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审讯室,我真是间谍》 第一章 返乡 笃!!! 飞速行驶的海轮激起了朵朵浪花拍打在船舷上,从海轮高耸的烟囱中飘出的淡褐色雾气荡在天空中,为赫然在望的陆地增添了一点氤氲的美。 顾子安站在玛丽王后号的船头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码头以及码头上攒动的人群。 终于回来了! 顾子安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在船头踱着步,心头的激荡难以自抑,只是不知是归家的喜悦多一些还是对未知的迷茫多一些。 他是在三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严格来说是在三年前那次前往东京的渡轮落水事件中来到这个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来的。 如果对穿越的等级进行划分的话,顾子安或许能担任这个“最倒霉”这个称号了吧? 人家穿越的时代要不是强汉盛唐,再要不就是宋明两朝,可不管怎么说,凭着现代知识的滋养,怎么也能有一丝生存之道。 可自己呢? 现在是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六月! 就算顾子安前世的历史学的再不好,他也知道现在距离那场中华民族的浩劫就只剩下一年多一点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原身的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甚至可以用显赫来形容。这让顾子安心头稍安,先站住脚,然后看看可以做些什么。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了,什么都不做就等待着曾经的历史再度重演一遍这种事似乎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你松开我!” 突然一道带着愤怒的女声从不远处的甲板上传来,声音引得甲板上不少正在欣赏大上海景色的旅客将目光投去。 只见三個长着亚裔面孔的男人正围在一个女子身旁,好像在质问着什么。 顾子安注意到有几个英国人像是想要去劝阻,但都被身旁人拦了下来。原因很简单,那三人里居中留着仁丹胡的那位就已经点明了三人的身份,至于他身边的两个应该是他的保镖。 虽然骄傲的大英帝国并不怵日本什么,但这是从国家层面而言的,于个人而言,能拥有两个壮硕保镖护卫的一定不是简单人。 稍稍迟疑了片刻,顾子安还是迈步走了过去——那女子说的是中国话,听口音还有些江浙口音,说起来两人还算是老乡,这岂有不帮之理。 等到走近了,顾子安听到女子的声音。 “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根本没有拿你的钥匙。” “这个可不是小姐你说了算,需要让我的保镖搜身确认过才可以。”居中的日本男人阴沉着脸用并不标准的汉语说道。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顾子安横插了一杠子。 “八......阁下是?” 适时插入的话语把几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日本男子怒不可遏的话头才涌到嘴边就生生咽了下去。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顾子安,眼神中多了些疑惑。 这个男人说的是远比他标准的中国话,可是他身上的西服,包括那个拎在手中的箱子可都是高档的日本货。 “我也是从东京来上海的,这位先生,我想你和这位小姐之间应该是个误会。” 顾子安微向前迈了一步,将西装稍稍敞开了一些。日本人身旁的两个保镖立刻如临大敌似的要挡在男人身前,却被男人伸手制止住了。 保镖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发现男人的目光仿佛被顾子安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眼神也发现了变化,好像......少了些轻蔑,多了几分凝重。 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只看见顾子安西装里衬的衣领上仿佛有个小东西。好像......是一个铜质的徽章,上面好似刻着一株旺盛盛开着的藤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居中的日本男人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顾子安点了点头,日本男人对着他鞠了一躬随后带着两个保镖离开了甲板。由于三个日本人是逆着风离开的,一阵海风吹来,带来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谢谢你啊。”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子安转过身来,这时候才真正看清女子的面容,眼神中不由地闪现一丝惊艳之色。 女子身着一套淡黄色的旗袍,整体的装饰在有些素的情况下依旧显得女子光彩照人,从胯部向上惊心动魄的收束曲线更是将她的身材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怪不得那个日本人要找这女子的麻烦,估计是想乘机占些便宜。 “都是中国人,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顾子安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也是中国人吗?”女子仿佛有些吃惊似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看他们对你很尊敬,还以为你是......” “我只不过是在东京待了几年,知道怎么和这些东洋人打交道罢了。这些日本人就是欺软怕硬,只要硬气一点他们就不敢了。这是英国人的船,他们也不敢太过分。”顾子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这样啊......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秦悦竹。”女子伸出了素白的小手。 “顾子安。” 还不等两人说几句话,邮轮的汽笛声便随之响起。 笃!!! 随着汽笛声的响起,渡轮的甲板上微微晃动,不过很快就稳稳停下。 “那我们有缘再见了。”女子笑着说道。 “有缘再见。” ...... 等到渡轮上的旅客下的七七八八了,顾子安这才拎起箱子下船,大姐在电报上说今天会来码头来接他,因为他对上海这处顾宅的位置还不甚了解,只是在来往的电报中看到大姐提过几次。 可是他刚才在船上望了半天也没看到家里的车子。 许是大姐忙的把事情忘了吧,看来只能叫辆黄包车了。 顾子安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不远处蹲坐着的黄包车夫扬了扬手。但那个黄包车夫却没有同顾子安想象中一样忙不迭地拉着车子过来,反而蹲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三年没有回来,上海的黄包车夫改变了这么多吗? “好久不见啊,顾兄。” 正当顾子安纳闷的时候,一双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一道热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顾子安看着身旁来人,有些疑惑。 回乡遇到故友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身旁这个带着礼帽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男子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然是朋友。”男子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顾子安愣了一下,随后轻笑道:“现在青帮做事都这么直接吗?码头上可是有巡捕的。” 绑架勒索这事在上海并不少见,像他这种看着就身价不菲的更是香饽饽。所以顾子安很自然地将男人当做是青帮的人。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感觉到后背上冰冷的触感。 ??? 现在青帮绑架都配上手枪了? “不想死就听话向前走,别想着跑。”男子低沉的嗓音在顾子安耳边响起。 他本能地想要扭头看看男子的表情,可一辆小轿车已经快速行驶到两人面前,车门从里面打开,身后男子按着顾子安的头就把他塞进了车内。坐进车内的顾子安还没等仔细打量,一个黑色头罩就罩在了他头上。 “几位兄弟,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没必要这样吧。”听到没人回应,顾子安继续说道:“几位要是谋财,我身上的现金都在箱子里,几位只要让我把里面的书拿走就行了。” “少啰嗦,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为什么抓你了!” 待到小轿车驶出码头之后,对向的一辆雪佛兰小轿车缓缓停在码头上,一对男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都怪伱,拖了这么久,子安怕是都等急了。”为先的女子略施粉黛,勾勒出俏丽的脸庞。 面对女子的怨怼,紧跟在身后的男人也没敢吱声。别说是他了,就是整个上海滩敢和顾大小姐呛嘴的也没有几个。 “你好,请问玛丽王后号上的旅客都下船了吗?”看到码头上没有几个人,顾亦凝向刚从船上下船的英国海员问道。 “美丽的小姐,甲板上已经没有旅客了,您要等的人或许已经下船了。” “好吧,谢谢你。” “许是子安已经坐黄包车回去了,我们也回家去等吧。”男子边说着边殷勤地为顾亦凝打开一侧的车门。 “也只能这样了。”顾亦凝瞪了他一眼,随后坐进了小轿车里。 ...... 车子微晃动了几下,然后稳稳停住。 看来是到地方了,顾子安心道。 “下车!”男子冷厉的声音再度响起。 顾子安顺从地从轿车里钻了出来,毕竟现在自己的小命就握在人家手里。 而且这帮人可比顾子安所想的青帮没礼貌多了。 “刘队长,这是抓到大鱼了啊,搞这么大阵仗。”刚下车顾子安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刘队长? 他们是国府的人? 会是哪个单位的? 那个拿枪顶着顾子安的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不都是组长指导有方嘛。哎呦,这时间紧迫我就不和王队长多聊了,组长还等着我呢。到时候庆功宴上再和王队长多喝两杯。” “那就快去吧。” “走!”刘姓男子推了顾子安一把,带着他朝一处走去。 “那姆斜批!”王姓男子啐了一口,脸色阴沉地走开。 第二章 开局审讯室 “快走!” 顾子安大致猜到了自己身处何处,不过想明白之后倒让他心中不由得苦笑。 “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让他尽快开口,我先去向组长汇报情况。”审讯室外,刘淀对着手下说道。 “没问题,队长你就尽管放心吧。”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拍着胸脯向刘队长担保道。 “嗯......”刘队长点了点头,他手下的这个赵聪原先是本就是上海滩的一个青皮混混,跟着他干些勒索钱财,替人收账的事情维持生计。这家伙脑子转的慢,所以刘淀就让他做些简单的体力活,就比如殴打欠债人。而他也就在持续不断的追债过程中练了一手折磨人的本事。 后来公共租界组成立的时候组长提到了需要一个会审讯的人,刘淀就第一时间想到了赵聪。 有这家伙在,要撬开里面那個长的细皮嫩肉的公子的嘴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撬开了这个顾子安的嘴,到时候等南京的嘉奖一到他就能晋升为这公共租界组的副组长了,一想到这刘淀的心头就有些火热。 吱呀~ 铁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随后顾子安就听到一道很是沉重的脚步和呼吸声。 罩在头上的面罩被一把拽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灯光。顾子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等了约莫有半分钟才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间并不大的房子,阳光从开在墙面上部的小窗射进来,却没带来一丝暖意,整个监牢反倒透着一种别样的阴冷。 他的身体已经被牢牢地绑在的凳子上,使用的皮带上还有斑驳的褐色印记,颇为敏锐的他甚至不需要闻就知道那是血液凝固之后的结果,距离他约有一步远的桌子上还横七竖八地摆着几条鞭子,上面暗红的血迹以及微微竖起的倒刺让人不寒而栗。 “也看够了吧,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了?”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赵聪赤裸着上半身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呢不喜欢动手,侬老老实实地交代,对侬对我都是好事。” 赵聪说罢,看到面前的公子哥似乎没有要讲话的意图,眉头不禁拧紧了。 又是一个不识相的。 “既然好话不听......” “不用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交代。”已经想通了一些关节所在的顾子安立刻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住面前这个傻大个,等待大姐带人来救他或者是寻求自救的办法。 要是真被上了刑打个半死,到时候就是想逃都没力气逃了。 “很好!你这个日谍倒是挺识相的。”赵聪得意一笑:“先说说你的真实身份。” “我是......日本特高课特工松原......三井。”顾子安试探着说道。 果然是日谍! 赵聪示意一边的审讯记录员记下内容:“松原三井?你们日本人的名字还真奇怪。” “你来中国的目的是什么?” “嗯......策反!策反中国政府官员为我们提供情报。”顾子安的眼珠子转得飞快。 “都记下,一个字也不要漏。”赵聪吩咐道。 ...... “什么?子安没回家来?”顾亦凝瞪大了眼睛:“华叔你确定吗?” “哎呦大小姐,我是老了,可这老眼还没昏花呢,二少爷要是回来了我能不知道吗?”华叔回道。 “许是去找朋友去了?”站在一旁的王元亮说道。 “不可能,我们搬来上海的时候子安就已经去了东京,他的同学朋友大多在南京,怎么可能下了船不先回家反倒跑去找什么朋友。”顾亦凝一想到弟弟下落不明,顿时有点着急起来。 “那难不成......”王元亮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快步朝着停在外面的小轿车走去:“你在家里面等我电话。” “开车,去大庆戏院。” 车子缓缓发动,朝着大庆剧院的方向驶去。 “您觉得是青帮做的?”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问道:“那要不要给老爷子打个电话。” 王元亮摇了摇头:“事情还没确定呢,用不着劳烦老爷子。要论辈分,我和他夏德荣都算平辈,这点事他应该不会推辞。” 司机想了想点了点头,虽然王家老爷子最近几年声名好似没有以前那么响亮了,可谁也不能忽视王家的人脉和关系。毕竟王老爷子可是和杨司令、黄老板拜把子的交情,这辈分在上海滩也是顶顶大的。 雪佛兰轿车很快来到位于太平桥附近的大庆剧院,王元亮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剧院里面人不少,台上的老生正唱着《搜孤救孤》。王元亮没看大堂,而是径直朝着上二楼的楼梯走去,二楼是剧院专门给一些喜好安静的客人安排的单独包厢。而这里面的一号包厢则常年被人包着,让人不由地惊叹其财力雄厚。 “站住,这是私人包厢。” 当王元亮要靠近的时候,两个身穿粗布短打的男子从一旁闪了出来拦住了他。 “让他进来吧。”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包厢里面传了出来。 两名短打男子对望了一眼,随后让开了通道。 王元亮走进包厢,最先映入脸帘的就是一个正对门倚坐着的中年男子,他面白无须,整个人罩了一身素青色的马褂,正看着下面台上的老生,嘴里还不住地跟着哼出两句。不过让王元亮有些惊讶的是包厢里面除了夏德荣还坐着另外一人,他可是知道夏德荣的这个私密包厢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刚刚你上楼我就看着了。来,小亮,坐下尝尝我这上好的六安瓜片。” 夏德荣招呼着王元亮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瞒夏师兄,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王元亮品了口茶,缓缓说道。 夏德荣对王元亮的话并不惊讶,好似早有准备:“说来听听。” “我小舅子今天从东京到沪,我去码头接他的时候却没接到,结果他人也没有回家,我就心想是不是咱们的兄弟们搞错了。”王元亮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夏德荣的眉头微微一皱:“在哪个码头下的船?坐的哪艘船?” “怡和码头,坐的是玛丽王后号。” 夏德荣的眉头更深了:“我早告诉弟兄们少在英国人的地方惹事了,应该不是咱们的兄弟干的......不过你放心,你都来找哥哥我了,我肯定帮伱查明白。” 说罢他对着包厢外说道:“小高。” 包厢外短打男子的声音传来:“师傅。” “你去问问怡和码头附近的兄弟们今天有没有见过从英国人船上下来的年轻人,二十来岁上下。” “是。”门外的短打男子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去。 夏德荣给王元亮又把茶水满上,安慰道:“别着急,马上就有消息。” ...... 一间办公室内, “真抓到日谍了?”听到刘淀的汇报,王安国瞬间坐直了身子。 “千真万确!”刘淀说道:“我在他的箱子里还找到了日文书籍,再加上海燕的证词足以认定了。” “还是要拿到口供,万一到时候日本人拿领事裁判权说事我们也好有所回应。”王安国叮嘱道。 “您放心,我来您办公室之前就安排人去审讯了,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结果了呢。” “好!”王安国说道:“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你,这次我们凭着这个日谍能好好地在沪西和法租界组他们面前出出风头,免得那个宋如天天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现在就去监督着审讯过程,口供出来后第一时间拿给我看。” “是!”刘淀用力地一踢皮鞋,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退出了办公室。 ...... “师傅,有消息了。” 大庆剧院这边,等了许久之后王元亮才终于又听到了那个短打男子的声音。 夏德荣抱着茶杯回味着刚刚那老生精彩的表演,从鼻腔里面哼出了个声。 “说。” “下面的弟兄们在怡和码头确实见过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被带走了,但不是我们帮内的兄弟干的。他们最后上了一辆福特汽车离开了,有兄弟记下了那车的车牌号是4586。”短打男子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有兄弟见过那辆车,说是......特务处的车子。” 夏德荣停下咿咿呀呀的哼声,坐直了身子:“确定吗?” “确定,前几天江北的兄弟们还帮着他们抓过红党。” 王元亮听到后消息后眼神中也是多了些急切,站起身对着夏德荣一抱拳:“今天就多谢夏师兄招待了,等日后有机会再重谢师兄。” “用不用师兄帮你打探打探口风,我和上海特务处的几位组长还是有点交情的。” “不劳烦师兄了,这件事我能处理。”王元亮婉言拒绝。 夏德荣也没有多说什么,抱拳回道:“那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就尽管说。咱们的交情不用客气。” “小易,帮我送送小亮。” “这边请。”守在门口的另一位短打男子引王元亮下楼。 夏德荣的一双眼睛微眯着,等到王元亮的身影完全从视线里消失后,才颇具提醒意味地说道:“若甫兄,需不需要打个电话?这王家在上海滩可是一方豪强啊,而且王元亮的小舅子......不就是顾家的小子嘛。 坐在夏德荣身旁的中年人说道:“应该是顾家老三,我记得是三年多之前因为惹事出国留学去了。” “不过谢谢夏兄的好意了。王组长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我们是同事也不便多言。” 听得中年人这么说,夏德荣点点头:“那我们就继续谈谈之前聊的那批货的事情?” “正有此意。” 夏德荣摆了摆手,短打青年会意地合上了包厢房门。 与此同时,上海虹口,日本驻上海领事馆。 一个年轻的留着仁丹胡的日本男人快步走向一间办公室,那是领事馆武官中平崇的办公室。不过还没到目的地,他就看到了想要找的人。 “课长,特务处上海站那里......” 中平崇按住了男人的肩膀,目光瞟了眼不远处的清洁工:“到我办公室去说。” 男人再着急也知道领导大过天的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跟着中平崇走向了不远处的办公室。 “近田君,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进了办公室,年长的男人眉头一皱,问道。 上海特高课情报总负责人近田勇树,也就是年轻男人立马回道:“课长,我们在中国情报机关特务处的内线汇报,说有一位帝国的高级特工被特务处抓到了。” 上海特高课课长、驻上海领事馆武官中平崇眉头一紧:“高级特工被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上午,我刚刚收到的内线情报,是不是国内派到上海的特工被他们抓到了。” “国内派来上海的特工我接到了啊。”中平崇疑惑道。 “什么?”近田勇树听到中平崇的话,也是一愣。 他是隐约知道今天会有国内来的特工抵沪的,所以收到内线情报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中平崇了,可却没想到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 中平崇思虑再三,也没想明白缘由:“你密切关注着特务处的情况,尽快查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哈衣!” 第三章 兵围上海站 “平生志气运未通、丞相委用恩非小.......”刘淀哼着调调向着审讯室踱步而去,今天可算是等到他时来运转的时候了。 “队长。”守在审讯室门口的队员轻轻点头。 “喏。”刘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法币:“去帮我买盒烟。” 法币即是“法定货币”,是国府于民国二十四年开始发行的一款纸币。 法币的发行取代银本位的银圆,法币改为与英镑及美元挂钩。并且使白银禁止流通,所有白银限期到银行兑换法币,是国府为防止白银外流而想出的方案。 现在的法币刚发行了没有一年,购买力还是足够坚挺的,一法币足以和一日元相当。 刘淀给的钱都够买两盒三炮台了,这可不是刘淀的作风。 队员拿到钱,犹豫了一刹,问道:“队长,还是三炮台吗?” “还有算卦钱你一块帮我结了。” “算卦钱?” “就街头那个瞎子。上次我找他算了一卦,和他说好了卦灵就结账,今儿这不就时来运转了。”刘淀不由地得意笑道:“哪有不办事先拿钱的道理?” “队长高明!”队员忙不迭地拍着马屁,现在法币刚刚发行了半年多,购买力还相当可观,甚至一法币几乎能换一枚袁大头。这算下来这跑完腿之后他还能剩下不少,而且给那瞎子多少钱,不还是他说了算嘛。 吱呀~ 刘淀推开了审讯室的铁门,得意的眉头却微微收束:“这是怎么回事?你没给他上刑吗?” 看到队长来了,赵聪连忙拎起审讯本递到他面前:“队长,这家伙直接就交代了,根本不用上刑。” 听到这,刘淀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在此之前他虽然还没抓到过日谍,但红党可是见过几个,那些人面对百般花样的刑罚都不哼一声,甚至还不断地找机会自尽,那种决然看的他不由得后脊骨发凉。 听组长说这日谍和红党相比虽不至于更甚,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一摊烂泥的样子啊。 他接过赵聪递来的审讯本翻看了起来。 “特高课特工松原三井?” “代号钢笔?” 刘淀没由来瞟向了一边桌上摆着的,从顾子安身上搜出来的物件。其中,一根派克的钢笔就放在怀表旁边,格外显眼。 “策反任务?”刘淀看向顾子安:“你这没说清楚吧,策反任务,策反哪个官,叫什么名字都得交代清楚了。” “别以为你随便交代两句就行了,一旦被我发现你敢骗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多盯着点,要把具体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刘淀同刘聪耳提面命道。 “队长!队长!” 正在这时,一道由远及近的呼喊声在铁门外响起。 “喊什么喊!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刘淀皱着眉头走出审讯室,看到了刚刚出去买烟的队员正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出什么事了?” “外......外面来了好多兵,把......把咱们给围起来了。”队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刘淀惊道:“这帮当兵想干什么!组长呢?组长怎么说的?” “我刚刚......看到组长从楼上下来了,估计现在正在交涉。” “走,带上枪,去前院。”刘淀听到王安国已经去了前院,顿时来了劲头:“我倒要看看这帮兵痞要干什么!” 前院, 王安国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腿也不住地发软,可是在众多下属面前必须他保持住镇定,不然以后就别想再领导这帮人了。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你们的长官呢?我要同他讲话。”王安国对着不远处的士兵高声喊道,可这帮士兵却充耳不闻,只是不断地有背着步枪的士兵冲进院子里,然后将枪口对准他们。 “组......组长,怎么办?”一旁的秘书声音颤抖着问道。 王安国定了定心神:“你去给南京发报,就说我们被一支不明的队伍包围了,请求处座和淞沪警备司令部斡旋。” “还有,给宋如和何天逸打电话,请求他们支援。” 现如今的特务处上海站是成组的形式各自负责一片区域。总分有三个小组:沪西组、公共租界组、法租界组。 而宋如和何天逸就是沪西组和法租界组的组长。 到了这会王安国也顾不上丢不丢面子的事了,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其他人都把枪拿出来。尽管放心,他们也不敢开枪。” 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件事,可面对着无数枪口,还是本能地发颤。 院外, “赵营长,这会不会太过火了。”王元亮也不免有些担忧。 他本来是让老爷子找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来帮他壮壮场面,毕竟特务处是国家单位,你一個商人生意做的再大也不可能与之对抗,本以为有老爷子打招呼,来一个连也就差不多了。 等到特务处被镇住了,后续的谈判要人才好说。 可他万万没想到,警备司令部整整来了一个营。而且这位赵营长的命令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如有反抗,可以开枪! 站在王元亮对面的粗犷汉子嘿嘿一笑:“王老弟你就放心吧,来的时候司令就已经交代过我了,我们和这帮狗娘养的特务本来就不对付,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肯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顺带帮伱把事给办了,我心里有数。” “元亮。”不远处停下一辆小轿车,顾亦凝从车上走了下来,眉眼中满是担心。 “赵营长,这位是内子顾亦凝。亦凝,这位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赵营长。” “赵营长好。” “夫人客气了。”赵营长笑道:“你们夫妻肯定有话要说,我就不在这干扰了,再等一等我们就进去要人。” 说罢他就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怎么弄这么大阵仗?”顾亦凝有些担忧地小声说道。 王元亮虽然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后背:“我估计杨司令是想要通过这事给这个特务处一个下马威,我之前听说这个单位还兼管军警督查,现在上海的军警都被杨司令抓在手里,他肯定不乐意有这么一个单位在他头上。” “那子安不会有事吧?”顾亦凝紧张地说道,她不在乎淞沪警备司令部和特务处的纠葛,只是担心二者之间的冲突会对顾子安造成影响。 “应该没事。”王元亮说道:“爸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我出门的时候,爸让华叔给南京发报了。” “那就好。” 院中, “怎么样?”王安国紧张地看向秘书。 “给南京的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我也给沪西和法租界组打了电话,只是沪西组说现在找不到宋组长的人,所以可能要迟一点。” 王安国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宋若甫一定在哪看我的笑话呢,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看看法租界那边能不能来人吧。” “叫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突然,外面的士兵里有人高声喊道。 王安国精神一振,看来事情还有转机:“我就是领头的,你们要干什么,说吧。” ...... 南京,洪公祠。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皮鞋敲击声在走廊内响起,引得各个办公室的人不由得向外看去。 “那是毛秘书吧。”一处办公室内,一个队员对着他身旁的人悄声说道。 “是,不知道又是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咳咳!”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身中山装,连最靠上的风纪扣也扣上了,整个人显得一丝不苟。 “少关心那些没用的事,多关注关注怎么抓日谍的事情。” “是!科长!”两个队员顿时起立立正,等到中年人踱步进了里面的办公室后才松了一口气。 “都怪你,非要问我。” “搞得好像你不好奇似的。”另一人吐槽道。 咚咚咚! “进!” 一间办公室内,一个中年人正伏案读着桌上的材料,即便是敲门的人进来了也没有抬头。 “处座,上海急电。” “噢?”毛秘书的话终于让伏案的中年人抬起了头:“念。” “处座钧鉴......” “直接念内容。” 毛秘书匆匆扫过电文,最后精简出关键信息:“淞沪警备司令部一支不明部队包围了我上海站公共租界办公地点。” 坐在那里的戴春风眉头微皱:“杨啸天是倨傲得很,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包围我上海站。去电王安国,让他搞清楚缘由。” “处座,这还有一封电报。” “嗯?”皱眉的戴春风看向毛秘书:“谁的电报。” “是宋董事长发来的。”毛秘书回道。 “宋董事长?拿来我看看。” 戴春风有些惊愕,他与这位国府的财神爷确实是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可平时两人并没有过多的电报往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会给他来一封电报。 毛秘书将手中的另一份电报递了过去,戴春风一目十行地扫了扫电文:“原来是这样......这个王安国抓了顾公的二儿子,怪不得杨啸天要兵围我上海站,宋董事长也发电报过来。” “顾公?是上海那位顾景泰顾公?” “对,就是那位怒斥委员长党同伐异的顾公。”戴春风说道:“宋董事长还以为是我给上海站下的抓捕顾家二公子的命令,所以这才来电求情。” 毛秘书默然,戴春风话里提到的这几位每一个都不是他能评价的,自然不好出言评价。 “给王安国去电,让他尽快释放顾子安,我估计等到放了人杨啸天的兵就会撤走的。”戴春风说道:“不然官司打到委员长那他也不好受。” “还有,让王安国把为什么抓这个顾子安的前因后果给我发一封电报。” 毛秘书飞快地在本上记录戴春风要发送的电报内容,等到戴春风不再说话后才后退着退出了办公室。 第四章 脱困 “这里是特务处上海站公共租界组,你们是哪支部队的,报上你们的番号,我要和你们的军事主官对话。”王安国对着围在外面的士兵喊道。 围在外面的士兵终于说话了,这让王安国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这帮兵是存心要把事情闹大了那他就是顶着上海站站长的帽子也拦不住,虽说名义上特务处对军警是有管辖监督的权力的,可这种事也得看当地的情况。 在那些相对而言背景不大比较配合的中央军驻扎的地区,他们针对军队里的行动虽然也不招人待见,但还是能平稳完成的。可要是碰上了那些成势力的军阀集团,比如那陈辞修就颇为不喜他们特务处行事,再比如这大上海的杨啸天,那可是能和委员长落个同辈的人。 面对这几位的嫡系,特务处这把监管军警的尚方宝剑就没什么太大的的用处。 “营长,这是拿大鸟吓寡妇呢。”凑在赵营长身边的一个肩上扛着一杠三个三角的连长啐道。 “行了,气出得差不多了。等我把人要出来,就带着兄弟们撤了。”赵营长拍了拍身边连长的肩膀。 “明白!” “我们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兵,今天是奉了司令长官的命令来的。”赵营长对着王安国喊道:“我们今天来是要从你这带走一个人。” 听到前半段话王安国的心脏几乎都落进了谷底,杨啸天这些年在上海的猖狂表现那但凡是个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位掌握着淞沪警备司令部同时担任着上海保安处处长的巨擘已经对委员长心有不满了,难不成这是要铲除他们这些扎在上海的钉子? 可听到后半句话他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你们要带走谁?” “你们今天抓了一個叫顾子安的人吧?把他放了!” “顾子安......王宇你们那有抓到叫这个名字的吗?”王安国对着身后的王队长问道。 王安国的第一反应就是抓到红党了。 红党这是想通过淞沪警备司令部给他施压,达到让上海站放人的目的。 先前和刘淀拌嘴的胖子满脸横肉的脸上满是汗水,听到王安国问话赶忙回道:“没有啊组长,今天我们队都没出任务,最近那些个红党也藏得深。” “没有?”王安国有些纳闷,正想要问问对面的军官是不是搞错了名字,却听见刘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组......组长,今天我们队抓到的那个......好像叫顾子安。” “你们今天抓到的......”王安国好似想到了什么,将刘淀拉到了一边:“那个日谍?” 刘淀点了点头:“海燕同我说那个日谍的中文名就叫顾子安,就是不知道和淞沪警备司令部有什么瓜葛。” 王安国的眼睛转了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望了望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强行按下心头的激动:“你能确定他就是日谍吗?” “根据海燕的说法......” “证据,确凿的证据有吗?”王安国急切地说道:“证人是我们的人,证词也是我们提供的,这说出去人家能信吗?” “证据......证据有!”刘淀猛然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被他顺手从审讯室拿来的审讯记录本:“这个日谍已经承认了他的特务身份,还交代是来上海策反国府官员的。” 王安国急不可耐地抢过记录本扫视片刻后喟叹一声:“果然如我所料!” “组长你想到什么了?” 王安国将记录本抱在怀中,瞥了眼围在外面凶神恶煞的士兵:“我怀疑这个日谍来上海策反的目标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内部的军官,甚至有可能就是杨啸天本人......谁不知道现在的杨啸天和委员长是貌合神离。” “啊!”刘淀一脸大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慌......”王安国拍了拍自己这位得力干将的肩膀:“这是我们飞黄腾达的机会,你想这么大的间谍案只要我们办妥了到时候你我的名字是会出现在处座的办公桌上的,到时候的光景......” 听到王安国的话,刘淀的眼神中爆射出精光,心头的恐慌也被喜悦压下去了一些:“那您说怎么办?” “这样......我在这里拖住这帮当兵的,伱现在就去电报室......” “组长......” “别打扰我,没听见我正和刘队长说话呢嘛。”王安国怒斥了没眼力见的秘书几句:“站远点!” 挨了骂的秘书只好后退两步,等着王安国和刘淀谈完。 “你现在就去电报室,以我的名义给南京总部发电。就说杨啸天疑似叛国,速求支援。” “是!”刘淀向王安国敬了个礼后转身跑入办公大楼。 “这位营长,我已经让人去后院把你们要的人带来的,只是需要安心等一会。”王安国转向前院笑意吟吟地对着赵营长说道。 “我们不急,反正你们什么时候交人,我们什么时候撤走。”赵营长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这次的主要任务是给特务处找麻烦,他还巴不得这帮人磨磨蹭蹭地呢。 等到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王安国才看向秘书:“刚才什么事,说吧。” “处座的电报。”秘书将一纸电文递了过来。 “处座的电报?”王安国有些纳闷地接了过来,自己发出那一封求救电报后,按照道理说处座不应该直接调派增援吗,怎么还有心思回电。 他一脸不解地接过电报,只是下一刻两个眼睛顿时瞪得如牛眼一样大。 “刘......刘队长呢?” 守在一旁的秘书说道:“您刚刚不是让他......” “组长!”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地从办公大楼里跑出,定睛一看,不是刘淀还能是谁。 “组长,电报已经拟好发出去了,我们再拖一会估计增援就要到了!” 咚! 王安国只感觉脑袋中有一口大钟撞响。 “快......快追回那封电报。去......去后院,把人放了!” ??? ...... “这次事情就是一次误会,还望您不计较我们的过失。”王安国对着顾子安客气地说道。 顾子安也没理会他:“我的箱子呢?” “在这......”守在一边的刘淀赶忙将手里的箱子递了上来。 顾子安打开箱子检查了检查箱子里的东西,除了一些钱之外其他的都还尚在。顾子安也懒得和这两个马上要倒霉的家伙多计较,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弟兄们,撤退!”赵营长一声令下,围在院子里的士兵们步调统一地收枪列队,依次跑步离开了院子。 “子安!”顾亦凝看到顾子安的身影从院门走出,连忙跑上前去上下打量:“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快让姐姐看看。” “放心吧姐,我没事,就我这巧舌如簧的嘴还不把他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顾子安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就忽悠了忽悠他们。” “你啊,一天天嬉皮笑脸的,就没个正形。”顾亦凝看到弟弟没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去。 “这次就多谢赵营长了,这是交通银行的汇票,就当是我兄弟们喝茶了。等日后有机会我再去警备司令部亲自感谢兄弟们。”王元亮这边和赵营长寒暄着。 “元亮兄弟客气了,王老爷子和我们司令那可是拜把子的情谊,咱就是自家人,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赵营长自然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所以话语中也很是客气。 “赵营长你这话就不对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这劳烦这么多兄弟跑一趟我要是没点表示可就没脸在这上海滩混了。” 听到王元亮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赵营长也只好收下汇票:“那我就代兄弟们谢过元亮兄弟了。” “赵营长客气了。” ...... 南京,洪公祠。 “这个王安国在搞什么?”戴春风看着桌上的电文眉头皱成了“山”字形。 一旁的毛秘书说道:“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是他们认定那个顾子安是个日谍,所以才以为淞沪警备司令部里有......” “荒唐!”戴春风猛地一拍桌子:“那顾子安是日谍,岂不是我乃至宋董事长也都是被日谍策反了。” “他也是一时弄错了头绪,再加上那顾子安的口供。”毛秘书为王安国开脱道。 说到口供戴春风怒极反笑:“口供!一群受过训练的特供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骗得团团转,还要状告整个上海地区最高军事长官叛国。好一个上海站!好一个王安国!” 看到戴春风已经压抑不住的怒意,毛秘书也不敢再替王安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为其默哀。 “命令王安国卸任公共租界组组长,即刻返京述职。”戴春风说道:“令宋如暂时掌管公共租界组,让他给我好好把公共租界组清一清,省的一整天乌烟瘴气的不像样子!” “是!” 毛秘书飞快记下了两条电文的内容。 “对了,那个樱花怎么样了?”戴春风又问道。 “宋如的人已经盯上了,只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反常举动,除了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具外就是待在使馆内,并没有其他外出。” “告诉宋如,盯死他,看看这朵樱花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是!” 第五章 搬家(求追读、求收藏、求推荐) “我当时听说你没回家,都快吓死了,还以为你被劫了呢。”顾亦凝拍着胸脯说道。 “我当时也以为是呢,结果发现他们好像是政府人员,不过这个特务处到底是干什么的?” 顾子安是在民国二十二年去日本东京学医的,当时的国府大权还在摇摆之中,而特务处的注意力也主要聚焦在政治中心的南京,而本人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所以对这个单位不甚了解才是正常的。 “明朝的锦衣卫懂吗?”坐在前排的王元亮说道:“这个特务处就是现在的锦衣卫。” “那确实还是挺吓人的。” 车子一转很快就来到一幢花园洋房前。 “可算回家了。”顾子安从车上走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们俩记得把我买的东西带进来,我去告诉父亲子安的消息,免得他又担心。”顾亦凝交代了一句就小跑了进去。 顾家这处花园洋房委实不小,进了院门后还要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径才能通到主建筑旁。许是为了欢迎离家三年的顾二少爷回家,这会的顾家洋房听起来很是热闹。 “少爷回来了!” 门口守着一個白净的小丫鬟看到顾子安回来了欢欣地迎了上来,接过顾子安手里的皮箱。 “家里面又招新人了?”顾子安看向王元亮,虽然这位顾家的女婿肯定不可能常在顾家待着,但总归是比他这个离家三年的少爷清楚家里的情况。 王元亮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可不是嘛,这是顾少爷你三年前拿枪抢回来的丫鬟。” “姑爷~”小姑娘听到王元亮的话脸顿时涨的通红,声若蚊鸣般回了一句。 不明所以的顾子安这会才将眼前娇艳欲滴的姑娘同三年前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联系了起来。 “小荷!小荷你怎么来我家干活了,你爷爷的病怎么样了?” 听到顾子安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小荷的眼神中闪过了喜悦的神情,不过说到她爷爷的事情后脸色又有些灰暗:“少爷你去留洋没多久我爷爷的就病重了,大小姐看我可怜就把我收留进了家里干些杂活,给李妈她们打打下手。” “抱歉啊,让你想起你爷爷的事了。”顾子安看到小姑娘微蹙的眉梢,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没关系。” “少爷回来了!”从厨房走出了一位中年妇女,看到顾子安后眼眶中就有晶莹波荡,正是顾家女佣们的领头人李妈。 这位老佣人从自家大小姐嫁到顾家来就跟着顾家,顾家的一女三子都可以说是她亲手抱大的,所以对顾家姐弟的情感可以说是极深,其中又以最淘气捣蛋的顾子安为甚。 “李妈,我老想你做的红烧肉了,在东京吃不到你的红烧肉我都快难受的不行了。” “好好好,今天我亲自做了一大盆红烧肉,就等着少爷你回来呢。” 顾子安笑道:“那太好了,我马上洗手,咱们赶紧开饭。” “好!那我先去忙。”李妈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又转身走向厨房。 “回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顾子安一抬头就看到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立于二楼的栏杆旁,看到那相比三年前愈发苍白的头发,心头莫名就有些激荡。 “父亲。” “回来了就好,去收拾收拾。阿华准备让厨房开饭吧,元亮今晚也留在家里吧。” “好的,父亲。”王元亮微微点头,应道。 ...... “来,伱不是最爱吃李妈做的红烧肉嘛,今天可是李妈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快尝尝。”顾亦凝夹起一块红彤彤的红烧肉放到顾子安碗里。 顾子安扫了扫周围,疑惑地说道:“子良今天不回来吗?他又住进学校的校舍去了?” 顾子良是顾家老四,先前顾子安从家信里面知道了顾子良上了震旦大学,只是因为学校距家里不远,所以就住在了家里,而没有同其他学生一样住在校舍。 “子良他从震旦退学了。”顾亦凝回道。 “退学了?”顾子安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不解地看向姐姐。 要论顽劣性格,顾家三兄弟里最差的才应该是老幺顾子良,所以他从小到大的学习一直都保持着优异。肯定不会因为成绩什么的被学校退学啊。 要说因为学费什么外部的因素,以顾家的能耐肯定不至于让顾子良退学。 “最近中央航空学校开始招生,子良看到之后就嚷着非要去,我们最后拗不过他就只好让他去笕桥了。”顾亦凝微微叹气说道。 “去航校了?” 顾子安心头微动,要说在一年后的那场浩劫里中国军队损伤最严重的部队是哪支或许会众说纷纭,可要说中国哪个军种战得最惨烈,那中国空军这个答案几乎是无所质疑的。 一代代航校生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捍卫了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土地,用鲜血铸就了“与敌同归于尽”的航校校训。 顾子安很敬佩那些挺身而出的英雄,可当听到顾子良去了笕桥航校,他对于弟弟的担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只能看看有没有机会劝劝子良了。 “你觉得美国人的那个伯特利医院怎么样?”因为洋人医生一直叮嘱他晚饭要少吃点对身体才好,所以只是简单吃了几筷后顾景泰就放下了筷子。 “伯特利医院?还不错吧,听说他们那医疗设施都挺先进的。”低头扒饭的顾子安简单回了一句。 “我和伯特利的院长商量过了,让你回来之后就去他们那里。如果你愿意继续上学的话也可以去美国的学校继续学医。” “呼,吃得真饱。”顾子安揉了揉肚子:“父亲,我能和您单独聊聊吗?” 顾景泰有些吃惊地看向顾子安,他对他这个顽劣的二儿子是很了解的,要是在三年前顾子安对家里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一定会当即说出来,然后强硬地反对家里的安排,甚至于一走了之。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顾二少爷可不少做。 当时顾景泰建议儿子去学经济的时候,顾子安就用了离家出走一招“说服”了顾景泰,最后得以去东京学医。 按照顾子安的说法,是他想去看看为什么同是亚洲国家,中国就差了日本那么多。 不过现在,这个顽劣的儿子好像已经长大了。 “好,我在楼上等你。”顾景泰说罢就转身上楼了。 随着顾老爷子起身上楼,桌上的三人也一同起了身。等到顾老爷子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才会坐下。 “你记得和父亲好好说话,他的身体近来可不好。”顾亦凝有些担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大姐。”顾子安抱了抱姐姐:“也辛苦你照顾父亲和家里这么多年。” 说罢顾子安跟着顾景泰的脚步朝着楼上走去,只留下有些呆滞的顾亦凝立在原地。 “怎么了?子安又和你说什么了?”王元亮揽住娇妻的腰肢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子安好像长大了。” 书房, “说说吧,这次想干什么?”顾景泰开门见山地问道。 顾子安顿了顿,说道:“我这回是想和父亲商量两件事情。” “说说看。” “这其一就是搬家的事情。”顾子安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搬回南京去。” 其实在民国二十年的时候顾家还是居于南京的,只是因为那年常委员长囚禁胡衍鸿,让顾景泰觉得彼时的果党已经不再是那个为振兴中华的奋斗的果党了,于是就举家迁到经济相较南京更为繁荣的上海,专心做自己的生意而不再过问政治了。 “搬回南京?为什么?”顾景泰并没有像顾子安所想的那样惊讶,唯一的一些惊讶仿佛是因为这些话是从他这个二儿子的口中说出的。 顾子安压抑住心中的好奇解释道:“因为这次从东京回来,从那里的气氛我可以感觉到中日之间必有一战,而作为中国经济中心的上海极有可能会成为日本攻击的重心,所以我们要提前准备,提前打算。” 其实本来顾子安是想建议顾景泰直接搬家到重庆去,只是仔细想想这个理由并不算充分,也害怕说服不了父亲,所以才选择先搬到南京,到时候再寻机会搬到重庆去。 “嗯......这件事让我想想,你先说下一件吧。”顾景泰暂时应下了儿子。 顾子安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还算正常,这才后退了几步,慢慢说道:“我想加入特务处,希望父亲帮我推荐。” 第六章 我要当特务(求追读) “你要当特务!?”顾景泰的反应正在顾子安的预料中,于是他又默默地向后挪了挪脚步。 “父亲,特不特务的,总要听我说说原因吧。” 顾景泰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那你说说你的理由,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子安壮了壮胆子,说道:“我知道特务处是特务机关。可是近来几年特务处的重心逐渐放到了日本人的身上,他们现在主要负责清除军警里投靠日本人的蛀虫。” “蛀虫?说的好听。”顾景泰轻蔑道:“他常凯申把多少昔日的袍泽战友打成了国府蛀虫,多少热血青年仅仅是因为政见不和就被他残忍杀害,这其中最出力的就是他手底下培养的这些鹰犬,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想要报效国家也行,我写封推荐信,你去南京的国立医院去。” “父亲,学医救不了国人啊!” 顾景泰虽然惊诧于儿子的话,但还是强硬拒绝道:“当特务就能救得了国人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到医院去......” 咚! “父亲!”顾子安直直地跪在了顾景泰面前:“大好河山,业已变色。我辈男儿,应当以身报国啊!”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顾景泰似是没想到顽劣的二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过了半晌,顾景泰叹道:“这都是你的真心话?” 顾子安在顾景泰面前举起四指:“父亲,我今天在此发誓,加入了特务处我绝无可能做砍向中国人的屠刀!” 顾景泰长久没有说话,这让顾子安心中忐忑不已。 良久之后,顾景泰才开口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一路旅程上难免劳累,你的事情让我再想想。” 听到父亲没有直接回绝,顾子安不禁抬头看向了顾景泰。三年的时间不见,父亲两鬓夹生的白发已经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脑袋,半白的头发更让父亲老态尽显。 “那儿子先回屋去了......父亲你要多注意身体。” 顾景泰愣住了,想要看看儿子脸上的表情,却只见到他离开的背影。 目送着儿子离开,顾景泰拉开了面前书桌右手边的柜子。只有一块怀表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怀表似乎是上了些年纪,表壳上的镀铜已经磨掉了不少,露出了下面赤红的原色。可等打开表壳,表盘上的一切却都井然有序地转动着,不见一丝一毫的滞涩,完全没有一块旧表的样子。 顾景泰将怀表凑到耳边,听着指针转动的嘀嗒声,闭上了双眼。 “你当年看着我离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雯君,儿子长大了~” 一声幽幽的长叹在书房里回荡。 ...... 西康路910弄21号, 易东哲闪身进入21号,这里是原先的沪西女工社,现在是女工夜校。 “我们民族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 激昂的演讲声在一间不似教室的房间里回荡,台下十几个女工认真地倾听着台上人的演讲,他们的眼神认真、有神,仔细看去好像有点点星火在眼神中。 张永梅将门外的易东哲迎了进来,递上了一杯水。 易东哲一口气将杯中水饮尽,才喘了口气。 “学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张永梅问道。 “已经组织好了,条幅、旗子都弄好了。”易东哲简述了一遍准备工作。 “好!”张永梅赞道:“女校这边也准备好了,那明天我们就按照计划组织游行。在南市公共体育场演讲、合唱。” “没问题......”易东哲说罢,眉眼间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张永梅问道。 “我是担心我们最近的游行活动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易东哲说道:“万一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务知道了......书记,我不是害怕那些特务......” “我知道。”张永梅拍了拍易东哲的肩膀。 他是半年多以前才来到上海地委工作的同志,之前一直在北平地委工作。那里的工作环境远比上海要复杂,而且他还亲历了恩师的去世。 “组织上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明天的游行过程会相对简短一些。”张永梅说道:“伱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一点。” 易东哲想了想之后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交流了交流组织游行的事情后,易东哲就闪身离开了女工夜校。 沪江大学外,坎特咖啡馆。 夜色已深,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正坐在咖啡馆的柜台后研磨着咖啡,不断有咖啡的香味从他手下的研磨器中散出。 咔咔咔! 研磨器发出了有节奏的声音,配合着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一种别样的氛围。 而除了他以外,咖啡店里就只有两名学生模样的青年正坐在不远处,好像在争吵着什么。 “你自己都要去了,为什么不让我去。”青年中的女孩轻声埋怨道。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男孩压低声音说道:“这段时间我们的游行太过频繁,上一次那些警察就打伤了很多人。” “那么多人都要去的,有什么不安全的?”女孩反驳道:“是不是你害怕了,所以不敢去了?” 男孩被女孩的话激得脸通红:“我怎么不敢去,肯定是要去的。” “那你也不能剥夺我的游行权利。”女孩拒绝道:“不然我就去找徐学长评理,说你剥夺一个学生应该拥有的权利。” 男孩嘟囔了一句:“徐学长指不定在哪忙着呢,我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你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那我们明天在公共体育场见。”女孩干脆地起身,不给男孩说话的机会。 “要走了?”柜台后的男人看到女孩起身,温和地笑道。 “嗯!谢谢熊老板为了我们这么迟才关门。” 这家咖啡店一般在夜色渐浓的时候就会关门了,只不过今天特意为这对年轻男女推迟了一点关门时间。 “没关系,只要你们常来照顾我生意就好。”熊传磊笑道。 “那一定,我下次一定带同学来。” 等到两个青年离开咖啡店后,一道穿着灰色中山装一脸冷厉的男人从咖啡店的柜台后走了出来,望了望已经走远了的两道背影。 “组长,要不要......” “不用。”熊传磊扶了扶金边眼镜,又继续转着轮盘,让研磨器运转起来:“从那個许钊源嘴里问出什么了?” 听到问起这个问题,中山装男子不禁低下了脑袋:“那家伙嘴硬得很......” “嗯?” “不过......我们从和他一起被抓的那个学生身上问出了东西。”中山装男人被这道哼声瞬间吓出了一头汗,忙回道:“他说那个许钊源是学联的,正在组织着学生们准备明天的游行,游行的最终地点就是南市公共体育场。” “真是吃饱了撑的,一群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搞什么游行。”听到这番话,熊传磊恨恨道:“联系警察局,明天在南市体育场再组织一次抓捕,我就不信这帮人不害怕!” “是!”中山装男人低头应道。 因为上海频繁出现游行导致了不少工厂出现停工的情况。其中就有不少是外国人开办的工厂,所以这自然引得了外国人频频向国府抗议。而国府上层追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涉及到警察局和党务调查处。 二者一个是维稳的,一个是监管党务、关注青年学生动向的。而因为青年学生的游行不断,光这个月党务调查处的大头头徐曾恩就已经给上海站发过三封电报了。 咔咔咔! 研磨器的声音蓦然加快了,听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温馨了。 ...... 翌日清晨, “少爷早!” “小荷早,小莲早。”顾子安伸了个懒腰,趁着早饭前活动着身子。 现在想起昨晚父亲疑似松口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顾子安隐约有种感觉——父亲是因为自己说到中日之间必有一战后才松了口风。 看来此时的一些社会上层的有识之士也已经感觉到了中日之间山雨欲来的紧张局势了。 吃过早饭后, “子安,你今天有事吗,姐夫陪着你出去转转,看看大上海有什么变化?”王元亮提议道。 “姐夫不忙家里的生意?” 王家老爷子虽然是帮会起家的,但是这些年也逐渐转向了做生意这边,有种想要“漂白”的意向。 王元亮笑道:“我一直都没什么事,谁不知道王家的生意一直是顾大小姐在管着。” “那还不是因为父亲害怕你做出什么昏头的事,给公司带来震荡。”顾亦凝没好气地拍打了丈夫一下,倒是没有阻拦其要带着小舅子出门的打算。 顾子安也笑了,说起来这顾家也算是奇葩,别的世家里子女多是非也多,这家产该怎么分就是头等难题。可顾家倒反其道而行之,顾家三个男丁没一个对做生意感兴趣,反倒是作为女性的顾亦凝对经营方面展现出了别样的敏锐嗅觉。 有了这个先例,她和王元亮结婚之后,王家老爷子也把手里的相当一部分产业交给了顾亦凝,反倒是儿子王元亮从旁辅助,这在当时的上海滩也传为了一件趣事。 “那姐夫咱们出发?”顾子安说道。 “走!”王元亮眼睛一亮。 第七章 庶民的胜利 等到将顾亦凝送到了百货大楼后,王元亮拎着两瓶玻璃瓶回到了车上。 “来尝尝,现在上海滩的公子哥们都爱喝这个,不知道你在东洋喝没喝过。一开始卖这东西的时候大家还说是美国人给咱们下毒呢,现在倒成了时髦东西了。”王元亮将淡绿色的盖子起开,一道放气的声音从瓶子里面传出:“还换了个名字来着......” “可口可樂。” “对对,就是这个名。听说美国人为这一个名字花了三百五十英镑呢,可真有钱。不过你姐说美国人他们赚的可比花的多,但我觉着这三百英镑就换来四个字不就等于打水漂嘛。” 顾子安笑着接过王元亮手里的玻璃瓶,可口可樂公司当然不是傻子,他们花的三百五十英镑一来摆脱了蝌蚪啃蜡的译名,二来也通过这三百五十英镑的悬赏为可樂赚足了噱头,再加上后续邀请“神女”阮玲钰做代言,这三板斧劈下来瞬间就打开了中国市场,这可真算得上是扭转乾坤的操作了。 “现在到哪去?”王元亮灌下一口可口可樂,问道。 顾子安将可口可樂拎在手中:“姐夫您约我出来的,您不知道去哪啊?” 被小舅子点破了意图,王元亮尴尬地笑了笑:“去看看股票怎么样?你之前来电推荐的那几支股票都不错,再帮我看看怎么样?” 顾子安在东京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和家里通一次电报,虽然电报的费用不菲,但对于顾二少爷还是可以承担得起的。也是从电报里他才知道父亲把家从南京搬来了上海,也知道了一年多以前大姐和姐夫结婚的事情。 而他回电的时候偶尔一次就说起了买股票的事情。还给大姐推荐了一支股票,结果后来的电报里时不时就有了姐夫的话语,无一不是向顾子安请教炒股的事情。 “还按照之前的情况买就行,那几家美国的公司现在的态势都蛮好的。”顾子安摸索着下巴说道:“姐夫你也可以买一些美国钢铁公司的股票。” “美国钢铁公司?那只股票最近没什么涨势啊,倒是挺平稳的。” “平稳还不好?”顾子安说道:“美国钢铁那可和黄金一样保值。” 美国钢铁公司在世纪初的时候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暴涨,当时是因为摩根收购了卡内基钢铁这一行业巨头,导致了股市出现涨幅。后来虽然美国钢铁公司也在逐步巩固自身在钢铁行业的地位,但是股市的K线则是趋于平稳,没有了曾经的疯狂涨势。 “也是这個道理,那就再买点。”王元亮似是被顾子安说服了,应了下来。 “那走吧,和我一起去。顺便看看三年没见的大上海。” 轿车发动,很快就载着顾子安和王元亮到了股票交易所买好了股票。 只是在回程的路上,轿车却被拥堵的人群堵在了路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顾子安好奇地问道。 “估计是搞罢工游行的。”王元亮叹了口气说道:“从今年年初就开始了,隔三五天就会有一次。” “罢工游行?针对国府的?因为什么?” 王元亮无奈地答道:“今年初的时候,日本大康纱厂的一名工人上夜班的时候被日本人在身上搜出了他在十九路军服役的照片,结果被日本人给活生生打死了。自那件事之后,上海各界救国会就一直在组织罢工游行,抗议国府的对外政策。” 顾子安了然地点了点头。 一二八的时候,眼看着日本人就要把上海这块肥肉吞入肚中,结果却被英勇抗击的十九路军打退了回去,再加上后续各国的调停才让日本吞没上海的阴谋告破。因此现下的日本人对十九路军的将士是极度地憎恨。 “国家虽然积弱,可人民却是不屈的。”顾子安看向王元亮,不禁感叹道:“姐夫,我想下去走走。” 王元亮看了看车外的场景,道:“这么多人估计咱们的车也动不了了。阿海,你把车停在路边吧,我和子安下去走走。” 坐在前面的司机犹豫了一刹,点了点头。 等到下了车,随处可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旗帜,那股热火朝天的高涨情绪不禁感染着顾子安。 “同学!我们要到南市公共体育场去,在那里要举办歌咏会。你们要一起吗?”女孩的眼神中好似闪烁着明亮的火焰,为这片黑暗带来希望。 还没等顾子安答应,手中已经被塞了一张传单。 他抬眼看去,几个硕大的汉字几乎要挤进他的眼眶之中。 “我们,这人类最先开化的民族,现在,是临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我们愿用血和泪来唤起全中国的同胞一致抗战!” 在顾子安愣神的时候,游行的群众已经离开了这边,朝着不远处的体育场而去。而人群聚集后没多久,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旋律。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一开始这声音只是从某一处发出,隐约能让人听到。可是随着旋律的节节攀升,合唱的人数也变得越来越多,声音也愈来愈大,让人情不自禁跟着轻声附和起来。 “娘希匹的!” 阴凉的巷子里,坐在车上的熊传磊听到愈发响亮的歌声,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他原本是准备着等到这场游行进入尾声,大部分人都散了之后再动手抓几个领头分子的。因为到那个时候抓人的阻力不会很大,而且到那时一些记者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免得那些无良记者把这件事搞得沸沸扬扬的。 可是这么一合唱,整出的动静太大了。熊传磊几乎都能想到来自南京的电报上会出现怎样的词汇。 “让警察局的人封住体育场的出入口,其他人和我进去抓人!”熊传磊咬牙恨声道。 “是!” 一曲《义勇军进行曲》之后,体育场里又回荡起《毕业歌》的旋律。 “姐夫,咱们......”顾子安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数辆车子一路飞驰来到体育场。而后从车上瞬间窜下来许多警察和身穿中山装的男子将体育场给团团围住了。 体育场内, 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拼命挤开人群,来到易东哲身旁:“不好了学长,体育场被警察局的人围起来了。”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易东哲的脸色一变。 由于前几次游行被特务破坏的原因,这次上海地委的计划只是在南市体育场组织着合唱几首歌曲。可却没想到只是第二首歌,特务就来了。 “给我滚开!” 正当易东哲在想办法的时候,一阵嘈杂声从体育场的入口传来。 “不好,他们冲着张书记去了。”易东哲看着身穿中山装的特务们行进的方向,暗道不好。 由于这次游行纱厂的女工们是主力,所以作为女工方面组织者的张永梅就选了体育场一处较高的台子上为游行群众们领唱。 可是这样做的缺点也很明显,特务们一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张永梅。于是熊传磊果然下令,带着凶神恶煞的特务们就朝着张永梅冲去。 不能让张书记被他们抓到! 易东哲立刻朝着那边挤过去。同时纱厂的女工们也发现了特务的意图,于是纷纷堵着特务们的行进路线,另外一边则是护着张永梅朝着体育场出口的地方而去。 “娘的!都给老子滚开!”熊传磊望着已经看不到张永梅身影的方向,心中怒气横生,从腰间抽出了手枪。 砰! 一声枪响,人声汹涌的体育场内霎时出现了一片寂静。 周遭的人群都用惊疑的眼神看向身着黑衣的特务们。 刚才开枪的熊传磊轻蔑地一笑。 一帮有贼心没贼胆的刁民! “我们正在抓捕嫌犯......” 只是他的话没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老远开外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易东哲奋力地喊出他们游行的口号,期望能引起群众们的呼应。 可是被方才枪声吓到的群众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易东哲带着惊诧,带着失落无助地看着周遭带着害怕和恐惧的脸庞。 先生,我们能成功吗? “把喊话那小子给我抓起来!”熊传磊怒喝道。 距离易东哲较近的党务调查处队员们立刻挤开人群,抓到了被“困”在人群中的易东哲。 “贱民一个!收拾他!” 熊传磊一声令下,几个凶神恶煞的行动队员立刻对着易东哲拳打脚踢,而熊传磊则是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周围人群中愤怒不忿的眼神。每当那些愤怒的眼神在枪口前退缩之后,他就会得意洋洋地一笑。 “好了,别给这小子打死了。”良久之后,熊传磊才幽幽地叫停。 他用枪顶住易东哲的脑袋:“还喊不喊了!” 已经头破血流的易东哲冷眼注视着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你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熊传磊将枪上了膛直直地顶在易东哲的脑门上,目露寒光。 可易东哲却毫无惧色,直勾勾地盯着他和那黑洞洞的枪口。 自古凡革命无不有流血牺牲者,今中国之革命,自当从吾辈始! 熊传磊眼神一狠,就要狠狠扣下扳机来个杀鸡儆猴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却在寂静的体育场再度响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谁喊的?”熊传磊怒目圆睁地看向周围人群。 可是面对他的枪口,刚才那些懦弱躲闪的眼神却都变了。 他们变得同仇敌忾,他们变得众志成城!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响亮了。 “玛德!都给我退后!不然我就开枪了!”熊传磊怒吼道,可他的声音却有些发虚。 “开枪啊!有本事你就把我们都打死!” “开枪啊!” 人潮汹涌着向前,将熊传磊一群人团团围住。 有机灵的人趁机将党务调查处紧握着的手枪一把夺过,然后周遭人便一拥而上。 “揍这个狗特务!” 无力站起的易东哲躺于冰冷的地面上,眸中带着泪光看着汹涌的人潮,鼻头不由地一酸。 先生!您看到了吗? 这是民众的呼声,这是中国的呼声! 这是...... 庶民的胜利! 第八章 百浪多息 体育场的出口处, 几个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正靠在出口处的车上吹着牛,听到枪声的那一刻,他们也都愣了一下。 “哪的枪声?” “体育场里边的,估计是党务调查处的那帮特务开的枪。” “队长,咱们要不进去看看?”一个年轻警察小心翼翼地说道:“万一事后那帮特务又说我们没帮忙呢。” 正悠闲地坐在卡车副驾驶座上的老警察狠狠地拍了下年轻警察的脑袋:“陆耀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想的啥?你那是去帮那帮特务的?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说罢老警察又不放心地扫了眼周围的警察:“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咱们就守好咱们的大门就行,管那帮生孩子没屁眼的特务干毛。一会真要有人冲出来的时候,看样子拦一下就行了。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嘛,宁犯天条......” 老警察一时想不起下一句,挠了挠光滑的脑壳。 “陆耀宗,下一句是啥来着?” 刚刚被打了的年轻警察揉着脑袋地回道:“宁犯天条,不犯众怒。” “对!宁犯天条,不犯众怒。这帮特务也是疯了,体育场里那么多人,就他们几条枪能吓唬到谁。我从光绪皇帝那会就在上海滩街面上了,跟大多数人做对......”他一边摇头一边说道:“行不通的。” “我们都听你的,队长。”几个年轻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应和道。 看到周围警察都应和着,老警察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露出了几颗发黄的牙齿。 看着大批的群众从体育场的出口涌了出来,顾子安才放心地上了车。他本来看到警察围住了体育场后,是想要上去帮忙的,结果一旁的王元亮拦住了他。 “姐夫,你怎么知道那些警察不会尽力拦着人的?” 王元亮笑了笑:“那个领头的警察我认识,是个老油条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顾子安点了点头。 “不过子安你也要多当心,之前在车里的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到外面可不能再说了。”王元亮提醒道。 顾子安惊异地看了眼这個真正意义上才认识了两天的姐夫。 王元亮和顾亦凝是在顾子安远赴东京之后才结婚的,彼时的上海滩就有传闻说是因为王家少爷不成气,所以王家老爷子才找了顾家的姑娘,是想着让儿媳妇打点生意,免得王家偌大的家业一朝成空。 这个传闻在王老爷子正式将家里的生意交给顾亦凝照料后就愈发汹涌了,而顾子安也难免多多少少受到了这些风闻的影响。 “怎么?吃惊我一个纨绔能说出这种话来?”王元亮笑问道。 顾子安也是笑着摇了摇头:“都说传闻害人,这话不假啊。” 不过想想也就想通了,顾家在顾老爷子没退隐之前可比王家势头猛多了。虽然有人走茶凉的说法,但也不至于让自家闺女嫁给一个草包,而且大姐能看下眼的丈夫,也必然不会差。 “这话说得对。”王元亮毫不在意顾子安的误解:“我去接你的时候,也想看看三年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顾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当时不开枪呢?” ...... 洪公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已经和宋组长那边也核实过了,公共租界组其他人的描述和王组长的描述是差不多的。”毛秘书说罢后看向了坐在桌后的戴春风:“确切地说,这次的事情算是一个误会。是因为顾子安是玛丽王后号上唯一一个和樱花有过接触的人,所以海燕才会做出误判。” “让王安国那个蠢货去成都站当副站长吧。”戴春风虽然对这次折了面子的事颇为不喜,但王安国作为洪公祠特训班出身,又一向是忠心耿耿,算得上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处罚得太狠了反容易让手下人心凉。 这次将王安国从上海站调到特务处刚刚开展业务的四川去,严格意义上的确是处罚。但由于职位上了一个台阶,也算在是一定程度上有所补偿。 “是!” “孤峰有情报传回来了?”戴春风说罢又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毛秘书立刻翻开臂弯中夹着的文件夹,将其中的一纸电文放在了办公桌上:“孤峰来电,公共租界组里应该有日本人的眼线。” 戴春风拿起电文,仔细扫了一遍后放下:“去电宋如,让他尽快把这个藏在公共租界组里的日谍找出来......” 毛秘书打开文件夹,手速飞快地在上面记录着戴春风的话语。 “找出来之后先不要动他。”戴春风思虑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放一段时间再处理掉,免得日本人因此对孤峰产生怀疑。” “不过这倒是歪打正着了,这个顾子安虽然不是日谍,但是他这么一折腾,倒是帮我们抓出这只藏在上海站里日本人的眼睛。”戴春风笑道:“而且这小家伙聪明得很啊,为了免遭刑讯,都能编出个日谍的说法来,还把王安国他们骗得一愣一愣的。” “这顾老的儿子当真是有趣。”毛秘书看到戴春风心情好,也应和了一句。 “何止是有趣,这家伙还胆大的很呢。”戴春风好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知道他三年前是为什么出国留学吗?” 毛秘书眼珠转了转,道:“不是因为公子哥的兴趣吗?” “他是因为招惹了日本人,顾公为了让他避避风头才安排出国留学的。” “招惹了日本人?” “当时这位顾二公子吃饭的时候正巧遇上一个日本人在欺负一户老翁,就让手下的保镖出手教训了那个日本人,事后还好心地给老翁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结果那个日本人伤刚好利索,就跑去把老翁家里一个十来岁的女娃给抢走了,老翁无奈之下把电话打到顾二公子那里,结果顾二公子气血一上头就拎着家里的手枪去找那个日本人了。” 毛秘书的表情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公子哥还做过这样的大事。 “他枪杀了那个日本人?” 说到这,戴春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没有......他用枪把那个日本人废了,让那个日本人这辈子都没法掳掠妇女了。” 听到戴春风的话,毛秘书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了。 这位顾二公子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不过这顾二公子的枪法倒是不错。”毛秘书随口接了句。 能精准地击中胯下的位置,再加上那个日本人肯定不可能站着挨打。这么一看,这位顾二公子的枪法倒是超群。 结果听到毛秘书这话后,戴春风的脸色愈加古怪了:“他没开枪......是用枪柄砸的。” ...... “我当时哪知道枪还有保险的,怎么也开不了枪,就心一横用枪把那家伙给砸晕了。”说起自己的奇闻,顾子安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然后就用枪柄把那个日本人给废了?”王元亮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嗯,废了半天劲把那个日本人砸晕之后,估计冲上脑袋的血下去了。再加上小荷还在旁边,不好让她看到杀人的场面,所以就给个日本人个教训。玛德,还真当我们中国没男人了!” 王元亮对着这位小舅子竖了个大拇指。 轿车一路顺风回到了顾家, 不过雪佛兰将顾子安送到门口就走了,听华叔说是王家老爷子打电话让王元亮回家一趟。 刚进门,顾子安就看到一台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停在了院中,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顾子安快步走进客厅,果不其然,一位穿着国府军装看起来比顾子安稍大一些的青年正坐在客厅里,正是顾家老二,顾子远。 “我这不是从大姐的电报上知道伱回来了嘛,正好我有事要托大姐帮忙,所以就向长官请了个假回来了。” 顾家老二顾子远,或许是因为出生相较于顾家老三顾子安和老四顾子良较早,所以深受当时大革命风潮的影响,从小到大就立志要当一名革命军人。所以就在二十岁那年考入了更名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黄埔军校第九期,于前年正式毕业,后经由宋董事长推荐加入了他一手创办的税警总团。 “部队生活怎么样,你不是从小就想到部队上,这回梦想照进现实了。”顾子安调侃道。 顾子远感叹一声:“哎,本以为当兵就做好训练打仗的事就好了,谁曾想这当兵也有麻烦事。” “那可不是嘛,可不是有人说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嘛。” “你这话说得对。”顾子远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了,正好你从日本回来了,学得又是医,大哥我要问你件事。” 顾子远愣了愣,大哥不是回来找大姐谈事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心中惊讶归惊讶,顾子安还是说道:“大哥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百浪多息......你有听说过吗?” “百浪多息!”顾子安几乎要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 对呀,他怎么把这个几乎堪称“神药”的东西给忘记了。 百浪多息就是磺胺的前身,因为德国化学家多马克是从一款叫做百浪多息的染料中提炼出的这种药物,所以就将该药命名为百浪多息。多马克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奖和医学奖。 而这款磺胺类的消炎药在日后的战争中将拯救无数人的生命。算算时间,现在英美的科学家应该已经研制出了从百浪多息中提取磺胺的技术了,也就意味着磺胺的问世指日可待了。 至于为什么称其为神药,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可明白。在人类没拥有效果良好的消炎药前,任何一次简单的炎症和感染都有可能造成一条生命的死亡,这也是为什么淋一次大雨在当时堪比上刀山、下油锅的事情。 因为在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淋一次大雨的结果就会是:淋雨—感冒—发烧—持续高烧—炎症—败血症—死亡。 当时令人闻风丧胆的的传染病肺痨,也就是后来的肺结核,其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也是由于引发的炎症无法医治,所以只得等死。 可在百浪多息出现之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第九章 战争之必然(求追读、推荐) “这款药的效用怎么样?”看到弟弟这个样子,顾子远如何不知道这款药应该是有特殊的效用,但不懂药理的他还是要确切地问清楚。 顾子安平息下激动的心情,耐心解释道:“大哥,这百浪多息可谓是神药啊,它主要针对的就是一些受伤导致的感染以及炎症,对于上战场的人来说,一支百浪多息几乎就等同于一条命啊。” “原来如此。”顾子远兴奋地一拍大腿:“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百浪多息的,我们孙团长从他美国朋友那里得知了这款药,所以想借由咱们家的渠道把这款药买回来,然后他再以市场价购入。” “税警总团不是有宋董事长在嘛,以他和美国人的关系还不能搭一条渠道吗?”顾子安不解地问道。 顾子远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宋董事长已经不管税警总团了,在一二八后一年,宋董事长从财政部的位子上下来,税警总团也被收了回去,现在是第二师师长黄捷兼任总团长。可黄团长他一直和我们孙团长不对付,无奈之下只好通过这种方法来引进百浪多息。” “是这样。”顾子安了然地点点头:“那等大姐回来我帮着你一块和她说,这可是利国利己的好事,何乐不为呢。” “对了,我听华叔说你建议父亲把咱们家搬去南京?”把百浪多息的事大致定下来之后,顾子远才像想起什么来一样,说道。 顾子安点头:“确实是我建议父亲的。” “为什么呢?” “我认为中日之间必有一战,而上海作为中国经济的命脉,国府的钱粮所在,一定会遭遇日人最凶残的打击。”顾子安认真地说道。 顾子远微微皱眉,半晌之后说道:“就不会像一二八一样被世界各国调停吗?” “大哥,我刚才说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可你知道政治是由谁决定的吗?” “政治......”思忖片刻后,顾子远摇了摇头。 “子安私以为政治是由经济决定的。”顾子安说道:“一个国家等到经济不济,民生凋敝的时候,他的政治上就会出问题。从而为了解决政治上的问题,就需要战争。” “就像我中华之前无数的王朝更替,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就只能靠战争来活下去,因为到那时候除了死在战场上和饿死,别无他法。” “现在日本也到了这种境地,而他们发现了一个比国内战争对国家危害更小的方法——对外战争。而且他们已经在我们身上尝到了甜头,这就像丛林里的两头野兽一样,当他始终能从你身上得到好处的时候,二者之间的关系就从平等变为了猎物和猎人的关系。” 顾子安的话让顾子远不寒而栗。 “可日本比我们强大的多啊,他们的经济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思考半天,顾子远提出了最后一个反驳弟弟的方向。 顾子安缓缓抿了口水,说道:“经济讲求的是供和求,这两者就宛如一架天平,只有平衡了,一个国家才能持续地向前发展。日本的工业实力确实比我们强大,能够生产出足够的产品,可是他的工业却抢不到市场,生产出来的东西没有人买,那经济如何能不崩溃。” “在欧洲战争期间,那些西方的列强因为战争的缘故放慢了对我们中国的产品输入,导致日本能大片地抢占市场,快速发展。可是现在欧洲战争已经结束了多久了,那些西方列强不会忘记中国这片广袤的市场的。而日本在失去了这片市场后,他们就会面临供大于求的局面,他们就一定会面临经济崩溃的状况。” “我在日本的几年里亲眼见证了日本经济的衰落,民不聊生。就在我回国前的几個月,在东京还发生了二二六事件,经济的凋敝已经把狂热的民族情绪烘托到了高潮,接下来的日本就会像一列脱轨的列车一样,被这样的情绪带入战争的深渊,而我们这个邻国......” 顾子安的话没有说完,但后续的内容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原来......如此。”顾子远摊在沙发上,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到衣襟上也未觉察。 片刻之后,顾子远从沙发上站起。 “子安,我先出去一趟,等大姐回来了你先帮我和她说说百浪多息的事情,晚上的时候我再回来与她详谈。” “好。” 顾子安知道大哥这是要去向一些去日本留学的朋友求证弟弟口中的事实,如果属实想必顾子远就会递交一份报告上去。 而这也正是顾子安想要的结果,虽然现在国府里应该有不少人已经认识到了中日之间必有一战的道理,可日本的决心有几何?打到什么程度才罢休这些一概不知。 如果这份报告能对国府上层起到哪怕一丁点提醒作用,那也是值得的。 “希望......能被看到吧。”顾子安喃喃道。 不过发呆的顾子安没有注意到,二层的一道苍老身影在听到他的叹息后,转身走回了书房。老人干瘪的手紧握着拐杖,仿佛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是夜,李妈又为顾子远的归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冷清了好些年的顾家家宴总算是又热闹了一些。 饭后,姐弟三人来到沙发旁坐下。 “这是今年的新茶,尝尝看。”顾亦凝将两杯茶水放在两个弟弟面前。 顾子安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入口没有觉察到口感,反倒是清亮的香味在口鼻间回荡,这种香味并不浓郁,甚至算得上有几分无味的“淡”,可真正将茶水吞下肚了,配上唇齿间残留的醇厚的口感才后知后觉出这无味之味的美妙之处。 “子远?” 有些神游天外的顾子远被顾亦凝的叫声唤了回来。 “怎么了?”顾亦凝有些关切地问道:“看你魂不守舍的。” 顾子远摇摇头,神情复杂地说道:“没事,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今天听过弟弟对未来形势的描述之后,就立刻去给一些选择留学国外和他保持着联系的同窗去了电报。 其中几个还没有回信,应该是没到去电报房取电报的时候。倒有一个旅美的同窗收到了电报,给他回了一封电报回来。 主修经济学的同窗在电报上密密麻麻说了好些证据、道理,顾子远也看不太懂,但电文的总体意思他是懂的——中日之间必有一战! 上一次他们吞并了东北,那下一步呢?日本人会止步于华北吗? 想到这,顾子远只觉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必须有所准备! 先从磺胺入手! “大姐,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聊一桩生意。”顾子远说道。 “磺胺?” 顾亦凝倒是没意外,因为在顾子远没有回来之前,她早听顾子安简单说过一遍了。 “对!”顾子远点点头:“据我们孙团长在美国同窗的电报说,美国已经有一家药厂制出了磺胺药,所以我想请大姐安排人促成这桩生意。” “如果这磺胺真有那么神奇,那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这款药......毕竟才出来几年的时间,而且我还听子安说了这药的副作用。”顾亦凝有些担忧地说道:“毕竟是药三分毒,亏钱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担心这些药回来了......” 顾亦凝的话没说完,但是身旁两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她经手家里的生意这么多年,见过的、经历过的多了去了。所以对顾子远提议引进的磺胺还是难免有几分担忧。 毕竟这年头,打着美国人、英国人幌子骗钱的人可不在少数。 而卖假药吃死人的,也不少。 “大姐,你记错了。我说的副作用是指百浪多息,现在改进的这款磺胺药已经没有了百浪多息的副作用。”顾子安插了一句。 由于几年前德国人多马克的提取工艺不高,所以百浪多息这款从染料中提取出来的药物就有一个要命的副作用——会让使用者浑身染上染料的红色。 不过经过几年的发展下来,工厂实现了更高水平的提纯手段,能够将起到消炎作用的对氨基苯磺酰胺提纯出来,也就解决了百浪多息这种尴尬的副作用。 “那就是说这款药没问题了?”顾亦凝问道。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相对于救命来说,它的副作用没有那么严重。”顾子安给出了一个严谨的回答。 这世界上没有一款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存在,磺胺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在青霉素还没有出现的年代,磺胺绝对是治疗炎症、拯救无数生命的绝对神药。 “那我会让人去美国看看,如果能谈妥的话,等到货船到上海的时候我给你发电报。”顾亦凝听到顾子安的确认,才下定了决心。 第十章 杭州特训班(求追读收藏推荐) 等到第二天早上顾子安起床的时候,顾子远已经回部队去了。想来是因为顾子安昨天的一番话,让他难免心生忧虑。 希望这番话能被国府的高层认可吧,这样或许能为接下来的战争减轻些伤亡,顾子安心中默默祈祷着。 “子安,来我书房。” 顾子安神情一肃,恐怕这是有结果了。 果然,顾景泰将顾子安叫到书房里,告诉了他已经决定搬迁到南京去,而且托宋董事长推荐的电报也已经发了出去,南京方面已经有了回电。 “化名卫博易,赴杭参加浙江警察学校特别训练班。” 顾子安将一纸电文收入口袋中。 坐在书桌后的顾景泰看到他看完了电文,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你心思报效国家,也不枉我十几年教导。此去杭州,当以学业为重,以国家为念。将来驰骋疆场,驱除外辱,壮我中华雄风!扬我中华威名!方不致使为父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顾子安看着坐于书桌之后的顾景泰。老爷子因为一番话说得激昂,言语中都有些颤抖。看着同记忆里差别很多的父亲,眼泪一时模糊了他的双眼。 三年前他离家远赴东京之时就是这般模样,三年后的今天,父亲依旧是坐在这张书桌后面送他远去。 可是此次远行再归家时,父亲又会是何种模样。 “孩儿不孝,今后恐不能在父亲膝前尽孝!父亲教诲孩儿一定铭记在心,绝不致使东瀛跳梁小丑乱我中华!”顾子安“扑通”一声跪下,眼眶中的泪珠已然控制不住地流下。 “我已为你准备好明日的车票了,去和你大姐告个别吧。”顾景泰也已经老泪纵横,他向儿子挥了挥手,不欲再让儿子远行前平添几分忧愁。 顾子安擦去了眼泪,向着父亲磕了三个头,起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外,又是几道惊呼声,随后有微弱的啜泣和埋怨声传来。 ...... 南京,洪公祠。 “这顾老的儿子也当真有趣。”戴春风将手中的电文放下:“这些富家公子不都应该去笕桥航校,再要不就是去黄埔军校,怎么还有人愿意来我们这个特务窝呢。” 守在一旁的毛秘书没有应话,处座自我打趣当然可以,但他要接话可就不合适了。 “不过既然宋董事长都发电来引荐,自然不能堕了他的面子。你去做一份档案,然后去电杭州雄镇楼,让他们准备接收这个顾子安。” “是!”毛秘书简单记录后正要退出办公室,却被戴春风叫住了。 “对了,航校那边这一期招生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是的,招生截止日期定在了本月底。” “航校里面的人安排好了吗?”戴春风问道。 “安排好了,借了几个盐商儿子的身份,全都安排妥当了。” 戴春风点点头:“航校那边一定要盯紧,这些人家境优渥思想开放,再加之正处在热血青年时期,最容易被红党那些邪说赤化,一定要把握好他们的思想方向。” “是!” ...... 翌日, “子安,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到了杭州自己注意身体,我们等搬回南京后再给你写信告知地点。”红着眼睛的顾亦凝叮嘱道。 “放心吧大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顾子安和大姐拥抱了一下,然后就登上了停靠的火车。 沪杭作为国府的两大钱粮要地,自然早就以铁路贯通,顾景泰为顾子安买的自然是头等车的座位,在列车员的安排下顾子安很快就完成了上车手续。 呜呜呜! 火车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汽笛声,浓密的黑烟自火车头喷出又随风飘散。 顾子安看着车站内的景象和人群逐渐后移至消失不见,心中既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也有一丝忐忑与不安。 杭州,记载中特务处最早的特训班就开在这里,算得上是后续那些训练班的始祖。 对于他而言,更是他特工生涯的开始。 在杭州,等待顾子安的会是什么呢? ...... 杭州,镇雄楼。 一排不起眼的苏杭式瓦房中,一位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处理着手头边的文件。 “处座电文里说到的那個插班生卫博易要来了吧。”余乐幸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南京来的电文里说应该今天就能到了。”站在旁边的副官应声道。 “红姑是不是出去了?” “......是”守候在旁边的青年略有些迟疑,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余乐幸依旧没有抬头,却像是料到了一样:“不用紧张,红姑是什么性格我知道,你们拦不住她也是正常的。” “让燕子早点结束上午的课程,去给那个插班生化妆易容。然后先带他到这儿来,我见见他。” “是!” ...... 此时的顾子安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杭州方面知道得一清二楚,正享受着头等车厢的服务。 头等车厢只设有两排可以转动的真皮座椅,人几乎可以一屁股陷进去,地面更是铺设了地毯,卫生间,会客室一应俱全。 “先生,您要吃点什么?”一位火车上的服务生拿着台牌来到顾子安面前。 “来一杯白兰地,其他的不需要,剩下的是你的小费。”顾子安摆了摆手,并没看台牌上的菜品,丢给了侍者一张十元的法币。 早上李妈准备的早饭吃的饱饱的,根本没有食欲,至于一杯白兰地只是为了免得这些火车上的势利眼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临近中午,火车终于到达了杭州,顾子安从车站外伸手招呼了一辆人力车直奔镇雄楼。 “到这就行了。”看着不远处院落门口的警卫,顾子安知道应该是到地方了。 他下了车,付了车费,径直朝着那处院落走去。 “什么人?”两名背步枪警卫对着顾子安呵斥道。 还没等顾子安解释,就有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你是那个卫博易?” 顾子安走了几步这才看到院门里面还坐着一个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几岁,在自己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她同时也在端详着自己。 “是,我是卫博易。” 这是南京给自己起的化名,每一个参加特训班的学生都不会用自己的本名。这应该是南京方面为了防止特训班中学生日后有被捕的情况而导致其他人遭殃而想到的办法。 他前世就曾看过一则关于俄罗斯特工学校学员不慎将毕业照发在了社交媒体上,结果在此后半年中该届毕业生都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丧命,这事也成了情报界的一大趣闻。 两个警卫看到女子认识顾子安,这才将自己的中正式步枪背回后背上。 “过来,我先给你化妆。” 这时顾子安才注意到女子面前的桌上有不少奇怪的东西,看着像是颜料之类的,其中有一些还散发着辛辣的气味。 随着顾子安坐定,面前的女子将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抹在了他脸上,然后用素白的手掌在他脸上好一顿揉搓。一阵微微的刺痛感从脸颊上传来,只不过顾子安也不敢声张,不过过了一会后那股刺痛感就随之消失了。 “好了。”女子放开手掌,端详着顾子安,片刻之后嫣然笑道。 “谢谢姑娘。”顾子安也不敢失礼,客气回道。再说能干这个活的人起码是杭州特训班高层的绝对亲信,不然这么多学生的面容被其记在心间,那要是哪天背叛了还能了得。 “跟我来吧。”身后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这时顾子安才注意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青年,青年一身朴素的中山装,脸上毫无其他表情。 顾子安随着青年过了几处院门,还经过了一次仔细的检查,这方才到了一处院落中。 青年站定在一处门前,低声说道:“报告!” “什么事情?” “报告余副主任,新生卫博易带到。” “让他进来吧。” “是!” 青年走上前将门微微敞开,然后伸手示意顾子安,顾子安大步迈入房间,随后青年合上了房门,人影也站得距离门口远了些。 “卫博易是吧?” 顾子安定睛看去,就看到房间中位于正中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他身旁堆积了不少的文件,正上下打量着顾子安。 “是,学生正是卫博易。” “不错,小伙子挺精神的。”余乐幸微微点头。 只是不知为何顾子安好似从其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神情。 “本来你是处座命令插班进入特训班的,我不该多说什么,但还是要提醒伱一句。”余乐幸说道:“本期特训班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你的进度相较于其他学生必然是慢上了不少,所以想要赶上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希望你能奋发图强、勉励追赶。不要浪费处座的一片苦心。” “学生明白,学生一定不会辜负处座,辜负恩师的教诲。辛勤付出,为将来为党国效力而努力学习。” 有这顺杆往上爬的机会,顾子安自然不会吝惜几句好话。 余乐幸微微一笑:“不错,去吧。外面的赵少尉会为你详细介绍特训班的课程安排。” “是!” 等到顾子安出了门,一直守在外面的赵少尉迎了上来。 “你先看看课程表,心里对课程有个数。” 顾子安接过课程表仔细地看了起来。 上面五花八门的课程安排还真不少,主要分了三个大的方面。 在行动方面主要有:枪械射击训练、爆破、格斗擒拿、摄影、驾驶、毒物等。 在侦查情报学则是有:侦查学、军事情报学、电报学、伪装学以及外国文。 在辅助的方面,或者说是所有学员必须要进行的课程有:政治训练、高等警察学和武装斗争。 前两类并不是说所有的学员也全部学会,而是根据个人的能力偏好进行选择,唯有第三类是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学习的,毕竟这最后三类针对是“领袖”现在强调的防红方面开设的。 第十一章 特务养成中(求推荐追读收藏) “除了三门必须研习的课程外,特训班要求学员可以从其他的内容中选择五门,也就是每人学习八门课程。”赵少尉用简洁的语言为顾子安介绍着情况:“其中外国文虽然没有明确要求,但所有的学员都有学习,你也可以认为是特训班要求的必选科目。” “外国文方面主要学习的是俄文、英文、日文,学员可以根据自身的情况选择。” “不可以多选吗?”顾子安微微皱了皱眉,虽说有一些课程他可以直接排掉,例如摄影和驾驶,毒物研究也倒是可以放一放,但四门课程的局限还是让他面临着比较艰难的抉择。 毕竟这些科目对于一个特工而言极有可能会成为救命的本领,顾子安还是想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你想要增加科目?”赵少尉惊讶地问道。 “是的,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特训班里倒是也有多选科目的学员,但你和他们相比就已经少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我还是建议你稳扎稳打一点。”赵少尉委婉地表达了劝阻之意。 顾子安斟酌片刻后说道:“我的日文和英文都没什么问题,外国语方面我可以不用学习,这样就能多出一门的位置......枪械射击、电报学、侦查、军事情报、擒拿格斗。再额外加个伪装学,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听到顾子安的解决办法,赵少尉思忖了片刻才说道:“也可以先这样安排,但你一旦发现自己难以完成这些科目后要及时汇报,到时候一定要进行取舍。” “明白。” ...... 吃过中饭后,顾子安出现在了特训班的课堂上。 下午的第一堂课就是枪械射击,枪械教官韦西是个黝黑的汉子,其身上的肃杀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从军队里出来的。 “有新人来,我就简单地再给大家说一下射击训练的重要性。你们作为一个特工一定要熟练地掌握各种枪械的性能,尤其是那些短枪,它会在你们在关键时候保你们一命。” “我还是那句话,七步以外枪快,七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这枪械射击的首要前提就是要对枪有一定的了解......那個新来的,你过来。”韦西向顾子安招了招手。 “教官!”顾子安端正地敬了个礼。 “这把枪认识吗?”韦西从身前的桌子上拎起一把手枪。 “报告教官,这是毛瑟手枪。”顾子安只是简单一瞅就答了上来。无他,委实是这款枪太常见又太出名了。 “对,这是德国造的毛瑟手枪,也叫快慢机、盒子炮、二十响。”韦西简单地介绍道:“因为我们的汉厂、晋厂、巩厂都可以造这款枪,所以毛瑟手枪也成了市面上最常见的一款手枪,而这些常见的手枪也是你们必须要学会的。因为在你们手中的枪打空之后,捡起敌人的枪进行射击就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新来的伱叫什么名字。” “报告教官,我叫卫博易。”顾子安大声回答道。 “好,卫博易,你来试试这枪。”韦西将枪上了膛递给顾子安。 顾子安看着十余米开外的靶子,深呼了一口气,他对射击这事倒算是有些了解,毕竟家里有个从小到大都矢志要当革命军人的大哥,只是这第一次握着冷冰冰的手枪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叭!叭!叭! 顾子安强迫自己瞪大眼睛盯着靶子,随后僵硬的手指在扳机上按动了三下。等到再按动时,手中的毛瑟发出了“吭吭”的撞针撞击声,韦西只给他装了三发子弹。 “一环、二环、一环。”不远处有士兵跑到靶子前报出了靶数。 韦西笑着拍了拍顾子安坚硬的肩膀:“还不错,第一次开枪保证了全上靶,把枪给我。” 顾子安忍住了颤抖将手中的枪交还给了韦西。 “大家都看到他开枪的过程了吧,第一次开枪都上靶固然是不错的成绩。但其实刚刚卫博易的开枪过程中犯了两个错误。”韦西不急不缓地说道:“一就是身体僵硬,尤其是手指的僵硬会导致准度下降;第二就是我说到的要了解枪支的性能。” “因为毛瑟在连发过程中对手掌的力量会导致枪口跳动,所以我们可以这样......”韦西一边说着一边将换上新弹夹的毛瑟手枪斜着伸出。 叭!叭!叭! 三声枪响过后,报靶的声音再度传来。 “十环、九环、九环。” ...... “那个卫博易的表现怎么样?”余乐幸看着眼前的两位教官,问道。 “他在枪械方面确实是个雏儿,不过肯努力,现在的表现算是......中游吧。我听说他格斗那块也没强到哪去。”韦西一边说着一边甩出一张三饼去。 “哎呦,感谢老西,胡了!”情报学教官武弘义将牌一摊,笑道:“这个卫博易还真是我的福星啊。” “给钱啊老西,别想着赖账。”武弘义一边催促着韦西,一边向余乐幸说道:“依我看,这个卫博易搞不好是个情报学的天才。” 自认倒霉的韦西将手边的钞票扔给武弘义:“这话怎么说的?” “这家伙对情报方面的敏感程度极高,往往能举一反三。余主任您是知道我在契卡学习的时候情报学一直是最得意的一科,可这家伙现在的表现比我当年还强。” “真的假的?”韦西有些吃惊地问道。 虽然时不时和武弘义斗嘴,但对于武弘义的本事韦西是知道的。别的不说,就论当初能被选中去莫斯科学习,归国之后又直接归在红党SH市委工作就足以证明其能力了,只是跟着余乐幸叛变过来之后一直被处座提防着这才只能在特训班当个情报教官。 “这有什么值得作假的,我看用不着特训班结束,我就没什么东西可教给他了。” “你那呢?”余乐幸看向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潘建业。 潘建业是特训班的电报学教官,或许是因为搞电报的原因,他平时一直保持着沉默,若非必要,绝不开口。 “他在电报学上的进度也很快,他的记忆力很好,除了一开始犯过抢码的错误,但被我纠正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犯过了。现在都已经可以压着七个码抄电了,几乎和我们干了三五年的电报员都差不多,他再接下来能学的也就是多多熟悉练习了。” “这么说这个卫博易还真是个天才了。”韦西感慨道。 作为干了十几年的老特工,他自然清楚那些样样全能的人才自然是特工的最佳人选,可要非在行动和情报方面选,特工的必备品质还是情报。 一个特工可以身手不怎么样,可要是情报分析不行,那最多也就只能当个行动队长了。 “是不是天才咱们后续慢慢看。”余乐幸将手里的一饼打了出去。 ...... “哎呦,这一天天的是要累死人啊。”浴室里,一个青年抱怨道。 “人家博易来晚了一个月都你强,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在青年旁边洗澡的学员不由得嘲讽道。 青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和他有什么好比的,他是天才,我最多算个凡人。” 坐在外面长凳上的顾子安对着浴室里喊道:“你们俩出不出来了?不出来我就走了。” “马上!马上!” 听到回应顾子安轻笑一声,这两个家伙是和他同一个屋的学员。大抵是整个特训班里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整个人才能轻松了下来,所以这两个家伙洗澡的时候总是磨磨蹭蹭的。 嗒嗒 一个学员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顾子安和对方的视线相撞,笑着点了下头,只是那名学员没有回应。 “脸上的妆掉了一点,我得去找红姑帮我上上妆了。” “我看你是想女人了。” “呸,人家红姑的年纪都快能当我娘了,你就知道一天天瞎说,小心红姑给你化一张丑脸。” “再丑能有博易的脸丑?” “你们两个找死是吧。”顾子安佯装恼怒道。 他刚进特训班的第一天时发现很多人看到他的时候总是会有忍不住笑意的情况,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呢,等到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化妆过后惨不忍睹的脸才明白了为什么。 后来化妆的红姑帮他稍稍修改了一些方才没有那么磕碜人了,只是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那个小姑娘要给他画那么丑的一张脸。 “刚刚过去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顾子安和两个同学打闹了几下后才恢复了严肃。 “认识啊,他叫陆洋,听说是山东人,不过我听说山东人个子都蛮高的,不过看他这样也名不符实啊。”一旁的左子明说道。 他是个打听八卦的小能手,入学近两个月来,课程学得怎么样不好说,可这特训班里谁谁谁的籍贯是哪倒是打听了个清楚,要不是其祖宗往上数十八代都是实打实在南京城里生活,恐怕早被余副主任抓起来拷打了。 “刚才在里面怎么没看到他?”顾子安不解地说道。 左子明说道:“估计是在最前面那个隔间吧,听他们屋的人说他就喜欢那个隔间,也不知道怎么忍得了那股味的。” 现在的下水管道还没有弯头的设计,直直的管道总能时不时反上一些奇怪的气味。 “怎么了?”侯修德好奇地凑上来说道:“陆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那人比较冷,好奇问问。”顾子安说道:“快走吧,马上要到时间了。” 第十二章 实战演习(求收藏追读推荐) “伪装学是一门很重要的课程,无论是在追踪和反追踪过程中都是很重要的。” “一旦你的形象被盯梢的人掌握了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改变形象,尽快摆脱。在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伪装学,而伪装学的关键就在于误导。” “人的第一眼往往是对一个形象大致的记录过程,所以要在盯梢人发现你的第一时间误导他,而一些显眼的外貌特征就是最容易误导的。” 坐在讲台上的女人懒洋洋地讲着,可在下面的学员却都正襟危坐听着,他们可都是见证过红姑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把他们的面容改变的大半的本事,这一门课程在特工生涯中的用处也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他们自然不敢懈怠。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我已经向余副主任申请了,明天你们会进行一次盯梢和反盯梢的演练,做好准备。” ...... “修德,你说教官说的伪装学演练是啥意思?” 侯修德给左子明揉搓着后背:“不知道啊,听教官的不就好了。” “博易,你怎么看啊?”左子明对着隔了一个位置的隔间喊道。 只是隔间里却迟迟没有声音回应。 “博易?”侯修德好奇地探了探头却没发现半点人影。 “估计又早早出去了吧,走吧,咱也赶快点。”左子明说道。 两人手上不禁加快了速度。 “下水道怎么堵了!” 突然从靠里的隔间里传来了喊声。随后一阵恶臭味从里侧下水道的出口处飘了出来,瞬间弥漫在整间浴室里。 “快走,一会该流过来了。”看到这架势,左子明两人快速收拢了东西,一溜烟就跑出了浴室。 宿舍里, “多亏是我和修德跑得快啊,不然这澡不就白洗了。” 侯修德也附和道:“可不是嘛,不过也纳闷的很,咱都来了这么久了澡堂子也没堵过,怎么这回就莫名其妙堵了。” “博易,你说是咋回事啊?” “那谁知道。”早就闭上眼睛的顾子安说道:“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伪装学演练呢。” “对对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睡了睡了。”侯修德念叨了一句,赶紧将被子蒙在头上准备睡觉。 翌日, “这次演练是我和情报课联手组织的一次演练,主要是考察你们的盯梢和摆脱能力,以及借助伪装学知识完成摆脱和盯梢任务。”红姑将一个装满纸条盒子摆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每个人过来抽签,抽到同样数字的为一组。抽到铅笔字的站在左边,钢笔字的站在右边。” “抽到铅笔字的学员先行登记,登记过后到高教官这里领取情报传递的任务,你们需要扮演的是脱梢者。顾名思义,就是在演练的规定时间内摆脱盯梢者,顺利地完成任务。” “抽到钢笔字迹的则是盯梢者,你们会在登记之后得知自己需要盯梢的目标。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跟着脱梢者,在他们放置情报后将情报拿回。” 红姑的话一说完,学员中就有喧哗声传出。 多是在讨论这次演练的难易程度之类的。 “肃静!下面开始抽签。”红姑从身后拿出一個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叠成方块的纸条。 排在前面的学员稍有些犹豫,还是顾子安刚来那天给他化妆的女孩第一个上前去抽了签。 这些天顾子安也从老学员们口中知道了大家对这个女孩的名字——秦燕。 据说秦燕是红姑的关门弟子,跟在红姑身边学了好些年的易容化妆。凭借着一手易容化妆的好本事,对于这次演练,她应该是最放松的了。所以在秦燕上去抽签的时候,不少人在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抽到秦燕做对手。 在秦燕打破了僵局之后,其他的学员们也陆陆续续地上前去抽了签。抽签结果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不喜欢盯梢的抽到了盯梢任务,也有喜欢跟踪的抽到了被跟踪的任务。 “博易,你抽的是什么?”左子明凑过来问道。 顾子安撇了眼手中的纸条:“盯梢。” “你的号码最后一位数是什么?”左子明紧张兮兮地问道:“可别倒霉地把我分成了伱的目标,你这家伙还是找个强手互相对抗才好。” “红姑不是不让私下偷偷说号码吗?” “我又没问你具体的号码数字是多少,你就告诉我最后一位数是啥,我这也不算破坏规矩啊。”左子明诡辩道。 看着这家伙紧张兮兮的样子,顾子安只好说道:“我最后一位是五。” “五!”左子明听到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和你一组。” “就算不是我,特训班里还有那么多擅长盯梢的呢。再说还有秦燕呢,你要是碰上秦燕,有信心从人家手里头逃脱?”顾子安打趣道。 秦燕的化妆易容术不止在脱梢时能派上用场,在盯梢时也可以通过这个方法让脱梢者误以为成功摆脱,从而导致任务失败。 “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秦燕是脱梢的,她只可能和你对抗,不可能成为我的对手的。”左子明笑道:“就看哪个倒霉蛋会遇上秦燕了。” 很快学员们就分成了两边,在红姑的指挥下抽到铅笔字迹的学员们在侦查学教官高游那儿领取了任务。而成为盯梢者的学员们也纷纷上前去确认其负责的目标了。 只是顾子安看到记录本上编号为25的脱梢者时,眼角不由地抽了一下。 随着十分钟的时间结束,两方的学员们都纷纷离开,院落里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红姑这主意真不错,一天天在课堂里学哪能学到什么真本事,盯梢这东西,还是得练。”侦查学教官高游说道。 红姑白了高游一眼:“那你怎么不和余副主任申请。” “我这不是把机会让给红姑你嘛。” “切......”红姑白了高游一眼,这家伙明显是害怕这么多学员放出去后出什么问题,所以才不敢向余副主任提演练的事。 “不过这个卫博易这回可惨了,竟然抽中了燕子。我还想着这家伙平时表现得不错,这次应该能拿个好成绩呢。”高游看着记录在册的小组对应关系说。 整个对抗的过程中,盯梢者还是有点吃亏的。因为在实际盯梢的过程中,被跟踪者是很少知道自己被跟踪的,这样就不会时时保持警惕,而且特务处在跟踪时也不会只由一人负责,往往是成组人合作减少被发现的概率。 但现在的对抗中,脱梢者已然是提前知道了有人会跟踪,其次盯梢者只有一人,这就大大降低了对抗的难度。 虽然红姑规定没有完成情报传递任务的脱梢者认定为失败,但总的来说盯梢者的难度还是相比较大的。 更何况顾子安还抽到了秦燕。 “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红姑淡淡地说道:“再者他的侦查学成绩比燕子好,万一燕子不当真,说不得就会马失前蹄。” ...... 陆洋拿到任务情报后并没有像大多数脱梢的学员一样直接就离开特训班,而是先折返宿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收拾了收拾东西。 同时这也是一种观察的手段,在大部分人已经离开的情况下,学员宿舍无疑显得异常空旷,而盯梢者为了掌握他的行踪,就可能会跟进来,但那样做就会很快被他发觉。 不过陆洋意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这些雏鸟,倒是蛮聪明的。毕竟这个特训班里的教官有很多出身契卡,是接受过高级别特工训练的人,而这些雏鸟在他们的教导下也算是茁壮成长了。 陆洋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能轻心大意,而后叠放好手中的衣物,离开了学院宿舍。 “去天街。”陆洋拦下一辆黄包车,说道。 天街,也叫十里天街、御街。因南宋时期皇帝祭拜祖宗而特意要走过闻名。 也因为这个名头,这里成了杭州人流量颇大的一处街道,不少人来到杭州也是为了一睹天街的风貌。 “在这停一下!”刚走了一半,陆洋就让黄包车夫停下:“我要进去买点吃食,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的帽子就先放在车上了。钱先给你,不用担心我跑了。” 本来黄包车夫听到陆洋的要求后面色有些为难,只不过等到陆洋手里的钞票递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陆洋给的钱从天街一个来回都够了,就让他等一会自然是没什么的。 “没问题,客人您尽管去,我一定帮您看好帽子。”车夫笑道。 于是陆洋就步入了一家糕点店中,而黄包车夫则是守在黄包车旁,等着这位慷慨的客人出来。 只是等了好些时候,也不见客人从糕点店里面走出来。 正当黄包车夫有些纳闷的时候,一个穿着马褂的男人从糕点店出来,脸色有些焦虑地走到黄包车夫身边。 “刚刚进去的那个男人跟你说什么了?” 黄包车夫一下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才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你最好老老实实配合!”男人从怀中抽出一本证件,给黄包车夫亮了亮。 为了让盯梢者行动方便,红姑还给他们配了一本警察局的证件。 黄包车夫看到代表着警察的证件本,冷汗瞬间从鬓角流了下来。 第十三章 谍影现(求收藏追读推荐) 警察可是他们这种在街面上吃饭人最害怕的。因为人家随随便便就能找你麻烦,让你没法待下去。 “刚刚那个男人都和你说什么了?”马褂男人催促道。 “他......他就说让我在门口等一会,他进去买点吃食就出来。”黄包车夫立刻回答道:“他还留下帽子,让我帮忙看着。” “该死!”邱远松恼怒地骂了一句。 他是负责跟踪陆洋的盯梢者,本来看到目标是陆洋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毕竟陆洋在特训班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并不算特别出色的那一类。邱远松还心想着能在这次对抗训练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呢。 而且为了方便跟踪且防止被发觉,他还特意借了一辆相较于黄包车目标更小的自行车。一开始的事实也如他所想的一样,他轻松地就跟上了陆洋。 可是陆洋的那辆黄包车刚出发没多久就反常地停在了一家糕点店的门口。 本想跟进去的邱远松却看到了陆洋将帽子留在了黄包车上,而且黄包车也没有离开,像是在等待陆洋一样,再加上那家糕点店的店面并不大,跟进去极有可能暴露。所有在抉择过后,邱远松就决定守在门口,等着陆洋出来。 可是时间一长他就觉察出不对劲了,买包糕点完全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等他走进糕点店一询问才得知,陆洋买了一包糕点之后就借口老婆抓奸从糕点店的后门偷偷溜走了。 “他上车的时候说了要去哪吗?”已经丢失了目标的邱远松只好再问道。 黄包车夫立刻回道:“他说是去天街。” 看来只能试试了。 邱远松立刻来到放置自行车的地方,蹬上自行车就朝着天街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一处巷子中,一道身影看着远去的邱远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果然还是雏鸟,一个小把戏就甩掉了。 陆洋没有留恋,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顾子安一出门就盯上了目标陆洋,陆洋的举动也在他的注视之中。从他进入糕点店,从糕点店后门溜出,包括最后步行着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来他真的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特工。 党务调查处、红党、各地军阀的暗探还是日特? 顾子安有些捉摸不定。 特务处组建的这个杭州特训班确实引得了不少有心人的关注。其中CC系的反对意见无疑是极大的,虽然特务处名义上是叫军事情报处,但若是军队里有红党那这抓红党的事到底是算特务处还是算党务调查处的? 业务重叠就意味着党务调查处一家独大的权力要被分走一部分。连虎豹这种智商不高的动物都不可能将到嘴的肥肉分出去,更别提人这种生物了。 有不满意意见的当然还有各地的军阀,这个特务处明摆着就是为了他们这些不安分因子而设立的。君不见福建事变中,特务处的明线暗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所以他们安插谍子到特务处来也是说的通的。 还有红党和日特就更不用说了,作为现如今国府的两個主要目标,人家向特务处安排暗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思绪翻涌间,走在前面的陆洋迅速拐进了一家特训班附近的茶楼。看来他的固定接头地点就在这里。 毕竟特训班的学员们基本上是封闭在特训班内的,如果接头地点选择太远,时间上很可能是来不及的。 顾子安也快步跟了进去。 看到有客临门,茶博士几步走上前来。 “这位客人想要吃什么茶?” “随便来样你们店里的好茶。”顾子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楼大厅一眼后说道:“你们这有没有僻静点的地方,我不想被人打扰。” “有的有的,您这边请。”茶博士将顾子安带上了二楼,拉开了一处包房的门:“你这真是来的早,所以我们家还有包房,您要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只能屈尊在大厅里了。” 顾子安心知肚明地掏出一张钞票塞到茶博士的手里:“那就多谢茶博士了,烦劳让我的茶早点上来,再来些常见的小吃食。” 茶博士看着手中足额的钞票,脸顿时笑成了菊花:“您太客气了,稍等片刻,茶马上给您送上来。” 等到茶博士下楼后,顾子安合上了房门轻声凑到了墙壁处。 ...... “古尾君......” 一个身材略有些臃肿的胖子正要说话,却被坐在对面的青年伸手制止。 青年起身踱步来到房门口静静听了一阵后才回到了座位上。 “水岛君,以后接头的时候可不可以稍作掩饰,你这番模样......”陆洋不满地说道。 水岛骏介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我做过掩饰了啊,这套衣服我平时都不会穿的......是专门接头的时候才用的。” 陆洋无奈地指了指水岛的脚下:“你见过哪个穿着这么一身便宜衣服的人会穿一双进口的皮鞋的,鞋子还擦的这么干净,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假扮的吗?” 水岛骏介看了看脚下的皮鞋额头上顿时渗出了汗水:“对不起古尾君,是我疏忽了。” 看到水岛真诚的道歉,陆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话题转向了正事上:“这是我记录下的军事情报处杭州特训班的一部分成员姓名和特征,你带给武官大人。同时也要提醒大人,特务处杭州特训班里是会学员进行易容和取假名的,我在情报中提到的所有学员的特征都不一定可靠,需要再多加甄别。” 这件事最让陆洋头疼,可是他也没法多加打探每个学员的爱好、籍贯之类的信息。谁知道学员中有没有特务处高层安插着的眼线,万一对这些事情太过好奇,很可能会导致特训班的教官们对他生疑。对待那些教官的时候陆洋这个大日本帝国的高级特工总是加倍的小心,毕竟那帮人可不像学员们一样,都是没经验的毛头小子。 水岛骏介接过陆洋的纸条小心地将其放进上衣的内侧口袋中:“我会尽快将其带给武官的。古尾君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你的情报,还以为伱......谁知道今天又接到你的电话。” 说起昨晚的事,陆洋的眉头微皱起:“昨晚澡堂的下水通道堵塞的,所以情报没有传出来。” “是这样。”水岛骏介的脸色有些紧张:“没什么情况吧。” 看着这个一点也不专业的水岛还知道关心自己,陆洋心中涌起了一丝暖意:“没事的,我查看过昨晚的情报了,没有人动过手脚,应该就是下水通道的意外堵塞。” “那就好。”水岛骏介拍了拍胸脯。 “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马上离开。你在这里待一会......等到外面包间的那个人离开后再离开。”陆洋叮嘱道。 水岛的胖脸顿时又紧巴巴地皱在一起:“外面那个人......有问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他有没有问题,都要这样做,而且你要观察他会不会跟踪我,如果是的话就动用特训班外的那个暗号通知我。” “哈衣!”水岛骏介应道。 “不要说日语你个猪头!” ...... 陆洋已经下楼了,顾子安没有半点要动的意图,现在陆洋并不是重点,重点反而是那个和他接头的人,只要陆洋察觉不到问题就一定会回到特训班的,抓捕他有的是时间,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要确认他是哪一方面的间谍。 当然最主要还是要确认是不是红党人,虽然现在的顾子安并没有和红党接上头,但饱受二十年红色教育的他可不想第一次出手就是对自己的同志下手。 等到将茶水喝了个半饱,吃食也吃得差不多后,顾子安这才缓缓走出了包间。 “茶博士,你们这茶不错,给我包个一斤,我带回去尝尝。” “好嘞,您稍等。” 顾子安用余光扫过走廊尽头微开了一道缝的包间门,快步走下了楼梯。 第十四章 谍影落网(求收藏追读推荐) 水岛骏介等到从楼上的窗户看到顾子安朝着远处离开后方才慢腾腾地下楼来。 “您路上慢些,下次再来啊。”茶博士笑盈盈地将其送出门,转过身来却是一脸鄙夷:“可算走了,一上午就点了一壶茶,没钱装什么阔气。” 一旁的茶博士调笑道:“我可看人家的皮鞋是进口皮鞋,我招待过这么多客人了也只在那些公子大少脚上见过。” “切,说不准是全身上下的钱就买了双鞋,不然也不至于衣服破破烂烂成那个模样。” ...... “这个关俊哲不错,一直死死盯住了想要摆脱的目标,目标却没有半点察觉。”余乐幸拿起高游面前的分组本子翻看起来:“卫博易呢?你不是一直说他和关俊哲是你追踪课上的双杰嘛,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高游有些尬尴地搓了搓手:“他这趟遇上了燕子,那一手变脸的功夫深得红姑真传,岂是才学了几月的卫博易能对付得了的。” 余乐幸微微蹙眉,指着本子上的记录说道:“那燕子说根本没见到他的身影是怎么回事?” 在现下的特训班中确实无人能跟上掌握了红姑一身变脸易容绝学的燕子,可这并不代表着不能抓到一些蛛丝马迹,但现在摆脱者燕子的回禀中确说到根本没见到过卫博易的人影,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卫博易一直在跟着燕子,只是藏得极深,所以导致燕子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二则是卫博易从一开始就知道完不成任务,所以索性就没有去跟踪,而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逍遥,只等徬晚回来一交差。 而且在教官们的认知中,这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是几乎不存在的,那就只有第二种情况了。 余乐幸面色微沉,他是允许学员在对抗中失败的,但没有尝试却直接放弃并不归在所许可的范围内。如果在训练中尚且如此,那等到了敌人的刑具之下岂不是能直接交代个干干净净。 面对这种情况,高游也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帮其开脱。 “让他回来之后到我办公室来!”余乐幸丢下记录本面露不喜地返回了那一排教官办公的瓦房,只留下高游和其他几个教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等到晚饭过后,顾子安才慢腾腾地回到了特训班。 一回来就遭到了高游的一顿怒斥,随后便让他赶忙去余副主任办公室解释一番。 “赵副官,烦请通报余副主任,学生卫博易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 从办公室里传出的声音可以听出余乐幸的余怒未消,给顾子安介绍特训班课程的赵副官向他投来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余副主任,学生有重要情报汇报。”顾子安走进房间,站定敬礼后说道。 余乐幸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表情:“那就说说你的情报。” “报告余副主任,学生怀疑我特训班中混杂有日人特务在内。”顾子安说道。 余乐幸的脸色骤然一肃:“你这话当真?” “学生今天跟踪了可疑目标一整天,基本确定。”顾子安说道。 “说说具体情况。” “学生是在洗澡的过程中发现特训班一位学员尤为喜爱在布有下水管口的隔间洗澡,正常来说少有人愿意去那個位置,即便是在人多拥挤的情况下,大家也都愿意稍等片刻。” 余乐幸点点头,因为现在的下水管口处都是使用直管,管内的臭气常会顺着管道反上来,所以没人愿意去管口所在的隔间也是正常。 “学生好奇之余还发现这位同学的脚趾有些异样,他的四指和拇指都是向外偏,拇指同其余四指之间的间距反而不小,这一特征常出现在沿海湿润地带,道路因泥泞所穿木屐导致的,可这与他山东的籍贯颇为不符。”看到余乐幸点头,顾子安继续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个下水管道里有什么呢?” “学生担心贸然打开情报会打草惊蛇,所以选择了堵塞下水管道,让其情报无法顺利送出,那么今日有正当机会离开特训班的时候就正是他递送情报的时候。”顾子安如实交代道。 “所以,你跟踪到了这个学员和日人交换情报的场景?”余乐幸此时的表情已是相当凝重,他作为从红党那边过来的特工,一直为处座不喜,再加上特训班里混进了日本特工,这可算是他这个主管的副主任的重大纰漏。 “是,属下查明了和这位学员交换情报的正是日本驻杭使馆二等秘书水岛骏介。” “那个学员的名字,还有证据呢?”余乐幸问道。 事情既已发生自然只能努力补救,更何况现在的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日本特工还在特训班的控制之下,而且是特训班自身发现了问题,光这一点就能减免一定的罪责。 “学员是二区队陆洋。”顾子安汇报道:“至于证据,可在下一次陆洋洗澡后查验下水管路,人赃俱获。” “你想的倒是很周到。”余乐幸说道:“只是要是你当时取出情报可就没这么多事了。” “学生愚钝,当时只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却贻误了抓捕时机。”顾子安低垂着脑袋说道。 余乐幸看着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忍不住笑道:“你是怕万一惹上了党务调查处和那些土皇帝的探子吧。” “学生不敢,学生经验不足,资质愚钝,多亏主任点拨方才能悟通此中道理,还要拜谢主任点拨之恩。” “你啊你,贴上毛比猴子还精。”余乐幸笑骂道:“出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顾子安标标准准地敬了个礼,随后退了出去。 等到顾子安离开,余乐幸伸手按响一旁的电铃,守在门口的赵副官推门而入。 “通知韦西、武弘义来我这,让管后勤的邱远也来。”余乐幸表情严肃地说道:“要是有问原因的你明白该怎么处理。” “卑职一概不知!” “去吧。” ...... “怎么感觉这几天韦教官和武教官的心情都不怎么样,尤其是韦教官,脸本来就黑黢黢的,又一天沉着张脸,更不能看了。”侯修德躺在床上,发出了似痛苦似舒展的呻吟声。 “伱该庆幸咱们不是一开始碰上这样的韦教官,不然早就胳膊酸到抬不起来了。”左子明说道:“今天去洗澡吗?好几天都没洗了。” “要去就赶紧的,我怕我一会就睡着了。”侯修德从床上挣扎着坐起。 等到三人来到澡堂外的时候,却发现澡堂的出入口被一群士兵围住了,没过多久就有一人蒙着块黑布被士兵从里面押了出来。 特训班里有间谍! 这样的事自然瞒不住,学员们互相之间对一对人数就知道被绑走的是谁了。所以不消半天的时间陆洋是日特的消息就传遍了特训班。 “真没想到啊,那陆洋竟然是日特。我感觉他的北平官话比我认识的那些个北平人都标准。”侯修德说道。 “我听人说自九一八之后日本人就在东北开设了学习班,专门学习咱们中国话和国文,这帮日本鬼子说不准都训练了几年了,从口音里肯定听不出什么异样。” “日人亡我之心不死啊。”侯修德喟叹道。 “卫博易!”赵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到!” 顾子安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在床边立正站好。 “跟我出来,有事找你。” “是!” 赵副官带着顾子安一路来到余乐幸的办公室前。 “余副主任在里面等你。”赵副官伸手示意。 走进办公室,只看到余乐幸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余乐幸看到顾子安后示意他坐下。 “陆洋都交代了,他是日本外务省的特工,隶属于日本驻杭领事馆。这段时间里他通过下水通道泄漏了我们不少学员的姓名和特征,好在你把他抓了出来,不然再让他侦查下去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余乐幸说道。 “多亏我们在主任的指导下抓捕了这名日特,也给日本特务机关以震慑。”顾子安笑道。 “你这小子。”余乐幸为这明显无比的马屁瞪了眼顾子安:“南京的嘉奖电报来了。” 顾子安瞬间从凳子上站起,收腹提臀,军姿标准。 “兹有特务处杭州特训班学员顾子安,在缉拿日谍古尾大翔一案中表现出色,特许嘉奖五百法币。” “希学员顾子安在特训班认真学习,再接再厉,以精诚之精神忠于领袖,报效党国——戴春风。” “学生自当谨记,忠于领袖,忠于党国,莫不敢忘。”顾子安接过余乐幸手中的嘉奖令,大声说道。 第十五章 西安(求收藏追读推荐) “这眼瞅着就到年根儿了,实话说还真是有点想我家那婆娘。” 侯修德是顾子安宿舍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再加上家里老父亲的催促所以就早早成了婚,这趟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进步才来特训班加强自己。 “想也没招,咱们得等到过了十五完成了结业测试才能离开杭州。这个年啊,注定是要和我们这群大老爷们一起过了。”左子明调笑道:“要不今天晚上我搂着你睡?” “滚滚滚,快滚蛋。”侯修德没好气地骂道。 “不过说来也怪,这几天怎么教官们都愁眉不展的,你说该不会是咱们特训班里又出日谍了吧?”左子明翻了个身,又扯出了一个新话题。 “哪有那么多日谍。”侯修德在黑暗中白了左子明一眼:“要说日谍我看你最像日谍,一天天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闲得慌。” “懒得和你说。”左子明对着隔了一個铺位的顾子安轻呼道:“博易,你说说咋回事呗,我看你和赵副官的关系老好了不是。” 良久后,顾子安没有回应。 侯修德推了推左子明:“人家博易早就睡着了,快睡觉吧,明天还有韦教官的课呢。” ...... 镇雄楼,电讯室。 “西安有消息吗?”余乐幸紧张地盯着收报员。 收报员缓缓地摇了摇头。 “主任不必忧心,想来张将军不会对委座怎么样的。”赵副官从旁安慰道。 武弘义也说道:“是啊,主任不必过于忧心。” “张不会对委座怎么样,可我害怕南京方面啊。”余乐幸愁眉不展地说道。 赵副官默然,以现在国内国外的舆论压力来看,以及西安的张、杨二人释放出来的意图来看,两人还是希望和平解决的。可是南京当局以何部长为首的主战派不断向西安压进的兵锋以及和桂系,及远在欧洲的汪填海频繁的交流却是让人心悸不已。 “南京有电报发过来了。” 一道声音将余乐幸和周围一众围着的教官都吸引了过去。 等到余乐幸看到译电员递过来的电文后,眼前几乎瞬间一黑,要不是赵副官在一旁搀扶着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主任,发生什么事了?”一众人霎时围了上来,急切地问道。 此时的余乐幸也懒得说话,直接将那一纸电文丢给了众人。 “处座去西安了!” “处座怎么在这时候去西安那龙潭虎穴了。” 一时间,不知真是悲从心来还是装腔作势,房间里顿时变得乱糟糟一片。毕竟戴春风是特务处的精神所在,如今深陷危地还是不免让人为之担心。 “好了!”余乐幸猛地一拍桌子:“都下去休息,处座的事情还用不着你们来忧心,这个消息不得向学员透露一点,若有违背,军法从事!” “是。”乱糟糟的教官们被余乐幸一吼都安静地退了出去,只剩下赵副官留在了房间里。 余乐幸捏着额头,说:“拟电。” “处座钧鉴,惊闻处座欲赴西安,职部以为此事时机尚且欠佳,还望处座细细思量。” “就这些,发电吧。”余乐幸招了招手。 虽然他一直以来因为诸多原因而被戴春风所排挤,但戴春风好赖需要他这么一个典型。若是特务处换一个领导不见得能有戴春风这样大度,那还莫不如保佑戴春风安然无恙了。 ...... 上海,作为中国现今最繁华的都市,上海的新闻业同样发达。 《上海新报》、《申报》、《新闻报》、《时报》、《大公报》等大报刊早已声名远扬,就是那些街头巷尾的小报也能凭着花边新闻、桃色故事在繁华的大上海站住脚跟。 不过这几天以来,上海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被一个地名所霸占——西安。 那些大报上面刊登各界人士的见解看法、呼吁声明以及各国使馆对此事件的态度讲话,那些小报则是深挖常、张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于连当年张入关后邀请现今常夫人跳舞的事情都刨了出来,将三人之间的关系说的天花乱坠,是唯恐天下不乱。 王家, “你个臭小子,娶了老婆后是天天不回家,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东西。”王老爷子手中的司的克不轻不重地拍在王元亮身上。 王元亮面对自己老爹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听您的话和我岳丈亲近亲近嘛。”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王老爷子正色道:“你那岳丈对西安的事情......什么态度?” 谈到正事,王元亮也收敛起笑容,说道:“他倒没什么表示,还是每天该看报看报,该吃饭吃饭。” “你岳丈这是稳坐钓鱼台啊。”王老爷子叹了一声:“对了,前段时间你岳丈家不是说要搬到南京去吗?房产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家搬到南京去,一些厂房产业什么的倒不用着急处理,但一些房产大多是要出手的。尤其是顾景泰明白顾家搬到南京的根源所在,所以重点对除了租界之外的房产进行了处理。 王元亮想了想,说道:“好像快处理完了。” “这几天还在处理?”王老爷子眼睛一亮,追问道。 “好像是吧......”王元亮不太确定地说道。 思忖片刻后,王老爷子对着门外喊道:“把齐管家给我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王元亮好奇地看向父亲:“您这会找齐管家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处理家产。” “啊?”王元亮一脸惊讶:“咱们处理家产干什么,我等到时候在京沪两边跑跑就得了,咱不至于非得去南京吧。” “你懂个屁!”王老爷子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儿子:“一整天看不到事情的本质,我把生意交给亦凝的决定真是做对了。” “那还不是您老人家经商能力比不过我岳丈,这才导致我做生意的能力一般的嘛。”王元亮反驳道。 “屁!要论经商能耐,我就是比伱岳丈差点也没差那么多,顾景泰能赚下这么大的家业是因为他有一项能力远胜过我。” “是什么?”王元亮不禁问道。 “你岳丈这个人啊眼贼手狠,他看准了风向就要下猛注,这风一涨,船就自然高了。” 吧咂过来味的王元亮说道:“那您的意思是我岳丈这回看好委员长,所以我们才要跟着去南京?” “对喽!”王老爷子得意地笑道:“你以为我让人给你和顾家小妮搭线是看上人家的家产,看上人家顾家小妮替你这个败家玩意经营咱家的生意?错喽,那是为了能跟上你岳丈这艘大船。” “可您就不怕我岳丈判断错了?” “屁!顾景泰是什么人。想当年孙大炮在广州......” “先总理。”王元亮纠正着父亲的口误。 “噢噢,先总理。”王老爷子改口道:“先总理在广州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岳丈非带着全部家产跑去支援孙......总理,结果呢,人家成立了中华民国,还邀请你岳丈当财政部长呢。” “后来委员长囚禁胡衍鸿,你岳丈就从南京搬来了上海,结果哩?没多久委员长就被舆论声讨得不得不下野。” “再有前几年,杨司令出面请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他那个环龙路的公馆吃饭,你岳丈以身体抱恙推辞了。这是为啥?天无二日的道理懂不懂?现在杨司令在上海的确是呼风唤雨,但再这么过火下去,等南京那位把他换下去了,那现在那些个和杨司令靠的近的人怎么办?” “难不成还搬家跟着杨司令走人,放弃这大上海的十里洋场?” 王老爷子摸着自己的胡须缓缓说道:“就这几件事,你就说你岳丈看的准不准。” 听得老爹这么一通分析,王元亮懵懂地点了点头:“那看来这搬家南京是得商议商议了。” “屁!”王老爷子狠狠地拍了这个反应迟钝的儿子一巴掌:“搬家南京是势在必行,这回我得跟住你岳丈的脚步了。” “老爷,齐管家到了。”门外仆人来到客厅回禀道。 “快,快请齐管家进来和我共商大计!” 第十六章 提前毕业(求收藏追读推荐) 戴春风随着常夫人及宋董事长一行人一到西安就被下了武器关押起来,当然随行的电台及译电人员也被隔离开来。 而随着红党方面作为调解力量的加入以及内部外部的压力,西安的局势也在不经意之间缓和下来。 随着谈判的深入,整体的局势朝着和平解决的方向发展。 民国二十五年12月18日上午,国府要员蒋铭三由西安飞抵南京出示了常凯申的停战手令。 至此,西安事件和平解决。 西安, “处座,这是这些天各地各站发来的电报。”随行的译电人员将近来的电文交于戴春风,其中有一些因为译电员没有高级别的密码本还处在未译状态,须戴春风亲自译电。 大多数电报都是在听闻戴春风深入虎穴后的劝阻,多是像什么“处座万万当心”“处座勿要相信张、杨二人的狼子野心”之类的话。虽说戴春风嘴里念叨着多管闲事,但还是让电报员给几个亲信一一回电报了平安。 只是在看到杭州特训班来的电报的时候,戴春风冷哼了一声:“狼子野心。” 他对这个从红党叛逃过来的“化学博士”是相当忌惮的,所以才将这样一个优秀的特工派去杭州教书。 “处座,西安站站长马俊才求见。” 戴春风脸色微沉:“让他滚进来。” 这次委座深陷西安,其中军事情报处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戴春风深入虎穴博得了委员长的认可,恐怕事后少不了被清算的结果。而这责任最重的自然是身在陕地的西安站了。 ...... 上海,黄浦路106号。 “真是可惜了,如此大好的机会竟然让常凯申逃脱了。”日本驻沪总领事三本洋平颇为惋惜地将手边的报纸丢进垃圾桶。 一旁的岩井佑太不无沮丧的点点头,就算事件的和平解决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这速度委实是太令人吃惊了。 要知道若是张、杨二人能多扣押常凯申几日,那中国势必会乱起来。 广西的桂系,广东的粤系,山西的阎老西,陕北的红党,云南的滇系,四川的川军,包括身居中央的何敬之以及正在从欧洲往回赶的汪填海。 这帮人凑一桌几乎可使中国重新陷入割据分立的局面,这对于早对这片土地垂涎三尺的日本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 “国内的情况怎么样了?”三本洋平看向岩井佑太。 岩井是外务省在上海情报网的领头人,和国内常有消息沟通,虽说表面上只是领事馆里的一个普通官员,但要论消息的灵通程度,说不得三本还赶不上岩井呢。 岩井佑太将心思转回眼前:“现在国内对广田首相的反对声音很大,军部对我们外务省也很有意见,或许是因为广田首相是外交官出身。” “陆军那群愚蠢的马鹿!”三本洋平愤怒地一拍桌子:“克列孟梭说的当真不假,这群愚蠢的马鹿只会让帝国的大业走向破亡。” “领事说的是。”岩井佑太应和道。 “将西安事件的结果发回国内。”三本洋平说道。 “哈衣!”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久,1936年也在时间的推移下缓缓落下帷幕。杭州特训班的训练也到了尾声,整体的氛围好似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老师你这手艺可顶得上老正兴的里的师傅了。”顾子安帮着余乐幸从厨房里端出刚出锅菜品。 自从上次古尾大翔的间谍案后,顾子安和余乐幸的关系就上了一个档次。于是鸡贼的顾子安就顺杆往上爬,在私底下喊余乐幸老师,久而久之习惯了余乐幸也就懒得纠正他。 “你这一张嘴不知道要骗过多少人。”余乐幸一边解开绕在腰间的围裙,一边笑着说道:“人家老正兴是正宗本帮菜,我这是老家湖南菜,这怎么好比的。” 顾子安嘿嘿一笑:“大抵是不差的。” 余乐幸拎来一瓶洋河大曲给顾子安面前的杯子也倒满了酒:“我当年在莫斯科留学的时候总是吃不惯他们的东西,就趁着有时间自己搞一些中国菜尝尝,久而久之的这手艺就算是练出来三分,说起那段时光还真是怀念啊。” “来,陪我喝一杯。” “老师,咱们特训班不是不让饮酒吗?”顾子安面露难色:“你这不是成心让我犯错误嘛。” 余乐幸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子安:“罚你的是余副主任,让你喝酒的是余老师,你自己选吧。” 片刻之后,顾子安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老师有命,莫敢不从。” “你小子!”余乐幸笑道。 两人就着桌子的菜很快喝了起来,气氛一时间也热络起来。 “子安,我问你個问题。” “您尽管说,我一定是知无不言。” 余乐幸给自己的酒杯满上:“等到特训班结束了,你想去哪工作?” 顾子安愣了一下,立刻起身大声说道:“无论去哪里,只要是为党国效力,为主任效力,我都愿意。” “说人话。” “去哪我肯定都是能接受的。”顾子安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但要是在老师手下效力,那自然是更有干劲不是。” “兔崽子。”余乐幸笑骂道。 “我是啥处境我比你清楚。”余乐幸继续说道:“你成绩优异,更是个天生做特工的材料,不应该在我这虚度光阴。” “老师......” “你听我说。”余乐幸制止了顾子安要说话的势头:“我原本还想着等结业的时候给伱找个好的去处,好发挥你的能力,免得像我之前看好的几个苗子被分到了东北去,天天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不过现在倒好了,南京总部来电要你即刻启程去南京,那儿是最适合你发挥的舞台了。” “即刻启程去南京?”顾子安有些吃惊,虽说他早知道有宋董事长的面子在自己肯定会被安排到一个不错的地方,可直接去总部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总部的职级可比地方的各站无形中要高出许多。就比如一个杭州站的站长大抵也就和总部的科长相仿,甚至在靠近中枢这方面还不及总部的科长。 像是料想到了顾子安的吃惊,余乐幸从身后的口袋里取出了一纸电文。 “急调杭州特训班学员顾子安至南京总部任特务处行动科第三行动组第三行动队副队长,授中尉衔——戴春风。” “怎么会这么突然让我去南京?”顾子安好奇地问道。 余乐幸收起电文,说:“我通过南京的关系打听到昨天在南京新街口附近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怀疑你的调令应该与这起枪击案有关。” “枪击案......”顾子安喃喃道。 ...... 时间来到一天前,南京特务处。 “你们是怎么盯梢的!” 斥声从最尽头的办公室里传出,整个特务处上下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都生怕出气声音太大惹来不必要的臭骂。 办公室内, “三个行动队,近百号人盯一个人,结果让竹内祐被活生生打死了。行动前一个个拍着胸脯和我保证能钓上来大鱼,现在呢?大鱼去哪了?”戴春风猛地一拍桌子,让站在面前的几人浑身一颤。 “处......处座,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竹内祐的上线突然就持枪射杀的他,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咖啡店的店员有没有问题?”戴春风锐利地眼神看向答话的队长。 “查......查了,咖啡店的店员在那段时间里都没有离开咖啡店,也都是在那个咖啡店干了很久的老员工了,应该没有问题。” “还有呢?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面前的几个队长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答话。 “一群蠢货,滚下去找线索。” “是。” 等到办公室里走了个干净,戴春风才背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揉着额头。 “齐五啊,对这件事说说你的看法。” 守在一边良久没有说话的毛秘书微微躬身:“我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 “怎么蹊跷,说来听听。” “首先是竹内祐,他已经将我们想要的情报吐了个遍,他还写了自白书,拍了照,再加上我们根据他的情报拔出了数只鼹鼠,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归日本特高课,所以他提供的情报应该是没问题的。”毛秘书看了看戴春风,发现他没有制止的意思就继续说道:“但咖啡厅附近我们都做了严密的布置,要是没有意外,结算日谍发现了问题也已经在我们的网中了。” 戴春风的按压着额头的手停了下来:“你是说?” 毛秘书说道:“我怀疑是我们内部提前泄露的咖啡厅的行动,所以日谍内部才有所准备,派人来处理竹内祐的。” 戴春风刚要说什么,却听见放在桌上的最靠近他这一侧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瞬间站起,拿起电话。 “我是戴春风。” “戴处长,委座召见。”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毛秘书早已极有眼力见地将外套从衣架上取下,这寒冬腊月的南京还是有些寒意的。 “让杭州的余乐幸把上次那个抓到日谍的学员信息发来南京,等我从委座官邸回来后要看。” “是!” 第十七章 奔赴南京(求收藏追读推荐) 杭州特训班, “处座要顾子安的学员评价?”余乐幸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赵副官:“还要其他人的吗?” 得到赵副官否定的回答后,余乐幸微微沉思。 他对处座知道顾子安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顾子安这个插班生还是处座一封电报送进来的呢。 可现在和当初不一样,处座还是第一次特意从南京发来电报要一个还未毕业的学员的学员评价的。 这起码意味着顾子安这个名字不再像其他的学员一样,在处座的脑海中只是一个普通的特训班学员的名字,而是真正有存在感了。 “你先去把教官们的评价拿给我。”余乐幸沉吟半晌,吩咐道。 特训班学员的评价标准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就是特训班结束时的学员结业考试,二则是各個教官在日常的训练过程中对于每个学员打出的评价,这些内容在特训班结束之后都会统一封存,随后被送到南京总部存档。 “是,主任。”赵副官敬礼立正,随后便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赵副官就捧着几本厚厚的档案回到了余乐幸的办公室。 现在为了方便教官们对学员打评价,所以评价档案是按照科目分类,合订在一起的。等到学员毕业的时候才会分开,按照学员个人合订在一起,送往南京总部。 “主任,在这里。” 为了方便余乐幸查看,在进门之前赵副官早已经把各科目中顾子安所在的一页翻了出来,所以没费什么翻找的功夫余乐幸就看到了各科教官给顾子安的评价。 基本情况和他心里的预估大差不差,毕竟他也一直在关注这个能在特训班里就抓出日谍的学员。 顾子安在军事情报学、伪装学、侦查、电报学成绩都是佳,而公共课程三门也都是不错的好成绩,只有擒拿格斗和枪械射击是良。 不过这倒也正常,他对顾子安的家境是有所了解的。 一个原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富家公子哥想要在几个月有限的时间里把射击和格斗训练到和一些军官出身的学员们一个水平是不现实的。 这两项技艺可不是说脑子学会就能施展出来的。 余乐幸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半晌之后才说道:“拟电回复南京。” 赵副官翻开记录本等着余乐幸的话语。 “顾子安学科评价,军事情报学佳,伪装学佳,侦查学佳,电报学佳......擒拿格斗和枪械射击......” “尚佳!” ...... 南京,委员长官邸。 戴春风的车子到了门外就被拦了下来,这自然是为了保证领袖的安全所必要的措施。 经过细致检查后,戴春风才顺利步入了委员长官邸,早有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的工作人员曹文山等在这里,将戴春风引向领袖的办公室。 “烦劳文山兄了。” 虽然戴春风近来因为在西安事件时的忠诚表现颇得委员长赏识。 但他在侍从室的曹文山面前也不敢怠慢。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而现在的委员长可不是一个宰相能比得了的,这侍从室同那宰相门前的小吏也有着天差地别。 委员长侍从室中的人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是思想却能影响到现在中国最具有权力的人,所以也有人私下将侍从室比作明朝的内阁和清朝的军机处。 别看曹文山只是一个小小的处员,可等到资历熬够了,放出去绝对是要委以重任的,毕竟这可是委员长的绝对亲信。 所以戴春风也是小心客气地应对着。 “戴处长客气了,都是为领袖分忧,为党国分忧,不敢说烦劳二字。”曹文山也客气地回应道。 现在的南京城里谁不知道特务处的戴春风因为西安一事上的决断得委员长赏识,几乎已经是展翅之大鹏。 而曹文山能入选侍从室自然比平常人了解的更多,这些天来委员长说起戴春风的时候都是直呼雨农,这是何等的亲近之意。 有了这般了解,曹文山自然不会对面前这个暂时还是小小处长的戴春风生出丝毫轻视之意。 “文山兄日夜侍奉在委员长身边,委实是比我们这些人辛苦多了。”戴春风没有半点得意神色,反而神情愈发谦卑:“不知今天下班之后文山兄有没有时间,咱们同乡也好叙叙旧。” 曹文山是浙江奉化人,和江山出身的戴春风勉强算是半个同乡。 “今日事务繁多,恐怕要辜负戴处长的好意了。” “文山兄有事不必在意我。”戴春风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有半点不喜:“文山兄劳心的是国家大事,岂能因为我们同乡之事影响到国家。” 沉思片刻,曹文山放慢脚步轻声说道:“雨农兄,先前党务调查处的徐处长来过,听着好像是因为新街口之事。” 这般低声言语让戴春风心中一凛。 “多谢文山兄了。”戴春风心中对徐曾恩愤恨的同时,面上对曹文山接连道谢。 很快就到了委员长办公室。门没有关,消瘦而笔挺的委员长正背对着门,像枚铁钉似的钉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戴春风的脸颊有些发热,这是激动所致,要知道之前的他可没有资格来这间办公室聆听领袖教诲。 委员长这间办公室算是私人办公室,里面还有一间卧室,方便委员长深夜办公后休息。办公室里的装饰很简单,办公桌的左上角摆了一架红色的载波电话,当中放着一本翻开来的线装书——《曾文正公全集》。 戴春风知道委员长向来推崇曾文正,把这本书视作治国安邦的法宝,一日不读便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受委员长的感染,他也曾拜读过这本书几次,只是一看到曾文正主张的节欲,就实在读不下去了。 “戴科长来了?”一口浓重的奉化官话从窗前传来。 戴科长一称是指戴春风兼任的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一职。这一重要职位之前一直是由常凯申的绝对亲信、十三太保之一的邓雪冰担任的,但由于其在民国二十三年南昌机场着火事件中碌碌无为,始终查不出真凶。所以常凯申一怒之下就让戴春风走马换将,兼任了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一职。 戴春风心里瞬间一咯噔,自西安事件以来,委座对他的亲近之意很是明显。所以一些时候也愿意承认这位辍学的学生,并亲切称“雨农”。 雨农和戴科长,这可是天差地别啊! 于是戴春风连忙应道:“学生戴春风见过校长。” “校长?”站在窗前的常凯申转过身来,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看着躬身的戴春风:“我看你应该是我的校长,我哪能教出你这种经天纬地的学生。在新街口公然开枪,引得民众发生踩踏事故,你干的好啊。” 戴春风脑袋垂得更低了:“是学生指挥不力,学生愿受责罚。” ...... 约莫半小时后,戴春风才一脸阴沉地从委员长官邸中走出。 “回处里。” 随行的司机看这样子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赶忙发动车子朝着军事情报处的方向疾驰。 军事情报处南京总部, “杭州的电报发来了吗?” 毛秘书飞快地从口袋里取出电文递给戴春风。 “你念吧。”戴春风闭着眼睛依在椅背上。 “杭州特训班学员顾子安学科评价,军事情报学佳......枪械射击尚佳,格斗擒拿尚佳。” “不错。”戴春风微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倒是个全才。” “电令杭州特训班学员顾子安,速到南京赴任行动科第三组三队副队长,军衔中尉。” “是。”毛秘书看戴春风情绪不高,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退了下去。 ...... 一日后,杭州特训班。 “此去南京既是机会也有挑战啊,子安你可要当心点。”余乐幸叮嘱道。 顾子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多谢老师惦念,学生到了南京一定发挥老师所授才学,为党国效力。” “好!”余乐幸拍了拍顾子安的肩膀:“不过你到南京单枪匹马的也难免有困难,我给你找了两个帮手。” “哦?”顾子安好奇地看过来。 余乐幸也不卖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放到顾子安手中:“这是我回国的时候我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老师给我的礼物,现在我把它转赠与你。” 顾子安看向手中沉甸甸的手枪,经过几个月的学习顾子安自然认得这把手枪是比利时FN公司制造的M1910,因为其套筒盖上的一圈滚花也得了个“花口撸子”的名号。 “多谢老师。”顾子安也不矫情,就将这把手枪收了起来。 特训班的学员毕业的时候是不配枪的,等到了各站之后由各站调配枪支,所以顾子安这也算是例外了。 “还有一个帮手你见过的,燕子你进来吧。”余乐幸对着门外说道。 说罢,一道身影推门进来,顾子安同来人两眼对视,脸上浮现了一丝惊异,因为这道人影的脸庞他曾见过。 “这是燕子,是红姑的关门弟子,你刚来的时候那张脸就是她帮伱画的,你们现在可以正式认识一下。”余乐幸为两人互相介绍道。 “你好,我叫顾子安。” 女子的柳眉挑了挑:“秦悦竹。” “我给你们的车票已经订好了,先沿沪杭线到上海再经由京沪线到南京。”余乐幸将四张车票交给顾子安,轻声说道:“照顾好燕子,老师相信你会在南京闯出一片天地的。” “谢谢老师。” 在余乐幸的安排下,顾子安和秦悦竹乘坐着特训班的汽车很快到了杭州火车站,随后在乘车员的安排下上了火车。 呜! 随着震撼的汽笛声响起,火车渐渐发动,缓缓地离开车站。顾子安也离开了他特工生涯中的第一座城市,去往更大的舞台。 第十八章 顾家兄弟 徐州, “报告团座,顾营长来了。” 正在批示公文的孙抚民手中的钢笔一顿:“快让他进来。” 没多久,顾子远从外面走了进来。 “团座。”顾子远向着孙抚民敬礼。 孙抚民摆了摆手示意顾子远不必那么拘谨,笑道:“子远,让我猜猜,是不是那批百浪多息回来了?” 孙抚民对待手下军官一向没有传统果党高级军官的那种威压,反倒有些平易近人,所以他的得到了不少基层军官的拥护。 顾子远微微笑道:“团座猜的没错,我大姐刚刚来电说第一批磺胺已经抵沪了,让我现在就可以出发去取货了。” “磺胺?”孙抚民有些诧异:“不是百浪多息吗?” 顾子远一拍脑门:“你看我都忘了说这件事了,磺胺是对百浪多息中有效成分提炼的结果,这磺胺和百浪多息相比起来效用不差,副作用还降低了不少,所以现在都是磺胺。” “是这样。”孙抚民作为旅美的军官,还曾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自然粗略懂得药品提炼的一些事情,所以经过顾子远简单介绍就明白了。 “那好,我给你五天时间,你带人去上海将我们订好的磺胺运回来,切记不要出半点差错。” “是。”顾子远敬礼应道。 下达过命令之后,孙抚民拍了拍顾子远的肩膀:“这件事就多拜托你了,这可是咱们四团的兄弟关键时候救命的东西,你务必要把药安全地带回来。” “明白。”顾子远说完后脸色略有些迟疑。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不用藏着掖着的。” “是。”顾子远从身上口袋中取出几张叠好的纸递到孙抚民面前:“团座,这是我做的关于未来中日之间爆发战争的分析,还请您过目。” 孙抚民接过纸张,粗略地扫视了几眼,脸色便变得严肃起来:“经济是政治之根基,军事是政治之手段。好毒辣的见地,子远,这份报告是你写的?” “是我和舍弟一起写就的。” “令弟真是大才啊。”孙抚民由衷感叹道:“我会尽管将这份报告送到黄总团长面前,希望他能递送到委座当面吧。” 顾子远点点头,在官场中最忌讳的自然是越俎代庖,所以孙抚民就是再认同这份报告也得先交到黄总团长那里,然后再由黄总团长伺机递送到委座面前。若是逾越了这道规矩,不仅有可能报告递不成,还落个目无尊长的名声。 希望黄总团长能重视这份报告吧,顾子远如是想到。 ...... 杭州,笕桥航校。 “子良,好不容易休息了,出去喝酒啊。”一个青年推开了宿舍门:“隔壁的老徐他们也在。” 来人是顾子良同一宿舍的舍友,也是他的投弹手沈敬澄。 “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顾子良婉拒道。 “别啊,我看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出去喝顿酒排解排解啊。”沈敬澄劝说道:“好不容易才有休息时间,连大队长都出去了,咱们也得休息休息啊。” 作为舍友兼投弹手,沈敬澄几乎每天的时间都要同顾子良一起度过,所以他对顾子良最近的情绪状况是很了解的。顾子良最近几天的情绪总是有些低迷,时常叹气,连训练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所以沈敬澄才一再劝说,让顾子良也一块出去喝酒。 顾子良沉默了片刻,才将摊开在桌上的书合上。 “那走吧。” “这就对了嘛!”沈敬澄笑道。 沈敬澄拉着顾子良一路来到航校外,几个同样穿着皮夹克的青年已经等到门外了。 “可算来了,快走吧,去晚了可别没位置了。”莫安民玩笑道。 沈敬澄上了车,白眼道:“着什么急,人家那么大的酒楼还能没咱们的位置了。” 等到顾子良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的任敏中一脚油门,车子就飞驰而出,奔着杭州的楼外楼而去。 几人来到楼外楼,自然是受到了掌柜的热情招待。 开玩笑,皮夹克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楼外楼的掌柜也是老杭州人了,自然晓得这些青年身上穿的皮夹克是什么的象征。于是引着几人到了一间包房坐下,又让伙计抱了一坛上好的黄酒上来,并催促了厨子尽快上菜。做完这一通操作后,掌柜又上来笑着敬了一杯酒,这才离开,将包房完全让给了这帮青年。 “这掌柜的可真热情哈。”没心眼的沈敬澄还只当掌柜的没认出他们,对所有食客都这么热情呢。 包房里几个青年都相视一笑,也没向单纯的沈敬澄解释。 沈敬澄是几人中最小的一个,今年刚满十八岁,勉强达到了航校招生的年龄要求。或许是年龄小的原因,沈敬澄整個人也充满着活力,时常成为几位老大哥调侃的对象。 虽然几个青年都是富家公子哥出身,但老话说得好:军队就是一个大熔炉。不管进来的是什么,出去的时候准保一个样。 他们这帮航校在读生还暂且算不上正规的空军士兵,但跟着几个豪迈的教官也学会了不少军中习性。 喝酒,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在菜还没上齐的情况下,那坛老黄酒就就已经喝下去一半,酒意上来了,几个人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子良,大队长这几天可对你的表现不满意,你可得多注意点。”年龄最大,和大队长混的最熟的任敏中好意提醒道:“谈情说爱可以,别影响到日常的训练了。” “老任,喝酒就别提这事了,好好喝你的就行了。”同一宿舍的莫安民拦了一句。 他们这个飞行中队平时都在一起训练,对互相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航校里是允许学员邮寄信件的,只不过要对邮寄出去的信件进行检查。毕竟是准军事单位,学员们又能接触到中国飞行员的训练大纲和飞机,是存在泄密风险的。 而检查信件的任务就落在了每个飞行中队的中队长身上。 经过这么一检查,时间一长,中队里谁的信发往哪里这些事大家就都知道了个差不多。 这其中当然是顾子良最特别了。 他家里是上海的,所以往上海发信当然是正常的。可是顾子良除了邮往上海的信件外,还时常有邮去南京的信件。 而问起的时候,顾子良就会说是一个同学。 可哪有同学隔三差五就花不菲的邮寄费用来往联系呢? 二十几岁的青年们对这种事自然是比较敏感,于是顾子良和女同学信件来往的事情自然就被大伙所知晓了。 而最近顾子良总是心不在焉的,大伙就当然地认为是小年轻两人别苗头了,顾子良忧心这件事,所以心思不完全在训练上,才导致这样的。 “任哥,不是因为那个......”许是因为郁闷多喝了两口,顾子良脸颊泛红地说道:“我是因为家里的事情烦心的。” “家里的事情?家里出什么事了?”沈敬澄关心道。 一伙人都看向顾子良,大家都知道顾子良的家境在几人中算的上好的。这从日常的用品,衣物上都能看出来。 能让他忧心的家里事,可不会是什么小事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子良打了个酒嗝:“我二哥从东京回来了。” 沈敬澄一愣,笑道:“这不是好事嘛,伱不是说和二哥的关系最好吗?” 经常和顾子良在一起的他当然知道顾家的情况。 顾家有四个子女,顾子良是最小的一个。因此从小受到家人的宠爱,但因为和大姐、大哥的年龄相差较大,再怎么努力也玩不到一起,所以相伴顾子良长大的是二哥顾子安。 也因为这个原因,顾子良对二哥的感情也是最深厚的。 当初顾子安远赴东京的时候,顾子良还颇为不舍呢。 所以这时候听到顾子良说二哥从东京回来了,好友沈敬澄第一时间为其感到高兴。 “我二哥没有去父亲安排的医院......他去特务处了。”顾子良幽幽地说道:“我怎么也想不通二哥那么正直的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那可是沾着中国人血的地方。” “特务......”沈敬澄的话说了一半,就将剩下的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能进笕桥航校的,家里的背景都不算简单,再加上经过航校的学习。就是最单纯的沈敬澄也知道特务处是什么地方。 说得好听点,那就是一处魔窟。 说得难听点,那可是真正的阎罗殿。 普通人进了那里,可是真真正正的十死无生。 酒桌上的气氛也因为这个话题一时间冷却了下来。 “不说这个了,你们聊点别的。”任敏中出言道:“我带子良去外面吹吹风,喝多了就这样,说胡话。” 说着,任敏中就将顾子良搀扶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对!说这些干嘛,喝酒!”沈敬澄提议道。 有了他的带动,酒桌上的气氛才渐渐回暖。 任敏中搀着顾子良来到包房外,来到一处窗户前。 机灵的伙计看着两人从掌柜交代的包房走出来,就要上前,却被任敏中的手势制止,只能退开两步。 任敏中也没有说话,只是点燃一根香烟,默默地吸着。 现下已近冬日,饶是杭州的晚风,也多了几分凉意。 顾子良被扑面而来的晚风吹拂着,脸上的醉意也淡了许多。 “任大哥,刚才多谢你......”清醒了一些的顾子良说道。 刚才的他酒意上头,要不是任敏中拦着,恐怕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万一被桌上有心人听了去,再加以歪曲,说不得会出什么事呢。 “这事怪我,挑了这个头。”任敏中看顾子良恢复清醒了,才摁灭了香烟笑道:“不过你也别太忧心了,你二哥的事情连家里老爷子都同意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一辈人起码比咱们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这些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顾子良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任敏中的安慰,但情绪依然是肉眼可见的低迷。 “走吧,回去了......没有你,敬澄那个傻小子怕是要被老徐他们给灌蒙了。” 听到这话,顾子良似是想到了沈敬澄被灌酒灌到不省人事的状态,嘴角终于挑起了一点弧度。 第十九章 “浪漫之车”(求收藏追读推荐) 翌日, 迷蒙着眼睛的顾子良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沈敬澄病怏怏地坐在床边捂着肚子发着呆。 “你干嘛呢?” 沈敬澄扭过头来:“有点难受。” 顾子良看着皱巴的脸颊,没忍住噗嗤一笑。 这家伙估摸着是昨天晚上喝的太多了,早晨起来胃反酸水了。 “等着,我去给你买口吃点垫一垫。”顾子良钻出温暖的被窝,快速地穿上掖在被子下面的衣服,这会他才注意到除了他和沈敬澄外,任敏中的床铺上也见不到人了。 “任大哥出去了?” 苦着脸的沈敬澄点了点头:“刚刚出去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噢。” 顾子良也没怎么在意,父亲从小就教导他朋友愿意说的事就听着,不愿意说的就少打听,这样的朋友才能长久。于是他从钱包里摸出一张一元法币就跑出了宿舍,航校门口不远就有个馄饨摊,他准备去给沈敬澄买点热乎乎馄饨垫一垫。 杭州,宁远茶楼 任敏中吹开茶汤上的泡沫,抿了一口温润的茶汤。 “我认为顾子良是有比较明确的倾向的,我们可以尝试着拉拢他。” 坐于任敏中对面的中年人摩挲着下巴,表情却有些犹豫:“按照你说的来看,顾子良确实是一位思想上向我党靠拢的好同志......可是他那个哥哥是个大问题。” “虽然特务处最近一年里把注意从我们身上挪向了日本人,但我们也不能把他们看成什么良善之辈......而且顾子良同志还很不成熟,我担心他会在他二哥面前露出马脚。那样的话不仅是顾子良,就连我们的地下组织也会有一定的危险。” 听过中年人的判断后,任敏中缓缓地点了点头。 的确,就顾子良昨晚在酒桌上的表现来看,他绝对算不上一个优秀地下工作者的苗子。若仅仅是这样,还可以通过逐步吸纳培养的过程来引导他加入组织,可关键在于他还有个特务处的哥哥。 这样一来,稚嫩的顾子良暴露的风险无疑是成倍的上升。 而顾子良的暴露,很可能会导致吸纳其的党组织也陷入于危险当中。 “您的担心是对的,是我考虑不周全了。”任敏中歉声道。 中年人拍了拍任敏中的肩膀,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见到志同道合的同志想要将其吸纳进来......这样吧,我允许你对顾子良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可以尝试着接触。” 任敏中的眼神一亮,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 火车上, “燕子......小姐?”顾子安试探着问道。 “我不叫燕子,我的名字就是秦悦竹。”秦悦竹对于顾子安的称呼,皱了皱眉,解释道:“师傅他们叫我燕子是因为我的代号叫海燕。” “是这样。”顾子安点了点头。 “秦悦竹小姐,我能问個问题吗?” “你说。” “我刚来特训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我画那么丑一张脸?” 秦悦竹愣了愣,似是没想到顾子安的问题会是这个。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眉梢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因为你不是日谍啊。” “???”顾子安满头问号地看向秦悦竹。 “当时上海区抓到你的时候,我拿了他们五百元的感谢费,结果后来在我回杭州的时候那个小队长竟然又把钱要回去了,我一问才知道原来你不是日谍。”秦悦竹解释道:“所以我在特训班门口一看到你就忍不住给你画了个大花脸,对不起啦。” 听到秦悦竹的解释,顾子安的嘴角也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顾子安从余乐幸那里了解到,秦悦竹是余乐幸在一次行动的时候救下的孤儿,后来因为余乐幸要去莫斯科留学,只好把秦悦竹交给他的朋友红姑照管,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秦悦竹学会了红姑的变脸绝学,成了红姑的关门弟子。 可能是由于红姑平日里很是严肃,之前压制了秦悦竹的性子,而现在终于不在红姑的管教下的秦悦竹反倒是有几分与年纪不符的烂漫之情。 呜! 火车发出了呜鸣声,朝着南京的方向进发。 顾子安他们已经换乘了通向南京的京沪线,不过令顾子安有些意外的是余乐幸竟然给他们买的是蓝钢特快的车票。 这蓝钢特快乃是国府从德国进口的车厢,因其外部由蓝色的钢皮包裹着,再加之配上了英国大功率的车头,能够以五个半小时的时间跑完从上海到南京的路程,所以得了个蓝钢特快的名字。 当然了,这蓝钢特快速度快,服务好,价钱也就自然高。这一趟的车票钱基本上就是一块大洋还要多。 一块大洋是什么概念?以现今的上海物价来看,一块大洋大抵能够买十多斤大米或者四五斤猪肉,这可是能顶得上一家三四人几天的吃食了。 再加上北伐之后,迁都南京的国民政府为了保证首都的荣誉,下令在南京城内禁止一切花业。那些喜爱寻花问柳的官员们只好在周六的时候乘坐蓝钢特快飞奔至上海寻得一夜欢愉。也因此让蓝钢特快多了个“浪漫之车”的诨号。 久而久之,蓝钢特快是富贵专列的事也就成了默认的事实。 时下有人就说,要是谁有本事有胆量劫一次蓝钢特快,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富贵享之不尽,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出这个风头。 蓝钢特快的车速不慢,但即便是这样,从杭州到南京也得将近一天的时间。虽然顾子安早有在邮轮上旅行十来天的经历,但坐一天的火车也难免有些吃不消,所以他早早闭上眼睛,希望用睡眠以度过枯燥的火车旅程。 “伱干什么?手不想要了!” 从车厢尽头的位置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吸引了顾子安的注意,他微微探头向着车厢尽头看去,片刻后站起身来朝着那边走去。 此时,车厢内已经有不少人向着尽头那端望去,在争吵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的长着豆大的眼睛,脸上的五官几乎是随机拼凑在脸上的,真不知道是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没有用心还是什么原因。不过男人身上的衣着,手腕上戴着的罗马手表以及脚下蹬着的皮鞋倒是不凡,可以看得出一定非富即贵。 而女子一双柳眉微蹙起,脸上的表情即便是生气也颇为精致,自然是刚刚来上卫生间的秦悦竹。 “这位小姐脾气倒是火爆,不知道是百乐门还是仙乐斯的。”男子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在秦悦竹身上来回扫视,眼睛中的邪火几乎要压抑不住。 “你如果再不放开我,我就卸了你这双手。”秦悦竹的语气冷冰冰的,听的人忍不住打个冷颤。 男子似是被秦悦竹的眼神吓到了,终于是松开了握着秦悦竹手腕的手掌。可是一看到周围的人群,心中的怒气就莫名地燃了起来。 “一个出来叫卖的装什么清高,看这样子怕是去南京给老爷暖床的吧。” “你!”秦悦竹凤眉微挑,正要回身教训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猥琐小人。却听见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男子脸上炸响。 啪! 男子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看着身前陌生的男人:“你又是谁,凭什么打我!” “当众调戏女子,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我替你父亲教育教育你。”顾子安淡淡地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 男子的话音突然猛地由高八度降了下来,原因很简单,一把通体白亮的冰冷物件直直地顶在了他凸出的腹部。 “赶紧滚蛋!” “你......你给我等着,等大爷找人来收拾你。” 虽然知道顾子安不会在车上开枪,可感觉到枪口冰冷的他自然不会再和顾子安他们起争执,于是丢下一句狠话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顾子安也懒得再和这种人纠缠,回到秦悦竹身边:“你没事吧?” “皮子串。” 顾子安看着走回到座位旁边的秦悦竹,无奈地笑了笑:“这都是从哪儿学的词。” 车厢内探着脑袋观望的人看到没有好戏看了也就只好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将头缩了回去。 第二十章 初到南京(求收藏追读推荐) 哐当哐当。 呜! 随着一道汽笛的鸣声,火车稳稳地停在了南京。 “洪公祠。” 两辆黄包车拉着顾子安和秦悦竹一路来到了洪公祠。 “你先在外面的咖啡厅等我吧,等我把就任的事情办妥了,再去找个房子先住下。” 秦悦竹微微点了点头。因为戴春风来的电报里只是让顾子安一人来南京,而秦悦竹是余乐幸安排的,所以秦悦竹现在肯定是进不了军事情报处的。 顾子安目送着秦悦竹进了咖啡厅,这才朝着不远处的洪公祠走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守在门口的卫兵喝道。 顾子安早就料到了这事会发生,于是将准备好的委任状从皮箱里取了出来。 两个卫兵仔细查看过委任状后,瞬间站得笔直,敬礼道: “长官好!” 进的院中后,顾子安才发现这处院落属实不小,除了一座高大的办公楼外,还有一个小型的操场在院落的一处。 经过简单的问路,顾子安自行找到了挂着行动科牌子的办公室。 突然出现的新面孔让办公室里的人都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后顾子安拿出的委任状让现场的人都露出笑意。 “原来是新来的副队长,快请进。” 进的办公室后顾子安才发现,这间办公室,能同时容纳七八个人办公,而且里面还有个单人的办公室连在一起。 “吵吵什么呢?”一個面容粗犷,高大健壮,肩上佩着上尉军衔的军官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顾子安立刻敬礼道:“报告队长,行动三组三队顾子安前来报到。” 这里的三队的办公室,而在三队里唯一能有上尉军衔的,只能是三队的队长了。 大汉顿了一霎,而后粗犷的脸上浮现热情的笑容:“原来是顾兄弟来了,不用整那些虚的,我是咱们三队的队长,叫许康乐,你以后叫我老许就成。” “那哪能啊许队。”顾子安看到对面没有敌意,也回以热情。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我和顾兄弟聊会。” 说罢许康乐带着顾子安朝着里间的办公室走去。 等到进了办公室,许康乐更是热情。 “顾兄弟,我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这几天等的老兄我是心急如焚啊。”许康乐为顾子安倒满了茶水,这话头就挑了起来。 顾子安心头一正,心道重头戏来了。要知道顾子安这趟前来可是直接来当副队长的,正常来说一个正队长在不明情况的环境下完全没必要和他表现得这么亲近。 “许队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也不卖关子了。”许康乐说道:“老弟你可知道你这次来南京的任务吗?” 顾子安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新街口?” 许康乐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讶,同时为顾子安的沉稳也有些吃惊。要是个别的二十多岁被委以重任的小伙子,恐怕一撒手就能飘到天上去,可眼前这个顾子安却没看出半点傲气,这让许康乐对顾子安的观感更上了一层。 “顾兄说的不错,这次处座调顾兄前来就是为了新街口的事情。”许康乐说到新街口的事情脸色有些黯淡:“而我的命也就绑在顾兄身上了。” 看到顾子安疑惑的眼神,许康乐苦涩地笑道:“新街口的案子是我一手操办的,没成想办到最后搞砸了锅。顾老弟你这时候被调来我们三队一定是为了这个案子而来的。而我这个队长只不过是暂时帮你压着阵,等到把这个案子的首尾处理了,我大概也留不在三队了。” “但到底是去老虎桥还是去某个站就看能不能帮着老弟破了这个日谍的案子。” 面对这位有些豪迈汉子的爽直,顾子安微微顿首,安慰道:“许队长不必灰心,咱们特务处上层也肯定能看出新街口案子上你的苦劳。咱们合力把这个案子搞清楚,到时候又有了功劳,上层也不会太过决绝。” 许康乐摆了摆手,也不知道将顾子安安慰的话语听进去没有:“估计马上科长的秘书就会来了,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任务的具体细节,我就不在这多嘴了。等到你从科长那儿回来,我们队里给你举办了接风宴,咱们一起去。” “接风宴就不必了。”顾子安说道:“等到咱们抓到了那个日谍,一起办庆功宴。” 听到顾子安这么一说,许康乐不禁多看了顾子安一眼。 这小子真这么有自信能抓到日谍? 虽然心里生疑,但是许康乐嘴上应和着:“好!就听伱的。” ...... “杭州特训班学员顾子安前来报到。” “进来。”从办公室内传出声音。 “是子安到了啊,欢迎欢迎。”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和煦的中年人露出一丝笑意招呼着顾子安坐下,正是军事情报处行动科的科长严休。 “果然是一表人才啊,难怪在杭州特训班的就能抓到日谍,属实是让我们这些人惭愧啊。”严休笑呵呵地说道。 顾子安说:“科长您客气了,那抓日谍是大家一起的功劳,怎么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我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抓日谍的本事还得向科长您学习学习。” 面对顾子安的恭维,严休只是淡淡一笑。他当然能听出这是恭维的话,心里有没有这层意思不要紧,但说不说这话却是十分关键的。要是来个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懂得破案的愣头青,就算再能耐严休也是要想办法踢出他行动科的。 “好了,那我给你讲讲你现在要负责的日谍案的具体情况。”严休将手边的一个文件递给了顾子安:“我们在几天前通过警察局上报的一条线索抓到了一名奇怪的租客,根据周围租客的反映,这人没有工作,却总是出入一些高档的场所,所以处里就盯上了他。” “后来监视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个奇怪的租客和军政部的一些官员来往过密,而且那名军政部的科长有了许多来源不明的资产。” “他是在和那个租客进行情报交易?”顾子安问道。 “对!”严休点头道:“有了这个怀疑后,情报科就让一名军政部的内线进行了假情报的投放。果不其然,那个军政部的科长打开了假情报的密封。而我们在他和那名可疑的租客接头的时候抓捕了两人。” 这算是比较成功的一次行动了,而且好像也和新街口枪击案没什么关系。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 似乎是看出了顾子安的疑惑,严休解释道:“把人抓回来之后我们就对人上了刑,经过用刑我们从他嘴里得到了不少情报,后来也得知了他即将要在三天前和他的上线在旗乐咖啡厅接头。” “钓鱼?” 严休一愣,随后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敏锐......就是钓鱼,因为竹内祐只知道他所掌握着的三名鼹鼠的情况,所以再三考虑下,我们准备在接头的时候用竹内祐将他的上线钓出来。” 顾子安点点头,这个思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利用已经交代了的下线在接头的时候布下陷阱,从而能捕获到大鱼,这是很正确的一个思路。 “所以......是竹内祐的上线在接头地点设下了埋伏,枪杀了竹内祐?”顾子安说道。 可是严休竟然出乎顾子安意料的摇了摇头。 “那是竹内祐假投诚,实则告知了他的上线,两人在新街口那儿的咖啡馆开枪了?” 严休再度摇了摇头。 “科长,您就别跟我打哑迷了。”顾子安无奈地笑道:“我是真猜不出来了。” 严休笑了笑,继续说道:“竹内祐的上线也进了套,和竹内祐开始交谈的时候也没什么异样。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到他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动手,因为当时咖啡馆里的人太多了,我们撒在里面的人手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而且当时竹内祐的上线和他言谈甚欢,我们就放弃了冒险行动的想法。” “结果竹内祐的上线开枪了?”顾子安皱眉问道。 “对!”严休点了下头:“竹内祐的上线突然就拔枪射击,当场就把竹内祐给打死了。然后我们的人不得已开枪和其发生了激战,最后他被我们的队员乱枪打死了。” “这就奇怪了。” 听完严休对情况的描述,顾子安的眉头也紧皱住了。 第二十一章 分析案情(求收藏追读推荐) “您怀疑是咖啡店里的队员有问题?”顾子安思忖片刻,说道。 顾子安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有二。 一是竹内祐上线态度的突然变化。 按照常理来说,顾子安例举的两种可能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可竹内祐的上线既没有设下埋伏动手,也没有束手就擒,反倒是好像在这两种可能里居中取了个结果。 先是毫不知情地踏入了特务处设下的陷阱,结果在陷阱还没有收网的时候却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相反姿态,这样的表现实在令人感到不解。 思来想去,顾子安也只能想到一点。 那就是咖啡店里发生了变化,导致了竹内祐的上线态度出现变化。 其二的依据就是处座特意从杭州将还未毕业的顾子安调到了南京。 虽然就现在阶段而言,特训班的课程已经算是基本结束了,剩下的也只有结业考核。但是特意从杭州将未毕业的顾子安调来,还是显得有些奇怪。 特务处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精兵强将,怎么非得调一个新人来?而且杭州特训班那么多人,为什么就调顾子安来? 唯一的理由就是顾子安身上具备了别人没有的特质。 新! 顾子安是新人,更客观,对南京的所有同僚都不会有任何偏见。 而且顾子安是抓到过内奸的新人,证明过他的忠诚性,能力也有所验证。 综上所述,处座是觉得导致竹内祐上线态度出现变化的原因是因为咖啡店里的内奸向其传递了信号,所以竹内祐的上线才会出现前后不一的情况。 严休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对这个来自杭州的新下属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聪明。 “的确如你所说,我们认为是内部出了问题。”严休承认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多关注这方面的情况,尽快把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找出来。” “我明白了科长,我会多关注这一方面的情况的。”顾子安应道。 怪不得许康乐说他有可能去老虎桥监狱呢。手下出了内鬼还不自知,结果导致钓鱼计划的鱼与饵皆失,这可不是一般的罪过。 “好了,既然你清楚了,就好好办这個案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我一定大力支持。”严休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顾子安会意地站起身来:“卑职一定努力,把狡猾的日谍缉拿归案!” ...... 等到顾子安回到三队的时候,他的配枪和两套军装以及两套便服中山装已经被手下的队员们取了回来。枪是国府从比利时购置的经典款式M1900,全枪身烤蓝处理,倒和他那把“花口撸子”的镀镍处理不太一样,枪身上还刻有枪的铭牌,这是国府为了防止枪械流入黑市专门设计的。 道了声谢后顾子安就再次走进了许康乐的办公室,就刚才从严休口中了解的情况顾子安还得向许康乐这个亲自带队行动的人验证验证,毕竟很多事情不是身临其境就没有直观可靠的感受。 “回来了?科长给你的感觉怎么样?”有了先前开诚布公的的交谈,许康乐明显对顾子安的感觉不错,甚至亲自起身给顾子安倒了一杯水。 “亲切而不失严肃,果然是科长。” “哈哈哈。”许康乐笑着指了指顾子安:“没想到你个学生兵倒比我们这些老兵油子会拍马屁。” 顾子安也是微微笑道:“实话而已,咱们俩聊聊?” 许康乐手头的动作一滞,随后起身走到门前,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科长把情况都和你说清楚了?” “嗯。”顾子安点点头。 “那你还找我聊干嘛?”许康乐走到墙边,拿起一个反扣着的茶杯,给顾子安倒了一杯水:“我们顺着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顾子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许队长你也觉得是我们行动队的队员里有内奸?” “难道不是吗?”许康乐愣了愣,他没想到顾子安话语里竟然有些反驳这个观点的意思:“从我们观察的竹内祐和其上线的接头过程来看......” “抛开这些因素,许队长你当了这么久的行动三队队长,你觉得你手下的人里面有没有人有可能是内奸?” “绝无可能!”许康乐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处里每一个新人都会对身份背景进行严格的审查,我手下的人又都是我从军队里一个一个精挑细选出来的。” “要说处里别的科室,别的行动队有没有内奸,我不敢打包票。但我们三队的兄弟我觉得是没问题的。” “那不就得了。”顾子安反问道:“你自己都觉着不可能,从哪去下手?” “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实解释不通啊。”许康乐挠了挠头。 他比谁都希望自己手下没有内奸,可事实是只有这种可能才说的通咖啡厅的枪案。 “许队我们来分析一下,我们不妨把范围扩大一点。”顾子安放下茶杯,掰着手指头说道:“能接触到这次情报的都有哪些科室?” “行动科,情报科,刑讯科。”许康乐不假思索地说道:“关于竹内祐的情报是情报科那边得到的,行动是我们实施的,对竹内祐动刑是刑讯科的事情。” “从发现竹内祐、跟踪竹内祐再到抓捕竹内祐、审讯竹内祐,然后把他放出去钓鱼。”顾子安掰着手指头说道:“这期间过了几天?” 许康乐愣住了。 “要是这三个地方任何一处有了内鬼,竹内祐被捕的消息起码要在行动当天之前泄露出来吧?可是日谍的反应呢,并不像是很早就得到消息的样子。” “如果早得到消息,完全可以在咖啡店里用下毒的方式或者是枪击等等解决掉竹内祐,何必用牺牲一条人命的代价当街射杀。而且这条人命还是日谍一个小组的组长,我们还能顺着他明面上的信息找到电台和密码本,这代价未免也太高昂了点吧。” 听到顾子安这样一分析,许康乐有些愣神:“那伱的意思是还是我们外部的问题?” “我还不能完全下定论,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还是觉得日谍获得情报的时间比我们想象的要晚,甚至要比我们行动的时间还迟一点。但最终结论还要再具体问问队员们那天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顾子安说道。 “好,我让他们全力配合你。”有了一丝希望的许康乐振奋道。 如果手下人没有问题的话,或许他的处罚就不会那么重,再万一帮着顾子安把案子侦破了。那这其中转圜的余地可就打了,说不准就能留在南京总部了。只要能留在南京,就算是职务上受点处罚许康乐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天子脚下,人多机会也多。真要是去了穷乡僻壤的某个外站,指不定啥时候才能出头呢。 “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顾子安提议道。 “现在?” “没问题,我把他们叫来。” 许康乐虽然有些吃惊于顾子安的急切,但也乐见其成。 毕竟这件枪案早查清楚,许康乐心中也能早安定下来。 于是在许康乐的主动帮助下,顾子安一个个询问了参加行动的队员们关于那天的情况,但由于参加行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大概问了不到一半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继续。”坐了许久的顾子安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陪同在旁的许康乐苦笑道:“顾老弟可真是好精力啊,就这么一会坐得我这老腰都疼起来了。” “那可是我的罪过了,老许你可要替我向嫂子道歉了。”顾子调侃道。 听到顾子安的话,许康乐先是一愣,随后放声笑道:“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了,没想到也是个闷炮。” 同许康乐并肩走出特务处,看着眼前华灯初上的景象,顾子安不由地感慨道:“南京果然不愧是首都,都有这么多人用得上电灯了。” “顾老弟是不是没去过沪杭两地啊?”许康乐笑着问道:“不止是南京,上海、杭州等地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都是这个样子。也就比较偏僻的地方电灯还没有遍及了。” “是吗?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顾子安自嘲道。 他从东京归国后,只在家里待了几天的时间,夜晚虽然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景象,但也只当是租界的繁华罢了。 至于去杭州特训,也是常待在镇雄楼,没有多少时间出去,当然看不到杭州的夜景了。 “我捎你一程?” 一天的相处下来,许康乐对这个新来和他搭档的年轻人生出了不少好感,于是提议道。 “好。”顾子安答应了下来,可某一瞬间又觉着有点不妥,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 第二十二章 麻烦上门(求收藏追读推荐) 显然上了许康乐轿车的顾子安才反应过来秦悦竹还在咖啡厅等着他呢,于是告别了许康乐后便一路小跑到咖啡厅。 到了咖啡厅自然少不了一顿抱怨,但好在顾子安用一顿好酒好菜堵住了燕子小姐的嘴巴。 “今天晚上估计是租不成房子了,先住旅店吧。”顾子安说道。 两人只是带着点随身物品,住旅店也倒是方便。 听到这话,秦悦竹不由地白了他一眼。 就算事情再急也不至于在新人报道的第一天就把顾子安留到华灯初上,所以十之八九是顾子安忘记了时间,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咖啡厅里。 顾子安佯装咳嗽,将头扭向了一旁。 只是等他将目光转向窗外时,眼睛却微眯起来。 “有人来买单了......” “你又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秦悦竹看着吃饭也不专心的顾子安没好气地说道。 “没什么,赶紧吃,一会就没得吃了。”顾子安扭过头来大口地扒拉了几口饭。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饭馆的大门突然被一阵大力推开,从外面径直走进来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饭馆的小二显然是认识身后的警察,谄媚地说道:“王警长,您怎么来光顾小店了,不知道今天您准备吃点什么?” 却不想领头男子一把将伙计推开:“滚一边去,爷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缉拿要犯的。” “喂,还记得我吗?” 顾子安头都没抬:“我只记得人,狗大概是记不住的。” “到了南京地界上你还挺嚣张的是吧。”男子一把将插在身后警察腰间的手枪抽了出来拍在了桌面上。 啪! “哎呦,您这是干嘛呀,王长官,这不是伤了和气嘛。”小店的老板已经被机灵的伙计叫了出来:“您行行好,咱这小本买卖不容易。” 看到男子直接从王警长的腰间抽出了手枪,老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要是在他店里发生了枪击案还能得了,赶忙从匣子里抓出一把钱塞到王警长手里。 虽然看起来那个男子应该是领头的,但老板只认识跟在身后的王警长,于是只好求助于他。 可王警长的态度却让店老板心都凉了。他投给了老板一个眼神,示意老板今天的事情是不容易过的去的。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嘛,从火车上追到这里来。”顾子安淡淡地说道。 贼眉鼠眼的男人这会有了撑腰的,猛地指向顾子安:“王警长,就是他手持凶器说要杀了我的,我们南京城岂能容忍这种江洋大盗肆虐。” 没错,站在王警长身前的正是顾子安和秦悦竹在火车上遇到的那個绿豆眼男人。 “这位先生,我现在怀疑你身持凶器,请你起身接受检查。”被男子点到名,王警长只好上前一步说道。 “你确定你要对我进行检查?”顾子安反问道。 面对顾子安的淡定,王警长有点惊诧,但并不感到意外。 他从顾子安的装束就能看出来他绝对不是那些所谓的江洋大盗,看样子多半是哪家的公子哥,所以刘朋义这个纨绔所说的肯定是假的。 但面前的年轻人肯定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这从他选择的这家普通的路边酒馆就能看得出来。 要真是那些大富大贵家的子弟,那在漂亮女人面前还不得使劲得瑟。 哪会领着这么漂亮一个女人来这种路边店吃饭。 至于持枪,这在当前的社会中倒不算什么怪事,不少商人为了安全也愿意去黑市上买把枪防身,毕竟军阀混战那么些年,枪支弹药流入黑市的数不胜数。 虽然这件事在所有人心中是约定俗成的,但国府法律上可不认。 更可惜他惹上了刘朋义这个纨绔,刘家一直和警局里的章副局长关系颇佳。 今天这事还是章副局长一个电话,他才不得已听着刘朋义的话来到这小酒馆替他出气的。 不管面前的公子哥来自哪门哪户,大概都是要尝尝进局子的滋味了。 等到家里头大人来捞人的时候估摸还要给章副局长讹要一笔茶水钱。 “先生,请你站起来。” 王警长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不用检查了。”顾子安将手伸向后腰,吓得王警长立马拿起手枪对准了他:“你要干什么?” “别紧张,我自首还不行嘛。” 说着,顾子安从身后掏出了两把手枪,一前一后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将今天刚领到的特务处证件扔在了桌面上。 “喏,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想看的吗?”顾子安笑吟吟地说道。 店里不少食客看到顾子安摆在桌上的手枪,顿时坐不住了,纷纷扔下钱离开了饭馆。 本来围上来准备劝说的饭馆老板和伙计在看到手枪之后,也是后退了半步,生怕被牵连到。 “我这个该怎么判?” 看到顾子安放在桌上的手枪和证件,王警长的脑门上却冒出了些许冷汗。他恶狠狠地瞪向身后的刘朋义,不是说江洋大盗吗,江洋大盗怎么会有勃朗宁。 要知道现在黑市上虽然枪支泛滥,可大多也就是一些仿造的盒子炮之类的,至于勃朗宁...... 有必要费那么大劲吗?是物美价廉的王八盒子不香了吗? 而且那个本子为什么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身后的刘朋义看到王云才的些许迟疑,不满地说道:“王警长,既然对方都自首了,我看您还是尽快把这两名大匪押送到警局去审问审问,免得他们为害南京的治安。” 刘朋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才还顺从的王云才突然躬下了身子。 “长官恕罪,今天是我接到报警说有歹人在火车上持枪,所以才前来查看,不想惊扰到了长官,还望长官恕罪。”王云才紧张地将额头的汗珠抹去,低声下气地说道。 “王云才你在干什么?”刘朋义看到“盟友”王云才突然变化的态度,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刘少爷,我已经鉴定过了,这枪是合法持有的。怎么?你还要质疑我的判断吗?”王云才回怼道。 刘朋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片刻后才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个王云才,我记住了,伱等着。” 说罢,刘朋义就转身离开。 而王云才则是在心中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刚刚他终于想起来那本证件他在哪见过了。半个多月前,也有人持着这样一本证件将他们警察分局的副局长给抓走了,说是贪污受贿,后来他就再也没在警察局看到过那名副局长。 经人一打听才知道了这本证件的出处——力行社特务处。 自那次之后王云才就记住了这本证件的样子,心想着以后要是遇上了从那地方出来的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所以当他看到熟悉的证件和两把带着铭牌的配枪后,就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出自那个单位的。 特务处和章副局长一对比,他就知道要怎么选择了。 他在警局也干了十多年了,局里上上下下还是有些关系的。章副局长最多也只会因为这件事批评他几句,可要是真惹到了特务处的人,那就是要命的事情。 “王警长倒是恪尽职守,这么晚了还跑来抓我这个江洋大盗。” “长官严重了,保卫首都是我们警察的责任嘛......今晚确实是我们叨扰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王警长从怀里掏出一把钞票来拍在了饭馆老板的手中:“给长官把好酒好菜送上来,这点东西像什么样子!” “不劳烦王警长了。”顾子安叫住了伙计,却让王云才脑门上出了一头的冷汗。 “劳驾一下王警长的车,送我们去个最近的旅店。” 第二十三章 锁定线索(求收藏追读推荐) 王警长微微一怔,说:“长官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吧,不如这样,我在附近有个小院,不说古色古香了,也算凑合,不如我带您过去看看?” 顾子安偏着脑袋看了眼这位王警长,才点了下头:“那就去看看。” 得到了顾子安肯定的回答,王警长这才赶忙结了帐。然后带着顾子安和秦悦竹乘车来了一处不远的院落中,院子倒不算大,不过是独门独户,倒也算清净。 “您就安心住在这里,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我赶明给您送过来。”王警长谄媚地笑道。 “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那您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等到院门外的汽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秦悦竹才从房间里晃悠出来。 “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买单?”秦悦竹这会想通了刚刚顾子安的话,问道。 顾子安白了她一眼:“那个咖啡厅里面都几乎没人了,可那辆车还停在外面,后来又跟到了饭馆外面,想来想去都是在等我和你会合好教训我。” “噢。”秦悦竹微微点头:“我看了下,院子里面一共有三个房间,我睡这间,剩下的你随便挑就是了。” “哎,等等。”顾子安叫住了转身就要关门的秦悦竹。 “还有什么事?” “你明天帮我查查这个王警长,看看他为人怎么样,有没有做什么不法的事情。” “你要用他?”秦悦竹自然不傻,一下就猜透了顾子安的心思。 “嗯。”顾子安也不遮掩,毕竟在这南京城里,现下他最能相信的也只有燕子小姐了。 “他能买得起这样一个院子,再加上刚刚那飞扬跋扈的劲,能是什么好人?” 虽然王云才最后“反水”,但秦悦竹对他的印象也就比那個贼眉鼠眼的刘朋义好一点点了。 顾子安说道:“南京毕竟是首都,来往的商客又多,平时应该不少给他们警察局上供,他买得起一处院子倒也说得过去。只要没干过欺男霸女的恶行还是可用的,收集情报还是得从市井之间开始,他这种混迹在警察局的老油子干这种事最合适了。” 秦悦竹想想也是,就关上了房门。 “你还没答应我呢,燕子小姐。” “知道了,明天就去。” 过了片刻,又有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 “不要叫我燕子小姐!” ...... “来的够早的啊,子安。”许康乐一大早打着呵欠来到了办公室,就看到顾子安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 顾子安说道:“我也是刚来,住的离这边近点。” “搞定住的地方了?” “搞定了。” 许康乐点点头,也没多问。 等到三队的队员们都逐渐到了,与昨天相似的问询过程又再次上演。 “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的地方啊。”许康乐把手中的一摞问询记录放下,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睛:“兄弟们都是分批分次撒进去的,早在接头时间前一个小时都就安排好了,不可能被人发现啊。” “老许,你看到这段没有。”顾子安将手中的一页纸放在了桌子上,朝许康乐的方向推了推。 “竹内祐的上线一开始是很和煦的,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变了脸色,用日语喝斥竹内祐,随后从怀里抽枪打死了竹内祐。”许康乐将纸上被顾子安圈住的内容念了出来。 “我也看到过,不过我分析应该是竹内祐的上线一开始的和煦是为了欺骗我们,好方便他抽枪射杀竹内祐。”许康乐说道。 顾子安点点头,因为害怕距离接头地点太近惊了鱼儿,所以行动队员们坐的和竹内祐的位置都较远,这就导致竹内祐和其上线的交谈内容不得而知了,正常来说许康乐的推理也是有理有据的,但他总感觉竹内祐上线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蹊跷。 一个已经心怀死志的特工还有必要在临死前装出一番模样吗?或者说有这个必要吗? 顾子安将手头看过的记录都丢在一边,又继续向下看去。 “咦。”顾子安突然看到了一条有趣的内容:“老许,这个凌群在吗?你帮我叫一下他。” “行,我帮你去叫他......刚好歇一会。”许康乐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脖颈走出了办公室。 不一会,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穿着中山装的小伙子被许康乐带了进来。 “你就是凌群?” “报告副队长,我就是行动三队队员凌群。”小伙子标标准准敬了个军礼,看起来还有些紧张,但精气神十足。 顾子安点了点头,因为在杭州特训班之前特务处并没有特工训练机构,所以现在的军事情报处里不少人都是从军队里甚至是黄埔军校里选拔出来的,这些人要说军事素养和行动能力自然是没得说,但就是对于特工工作的敏感性以及专业性还不够。 相比之下,日本人的谍报机关在军阀混战时期就已经有计划地侵入中国各地探查地形,渗透部队,安插棋子。而当时的各路军阀只顾着发展军事力量,却对谍报方面不甚在意,就这样中日之间在这方面的差距就一步步拉大。 顾子安还记得他前世所看的影视记录里所提到的当年直奉大战时,奉军还是靠着日本人提供的精密地图找到了一条入关的小路从而打开了山海关。 由此可以看出日本人窥伺中国久矣。 “没事,放松点。”顾子安示意凌群不要紧张:“我看你在这份行动记录里说到伱在咖啡厅的枪击发生之前听到了柜台里的电话声。” 听到顾子安的问题,凌群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那个电话好像是打错了,电话那头蛮吵得,店员问了几句后没听到有人回应就只好把电话挂断了。” “你当时在什么位置?”顾子安简单地将咖啡厅的布局在纸上画了出来。 凌群被顾子安突兀地问题问懵了一霎,才用手指向一处:“我在靠门的桌子等行动信号。” “这么远的距离,你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顾子安看着纸上相对较远的靠门位置处,质疑道。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许康乐插话道:“这小子可是顺风耳,隔着八九米都能听清楚人悄声讲话,要说这个距离能听到电话声也就是他小子了。” 经过许康乐提醒,顾子安这才注意到面前凌群的耳朵比顾子安见过所有人的耳朵都要大一圈。想来这就是他的听力比常人更强的原因吧。 “那你注意到店员挂断电话后竹内祐那边的情况吗?”顾子安继续问道。 凌群稍微想了想,方才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好像,没多久那个日谍就拿出了手枪把竹内祐给打死了。” 听到凌群的回大丰,顾子安眼睛一亮,手掌在桌面上轻轻一拍:“我想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第二十四章 电话预警(求收藏追读推荐) “你是说......电话?” 许康乐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但从军队里来特务处这么些年也学会不少的情报分析。刚刚顾子安一直在问这通电话的事情,很明显这就是他觉察出的问题所在。 顾子安点了点头,在纸上大致画出一个咖啡厅的座位分布:“你看,竹内祐所坐的位置距离的咖啡厅的电话很近,这样即使接头的日谍没有像凌群一样出色的听力也是能够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的。” “不能放过一切可能,就先查这通电话。这样,老许你带一队人去电话局查这通电话是从哪里打进来的,我去咖啡厅现场去看看。” 许康乐对顾子安指挥自己并没有太大意见,这桩日谍案要是破了,他最多落个安然无恙,而顾子安肯定是更上一层楼的,而要是破不了,顾子安好不好不知道,但他肯定是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这个时候给顾子安使绊子就等同于给自己使绊子,许康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凌群,你跟着顾队,务必保护好顾队的安全。”许康乐命令道。 “是!” 和许康乐在特务处门口分手后,顾子安就带着凌群直奔案发那天竹内祐约定好接头的旗乐咖啡厅。 咖啡厅附近的人倒是不少,只不过来来往往的没有一个走进咖啡厅,甚至连抬眼看一眼的人也不多,大多是躲得远远的。 半個南京城都知道了的枪击案,附近的平民自然没道理不知道。 “顾队,那个人好像在监视咖啡厅。”就在这时凌群凑到顾子安耳边说道。 顾子安朝着不远处坐在路边买烟的小贩看了看,笑道:“不用管他,大概是情报科的。” 他刚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发觉了异常。除了买烟的小贩外,街口那辆一直歇着的黄包车也有问题。 这样人流量大的街口,正常的黄包车夫哪会歇得下来,这伪装也做的太差了。 枪击案倒是没有波及到情报科,毕竟人家已经把份内的工作完成了,至于抓捕出错,那是行动科的问题,与我情报科何干? 不过情报科事后将竹内祐上线的尸体要了过去,说是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咖啡厅门口布置的暗哨估计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来招守株待兔。 这与行动科无关,顾子安也懒得去纠正他们的错误。 走进咖啡厅的门,服务生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看到了身后的凌群等人,顿时换上了一副哭丧脸。 “各位军爷,您怎么又来了,上次不是已经调查完了吗?” 服务生倒是看过军事情报处的证件,但也不清楚这个单位是干什么用的,只知道这些人好像是军队里的,比那些黑皮警察还厉害,索性就叫一声军爷。 凌群黑着脸:“这是我们顾队长,这次来是具体调查上次的事情的,还不快点让开。” 服务生苦着脸把顾子安他们请了进来:“您可要快点调查清楚,要是三天两头来一趟,我们这小店可就没法做生意了。” 顾子安扫了扫周围,虽然有时候尚早的原因,但咖啡厅里确实很是冷落,一看就能看出生意不怎么样。 不过原来的咖啡厅可不是这样的,要不然日谍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接头地点了。 “我们这应该是最后一趟了,以后就不来叨扰了。”顾子安说道:“给我来杯咖啡吧。” “那敢情好!”服务生脸上绽出了笑容,只是被凌群一瞪又收敛了回去。 由于人不多,于是顾子安的咖啡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等等。”顾子安叫住了放下咖啡准备转身离开的服务生。 “军爷有什么事?”或许是看到顾子安比较好说话,也或许是听到了顾子安的队长职务,服务生带着笑意问道。 “那天发生枪击的时候你在店里吗?” “在的,那天是周三,是我的班。”服务生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虽然现在并不太平,可南京城毕竟是国府首都。遇上这种事的概率还是很小的,再加上之后一段时间特务处的队员们常来调查,所以他很几乎牢牢地记住了那天的情况。 顾子安吧咂了吧咂嘴里的咖啡,感受着口中持久的醇香,心头暗赞,难怪这咖啡厅之前的生意那么好了。 “那你记不记得当时有一通电话打进柜台?”顾子安指了指放于柜台上的电话机。 现在南京城高档一点的咖啡厅、餐厅都是配备了电话的。 主要是用来接听外送客人的订单。当然也可以方便在店里的客人与友人通过电话沟通。 “一通电话?”服务生眉头微蹙,似是在回忆。 “就是那通在电话里吵架的。”凌群在一旁补充道。 经过凌群这么一提醒,服务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一通电话打进来,我还以为是订咖啡的呢,结果电话里就听到吵架了,后来我就把电话挂了。” “那你还记得电话里面在吵什么吗?”顾子安又问道。 “那哪记得啊,当时店里人乌泱乌泱的,我哪有时间管电话里讲东讲西的。”服务生说道:“电话里好像是两个人在吵架,但吵的什么实在是听不清了,所以我索性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顾子安点点头,又指了指柜台上的电话。 “你觉得按照这个距离,坐在我这里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吗?” 顾子安这次所坐的位置正是数天之前竹内祐接头时所在的位置,于是咖啡厅里距离柜台较近的一处。 服务生打量着两处之间的距离,在心里默默算计着,半晌之后才给出一个答案:“这个我不太确定,要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准能听到,可那天店里面人不少......” 顾子安扭头看向凌群:“你去外面找一部公用电话,给这打电话。” 凌群一愣,很快就明白了顾子安的意图——顾队是准备测试一下。 他点了下头,立刻小跑出了咖啡厅。 没一会,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叮铃~叮铃~ “去接电话。” 得到了顾子安的许可,服务生走到了柜台前,拿起了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旗乐咖啡厅。”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凌群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了出来。 服务生看向顾子安,他肯定是能听到的,电话那头的凌群问的是顾子安。 却没成想顾子安看向他:“那天的声音也是这么大吗?” 服务生想了想,才说道:“应该比这个还大一点。” “告诉凌群,让他回来吧。” 听过服务生的话,顾子安心中有了把握。 凌群说话的声音是不小的,在现在比较安静的情况下顾子安是能比较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内容的。虽然那天的咖啡厅里的环境并没有今天这样安静,但应该是可以听到电话里的内容的。 现在就看老许那边查到的拨出这个电话的地址在哪里了。 “你们的咖啡做的不错。” 等到凌群回来,顾子安也将咖啡喝尽了。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法币递给了服务生。 却不想,电话铃声竟然在这时候再次响起。 服务生看向顾子安,眼神中透着询问的意思。 “正常接。” “喂,这里是旗乐咖啡厅,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顾队长在你们那儿吧?”许康乐粗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起身正准备离开的顾子安接过服务生手中的话筒,说道:“怎么了老许?” “那天那个电话是从旗乐咖啡厅楼上的电话线打到咖啡厅的。” 顾子安猛地看向天花板。 第二十五章 案情明晰(求收藏追读推荐) “顾队,这就是房东刘大爷。” 很快凌群就带着一个约莫有六十多岁干瘦干瘦的小老头来到了咖啡厅上方的房间。 “顾长官你好,我是这间房子的房东刘和志,不知道您有什么事?”老头操着一口地道的南京话问道。 “刘先生您好,实在是打扰您了,害您一大早就跑过来,实在是冒昧。”顾子安语气和蔼:“手下人不懂事,还望您谅解。” 刚才调查的时候隔壁的住户交代这几间临近房间的房东都是面前这个干瘦小老头,还说刘和志的侄子在国府法院任职。 这就不得不让顾子安有所忌惮,国府法院可是居院长的地盘。居院长又是西山会议派的中坚人物。 虽然现在以林主席为首的西山会议派没有了以往大权独掌的姿态,但对于这些声名鼎盛的元老,委员长还是多少有几分忌惮的。这从委员长复职之后,就再没对果党主席动过心思的举动就可以看得出来。 更何况这次的事和刘和志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顾子安也不愿意白白招惹敌人,于是语气也放得很缓。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找您了解一下这间房子的租客的情况。”顾子安指向一间已经被暴力破开的门:“住在这里的这个租客......那个叫杜庆的,我们怀疑这个人是潜伏的日本间谍,所以想向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咖啡厅上面的房子并不多,因为现在这個时代接电话线可是要掏一笔不菲的费用的,要是家里没有必要的用处完全可以在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根本用不着接电话线,顾子安他们根据电话线的情况就很轻易地找到了这间房子。 只是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刘和志看着被破开的门锁以及明显是被翻找过的房间,眼皮没由来跳了跳。 他可是听侄子闲聊的时候说过特务处这个单位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单位。 按侄子的话来讲,这就是现今委员长手下的锦衣卫。按茶楼里的说法那可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 “您不用担心,这件事和您没有一点关系,您只要把关于租客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我,我们绝对不会殃及到您和您的家人的。”顾子安看出了刘和志心中的忐忑,从口袋里取出几张钞票放到刘和志手中:“刚刚公务紧急,无奈之下破开了您的门,这是给您的补偿,您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和我说。” “当然了,您也要清楚,这隐瞒不报,可是要按同罪论处的。” “我和他就是简单的租房关系,可没什么别的交集。”刘和志一听同罪论处,顿时就急了,忙着解释道。 “您放心,只要您说清楚了,就没什么事。”顾子安再次安抚道。 “他叫杜庆,是半年前来租我房子的。”刘和志吧嗒了吧嗒眼睛思索了片刻,方才说道:“杜庆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月底交房租,只有他是每个月月初的时候就自己跑到我家里来交钱,后来又说一个月一个月交太麻烦了,索性一次把半年的房钱都交清了。” 讲到这,刘和志就不由地在心底埋怨自己识人不明。 当初杜庆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真是难得的好人呢。当时家里老婆子让他多多提防的时候他还直怨她妇人之见呢。 结果这下可应验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日本间谍。 “他没说他是做什么的?”顾子安又问道。 刘和志想了想说道:“人家没说我也没问,只是后来杜庆交房钱交的勤,我就给他送点自家做的糕点,那时候我偶然看到过房间里有画板什么的,才知道他是学画画的。他当时说是我这间房子的景色好,所以才租下的。不过要我说这行当也真辛苦,得一整天待在家里头练。” 顾子安从房间的窗户向下望去,咖啡厅开设的时候为了吸引客人就开设在了两条街交汇的路口处,这里的视野本就十分开阔。 这处位于咖啡厅之上的房间确如刘和志所说是个能观察到街面上景色的不错位置,能将所有面朝咖啡厅的景色全部收入眼底。 但同样,如果用来当做监视盯梢的位置,也是极佳的选择。 而且画家的身份还可以让杜庆肆无忌惮地待在房间里一天也不令人起疑。 当真是一套不错的说辞。 这帮日谍倒是相当谨慎,按刘和志的说法,杜庆已经在这里租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了。半年来他唯一负责的任务应该就是保证接头地点的安全。 这样的确极大程度的保证了接头的安全性,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等同于浪费掉了一个特工的资源。 从窗边望下, 顾子安都能想象到那天的事情经过,守在这间房间里的杜庆从窗上发现了平日里根本没有见过的一些小贩聚集在咖啡厅门口。 若是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整天就守在这里的杜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咖啡厅门口的异样来。 警觉的他当即发现了异常,所以才通过电话的方式给竹内祐的上线进行了报信。 不过有一点顾子安没有想通,按照刚刚的推理来说,杜庆应该在行动科的队员们撒进来的过程中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可为什么直到接头的时候才通过电话这种方式通知,而不是提前警戒。 要是提前警戒的话,竹内祐的上线也不至于落得个被乱抢打死的结果,至于竹内祐的处理,应该不急于这一时吧。 是杜庆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甩了甩充斥着各种思绪的脑袋,暂时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顾子安说道:“凌群你带着刘先生到我们处里找人给杜庆画一幅画像,然后用相机拍下来分发给下面的兄弟们,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他。” “刘先生,还要麻烦您配合一下,画过画像之后让他们把您给送回来。” 虽然杜庆已经逃离南京的概率是很大的,但作为现在的唯一线索,还是要试着追一追的。 刘和志这会也感觉特务处的这个年轻人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特务那样的凶神恶煞,于是也应和着点点头:“这是我们该配合的事情。” “凌群你先带着刘先生回去,剩下的人对这间房子进行细致的检查,不能放过一个角落。” “是!”眼见他们一筹莫展的案件在顾子安一来之后就有了巨大进展,凌群自然是精神满满。 跟着顾队,能立大功! 第二十六章 汇报(求收藏追读推荐) “还得是你,要是我,再给十天我也想不到这一层。”回到特务处里的许康乐猛猛灌下两口茶水。 “也是刚好碰到凌群这么个怪胎,不然没注意到电话这一茬我也想不到这。”顾子安说道。 这次要不是凌群凑巧听到了电话里的蹊跷,恐怕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一层的关系。 许康乐摆摆手:“就是没这一茬,你也有别的法子。” 经由这一遭,许康乐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顾子安这家伙就是天生的情报材料。 不然怎么别人都发现不了的情况偏偏能被他觉察出异样。 从刚来到南京,一上手这个枪击案,顾子安就提出了和所有人不同的想法。 要不是顾子安,现在许康乐还应该在行动队内部调查呢。怎么会发现电话里的异样,从而查到杜庆身上。 “不过日谍倒是谨慎,用了这么久的身份出了一次问题就毫不留恋地抛弃了,很是果断啊。”顾子安感慨道。 根据周围领居的询问才知道杜庆自从枪击案发生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想来是当时就逃走了,现在说不准都已经离开南京城了。 但其实当时特务处还完全没有抓到这条线索呢。 “没事,总有一天把他抓回来。”许康乐只当是年轻人因为没抓到日谍有些懊恼,安慰道:“现在先把画像发到各个警察局,万一这家伙还没跑出去呢。” 顾子安何尝听不出来这是安慰,那家伙既然这么谨慎,懂得当时就抛弃看起来安全的观察屋,那这几天很可能早就跑出南京城了,哪还有等着被抓的道理。 “就是有些可惜了。”顾子安说道。 许康乐不置可否,一个日谍,三只鼹鼠以及可能抓获一个谍报小组负责人的功劳瞬间变得空空如也,说不可惜那是假的。 但总归是比之前无功有过的状态好了不少。 “许队,我们是不是向上面把情况汇报用一下。”顾子安提议道。 刚来报道的时候,严休就对这個枪击案表示了高度的重视,而且据余乐幸所说,顾子安的档案室处座亲自要去的,足见处座对这件事也很是关注。 所以顾子安才想到向上面汇报一下案情的事情。 许康乐一拍大腿:“对!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准备一下,咱俩去见科长。” “我们直接见科长吗?”顾子安对许康乐的安排有些不解。 特务处行动科的编制是科—组—队的形式。 也就是说严休是他们的最高长官。这件事最终会报告给严休,并由他向处座汇报这个流程也是没错的。 可问题就在于,许康乐和顾子安只是行动三队的正副队长。 应该由他们向行动三组的组长先行汇报,然后由组长向严休汇报这才是正常的。 可现在许康乐却直接要拉着顾子安去找严休,那岂不就成了越级汇报。 在官场上越级汇报可是一个大忌。 固然汇报得当了能获得顶头长官的上司,说不准就有进入大领导眼中的机会。 可老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 这番操作若是让行动三组的组长知道了,那两人以后的小鞋怕就是要穿不尽了。 按理来说,许康乐也是特务处的老资格了。而且他之前也是在军中任职的,算是个官场上的老油子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问题。 若不是许康乐也要一同前去,顾子安都要担心这家伙是不是想给他暗下使绊子了。 看着顾子安迷惑的眼神,许康乐爽朗一笑:“忘了和老弟你说了,在咱们组,组长不管事的。” 不管事? “这话从何说起啊?” “咱们现在的组长阮左是几天前刚调过来的。”许康乐说道:“他是郑副处长的人,是郑副处长借着咱们在咖啡厅的诱捕行动失利强行安插进行动科的。科长正看他不顺眼呢,那咱们向阮组汇报岂不是给科长上眼药了。” “是这样......” 顾子安倒是在杭州的时候就听余乐幸隐约提到了现在特务处里的情况。 作为开创者,同时又深受委座信任的处座一定是一枝独大啊。但同时,还有以郑副处长为首的一派一直起着钳制处座的作用。 郑副处长出身军旅,据说是受了军中大佬的指派才来到特务处和处座角力。 原因自然是因为特务处的职责——监管军警。 就现在军中派系林立的局面,谁也不想看到一个有着监管权力的单位压在自己头上。 更重要的是,现在军队里可没几个干净的,真要被这个特务处查出来点什么,难免拔出萝卜带出泥。 所以郑副处长就存在也就很容易可以理解了。 “那你出身军旅,岂不应该是郑副处长手下的人。”顾子安冲许康乐挑了挑眉:“怎么还会向着处座呢。” “嘿嘿,俺老许在军中的时候可不起眼。”许康乐回道:“是科长亲自从军队里把我选了出来,这远近亲疏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成吧。” 了解了这一番后顾子安也没多想。 他出身杭州特训班,从进入镇雄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打上了处座的烙印,就是现在投过去,郑副处长也必然多是提防。 而且知道这场斗争胜者的顾子安也不会蠢到去做自找苦吃的事情。 两人聊罢,整理了一下从电话局那边拿回来的通话记录,又将处里画像师画出的杜庆的画像拿了一份,这才向着科长严休的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正在执笔书写的严休笔锋一顿,纸面上顿时出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墨点。 “进来。” 随着严休声音落下,许康乐和顾子安一前一后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你们俩。”严休笑了笑:“是旗乐咖啡厅的枪击案查清楚了?还是找我有什么事?” “科长真是神机妙算,我们就是来向您汇报旗乐咖啡厅的情况的。”许康乐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噢,还真有情况了。”严休脸上的笑容一滞,合上钢笔,起身来到沙发旁坐下:“把情况细细地和我说一遍。” 严休一开始看到两人的时候,本能地就想到旗乐咖啡厅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又觉着有些不可能。 他知道处座特调顾子安来南京就是为了查清旗乐咖啡厅的事情。 可过去几天处里上上下下都对这件事一筹莫展,一个许康乐和一个刚从特训班毕业的学员在两三天里又能搞出什么动静来。 所以严休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人联袂前来是为了在他这寻求一定的帮助,可却没想到两人竟然给他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得到了严休的许可,许康乐说道:“科长,还是让老顾说吧,整个过程中都是老顾发现的端倪,他来讲也能讲清楚点。” 听得许康乐的话,严休这才将更多的目光投在顾子安身上。 顾子安在特训班的成绩他是有见过的,除开行动能力两项外其他都是很不错的。据说在杭州的时候还抓出了特训班的一个潜伏的日谍。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对这个新下属的聪明有了印象。 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一次先于整个特务处所有人发现端倪的竟然真的会是这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手特务。 以他对许康乐的了解,若不是顾子安真的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可不会这么服气的。 “那就子安来说。” 第二十七章 出任队长(求收藏追读推荐) “科长,整个旗乐咖啡厅里发生的情况就是这样的。”顾子安用简洁的语言将他的推断讲述了一遍。 同时许康乐也将他们在调查过程中收集到的资料向严休递过去。 严休翻开电话局的通话记录表,很快就看到了在行动当天由安源街打往旗乐咖啡厅的电话。 安源街也就是旗乐咖啡厅所在的街道。 他将通话记录放到一边,又拿起了那张画像。 “画像上就是这个逃走的日谍杜庆?” “是。”顾子安应道:“我们已经把画像拍照洗了出来,准备分发给队员们和各个警察局,看看能不能抓到这个杜庆......不知道这个安排您看妥不妥当?” 严休满意地点点头,顾子安整個的安排是很周密的。一有了结果就第一时间向上面汇报,没有犯新人不汇报盲干的错误,同时也不耽误着下一步的进程,只等严休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就会行动起来,对杜庆进行搜捕。 “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严休肯定道:“这件事后续的行动就全权交给你们行动三队,希望再过几天我还能坐在这里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是!” 顾子安和许康乐顿时起立立正。 ...... “处座,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严休将整个过程简单复述过后就候在一边了。 “原来是这样,这些日谍当真狡猾。”戴春风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一个捕获日谍小组负责人的机会。我们的特工能力还是要加强,只想到了常规手段,却没能关注到更多的细节。” “以后我们的对手会更多的是日本人,我们的特工必须有更缜密的思维才能应对诡计多端的日谍。” 严休没敢应话,南京总部自从建立至今都没有抓到过日谍小组的负责人,这其中固然有日谍狡猾的原因,但也有他们这些半截子出家的特工行动不利的因素。 不过这话处座说说可以,可他严休说那就是不对了。 “处座,换个角度想,起码能证明我们内部没有什么问题不是。”毛秘书从旁劝说道:“而且这一次处座和严科长还发现顾子安这么一员福将,想必日后南京的日谍就要遭殃了。” “也对。”事情已经过去了,戴春风自然不会死抓着不放,那样未免显得不够大度:“这个顾子安表现得怎么样?” 严休知道这是在问自己,连忙答话:“顾子安思绪缜密,考虑周到,是个十足的人才,真是太感谢处座把他分到我们行动科了。” “这次若不是顾子安循着电话的这条线索找到了这个日谍的踪迹,行动三队怕是就没有安宁日了。” 他这是说内鬼的事情。 若是顾子安找不到咖啡厅的源头所在,那行动三队怕是会陷入无休止地怀疑之中,不得消停。 许是因为悬案告破,戴春风的脸上终是露出些许笑容:“那这回我可是给你配了人才了,做不出成绩可就是你的问题了,以后少在我这说郑副处长给你的行动科掺沙子的事,自己能做出成绩还用担心人家趁机给你掺沙子?” “处座教训的是,属下一定谨遵处座教诲,专心做事。”严休老老实实地回道。 “这样......”处座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三队的队务就交给顾子安吧,让他暂代队长一职。军衔还暂时保持中尉,接连破例地升军衔,铨述厅那边不好交代,等他下次再立了功再升吧。” “至于原来那个三队的许康乐,既然他们俩配合得不错......就先留在三队当个副的吧。” 严休虽然对处座的安排略感诧异,但还是立正敬礼。 “是。” 等到严休的脚步声走远了,毛秘书才说道:“处座您这是准备重用顾子安了?” 让顾子安以中尉身份担任队长一职,还让以一个上尉给他当副手,这很明显就是一次考验,要是顾子安能成功通过这次考验,那青云直上自然不是问题,可要是通不过,大概也就只能熬熬资历,然后当个和军衔对应的队长职务之类的了。 当然,其中也许还有更多的含义。 毕竟顾子安是顾老的儿子,是宋董事长推荐过来的。这消息一传出去,也能交一份善缘。 “你倒是胆子大,严休明显也不明白我这道命令的意图所在,可他就不敢问。”戴春风笑着说道:“偏偏你倒是敢问。” 毛秘书也展颜一笑,不置可否。 “咱们特务处草创之时没有办法,只能从军队里面挑人,可这监管军警的活交给军人,难免有营私舞弊的现象。再有就是这次的行动里就能看得出我们的特工和这些老辣的日谍还是存在差距的,我们需要特训班的学员们尽快补充到各地各站去,这样我们才不至于在和日谍的战斗中落了下风。” “而特训班的学员马上就要毕业了,给他们先立个榜样,既能鼓舞这些人向上,也让他们看到我们特务处是只看能力不看资历的,好让他们能放开手脚。” “处座考虑的周到,齐五还是眼界太狭隘了。” “齐五,你这马屁可拍的不及严休的一半。”戴春风调侃道。 “齐五字字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这句倒是有几分功力了......” ...... 严休办公室, “这段时间就先让子安管理着三队的队务,你从旁辅助,别给我起什么幺蛾子。”严休对着眼前的两人说道:“这次虽然你们搞清楚了枪击案的情况,但本就是将功补过的事情,不要得意忘形。” 许康乐一跺脚根,敬了个礼:“是!” “下去吧。” 出了严休办公室,许康乐揽住顾子安的肩膀:“我就说伱老弟得高升吧,这不是被我说中了。” “我是顶你的位子,你还这么开心?”顾子安调笑道。 许康乐嘿嘿一笑:“就以你老弟的能力,肯定用不来两天就得往上窜,等到你当组长、科长的时候,这三队还不是我的。” 他看得明白,顾子安这次高升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不过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可以笃定顾子安以后一定是要往上走的,那三队长的位子先给他坐坐又何妨,只要跟住顾子安的脚步,这三队长的官以后说不准他还不稀罕呢。 “走走走,今天顾队长上任,再加上老顾来京和破了枪击案三件大喜事,咱们三队是三喜临门,去福昌饭店,顾队长请客!” 第二十八章 发展眼线(求收藏追读推荐) “顾队,您到家了。”坐在前排的凌群对着后排轻声说道。 “知道了,把许队安全地送回家去。”顾子安打开车门,稍有些晃悠地站定身子。 冷冽的晚风让他不由地紧了紧衣服,免得冷风继续顺着敞开的衣领往进钻。 南京冬天的风也是很硬的,尤其在巷子里,两面墙壁正形成了对流风的环境。 “老顾!再来!我就不信了,我还喝不过你个秀才兵了......”喝得烂醉的许康乐拉住了顾子安的大衣,说道。 顾子安将许康乐拽着自己大衣的手挣开:“记得给许队安全送到家里去......你也喝了不少,路上开的慢点,注意点。” “知道了顾队。”凌群应道。 军用吉普一溜烟开出去老远,顾子安站在原地缓了缓头晕的感觉,这才走向院门。 许康乐这老油条嘴上说的服气,可心底对一个刚出特训班的小子担任队长一职肯定还是会多多少少有几分抵触情绪的。 毕竟被一个刚从培训班毕业的毛头小子上到了许康乐干了好几年才升到的队长位置上,同时自己还降职了,这放谁身上都难免有不甘的心情。 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是圣人,说不在意心里就真的不在意。 这不,今天组着团地来灌他酒,肯定是心想着一个刚出学校的年轻人没多少酒量。 这倒也算不上下马威,大概是将心里的不服都投注在酒里了吧。 可他小瞧了顾子安的酒量,顾子安可是从小就开始就和顾子良偷喝顾景泰的好酒长大的,就那些普通的酒可真喝不倒他。 不过有了这么一遭之后,顾子安倒是对许康乐这人更放心了些。 他就属于那种典型的军中大老粗,没什么太多的心眼。 不服气明摆在脸上总比藏在心里等着哪天给人下绊子的那种人好。 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出去,顾子安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你吃饭没?我给你带了一点。”顾子安看到秦悦竹房间的灯还亮着,对着里面喊道。 离开酒楼的时候,顾子安想到家里还有一个给他忙活着的姑娘呢,就打包了几样菜带了回来。 他话音落下不一会,一個陌生的女性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她身穿着浅黄色的旗袍,一条狐裘披肩一边挂在肩膀上,另一边耷拉下来,略过了女子惊人的弧线,在腰肢间荡着,颇有勾人心魄的意味。 “你......哪位?”顾子安微微发晕的脑袋因为这一幕霎时间变得清醒,手也摸向后腰。 “别紧张,换张脸就不认识了。”熟悉的娇嫩声音从女子的红唇中发出,顾子安这才放松下来。 “你在家里换张脸干什么?我还以为是有人潜进来了。”顾子安将手中的盐水鸭放在桌子上,自顾自拎过一边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秦悦竹一边拆着盐水鸭的包装,一边说道:“我这不是帮你打探王云才的人品吗?再说有这副打扮的人潜入这里干嘛,勾引你啊?” 顾子安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打探的怎么样了?” 王云才就是顾子安感兴趣的那个王警长的大名。 “嗯......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王云才在南京警察局南城分局干了十三年,没干过什么强买强卖、欺压百姓的事,就靠着警察局的工资和那些给警局上供的商贩拿到的分红买了这处院子和他现在住的地方。”秦悦竹美目转了转,说道。 “前段时间南城分局要选一个队长,论资历论能力他本来是第一人选,结果被南京警察厅里的一个副厅长的侄子捷足先登了,所以他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一般,常喝闷酒。” “他那天帮那个绿豆眼出头是因为绿豆眼家里和他们警局一个姓章的副局长有关系,不过好像因为没帮上那个绿豆眼的忙被那个姓章的家伙骂了一顿。” “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吏。”顾子安一针见血地总结道。 秦悦竹点点头表示认可:“这点是你能利用的一点。” 没干过什么坏事,说明人品过得去,这符合顾子安的基本要求。而能在警察局干十多年足以说明他有一定的人脉,这正好是顾子安需要的条件。 当然,顾子安最看重并不是这些。 而是他在南京城地面上的人脉关系。 在顾子安他们抵京那天,他能在顾子安和秦悦竹从南京火车站离开之后还能找得到两人,这说明这个人在南京地面上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这倒也正常。 地面上混饭吃的小摊小贩,还有常年跑街头的黄包车夫们最害怕的当然是警察了。被警察随便抓到点小辫子就够喝一壶的了。 而警察们也需要地面上这些人帮忙才能更好地维护治安。 两者就这样形成了一定的勾连关系。 古代不还有官府抓不到犯人,然后找地面上的人抓白丁顶包的事情嘛。 要说这套“潜规则”有多好那是不对的,但真要说这套“潜规则”全是坏处也未必。 有句话说得好,再烂的规矩也比没规矩好。 “好,明天我找他谈谈。” 顾子安说罢就起身朝着自己房间那边走去,虽然他酒量大,但被三队上上下下的敬过一遍酒后,还是不免有些头晕。 “等等,我的探听费呢?我给你干活不赚钱的啊?”秦悦竹拦住了顾子安,问道。 顾子安无奈地说道:“老师说你是我的帮手啊。” “对啊,可我今天为了跟踪王云才换了不少妆容,这衣服也是新买的,这难道还是我花钱?”秦悦竹拽了拽身上的狐裘。 看着秦悦竹理直气壮的样子,顾子安知道这丫头不从他身上榨出来点钱是不肯罢休的。 “多少钱?” “先给个一千吧。” “???”顾子安一脸不可思地看向秦悦竹。 秦悦竹被顾子安的眼神盯着,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这披肩有点贵,给个八百也行。” “就剩下六百了,你先拿着。”顾子安将钱包里的钞票都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从杭州到南京来他还没领到工资,身上的钱除开从家里拿着的外就是在杭州得到的处里嘉奖的五百元,来了南京新买了床单被褥,刚刚还请了三队所有人一顿饭,身上自然是没多少钱了。 “六百就六百。”秦悦竹一把就将桌子上的钞票抓住收起:“鸭子伱还吃不吃了?” “不吃,我吃过了。”顾子安拖着沉沉的身体回到房间,也没有脱衣服洗漱,就一头栽在了床上。 是不是找个肥猪宰一顿,这是顾子安昏睡前最后一丝念头。 第二十九章 布置搜捕(求收藏追读推荐) 翌日,王云才睡意惺忪地来到警察局,前些日热情招呼的同事如今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也对,人家的热情是对王队长的,而不是对他王警长的。 而且按照官场上的惯例来看,王云才大概率要一辈子停留在警长的位置上了。 他今年已经三十多了,这一次没升上队长,等到下一次机会出现的时候,他可能都要四十了。 一个四十岁的警长和三十来岁的警长比较,他可以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官场上的普通人就是这样,得一步一个台阶,还得踩准了,哪一步要是落下了没踩上,整个生涯都会为之改变。 当然,除非身后背景过硬。 王云才不是没想过找个靠山贴过去, 局里的章副局长据说有着通天的关系,所以王云才思索再三过后决定了靠过去。 那天晚上给刘家那个草包帮忙就是章副局长给他安排的任务。 只可惜遇上了特务处的人。 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特务,王云才该考虑的就不是升官不升官的问题,而应该考虑怎么保命了。 电光火石间,他选择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当然也得罪了刘家那個纨绔,得罪了章副局长。 没做成事的王云才自然被章副局长狠骂了一通,那拜山门的五十大洋也收不回来了。 “师傅,昨晚又喝多了吧,快喝点醒酒茶。”一个青年警员端着一杯茶来到王云才面前。 青年警员是刚刚从警校毕业半年多的学生,进了警局后被分配到王云才手下办事,常常受王云才照料,两人虽没有走摆香案行师徒礼的流程,但实际上已经是算是师徒了。 “修远啊,等这几天过去了,我舍得一张老脸也给你找个好差事,免得在我这没油水的地方耽误了你。”王云才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 “师傅......” 警察局作为南京城的基础治安机构,自然也掌握着南京城里的运输通道,所以那些来来往往的商客,不管是做正规还是违法生意的都免不了向警局里上供保一个平安。 这些钱财里的大头自然是被那些高层拿走,但会有一部分留给下面的人,正所谓皇帝不差饿兵嘛。 但这给下头的部分里也是有讲究的,主管的、有背景的警长手下的警员拿得自然多,而像王云才这种的自然拿的就少,毕竟他们这类警长一来不主管入京货物关卡上的检查,二又没有过硬的背景。 计修远还正年轻,要是早点去别的队里积攒些积蓄,等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候也不愁往上窜一窜,可要是一直在王云才的队里,那这辈子最多也就是像他一样升到警长就只等着退休了。 “这么些天来,那些谄媚我的都变了脸,也就是你能不变地待我,师傅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但师傅心里一直都记着。”王云才说道。 计修远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轻声道:“谢谢师傅。” “唉......” 就在王云才考虑今天去哪消磨消磨日子的时候,一个小伙计突然来到大办公室外喊道: “哪位是王云才王警官?有客人找。” 王云才愣了愣,他们警局对面的确是有家鸿云茶楼,作为距离警局最近的一处歇脚之地,常有来警局找人办事、商议的大多选在这处茶楼,不过通常都是外面的人等警局里面的关系,哪里敢来警察局催促。 况且,寻常也没人来找他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队长。 “王云才警官不在吗?” 小伙计看到没有人回应,只好准备回去告诉那位客人,却听见靠里的办公桌旁站起了一个警官。 “我就是王云才。” ...... 鸿云茶楼, 等到疑惑的王云才被领上一处雅间看到顾子安的时候,眼神中才露出的恍然之色。 “王警官坐。”顾子安早就随意点了几碟小吃和一壶热茶,看到王云才来了示意他坐下聊。 “长官,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王云才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实话说王云才不是没想过靠上军事情报处这条大粗腿,可毕竟第一次见面就和对方闹了矛盾,虽然靠着把那处院子借住给人家,并且已经做好了收不回来的打算,但王云才还是担心会被这位姓顾的长官找麻烦。而有了这般想法后,他也就把抱大腿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顾子安闻着王云才身上浓郁的酒气,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喝点热茶养养胃,以后给我办事的时候可不能因酒误事啊。” 受宠若惊的王云才听到顾子安开门见山的说法,心尖都不由得颤了颤:“顾长官您尽管放心,有您这句话,我往后不再喝酒都成。” “那倒不必。”顾子安从身上取出拍成照片的杜庆画像:“这些照片发下去,让你手下可靠的警员,还有地面上靠得住的人打探这个人的消息......一旦发现后不要惊动他,以最快的速度到特务处行动科通知我。” “你告诉手下的人,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宁可找不到人,也不能惊扰到目标。” 王云才接过一摞照片,仔细地看了看:“您放心,我回去就立马安排,一定找到这个人的包票不敢打,但事情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好,这件事越快做成越好,时间一长他逃出南京城的可能就越大。”顾子安又叮嘱了一句。 虽然今天早上行动科就已经把杜庆的画像照片下发给了几个警局里让他们协助抓捕,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只忙着赚钱升官的警局领导的心思。 你们特务处都抓不到的要犯让警察来抓,这不是杀牛用宰鸡的刀嘛。况且特务处通缉的会是什么人各个警局都是清楚的,让手下人去抓训练有素的日本间谍?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所以顾子安才来找王云才暗中调查,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破解日谍的案子或许这些警察只能帮倒忙,但要是说在街头巷尾打听情报那还是这些常在地面上跑的警察更为擅长。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要是半个月里找不到估计他就已经逃出去了。” “用不了那么久,给我五天时间。”王云才一听顾子安这么说,自然知道这件事是十万火急,暗自揣测了片刻后说道:“五天后一定给您一个结果。” 顾子安听着王云才的保证,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个看着普通的王云才也是有些自己的门路的。 “好,你说五天就五天。要是五天里你能抓到他,我看这个王队长的头衔也没必要再叫了。”顾子安给王云才塞了一口甜枣:“至于你手下的兄弟也有奖赏。” “那我就代兄弟们谢谢长官了。”王云才拱了拱手:“那我先去安排了?” “等等。” 王云才转过身来,看到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顾子安。 “伱帮我先把账结一下,今天早上出门走的急,忘记带钱了。”顾子安有些尬尴地说道。 “噢,好。”王云才忙不迭地把身上的零钱全都翻了出来。 第三十章 合作办案(求收藏追读推荐) 特务处行动科, “哎呦,真没想到你个秀才模样的小子这么能喝,我昨晚喝得五迷三道的,昨天差点被你嫂子给踹下床去。”许康乐揉着依旧发晕的脑袋说道。 “喝点水。”顾子安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桌边。 “下一步你觉得该怎么做?”许康乐将茶杯捧在手心,一边吹去热气一边小口抿着水:“虽然找到了杜庆这个线头,但他现在估计已经逃出南京城去了,我们不能一直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吧。” 顾子安也认可地点点头,他安排王云才在地面上追查杜庆的踪迹也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操作。 毕竟距离枪击案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以杜庆果断放弃潜伏身份的谨慎程度,他有很大概率已经逃出南京城了。 这件事安排几个队员,再让警察局配合着调查就可以了。他们一整个行动队都盯着反倒是有点一棵树上吊死的意味了。 “老许,你在情报科有认识的人吗?”顾子安突然问道。 许康乐一怔,不明白顾子安问这个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有几個之前在军中认识的,现在倒也是常打个招呼,不过因为咱们和情报科一直有竞争关系,所以算不得太亲近。” “你说咱们找他们合作怎么样?” “合作?”许康乐好奇地说道:“情报科那边最近又有新的线索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这个人就是记不住事,线索你还见过的,在旗乐咖啡厅。”顾子安提醒道。 “旗乐......咖啡厅?” 眼看许康乐还没有反应过来,顾子安也不好再打哑迷:“除了杜庆和竹内祐,现场不是还有一个日谍吗?” “你是说竹内祐的上线?”这下许康乐终于反应了过来:“可他已经死了啊,一具尸体怎么去查啊。” “那可未必......”顾子安说道:“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不如去研究研究那具尸体。” “倒也是......可情报科会同意我们合作办案的想法吗?”许康乐暗自揣度着。 由于两科在竞争特务处第一大科室的矛盾,情报科和行动科之间常有互相不怎么配合的先例。 根据工作任务划分,情报科只是将要抓谁告知行动科,至于为什么,怎么来的一概不会告知。而时间一长行动科难免会有所怨言,毕竟最危险的抓捕行动是行动科办的,结果损兵折将把人抓回来,结果最后最大的功劳还是情报科的。 不过这两科虽然互相看不对眼,但在戴春风的强力捏合下还是能正常运转,要知道有些国府部门因为部门之间的互相倾轧,还会有给对方使绊子上手段的做法,特务处两大科之间的斗争与之相比倒显得是小巫见大巫了。 “先问问呗,老许你人脉这么广,他们能不给你面子。”顾子安嘿嘿一笑。 到了这会,许康乐如何不知道刚刚顾子安问他情报科有没有相熟之人是在挖坑,只好无奈笑着起身。 “那我就奉顾大队长的命令去情报科找我的老相识们问一问。” ...... “三队想要和你合作?”情报一组的组长杨冠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的老下属朱向阳:“怎么个合作法?” 他知道朱向阳和许康乐是从一支部队里出身的,所以对两人私下有交情也是了解的。 但进了有些别苗头的两科之后,两人之间就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来往。毕竟顶头的长官还别着苗头呢,下面反倒打得火热,这不是给长官难堪嘛。 “他们说让我把石鸿飞的信息和他们分享,他们和我们队一起去查石鸿飞的情况。”朱向阳老实交代道。 石鸿飞就是在旗乐咖啡厅和竹内祐接头的该支日本情报小组的负责人在中国的化名。 “把线索分享给他们?”杨冠一皱眉:“合作是双方共赢的事情,那我们给他们分享了线索,他们能给我们提供什么?” 虽然这几天杨冠因为在石鸿飞这边迟迟没有进展而感觉到了重重压力,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愿意将线索分享给一向不对头的行动科。 朱向阳迟疑了一霎,沉声道:“许康乐说如果他们查到了石鸿飞的踪迹,功劳可以分我们一半。如果我们查到了,那他们一点功劳也不需要分润,全归我们情报科所有。” 听闻这话,杨冠的眉头微松了点。这么看上去,行动三队倒差不多算是有诚意的合作。 “他们怎么会盯上石鸿飞这条线的?”杨冠又问道:“他们不是去查旗乐咖啡厅预警的事情去了吗?” “我听说是三队那边追到的那个日谍在枪击之后就跑了,现在可能都已经离开南京城了,所以他们才想着和我们一起追石鸿飞的这条线。” “那三队凭什么觉着我们会和他们合作,分他们三队一半的功劳?” “许康乐和我说,相比不立功,立一半功也是好的。” 下属的话让杨冠的眉头骤然挑起,数秒后才渐渐平缓。 ...... “你怎么就笃定人家杨冠会把石鸿飞的案子分给咱们呢?”许康乐纳闷道。 顾子安说道:“他情报科内互相之间也在比较,虽然杨冠的第一组是情报科的精锐,深受谷科长的青睐。但要是石鸿飞的案子拖的时间太久了,难免会被别的组长诟病,这时候咱们就算不是雪中送炭,也差不多是拔刀相助了,他能不答应嘛。” “唉,等等。”许康乐叫停道:“伱是怎么知道第一组进展不顺的?” “连一个暴露了好几天的接头地点都整天派人盯着,能顺利吗?”顾子安笑道:“再说,他们要是顺利的话,你那个老相好的都不会听你说完应该就会把你赶出来了。” 许康乐仔细想了想,才点点头:“这倒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队长,情报一组的朱队长来了。”门外凌群汇报道。 “来得这么快!看来杨组长的压力也不小啊。”顾子安愕然道。 他倒是想到过杨冠会接受他们的请求,但估计杨冠会考虑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由此可见杨冠一直困扰在石鸿飞这里没有突破让他的压力也很大。 “请朱队长进来坐!”许康乐说道。 第三十一章 发现端倪(求收藏追读推荐) 不多会,一个面色偏黑、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汉子就走了进来。 一进门,朱向阳就爽朗笑道:“老许,这次我们恐怕是要并肩作战了。” “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许康乐笑道:“先总理常说同志同志,同志是什么样的?我们就是同志,那同志当然就要并肩作战了。” 起身的顾子安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谁说军队里的糙汉都是愣头青的? 看看这两位,多有心机。 朱向阳说并肩作战的意图是为了表明在这次合作中双方是平等关系,完全不是情报一组有求于顾子安和许康乐;而许康乐也听出了这个意图,而行动三队也正需要情报科那边的线索,索性就顺势给朱向阳一个台阶下。 “这位就是顾队长了吧?”两人寒暄过后,朱向阳看向一边的顾子安不由地感慨道:“真是年少有为啊!我们在顾队长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军中给老兵扛机枪呢。” “朱队长太客气了,我是后进之人,以后还是要靠朱队长您这种前辈多多指点啊。快请坐,尝尝我们行动科的茶水。” 顾子安客气地回应了几句,毕竟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大家是要相互配合的,把关系弄僵了谁也不好做。 “那就多谢顾队长招待了。”朱向阳稍有好奇地打量了打量面前的完全没有骄气,甚至还显得有些圆滑的年轻人。 机关里自然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一个小道传闻都能在短短几個小时里传遍,更别说顾子安一个刚出炉的特训班学员破格当上了队长的事情。所以特务处里早就知道了行动三组三队的队长是个年轻的不得了的家伙。 可真的等见到的时候,朱向阳还是在心中不由得感叹,实在是太年轻了。 甚至因为其年龄,处里还流传说顾队长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因为见不得光就送到特务处来之类的传闻。 但听过顾子安这段话后,朱向阳也不由地在心中暗骂传闻不可信。 顾子安没在意朱向阳的眼神:“朱队长,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聊吧,您说说您这边关于石鸿飞的情况?” “当然没问题。”朱向阳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顾子安:“你们也都知道了,在旗乐咖啡厅被击毙的日谍的中文名是石鸿飞。据我们调查他的掩护身份是教会学校的老师,我们在他租的房子里发现了用来自尽的毒药以及电台和密码本。” “不过在我们的兄弟取电台的时候没有发现挂在电台后面的手雷,连人带电台,还有密码本都被手雷炸毁了。”朱向阳惋惜道。 怪不得...... 特务处自成立以来还没有活捉到任何一个日谍小组的负责人,自然也就没有密码本方面的收获。要是情报科能把石鸿飞家里的电台和密码本安全带回特务处,那可是大功一件,哪用得着和顾子安他们合作。 要说密码本的重要性,可以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破译密码就等同于解数学题,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孩童而言,想要凭空解题是不可能的,但要是有了一个例题,就可能得到一部分规律,就能解开一定的题目。 而密码本就等同于例题,没有密码本的破译专家就是孩童。 “没拿到密码本和电台,我们只好从石鸿飞周围的人开始调查,也在他家设了暗哨。同时也在调查他过往的行动轨迹,只不过这么久时间来并没有什么收获。”朱向阳补充道。 这倒也正常,一般来说下线是不会知道上线的情况的,所以在石鸿飞死后,他的下线即便发现了联系不上石鸿飞也不可能找到石鸿飞的掩藏身份和住所。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给了特务处一定的机会,因为日本方面和这些间谍联系的中介就是石鸿飞这个掌管着小组电台的组长,现在石鸿飞死了,这些下线暂时得不到任何情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潜藏在原来的位置等着日本方面再派来新的小组领导人来激活他们。 而这段时间,正是特务处捋着石鸿飞的信息抓到这些人的好时机,这也是为什么情报一组对一个死人这么上心的原因。 “石鸿飞周围的人呢?对他有什么评价?”顾子安简单翻看过文件,将其递给身边的许康乐。 朱向阳苦笑道:“据学校的老师们反映,石鸿飞平时不喜欢与人多往来,就是学校老师们组织的聚会也是能推就推,所以他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多。” “那爱好呢?他一个老师,除开上课的时间外还有不少时间吧,他还不爱交际,一整天待在家里不得被人怀疑?”顾子安追问道。 “这个倒是说了,学校的老师们说石鸿飞喜欢钓鱼,周末的时候常常去钓鱼,有时候钓上来的鱼多了还会分一些给他们。” “钓鱼?去哪里钓鱼?” 朱向阳不知道为什么顾子安对石鸿飞钓鱼的事情这么上心,扭头看向他带来的站在身后的一名情报科队员。 “好像是去城北吧,教会学校里的老师们说是石鸿飞说的那块的水质好,鱼肉也鲜美一些。”那名队员会意地说道。 顾子安眼睛微眯,半晌后冲着站在一旁的凌群说道:“找张南京地图来。” 不大一会,凌群就拿着一张地图来到这边。 “把地图铺开。” 几人合力之下,将一张不大的南京地图展开。地图不算精密,但还是把南京大大小小的街道和一些重要的建筑表现了出来,这在中国的地图中就算是精良的了,可顾子安知道这要是和日谍绘制出来的地图相比还是差上不少。 “石鸿飞的家在这里,算是偏西南一点的位置,这里比较合适,距离他上班的学校也很近。”顾子安指着一处说道:“可是这个地方距离城北可就远了,这怎么着也得有几公里了吧。” “石鸿飞有车子吗?” “那怎么可能,学校里也就校长有台车子,以石鸿飞的正常收入哪能买得起车子。”朱向阳回应道。 “自行车呢?” “也没有,家里和学校都问过了,说石鸿飞上下班都是步行。” “那好,现在石鸿飞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那这几公里的距离,他怎么过去。”顾子安点了点从石鸿飞家到城北的距离。 “步行的话不太可能,他除开鱼竿、鱼饵什么的必备物品,还要拎着盛鱼的工具,回来的时候还多了几条鱼的重量,这可不是一个文人应该能承受的重量。”许康乐说道:“就算石鸿飞能扛得动这么多东西,那路上消耗的时间也不少。” “大概率是坐黄包车。从石鸿飞家到城北也花不了太多的钱,以他的身份,坐黄包车也显得正常。”朱向阳断言道。 “那我们就查石鸿飞到城北的这段路程。”顾子安说道:“不管他是步行,还是坐黄包车,带着钓鱼的家伙这么显眼的特征,一定有人在路上看到过他,我们就查他在路上有没有停留,停留了多久。” “顾队长,你是说?” 朱向阳不是庸才,顾子安这么在意石鸿飞钓鱼的事情,一定是发觉了其中的情况。 “他跑这么远的距离去钓鱼,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顾子安紧盯着地图上那一段从石鸿飞家到城北的路线:“他是个间谍,若是用钓鱼来掩藏身份那去离家近的地方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去水质好的城北呢。” “那条路线上面一定有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第三十二章 寻得踪迹(求收藏追读推荐) 经过简单的分配,两家分配好了任务,朱向阳带着手下的情报一队去查周边商铺的口供,而行动三队这边则负责查黄包车夫以及在城北钓鱼者的口供,力求将石鸿飞去城北钓鱼的整个路径复原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注定是繁忙的,石鸿飞去钓鱼的路程几乎将南京西城由南到北的主要路段走了个遍,路经的商铺店家委实不少。 至于黄包车夫方面,偌大的南京城能容纳数万黄包车夫共同生活,这些车夫虽然有些一些大致的活动界限范围,但也不乏偶尔送客人去一些不太熟悉的地方,所以总的来说工作量也是不小的。 朱向阳对双方的任务分配还是满意的,查固定商铺的工作量相比于一直在流动着的黄包车夫而言小不少,也更好查一些。 城北钓鱼爱好者那面顾子安也让凌群去了一趟,不过据他们反映,石鸿飞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就像一个普通的钓鱼爱好者一样,和他们不算亲近也不算疏远。 看了看时间,顾子安说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查。” 听到顾子安这么说,忙碌了一天的队员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一天下来的记录收拢到一起,才渐渐离去。 “你回哪?我送你一程?”许康乐说道。 顾子安已经升任三队的队长,自然是该分配一辆汽车,不过由于现在的车子数量有限,所以总务处还在和上面沟通,顾子安自然暂时没有车子可用。 “不用了,我坐黄包车就行。”顾子安调笑道:“都这么晚了,你再送我一趟,等回家了不得睡在地上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那是爱她才......”许康乐辩驳道。 几个还没来得及走的队员也都纷纷偷笑。 队里上下都知道许队的婆姨是地道的川妹子,辣的很,所以许队还是有点惧怕的,但之前可从来没有人敢在许队面前开这个玩笑。 “我自己在路上想一想。”顾子安收敛了笑意,婉言谢绝:“坐黄包车刚好吹吹风,清醒清醒头脑。” “那好吧,路上当心些。”许康乐见顾子安愁眉不展,也没有再劝。 等到许康乐离开后,顾子安就叫了一辆黄包车返回租住的小院。 王云才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算算时间已经是第四天了,要是再没有消息恐怕线索就要彻底断了。 这不免让顾子安有些愁眉不展。 ...... “谢谢您。”车夫看到顾子安取出的整额钞票,连连拜谢。 “师傅,麻烦找一下钱。”虽然气氛烘托到这了,但奈何顾子安身上委实没有余粮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黄包车夫愣了下神,只好从身前的口袋里翻找。 “顾长官!” 忽然听到身后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王云才?你怎么来这了?”顾子安有些惊讶地看向身后的蹲守在院门口的人影,脑海中突然一闪:“那件事有消息了?!” “顾长官,那件事有眉目了。”王云才看到顾子安身边还有别人,压抑下激动的心情说道。 天无绝人之路啊! 听到王云才的话,顾子安心头一振,没成想不抱希望的这头竟然有了成果。 接过黄包车夫找开的钱,顾子安和王云才步入院子。院子里很安静,秦悦竹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不过顾子安倒是不用为她担心,人家行走江湖的时间比他不知多多少,经验早就足足的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找我了?”虽然心里有些焦急,但顾子安还是稳当地倒了杯茶。 “我今天下午给您处里打了电话,说是您不在处里,我想到您说的十万火急,所以才到这儿来等您。”王云才说道。 “很好!”顾子安一拍王云才的肩膀:“把情况说说看。” “是这样,从那天在您手上拿到了照片后我就把照片分了下去,今天地面上有了反应,一個擦皮鞋的说是见过照片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他那擦过一次鞋。” “擦鞋匠是在哪见到的照片上的男人?” “就在安源街上。” “安源街......”顾子安一愣。 “擦鞋匠在哪呢?”顾子安追问道,光听王云才中间传话会丢失不少细节,还是要当面问问这个擦皮鞋的人才好。 “我带来了,他就在外面巷口的饭馆子里。”王云才说道:“我现在就把他给您叫进来?” “不用了,咱们走几步去找他们吧。”顾子安看了看风尘仆仆的王云才说道:“你忙了这么久也没吃饭吧,一块去吃点。” “行,顾长官。”王云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得不说王云才的心思真是面面俱到的。 他又担心贸然将擦鞋匠带来,万一顾长官不喜欢这些市井中人那岂不弄巧成拙。 可要是顾长官问起关键事宜,他作为中间传话的人难免会有出入,说不得就会影响到顾长官的大事。 所以这才想了个折中办法,让擦鞋匠先等在外边,等顾长官同意见面了再把人叫进来。 看来日后很多事都用不着自己多提点了,顾子安心道。 两人顺着胡同小巷没走多远就来到巷口,开在巷口的小饭店不算豪华,但人倒是不少。 “他们在这。”王云才指了指一边的桌子。 桌子旁坐着两人,一个是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另一个则是粗布短褂的模样的人。短褂打扮的人身上的皮肤泛着古铜色,手背上的皮肤有些皲裂,一看就是常在户外工作的人。 桌上摆着两三盘小菜,还有几屉已经吃光的包子。那个短褂模样的人正狼吞虎咽地吞吃着剩下的几个包子,一旁的年轻人微微蹙眉。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计修远看到男人没搭理他,也没再劝阻,一抬头正看到走进饭馆的顾子安和王云才。 “师傅......这位就是顾长官?” 王云才应道:“嗯,你来认识一下,这就是特务处的顾长官。” “顾长官好!” 顾子安看着年纪和他相仿的计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那么紧张,坐下聊。” 那个擦皮鞋的男人这会也看到了王云才,自然讪笑着站起身来:“王警长来了。” 虽然还不清楚王云才好吃好喝地招待他是为了什么,但不吃白不吃。不过看到王云才来了他还是要停下筷子客气地起身寒暄几句。 “小二,来两道拿手好菜,快点上。”王云才喊道。 说罢,王云才又看向短褂男人:“覃二,你把你给我说过的情况向顾长官再说一次。” 短褂男人目光扫了扫桌上剩下的小菜,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不过看到王云才在顾子安面前都毕恭毕敬的,短褂男人用屁股想也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是公子哥的青年定然有着大来头,有些拘谨地站着,等着顾子安问话。 顾子安招呼计修远和那个短褂男人坐下:“没事,边吃边说就行了。” 得到顾子安的准许,短褂男人才坐下,又将盘中的菜往自己碗中拨了些,这才说道:“长官您想知道什么您就尽管问,我看见的我肯定说得明明白白的。” “是伱见过照片上的男人?”顾子安问道。 “是的,长官。”短褂男人回道:“那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来我这擦过一次鞋。” “什么时候见过的?” “就差不多六七天前吧。”短褂男人想了想说道。 六七天前,那应该是顾子安他们刚查到杜庆的那几天,他还没逃出南京城? “你每天要给那么多人擦鞋,怎么会这么清楚地记得是照片上那个男人?”顾子安紧盯着短褂男人的眼睛,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不会记错的,那个女人......屁股很大,很翘。”短褂男人喉头动了动,说道。 应该没有说谎,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正常的频次眨动,也没有下意识地要躲避顾子安的视线,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你是在哪里见到的照片上的男人。”顾子安继续问道。 “就在安源街上,我的摊位就一直在那,那条路的尽头有家咖啡馆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我的生意也就红火。” 第三十三章 查找户籍(求收藏追读推荐) “顾长官,明天要不要我去组织人以查户籍的名义去把安源街上查一遍?”等到擦皮鞋的老覃拿着钞票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王云才询问道。 “不行。”顾子安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清楚杜庆为什么不乘着大好的机会逃离南京,但已经知道了据点被查明的杜庆现在定然是惊弓之鸟,别说查户籍了,就是一丁点响动都有可能惊了他。 “安源街是你们分局的辖区吧?”顾子安转念问道。 “是。”王云才点点头。 “明天我带人去你们分局,从租住出去的房子开始调查......顺便帮你涨涨威风。”顾子安拍了拍王云才的肩膀:“好好干,你的前途和钞票都没问题。” 王云才心头一暖,连连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顾子安就和许康乐带队赶往安源街所属的南京警察局城南分局。 “哟,王警长,穿得这么板正等谁呢?今天没听说有总局的大领导下来啊。”一个商贩模样的人提着包走进城南分局,看他和分局警卫相互打招呼的熟络程度,应该没少来分局里。 王云才只是撇了他一眼就没再搭理,这家伙是章副局长的白手套,许是仗着背景深厚。 也许是仗着背景雄厚,章副局长一上任就大把大把地捞钱。奇怪的是城南分局的局长对此也不闻不问的,好似害怕了章副局长身后的背景,随着章副局长折腾去了。 局里面甚至有老局长退下去之后必然会由章副局长顶上来的说法。 这也是为什么王云才正常升职无望后才想着靠向这位的原因。 他这般目中无人,他的白手套自然也不遑多让,颇有一副狗仗人势的架势,一整天对警局里的警员呼来喝去的,也就见了几个队长级别以上的警员才谦恭一点。 看到王云才没搭理他,那人也没多说话,就哼着小曲就进了警察局。 没多久,几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就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警局门口,大门口的警卫看到军牌也不敢阻拦,几辆车就顺利地进了警局里。 望眼欲穿的王云才看到军车眼前一亮,立马跑上前去打开了车门。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顾子安和许康乐一行人。 “走吧,先去你们局长那里打个招呼。”顾子安说道。 虽然特务处是监管军警的,但办事之前总要和主管单位打声招呼,不然人家向上头告一状,特务处的脸面难免有些不好看。 而且趁着这一趟也能挑明王云才背后有特务处的背景。以后城南分局的领导想到王云才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其背后的特务处。 这样日后王云才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也更能帮到顾子安。 顾子安眉头挑了挑:“对了,那个想抓我的章副局长在不在?今天刚好有机会拜会拜会。” 王云才一怔,而后说道:“章副局长在的。” “那就去章副局长那里打个招呼得了,他一個副局长想来也有权限的。”顾子安瞬间就拍板决定了。 王云才听到顾子安这话,脸颊因为激动骤然变得涨红。 顾长官这是要给他撑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警局,来往的警员也没有敢阻拦的,这整齐划一的中山装分明就和上一次抓走人的架势一模一样。 办公室中, “章局,您看这个,这是从一家店里收上来的,说是邵友兰亲制的紫砂壶。” “呵呵,我看看。”年仅四十几岁的章福挺着发福的肚子打量着手上的紫砂壶。 整个壶风格敦厚古朴,选刻的铭文也颇为雅致。 “配泥精致,质坚如玉。果然是邵友兰的作品。”章福乐呵呵地抚摸着紫砂壶:“他想要多少钱?” “没多少,也就这个数。”章福的白手套伸出五指示意道。 “五百块倒是价钱还合适,给他把钱结了吧。”章福点了点头,伸手抓向一旁的水杯,想要看看紫砂壶加水之后的样子。 砰! “局长!” 章福的脸色顿时黑了,手中的紫砂壶也差点摔碎在地,他可是交代过这段时间不让人进来的,没成想这个秘书这么不懂事。 “滚出去!” “局长......有人来了。” “我不管是谁,现在给我滚......” 章福的话还没说完,一行人就在王云才的带领下闯了进来。 “王云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带着的是什么人?”章福将紫砂壶藏在身后,同时他的白手套也将拉开一个口子的提包合上。 “章副局长,这些是特务处的长官,他们想要用一下咱们局里的户籍室,所以来找您请示一下。”王云才正色道。 “特......特务......”章福的脸色几番变幻,才镇定下来:“原来是特务处的长官,久仰大名,您要用户籍室就尽管用,哪需要和我请示什么。” “规矩我们是懂的,总要来知会一声。”顾子安笑道:“免得像上一次一样,章副局长你还特意派王警官去抓我不是。” 章福脸色红一阵紫一阵。 上次的事情之后王云才是向章福汇报过情况的,所以他是知道这回事的。 但面对特务处,章福心里也是怵得慌,可面对合作伙伴刘家,面子上章福总不能落了下风。 所以思来想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办事的王云才成为背锅的人。 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章福顺理成章地将王云才推了出去,指责是他没有秉公执法,导致刘家少爷被欺负。 面对刘家这边,则向刘家老爷子说明了特务处的身份,打消了刘家想要报复的心思。 这样一推拉,章副局长没有落下害怕特务处的名声,刘家的怨气也能发泄在王云才身上,双方是皆大欢喜。 搞定了这件事后,章福还担忧了好几天,害怕特务处那位上门找茬。 后来没看到人来,他才放宽心,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被特务处三个字吓破了胆。 南京特务处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那个特务处的可能也就是个里面的小喽啰,说不准听到他警局副局长的身份也就没了上门寻仇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前些天害得他茶不思饭不想的特务突然就来了。 “哟,章局长蛮有雅兴的,邵友兰的壶都有,这壶不便宜,没个几千块买不到吧。没想到警察局的待遇这么好,这种品相的玩意章局长都有。”顾子安注意到了章福藏在身后的紫砂壶,说道。 章福脸上顿时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这壶是朋友的,我就是拿着赏玩赏玩。” “那你可要小心你这朋友了,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不准他有什么事要求你才会送这么重的礼物。”顾子安阴阳怪气道:“章副局长可不能办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我可不想在我们处里的审讯室见到章局长,那岂不是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章福咬着牙说道:“多谢长官提醒,您不是还要去户籍室吗,我带您去。” “不劳烦章局长费心了,我让王警长带我去就可以了。”顾子安笑着将想要起身的章福按着坐下。 第三十四章 锁定目标(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有了这般阵仗,进入户籍室自然是轻轻松松。 王云才早就把他手下可靠的警员们都叫了过来,配合顾子安他们的行动。 “查安源街所有住户的信息,尤其是租住出去的房子,要重点排查。” 自民国十四年开始,为了维护良好的城市社会秩序,国府就开始推行并建立完善的户籍制度。 直到民国二十年,随着《户籍法》的诞生,民国初期的户籍制度才算是将框架构建了起来。 一开始的户籍管理是由一个叫做社会科的部门管理的,后来随着户籍制度对办理案件的重要助力作用,这一权力才转交到了各地的警察局手中。 刚建立户籍管理制度时,户籍规定中要求:所有迁入或迁出的人口,迁移之3日前,呈报旧管区,将调查证呈交,换取迁移证,于迁移之3日内,呈验换取新调查证。 呈报书则一般呈交当地主管行署,或直接送交当地警察管理机关。 违反者会处一元以上,十五元以下的罚金;有妨碍户籍调查者,处五日以上,一月以下拘役,并处五元以上,三十元以下罚金。 在这一重力处罚之下,民国的户籍管理体系慢慢成形。虽然肯定会有没有登记在户的人存在,但相较于军阀混战时候人口不明的情况已经是好上了许多。 而作为民国的首都南京,这一制度的执行更是彻底。 除了对人口有登记记录外,对于某一户口之下的房屋产业也是有着明确的记录。 有了这一体系的支撑,顾子安他们就能找出安源街上所有被租住出去的房子。然后再通过房主对照片的辨认,就能确定到藏身在安源街上的杜庆。 在庞大人力的支撑,尽管安源街作为一条不小的居民街,但还是很快就查清楚了状况。 安源街上有三十六间房子是被房主租出去的,而杜庆很大概率就在这三十六户之中。 “三队的所有人在安源街布控,等到查明位置后准备抓捕。”顾子安安排道:“王云才你带着你的警员去问这三十六处房间的房主,看看照片里的男人租住了哪间。” “询问过过程中就说是抓捕抢劫犯,其他的一概不说。” 虽然房东隐瞒不报的情况微乎其微,但顾子安还是提醒了一句。 好不容易见着亮了,可不能因为这一点疏忽马失前蹄了。 “是。”王云才挺了挺身子,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你这暗哨真挺能耐的,咱们找了那么久的杜庆竟然被他们从老鼠洞里挖了出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许康乐感慨道。 顾子安说道:“咱们做情报这行就得把这些街面上的人都用起来,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地面上的消息远比咱们想象的要灵通。” 许康乐认真地点了点头:“走吧,咱们等着抓这个杜庆吧,这回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王云才的徒弟计修远带着一名中年男人来到车前。 中年男人明显是有些害怕,坊间的传闻里身穿中山装的人可基本上和妖魔鬼怪画上了等号。 “顾长官,这个是安源街十七号的房主,他说租他房子的房客很像照片上的男人,只是有些不太确定。” “不用紧张。”顾子安看到男人有些不安的眼神,安慰道:“这次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租客里有没有这样一個人。你要是帮我们抓到了他,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顾子安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和几张钞票,其中照片正是杜庆画像的照片。 男人看到顾子安的态度没有想象中那样凶恶后,这才放松了一些。 他盯着顾子安手中的照片看了许久,方才说道:“整体的脸颊样貌很像,但是五官里有的像,有的不像......因为我只是半年前见过一次,当时他一次交了一年的房租,到现在印象确实不深了。” 听到这回答,顾子安眉头微皱。 这个时代的画像毕竟不如后世的素描人像逼真,而且之前的中国画更多讲究的是意境,是在西方的画流入中国后才慢慢有了学习写实的画技的人,所以画像的精准度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再加上房东和这名租客见面的时间太远了,辨认不清也是正常的。 可要万一这个租客真不是,他们贸然行动......那又很容易惊了杜庆这只笼中鸟。 “这样,你去准备一些特色的吃食送给这个租客,就说是你家里做的,送他一点尝尝。然后要注意他房间里是不是有个女人。”顾子安灵机一动说道。 “什么样的女人?”中年房主问道。 “屁股很大......” ...... 咚咚咚! “谁?”杜庆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问道。 “是我,房东老王,我家里头搞了些糕点,送来给你尝尝。” 门外传来的熟悉嗓音让杜庆的心微微安稳了些,这些中国人好像很喜欢给领居分一些吃食,他之前的那个房东就是这样,想到这他拍了拍身旁女人的屁股。 “去把外面的东西拿进来,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跟着。” 女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你不能自己去取,一天天整的像是有人追着你似的。” 说归说,女人还是裹着睡裙下床,来到了门前。 “哎呦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在。”中年人房东看到是一个穿着睡裙的女人开门,忙遮住了眼睛,只是手指间微微分开了一些。 女人万种风情地接过老王递来的糕点,满脸笑意地扭着腰肢回到床上,她感觉到了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不过这也很正常,哪个男人见了她不是死死盯着,恨不得要把他吃掉一样。 外面,房东快步走出巷子,来到一处藏于阴影中的轿车前。 轿车的窗户缓缓降了下来。 “确定了吗?” “确实有个女人,屁股很大!”老王肯定地说道。 车内,顾子安和许康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意。 “准备行动!” 第三十五章 杜庆落网(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房内, 女人拆开包裹,看到里面的糕点,轻声一笑:“这房东还蛮有意思的,买了些糕点送来。不过这糕点倒是蛮好吃的,我昨天来的时候还想着买些呢。” “你说这糕点是房东买来的?”正依靠在床头的杜庆眼神一凝,身体也是一顿。 “是啊,我昨天还进那家德馨斋看过呢,这个和那里面的一模一样。”女人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糕点,隔着老远亮给杜庆看了看。 杜庆听到这话,骤然起身。 只是同时,一道破门声突然响起。 领头冲进来的凌群迅速锁定了坐在床上的杜庆,一个飞扑就冲向了他,紧跟其后的队员们也都冲了上去,随后又是几个持枪的队员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已经呆滞的女人。 虽然杜庆早有警觉,但凌群的速度也不慢,他的手刚刚摸枪炳,就被凌群死死地压住了胳膊,杜庆的反应也很快,放弃了抽出手枪的动作,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短刃。 只是握着短刃的左手刚要用力扎在凌群身上,却被紧随凌群的队员死死地钳住了。 情急之下,杜庆脑袋猛地向后一仰,企图用头撞开凌群,却没想到凌群没有丝毫惧色,顶着脑袋就和杜庆的头撞在了一起。 面门被撞击了一下的凌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嘴角被撞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反倒是杜庆经过一撞后,眼神明显有些涣散。 “玛德,比脑壳硬是吧。老李给他一拳,看看是拳头硬还是脑袋硬!” 而后的队员也没有迟疑,一拳就打在了杜庆的脸上。顿时杜庆就感到脑袋发出了一阵嗡鸣,正在反抗的两只胳膊也瞬间失去了控制。 “你下手小心点,要是被打死了就完蛋了。”凌群劝阻道。 叫李安康行动队员又是一拳,直接把杜庆彻底打晕了过去:“我心里有数。” “快检查他身上,把自杀的毒药搜出来。来几个人把枪和刀都收起来。”虽然杜庆眼见着昏死过去,但凌群还是没有放开对其的束缚,压在杜庆身上对着其他人喊道。 这可是行动之前顾队专门提醒的事项。 几个行动队员动作麻利地对杜庆进行了搜身,从衣领里搜出了毒药,甚至凌群还把杜庆的嘴里都检查了一遍,防止嘴里面藏有毒牙,好一通仔细的检查过后才将一块布团塞到了杜庆口中,将人绑了出去。 “情况怎么样?”就在这时,顾子安和许康乐也冲上楼来。 行动前顾子安就下令若是实在控制不住杜庆可以对着非要害位置开枪,但刚刚并没有枪声响起,这说明事态没有发展到失控的地步。 不过顾子安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听得队员回报情况后还是立马和许康乐冲了上来。 “抓着了。”刚从杜庆身上跳下来的凌群用袖子擦去嘴角的一缕鲜血,笑道。 随后顾子安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押出来的杜庆。 “嘴不要紧吧?” “没事,就是磕破了皮。”凌群不在意地说道。 “呼......好样的,我回去给你们请功!”顾子安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组织抓捕日特,所以难免还是有几分紧张的,好在行动一切顺利:“把杜庆和那個女人押回处里,其他人仔细搜查这间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不能有一点遗漏。” 行动的圆满完成让三队的队员们都热情高涨,纷纷应和,该押送的押送,该搜查的搜查。 这处房子是杜庆最近才搬来的,一些暗格之类的设置也比不上那间他已经经营了半年有余的房子,所以行动队员们很轻松地就在房间里搜到了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编排着数字和日文,应该是杜庆的密码本。 但没有在杜庆这里搜到电台,只有一台收音机,想来杜庆应该是通过收音机来获取命令的。 这倒是传递情报的常用手段之一,通过对特定频道特定时间的收听得到大本营发送的任务指令,而且通过收音机来传递命令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因为现在的中国,很多家庭家里都会有收音机,而收音机的频道又很繁多,且命令是藏在信息中间的,要是没有密码本则完全没有可以下手的方向。 只是这种方式下线很难将信息传递回总部,所以一般而言使用收音机接听命令的情报人员都会执行一些长线任务,对情报的即时性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或是配以信鸽,分步完成传递任务,以减小被发现的风险。 除开这些外,杜庆这里搜到的也就只有那把藏在枕头下面的手枪和一千多的法币。 “这家伙手里的钱还真不少。”凌群感慨道。 “这才几个钱,这家伙肯定有别的地方藏着钱,不然他怎么养的起那个女人。”顾子安不以为意地说道。 刚才他可是听到了那个女人的求饶的声音,那可是正经的沪上口音。 这说明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从上海来的。 让一个上海的艺伎来南京整天陪着,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啊。 这家伙身上的货,绝对不止眼前这区区一千法币。 听到顾子安的分析,许康乐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眼见着队员们几乎已经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顾子安才出口道“都搜干净了吧?” “干净了,一根毛都没留下。”凌群说道。 “那就收队吧,告诉兄弟们,撤出去的时候动静小一点,这个杜庆身上还有料,别让外面太快知道这儿的事。”顾子安叮嘱道:“走的时候让那个房东也悄声点,今天的事要尽量保密。” 这也是顾子安行动前要求凌群他们尽量不开枪的原因所在。 “是!” 虽然不明白顾子安为什么还没有审讯就敢断定杜庆身上有料,但刚来不久的顾子安带着他们抓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活日谍的事已经成真了,这让凌群这群队员心里都对顾子安这个队长有了认同感。 既然顾队说杜庆身上有料,那大概率是没得作假的。 第三十六章 笑面佛(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一行人从北垣街悄悄地撤了出去,没有激起太大的动静,不过军事情报处内却是起了大风浪。 “你听说了吗?行动三队抓回来一个日谍。” “啥时候?你听谁说的?” “就刚刚我亲眼看见的,三队的人押着个人,头上蒙着黑布,乌泱泱地去审讯科了,这能有假。” “这三队换了个队长还真支棱起来了,那咱们情报二组的对手不就又多了一个。” “可不是咋的......” “瞎唠什么闲话,还不赶紧干活去!” 情报二组的办公室内响起一道怒吼。 ...... 虽然抓捕日谍一事引发了处里的轩然大波,但顾子安并没有在意,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拿到杜庆的口供。 早已把杜庆带回来的队员已经办完了手续,至于那个女人被安排到了一处单独监室里,她应该不知道杜庆的日谍身份,但出于保密要求还是只能先把她留在特务处里。 等杜庆这件事彻底结束之后才寻机会处理她的问题。 军事情报处的审讯室设在地下,顺着楼梯下来就能感觉到很明显的阴冷的氛围,同时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味以及墙壁上的褐色半点也让人有些不适。 因为已经有队员先一步将杜庆二人带回来,所以刑讯科的人员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顾子安他们回来就组织审问。 “刑讯科曾兴昌。” “行动科顾子安,这趟就要麻烦曾科长了。”顾子安 简单的互相介绍后,曾兴昌迎着顾子安向着里面的监室走去。 看着约有四十来岁的曾兴昌两鬓的头发有些半白,整個人一直都笑呵呵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好人一样,只不过顾子安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曾兴昌身上那挥之不去的隐约血腥气。 “顾队长是少年英雄啊,一来咱们处里就抓到日谍,这可是大功劳啊。”曾兴昌恭维了一句。 顾子安笑着回道:“我们就是能抓更多的日谍,人家不开口又有什么用。所以我一直觉得咱们刑讯科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次不就需要麻烦曾科长了。” “呵呵,顾队长客气了,这点您就放心交给我,说服别人这件事我最擅长了,等一会我一定帮您问个清清楚楚。”曾兴昌似乎是觉得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说话很顺耳,于是也笑吟吟地回道。 “那就看曾科长你的了。” 吱呀! 伴随着酸牙的声音,监室的铁门被缓缓打开。被打晕的杜庆五花大绑在监室的凳子上,用狭长的眼神盯着打开了的铁门,神情却很冷静。 曾兴昌摆了摆手,示意顾子安先行询问。 “杜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军事情报处行动科的顾子安,我相信你也清楚我们为什么把你抓到这里来,所以把关于旗乐咖啡厅的事情交代清楚,以免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顾子安盯着杜庆说道。 杜庆的眼神有些平静:“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租客,莫名其妙就被你们抓到这里来,我犯了哪条法律?” “顽固不化!曾科长,这就交给你了。”看着杜庆平静的态度,顾子安也没了问下去的想法。 从这家伙那副平静的脸庞来看就知道他现在的心理防线很坚固。所以顾子安也懒得白费口舌,还是等曾兴昌用物理方法击穿了杜庆的心理防线之后再问吧。 曾兴昌嘿嘿一笑,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上前将杜庆从凳子上解了下来换到了一根木柱上,绑住了四肢。 “顾队长,用不用回避下?”曾兴昌突然扭头问道。 顾子安神情自若地摆摆手:“不用,我也想学习学习咱们刑讯科是怎么让这些顽固不化的东西开口的。” 曾兴昌粗短的眉毛轻微颤了颤,这个新来的队长倒算是个人物。 “既然顾队长想看一看,那就别愣着了,上家伙吧。”曾兴昌依旧是满脸笑意,只不过这时从他的笑意中却泛出森然的冷意。 两个大汉扒下了杜庆本就不多的外衣,然后拎起了摆在一旁上面粘有星星点点褐色印记的皮鞭。 这些皮鞭都是特制出来专门用作刑讯的,皮鞭上面散开的倒刺既细又密,可因为是牛皮制造的,很是坚硬,所以每次在人身上呼啸而过后都能带走一道道血肉。 啪! 挥舞的皮鞭甩在杜庆身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杜庆的表情也瞬间变得痛苦起来。 听到痛苦的嘶吼声,曾兴昌的脸颊忽然就红润了起来,整个人宛如吸食烟膏一样,他用眼角余光扫过审讯室的另一端,眉头微微挑了挑。 两世为人,顾子安都没见过这般场景,虽说在上海进过一次审讯室,可安静下来的审讯室和现在却完全不同。 痛苦的嘶吼声再加上皮鞭带出的新鲜无比的血肉无不从各种感觉上刺激着他。 顾子安紧咬着牙齿,努力地控制着面部的颤动,不让这间审讯室里的其他人看出一点端倪来。 随着接近十多分钟的鞭刑过后,杜庆已然无力支持清醒,昏死了过去。 “让他清醒清醒,换下一个。”曾兴昌面无表情的地说道。 紧接着是烧得火红的烙铁,高温的刺激瞬间使得杜庆清醒过来。 “何必呢,为什么非要消磨我为数不多的耐心呢。”曾兴昌面容冷肃的说道。 随后两个大汉将杜庆从木桩上解了下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到凳子上,将其双脚和上身拷住,然后将其双臂拉展。 如同玩具一样的穿线竹板被拿了上来,杜庆已经扭曲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痛苦,他拼命地往回缩手,却因为被一个大汉死死摁住而动弹不得。 “啊!!!” 连续的拷打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曾兴昌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这一通下来不仅没能撬开杜庆的嘴,反而连震慑震慑这个刚来年轻人都没有做到,这让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上老虎凳!”曾兴昌脱下外套,将内衬的袖子撸到手肘的位置上,说道:“我亲自来!” 这种刑罚听起来简单,但其中的痛苦是难以言说的。 可以这么说,从老虎凳上下来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可以再正常走路的人。 第三十七章 审讯结束(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两个大汉将已经变成了一摊烂泥的杜庆拖到成九十度的长凳上绑好,随后拿来了标准的砖块,一点一点将杜庆的脚部抬高。 随着数块砖的累计,杜庆的脸颊也变得通红,无比的力量作用在脆弱的膝盖上,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看到时机差不多了,曾兴昌伸手示意两个大汉让开,他蹲在杜庆面前温柔地拍击着绷直的膝盖,杜庆随之发出了凄惨的哀嚎声。 “何必死硬呢,什么样的硬汉我没见过,都是大好骨肉,何必糟践自己呢。”曾兴昌一边说着,一边手上还将砖块垫到杜庆脚下,另一只手则是摁在杜庆的膝盖上。 在两种力的作用下,杜庆的膝盖处呈现了一个惊人的弧度,给人一种下一刻就要被折断的感觉。 “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拿了一块。” 曾兴昌笑容满面,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跟在曾兴昌身后的两名大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显然是被曾兴昌这番模样吓到了,坐在那里的顾子安眉头也不经意地挑了挑。 这家伙……不正常。 “弄疼你了吧,我会再轻一点的。”曾兴昌的语气像是对情人一般轻柔,只是听起来却令人不寒而栗。 “等……等等。”杜庆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颊扭曲着:“我说,我说!” 啪! “贱皮骨,好好和你说话不听,非得脏了老子的手。”曾兴昌猛地一用力,杜庆的膝盖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已经不支的杜庆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而且经此一遭,顾子安可以确定的是,杜庆这辈子大概都站不起来了。 “把他弄下来,让他清醒清醒,好让顾队长问话……等等,先浇水,再放。”曾兴昌看着两个就要去解开绳子的队员,冷声提醒道。 出过气后的曾兴昌拿过一旁的白毛巾擦了擦手丢到一边,笑呵呵地说道:“顾队长,他的嘴我帮你撬开了,想问什么问吧。” 经此一番,顾子安对这个有着“笑面佛”外号的家伙有了更深的认识,说道:“那就多谢曾科长了。”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曾兴昌笑容满面地回道。 等到两個队员将一盆冷水浇在杜庆头上,杜庆摇晃着脑袋的时候,又一次的痛苦从腿弯处袭来,让他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因为关节虽然可以活动了,但是由于腿弯处僵硬时间过长,程度过高,导致在自然弯曲的时候仍会带来极大的痛苦感。 折腾了好久,杜庆才坐在了椅子上,并恢复了意识。 只不过这会他的目光已经是极度惊恐。 “姓名,代号,职务。”顾子安直接了当地问道。 “金生大智,代号孤山,大日……日本特高课特工。”杜庆,或者说金生大智喘着粗气说道,似乎还没能从之前的境况中脱离出来。 “你的任务?” “我隶属于孤影小组,并不直接和情报人员进行接触,只是对接头地点进行监控,在发现异常的时候尽可能地进行提醒。” 随着审讯进行,一个名叫孤影的谍报小组显露在了顾子安面前。 据金生大智交代,这种在接头地点设置“眼睛”的做法是孤影小组的组长“远山”的特有发明,为的就是防止特务处顺着孤影小组的下线找到接头地点,从而发觉出整个谍报小组的事情发生。 而上一次的旗乐咖啡厅事件就是金生大智的杰作。 “你接受命令的方式是收音机?” “是的。”既然已经交代了这么多,金生大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因为我们的工作特性与其他特工有别,所以组长的命令是每周三晚上九点通过九十一点五的频道向我传达命令,至于密码本应该已经在你手上了。” 顾子安在本上记下了频道,之后可以去派人查查,不过大概率也是这个“远山”通过在上海的日本控制区里的电台传递信息。 而且这种收音机传信的方式,一个频道应该只会对应着一个日谍。就是寻到了这处电台,对以后的捕谍也大概是没什么太大的帮助的。 “为什么示警完成后没有逃离南京?” 金生大智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其实旗乐咖啡厅的示警并不是我一开始想好的方法,如果不出意外,我会通过提前放火的方式完成示警,这样组长看到咖啡馆的火焰就不会进入咖啡馆里。” “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导致我那天发现你们的时候已经迟了,所以只好通过打电话的方式紧急示警。” “所以你害怕特高课总部知道了你的失职,才不敢回到上海,一直躲在南京?”顾子安说道。 “是这样的。”金生大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悔恨,若不是他的失误也不至于导致组长惨死,也不至于他迟迟不敢回到上海去,最终落了个阶下囚的结果。 顾子安微微点头,这和他想到过的可能一样。 正是金生大智的失误,才导致了代号为“远山”的孤影小组组长石鸿飞采用玉石俱焚的方式来除掉叛变的竹内祐。 “你刚刚说你们这支小组是去年初进入南京城的,可你在咖啡馆上面租住的那间房间里只住了半年……在这之前的时间伱都在哪?在执行什么任务?”顾子安又问道。 虽然中国人传统的春节还没有过,但由于现在是公元纪年1937年1月,所以顾子安才会说是去年。 “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在另一个接头地点做眼睛,是几个月之前组长才通过收音机告知了我新的接头地点,并安排我到这里的。” “那个接头地点在哪里?”顾子安眼睛一亮,追问道。 “在一个叫三瑞西餐厅的地方。”金生大智如实交代道。 “很好,我很喜欢我们之间这种开诚布公的氛围,你要是一开始老实交代,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皮肉之苦。”顾子安将手中的笔收起。 “最后问一个私人问题……你的钱财都在哪里?” 金生大智迟疑了一刹,苦笑着答道:“我养那个女人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哪里还会有钱?” “你要是没钱了那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跟在你身边?”顾子安仰靠了椅背上,神情淡然地看着金生大智:“要是你不想和我交代,我也可以让曾副科长和你聊聊。” 听到曾兴昌的名字,金生大智以微不可察的频率抖动了一霎。 “到现在,应该没有比命更要紧的东西了吧。” 金生大智沉默半晌后方才说道:“在她身上,在她身上有一把钥匙,那是我在交通银行的保险柜的钥匙,你带着密码和钥匙就能打开那个保险柜了。” “很好!密码是多少?” 一番沉默之后,金生大智将保险柜的密码告知了顾子安。 第三十八章 科长器重(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这个日谍就麻烦曾科长你们关押一下了。”顾子安走出审讯室,说道。 “这是我们份内之事,不用客气。”曾兴昌挂着招牌式的笑容。 经过刚刚的审讯,曾兴昌也有些摸不准这位新来的队长的脉,再加之这位几乎堪称“一日两迁”的经历,也让曾兴昌不得不小心对待着。 等到顾子安离开刑讯科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老顾,情况怎么样?”许康乐看到顾子安回来,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问道。 本来他是准备陪着顾子安一同去审讯室的,毕竟他清楚曾兴昌那老家伙的手段,只不过他的提议却被顾子安拒绝了。 “开口了,杜庆的真名是金生大智,他隶属于孤影小组的外围,负责对接头地点进行警示。”顾子安简单地介绍了介绍情况。 “这些日谍还真是狡猾。”听过后,许康乐愤恨道:“害的我还以为咱们兄弟里有问题呢。” “不说这些了,兄弟们这几天都辛苦了,等把石鸿飞的案子破了,再请兄弟们去福昌饭店。” “你倒是会笼络人心,我这两个弟兄没几天都得被你拐跑了。”许康乐没好气地说道。 “还有科长刚刚来电话了,说让你审讯结束后去他那里一趟,估计是汇报案情的事,先前虽然有了方向,但现在抓到了杜庆再加上口供才算是铁板钉钉……这回老弟你的名声才正式在这第二处站稳了。” “那不是也有你老许的扶持嘛,要说名声响亮,那也得有你一份。”顾子安笑道。 …… “科长,行动科三队顾子安前来报道。” “子安啊,快坐下,坐下说。”严休现在看到顾子安可是宛如看到宝贝一样,刚来十多天不仅破了旗乐咖啡厅的案子,现在还抓回来一个日谍。 什么是福将? 这就是! “那个日谍的审讯结束了?”严休忙问道。 “是的。”顾子安说道:“他已经交代了,他就是隶属于石鸿飞手下的孤影小组,这个石鸿飞很是狡猾,竟然还设有专人盯着接头地点。” 紧接着顾子安就将杜庆的供词挑重点简单地说了一遍。 “很好!”严休一拍大腿:“现在口供和证据都齐全了,也不用怕情报科又说我们随便找個理由搪塞了。” 之前他把顾子安推断出的旗乐咖啡厅泄密原因向上汇报过后,情报科的老对头谷博文还酸唧唧地说那番理由全是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 这回人也落网了,看谷博文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了,我听说你们三队最近和情报一组那面搞了个联合办案?”不等顾子安接话,严休又转头抛出了一个新话题。 “我知道以你的才华去情报科才是最合适的,咱们行动科的弟兄确实糙了点,但你可以教教他们,谁要是不好好学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还有平时要是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和我说,我一定尽全力满足。” “咱们科虽然在挖情报方面不如情报科,但是这不正好说明了咱们这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里才有伱更大的发展空间。”严休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科长赏识。”顾子安如何听不出严休话里的意思:“我也觉得咱们行动科更适合我,更何况已经在咱们行动科扎了根,在哪不是为了党国效力。” “说得好。”严休眼神赞赏地看着顾子安,道:“咱们行动科一向都是行动的人多,能动脑子的人少,所以一直显得情报科在处里更出众一些。但是话说回来,他们这方面的人多,那就算是过去了,想出挑点也难得很,倒不如留在咱们科。”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升迁的事情……就依照处座的性格,咱们特务处是一定不会拘束于现在这个规模的,依我看,等到扩编的时候以你的功绩一个少校是少不了的。”严休许诺道。 顾子安眼前一亮,他现在倒是没有想要调换到情报科的意向,正如严休所说,行动科里能像情报科那样分析情报的人少,他留在这里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所以他才抱着安稳住严休的目的多唠了几句,却没成想唠出了句干的。 要知道啊校级军官可是一个大坎。迈入校级在特务处也就算是一方大员了,严休这个承诺可是不轻。 “那我就先谢过科长了。” “嗯,安心做事,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是!” …… “回来了?你出去干嘛去了?”从严休办公室回来的顾子安正巧在办公室外撞上了许康乐。 “嘿,还不是给顾大队长你取车。”许康乐将一样东西扔向顾子安:“车我给你停下面了,一辆福特,下面最新的那辆就是。” 顾子安忙接在手掌中,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把汽车的钥匙。 “总务科给我配的那辆车回来了?前两天不是还说现在汽车紧张嘛。”顾子安只是看了看就将钥匙揣在口袋里。 他对车型什么的没什么要求,只要能有辆出行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成了。 不过他的配车申请是前几天才提上去的,再加上现在的汽车资源紧张的现状,所以顾子安对总务科的效率略感吃惊。 “这不是你打申请的那辆车。”走进办公室,许康乐倒了一杯水,同样又给顾子安也倒了一杯。 在严休办公室聊了好一阵,顾子安还真有些口渴,接过水杯就一饮而尽。 “这是之前阮组长申请的一辆车。”许康乐解释道:“他之前的那辆旧车不太行了,所以在你来之前他就打申请让总务科配车了……你这辆福特就是总务科原先准备配给阮组长的那辆。” “???”顾子安满脸的无奈:“许队,你这么做不太好吧,阮组记恨上你也就无所谓了,把我也记恨上怎么办?” 虽然阮左这个组长隐隐有被下面人架空的意味,可面子上人家总是上官,这种事似乎不太合适吧。 “屁,你就是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干这事。”说到这,许康乐不无艳羡地说道:“是科长亲自说阮组长有车,就调给你先用的……而且也是科长催了好几次,总务科才能这么效率地把车弄回来的,要是按正常程序,你这车起码得再等十来天才能回来呢。” “你小子,现在可是科长眼中的大红人……要不是见识过你抓日谍的本事,我现在都觉得你应该是军政部哪个长官的儿子了。” “我进处里面三年多了,也没见过哪个人跟你一样的。” 闻言,顾子安眉头一挑,他属实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严休安排好的。 不过这么看,严休对他的器重则确实是超出一般人。 不见许康乐这家伙正阴阳怪气地讲酸话嘛。 “呵呵,那你得好好讨好我,不然小心等我升上去后给你穿小鞋。”顾子安笑吟吟地说道。 “好,顾大队长,我再给您倒杯水。” 就在两人互相打趣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两人怔了一下,距离电话近的顾子安顺势抄起了话筒。 这个时间打进来的电话,可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情。 “喂?我是……” 第三十九章 小狐狸和老肥羊(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顾子安驾车来到鸿云茶楼, “长官,这边请。”眼尖的茶博士立刻上前来引着他上楼去。 顾子安跟着茶博士上楼来到了上一次他和王云才会面的雅间。 只不过这一次雅间里面除开王云才之外,还有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左右,穿着灰色哔叽面料袍褂的男人。但从王云才陪坐的位置上看,这位中年男人才是这间雅间里的主角。 看到茶博士领着一个年轻得格外不像话的青年上来,男人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顾长官,有失远迎啊。” “余局长太客气了。” “刚才吩咐你的糕点和茶都端上来吧。”余姓男人冲茶博士说道。 “您稍等,马上就来。”茶博士会意地一点头,退了下来。 “我听云才说顾长官是特务处的队长,还想着总得是和云才差不多的年纪,没成想顾长官如此年轻,倒是我少见多怪了,还望顾长官见谅。”余其昌歉声道。 “余局长你这么想不奇怪,我们处里还传闻说我是军政部长官的私生子呢。”顾子安笑道。 “顾长官说笑了,外人不清楚咱们特务处那是什么地方也就罢了,我还能不清楚。顾长官这般年纪能在处里坐上队长的位置,必然是少年英雄一样的人物啊。”余其昌暗暗地捧了一句。 咚咚咚! 就在两人相互寒暄之际,雅间的门被轻轻地敲响。 “客人,您的茶和糕点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不消余其昌使眼色,王云才早就起身开门,把茶博士领了进来。 给几位贵客的糕点和茶水放下,茶博士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介绍介绍茶水就悄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老板可是专门吩咐过的,这几位贵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多余的动作一概不要有。 虽然没敢仔细看,但茶博士还是能认得出早就等候着的两人里有来过茶楼的王警长,而另一个男人虽然换了身普通的衣物,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男人是城南警分局的局长余其昌。 好奇余局长为什么大晚上来茶楼喝茶的同时,茶博士更为后来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这个年轻人竟然让余其昌心甘情愿地在茶楼里等这么久,而且那壶他刚刚送上去的虎跑龙井,也是余其昌吩咐的等到年轻人来了再准备。 这可不是什么平等的姿态,反而更像是上级与下级之间一样。 想到这,茶博士就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咋舌。 雅间里, 等到茶博士退出去之后,余其昌端起茶壶给顾子安倒了一杯茶水。 随着茶水注入杯中,一股并不浓郁的香味就在雅间里氤氲开来。 “顾长官您尝尝,这是这家茶楼有名的龙井茶。” “这家茶楼的老板很懂茶啊。”顾子安由衷地赞叹道。 顾子安之前在家里就没少喝过上好的龙井茶,所以这股茶香味一蔓延开来,顾子安就能断定这茶楼的老板一定是懂茶之人。 因为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现在能端上桌的龙井茶应该都是去年的陈茶,但陈茶都能保存到这种程度,足见老板的功力与用心。 “顾长官亦是如此啊,我平素也极爱喝茶,尤其喜欢静下心来品一品这茶的韵味。”余其昌笑着说道:“只可惜像我们这样的人太少了……顾长官你不知道啊,我身边的一些人,嘴上说着附庸风雅,实际上满身的铜臭味,都让我避之不及啊。” 正题来了! 这老狐狸,兜兜转转这么久,可算是引入正题了。 顾子安端起茶杯,稍稍地抿了口茶水:“确实,能像余局长这样爱茶赏茶的人现在确实不多了。” 余其昌这個老狐狸,明明是有事来求顾子安,却不明着把事情挑开,只是暗暗地把话引出来,想让顾子安先接话,从而不至于在合作里把自身的姿态降得那么低。 只可惜顾子安看透了他的把戏,所以也不接茬,只是一句话把话支开,还顺带着回捧了余其昌一句。 “顾长官谬赞了。”余其昌笑着说道,只不过心里小狐狸一词都不知道已经骂了多少遍了。 “其实这人顾长官也认识。” “哦?”顾子安一副惊讶的表情:“还望余局长为子安解惑。” “就是今天顾长官到我们城南分局时见到的章副局长。” “噢!原来余局长说得是章副局长,那我的确是认识的。”顾子安笑道:“我也是先闻其名,今天才得见其人啊。” 反正已经落得下风,余其昌也就继续说了下去:“风闻章副局长和顾长官……有矛盾?” “一点小矛盾而已。” 眼见顾子安终于接话了,余其昌忙说道:“章局长就是这样,太张扬,有时候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确实是不对,余局长再怎么说都是长官,哪有这样的做派。”顾子安义正言辞地说道。 “顾长官说的极是,可章局长背后是警察厅的韩副厅长,这样的背景我是有苦也没处说啊。”余其昌说道。 “韩副厅长?”顾子安看向余其昌:“他们两是怎么搭上线的?” “韩副厅长以前在城北分局当局长的时候,章局长是他手下的队长,所以韩副厅长回了警察厅之后,章福就被他调来了我们这当副局长。” 顾子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只是话语依旧没往这话上搭:“这背景确实是够硬的,怪不得没人拿章局长怎么办。” “如果顾长官愿意相助……其实也是有办法的。”眼见顾子安还遮遮掩掩的,余其昌索性一股脑把意图讲明了。 “虽然我们有监管军警的责任,可我也不能没有理由地去找章局长麻烦吧。”顾子安笑吟吟地说道:“而且我和章副局长是小矛盾,也完全不至于搞到这种地步。” 听到顾子安总算是答应了半分,余其昌立刻说道: “章福上任以来的这段时间从我们分局下面的辖区里收了比以往要高一半的安保费,而且我们管辖的几处关卡上的过路费也高了许多,下面不少商贩都是怨声载道的。” “我估计这几天可能就会有人向我说明这件事情,可就是怕到时候上到警察厅里的时候被韩厅长拦下来……” 余其昌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顾子安的表情。只见到顾子安老神在在的,没有回应的迹象。 他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与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这是交通银行的保险柜密码和钥匙,里面有三万元整,还望顾长官笑纳。” 可令余其昌没想到的是,顾子安竟然将字条和钥匙向他这边推了回来。 “刚才余局长也说了,不喜满身铜臭味的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顾长官是想?” “章福调走之后这个副局长的位置就空下了吧,余局长觉着让王警长接任这个位置怎么样?”顾子安的指肚摩挲着茶杯的杯口处,缓缓说道。 余其昌的脸色骤然一变,他没想到顾子安的胃口这么大,竟然直接盯上了章福离任后的那个副局长的肥缺上。可那个位置是余其昌日思夜想着吞下的,就这么拱手让于顾子安让他极为不舍。 而陪坐着的王云才也是被顾长官这个要求惊到了,不过震惊之余心脏也开始砰砰跳动……那可是副局长啊。 思索了良久,余其昌才抬头看向顾子安:“顾长官,我也觉着云才很适合这个位置。” 噔! 顾子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脸上泛出了笑意:“有余局长在城南,城南百姓可保一方平安啊。我觉得这件事就这么办,至于韩副厅长那里……你尽管放出风去就行。” 终于听到顾子安的保证,余其昌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心里为一个副局长的肥差而心疼,可还是陪着笑举起了茶杯。 “那就多谢顾长官了,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余局长客气了。” 第四十章 复盘(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顾长官,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余局长慢走。”顾子安冲坐进车内的余其昌挥了挥手。 打过招呼后,余其昌就坐着轿车离开了鸿云茶楼。 想着老家伙并不好看的脸色,顾子安不由地笑出了声。 这老家伙,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恐怕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吃瘪的机会呢。 不过也正好是他贪心太大,想要把那个副局长的美差揽入怀中,这才给了顾子安机会。 “你们这个局长精明得很啊。”回到雅间,顾子安从盘里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刚才只顾着和余其昌打机锋了,桌上的糕点都没动多少。 “不明白啊?”顾子安看到王云才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恐怕自章福上任以来显露出霸道的本性后,你们余局长应该就在准备对付他的事情了,那些商贩总不可能是一朝一夕拉拢起来的。” “他之前对章福的霸道行径不声不响是因为他在等着章福惹怒城南地界上的一众人,这些人每一个单论起来,势力应该都比不上背靠着韩副厅长的章福,可要是联起手来……那就算是韩副厅长也要喝一壶的。” “那既然余局长他已经有了对付章福的把握,为什么还要通过我来联系您呢?”想通了这一点的王云才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顾子安展颜一笑:“因为他贪心。” “贪心?” “他们这一伙人联起手来对付章福,那成功性肯定是大大提升了。可把人赶走之后,战果怎么分?副局长这个位置这么诱人,该给谁?”顾子安从盘中拿起一块糕点,朝着王云才这边伸了伸,又向着自己这边来了来。 “大家实力差不多,谁都不想放弃……但这时候,你们余局长碰巧听说了特务处闯进章副局长办公室的事情,知道了特务处的一位队长和章副局长不对付,所以他就有了新的办法。” “如果你是余局长的合作伙伴,如果余局长身后站的是特务处,那你还会伸手要这个糕点吗?”顾子安问道。 王云才想了想顾子安假设的场景,又想了想特务处的恶名,摇了摇头。 假定的情景中,余其昌的合作伙伴有了争一争的想法是因为他和余其昌是同一级别,可要是余其昌背后还站着特务处,那双方就绝对不是一個量级了。 还是那句话,局长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招惹特务处这样一个凶恶的机关。 不过经过顾子安这么一个形象的比喻,王云才算是明白了余其昌为什么要拉顾子安入伙的原因。 余其昌的原意其实是在借其合作伙伴的力来和顾子安谈判,这样在和顾子安的谈判中争取到平等的地位。 而等到搞定了顾子安这边,再借着顾子安特务处的名头来和他的合作伙伴角力,让对方因为害怕特务处的名头而让步,最终将一个副局长的位子收入囊中。 “他找我合作并不是如面上所说的对付韩副厅长,而是准备在让章福滚蛋走人后,借着特务处的名头把那些对副局长位子有心思的人压下去。”顾子安总结道。 “嘶~”经由顾子安点拨,想通了的王云才不由地吸了口冷气。 “所以我说你们局长精明得很,用三万块就跟我买一个副局长的位子,这岂不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王云才点点头,这话确实不假。 就章福上任这个几个月来搜刮的钱财起码也在数万元,虽然他搜刮的力度极狠,可这还只是短短几个月的进项啊。 就是不像章福那样,只是正常在这个位子上坐两年,那到手的也绝对不止三万元。 所以说余其昌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可惜,他这只老狐狸碰上了顾子安这只小狐狸。而且还是在他有求于顾子安的情况下,所以余其昌才在茶楼里频频落入下风。 不过余其昌的心情好不好可不在顾子安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这一趟顾子安是没白来,等王云才到了副局长的位置上,那顾子安对整个南京城南这片地面上的掌控力就更强了,这对搜捕日谍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不过也是你们局长他太精明了。”就在王云才思索之时,顾子安继续说道:“他害怕拒绝了我的提议后,我万一转头去找章福,那他辛辛苦苦准备的计划就要鸡飞蛋打,所以这才咬牙应下了我的要求。” “玩政Z的人,心都脏的很。” 被好好上了一课的王云才深吸了口气,回想着刚才茶楼里两人的交锋,再对照着顾子安的解释,一些不理解的地方在此刻才全部说得通了。 想到这,王云才对面前的顾子安不由地心生了更多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上比他小十多岁,可这份能力和毒辣的眼力却远超于他,甚至能和余其昌这种官场上滚了半辈子的老江湖过招而占得上风。 “我同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这次是因为余其昌有求于我,所以才会答应我让你接任章福的条件,但你以后可不能仗着背后有特务处撑腰就轻视他。”顾子安既是提醒又是警告地说道。 “而且对钱财也有取之有度,取之有道。不然像章福那样,我也救不了你。” “我明白了。”王云才神情严肃地点头应道。 面对比他小上十来岁的顾子安的耳提面命,章福没有丝毫的不爽。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懂很多东西,也不需要懂一些弯弯绕。 他只需要清楚地明白,他能陪坐在余其昌身边,能被余其昌亲切地称为“云才”,能坐上章福的那个位子,全都是拜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赐就够了。 所以不管顾子安安排了什么任务,他的唯一选择就只有执行。 做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连棋子都做不好的人,永远也没法成为棋手的角色。 这才是一个下位者的基本素养。 “好了。”顾子安拍了拍王云才的肩膀:“下面伱就配合着余其昌的动作就好了,我这边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再找你。” “还有,在你们余局长行动开始后,你给章福知会一声……让他拿出三万块来。” 王云才一愣,问道:“那要是他不愿意给呢。” 他可知道章福是个视财如命的主儿。 甚至有时候为了黄白之物连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遵守。 不然也不会做出吞下他拜山门五十大洋的举动的。 “你告诉他,这三万块是他的买命钱。”顾子安话语平淡,但其中的意味却让王云才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不给也可以,我不介意再带人来一趟城南分局。” “明白了。”王云才应道:“那这笔钱我存到您的户头上?” “不用……这笔钱拿出一半来返还给城南地面上的商贩们,这样有利于你的工作,也能博个好名声。”顾子安的回答却让王云才有些讶异。 “剩下的钱你帮我开一家黄包车行,车行的运营你找人来做,不用赚到多少钱,车夫们的抽成也可以降低点。” “这个车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加强对地面上消息的把握,我需要的是在城南地界上我要找一个人的时候,一天之内就要有消息的程度。” “明白了。”王云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一章 锁定三瑞西餐厅(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翌日, “听说了没,行动三队抓到日谍了!” “啥时候?他们不是和我们在这查石鸿飞的踪迹吗?” “我是今天早上到处里听说的,说是三队之前跟着的线索抓到了日谍。” “哎呦,真是纳了闷了,啥时候这日谍倒好像多的遍地都是了。” “别抱怨了,吃完就赶紧去干活吧,免得一会被队长臭骂一顿。” 而另一边,顾子安却让凌群暂停对黄包车夫的调查。 “队长,为什么不查了?我们已经查了不少走这条路的黄包车了,再有几天估计就能查出效果了。”凌群不解地问道。 “先不查黄包车夫了,你现在去这片区域归属的警察局,去确定这家西餐厅附近能够住人的房子,然后把房东找出来,问清楚谁家的房客是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的不出门的职业。”顾子安吩咐道。 “您怎么知道日谍在这间西餐厅附近?”凌群一脸惊异地看着顾子安。 顾子安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信!您现在说什么我都信。” 经过昨天一遭,现在的凌群可是干劲十足,心中对顾子安的认同也高了许多,现在对顾子安的安排可谓是言听计从。 “这是我从昨天那个日谍的嘴里得到了信息。”顾子安解释道。 他昨天从金生大智口中得到三瑞西餐厅的名字的时候就留意起这个地方了,查看过地图后他发现三瑞西餐厅正好落在了石鸿飞去北城钓鱼的路上。 所以顾子安基本可以确定石鸿飞经常去北城钓鱼就是为了和某个日谍在三瑞西餐厅接头。 不过即便有了接头地点,想要从每天来往于西餐厅的人群中锁定和石鸿飞接头的人员也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利用,石鸿飞一直都很谨慎,如果三瑞西餐厅是他的接头地点,那在金生大智换到旗乐咖啡厅之后,三瑞这里就一定会有新的日谍在蹲守。 这就给了顾子安找到日谍的机会。 “行动的时候可以扮成整理户籍的警察,就问有哪些租客是常久居在家的,房东要是问起来,就只说是对户籍信息的取证,其他多的事情一概不要说。”顾子安提醒道。 “这样……那些房主会不会有所隐瞒啊?”凌群有点犹豫地说道。 “没事,无非是我们多耗些功夫罢了。”顾子安不在意地说道:“这次这个日谍我们先不抓,要是让那些房主知道了这件事,他们难免会在日谍面前露出马脚。” “不抓他?”凌群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下去安排了。 有了特务处的证件,城北警局方面自然是尽力配合找出了数套警服换给了凌群他们,而有了警服和假的警官证,那些房主也是竭力配合。 过了约莫半天的时间,凌群就抱着一个本子跑了回来。 “队长,这里面就是我们调查出来所有的可疑人员。” 顾子安翻开本子,上面记录着八個人名,还有一些简单的信息。 “这八个人中谁是单身?”顾子安没有看本子上的信息,只是向凌群问道。 这个外围工作是一个枯燥单调的生活,若是找一个不知情的妻子,难免会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任务受到影响,金生大智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例子。 所以单身是一个重要的特征。 凌群细细想了片刻,然后将本子上的两个名字划去。 “剩下这六个人的房间位置你给我指一下。”顾子安说道。 凌群凭着记忆指出了六处房间位置,顾子安每看过一处位置,就会在名字后面打对号或者画叉,等到凌群说完了之后,名单上就剩下了三个名字后面打着对号。 这三人的房间都是在观察三瑞西餐厅较好的位置上,所以三人都有可能是那双负责观察三瑞西餐厅的“眼睛”。 “安排人盯住这三个人,盯得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能再犯上次一样的错误。”顾子安严肃地说道。 “是!”凌群看到顾子安认真的神情,郑重地敬礼喊道。 …… 傍晚,安排好对三瑞西餐厅附近三个可疑目标的盯梢过后顾子安就到交通银行把放在这里的钱财都取了出来。 这个金生大智倒是不傻,知道将存起来的钱都兑换成了英镑和黄金这种硬通货,这让顾子安方便了不少,只需要简单开了账户,然后就将一部分钱存了进去。 上一次的案子里兄弟们都颇有劳累,王云才那边也费了不少劲气力,甚至于王云才也垫付了不少线人费用,这些自然是不能省的,捕谍这件事不是指望着一个人就能成事的,往往需要大量的搜证,大量的盯梢调查,而想要手下人尽心尽力的办事,这黄白之物就必不可少。 当然还有刑讯科的也需要打点一下,毕竟那帮人也听到了金生大智的供词。 正所谓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嘛。 再有就是特务处的上层也要打点一二,自己毕竟是孤家寡人,想要在处里起飞,自然需要有个大腿,而知晓未来的顾子安当然清楚军事情报处里最粗的那条腿是哪个。 乘车回到处里,先把给手下人的钱让许康乐给在处里的兄弟们发了下去。随后顾子安就拎着提包敲响了严休的办公室门。 “进。” 顾子安恭敬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严休一个人在。他抬头看到顾子安,也有些惊讶,毕竟昨天晚上顾子安才向他汇报过情况。 “子安,是有什么事吗?” “科长,是这样的。”顾子安将手中的提包放到桌子上:“这是昨天晚上从金生大智那里缴获的赃款,科长您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严休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一看到顾子安进门的时候拎着的提包便知道了个大概,他拉开提包的拉链,朝着里面轻轻一瞥。 提包内赫然是十几根可爱的大黄鱼,他没有选择放英镑,只是将保险柜里的所有黄金都放在了提包里。 这些黄灿灿的东西虽然从价值上和那一笔英镑差不多,甚至可能以现在英镑的值钱程度,这些黄金不一定值那么多英镑。 但黄金这东西不管是看起来还是掂量起来都能给人一种充实感和满足感。 这种独特的质感实在是送礼增人的不二之选。 果然,看到沉甸甸提包里金灿灿的物件,严休也愣了愣神,片刻之后才缓了过来。 “这么多?”他稍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不止有他的份,其中应该还有处座的份。 这不止是一份黄金,更是投名状。 “子安你有心了。”严休将提包合上,拍了拍顾子安的肩膀:“最近在追的那个日谍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实不相瞒,子安这里还真有一事想求科长帮忙,只不过倒不是那个日谍的事情。” 严休一怔,而后笑道:“除了日谍还能有别的事情把咱们行动科的干将都能给难住了?说来听听。” “我这次抓捕金生大智的过程中用到了警察局南城分局的户籍室,结果在和南城分局的副局长知会的时候发现了他竟然向商贩收取巨额的款项,我当时着急办案也没来得及理会此人,现在想来真是可恶至极。” 第四十二章 钓鱼(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听得顾子安的话,严休微微点点头,示意顾子安继续向下说。 “刚巧我手下有个警察局的暗探,我就想着将他推到副局长的位置上,这样我们以后搜捕日谍的时候也能多些便利。” “这件事有困难?”顾子安都说到这了,严休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那个副局长背后有人?” “科长猜的没错,那个尸位素餐的家伙背后是警察厅的韩山遇厅长,所以我想请科长给警察厅那边去一个电话,提醒提醒他少管闲事。”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一个电话而已的事情。”严休笑着就要拿起电话,只不过在半路停住了:“推你那個暗线上副局长的事情你能搞定吗?我在警察厅有个老战友,不然我在电话里也说一声?” “科长放心,这件事没问题。” “好!” 得到顾子安肯定的回答,严休就拨动电话转盘。 “帮我接南京警察厅……” 几分钟后,顾子安从严休的办公室走出。 下午的时候王云才打过电话来,说是余其昌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思考再三后,顾子安才决定托严休打出这个电话。 余其昌一个一辈子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官僚,虽然在茶楼里看着是服气了,但等到把章福赶走,不见得真就能信守承诺。 所以顾子安托严休给警察厅里的老战友打这个电话,明面上是推动章福离任的步骤,其实暗地里也有警告余其昌的意味。 以余其昌在警察厅的人脉关系,他一定能得到这则消息。 这样也能变相地对他形成震慑,好让他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等到顾子安回到行动四队的时候,一个在门口张望的队员立刻跑了过来。 “队长,出事了。” 顾子安的眉头一皱:“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们和情报一组的人对上了……” …… 陶然居, 朱向阳坐在桌子对面:“老许,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查三瑞西餐厅?咱们不是早就分派好了,路线上的店铺饭馆归我们调查吗?” 许康乐有些焦急地瞟了楼梯一眼:“朱队长稍安勿躁,不让我们去三瑞的命令是我们顾队长下的,我方才已经让手下的队员回处里去找顾队了,再稍等片刻就好。” “那就说好了,要是等顾队来了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要查三瑞了。” “那是自然。”许康乐说道。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一道身影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你可算来了。”许康乐看到顾子安从楼梯上上来,立刻迎了上去提醒道:“朱队长在这等你等得心都要焦了。” 顾子安来到桌前坐下,朱向阳开口说道:“顾队长,咱们先前可是说好你们负责黄包车夫,我们负责店铺。结果今天我们刚查到石鸿飞经常去三瑞西餐厅,你们的人却不允许我们进去,还说是你的命令,这是怎么回事?” “朱队长别心急,听我慢慢说。”顾子安说道:“其实我们早在前几天就通过那个日谍金生大智那儿得到了三瑞西餐厅的名字,也早就盯上了三瑞附近的日谍……把东西拿来给朱队长看看。” 身后队员将一摞盯梢记录递给顾子安。 朱向阳大略翻了翻,果真是对三瑞西餐厅附近的一个目标的盯梢记录。他的心头一震,本来他还以为行动三队不让他们调查是出于想要抢功的目的,可现在看来行动三队这边早就已经盯上了这个日谍,要真算下来倒是他们情报一组在抢功了。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这个日谍,为什么不布置抓捕行动呢,这样一直盯着既浪费人力又容易横生变故。”朱向阳不解地说道。 “一个日谍,咱们两家怎么够分。”顾子安笑道:“要抓,就抓条大鱼才够我们两家一起请功嘛。” 朱向阳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用这个日谍做饵钓鱼?” 情报科并不是没用过钓鱼的方法通过一个日谍钓出更大的日谍。包括旗乐咖啡厅的那次行动本质上也是钓鱼,可在实际执行的过程中,总会出一些差错。 要不是被抓的日谍获得短暂的自由后就寻机自杀,要不就是被鱼儿察觉了异样导致行动失败。长此以往,情报科也就逐渐放弃了这种方式,转而在确定的第一时间内通知行动科实施抓捕,免得鱼饵也趁机逃了。 “距离旗乐咖啡厅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月了,我想日本方面应该已经从不同的渠道确认了石鸿飞的状况。但石鸿飞的小组组员还散落在南京城中,这个新派来的负责人必定要来激活这些蛰伏着的日谍。这样,我们不就能等到大鱼了吗?”顾子安缓缓说道。 听到顾子安的话,朱向阳还是有些意动的。 确如顾子安所说,一条小鱼真连他们两家的车马费都不够的。可要是钓鱼的话,也有可能是鱼与饵皆失。若是把这个鱼饵也丢了,那短时间内他可就没什么可交差的战绩了。 这其中,是有赌的成分在内的。 看到朱向阳还在犹豫,顾子安又添了一句:“再等十天,十天后要是等不到目标。那这条小鱼让给情报一队。” “……既然顾队长都这么说了,我不答应倒显得太局气了。”朱向阳想了半晌,缓缓说道:“顾老弟尽管放饵,别说是十天,二十天我也奉陪。” 他在情报科的位置可不如顾子安在行动科一样安稳,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他这个位置呢,所以朱向阳这回也是狠下心来陪顾子安这位新来的年轻人玩一把大的。 “这就对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这回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日本人往里面钻了。”坐在一旁的许康乐也应和道。 “那我们现在……”朱向阳问道。 “先让子弹飞一会。”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在两队合力之后,跟踪的人手又多上了许多,同时行动科这这帮糙汉们也有机会跟着情报科的队员学习一些跟踪盯梢的小技巧。 比如跟踪的时候要随身带着零钱,免得找钱耽误时间,同时也有可能引起目标的注意;再比如不要长时间盯着目标,一些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在这方面通常有着较于常人更敏锐的感知。 同时顾子安还提出了一个交叉盯梢的方法,就是在目标预行的前方安排盯梢人员,通过接力的方式进行跟踪,免得一个队员跟在目标身边太久而引起目标的警惕。 总之对三个可疑目标的盯梢过程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毕竟除了要防止目标发现,还要提防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新客人。 第四十三章 蹲到大鱼!(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就过了一个星期。 “怎么样?还没有异动?”许康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从身后的床上爬了起来。 为了全时间段掌握目标的情况,顾子安他们在三瑞西餐厅附近租下了一处临时的据点,朱向阳和顾子安他们划分了时间段,而昨天晚上是许康乐值的夜班,所以这家伙才睡眼惺忪地刚起床。 顾子安将手下队员买来的饭放在桌面上:“刚买回来的,赶紧趁热吃。” “这几天你嫂子都快抱怨死了,还以为我是在外面逍遥得不着家呢。”许康乐倒了杯水清了清嗓子说道:“谁知道我是在外面遭这种罪。” “你现在的样子确实像逍遥过后的样子。” “哈哈哈。”三人都是笑道。 过了半晌,朱向阳才苦笑道:“我是真后悔了答应你顾队长的提议,这别大鱼还没上钩,钓鱼的人先饿死了。” “朱老哥,有点耐心,这么些天都坚持下来了,不能在最后这几天放弃。” 顾子安一边安慰着两人,一边翻看着几天的记录,要是让目标看到这个本子怕是要惊叫出声,本子上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这些天三个目标的一切活动,包括和什么人接触,去过哪里,说过什么话,甚至于连上过几次厕所都详细地记录记了下来。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可疑的人员出现在目标周围。 就在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凌群一阵小跑上了楼,看到他欣喜的脸色,顾子安就知道是有了结果。 “顾队,许队,有情况了。刚刚兄弟们发现有可疑人员出现在目标的周围。” “几号目标?”朱向阳急忙问道。 “三号!” 顾子安翻开记录本,找到了三号的内容:“把情况详细地说一下。” “是这样,今天三号目标照例出门买菜,兄弟们依照往常的情况跟上了他,结果在交叉换岗的时候,新到位的兄弟发现了咱们的兄弟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于是心里就有了警惕。后来这个人就被我又安排人盯上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他确实一直跟着三号目标,整整跟了两条街的路程,直到目标回了家里。”凌群简短地介绍了情况。 顾子安看着记录本上的内容,三号目标叫做叶正阳,据房东所说是個给报社写稿子的文人,所以经常性待在家里。 “把一号和二号目标的跟踪人员撤出来一半,再把三号目标的跟踪人员撤掉,全力以赴地盯着这位新到的客人。”顾子安沉吟片刻,说道。 现在叶正阳身后跟着大鱼一定有着充分的经验,要是还盯着叶正阳,很有可能会被其觉察到。所以顾子安索性更换目标,全力以赴地对付这位新出现的客人。 “是不是有点太急了,要不再等个半天看看情况。”朱向阳提议道。 现在只是怀疑这个新出现的目标是新来的客人,要万一是个误会的,那撤掉跟踪人员很有可能导致目标脱钩,最后落个鱼与鱼饵皆不可得的结果。 “不行,新来的客人一定会十分警惕,我们一点动静都有可能惊跑了他,这种时候越不能有一点侥幸心理。”顾子安认真地说道:“通知三号目标的队员全部撤出来,一点一点地撤,不要让人看出来,动静要小。” 凌群一敬礼:“是!” “走,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三瑞西餐厅附近的人影逐渐多了起来,这家西餐厅的价位算是在中等收入人群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所以不少爱吃西餐的人时不时就会来这里,这或许也是石鸿飞选择这里作为接头地点的原因。 人流足够庞大,也符合石鸿飞的掩护身份。 顾子安步入三瑞西餐厅,一屁股地坐在了中间的桌子上,服务生很快就来到身边。 “先生要点什么?” “还是老规矩,上你们家的招牌菜品,再配上这款红酒,再来几个甜点。” 虽然想不起来这位先生什么时候光顾过,但服务生当然不会问出来,自然一躬身:“好的,请您稍等。” 顾子安点过菜后就哼着小曲打量起餐厅里的人,这个时代没有可玩的可看的,这番行为自然也是正常的。 坐在最靠里的一桌上的男人映入了顾子安的眼帘,男人穿着一身常见的西装,相貌平平,要是扔进人群里样貌并不算起眼,看几眼过后也很难记住他脸上的任何特征。 顾子安只是微微扫过几眼就转开了,心头却是喜悦。 应该错不了! 虽然长着一张大众脸,但这位客人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遮掩着他的面容——这是一个潜入敌后的特工的本能动作。 顾子安吃过饭后就踱步走出了西餐厅,周围已经布下了大网,这只鱼儿逃不了了! 盯梢人在西餐厅吃过饭后就打了一辆黄包车朝着城北而去,凌群带着人远远地坠在后面,那个黄包车夫已经查清楚了,就算跟丢了也不愁确定盯梢人的落脚地。 傍晚,黄包车夫被带到了顾子安面前。 “长……长官。” “别紧张,问你件事情。”顾子安从口袋里掏出十元纸币放在车夫粗糙的手中:“这十元钱是给你的报酬。” “长官您尽管问。”车夫把十元钱捏在掌心中,整个人也没那么拘谨了。 “下午的时候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三瑞门口上了你的车,还记得吗?” “三瑞?”车夫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是有这么个人。” “你记不记得他是在哪下的车?” “他是在乐园街口下的车。” “乐园街?”顾子安眉头蹙起:“具体在哪家旅社下的车?” 这位新来的客人应该是在旅社暂住的,可乐园街上的旅社属实不少,要是没个清楚的目标调查起来又是一个麻烦事。 “哪家旅社?”车夫的脸皱巴起:“这个没注意。” 此言一出,顾子安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朱向阳更是喝道:“再仔细好好想想!” “真……真没。”车夫被朱向阳吓到了,脸色一苦。 “你可想清楚了,隐瞒不报可是同罪论处。”朱向阳恫吓道。 “长……长官,我真没注意到他进的哪家旅馆,他就在乐园街让我停车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黄包车夫声音颤抖地回话道。 顾子安拍了拍朱向阳的肩膀,出言劝慰道:“好了老朱,他一个黄包车夫哪知道那么多。” “你回去吧,但是记住今天的事情不准说出去,和谁都不准说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长官,谢谢长官。”黄包车夫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这边。 等到车夫离开,许康乐取出烟盒,抽出两根,一根叼在嘴巴里,将另一根递给朱向阳。 他知道顾子安是不抽烟的。 “你消消气,别那么着急上火的。” 情报一队同意跟他们钓鱼已经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眼见着大鱼终于出现却又横生变故,心里烦躁是再正常不过的。 朱向阳接过许康乐的烟,点燃后猛吸了两口,才吐出一股烟气:“是我太着急了。” “不过这事也确实挺麻烦,乐园街上的旅馆太多了。”眼见朱向阳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许康乐才把话题又拉回到日谍的行踪上。 乐园街位于南京城南,距离南京城南的中华门极近。 作为南京城的主要城门,中华门每天经过的人流量是极大的,多数来自沪杭等地的客人们都会由此门进入南京。 这也就造成了临近的乐园街上旅社极多,几乎是一家毗邻着一家。 要是不清楚日谍住在哪家旅社,想把人找出来怕是要费好大的功夫,而且还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只能根据样貌让旅社的老板们一一辨认。”顾子安提出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 许康乐和朱向阳也都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唯一的办法。 就在三人准备返回特务处找画像师画出日谍的面容时,凌群却又领着刚刚离开的黄包车夫折返了回来。 “队长!有情况。” 第四十四章 峰回路转(求追读、求月票) “怎么回事?”顾子安看着折返回来的凌群和黄包车夫,问道。 “他说有情况向您交代。”凌群侧过身让身后的黄包车夫向前。 “长……长官,我刚才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情。”那名黄包车夫说道:“那个客人给钱的时候身上的烟掉了出来,我注意到他抽的是哈德门,而且好像是刚拆包的新的哈德门。” “哈德门!”顾子安精神一振:“你确定是新的刚拆包的哈德门吗?” 黄包车夫迟疑了一刹,眼神有点波动。 “没事,你给我们提供线索也是帮助我们,就算是提供错了也无妨。”顾子安看出了黄包车夫的犹豫,立刻安慰道。 听得顾子安这番话,黄包车夫的眼神才坚定了些。 他仔细地想了想,才带着些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感觉那包哈德门应该是最近才买的,最多不超过一天时间。” “好!”顾子安激动地一拍掌。 他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十元的法币递给了黄包车夫。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等到黄包车夫离开这边了,顾子安才看向凌群:“乐园街上有几处买烟的地方?” 凌群神情一肃:“乐园街上没有,不过卖烟的小贩多的是。” 乐园街上的旅客众多,也意味着这里能消耗的香烟不在少数,所以一直有买香烟的小贩们游荡在乐园街上。 但哈德门可不是普通的香烟,这款由英美烟草公司设计的香烟算得上是现在市面上的中高档香烟了。 这些游街串巷的香烟小贩身上的匣子里大概也只会有一两盒哈德门,所以他们对上午刚卖出的哈德门应该是有印象的。 “查他们谁今天上午卖出过一包哈德门……动静小一点。” “是!” 不消多久,这位新到客人的信息就被查了出来。 “新的客人名叫宋沛,住在大通旅社二楼最里边北面的房间里,是五天前入住的。还有一件事,住进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凌群汇报道。 “两个人……”顾子安摩挲着下巴思索着。 这种潜伏人员配有女性搭档的事情倒是不少见,因为单身男性时间久了难免会被怀疑,毕竟现在中国的结婚年龄早的很,就现在来看二十多岁还没老婆的顾子安都已经算是晚婚了。 而有了女性搭档的掩护,特工人员可以躲避这些不必要的怀疑,必要时候还能给特工打掩护,做帮手。 就顾子安所知,军统在之后举办的临训班、黔训班里就有专门的女性训练班,这些训练班里主要学习的就是打扮、烧饭以及一些妇女必要的技能,为的就是为特工的潜伏做掩护。 因为这些女性饱受训练有着较高的素质,被一些军统高层要去当作夫人的事情也就是后话了。 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女性更大的可能是担任这个宋沛的发报员,同时为宋沛的身份做掩护。 “现在动手吗?”许康乐轻声问道。 朱向阳目光有些焦急地看向顾子安。 顾子安一时陷入沉思,如果继续放线的话,一旦被这個宋沛发现一点对劲就可能落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可现在收线,也是有风险的…… …… 房间里, 宋沛缓缓踱步从遮着窗帘的窗口走回桌前。 “今天我出去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宋沛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窗口盯着,没什么异常,旁边的房间也没有人住,石原君你是不是太谨慎了点。” 宋沛给自己倒了杯水:“干我们这行的永远要记住的话就是小心为上,远山那么谨慎的人都栽在了中国特工的手里,我们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还有……进了南京以后不要再叫我石原君了。” “是。”女子微微点头。 “今天我去看了黑山,看样子他并没有暴露,再观察几天我就准备激活他了,看样子远山身份暴露的原因只有可能在孤山和猎影之间了。”宋沛看了看女人,沉吟了半晌:“下次我出去的时候你要做好准备,一旦我……” “石原君,不要说这种话。”女人跑上前来捂住了宋沛的嘴巴。 “一旦我在晚上七点前没有回来,你就带着电台到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地点等着我,一天内我没有回来你就要逃出南京城迅速向课长发报。”宋沛将女人的手掌移开,认真地说道:“你要答应我,信子。” 女人摸去眼角的泪珠,点头说道:“我记住了,石原君。” 咚咚咚! 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将两人惊起,宋沛伸手摸向了后腰处的手枪。 “客官,我们准备的热水,您看您现在需要吗?” 听到声音,高山信子莞尔笑道:“是我向店家要的热水。” 宋沛闻言才放松下来,只是右手一直都背在身后。 高山信子来到门前把门打开,一个腰上围着白色围巾的看上去有些瘦弱的伙计将头探入门内:“是您要的热水?” 宋沛注意到伙计的面容干瘦,面色有些偏营养不良的蜡黄,身材也有点矮小,正符合现下中国大部分打杂小伙计的现状,这才松了松背在身后的手掌。 现在中国的旅社、饭馆、茶楼等地都有招年龄小又机灵的伙计们。 这些小伙计年龄都在十几岁到二十来岁左右,而且他们也都有着几乎相同的外貌特征。 面容干瘦,脸色蜡黄,身材矮小。 造成这种情况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是这些伙计们的家庭情况一定是不好的,从小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就很容易造成营养不足、面容干瘦的情况。 其二就是老板在招人时也会刻意选择这一类人……若是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装门面倒是蛮威风的,可养活一个壮汉的钱怕是能养得起两个干瘦的伙计的。 老板是生意人,又不是慈善家,这笔账自然是会算的。 “是的。”高山信子让开通道,让伙计走进房间里:“就倒在保温瓶里好了。” “好嘞……要说您可真贴心,还专门为先生要好了热水,哪像我家那个婆娘,一整天的就知道吃吃吃的。”伙计一边把热水倒进保温瓶里,一边念叨着。 “哟,保温瓶里面倒满了……这里还有不少,我给您茶壶里再倒点吧?” 房间里除开一个保温瓶之外,还有一个做工明显不怎么样的搪瓷茶壶摆在房间中间的桌子上。 高山信子听到伙计夸她,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但还是矜持地笑道:“嗯,就倒在茶壶里吧,我们刚好想喝点水。” “你是今天下午换岗的吗,我记得上午的时候不是你啊。” 第四十五章 惊险行动(求追读、求月票) 铛! 听到此话的房间先是一寂,而后就看到那个伙计手中的茶壶直直地甩飞了出去,连带着壶中滚烫的热水飞泼向宋沛。 而第一时间摸向后腰的宋沛面对着滚烫的热水,只能选择连退几步。可还是有一部分热水飞溅到了他胳膊上,让他不由地吃痛,抽枪的动作也因此顿了一刹。 铛铛铛! 茶壶坠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声音响起过后,楼下突然传来了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沛稳住心神,终于将背后的手枪抽了出来。 但凭借着向桌子这边多走的几步,小伙计和宋沛的距离已经拉进了好些。等到宋沛抽出手枪的时候,小伙计也已经欺身而上。 面对近距离的搏斗,施展不开的手枪反而有些累赘,所以宋沛索性将手枪丢开,一只手猛地抓住小伙计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朝他的腋下钻过,而后肩膀一沉顶向伙计的腰部,就要将整个百来斤的身躯扛起。 若是有精通拳脚的人在此就能看出宋沛这两下的门道,等到他将人举起后大概会顺势往地面上一送,身形的重量再加上宋沛顺势的力量与地面狠狠一撞,以小伙计瘦弱的身躯怕是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宋沛想的也很明白,现在的大通旅社必定是被层层包围住了。 仅凭他一人,还带着近乎于累赘的高山信子是肯定逃不出去的。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制住这个装作伙计模样的特工当做人质。 到时候视中国特工的行动而下决定。 若是中国特工的带队之人不顾这个伙计的死活,那他就只能在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然后再毁掉随身的电台;如果带队之人在乎这個小伙计的死活的话,倒是能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但就在宋沛顺利地钳住了欺身而上小伙计的手腕,准备顺势用力将人掀出去的时候。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伙计的胳膊却好似柔若无骨一般,竟然从他掌心的钳制中滑了出去。 不过他的震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在脸上,就感觉到心窝处被狠狠一靠。 嘭! 低沉的撞击声在房中响起,宋沛感觉到喉口霎时间一甜,整个人的身形也倒飞了出去。 这一切交手几乎就在电光火石间之间。 等到胜负分晓的时候,楼梯上的脚步声已经骤然逼近。 还没等高山信子反应过来,就被刚刚冲上来的行动队员们擒住了。 另外的几名队员立刻冲进房间里,然后死死压住了喷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宋沛。 后续上来的队员熟练地扯开宋沛的衣领,将毒药夺了下来,又有人掰开了宋沛的嘴巴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团布塞了进去,这才合力将他擒住了。 不过队员们在宋沛身上搜索时找到的东西却是令所有人都不禁出了一头冷汗。 一颗黑黢黢的手雷从宋沛身上搜出。 噔噔噔! 几道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正是顾子安和朱向阳他们。 “擒住了活口了吗?”朱向阳急声问道。 为首的凌群回道:“抓住了。” “队员有伤亡吗?”顾子安问道。 凌群嘿嘿一笑:“无一伤亡,不过这还多亏队长您找来的高手。” “不过这家伙够阴的,身上还装着手雷。” 看到大约只用一只手掌就能握住的手雷,顾子安的额头上也是不禁冒出了一丝冷汗。 这手雷要是真炸开了,处在爆炸中心几个人恐怕都活不下来。 不仅人抓不到不说,还得搭上几条人命,那可真是太晦气了。 顾子安步入房间,这时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被五花大绑的宋沛正怒视着他。 “凌群,你带着人把两名日谍安全地送到审讯室,出一点问题我拿你是问。” “是!” 随着数名队员和两名日谍离开了房间,房间里顿时没有了那么拥挤。 顾子安看向一旁的小伙计:“这次辛苦你了。” 决定行动之后,唯一的麻烦就是怎么进入宋沛的房间。 宋沛这次来京一定是有着万全准备的,万一在没进入房间之前就惊到了他,那抓捕的过程中就一定会有伤亡。 而且想要活抓宋沛的可能性也会变得渺茫。 正巧大通旅社的老板说宋沛那个房间要了一壶热水,顾子安就想到了扮作伙计进入房间牵制住宋沛的计划。 但手下以凌群为首的一群粗壮汉子不管哪个扮相起来都不像是店里的伙计,倒像是地面上混饭吃的青皮混混。 无奈之下,顾子安才想到了秦悦竹。 以她的身形扮一个瘦弱的小伙计刚刚好,再加上她改变面容的手段,算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他就立刻开车回家,好险今天秦悦竹没有出门,就被顾子安一路拉来了大通旅社。 在打斗过程中头发散开的秦悦竹索性将头上束发的绳子扯开,一头青丝散开披在肩膀上。 “这次多亏是你叫我来,不然以那家伙的武力,你们还真不一定能生擒了他……不过,钱要翻倍。”秦悦竹撇了瞥嘴,说道。 听到秦悦竹的话,周围搜索房间的队员们虽然心里都有些不爽,但谁也没有出声去找不痛快。 要是行动前一个小姑娘这么轻蔑地说他们擒不住日谍,这群大老爷们不见得会同意,可在刚刚得抓捕中已经见识过秦悦竹功夫的队员们现在对这话自然是没什么异议。 “那个家伙很厉害?”顾子安自动地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问道。 秦悦竹扫了扫顾子安:“反正比你厉害……我感觉他的身手很像是保定跤,不过又不像保定跤那样有一巧破千斤的用力技巧,倒有几分粗野刚猛的蒙古摔跤的劲道在里面。” 保定跤就是散手跤,也叫保定快跤。据传是由浪子燕青的摔跤术演化再加以融合蒙古的摔跤技巧最终演化而成的一种武艺。 因为明成祖时期由平家兄弟传入了保定府,并在保定府发展壮大,所以也就得了保定跤的名头。 顾子安没理会她的鄙夷,说道:“估计是他融合了日本的特色吧,日本摔技术的特点就是一力降十会的刚猛劲道。” “蒙古跤里面的一些技法也是在近代的时候融合了日本相扑和摔跤演变来的。” “应该是这样。”秦悦竹点头赞同,不过依旧没忘记最要紧的事情:“所以钱要加倍。” “还有一点,他刚才是有机会动用那颗手雷的……也许是看到有生擒我逃出去的希望,也许是他不想看到那个女人惨死,所以最后才没有动用那颗手雷,你们审讯的时候可以抓一抓这个点。” 顾子安眼睛一亮,说道:“晚上回去了给你钱。” “成交!” 顾子安扫了扫周围忍俊不禁的队员,没好气地说道:“笑什么笑,仔细搜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家伙的级别不低,身上应该有带着能和上海特高课联系的电台,把电台找出来。” “是!” 第四十六章 分果子 “队长,这有发现。” 一群队员分散开搜索这房间,很快就有了发现。 或许是由于宋沛两人刚刚来到南京只是在旅社暂时落脚,所以电台只是简单地藏在床下,用一个小箱子装着,也并没有像之前的日谍一样设有手雷机关。 当然,最令人心动的还是那静静地躺在电台旁边的绿色封皮的小本子。 “老顾,这个密码本……”朱向阳眼神火热地盯着小本子。 “你想什么白日梦呢,老朱。”还没等顾子安说话,一旁的许康乐就打断了朱向阳的话。 “一本密码本是什么功劳老朱你心里头肯定清楚,这个案子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哪点不是靠我们顾队,现在事情成了你老朱倒晓得开口了。” “老许,我承认这次行动肯定是老顾功劳最大,可我这边也是担着风险的,你说的话倒成了我们是一定没付出,光来摘桃子似的。” 眼看许康乐话说得有些狠,朱向阳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顾子安忙插嘴往回找补。 “老许你这话就有点过分了,老朱他们也是有功劳的,再说咱又不是就合作这一次,老朱哪里会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就是你不说他肯定也不会开口问我们要密码本的。” “他就是没见过密码本,问一问而已,你这着急可就不对了。” “你说是吧,老朱。” “顾队长说得……是!”看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两人,朱向阳咬牙道:“这能抓到日谍,头功肯定是你们三队的,这密码本肯定得是你们拿,就把三瑞……” “这样,老朱你把电台带回去,这样也能向杨组长交差了,我也知道你顶着杨组长的要求,压力也不小。”不等他说完,顾子安就安排道。 朱向阳一听顾子安答应让他把电台带回去,先是一愣。 在他的设想里,顾子安应该是会把电台和密码本一起要过去的。他们情报一队倒是能把在三瑞西餐厅蹲守的叶正阳带回去,也算能交差了。 本来这电台和密码本就该是一体的,整個日谍案几乎是在顾子安的一手指挥下破解的,这头等功自然该是顾子安的。 刚刚朱向阳也是一时血涌上了脑袋冒失地开口,却没想到顾子安竟然大度地将电台让给了他们情报科,这倒是让朱向阳感到有些愧疚。 而且这可是特务处在南京缴获的第一部电台,而密码本则是第二本了,要是按稀有程度算,他这电台倒是更有些噱头。 他脸上带着些歉意:“那就多谢顾队长了。” “还是那句话,咱们兄弟是一起作战的战友,这合作又不是只做一回。”顾子安说道。 “老顾伱说的对极了。”朱向阳应和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融入,顾子安对整个特务处的情况也有了了解,虽然在戴春风的强力捏合下,整个特务处呈现着欣欣向荣的活力,但暗藏其中的互相掣肘和相互制衡那是必然少不了的。 别的不说,光那个来自军队里的郑副处长和处座的斗法,以及情报科和行动科之间的斗法都是层出不穷。 当然,这也是国府内部的常态。 俗话说国内无党,不甚理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现在国府哪个部门、哪个单位没有个几个山头,没有几个派系。 就是国府最高层,不也是广东派在和浙江派的斗法嘛。 什么是上行下效? 这就是上行下效! 顾子安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但情报和行动两科之间扯后腿的事却不免耽误他的捕谍进程。 常言道,出门在外就要广结善缘,不然连是谁给你下绊子都不知道,刚好乘着这次机会向情报一组表达一些善意,也好在后续的事情上共同合力。 “对了,老许你给凌群去个电话,告诉他上刑之前给那个两个日谍先拍两张照片,我有用处,再有就是通知盯着叶正阳的那边收网吧。” 现在大鱼上了钩,用作鱼饵的小鱼也不能浪费。 “好嘞。”许康乐转身下楼去打电话了。 “都搜的怎么样了?搜干净了就收队吧。” …… 刑讯室, 顾子安端坐在宋沛面前打量着这对着他怒目以对的日本人。 “我想作为一名专业的特工,你知道进了这里会是什么后果吧?” 顾子安伸手示意了示意一旁摆着的皮鞭、竹夹、钢钎、铁锤等一众刑具。 宋沛脸上的青筋暴起,表情有些狰狞:“这里的东西我都清楚,据说你们中国有几个知名的酷吏,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后人有什么新的发明,哈哈哈。” “冥顽不灵,上刑吧。”顾子安也懒得和这些死硬分子多说什么。 还是让刑具和他们交流吧。 曾兴昌看到顾子安意兴阑珊的态度,就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宋沛给绑住,他要亲自动手。 现在在曾兴昌这,顾队长可是第一梯队的。 以往不管是行动科还是情报科,向来都不把他们这些酷吏当做同志看待。 就是他这个副科长,也时常受到那些情报科、行动科组长们的冷眼。 所以很多刑讯科的队员们会在办案军官在场监督的时候刻意加重手段。 看到那些个平日里傲气十足的面庞在见到一团烂肉后变得发白成了刑讯科队员们的乐趣。 这也是顾子安第一次进审讯室的时候,许康乐提议陪同,以及曾兴昌刻意加重手法的原因。 但顾子安面若平湖的表现却让曾兴昌放下了对这位年轻人的轻视。 而后续顾子安特意让人送过来的英镑更是让曾兴昌第一次有了被认同的感觉。 要知道,以往的赃款可都是办案的科室全部吞下,全然没有他们刑讯科的份。 顾队长这是实实在在把他们当同志来看待。 想到这,曾兴昌的烙铁就狠狠地印在了宋沛的胸膛上。 呲!!! “啊!!!” 随着一阵皮肤烧焦的糊味传出,曾兴昌再次开始了他的表演。 “再来一块……往下点,那里等会还要夹垫片上电椅呢。”曾兴昌对毛手毛脚的队员呵斥道。 第四十七章 后续调查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曾兴昌从刑讯室走了出来,他扯了扯发紧的衣领,点燃了一颗香烟,烟雾笼罩下冲淡了他身上残存的血腥气味。 “顾队长,你们这次可是弄回来个硬茬子,估计今天晚上是出不了结果了,得熬几天。”曾兴昌说道。 刑讯过程其实就是通过肉体摧残来达到破坏精神防线的过程,这其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像宋沛一样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他们意志坚定,甚至对各种刑具的效果深有体会,所以一时间很难攻破这些人的防线。 这时候就只能用熬鹰战术,用时间和无休无止地折磨来消磨心理防线,但这个时间的消耗究竟是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这里就拜托你了。”顾子安想了想说道。 说罢,顾子安从身上抽出一摞美金放到曾兴昌的口袋里。 “这个宋沛你要帮我上点心,他身上有大线索,越早能撬开他的嘴越好。” 这一摞钱顾子安没数,不过约莫着也该有个几百上千美元的样子,以现在美元的高汇率来看,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这……” “一整天地熬,兄弟们都劳累得很,请喝杯茶这不是应该的嘛,这個宋沛一定帮我盯紧了,一有动静马上通知我。”顾子安说道。 “好。”曾兴昌摸了摸口袋中的美元,将吸了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身又回了审讯室。 走出刑讯室顾子安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开着车来到了南城警分局对面的鸿云茶楼。 记忆力极佳的茶博士自然知道这位是对面余局长和王警长的贵客,于是直接把顾子安请上了包间后又让一个伙计快步去警察局报信。 没多久就听见沉重的上楼脚步声,随后包间的门被打开,露出了王云才熟悉的脸庞。 “顾长官。” “来了,坐下说。”顾子安给对面座位上放着的茶杯倒上一杯:“怎么样,副局长的感觉还不错吧。” 余其昌准备了那么久,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三四十个商贩直接跑到了南京警察厅门口去诉怨,整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再加上严休通过在警察厅战友的警告,韩山遇都没怎么挣扎就老老实实地让章福主动请辞了。 而章福离任之后,安排好的王云才也就顺理成章地就任了分局的副局长一职。 王云才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多亏顾长官您赏识,我当了局长这家里头那位也客气了不少,我这几天走路都感觉是飘着的,要是没您拽着我,恐怕我早就上天了。” 对王云才的奉承,顾子安只是笑了笑:“车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您嘱咐的黄包车行盘下来了,现在买了二百多辆黄包车,还有一些自己带车的散户也挂在了咱们车行里头,算下来差不多有将近三百辆车了,主要跑的地界还是集中在我辖区里这一块。” “经营车行的人也找好了,是个从上海来的,之前也在上海的车行干过账房,我让他在车行里先干老本行,借这段时间考察考察他,要是人没问题的话就把车行交给他管理。” 王云才几句话把黄包车行的事情简单做了个汇报。 顾子安点点头,这个王云才还是能办事的,短短几天就把车行办了起来。 “车行就按照我的想法维持住就行……这次来主要是有一个新的任务要交给你。”顾子安从口袋里将两张刚洗出来的照片摆在桌面上。 “有两个人在约莫五天前进了南京城……就是照片上这两个,一男一女。” “你动用手中的能量把这两人这几天在南京城的踪迹查一查,看看他们进南京城的这段时间都去过哪里。” “还有就是这两个人是从哪个关口进的南京城也查一查,然后汇报给我,还是之前的要求,动静要小,细节要密,速度要快。” 王云才拿起顾子安放在桌子上的两张照片,照片上是普通的一男一女,不过看到照片的时候王云才的眼角忍不住地跳了几下。 这对男女身后的背景属实吓人,那带着斑点的墙壁再加上面前这位爷的身份就算不用脑袋想也大概知道这两人的身份。 照片上正是刚刚落网的宋沛两人。 虽然他们落网了,但根据旅社老板交代。他们已经进入南京城至少五天有余了,可他却是从今天开始才对叶正阳进行甄别,他前几天去哪里了?做了什么? 直觉告诉顾子安,很大可能就是宋沛的前几天时间一直在进行另一项工作,那这里头就有可挖的料,宋沛见的人是谁? 是对孤影小组的剩余成员进行甄别,还是见到了其他线上的成员。 而且宋沛是怎么把电台带进南京城里的也值得深究。 现在南京城外都设有关卡,防的就是有不法分子携带危险物品进来,宋沛是是通过贿赂关卡的警察通过了检查,还是有特殊渠道免过了关卡的查验都是个问题。 “我一定尽快给您查清楚。”王云才将两张照片小心地放在上衣口袋里。 “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王云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些天那些做贸易的商贩找上了我,想要走之前的门路,也愿意重新交钱。” 要说现在国内小生意人做的最多的是什么,那一定逃不开一个职业——跑单帮。 跑单帮就是一些小生意人通过自己的交通工具来往于两地之间倒卖货物,来赚取中间的差价。 由于现在交通不利,所以想要买到一些地方的特产还只能通过跑单帮的,所以这一行没少从中赚钱,也因此招来了更多的人加入这个行当。 当然,做这一行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比如前些年军阀混战还没结束的时候在运输途中就有可能遇上游兵散勇组成的土匪,到时候把车一劫,跑单帮的连哭都没地方哭。 顺利避过了土匪还不算完,带着货物进城的时候遇上的检查也需要上下打点一番,久而久之的跑单帮的人当中就有人想到了通过打点警局上层的方法来保证较长时间的安宁,因此给警局上供的传统就产生了。 先前章福上来的时候肯定是收过钱的,不过倒霉的是没做多久就被顾子安赶了下去,可钱肯定是不会退的,所以这些跑单帮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主动上门来给王云才上供打点,免得这位新来的副局长局长找茬。 “打点上供的钱就按照之前的旧例,至于这次……就先收一半,免得这帮人沸反盈天的惹出事端来。至于这一半钱你不要拿,给上上下下打点打点。”顾子安斟酌了片刻,说道。 这上供的钱虽然不是正当财路,但顾子安也不会让王云才断绝。 这些供钱可不止是给王云才的,整个警局上下,从警员到警长、队长,甚至上到余其昌,都是有份的。 这是警局这个体制内的规矩,想要在这个体制内生存,就要遵守规矩。 不管多大的官,一旦不遵守规矩,那就会面临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的境况。 所以顾子安也不会做不收供的决定。 只不过以往章福在时,他留给自己的多了些,分给别人的少了些。 所以顾子安让王云才这一次的钱全部分出去,这是为了借着这次机会收买收买警局的人心。 听到顾子安的安排,王云才应声道是,不过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要是顾子安强行要求那些商贩再交一份打点钱,那王云才也不敢拒绝,只是这苦差事注定会落在他头上。 事情办不好会让顾子安不满,事情办好了那些商贩又难免心生怨恨,实在是两难的境遇。好在顾长官放宽了要求,这还能让他在商贩和警员们中间落个好名声。 第四十八章 刽子手是怎么练成的 一大早顾子安就赶到了行动三队,只是办公室里稀稀落落的并没有几个人。 想来也是,几天的盯梢下来队员们都有些劳累,好不容易收了网,早晨起迟了些也是正常。 “许队来了吗?”顾子安随意抓了一个队员,问道。 “许队一大早就去刑讯科了,说是去盯着审讯进度。”一个队员答道。 顾子安一怔,没想到许康乐这个老兵油子还有这么激情澎湃的一天。 他快步出门走向刑讯科。 来到刑讯科门口就看到了两个壮汉守在门口,禁止闲杂人员靠近。 顾子安正要出示证件,那守门的刑讯科队员笑道:“顾队长您就不用检查了,您一天来我们这八百趟,兄弟们早就记得您的样子了。” 刑讯科的队员们都从曾兴昌那多多少少分到了顾子安的“茶水费”。 虽然钱不算多,曾兴昌几個头头分了大的,底下的小喽喽也就差不多分包烟钱。 可老话讲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平日里,他们看到别的科室不对付的人还要刁难一番,现在看着了顾子安则是大开方便之门。 只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顾子安照例将证件递了出去,然后在面前的登记簿上写下姓名。 在看到登记薄的时候,顾子安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他注意到虽然由于面前两人代写的原因,登记簿上的笔迹大多是一致的,但总归是将进出刑讯科的情况记录了个清楚,这样万一出问题的时候也好有个查验。 “还是检查一下,不管咋样,规矩就是规矩。” 刑讯科的队员愣了愣,也没想到顾子安会老老实实地接受检查,于是匆忙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他进去。 等到顾子安走远了,两人才悄声交流道:“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行动队长这么低调,那些其他当官的,别说是两大科的队长了,就是个装备科的小官一说被检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可不嘛,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就当上队长了……我估摸着要是再立几次功,人家说不准都得是行动组长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 顾子安步入审讯室,出乎意料的,审讯室很是寂静,和清晨的氛围极搭,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般喧嚣的惨叫声。 许康乐和曾兴昌端坐在桌子后,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宋沛。 宋沛这会又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背部朝上趴在了一块不大的冰块上,他的嘴唇因为冷意变得发紫,牙关上下也在不住地抖动着,看样子应该已经趴了很久了。 顾子安知道这种刑罚手段,据说是处座发明的,让人卧在冰块之上,冰块融化的寒意就会不断地侵入犯人的身体内,让他感受到无比的痛苦。 而这卧冰也有讲究,男性就要背部朝上,女性则是腹部朝上,是根据男女不同面代表的阴阳而定下的。 这卧冰就是长时间的折磨,远比那些短暂的巨大痛苦带来的折磨更甚,对犯人心理防线的冲击更强,但几乎不会有导致犯人出现生命危险的几率。 更要命的是,卧冰的时候人犯并没有穿着任何衣物,长时间下来皮肤和冰块之间就会出现粘接。 等到要脱离的时候只怕掉一层皮也不是空话了。 想来是曾兴昌也看出来宋沛是个硬茬子,得慢慢地熬,所以才选择卧冰这种时间更长更煎熬的刑罚,而非大强度但不持久的电椅去毕功于一役。 许康乐看到顾子安走进了审讯室,伸手招呼了一下,揽着他的肩膀又走了出去。 “还不肯交代?”虽然有明知故问的嫌疑,但顾子安还是好奇地问道:“一点东西都不肯说?” “没有,在你来之前曾兴昌都换了三种花样了,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硬的日谍。”许康乐从烟盒里抽出一颗香烟点燃,明灭的烟头散出的烟雾冲淡了一点身上的腥气。 “这个笑面佛也是被宋沛激怒了,据说从昨天晚上一直折腾到现在,陪审的人都换了两拨了,他还一直在里面待着。”许康乐继续说道:“这老家伙又让人去搞蜂蜜和蚂蚁了,卧完冰估摸着要上那个了。” 虽然是老特工了,但刚刚在审讯室里还是忍不住被曾兴昌那股癫狂的劲头有点惊到,于是看到顾子安进门,就顺势借着机会出来透透气。 “至于吗,不说就慢慢熬呗。”顾子安不解地说道。 许康乐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审讯室,压低声音说道:“曾兴昌平生最恨这些嘴硬的人。” 顾子安眉头微蹙,毕竟在背后说人的小话并不算是个好习惯。 “过来这边点。”他将许康乐拉的远离了审讯室一些:“小点声……” “曾兴昌当初是从红党那边叛逃过来的,当时他没受的住用重刑就交代了,结果根据他提供的情况抓到他的同党之后,他那个同党却是个十足的死硬分子。” 许康乐悄声解释道:“曾兴昌当时自告奋勇去劝降他那个同党,却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一气之下他就把他那个同党给活活折磨死了,自那之后他一遇上死硬分子就像疯了一样,有时候都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是这样……”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心理疾病吧,不过好在现在这种疾病算是用在了对的人身上。 “不说这个了。”许康乐把抽到尾部的烟头随手扔到地上,用皮鞋踩灭了:“那个叶正阳和那个女间谍都交代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罢,两人朝着距离不远的监牢走去。 因为已经交代了的原因,两人自然不会占用审讯室的资源,而是关押在单独的监牢里。 先看到的是叶正阳,他的身上遍布着一片片血肉淋漓的伤口,想来曾兴昌打开他的嘴巴也费了不少功夫。 “这个叶正阳也是孤影小组的成员,日本名叫岡弘奏太,和金生大智一样都是负责对接头地点监控的外围成员,除了一个密码本没什么其他价值。”许康乐简单说了说情况。 两人又朝监牢的里间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靠在监牢冰冷墙面上的女子,女子脸颊带泪,不过身上除了捆绑的痕迹外倒是没见到伤痕,可能是被那些刑具吓唬了几下就招供了吧。 不过这倒也是正常,据顾子安推测这个女人最多也就是宋沛的电报员,并不会受严格的反审讯培训,招供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这个女人叫高山信子,是宋沛的专用发报员,据她交代,她们这次潜入南京城的目的就是甄别并激活孤影小组的剩余人员,然后由石原健一作为领导这只小组。”许康乐顿了顿,继续说道:“石原健一就是宋沛的日本名字。” “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据高山信子交代,日本特高课华东地区的负责人,也是上海特高课课长已经开始关注南京的情况了。” 第四十九章 归家 “关注南京的情况?”顾子安将目光转回到许康乐身上:“什么意思?” “死在旗乐咖啡厅的石鸿飞是上海特高课课长中平崇最得意的弟子,他觉得一定是我们内部出现了变化,才导致了石鸿飞的落网身死。” “据高山信子说,中平崇已经让几只日谍小组对我们最近的变化展开调查,企图找到根源所在。” “我们最近和日谍对上的机会多,你也要当心一点。”许康乐提醒道。 听到这,顾子安的心底稍安,石鸿飞被击毙的时候他还没来南京呢,要是顺着石鸿飞的线索查的话,应该查不到他身上来。 不过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未来和日本人打擂台的机会多的是,也要小心日本方面布置的针对性的暗杀活动。 “她一个电报员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将心头的忧虑先行放下,顾子安又问道。 许康乐朝着顾子安挤了挤眼睛:“她是石原健一的姘头,是在两个人那啥的时候听石原说过的。” 看着突然变得没正形的许康乐,顾子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一个情况……据她交代,这部电台的确是他们从上海带来南京的,但在进入南京的时候有一个小插曲。” “石原健一发现那天警察的搜查比以往严格了很多,他没有信心安全地带着电台通关,所以就在南京城外向上海特高课发了一次电报。过了半天之后,就有人来和石原健一接头,将电台取走了。” “现在电台之所以在石原手里,是他在进入南京城之后外出一趟取回来的。”许康乐说道。 “日本人在南京有個运输渠道。”顾子安很快做出了判断。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许康乐应道:“毕竟电台这玩意不算小,要是真碰上个较真的警察,说不准就会被查到。但要是有个运输公司之类的,在运送货物的时候藏一部两部电台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这个运输通道怎么联系应该也只有石原健一知道是吧?”顾子安无奈问道。 要是真从高山信子嘴里问出来了,恐怕许康乐早就召集着人行动了,哪还会站在这里给他一点一点耐心地介绍情况。 “确实。” 许康乐摊了摊手:“她还说,石原健一手上还有一份最新潜入南京的特工名单,上面的几个人是中平崇调派给石原补充孤影小组的,石原是想等着把原先孤影小组的成员甄别之后才激活这几个人,只是还没等他完成甄别工作,就已经落在了咱们手里。” “她不知道名单吗?”顾子安急声问道。 他真是有点急了,现在光知道石原健一嘴里的东西价值宝贵,却根本撬不开他的嘴,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心痒难耐。 许康乐“该说不说的,石原这家伙倒算是个专业的特工,这份名单一直守口如瓶,想要知道的话恐怕只等曾兴昌那里了,不过看现在的样子……” 啪! 顾子安不由地拍了下冰冷的墙面,其实刚发现石原健一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再放放线,可又考虑到时间的压力和持续跟踪一个经验丰富间谍的难度,最后才做了匆匆收网的决定,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心急了。 许康乐拍了拍顾子安,安慰道:“谁当时也想不到石原的嘴这么硬,现在到这个地步只能走着看了。” 是啊,只能寄希望于曾兴昌了,可就看着几条鱼儿从面前游过的感觉属实有些不爽啊! “走吧,回去看看审讯室里怎样了。” 审讯室里的情况不用多说,曾兴昌鏖战了一夜也没撬开石原健一的嘴,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一会就有什么突破,但看着他血红的眼睛,顾子安还是象征性地建议了这位“笑面佛”注意休息。 能熬到石原健一开口那当然是好的,顾子安他们就可以把中平崇刚派入南京城的间谍一举抓获,说不准顾子安就能乘这次机会把肩上的肩章再换一换。 可要是不仅没撬开石原健一的嘴,还把一个刑讯科副科长给熬死了,那军事情报处可就真成了同行口中的笑话了。 从审讯室离开后,顾子安没有和许康乐一起回行动科办公室,而是开着处里给他配的福特轿车朝着颐和路而去。 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也是经由高山信子交代的情况提醒,顾子安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回家去看看,顺便看看顾景泰他们身边的安全力量怎么样。 同时也要让家里面也小心一些,日本人从他身上找不到机会,难保不会对他的家里人动手,毕竟这些人可不是有着“祸不及家人”道义的江湖人。 至于新家的地址当然还是在之前的那处位于颐和路上的洋房。 几年下来南京城建设得更加繁华了,颐和路上也多了许多岔路口,凭着依稀的记忆顾子安才找到了顾家原先在颐和路上的别墅。 电铃响过,很快就听到有人从洋房中来到门前,不过声音却有些冷淡。 “我家老爷子不见客,您请回吧。” “华叔,是我啊。”顾子安隔着铁门喊道。 铁门后的人似乎愣了一会,旋即反应过来打开了门。 “子安少爷回来了!” “华叔好久不见啊。”顾子安一边和华叔寒暄着,一边驾驶着轿车,将其开进院内。 华叔看到顾子安车上的军牌眼神中稍略过些诧异,不过很快归于平淡:“我听老爷说你要过完年之后才能回来呢,还以为又是来拜访老爷的。” 在杭州特训班的时候,顾子安和大姐是有过几次信件来往的。 他和大姐说的是特训班的课程估计在年后结束,当时大姐还抱怨说好不容易回了国,却连个年夜饭都不能回家吃。 后来大姐最后一封信也就是36年底的时候,说已经从上海搬回来南京。 刚接到那封信没多久他就被紧急调来了南京,不过由于一直在忙旗乐咖啡厅的一系列事情,所以今天才有空闲时间回家来看看。 顾子安停稳车后从车上下来:“父亲他都离开南京这么久了,现在连上层都发生了这么大变动,怎么还有人来找父亲?” 虽然离家三年之久,但一直对国内的局势有所关注的顾子安还是大概清楚现在国府的情况的。 现在的国府上层主要分两派。 其一是常委员长领导的浙江派,其也是现在国府里最大的一股力量。 其二呢,就是广东派,也有改组派一称。 因为先总理多次于广州领导革M运动,加之广东濒海,接受西方文化的程度远超内陆。因此广东此地受共和思想的影响颇深。 先总理去世后,源自广东的这些国府中人就自然而然地拧在一起,成为了广东派。 领导人自然是那位广东出身,刚刚旅欧归来出任国府政Z委员会主席的汪填海。 除开这两个主要的派别倒还是有其他的派别。 例如以先总理儿子孙克为首的一派,还有以现今果党林主席为首的西山会议派。 不过孙克志大才疏,即便有国母扶持也是难当重任; 林主席虽然名头大,但年老体弱加之经历过几次政Z风波之后,他对国府内部的派系争斗已无兴趣,现在虽然顶着果党主席的名头,但日常只是做做接见外宾、慰问部属、签字画押的一系列形式工作。 和以往封建王朝里那些被架空了的皇帝倒是没什么两样。 地方上大的势力有山西的阎老西,广西的李德邻,西北的冯焕章等等。 不过这几家各有各的缺点。 阎老西无问鼎中原之心,还是抱着窝在自家地盘上默默发展的念头。 李德邻倒是野心勃勃,可奈何现在常委员长手中握着的兵力远超他的广西狼军,所以不得不暂居人下。 至于冯焕章,则是因为地处西北,经济受限,麾下军队不论是武器抑或是人员数量最多只能维持现状,所以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所以总得来说,国府现今最大的两极,还是浙江派和广东派。 第五十章 成为香饽饽的顾家 顾子安对父亲顾景泰的倾向并不算清楚了解,但是大抵是知道顾景泰算是支持胡衍鸿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胡老被常委员长囚禁之后怒斥常委员长党同伐异,并愤而搬出南京的缘故。 可胡老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虽然时间尚短说不上人走茶凉,但再加上当年顾景泰公开怒斥常委员长的事,现在来顾家投门路可真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而且说起胡老此人,也不得不说一个“倔”字。 他的政Z倾向是极为有趣的。 先总理在世时,曾提出联俄联红,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当时的胡衍鸿是表示支持的,再加上他的广东出身,就自然地被划入广东派之中。 可是等到先总理去世了,这位胡老却没有和同样广东出身的汪填海站在一起继续推行三大政策。 反倒是和秉持着清红的常委员长达成了思想上的一致。 曾帮助着常委员长大力推行了清红政策。 但在日本暴露出侵略中华的野心之后,按理本应该和常凯申站在一起吹嘘绥靖政策的胡老却成了国府里最先站出来主张抗日的要员。 这番操作自然让常委员长极为不喜。 纵观这位奇人的一生,顾子安也只大抵能得出个“倔老头”的评价。 因为受西方共和思想影响颇深,所以他对红党一直保持着抵触的倾向。 也只有先总理在时,尚能选择接受。 但面对民族危亡之际,他却毫不犹豫地提出抗日主张,足见其浓厚的国家情怀。 这位“倔老头”一辈子里都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信条,即便是斧钺加身也不曾改变。 不过这或许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顾景泰能和胡老交情莫逆了——这股同出一辙的倔劲。 所以顾子安这时才对有人来顾家拜访而感到好奇。 因为斥责常委员长的原因,顾景泰肯定不算是靠近浙江派的人,而因为胡老脱离广东派的缘故,和他关系莫逆的顾景泰也不能被看作广东派。 两个如日中天的派系都不沾。 是哪个没脑子的会来顾景泰这找门路? “老爷一回南京宋董事长就来过一次,孔部长也来过一次,有了这两位珠玉在前,后面自然就招来一群狂蜂乱蝶。”华叔笑着解释道。 “孔部长也来了?”顾子安有些诧异。 宋董事长来拜会顾景泰是理所当然的,二者之间勉强算是有师徒情谊,顾家迁居上海后和宋董事长还常有电报上的来往,可孔部长来拜会一個已经远离政治中心的老头子干什么。 这位代替宋担任财政部长的大佬对待宋的旧友、旧部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友好,怎么对待顾景泰却反常地热情起来了。 “孔部长和宋董事长与老爷谈过后,都和大小姐谈了谈,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吧。”华叔继续说道。 找大姐?华叔这么一提醒顾子安反倒更懵了,不过还好顾子安已经透过窗上的玻璃看到了坐在客厅的大姐了,有什么不懂的当然是直接问本人最好了。 “华叔,是谁来了啊?” 正捧着一摞纸张翻看的顾亦凝头也不抬地问道。 “呵呵,大小姐自己看才好。” “谁啊,拦不住……”顾亦凝柳眉轻蹙,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子安!你怎么回来了!” “大姐你好像不欢迎我啊,那要不我走。”顾子安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大姐一把拉住。 “让大姐看看这几个月瘦没瘦,我听说你们那个特训班很苦的。”顾亦凝伸手在顾子安脸上捏了捏:“果然是瘦了,脸也变黑了,这次回了家可要好好吃点。” 顾子安感受着大姐的手掌捏着脸颊,无奈地苦笑。 他在特训班的训练虽然辛苦,但处座对特训班的经费可是从不亏欠,所以特训班的伙食待遇是一直能跟得上训练强度的,要是光说体重现在的顾子安大概比半年前还要重了一些,不过脸上倒确实晒黑了一点,大概是看起来瘦了的原因吧。 大姐叮嘱厨房中午做些顾子安爱吃的菜,随后姐弟两坐下,才细细聊起近来的事。 “父亲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他?”顾子安看向楼上,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顾亦凝将散落的纸张收拢好放在一边:“有个父亲的老朋友找他出去了,至于去干嘛我也不知道。” “噢。”顾子安点点头,双手搭在大姐肩膀上帮她按压着:“大姐,我刚才听华叔说宋董事长来找过你,连孔部长都来过?” “你个鬼机灵,无事献殷勤。”顾亦凝闭上眼睛享受着弟弟的按摩,也没卖关子:“不过这事也和你有关系,他们是来找我谈磺胺的生意的。” “磺胺!”顾子安这才想起来这个神药:“也对,这两位是来打听磺胺的来源的?” 刚说出口顾子安自己又不由地摇了摇头,以这两位的本事和人脉还能不知道顾家的磺胺从哪里来的? “他们是来和我聊磺胺生意的。”顾亦凝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他们想买我们从美元运回来的磺胺药。” “买磺胺?”顾子安疑惑地说道:“以这两位的实力,想要买磺胺还需要通过我们?他们直接和英美的领事馆联系搭线不就好了。” 顾亦凝笑着解释道:“是可以这样,不过那时候他们买到的磺胺可比咱们买到的每支都贵二十美元了。” “我们运回来的磺胺早,在第一批药到岸见识过它的功效后,我就联系了在美国的朋友和制磺胺的工厂签了一份十年的长期合同。” “这款药慢慢出名了之后,不少人也都跑到美国去订药再拿回来贩卖,那些美国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市场这么大,自然给卖往亚洲的磺胺都涨了价。” “你和美国人签的是定价合同?”顾子安瞬间就猜到了大姐能比那两位大佬的磺胺便宜,秘密肯定在这份合同上。 顾亦凝嘴角微翘:“那当然,我签的十年长约可是有要求的。每个月都要运两趟磺胺,每次是十万美元的量,这合同对美国人这么友好,我肯定要乘机提条件的。” “所以我就趁着这个机会,签了磺胺在美国零售价的八成五,现在想起来还是谈判的时候太着急有点亏了,我都签了十年的长约了,要是谈判的时候拖几天起码能压到八成差不多。” 零售价的八成五,顾子安为自家大姐这毒辣的眼光不由得咋舌。 当时签合同的时候美国佬肯定觉得自己赚了,可到现在他们一定肠子都悔青了。 “这可不是小便宜啊,那群美国佬能这么甘心?” “我找了父亲在美国的朋友搭的线,他们再怎么样都不敢违约的。” “大姐高明!”顾子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宋董事长就是来谈磺胺的事情的,他想要五成的货源,价格是按照美国零售价来。”顾亦凝撇了撇嘴:“不过那个孔部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一口气要吃掉我们七成的货,价格还只开了九成。” 顾子安不由得笑出了声:“合着孔部长这是想让我们当力工啊,半成的价格也就基本上和我们付给货运来回一趟的价钱差不多了,果然不愧是老饕啊。你答应哪家了?” “我又不傻,答应一家肯定会得罪另一家,我跟他们说我们的磺胺只卖美国零售价的九成半,至于供货肯定是优先他们政府,不过给政府的货最多不超过一趟货品的六成。” “不然他们把大部分货源拿去,再倒手卖出高价,搞得民怨沸腾,那咱们引进这药倒不是救人反成了害人了。”顾亦凝说道。 “果然是大姐,真不愧当年胡老说你有经国之才啊。” “去去去。”顾亦凝没好气地白了顾子安一眼,不过嘴角泛起的笑意却暴露了心底的情绪。 显然是对弟弟的夸赞很受用。 聊完正事,姐弟俩就聊起一些其他的琐事,没过多久顾景泰就坐着小轿车回来了。有了顾子安中午自然是丰盛的一顿大餐,下午在家里又待了些时间后顾子安就离开了。 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原因,担心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所以就没有答应大姐常住在家里的提议,这倒惹得大姐不高兴了很久。 不过倒是把处里的电话留给了大姐,免得大姐想找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找。 “记得过几天要回家来,子良就快要从航校回来了。”临到离开的时候,大姐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和他都好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有这一回可别忘了。” “放心吧大姐,忘不了。”顾子安笑了笑。 小轿车一溜烟就驶出了院落,只留下一个背影。 第五十一章 循枝溯源 鸿云茶楼, 王云才恭敬地给顾子安倒上一杯茶水:“顾长官,你吩咐的事情有着落了。” “这么快?”虽然来鸿云茶楼的时候,顾子安心中就有过预料,但亲耳听到王云才的确认,还是略感惊讶。 算上顾子安交代给王云才的那天,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而已。 “您把事情交代给我之后,我就把照片安排给了下面的车夫,他们车夫之间私下里都会有交流的,我把消息放了出去,这样想找到人就没那么难了。”王云才笑道。 顾子安了然地点点头,他还是小看了这些地面上普通车夫。 这些人整天在地面上晃荡,互相之间很容易就相互熟络。只要王云才这边把消息放出去,在钱财悬赏的推动下,大半个南京城的黄包车夫都会帮着找人,这样想得到消息就不再是难事了。 “把情况说说看。” 王云才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关于您照片上那个女人,车夫们倒是没有反应。不过那个男人却分别有人在夫子庙、乐园街和崇礼街见过。” 夫子庙,乐园街,崇礼街? 顾子安的脑海飞速转动起来。 乐园街是正常的,宋沛就住在乐园街上的大通旅社。有黄包车夫在那里见过他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夫子庙和崇礼街…… 这两地相距得有些远啊,难道是宋沛分别到两地去执行了两个不同的任务? “对了,车夫们回报上来的信息里有没有说照片上的男人拎着什么东西。”顾子安的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高山信子交代的情况。 “再把车夫们见到照片上男人的时间告诉我。” 据高山信子交代,他们进入南京城的时候是没有带着电台的,电台是宋沛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带回来的。 也就是说,不管宋沛是不是在两地各有任务,起码其中一个是到某处领取电台。 听到顾子安的话,王云才的脸色变了变,支吾了片刻才说道:“顾长官,这两個方面我都没问到,我现在去打个电话问清楚?” “是我没考虑周全,您在这等一刻钟……十分钟就好,我立马回来。” 顾子安一怔,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 王云才并不是专业的特工人员,所以甫一得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地来向顾子安汇报,但细节之处没有考虑到也是正常的。 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王云才,顾子安宽慰道:“不必紧张,你不是专业做这方面的,有所遗漏也是正常的。” 他看了看手表,说道:“你去向车夫们取证吧,但是这次要把拎没拎东西,拎着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什么大小,什么时间都弄清楚……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在茶楼等你回来。” “明白!” 王云才敬了个不甚标准的军礼,然后便急急忙忙地下楼去取证了。 虽然顾长官嘴上这么说,可两天前顾长官安排的时候可是要尽快出结果的。 没道理过了两天时间事情又不急了。 事实也正如王云才所想的一般, 宋沛这条线上肯定是有大货的。 且不说他嘴里死咬着不吐的那份日谍名单,就是这个能给他提供电台的地方也一定有玄机所在。 不过宋沛已经落网了三天时间了,日本特高课方面会不会有所觉察。 和宋沛接触过的日谍会不会紧急撤离。 这些都是顾子安担心的情况, 可顾子安虽然有些心急,但也没有过度催促王云才。 因为取证调查这种事情应该是要以细致为主,若是太过急躁,难免会落下一些细节,但往往这些细节就会成为真正指向结果的巨大阻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顾子安听到了有人急促登上楼梯的声音。 果不其然,随着声音逼近,王云才的声音在雅间外响起。 “顾长官,我回来了。” 现在的王云才可没有了警局副局长的威严,身上的制服松松垮垮的,上衣领也被松开,反倒显得有点狼狈。 将王云才迎进来,顾子安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不着急,慢慢说。” “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问清楚了。”王云才大喘了几口气后,说道:“载着男人从夫子庙回乐园街的车夫见到了那个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箱子……大概这么大,这么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给顾子安比划着箱子的大小。 “据黄包车夫说,看男人提箱子时候的动作,箱子还是有些重量的。” 顾子安眸光一凝,看来那个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他们在大通旅社缴获的电台了。 “继续说。” 眼见顾子安的神情严肃,王云才也知道应该是查到了要害之处,于是也不敢怠慢。 “据载着男人从夫子庙返回乐园街的黄包车夫回忆,时间应该是七天前的上午,具体时间他不知道,只是记得载着男人回到乐园街之后日头蛮高的。” 日头高,应该就是临近中午的时间了。这样也算是有了依据,只要跟高山信子核对一下时间就差不离了。 顾子安点点头,又问道:“崇礼街那边呢?” “崇礼街那里的黄包车夫说记不得时间了,反正是三五天前,他送那个男人的时候好像也没带箱子。男人在崇礼街上的车,最后是在广源街下的车。”说起这个,王云才迟疑了一霎,最终说道。 听过这条路线,顾子安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 “这恐怕是个浑水摸鱼的吧,应该没有车夫说在广源街见过吧?” 宋沛在崇礼街上车,却没有回南面落脚的乐园街,反倒是更向北面的广源街而去。 而且时间不明,状态不明。 估计也没有黄包车拉着宋沛从广源街折返回来。 这很明显是个浑水摸鱼的想着赚悬赏的。 “是没人在广源街见过。” 听到顾子安的话,王云才心中的些许疑惑也解开了。 他虽然不是正经警校毕业,但好赖也在南京干了十来年的警察。 刚得知这条路线的时候,他也是略感疑惑。 因为除开这个说是载着男人从崇礼街到广源街的车夫外,其他在崇礼和广源两条街上的黄包车夫都没有汇报过这个情况。 不过王云才考虑到了顾长官要找的这个男人的特殊性,所以还是向顾子安汇报了这个情况。 “这个佟五,早晚收拾他一顿。”王云才咬牙切齿道。 “无妨,你把悬赏的钱照常给了他。”出乎意料的,顾子安却没有同意王云才的话:“这是第一回,等佟五拿到钱了,大家都知道你言出必践,以后的这样的事就好做了。” 燕昭王都能千金市马骨,他们花十来元法币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又何乐不为呢。 王云才点点头,算是领会了顾子安的意思。 “对了顾长官,还有一个情况要向您汇报。”王运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根据那个载着男人从夫子庙回来的车夫所说,男人身上好像有股淡淡的香气,气味不算浓,但他一路上都能闻得到……” “香气?” 第五十二章 夫子庙 “你那个瓷瓶拿起来看看。” 蹲坐在旁,看起来憨憨的摊主用手托起来一个和成年人小臂一般高的瓷瓶就要递给面前的年轻人。 “别拿手递,放着就成。”想要看瓷瓶的年轻人可不敢拿手去接。 行话说金不离目,玉不过手。 这瓷瓶也是一个道理,万一两个人过手的时候,瓷瓶刚巧不巧地摔碎了,那该算谁的? 等到摊主将瓷瓶放稳在地面上,年轻人才蹲下身子,向前凑了凑,仔细端详着瓷瓶身上的图案。 釉色很正! 年轻人压住了心底的狂喜,边打量边说:“你这瓶子……是真的吗?” 表情憨厚的摊主凑到跟前:“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嘞,俺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倒应该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过最多就是你爷爷那辈了。”年轻人随意地评价道。 说话间目光又从瓷瓶上挪开,扫向其他摊位上的物件了。 “您再看看呗,俺爹说挺值钱的这瓶子。”摊主一见年轻人好像对瓶子没兴趣,瞬间有些急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买……” 就在年轻人蹲着身子和摊主交流的时候,一个白发老翁却突然凑了过来,也细细地打量起瓷瓶。 “哟,挺不错的东西,我出三百元。” “这位老人家,您看可以,别说出来啊。”刚对瓷瓶端详过的年轻人不由地埋怨道。 这個瓷瓶应该是有点年头的。 他在心里的报价在三百五十块左右,本想着这个摊主是个不懂行的雏鸟,说不准能趁机压压价,宰他一刀。 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上到了三百,而且看样子是势在必得的。 这让他不由地在心里怒骂着这个凑过来的老头。 “我出三百二。”年轻人犹豫了片刻便喊出了一个价格。 这老头应该也是有眼力见的,他能出到三百,更证明年轻人心里的价位预估是不错的。 而且现在距离他心里三百五的价位还有一截。 “我出三百五。”白发老人也很快跟进了价格,一副势在必得的势头。 他们这般叫价,自然把好些看热闹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就在这一会,价格已经被白发老翁叫到了三百九十元,这不禁让年轻人有些犹豫,因为这已经比他心里的价位高出不少了。 如果再往上叫,那等到他接手了瓶子,不一定能卖出比三百九更高的价格了。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的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年轻人的耳朵动了动努力地想要把声音听得真切些。 “那不是北平古月斋的吴老板嘛……没想到他不在北平待着,却跑来南京了。” “你是说古月斋的吴仲温?!那可是瓷器一行的大家哟。”出声之人似乎对这个吴老板出现在这里颇为震惊:“我估计他也是想来南京看看店面,毕竟现在北平不安生……” “可不是,估摸这瓶子是有点年头的,所以吴仲温才一直坚持加价,要不是咱手里头没钱……” 听过两人的对话后,年轻人看着面前瓷瓶的眼神多了些变化。 “我出四百一十元。” 对面的白发老翁似乎因为年轻人这个加价极多的报价惊了一刹,而后面色变得铁青。脸色几番变化,最后才在摊主期望的眼神中甩了甩衣袖。 “这瓶子我不要了。” 老翁离开,现场自然没了竞价之人,所以摊主在年轻人的催促下迅速地完成了交易。 看到没有热闹看了,周围围着的人群也逐渐散开。 不过有个面容慈善的中年人却冲年轻人劝道:“年轻人,我看你是亏了,那个可是古月斋的吴仲温老板,他开到三百九,就说明这个瓶子就值这么多钱,你这二十块估计是要亏了。” 眼神憨厚的摊主听到这话,立刻护住装钱的口袋:“买定离手了,瓶子已经是你的了,钱可不能要回去。” 听到中年人熟悉的声音,年轻人爽然一笑:“你懂什么,一个开古玩行做生意的瓷器大家能花三百九买这瓶子,那这个瓶子起码就值四百五,不然他犹豫那么久干嘛。” 听到他这番话,周围还没离开的人都是摇了摇头。 本以为这小子是个懂行的才舍得出这么大价钱,没想到也是个愣头青。 不过他的话倒是说得有些道理,如果那位老翁真是瓷器大家,那他这四百一的价格倒是只能说小赚,而非亏钱。 只不过……北平古月斋,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啊。 顾子安撇了眼旁边因为兴奋而脸颊泛红的年轻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虽然对文物古玩不甚了解,但好歹小时候没少见过好东西,眼力见儿总归是练出来了一些,那只瓷瓶应该是仿着宫里的物件做的。 釉色倒是不错,可图案没有官窑师傅那种精妙的手艺,上面的图案远没有官窑里那种精神勃发的样子,反倒是显得有些萎靡。 想来又是做局骗刚入行的新手的。 摊主、老翁、窃窃私语的中年人应该都是一起的,为的就是将年轻人骗入陷阱之中。 不过顾子安并没有要上前阻拦的意思,一来是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二来想入这一行吃亏买教训几乎是必须的经历。 就算是今天顾子安帮了他,他还要在某一天把这些钱原封不动地让人骗了去,还不如今天吃个亏长长教训。 他将眼神挪开,打量起周围的文物古玩店。 这里是南京夫子庙,也就是南京孔庙。 夫子庙始建于东晋成帝司马衍咸康三年,宋景佑元年改建为孔庙,在六朝至明清时期,世家大族多聚于附近,故有“六朝金粉“之说。 原先的夫子庙只能算是东南地区的文教中心。 不过在日人兵锋逼近北平之后,很多北平琉璃厂附近的古玩行就纷纷搬迁到了这里以及上海的五马路。 久而久之,夫子庙就有了除文教中心以外的又一个特点——古玩市场。 这些年,随着作为国府首都的南京日渐繁华,夫子庙附近古玩商号的热闹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甚至林主席都时常来夫子庙附近逛逛。 不过顾子安这次可不是闲来无事或是为了买古玩的。 据王云才的调查,石原健一进入南京城的几天里曾坐着黄包车来过夫子庙。 要说石原健一是为了大饱眼福看一看古玩,那顾子安是一千个不相信。 日本作为一个历史较短,物产又不丰富的岛国,眼红中国古玩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可石原健一的身份是特工,还是个刚刚潜入敌国首都的特工,更是个被拷打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交代的特工。 要说这种人在危机四伏的地方没有先进行任务,反倒是跑大老远就为了饱眼福,那属实是有些侮辱人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石原健一非来夫子庙不可,他在夫子庙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而后续黄包车夫的汇报也证实了这一点。 石原健一是来夫子庙取电台的!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 顾子安能想到的交接电台的方式大概有两种: 一是在南京的日谍以约定好的方式和石原健一碰面,然后完成电台的交接。 二则是日本人在夫子庙这里有一个稳定的据点。 若真是第一种可能,那顾子安想抓到人恐怕只能回去和石原健一这个硬汉死磕。 可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呢? 现在虽然距离石原健一被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上海特高课迟早是会觉察到不对的。 但万一……万一能比日本人更快一步呢。 捕谍之事固然是分析情报的实力很重要,但运气有时候也是必要的一部分。 或者说世间万事要想做成,哪个不需要点运气。 况且他还有一条线索…… 所以顾子安就换了身衣物,装成来夫子庙闲逛的人,想要趁机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这里每天来往的人数众多,更有利于掩藏踪迹,摆脱跟踪。要说日本人选择藏匿在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走马观花地逛进这家店铺,又从另一家店铺逛出。 那些古玩店的老板也没多在意他,只是耷拉着眼皮瞅了瞅,毕竟这逛夫子庙古玩店的,多的是没眼力见儿的糙汉,就算是有眼力见儿的,那也得摸摸自己的荷包鼓不鼓。 顾子安要看的当然不是古玩,他在装作闲逛古玩店的同时关注的是那些摆在店中时常散发着香气的熏炉。 或许是为了体现店面的雅致,夫子庙这里不少的古玩店都摆了一只熏炉在店中间。 在这种环境下,客人在店里待的久了,身上就自然而然地会有股香料的香味。 而顾子安游走于各家古玩店之间,就是为了找到这股香气的来源。 “客人您来看点什么?瓷的、玉的、金的、银的,我们店里都有。” 又步入一家古玩铺,店伙计看到有人进来,热情地招呼着顾子安。 店老板则是依旧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 夫子庙这里的古玩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真正值得老板起身的买卖之人呢……一天也没有十个。 所以这行当也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 若是每个客人老板都起来迎接,那老板怕是要累死了。 顾子安笑着说道:“那个佛像拿下来给我看看。” 他的手指指向另一面博古架上的一尊鎏金佛像,伙计眼见顾子安好像有要购买的意向,也立刻跑过去。 顾子安也是朝着那边博古架走了两步,正巧经过了摆在店中的熏炉。 他的鼻子微微抽动着,将一缕香气吸入鼻中。 第五十三章 闻香识人 “客人您慢走。”伙计将顾子安送出了店门,而后热情的脸色骤然一变:“买不起瞎看什么……” 顾子安让伙计从博古架上拿下鎏金佛像后可是好一顿看,可一听价格,却连连摆手。这让伙计心生的喜悦心情瞬间消逝了大半,能好眉好眼地将顾子安送出门就已经是相当得当的表现了。 走出门外,顾子安扭头看了眼店门上的招牌,默默地将店名记在了心里。 一路回到了特务处,甫一进门顾子安就看到了许康乐站在窗前抽着烟,寒天腊月的窗户还开着一条小缝。 这家伙倒是也会挑时候,知道顾子安不抽烟,所以平时顾子安在的时候从不在办公室里抽,只是在顾子安不在的时候偶尔懒散一两次,但每次抽过烟也会开好久的窗。 听到开门声,许康乐将即将燃尽的烟头熄灭,转过身来:“回来了?” “石原健一没开口?”看着许康乐这样子,顾子安随口问了句。 “没有。”许康乐清了清嘶哑的嗓子,说道:“曾兴昌眼睛都熬红了,也没开口,要不是我拦着,那个石原健一今天就得死在审讯室里。” “我听他说,你今天中午的时候去过一趟刑讯科,你没去审讯室?” 顾子安坐在椅子上:“没有,我去看了看高山信子。” “高山信子?去看她干什么?”站在窗边的许康乐抖了一下,转身将窗户关上。 只不过顾子安的回答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我有了条新线索。” 许康乐满脸惊讶地看着安然坐在椅子上的顾子安:“你又找到日谍了?” “有了点收获,还不确定。”顾子安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其实下午听到曾兴昌说顾子安去刑讯科的时候,许康乐就有了这种预感。只是心里莫名蹦出这个想法后,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石原健一是来南京完成甄别任务的,其上线肯定是上海特高课,而且双方之间一定是直接联系的,特务处再厉害也不可能去有日本军队驻扎的虹口去抓人,所以向上的线头就自然断了。 至于他的下线,全部的名单都在石原健一的脑袋里,他不张嘴,顾子安他们也不能撬开脑袋把名单搞出来。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许康乐以往的经验来看简直就是死局。 大概只能再折腾几天,然后无奈地等着半死不活的石原健一慢慢丧失生命迹象。 所以听到顾子安承认有,许康乐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则是狂喜。 “快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许康乐催促道。 “这次还是我那几个警察的暗探起了效果。”顾子安解释道:“我让他们帮我查了查石原健一从进入南京城以来,直到被我们抓到这个时间段里的行踪。” “他们又有收获?”许康乐不禁对这些地面上小人物的能量有些讶然。 他本以为上一次顾子安的暗探们帮他查到玩灯下黑的金生大智已经是料想不到的操作了,没成想这帮不起眼的贩夫走卒们竟然能又一次找到线索。 “老许,不是我说你,你可别瞧不起这些贩夫走卒。”顾子安说道:“除非你到哪都步行着去,不然你只要坐黄包车,那这些人可就说不准能记着你。” 其实历朝历代以来,这些掌握着地面上能量的地头蛇们才是消息最灵通的那拨人之一。 他们或许只掌控着某一地、一村的某一方面,可但凡是有人踏进他们的范围,那被查明踪迹就是早晚的事。 就像这一次,顾子安从黄包车入手,石原健一的踪迹就注定很难逃过。 因为偌大的南京城石原健一总不可能全靠一双脚来走过,但只要他坐过黄包车,就有被车夫们记下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常有人说,在上海滩杨司令的话比常委员长都好使。 那是因为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兵吗? 不见得, 其中必然也有杨啸天和几位青帮大佬拜把子的关系。 因为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混混的威力可比警察大多了。 想折腾普通人,地面上那些青皮混混才是真正要人命的存在。 纵火、搞破坏、甚至动刀子捅人,这些阴招也只有地面上的人能做。 当初常委员长在上海清红的时候,让青帮出人,除了对名声的顾虑外,其实也不无这方面的考量。 之后的几年里,军统局不断壮大,发展的对象很大一部分也是这些人。 “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多注意这方面了。”许康乐感慨道:“说说那些黄包车夫帮你查到了什么吧。” 顾子安正色道:“他们在夫子庙曾经载过石原健一回乐园街,更重要的是……那个黄包车夫还反映说石原健一上车的时候身上有股香气。” “香气!他进庙里了?”许康乐闻言立刻出声道,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去夫子庙的那些人可不像去鸡鸣寺的一样,夫子庙那里应该没有那么些上香的人……可如果不是夫子庙,那会是哪里的香气呢?” 顾子安点点头,赞同许康乐的说法。 夫子庙确为文教圣地所在,但以现在的风气,倒没有多少人专门跑去夫子庙上香的,就算是求功名求学问,也是找個文殊菩萨的庙宇去上香。 而且庙里上的那些香可不会如黄包车夫所说的一样是香气,反倒是有种呛人的气味。 所以石原健一身上的香气必然不会是夫子庙里带来的了。 “是熏炉,古玩铺子里的熏炉。”顾子安解释道。 许康乐的眉头微皱,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就是那些把东西点燃放到炉子里,然后让烟散出来那种?” “对!” 许康乐一个行伍出身的糙汉,对古玩这些陶陶罐罐的也不感兴趣,所以不了解熏炉也实属正常。 “所以……石原健一去的地方应该是夫子庙附近的那些古玩店?”许康乐总结道。 “倒是不笨嘛。”顾子安笑道。 面对顾子安的调侃,许康乐也是笑了笑:“不过虽然有了方向,可夫子庙旁边的古玩店可不在少数,这要找起来也是件不小的工程。” 他虽然对古玩这一行没什么兴趣,但南京人谁还不知道夫子庙,知道了夫子庙还能不知道那几乎一整条街的古玩店。 “确实是有点难度,不过今天下午我已经排除掉一定的困难。” “所以你去找高山信子就是为了这件事?”许康乐这会也想通了,问道。 “没错。”顾子安点点头:“那个车夫说石原健一身上的香味并不冲,而且还有点好闻,所以我判断他去的那家古玩店应该用的是檀香。” 现在常用的两种香料就是檀香和沉香。 这两类比较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 檀香一燃起来,香味马上回来扑鼻而来,能让人马上感受到其的香韵。 而沉香则不同,沉香的香味更贴近于中草药的味道,是需要静下心神慢慢品味才会觉着舒适的类型,这也是其得名沉香的原因。 “我中午回来就是和高山信子取证这件事情,然后下午我把夫子庙周边所有的古玩铺子都逛了一遍,把所有用檀香的店都找了出来,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对这些用檀香的店一一进行调查。” 听过顾子安这细致入微的分析,许康乐不由地竖起拇指。 “老顾你可真行!” 第五十四章 寻求帮手 咚咚咚! 正伏案翻阅着一本文件的严休诧异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而后才对着门外喊道: “进。” 进门的正是顾子安和许康乐两人。 严休看着带着笑意进门的两人,也是摇了摇头,笑道:“这么晚找我,又有事?” 他一边说着,目光顺势看向顾子安。 这两人这个时间点来,必然是又有事情发生。 不过严休好奇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以严休的手段,下面行动队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他,行动三队的情况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们抓到了一条大鱼,可那条大鱼完全没有开口的意向。 所以严休对两人这时间来他办公室还是很诧异的。 许康乐搓了搓手:“被科长您说中了,我们还真有事要来找您。” “坐下说说看。”严休指了指办公室里的沙发,说道。 “科长,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日谍的据点。”顾子安坐下第一句话就让严休坐直了身子。 “把情况说说看。” 顾子安用精简语言把循着宋沛踪迹和身上香味找到古玩店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这是我筛出来的在夫子庙附近使用檀香的古玩铺子。”顾子安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严休。 严休接过纸张,细细看了起来,纸上面写了有足足十多个古玩铺子的名字。 “这些古玩铺子都有可能是日谍的一个据点,所以我们要是想把这个可能的日谍据点找出来,就得对纸上的这些可能全部进行监视。” 顾子安继续说着:“可是您也看到了,这上面有十几家铺子,以我们三队现在的人手想要同时监视这么多处恐怕做不到,所以想看看科长您能不能给我们分配一部分人配合行动。” 严休点点头,现在特务处里一個行动队的编制是在三十人左右。 以这样的人数去监视十多个地点,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数张面孔经常在一个地点出现,若真有日谍据点藏于其中,这样也很容易引起日谍的警觉。 所以顾子安才来严休这里来讨要兵马。 “这个没问题。”严休自然爽快地答应下来:“我把三组的另外两个行动队调给你,你们三个行动队配合着完成对这上面古玩铺子的监视,争取把这个日谍的据点拔除掉。” “我把他们两个叫来,刚好你们见一下面。” 严休说着,就起身回到办公桌前,拎起了桌上的电话。 很快敲门声就再次响起,两个身穿中山装,浓眉大眼,壮硕身材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科长,您找我们?” “坐下说。”严休指了指沙发还剩下的位置。 两人顺势坐在了严休所指的位置上,目光同沙发上的顾子安和许康乐交流了片刻,微微点头。 “你们互相之间应该也听说过,就是不知道见没见过,先互相介绍一下。” 严休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在处里已经干了三年多的许康乐,而是讲给新人顾子安的。 所以顾子安也会意地扭过头看向刚坐下的两人,一伸手。 “江队长,卓队长久仰大名啊。” “顾队长,我们才应该是久仰你的大名啊。”行动三组二队的队长卓尔铭笑着同顾子安握了握手。 顾子安又和行动一队的队长江汝舟握了握手:“哪是久仰我的大名,该是久仰我那个军政部父亲的大名吧。” 他这话让两人一愣,随后不禁会心一笑。 这个顾队长,倒是没有想象中年轻气盛的姿态,反而温和得很。 一句自我的调侃不禁把距离拉近不少,还把温和谦恭的姿态摆了出来。 “顾队长甫一到任就拿下了我们迟迟搞不定的日谍,那还不是名声远扬啊。”江汝舟笑道。 “那是有赖处座、科长的英明指挥,有赖手下兄弟们的奔波劳累。”顾子安油滑地说道。 “好了好了,让你们简单介绍两句还聊上了。”严休叫停了几人的对话。 不过从他微微翘起的眼角足见他现在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这次叫你们来是因为三队这边有了个线索。”严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几人看到严休的表情恢复了严肃,也都收敛起笑意,认真地聆听着。 “子安他们找到了日谍可能潜伏在夫子庙的一家古玩铺子里,这是他们查到的可疑目标。”严休将纸张递给新来的江汝舟和卓尔铭两人。 “但是上面的可疑对象太多了,所以我准备调你们两队去配合三队,争取把这个日谍在南京的据点拔出来。” 接过严休递来的纸张,两人对视了一眼。 虽然在来到办公室见到了顾子安后,他们心中就有所预料。可听到严休确认,还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色。 真是怪才啊! 这才来处里多久? 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折腾出这么些日谍了,这般战绩委实让两人有些吃惊的同时又有些汗颜。 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卓尔铭从江汝舟手中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后又交还给严休。 “科长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三队的行动,一定把这个日谍的据点拔除掉。” 严休点点头:“这次行动里以三队为主导,你们两队为辅,一切的情况先汇总到子安这里,如有特殊情况,再向我汇报。” 他毕竟是老油条了,当然知道这种合作的事情里一定要有主有辅。不然搞个并驾齐驱,发现线索的顾子安心里会不满意,另外两队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同样这话也能体现出严休对顾子安的信任,有几分招揽人心的意味。 卓尔铭和江汝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线索本就是顾队长找到的,我们当然是配合顾队长办事。” 两人深谙官场之道,当然不会因为顾子安刚才的自我调侃就真把这位势头凶猛的年轻人当做小绵羊了。 就算是顾子安真的没有通天的背景,那现在深得科长器重的他也在行动科里有了坚实的靠山。 不见科长把原本该分配给阮左的轿车都生生配到了顾子安头上。 所以两人的心态摆的很正……这次行动,若是真抓着日谍了,那头功必然是顾子安和行动三队的。 但两人也不担心,以严休的作风,必然也不会让两队一点汤汤水水都分润不到。 而且这位顾队长也不是个好抢功的人。 毕竟前几天他们三队和情报一队合作的事也已经在处里传开了。 给情报一队那帮死对头都能分一部电台的功劳,真要有收获了顾队长还能亏了行动科的真兄弟们? 一切都谈妥当了,卓尔铭和江汝舟这才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而顾子安和许康乐也是简单和严休聊了两句石原健一的事情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五十五章 行动受挫 翌日,三支行动队就分配好了任务,各自分头出发了。 由于夫子庙旁边的古玩街上建筑几乎都是一层的店面,周围也没有视野好的较高建筑。 顾子安他们没法像在西餐厅一样租一处房间用作监视地点,再辅以流动盯梢进行。 所以这次都是队员们扮作游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擦鞋匠、歇脚的黄包车夫等等。 毕竟夫子庙这里一直都是南京的热闹地带,多几个小商小贩并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这样安排的唯一坏处大概就是每一家可疑的店铺都要安排不少队员,要不是有行动一队和行动二队帮忙,光三队的人手也就只够同时监视五家左右的店铺了。 “没什么动静吧?”买了午饭回来的顾子安问道。 “没有,一上午也就是几个客人进进出出的,没什么异样。” 车内的许康乐接过顾子安拎着的饭盒,小心放平,揭开盖子,将里面装着米饭的小碗端了出来,大口扒着饭。 “不过我们这么盯对里面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要不要安排几个队员装成客人的模样进入看看。”许康乐提议道。 虽然商贩们、黄包车夫们会有一个大概的固定地点,但顾子安可不敢将扮作贩夫走卒的队员们摆在有嫌疑的古玩铺子大门口。 对方是经过严苛培训的日本特工,一个陌生新面孔的突然出现必然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一旦这样冒进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所以队员们扮作的商贩都在离可疑店面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 但也因为这個原因他们不能对店里发生的情况每时每刻都掌握住。 许康乐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提议安排两个队员装作顾客进入古玩店去打探打探。 顾子安沉思了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太妥当,除开已经安排出去的队员,队伍里加上我们俩也就剩下七八个人。” “如果我们盯着的店面里真有日谍的据点,那我们经常的出入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许康乐听罢也点了点头。 虽然可以通过化妆来达到改变一定面容的效果,但这样的监视时间指不定会持续多久呢。 每天进进出出的,很容易就会被日谍辨认出来。 “那这可就是没日头的活了。”许康乐不由地感慨道。 顾子安默然,算是认可了许康乐的话。 不过干情报的本身就有点浪里淘金、大海捞针的感觉。 双方都是饱受训练的特工人员,这种情况下就是看谁犯的错误更少,谁抓到的细节更多,谁的运气更好。 就像石原健一取电台这件事,如果石原更谨慎一点,想办法取出身上的气味,或许这条线就会永远埋在他心底。 如果黄包车夫载石原健一那天刚好感冒,或者没有注意到石原身上的味道,那顾子安也不会顺着香味查到古玩铺子。 而且就算是查到古玩铺子了,那也并不一定正确。 毕竟也有石原健一只是在某家古玩铺子里和某个日谍完成接头,而古玩铺子并不是日谍据点的可能。 所以情报工作从来就不会有一帆风顺的情况出现,枯燥的盯梢跟踪才是这一行最日常的活动。 “你下车去活动活动吧,到街尾咱们再见面。”顾子安说道。 吃罢饭的许康乐将碗盘放回饭盒中,开门下了车。 顾子安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我们也动弹动弹,从这绕出去,找个地方换套牌子再到街尾去。” “是!”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同这天一般的重复,许康乐还吐槽说这次的行动比之上一次都飘忽,不过也就是两人私下之间吐槽两句发泄发泄罢了。 又是一日过去,顾子安、许康乐和一队、二队的江汝舟与卓尔铭照例聚在一起,商讨着一天的收获以及后一天的安排。 “顾队,不是我抱怨,是这实在太没个准信了,这一天天熬的,主要是盯梢也不知道盯的对不对,实在是太大海捞针了。”江汝舟不禁开口说道。 卓尔铭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神情,也是差不多和江汝舟一个意思。 即便是从顾子安的角度来看,他也觉着这一次的行动是有那么些“不着调”。 因为在既没有具体监视对象的同时,还没有要注意的方面。 连顾子安给江汝舟和卓尔铭的标准都是——将进出古玩铺子的客人记录清楚,对待着时间较长的人进行后续的跟进。 如果某个古玩铺子是日谍的据点,那日谍装作客人接头的时候,待在店里的时间一定是比寻常的顾客要长得多的。 不过这么些天下来,他们根据这条标准选中了几个目标,可又在后续跟进调查的过程中放弃了这些可疑的目标。 就拿其中一个老先生来说, 都已经七十多岁了,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这辈子离开南京的日头几乎都能用手指掐算出来。 这样的肯定不可能是日谍。 而长时间的无效蹲点让三支行动队手下的队员们也都有些浮躁,这次江汝舟和卓尔铭在照例的碰头会上说起这件事想来也是下面的反响不太理想。 “这样吧,把兄弟们都撤回来,等我有了新线索后才行动吧。” 其实顾子安心里是有所不甘的,但他也得考虑行动一队和二队的情绪。 毕竟这两家虽然在这件事上是辅助角色,可在特务处的级别上是和他一样,甚至军衔还比他这位铨述中尉要高上一级。 听到顾子安终于松了口,江汝舟和卓尔铭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知道顾子安肯定能看到现在的情况是不理想的。 但他们担心顾子安这个年轻人会因为心里的傲气而一直硬挺下去。 而且要是顾子安真要一直坚持下去,他们除了找严休诉苦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可看近段时间严休对顾子安的器重程度,估计也得无功而返。 好在顾子安不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愣头青。 “实在是抱歉了,顾队。”听到顾子安答应下来,卓尔铭也是稍有歉意地说道。 “顾队,这是我们两队今天盯梢的情况,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也知道第一次受挫的顾子安现在心情必然不好受,于是将两张记录着今日监视情况的纸张放在桌面上,就转身离开了。 “喏,喝杯水。”许康乐将一杯倒满的水放在桌面上,朝顾子安这边推了推。 “没收获就没收获了,特务处上上下下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手里头没有一回失误的。而且你还是刚来处里的新人,再说你这一回就是耗费了点时间,人手连一个都没折损,可比我们强多了。” 顾子安轻笑一声:“怎么着?你也觉着我就这么有傲气,受一点挫就不成了?” 许康乐愣了一下,也笑道:“看样子还成啊,倒是我这话多余了。”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免得回去晚了,明天又跟我抱怨嫂子不让你睡床了。” “都能揭我的短,看来是没事了。”许康乐看到顾子安的状况还好,也松了口气:“那我就回去了,你也记得早点休息。” “没问题。”顾子安有点敷衍地说道。 随着许康乐走出办公室,行动三队的办公室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一盏橘黄色的灯光,一直持续地亮着…… 第五十六章 发现端倪 顾子安翻动了连着几天以来三支行动队对十几家古玩铺子的监视记录。 主要的内容就是每名顾客在古玩铺子里面待了多长时间,哪天哪时那刻离开,进去时和离开时的区别。 最后一项也是用来判断这名顾客意图的标准。 由于监视人员不敢摆在门对面的原因,所以仅仅凭着偶尔经过店门口的流动人员是很难亲眼看到每一个顾客的行动的。 所以顾客进出时身上带着的物品就成了推断的依据。 比如一个顾客进门的时候带着一个盒子、包裹之类的,然后离开时盒子不见了,那大概是出货的。 而要是进门的时候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出来的时候抱着盒子,那必然是来买古玩的。 “聚源斋……进出三十一人。” “翠云斋……进出四十三人。” “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顾子安喃喃道。 也许,石原健一真的只是借助一个古玩店的地点来完成接头的? 可顾子安总觉着这样太奇怪了。 如果古玩店里不是日谍的自己人,那两个日谍拎着一個装着电台的显眼箱子在店中接头并完成电台的交接,那这太容易引起古玩铺子里老板和伙计们的怀疑了。 这些街面上开店铺的,有一个算一个,眼光都是一等一的毒辣。 万一发现异常,向警察局一举报,那石原健一的行动不就败露了。 再者说回来,如果真采用这种接头交接的方式,在人流量大的夫子庙就完全可以完成,而不应该选在古玩店里了。 顾子安的眉头紧拧着,再一次翻看着几天来的监视记录。 会不会是关注点搞错了…… 顾子安将几份监视记录分开,铺在了桌面上,一份一份地扫过。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进出一家名叫方圆斋的古玩店的顾客同其他的古玩店有所不同。 现在虽说算是中华大地上难有的一段承平时期,但东北方向日军的兵锋压境还是给这短暂的和平带来一缕战争的阴影。 受战争阴云的影响,现在古玩行当的生意并不算怎么好。 古玩这玩意的价格是有浮动的,时期不同,买家不同,同一件玩意可能就会卖出截然不同的价格。 就比如现在北平城琉璃厂附近的古玩铺为什么纷纷搬迁。 还不是因为北平城里的人都不怎么敢买古玩了。 收藏一堆古玩,等到哪天日本人真要进城的时候,一大堆古玩既不方便运输,又不方便出手,最后只能堆在手里。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南京距离日本人的兵锋还远,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 所以现在的古玩行当整体上算是萎靡的,买卖频次并不高。 这样的趋势那些沉浸在古玩行里的古玩店老板们当然能够最直观地感受到。 所以几乎所有的古玩店在这段时间都不会大量地买进新的古玩,只有偶尔看到一些品相实在不错的,可能才会狠下心买一件。 可是这家方圆斋有所不同,这近十天的时间里他们就买进了至少五件古玩了——有五个带着包裹的客人进了们,但出门时却看不到那个带进去的包裹。 这五件玩意,就算是价钱再低,恐怕也得花掉老板几百块大洋。 就算是在古玩盛世的时候,这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这样的趋势不太对劲。 顾子安将方圆斋的监视记录单独挑了出来,放在一边。 然后又将其他几家古玩铺子的监视记录整理在一起,翻看了起来。 这样一对比,更能凸显出方圆斋的独特。 除开方圆斋,在这些天里买进古玩的有七家,其中只有一家买进了两件古玩,算是出了一波血,其他的都只是买进了一件而已。 只不过方圆斋买进的五件古玩是分散在近十天里的,单独查看某一天的情况时看不出来罢了。 这个方圆斋一定有问题! 正当顾子安为查找到端倪而振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被推开了。 从门外走进的正是许康乐。 只不过这会有些大眼瞪小眼的两人都呆住了。 “你还没回去啊?” “你一晚上没睡?” 听到许康乐的话,顾子安这才看向窗户。 原来昨晚许康乐离开的时候将窗户上的百叶窗给拉上了,所以顾子安才没有觉察到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微弱的细缝射进了办公室里。 “你这也太拼了。”许康乐走到窗前,将百叶窗拉开。 一缕耀眼的阳光大片地洒进办公室来,瞬间就填满了房间。 将窗户支开一道小缝后,许康乐才倒了一杯热水端给顾子安。 “看着看着忘记时间了。”顾子安说道。 这会经由提醒,他也才觉察出眼睛发涩,头也有点昏胀。 “看这么一晚上,有线索?”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许康乐对顾子安也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可不是那种此路不通硬要撞开的角色。 要是半点线索也没从监视记录里找到,顾子安应该早就休息了,不至于熬整整一夜,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所以一定是找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全神贯注下这才没有发觉天已经亮了。 说到正事,顾子安立刻严肃起来,将方圆斋的监视记录递给许康乐,而后又把随便一个古玩铺子的也递给了他。 “你看看这两家有什么区别。” 许康乐翻了翻两份监视记录,眉头也微微皱起:“这家方圆斋买的东西不少啊。” 顾子安点点头:“对!所以我觉着这家方圆斋有问题。” “没想到啊,还真被你搞出来了。”许康乐惊喜的同时更多的敬佩。 顾子安的确是情报分析的天才,可天才也会碰壁,也会受挫,但他这股能绕得开死胡同的灵活、又能在出现目标后死死咬住的劲头却是无数天才都所没有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游弋在草原上的一只孤狼一般。 面对强壮的敌人不会选择硬拼,而是游弋着、等待着,等待敌人露出脆弱的时刻。 当强大的敌人露出疲态,松懈的时候。 忍受数天饥饿的孤狼就会狠狠扑上去,死死地咬住喉管,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滚烫的鲜血,直到猎物没有一点生命迹象后才会松口。 “接下来怎么做?继续盯住还是?”许康乐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拉了回来,询问道。 “行动吧,从之前这段时间的监视效果看,这个点我们光盯着应该是出不了什么效果了,还是抓回来看看曾兴昌他们有没有办法了。” 虽然一晚没睡,但顾子安此时的思路还是清楚的。 这近十天的时间里一队盯着的方圆斋除了暗藏在水面下的暗流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出现。 就算把一队的队员换成三队的,恐怕也是同样结果,索性不如直接行动。 也免得曾兴昌那边一直在石原健一那个已经同死人无异的躯体上折腾。 第五十七章 组织抓捕 有了顾子安的命令,许康乐便立即组织队员们集合。 “你就别去了,在这睡一会,盯梢跟踪我不一定比你强,这行动抓捕可是我的老本行了,总没问题的。”许康乐劝道。 脸色有点苍白的顾子安笑了笑:“我不去盯着不放心,就一会的时间,没事的。” 许康乐看顾子安执着要去,也就没有再劝阻,只是让手下的队员们赶紧准备,马上就出发。 几辆汽车一拥而出,当然引起了特务处里上上下下的关注。 刚把人撤回来的江汝舟和卓尔铭也是颇为纳闷。 “不是说没线索吗?这怎么是一副要抓人的动向。”江汝舟一脸郁闷地说道。 “不清楚,难不成是顾队长昨晚又发现什么线索?” 卓尔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昨晚顾子安的表现就像是要放弃这次行动了。 怎么一晚上过去,突然跳过找线索的过程,直接就行动抓捕了。 可是两人虽然疑惑,但也没处说理去。 毕竟撤回来的要求是他们提的,人家顾队长也同意了。 那人家找到了线索,他们也没有凑上去分功劳的理由了。 顾子安这边,汽车在到了夫子庙附近的时候就停下了,队员们则是都下车,开始分批进入古玩街上,等待着抓捕命令的下达。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阳光终于带来了些别样的暖意,古玩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准备行动吧。”顾子安沉声道。 许康乐点点头,旋即下车。 随着他走入古玩街,不少看似在周围游荡闲逛的行动队员们也逐渐地向方圆斋所在的位置靠拢,隐隐将方圆斋整个包围在内的迹象。 “客人,您看个什么物件?” 方圆斋的伙计满脸笑意地将许康乐迎进门。 许康乐的视线在方圆斋里扫过,只有一个伙计在店里,方圆斋的老板则是躺在柜台后面。 但这样的人数对不上。 在一队的记录中,方圆斋是有两名伙计的。 “我想看个大件的,能摆在家里的很显眼的那种。”许康乐装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模样,用手比划着。 方圆斋的伙计眼神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鄙夷,但脸上的笑容依旧。 “有的有的,您这边请。” 他领着许康乐朝方圆斋里面走了走,然后指着立在地上的一对足有人膝盖那么高的观音瓶。 “您看看这对观音瓶怎么样?这是我们老板从北平琉璃厂弄来的货,官窑烧出来的,釉色图案都是正经货色。”伙计吹嘘道。 “而且完美符合您的要求,逢人问起您就说是官窑烧的,放在三十年前是宫里头才能用的物件,保管有面子。” 许康乐打量着一对观音瓶,点了点头:“这样,你把这对瓶子托起来,我是要摆在我那个博古架的中间,这样看看不出效果来。” “先生,我给您托一個行不行?”伙计为难道:“您看我这一个人也托不起来两只观音瓶啊。” “不成不成。”许康乐的头快摇成了拨浪鼓:“我是要买一对的,你给我看一只算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大的店就你一个伙计?” “不是,还有一个,他去方便了。” 就在两人僵持住的时候,一道身影从方圆斋正门走了进来,正是方圆斋的另一个伙计。 “快过来,帮忙托一下瓶子。”许康乐对刚进来的伙计说道。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小伙计面色不佳地走到这边。 不过就在他和许康乐擦身而过的时候,却突然伸手抓向许康乐的肩膀。 但心里已经有所提防的许康乐立刻用双臂挡开伙计的手掌,同时对这门外大喝一声。 “行动!” 数名早就守在方圆斋附近的队员立刻鱼贯而入,有的奔向躺在柜台后躺椅上的老板,有的则是冲向许康乐这边帮忙。 喊出行动命令后,许康乐将那个被他挡开的伙计踹了出去,然后给了扔下观音瓶的伙计一拳。 随后就是数名队员立刻压了上去,擒住了两人。 不过还不等许康乐脸上露出笑容,一声闷响就在方圆斋内响起。 轰! 气浪直接将许康乐和几名队员掀飞了出去。 方圆斋里的瓷器玉器也是滴哩啷当地碎了一地。 守在外面等候结果的顾子安看到那个刚进入店中的伙计就暗道了一声不好。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店里边就响起了轰鸣声,于是他立刻带着剩下的队员冲进了方圆斋。 几名队员躺在地面上吃痛地抱着受伤的部位,不过看样子都还能动弹,这场景让顾子安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顾子安冲还站立着的队员问道。 “那个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手雷……” 顾子安这才看到一具躺在柜台里的躯体,他快走两步进入柜台,手指摸向脖颈处。 店老板已经没有意外的失去了呼吸。 “通知人来善后吧。”顾子安无奈地叹了一声:“把受伤的赶紧送去治疗。” 说罢,顾子安就起身来到刚被人扶着坐在地面上的许康乐。 “没事吧?” “没事……玛德,大意了,没料想到还有一个不在店里。”许康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那个死了?” “死了,要不是有柜台挡了一定的冲击,估计咱们的队员的伤亡比这重多了。” “真踏马倒霉,把个价值最大的给炸死了。”许康乐不甘道。 方圆斋里的三人中,身为老板的日谍一定是居于领导地位的。 所以许康乐才不甘心这么一条大鱼就死在他们面前。 顾子安劝慰道:“没事,这不是还有两个嘛。” “别愣着了,把人押回处里去交给曾副科长。” 守在一旁的队员听到这话,立刻押着两个眼神不善的伙计离开了。 “没事吧?起来走两步?” 许康乐点了下头,挣扎着站起,顾子安马上伸出手搀住他。 “本以为到了特务处就没军队里那么危险了,没成想这还能碰上一回手雷。”许康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 “这就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啊。”顾子安感慨道。 石原健一倒霉的遇上了搜查严密的警察,迫不得已地通过古玩店的渠道将电台送了进来,正巧被顾子安抓到了找到古玩店的机会。 本以为这次又是竟全功的机会,却没想到竟然有一个伙计在他们行动之前就不在店里,在他们马上要行动的关头却突然返身回来。 这福祸之间,确实难说啊。 第五十八章 善后事宜 三队的队员中有负责将受伤人员送去医治的,也有押送着两名日谍回特务处的,所以在场的就只剩下七八人。 所以为了加快对方圆斋的细致搜索检查,顾子安也索性上手了。 方圆斋的面积并不小,但全部的面积都在顾子安他们的视野之下,并没有像现在南京城里很多的店铺一般还有个后院。 或许是因为夫子庙这里的店面租金不便宜,做个后院太浪费了。 也或许是夫子庙这里为了维持文静雅致的氛围,所以大家都统一没有设置后院,而是将全部的面积都做成了店面。 这也是方圆斋里那名日谍跑了老远去方便的原因了。 所以顾子安他们整个的搜索范围就是方圆斋内部。 方圆斋这里三名日谍的规模已经算是一支比较标准的日谍小组了。 这样一支小组应该是会配有电台和上海特高课进行联络的。 之前宋培通过电台联系上特高课,然后让方圆斋内的日谍接应一事也一定是通过电台完成通信的。 所以顾子安他们在找的,就是方圆斋的这部电台。 当然了,电台除开藏在方圆斋以外,还有可能藏在方圆斋三人居住的地方。 但顾子安私以为,以日谍的谨慎,电台很大概率不会放在一个几乎一整天都没有人待着的住所里。 他在方圆斋老板的躺椅附近梭巡着。 日谍的尸体倒是被抬开了,但因为手雷爆炸产生了不少的血迹飞溅依旧喷射在柜台周边。 好在这应该是颗进攻型手雷,所以倒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发生。 顾子安垫着一块从方圆斋店里找到的毛巾,拉开了柜台后一排架子最下边的柜门。 作为日谍小组的组长,整个小组里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由他保管的…… 他拉开一扇柜门,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向里摸了摸。 果然…… “你们俩过来,把这個大家伙挪开。” 听到顾子安的命令,两名被点到的队员立刻快步走过来,两人合力将放在柜子上的一座有些份量的小金佛托了起来。 也就是这些金属打造的玩意能承受住近距离的手雷轰炸了……不过金佛上面还是出现了不少坑坑洼洼的地方,让顾子安放弃了将其当作礼物送人的念头。 等小金佛被两人合力抬开之后,一个暗格就赫然出现在顾子安眼前。 这个柜子只利用了前面的部分,后面则是做成了可以向上提起的抽屉的模样,而且整体柜子是用颜色偏暗的木头制作的,所以即便是打开柜门,不仔细观察下眼睛也有可能被欺骗。 不过顾子安并没有直接就将暗格抽出来,而是伸手摸向整个柜子背后,也是暗格背后。 身后的队员看到顾子安动作,也明悟了过来,立刻说道:“队长,我来吧。” “安静点。” 一番摸索下,顾子安终于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金属物件,正是一颗手雷,他顺着手雷向上摸索,很快就摸到了一根细绳,细绳的尾端正拴在暗格上。 如果有人在没有取下细绳的情况下抽出暗格,那绑在上面的细绳就会将柜子后的手雷拉环拉开,从而引爆手雷,同时将暗格内的电台也一同销毁。 顾子安小心翼翼地将绑在暗格上的细绳解开,然后将那颗冰冷的手雷从柜子后面取了出来交给了身后的队员。 “小心点带回去,交给装备科处理。” 他们在行动过程中缴获到的日谍装备经常因为弹药不通用等诸多原因会统一交到装备科去处理,这颗手雷倒是没这个说法,但顾子安留着也没什么用处,索性就交到装备科去。 等到处理掉手雷,顾子安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将那只暗格抽了出来。 暗格里的东西正是顾子安所想的电台以及一个封皮上没有字的蓝色本子。 “又缴获一部电台,一本密码本,老顾你可太神了。”已经恢复到可以正常行走的许康乐也凑了过来,不由地赞道。 “总算没白费这么些气力。”顾子安也是庆幸道。 “收队吧。” 就在几人走出方圆斋的时候,随着一阵警笛声,数名拎着警棍的巡警小跑着冲着这边而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当街行凶,跟我们走一趟!” 顾子安看到这巡警吆五喝六的嚣张气焰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爆炸都已经过去了足有十多分钟了,这群巡警这时候才来,要真是有凶徒当街行凶,估计人早就跑没影了。 跟在身后的一名行动队员恼火地抽出腰间的手枪:“不长眼的东西,我们真要是凶手,就你们这几个囊货能挡得住?” 为首喊话的巡警站定下来,看清了队员手上的家伙也是瞬间冒出了一脑门子汗,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除了那名队员抽出的手枪,还有一人手上捧着的岂不是手雷。 这样的阵仗又岂是他们几个小巡警能挡住的。 不过他心中也是怒骂着眼前这群“悍匪”,老子都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踏马不跑。 眼前被顶到这场面,周围不少人围观着,他总不能让这群悍匪就这么逃走。 于是壮着胆子喊道:“这是南京城,你们在这杀了人天王老子也保不住的,我看你们还是乖乖地放下武器,或许可以保下一条性命。” 顾子安也懒得和眼前这帮黑皮狗较劲,从怀中拿出特务处的证件扔给为首的巡警:“我们是特务处的办案人员,这件事和你们无关。” 为首的巡警接过证件,看到上面的青天白日徽章,心中顿时大定。 辖区里出一起人命案可是大事情,更别说这种当街行凶的案件,好在对方是特务处的人,有这个名头担着,他这个主管夫子庙辖区的警队长就自然用不着背锅了。 他毕恭毕敬地将顾子安的证件递还回去,有些谄媚地说道:“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长官,长官见谅,长官见谅,我们这就离开。” 说罢他就要带着一众巡警离开,却不想顾子安则是叫住了他。 “等等!” “不知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几个有汽车吗?” 顾子安他们开来的汽车要不是送着受伤的队员们去医院治疗了,要不就是压着两名日谍回处里了。 所以他们这剩下几个人的交通工具倒成了个麻烦。 为首的巡警面色一尬:“长官您说笑了,我们一个小小的巡警哪里买得起小轿车啊。” 顾子安想想也是,于是点点头。 巡警一看顾子安点头,面色一喜,就准备带着人离开,却不想顾子安又一句话顿时让他的脸色垮了下来。 “那你们把方圆斋里面的尸体处理一下吧,扔到乱葬岗就行了。” 第五十九章 准备审讯 方圆斋的老板人都已经死透了,身上也已经搜了个干净,那就没有什么带回去的必要了。 反正带回去还得是刑讯科那边组织着和那些死在狱里一块送到乱葬岗,索性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至于那帮巡警乐不乐意干这个擦屁股的活……这就不是顾子安该考虑的事情了。 安排好善后事宜,顾子安几人就兵分两队,顾子安和许康乐先行回特务处去审问那两个刚被抓回去的日谍。 至于剩下的几个队员则是前去方圆斋三人的居住地点去进行搜寻检查。 虽然这边有了电台的收获,那里大概率是没什么东西的,但本就是没什么难度的事情,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在夫子庙街头和几名队员分别后,顾子安就和许康乐一人打了一辆黄包车。 一开始黄包车夫还不乐意拉许康乐呢,毕竟他也受到了那颗手雷的冲击,身上的衣物也破损了一些,整個人是有几分狼狈的。 不过在许康乐取出证件后,黄包车夫顿时就没了拒载的念头。 他是不认识字,也不一定知道特务处是个什么地方。 可那个蓝本本上头大大的徽章总归是唬人得很。 “您坐好了。”黄包车夫苦着脸拉着两人就要起步,却看到顾子安的身影瞬间从黄包车上窜了出去。 坐在另一辆黄包车上的许康乐也是一愣,跟着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 两名车夫则是因为不知道这两名长官要干什么,又没得到允许离开的命令,就直愣愣地待在原地。 “怎么了,老顾?”许康乐几步来到顾子安身边,看着目光盯着另一条岔路的顾子安问道。 顾子安脸色复杂地摇摇头:“没事。” 许康乐看顾子安不想说,也没有再问。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就是亲兄弟之间也有不能说的事情,更何况同事了。 若是非要问下去,只会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你们俩过来。”顾子安朝着两个黄包车夫招了招手。 “这条岔路是通到哪里去的?” 他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回特务处的方向,而是这个岔路口通往的其他方向的另一条岔路。 黄包车夫瞅了瞅路,很快回答道:“这条路通哪,要是之前的时候我还能给您说个所以然的,但现在可广了去了,通过去就是中山大道,那想去哪就能去哪。” 顾子安听到中山大道的名字,眉头皱了皱。 南京在民国十六年的时候发布了《首都计划》的规划文件,城内的建筑在美国人墨菲的指导下开始进行功能区划分。 其中最主要的划分依据就是作为中轴线的中山大道,所以上了中山大道那确实算是想到南京哪里去都可以。 “走吧。”目光又在路上梭巡一番,没有看到印象中人影的顾子安只好偃旗息鼓。 “长官,咱们是去?”黄包车夫问道。 “新街口。” “好嘞,您坐稳当了。” 随着车轱辘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黄包车朝着位于新街口的洪公祠而去。 …… 在顾子安和许康乐还没回来之前,特务处里就已经起了浪花。 “行动三队又抓日谍回来了,这顾队长来南京还不到一月吧?屡立新功,真厉害啊。” “行动三队抓日谍回来了?这几天不是说行动三组的三支行动队一块执行任务吗?怎么没见一队和二队出去。” “那谁知道……” 特务处虽说是有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的保密条例,在对外信息的保密方面做的不错,但在特务处内部的消息还是像风一样传得迅速。 更何况三队把两个日谍押往刑讯科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 所以还不等顾子安两人回来,日谍落网的消息就已经在处里传开了。 许多人不禁艳羡顾子安这一抓一个准的惊人运气。 当然,在艳羡的同时,不少人也十分好奇。 除了好奇顾子安是怎么以这么快速度抓到日谍的同时,很多人也好奇为什么原本配合行动的两支行动队会在关键抓捕行动的时候掉了链子。 行动一队办公室, 江汝舟满脸郁闷地透过窗户看着在特务处门外下了黄包车的顾子安两人。 “咱们可真是倒霉,这都已经上了船了,结果船马上要开的时候又灰溜溜地跑下来了。” 他身后的卓尔铭也是一脸苦涩,这个功劳明明都已经到脸上了,结果却被他们硬生生地拒绝了。 这种感觉,可真像吃饭的时候一只苍蝇飞进碗里一样恶心。 两人倒是也想过,会不会是顾子安早就从那些监视记录中发现了端倪,只是因为不想分功给两队,所以才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一直拖着。 等到两队忍耐不住枯燥且没有盼头的监视工作,申请退出之后,这样三队就可以独揽全功。 可是转念一想,顾子安和情报科搭伙办案的时候都舍得分一部电台去交差,总不至于面对同为行动科的兄弟这么吝啬吧。 再加上有人说昨晚顾子安就没有回家,而是在办公室待了一夜,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除了江汝舟和卓尔铭,同样难受的还有情报科的科长谷博文。 本来在特务处第一大科室的竞争中,情报科对行动科是处于绝对的压倒性位置的。 可自从顾子安来到南京之后,这种形势就开始被扭转了,现在的行动科完全没有了以往等待着情报科指挥行动的情况,严休在他面前也开始得意了起来。 想到这,谷博文就不由地在心中埋怨起并未曾见过面的杭州特训班副主任余乐幸。 顾子安行动能力一般这是不可遮掩的事实,可这位副主任偏偏为了爱徒能更好的发展,把顾子安在枪械和格斗上应该为“良”的教官评级搞个“尚佳”。 尚佳尚佳,虽然是还行的意思,但好歹粘上了“佳”之一字,听起来好像确实是比“良”要高上那么一点。 本来这般操作也就是他青睐顾子安的一个小举动,之后最多也就是在档案里体现体现罢了。 可刚好那天,处座是让毛秘书读电文内容,而非自己亲阅。 这就导致了处座将“尚佳”听作“上佳”。 又因为刚挨了委座好一通骂的处座心情正是不悦的状态,所以明知处座听错了的毛秘书也不敢出声提醒。 这般错进错出就导致“行动高手”顾子安被安排到行动三队去查有可能潜藏在三队里的日本间谍。 最终的结果是三队里也并没有查出日谍,反倒是让严休那老贼平白得了个不得了的人才,生生扭转了二人之间的攻守之势。 这次顾子安又立新功,恐怕又要看几天严休的得意嘴脸了…… (还有一章审讯内容……心理不适者选看) 第六十章 审讯 等顾子安来到审讯室的时候,曾兴昌早就已经将两名被抓的日谍绑好了。 曾兴昌和顾子安也是老熟人了,看到顾子安进门,曾兴昌也从椅子上站起。这段时间合作下来,他也知道这位年轻的队长的做事风格绝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 所以他也开门见山地问道:“顾队长,这回要快的还是慢的?” 慢的,就是从一些较简单的基础手法开始,逐步触及犯人的心理防线,从而达到好的审讯效果。这样做可以对犯人的生命体征有很好的把握,不至于搞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快的,就是一上来就用大刑,意在用强烈的刺激迅速打破犯人的心理防线,以保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口供。 “上快的……不要用电椅,要风险小一点的,得保证他还能说话。”顾子安沉吟片刻,说道。 返程路上,顾子安总觉着方圆斋老板选择的死亡方式太过“耀眼”。 就好像是想要通过手雷爆炸的动静来达到提醒别人的目的。 因为在方圆斋老板被手雷炸死之后,行动队的队员们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把手枪。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方圆斋老板是有机会吞枪自杀,甚至是拔枪和行动队员们完成一轮对射之后再吞枪自杀的。 可他偏偏选择了引爆身上的手雷。 从日谍的角度来看,他甚至都没拉上一个垫背的。 再加上顾子安在夫子庙街口看到的那道熟悉人影,就不由得他不多想。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突破这两个扮作伙计日谍的心理防线,好尽快掌握方圆斋老板到底是想向谁发出提醒警告。 听着顾队长这有些刁难似的要求,曾兴昌却是嘿嘿一笑。 刚好上次找来的玩意还没用上呢,这回倒是有机会了。 上次和石原健一硬熬的时候,曾兴昌忽地就想到了一个新手法。于是就让手下队员立刻去收集家伙,结果等到东西收拢起的时候,石原健一都已经快没气了。 所以心灰意冷的曾兴昌只好就家伙什收起,等着下一个有缘人。 还好顾队长没有让他失望…… “放心,我有办法。”曾兴昌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说罢,他就转身,跟几个刑讯科队员吩咐道:“去我办公室把抽屉的东西拿来,你们把他绑在老虎凳上,把裤腿弄起来。” 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把隔壁那個也弄过来,让他看着这个。” 顾子安很明显地注意到,几个刑讯队员听到曾兴昌的吩咐后打了个颤。 然后都挤过方圆斋的伙计旁边,只有那个行动最慢,在最外围的刑讯队员苦着脸到曾兴昌办公室去取他口中的“东西”了。 不过这份好奇倒是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顾子安看到了刑讯队员拿回来的两个玻璃罐子。 一个圆鼓鼓的罐子里装的是黄灿灿的蜂蜜,另一个就有些让人感到不适了……是装着密密麻麻蚂蚁的罐子。 罐子里的蚂蚁一层一层的,几乎都要叠在一块。 也不知道是曾兴昌从哪里搞来这么多。 等到将手中的两个罐子都交到曾兴昌手里的时候,那个队员还在曾兴昌看不到的角度上微微的甩了甩手掌。 与此同时,留在审讯室里的队员们已经将方圆斋里那个后进门的伙计绑在了老虎凳上,并把他的裤腿从脚踝处向上推到了大腿根。 而方圆斋的另一名伙计则是被绑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睁着眼睛看着曾兴昌的所作所为。 “要不你先问一句?”曾兴昌扭过身子问道。 “不用了,这两个应该都是特高课的硬汉,我就不白费口舌了。”顾子安摆了摆手。 “那我开始了,顾队长?” “开始吧。” 得到允许后,曾兴昌撸起来内衬的袖子,然后就拎起了一把短刃,动作舒缓的在老虎凳上伙计的大腿上刮动着。 如同面对一块完美的食材一样。 “你放心,我动作很麻利的,为这事我都浪费两三块好猪肉了。”曾兴昌像是安抚一样,轻声对受刑的日谍说道。 说罢,他还贴心的将日谍口中塞着的烂布拽出来扔到一旁去。 “这种事情,没声音怎么能行呢……” “八嘎!你这个愚蠢的支那人,把你的手拿开!” 说罢,他还将一口唾沫喷在了曾兴昌的内衬衣物上。 “有声音果然不一样。” 曾兴昌嘿嘿一笑,也不气恼,手中的短刃麻利地在日谍的大腿上轻划了一刀。 一道血线瞬间随着他的动作出现在白皙的大腿上。 而后他手法飞快地在那道痕迹旁边又是轻划几道。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曾兴昌所说的绝对不假,这老家伙几刀下去,几道伤口上竟然都没有出多少血,而且刀痕整齐的并列在一起,倒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这家伙越来越变态了……顾子安不禁腹诽道。 或许是因为顾子安的到来让他有了大把的实践机会,从而激发了他心里的变态欲.望,他开始逐步实践他以往只能在心里想想的手法,从而助长了他的变态欲。 在顾子安心思翻飞的时候,曾兴昌手上的动作已经到了下一步。 他将黏稠的蜂蜜倒在了几道伤口上,然后伸手就要去取另一个罐子。 “等……等等!”被绑在老虎凳上的日谍感觉到大腿上因为失血而带来的凉意。 又看到了曾兴昌手中透明的罐子里数不清的虫蚁,顿时慌了,叫喊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曾兴昌眉头一皱,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点停歇,就要狰笑着将罐子扣在日谍的大腿上。 不过顾子安及时叫停了曾兴昌。 “停手吧,我们听听他会说什么,要是他不好好交代,曾科长你再继续也行。” 正在兴头上的曾兴昌手上的动作一滞,迟疑了片刻后才回身将罐子重新盖上。 “顾队长说的是……” 别看顾子安现在是个小小的队长,他是副科长,两人的级别职务好像相差甚远。 可他是个小科室的副科长,虽然名义上是科长,可实则也就和行动科、情报科这样的大科室里的组长们差不多。 更要命的是, 他还是从那面反正过来的,根底不干净,并不受人待见。 而反观顾子安呢? 处里的消息都传开了。 在最近的这次任务中,严休让顾子安总管行动三组的三支行动队,而且这事还没和行动三组明面上的老大阮左商量。 且顾子安又立一功。 至于出身呢,是处座亲任主任的杭州特训班出身的,按着辈分说顾子安还得称处座一声老师才是。 这番分析下来,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他这辈子也就是副科长当到头了;而顾子安呢,不知道哪天就升上去了。 所以曾兴昌对这位年轻人是保持着足够的敬意的。 于是在顾子安叫停时,也是抑制住心中的不爽,很快就停下手来。 第六十一章 摊上大事了 “把那个送回去,顾队长这边问什么,你们那边一起问。”曾兴昌挥了挥,示意手下的队员将另一个被强制旁观的日谍送回另一间审讯室去。 “要是有半点不一样的,我不介意让这罐小可爱吃个痛快。” 说罢,他将装着蚂蚁的罐子就正正的放在了老虎凳上日谍的双腿之间。 虽然玻璃罐被牢牢地封住了,可装着密密麻麻黑压压虫蚁的罐子和人体的腿弯配在一起还是给了日谍极大的心理冲击。 只见他双腿不住地打着颤,下一刻,竟然有一股尿骚味从腿根处传出。 “顾队长,我出去换身衣服,你先审着,要是这狗东西不说,等我回来收拾。” 顾子安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辛苦曾科长了,看日谍这样子,应该会老实交代的,你但去无妨。” 他平素就曾注意到曾兴昌虽然是在常在审讯室里,可是身上的衣服却总是相当光鲜的,甚至比总务等几个天天坐办公室的科长们还要干净一些。 现在看来应该是他的心理怪癖导致的。 和顾子安打过招呼后,曾兴昌就离开了审讯室。 顾子安将目光转移到面前的仍不断打颤的日谍身上:“你和他以及你们老板的名字,职务。” “我叫……柳川孝史,他叫柴田步实。我们是日本特高课少尉特工,隶属于南京蝴蝶小组。老板的名字叫森谷家次,是上尉特工,代号蝴蝶,就是我们小组的组长。”被绑在老虎凳上的日谍颤颤巍巍说道。 说话期间,他还一直关注着腿上的玻璃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個玩意磕破了。 “蝴蝶小组……”顾子安缓缓说道:“你们小组就只有你们三个人?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就顾子安过往的经验来看,一支成熟的日谍小组的人数应该会在四五人左右。 只有三人的话,即便是森谷家次这个组长兼任电报员的职务,人数上还是有点紧张了。 “我们的任务……是构建一条安全运输的通道,以保证武器、电台等可以顺利地运进南京城。所以我们只需要维护交通线的安全性就可以了,因此整个蝴蝶小组只有我们三人。”柳川孝史回答道。 “你撒谎!” 顾子安冰冷的话语险些让日谍柳川孝史惊到没托住腿上的玻璃瓶。 “你说蝴蝶小组只有你们三人,那你们这几天买进的那五件古玩是怎么回事。五件古玩,少说也要几百块吧,他们如果不是蝴蝶小组的成员,那我可以理解为伱们是在做慈善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把这件事说清楚,那我就不再白费口舌了。” 顾子安挥了挥手,示意刑讯科的队员站在柳川孝史一旁。 如果顾子安有半点不满意,就会让其将玻璃罐里的虫蚁放出来。 柳川孝史吞了口唾沫,语气干涩地说道:“他们只是我们为了交通线的安全发展的外围人员,并没有被总部编有代号,所以我刚才没有把他们算在里面。” “这些人的名字。” 由于在监视的过程中一队并没有发现这些人的特殊之处,所以也没有对其进行跟踪,因此顾子安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柳川孝史已经将特高课的情况都说了清楚,对于这些蝴蝶小组的外围成员更是不会有半点犹豫,一口气吐出了五个名字。 这些名字无一不是在警察局、国府交通科这些部门工作。 据柳川孝史所说,他们最先接触的两人应当是能猜出他们身份的,至于剩下三人都是被这两人用金钱买通的,只当方圆斋是个做不法生意的地方,而没怎么往日谍的身上去想。 按照约定,这些人每个月初的时候会装作卖古玩的客人来方圆斋卖出一件古玩,然后从方圆斋得到报酬以保证方圆斋的货物可以在南京城门的多道检查关卡处畅通无阻。 顾子安将几个名字记下,然后看向柳川孝史:“把你们负责运送过的货物都讲一遍,后续是谁负责接的货,怎么接货这些事情都讲清楚。” 按照柳川孝史的说法来看,这支蝴蝶小组在南京已经潜伏了有一年之久,期间更是多次运送武器弹药、电台等特工必需的装备给南京城中的各支潜伏小组。 这是一支和多个日谍小组有着直接间接关系的大鱼。 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是可以从方圆斋的线里抓到一网鱼儿的! 只不过顾子安的欣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柳川孝史的话。 “我们只负责配合组长保持和上海特高课的联络,以及运送货物进入南京的事情。至于货物交接,每次都是组长亲自去做,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交接货物的过程。” 顾子安的表情骤然一变,追问道:“你们就一点都不知道?” 虽然慑于顾子安焦急的语气,可柳川孝史还是摇了摇头。 玛德! 怪不得方圆斋的老板那么干脆就拉响了手雷,他也十分清楚他所知晓秘密的重要性,害怕万一拔枪对射导致最后没有吞枪成功而被活捉的事情出现,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就干脆的拉响了手雷。 彻底断绝了自身泄露秘密的可能性。 又是个和石原健一一样的硬茬! 顾子安有些恼火地轻拍了下桌子,不过这可把柳川孝史吓得一哆嗦,连连求饶道:“我说的全都是实话,没有半句是假的!” “我还知道,我还知道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他这番作态倒是把顾子安给逗乐了,要是日谍都像这家伙一样就好办多了。 “好了,不要叫喊了……把你知道的事情说说看。”顾子安拔开钢笔,准备听柳川孝史交代情况,只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无比严肃。 十分钟后, 从另一间审讯室中走出的顾子安眉头几乎挤在了一起。 他对着换了身衣物返回审讯室的曾兴昌说道:“曾科长,刚才和我在同一间审讯室的人从现在起严密监视起来,不允许他们和外界有任何的接触,电话也不允许打,等到我向处座把情况报告清楚后才考虑放人的事。” 缺席了柳川孝史招供过程的曾兴昌当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看顾子安严肃的神情,他也知道一定是那个日谍交代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所以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顾队长放心,从现在起,没有命令,刚才在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这里。” 顾子安一点头,便匆匆忙忙的离开。 看着他匆忙的脚步,曾兴昌也不禁是一阵心惊肉跳。 看来这回是摊上大事了! 第六十二章 汇报案情 咚~咚~咚 两道上楼的脚步声吸引了不少特务处队员们的注意。 只见严休笑呵呵的拍着一个年轻人的肩膀,边走边说着什么。 “那不是行动科的严科长嘛,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是谁,怎么没见过?看样子是要去处座办公室。” “你天天在办公室坐着,脑子都不好使了是吧……这么年轻,肯定是行动科那个势头凶猛的顾队长啊。” “这么年轻啊!” “那可不……货比货得扔,人比人……科长!”男人正要给消息闭塞的同事介绍一下这位年轻队长的功绩时,看到了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中年人。 “整天正事不做,就知道嚼舌根,不知道有多少消息就是从你们这传开的,还不滚回去干活!” 两个队员立刻立正敬礼,飞也似的离开了这边。 戴春风办公室, “处座,严科长来了。”毛秘书从门外走进,站定身子说道。 正在翻阅文件的戴春风眼神中有些疑惑。 毛秘书迎着戴春风的眼神,解释道:“同严科长一块来的还有顾队长,应该是和顾队长刚刚抓回来的日谍有关系。” 经由这一提醒,戴春风倒是想起了些情况。 “就是前几天行动科三支行动队一块办的那个案子?” 毛秘书一点头:“是的。” “让他们进来吧。” “是!” 毛秘书转身走向房门,将门打开,把等候在门外的严休和顾子安迎了进来。 “严科长,顾队长,请进吧。” “多谢毛秘书了。”严休客气地回道。 自古就有宰相门前三品官的说法,更别说这几乎和处座朝夕相伴的毛秘书了,面对这位对谁都笑吟吟的毛秘书,他可不敢有一丝托大。顾子安也是轻轻一点头,向毛秘书示意。 进的办公室后顾子安才发现这间办公室并不算大,和严休那间的面积倒是差不离,里面的布置也很简单,唯一有区别的大抵就是那一摞堆放在办公桌旁边的文件了。 听到脚步声渐近,伏案查看文件的男子抬起头来,看向严休和顾子安两人。 这还是顾子安来到军事情报处之后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戴春风。 他面容偏黑,整副面貌偏向于马相,看起来就像是平凡大众里随便拽出来的一个人,不过他那双眼睛却极有特色,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来人,像是要把人牢牢地盯进心里。 “处座,子安刚抓回来的日谍交代出一個重要的情报。”刚站定身子,严休立刻汇报道。 已经大致了解过情况的戴春风点点头,示意严休继续往下说。 “子安经过审问,得知那个设在夫子庙附近的古玩铺子就是日谍一支名为蝴蝶小组的据点。”严休一边说着,一边将顾子安的审讯记录递给毛秘书,由他再呈到处座面前。 “这支蝴蝶小组掌握着一条交通线?”戴春风接过审讯记录,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重要内容,急声问道:“他交代情况了?” 一条交通线一定会和诸多日谍小组有过交集,如果这个蝴蝶小组交代了情况,说不准特务处就可以顺藤摸瓜,给日本在南京的谍报网络以重大的打击。 严休看处座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于是立马解释道:“据两个被捕的日谍交代,这支谍报小组和南京城内的日谍接触时都是由小组组长蝴蝶进行的。” “只是蝴蝶在我们的抓捕行动中引爆手雷,自杀身亡了。” 听闻严休的话,戴春风稍显急色的神情收敛了下去。 “那是有什么其他的情况?” “据两名日谍交代,几天前有一批炸药经由蝴蝶小组的运输线进入了南京。” 本来意兴阑珊的处座立刻用鹰隼般的视线锁定严休:“这件事是真的?” “是子安从两个日谍口中得到一致的情况后才向我禀告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处座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凝重起来。 “顾子安,把你得来的口供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是!” “关于炸药的情况是日谍柳川孝史先交代的,我也向另一个日谍柴田步实证实了这一点。炸药是四天前经中华门运进来的……” 顾子安将从两个日谍那里得来的情报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 他知道戴春风和严休为什么会感到紧张。 因为炸药的指向性……太强了。 但凡是用得上炸药的行动,绝对算得上是大动静。 而值得用炸药的目标,也一定是大得不得了的目标。 纵观未来一段时间各位上层人物的动向,顾子安很容易就能知道日谍的目标——果党五届三中全会。 五届三中全会将于民国二十六年二月十五日召开,也就是1937年二月十五日。 这次会议标志着国府内部政策的巨大调整,是对西安事件结果的巩固。 当然,这也是日本方面将这次全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并准备炸药欲要对其进行破坏的原因。 …… “所以现在抓到的这两名日谍都不知道这个执行行动任务的小组在哪里,那批炸药的去向也不清楚?”听过顾子安的汇报,戴春风的眉头挤出来一个“川”字。 全会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要紧的事情了,不少大报小报的记者也都是在这个时间点涌来了南京,其中还有不少外国报社。 要是在全会召开的时候在首都南京搞一起爆炸事件,那这事指定是盖不住的,几乎能在几天之内传遍全国乃至全世界。 中国人连自己的首都都保卫不好,还怎么保卫那么辽阔的疆土。 戴春风都能想象得到,一旦出现了这样的结果,那他们一众负责安保的面临的将会是无尽的娘希匹。 “对,我们只是确定了日谍有破坏会议的意图,但是这些人在哪暂时还不清楚。”顾子安神情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柳川孝史虽为了免除刑罚交代了这批炸药被运进南京的情况,但和之前的几次相同,他和柴田步实的任务就只是负责在南京城外接手货物,然后运进南京。 之后交接的事情都是由日谍蝴蝶完成的,所以两人并不能给顾子安提供这支日谍行动小组的位置。 “方圆斋据点被破获的消息能瞒得住吗?”戴春风问道。 顾子安摇了摇头:“瞒不住,那里人流太多了,爆炸声一响消息就盖不住了。” “只能装作两名日谍咬死不说这一点来麻痹日本人。” 戴春风一问方圆斋的消息盖不盖得住,顾子安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是想把方圆斋被破获的消息盖住,从而麻痹日本谍报机关的眼睛。 再暗中对潜入南京的日谍行动小组进行调查。 甚至可以让手下扮作方圆斋的老板、伙计,万一那支行动小组和方圆斋的蝴蝶小组还会接头,这样就可以成功抓获这帮危险的日谍。 只不过方圆斋那边动静太大,所以这个想法注定不能成功实施了。 戴春风听到前半句话,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倒是顾子安提出的代替方案让他眼前一亮。 “下面的消息源头你控制住了?”戴春风问道。 “是!我已经让曾科长将陪同我参与审讯的几个刑讯科队员全部控制了起来,两名日谍交代了炸药的情报只有这些人知道。” 听到肯定的回复,戴春风点头:“这个方法可行,不过还要再补充几点……对那两名日谍的刑讯要持续进行,装成他们还没有交代的情况。” “刑讯科涉及到的人员全部由你们行动科接手看管,等到这次事件过去之后再放他们出来。” 做完部署后,他话头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 “这批炸药的情况就由你来追查,我会和委员长报告这个情况,后面南京宪兵司令部可能会加入进来,你要做好和他们合作的准备。” “是!”顾子安立正敬礼。 戴春风这算是给顾子安提了个醒。 每一次南京有盛会召开时,安保工作必然是由南京宪兵司令部为主导单位全权负责的。 这一次的五届三中全会当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等到戴春风跟老头子汇报过情况后,特务处作为握有线索的情报机关进行深入调查是必然的,但也肯定逃不过宪兵司令部。 这就需要办案人和宪兵司令部融洽配合。 但偏偏,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过往的关系可不怎么样。 至于两个单位从何而起的矛盾? 这当然不难理解。 宪兵制度起源于法国,随着拿破仑的军队传遍了世界。 宪兵的主要任务则是负责维持军队纪律,保障军队的命令实施,组织军事法庭等,所以宪兵也有军中警察的名头。 可特务处的职责同样是监管军警,这就不免在职责上和宪兵司令部有所冲突。 没出现特务处之前,宪兵就是横着走的存在。结果一个特务处出现,不仅在名头上分走了宪兵司令部的权限,更是隐隐有监管纠察宪兵的权力和意图,这当然让宪兵司令部极为不喜了。 不过顾子安倒是没在这件事上担心太多。 宪兵司令部那里固然会有甩脸子的可能,但在这件事上,他们没多少可能会下绊子。 因为全会一旦出了问题,最先被追责的一定会是宪兵司令部。 至于特务处? 人家是从旁辅助的单位,只是刚巧抓到了线索,这种锅当然不会背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宪兵司令部那边只要脑子没问题,那应该就会老实的配合特务处,先把日谍抓出来再说。 第六十三章 玛丽王后号上的谜云 戴春风将后续的调查部署清楚后,就坐着车去委座官邸去汇报日谍有可能搞破坏的事情去了。 顾子安则是折返刑讯科,安排演戏的事宜。 想要骗过日本人有可能布置在特务处内内外外的眼线,就得来点真的。 所以对柳川孝史和柴田步实的刑讯就得继续下去,只不过用得当然不是曾兴昌心心念念的大刑,而是皮鞭、竹夹之类的能在肉体上体现出来的刑罚。 以保证在外人看起来,这两人是嘴若顽石一般的绝对死硬分子,是没有半点可能泄露情报的绝对忠臣。 当然了,这肯定会招来这二谍的谩骂。 不过这些事顾子安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当然是睡觉。 整整熬了一夜,早晨又参与了抓捕行动,事后审讯、汇报这一套下来,顾子安只觉着脚下都有些虚浮了,整个人和喝醉酒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和许康乐将日谍炸药之事讲述清楚,让他盯着审讯室那边的情况后。就跟他打了个招呼,哈欠连天的回家睡觉去了。 等到回到租住王云才的那处小院,顾子安意外的看到了在这个时间竟然还在家里的秦悦竹。 当然了,秦悦竹对于顾子安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家也是颇为惊奇。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眼睛浮肿、脚步虚浮的?” “没什么事,刚好你现在还在,我得问你一件事。”顾子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问吧。”秦悦竹看到顾子安神情严肃,也认真地说道。 这些天下来顾子安也了解了这位姑娘的性情,正如余乐幸同他所说的一样,虽然面子上看着不太靠谱,但顾子安安排的任务全都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也难怪余乐幸说她是顾子安必要的帮手。 要说现在顾子安在南京,最放心的应该就是她了。 “你和我第一次在玛丽王后号上见到的时候你在执行什么任务?” 时至今日,顾子安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当时特务处上海站把他抓走仅是意外,最起码秦悦竹在其中一定扮演了指证他的角色。 秦悦竹观察了观察顾子安的脸色,这才说道:“那项任务是机密,余主任交代我……” “我遇到了在玛丽王后号上见到的那几个日本人其中的一個。”顾子安打断了她的话。 顾子安所说的就是他从夫子庙离开之前,在人群中看到的一张面庞。 “什么?他们不应该在上海吗?”秦悦竹一脸诧异地说道。 “所以我需要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顾子安认真地盯着秦悦竹娇俏的脸庞:“至于机密任务的事情我会在后续向老师说明的。” 秦悦竹被顾子安认真的眼神盯得有些无所适从:“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那次上那条邮轮我确实是带着一个接近日本人的任务。” “我是在香港上的邮轮,一上船的时候我就找到了任务中指定的目标——吉川恵太。就是你见到的那三个日本男人里面居中的那个。” 顾子安点点头,虽然时隔半年,但顾子安对自己第一次进审讯室的前因后果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所以对那几个日本人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也因此他今天从夫子庙离开的时候,见到了那张面容后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从日本派到驻上海领事馆的一等秘书。”秦悦竹答道。 “一等秘书?”顾子安想了想,说道:“一个一等秘书肯定用不着你刻意接近了,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还是他的身份有特殊之处?” 现在细想想,确实能觉察出不对劲来。 玛丽王后号是英国的邮轮,但玛丽王后号的整条航线并不经过日本。 而是走红海、印度洋到香港、上海的。 顾子安是因为着急着回家,就先坐美国邮轮到了香港,然后才转到玛丽王后号上返回上海的。 但是顾子安却在船上见到了吉川惠太,以及准备刻意接近吉川惠太的秦悦竹。 这说明,吉川惠太一行人和盯着他们的秦悦竹是从香港上的船。 可日本是有直达上海的邮轮的,就算是当时时间段里没有从日本东京始发的船,也有从大洋彼岸中经过日本到上海的船,就算是当时没有了难不成还不可以等几天。 但是这个吉川惠太却偏偏坐着船大费周章地到了香港,然后又乘坐从英国始发到上海的船才抵达上海,这绕了一圈的行程确实令人深思。 除了他有着急任务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吉川惠太想要尽力掩饰自己抵达中国的行程。 “我的任务就是接近吉川惠太,了解他身上可能携带的情报文件。不过这个情报文件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所以就只好盯着他,伺机了解那份机密文件的内容。”秦悦竹说道。 “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趁着吉川惠太离开船舱的时候进入他的船舱找那份情报,可上了船之后我就发现了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吉川惠太虽然有时候会离开船舱去船上的餐厅里或者是甲板上,可一等他离开一定距离后,他就会留下一个保镖守在船舱里,我根本没机会在不惊动保镖的情况下偷出那份情报来。” “所以你就想在下船之前尝试接触吉川惠太?刺探情报内容?”顾子安回忆起在船上秦悦竹和吉川惠太所起的争执,问道。 “是的,可惜我频繁地出现让吉川惠太有了警惕……”秦悦竹不无惋惜地说道。 至于后续的情况不用秦悦竹说顾子安也清楚了,不说也罢。 沉吟良久,顾子安问道:“船上有你在尝试,船下还有上海区的行动队在盯守……提前投入了这么多力量,为什么就能这么肯定吉川惠太身上有秘密呢?” 秦悦竹看了看顾子安,顿了片刻后才说道:“余主任和我说,特务处安插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里的一个特工偶然在日本领事的桌上看到的电文,内容是樱花将于三日后抵沪。” 发给日本领事的电文? 顾子安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特务处的反应倒是很正常了, 这就好比一家公司招了一个新人,结果新人报到的时候却让公司的总经理去迎接。 原因自然简单,要么这个新人是董事长的儿子,要么就是这个新人身上有着这个公司急需的东西。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这都是与之敌对的特务处所需要关注的。 “樱花……”顾子安的眼神中闪过莫名的光泽:“后来呢?码头上应该不止抓我的那一队人吧?应该会有人盯着吉川惠太的。” “还有一队人盯着吉川惠太,不过他的行踪很正常,在日本领事的车将他接到领事馆之后他就几乎一直待在领事馆里,后续上海区的监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我听余主任说在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只好撤掉了。” 第六十四章 破开迷雾 咚……咚……咚 顾子安听过秦悦竹的话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在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 这个任务的整个脉络已经整理清楚了,先是安插在日本领事的内线在日本领事的办公桌上偶然见到了一纸电文,电文上记载了一个神秘的“樱花”即将来沪的事情,而且这朵樱花还需要日本领事派人甚至是自己亲自到码头去接待。 那么这个“樱花”的特殊就不言而喻了。 日本贵族子弟?还是携带重要情报? 顾子安思考了片刻后,先排除掉了第一种可能,要是日本贵族子弟不会在看到顾子安胸前的徽章后就一句话都不问直接选择认怂。 而且吉川这个姓就注定了他和日本的那些贵族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那就只有携带重要情报这一条可能性了。 会不会是日本方面的假信息呢? 顾子安又想到一种可能性。 不过想了想之后,他还是把这种可能性排除掉了。 这条关于“樱花”的情报具有太多的偶然性,首先日方根本没法确定这条投放的情报是否能被中国方面获得,其次就算情报被中国的情报机构获得,那日方能从中获得什么呢? 最多最多……也就是找到那個有可能潜藏在日本领事馆内的中国特工,可这个饵下的……属实是大费周章。 “有听说之后我们在领事馆里内线怎么样了吗?”顾子安对这件事的了解仅限于刚刚从秦悦竹的口述中得到的,这个疑问自然得从秦悦竹这里得到答案。 “内线?好像没怎么样吧,虽然没得到有用的信息,不过好像升了一级,钱倒是奖了不少。”秦悦竹说道。 “我是说他现在还在日本领事馆里工作吗?”顾子安把重点拉了回来。 “应该没有吧……我在船上被吉川惠太觉察到之后就提醒了上海站,上层应该会将人撤出来吧。” 顾子安沉默了半晌,才继续向下推算。 姑且算日本没有发现那名内线。 那这样看,如果真是假消息,那折腾了半天,结果连一条鱼儿也没钓到,就这种可能性来看,日本方面确实是亏大了。 先把这种值得喜悦的可能放到一边,假如日本方面的情报并不是为了钓出特务处内线的,而是真的情报,那又有什么可能呢? 首先,“樱花”是一份情报。 但是这种用代号来代表情报的情况很少,因为日本方面对他们的密电码还是很有自信的,并不认为现在的中国有能力破译他们的电报。 就算真的是这种可能,那现在这份情报也已经在日本人手里了,再多思考这种可能也没什么用处。 而且如果是这样可能的话,那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这件事和他在夫子庙附近看到的人影几乎没有什么关联。 那张面孔不应该出现在南京,而应该在上海,甚至是在日本国内。 他们传递情报的任务已经完成,跑到中国首都南京做什么? 或许就是吉川惠太的保镖因某些事到了南京,而且偶然被见过一面的顾子安撞到了,所以整件事情是个巧合? 不不不! 武弘义曾经告诉过他在情报领域不存在什么巧合,只要有疑点、有不合逻辑的地方就一定要追查下去,一切巧合的背后一定是某种必然导致的。 一切偶然不过是精心包装后的必然! 所以综合来看,这个樱花是一封情报的可能性是极低了。 排除了这种可能后,顾子安又开始努力地回想着在玛丽王后号上见到吉川惠太时的场景。 冲突……交谈……日本人退却…… 突然,他想起了那阵海风吹来的气味。 等等! 保镖! 顾子安的眼神中骤然迸发出精光:“吉川惠太到达上海的时候,除了他和两个保镖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秦悦竹眼珠子转了转,答道:“还有他的妻子,不过据余主任说他的妻子在上海逛了几天后就在保镖的护送下坐船回日本去了,所以刚刚听到你说见到了吉川的保镖我才有些惊奇。” 反应过来的秦悦竹又问道:“这件事和他妻子有关系吗?” 顾子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反问了一句:“你说保镖是用来干嘛的?” “保镖?保镖不就是保护重要人物的嘛。” “所以如果我们假设樱花不是情报而是一个间谍的话,那保镖就应该守在真正的樱花周围吧。” “那是当然……”秦悦竹霎时间愣住了:“你的意思是……吉川惠太的妻子才是我们要找的樱花?” 她一脸不敢置信,如果这么说的话,就是日本人在整个特务处上海站几十双眼睛的底下来了一招偷天换日,用假目标吉川吸引了注意力,趁机让吉川的妻子潜伏下来。 “所以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让樱花潜入到南京城里完成一项任务,这也就能说的通你今天在南京城里见到两名保镖的原因了,因为他们真正的任务就是保护樱花……” 说到这,秦悦竹也不由得为日本人缜密的行动计划深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日本人可是事先不知道日本领事馆内有没有内线的,他们仅仅是出于计划周全的考量才制定了这样一个狸猫换太子的计划。 从而将一切有可能注意到的视线全部吸引到明面上的吉川惠太身上,从而忽略那个一直躲在船舱里的女人。 “得想办法把这个樱花揪出来。”秦悦竹说道。 虽然并不知道这朵樱花来南京的任务是什么,但从日本人这么大的阵仗上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敌人想要做的事情,我们一定不能让其做到……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逻辑。 “你过来,去帮我查件事情。”顾子安勾了勾手指,示意秦悦竹凑过来。 秦悦竹怔了怔,才慢吞吞地将耳朵凑到顾子安嘴边。 半晌过后,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顾子安:“你查这个东西干什么?查这个东西就能找到那个樱花?” “这个你就别问了,先去查,查清楚了回来告诉我。”顾子安有点敷衍地说道。 “那得给钱啊。” “没问题。” 顾子安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就朝着房间走去。 两件事都有了着落,他也好安心地睡觉去了。 第六十五章 直达天听 委员长官邸, 曹文山陪着戴春风这半个老乡等候着。 “委员长的心情可能会不太好,你的事情如果不着急的话,倒是可以换个时间。”曹文山凑到戴春风耳边带着几分调侃意味,道。 戴春风心领神会的一点头:“多谢文山兄提醒了。” 说罢,曹文山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嘀咕道:“时间差不多了,跟我来吧。” 戴春风应声跟了上去。 别说曹文山提醒的话语里带着调侃的意味,就是他神情正式的给戴春风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戴春风也是绝对不会接受,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 他要是真的现在掉头离开,换个时间再向委员长报告,那无疑就把这位刚刚结识的侍从室秘书给彻彻底底的得罪了,甚至若是委员长得知此事,也会对他心生厌恶。 两人向前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眉头紧皱,正从楼上走下的政治委员会汪主席。 早从曹文山看表动作猜出来的戴春风立刻让到一边,挺直身子敬了个礼。 能让委员长在见面时间上设下规定,足见其对会面之人的不喜。 可虽然对会面之人不喜,但委员长却无法当面劝退,只能让曹文山掐着时间带人上去,足见这位和委员长会面的人身份地位应当同他相差无几。 放眼国府内部,现在应该也就面前这位汪主席有这般能耐了。 这时汪填海也看到了两人,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换上了一副笑颜:“春风是来找委员长汇报的?” “是的,汪主席。”戴春风连忙同对方问好道。 虽然和这位汪主席属于敌对派系,可面对这位和委员长同一级别的国府要员,戴春风还是毕恭毕敬的。 毕竟除了真正撕破脸皮的时候外,政治玩的都是桌下招,面子上大家都是笑呵呵的才显得融洽嘛。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还要回政治委员会去。”汪填海笑着说道。 话说完,他就迈步朝着楼外走去。 “雨农兄,这边走。” 听到曹文山的话,戴春风立刻收回了视线,紧跟着曹文山的脚步上楼。 这次委员长接见的地点是他的办公室,同往常一样,还是由曹文山先行通报,随后戴春风才被叫了进去。 办公室里,常凯申干瘦的身躯坐于沙发上,脸色却是阴沉着,如浓云密布般,仿佛随时都能滴下水来一样。 这般姿态让走进办公室的戴春风也深感压力,不过算是见过大场面的戴春风还是定了定心神,走到了距离沙发还有几步的位置上。 “校长。” “雨农来了,坐下说。”常凯申用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戴春风坐下。 这种时候戴春风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推脱,于是来到对面的沙发,将半個屁股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 “有什么事情,讲吧。”常凯申一口浓重的奉化官话打开了话题。 …… 良久之后,萧铁农同戴春风一同从委员长官邸走了出来。 身为宪兵副司令的萧铁农是后续被委员长一个电话叫过来的,缘由当然是特务处得知的日谍有疑似在全会召开当天伺机搞破坏的情报。 “戴处长,这次多谢你们的情报了……我会尽快派人和你们主办此案的人员碰头,争取早日把潜入南京的日谍抓出来。”萧铁农说道。 他向来是不大喜欢特务处这个单位的,平素也不喜欢和戴春风靠近,很少同戴讲话。 不过这次确实是戴春风的特务处提前发觉了日谍的意图,所以萧铁农也是主动上前搭话,语气也放得比较缓和。 戴春风也是对这位宪兵副司令报以笑意:“如此当然好,有宪兵司令部配合,我们就能更快地对一些要地的情况有所掌握,也能更快地找出这几个藏身在南京的日谍。” 按照戴春风的估计,日谍的计划应该就是在大会召开当天,在南京的某处要地使用炸药制造一次大动静,从而将中外记者的目光全部吸引到这次爆炸上。 这样既可以破坏大会的进程,又可以达到打压国民情绪的目的。 中国人连自己的首都都保卫不好,还怎么保卫辽阔的疆域。 而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最好是选择一些南京的要地。 诸如军事委员会、政治委员会等国府的重要部门。 当然了,对于日方来说,如果能成功将炸药安放到全会的会场当然是最佳的。 所以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下手的方向就是对这些有可能被日谍选中安放炸药的要地进行逐个排查。 但是这些地方里,有很多不是特务处可以随意进出的,这就需要宪兵司令部配合了。 “还有,我们这边是装作被捕的日谍还未吐口来麻痹日本人可能的眼线,还望宪兵司令部也在这方面多加注意。”戴春风提醒道。 萧铁农闻言,点了点头:“多谢戴处长提醒了。”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轿车旁边。 “戴处长,我先行一步了。”萧铁农同戴春风打了个招呼,就坐进了吉普车中。 戴春风也是招了招手后,坐进了轿车里,驶离了这里。 吉普车上, “司令,我看您和戴春风聊的还不错?您平时不是不喜欢这个浑身血腥味的特务吗?”坐在副驾驶座的副官见萧铁农的目光随着轿车望出去了好远,便轻声问道。 萧铁农也是个军中有名的犟种,也是几个在特务处成立之时极为抵触这个单位的军人之一。 “那也得看是什么时候,之前这帮人只奔着中国人去,我当然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不过他们要是和日本人斗起来,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子。”萧铁农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说罢他就将特务处获得的日谍情报讲给了副官,司机和副官都是从北伐时期就跟着他的老人了,所以他也没有提防。 “回了司令部之后,你通知警备处派一名参谋去特务处配合着他们的行动。” “记得提醒警备处,事情重大,过程中要严格保密,切不能因为我们的原因导致消息走漏出去。”萧铁农想起戴春风的提醒,也叮嘱着副官。 听过情报后,副官也明白这事的重要性,便重重地一点头。 “我一会就去警备处通知秦处长。” 第六十六章 安排搜捕 顾子安不是自然醒来的,他是被院外奔跑嬉戏着的孩童笑声唤醒的。 他睁开酸涩发胀的眼睛,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日头已经西斜,整个太阳也泛着红彤彤的光亮,不像平常那样刺眼了。 顾子安抬起双手,在感觉有些麻木的脸上使劲的揉搓了几下,让自己尽快地清醒过来。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之后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即便是顾子安根据眼皮跳动的医学原理使出多种方法,也还是仍旧跳个不停,最后索性就不管它了。 折腾了好一阵,总算把困意消散掉,顾子安这才穿鞋下床。 秦悦竹这会早就不在院子里了,估摸是办顾子安给她安排的任务去了。 所以顾子安直接给院门上了锁,就转身离开了。 …… 鸿云茶楼, 一阵脚步声从木制楼梯上传来,很快就来到雅间门外。 “顾长官?”王云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正轻轻按压眼周的顾子安说道。 王云才推开门走进雅间,而后在下首位置坐下。 “这几天挺忙的?”顾子安笑着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已经升任副局长的王云才就没有了巡街这些繁杂的任务,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坐一坐,偶尔坐着轿车去几个关卡查一查看一看就得了。 但是从茶楼伙计去警察局通报到王云才上楼,这中间可有二十多分钟。 这说明王云才肯定是不在警局里,接到电话后紧急赶回来的。 王云才观察到顾子安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松了口气,这才说道:“是厅里面下的命令,因为过几天那次大会的事情,各个分局下面的关卡都要有副局长一级的人坐镇,街面上巡街的也要是队长带头。” “这事从上個月就开始了,不过这几天力度又加大了,搞得临近年尾都不消停。我是刚从关卡上回来的,所以迟了点……” 顾子安点了点头。 现在距离二月十五日的时间越来越近,几个负责首都安保的单位也是越来越紧张。 平时松松垮垮的关卡上现在也没有了递钱就能过关的说法,每个包裹、提箱都要进行一番检查。 不过也正是警察厅这么一搞,弄得石原健一没法像往常一般顺利地带着电台进入南京城,从而能让顾子安顺着石原健一的踪迹抓到蝴蝶小组。 “顾长官,这次是……有任务。”王云才轻声问道。 王云才知道,顾子安没事的时候一般是不会来找他的,一旦来了,那十有八九是有任务的。 所以他说罢,大脑就开始飞速转动,想着怎么从警局紧张的人手中抽出一部分来办好顾长官安排的任务。 顾子安点点头:“确实是有个任务。” “我需要你们帮我查一伙在最近几天进入南京的人。” “主要的特征有,健壮的成年男性,且是成群旅居的,人数在五人以下。” “健壮成年男性,五人以下成群旅居。”王云才默念两遍,记下了这些特征。 顾子安见王云才记住了这两条,才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查找的范围也必须要扩大,不能只局限于旅社,甚至要把旅社那边的精力少放些。主要关注最近半月内新租住出去的房子,包括以前租出去,但最近才有人住进去的房子也都要涉及到。” 听到这么宽泛的要求,王云才的脸上不由地泛起了难色。 “顾长官,这事有时间要求吗……这个范围太宽泛了,我估计两三天内不太能查出来。” “时间截止在大会召开之前。”顾子安顿了顿,说道:“我会和你们余局长打个招呼,让他找人替你的位置,你这段时间带着人专心做这件事。” “这帮人是意图破坏大会的,所以一定要尽全力去追查。”又担心王云才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顾子安叮嘱道:“但是这个消息现在还是保密阶段,你不要告诉手下人。” 听到顾长官竟然将机密告知他,王云才顿时有种被信任的感觉,拍着胸脯说道:“顾长官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把这件事查清楚。” “这帮人身上是有武器的,你们调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发现目标就立刻通知我,千万不要贸然行动。” 王云才心头一凛:“明白!” …… 和王云才把事情交代清楚分别后,顾子安朝着特务处的方向而去。 其实顾子安对王云才能查到这帮日谍此事是没有抱多少希望的。 这帮日谍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住在旅社的。 三五个身材健壮的男性住在一起,这太引人注目了。 甚至从最近半个月租住房间入手,也不一定能有收获。 特高课完全可以让在南京潜伏的某支日谍小组为这支新进入南京的行动小组准备一个安全屋。 这也是为什么顾子安让王云才同时要关注早就租住出去的房子。 可是,南京毕竟太大了。 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始,大工厂劳动力短缺使得工厂主们开出足够高的价格吸引工人,不少原本在村头务农的农民为了赚这份钱就纷纷涌入大城市。 加上日军在北方耀武扬威的样子,所以不少有出路的人都纷纷躲来了南京、上海。 这就导致了南京这些年来的居住人口不断增加。 甚至会出现房子供不应求的情况,以至于国府建设了大概是中国第一代的廉租房——平民住所。 原称为“贫民住所”,后因涉嫌歧视意向而改为“平民住所”的廉租房只租不卖,里面住了上万名来自乡间地头的工人,算是大大缓解了南京的租房压力。 但这样的情况就导致想要在短短十几天中,在南京城里找到这帮日谍并非一件易事。 时间紧、范围大、无线索。 想到这,连顾子安都不由地感慨,这件日谍案简直是他遇上的最无解的一个案子。 唯一可以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现在日本方面应该最多知道蝴蝶小组失手被擒,还并不知道特务处已经根据口供推断出了他们要在五届三中全会那天搞破坏。 只要抓好这个信息差…… 只不过顾子安快走的步伐和思绪都在下一刻顿住了。 特务处门前不远处,一辆无比显眼的吉普车地映入了他的眼帘,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第六十七章 愚蠢队友 “队长。” 来往的三队队员看到熟悉的年轻面孔后,都是脚步一停,跟顾子安打着招呼。 不过今天的顾子安心情似乎并不算好,所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跟来往队员应一声,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 办公室里眼力见好的几个队员看到队长这样子,也立马收起了笑颜。 这种霉头,可触不得。 办公室中, 许康乐正坐在一个身穿军装的军官面前聊着什么。 军官身穿标致的将校军装,肩上则是扛着耀眼的黄底三角形……显然是一名少校无疑。 所以尽管两人并不是同属一个单位,许康乐也是小心应对着。 “顾队长怎么还不来,我们可在这等了好久了。”军装少校神情略有不满的说道。 “何参谋,我们顾队长昨天一晚上没休息,今天早上又组织着兄弟们行动抓人,他也不是铁人,总得让人休息休息吧。”许康乐笑着给面前的少校倒上一杯茶水:“我已经让人去顾队长家里了,他一会就到。” 听着许康乐的好言好语,姓何的少校这才面色稍霁。 这次他们是被宪兵司令部派来配合特务处的,针对的当然是顾子安从口供中得知的那批运进南京城的炸药。 只是他们来了特务处已经有快有半个小时了,还没见到主导这个案件的顾队长,所以这名少校军官也是有些不喜。 这架子,摆的未免也太大了。 “不是我们不体谅顾队长,实在是此事……” 只不过何姓少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身后的办公室门被人打开,一個年轻人自门外走了进来。 “老顾,你可算来了。”坐在办公室里的许康乐看到推门走进来的顾子安面色一喜,立刻迎上去轻声说道:“这几个是宪兵司令部派来和我们一起调查炸药事件的,来了快半个小时了。” 他这是提点顾子安房中几人的身份。 虽然特务处面子上有监管军警的说法,但面对宪兵司令部,他们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不然也是不会轻易招惹这帮人的。 原因当然很简单。 宪兵司令部除了有对军中纪律整顿的责任,还肩负着南京城的安保工作,直接等同于封建时期的御林军。 这样的一支关乎身家性命的部队,常委员长当然不放心让不够信任的人掌管。 所以整个宪兵司令部从上而下都是委员长的绝对亲信,宪兵司令谷纪常对委员长是忠心耿耿,中层军官则全都是由黄埔军校宪兵科培养出来的。 至于宪兵也不是随便招募,而是设有宪兵学校,由适龄青年报考录取后,再经过学习培育而成的,同时委员长还自兼了宪兵学校的名誉校长一职。 因此,即便是特务处近来风头正盛,可面对宪兵司令部的校级军官,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只是顾子安好似没听到许康乐的提醒,也没有和坐在沙发上的何姓军官握手寒暄,就直接坐了下去。 坐在沙发上的少校军官看到顾子安这个做派,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顾队长……” “这位少校,门外的那辆吉普车是你们的吧?”顾子安打断了何姓少校的话头。 姓何的少校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不太好看的回道:“是我们的车,但这和顾队长没什么关系吧,我们开什么车来应该与贵处无关吧。” “难道我们处长和宪兵司令部交涉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们要注意保密吗?你们开着喷涂了党徽、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大摇大摆地到特务处门外,这是保密吗?” “要是日谍在关注着特务处的一举一动,你这辆大摇大摆的军车瞬间就会暴露我们。” “平时完全没有交集的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突然碰到一起,几乎等同于告诉日谍,我们已经发觉了他们的行动意图。” “要是因为你泄露了情报,导致安保工作出了问题,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何少校被顾子安一连串几个问题问懵了,额头瞬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转身看向身后的副官:“快去,把车开远点。” “等等!” 副官闻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顾子安一道声音叫住了。 “现在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岂不是就等于明摆着告诉了日谍。”顾子安对这些宪兵迟钝的思维感到颇为无奈:“等一会再走,到时候你们怎么大摇大摆来的,就怎么大摇大摆离开。” “要是真有人问起这件事,你们就说……是我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抓了你们一个宪兵,你们现在是来领人的。” 这会何少校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又向副官招了招手。 “顾队长,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疏忽了。”何少校这会也没有了先前同许康乐讲话的盛气凌人,语气很诚恳地道歉。 “少校,这段期间咱们要合作办案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不然真的影响到大会的召开,那伱我都是党国的罪人。” 看到何少校语气诚恳,顾子安心头的火气也去了几分。 况且木已成舟,吉普车都停在特务处楼下这么长时间了,要是真有日谍在关注特务处,那必然是已经看到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这一错误,而非商量谁背锅、谁负责。 听到顾子安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何少校也是松了口气。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顾子安,特务处行动科行动三队队长。”顾子安主动伸出来手掌。 姓何的少校一愣,也伸出手掌同顾子安握了握手:“我叫何家鸿,宪兵司令部警备处少校参谋。” “何参谋,接下来我说一说我们主要针对的几个可能被日谍选中,安放炸药的地点。我们这几天主要就是对这些可能的地点进行排查,到时候有一些军事禁地需要你们要配合我们。”顾子安开诚布公的说道。 何家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顾子安的意思。 顾子安见对方领会了意思,就继续向下说:“我们主要排查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车辆,一个就是人员。因为据我们手中日谍的口供所知,这批炸药应该有……” 第六十八章 消息败露 据方圆斋的两个伙计交代,经他们手通过关卡进入南京城的炸药约有近十公斤的样子。 日谍选择这个当量的炸药是有说法的, 这个当量的炸药说大倒也不大,可以通过汽车,甚至是由人力逐次运送到想要破坏的地点。 十公斤炸药的量,如果安排妥当的话,可能悄无声息之间就能到达日本人想要到达的位置。 可真要说这个当量的炸药小,那也不尽然。 且不说日谍会不会选在一些有易燃易爆物的地方,通过炸药爆炸引起殉爆,造成更大的破坏。 就是选在一个没有易燃易爆物品的地方,这十公斤炸药只要安置妥当,炸死、炸伤三個五个国府要员也是不在话下的。 甚至于,如果特高课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弄出点声响,让五届三中全会灰头土脸地开幕,那这十公斤炸药的量也是足够的了。 所以总的来看,日谍的选择范围很宽广,可顾子安他们的时间却很有限。 “十公斤炸药……”何家鸿嘴里念叨了一句,脸色也是有点难看。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日谍不出动窜出来搞事,我们很大可能是找不到他们了。”顾子安说道。 虽然这时候说这种话有点丧气的意味,但顾子安还是向何家鸿明说了。 “何参谋,我把这个情况说明,就是希望咱们宪兵司令部不要想着一举擒获日谍的事情。” “我们现在算是防御状态,而且很多嫌疑小的可能地点都要先放一放。”顾子安认真道:“哪怕日谍真的选在那些地方,真的在二月十五日那天爆炸了。” 闻言,何家鸿点点头:“顾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眼看何家鸿明白了他的意思,顾子安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初期选中的几个地点有全会的会场、行政院、政治委员会……” “而我们为了不引起日谍的警觉,也是准备借着宪兵司令部的名义去对这些地点进行检查。” 全会临近,负责南京城安保工作的宪兵司令部肯定要加强防备,对各个要地进行必要的检查。 所以扮作宪兵司令部的人员行事,是最不容易致使怀疑的了。 何家鸿点点头:“那我给你们准备几套衣服,到时候由我领着,到这些可疑的地方去逐个检查?” “对,就是这个意思。” …… 上海虹口, 近田勇树脚步匆忙地来到中平崇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进来。” 听到苍老声音的近田勇树立刻推门进入房间,办公室里只有中平崇一人在伏案书写。 之前近田勇树也曾提议为中平课长找一位能处理日常事务的秘书,可都被中平崇这个老特工给严词拒绝了。 按照他的说法,情报工作是一个保密性极强的工作,即便保证了秘书对帝国的忠诚度,可中国的特务机关还是能围绕着他的秘书下手,他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从而让帝国在华东地区的情报工作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近田君,发生什么事了?”中平崇抬头看向近田勇树,问道。 近田勇树双手捧着一纸电文,向前一递:“课长,这是南京的幽影小组发来的电报。” 原本神情平静的平崇听到幽影小组之后,脸色也认真了起来。 他接过电文,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近田,你先坐下,等我把电文内容翻译出来,再安排布置。” “哈衣!” 对于中平崇有些不信任的举动,近田勇树并没有恼怒的神色。 他知道幽影小组是课长在南京的一张王牌,平时为了幽影的安全都是处于潜伏状态,只有在极其重要的行动出现时才会由收音机里的约定指令唤醒幽影。 而幽影自南京发回的电报,也是上海特高课里保密级别最高的电文,能够完成解密的密码本,也只有中平崇手中有。 以中平崇对幽影的重视程度,在译电时没有让他到办公室外等候,就已经是相当信任的程度了。 近田勇树走远几步,来到距离办公桌较远的沙发上坐下。 中平崇看到近田勇树走远了,这才蹲下身子,打开了位于座位旁边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蓝色的小本子。 随后他翻阅着密码本,很快就将电文内容翻译了出来。 只不过近田勇树注意到,中平课长的脸色在翻译电文的过程中变得逐渐阴沉。 “近田君!” “课长?”近田勇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办公桌前。 “蝴蝶小组被南京特务处捕获了。” “什么!?”近田勇树在震惊之余,立刻做出了反应:“课长,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命令和蝴蝶有过接触的小组立刻隐匿,甚至马上撤出南京?” 不过中平崇却只是摇了摇头:“蝴蝶没有被活捉,他在中国特务的抓捕过程中引爆手雷自杀殉国了。” “他是帝国真正的勇士!” 听到这话,近田勇树才松了口气。 他是上海特高课的情报负责人,如果因为蝴蝶落网导致特高课在南京的谍报网出现了大问题,那作为第一责任人的近田勇树绝对逃不过被押送回国上军事法庭的命运。 好在蝴蝶知道自身的重要性,以最决绝的方式断绝了中国情报机关向下挖掘的可能。 不过同时他也对课长埋在南京的这枚棋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幽影能这么快获取到中国特务处的情报,他在南京的位置一定不低。 “但是幽影也回报,蝴蝶小组的另两名成员很有可能泄露了惊雷计划。”中平崇并没有注意到近田勇树的心绪,继续说道。 近田勇树想了想,也是点点头:“那我们……还要继续让剑芒小组执行惊雷计划吗?” 那批炸药进入南京的时候,蝴蝶小组的另两名成员一定是接触过的。 只要他们交代了这件事情,中国情报机关就很有可能联想到惊雷行动上去。 这无疑给已经潜入南京,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剑芒小组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惊雷计划必须进行!”中平崇没有半点犹豫的强调道:“惊雷行动能极大的打击中国人的气焰,现在中国各地都在为西安发生的事情而振奋,如果不抑制这种趋势,中国人会越来越团结。” “即便是剑芒小组全员覆灭,也必须保证惊雷在南京响起!” “哈衣!”近田勇树立正敬礼:“那我去给剑芒小组发报?提醒一下他们?” 现在中国情报机关很可能已经发觉了惊雷行动的意图。 惊雷行动由暗到明,那剑芒小组在行动的过程中就要多多注意,不然就很容易落入中国人的网中,同时导致惊雷行动的失败。 “等等……除了这件事外,幽影还查清了我们南京谍报工作屡屡受挫的原因。” “而且这也是蝴蝶小组被查获,导致惊雷行动败露的原因。”中平崇的语气冷漠,其中蕴含着森冷的杀意。 “请课长示下!”近田勇树深深地一鞠躬。 在特高课里,他应该是除开中平崇之外最想知道这个答案的人了。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所指挥的南京谍报网一直在和中国特工的对抗中牢牢占据着上风。 可是从一个多月前,形势就急转直下。 但无论他怎么找根源,都抑制不住谍报网不断被破坏的情况。这样的情况让他这个情报负责人招到了很多非议。 这让他无比恼火,也无比无奈。 现在听到幽影查到了源头所在,他自然是无比振奋的。 “幽影回报,源头在于南京特务处总部一个叫做顾子安的行动队长。”中平崇再次确认了电文内容,缓缓说道。 第六十九章 子良抵京 “一个小小的行动队长对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近田勇树满脸的不可置信。 “近田,不要小看这个行动队长。”中平崇对近田勇树的态度有些不满:“除了蝴蝶小组,石原君也已经被这个人抓到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幽影猜测,远山的遇难恐怕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中平崇沉声道。 远山是他教导出来最得意,也最谨慎的弟子。 若说南京谁出问题中平崇都可以理解,可唯有远山的遇难让他提起了警惕。 这次唤醒幽影,除了跟进南京方面的情报好配合剑芒小组进行惊雷行动外,中平崇也是想尽快弄清楚远山遇难的原因。 “什么!?” 听到这番话,近田勇树喉咙中“不可能”三字就欲脱口而出。 可这话是中平崇说的,是中平崇在南京最大的底牌幽影回报的情况。 这足以说明情报的真实度! 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对特务处提起足够的警惕,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小觑这个单位,对方正在以一种惊人的学习速度提升。”中平崇认真地说道。 “你去电杭州八木金太郎,告诉他要用尽一切办法恢复对特务处杭州培训班的学员信息进行调查统计……我有预感,这些人终将成为一個又一个顾子安,成为帝国路上一块又一块绊脚石。” “哈衣!” 本来特高课是有在特务处的杭州特训班里埋钉子的,可是情报员却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没有了音信。 就连杭州特高课发出紧急联络信号后,也全然没有人回应,杭州特高课的负责人八木金太郎这才完全确定了情报员被捕的情况。 不过由于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相当一部分杭州培训班学员的情况,加之培训班课程已近尾声,没有了再打入情报员的机会,所以八木金太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完这件事,近田勇树又将话题转回到惊雷行动上:“现在南京宪兵司令部和中国的情报机关一定对我们的行动有所提防了……想要达到料想的程度恐怕会很难,要不要换个地方?” 特高课预订的目标是在明故宫机场引爆炸药,只是中国人有了提防后,想要成功潜入机场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中平崇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南京的明故宫机场是我们选择了好久,惊雷行动效果最佳的目标,剑芒小组潜入南京前就对机场做了深入的了解,我们短时间内难以再找到一个比其更合适的目标。” “这样……”中平崇示意近田勇树凑到他身边。 “这样做,就能吸引中国情报机关的注意力,也能保证惊雷行动顺利实施。” “哈衣!” 近田勇树带着敬佩的目光敬了个礼,随后转身走出中平崇的办公室。 …… 时间如白驹过隙,在顾子安等人的忙乱下,很快就过去了几天。 这几天里他们都在各个可疑地点进行排查,只不过一直没有喜人的消息传来。 “队长!” 正在和何家鸿伏案研究着可疑地点的顾子安直起身来,看向穿着一身军装的凌群。 他是扮成宪兵司令部警备处的军官对会场进行常规检查的。 “会场的情况怎么样?”顾子安问道。 “我对有可能安放炸药的地点都进行了检查,没发现有什么可疑情况。”凌群回道。 “大会会场的服务人员呢?” “都盯上了,发现有谁携带大件的包裹,我们会以宪兵司令部的名义进行检查。” 顾子安缓缓地点了点头,可心里却还是觉着不安稳。 这几天,他们对城内几个有可能被选中的地点都细致的筛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向内运输的车辆、有可能携带物品进出的人员也都通过宪兵司令部的名头查了一遍。 连同王云才在街面上对租住出去房子的筛查,顾子安可算得上是三线并进了,可还是没有收获。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顾子安有些心慌。 现在距离大会召开只剩下了不到十天的时间,日谍现在还不行动,是放弃了这次行动,还是有什么更绝妙的方法能把炸药顺利地运到他们想运到的位置上? 抑或是他们现在怀疑的地点都不对? “先收队吧。”沉默半晌,顾子安说道:“留下必要的盯守人员,明天我们得把范围向外扩一扩,只不过这样可就有得忙了。” 如果不把范围局限在几个政治要地,那整个南京可以被日谍选择的目标可就多了去了。 不说别的,紫金山有没有可能。 这座据称是有着中华龙脉的山上可坐落着不少对于国府有着重要意义的地方。 国父的陵寝可就在紫金山上,还有几年前刚刚完工的小红山官邸。 这些目标肯定是不如直接在全会会场引爆炸药来得轰动,可也能达到不错的效果。 只不过若日谍真是选了这些地方,那顾子安他们想在短短几天内将这些地方的情况都查清的难度可就太大了。 回到特务处,刚好撞上从政治委员会那边回来的许康乐,不过看他那样子,估计也是一无所获。 顾子安现在恨不得马上把安静地躺在乱葬岗的日谍蝴蝶叫起来上一遍大刑,告诉他若是不想死的话就把秘密说出来。 铃铃铃! 突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将顾子安从思考中唤醒了过来。 顾子安拿起桌头的电话。 “喂?” …… 接到大姐的电话,顾子安不得已开着车赶往南京车站,因为顾家兄弟中的老幺顾子良今天会由杭抵京,大姐顾亦凝专门打电话给顾子安让他去接站。 至于为什么特意让顾子安去接顾子良,大姐心里也是有盘算的。 原因有二,一则是因为顾子安远走日本三年,上次回上海刚好碰上了顾子良去航校,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能见上一面,刚好这回让顾子安去接站,给子良一个惊喜。 二则是因为在大姐和子良的通信中,顾子良对顾子安选择成为一名“光荣”的特务而感到不解,顾亦凝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让顾子安乘机和顾子良聊一聊,好解开兄弟俩之间的芥蒂。 反正现在也没思路的顾子安便跟许康乐简单说了一声,就驾着他的轿车出了特务处大门。 南京和杭州作为国府现在的首都和钱粮要地,两地之间的交通方式是不少的。 飞机、火车、船只,如果愿意忍受颠簸的话,甚至可以从杭州一路开着汽车来南京。 不过这么多交通工具中,人们大多还是会选择火车,毕竟坐船逆流而上所需的时日不少,而坐飞机则比起坐船更加颠簸、票价更贵不说,危险性还更甚一筹。 因此南京车站每天的人流量都不小,而等到了临近春节的现在,更是人山人海的场景。 顾子安看着面前排在出站口拥挤攒动的人头,不由得嗦了嗦牙花子。 大姐因为想给顾子良一个惊喜,还没有提前告诉他顾子安要来接站的事情,现在想要凭着顾子安一个人从人群中找出三年未见的弟弟属实难度不小。 顾子安想了想又坐回了车里,把车开到了车站向着颐和路的方向停下,不管怎么样,顾子良总归是要到这个方向上回家去的,在这等着,应该是能等到顾子良的人影。 等了约莫有十多分钟,车站上不少黄包车都拉着客人飞奔离开后,车站人头攒动的情形才缓和了不少。 顾子安一直盯着朝着这个方向的人群,只是一直没有看到顾子良的身影。 “难不成错过去了……”顾子安嘀咕一声。 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睛一亮,目光看向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而让顾子安有些意外的是,青年身边竟然还有一个梳着粗粗辫子,穿着文明新装的女子。 文明新装其实就是女式学生装,上身是腰身窄小的大襟袄,袖口处呈喇叭状,刚好能把手腕露出来,下摆则是一条素黑色的裙子,之前曾经下垂到足部,不过因为行动不便又改成了没过膝盖的样式。 这套学生制服的样式说起来倒是已经不新,这个名字中的“新”字不过是针对当时刚刚出现而言的。 随着“自由”“解放”的思潮漫过,这套文明新装从当时的不被理解逐渐成为了现下女学生的标配。 “竟然直接带女孩子见家长来了。”顾子安一脸古怪地嘟囔着。 现在这个年代,青年到了二十岁左右就差不多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要这么算顾子良这也不是早恋,只是顾子安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会一点铺垫都不做就直接带着女孩子到家里来。 想了想,顾子安还是决定不跳出去打扰这对小青年,免得造成不必要的尴尬。人家女孩跟着他回家本就害羞,他在这时候跳出去岂不是让人家没脸皮见人了。 而且,这偷偷跟着顾子良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呢。 他发动汽车,缓缓地跟了上去。 只是走了走,顾子安才发现了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这个女孩子应该不是同自家弟弟一道从火车上下来的,而是专门等到这里接站的,这从顾子良手上只拎着一个箱子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两人好像还是为了多享受一些独处的时光,竟然没有打黄包车,而是像散步一样,漫步在南京的街头。 顾子安跟着一段距离就只能把车子停下,扔在了路边。 这段路因为火车站人流不少的原因,他的车子还不算明显,但是等到出了这里,他这辆挂着军牌的轿车几乎是鹤立鸡群一样,就是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也能一眼分辨的出来。 大不了事后再来取吧,反正有牌子在也没有哪个贼敢惦记的。 顾子安步行跟上了前面顾子良的步伐。 第七十章 同志?同志! “子良同志,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小心,我们的工作都是很危险的,一定要提高警惕。”邓如云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身旁的马路,发现那辆轿车没再跟上来之后轻声说道。 “真的有人在跟着我们吗?”顾子良想要回头看看,却被邓如云阻止了。 “不管是不是在跟着我们,我们都要打起十万分的警惕。”邓如云将老前辈的经验传授给顾子良:“藏在暗中的敌人就等着我们犯错误呢。” “我明白了。”顾子良说道:“如云同志,我向你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情况吧,你替我传达给上级。” “我已经顺利地进入了笕桥航校,现在是第四飞行队的一名学员,经过无意中的谈话,我发现航校的一些学员的思想非常进步,我们完全有可能把他们争取过来。” “而且他们的家世都很显赫,我们可以通过他们进而影响一些力量向着我们倾斜,这对我们党的发展是有利的条件。”顾子良高兴地说道。 邓如云思索了片刻:“这件事我会向上级汇报的,至于发展同志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们还是要慢慢确认了他们的善意才可以一点一点地做工作,否则对我们自身安危的考验太大了。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顾子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伸向上衣口袋,从里面取出一摞法币:“我还省了一些钱下来,这些钱你帮我上交给组织,然后换成些物资运回根据地去。” “这么多!”接过钱的邓如云有些吃惊。 “航校里吃住都是学校提供的,而且我们在航校还有薪酬领,我没什么需要花钱的事情,再加上平时大姐寄来的钱又多,就剩的多了点。”顾子良说道。 “那你怎么和你大姐交代,可千万不要太奇怪了。”邓如云有些担心地说道:“咱们的根据地的同志当然需要这些钱,不过你也不能因此暴露啊。” “这个放心,我回去就和大姐说是我平时出去和同学们喝酒花的钱。再说大姐一向不过问这些事情,没什么问题的。”顾子良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不说你二哥进了特务处了吗,一定要小心。”邓如云抽出了一些法币重新塞回顾子良的口袋:“再说什么酒能喝这么多钱。” “我二哥得年后才能回到南京呢,我就说是喝花酒我大姐总该相信了吧,根据地的同志们比我更需要这笔钱。”顾子良把钱取了出来重新放回邓如云的手中,叹了声:“也不知道我二哥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邓如云脸上也多了些忧色。 顾子良说到底只能算个热血青年,要是真碰上专业的特务,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不过好在顾子良接下来要长时间待在航校里,这算是一种程度上的保护吧。 “别担心了,我二哥总不会把我抓到牢里,不然的话大姐可跟他过不去。”顾子良也注意到邓如云忧虑的表情,安慰道。 “这倒也是。”邓如云说道。 “我已经和组织上商量接纳你入党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写一份入党申请书,等过几天再会面的时候交给我,到时候我会转交到组织上去。”邓如云将钱收好,又说起来另一件事。 先前顾子良就一直积极要求入党,组织上则是以考察为由暂缓了他的入党流程。 邓如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顾家老爷子亲近胡衍鸿的原因,所以党组织上也因此对顾子良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考察。 不过这么久下来,组织上总算有松口了,所以邓如云也是第一时间就告知了顾子良这个好消息。 顾子良闻言,不自觉的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嗯,下次会面的时候我会带来。” 不过两人这番交流过后,倒像是没话题了一般,一时间氛围冷却了下来。 过了良久,邓如云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轻声问道:“你真的去喝花酒了?” 顾子良一怔,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怎么会呢,我的钱可都留着上交给你呢。” “是上交给组织。”邓如云被顾子良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回道。 “对,上交给组织。”顾子良嘿嘿一笑。 …… 街边一辆漆黑色的轿车里,一个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用阴鸷的眼神紧盯着走在街上的一对男女,转头向身边的男人问道:“伱确定就是那個女的?” 坐在他身边的青年莫名打了个颤,说道:“就是她,她就是我们那个组织里领头的,我们的那些口号、传单也都是她带着我们做出来的。” “我那本书也是她推荐给我的,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那是禁书,长官您就饶了我吧。” “很好,等到我们把她抓到了很快就会放了你的,我们党务调查处从来不会冤枉任何一个良好市民的。”中年男人温柔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只是这温柔的触摸却让青年发颤的身体抖动的频率更大了。 汽车缓慢地行驶着,但还是超过了漫步着的男女,不过坐在车里的中年男人并没有慌:“向前开,我们在前面的路口等着他们。” 开车的中山装男子听话照做,车子很快加速超了出去。 同时,一辆拉着人的黄包车不知道从哪里跟了上来,不过拉车的车夫好像是个生手,车子在跑动过程中不住上下颠簸着,看起来就不是很舒服。 路口,停下来的轿车隐藏在一条小路上,只等着目标出现后再跟上去。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靠了上来,轿车缓缓降下车窗。 “那个男人的身份搞清楚了吗?”坐在车里的中年男人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派人去车站查了,应该一会就清楚了。” 坐在车里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后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通知弟兄们做好掩护,今天的行动谁要是出了岔子,我不介意让他也出点岔子。” 站在车外的男子身体不经意地抖了抖:“队长,我们今天不抓捕吗?” “你懂个屁!”中年男人拍了下手下的脑袋:“这个女的最多也就是个被红化的外围成员,一个红党的边缘人物,我们抓她有什么用,要跟着她找到她的上线,再把那些藏在下水沟里的红党一网打尽。” “是!”男子也不懂顶头上司说的道理,但这时候拍马屁总是对的:“队长真是神机妙算。” 第七十一章 枪响颐和路 顾子安觉察出了不对劲。 先是那个女孩,虽然和顾子良站在一起一看就像是一对恋人,可女孩频频小幅度的观察着四周的动作可不像是热恋中的男女甚至是一般人会做得出来的动作。 期间顾子良还有一次明显的回头动作,只不过被女孩制止了。 真是个蠢蛋! 顾子安不由得在心里骂了自家弟弟一句,哪有特工会做这么明显的侦查动作。 是的,现在顾子安已经基本确定了面前这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应该就是红党的外围成员,或者是和红党有关联的学生团体成员。 这两者中顾子安更倾向于前者,原因很简单——那辆挂着同样牌照的轿车都已经在这对男女的身边绕过五次了,连那辆明显不是黄包车夫拉着的黄包车以及坐在车上受尽颠簸却还“亘古不变”的客人就能看出来了。 要是一个简单的学生团体成员,依党务调查处的惯例,应该直接把两人抓捕然后放在死刑犯的囚室里吓唬吓唬,等到学生家长来要人的时候再大赚一笔才合适。 而非现在这样,一圈一圈地跟着两个年轻人绕圈子。 他们这是想跟着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抓到足够大的红党。 实话说顾子安现在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接受了先进思想熏陶的他自然想要向着现今最能拯救中国的那个主义靠拢。 只不过自加入特务处来,他还没见到过任何一個我党的同志。不过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好事,毕竟特务处把关注力放在日谍上,我党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野心倒是不小……”顾子安看着紧跟着顾子良二人的党务调查处特务低声念叨道,只是这句评语注定是不会被这支小队的头头听到了。 不过这好戏看到这也就差不多了,按照顾子良现在的脚程,再有二十几分钟左右就该到颐和路附近了,到时候人流变少就不好逃脱了。 他快步走向那个捧着匣子跟着两人走了差不多有一个街区的卖烟小贩。此刻小贩又一次将刚展开的匣子合拢,准备从一旁的小巷绕到顾子良两人前面的街区上去。 “阿嚏,等等,给我来一包烟。”顾子安叫住了小贩。 那个已经步入小巷的小贩头也没回:“先生,我今天不做生意了,麻烦您到别家去买吧。” “你人就在这卖给我就是了,又不在这一分钟两分钟上。” “阿嚏,玛德……什么时候染上风寒了。” 顾子安掩住脸,将头扭向一边打了个喷嚏,手掌则是抓住小贩的衣服:“给我来包哈德门。” 小贩回过头来瞪了顾子安一眼,但还是迅速从匣子里拿出一包哈德门递给顾子安。 队长对今天的行动很看重,还是不惹麻烦为好。 而顾子安则是将一张大额的法币丢了出去。 小贩拿着远超出一包哈德门价钱的法币,为难地说道:“先生,这钱我找不开。” “找不开?”顾子安已经拆开哈德门的包装,从里面抽出来一根:“出去找个小铺子,把钱破开不就行了。” 小贩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将手中的法币递还给顾子安:“先生,这包哈德门送你了,你的钱拿好。” 要不是今天有行动,非让这个青皮混混吃点苦头才成!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会占别人便宜的人吗!”顾子安却一把拽住要离开的烟贩。 眼见顾子安软硬不吃,小贩的忍耐也到了极限:“赶紧给大爷滚开,不然我……” 他一边说,一边撩起衣角,露出别在腰间的盒子炮。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的表情却骤然一变,因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他。 “大……大爷,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是哪条……” 还没等小贩的话说完,顾子安就一记掌刀击打在小贩的脖颈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接下来只要扮成……” 只是还没等顾子安安排好后续的步骤,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来不及将党务调查处队员的身体隐藏,顾子安就躲进四通八达的另一条小巷里。 “人呢?” 一句带着点古怪腔调的中文让顾子安的眉头不由地挑起,他微微探出头便看到了两个穿着普通短衣的男人徘徊在小贩晕倒的地方。 其中一人蹲下身子查看小贩的情况,另一人则是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只不过光从两人一直掐在腰间的动作就知道这两人绝不是普通人,再配合上那句古怪的中文顾子安很轻易就判断出了两人的身份。 日谍!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日谍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跟上自己的,不过这时候他们来了,倒是给了顾子安一个一个新的思路。 “来的真够及时啊。”顾子安将勃朗宁的保险打开,然后探出去一些对准了那个背朝着他的人影。 这一个多月没摸枪,现在握着枪柄手还有点发紧呢。 顾子安稳住心神,将那道背影套进了手枪前端的锚具中。 两名日谍这边, 站着巡视周围的山崎义一轻声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蹲着身子的石井一裕简单将手向昏倒在地的小贩脖子上一搭:“只是昏过去了,不过……这个人应该是假扮的。”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 砰! 蹲着的石井一裕只感觉小腿处传来一阵凉意,很快便是火辣辣的钻心痛感。 枪声响起,瞬间打破了这片街区的宁静。 正在街上漫步的顾子良脸色骤然一变, 虽然他们在航校主要进行的是飞行训练,可是常规的射击训练也是有的。 所以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街上的路人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的视线飞速的在街面上扫过,那辆黄包车上的乘客直接摸向了腰间,身体也直接坐直了。 除此之外,街上还有几个商贩模样的人也都下意识地做出了摸枪的动作。 是特务! 而这时,街上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南京的市民们反应过来了这代表着死亡的枪声,于是纷纷朝着远离枪声的方向奔跑。 一时间,街上人群乱跑,场面变得复杂起来。 顾子良当然没有愣在原地,他拉着邓如云顺着人流的方向奔跑,凭借着他人高马大的体型,硬生生挤出来一条路来。 同时他的视线也一直在注意着身后几名疑似特务的身影,发现他们追上来之后,脸色也是一沉。 看来真的是他们被盯上了! “我们分开跑,你去那边,我会把他们引到我这边来。”看着面前的岔路,顾子良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怎么办?”邓如云担忧道。 “不用担心我,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不敢抓我的……” 言语交谈间,两人就已经跑到岔路口。 顾子良也等不及等邓如云点头同意了,将邓如云向另一个岔路口轻轻一推,攒动的人群立刻裹挟着她向着那边岔路而去。 人声熙攘间,顾子良看到邓如云的嘴唇似乎动了动。 “注意安全。” 她应该是在说这句话。 顾子良回了一个笑容,旋即转头看向来路,本来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的特务们又逼近了。 来不及多停留,他便挤向另一侧的岔路。 在挤开人群的同时,他从胸前的内衣兜里取出一个叠的方正的纸张,然后想也没想就将其吞了下去。 “这份算是白写了……”顾子良一边咀嚼着,一边嘀咕道。 第七十二章 党务调查处抓日谍天经地义 “哪里响枪?”坐在车里的詹子墨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色铁青。 前排的司机摇了摇头:“不知道。” “该死的!”詹子墨气愤地拍了下前排的椅背:“快跟上去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要跑。” 原本慢慢悠悠的轿车瞬间加速,只不过那道不知名枪响声的效果很是明显,原本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顿时乱了起来,纷纷朝着枪声响起的反方向逃离,哪怕詹子墨的轿车再怎么鸣笛也驱不散逃窜的人群。 “下车跑过去!”詹子墨抽出手枪拉开车门就冲了下去,司机则是将轿车熄火也跟了下去。 等到狂奔了十几米后,詹子墨终于撞上了扮作黄包车夫的队员。 “监视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詹子墨急切问道。 “已经有人跟上去了……不过人太多了,太乱了,他们跟着人流乱跑,不一定能追的上。”疾跑过来汇报情况的队员说道。 “玛德。”詹子墨骂了一声,扭头看向司机:“你开着车去车站,通过那班车上旅客的信息尽快确定那个男的的身份,只要一确定就立即实施抓捕。” “再去几个人到那个女的学校去,她一旦出现立刻逮捕!” 他原本是想着顺藤摸瓜,结果这道无名的枪声直接打乱了他的想法。 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看看能不能先抓人,然后通过刑具打开这两人的嘴了。 “是!”司机应了一声就折返跑向停在路上的轿车。 “其他人跟我来,我倒要看看哪个狗东西坏我的事!老子非得卸他一条腿!”詹子墨眉头倒竖着,颇有几分威色。 …… 小巷里,身中一弹的石井一裕靠在墙上痛苦地呻吟着,那一枪在他的小腿上打了個对穿。 虽然子弹已经穿了出去,但汩汩流血的伤口却是让他疼痛不已。 山崎义一在枪声响起后的第一瞬间就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对准了枪声传来的方向上。 只不过那个枪手却只开了一枪,然后再没有枪声传来。 在向前摸索了几步,没有再发现那名枪手的身影后,山崎义一这才折返回来。 此外,随着枪声响起,又有两个男子从巷外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那个顾子安呢?”新冲进来的两人中为首的男子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身影,问道。 他们跟着顾子安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他没有和宪兵司令部的军官在一起的动手良机,却没想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却不是想象中的顾子安。 “三本君,我们可能中了中国人圈套了。”那个没有中枪的山崎义一立刻快速地说道:“我们一进来就看到了有个中国人躺在这里,石井在检查的时候就被不知道被哪里的枪打中一枪。” “至于那个顾子安……不知道去哪了。” “不太像是陷阱……不管是怎么回事先撤出去,这里是中国人的腹地,枪一响很快就会有人来的。”三本直也迅速做出了判断。 要真是中国人早有准备的陷阱,现在他们就应该被无数端着枪的中国人包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还可以聊两句。 不过这个推断倒也是让三本直也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中国人的陷阱,那以中国警察缓慢的到场速度,他们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本川,山崎你们把石井君架起来,装作是酒醉的样子,我们从原路回去。” “是!” 本川正人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简单地将石井一裕的伤口处打结,暂缓了鲜血流出。 要是一路走,一路流血,傻子都不会相信他们酒醉的鬼话。 等到伤口的血流止住了,山崎义一和本川正人才将瘫坐在地面上的石井一裕抬起,架了起来。 三本直也看几人准备好了,便领头向外走去。 他们对这片小巷并不熟悉,一直在小巷里绕的话很可能就把自己绕进去。 还是趁着中国警察和军队没到场的时候从巷子里离开,然后混入外面杂乱的人群中,这样就能顺利逃脱了。 只不过等到三本直也几人从小巷里原路返回到马路上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一群身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三本直也目光一滞,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时倒有些相信山崎义一的推断了。 这很有可能是歹毒的中国人设下的陷阱! “你们是什么人?他怎么了?”因为跟丢了人,心情正不佳的詹子墨看到一行四人从枪响的巷子走出,便立刻喊住。 三本直也转过身来,手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表情正常地笑道:“没什么几位长官,就是朋友喝醉了,我们准备把他送回家去。” 詹子墨看了看日头,眉头一皱:“这个点喝什么酒。” “你们从这巷子出来,在里面见没见过可疑的人。” 三本直也赔笑道:“哪能啊,我们就是在自己家里喝两口酒,朋友喝醉了准备把他送回家,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詹子墨的目光一凝,旋即说道:“那行,那你们走吧。” 只是在詹子墨的手却背到身后,冲着身后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 面前这人分明很清醒,可问到可疑之事时,却连那么清晰的枪声都不说出来。 必然有问题! 同样,三本直也并没有因为詹子墨这句话而放松,反是看向他身后的队员们,当发现有人摸向腰间的时候,早有准备的他立刻抽出了手枪便是一枪。 砰! “快退,往巷子里退!” 军队出身的三本直也敏锐地判断出了他们从这边已经没有了突围的可能,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返回巷中,再寻机从别的出口离开。 早有预料的詹子墨在三本直也抽枪的时候就立刻躬身,躲过了三本的第一轮射击,而后他立刻抽出手枪,与退入巷子的四人对射。 同时他嘴上还喊着:“兄弟们,我们这回网住大鱼了!不能让他们跑了!” 此刻,詹子墨已经断定,这帮人绝对就是刚才枪声的来源。 而这伙人的身份,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必是红党南京地委下属的行动队,甚至有可能是红党特科的行动队。 虽然红党特科一开始是主要在上海活动的,但这些年随着红党的势力发展,在北平等地也相继见到了红党特科的身影。 只不过这些人都像武侠小说里那些高手一般,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导致党务调查处与其的几次对抗中都落了下风。 可这次他一网搂住了四个红党特科成员,只要能把这几人抓住,他绝对不会只停留在队长一职上。 这可是滔天之功,说不得能上委员长的案桌的! 想到这,詹子墨的心头就是一片火热。 “跟我上,谁先抓到红党,奖大洋三十,升队长!” 第七十三章 红党莫走! 三本直也一行人被一阵枪林弹雨生生压回了巷中。 只不过外面的中国特工许是担心硬冲巷子造成的伤亡太大,所以现在只是用手枪和他们对射,等着他们的子弹耗尽才会一拥而上。 不过这样的情况可不是三本直也想要看到的……枪声已经响过好一阵了,若是再拖下去,中国人的军队和警察就要到了。 “三本君,这就是该死的中国人设下的圈套!”山崎义一按着飙血的肩膀喊道:“中国人这是把我们当做了老鼠一样戏耍!” 外面那帮人身穿中山装,人手配着一把手枪,一定是中国情报机关的特务。也只有早有准备的中国特工才能这么快地赶到枪声现场。 中国人设下了圈套,却没有选择直接把巷子围死,而是给了他们一丝生的希望,但当他们怀着逃生的希望之时,却又用枪弹让他们绝望。 这分明是戏弄,是猫抓老鼠一样的戏弄。 山崎义一愤怒地拔出手枪,朝着昏倒在地的小贩泄愤似的连开三枪。 “省点子弹吧山崎君,我们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三本直也按住山崎义一的手掌。 “三本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肯定走不了了,我留下来拖住他们,你们快从别的出口跑吧。”被扶着坐在地上的石井一裕嘴唇发白,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狡猾的中国人就是故意不杀死我,好让我拖累你们,我们不能中了他的计,你们不要管我了。” “石井君!”山崎义一对着詹子墨的方向开了数枪压制了下对方的火力:“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把手雷给我,我不会让中国人活捉我的。”石井一裕认真地看向领头的三本直也:“你们一定要替我报仇。” “我们走。”三本直也一咬牙,狠心说道:“本川,你留一颗手雷给石井君。” “三本君!”山崎义一不甘的喊道。 他和石井一裕同为名古屋人,又是同一年参军,在一个部队服役,又同时被特高课选中执行任务,所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深厚。 “执行命令!”三本直也怒喝道:“我们死可以,可是我们死了惊雷计划怎么办!” “这是关乎帝国大业的计划,我们得把计划完成后再死!” 山崎义一看了眼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石井一裕,然后狠下心扭过头:“我服从命令!” 巷外, “兄弟们,他们要跑,拦住他们。”听到巷子里的枪声稀疏了许多,詹子墨顿时急了,也不管从巷子里射出的致命的子弹:“跟我上!” 这一番不要命的举动倒真激发了这帮队员的狠劲,于是一群人冒着稀疏的火力强行冲进了巷子,却看到重伤的石井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只是眼神依旧凶恶地盯着冲进来的党务调查处队员们。 此外还有一具同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队长,是武义。” “玛德,敢杀老子的兵。这帮红党真是不要命,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等一会将这个红党送去医院,其余人跟我继续追。”詹子墨一声令下,党务调查处的特务们凶神恶煞地朝着三本等人逃窜的方向追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带着人冲出去,就看见那个躺在血泊中的红党狰狞一笑,旋即就听见一道清脆的金属坠地声音。 詹子墨的眼皮瞬间狂跳,他一把拉过身旁一名眼神还有些茫然的队员挡在身前。 嘭! 一道爆炸声在狭窄的巷子中响起。 ……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正因为委座夸奖他工作得力而春风得意的戴春风黑着脸看向面前的情报科科长谷博文:“为什么会在南京城里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枪战?” 这回的枪战规模可比上一次旗乐咖啡厅的规模还大,而且这一回枪战的位置也很微妙。 颐和路上都住了些什么人? 随便举几個就知道: 现任政治委员会主席的汪填海、军政部政务次长陈辞修、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顾墨三,还有委座的文胆布雷先生,包括加拿大、墨西哥、巴西等多个国家的大使也都在颐和路上有住宅。 这件事说的简单点是一场枪战,说得难听点,那可就是能威胁到国府要员的刺杀。 所以这不得不让戴春风认真对待。 处座的心腹爱将谷博文这时候也是满头大汗:“我已经派人赶去那边了,相信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戴春风听到谷博文的话,正要说什么,却看到毛秘书推门进来。 “处座,严科长求见。” “严休?他来做什么?”戴春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让他进来吧。” 毛秘书转身出门,很快就领着严休走了进来。 “严休,你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严休不着痕迹地瞥了瞥站得笔直的老对手谷博文,说道:“处座,我知道枪击的原因。”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严休,不过戴春风和毛秘书大多是惊讶,而谷博文则是惊讶中夹杂着些许妒意。 “那你说说……” 就在这时,戴春风办公桌上那部连着红线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戴春风的脸色也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用他示意,谷博文和严休已经在毛秘书的带领下迅速走出了办公室。 那连接着红色电话线放在戴春风办公桌上最近位置但使用频次不高的电话通向哪里,这三位处座的心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接通这样一部电话,成为了除“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骑马,他日相逢为君下”之后处座又一个获得领袖信任的证明。 甚至于处座在从西安之行回来之后,在安装电话时特意挑选了一根与电话机颜色不太相符的红色电话线,正是寓意着“领袖之意直达我心中”。 这是莫大的荣幸!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的时间,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处座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这让熟悉处座的三人心里都不由地咯噔一下。 “严休坐我的车,在路上把事情说清楚。” 说罢处座就径直朝楼下走去,毛秘书和被点名的严休赶忙跟上处座的脚步,只留下了谷博文着急忙慌地返回办公室询问枪击原因调查得怎么样了。 第七十四章 警察抓红党? 颐和路的一处巷口外, 三本直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没有发觉有埋伏后,这才挥了挥手,示意藏在身后的山崎义一和本川正人出来。 有了石井一裕用生命拖延追击,他们总算瞅着机会甩掉了如骨之疽的中国特工。 “我一定要让该死的中国人付出代价!”山崎义一压低声音怒吼道。 “山崎,冷静点!”三本直也回身警告道:“想要报仇,得等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再说,现在先保持冷静,愤怒只会让你昏了头脑。” 山崎义一深喘了几口气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暂时是逃出了中国特工的包围了。”三本直也一边朝着距离此地最近的一条马路走去,一边沉声说道:“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中国警察和军队很有可能已经到了。” “我们需要尽快从这片街区逃出去,只要混进人多的街道上,到时候中国特工想找到我们就难了。” 只不过,三本的计划并不算顺利,因为他们走出去没多久,就看到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国警察拦在了路中间,正在检查着从这条路通向马路上的人。 看到这些平日里瞧不起的中国警察,三本直也倒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这些警察应该就是中国特工设下陷阱的最外层了。 在最外圈用警察封锁区域布置口袋,然后特工实施抓捕行动,这是中国人惯用的做法。 既然能看到警察,就说明他们距离逃出生天就只有一步的距离了。 至于中国警察的检查,三本直也倒是不甚在意。 这些中国警察只会欺软怕硬,这番检查应该也是特务处强制要求的,只是流于形式罢了。 不过由于这片街区是一片不小的居民区,马路上的小商小贩不少,包括路上的行人也是下意识地朝着远离枪声、人多的方向逃离。 所以排在队尾的三本直也几人的逃生速度又慢了下来。 “三本君,我们枪杀了这几个警察,然后跟着人群逃离不就行了。”暴脾气的山崎义一满脸戾气。 “不行!”三本直也制止道:“有石井君拖延,中国特工已经丢失了我们的位置,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巷子里寻找。” “可是他们距离这里并不远,要是我们贸然开枪,很容易就会把他们引过来,到时候我们就算是躲在人群里也很难逃出去了。” “再等等,这些警察的检查只是做做样子,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样,就在两人交谈间,排得长长的队伍也很快向前。 身穿一套警察黑色制服的凌群一眼就看到了排在队尾的三名成年男子。 于是他扭过头暗暗地使了个眼神,身边扮作警察的队员立刻心领神会,只是粗略扫了一眼面前擦鞋匠,就不耐烦的说道: “好了好了,快走吧。” 先前顾子安在巷子里开过枪后,就以最快速度跑出去找了部电话打回了特务处里,让许康乐以最快的速度增援这里。 至于严休那边的消息,当然也是许康乐派人通知的。 而得到顾子安消息的许康乐自然第一时间带着队员们赶到了颐和路附近,与顾子安碰了面,原本许康乐是准备带着队员们进入小巷去围堵日谍。 不过顾子安却是让凌群去找几个警察来,让凌群他们换上了警察的衣服守在了这个路口。 这是从颐和路附近几個巷子出来后,通向附近最繁华的荣盛路的必经路口。 顾子安断定想要尽快脱身的日谍必然会走这个路口。 至于日谍会不会被党务调查处的人抓住? 顾子安相信日谍的水平,也相信党务调查处那帮酒囊饭袋的水平。 “准备行动。”藏身暗处的顾子安轻轻挥手,身后的队员们立刻从腰间抽出了手枪。 有了凌群的刻意“放水”,长队很快就要轮到三本直也等人。 可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生。 一身褴褛的詹子墨带着十几名同样狼狈的队员从巷子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排在队尾的三本直也三人。 “前面的警察,拦住队尾的那三个人!” 三本直也当然看到了赶来的詹子墨几人,自然知道现在是没法囫囵个逃出去了,便将藏在衣下的手枪取出,准备血战。 “册母娘的!”顾子安少有地爆了句粗口:“行动!” 本以为党务调查处这帮脓包被一个手雷炸退之后就追不上这伙日谍了,这样凌群他们扮作警察,把日谍放到眼前来进行抓捕。 这样既能保证日谍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吞枪自杀,又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的可能。 可是顾子安算来算去,也没算到党务调查处这帮人竟然这么有韧劲,竟然在被手雷炸了七荤八素之后还能追上来。 事已至此,也只能提前行动了。 詹子墨喊出那句话后,就压慢了追击的脚步。 这伙红党是亡命之徒,这一点从刚才在巷子里差点见到阎王就已经验证了。 面对这种亡命徒,不能逼得太紧,不然再搞出一个手雷就不妙了。 所以他才会大声的向着警察喊出那句话。 红党为了逃脱,一定不会和身后的党务调查处纠缠,只会向前冲开警察们的关卡。 而这帮警察怎么的也应该能拖慢两步红党的脚步。 这样既能减少伤亡,又能拖慢红党的步伐,可谓是一举两得。 情况的发展果然如詹子墨所料,那三名红党立刻抽出了手枪,就冲着警察的方向冲去。 只不过下一刻,那伙警察的动作却让他十分惊异。 什么时候警察局也是人手一把手枪了? 砰!砰!砰! 数道枪响过后,先前冲锋的三本直也三人被凌群几名队员精准的枪法打倒在地。 而凌群也是身先士卒地冲上去,一脚将三本等人掉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开,迅速跟上来的队员们立刻轻车熟路地钳住日谍的手臂,扯开衣领,检查身上的武器,最后检查过牙齿将一团破布塞了进去。 这套流程让追上来的詹子墨一行人都看懵了,怎么这帮警察,看起来比他们还像特务? 第七十五章 狗拿耗子 委员长官邸, “娘希匹的!我看我是要下野了,堂堂国府首都竟然发生这么大的枪击案,还是在全会召开之际,我看明天是不是要从路边随便冲出来一个人把我给枪杀了啊!” 站成一列的四人全都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说话。激昂的骂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委员长官邸,守卫的士兵们也全都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被这暴怒波及。 党内谁不知有一句名言恰当地形容了几位国府高层的行事作风: 同胡衍鸿讲话是你听他讲;听常凯申讲话是他听你讲;同汪填海讲话是一人讲一半;同孙克讲话则是两人都没话讲。 从这句话中足见委员长的谈话风格是听取汇报型,就算是对下面人的工作不满,也常体现在面容上,而像今天这样宣之于口那绝对是气愤到忍无可忍。 “娘希匹的!谷纪常你说,这次枪案是怎么回事。” 站在最左边的南京警察厅厅长听到点名,身子不由地一激灵:“委座,这件事还在调查过程中……” “萧铁农,你觉得呢?” “……”一贯不善言辞的萧铁农以沉默应对。 “徐曾恩,你说说!” “委座,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 “一群饭桶!” “戴雨农,你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戴春风顿了一下,竟然真的开口说道:“委座,这件事就我了解是日谍所为。” 听到他正面回答了领袖的问题,其他三人都不由地看了过来,尤其是首都警察厅厅长谷纪常和党务调查处的徐曾恩。 前者是因为只听说过特务处的戴春风,对这位近来深受领袖信任的特务头子有所耳闻,平时却没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对他此刻异于常人的表现感到好奇。 至于后者……则就是日常的不对付和看不惯了。 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意外得到答案的常凯申面色稍霁,说道:“那你把事情详细说说。” “就现今情报所知,应该是党务调查处的某支小队在颐和路上遇上了我处行动队长顾子安,恰逢顾子安遭遇日人暗杀,党务调查处便出手相助……”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四人从委员长官邸走了出来。 不过四人的面色却有不同,戴春风的面色如常,萧铁农和谷纪常的脸色虽有些不好看,但也算是正常,只有徐曾恩的脸色好似锅底一样,任由谁来都能看得出这位特务头子的心情应该不算好。 只是导致其心情不好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戴处长,贵处后续调查的时候尽可以通知我,我们宪兵司令部一定全力配合。” “警察厅这边也一样。” 因为戴春风的出色表现以及牵扯到日谍事宜,所以老头子直接将这次的枪击案交给了特务处,还要求宪兵司令部和南京警察厅全力配合。 所以这二位此时的语气都算是和善。 “那就多谢两位将军了。”戴春风对着两位在党内军内都颇有资历的元老自然没有托大,客气地回道。 这会四辆车的司机都极有眼力见地驶了过来。 所以两人都是对着戴春风轻轻点头,算是示意,随后就上车离去。心情不错的戴春风对着徐曾恩点头示意了一下,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直接低头钻进了轿车里。 …… “顾队长,您这是做什么?”一路追击到巷口的詹子墨脸色不悦地走到这边,指着被压上特务处卡车的三人:“这是我们一直在抓的红党,就算是特务处抓到的人,总不能连口汤都不给兄弟们分点吧。” 他这是从先前一脸懵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了。 整个南京,别说是警察了,就是军队中也不会人手一把手枪。 而这伙人詹子墨在党务调查处并没有见到过,那结果也就呼之欲出了——特务处。 但詹子墨并没有因为猜出特务处的名头而畏缩。 现在的党务调查处可是稳稳当当的国府第一情报机关,虽然特务处近来因为成绩斐然,屡受嘉奖,但还是难以撼动党务调查处的地位。 所以詹子墨猜到来人是特务处的时候,心里就知道这全功是肯定拿不到手了,大概率会同特务处分一份功劳。 虽说现在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有着分工,但在领袖全面反红的政策下,就算是特务处抓了红党也只会像以前一样自行处置而不是转交给党务调查处来处理。 但让詹子墨没想到的是,这个看着年轻的不像样的队长竟然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要把三個红党全带走,这是直接把锅都端走了,连口汤都没给詹子墨留下的节奏。 因此稳坐钓鱼台的詹子墨顿时坐不住了,上前来询问顾子安。 “红党?”顾子安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詹子墨脸色一黑。 “詹队长你看看这是红党吗。”顾子安走到三个日谍面前,然后将手搭在那个被子弹擦伤的日谍山崎义一的肩膀上狠狠一捏。 红中泛黑的脓血瞬间从山崎义一肩膀上的伤口流出,同时传出了他惨叫的声音。 “八格牙路!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老实点。”押着山崎义一的队员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巴掌。 “现在的红党还有说日语的?”顾子安将手指在山崎义一身上擦了擦,转身看向脸色黑中带红,甚至有点泛紫的詹子墨。 抓红党的任务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都可以干,可抓日谍的事却是特务处独办的。 虽然这么看起来好像特务处的职权比党务调查处大得多。 但实际上在几年之前,日谍的数量并没有那么多,反倒是红党的潜伏人员仿佛抓不尽一样,所以那时候从这种分工上来看倒像是党务调查处吃肉特务处喝汤了。 听到日谍嘴里叽里咕噜的话,詹子墨知道今天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就算是他们徐处长在这里,估计也带不走这三个铁板钉钉的日谍了。 “詹队长,不过这一趟辛苦你们了,要不是伱们我们也根本抓不到这三个日谍。”顾子安笑着同脸色泛紫的詹子墨握了握手,仿佛没看到詹子墨的脸色。 “本来是我们的工作却让咱们党务调查处的兄弟们劳累,兄弟我也有点过意不去……这样吧,我个人拿出来一百元,请咱们党务调查处的兄弟喝茶。” “谢谢顾队长的好意,不过不用了。”詹子墨生硬地拒绝了顾子安递来的法币:“我们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个活像乞丐的党务调查处特务愤恨地离开了。 顾子安倒是不在意詹子墨的冷脸,笑眯眯的目送着狼狈的党务调查处众人离开。 “老顾,看看这个。” 许康乐安排好队员将三名日谍押回去,又安排了人去巷子里处理那名死去日谍的尸体,随后走到这边,将一张照片交给顾子安。 顾子安接过照片,只是不过一眼,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阴沉。 照片并不清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模糊不清。 但顾子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照片中人的模样——是他本人。 原本顾子安还有些好奇这些日谍是怎么这么精准的锁定他的位置,对他进行袭杀的。 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 “这应该是在我们大院门外拍下的照片……只不过,能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一定不是这几个日谍。”许康乐分析道。 顾子安点点头。 若是这几个日谍认识顾子安的面貌,那也不需要将照片装在身上辨认了。 所以这照片是另外的人拍下交给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帮助这几名日谍辨别出顾子安,好对他进行袭杀。 “回去让老曾好好伺候伺候他们几个,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顾子安语气冷冽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 如芒在背 日本人盯上他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返回特务处的车上,顾子安摩挲着手中略显光滑的照片,目光注视着照片中的自己。 现在知道的是,一定有一个认识他,或者说知道这张面庞代表着“顾子安”三字的人是日谍。 但是这个人是谁,这张照片的底片在哪里,照片还有没有,上海特高课方面有没有得到这张照片一系列问题全都没有答案。 更重要的是,日本人会不会盯上了顾家其他人? 这不由地让顾子安有些心焦。 “放心,曾兴昌的手艺你也见到过,三个里面一定能撬开一张嘴的。”许康乐看出来顾子安的焦虑,安慰道。 顾子安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是平静的,只是许康乐注意到了他捏着照片的手掌,因为过于用力,关节处已经有些发白。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面前的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来到南京之后屡次挫败日谍阴谋的行为早让人忘记了他的年龄,也只有在关乎到软肋之时,他才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这个年龄段的表现。 “嗯。” 顾子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轿车很快就返回了特务处大院, 行动三队返回特务处的时候自然是又招来了不知多少目光,不过顾子安现在却觉着这些目光给了他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宛如深夜的密林中,一只腥臭的巨掌轻按在肩头,炽热的呼吸喷吐在后背上,带着血液的腥气。 那個如毒蛇一般蛰伏,给他拍下照片组织袭杀的人,很可能就藏身在这些目光之中! 顾子安站在院中,扫过了整幢特务处的办公大楼,随后才收回目光,向着刑讯科的地下走去。 “嘶~顾队长刚才的目光好骇人啊,总觉着被对上后后背有股凉意。” “你也这么觉得,我也是。” “这目光我就在科长和处座身上见过……” 某处科室中,几个聚在窗前看着行动三队返程的队员交谈着。 与此同时,一处办公室中,拉开的百叶窗被人用力的一扯,哗得一声合拢了,只不过这一用力,竟然把百叶窗的拉绳给直接拉断了。 审讯室, 三本直也被绑在长凳上,脚部被架高,脸上则是已经被蒙上了一条白色毛巾。 “顾队,不问两句?”曾兴昌看着被绑死的日谍,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问一句。 “不用了,我估计他是不会说的,还是免了口舌之劳吧。” 看到顾子安没听从他的建议,曾兴昌也是乐见其成,便轻轻地一挥手。 两名队员上前来,一个死死钳住了三本直也脸上的毛巾,另一个则是用盆从水缸里舀出一整盆水。 哗~ 随着水流冲击而下,被绑在长凳上的三本直也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即便是有一名刑讯科的壮汉在旁也按不住。 曾兴昌一个眼神瞥向站着的队员,那人立刻上前去,协助着按住了三本直也抽动的身体。 半盆水浇完, 端着水的队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负责钳制三本直也的壮汉也是一把将毛巾扯下。 哈~ 一道肺部嘶吼着吸入空气的声音从三本直也的口中传出。 “咳咳!” 随后便是他的口鼻中喷出夹杂着鼻涕的水液。 “顾队……” “再来!” 曾兴昌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顾子安已经又下了命令。 他一脸讶异的看向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区别于敬意之外的情感。 那是,寒意。 两名刑讯科队员看向曾兴昌,得到的自然是点头的回应。 于是白毛巾再次被蒙在三本直也的脸上。 哗~ 又是半盆水直接浇在了白毛巾上。 …… 咚咚咚! 审讯室的铁门被敲响,将已经有些麻木的曾兴昌惊醒。 手持着暖瓶,站在长凳前的顾子安面无表情的将暖瓶交给一旁的刑讯科队员。 “继续审。” 说罢,他冲着曾兴昌一点头:“我出去一下,你先审着。” 曾兴昌连连点头。 等到顾子安走出审讯室后,那个接过顾子安暖瓶的队员才看向曾兴昌。 “科长,还继续吗?” “继续个毛,再折腾下去就死了,快把毛巾掀开,让他透透气。” 随着刑讯科队员掀起毛巾,一张涨得紫红,脸上还长起了许多燎泡的面容显露在众人面前。 他的口鼻中已经满是粘稠的水液。 而在长凳的尾端,带着腥骚味的液体也蔓延在长凳上。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 顾子安也没有使用别的刑法,只是一味地、简单地、粗暴的使用水刑。 甚至中间的休息时间也得越来越短,要不是这道敲门声,曾兴昌估计顾子安还会再继续下去,直至这个日谍彻底没了动静。 不过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比死好到哪去。 长时间的水刑下,肺部和脑部的损伤是不可避免的。 就这名日谍的状态,随随便便的一次肺部感染就能让他命归西天。 就算是这家伙能活下来,有了心理阴影的他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估计也不敢再用水洗脸了。 …… 审讯室外, 来敲门的是许康乐,他和顾子安分别到了两个审讯室里,他那边审的是那个肩膀中枪的日谍。 “我这边出结果了,过来听听?”许康乐说道。 他知道顾子安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线索情报,所以那边一有了消息就立马过来通知他。 “走!” 等来到另一处审讯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头发已经焦黑,身上满是血痕的另一名日谍。 看样子刚才上的应该是电椅。 此时,日谍正用不住颤抖的手掌捧着刑讯队员给他端来的一杯水,小口地抿着。 “你叫什么名字?职务?”等着日谍将水喝完,许康乐立刻问道。 那名日谍沉默了良久,方才说道:“我叫山崎义一,日本特高课少尉特工。” “其他两个人呢?”顾子安继续问道。 “领头的那个叫三本直也,是我们的组长,军衔是中尉,另一个叫本川正人,和我一样是少尉。”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山崎义一顿了一刻:“我们的任务是进入南京,在二月十五日那天引爆炸药,完成惊雷行动。” 这个答案倒是让顾子安和许康乐都为之一愣。 两人本以为这伙日谍是特高课派来专门袭杀顾子安的,结果一问之下,这帮人竟然是顾子安这几天一直在找的那伙日谍。 第七十七章 招供 “你们的计划不是引爆炸药吗?怎么会跑来暗杀我?”顾子安问道。 既然已经开了口,山崎义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就将情况说了出来。 “是上海方面给三本君发来的电报,说中国情报机关已捕获了负责交通线的蝴蝶小组,很有可能发觉了惊雷行动。” “所以上海方面决定让我们先对你进行暗杀,用这件事来吸引中国情报机关的注意力,从而顺利地完成惊雷计划。” 顾子安眸光一凝:“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到上海特高课的电报的?” 山崎义一想了片刻,回答道:“是五天前的晚上收到的电报。” 听闻此言,顾子安和许康乐不由地对视一眼。 按理来说,一次成功的暗杀行动应该要先进行相当一段时间的踩点。 可是顾子安他们破获方圆斋,获知炸药的情报也不过五天有余。 这么算下来的话,上海特高课获知到这则消息的速度可是当真不慢。 几乎是顾子安他们这边一把人抓回来,上海特高课在南京的眼睛就获取了情报。 唯一耽误掉的时间,恐怕就是等待晚上夜深人静发报时机的时间了。 “你说你们暗杀的任务是临时下达的,那照片应该不是你们从上海带来的吧?”顾子安又抛出一个问题。 山崎义一点点头:“是,那张照片是我们在接收到命令的后一天晚上,有人和三本君接头交给他的。” 顾子安点点头,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许多。 从山崎义一的话里不难得出一定的信息: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不超过五天、三本见到过那个拍照片的人。 因为暗杀他行动的本意是为了让惊雷行动顺利进行,这说明上海特高课做出这个决定是在接收到南京的情报之后。 那上海特高课命令南京的这只眼睛拍摄照片也一定就是在这几天里了。 至于第二条,就非常容易理解了。 而且顾子安几乎可以确定,这只上海特高课的眼睛,有极大的概率就在特务处里。 唯一的小概率,就是他们行动那天刚好这只眼睛就在夫子庙附近,目睹了过程,所以才能这么快地给特高课传递消息。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能说明上海特高课现在应该还没有获得他的照片,底片应该还在南京城里的那只眼睛手上。 只要把这只眼睛抓到,那就能避免照片被特高课获得的危险境地。 简单整理了整理思绪,顾子安又问道: “你们进入南京的这支行动小组就是你们四个人吗?” 山崎义一点了点头。 “那批炸药,你们的武器,还有电台都在哪里?” “在南京城北东埔路的一处院落里。” “为什么选在那里?” 这几天来,王云才在街面上死命地查租房信息的事,结果却一无所获,所以这伙人的藏身之地一定有什么独特之处。 “那是北城警察局副局长徐天华的私宅,我们的东西放在那里很安全。”山崎义一回答道。 听到徐天华的名字,顾子安一脸古怪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信任一个中国人?” 其实从方圆斋两個伙计的嘴里,他就已经知道了徐天华这个名字。 只是当时为了麻痹日方,所以那几个方圆斋负责交通线上的中国人一个都没抓。 这徐天华就是其中之一。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支行动小组会躲在这些中国人其中一个的家里。 “我们那批炸药就是徐天华帮忙运进来的,所以他不会出卖我们。这段时间警察查的很勤放在别的地方很可能会出意外,但他是警察局长,没有人敢私闯他的私宅。”山崎义一回答道。 “你们定下的引爆炸药的地点在哪里?” “在明故宫机场,我们买通了一个守备机场的宪兵团营长,在行动当天,他可以用车将炸药帮我们运进机场去,我们的目标是机场内的油库。” 听到这话,顾子安和许康乐都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明故宫机场,是中国的首座军用机场,也是南京的首个民用机场。 这座机场不论是在中国航运史上,还是在经济、军事上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选在这里,行动的难度没有在全会会场那么大,但真的让他们把油库给引爆了,那绝对是真正意义上震动南京的大事情。 而且油库的爆炸,绝对会给南京城百万民众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 连带着京沪航运线也要因此中断。 这是对中国的声名和经济上的双重打击! 日本人,心思歹毒啊! 又把一些详细的情况问清楚,顾子安这才让刑讯科的队员将山崎义一带了下去。 “怎么说?”许康乐看向顾子安:“现在收网吗?” 山崎义一这边一交代,起码那几个在方圆斋被破获时就该落网的国府官员,还有那个配合他们的宪兵营长就都能抓捕了。 而且现在也没有了要隐瞒的必要,所以许康乐这是问他什么时候行动。 “现在行动吧,免得夜长梦多。”顾子安思忖片刻后,说道。 虽然依照山崎义一的话来说,这几个应该就是日本人用钱收买的汉奸。 就算是特务处里那只眼睛得知了行动小组被捕的消息,也不见得会给他们传信示警。 但放着不抓难免出什么岔子,所以顾子安还是决定落袋为安。 “我去搞那几个交通科和警察局的?”许康乐说道:“你这几天和何家鸿走的近,伱去和他交涉吧。” 许康乐主动挑了几个软柿子。 虽然已经合作了几天,互相相熟了很多,但是日常的相处中,许康乐等人还是能感受得到宪兵司令部那股隐隐的傲气。 唯有顾子安不同。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大意险些酿成大祸,所以何家鸿对顾子安的态度算是相当平和。 而且这回可是去宪兵司令部抓人,那肯定是要和他们拉拽扯皮一番的。 所以许康乐才主动申请去捏警察局的那几个软柿子,而把宪兵司令部那边的事甩给顾子安。 “成吧,那就我去宪兵司令部。”顾子安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两人商量好分工后,就准备带着人出发了。 第七十八章 如云离京 南京城的一处米铺, 老板在铺子门口望了望,随后将挂在墙上的“新米已到”牌子换了个面变成了“米已售罄”。 “老高,今天生意不错啊,新米卖完了?”路过的街坊笑呵呵地问道。 高姓老板笑着点点头:“刚才来了个客人,一口气买走了十斤,把新米都买完了。” “那真是不错!”街坊赞道:“这几天再有新米到店,你帮我留一两斤呗,俺家的米也吃得差不多了。” “没问题!”高老板一口应了下来。 等到闲唠了两句后,高老板才将几块门板挂在了门上关了门。 今天关门的时间比他以往早了一点,但配上米已售罄的说法,倒是不至令人生疑。 关门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转身回到后堂,而是在门口驻留了良久,听得门外没有什么动静后,才返身走进来米铺的后堂,也是他住的地方。 后堂,昏黄的油灯旁正坐着一个不安的姑娘。 听到老高走近的脚步声,回过神来的姑娘目光担忧地看向老高。 米铺的老板拿过一旁的茶碗给邓如云倒上一碗茶,放在邓如云面前的桌面上: “没看到党务调查处的狗,应该是没盯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这个时间急急忙忙地跑到我这里来。” 高奇文,是红党南京地委的成员。 邓如云,是高奇文已经牺牲的战友托给他的遗孤。 所以高奇文被派到南京工作的时候,邓如云也从上海跟到了南京。 就在刚才,邓如云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米铺后门。 听到动静的高奇文就将她迎进了米铺,只是碍于米铺太早关门不合常理,这才让她在后堂等着。 直到高奇文将米铺关门,这才急忙来到后堂询问缘由。 邓如云的脸上涌现了一丝懊恼,接着把今天的事情同米铺的高老板讲了一遍。 “颐和路上的枪响是因为你们?!” 今天那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声估计小半个南京都听到了,有从颐和路附近跑回来的行人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知道了今天在颐和路附近发生了好一顿枪战。 听到这些传闻时,高奇文是好一阵心惊肉跳。 有特务动手,对方不是日本人就是地委的同志。 不过转念想到现在南京地委稀疏的人手,他又微微安了些心。 谁曾想,邓如云的到来给他又带来了一阵心惊。 “我们也不确定,只是后来我们跟着人群逃离的时候,发觉了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邓如云的眼眶中有泪珠在打转。 “你说后来的枪响该不会是我们的同志吧。” 她只是一個还没有经受过多少考验的青年学生,现在这番情况更是让她乱了阵脚。 高奇文的的眉头紧锁,只是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按你刚才所说的,枪声不像是一个人能打出来的,我们在南京的力量本来就有限,我们的同志也都相当谨慎,应该不会出现和党务调查处火拼的情况。” “这点你不用担心,现在主要是你的问题。” “我?”邓如云不解地看向高奇文。 看着邓如云懵懂的眼神,高奇文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邓如云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更恰当地说她其实算是一个热血青年。 之所以被他吸纳进来,一方面有党组织吸纳进步学生,组织学生运动的要求,另一方面则是高奇文对牺牲战友邓英的承诺,要将他的女儿引导到积极进步的轨道上来。 高奇文认真地说道:“按照你说的,党务调查处不仅有便衣,还有伪装的黄包车夫,这说明他们一开始盯上的并不是顾子良。” “他们是顺着你盯上的顾子良。” “我们应该庆幸发生了这一档事,不然他们最后的目标一定是我这个米铺,甚至是我们地委的重要机关。” 高奇文不愧是老地下工作者了,很快就从邓如云的讲述中分析出来大致情况。 “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南京,已经惊动了目标,那帮特务应该不会再等了,现在学校那里一定已经设下了陷阱,南京对你而言很危险。” “离开南京?”邓如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忧虑:“那顾子良呢?要不要通知他也离开南京?” 高奇文斟酌了片刻,摇了摇头:“顾子良那里你不用担心,他只和你接触了一次,就算是确认了他偏向我们的思想倾向,有顾家的背景在,党务调查处也不敢动他的。” 邓如云想了想,也放下心来:“那我离开南京去哪里?” “去上海吧,我会托上海的党组织为伱安排工作,你先蛰伏一段时间再活动。”高奇文思忖半晌后安排道:“而且到了上海之后你不能再联系顾子良了。” “为什么?顾子良可是早就想向组织靠拢了,上次你不是还说要通过他了解笕桥航校的情况吗?”邓如云不解地问道。 她还答应顾子良要介绍他入党,如果不能联系他的话,那岂不是食言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谁也不能和顾子良有过多的接触,党务调查处抓不到你又没法抓顾子良,那只能通过监视他来摸清靠近他的人,现在我们靠上去就是自投罗网,我们决不能犯这种错误。” “现在接触顾子良,不仅是对他、对你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我们组织上的不负责任。”高奇文严肃地说道。 “你现在赶快收拾一些存在我这的随身物品,我会给你安排去上海的车票以及到上海的接头暗号,等我回来之后我送你去车站。” “我明白了老高。”邓如云的心情显然有些低落,不过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罢,高奇文就留下了邓如云收拾东西,而他则是径直出门到南京火车站去。 他这一趟不仅要买到去上海的火车票,更重要的是,查看南京火车站有没有敌人在蹲守以及向上级组织汇报情况。 “黄包车,去火车站。” “好嘞,您坐稳当了。” 良久之后,从车站走出的高奇文安心了许多,车站没看到党务调查处的特务。 这说明他们还没有预料到邓如云要逃离南京的这一步,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他已经给邓如云买好了去上海的车票,下一步就是通过南京地委联系到上海的同志,让他们安排邓如云的去向。 这样想着,高奇文缓缓步入一处居民区中,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后,才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咚咚咚! 很快,门后出现了一张戴着黑框眼镜,儒雅的面孔。 只不过这张面孔看到高奇文的时候,脸色骤然变了变。 “出什么事情了?”将高奇文迎进门,男人立刻急忙问道。 “是关于今天颐和路枪声的事情。” “进来说。” …… “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让如云去收拾东西了,一会我就把她送去南京车站,至于上海那边的同志还需要你来联系一下。”高奇文对着面前约莫五十岁浑身上下有着书卷气的男人说道。 他是最近新到南京的地高官李默。 “好险,多亏是意外的枪声才让我们免去了一次危险啊。”李默庆幸道。 高奇文也笑了笑:“说实话我刚才也以为是我们的同志和特务发生的火拼,不过听到你说我们的同志都没事之后这才放心了。” 李默点点头:“我会尽快和上海的同志联系,给如云准备工作和住宿的。” “我们也要从这件事里吸取经验,带动青年学生是我们必要的工作,但是安全问题也一定要注意起来,学生们有热情,但警惕性不高的问题也要重视起来。” “总之,吸纳热血青年的工作是要继续,但我们的组织也不能再遭受打击了。” “是啊,其实如云已经是学生里面很有警惕的了,可还是被特务盯上了。”高奇文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特务越来越猖獗,我们的同志损失很大,要是不能吸纳一些积极进步的学生,我们就是无根之水啊。” “不,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无根之水,普天之下的大众都是我们的根源。有着人民做后盾,我们的革命一定能获得成功,我们一定能推翻常凯申的反动统治。”李默认真说道。 高奇文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得对!” “好了,再说说另一个事,原本你不来,我也准备发暗号联系你。”李默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又递了一根给高奇文。 “我们有一批货物被卡在北城警察局那里,你不是有条线在警察厅里吗,能不能通过这条线把这批货要出来,我们现在很需要这批货物来收拢资金,好给根据地提供物资。” 高奇文想了想,说道:“我明天发出信号见一面青柏同志,明天晚上给你答案。” “好。” 两人握了握手,李默将高奇文送到门口,高奇文探出头望了望,看到小巷里没有人,这才戴上帽子,围紧围脖低着头走了出去。 而李默看着高奇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巷里,这才将手中的烟头吸尽,随后关上了门。 第七十九章 机场抓人 分好工后,许康乐就带着人就出发了,而顾子安这边只是让凌群把人集结起来,他则是先去了严休的办公室汇报。 宪兵司令部不同于其他单位,不像是警察局,可以不打招呼就动手,何况他们抓的是宪兵司令部的一个少校营长。 论军衔,严休也只比对方高了一级而已。 严休听后也是立刻上报处座,等了十多分钟后,他才面色不佳地返身回来,给顾子安下了命令。 “把人抓回来,将日谍的事情问清楚后,再把人交还给宪兵司令部的来人。” 大致猜到结果的顾子安敬礼称是。 抓人审问后,然后再把人交回去,这样的结果虽然听起来很憋屈。 但顾子安敢保证,就这样的结果都是处座用强硬态度争取来的。 宪兵司令部最开始的想法一定是把人控制在他们手中。 这样那个被日谍策反了的营长才不至于胡乱攀咬。 只不过因为特务处提早获知了消息,他们失了先机,这才会答应退半步。 顾子安带着队员们到达宪兵司令部的时候,何家鸿已经在司令部院门外等候着了,手上还拿着一纸警备处的抓捕命令。 顾子安这趟到宪兵司令部来,也正是为了这份抓捕命令。 毕竟军队里那些士兵可不在乎特不特务处的,他们听从的是军事主官的命令,要是没有这一纸命令去抓人,恐怕当场两边当时就得起了冲突。 闹成流血事件就不可收拾了。 不过何家鸿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整个人好像有些颓废。 顾子安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上车,随后对着驾驶座上的队员说:“明故宫机场。” 一行三辆车直奔机场而去,由于宪兵司令部与机场相隔并不远,所以很快就看到了机场的轮廓。 “停车!你们是什么人?” 机场外,一名宪兵伸手拦下了疾驰而来的车辆。 这可是军事要地,所以就算是挂着军牌的车也不能随便出入。 顾子安从车窗上伸出手,手上拿着抓捕命令亮给门口的宪兵:“宪兵司令部警备处,你们营长吴德照在哪?” 门口的宪兵当然不认识几个字了,不过大大的印章倒是认识的。 于是他立刻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我们营长在机场内的休息室里。” “把拦路桩搬开,我们要进去。”顾子安吩咐道。 “是!” 有了抓捕命令,他们一行人便很顺利地进入了机场中。 而等三辆车驶入后,门后的宪兵才跟身边人嘀咕着。 “司令部警备处怎么都不穿军装,就车里边有一個军官穿了身军装……” 站在他身边的宪兵回应道:“管人家穿不穿军装干嘛,有命令执行不就完事了……不过看他们这样子可不像什么好事情。” “可不是嘛,我估计是咱们营里啥事被警备处知道了,估计营长得被团长批评一顿了。” “那可不。” 三辆车一溜停在了机场内的休息室门前,顿时将房间里面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正在搓着麻将的几名军官一愣。 “这是哪个单位的车?”一个肩上挂着两道杠一颗三角形的男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外面。 虽然明故宫机场是军民两用机场,但是这个入口和休息室只有军队的人才能进来,至于坐飞机的旅客,则是要从另一个入口进入。 而那个入口是过不到这几间休息室门前,所以男人才会疑惑是哪个单位的车。 他身旁的军官站起身来,瞟了瞟:“不会是司令部的人吧?” “咱们司令部啥时候能有这么多轿车了。”另一人调侃道。 “说的也是。” “营长,要不咱们出去看看?”调侃那人对着上首最先发问的男人说道。 “成,出去看看。”上首的男人看了眼刚摸到手里牌,就将牌扣在了桌面上,说道。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顾子安一行人也已经下了车。 黑压压的中山装让房间内的几人不由地眉头一皱。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明故宫军用机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吴德照蹙眉问道。 “你是吴德照?”顾子安问道。 吴德照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你找我有事?” 顾子安眼见找对了人,便一挥手,身后的特务处队员们立刻会意,就要将吴德照抓起来。 “你们踏马的什么人?敢抓宪兵司令部的军官!不要命了吧!”用不着吴德照出声,他身边的一个军官就已经抽出了手枪。 “我看谁敢动!” 只不过,迎上他的不是枪口,而是一纸崭新的带着墨香的命令。 “这是你们司令部警备处的抓捕命令。” “什么狗屁……”那名军官的声音逐渐变小,两眼瞪着面前的抓捕命令,有点发愣。 警备处可是宪兵内部负责监管的部门,宪兵面对特务处或许可以硬气,但那是因为有司令部在后面撑腰。 可有了警备处的命令,就代表着背后司令部的这座靠山,也靠不住了。 “行动!”顾子安冷声道。 几名队员立刻上前,而原本拥在吴德照身边的几名军官看到纸上鲜红的印章后,也默默地向两边退开了几步。 “等等!”这下没人阻拦,吴德照顿时慌了,他满脸狰狞:“你说你是警备处的,我要求看你的证件,我看你们分明就是假扮司令部的人员!” 只不过他这番色厉内荏的模样,就是那些宪兵团的军官都看了出来,当下也是不敢作声,只能默默地看着特务处的队员们擒住了吴德照。 队员们动作麻利地下了他的枪,甚至还有队员习惯性的去拽他的衣领,让周围的军官们看得眼角直跳。 “伱们这帮特务踏马的反了天了!你们这是党同伐异,是党争!老子为党国卖过命,为领袖流过血。我要见司令,我要见委座!”吴德照拼命的挣扎着。 看到警备处的抓捕命令和成群的中山装之后,心里有鬼的他就知道这帮人是因为什么事而来的了。 所以也是立刻把宪兵司令部和特务处的矛盾拿出来说事。 可是其他的军官这会已经在想怎么切割的事情了,哪还会受他这种挑衅。 “上车,回处里!”顾子安根本懒得搭理他,冷声道。 第八十章 不审自招 三辆车很快返回了特务处,停在特务处大院中。 “你们先把人送到审讯室去,我等会就到。”顾子安冲车外的凌群吩咐道:“让曾科长先不要上刑。” “是!”凌群看了眼坐在后座一直沉默不语的何家鸿,点了点头应道。 “怎么了?何参谋。”顾子安拍了拍何家鸿的肩膀:“该不会因为前几日的事情吧?” 顾子安说的是前几天,在全会会场进行检查后,顾子安与何家鸿又对很多可能被日谍选中的地点进行了逐个排查。 这其中就有明故宫机场,只不过当时何家鸿还颇有信心地同顾子安打包票,让顾子安尽管放心。 可前脚刚说完,后脚问题就出在了宪兵司令部重点防备的机场上。 而且还是宪兵司令部里的人出了问题,导致机场险些有日本人破坏的危险。 现在看来是有点打脸了。 “顾队长,我不是那种小气之人。”沉默良久的何家鸿终于开口:“我是为吴德照的选择而心寒,他难道不知道机场油库爆炸会给南京城百万民众带来什么吗?”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中国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司令部里竟然有人还要把这个人保下来!”何家鸿愤愤道。 他从警备处长那里大约听到了一些消息。 吴德照的背后是宪兵司令部的参谋长,据说参谋长是吴德照的远房舅舅。 其实这从吴德照那个营的驻防位置就能看出来。 南京总共也就几个宪兵团,营长也是一双手就能算过来的数量。 别的营的驻地不是城外,就是山上,而吴德照呢,直接驻扎在了南京城里。 每天只需要悠哉悠哉地在机场里逛两圈,就没什么事情了。 这样的美差,没有人撑腰,怎么能轮得到他。 这次吴德照沾染上日谍,想要硬保下来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可以借着不让宪兵司令部名头受损的理由将人从特务处要回去。 等到人回来宪兵司令部,撸掉军职下狱是肯定的,但冷处理几天,等这段的风声过去,再把人捞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再说了,不还有你们这样的人嘛。”顾子安劝慰着,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本以为宪兵司令部只是怕丢了面子,所以才把人要回去。 到时候宪兵司令部可以说人是在他们内部自查的过程中发现的,这样也能保全一点面子。 现在看来倒是他太高看这些人的道德底线了。 “至于想保下他的命,那也得看他配不配合。”顾子安沉声道。 何家鸿一愣,没明白顾子安话中的意思。 这可是保下性命的路子,吴德照还会不配合? 只不过顾子安没有多解释,而是打开车门走向刑讯科,何家鸿也紧跟上去。 审讯室中, “招了?这么快就招了?”顾子安满脸古怪地看向曾兴昌:“我不是说先别上刑吗?” 曾兴昌一脸苦笑:“我没上刑,这位刚进审讯室就看了几眼,就说要招供。” “那好吧,我们就去见见这位吴营长。”顾子安话头顿了一下:“老曾,待会就我和何参谋进去就成了,把你的人撤出来吧。” 曾兴昌是老官僚了,一听顾子安的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是担心里面那個脓包口无遮拦地什么都说,到时候让宪兵司令部难堪。 至于何家鸿,当然是做个证人,向宪兵司令部证明特务处只是过问了日谍之事。 领会了这层意思的曾兴昌立刻把审讯室里的人都清空了,他自己当然也是躲得远远的。 吱呀~ 铁门推开,顾子安和何家鸿坐进了审讯室。 对面被绑在椅子上的,自然是刚刚抓回来的吴德照。 “吴营长,我听说过你一进来这,就嚷嚷着要交代,你不是为党国流过血吗,怎么不再流点。”顾子安笑道。 “在这审讯室里最慢交代的是谁我不一定敢保证,但最快交代的应该就是你了。” 听到顾子安这话,吴德照没有多少反应,倒是陪坐在一旁的何家鸿脸红了一下。 “说说吧,你是怎么和日本人搭上线,又是准备怎么配合日本人把炸药运进机场里的。” “三本直也几人都被我们抓到了,所以你说谎也没意义,不如老实交代,你免点皮肉之苦,我少点口舌之劳。”顾子安提醒道。 听到这话,吴德照眼珠子转得飞快。 被抓进来的时候,吴德照就知道事情一定是败露了,只是不知道败露到什么程度。 特务处是猜测,还是有了实际证据。 现在从顾子安口中听到了三本直也的名字,吴德照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玛德,原来是那帮头差点仰到天上去的日本人被抓了。 想到这,吴德照就在心里怒骂。 什么狗屁的帝国武士,狗屁的武士道精神,还不是把老子交代了出来。 事已至此,他守口如瓶也没了必要,还不如少受些皮肉之苦。 想通这些,吴德照就开口说道:“长官,向机场里运东西是日本人要挟我做的的,一而且我也不知道那是炸药,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不会……” “别扯没用的,就说你是怎么和日本人开始接触的,再多提别的无关事情,我就叫人来给你上刑。”顾子安不耐烦地喝道。 吴德照最先开始一定不是跟三本直也的行动小组接触的。 三本他们进入南京城才不过十天的时间,就算是吴德照再利欲熏心,也不会在这几天里就被轻易收买做炸机场这么大的事情。 而方圆斋两个扮作伙计的日谍嘴里呢,也没有吴德照的名字。 说明吴德照也不是由蝴蝶小组策反的。 这就说明,之前和吴德照接触过的,肯定是日谍在南京活动的其他小组。 只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惊雷”行动需要机场内部的配合,特高课才会让三本直也和吴德照接触的。 而顾子安想问的,就是关于这个策反吴德照的日谍小组的信息。 第八十一章 又见端倪 事已至此,吴德照当然没有了要隐瞒的想法。 既然日本人不仁,就不怪他无义了。 吴德照如实交代道:“最先和我接触的是一个女人,当时我还是在城外驻扎。” “她就说有个做见不得光生意的亲戚想运一批货进南京城来,结果关卡上的警察狮子大张口,就想通过我们营的军车做这个事。” “我当时色迷心窍,我就答应了,后来他们日本人就拿这件事来威胁我,我也是逼不得已……长官,我这颗心还是忠于党国的,你一定要明鉴啊。” 对吴德照的供述顾子安当然是嗤之以鼻,像他这种人不可能因为一次艳遇就会答应这么大的事情。 除了美色,日本人一定还许给了吴德照不少的黄白之物,两相加持之下才买通了这家伙。 至于什么威胁的……就这个被财色迷了心窍的家伙,根本用不着威胁这种手段。 不过他脸上没有半点表现:“把那个日本女人的事情说清楚,你是在哪见到的她,现在还在联系吗?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我是在马修大厦里见到那個叫傅倩玉的女人的,马修大厦您也知道的,那地方一般都是洋人……” 咚咚! 顾子安用手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吴德照先停下:“把那个马修大厦的情况说一下。” 吴德照有些错愕,不过很快解释道:“那是一个英国人马修租借的一座大楼,说是用来开办那个什么帕提的,不过您也知道,其实也就是咱们说的夜总会。” 英国人?顾子安再次在审讯记录上马修大厦的旁边写下了英国人马修的名字。 不过听了吴德照的解释后,顾子安倒是了然了。 这也不怪顾子安孤陋寡闻,南京自成为国府的首都以来就禁了花柳业,自此十里秦淮的景象就不复存在,这也导致了众多国府官员甚至在周末坐火车跑去上海赏花弄月。 他还真没想到现在的南京城里竟然还有包着一层皮的夜总会。 不过想来也正常,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继续说。”顾子安说道。 “听说马修大厦是一个英国公爵盘下来的,一开始马修大厦那里只是有一些白俄女人服务,有些想开洋荤的就去那里,后来那儿的生意越做越大,就有中国女人了。” 公爵?白俄女人? 说不准是装成公爵的白俄人,顾子安心想道。 白俄并不是指白俄罗斯族这样的民族概念,而是一个政治概念。 白俄是指拥护沙皇俄国的俄国人,在十月革命之后,这些还幻想着重建沙皇俄国的封建余孽就在领头人的带领下迁居到东欧的斯拉夫国家以及中国、土耳其、英国、法国等地。 由于沙皇余孽成立了白卫军,这些人也就因此得到了一个白俄的称号。 这些白俄人逃到中国等地后,有积蓄的或许还可以做做生意,维持生活。但很多依附于大贵族的白俄人就不得已做下层的工作,很多白俄女人、白俄杀手就是在这时间出现的。 这个马修大厦说不定就是一个装作英国公爵的白俄开办的。毕竟现在的中国,人们看到金发碧眼的洋大人就自觉低了三分,人家胡扯两句人们就会相信这是来自英国的公爵大人。 而有了日不落帝国做背书,就少有人会去找马修大厦的麻烦了。 “我就是在那遇见的傅倩玉。”吴德照如实交代道。 “后来呢?你现在还和这个傅倩玉有联系吗?都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知不知道她的住址?”顾子安问道。 “这段时间没有了,日本人让我这段时间主要配合三本直也的事情。之前我都是直接去马修大厦找她,至于她的地址……不太清楚。”吴德照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生怕什么地方说错了惹怒了面前的特务。 眼见问得差不多了,顾子安将审讯记录本一合。 却不想这一动作倒是把吴德照吓得够呛:“长官,我知道的事情我全都说了啊,您可一定要饶我一命……我有钱,我把我的钱财都给您,就买我一条命。” 听闻此言,顾子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向一旁的何家鸿。 却见他低垂着脑袋,好似没有听到吴德照这番话似的。 这是默许顾子安从吴德照身上刮一层肉下来。 顾子安轻笑一声,语气莫名道:“这么说,你很有钱了?” 听到顾子安开口询问,吴德照就好像身处黑暗之人骤然见到了光明,于是连连点头。 “有钱,我有钱!” “这样的话……你接触日本人,我这边是肯定保不住你的命。不过倒是可以让这位何参谋把你领回去,然后你找你在司令部内部的根脚运作运作,不止是命,说不准这官职也能保住。”顾子安建议道。 吴德照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特务这般替他着想。 他脑袋飞速转动着,过了半晌没觉出异样才点点头:“行!” “钱呢?” “我在农民银行里有一笔存款,有一万多英镑……您看?”吴德照试探道。 “不成。” 顾子安的话顿时让吴德照心底一凉,他没想到对面这个特务胃口这么大。 看来只能再多出些血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说话,对面的特务却张口说道:“你就没有点不存在银行里的钱?” 吴德照一愣,虽然不知道顾子安是什么意思,还是回道:“有,有一笔钱在我广武街的宅子里,只是这笔钱只有几千英镑。” “就这笔!”出乎意料的,顾子安一口咬定就要这笔钱财。 不明所以的吴德照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说出了广武街那处宅子的位置,以及钱财藏在哪块地砖之下。 得到消息,心满意足的顾子安便安排凌群等人将吴德照押回车上,准备送其和何家鸿回宪兵司令部。 他还特意告诉何家鸿,一定要给吴德照一个向外通风报信的机会。 何家鸿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顾子安的信任,还是应了下来。 吴德照这家伙看到顾子安当真遵守诺言,也是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只不过换来的却是顾子安的一脸冷笑罢了。 吴德照回到宪兵司令部后,唯一的生路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认下罪名后,等着背后的人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保他一命,方能有一线生机。 毕竟他可是沾染上了日谍,不像其他的贪墨、走私之类的罪名有斡旋余地。 谁若是硬保他,就等同于往自己身上扯上日谍的嫌疑。 这种会污了羽毛的事情,只有蠢货才会干。 而顾子安鼓动他去联系背后之人,就等同于让吴德照去往身后之人身上泼脏水。 这样身后之人为了羽毛的干净,就只能不去保吴德照。 这么一来,这个鼹鼠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顾子安不要那笔放在农民银行里的钱财,当然是有说法的。 在搞定了吴德照之后,他在明面上存在四大行户头上的钱,肯定会被宪兵司令部配合着财政部提出来。 若是被财政部发现哪个户头上的钱莫名少了,恐怕又是一个麻烦。 所以顾子安才会选择不在账上的财产,这样的钱又没人作证,就是吴德照又向宪兵司令部交代了,那顾子安矢口否认便是了。 第八十二章 准备拿人 安排凌群带着两名队员将何家鸿和吴德照送回宪兵司令部后,顾子安先是向严休汇报了一下人已经送回去的消息,随后就带着人朝着首都规划中的核心商业区域而去。 马修大厦就在这片区域之中。 吴德照被抓的消息遮不了多久,那个藏身在特务处中的眼睛一定会将这则情报传出去的,所以想要有收获,动作必须要快! 轿车飞速驶过,临近马修大厦,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光线骤然明朗起来,将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渲染得透亮。 此时若是从上空俯瞰南京,就会看到夜色下的南京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 首都规划中的核心区域大厦林立,各种霓虹灯光闪烁着,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而中心区愈发往外的居民区域呢,则是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带来少有的光亮,不过这光亮也是隔一段有一些,并非每家每户都亮着。 毕竟南京城里能持续用得起电灯的人家,还是不多的。 这般两极分化的场景在一个城市中显现,颇有几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意味。 几辆轿车停在金陵大世界,也就是现在更名为马修大厦的建筑前。 那个名叫马修的英国公爵来到南京之后,就花钱承包下了以前的金陵大世界,并将其改名为马修大厦,重新做起了花柳业的行当。 不过同之前的金陵大世界不一样的是,这位英国公爵给马修大厦定了个别样的规矩——晚上五点以后才开始营业。 用公爵阁下的话说……夜色是最美的装饰。 不过在顾子安看来,这应该就是一个小小的噱头,跟后世搞限量什么的应该是一個道理。 顾子安看了看手表,时针停留在罗马数字五和六之间。 时间刚刚好。 “你们封住这幢大厦的全部出入口,我会想办法把人钓出来。”顾子安轻声对着车里的行动队员说道。 “是!” 除了顾子安这辆车外,其他的两辆车则是开往马修大厦的其他出入口防止意外发生。 虽然顾子安猜测这个所谓的英国公爵马修先生很大可能是伪造的,但也不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再加上里面人多眼杂,动起手来难免会出差错,所以顾子安还是决定将人钓出来,谨慎一点行事为好。 这般想着,顾子安已经步入了马修大厦之中。 进了外面的门,便是不短的一条走道,不过稍走几步,就能又看到一扇稍稍带着些厚重质感的木门。 不过即便有门遮掩,顾子安还是能听到门后奢靡的音乐声。 门前有两个清秀的年轻人守着,一看到有客来临就立马拉开门,让客人入内。 当然了,享受这种服务必然是要给两人一些小费的。 于是,付出了两元法币的小费后,木门在谄媚的笑容中被打开。 门一开,顾子安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同时,隐约的觥筹交错声、娇笑声、音乐声便一起涌来,热浪再配合上炫目的灯光和白腻的肌肤,总让人有股热意,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一般。 顾子安四下打量着, 这里的设计倒是很平常,舞厅一共有两层,下面一层中间是个大舞池,周边呢则是散布着一些三个五个聚在一块的散座,散座同散座之间放有一些简单的吃食。 至于酒水,则是要客人去吧台那里点,抑或是将钱交给在场地内游走的服务生,让其代劳。 至于二层,就是一些露天的包间了,可以从栏杆上看到下面攒动的人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掌控欲。 “先生,不知道能不能请我喝一杯?”正当顾子安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之时,一道声调古怪的娇媚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子安扭头看去,入目的是一张带着媚意的娇俏脸庞,皮肤是出乎平常的白皙,身上穿了一套紧致的连衣裙,将凹凸的曲线显露在外。 看来这就是马修大厦的特色,白俄女人了。 “当然了,美丽的女士。” 得到了顾子安的同意,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妩媚了,她将白腻的手臂穿过顾子安的臂弯,然后就将身体靠在顾子安身上,一股沉甸甸的感觉瞬间从肘部传来。 “先生,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女人身体倚上来之后,便将嘴唇贴近顾子安的耳垂,一股热气不由地喷吐在耳垂上,带来一股热意。 舞池这里是下沉式的设计,这样就使得进来的门会很高,所以顾子安一进门的时候,舞池场地里的舞女们就注意到他了。 这个男人不仅长的不错,而且身上穿的可都是不便宜的货色,想来应该是南京大户人家的少爷,所以这个白俄女人才急不可耐的凑过来。 “怎么能让女士先询问我的名字呢……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顾子安笑道。 “叫我海莲娜就好了” 顾子安才懒得管她是不是叫海莲娜,在这种场子里,有几个人舞女会用真名的。 “好,海莲娜,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我。” “当然了~” “你认识傅倩玉吗?” 顾子安奇怪的请求让海莲娜愣住了,过了片刻,反应过来的海莲娜才带着幽怨的眼神一指舞池中正拥着一个男人翩翩起舞的女人。 “那个就是傅倩玉。” 两人言语之间,舞池中的舞曲正到了尾声,那个跳舞时眼睛乱瞟的胖子颇为绅士地亲吻了下女人的手掌,就拉着女人朝一处无人的散座走去。 那个女人是舞池里占少数的东亚面孔,顾子安注意到散座上还有不少其他的男人也在盯着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女人。 “这样不太好钓啊。”顾子安心中呢喃道。 他本来想着是装作一个急色的客人,然后把傅倩玉叫出马修大厦实施抓捕。 可是看现在这模样,他一个男人想要从这些色鬼之中把傅倩玉钓出来怕是有不少难度。 顾子安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生一计。 他对着依偎在他身上的白俄女人说道:“海莲娜,你想办法帮我把傅倩玉约到外面去,这钱就是你的了。” 说罢,顾子安将钱包里装着的全部法币都抽了出来,放在了海莲娜的掌心。 见到钱,海莲娜的眼睛一亮:“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她这是把顾子安当作那些家教甚严的公子哥了。 这些公子哥有钱归有钱,可是因为家中家规严格,所以在这种风月场所不敢太过抛头露面,在看到傅倩玉身边有不少人之后,才想着通过她把傅倩玉约出来。 就是可惜,这个公子哥没看上自己,海莲娜不无惋惜地想到。 第八十三章 再抓一个 “你叫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傅倩玉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吐出了一团云雾,换入肺中的是冰冷的空气。 她和这些白俄女人的关系一贯不好,原因很简单,她是乃木西典大将的忠实拥趸。 所以哪怕是潜伏在中国人的首都,她看到这些白俄时,也总是一副鄙夷的姿态,久而久之,她和白俄女人之间的矛盾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不过老板马修对于这件事并不在意,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上海的那些夜总会里互相抢头牌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不影响他赚钱就都是小事情。 “这次算是我借你的光。”海莲娜扬了扬手中的钞票,然后示意傅倩玉:“那个男人要找你。” 傅倩玉顺着海莲娜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倚靠在车边的顾子安。 她娇媚一笑,缓步走向顾子安:“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怎么还害羞得躲在外面。” “外面太冷了,倩玉小姐我们上车说吧。” “猴急什么~”傅倩玉嘴上虽这么说,但身体倒是没拒绝。 这段时间,上海方面多次电告组长,希望他们这支小组能多多接触一些国府中对五届三中全会不满意的要员,希望能借此获知一些全会的消息。 而她一个舞女,最好的接触方法就是通过一些要员家里的公子哥,逐步接触到那些国府大员。 所以当她看到顾子安的时候,就眼睛一亮,这是大好的机会! 只是等顾子安将后座车门打开之后,弯下身正要钻进车里的傅倩玉却是一愣。 因为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是坐在后座的对扇车门旁,加上这扇车门的车窗被帘子遮住了,所以她才没有看到那人。 更令她胆颤的是,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她可以看到,车内之人穿的是一身中山装。 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便感觉到身后的公子哥将一把带着寒意的手枪顶在了她的后腰上。 顾子安将傅倩玉推入车内后,也顺势坐了进去。 这般姿态让站在远处看着的海莲娜不由嗤笑:“原来也是个装作斯文的男人。” 被强制推上车的傅倩玉已经被车上等着的队员钳住了手臂,顾子安则是将她衣领检查了一遍后,将一团早就准备好的布团塞进了她嘴里。 “回处里。” …… 原本还有丁点希望的傅倩玉看到满是溅射血迹的墙壁时就死了心。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是因为什么被你们盯上的?”傅倩玉眼神阴毒地看着顾子安。 “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得用你的情报来交换。” 傅倩玉听到这番答案,就闭紧了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无可奉告!” “动手吧,老曾。”顾子安也没想着两三句话就能让傅倩玉张口。 甚至他觉着这些女间谍在一定程度上很有可能比那些占据主流的男间谍还要难对付。 她们能从男性为主的战争中跻身而出,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在情报战线上,她们先是间谍,后才是女性。 而得到了顾子安的许可,曾兴昌便开始动手。 不多时,细长的竹签就一点一点探进了指甲与皮肉之前,随后便是猛地撬起,傅倩玉的俏脸瞬间皱在了一起,整個人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妩媚优雅,倒像是厉鬼一般。 但一直目睹着上刑的顾子安眉头却皱了皱。 这般痛苦之下,傅倩玉竟然还能控制着自己不发出惨叫的声音。 看来想要短时间攻破这个女人的心理防线是有点难度的。 在行刑时,受刑人受到的痛苦必然是超出平常的疼痛,出现惨叫声是正常的,受刑人可以通过叫声转移肉体对痛苦的感知,从而在一定意义上达到减轻痛苦的效果,这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但其实行刑者同样也希望受刑人可以发出惨叫声。 因为声音作为一种传递信息的媒介,是可以起到传达信息的效果的。 就像普通人听到笑声会感到愉快,听到哭声会感到悲伤。 代表着痛苦的惨叫声在帮助受刑人宣泄痛苦的同时,也在不断敲击着受刑人的心理防线,而且持续的惨叫声会加速受刑人的失水过程,也是会加重受刑人的煎熬。 可是这个女人却能在这种痛苦下还有心思控制住喉部的肌群,来抑制痛苦的声音,以延长她能坚持的时间。 这说明她不仅心理防线足够坚固,连现在肉体上的痛苦也还达不到影响她对肌肉控制的程度。 是个硬茬子! 曾兴昌撬起几块指甲盖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倒是不懂得这么多理论,可他这么多年的实践下来,也能体味到这种反常是不利于审讯进行的。 “来老虎凳!” 这下,膝盖处的弯折终于让傅倩玉痛到发出了声音。 看了一会,顾子安就知道短时间内肯定是撬不开傅倩玉的这张嘴了,至少今天晚上是没戏了。 于是他便走出审讯室,走向另外的几间审讯室,刚才就见到了许康乐开出去的几辆车都停在了院中,应该是他们那边也把人弄回来了。 想来应该是在顾子安出动去抓傅倩玉的时候回来的。 他这边只需要抓吴德照一人,虽然和宪兵司令部拉扯了一番,但总归是比有着十来个目标的许康乐他们要快一点。 果然,刚刚走近另一间审讯室,顾子安就听到了从门内传出的声音。 “长官,我真的被日本人蛊惑的,起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日本人,后来帮他们做事之后,他们就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这怎么,台词都是一样的。 顾子安听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了,和吴德照不同,这帮警察被捕是因为方圆斋的蝴蝶小组落网供出了他们。 所以这帮人能交代出来的上线也就是方圆斋而已,远没有提供新方向的吴德照有价值。 现在许康乐审下去只不过是为了搞点外快。 眼瞅着马上要过年了,不管是手下的弟兄们还是头上的领导都得打点打点,刚好又有几头肥猪送上来,那当然是不宰白不宰了。 眼见这边几件事短时间都不会有什么进展,顾子安索性到办公室去换了件衣服,直接下了楼。 今天下午没接上子良,要是晚上还不回家,以大姐的脾气,估计以后就不用回家了。 第八十四章 确认情况 在顾子安狠踩油门的情况下,轿车很快来到了颐和路上的顾公馆。 轻车熟路地进了家门,还没等顾子安说话,大姐的一连串埋怨就已经到了。 “你下午干嘛去了?怎么子良是一个人回来了?你也不回来?” 顾子安一阵苦笑,但知道反抗必然会招来更多埋怨,所以他只好任由姐姐好一通说。 “二哥回来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顾亦凝的埋怨,顾子安这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高挑的顾子良。 “子良回来了。”顾子安带着歉意笑道:“中午我实在是公务繁忙,没办法去接你,辛苦子良了。” “二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忙的当然是党国的大事,不必因为我劳驾了。” 顾亦凝一看顾子良的语气不对,赶紧上前插话道:“正好今天除了子远咱们家都齐了,我让厨房准备些你们爱吃的菜,稍等一会就好了。” “那我先上去了,等吃饭的时候再下来吧。”顾子良打了声招呼,也没等回应就径直上了楼。 “子安,子良他……”顾亦凝略新紧张地看着顾子安。 不过顾子安倒是洒然一笑:“他还是这个牛脾气,三年都没变一点。” 看到顾子安并没有在意,顾亦凝紧握着的手才慢慢松开。 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毕竟是男人,所以可以说三个弟弟都是她从小一手带到大的。 她也对顾家这三兄弟的脾气十分了解。 顾家这三个男丁,一个有一個的脾气,可有一点简直是同顾景泰身上照着模子复刻出来的——他们的执拗性子。 这性格从顾家几个男人的日常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 顾景泰在家里痛骂常委员长,声音那是几乎不做遮拦,达到了隔着院墙都能听清的程度。 顾子远呢,虽然经历几年的军旅生涯,性子是磨砺了不少,可面对不作为的上级还是忍不住在嘴上问候一顿; 顾子良呢,还是这个脾气,面对二哥加入特务处的决定不假言辞地表示了不满。 反倒是这四头牛里最直的顾子安,在从日本回来之后倒是变圆滑了不少。 “不过子良说得也有道理,特务处这个行当确实……”原本也不甚赞同顾子安决定的顾亦凝趁机劝阻道。 “大姐……”顾子安佯装不悦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坐下休息会,我去厨房看看菜做的怎么样了。”顾亦凝无奈道。 “诶~” 顾子安看着走去厨房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声气。 第一次进入审讯室,真正见识到人像鱼一样被皮鞭剥去皮肉,感受到血珠和肉块随着皮鞭的挥动飞溅到墙面上时,顾子安也曾害怕畏缩过。 他又何尝没想过做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国之将覆,人人都畏缩不前,华夏就真的大厦倾覆了。 “子安,子良,菜好了,快来吃饭吧。”厨房里传来顾亦凝的声音。 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复杂的思绪清空,换上一副笑容的顾子安起身走向厨房。 只是他没注意到,楼上一间半掩的房间门也在这时打开。 是夜,顾子安吃过晚饭后就驾着车离开了顾公馆,顾亦凝也没有阻拦,她还真怕这两兄弟吵起来破坏了感情,所以顾子安说不在家里住的时候,她自然是赶快答应了。 “除夕那天能回来吗?” 顾子安掐着指头算了算:“上午估计不行了,我得在处里值班,等晚上吧。” “好吧。”顾亦凝有些失望的说道。 说罢,顾子安就将轿车开出了顾家院子。 通过后视镜看到顾亦凝和顾子良的身影渐渐模糊。 顾子安将目光收回眼前,这一趟回家来倒是彻底确认了顾子良的情况。 虽然被顾子良夹枪带棒说了一通,不过顾子安的心里却安心了很多,如果这趟回家来顾子良不是这种表现,反倒是保持热情的和他攀谈,那顾子安反倒是要忧心一些了。 就自家弟弟这个表现,最多最多算是个党组织外围的热血青年,几乎没可能成为真正的地下工作者。 在他和那个女孩接头的时候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红党方面一定不会不做出行动的,说不准现在那个女孩就已经离开了南京,而顾子良这个热血青年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人接触,再加上顾家的背景,这倒是让顾子良的安全有了保证。 只是有点可惜的是,这样的话顾子安也没了和组织上搭上线的机会,只能等以后再另谋他法了,顾子安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 上海虹口, 近田勇树脚步匆忙的来到中平崇的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请进。” 中平崇看到进门的近田勇树愣了一下,旋即展露笑颜:“是剑芒小组回电了?暗杀那个中国人的计划成功了?” 见到中平崇的笑容,近田勇树的压力倍增,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课长,不是剑芒小组的回电,是幽影的电报。” 听到这话,中平崇的脸色霎时一变。 若是暗杀的计划成功,理应由剑芒小组回电上海,因为幽影身处要地,每一次发报都可能会增加其暴露的风险,所以除非必要情况,幽影是不会来电的。 所以听到电报是幽影发来的,中平崇几乎可以肯定,这份电报里的内容多半不是好消息。 “把电文给我。” 近田勇树双手前递,将电文纸放在中平崇的桌面上,而他则是照例后退几步到看不清电文的位置上。 中平崇少有地在短时间内两次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密码本取了出来。 几分钟后,中平崇将密码本合上,整个人无比疲惫的向后一靠,一双满是皱纹的老眼紧紧闭上。 “课长?”近田勇树轻声问道。 “剑芒小组一人身死,其余三人被捕,惊雷行动所需的炸药,以及在明故宫机场的内应也全都被特务处查出来了。” “什么!”近田勇树满脸震惊地看着中平崇。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我们眼里那个不起眼的行动小队长顾子安所赐。”中平崇的语气中满是悔恨。 当初杭州特高课安插在杭州特训班的眼线被拔除掉之后,八木金太郎向他申请不再进行二次安插行动时,中平崇是有些犹豫的。 他潜意识里这么多年的特工经验告诉他,这个尚且在幼苗状态的训练班很可能会在日后成为特高课的大敌。 可是长久以来特高课对中国情报机关的压制让他犹豫再三过后同意了八木金太郎的申请。 沉默,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无比的沉默。 不过这沉默很快被中平崇打破, “喜鹊小组……近田,立刻通知喜鹊小组撤离,那个机场的内应被捕,很可能会把喜鹊小组供出来。”中平崇猛然睁开眼睛,语气焦急的说道。 第八十五章 夜取横财 从顾家出来,顾子安没有返回在新街口的那处小院,而是驾着车来到了吴德照位于广武街上的私宅。 按着顾子安估计,吴德照一回到司令部,生命大概就进入了倒计时。 到时候发现被骗,心怀怨恨的他说不准就会把广武街这笔钱的事讲出来。 所以这笔钱还是早取早安生。 钱财只有落袋为安了,才真正是属于自己了。 顾子安驾着车经过吴德照在广武街的宅子门口,却没有停留。 现在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有些凛冽的晚风也吹了起来,可坐在门口闲聊的老太太还是有几个的,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法从正门进去了。 他将轿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处,随后绕着吴德照的私宅转了起来。 半晌过后,顾子安停在了吴德照私宅的后墙前。 吴德照的这处宅子,左右墙都是和邻居家挨着的,前门又有几个老太太在聊天,只有后墙这里是没有多少人的。 看来只能从这进去了。 顾子安四下梭巡了一阵,毕竟是冬日的夜晚,没有看到来往的人,这才放心地开始准备。 吴德照的这处私宅院墙并不算高,不过就算是高也不怕。 顾子安虽然算不上行动好手,但也是有着“良”的成绩,要是真被一堵院墙挡住,那怕是给韦西他们几个行动教官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退后几步,旋即加速前冲,脚掌在地面上猛的一蹬,又在墙面上一点,这番借力下双臂就已经能够着墙头了。 随之双臂发力,他整个人敏捷地翻过院墙,轻轻落地,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声。 不过他还是停在原地未动,耳朵努力地捕捉着宅门外的声音。 听到几个老太太们没有异常的继续聊着,他这才双掌轻轻互拍,拍去了攀墙时粘在手上的碎石子。 拍去手上的小石子,顾子安四下打量着这处私宅的样貌。 这处院子不小,周边的花池里还种着不少花花草草。 他脚步没有停留,很快来到院子中的房间窗户前。 轻推一下,窗户没有应声打开,应该是从里面销死了。 说明房间里十有八九是没有人的。 这下顾子安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包裹住的短刃,解开缠绕在上面的布条后,顾子安将短刃顺着窗户之间的缝隙送了进去。 嗒! 随着一声轻响,窗户顺利地被顾子安打开。 他翻身进入房间里,照例是没有动弹,先听了一阵,没有发现声音后这才在房间里活动起来。 看样子吴德照应该是有段日子不来这处私宅了,房间的桌面、凳子上都落了好些灰尘。 但这也给顾子安的行动带来了一定的麻烦,他必须要小心动作,不然很容易被灰尘留下踪迹。 蹑手蹑脚来到了书房,他循着吴德照所说找到了一块位于书桌下的地砖,而后如法炮制般将短刃刺进两块地砖之间的缝隙,然后轻轻地活动着。 片刻之后,这块地砖就被顾子安撬了起来。 顾子安将地砖拿起来放在一边,地砖下没有什么其他的阻碍,入目便是金黄的颜色。 大小黄鱼、英镑、美金,还有一部分法币。 只不过这粗略一看,顾子安只觉着这里面钱财的价值不止吴德照所说的几千英镑的样子。 “这是贪太多了,自己都忘记多少钱了?”顾子安轻声呢喃道。 不过他也没有为这個问题烦恼,这样的意外之财当然是越多越好! 顾子安将口袋里装着的黑色布袋拿了出来,然后将英镑和法币装进了袋子,大小黄鱼则是装进了身上衣服的几个口袋里,放不下的才扔进袋中。 “搞这么多法币干什么……”装钱的时候,顾子安不禁吐槽道。 吴德照这处小金库里还有不少的法币,虽然说现在的法币还是比较坚挺的,但其实有了开始贬值的迹象。 不过顾子安还不能把这些法币留在这里,那岂不是明告诉别人贵重的钱财都被取走了嘛。所以无奈当起搬运工的顾子安才不禁吐槽道。 很快将地砖下的钱财全部打包装好,顾子安又将那块地砖放回来原位。 同时趴在地面上,对着那块地砖的位置轻轻吹气,将一部分灰尘吹了上去。 好在地砖处在书桌下方,本来沾染的灰尘就比其他地方的少,不然顾子安可得麻烦怎么弄些自然的灰尘。 处理好这些细节后,他又一步一步退出书房,同时处理了灰尘上的脚印。 最后从窗户重新翻了出去,顾子安用短刃将窗户从里面销好。 然后才带着布袋回到后墙前,轻车熟路地攀上院墙,只不过这回落地时或许是因为身上黄鱼的缘故,声响大了不少。 因为巷子的寂静,顾子安都能听到坐在前门那边的几个老太太似乎因为这道声响而起身。 不过好在后墙这里没有人,倒是没什么大碍的。 随后顾子安顺着小巷回到停车的位置上。 “呼~”坐到车上的顾子安轻出了一口气,旋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倒真有种深入敌营的紧张感觉。 他将车窗上的帘子拉上,然后打开黑色布袋,将身上装的大小黄鱼也一同扔了进去,同时清点着布袋中的钱财。 刚才装袋的时候只是粗略几眼,大概心里有了个数,不过并不准确。现在得空了,当然要清点一番。 一番清点下来,倒是让顾子安有些失望。 黄鱼和英镑的价值不少, 十七根大黄鱼,二十九根小黄鱼,加上英镑和美金,可是有近八千英镑。 唯一可惜的是,就是加上那些数量庞大的法币,这笔钱最终也没超越一万英镑,大概停留在了九千多块上。 要是能再早个半月时间,这笔钱应该就能破万了。 “得赶紧找机会把这笔法币换出去,还有上次从方圆斋搜出来的法币也得尽快处理,放在手里每天都在贬值。”顾子安心道。 清点过这些钱财后,顾子安就将布袋扔在了车座底下。 等明天找个时间把法币换一换,再把英镑和美金存起来。 而且好久都没去科长那里喝茶了,等到明天找个机会吧。 第八十六章 兑换钱币 翌日一早,顾子安没有直接去特务处,而是驾着车来到了南京的中法实业银行。 他将车停远些,然后来到后座,从座位下面将那个黑色的布包摸了出来。 这次主要的任务就是将这相当多的法币换出去。 除了从吴德照私宅里找到的之外,还有上一次查封方圆斋的时候搞到的不少法币。 但这个目的想要完成,找四大行估计是行不通了。 他们本就有鼓励发行法币的责任,现在还在鼓励着民众用银元换法币,哪会同意顾子安法币换英镑的要求。 所以顾子安找上了新街口附近的一家合资银行。 不过人家外国人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 所以顾子安准备同时将手里的黄金也一块兑换成英镑,好换取实业银行同意兑换法币的要求。 毕竟黄金在哪家银行都是抢手货,虽然现在的西方国家已经放弃了金本位的货币制度,但贵重金属的储备对于一个银行来说也是一种硬实力的体现,没有银行会抱怨自家的黄金储备太多了。 而且太多的黄金也不便于携带,使用的时候也比较麻烦,还是换成纸币来得更方便些。 至于美金和英镑顾子安就先挑了出去,这部分用不着兑换,而兑出来的钱顾子安也没准备存在银行里。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钱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头靠谱一点。 不然银行一倒闭,手里头只剩下一张储票的他就得跳秦淮河了。 实业银行门口的服务员看到顾子安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裹向这边走来,便知道这是有大生意上门了,于是立刻迎了上去。 “先生,请问您是办理什么业务?” “这事你处理不了,帮我找你们经理来。”说着,顾子安就递了一张五元法币的小费过去。 接过法币的服务员果然笑逐颜开,连连应道:“好嘞,您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没多会,一个身穿着整洁西服,一副精明干练模样的中年人就随着服务员来到了顾子安面前。 “先生您好,鄙人姓李,李跃林,是中法实业银行的经理。”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叫我华安就好了。” 李跃林轻轻点头:“华先生好,咱们找個安静的地方坐下聊?” “没问题。” “华先生这边请。” 说罢,李跃林就带着顾子安朝实业银行的一处走去。 随着李跃林的脚步,顾子安走进一间装饰精简干练的会客厅坐下。 等到两人都坐定了,李跃林这才开始谈事情。 “我听说您是准备兑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露痕迹地上下打量着顾子安。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衣物、鞋子都是相当不错的品牌,想来应该是个富贵之家出身的,但是目光沉稳锐利,又不似那些混不吝的富家大少,这奇怪的混合让李跃林也有点看不出他的底细。 “是,我准备从李经理这里兑换一些英镑。”顾子安淡淡一笑,回答道。 “换英镑?”李跃林眉毛一挑,面容上多了几分热切:“那您是用白银,还是黄金换?” “有一部分黄金,还有一部分法币。”顾子安如实说道。 李跃林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现在的贵重金属可谓是有价无市的现状,由于美国《白银收购法案》的通过,导致国际银价水涨船高,以银本位为为货币根本制度的国府遭遇了大量的白银外流。 银根缺损,势必进一步加剧白银价格的疯狂上涨,同时推动了同为贵金属的黄金价格也进一步走高。所以现在不管是南京还是上海,黄金白银都是顶顶好使的物件。 不过听到顾子安后半句话,他脸上的喜悦就降了几分。 身为老道的生意人,他当然听出了顾子安话里的意思。 这一部分黄金,算是兑换法币的补偿。 如果他不同意兑换法币为英镑,那面前这位应该就不会将手上的黄金出手了。 思忖再三,李跃林终于开口:“这样吧华先生,我先看看您的黄金成色如何,分量几何,然后咱们再商量法币兑换的事情?” 这是要看看顾子安手中的黄金值不值得他吃下一定数量的法币。 “可以。” 顾子安应了下来,将放在脚边的布袋提到了桌面上,将其向李跃林那边推了推,示意李跃林随意查看。 李跃林接过布袋,看了一眼,随后就视线投进了袋中。 袋中是顾子安拥有的全部黄金,既包括吴德照私宅里搞到的,还有方圆斋那里缴获的。 顾子安虽然不太懂黄金成色,但也听说过七青八黄九五赤的说法,按照这么来看,他手上这些黄灿灿的,应该也有八成的成色,算是相当不错了。 “嘶~” 果然,李跃林看了几眼后,就微微吸了口冷气,再看向顾子安的时候脸上多了好些笑容。 倒不是说这点黄金就能把这位老辣的银行经理吓到了,是因为他们这些合资银行在每一年都有一定的业务要求,这其中就有贵重金属收购一条。 去年他们这个分行就差点没交够份额,本想着今年估计更难,没想到刚进入二月就有人给他送这么一份大礼。 “华先生,您这笔黄金相当不错,这样吧,您说个数,要是在我的能力范畴内,您的黄金和法币我就一起吃下了。”李跃林笑道。 “我手上有五万法币。” 听到这个数字,李跃林眉头微蹙,看来是这些法币对他而言的数量也不少。 倒不说实业银行没有这么多英镑,而是一下子兑这么多的英镑对银行有没有影响,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银行经理该考虑的问题。 所以顾子安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李跃林沉吟了片刻:“这样吧华先生,我可以给你兑这部分法币,但是不是全部兑成英镑,还要掺一些法郎。” 说罢,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毕竟现在英镑值钱,我们也要有些储备。” 顾子安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现在的英镑确实是世界上独一等的货币,甚至靠着日不落帝国的名头,英镑的价值能比黄金还要坚挺。 实业银行保留一部分英镑也是合理的行为。 至于法郎就是法国的货币,实业银行作为和法国人合资的银行,手上的法郎肯定不少。 不过这对于顾子安来说没什么影响,现在的法国作为欧战战胜国,还拥有着“欧罗巴第一陆军”,法郎的价值虽然比不上英镑,但也不会在短时间贬值就是了。 见到顾子安同意了这个提议,李跃林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很想吃下这笔黄金的,要是对方不同意这个提议,他就得再想些办法,好在一切都算是顺利。 两人达成一致后,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被李跃林叫来清点黄金和法币。 黄金和法币加在一块,总共兑成了四千五百英镑和五万法郎,总共的价值在五千英镑左右。 这还是因为那部分黄金的价值高,不然就那五万法币,也就将将两千英镑了。 “华先生,您这笔钱是存在我们这里还是?”交易达成,李跃林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忙问道。 若是存在实业银行,他又相当于做成了一笔大额存款,这虽然比不上买入黄金来的业绩大,但也是可以吹嘘几天的。 “不用了,把钱装到袋子里面就成了。” “好,我去吩咐业务员清点好。” 李跃林虽有些失落,但还是遵照顾子安的吩咐,将全部款项放入了来时装黄金和法币的布袋中。 第八十七章 合并带来的好处 收下了李跃林的名片,顾子安还向李跃林要了个提包。 虽然李跃林不清楚顾子安的意图,但还是让手下的业务员去仓库拿来一个棕色的皮质提包,最后在笑容中将顾子安送出了实业银行。 回到车上, 顾子安点了一遍英镑和美元的数量,满意地点点头。 将三千元的英镑单独取出来放在提包里……要送人的东西不仅里子要足,面子也要光亮。 至于剩下的钱则是拢在了另一个布袋中。 安排好这些后,顾子安就驾车赶往特务处。 由于顾子安去银行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到了特务处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队长好!” 突然的声音让顾子安一愣,随后也笑着回应了一句。 一路走到行动三队的办公室,顾子安已经是一头雾水。 虽说平常有来得早,见不到太多人的原因,可今天和他打招呼的人也太多了。 不止是几个相熟的科室,连顾子安平时都不怎么打交道的总务科和装备科也有人和他打招呼。 这可不是常态。 “老顾,你可算来了。”顾子安一进门,脚还没站稳,许康乐就迎了上来:“科长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什么事?” “好事!”许康乐故意卖了个关子。 看他这样子,再结合刚才进来时的热情招呼声,已经猜到五六分的顾子安将手里的布袋递给许康乐。 刚好他还缺個去严休那里的理由。 “那你帮我把东西放在桌上。” “没问题。”许康乐接过布袋:“你快去科长那吧。” 脚步轻快的顾子安拎着提包来到严休的办公室,轻轻叩响了门。 “进来!” 顾子安推门进去,就看到严休坐于办公桌后,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心情不错。 “子安来了,坐。”坐在书桌后的严休示意顾子安先坐。 顾子安注意到严休好像正在书写什么文件,于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着严休写罢。 过了七八分钟,严休才收起钢笔,起身走向端坐在沙发上的顾子安,调侃道:“你今天可是来得比平时迟啊,我没想到差人去叫你的时候你竟然不在。” 顾子安住的地方距离特务处很近,所以在严休的印象是他平时来的都比较早,这偶尔一回来迟了就刚好被严碰上了。 “刚好您说起这事,是我老家来信,说是给我邮来了一点特产,我今天早上就是去邮局取东西去了。”顾子安眼珠子一转,顺势将手中的提包放到桌面上:“这是拿些给科长您尝尝。” 严休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顾子安的档案上户籍就是南京的,所以什么老家邮来特产都是客套话,顾子安也不会真装两只盐水鸭进去……所以这包里是什么不不言而喻了。 “行,那我带回去尝尝看。”严休轻轻捏了下提包,就笑着将其收下。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说机场案的事情。”将提包放到一边,严休谈起来正事。 顾子安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等着严休引入正题。 “机场案应该算是已经完结了吧?那就尽快把机场案的结案报告做出来,交到我这里来。” 顾子安回想起今天走进特务处大楼时,那些并不常有的热情,还有许康乐卖关子的“好事”。 “科长,是有什么事情着急要结案报告吗?” “我们要扩编了。”严休沉声道。 “这次我们和情报科都要扩编,总共扩四个组,我们这边两个,情报科两个。”严休也没什么要求卖关子的,就直接讲明了情况。 “我决定让你来当新的行动四组的组长,处座那里也没什么意见。” 严休一句话就把顾子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你的军衔还是中尉,就算是暂代,这一步也跨得太大了。”严休的话稍稍转折:“伱尽快把机场案的结案报告交上来,这样处座也好在委座面前为你说话。” “有了委座的话,铨述厅那里就不会拦着你晋升上尉了。” 虽然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但是听到严休正式确认,顾子安心里还是有些惊喜的。 不过这么一来,他当然又得是“暂代”了。 因为就算是机场案的结案报告交上去了,他的铨述军衔也就只能晋升为与行动队长相对应的上尉衔,以这个军衔担任行动组长一职肯定是不符合的,所以只能“暂代”。 不过处座和科长能同意他“暂代”组长这个职务,其实也已经算是承认了他。 只等着年纪符合了铨述厅的要求,或者是再立一桩堪比机场案的大功,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地晋升校级军官。 想到这,顾子安也是难免有些激动。 要知道,校级军官在特务处里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大员了,就是现在的处座,铨述军衔也不过是个上校罢了。 各站的站长和严休他们也只是中校。 所以说顾子安半只脚迈入少校这个门槛,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收获。 “多谢处座、科长厚爱。”顾子安说道:“我回去就尽快将机场案的结案报告做出来。” “嗯。” 说过这件事,顾子安也不好直接离开,那样岂不显得很功利,没定性。 于是他又挑起来一个话题:“科长,咱们为什么突然就要扩编了?” “军事委员会有意图让我们和党务调查处合并成一个新的单位,以后我们就正式下辖在了军事委员会下,经费也转由国府下拨。” “所以处座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扩张一下规模,免得以后想要扩展,又被财政部那边用经费一说扼住喉咙。” 顾子安一凛,他倒是忙得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现在已经是民国二十六年二月了。 距离两大国府特务机关的合并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样大的事情肯定不会是脑袋一热,一拍脑门决定了的。 所以现在放出风声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至于经费问题就很好理解了,整个特务处上下都清楚这件事——他们的经费不是国库开支,而是领袖审核后从特别经费里下拨。 所以特务处的经费一直以来都是别样的充足,与其他单位形成了显著的区别。 但要是合并入新的单位,下辖在军事委员会名下,那以后的经费可就是由国库开支了。 到那时候可不是处座想扩编就能扩编得了的。 毕竟这几年随着华北地区局势吃紧,军费开支日渐增长,很多军事机关的薪水都是打了折扣的“国难薪”。 例如少校应拿月薪135元,实际上到手的只有80元左右;中校应拿175元,实际到手100元。 正常人员的薪水都发不够,特务处还想要扩编,肯定会遭到财政部的强烈反对。 而处座在合并前先行扩编,这样的话财政部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第八十八章 要人马、要粮草 “我们和党务调查处合并?”顾子安惊讶地问道。 他虽然心里清楚这事,但肯定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现在这事应该在特务处中就只有处座和几个科长们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队长提前知晓了,那就是大问题了。 顾子安对这个合并表示出了适当的担忧:“而且以后我们两处以谁为主,谁为辅?这个新合并机关的领导是处座,还是党务调查处的那位?” “这个你尽管放心,处座已经和我们交代过了,咱们两处明面上是合并,实则还是各管各的。”严休解释道:“他们管他们的党务,我们抓我们的情报。” “至于新机关的名字,我听处座说,暂时定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人选,好像会由陈祖燕主任担任。” 陈祖燕,就是常家王朝陈家党里的“陈”,是二陈中的小陈,其叔叔陈英士曾任沪军督军,与委员长以兄弟之名相称,所以二陈常称委员长为世叔。 二陈自南京国府成立以来,就独断了党务方面,因此就有了“陈家党”的说法。 其中党务调查处就是由二陈一手推动建立的,党务调查处的一把手徐曾恩就是二陈的亲表弟。 所以顾子安对陈祖燕更亲近党务调查处的忧虑是再正常不过的。 “这個你放心,虽然陈主任更偏向于党务调查处那边,但是实则这次合并中,我们还是争取到很多的权益,这也是情报科和我们行动科要扩编的一方面原因。” 严休对年轻人的担忧表示理解,毕竟两处平时颇不对付,就昨天顾子安还给了党务调查处一个难堪,万一真让对方压在头上,那可没有好日子了。 顾子安点点头,虽然现在看起来整个特务处的人已经不少了,在几个重要城市的站点也已建立,可很多处座的亲信都清楚,这还远远达不到处座想要的。 就比如,成都、兰州这些地方的站点还处在初建状态,整个站里上下也超不出十个人。 这还达不到能遍收天下情报的程度。 “科长,那我那个行动四组的队员怎么办?”顾子安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问题。 严休看到顾子安顿时变得热切的态度,顿时笑骂道:“你小子的脑袋倒是转的快!” 顾子安这个组可是新扩编的组,并非像那些早有规模的组一样,只需要填充三五个人而已。 这队员的框架还是很重要的,会直接决定整个组的战斗力。 “四组暂定是九十六人的编制,分为三个行动队,虽然暂时还达不到前三组的程度,但后续可以慢慢再补充。”严休缓缓说道:“我决定,四组的队员选拔就由你这个组长亲自来抓。” “毕竟你是杭州特训班出身的,对那里的学员更熟悉,更清楚。而且四组需要什么样的人你这个主官心里也有数。” 顾子安一愣,旋即露出了笑容。 他虽然是四组的组长,当之无愧的行动四组第一主官,可按照平常的例子来看,人事权力还不是组长这个级别能接触到的,一般而言人员的补充配给都是严休这个级别一手操办的。 按以往的情况来看,顾子安能得到最大的利好,也无非是在严休把人选出来之后,在行动科内第一个选人罢了。 没想到,这一次严休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这是对顾子安相当的信任。 “多谢科长厚爱。”顾子安感动地说道。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严休做手势制止道:“选人的权力你是有了,可你也别想着跑到杭州去,一口气把人选够了。” “有了你这个例子在前,总部哪个科室不眼馋特训班的年轻人,各地各站也有补充人员的需求,所以你这个四组只能从杭州特训班选三十个人。” “剩下的人手可以在军中或者黄埔军校选择。” 听到严休这话,顾子安的脸色稍稍有些垮。 倒不是说顾子安从一开始就想着所有人手都能从杭州特训班挑选。 毕竟这一次特务处扩编规模大,不说各地各站的扩大,就是总部这里,除开损失人员的补充,还有整整四个新组的建立。 若是他一口气从杭州特训班选走九十多人,那其他各处都能跑到处座那告他一状。 只是顾子安没想到,他能到手的人数才只有三十人,将将达到整个行动四组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科长,能不能多分几个名额,好赖分到一半成不成,这样咱们四组也能快速地建立起来不是。”顾子安诉苦道:“我倒不是嫌弃军中的老兵和黄埔的天子门生,可是这两处人员的情报工作水平确实有限。” “还分一半?你想得美。”严休没好气地说道:“伱的四组能分到三十个名额那还是因为我帮你争取来的,你就别想从我这里打主意了。” “有本事你去处座那里要名额,你要来多少也没人敢和你抢。” 听到严休这么说,顾子安这才没了招,只好应下来。 “那就这样吧。”顾子安把这事揭了过去:“科长,还有一个情况我要向您汇报一下。” “是关于机场案的?” “科长明鉴。”顾子安从衣兜里取出了三本直也装上身上的照片。 “我怀疑我们处里有日本人的奸细。” 严休的眉头猛地挑了一下,却没打断顾子安讲话,只是接过顾子安手中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你从日本人手中得到的?”严休不愧是老行家了,看了眼照片就想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是。”顾子安点头道:“照片是从暗杀我的三名日谍手中得到的。” “那个和奸细接头的日谍吐口了吗?”严休追问道。 处里出了内奸,这可是大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还没有……那个日谍太死硬,估计短时间是不可能开口了。”顾子安摇摇头:“不过我倒是有了个主意,说不定能把这个内奸找出来。” 说罢,顾子安附在严休耳边轻声说着。 半晌后,严休眉头微皱。 “这个方法有点冒险啊,如果不成功被他发觉的话,那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再想把人找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严休一边琢磨着顾子安的方法,一边分析道。 “对,情况的确是这样的。”顾子安说道:“但三本直也咬死不松口,时间一长,对方也会知道我们没有办法找出他的事实。” “这倒是……”严休的眼神变幻着,考虑着顾子安计划里的得失。 第八十九章 本川松口 其实自有间谍这个行当以来,抓内奸就是一个恒久的难题。 间谍藏身在没有问题的人群之中,除非其在窃取情报或是传递情报的过程中被抓住了纰漏,不然是很难找得到内奸的。 若是大张旗鼓地查内奸,则更有可能造就的结果是人心惶惶,最后不了了之。 就顾子安所知,特务处上海区在前几年的清红过程中,就曾发生过一次严重的泄密事件。 泄密人群锁定在了一个译电小组内部,可想要再向下推进,却是难如登天。 最后是处座亲下命令,将整支译电小组全部清理,才结束了上海区的窘况。 其实这也确实是清除内奸的最好方法,只不过这个法子在现在肯定是行不通的。 “再等两天,如果还是撬不开三本直也的嘴,就用你说的方法。”严休沉思片刻,决定道。 “是!” 严休的选择无可非议,毕竟顾子安的计划存在着相当的风险。如果能更稳妥地把内奸抓出来,还是更好的。 聊完这一通,顾子安才向严休告退,返回了办公室。 “许队呢?”顾子安见办公室里没有许康乐的身影,于是向坐在大办公室里的队员问道。 许康乐虽然是个军中出来的糙汉子,但好赖已经在特务处待了好些日子,结案报告怎么写他肯定比顾子安懂一点,所以顾子安这不就找许康乐咨询了。 “刚才刑讯科来人把许队叫走了。”队员回答道。 “刑讯科?”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许康乐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从科长办公室回来了?”走进办公室,许康乐先是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这才问道。 “嗯,是关于咱们科里扩编的事情。” 从早上的反应来看,这消息一出,处里肯定早就传遍了,所以顾子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就要恭喜你了,顾组长。”许康乐打趣道。 要说顾子安这么個年轻人一下子坐上了他梦寐已久的组长位置,许康乐心里有没有点酸意? 那肯定是有的,这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许康乐也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能力是足够匹配那个组长的位置的,所以心里也没有了很多不平、不忿。 “少扯别的。”顾子安撇了撇嘴:“刚刚刑讯科叫你去干嘛了?” 说到正事,许康乐恢复了正经的表情。 “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事忘了。” “刚刚那三个日谍里另一个招供了,那个本川正人说要交代,老曾派人叫我去一趟……” “本川正人交代什么了?”顾子安立刻追问道。 虽然顾子安的照片现在还没有被上海特高课得到,但藏身在特务处里的这个内奸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 只是苦于唯一有线索的三本直也却咬死了不张口,所以顾子安也有点束手无策。 现在本川正人的交代或许能打开一个突破口。 许康乐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事你重视,所以就安排他们先准备着,等你亲自去问,刚好你从科长办公室出来了,咱们现在去吧。” 顾子安眼珠子一转:“那我自己去就行了,这边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重要任务?刚刚科长交代给你的?”许康乐惊喜地问道。 能让顾子安特意安排的,说不准又是关乎日谍的大案。 “对!是刚刚科长交给我的。”顾子安示意许康乐来到桌后,然后按着许康乐的肩膀让其坐下。 “把机场案的结案报告写一下,要尽快。” 听得此言,许康乐的脸颊不由抽动了一下,道:“这不是队长的活吗?” “对啊,你不也是队长嘛。”顾子安拍了拍许康乐的肩膀,随后就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诶……等等!”许康乐的话还未出口,顾子安就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洁白无瑕的纸张上刚刚落下的“结案报告”四个大字,许康乐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对了!” 正当许康乐准备伏案书写时,就听见顾子安的声音再度响起,抬头便看到顾子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门口。 “结案报告今天晚上之前就要,尽快写出来。” …… 顾子安很快来到刑讯科,轻车熟路地走向了本川正人的审讯室,在审讯室外见到了正在走道里抽烟的曾兴昌。 “怎么样老曾,刚刚招供的?”顾子安随口问道。 曾兴昌猛嘬了口,然后将烟头丢在脚下踩灭:“今天早上招的,我见院子里你的车来了,才让人去通知的。” 他并不知道顾子安为什么对这三个日谍那么上心,但他只需要知道顾子安对这三个日谍上心就够了。 毕竟在处里,情报科、行动科负责的是确定日谍的身份,并把日谍抓回来。 而刑讯科,只负责把日谍身上的价值挖出来。 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本事曾兴昌是见识过的,他对日谍上心,就一定说明日谍身上有价值。 而曾兴昌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份价值,挖出来! “那咱们进去听听。” 曾兴昌打开铁门,侧过身子示意顾子安先进,今天早上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虽然讲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位年轻人又要升官了。 现在的顾子安都已经是队长了,再往上走,不就是组长了嘛。 行动科可是处里的大科室,所以行动科的组长可是等同于其他小科室的副科长一级的。 甚至要是把行动科的组长一职和小科室的副科长放在一起,那但凡有脑子的都会选择行动组长。 毕竟行动组长,还是很有向上走的可能的。 虽然他之前早对顾子安的高升有所预料,但看到顾子安这般年纪就走到了比他还高的位置上,他也不免在心中喟叹,人与人的命当真是不同。 对于曾兴昌的谦恭,顾子安倒也没有推脱,径直走进了审讯室中。 短短十几个小时不见,本川正人的样貌就来了个大变样,头发披散垂在脸上,有一些都已经和凝固的血痂粘接在一起。 整个人前胸上是各种方形的烙痕和条状的皮鞭印子,腿弯之处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关节有着别样的弯曲程度,应该是上了老虎凳的结果。 “弄醒他!” 曾兴昌对着守在一旁的刑讯科队员说道。 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就从审讯室一旁装着冷水的大缸里舀起一瓢水,劈头盖脸的浇在了本川正人的脸上。 被绑在审讯椅上,神志昏迷的本川正人瞬间抖动了一下,随后低垂着的脑袋才缓缓抬起。 第九十章 情况变动 “本川正人,你不是叫喊着要招供嘛,现在可以说了。”曾兴昌冷声道。 可以看到本川正人在听到曾兴昌的声音后,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紧紧地靠在了冰冷的审讯椅上,仿佛只有椅子的靠背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本川正人,讲明你的军衔还有你们进入南京的任务。” 顾子安看到本川正人的精神在长时间的折磨下似乎有些涣散,这种状态下想让他主动地有逻辑的讲清一件事情是很难的。 所以他便主动出言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引导着本川正人。 果然,听到顾子安的问题后,本川正人眼神中开始有了意识。 “窝是上海特高课少尉特工,进入南京的目的是在明故宫机场安放炸弹,伺机破坏五届三中全会的开幕。” 听到本川正人奇怪的腔调,顾子安一愣,看向曾兴昌。 “这家伙在受刑的过程中想要咬舌自尽,没死了,但是舌头受了伤,说话不利索。”曾兴昌解释道。 了解了情况的顾子安点点头,倒是没把这个意外放在心上。 紧接着顾子安又问了几个已经从山崎义一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也都得到了一致的答案。 “关于和组长三本直也接头的人,你有什么了解的吗?” 据山崎义一交代,由于这次行动涉及到一些布置炸药的专业知识,所以整个行动小组是由两部分人组成的。 一部分是特高课情报组派出的三本直也和本川正人,他们主要负责与南京城内的接应小组联络,保证小组能成功进入机场; 另一部分就是山崎义一和死掉的石井一裕,他们出身军旅,行动能力强,军事素养高,是特高课行动组派来配合情报组完成惊雷计划的。 按照山崎义一所说,三本直也和本川正人同样出身情报组,互相之间的关系应该更加密切,所以在突破不了三本直也的时候,说不准能从本川正人这里得到些线索。 已经恢复一些意识的本川正人在听到顾子安问起接头人之时,便意识到了一点——三本直也还没有交代。 对答如流的本川正人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面对本川正人的沉默,顾子安眉头一紧:“本川正人,你现在可以选择不交代,但是接下来曾科长的刑具可不会因为你的求饶而停下了。” 看到本川正人依旧沉默,顾子安神情淡漠地一挥手。 “等……等等!”感觉到曾兴昌脚步一动,本川正人立刻喊道。 他的心理防线本就被曾兴昌换着花样的刑具给折磨到极致了,不然也不会在受刑过程中尝试咬舌自尽了。 “我说。”本川正人说道:“组长和我说过一次关于接头人的事情。” “他说那个和他接头的人很谨慎,在接头的时候还带着檐帽,几乎遮住了整张面孔。” 听到本川正人的话,顾子安的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三本直也也没有见到过那個接头人的真正样子?” “是。” 十多分钟之后,顾子安从刑讯科走出,脚步匆匆地来到了严休的办公室,而后两人一同去见了处座。 当晚, 毛秘书亲自坐镇档案室,似乎在寻找着某一份档案。 …… 时间一晃过的很快,七八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春节,这个对于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节日就要到了。 而情报科和行动科要扩编的事也在顾子安知晓的后一天很快传遍整个特务处。 顾子安要担任行动四组组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处里面讨论的时候都是不由惊叹,这般年纪升到少校这一级别的,别说是特务处这么个单位。 就是放在军中,那也绝对是凤毛麟角一样的存在。 同时,一个共识也在所有人心中生出, 以后再见到就不能喊顾队长了,该叫顾组长! 行动三队办公室, “坐下说。”顾子安给面前凌群倒了一杯热茶。 虽然总务科效率很快地安排好了行动四组和五组的办公室,可是顾子安实在不想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办公室里坐着。 在那里,连壶热水都得自己去打。 所以索性就还待在三队的办公室里,等到过了年后再考虑搬过去的事情。 “刚才出去处理那批古玩了?”顾子安问道。 “是!”凌群回答道:“找了几个买家,大部分都已经脱手了。” 顾子安说的古玩就是查封方圆斋,以及从北城警察局那个徐天华手中得到的。 除了从中挑选了一些当做礼品送人,其他都安排凌群去找人脱手。 毕竟他和许康乐也不懂得鉴赏,万一保护不好不就成了罪过。 不过他让凌群找的下家都是中国人,就算是价钱低一点也可以接受。 不然这些瑰宝要是经他们的手流到了海外,到时候展在外国人的博物馆里,那顾子安就成了罪人了。 “队长,这是已经到手的钱,我都存在交通银行的户头里面了,您拿着存单就能去取。”说到这件事,凌群立刻从身上摸出存单,放在了桌面上。 顾子安拿起存单,瞟了眼上面的数字,就将存单放进了抽屉里,顺势从抽屉里拿出两卷花花绿绿的英镑抛给凌群。 “你这次辛苦这么久,这是给你的。” 凌群慌乱地接住几卷卷得整齐的英镑,眼神微微犹豫,片刻后说道:“顾队,我就是找个下家接手那些古玩罢了,那些宝贝就是换个人去卖也能卖出去,您给我这么多钱,我拿着心慌。” 听到凌群的话,顾子安脸上绽出笑容:“不用担心,这是从吴德照家里搜出来的赃物,是你该得的,你尽管拿着就行了。谁要是在背后唧唧歪歪的,你让他来找我。” 凌群听到这番话,才把那几卷英镑小心地收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扣紧了扣子。 这可是现今市面上最值钱的英镑了,要论保值性恐怕和黄金都差不离的。这么些英镑算下来怕是凌群一年的薪水都抵不上,他自然是小心放置好。 第九十一章 招揽人手 “凌群,你进处里几年了啊?”顾子安微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问道。 凌群想了想,回道:“我是民国二十五年被许队从军队里招进来的,算下来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那算资历你比我还老啊。”顾子安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转而说道:“来四组干个队长怎么样?” 凌群怔了怔,一时竟没有回应。 “怎么?不愿意来我这个孤零零的四组。”顾子安笑道。 “没有没有,我是没想到顾队您突然说这个事,一时有点愣住了。”凌群立马回道。 “我走之后,老许肯定是上任队长了,副队长的位置倒是空下了,不过咱们队里有资历的不少,这个位置也是僧多粥少。” 顾子安掰着手指头自顾自地说道:“你到四组来,队长我是不敢给你打包票的,但弄個副队长没什么问题,往后再立几个功,等到军衔升一升,以你的能力当个队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主要是共事这么长时间,我对你也算了解,总比新磨合来得方便。” “咱们四组短时间内要吸纳大量的新人进来,虽然他们有一部分是特工培训班出来的,但说到底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没个熟悉的人带着,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听到顾子安的话,凌群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向往。 因为在旗乐咖啡厅案里发挥出色,凌群这段时间就被许康乐派给了顾子安,所以他对顾子安的种种神勇表现是最清楚的。 要是换个人说,过一段时间晋升军衔,当队长之类的话,他绝对是嗤之以鼻。 但这话要是从顾子安口中说出来的,那可信度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犹豫地说道:“可是许队那面我不好说,毕竟他是带我进处里的老领导……” “他那块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说一声的,这点你尽管放心吧。”顾子安打包票道。 听到顾子安的保证,再想了想,凌群心里顿时下了决定。 “组长好!”凌群站起,给顾子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顾子安脸上的笑容愈盛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凌群坐下:“坐下说。” “是,组长!” “对了凌群,我记得你是湖南人吧?”顾子安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轻声问道。 凌群点点头:“组长您说的没错,我老家是湖南醴陵的。” “那怎么平时不见你吃辣啊?”顾子安好奇地问道:“我听说湖南人都是很能吃辣的。” “南京街面上的辣子不正宗,吃了也没味,吃不到老家那种辣子,就索性就不吃了。”凌群挠了挠脑袋说道。 “哈哈,你倒是实诚。”顾子安笑着打趣道。 说罢,顾子安又问道:“今年过年准备回家吗?” “不回去了。” “怎么不回去?过年的时候又没什么事。” 虽然特务处是准军事单位,但是过年的时候还是有几天假的。 老家距离南京近的队员们都会选择回家去看看,至于离得远的当然就没这念想了。 “原本是准备回去的,不过您不是还在负责全会会场的安保工作吗?”凌群老实交代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件事我们只是一个建议的作用,主要还是以宪兵司令部为主,我和他们沟通就行。”顾子安不在意地说道。 “这样吧,我给你批几天假,伱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顺便帮我办件事。” “行!” 既然组长都同意了,那凌群也没了什么担忧,就应了下来。 “你应该认识一些军中的同乡吧?你回去之后就帮我联系一下这些人。” “科长给我交代了,咱们组的九十多个人里头,杭州特训班只能补充进来三十人,剩下的部分都要从军中选取。” “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是出身军旅的,在军中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我想让你去联系联系你的一些同乡,看看有没有愿意来咱们这儿的。” “当然了,人家在军中有大好前程的就不谈了,主要是那些刚入军中,然后身手不错的人。” 从严休那里得到了消息之后,顾子安就开始研究从哪里找人。 四组的第一批队员应该算是顾子安的第一桶金了,所以他对此相当慎重,其中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可靠。 现在日本人对国府军队中的渗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顾子安他们招的应该都是下层的军官,但也不乏有被渗透的可能。 所以这些人的来源要足够可靠,不然招进来一个日谍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但实际情况就和顾子安同凌群所说的一样。 他在军中除了大哥之外就没有其他背景了,可他需要的缺口可是足足六十多人,就算是把大哥手下的军官都算上也不够数,所以顾子安就把主意打到了凌群的湖南同乡身上。 要知道从古至今,除了血缘关系、亲属关系外,最可靠的关系无外乎同乡了。 毕竟大家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一些人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对人品性格方面绝对是知根知底。 就这样一个地方的同乡相互抱团慢慢的就形成了特有的形态——乡党。 从古至今,同乡抱团取暖,最后发展为政治同盟的情况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就是现在国府里的两大派系,以委员长为首的浙江派和以汪填海为首的广东派就是典型的乡党。 这两位手下的大多数干将也都是来自于同一省份的同乡,不然怎么会有委员长任用标准的陆黄浙一之说。 至于选中凌群的湖南老乡,也是有原因的。 俗话说的好:广东人革命,浙江人出钱,湖南人流血。 当然这只是一句概括性的话语,并不是说每一个广东人都革命,每一个浙江人都有钱。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湖南人悍勇、对民族忠诚的特点,而这正是顾子安所需要的。 “没问题,我回去就找他们问问。” “好!” 见顾子安没了其他吩咐,凌群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嘭!” 办公室的窗户正开着一条缝呢,凌群在关门的时候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虽然关门的力气不大,但房门还是被穿堂的气流带着砸在了门框上。 木门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让顾子安不禁摇了摇头。 凌群这家伙行动能力倒是蛮不错的,就是这份细致还是得磨练。 不说别的,就这一个关门的动作,看看人家毛秘书是怎么做的。 人家是面朝着房间内小心翼翼地将门轻轻带上,在关门的最后一刻都要保证领导可以看到他的脸。 这样做既向领导体现恭敬的态度,又担心领导突然有了新的指示,过早关上门会错失领导的话。 年轻人,还是要磨练啊! 第九十二章 授勋、晋升 翌日早晨, 顾子安今天同往常不同,没有穿平时的便装,而是穿上了刚来特务处时配发的陆军军装。 这是严休昨晚特意通知他的——机场爆炸案的结案报告已经递交了上去,委座对于特务处及时发现,并破坏日谍的阴谋很高兴,所以对特务处进行了重奖。 行动三队每人奖二百元;行动三队副队长许康乐恢复队长职务,记功一次。 别看许康乐折腾了半天,好像没捞到什么好处,但这是由于他的军衔已经是上尉的原因。 但有了这一次的铺垫,他在处座心里,甚至是委座心里都有了印象。 只要他再立功,或是等个一年半载的,那少校军衔就是一定能拿到手的,所以这几天他的心情都算是相当不错的,整天满是笑容的。 当然了,重头戏肯定在最后面。 行动三队队长顾子安,由于在机场爆炸案中表现出色,立得首功。 特擢升顾子安中尉为上尉军衔,授六等云麾勋章一枚! 这消息一出,特务处不知多少人都红了眼。 那可是云麾勋章! 虽然国府关于云麾勋章颁授的《陆海空军勋赏条例》在民国二十四年,也就是1935年六月就已经颁布,其中规定了非军事作战人员立有重大功勋者也可授云麾勋章。 可特务处,在顾子安之前,还并没有人获授这枚勋章。 顾子安算是特务处在这方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毕竟这个时期国府不管是军衔的晋升,还是勋章的授予都很严格。不像是全面抗战爆发后,由于战斗不断,人员伤亡更替频繁,军衔的晋升和勋章的颁发才相对容易。 作战单位都如此,非作战单位的特务处就更别说了。 当然了,这个第一人肯定是不包括处座和郑副处长的,人家两位大佬获得勋章当然不用和下面人通报。 而这枚勋章也基本奠定了顾子安迈向校级军官的路子。 可以非常肯定的说,最多不过一年时间,顾子安晋升少校,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现在只是因为他还是中尉军衔,连跳两级有些不太合适,所以才只是升为了上尉而已。 “队长……组长,科长让你去他办公室。”凌群轻敲开门,说道。 “嗯,知道了。”顾子安确认了下军装穿得没什么问题,就大步流星朝着严休的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进来!” 坐在书桌后的严休抬头看向门外,入目的便是穿着军装的顾子安。 “准备好了?那就走吧。”严休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顾子安侧身让出身位,等严休关上门向着处座办公室走去,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来到处座的办公室,经过毛秘书的通禀,得以进入处座办公室。 不过办公室里不是只有处座一人,情报科的谷博文也在办公室里候着。 顾子安并不是第一次来处座办公室了,所以也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好奇,只是跟着严休进来,站定等着处座说话。 “人来齐了,那咱们就说正事。”看到人到齐了,戴春风将手中的文件一合。 “关于颐和路枪击案和日谍谋划的明故宫飞机场爆炸案,两案的结案报告昨天晚上已经交上去了……委座很高兴。”戴春风顿了一下,随后笑道。 他今天的心情是超乎平常的好,其中不仅有委座夸奖的原因,更多的原因则是这些天逐渐传开的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 “党务调查处竟然帮特务处抓人,搞到最后还死伤了十来个。” 比自己得到好处更好的消息大概就是看到对头倒霉了。 比对头倒霉更好的,自然就是己方既获利的同时,对方还倒霉。 戴春风拿起桌面上单独放开的一个文件,摊开在手掌中,正色道:“委座有令。” 严休和谷博文都是挺直腰杆,站得端端正正。 顾子安也是双臂夹紧,以军姿站好。 “兹有军事委员会特务处行动科三队队长顾子安,在日人谋划之机场案中表现出色,授上尉军衔……襟绶六等云麾勋章。” 此话一出,顾子安明显感觉到身旁两道隐约带着艳羡的目光投在了身上。 虽说严休和谷博文比他军衔高,又是他的上司,可这两位也都没拿到过云麾勋章呢。 思绪间,戴春风已经拿起一旁的肩章,亲自为顾子安换上了上尉的新简章。 看着身穿军装、精神抖擞的年轻人,他也是露出了笑容,接过毛秘书递过来的装着勋章的盒子,将里面的云麾勋章取了出来,佩在了顾子安的左襟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顺势拍了拍顾子安的肩膀。 “这次因为还有全会的事情,时间比较仓促,就没有准备大的授勋仪式,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处座亲为子安授勋,子安已经是铭感五内,不敢再奢求授勋仪式!”顾子安认真地回道。 “哈哈。”心情不错的戴春风爽朗一笑:“要是我们处里的队长個个同子安这般,我们还用愁怎么防御日本特高课,怕是日本特高课该发愁怎么对付我们吧。” “处座谬赞了。” 戴春风坐回了椅子上,以立正军姿站好的三人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严肃的正事说完了,当然可以放松一点了。 “虽然伺机搞破坏的日谍已经被抓到了,炸药也被搜了出来,但毕竟全会还没有结束,所以会场那边的安保问题子安你还是要上上心。”戴春风说道。 “当然了,主要还是宪兵司令部的事,你过去就是提提建议。” “是!” 戴春风这是提醒顾子安这件事的主次之分,顺带还有几分不粘锅的意味。 “最后还有一件事……不过想必严休已经和你说过了。” “行动科和情报科要各自扩出来两个组的编制,关于行动四组组长的位置,严休向我推荐了你。” “我也觉得这个推荐很合适,我们特务处就是应该多给像子安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机会,这样才能不断进步,更好地为领袖效忠,为党国做事。” “顾子安上尉。” “到!” “今天我正式任命你为特务处行动科第四行动组组长,希望你以后能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以精诚、团结之精神为领袖,为党国再立新功!” 顾子安立正敬礼:“忠于领袖,效忠党国!” 第九十三章 除夕至 日子很快就到了除夕当天, 作为国府首都的南京,这里的繁华程度显然更盛。 顾子安上班的时候在大街小巷里到处能看到红彤彤的色调,不管过去一年过得怎么样,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置办着年货。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街面上响起,被鞭炮炸开的红纸落了满地,可平时常常抱怨的清洁工这会也没了怨言,反倒是拄着扫把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 过年不放鞭炮,哪还能有年味? 街面上不少人都开始置办年货,平日里节俭的家庭也舍得割一块肉,好歹是一年之初,总要吃顿好的,有个好开头。 不少顽皮的孩子在街上跑来窜去的,后面紧跟着一群呼来喝去的小伙伴,他们的欢笑声为南京城平添了许多欢乐的氛围。 特务处, 或许是受外面逼近的年意的影响,平日里严肃紧张的特务处里这时候也有些懒洋洋的意味,变得和那些整日无事的清水衙门一样。 虽然由于国府想要跟上西方国家的节奏,大力提倡不过春节,过洋节。 但民间要是想过,政府自然也管不着,只不过政府单位当然是强制要求照常值班,所以留下值班的办事员们只能是以一副放羊的姿态消磨着时间,等待着下班时间的到来。 “来整两口?”大上午的,许康乐就揣着一瓶酒和几样小菜来了清净的四组办公室找顾子安了。 顾子安本想着过年后再搬办公室,可在许康乐的催促下,他只得早早地将行动三队的办公室腾了出来。 按许康乐的说法,就是顾子安一个大组长整天窝在一个行动队的办公室里不像样子,顾子安拗不过,只好提前搬离。 “工作时间饮酒,小心我去找督查科告你一状。”顾子安笑道,不过手上接酒瓶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滞。 “督查科曹科长早就跑回去了,现在督查科也就那几个倒霉蛋留着值班。再说了,你这是工作吗?” 许康乐拿起顾子安刚放下的报纸,又指了指桌面上泡开的一壶茶水:“处座和科长们也都知道下面的情况,不会为难咱们的。” 没搭理许康乐的怪声怪气,顾子安摇了摇酒瓶:“你这是要大出血啊。” “过年了嘛,当然不能和平时一样。” 随着瓶盖打开,一股酒香瞬间溢满整个办公室。 由于许康乐这家伙是山西人,所以总是看不上度数较低的黄酒,可要在南京买到正儿八经的汾酒那可费老劲了,所以这瓶汾酒应该算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给两個酒杯中倒上酒液,许康乐也把带来的下酒菜摆了一桌。 知道顾子安酒量的许康乐也没废话,先走了一个。 “凌群那小子呢?怎么没看着他?”许康乐一边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边问道。 “我派他去湖南执行任务去了。”顾子安随口答道。 “咱们在湖南还有……”许康乐说了一半,就反应了过来:“还是你小子精啊,这可是好借口。” 顾子安笑了笑,由于担心放假太短,凌群回去来不及联络上人,所以顾子安就借口有个行动需要去湖南调查线索,前几天就大手一挥将凌群派了出去。 因为这事,明明知道不对劲的总务科还得报销凌群的来回路费和必要的开销。 估计总务科那边也是考虑到顾子安的势头这么猛,所以就大开方便之门,没有仔细过问去湖南的事情。 这也算是给凌群的福利了,毕竟这个春节,或许是他接下来几年里能过的最安稳的一个了吧。 “你不也是一样。”顾子安说道。 许康乐这时候跑过来,没了队长看着,那三队的队员们不正好有机会开溜回家。 “彼此彼此。” 两人会心一笑,随后又走了一个。 “唉,说起来兄弟们也忙了一年了,总得让人休息休息不是。” “平时整天都在处里,哪有时间置办年货,陪陪家里人。” 许康乐好似喝多了,自顾自说道:“可这日本人不安生啊,年根上了还搞了回刺杀,连带得拽出十来个鼹鼠。” “老顾啊,我实话和你说,抓到鼹鼠我心里是高兴的,可他们交代出来的东西却让我心里发凉啊。” 顾子安顿了下,夹了块肉片丢进嘴里:“怎么个说法?” “那个交通科的,把南京城的大小要道的情况卖了个干干净净,连城墙的情况也全告诉了日本人;还有警察局的,宪兵团的,炸机场那么丧良心的事,说干就干了。”许康乐说道。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傻,那些日本人来了,我们这些中国人能落下个好嘛。” “我是从军队里出来的,一二八那时候我的部队差一点就上去了,我见过日本军队的战斗力,我真害怕,害怕哪天日本人真来了。” 许康乐举着酒杯和顾子安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全都灌进肚里。 “来了也不怕,我们肯定能赢的。”顾子安安慰道。 “老顾你没当过兵,你不懂打仗。”许是喝的猛了,有了几分醉意的许康乐摇了摇头。 “我听上过战场的老兵说过,那日本人的枪炮太厉害了,一二八的时候一轮齐射我们前沿的机枪阵地就没了大半。” “阵地上没了机枪还怎么守?光靠那几条步枪?守不住的!” “现在想想,我当时答应科长来咱们特务处也是怂了……”许康乐脸色微红,身子半倚在椅子上:“我家里还有老娘,我不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我一想到那些没了胳膊,没了腿的兄弟……我就恨啊!恨日本人,也恨我自己。” 说着说着,许康乐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流下了几滴眼泪。 顾子安一仰脖将一盅酒送入腹中,说道:“我是不懂打仗,不过我知道这打仗啊,不能全看武器装备,不然那以前那些农民起义怎么就能把正规军给干趴下呢。” “这打仗,得看人心……我们这个民族的骨头,可不是他日本狗能咬的动的。” 第九十四章 磺胺和香水 顾子安顶着寒风朝一个方向走去,南京这天气真到了数九寒天可不比北方像刀子一样的邪风差多少,顾子安有些后悔因为喝酒而没开着车出来的决定。 吱呀。 随着院门推开,周围的院墙将寒风挡住一些,顾子安这才感觉到脚掌的存在。 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秦悦竹从房间里走出来,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宝贝不行。”顾子安径直朝着房间走去:“快让我进去坐会,这天真冷。” “你说啥呢!” 身后有些羞愤的声音让顾子安愣了愣,随后才反应了过来。 “我是说那次凌群用货车送过来的那些宝贝。”顾子安也注意到自己的用词不当,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的宝贝在你的房间里。”秦悦竹没好气地说道。 顾子安搓了搓手,然后从怀中取出几样酒菜,还有半只鸭子放在桌子上:“那你先吃,我去看看。” 也不敢看秦悦竹的眼神,顾子安匆忙地走出了房间。 秦悦竹不知道是因为冷意还是什么而发红的脸颊上,一双妙目看了看放在桌子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眼神中多了些温柔。 隔壁,顾子安拍了拍因为冷风而发晕脑袋,这才将视线定格在房间里的古玩上。 从方圆斋和徐天华那里缴获的古玩物件绝大部分都转手卖了出去,只有一小部分符合顾子安“体积小,价值高”要求的被留了下来。 顾子安揭开盖子,仔细打量着放置在锦盒里的陶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不得不说徐天华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对这些古玩的保护却是相当不错,一些陶器、瓷器全都用柔软的锦盒放了起来,盒子里还有配套的手套和清理用的毛刷。 要过年了,手下人要安抚好,上司自然也得探望探望,只不过这次又没有“赃款”的理由,那这些古玩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老严好像喜欢陶的,他办公室桌上的笔筒就是陶质的。 顾子安这般想着,就将锦盒的盖子盖上,然后将这个锦盒放到了床上,和其他锦盒区分开来。 一番挑挑拣拣后,房间里的古玩泾渭分明地形成了两部分。 “这是什么玩意?”几乎将整个房间内的古玩盒子都翻看了一番后,顾子安才发现一个放置在角落的朴素木盒。 这個木盒的材质就是最普通简单的桦木,整个盒子的体积也比其他锦盒大不少,放在一堆红木锦盒中是颇为突出的。 不过因为被几个红木盒子压在了下面,所以顾子安到现在才发现它。 吹了吹盒身上面的浮灰,顾子安缓缓揭开了桦木盒盖。 只是入目的东西却是让他一愣。 盒子内整齐地摆放着十数个装着粉末的小玻璃瓶,玻璃瓶和玻璃瓶之间还用填充物塞得满满的,显然是担心在运输过程中打碎了玻璃瓶,让里面的粉末漏出来。 顾子安对这东西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太熟悉了。 这分明就是顾家从大洋彼岸转运来中国的磺胺! 他细细点了一下,盒子里有二十瓶整的磺胺粉。 虽然顾家持续不断地维持着相对稳定的价格向市场上卖出磺胺,但是考虑到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现在市面上磺胺的价格还是不低的。 要是放在黑市里,那些磺胺的价格恐怕会更高。 这么看来,这个不起眼的木盒倒是比房间里每一个精致华美的锦盒都要值钱了。 “怎么会有一盒这东西,凌群也没说啊。”顾子安低声嘟囔道。 疑惑得不到解答的顾子安只好把桦木盒子盖上,将盒子小心地放回来原处,等着凌群从湖南返京后再给他解释了。 挑选过古玩的顾子安走进了秦悦竹的房间, 过了这么一阵,秦悦竹已经吃上了,桌上还给顾子安也摆了一副碗筷。 “看过东西了?”秦悦竹问道。 “嗯。”顾子安点点头。 两人一问一答之后却没了后续,房间里一下子又尴尬了起来。 “那个……香水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香水的线索是顾子安在上次和秦悦竹回忆那个代号为樱花的日谍时想起来的。 顾子安先前和秦悦竹复盘后,想到了他在玛丽王后号上随着海风闻到的那股香味。 在玛丽王后号上和那个叫做吉川惠太的日本领事馆一等秘书交谈的时,顾子安便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起先他只是疑惑为什么一个男人会用这种香味的香水,不过等到他注意到那个扮作吉川惠太的太太的日谍时,他就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兰花味香水的线索。 那是属于一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再结合日谍“樱花”是女人的分析,顾子安就安排秦悦竹在南京城内的百货商铺中查找兰花味香水的售出情况。 “噢……我这几天查过了南京城的所有百货店和一些能买到香水的地方,买走几款兰花味香水的都是一些贵夫人,她们在南京城都待了两三年了,不是我们要找的樱花。”秦悦竹答道。 没有找到…… 顾子安的眉头微蹙, 他安排秦悦竹从香水下手,就是玛丽王后号他获得到的线索很少,少到只有一个兰花香气以及那两名保镖的面容。 而想在南京城的茫茫人海凭一张面孔就找到这伙日谍,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他才安排秦悦竹从香水下手,看看能不能有些突破。 只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顺着这条线调查的情况并不算好。 看来也得安排王云才那边动起来,说不准能有些奇效。 “这样,你去一些夜总会里再顺着香水的线索查一查,要是那里查不到的话可能我们就要放掉这条线了。”思虑半晌,顾子安安排道。 没从香水上查到线索倒没让顾子安气馁,毕竟情报工作本就是个大海捞针一样的活,更何况这伙日谍已经潜入南京长达半年,想要一下子就将其找出来,这确非易事。 “夜总会?” “嗯。”顾子安点点头:“那些夜总会是香水这些东西的大用户,说不准就是我们忽略了这些大量的买进信息。” 顾子安也是想起了吴德照交代的马修大厦这类改头换面的夜总会,让他有了这个思路。 香水是夜总会里舞女们必需的物品,有的夜总会就会根据需要安排人去购置香水,甚至有一些还会特意安排人到上海去买一些南京买不到的香水。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秦悦竹在南京的百货商铺里找不到兰花味香水的有效信息。 “行,我明白了。”秦悦竹点头应下。 上架感言 原本想着上架的时候说好多的话,但等到真写上架感言的时候,倒不知道怎么写了。 我肯定是个纯小白新人,这一点看到这的读者心里应该比我都清楚,除了去年在隔壁某茄写了一本传统玄幻,然后十万字直接石沉大海,连朵浪花都没有扑出来。 后来某一天就突然想到,不如先投起点,反正拒稿了再回免费站发书,不亏! 说干就干了,结果这本书就发了。 我还记得发了好久都没签约,当时武士还发帖子说我坚持时间久,但其实大概再有一万多字不签我就直接删书了。 当时就抱着反正也签不上去取隔壁试试的心态,所以也没断更。 就是上面的这些经历,导致了这书前十多章,将近五万字的部分非常难看。 因为那时候还不懂写小说到底在写啥吧,就看别的谍战书都是一开篇就抓谍,要么就潜伏。然后短视频上头又讲啥黄金三章,我就想着搞个噱头。 结果直接搞成了依托答辩。 能看到这部分的读者,我必须给各位磕一个,感谢有你(OS:你们是真抗毒啊)! 后来慢慢写、慢慢看,才领会到这其实是这个题材的特性。 就像有条评论说的很有道理:都十章了,金手指呢,爽点呢。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谍战文一开头就要抓谍,而且大部分都要配金手指了。 懂了之后我才后悔啊,我当初为啥不弄個金手指,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没有金手指,好多关键线索和情报的来源就根本说不通。看多了谍战的读者根本就不吃强行解释的那一套。 为了这个合理性,想剧情的时候简直是天天掉头发,可就这样还不讨好,其实搞个金手指就一下子能把合理性给遮过去。 就好比一个软蛋进了审讯室,那他嘴里肯定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要全都是软蛋,又不合适,搞得日谍很降智。 这时候搞个读取记忆,或者签到得情报,一下子就有感觉了。 唉,不说了,反正是后悔。 再者就是我的年纪了,本人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岁男大一枚。 这个年纪别说是写民国文了,写年代文都是吃亏得狠,因为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啥也不知道,从资料上、图片上看到的远远赶不上亲身经历的。 书中的官场经历啥的,都是看短视频或者小说里知道的,希望有人巧合看到原文的时候不要骂我……读书人的事嘛,懂的都懂。 说回书上,其实我已经查了不少资料了,沈.醉回忆录也看过,别人写的戴老板大传也看过,但很多东西还是被读者们看出来问题了。 起点读者质量真高! 我真的服了,你们连毛秘书在36年不在南京都知道,还有果党那些个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我说句实话,我现在都背不全我党的十大元帅和十大将军。 后续写的时候,我会努力查资料的,但有一点要说明,肯定有瑕疵,这个不包没有的;至于了解不多的读者呢,也别拿小说当真历史看。 别说我这破小说了,就是太史公写《史记》的时候他能不带一点个人理解,历史上项羽真就那么好,刘邦真就那么坏? 不见得。 然后是一个问题的答案吧,我看一直有人在问,在讨论。 问:这种学历的人才不应该去当一些高大上的职业,或者实业兴国吗? 答:没用。 在战争进程中,什么外交官这一系列的都是摆设,就好比人家小混混把你堵巷子里了,问你要钱,你给人家讲道理,有用吗?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陴斯麦早在几百年前就给了我们答案。 人类进化了这么多年,好似进步了,但其实也没多少进步。 这个社会里,人与人、国与国之间,还是靠拳头说话。 因为没拳头,根本说不上话。 不然为啥说世界三大真理是东风、白杨和民兵了。 至于实业兴国,在没系统的情况下,确实不太靠谱,当时咱们的国家啥都没有简直是,真想发展起来不是五年八年就能打的住的。 要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看看那个时代那些杰出人才的选择。 孙立任(人,我害怕被审核)、林徽音(因)的弟弟们。 vocal,怎么打了这么多字…… 不能再说了, 做个保证:虽然成绩很扑街,但我会努力写到百万字以上给个还不错的结局的,毕竟第一本书。 然后讲一下加更吧: 一百月票一更, 一百首订一更, 一百均订一更, 一个舵主一更。 加更肯定会在每天的常规章节外加,但是时间不太能保证,解密探案还想合理点是真难写…… 上架要中午十二点,所以第一更会比以往迟一点。 完本 磕磕绊绊,最后写了80W字。 还行吧,跟最初的设想差不多。 最开始开书的时候,是想着这点剧情或许能写到百万字,然后结束,结果没写到。 主要是战场后续那段没写成样子,当时自己写着写着就觉得剧情控制不住了。 主角肯定得脱身,但是又不好太降智,最后也没把那个剧情写好,字数还拉了。(深刻地感受到笔力不足,控制不住剧情的走向了。) 我这大概算一种另类的太监吧,笑(至少把一个大剧情断下来了,没有突然结束的那种太监。) 太监的原因呢,肯定有成绩一方面。(其实一个没写过二十万字以上的选手,第一次能签上起点,还差不多在凉频里有这个成绩,我感觉还行。) 其次就是热情,写的过程中,这个题材的热情在消减。 因为我说实话,我個人角度,我对谍战的热情并不足。 在决定写这个题材之前,我都没看过谍战有关的书。 写这个题材的原因,主要是想第一次挑战难度低一点的冷门分类,毕竟军事好签约(我没上架那会新书榜连书都凑不齐,太惨了,哭唧唧~)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谍战方面、民国历史啊什么的,我是真不懂。 但我真的在兼顾码字速度的同时,努力查资料了。 像最后一部分,上海租界暗杀的内容,在杨鑫川哥评价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文念观(伟人的表兄弟)。 其实从文风上看,就可见一斑。 我玩的那些“学医救不了国人”“高桥小姐,你也不想……”这类的梗并不适合军事这个很正经的类型。 我也是个肤浅的爱看小白文的读者(反省ing) 所以写到上海战场那些惨烈之后,就明显感觉到那股撑着的热情流失了很多,但好歹最后坚持到了一个大剧情的结束。 这就是太监的一个重要原因。 对不起,我有罪(duang~duang——跪下磕头梆梆响) 还有就是没写大纲,或者说只想好了主线抓谍—潜伏上的一部分关节点,细致的问题都没想到,导致写的很不顺畅,卡文卡写作热情。(一定改正) 以上就是太监原因汇总了。 然后我把一个大钩子解释一下,也是帖子里说主角穿越三年啥都没干的事。 因为有潜伏部分嘛,我觉着一个假冒的几乎没有人能证明的日本身份,是有点毒的,所以这三年其实主角一直经营一个日本身份。 也解释一下为什么主角穿越过来三年毛都没干。 具体内容如下: 他在东京学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姓西园寺的日本同学。西园寺同学的老爹,叫西园寺公望,这个名字在当时日本的地位,我大概给大家形容一下。 日本那个九清华姓氏的出身,担任过文相、首相、贵族院副议长、枢密院议长,公爵爵位。 最重要的是,这人活的时间长,和他同一级别的都嘎了,他还活着。 所以之后的一众日本首相上位,都有他的影子——犬养毅、近卫文磨。 我看一个记载上说,近卫文磨见了他还得低头称一声老师。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对日本军部保持反感态度,甚至不支持关东军扶持“伪满洲国”,就是说他是个左翼。 那有了他支持,主角就可以很牛逼。 那个铜质藤条族徽就是西园寺同学给顾子安的礼物。 因为西园寺氏是藤原氏的一个分支,到二战时,日本的藤原氏已经分裂成好多氏族,像近卫、西园寺、鹰司、一条这些都是藤原分支,但偏偏没一个叫藤原的。(真他么奇怪) 因为我觉着同样的脸、伪造身份天衣无缝有点毒。 结果为这个身份,还搞成了开局毒点,就打了日本人,结果反手去日本留学这个,属于是得不偿失了。 人家都是爽点前置,我毒点前置…… 大概原因就是这三个,因为一旦过了这个大剧情点,接下来就是潜伏了,一连八年的时间经过,怎么不写个几十万上百万的字数,到时候哪天撑不住再太监,那更恶心。 所以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断在这里了。 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陪伴,我也算稍微踩到一点网文的门槛了。 感谢我的第一批读者,感谢你们。 (我是真的能叭叭,服了~) 历史事件的纠正(为了剧情,其实有一定的历史事件并非是原貌,特在此声明。) 1.大公子回国的事,他坐的是轮船,路程是海参崴—香港—上海—南京。当时的迪化很混乱,有英国佬、白俄势力、当地土匪,其实从迪化回国并不安全。 2.南本实隆没死在上海,他活着离开了。(最后还让他好好的病死了,狗日的鬼子真走运) 3.日第六师团是在杭州湾登陆之后才来到中国战场的,也就是大场陷落附近的时间点,书中时间点提前。(因为我实在没找到右路军面对的日军番号) 4.中央医院那个探听老蒋身体状况的事,是纯想的,没有历史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