,你别多心。” 李鸿章道:“臣明白。” 载淳对着高青道:“行了,你就在这好好办差,朕去一趟三川镖局。” 田海在一旁问道:“陛下,又去三川镖局,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载淳气得上去就给了田海一脚,瞪着眼道:“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田海撅着嘴道:“你是不说的,凡是先想最坏的,再想最好的嘛!” 载淳也没理他,看向李鸿章:“李爱卿,多有叨扰,就此别过吧。” 李鸿章道:“蒙皇上屈尊大驾,哪有叨扰之说,臣送皇上出府。” 三人一边往三川镖局走,载淳一边问蔡寿:“蔡寿,你那个师妹伤得如何?” 蔡寿一怔,神情瞬间暗了下来:“回陛下,右臂齐肩头被斩断,没有生命之忧,可也成了废人。” 载淳一皱眉:“伤的这么重。” 随后接着道:“回去的时候,你跟皇后支纹银五十两,就说是朕的意思,为你的李姑娘疗伤。” 蔡寿听到这话,猛地原地停下,晃得田海差点没摔倒。 田海揉着腰道:“我说老四,你没病吧,你这一停不要紧,俺这腰差点没被你给晃折了。” 蔡寿也不理他,双眼看着载淳,双膝跪倒:“谢公子赏。” 载淳赶紧搀他起来,同时还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着路过的人,场面很是尴尬。 第六十八章:拉拢王五入伙 三人来到三川镖局门口,正好看见王正谊和一帮镖师在绑缚门前停放着的镖车。 跟电视上演的古装戏不同,这辆镖车就是普通的马拉平板车,上面有两个木板拼的箱子,看着不像什么名贵的东西,也就是寻常的货物。 几个镖师正用两指粗得麻绳捆着木箱,因为害怕路上颠簸,所以几个小伙子很是用力,捆得相当结实。 蔡寿来到王正谊身边,拱手道:“五哥。” 王正谊正忙活着,看见蔡寿站在身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寿,你怎么来了?” 蔡寿没说话,指了指不远处的载淳。 王正谊看到载淳,急忙跑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跪倒磕头。 载淳一把拦住他,小声道:“壮士不必多礼,朕微服出宫,莫要声张。” 王正谊点了点头,侧身伸手道:“公子请里面说话。” 载淳跟着王正谊进到镖局里面,一边走一边道:“那日来得匆忙,也没心思瞧瞧。今天看来,这三川镖局虽然不大,可也是生意兴隆啊。” 王正谊低声道:“皇上见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买卖,就是混口饭吃吧。” 载淳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刀王五的名头可不是随便叫的,就凭这,就是三川镖局的金字招牌。” 王正谊有点不好意思:“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开的玩笑,草民哪有这个德行。” 载淳对着蔡寿道:“蔡寿,回去之后记得提醒朕,给王壮士写几个字,就算是朕感谢王壮士舍命相助的恩情了。” 王正谊一听皇上要给自己题字,也不管别的,直接跪地磕头:“草民何德何能。” 载淳将王正谊扶起来,看着他道:“正谊,虽然你出身草莽,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含糊,更有舍生忘死的意志,不亏世人给你的名号。” “朕也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之前你对朕的心意全都在眼里,送你几个字,全当是结下我们的这个缘分了。” 听到载淳的话,王正谊有些激动。 按照他的性格,即便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是皇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自小没有双亲的他,虽然有一身的好功夫,但是江湖漂泊的这许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深知如今的世道,人们想好好活着有多难。既然上天给了他还算过得去的能力,那就不会有一丝的吝啬,遇见自己能帮的,他都全心全意付出,却不求一丝回报。 他有点小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子,语气坚定地道:“皇上,草民虽是一介草莽,可也知道以身报国。就算不是皇上有难,草民也会出手相助,所以请皇上莫要这么客气,这是草民应该做的。” 载淳进了正厅,坐在主位上,看着王正谊:“话说得不错,可是能像正谊你这般的,可是不多了。” 王正谊摇了摇头:“哎,皇上说的不假,现在世道纷乱,列强当头,官府腐朽,民不聊生啊。” 载淳笑着道:“正谊真是直言不讳啊,这些话要是旁人说,朕定要治他个诽谤朝廷之罪。” 王正谊也笑道:“嗨,草民一介武夫,生死本来就在须臾之间,早就不当回事了。二十多年的脾气,改不了了。” 田海在旁边拍着胸脯笑道:“老王大哥心直口快,做人坦荡,对俺老田的脾气。” 王正谊道:“田大人也是性情中人。” 载淳撇了田海一眼,没好气的道:“他啊,功夫不简单,为人也正派,就是缺心眼。” 田海有点委屈地嘟囔道:“俺才不缺心眼,是陛下心眼太多了。” 众人听完,全都哈哈大笑。 载淳咳嗽了几声:“正谊,朕今天来有三件事,还要与你商量啊。” 王正谊拱手道:“皇上言重了,有事就吩咐草民便是,哪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载淳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看蔡寿:“这第一件事,就是李煜姑娘的伤势。” 王正谊叹气道:“哎,小煜被歹人所伤,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也成了残废。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沦落于此,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蔡寿听王正谊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怒色,双拳也攥得死死的。 载淳冲他摆了摆手:“蔡寿,稍安勿躁。” 随后他对王正谊道:“正谊,虽然朕与李煜素不相识,可蔡寿与她的缘分不浅,既然他是朕的贴身侍卫,那他的事就是朕的事。” “朕希望正谊你,尽心护好李姑娘的周全,要是她有什么闪失,别说蔡寿,就连朕也要问你的罪了。” 王正谊听完站起身,冲载淳拱手道:“皇上放心,小煜从小在草民跟前长大,就像自家妹妹一般,如今李叔走了,既然她叫我一声五哥,做哥哥的就绝不会让她再受一点欺负。” 载淳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蔡寿:“有正谊在,这回你放心了吧。” 蔡寿跪倒在地:“谢陛下。” 载淳一摆手:“别谢朕,要谢就谢正谊吧。” 还没等蔡寿反应,王正谊起身扶起他道:“自家人,都是应该的。” 载淳点了点头:“这第二件事,就是想问问正谊,你这镖局生意几何?” 王正谊一愣,没想到载淳会关心起镖局,也没多想,回道:“多谢皇上关心,三川镖局虽不入流,可也说得过去。说句不到家的话,靠着草民那点儿名头,不论是江湖上的朋友,还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能给草民三分薄面,日子倒也过得去。” 载淳道:“嗯,正谊说的是。朕其实是有个想法,不知道正谊觉得如何?” 王正谊道:“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载淳道:“朕想让正谊入宫,给朕做个三品御前侍卫统领,不知正谊觉得如何?” 王正谊一听,急忙跪倒道:“皇上,您能屈尊到我这三川镖局,已经是草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如今却要让草民当这三品高官,恕草民不识抬举,万不敢受啊。” 载淳起身扶起他,语气深沉地道:“正谊言重了,你一身好功夫,为人正派,侠义仁心,正是现在这个世道需要的。让你委屈在这小小的镖局之内,朕觉得屈才,所以才冒昧地有此提议。” 不等王正谊反应,载淳继续道:“当然了,这不是圣旨,只是个提议,如果正谊觉得现在的生活更自在些,那朕也不强人所难,一切看你的意思。” 田海凑合过来捅了捅王正谊:“老王大哥,别想了,这多好啊。虽然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俺就觉得跟老王大哥你对脾气,你要是能来,咱们聚在一块儿,喝酒吃肉的,多带劲。” 说着,他摸着自己的光头道:“嘿嘿,更何况你还是三品,比我们高出不老少呢。” 载淳听完田海这一顿胡扯,无奈地叹气道:“你不是个和尚吗,怎么又是酒又是肉的,能不能守点规矩。” 田海笑道:“哈哈哈,陛下有所不知,臣早就还俗了,酒肉自然是不犯规矩,更何况……” 田海突然不好意思地道:“更何况臣当和尚的时候,酒肉啥的也没少吃。” 整个屋里的人都无语了。 过了一会,蔡寿走到王正谊身前道:“五哥,陛下还有打算。” 王正谊听完,一脸诧异地看着载淳,不知道蔡寿说的是什么意思。 载淳点头道:“蔡寿说得不错,朕除了倾慕正谊的身手和为人,确实还有其他打算。” 王正谊想了想,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并无旁人,于是小声地问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第六十九章:时候未到 载淳道:“前几日发生在此地的事,想必正谊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王正谊眼神一缩急忙施礼道:“皇上恕罪,草民并不是有意冒犯。” 载淳笑着挥手道:“无妨。” 随后接着道:“如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汇聚的焦点就是朕这个死而复生的皇帝。” “前不久的一场重病,原本无力回天的局面,却不知是朕命不该绝还是怎样,又重新有了转机。” “可是这种转机,对朕来说是上天的恩赐,可对其他人,却是接受不了的。” 王正谊道:“难不成皇上大病初愈,却挡了别人的美事不成。” 载淳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才会出现之前逼宫弑君之事。” 王正谊气得一拍桌子:“哼,这帮贼子,胆敢如此行事,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载淳道:“遗臭万年,你错了。相比于那些虚无的名声,真正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最实际的,为了它,弑君如何,粉身碎骨又如何。” 王正谊用力地跺着脚:“这帮鸟人,早知道那天就该剁了他们,省得出来害人。” 载淳道:“所以朕才舔着脸向正谊提出邀请,让这种事不再发生。” 王正谊听完,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整理了一下衣服,跪在地上磕头道:“草民王正谊,自幼草莽出身,流落江湖。今天蒙皇上不弃,屈尊相邀,王正谊惶恐。” 他抬起头看着载淳:“臣在此立誓,誓死守卫陛下,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载淳有点激动地上前扶起王正谊:“哈哈哈,从今天起,我的四大天王就变成了五大天王了,好啊,好。” 蔡寿站在载淳身后,难得地笑了笑。 而田海却拍手大叫:“太好了,老王大哥你做得完全正确。”随即,他扭头看向蔡寿傻了:“呵呵,呵呵,老四,从今天开始,五哥得排你后面了,你再也不是最小的了。” 载淳一听,照着田海的大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正谊比高青还大,你咋算的啊。” 田海揉着屁股,一脸茫然的道:“也是啊,那完了,老四变老五了。” 众人无语了。 过了一会,载淳道:“朕去瞧瞧文龙和李姑娘,不知道方不方便。” 王正谊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请随臣来。” 来到后院,王正谊指了指东厢房:“陛下,小煜就在此养伤。” 载淳点了点头,转头对蔡寿道:“去吧,你先去看看,朕去瞧瞧文龙。” 载淳拉着看热闹的田海,走向西厢房。 王正谊站在蔡寿的身边,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东厢房,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五哥陪你去。” 说着,王正谊拉着蔡寿走进东厢房。 一进屋,蔡寿看到躺在炕上的李煜,心里就是一翻个。 李煜平躺在炕上,此时不知是昏迷中还是睡着了,除了胸脯上下起伏,即便屋里进来人,整个人也没有一丝反应。 走到炕边,蔡寿慢慢的坐下,看着还是有点苍白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 轻轻伸出手,摸着空荡荡的右臂的位置,蔡寿双眼瞬间通红。 他想起五年前的种种,想起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想起文龙继任燕子门掌门时的激烈争吵,更是想起这五年来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手里攥着袖子,手上越来越用力,最后整个手臂的青筋都冒起,血管都好撑爆了。 整个身体不停地颤抖,手里的袖子依稀发出呲啦啦的声音,马上就会被撕成碎布。 王正谊叹了口气,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阿寿,克制一下,小煜有伤在身,别吵了她。” 蔡寿听到王正谊的话,双手缓缓地松开袖子,可通红的双眼却满是泪水。 李煜似乎是听见了刚才王正谊说话,微微地睁开了双眼。 当她看到身边额蔡寿时,微眯的双眼用力地睁开,盯着蔡寿看着,一言不发。 蔡寿看见李煜的眼神,里面满是委屈和不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颤抖着道:“对不起。” 李煜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摇了两下头,声音沙哑地道:“不怪你。” 蔡寿咬着牙道:“是不是那个柳生目下的毒手。” 李煜点头道:“技不如人,怨不得谁。” 蔡寿道:“你放心,断臂之仇,我来报。” 李煜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惨笑:“你不是他的对手,别胡来。” 蔡寿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的汗。 李煜闭着眼睛,像是在用所有的心力,体会着身边这个她最爱的男人,消失了五年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王正谊道:“好了阿寿,让小煜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她好了再说也不迟。” 蔡寿就象没听见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双眼盯着李煜没有丝毫的挪动。 李煜慢慢地歪过头,看着蔡寿道:“去吧,我没事。” 蔡寿又停了一阵,轻轻松开攥在手里的袖子。 他慢慢地弓下腰,也没说话,只是在李煜的额头上吻了下去。 李煜脸上瞬间浮现出久违的,温暖的一笑。 王正谊摇了摇头:“哎,你说你们啊。”随即转身离开房间。 蔡寿趴在李煜的耳边道:“等我回来。” 李煜点了点头:“你去吧,别惦记我。” 蔡寿头也没回地走出房间,在出房间的一刹那,他的脸上迸发出了浓烈的杀意。 蔡寿来到院中,正看见载淳和田海笑呵呵地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一条腿虚点着地的李文龙。 李文龙看着蔡寿道:“师兄,我姐这回可是受了大苦了,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她,不然我这个小舅子可饶不了你。” 本来是个玩笑话,想帮蔡寿缓和一下,可是谁承想非但没有调节尴尬的气氛,蔡寿反而双眼阴寒地看着李文龙,给他弄得身体蒙地打了个寒战。 李文龙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啊,你可别胡来。” 随后他轻轻的扯了扯载淳的衣角:“皇上,你快说句话,我看师兄好像要暴走。我姐躺着起不来,您赶快拦着点儿,不然指不定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载淳也发现了蔡寿不对劲儿,想了想,走到蔡寿面前,轻声问道:“想报仇?” 蔡寿没说话,瞪着眼前的载淳点了点头。 载淳接着问道:“打得过?” 蔡寿道:“打不过?” 载淳道:“那就是送死。” 蔡寿眼睛瞪得更圆了:“那又怎样。” 载淳咧嘴一笑:“不怎样,朕瞧不起你。” 蔡寿问道:“为何?” 载淳道:“你们四个里,高青虽然年长,可沉稳有余,心思不足;夏红想得太多,虽然脑子好使,但是顾忌也多;田海就是个缺心眼,成天就是到打啊,杀啊的。” “只有你,在朕眼中是个既有能力,又有脑子,波澜不惊。” “可是朕错了,你既没有高清的沉稳,也没有夏红的脑子,更没有田海的勇猛。难怪你排第四,不只是年龄,更是能力问题。” 蔡寿被载淳这一顿数落,完全给弄懵了,低下头沉默不语。 按他的脾气,最受不了别人嘲讽他,谁要是说他不如谁,不死磕也得记仇记一辈子。 可偏偏这话是从载淳嘴里说出来,明知话说得没错,可他却又不敢说一个不字,就连心里也不能有一丝怨恨,搞得自己有点混乱。 载淳看到他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就知道蔡寿被他这几句话气得有点懵了,语气稍缓到:“不过你却是心里最有数的。” 蔡寿听完,猛地抬头看向载淳。 载淳道:“你的数应该在想办法报仇,而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知道报仇。” 王正谊这是走过来道:“是啊阿寿,明知不是对手还要蛮干,除了送死没有任何结果。这送死的事,有意义吗?” “小煜如今重伤在身,她要是知道你只知道送死,她会怎么想?” 蔡寿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延伸不停的闪烁,呆愣愣的像个傻子。 过了好半天,蔡寿脸色恢复了正常,跪倒在地:“谢陛下点拨。” 载淳笑着扶起蔡寿:“不是点拨,也不是对你,而是说给大家听。” 他转过身,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朕想告诉你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如此,朕亦如此。” 第七十章:事不过三 载淳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简单,但是其中的深意,却是让在场的众人各自震惊。 王正谊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天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但从他的话中能够感觉到,载淳的心里装着些了不得的事,却无处发泄。 贵为一国之君,会有怎样的不忿呢? 李文龙一直在状况外,可当他听到载淳的话,想起了躺在东厢房,断了一臂的姐姐,想起了被歹人所害的父亲,心中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 看着东厢房,咬着牙在心里道:“姐,爹,我李文龙发誓,如不能手刃仇人,不得好死。” 而田海和蔡寿除了震惊,还有惶恐。 他们一路陪伴载淳至今,在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他经历过的所有人,他们都了如指掌。 慈禧多么的跋扈,奕訢多么的诡诈,载澄多么的阿谀,就连朝中的满汉文武,也都是得过且过。 除了可怜的皇后一个人真心对待,载淳就像是多余的一样。 可偏偏这个多余的人,却是整个大清名义上的君主。 田海气呼呼的跪倒在地:“陛下,老田俺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的大道理。但是从前听老和尚说过,因果报应,善恶有别,善者福报,恶者祸报。” “那些恶人一定没有好下场,没别的,只要您一句话,俺就算粉身碎骨,也拉着那些恶人一起下地狱。” 蔡寿也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陛下,蔡某誓死追随左右,欺您者,杀;误您者,杀;犯您者,杀。” 田海的佛说和蔡寿的三个杀,让载淳心情激荡,他没想到最不善雅词的蔡寿,心中的杀意这么浓。 也没想到缺心眼一个的田海,能用佛理说出了他心中的所有愤恨与不平。 载淳在心中对着同治帝道:“你个死鬼,你把这个世道甩给了我,我接了;你把所有的难题甩给了我,我也接了。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你的自责和不甘。” “放心,我定不负你所托,这大清的未来,就看我的吧。” 还没等载淳继续说什么,就见高青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冲着载淳拱手道:“陛下,出事了。” 载淳一愣:“别着急,慢慢说。” 高青喘了几口气:“陛下,就在刚才,李大人想要再审羊角生,希望从他口中再问出点儿东西,毕竟还有人没有落网。“ 可是谁承想,姓羊的那厮却消失不见了。” 载淳面色一变:“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不是一直被关在大牢之中严加看守吗?怎么会消失了。” 高青道:“回皇上,自从将这些贼人抓捕归案后,李大人安排了严密的看守,大牢可以说是连一只蚊子也非不进去。” “可是李大人刚到牢房门口,就有人禀报说羊角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李大人急忙到牢房查看,发现确实如此,牢房中空无一人。” “一番检查后,发现在牢房东南角的草席下面,有一个一人多宽的洞,此洞深不见底,不知道通向哪里,李大人估计,羊角生就是通过这个洞逃了出去。” 载淳阴着脸道:“结果呢?” 高青擦了擦头上的汗:“李大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没敢贸然行事,就让臣找陛下定夺。” ”等臣到了养心殿,得知陛下出宫了。臣想了想,陛下定是找五哥来了,所以丝毫不敢耽搁,就过来禀报。” 载淳想了一会,突然笑道:“李大人既然不敢贸然行事,让你来找朕,那么心中一定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敢擅自行动罢了。” 高清点头道:“陛下所说不错,李大人说事关重大,不想因为他的一时疏忽坏了陛下的心思。” 载淳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去瞧瞧,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说完,他回头看向王正谊:“正谊,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他们姐弟,等朕的消息。” 王正谊急道:“还是让臣一同去吧。” 载淳一边笑一边往外走:“无妨,朕身边有高青他们,没事的。” 看着载淳离去的背影,王正谊深吸一口气:“希望我的选择没错。” 载淳四人很快赶到了大牢的门口,离得很远就看见李鸿章在门前来回踱步。 李鸿章见载淳亲自来了,急忙迎上去,刚要跪倒,被载淳一把拦住。 “李大人不必多礼,说说是什么情况。” 李鸿章道:“回皇上,臣本打算再审羊角生,看看是否还有纰漏,也再盘问一下在逃的贼人下落。怎料刚到牢房,就有人禀报羊角生消失不见了。” “待臣查探之后,发现了牢房中东南角的大洞。臣以为,定是贼人通过那个洞将羊角生救走,也大致能判断出是谁所为,只是不敢妄下评断,所以劳高大人去请皇上定夺。” 载淳一边听着一边往牢房里面走,等来到关押羊角生的地方,看见在房间的东南角,确实有个黑漆漆的洞。 载淳看着眼前的大洞,缓缓说道:“接二连三地出手,朕没说什么;即便是大逆不道,朕却还在替你开脱。” “可如今就连个替罪羊,你也不舍得留给朕。” “朕可真的是无能啊。” 说着,载淳发出了几声阴寒的冷笑。 李鸿章和高青他们对视了一眼,拱手道:“皇上切莫动怒,保重龙体啊。” 载淳转过身,看着他们道:“李大人,朕有一问,请你解惑。” 李鸿章道:“臣不敢,请皇上示下。” 载淳缓缓走出牢房:“你之前说,杏花院有个奇人,叫做张悬山,精通风水命数,想必挖坟掘墓的本事也是了得吧。” 李鸿章一愣:“皇上,确有此说,据说那厮在此方面颇有手段。” 载淳点头道:“他和他的徒弟们现在还在逃吧。” 李鸿章道:“回皇上,臣惭愧,到现在还未……” 话还没说完,李鸿章突然原地停住,有点惊讶地看着载淳:“皇上,一定是他。” 载淳转身看向他道:“他们都是载澄身边的人,帮着他干了不少事。一个搞钱,一个出主意,可以说他和羊角生是载澄的左膀右臂。” 李鸿章点头道:“不错。” 载淳道:“既然精通风水命数,又对古董了解颇深,那挖坟掘墓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李鸿章思索片刻,看着载淳道:“难怪能有这等手段,若真如皇上所言,凭他们的手段,挖这么个洞也就不意外了。” 载淳冷冷地看着李鸿章:“李大人,有句俗话叫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随后,载淳边往外走边说:“之前朕病重,因为杏花院,这是其一;围攻三川镖局,勾结东洋袭击朕,这是其二。” “如今得皇额娘恩宠和朕的宽宏而不自省,劫走重犯,这是其三。” 载淳走到门口,看着头顶的天空,长叹一口气道:“哎,终归是皇族血亲,朕本不想撕破脸,可是事情都让你给办绝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当朕是空气。” 他回头看向李鸿章他们:“你们看朕就这么好欺负吗?” 李鸿章和高青他们一看载淳的表情,吓得赶紧跪倒一片。 李鸿章道:“皇上保重啊,臣等无能,请皇上治罪。” 载淳平静地道:“高青,朕命你和田海马上回宫,点三十名御前侍卫,到恭亲王府等着朕。” 高青一听,声音微微颤抖地道:“陛下,要不要跟……” 载淳道:“跟皇额娘打声招呼吗?” 高清没敢往下说,深深地低着头。 载淳叹气道:“哎,难道朕的旨意真就这么不好使吗?” 田海在高青身后捅了捅他,小声道:“老大,琢磨什么呢,走啊。” 高青缓过神来,站起身道:“臣遵旨。” 说完,他与田海快速回皇宫集合人马去了。 载淳叫住高青:“记得带上葆初。” 高青点了点头,跟田海跑出三川镖局。 他们走后,载淳又对蔡寿道:“蔡寿,你去三川镖局,让正谊到恭亲王府找朕,带上几个得力的镖师。” 蔡寿也不废话,点开了点头,消失在了原地。 三人走后,载淳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李鸿章:“李大人,这事怨不得你。” 李鸿章擦了擦汗:“皇上,您真要这么做吗?” 载淳道:“朕六岁登基,十七岁大婚,虽然几度临朝,可大事小情都是别人说了算。” “过往的种种你李鸿章都看在眼里,你说说,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朕当空气,朕再忍下去,还算是一国之君吗?” 第七十一章: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 李鸿章被载淳说的一个劲儿的颤抖,他太清楚眼前这个少年天子说的是什么了。 文宗薨于承德,那时候正是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无奈之下,载淳冲龄继位,整个朝堂托付于顾名八大臣。 而两宫皇太后担心他们借着孤儿寡母的时机,对皇室不利,对朝廷不利,对国家不利。更重要的是对到手的权力不利。 于是两宫太后伙同恭亲王铲除肃顺等八人,收回大权,垂帘听政。 虽然这之后朝廷上下趋于平稳,但毕竟两宫垂帘有违祖制。 同治十一年,原以为载淳大婚,两宫撤帘归政,一切将会回归到正路上。 可是慈禧把持着宗亲,奕訢统领总理衙门,一内一外把朝廷上下控制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给载淳留任何发挥的余地。 就算载淳想要励精图治,想要强国安民,也没有条件。 然而自顺治帝进关就立下祖训,以孝为先治理天下,载淳即便知道当时的状况,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不敢擅自违背祖训,更不敢忤逆慈禧。 前些日子载淳病重,几近丧命。如果载淳无子,一旦薨逝,必要从皇室宗亲中另立新君。 真要是立个成年的,自然不必多说。 可要是又立个孩子登基,两宫太后势必二度垂帘。 到那时,历经天长日久,就算想撤帘归政,恐怕也做不到了。 而载淳奇迹般的好转,稳定了朝廷的局面,却打击了一些有心人,逼着他们不择手段地铤而走险。 如今事态逼到了眼前,如果再继续忍下去,非但更没有人拿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反而还会有更大的危险降临。 李鸿章想了很久,看着载淳拱手道:“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定,臣愿侍君左右,万死而不退。” 载淳笑了笑:“李大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不用万死。” 李鸿章一愣:“不知皇上有何安排。” 载淳道:“你去通知六部尚书到养心殿等着朕,朕不回来谁也不许离开。” 李鸿章想了想,拱手应是。 载淳又道:“还有,把皇后和她的随身宫女一并叫到养心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任何人也不得让她们离开,等着朕回来。” 李鸿章也没多问,冲着载淳拱手道:“臣这就去办。” 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转身:“皇上,您要自己去?” 载淳点了点头。 李鸿章急道:“万万不可啊,皇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身前往,如果他们……” 载淳笑着道:“怎么,再来一遍吗?如果他们敢,就让他们来吧。” 说完,他头也没回地走了。 载淳一边往恭王府走,一边心里琢磨:“张悬山挖洞救出羊角生,一定是载澄授意。倒不是怕他说什么,而是他现在也没了主意。” “慈禧说得清楚,让他闭门在家,等明正典刑之后再到总理衙门赴任。” “虽然他能老实的待在府内,可这些事也必须有个了结。如果因为他手下的那些人,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中间还牵扯到东洋忍者,这就有点棘手了。” “现在的载澄,急需一个信任的人帮他理清关系,把后续处理好,所以才让张悬山铤而走险地救出羊角生。” “可是他真就视法度于不顾,视慈禧的话当耳旁风吗?还是说,这也是慈禧背地里默许的?” 载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儿子,为了手里的那点权力,连我这个亲妈都要下场坑我了吗!” 载淳站在恭王府的门前,看着这座京城最大的王府。 “从前我不止一次地来过这座府邸,而今天来到这儿,却有种兴奋的感觉。” “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这是后人给这座几百年的天下第一王府最准确的评价。 从乾隆帝开始,这座王府历经和珅、永璘,到了奕訢的手中。非但没有因为岁月的流转而日趋破败,反而呈现出了比刚刚兴建时更加遥远的光彩。 因为现在的奕訢,丝毫不比当年的和珅差多少。 载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丝毫没发觉有一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载淳站了雪地上看了一会儿,感觉脚下有点凉,正要活动活动,无意间一回头,发现身后站满了人。 这些人身穿镖局号坎,垂手站着,为首一人正是手握在宝刀上的王正谊。 此时蔡寿站在载淳身后,拱手道:“陛下。” 看见这些人,载淳笑道:“你们来得好快啊。” 王正谊道:“不是我们快,而是阿寿功夫了得。” 载淳看着蔡寿,打趣道:“朕看你这能耐比李文龙强上不少,应该让你当掌门啊。” 蔡寿一低头,没说什么。 这时从人群中钻出一个脑袋,一脸不忿地道:“陛下背后说人坏话,不地道啊。” 载淳一看,原来李文龙藏在人群之中,笑道:“你这不是在现场吗,虽然真不知道,但你也是听见了,不算背地。” 李文龙一歪头:“你是皇上,你说了算。” 王争议微瞪了下眼:“不得无礼。” 载淳跟王正谊道:“等这里的事了了,把你的这些兄弟都带进宫,给你搭把手。” 王正谊一听,激动地跪地道:“陛下如此厚待,臣替兄弟们谢陛下隆恩。” 他身后的一帮镖师一听,能从出苦力卖命的江湖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国家公务员,也都激动地学着王正谊的模样,跪倒磕头。 载淳一揽王正谊:“不必多礼,以后朕的安危还得靠你们呢。” 王正谊道:“陛下放心,有臣在,没人敢把您如何。” 又站了一会,从恭王府侧门出来两个家丁模样的小伙子,二人手里都拿着扫帚,晃晃悠悠地走到大门前,准备清扫门前的积雪。 刚走下台阶,二人抬头看见了面前这十多个人。 其中一个方脸小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下意识地问他身边的圆脸小伙。 “我说胖子,我眼花了?怎么咱们府门口站了这么多人?” 圆脸小伙也揉了揉眼睛:“是啊,我也眼花了,你看他们手里还拿着……” 他看见王正谊手里缓缓拔出的宝刀,话还没说完,猛地浑身打了个激灵,扔下扫帚掉头就往回跑。 方脸小伙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抡着扫帚大叫着跟着往回跑:“来人啊,有人闹事了,里面的多出来几个。” 他们俩跑进王府之后,片刻的功夫,隔着大门就听见王府内一阵打乱,叮铃咣啷地响个不停。 不一会,王府侧门大开,从里面一窝蜂似的跑出来三十多人,一字排开挡在载淳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怒目横眉地指着载淳的鼻子问道:“何方宵小,敢来恭亲王府闹事,你们不想活了不成。” 载淳没说话,王正谊却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拎着宝刀往前走:“宵小?那就让恭王爷出来,见一见我们这些宵小。” 壮汉一听,冷笑道:“无知的刁民,王爷是你想见就你能见的吗。赶紧滚,不然老子一刀一个,杀了你们这些宵小,不管埋。” 王正谊道:“那行啊,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壮汉一看遇见吃生米儿的了,一瞪眼:“小子,还挺横,老子数三声,你再不退,就别怪老子了。” 王正谊右脚猛地一蹬的,身体一纵来到壮汉面前,贴着他的鼻子用极快的速度说道:“一、二、三。” 第七十二章:杀载澄(一) 壮汉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一张方形大脸吓了一跳,嘴角微微抽动:“你,你要干什么?” 王正谊一笑:“不是你说的,三个数之后,管杀不管埋吗?” 他用手中的宝刀碰了碰壮汉手里的菜刀,戏谑地道:“怎么样,咱俩比比,看看谁的刀更好些。” 壮汉脸上的汗跟不要钱一样的流下,嘴角开始哆嗦。 王正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紧张。” 壮汉咽了咽口水:“我告诉你,这是恭亲王府,容不得你们在这儿放肆。要是王爷知道了,定要你们死无全尸。” 王正谊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没错。可是不巧得很,我们来就是要见见王爷,麻烦你给通报一声,行不?” 说着,王正谊手里的宝刀慢慢上移,没等壮汉做什么,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壮汉感觉到脖子上彻骨的冰凉,吓得手里的菜刀直接掉在了地上,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载淳在后面看着王正谊戏耍壮汉,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正谊。” 王正谊扭头看着载淳,咧嘴一笑,抽回宝刀,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菜刀,递给壮汉。 “别担心,在王府前面杀人,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吗。还是那句话,快去通报一声,告诉王爷有贵客到。” 那个壮汉听到王正谊的话,呆愣愣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往王府里跑,刚才站的地方,多出了一滩莫名的水渍。 剩下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三十多人,一看这场面,也是吓得不轻,没有多停留,跟着壮汉一起跑进王府。 王正谊转身回到载淳身边,挠了挠头皮道:“陛下,一会儿您站在我身后,万一……” 载淳笑道:“没事的,王爷是朕的六叔,自家人,不会有问题。” 王正谊还要说什么,突然看见从东面方向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正是高青和田海。 高青来到近前,拱手道:“陛下,因为担心惊扰太后,所以我和老三没有带过多的人来。” 王正谊看着站在高青二人身后的十来个人,笑着说道:“无妨,我这还有十几个,够用了。” 高青看了看载淳身后站着的十几个身穿镖局号坎的小伙子,对王正谊道:“辛苦五哥了。” 王正谊一摆手:“嗨,以后都是给陛下做事,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载淳道:“是啊,今后有你们在朕身边,朕的安全感就更足了。” 高青问道:“陛下,具体如何行事,请您示下。” 载淳看着眼前的二十几个人,想了想道:“田海,你带着侍卫马上去王府后门,看见任何人从府内出来,都直接扣下,有什么事朕兜着。” 田海应了声是,带着十几个侍卫一溜烟地朝后门而去。 载淳看着王正谊道:“正谊,你带着镖局的兄弟就守在前门,只许进,不许出。” 王正谊犹豫了一下:“陛下,还是让我跟您进去吧,万一……” 载淳笑道:“放心,高青跟在朕身边,万无一失。” 王正谊还想坚持一下,可是看到载淳坚定的眼神,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走到高青身边,用力地抓了抓他的肩膀道:“兄弟,陛下的安危就靠你了,一定要小心。” 高青笑道:“放心吧五哥,就算我的命不要,也定保陛下周全。” 载淳一摆手:“好啦,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正在这时,恭亲王府中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胖子。 这个小胖子虽然穿着华贵,前呼后拥,可是却满面愁容,一看就是心里有事。 刚才那个壮汉跟在他身边,不住地用手指点着载淳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小胖子走到府门之下,随意的瞟了一眼,毫不在意地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来亲王府闹事。” 载淳看着他,一脸的笑容道:“载澄,几天不见你好像是瘦了。” 原本毫不在意的载澄,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抖,瞪大眼睛看着载淳。 “你、你、你怎么来了?”载澄声音有点发颤地道。 载淳抱着双臂道:“怎么,不欢迎朕这个表哥来做客吗?” 载澄缓了好半天,深吸口气,眯着眼看着载淳:“做客?怕不是来找晦气的吧。” 载淳道:“刚刚朕突然想起,新年过了也有些日子,还没有给六叔拜年,是朕疏忽。”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前来叨扰六叔。” 载澄没好气儿地道:“陛下真是仁孝啊。” 载淳道:“不敢当,只是尽子侄的责而已。” 载澄一撇嘴:“行,你是皇帝,你说了算。等一会吧,我去跟阿玛说一声。” 高青一听就气道:“大胆,陛下圣体驾临,哪有让陛下等你的说法。” 载澄扭头冷冷的道:“这就是我们恭王府的说法。”随后,转身进了府内。 高青气得火冒三丈,拔出腰中宝剑就要往上闯,却被载淳一把拉住。 “稍安勿躁,我们是来做客的,不是来抄家的。” 高青用宝剑指着离去的载澄道:“陛下,这也太无理些了,根本就是没把您放在了眼里啊。” 载淳无奈地笑了笑:“要是把朕放在眼里,就没有前几天的事了,随他去吧。” 王正谊靠过来道:“陛下,我是草莽出身,那些个礼节知道的不多。可是有一点我很清楚,目无尊上和藐视君王,随便哪一个都够砍头了。澄贝勒如此行事,就不担心连累恭亲王吗?” 载淳道:“如果担心,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看到载淳脸上的无奈,王正谊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悲哀。 过了五分钟左右,就看见王府的中门大开,从里面跑出十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分别站在了大门的两侧,奕訢急匆匆地走出大门,来到载淳面前。 “小王不知陛下驾到,未能及时接驾,罪该万死。” 载淳笑着拍了拍奕訢的胳膊:“六叔说的哪里话,朕专程给六叔拜年而来,应该朕给六十行礼啊。” 说着,载淳后撤两步,拱手弯腰,给奕訢行礼。 虽然奕訢是长辈,可毕竟君臣有别,见到载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行礼,奕訢眉头紧皱,双手相搀。 “陛下不可如此,小王受不起啊。” 载淳道:“受得起,六叔为了国家日理万机,替朕操了多少心。更何况六叔和先皇一奶同胞,是朕的长辈,晚辈给长辈行礼,理所当然。” 奕訢笑道:“陛下随小王进府吧。” 载淳绕过奕訢,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载澄:“澄贝勒,朕可否能进府啊?” 载澄瞪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有着无数的不爽。 可毕竟奕訢在场,又是在王府门前,不好生事。 载澄拱手道:“请陛下进府。” 载淳点了点头,也没搭理他,转身对王正谊道:“你们都在此等候,有什么事朕通知你们。” 王正谊看了看载淳左右边的高青和蔡寿,点了点头:“陛下万事小心,臣就在此候着。” 奕訢在一旁听着载淳与王正谊的对话,颇为不解,指着王正谊问道:“陛下,这位义士脸生得很,刚才自称为臣,不知是哪个衙门的?” 载淳看着王正谊道:“六叔不知,此人名为王正谊,是不久前朕刚刚册封的三品御前侍卫,你没见过,所以有些脸生。” 奕訢听完一皱眉:“陛下,恕臣直言。作为皇帝亲卫,您自然有遴选的资格,可是这三品,是不是有点过高了。田海他们仅五品有余,高青也才将将四品,这三品的品级,小王觉得有待商榷啊。” 载淳一笑:“六叔不了解情况,自然是不知道。这人就是名满京城、天下皆知的大刀王五,朕也是看到他的能力和人品,才力邀加入的。” 奕訢听完大为惊骇,转头看向载澄,只见他微微点头,表情有点阴冷,就知道载淳说的没错。 奕訢点了点头:“原来是王英雄,小王失敬了。” 王正谊拱手道:“王爷客气了,能为陛下分忧是王某的荣幸。” 奕訢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了。”随后,他向身后一挥手:“请陛下进府。” 载淳也没犹豫,在高青和蔡寿的陪伴下,走进了恭亲王府。 第七十三章:杀载澄(二) 载淳走在恭王府的中路上,看着左右的建筑,心里莫名生出了些许感慨。 这座占地六万平方,各式大小建筑三十余处的王府,他来过多次,而在看眼前的景象,除了穿梭在其中的家仆侍女,跟一百多年后就是一模一样。 站在银安殿前,看着面前这座恭王府的正殿,载淳点了点头“六叔好福气啊,一路走来可谓是十步一景,五步一观,看得朕是目不暇接啊。” 奕訢道“陛下说笑了,早前陛下不止一次来府中,怎么今日却有这番感慨。” 载淳道“朕大病初愈,可以算是死里逃生,心境自然也不一样了。” 奕訢听他这么说,偷偷地瞪了载澄一眼。 走进银安殿,载淳坐在主位上,奕訢和载澄坐在他的下垂手,而高青与蔡寿则是站在他的身后。 一盏茶过后,载淳道“六叔,其实朕没想把载澄怎么样,所以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您别紧张。” 奕訢叹道“哎,陛下隆恩,小王感激不尽。只是之前的事,载澄听信贼人蛊惑,差点犯下大逆之事,现在想想,小王心里悔愧难当啊。” 载淳笑道“按年岁说,载澄比朕还小上两岁,心智还未成熟,是有被人趁势诱导的可能。” 一边说着,载淳一边看着载澄,发现他脸色忽明忽暗,眼神飘忽不定。 “只是今后载澄你要收敛些了,虽然你曾是朕的伴读,可今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如果再有什么差池,就算六叔恐怕也保全不了你啊。” 载澄听到这儿,双眼斜着看向载淳,不屑地道“陛下有话就直说,何必在这儿说些风凉话。” 奕訢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放肆,圣驾面前,岂能由着你胡言乱语。” 随后他冲载淳拱了拱手“陛下,小王教子无方,冲撞了陛下,失礼失礼。” 载淳一笑“没关系,六叔不必如此。” 可下一刻,载淳突然收敛笑容,表情严肃地道“皇额娘曾经与朕说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要大度、宽宏,不应拘泥于零星小事,那样有失帝王威仪。” 奕訢道“太后所言极是,小王也是要谨记啊。” 载淳道“之前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可是眼下的事,朕却不能不管不问。” 奕訢问道“眼下事?不知陛下有何眼下事解不开?” 载淳面色更冷了些道“今天早些时候,李鸿章大人告诉朕,三川镖局一案中,有个涉案的要犯,叫做羊角生。” “此人虽未曾亲自做些歹事,可据查,三川镖局一案的始作俑者,正是他与另外一人。” “原本在李大人的审讯下,已经供认不讳,只待择日行刑问斩。” 载淳猛地看向载澄道“可是就在刚刚,据李大人报,这贼人却在牢狱之中神秘失踪了。” 奕訢听到这儿,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载澄,只见此刻的载澄,面目狰狞,青筋凸起,袍袖里的手攥得很紧,还在微微地颤抖。 奕訢叹了口气,对着载淳道“陛下,小王虽然没有见过这个羊角生,但也是略有耳闻。” “此贼原本为太平军的一方将领,因为祸乱被平,苟延残喘的混迹在京城内外。” “机缘巧合之下结识载澄,因其年龄尚幼,着了此贼的道,做了些荒唐事。” “依陛下所说,此贼在狱中失踪,定是那贼的手段,陛下可不能被他人蒙蔽啊。” 载淳一摆手“六叔别急着解释,朕还没说完。” “李大人还告诉朕,说载澄身边还有一个叫张悬山的人。此人更是了得,不仅精通风水命数,对古董名器更是手段精湛。” “甚至还有一项绝技,一手挖坟掘墓的功夫甚是厉害,不仅下手精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奕訢道“这个小王也略有耳闻,只是此人应在落网之中,为何陛下说起他?” 载淳摇了摇头“他不在案,现在依然逍遥法外。” 奕訢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载澄。 载淳站起身走了几步“六叔啊,朕虽然性格软弱了些,可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被人诓骗。” 说着,他猛地看向载澄“表弟,说说吧,张悬山在何处?” 载澄先是一愣,随后微微笑道“陛下您都找不到,怎么会跟我要人。” 载淳点点头,看向奕訢“六叔,实不相瞒,那羊角生是在牢狱中被救走的,而救他的方式,就是在牢房中开了个洞。” “由此手段,且与羊角生有关系的,除了这个张悬山,朕想不到第二个人。” “而张悬山之前一直在载澄身边,所以朕才来叨扰六叔。” 没等奕訢说什么,载澄在一旁忽然大笑道“那就是说陛下怀疑我把张悬山藏起来,然后让他偷偷摸摸地救走羊角生喽?” 载淳看着他道“难道不是吗?” 载澄一摊手,满脸的无所谓“你是皇帝,你说是就是喽。” 载淳点了点头,看向奕訢道“六叔,这里您是长辈,您看……” 奕訢想了好一阵,拱手道“陛下,载澄虽然行事荒唐,可也是不敢犯下劫狱这等大罪,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贱人挑唆?” 载淳道“您说的贱人是李鸿章吧。” 奕訢没说话,但是从状态上来看,就是如此。 载淳道“六叔猜错了,并不是谁告诉的朕,而是朕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奕訢道“既然是陛下亲眼所见,那现在的首要之事就是捉拿这个张悬山,只要将他抓住,一审便知。” 载淳点头道“所以朕就来您这儿了。” 奕訢惊道“莫非陛下觉得是小王把这人藏起来了?” 载淳微微一笑的看了一眼载澄“是不是您朕说不准,载澄,你说呢?” 载澄突然站起,哈哈大笑道“陛下啊陛下,您这想象力可是真够丰富的。就因为他曾是我的手下,就觉得是我做的;就因为他曾经挖过坟,就觉得是他挖洞救人;就因为您是皇帝,就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站在大殿中央,目光冰冷地看着载淳道“就算陛下说的都是真的,您又能怎么样?搜查恭亲王府吗?” 载淳道“难道不行吗?” 载澄一挥手“你还是先去问问太后吧,看她让不让你搜。” 载淳猛地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向地上砸过去,把茶杯摔得粉碎。 他站起身走到载澄面前道“载澄,朕念你是皇亲,朕的族弟,又是朕从小的伴读,饶了你的弑君之罪。可看你现在的态度,似乎是不领情啊。” 载澄仰着头道“少来这套,你以为你是皇帝就了不起啊,没有阿玛,你能安稳地坐在龙椅上?恭王府不是你的金銮殿,就算在你的金銮殿里,你以为你说话就一定有用吗?” 话终于还是说到这儿了,这是载淳最不想碰的,也是他最闹心的。 是啊,别说在这恭王府,就算在金銮殿上,他说话就一定有用吗? 载淳听完他说的,苦笑了两声,随后眼中杀意涌出,大声说道“高青,蔡寿,把载澄拿下。” 高青二人早就被载澄嚣张的态度给气炸了,一听载淳下令,齐齐飞身形跳过来,不由分说地将载澄按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完全没有给奕訢反应的时间。 眼见载澄在自己面前被制住,急忙走到载淳身边,拱手说道“陛下息怒,载澄无理至极,自当重罚。只是看在小王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吧。” 第七十四章:杀载澄(三) 载淳语气有点冰冷的道:“六叔,朕尊敬您,叫您一声六叔,因为您为了朕,为了大清做了多少事,朕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可您对于朕这个堂弟的管教,却是太失败了。” 奕訢道:“陛下说的是,是臣,管教无方。” 载淳冷笑道:“从前朕做的那些荒唐事,虽然错在朕,可是载澄也难辞其咎。” “前些日子带人围了三川镖局,虽受奸人挑唆,可也太荒唐了些。” “联合东洋忍者袭击朕,这不是简单的荒唐,而是谋逆。” 奕訢一边擦着汗一边点头,一言不发。 “尽管他一错再错,惹下的都是滔天大祸,可是朕和皇额娘却都网开一面,没有过多的纠缠。” “六叔说,朕说的可对?” 奕訢道:“陛下说的都对。” 载淳点点头:“那好,既然六叔认可朕的话,那朕问问六叔,明知有错还安排在逃要犯劫狱,这是个什么罪。” 奕訢听了,只是摇头叹气,什么都没说。 载淳一看奕訢这个状态,就断定载澄做的一切事,他都知道。 载淳突然笑道:“好啊,真是朕的好六叔啊,您真的就这么想要朕死吗?” 趴在地上的载澄努力地抬起头,用力地嘶吼道:“你有什么冲我来,跟阿玛没关系。” 载淳看了看红着双眼瞪着自己的载澄,缓缓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嗯,这会儿有个男子汉的样了,既然这样,那就说说吧。” 载澄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刮你看着办,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载淳伸手轻轻拂去载澄脸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道:“朕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不过在这之前,有些事,咱们还得弄清楚。” 说完,他冲高青二人一摆手:“拉他起来。” 高清、蔡寿二人点头示意,将载澄像拎死狗一样给架起来。 奕訢看着眼前的长子,心里波涛翻涌。 按照他对载淳的了解,即便再大的错,他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因为这不是他能做主的。 可依眼前的这个局面,摆明了载淳是有备而来,而且绝不可能善了。 让他不明白的是,载淳明知道他们都是为太后做事,而太后为了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一直打压这个皇帝儿子。 他这么做,无疑是给本来就不相容的母子关系雪上加霜,这对载淳今后的路又平添了一道障碍。 载淳虽然懦弱,但是不傻,不应该这般陷自己于困境之中。 那么说,唯一的解释就是,其实载淳早有准备,甚至早就明白了太后的想法,有意断了恭王府这一脉。 “或者说,他知道了……”想到这儿,奕訢表情一下就变了,突然抢步上前,抡起手掌,照着载澄的脸就是一巴掌。 载澄挨了这一巴掌,一下就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奕訢道:“阿、阿玛,您打我干什么?” 奕訢厉色道:“打你,本王恨不得杀了你,你个大逆不道的逆子,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胡作为非,会断送恭王府满门,你是想让本王陪着你去死吗!” 载澄喊道:“阿玛,我这么做为了什么,难道您不知道吗。” 随后,他瞪着载淳道:“就他这么昏聩懦弱的皇帝,一没权,二没势,就算他躲过了一劫,可终究还是从前的境遇。天长日久,我们爱新觉罗的江山,迟早毁在他手里。” 奕訢不等他把话说完,又给了载澄两记耳光,载澄嘴角瞬间就流出了鲜血。 奕訢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道:“本王今天就打死你个逆子。” 载淳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前这一对父子的对话,默默地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朕确实是如你所说,没权没势,昏聩懦弱,一无是处。” 他缓缓走到载澄和奕訢中间,看着载澄道:“朕请教一下,如果之前朕死了,你觉得谁能接住这大清江山?” 载澄没想到眼前这个皇帝问的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载澄眼中的犹豫,载淳一笑,转头看向奕訢:“六叔,您是父皇的胞弟,论智慧、文采、头脑、手段,都在父皇之上,这皇位,本来就该是您的,您说呢?” 这句话无疑像一颗炸弹一样,让奕訢和载澄二人震惊不已。 奕訢愣了片刻,居然双膝跪倒,趴在地上道:“陛下莫要如此说,臣万死也不敢有这个想法。” 载淳扶起奕訢道:“六叔,如今这堂上没有外人,就不用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了。” “朕只是为六叔鸣不平,堂堂宣宗六子,首领军机大臣、总理大臣,赫赫有名的鬼子六,怎么会屈居人下,又为何搞得如此狼狈?” 听着载淳说的每一个字,看着载淳眼中无尽的杀意,奕訢第一次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眼前这个皇帝,他有些不认识了。 这哪还是曾经那个整天花天酒地、昏聩软弱的儿皇帝。无论是头脑还是心性,都比从前判若两人。 难道真的是之前的大病,让这个被各方打压的皇帝开了窍吗? 正在这时,田海突然从后堂走出,来到载淳面前道:“陛下,还好您让俺堵住后门,这几个货想跑,被俺全给抓住了。” 说着,从他身后走出几个侍卫,押着三人来到堂上。 载淳一看,其中一名老者,正是之前逃狱的羊角生。而另外两人,他却不认识。 载淳看着田海道:“就他们三个?” 田海摸着光头道:“嘿嘿,一共七个,杀了四个,他们三个没反抗,就给抓了。” 载淳点点头,看向站在羊角生身边跪着的中年男子。 “你就是张悬山吧。” 张悬山低着头,一言不发。 载淳又问道:“你的三个徒弟,想必就是刚才被田海他们杀了吧。” 张悬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身体有点轻微的颤抖。 载淳道:“张悬山,不,应该叫你张三爷吧。” 张悬山听到载淳这么说,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载淳:“你、你怎么知道……” 载淳一笑:“朕不仅知道,而且还略知你的底细,你的官职可是大有来头啊。” 田海在一旁疑惑道:“官职?陛下,这个狗贼还有官职?哪个衙门的?” 载淳道:“并非那个衙门,而是自古流传,是吗?校尉大人!”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张悬山,就连载澄也大为震惊,瞪大着双眼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载淳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可惜了你的那三个徒弟,本来都是你这一门的好手,却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张悬山震惊无比的看着载淳:“你究竟是谁?” 载淳道:“朕乃一国之君。” 张悬山道:“我知道你是皇帝,可我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的底细?” 载淳道:“先不说这个,朕问问你,你是如何打动柳生目,请他出手的?” 张悬山叹了口气道:“东洋人生性贪婪,出手狠辣,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出手不是难事。” 载淳点开了点头:“嗯,也对。那既然让他出手,一定花了不少好处,朕能知道一下你又付出了什么吗?” 张悬山犹豫了好一阵,战战兢兢地道:“是一件唐朝的玩意儿。” 听到是一件唐朝的古物,载淳眉毛微微挑起:“是什么?” 张悬山侧头看向载澄,见载澄冲他摇了摇头,赶紧缩回头,不说话了。 载淳见他这个表情,摇了摇头:“你不说也没关系,也不重要了。” 说完,他冲田海摆手道:“这个不用审了,直接杀了便是。” 一听要把自己就地正法,吓得张悬山赶紧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我说,我说。” 载淳道:“说吧。” 张悬山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道:“一颗佛骨舍利。” 这下轮到载淳震惊了,当他听到佛骨舍利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一阵的眩晕,几乎站不稳。 唐朝、佛骨舍利,这两个信息进入历史学博士的耳中,让他第一时间猜到有可能是那件东西。 载淳稳了稳心神,瞪着眼睛,咬着牙问道:“你把法门寺给盗了?” 张悬山看着载淳,满眼惊慌的点了点头。 载淳伸手猛拍向身边的桌子,大声道:“田海,拉出去斩。” 田海也没等张悬山叫唤,直接薅着他的衣领,来到银安殿外,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佩刀,犹豫都没犹豫,手起刀落。 张悬山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已然尸首两分,人头落地。 载淳喊道:“把尸首拉去西山喂狼,他不配留有全尸。” 田海应是,赶紧安排两个侍卫,把张悬山的尸首处理了。 第七十五章:杀载澄(四) 事情来得太突然,还没等奕訢和载澄反应过来,张悬山已然人头落地。 奕訢看着院中仅剩的一滩血迹,心里大为震惊。 他万没想到载淳真的就这么杀了张悬山,虽说已是必死之身,可却连审都没审,就这么杀了,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的府上把人给杀了。 载澄更是疯狂地大叫道:“载淳,你疯了,胆敢在我恭亲王府当众杀人,还有没有礼教道德,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载淳余怒未消,冷声道:“无法无天?你也配说朕无法无天!” 载淳深吸了几口气,强行把怒气压力下去:“佛骨舍利存世本就寥寥无几,我大清现世的更是少之又少,你们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就这么送给了东洋鬼子,你还说朕无法无天。” 载澄不屑地道:“区区一个破骨头,何足道哉。” 载淳看着他,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何足道哉?好,朕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何足道哉。” 说着,载淳突然拔出高青腰上的佩剑,举起剑就朝载澄的脖子砍去。 他这一动,吓得奕訢急忙飞扑上前,想要抓住载淳的手。 可是因为载淳离得太紧,加上用力很大,速度极快,根本没给奕訢留任何余地。 眼看宝剑就要砍到载澄的脖子上,蔡寿双手猛地一用力,将载澄斜着推开,将将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虽说载淳不会武功,可是因为在盛怒之下,力气与速度都极大。 躲开了脖子,却没躲开头发。 只见宝剑顺着载澄的后脑勺,齐刷刷地斩断了他后脑垂着的辫子,一条粗大的辫子掉落地上,头上剩余的头发散落在肩上。 载澄双眼一翻,肥胖的身体瞬间就瘫软了下来,幸亏有高青和蔡寿提着他,不然就直接躺在了地上。 载澄双眼空洞地看着还提着宝剑的载淳,声音颤抖地道:“你、你、你敢杀、杀我。” 载淳看着掉在地上的辫子,冷静了不少。 他缓了一会儿,将宝剑交给高青,转头往主位走。 与奕訢擦身而过时,他看见奕訢傻傻地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已然吓傻的载澄。 载淳坐在座位上,手还在微微地颤抖。 这是奕訢缓过神来,他走到载澄近前,费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辫子,捧在手里看了好半天。 载淳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奕訢。 奕訢看了一会儿,转身看向载淳,声音不喜不怒地道:“陛下,这回可满意了?” 载淳道:“从今日起,载澄将从爱新觉罗族里除名,永不为皇族。” “从今日起,夺去载澄一切官职、爵位,贬为庶民。” “从今日起,不允许他再出现在京城,即刻出城。” 这三句话一出,间接宣告了载澄死刑。 奕訢就那么手捧辫子站着一动不动,也没抬头。 而载澄却像是个死人一样,眼睛里都没有了生机,只是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载淳又道:“高青,通知各级衙门,不允许任何人资助于他,如果有,就得罢免。” 高青将载澄交给田海,拱手道:“臣遵旨。” “另外,通知九门提督府,若明日再在京城发现载澄踪迹,就得格杀,不用上报了。” 奕訢突然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载淳,一字一顿道:“当真如此绝情?” 载淳冷冷地道:“六叔,前因后果想必您比朕清楚得多。” “若不是蔡寿阻拦,恐怕他的命早就没了。” “现在朕虽留他一命,但罪责一点也不能少,所以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奕訢点头道:“陛下说得极是,载澄犯下诸多重罪,罪有应得,理应受罚。” “只是陛下,当真不念宗族之情?” 载淳站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厉声道:“他对朕念宗族之情了吗?” “他算计朕于杏花院,念及宗族之情了吗?” “他围堵三川镖局,买柳生目杀朕,念及宗族之情了吗?” “他不顾朝廷法度,劫狱救人,念及宗族之情了吗?” 奕訢被载淳问得哑口无言,在真实情况面前,纵然贵为恭亲王的他,也没有半分反驳的余地。 奕訢沉声道:“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载淳笑道:“想过,大不了就是被废了呗。” 奕訢眯着眼,冷冷地看着载淳。 载淳走到奕訢面前,双眼死死盯着奕訢:“六叔,朕会被废了吗?能被废了吗?” 奕訢缓缓地道:“本王想试一试。” 载淳点了点头:“行,那朕给您这个机会。” 说完,载淳理都没理奕訢,冲高青等人招手道:“押着那两个,走。” 就这样,载淳等人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恭亲王府。 来到府外,王正谊正在府门前来回溜达,很是焦急的样子。 一见载淳他们出来,急忙迎上去:“陛下,可有危险?” 载淳一笑:“无妨。” 田海凑过来一拍王正谊胸膛道:“嘿,老王大哥,你是没看见,陛下今天风头出大了。” 王正谊笑道:“陛下出什么风头了?” 田海一撇嘴:“还出什么风头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王府里斩了张悬山算不算出风头了;一剑斩去澄贝勒的辫子,算不算出风头了;把澄贝勒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算不算出风头了。” 王正谊听得一愣一愣的,满眼震惊地看着载淳:“陛下,这……” 高青捅了捅田海:“还澄贝勒,现在只能叫载澄了。” 田海一拍光头道:“对,现在他是老百姓了。” 载淳看着这几个宝贝,无奈地笑了笑:“行了,咱们还有正事,先回宫再说。” 刚到东华门门口,见李莲英正在门前焦急地来回乱转。 等看见载淳等人走来,李莲英赶紧跑过来,急切地问道:“主子,您去哪里了,可让奴婢好等啊。” 载淳道:“有什么事吗?” 李莲英道:“太后适才见到六部尚书及各位军机齐齐去了养心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特差奴婢问问。” “可是奴婢到了养心殿,却未见到主子,一番询问却都不知主子去了哪里,这才赶到这里等主子。” 载淳一听慈禧找他,微微皱眉道:“皇额娘找朕何事?” 李莲英道:“自然是询问为何召见各位大人。” 载淳道:“这是朕的事,就不劳皇额娘担心了。” 说完,也没给李莲英说话的机会,径直进了紫禁城。 等载淳到了养心殿门口,看见李鸿章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一见载淳等人押着两个走过来,李鸿章急忙迎过来:“皇上,这是……” 载淳道:“这是在逃的两个贼人,剩下的已经让朕就地正法了。” 说完,他让高青他们将羊角生二人交给侍卫,一会让李鸿章带走。 载淳进到养心殿,见各级文武都在,跟大伙打过招呼后,来到龙椅坐下。 喝了几口茶,载淳道:“九门提督可在?” 今年三十九岁,长相俊郎的荣禄出列,跪倒在地道:“臣荣禄叩见皇上。” 看见荣禄跪在眼前,载淳开始有点挠头。 “荣禄可是跟慈禧是一伙的,我现在要办载澄,他要是从中使坏,那就不好弄了。” 载淳点了点头道:“荣大人,如果真没记错,你是正白旗吧。” 荣禄叩首道:“蒙皇上挂念,臣的祖上瓜尔佳氏,追随太祖高皇帝一统满洲,之后随世祖章皇帝入关,定鼎中原。” 载淳点了点头:“嗯,瓜尔佳氏忠武雄杰,也算是八旗中的翘楚了。” 荣禄一听载淳说这个,急忙磕头道:“多谢皇上盛赞,微臣惶恐。” 载淳笑道:“荣大人不必过谦。” 荣禄问道:“臣斗胆,不知今日皇上叫臣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