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小花的甜宠剧本[六零]》 1、空白剧本 鹿桥市收容站是民政与公安组办的县级单位,额外设了谴送站派出所。 江见许从外面回来一头汗,他解开领口扣子,将帽子摘下扔到旁边,喝了口水坐下来,整个后背仰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将人稳住,我们马上过去。”张和平放下电话,见小江累瘫的样子,估计今天又没少跑腿。 说起这位小江同志,是去年才调进所里的新人,二十五岁,人不但长得干净、清爽,行事也利落。优越的高鼻梁,五官俊朗,个子还高。 不是那种瘦竹竿,小江身上肌肉匀称,穿上制服身挺如松,修匀如竹,很有公安门面和气质。工作、待遇、长相、身高哪一点都挑不出毛病来。 刚进所那段时间,不少人暗戳戳地想要给他介绍对象,什么家里头七大姑表侄女,八大姨外甥女,有一个算一个都相中了小江,可人家听了只笑笑,一个也没看上。 时间久了才知道小江同志大有来头,虽是新人,但站里上到郑站长下到办事员,都对他客客气气。 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小年轻,据说是省里来的公子哥儿,父母都在省城任职。 所里人精多,慢慢的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少了,大家心里清楚这小伙子是块好饼,但这饼不好啃,县里条件一般的女同志根本配不上人家。 毕竟这小江,现在还是小江,以后,那可就说不准了。 …… 张和平招呼他:“走了,招待所那边有个没介绍信的同志,我们去看看。” 饥荒三年百姓日子不好过,时常有外地人跑在县城四处乱窜。所谓盲流,就是一些逃荒、避难无处谋生的人,大多数从农村跑到城市来,一没有工作,二没有住处,这样的人统称为盲流。 盲流多了影响城市人民生活,上面下达文件,勒令要求当地政府对城市人口进行严格审查控制,以民政部门为主,将所有从农村迁徙到城市、无稳定职业与常住居所的人收容起来,一并遣送原籍。 派出所负责对这些收容对象进行审查鉴别。 这几天抓人,所里人腿都要跑断了。 江见许刚休息一会,屁股还没坐热呢,无奈叹气:“……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累的。” 起身拿起帽子戴在头上。 车站离招待所有点远,两人骑自行车到门口的时候,太阳就要落山了。 张和平停车时问:“小江啊,你手里还有肉票吗?” “有吧。” “就知道你有剩,我家小子天天吵着要肉吃,肉票你借我用用,下个月还你。” 江见许放好自行车,眼神瞥了老张一眼不动声色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借不借的,明天拿给你。” 老张很高兴,这年头粮食紧缺,哪怕他们这样的公职人员有工资有票,想吃顿肉也挺难的,张和平一家四口,每个月加起来也只有一张八两的肉票,就这样也算条件不错了。 毕竟现在连守着地吃饭的农民老哥都在饿肚子,地主家也没余粮,当然,地主阶级早已被打倒。 也只有小江这样单身小青年,无家无口一个人住宿舍,平时家里给,自己挣才能有肉票剩下,毕竟人家那种家庭,不缺吃的。 …… 招待所工作人员小王见到所里来人了,小跑迎了出去,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王同志,什么情况?”张和平问。在外面说说笑笑的两个人,一进招待所,脸色立马严肃。 小王挺激动,低声跟他们说:“是个姑娘,过来时没介绍信,我给留下了,人长得贼拉漂亮,跟那电影里的人似的,就安置在接待室那边,公安同志,这么漂亮的姑娘,送去采石场也太可惜了……” 江见许看了张公安一眼,唇角扬起弧度笑了,他整了下帽檐,手搭他肩膀上低声道:“小王,我跟你说,你还小,一共见过几个姑娘啊?今儿给你长个记性,听过一句话没? 马好不在叫,人美不在貌,尤其男同志,以貌取人是要在女人身上吃亏的。”然后拍了拍他肩膀。 “走吧,带我们过去看看。” …… 鹿桥市人民政府招待所的牌子挂在墙上。 韩舒樱盯着那牌子看大半天了。 这里工作人员是个小哥,憨厚、热情、善良、纯朴,见到她不但没赶她走,还取了水壶倒了杯热水给她。 可穿着一身泰式校服,浅蓝色衬衫,深蓝色百褶裙,脚上雪白袜子与黑色皮鞋的韩舒樱,哪有心思喝水呢? 她并拢细长双腿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望了眼外面,天马上就要黑了,她现在不但身无分文,还没有合法身份,助理也不在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陌生时代、陌生招待室、陌生的长椅上发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深秋时节,外面冷风嗖嗖地刮,吹得她此刻的心逐渐沉重。 该怎么做呢?她要不要跑啊?可是往哪里跑?跑出去又能怎么样呢? 是的,她穿了。 作为内娱新人,刚出道就以长相昳丽、身材火辣而闻名的韩舒樱,天使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当红小花中能跟她颜值身材对打的根本没几个,媒体称她出道就是碾压局。 之后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公司立马为她接了一部大ip校园剧,还没播出颜值就出圈了,正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穿着剧里的校服,手拿剧本在自己保姆车里穿越了…… 一开始穿过来,还以为是哪个年代戏的现场,后来发现不是,天都要塌了,她差点自掐人中喊醒醒。 如今环顾四周,简陋的房间,桌子放着一只铁皮水壶,屋子里搪瓷脸盆洗手巾…… 靠墙摆着一溜老式柜台,仔细辨认里面放着火柴盒、信纸、邮票、雪花膏……还有身后墙上贴的一张手绘工人画。 上面写着时间,一九六三…… 竟然穿到了六十年前!她不安地按了按裙子下面有些发颤的腿,努力维持着常态。 “不能慌,遇事不能慌……”招待所小哥人那么好,大可以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在招待所里待一晚上。 刚提到那位憨厚、热情、善良、纯朴的小哥,小哥立马推开了门,带着两个人走进来。 韩舒樱还未开口,小哥就指向她。 “公安同志,就是她。” 韩舒樱:!!!什么? 本来就紧张的她,心头警铃大作。 公安? 他身边站着两个带帽子的人,一个看起来年轻些,挺拔俊秀。另一个年长些,国字脸。 年轻公安见到她时,意外地将眉毛挑了挑。 椅子上的女同志五官艳如春水,皮肤透亮的仿佛能掐出水,发乌肤白,眸光闪闪,不但长相出众,衣着也是。 大冷的天儿只穿了件薄衬衫,衬衫掖在裙子里显得腰肢纤细,裙子长度只到膝盖那里,露出形状完美、晶莹雪白的小腿。 韩舒樱眼见两个人走到了她面前,她知道坏了,没想到那个浓眉大眼一看就像好人的小哥,竟然是个面热心黑的家伙,他竟然!竟然把她举报了? 怎么办?她慌张地站起来,强自镇定地面对他们。 “你好,同志。”年轻公安看向她,声音清冷。 韩舒樱忐忑地点头回应:“你好。” 年轻公安俊朗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低头翻开记录本,公事公办道:“请把介绍信出示一下。” 韩舒樱:…… 介绍信?应该是这个年代的身份证吧?招待所的人跟她要过了,但刚穿来她慌乱没有细问。 韩舒樱目光游移,手心开始冒汗,一阵沉默后,觉得自己没有身份证这件事,在公安面前可能瞒混不过去。 刚要开口,耳边传来“滴——”的一声响,与她一起穿过来的剧本,出现在她视野右下方。 剧本原来的字迹消失了,上面出现了新的内容。 《十世书》 第一世:未激活…… 第二世:未激活…… 第三世:未激活…… …… 第九世:未激活…… 第十世:检测到目标人物,十世书激活中…… 请演绎人员完成剧本,回归现实。 十世书剧本第一场:演员已就位,演绎中…… 什么演绎中?韩舒樱震惊地盯着右下角。 “同志,同志……”旁边举报她的憨厚小哥见她一直不出声,热心提醒她:“公安同志问你话呢,快回答呀。” 韩舒樱的神情,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表达…… 她视线在面前两个公安与视野右下角那个剧本之间反复移动,难道,剧本只有她能看到吗? 落在对面公安眼中,面前这位女同志眨着眼睛、朱唇微启、贝齿雪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年轻公安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见她看过来,他移开视线,再次提醒她:“同志,出示你的介绍信!” “介绍信,哦,它,它在路上弄丢了……”对,丢了! 话音刚落,右下方空白剧本立刻闪烁起来,仿佛有人在她瞳孔上面写字一样,一行行金色字体慢慢浮现出来。 剧本第一场: 韩舒樱穿成可疑人士,被公安机关拘留半个月…… 什么! 韩舒樱睁大眼睛看向右下角的字时,头皮都麻了,不是……她不是这么演的啊! ……这,这是什么剧本啊?救命啊! 3、真麻烦! 收容遣送站,简称收容所。 位置在城西街尾端,暗色的夜幕里,很大的院子,院内一排排红砖平房,派出所与收容所一道之隔,就在对面。 六十年前的城市,街道几乎没有彩色的东西,唯一的彩色是红色宣传字。 模糊的光线中,墙上一片红色的大字: 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倡导全民劳动、实现共同富裕…… 看得韩舒樱心惊,她好像真的穿到了历史上异常艰苦的岁月,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遇见几个看起来面黄饥瘦,几乎见不着胖子,也有穿着短袖短裤的人,衣服上打着补丁。 她趴在前面江公安背上,偷偷四处张望着,在她看来,面前这个江公安穿得制服就已经很朴素了,这是委婉的说法,说直白点,就是有一点点土气。 只不过他本人的身高气质看起来还好,所以整体没有太强的违和感,直到真正走在路上见到这个时代的人民群众后,才惊觉她是真的穿到了这个吃不饱又穿不暖的年代了。 就问慌不慌?反正别人不知道,她慌得很! 到了收容所,年长的张公安没下车,说是去食堂打饭,直接骑走了。 江见许擦了下额头的汗,将自行车停在收容所接待室门口。 韩舒樱下车紧紧跟在年轻公安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院子里一片低矮的平房,东南走向,像一把曲尺一样,夯土铺的路,围坯建的院墙,木脊瓦盖顶,有几个人光着膀子在一处压水井旁边站成一排。 两个手拿棍子的人挨个搜他们的身,好像在检查什么,鞋都给脱了,有人不听话直接一棍子,打得他们老老实实。 棍子打在皮肉上啪啪地响,韩舒樱不知是冷还是怕,她抱紧了手臂,心下疑问满头问号,这真的不是拘留所或看守所吗?怎么还打人呢。 江公安进去对接待室的人道:“小刘,你来你来,一会儿给外面的人安排个房间。” “好的哥。” “她行李丢了,拿套干净点的给她。” “没问题哥,库房里有。” “……是个年轻女同志,不要塞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房里,晓得不?” “放心吧江哥,我晓得……”大院里的龙蛇混杂,关的有小偷小摸的,尾随妇女的,还有些技女暗昌,天天不消停。 “不错不错,你小子,行!”江公安嘴角轻轻牵起,拍了拍他肩膀,和颜悦色道:“改天请你吃饭。” 对方立即笑开了,搓着手。 “还有,她身份……你先别记档,她介绍信有点问题,招待所那边呆不了,暂时在这边住几天……” “这个,住几天没事儿,就是食堂那边……江哥你也知道,现在粮食紧巴着呢……”都是按档案人头分口粮,多了一个人,食堂那边占谁的也不好啊。 江公安声音略带迟疑:“食堂,我想办法吧……”他瞥了眼乖乖站在门口的人,啧了一声,真麻烦! 等到小刘拿起手电筒跟着江公安出来的时候,见到光线下明眸皓齿的女同志蓦然回身,裙摆轻轻一荡这一幕,真的跟电影海报里画得一样一样的,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额地娘咧! 这女同志,长得贼他娘的漂亮!他江哥从哪儿找来的啊! “行了,你就跟着他吧,明天我带纸笔过来,你赶快往你老家写信,让那边开证明捎过来,以后没有证明,可就一律按盲流对待,遣返原籍,听到没有?”江见许严肃叮嘱她道。 韩舒樱乖乖点头:“知道了。”见到江公安拎起自行车要走,她还有点不舍,在他身边挨挨蹭蹭了一会儿,毕竟江公安是她现在唯一熟悉点的人了,“谢谢你,江公安。”她带着讨好道:“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以后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江公安听着话,见她挨着自己,好像一只雏鸟找妈妈,唇角一侧忍不住微扬,噙着点儿笑:“报答还是算了吧,以后你别到处乱跑,给派出所添麻烦就行了,走了。” 说完脚下一蹬,头也不回地骑自行车离开了,饿死他了。 管理员小刘个子不高,看起来笑眯眯的,他凑过来好奇地问:“同志,你认识江公安?你们什么关系?” 韩舒樱此刻已经被招待所小哥伤透了心,反手举报这种行为,真的很过分,所以现在她见到小刘热情、淳朴的笑容,不说惊弦之鸟,也心有余悸,她赶紧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小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外面实在太冷了。 “我给你找个人少的房间,你跟我来吧。”小刘听到漂亮女同志叫他小哥,身子立马轻了二两,声音真好听。 路过那排挨打的人,小刘还主动跟她解释:“……这些人都是外面招摇撞骗、破坏法治、扰乱治安的坏分子,抢了好几户人家了,教育起来绝不能手软。” 韩舒樱看了眼那些人,她只在演乞丐的群演身上见到过这么破的衣服。 一路上,举手电筒的小刘带她走过一排平房,有些房间门上挂着牌子,有些没挂,只写了序号,借着光线看到牌子上写着遣送股、教管组、财务室、医务室、值班室、治安室…… 管理员小刘一路上话挺多的,据他说收容所现在有二百多人,快住满了,带她在平房绕了一圈,终于在一间边角处掉绿皮的门前停下了。 “你就住这间吧,这间面积小,人少些,其它房间都满了,一会我给你拿床铺盖过来。”小刘说完,瞧了眼这位女同志,光线暗都掩盖不了她的美貌,不但漂亮,还香得很,走在路上那香气一阵阵往他鼻子里窜。 就是穿得单薄了点,但也不奇怪,收容所里缺衣服少穿的人多了去了,不光城市,农村那边穷的一家只盖一床被,兄弟俩穿一条裤子的大有人在。 现在的日子就是这么艰苦。 但这位女同志看起来太不一样了,身上的衬衫裙子无一丝褶皱,纤尘不染,脚下还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不像便宜货,这一身瞧着怪好看的,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来这里?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敲了敲门吼道:“来人了,开门。” 很快门开了。 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已经住四个人,南北通铺,好在都是女性,有年轻些,也有年长的,她小心走进去,只见四个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刘在门外喊了一声:“都老实点,别欺负新人。”说完对韩舒樱笑着说:“我在值班室,晚上是我的班儿,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叫我小刘就行。” “谢谢。” “不客气,客气啥,我一会给你送铺盖来。”小刘高兴地走了。 韩舒樱慢慢走进去,目光打量着周围,昏暗的屋子,灯泡的光线也就比几根蜡烛亮一点。 她一眼看到放在通铺上的四个铺盖卷,脏得都看不出颜色了,可四个人不在乎的样子,或坐或躺在上面,晚上冷,有东西盖就不错了,这里有的人连铺盖都没有,直接躺水泥台上。 见到新人进来,四个人没人打招呼。 韩舒樱见她们不说话,她也只能勉强笑了笑,实在笑不出来。 本以为招待所的环境已经很差了,没想到还有更差的地方。 她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在脏得发黑的草席上靠墙慢慢坐下,双手抱住膝盖,想到自己一日间从当红小花,沦落到六十年前难民收容所里,不但又冷又饿,惊吓交加,还和陌生人关在一起。 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有满满的委屈、失落与疑惑涌上来,眼圈一下子红了。 屋子里传出窸窸窣窣低语的声音,想到有人,韩舒樱不得不打起精神,将眼泪又憋回去。 库房的人很快将铺盖送过来,别人都是薄薄一层,这套不但厚还很干净,小刘亲自帮她将行李卷铺好,韩舒樱站在旁边看着,待小刘走了,屋里有个女人扭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里浓浓的怀疑:“……管教为什么给恁铺盖卷?” 话里夹杂着不知哪个地方的口音,韩舒樱听不懂问她:“你说什么?”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韩舒樱听懂了,她望着她们的行李:“你们不也有吗?” “俺们是自己带的。”这个年代在外流浪的人,走到哪里都带着行李卷,走哪儿睡哪儿,来到收容所将自己行李一放就行了,她们都有经验了,没有铺盖就光着身子躺,从来没人管的。 但令女人震惊的在后头。 站里管理员小刘特意给新人送来吃的,食堂刚出锅两个黄橙橙的发面馒头,玉米面掺白面,香喷喷冒着热气,饭盒盖上放着咸菜,饭盒里装着葱花汤。 “韩同志,食堂只剩这个了,我给你拿来了。”小刘搓着手,望着眼前眼圈微红,楚楚动人的女同志解释道。 这些吃的可不是收容所这些盲流的伙食,这是人家食堂正式工的晚饭,江同志跟食堂那边打招呼说粮食他明天给补上,人家才肯把吃的让出来。 屋子里食物的香味馋的四个人直吞口水,有人盯着那两个金灿灿的面馒头不解问小刘:“俺们晚饭只有稀得见水的碎米粥,她为什么有发面窝窝?” 小刘清楚这里的人什么货色,到了饥不择食,她们什么都敢抢,如果不交待几句,他前脚走,这些人后脚就敢扑过来,他吼道:“凭什么?” “凭人家外面有人给食堂交粮食,你们有人给交吗?我告诉你们,敢抢她的,接下来三天的饭你们都别吃了!” 4、剧本奖励 通铺四人被骂得鸦雀无声,旁边的韩舒樱反而吓了一跳,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竟然还会抢食物吗? 以前她不管遇到多好吃的东西,因为上镜怕胖,还要保证身材,经常吃两口不吃了,奶茶再馋最多浅尝一口,对食物没有执着,可现在,两个馒头在这里的人眼里好像是顶级珍馐,要用抢的才行。 屋里一片安静,小刘交待几句离开后,房间四个人果然没敢动,也没有人来抢,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她们还是分得清的,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窗户旁有一张矮桌,她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在四个人灼灼的目光里挟了一只玉米面馒头,小口咬了一下,口感粗糙,用高情商回答,那就是别有一番风味,她用余光瞄了通铺一眼,身体慢慢地往旁边移了移,面朝窗口,避开她们的视线。 抱歉了,如果没穿之前,更好吃的她都可以请她们吃,剧组的时候她就经常请客,连群演奶茶饮料都随便喝,如果能让大家在剧组里开心,相处融洽她很乐意。 但现在,身无分文的她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只能尽量不发出声音刺激到她们,屋子里太安静了,还是能听到她吃东西细微声响,以及那四个人巨大的吞咽声。 韩舒樱胃口小,一个成人拳头大的馒头她就饱了。 其它的不合胃口,咸菜太咸,汤有股怪味,她想喝口热水,发现屋子里没有招待所那种暖水壶,只有墙角的一口水缸,如果想喝水就要从水缸里舀水喝,她亲眼见到四个人从通铺下来轮流喝一只瓢里的水! 韩舒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饭盒里的汤喝了吧。 路上小刘跟她说过,收容所晚上不许出门,外面有管教巡查,被抓到会被误会逃跑,她把空饭盒放在桌上,剩下的馒头她犹豫了下,将它放在饭盒盖上,然后回头看了四人一眼,四个人眼睛都盯着那个馒头。 韩舒樱脱了鞋,穿着雪白的袜子,很小心地绕过她们爬到自己的铺盖那边。 经她观察,这里不但没有洗澡刷牙的条件,上厕所的话也不许出门,屋子墙角有个桶,一开始她不知道那个桶是干嘛的。 知道后,她已经麻了。 可能太饿了,屋里的人或坐或躺并不说话,待了一会儿无事发生,韩舒樱才慢慢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介绍信,借灯光看了一眼。 目前手里这张纸是她了解自己身份的唯一渠道,上面的字写得潦草极了,她连蒙带猜上面地址应该是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 理由填的是到鹿桥市寻亲,下面盖了一个红章,小字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革命委员会几个字。 下方竟然还记录了她的生日,一九四五年二月二十九日,这么严谨? 竟然跟她一样是双鱼座!屋里光线差,她拿着证明看了半天,最后悄悄将地址和生日背下来,以免日后有人问起她答不出来。 就算知道了地址、名字、出生日期,她对其它的事仍然一无所知,该怎么应付明天过来的江公安呢?如果是那位年长的张公安来就好了,他好说话一些。 江公安看起来很不好糊弄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年代的人眼睛看起来很亮,尤其江公安,或许是职业的关系,目光力度很强很强,有时候和他不小心对视一眼,她眼睛都没地方放。 哪怕轻描淡写的一瞥,也能给人瞬间提神,当然也可能是她看见公安,心虚…… 她手指捏着介绍信,写信得有收件人的名字吧?一旦明天江公安问她父母是谁?她怎么说?兄弟姐妹她也一概不知,真让人头疼! 她看向夹在介绍信里的车票,一共四张,两张火车票,两张汽车票,其中一张是海市那边的车票,正要细看,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八点了,关灯。” 灯瞬间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只剩下窗外孤独寒白的月光,以及不知道从哪传来吆喝叫骂声。 韩舒樱扭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想家的心情突然像开了闸一样涌上来,好想爸爸想妈妈,她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不行,不能哭。 韩舒樱低头将信纸折了折揣回衣兜里,慢慢滑进被子里躺下,黑暗里借着月光,红着眼眶看着房顶上一个荒废的蜘蛛网,看了半天她往旁边悄悄移了移,吸了下鼻子,主要是怕它会掉进自己嘴里。 上衣兜里她摸到了一小袋纸包的东西,用手指捏了捏,微软,她才想起空白剧本第二场好像已经完成了,纸包里的东西是剧本奖励,她没来得及看。 空白剧本在她视野里只是一个白点,当她看过去时才会显示剧本。 十世书第二场:谁懂其中意,清风明月愁。 拉近距离的相拥(完成) 奖励:仙杏干一包 什么杏干?仙杏干?韩舒樱直接略过,看向第二场的戏份。 拉近距离的相拥…… 相拥?什么时候的事?哦,是她在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因为冷贴了一会儿……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个时候她都快冻死了,哪里相拥了,最多是取暖求生。 不过,她明白了,通过这两场戏她确定,她很可能穿进一本名叫十世书的恋爱剧本里。 韩舒樱对穿剧本的接受度还是有的,毕竟穿来前正是影视短剧大热时期,当时爆火了一个短剧就叫三世书,女主穿进古装剧中,拥有一本三世书,通过三世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后和男配修成正果的故事。 她这个剧本不叫三世书,而是十世书,不过不重要,因为前面九世不知为什么失败了,她只需要演最后一世就可以了。 重要的是,这个剧本出现过完成剧本,回归现实的字样! 也就是说只要配合剧本演到结局,完成剧本最终章,她就能回归现实了?! 这一点倒在黑暗中给了她无限希望,她擦擦眼泪,如果演完这个剧本就能无缝回归,那她就当,就当练演技好了。 回归后,她依然可以做她的当红小花,演着待爆剧,躺自己的保姆车,一个司机两个助理跟在她身边打点一切,可以给父母买名贵的车,穿着高定礼服参加品牌活动,依然还是灯光下光鲜亮丽的她。 只要给自己洗脑,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皆是虚妄,都是假的,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怎么完成这个恋爱剧本。 她在剧本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没有编剧、没有导演、没有执行、更没有老师,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触发任务,而且还有一定危险性,稍不注意就会有变成盲流被关进拘留所的情节…… 她看向自己通关的第一场戏:落花时节,与君相遇。 如果是恋爱剧的话,落花时节,与君相遇,指得是她与男主相遇…… 男主…… 是江公安吗? 剧本已完成两场,两场戏都是她无意间完成的。 第一次她好像拉了江公安的手? 第二次贴在他后背取暖。 都在两人身体接触的时候……所以?剧本每一场戏的通关密码是,身体接触吗? 好好好!一开始就整亲密戏是吧?她懂! 这都是那些导演的老套路了,不熟的男女演员先拍几场亲密戏,好让他们快速磨合进入状态。 韩舒樱:…… 算了,为了完成剧本,为了她的“紫微星”演艺事业,为了回到现实,老娘……她拼了! 那么第三场,她要怎么演呢? …… 第二天韩舒樱眼圈微微发暗,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桌上那个馒头果然不见了,她松了口气,总觉得昨晚她要不留下点吃的,会很麻烦,还好她机灵,一夜平安无事。 收容所早上六点钟才允许开门排队洗脸。 洗得速度慢了还会被管教呵斥,现在正值深秋,天气转凉,不容易出汗,一两天不洗澡她还能忍一忍,扯了衣领闻了闻,还是香喷喷的,但是不能刷牙她真的接受不了,收容所并不提供这些洗漱用品,甚至洗手洗脸都要排队在水笼头下面解决,人太多了。 昨晚她就没刷牙,早上也没刷,她实在受不了了,开始四处寻找,没有工具,那就创造工具好了。 柳枝可去风,消肿止痛,尤其嫩枝削为枝,剔齿甚妙! 她以前演过一个小成本古装网剧,曾认真地看了原著小说,里面就有这个情节,古人用杨柳枝咬碎了当牙刷,描写详细,对于爱美又爱惜牙齿的她来说,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也实在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在能就地取材。 院子里正好有棵柳树,她趁人不注意跑去扯下一根,将一头放进齿间反复轻咬,试了很多次才弄出一个软软的像牙刷一样软毛的东西,然后一颗一颗刷,把牙齿刷干净了。 别说,天然的材料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用,刷完就可以扔掉,漱口后很清爽,比想象中好用多了。 收容所的人九点才能去食堂领饭,饭菜少得可怜,一点点米粥,一口咸菜,一碗汤,汤里只有两片冬瓜,没有任何油水,清澈见底。 物资匮乏的年代粮食不够吃,收容所的饭基本上以喝粥为主,很少能够吃到像馒头,米饭这些硬货,吃完饭所有人不许出屋子,一直关着,听说要到下午四点才能出来吃第二顿,一天只有两顿饭。 说实话,比韩舒樱的减肥餐,控脂的营养餐还难吃。 她偷偷摸出兜里的纸包,里面是第二次完成剧本后奖励的仙杏干,打开只有五颗,奶杏色,颗颗莹脂如玉,剥开里面是如脂蜜一样的果肉,她取了一颗放在嘴里,眼睛瞬间亮了,软嫩酸甜,丝滑如蜜…… 江公安忙了一上午,下午才有空带纸笔过来。 韩舒樱接到通知,整了整仪容小跑过去的时候,江公安制服里面的衬衫洁白干净,头发修剪过十分精神,他正倚在桌前听财会室的人说话,不知道听到什么,远远看着笑容如清风般舒适。 5、信件 “……就这样骗了人家,结婚当天晚上女方发现男方那方面不行,立马不干了,第二天带了一群亲戚把男方揍了一顿,还把裤子给扒下来了,一群人闹到了派出所……” 财务室里传来笑声,干部何弘伟走进财会室,见到倚着桌子的江见许,开口道:“欸,小江啊,听说你昨天送过来的人没归档啊。” 江见许回头:“哦,何站长,她的情况有点特殊。” “我可听说了,是位女同志,今天已经好几个人跑来我这儿打听,问这女同志什么情况,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听说早上出来打饭还引起骚动了?” 江公安脸上笑意收敛了下,微收下颌,“这我就不知道了,上午忙没过来。” 副站长何弘伟亲切道:“听说人长得特别漂亮,我们站可有几个小青年至今未婚呐,这位女同志身份没问题的话,我给他们介绍介绍也行。” 江公安倚着桌子,低头翻了翻桌上报纸,开玩笑说:“领导,咱们收容遣送站,什么时候改婚姻登记科了?还管婚嫁的事?” “她身份……倒是没什么问题。” “都是单位里的同志嘛,平日里家庭有哪些困难,婚姻情况这些都要了解一下,没问题就好,这也是我们做领导的正常工作,你说是不是啊,小江同志。”何弘伟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江见许闻言顿了一秒,笑了:“领导说得是,没毛病。” 何弘伟满意地离开了。 财会室里有人小声嘀咕:“何副站长的表侄子也在站里头,好像是干后勤的小丁……” …… 韩舒樱整理好衣服跑过来的时候,在众人眼中她身姿曼妙,昳丽婷袅。 见到江见许,她立即冲他笑得甜甜的,大老远就喊道:“江公安。”一开口牙齿雪白,媚态极妍,牢牢抓住别人的眼球。 财会室三个人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她,看得目不转睛,不止三人,院子里的人都往这边望过来,一早上消息传遍整个收容站,所有人都知道站里昨晚来了个漂亮女同志。 韩舒樱习惯了镜头围绕自己,众人围观这样的场面,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人身上,专注点只在对面。 江公安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冲她一摆手,转身进了对面治安室,治安室里安静没人。 韩舒樱好奇地走进去,环顾四周桌椅板凳无什么新奇,接着她看向前面江公安俊秀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试验一下这个剧本是不是只要身体接触,就能通关,毕竟第一场拉手,第二场相拥全部成功了。 她眼睛一转,立即轻手轻脚快步走上前,打算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如果被他发现,她就说江公安,你衣服这里脏了,应付过去。 可谁知道她手还没碰到衣服,前面的人一转身,她拍了个空。 韩舒樱:…… 见江公安看过来,她尴尬地将半空的手落在桌子上,“呵呵,我们……就坐这儿吧。”说着手支着桌子顺椅子在窗口处坐下来,她目光立即下移看向空白剧本,果然没有触发,剧本一动不动,失败了。 江公安余光瞟了眼右肩,眯着眼看了她一会,转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李姐,你过来一下。”把财务室的一个叫李杨的女会计叫了过来。 收容所的人多眼杂,尤其与漂亮的女同志身处一室,该避嫌避嫌。 那个女会计秒懂,取了张报纸爽快进来,也没打扰他们,在门口找张椅子坐下看报纸。 等人进来后,江公安这才拉开椅子在韩舒樱对面落坐,头也不抬地拿起桌上放好的信纸,从笔筒取了钢笔,拧开笔帽。 韩舒樱:…… 她看看对面的人,再回头看向那位守在门口的女会计,心中暗暗叫苦,这位男同志怎么回事,有贞洁牌坊要守吗?当真严防死守,毫无空隙,她失望地坐在那儿。 “昨晚休息怎么样?”江公安低头在纸上写起字来。 韩舒樱语气勉强,“还行……” 昨晚几乎没睡多少,陌生的环境难以入眠,通铺太硬让人不适,被子粗糙磨疼皮肤,屋子气味……不提也罢,睡不着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念自己家里臻藏版的调节床垫,轻滑细软的高奢真丝被……现在全没了。 他轻哼一声,头也不抬道:“你也别觉得这里条件差,昨天你那情况没睡大街就不错了。”写了几行字后,他翻开另一张信纸:“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来了!韩舒樱正襟危坐,这是她担心了一晚上的问题。 江公安要是知道她连亲生父母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完了,特务两字肯定死死钉死在她身上,全身长满嘴都解释不清楚。 想来想去,她只能采取昨晚想到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再行不通,那就真完蛋了。 韩舒樱不得不拿出自己的体验派演技,在眼前这位公安同志面前演一场戏。 江公安的目光,让她压力很大! 她紧张地动了下放在桌子上手,尽量放空心情,代入角色,“江公安,其实,我一个人来这里寻亲,是有原因的。” 她的声音百回千绕,想营造一种哀伤的氛围感。 江公安停下笔,神情严肃看向她。 韩舒樱想过用父母双亡,或者家里灾害无人生还的借口搪塞,但不行,这很容易被揭穿,公安局这边只要一个电话或者电报过去就知道了,所以她得找一个就算被揭穿了,也无伤大雅的借口,于是她想到…… “你看我,长得如此美貌……我们那个大队,有很多人排着队想娶我……” “咳……”角落看报纸的会计大姐发出了声音,见小江与那位说话的女同志看过来,她憋着笑晃了晃报纸:“没事,看报纸呢,你们聊,你们聊。” 江公安盯着她看了两秒:“这跟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有关系吗?” “有关系!江公安,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家里特别穷,但我又长得如花似玉,所以有个……有缺陷的男同志看上我,我家收了他一笔钱,打算把我卖给……嫁给他,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肯定会带我回去绑起来嫁过去的,那个男同志的缺陷……实在难以启齿,所以……” 这个借口公安局应该不会通过电话证实吧,毕竟隐私问题,退一步讲,就算她撒谎了,揭开后她也可以说离家出走找的借口,对她身份没有妨害,况且,还能有人真跑去她介绍信那个地址打听这些不成? 女会计那边又传来抖报纸的声响。 看来三年饥荒,不能人.道的男同志……最近有点多啊,女会计已经不看报纸了,看向小江。 江公安面不改色,双手交握,审视着韩舒樱,目光落在她衣服上,转移话题:“证明上写着你来鹿桥市寻亲?你亲戚叫什么名字?住哪里,闲下来我可以帮你找。” 什么?!韩舒樱眨着眼睛,震惊,不可思议,公安的脑回路都这么可怕的吗! 问题怎么就会从她父亲的名字,变成了亲戚的名字?她就想问! 这句话问出来,韩舒樱的小心肝一阵扑通乱跳,她连这个身份爹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亲戚叫什么呢? 好了,现在一个问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完蛋了完蛋了!就知道不能在公安面前撒谎。 韩舒樱冷汗直冒,急中生智,她小手一摆:“……不不不,江公安千万别!” “就算找到她们,他们也会通知我家人把我带回去的。” 江公安沉默片刻,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那你想怎么办?” “……”她厚着脸皮,斟酌地说:“我想留在鹿城行吗,不想回家……想跟江公安你待在一个城市,哦,我的意思是谢谢你帮助我,食堂粮食的事小刘跟我说了,我是真心的感谢你,从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好,无以回报,想在这里找到工作,能够赚钱回报你。 韩舒樱深知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与其找别人,不如找帮助过她的人,毕竟愿意帮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从求人帮忙开始的吗?你帮我,我回个小的,你再帮我,我回个大的,我懂你帮忙,你懂我感恩,这样有来有回,情谊不就建立起来了吗? 江公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这个年代女同志很少会这样感谢别人,他手下不动声色地取回刚才翻下去的信纸道:“你想留在鹿桥市?” “嗯。” “那我要提醒你,国家明文规定,只有城市里有房产、正式工作,或父母投靠子女,以及未成年子女投靠父母,出现以上这几种情况才允许外地人登记落户,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在城市落户。” 现在国家政策在户口这块儿管得非常严。 韩舒樱:…… 若这样,那城市房产首先排除,她现在身无分文,根本没有钱买房。父母投靠子女,子女投靠父母这两个又和她不沾边儿,那就只剩下工作了。 “那,如果我能找到工作,可以留在鹿城了吗?”她现在真的不能回老家,得想办法留在这里,因为只有和男主一个城市才有机会完成剧本。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明眸皓齿,含情凝睇,她满含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人。 江公安手里的笔无意识地点着信纸:“……按理说可以,但现在城市招收临时工、合同工的要求之一就是户口,如果户口问题不解决,工作很难找。” 意思就是说,如果她想要工作,就得有鹿桥本地户口,想要本地户口,就得买本地的房产,说来说去这不就是死循环吗?所以她现在买不起房子,成为不了本地人,就找不到工作…… “要是能买到房子呢……”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啊,虽然她现在身无分文,但如果完成第三场剧情,空白剧本奖励她一笔钱,那这一切不就解决了?第一场完成时,剧本就奖励了她急需的介绍信。 江公安没开口,旁边那位会计大姐忍不住了。 7、车票 站里来的那位漂亮女同志,只待一天就走了,站里单身汉炸了。 “小姨,怎么回事,人怎么走了?”会计李扬的外甥呼哧带喘地跑过来问。 李杨收好帐本,锁进抽屉没好气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中午才跟她提落户的事儿,晚上人就走了,说是小江亲自过来把人带走的,送她回老家……” “欸呀,这个江公安!着什么急,都说肥水不落外人田,他是生怕好处不能让给外人?” “也许人家是想落自己田里呢?” “什么?小姨你说什么。” “这江公安……”李扬收拾完细想了想,确实也没看出什么来,人家一向公事公办,大概是她想多了,怎么说也是省城来的,听说是某个大领导的儿子,要找的话,省城的姑娘不是随便他挑? 怎么也不可能找个农村的…… “没什么。”她起身拿起墙上的包:“下班,回家。” …… 韩舒樱从没想过自己是被人押着离开收容所的! 江公安就站在她面前,当着她的面,让小刘把铺盖卷当场收回!她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走,晚上她就没屋子住,没被子盖了,收容所将彻底没她的容身之所。 好好好!江公安!他肯定是欺负她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还什么人民公仆!可恶啊! 韩舒樱小手攥紧,眼神直往他身上瞅,他倒好,面不改色地欣赏了一下她别扭的模样,直接伸手推门,望了她一眼:“走。” 她有心想跟他抗争,她不想回老家,想要介绍信留在鹿城,还想…… 但终归她细胳膊拧不过江公安这条大腿,可怜!可叹!可恨! 收容所离火车站较近,步行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韩舒樱不情不愿地跟在江见许身后,一边走一边抠手,心里没谱极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一切。 自从穿过来,她就像那西天取经的猴子,在前面这个一米八几提着绿色行李袋的的年轻公安手里上窜上跳,就像那瓜田里窜来窜去的猹,桃园里荡来荡去的猴,如来佛主手心里的孙大圣一样,介绍信的事完了,又要她写信,写完信他又要家访…… 她就像洋葱一样,被一层一层的扒,扒到现在,她都有点害怕,她怕早晚得被他扒出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事实,好可怕!边想她边紧了紧身上的双开门大衣。 江见许手提着绿色行李袋,回头看了眼身后消极怠工慢腾腾的女同志,她身上穿的棕色翻领大衣,是去年他朋友从俄那边捎来给他的,绒毛料子,双排扣,他只在过年回省城的时候穿过一次。 平时在鹿城风里来雨里去,还是制服方便些,很少穿它,这次拿出来主要是因为这个女同志穿得实在太少了,现下深秋,还穿着裙子光着小腿实在不像样。 他又没有女同志的衣服,也不好跟别的女同志借,现在城市居民布票难求,老百姓存着布票做件衣服不容易,不太好借。 上衣还好办,主要是裤子,他不可能把自己裤子给她穿,不合适,想来想去,把这件大衣取出来,衣服较长可以挡住小腿,也比较暖和。 他想过衣服她穿可能会大些,但独独没想到这件翻领大衣穿在她身上,竟然出奇的好看,江公安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她头发没梳好,披散着,有一半还掖在大衣领子里没取出来。 男士大衣对她来说肩膀有些宽了,她个子不矮,在女同志里算中上个头,自然不像男同志那么高,但不知为什么,衣服搭在她身上就像衣服架子一样将这件大衣衬得有型有款,远看还颇有几分美感。 如果韩舒樱知道了肯定会哼上一声,念叨一句他懂什么呀,他知道艺人选秀的过程吗?人往板子前一站,看头,看脸,看身高,看比例,正面,侧面,腿长多少,臂长多少,头围多少,肩宽多少,腰围多少,她能选上怎么也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海选出来的。 为什么? 当然因为她头小,脸小,比例好,天鹅颈,有气质,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一件衣服的时尚完成度最终,靠的是脸! 她双手包在大衣袖里,嘟着嘴低着头不开心地跟在他后面。 江公安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咳了一声,“穿着暖和吗?” 韩舒樱扬脸假笑:“谢谢江公安,我很开心!”你康康我像开心的样子吗? 江见许唇角翘了翘,这个女同志,气性还挺大。 他提着行李袋放慢脚步,嗓音不急躁不缓慢,随意问了一句:“你说行李包丢了,什么颜色的包。” 韩舒樱神经瞬间警觉绷紧,又要审她了? 她上哪知道行李包什么颜色的?但公安问话,不回答好像她在心虚一样,她眼晴一转,看了眼他手里的绿色包,回道:“绿色的。” “里面装了什么?” “装了……衣服。”对,衣服,行李包里当然装衣服了,没错的,反正死无对证,若瞎说的还能找到,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走快一点,磨磨蹭蹭……” 韩舒樱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痛恨交织地磨了磨牙。 鹿城火车站,白蓝两色大楼,楼上有圆形时钟,时间傍晚五点,江公安带她去了车站候车厅找位置让她坐,走了几步又回到她面前:“介绍信给我。”江公安朝她伸手。 “介绍信?”她坐在木椅上仰头望他,介绍信不是过期了吗?要去干嘛?难道还怕她用过期介绍信跑了呀? 江公安朝她勾了勾手,她不情不愿地低头从胸前口袋取出介绍信和车票怼到他手里。 韩舒樱无精打采地望着候车厅墙上那行在岗一分钟,安全六十秒的宣传语看。 江见许打开信纸将其中两张火车票拿在手里,不容置疑地叮嘱她:“我去买票,你在这里待着,记住,没有证明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 鹿城车站公安科办事处,两个乘警正在换班,见到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公安走进来,诧异问:“公安同志,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鹿桥市公安局的,有人反应前几天在火车上丢了行李,希望车站的同志帮忙找一下。”江见许出示证件后,对他们笑笑说道。 两人立即站起来:“当然可以,车票我们看一眼,请说明失主性别,我们联系乘务员。” 江见许将车票交给对方:“是位女同志,绿色行李包,里面装着衣服,她穿着浅蓝色上衣,深蓝色裙子。” “长相呢,有什么具体特征吗?” “长得……”他顿了下:“挺漂亮的。” “好的,津海铁路东宝线,陇安机务段,行,我们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有消息的话,请联系这个单位。”江见许递过去一个省城号码。 “没问题。”两位乘警特别爽快。 从办事处出来后,江见许望向候车厅第一排座位屁股着火般趴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看热闹的韩舒樱,倒也老实没跑,他转身去了售票口,其实她乱跑也没用,他已经让火车站工作人员盯着了。 “同志,买两张去东宁市卧铺车票” “单位介绍信。”窗口里的售票员道。 …… 这个时候的火车票,卡片式小小一张,检完票后,所有人往车厢里走,六三年的火车里一排排整齐的木制座椅,椅背用实木条拼接,座位前后间隔不高,已经坐满了人,男女老少、大包小裹、手拿肩扛、拖家带口将座位挤得满满当当,上面的行李架也塞满了。 一位个子不高的男乘客站在过道上放行李,没塞进去,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撞到了韩舒樱,他的手臂碰到她的头。 她立即“啊”了一声,缩了下脖子,江公安闻声,眼明手快地拦住对方,“小心。”他个子高,只用单手就将乘客行李轻松地塞到了上方行李架上。 “谢谢同志啊。” 韩舒樱在旁边捂着头看到这一幕,别说,江公安还真是肩宽窄腰手臂长呀,她揉着头突地灵机一动,对啊!现在车厢里到处都是人,难免会碰撞。 碰撞!碰撞好啊! 这不就是,天然的触碰条件吗?是她完成剧本第三场的大好机会,就算这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江同志,他应该也不会怀疑什么吧? 她小心思一转,立即躲到江公安身后,在他拎着行李袋避让乘客的时候,她大着胆子飞快地碰了下他的腰,看向剧本,没有动静。 嗯?江公安腰不行了吗? 估计江见许要知道她这句话,得气笑了。 她呼了口气,后面的人正好往前一挤,她顺势一贴,然后小手飞快地从他胳膊,到肩膀,一路下来,仿佛点穴小花手,戳了个遍,江公安忍无可忍回头盯着她看了两秒。 韩舒樱赶紧手一收,心虚地将小手背到身后,赔笑道:“是后面人……后面人它挤!” 江公安扬了下眉,上下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回过身。 她舒了口气,再看向右下角,心头涌起一阵疑惑,为什么? why? 剧本为什么没反应了呢? 明明前两场戏很容易完成了,现在剧本怎么就像拍完床x的男演员,一动不动了呢? 问题出在哪儿啊?难道剧情点不是身体接触?可明明前两场都接触过!或者是她接触的位置不对? 韩舒樱目光瞄了眼身材很好的江公安……从肩膀到大长腿,瞄来瞄去,最后停在了中间,总不能,总不能让她拍他的臀部吧? 她用手遮住半边脸,其实,她不是那样的人! …… 实践过后,她发现原来得逞也是一种失败! 在江公安平静无波、暗流涌动、锐利的目光里,韩舒樱低下头将爪子放进大衣兜里,灰溜溜再也不敢拿出来兴风作浪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被他发现了,剧本也没有一点反应…… 就在她一路摸摸搜搜,哦不,磕磕绊绊中两人终于来到了火车卧铺车厢。 卧铺车厢的人要少一些,这个年代不是有钱就能睡卧铺,需要介绍信,还必须是有级别的才行。 这里不但有床铺,还有叠得整齐的枕头与被子供乘客休息。 找到卧铺厢,四人铺已经有两个人了,一男一女。 男的看起来年轻些,穿着灰色中山装,二十出头,女的年长一些,梳着齐耳短发。 韩舒樱听到拎包先一步进去的江公安,一本正经的语气与里面那名年轻男人握手客套:“是文科员吧?我在县文教局见过你,你好。” “哦,你是派出所小江?你好,叫我文逸春。”男人起身握了握手,两人都不热络。 倒是韩舒樱跟着进来后,文科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位女同志是?” “她姓韩。”江公安回头对韩舒樱介绍道:“这位是文教局文同志,这次和我一起去省城学习。” “韩同志,你好你好。”文逸春热情招呼。 韩舒樱望向他,长得文质彬彬,戴着眼镜,她礼貌向他点下头:“你好。” 刚才他就觉得这个女同志侧脸漂亮,现在正对着他坐下来,看到了正脸,文逸春目露惊艳,有了点紧张,他开口道:“我叫文逸春,现在在县文教局做科员,这次省城学习后,预备升职副科长,至今未婚……” 话一出口,车厢里一阵安静,江见许低咳一声,看了眼文逸春,又看向韩舒樱。 韩舒樱:…… 对面上铺的女同志忍着笑整理完被子,主动介绍自己,“我姓郭,郭梅,在鹿城医院工作,这次去省里办点事儿。” 这年代能睡卧铺的,基本上都是有组织有单位,有点关系有点级别的人。 韩舒樱立即冲她笑笑,低头心想着,挺好挺好,大家都有工作,只有她的工作没着落,现在又要被江公安押着回老家了。 “韩同志。” “嗯?” “你是哪里人,在哪儿工作?”这位文逸春同志搭话主动,语气热情,但热情有点过了头,像查户口的…… 韩舒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扭头看江公安,察觉到她的求助视线,江公安头也没回替她回道:“她来鹿城探亲,路上丢了行李,我顺路送她回家,她家里……”他瞥了眼韩舒樱,眼睛微微眯了下:“农村的。” 农村两字一出,对面安静了。 这两个字威力很大,在吃不饱饭养不起家的年代,生计是很重要的事,户口在哪儿,这可关乎着一家人口粮问题。 如果韩舒樱真的是农村女孩,可能还会有些心里落差,但她不是,她不但不是农村的,甚至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所以她毫无压力。 依然有兴致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他们坐得是晚上的绿皮火车,这个时间太阳落山了,落日仍有余晖,借着光线能看见铁路一侧的电线杆子,电线杆上挂着密密的三排或四排电话线,绿皮火车已经发动了,跑起来速度很慢,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江公安坐了一会儿,弯腰从行李袋中取出水壶和搪瓷缸放到小桌子上,韩舒樱回神看着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见他从包里掏出了油纸包着的一只横切几刀的烧鸡,切得皮酥肉烂,香喷喷的,以及两个软皮红豆饼,皮薄豆多,豆子都快从薄薄的皮膜中露出来了,香得很。 韩舒樱一天一夜净喝米汤了,喝了一肚子汤水,比减肥餐还难受,虽然见到吃的还能忍住,但是见到好吃的还是看了好几眼,她又看看江公安。 她以为江公安要吃晚饭,就准备往右挪一挪给他让地方。 谁知江公安取了筷子递给她,瞄了她一眼:“给你的,快吃吧,想喝水自己倒。”来之前他见人民食堂有刚出炉的烧鸡卖,就买了一只,这个月剩的三张肉票,除了借给老张,剩下的都花了。 她能吃吗?韩舒樱观察着江公安,见他没生自己气,这才敢接过筷子。 对面文逸春闻着桌上纸包里烧鸡的香味儿,狠狠地咽了下口水,是南三道街人民食堂的烧鸡,贵得很,不但要肉票,价格一块五一斤,一只鸡就得七、八块钱,真舍得,他工资现在才三十三块,买一只烧鸡四分之一工资没了,他一年也就吃一两次。 他目光在江公安和那个女同志两人间来回看,不知道俩人什么关系竟然愿意买肉给女同志吃,而且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女同志身上的大衣应该是男同志的吧? 江见许当然不是特意买给女同志,只是刚好有卖,手里又有票罢了。 有东西吃了,韩舒樱将手从长袖子里伸出来,但是这件男士大衣质地硬了一些,袖子还长,伸了半天手只露出个指尖,她习惯性地将衣袖伸到旁边,想让助理给她挽袖子。 结果伸过去才发现,旁边的人是江公安,江见许看到长长的衣袖伸过来时,他放在腿上的手动了下,但很快意识到不妥。 “你自己挽。” “哦。”韩舒樱又收回来自己挽好,拿起筷子。 “你不吃吗?” “我在食堂吃过了。” 热水倒进搪瓷缸,搪瓷缸雪白像新的,涮干净后将水倒出窗外,穷讲究的韩舒樱这才放心倒了一杯干净的水,喝了一口。 擦干净手后,她从纸包里切成三分之一的鸡腿中拿了一小块,用像莲花瓣一样往上翘的指尖,轻轻撕着鸡腿肉,一丝丝放嘴里慢慢吃着,每次必嚼二十五下,鸡肉嫩烂脱骨,肥而不腻,鲜香纯正,原汁原味。 一时间车厢里全是烤鸡的香味。 这年月缺肉少油的,很多人见到肉食眼睛都绿了。 江见许在旁边眯着眼观察着她,见她悠哉吃了半天,一只鸡腿只吃了三分之一,加上巴掌大一小块红豆饼就饱了。 实在想象不出,什么农村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女同志,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而是一举一动都不像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如果非要说的话,倒像是衣食无忧的富户养出来的,比如,资本家…… 他心中疑惑丛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养尊处优的习惯到处都是,刚才竟然伸手让他挽袖子,一看就是平时被人伺候惯了养成的习惯,可地主阶级早被打倒了,眼见她要将带着肉没啃干净的骨头扔掉。 他出声:“啃干净。” 韩舒樱停住动作,看向板着脸的江公安,“哦”了一声,听话地将没啃干净的骨头又放回嘴里,眼晴余光小心瞄着他。 8、夜有所梦 唉,谁叫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默不作声喝了半缸温水,漱干净嘴巴,看着剩下的啃鸡.鸡儿被江公安收起来放进包里,啃过的骨头被他从车窗扔出去了。 他是公安!又不是检查官,为什么还要检查她啃过的骨头…… 韩舒樱在心里吐槽,长得倒是挺干净,帽子、制服、白衬衫,一点褶皱也没有,第一印象给人感觉清俊爽朗可好了,实际上他这个人根本没看起来那么好,板着脸,训人嘴,要求高,难对付,性.冷淡…… 她蔫兮兮地趴在火车小小车窗桌前往外望。 真是虎落平阳被……江公安欺啊。 哪怕乡村没有通电,村庄田野上黑乎乎没有一点光,这样黑漆漆的夜伴着火车的晃动轰鸣声,虽没什么看头,但亦有一种天大地大自由翱翔的感觉,仿佛火车正行驶在无边的海面上,她随着火车在海岸线上奔腾,这是另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想象。 魂游神思了一会儿,她想回到正事,眼球一转剧本被点开,上面仍没有动静,依然停留在第二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现第三场剧情呢? 若触碰触发不了剧本,那剧本进行下去的关键到底是什么呢? 她小声分析着,剧本,情节,亲密戏,人物,恋爱…… 这些都是恋爱剧本要素,所以到底是哪一个呢? 她身体随着火车的晃动而轻晃,灯光照在她脸上,在眼底映出一片迷思的暖色。 随着时间推移,卧铺车厢里热闹起来,吃完饭乘客凑在一起打牌,看报纸侃大山,还有嗑着瓜子四处乱窜。 他们卧铺四个人倒没那么热闹,下铺文逸春躺在床上拿着报刊在看,郭梅取了毛线织毛衣,江公安在翻一本册子,透过车窗的影子,韩舒樱偷偷辨认上面的字,竟然是列车时刻手册! 韩舒樱心里忐忑,他是不是在查行车路线?看她老家往哪里走?这个江公安,为什么一定要送她回老家呢? 既然已经踏上这辆列车,她回老家这趟在所难免了,她沮丧地趴回原处,心中细数自己现在面临三大难题。 第一:剧本无法触发第三场剧情。 第二:马上就要回老家了,回去后和男主相隔十二个小时的火车路程。 第三:也是最紧急的,她的介绍信是剧本给的,她不清楚地址那边到底有没有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相同样貌的人存在,会不会剧本只是瞎搞了信,那边根本就没有叫韩舒樱的人,这才这是最让人担心的。 这三条其中两条都跟江公安有关,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呜呜,她想回家,她的演艺事业才刚开始,还想多干几年呢! 没办法了,先把最要紧的解决一下。 她抬腿,屁.股尝试着往江公安身边移了下,谄媚地冲他笑一笑,然后好声好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跟他商量说:“江同志,你看,你平时那么忙,又有工作,还要去省城学习,你就把我送到车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怎么样?”先把江公安打发走,然后她再想办法弄清身份的事。 江见许懒洋洋翻了下手里的册子,不置可否地挑眉哼了一声:“嗯,到时再说。” 到时再说!韩舒樱扭过脸,最讨厌拖字大法,打什么官腔!到时再说?到时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恨得痒痒的,她还得装作很无辜地问:“到时再说……是怎么说啊?” “看看情况。” 呵呵,韩舒樱干笑两声。 心里气死了!江公安的手掌心,她这是死活翻不过去了?冷脸,热屁股,讨好,谄媚,他一个也不吃! 生气之余她自暴自弃心灰意冷地对着江公安没好气说:“我要上厕所……” 江见许神情一凝,看她的目光是震惊的,这个女同志!是真不把他当外人了,上厕所……看看她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停顿几秒后,他瞥了眼周围,放下手里册子起身无声起身,韩舒樱屁颠屁颠站起来跟在他身后,水喝多了,真有点憋不住了。 上铺郭梅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瞅着对面两人,等人走了她问下铺:“小文啊,他俩什么情况?处对象呢?” 文逸春立即坐起来:“公安不说那个女同志是农村的?行李丢了送她回老家?”文逸春家里条件不好,是农村的,兄弟姐妹种地供他读书,后来考上大学进了文教局后,他就是全家人的骄傲,父母三令五申要他不能娶农村姑娘,最好娶一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必须城市户还得有体面工作,所以农村女孩他以前坚决不考虑。 可话是这么说,知道对面女同志是农村户口,他还是忍不住借着看报纸,窥一眼又一眼,这个女孩好特别,好吸引人,就像诗集书中写的,像一朵开在沙漠里的明艳玫瑰,耀眼,明媚…… 他不是没见过农村女孩,但他没见过这样的! 郭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文同志,漂亮也是稀缺资源,有人嫌弃农村户口,有人可不嫌弃。”你有钱未必人人喜欢,可漂亮,人人都喜欢呢。 她瞧着那小姑娘巴掌小脸,刚才坐着大衣下摆露出裙子,小腿又白又嫩,起身时那身段能迷死个人,她一个女同志瞧着都喜欢,那男同志看着能不稀罕吗?女人的容貌,越漂亮越不能瞧不起,因为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就飞上枝头了。 命运可是很难琢磨的。 “郭姐,你别开玩笑了,江公安只是个普通公安,工资也不高。”那点工资,估计跟他差不多,可比他忙多了。 郭梅手里针织个不停道:“那你可看走眼了小文同志,你没见那姑娘身上披的大衣吗?过年的时候我去省城亲戚家串门,见到那边有人穿来着,听说俄国货,要二百六十多块呢,穿上可精神了,我家亲戚在商城卖货,她说最早是省厅局长家的公子穿过,后来一群省城小伙子到商场找主任,商场后来进货了两件,当天就被人抢光了。”省城那边有钱的可多了。 “什么?”二百六十块?文逸春大惊失色,是他半年工资! 文逸春拿着报纸,一时间脸色变换不定,若有所思。 等到江公安两人回来,文逸春一改之前冷淡,放下报纸主动与江公安攀谈起来。 他热情道:“……江同志,我看你没带行李,这次单位通知我们这批去培训的人员要自带行李,你没听说吗?”文逸春带了行李卷放在床铺下面,他见江见许只提了个简单的行李袋。 江见许无所谓随口道:“省城那边有亲戚,借一套就行。” 有亲戚!文逸春抬头看了郭梅一眼,郭姐立即努努嘴,这江公安果然是省城人! 夜深了,卧铺嘈杂的声音略小了些,更多的是火车轮敲击铁轨发出的咣当声,听久了使人昏昏欲睡,过了九点,包厢里文逸春与郭梅相继睡下,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韩舒樱被江公安赶到上铺,他睡在下铺。 她爬到上铺,躺在硬卧上,以为会跟收容所时一样焦虑得睡不着,毕竟下铺躺着江公安,没想到沾了枕头她秒睡!直到一阵轰隆隆车轮撞铁轨的声音将她惊醒。 夜已过半,她醒来出了一身的汗,做噩梦了,梦里,有个巨大的剧本怪在后面追着她,嘴里发出怪叫:“亲亲亲亲亲……” 一下子将她吓醒了,借着火车走廊的微弱灯光看向对面,上铺郭梅盖着被子侧身躺着一动不动,下铺文科员面背对着她们似乎睡了,她又小心探头看了眼下铺,下面的人平躺在床铺上,闭着眼晴似乎沉睡中。 韩舒樱轻轻舒了口气。 日有所惧,夜有所梦啊! 原来她内心最大的恐惧是完不成剧本,回归不了现实。 否则也不会做这样的梦,剧本追着她,撵着她,跟她要亲亲…… 要亲亲?! 韩舒樱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啊!啊!她知道了,不是触碰没用,是情节不对!对啊!情节! 等等等等,先从头捋一遍,恋爱剧本,牵手,拥抱…… 之后的剧情,不就是亲亲吗?她拍的剧里面全都是这样演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韩舒樱咬紧牙小拳头砸进了手里。 …… 幽暗的火车内,不断发出乘客睡着的呓语声和翻身的杂音。 韩舒樱小心翼翼地起身,还好床铺稳固,没有声响,她顺着一侧慢慢往下滑,落地后甚至没有穿鞋,雪白的袜子踩在地面上。 很好,三个人还睡着,四周传来的只有轻微的酣睡声以及火车前行的声音。 她借着走廊些许光线,悄悄地弯腰顺着下铺往前移动,直到移动到江公安床头,她小心蹲下来,大气不敢喘一声地露头,手轻扒着他床边望向他的脸。 一入眼帘,发现他鼻梁好高挺啊,突然想起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吗?韩舒樱捂赶紧住了嘴,不能笑。 鼻子下面是厚薄适中的嘴唇,两边还有延长线呢,平躺后面部骨相更突出了,没想到他脸的折叠度这么好,侧面线条如雕刻般轮廓分明。 估计江同志在这个年代的男性里面,长相也算极为标致的,放在后世也是个清冷大帅哥,可惜韩舒樱在娱乐圈见过太多长相出色的明星了,她只扫了一眼,就立即将心思移到正事上。 她屏住呼吸,刚要站起来,这时走廊传来乘客上厕所的脚步声,她立即躲到阴影地方。 隐约听到隔壁卧铺说话声。 “睡吧……你晓得……”“肚子饿要恰饭的嘛……” 这时火车不知进了山道,还是隧道,发出一阵咣咣的声音,同时间上铺的郭梅翻了下身,下铺的文逸春也动了动,韩舒樱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这阵声音过去。 她才手拢着裙子和衣领,小心翼翼起身,用食指与拇捏住床铺一小角,借着一点点力,弯腰凑向江公安。 在江公安生前,不是,在他醒的时候这么干,很难成功,首先身高也不允许。 其次别看剧里面男女很容易绊倒吻在一起,那是因为男演员配合往后倒,在现实生活中,很残酷,除非你是个大胖子,否则很难将男生撞倒,别说把江公安扑倒了,可能她还没扑过去,人家就已经伸手固定住她了,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睡着就不一样了,她只要在他睡着时,轻轻碰一下完成接吻剧本就可以了。 难度骤然降低,而且此时天时地利啊!此时不干,待到可时? 胆大包天的韩舒樱打定主意后,望着床上的人,要是丑的,她还能犹豫地下不去嘴,但瞧着被太阳晒得均匀小麦色的皮肤,天天运动看起来很健康的江同志,她立即嘟起了嘴。 对不起了,江公安,她太想回归现实了,如果你要怪,就怪剧本吧,她是迫于剧本淫威,才…… 就在她粉嫩嫩的唇马上要碰到时。 躺在床上睡着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狭长双目盯着她,剑眉一扬。 “你噘嘴干什么?” 9、富贵锁 江公安出声时,韩舒樱正四十五度角俯视着他。 前无地缝,后无退路。 韩舒樱两眼一黑,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候! 你说大晚上的,江公安不睡觉,怎么还能醒了呢? 这他妈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做人,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压迫中变态! 既然她都已经丢脸到这份上了,箭都在弦上了!脸皮和剧本,她总要完成一样。 韩舒樱心一横,眼一闭,无所谓,当拍戏了。 别说哈,江公安的唇还挺软的呢…… …… 一股馥香扑面来,他足足愣了三秒钟。 江见许真的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强亲?开什么玩笑?火车上?四人铺?大半夜! 他可是公安,他记得这女同志晚上吃的是烤鸡,不是熊心豹子胆! 疯了! 心中升起对这个行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女同志为了能留在鹿城落户…… 自己是她挑选的目标? 想到这儿,他眉头一拧伸手要推开她,其实从她起身下床他就醒了,见她鬼鬼祟祟蹲在地上,,就没出声,本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没想到…… 小算盘竟然打到他身上了!很多人为了户口,为了每个月按户头分配的基础口粮,想尽各种办法留在城市里。 其中嫁人就是最便利的一条,也是最能钻空子的一条,结婚后,以夫妻团聚为由,可以顺利将户口落在男方的城市,农村家里有女孩的人家趋之若鹜,以能找到城市户口的对象为荣。 更有不少农村女孩挺而走险……这种事情以他工作中见得还少吗?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她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赖上他吧? 说来话长,一切想法只在片刻间,韩舒樱光着脚,撅着嘴辛辛苦苦,不要脸不要腚死皮赖皮亲到人后,她目光拼命往下看呐,看向剧本。 why? 为什么?! 为什么剧本没有反应!不应该啊!牵手,拥抱,接吻,无论是按逻辑还是她拍戏经验,都应该成功完成第三场戏了,为什么没有反应?剧本没电了?它也没有充电口啊? 可恶!亲都亲了,怎么能白亲一场! 她不甘心,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她微微离开了温热源头,借着走廊的光线看向江公安,江公安目光很平静地眯眼望着她,毫无波动,而且抬手显然要推开她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到底哪里错了,几乎百分百肯定应该就是接吻!为什么?为什么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 她看向剧本,突然想起她拍戏时第一个导演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吻戏是主角情到浓时情感的表达,如果亲起来双方像木头一样,毫无动心,那拍吻戏还有什么意义吗?那观众代入什么呢?她们想看的是什么呢? 看的不就是……心动吗? 对啊!她突然开窍,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剧本第一场和第二场她没有特意亲近,两场戏却都成功了,而第三场她用尽办法,无论怎么触发,都触发不了?她目光看向江公安,原来是心动啊! 触发剧情场次的关键,从来就不是什么肢体接触!而是……对手戏演员,他是否心动! 天呢!电光火石间,一切都明白了,在江公安要起身那一刹那,她一伸手,用力将他贯回到床铺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中演艺之魂爆发,不想做好演员的演员,不是好演员!想成功,还得凭真本事! 她想印证自己猜想的这一点究竟对不对! “你!”江公安被贯回到床上,他不敢置信地看她,反了!朝她脸一板,低声:“胡闹什么,起来。”这是命令的口吻,非常严肃的语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同志根本就不怕他,首先,这里是火车厢,是公共场所,还有其它人在,她到底想干什么?就算赖上他,也不是这种赖法,她懂不懂? 其次,他不是普通乘客,他是公安!是她想赖就能赖的人吗?这年头还有人敢赖公安,是不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她敢硬来,江见许也不是吃素的,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韩舒樱趴在他身上,心想不就是吻戏吗,让人心动的吻戏而已,论这个,她可是专业的!这样想着,在他开口让她起来的时候,瞅着时机她凑上去,这次不但亲上了,还结结实实地亲到了一嘴濡湿。 既然嘴贴贴不行,那就再深入交流一下! 她紧抓住他要推自己的手,两人似在拉扯,实则她想像演戏一样想来个十指交握,然后再上一点技巧,什么两只灵活的小鱼儿碰一碰啦,游一游呀,绕一绕,海草海草海草,水里飘游。 想法是挺好的,但是她没想到,两条小鱼刚一碰到,两人就像触电一样,韩舒樱第一次跟男演员拍吻像触电,天呢!江公安推她的动作也僵硬三秒。 韩舒樱还没来得及干别的,身下的人腰突然使力,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掀了起来,瞬间的力道贯的她向后退了一步。 江公安坐了起来。 韩舒樱:……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醒着的江同志,于是缩着脖子,看也不敢看对方的脸色。 其实也不必看了,因为她已经看到右下角的剧本正不停的闪烁,第三场完成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也该功成身退了。 何况隐约光线下她已经能感受到来自床铺,江公安那刀子一样的目光,气势吓人的样子,她连屁都不敢放,用尽毕生的力气,从旁边嗖地爬了上去。 裙子下雪白修长的小细腿一阵倒腾,露出白袜子底下一点灰,爬上去立刻躺直了,悄悄拉过被子盖好自己,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问就是睡懵了,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一问三不知,将难得糊涂进行到底。 大概刚才江公安动作太大,猛然坐起来使得床铺终于发出了吱嘎的声音,对面浅眠的文逸春翻了个身,醒了。 睁开眼就见对面铺坐着一个人,走廊此时有光闪进来,从对方脸上一晃而过,耳朵一侧都是红的,睡蔫了吗。 他含糊问了句:“你怎么不睡啊?” 过了会才听到对面传来穿鞋的声音:“上厕所。” “哦。”文逸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的韩舒樱,听到下铺离开的脚步声,她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喘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又擦了下嘴巴,实在是,太刺激了,虽然只有短短片刻时间,但她觉得漫长无比。 为了完成剧本第三场,她拼的有点过头了,心里惴惴不安,心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女性流氓罪吧?男未婚女未嫁,这个时代亲个嘴,不算犯法吧? 她真的怕江公安把她抓起来啊!再告她耍流.氓,关到采石场挖矿可就惨了!现在想想她小心脏还扑腾扑腾乱跳,慌的一批。 好在剧本上没有要把她送去拘留所,采石场之类的提示,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好在总算有了收获,剧本刷新了。 十世书第三场:相触情如电,相印永相连(完成) 奖励:白玉灵米一小袋 她有点失望,还以为剧本会奖励她一笔钱,有了钱无论在这里买房还是生活都有用,白玉灵米是什么?她伸手摸了下枕侧,果然多了样东西,借着光线看了一眼,是个纯白色软绸状巴掌小袋子,但布料极好,质感软得就像人的第二层皮肤一样,她记起第二场奖励她的一包杏干,吃了一颗后到现在嘴巴还有香香的果子味儿。 当真唇齿留香,绕梁三日。 包杏干的纸像真的牛皮纸,手感柔软也很好。 好东西倒是好东西,可这只米袋子也太小了,巴掌大,里面最多有一小把米的量,韩舒樱用手捏了捏,就是大米,剧本可真抠啊,抠抠搜搜,她嘟囔着把香囊放回枕头底下。 奖励差强人意,没给钱确实有点失望,也还好吧,毕竟她的目的不是为了剧本奖励,而是为了最终完成剧本,并且,重要的是,她终于弄清楚这个剧本的触发规律了。 不是身体接触触发剧情场次,而是心动的感觉,还必须是江公安的心动才行! 这就有点难了,这可比单纯碰触要难多了,尤其这次罪了他,还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韩舒樱悠悠叹气,心想他清高他自爱,所以他应该不会想让人知道他被……亲了这件事吧? 听到脚步声回到车厢,韩舒樱心中一紧,立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直到下铺传来躺下的声音,一整晚江公安好像都没什么动作…… 后半夜伴随着火车间歇停下,以及乘务员的喊声,“……站到了,乘客抓紧下车。”随后笛子一响,火车又开动起来,韩舒樱就在晃晃荡荡的火里车,灌了一耳朵凤头沟、坊乐、郭家店,历城等站名,迷迷糊糊睡过去。 …… 朝阳升起,千万缕金光洒下来。 火车到站后,站台传来熙攘的叫卖声。 早上站台上很多当地小贩,每当一辆列火车停下,小贩们就会提着自制食物、当地特产烤饼或香酥大麻花过来售卖,江见许一夜没睡好,起来时,下巴微有青茬,英俊的脸上有一丝颓废感…… 五点起来收拾好床铺,目光看了眼上面,很好!睡得挺香! 他转身离开车厢,到站台买了点吃的。 回来时,正好遇到火车上的随车乘警,乘警拦住他:“你是那位寻包的公安同志吧?我是车站公安科的,我们见过。” 江见许怔了下,立即热情与乘警握了下手,“你好,我记得你。”是车站公安科两位乘警中个子较高的那一个,每辆列车都配有一到两个乘警随行,以防突发犯罪事件。 “同志,你说的包找到了,被我们列车员收起来……” 值班室桌子上,乘警将两个包放在上面:“江同志,最近一个月乘客遗失在列车上只有两个包,你看是哪一个?” “辛苦了。”江见许翻了下,两个包一个绿色,一个褐色,绿色是个肩包,另一个手提包,他将手里油纸包的食物放到一边,将绿色肩包打开,里面是些衣服和军鞋,部队的人落下的行李。 褐色手提包里面没装多少东西,只有两件衣服,以及手帕包的两块面饼,已经风干了,衣服倒是女同志的衣服,但包的颜色不符合。 翻动间,里面闪过一抹银色,江见许动作停了下,伸手将东西取出来拿在手中。 是一只精工银链,下端有一个小小锁坠,通体白银,做工极其精致,背面镶嵌了几颗绿松玉石,底下还挂有三个银制小铃铛。 像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以前富贵人家小孩子戴的,他翻看了下,还是个定制的相盒锁坠,打开侧面开关,里面是张四、五岁的孩童照片。 照片中小女孩穿着精致的白色小裙子,头上粉色发箍,长相粉嫩,水灵灵的眼晴,脸颊微鼓像小桃子,樱桃小口,可爱漂亮,脖子正戴着这只银锁,从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颇有几分金枝玉叶娇养的模样,他细瞧了下眉眼五官,然后对那位乘警笑了下道:“找到了,就是这个包。” “那就好,包一直放在这里没人认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江见许刚要将坠子收起来,他发现上面的照片位置不对,人像歪了一点,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将盖着照片的一层薄玻璃掀起来,将里面的小像挟在指尖抽出来,轻轻地翻到了背后。 后面露出了一行小字…… 10、玉板沟 绿皮火车一夜叮叮当当,停靠在红星火车站,站台人声鼎沸,韩舒樱被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望向陌生的火车厢顶,扭头看向对面上铺,已经起床的郭梅正在床铺收拾东西。 原来自己还在火车上,通往她所谓老家的火车。 她无精打采地躺回去,想起什么,又赶紧扒着车铺缝隙往下望,见到下铺被子叠好,枕头整齐的放在被子上,人不见了,不过行李袋还在,韩舒樱舒了口气,在被子里蛹动一会,慢腾腾坐起来。 郭梅从包里拿出饭盒,见对面床睡得香的女同志醒了,爽利道:“起来啦,火车上睡不着吧?昨晚上我听到你下床的声音了……” 什么?听到什么? 韩舒樱心虚,一下子勾起了不可说的回忆,她尴尬点头:“是,是没睡好。” 见郭梅把行李提下来,她急忙问:“你要下车了?” “早上六点半到省城,快了。” 那她岂不也要下车了?下车之后该怎么办? 她想缩回被子里,继续鸵鸟一样装睡算了。 “同志,我瞧江公安对你还挺好的。”郭梅望向上铺发质蓬松柔滑的女孩,那头长发可真漂亮啊,她忍不住多看几眼,觉得美,莫名有吸引力。 如果韩舒樱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给出三个字的答案:氛围感。 只要具备美好侧颜,长发,衬衫,就可以营造出各种各样的氛围感,她毕竟是出道明星,还是个演员,日常天天对镜子找角度,熟悉自己各种表情姿势,积累经验,拍戏的过程也尽量展示出来,其间也会有许多礼仪老师帮助她调整身姿体态,镜头里导演也会不断地纠正,哪个角度怎么拍才美,可以说,有些经验已经养成习惯,一举一动都是氛围,自己都不觉得。 “他?还好吧。”也就乌龟身上长毛,难缠不好相处,挑剔又好管闲事罢了,她心里大言不惭的编排着。 提起江公安,她忍不住到处找:“郭姐,他们……人呢?” 郭梅打开自带饭盒,“江同志出去了,文同志上厕所了。” 虽然能坐卧铺的人衣着大多体面,至少没有补丁,这个年代穿补丁衣服一点儿不稀奇,城里还少些,农村到处都是,反而衣服没有补丁的,会让人高看一眼,这种一般都是家里条件较好,像卧铺这边乘客,要么机关单位的人,要么大厂职工,有工资有票,出入才会体面些。 可就算这样,大家出门在外还是能省则省,毕竟只有一晚的车程,没必要花钱买吃的,在火车上买东西额外贵,虽然都有工资,但工资是有数的,也得省着点花啊,郭梅自己准备了饭盒,里面是红薯玉米饭与猪油炒白菜,现在天气凉,放一晚上也不会坏。 这时列车员提了一把铁皮做的大水壶,进了车厢,壶身外“穿”着一层棉衣,保温同时也防止烫伤旅客。列车员边走边吆喝:“想喝水的旅客准备好茶杯,我来给大家倒开水。” 郭梅赶紧起身跟乘务员要了一搪瓷缸热水,韩舒樱也从床铺跑下来,抱着江公安的搪瓷缸,装了一缸热水,她还要洗漱呢。 两天没洗头了,这里的生活条件使人崩溃,好在她头发不爱出油,三天不洗也可以,如果有散粉就更好了,拍上去会像刚洗完头一样发质蓬松滑顺。 据她观察,这个年代齐耳短发大多是已婚女性的发型,长发的有已婚,也有未婚,她们会编成两条长辫子放在胸前。 入乡随俗,韩舒樱看过这个年代的电影,辫子嘛,她会,可她的头发被剧组妆发打理过,长度是够了,长发铺腰,可实际为了发型更上镜更好看,发型设计师垂直修剪,前短后长,所以无论怎么编都不光滑,总有头发半路支棱起来。 编了一会,她气得直接撸开头发,在耳朵下方位置扎了两束,就这样儿吧。 虽然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差不多的样子,因为有过类似造型,扎高了那叫双马尾,扎低了就是双低马尾,纯欲少女风,这风格在她身上那是yyds,可惜没有好看的丝带,如果有的话绑上会更漂亮,她一口气吹了下蓬松的刘海,就算没镜子看不到自己的容貌,她也是极度自信的。 “姑娘,我看你眼睛有点肿,赶紧拍点凉水消消肿。” “什么?眼睛肿啦?”听不得肿这个字,韩舒樱自信吓掉一半,弯着腰赶紧用江公安的手帕倒点壶里的凉水往眼睛上敷。 江见许提着包回到车厢的时候,韩舒樱正用他的手帕一点点擦着雪白的脸与脖子,耳后还有几丝沾湿的发丝黏在脸颊上。 她正抹着脸,见到人进来,两人目光倏然触碰到一起,好像是什么要命的东西,江公安竟先一步偏开了视线。 文逸春与江公安一前一后回到车厢。 时间早上五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省城车站了,文科员也把包里饭盒拿出来,这个时间吃个饭正好。 文逸春比郭梅更省,饭盒里带的红薯饼,还有一瓶萝卜切成条状腌制的咸菜就着吃。 条件艰苦,连这些有工资的知识分子口粮都是这些……韩舒樱看着那瓶腌得有点黑乎乎的萝卜条,她一点都不想尝试味道。 郭梅到了省城直接去亲戚家,文逸春到了省城招待所,可以去食堂吃饭,两人就凑合着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江公安将包放在床铺上。 对坐在他下铺用帕子擦脸的韩舒樱道:“包找到了,你过来看看,有没有缺的。” “啊?”包找到了…… 他怎么找的?她瞎编了一个包,也能找到? 韩舒樱顾不得心里那点小别扭了,立刻扭头看向江公安和床上那个黄不拉叽,绿不刺儿的包包。 这是她的包?不会吧? 韩舒樱放下湿帕子,一边看江公安,一边伸手将包小心拽过来,上下左右找到包上的拉链,好像跟这个包不熟一样,拉开后,里面没多少东西,只有两件衣服,一条藏蓝色裤子,一件手工织的土黄色外衫。 怎么能确定这就是她的包呢?她望了眼江公安,脑子里浮现大大的一个问号,但她没敢问,若问了,江公安再跟她来一个反问怎么办?他十分擅长这种审训挖坑问话方式。 她深受其害,可是如果不是她的包,她说是自己的,拿了之后人家正主找来怎么办? 直到她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是个银色项链,做工精美,吊坠上还有绿松石和三颗银制铃铛,很童真,像是小孩子戴的东西,从吊坠外可以看到里面有个人物小像,打开后。 韩舒樱沉默了。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她小时候从来没有照过这样的照片,确定以及肯定!因为这个时候,她爸都还没出生,她怎么可能有照片呢? 可这张小像跟她小时候像了九成,如果不是她知道这个时空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丢失了一段六十年前的记忆。 真的和她小时很像,怪不得江公安那么确定说找到了,这张照片上小朋友五官精致绝伦,标准小美人胚子脸蛋,如果等比例放大,那么长大后,就会跟她一模一样。 因为她本人就是这样,长大后面骨五官没有长歪一点点,你知道这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吗?多少长相惊艳绝伦的小朋友,长大后都残了,残了! 然而她一点都没有,儿时精致绝伦,长大豔丽动人。 那一刻,韩舒樱开始怀疑,剧本真的有这么牛吗?它竟然能凭空制造出一个人物来?还造出了这个人物的时间线,虽然她曾想过自己可能是穿进了剧本里,但这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怀疑,难道她真处在一个剧本的世界?周围遇见的每一个人,像江公安,郭梅,文逸春,这些人在现实中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存在于剧本里…… “包里的东西,有丢的吗?”江公安将手里吃的放到桌上,见她手里抓着项链发呆,脸上还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不经意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 韩舒樱缓缓摇了摇头,她敢说不是她的吗?那不是更可疑?而且还要解释更多,只能当是她的,她将手里项链放进包里,赶紧拿起搪瓷缸喝了口热水,压压惊。 坐在小桌另一边的郭梅,在江公安把东西放桌上她就闻到味了,是芝麻香酥大麻花,因为油较大,包着麻花外面的那层纸都被油浸透了。 这麻花可香可好吃了,用上好的精白面与鸡蛋反复揉出嫩黄的面团,拧成麻花状,再放到七成热的油锅里炸至金黄,最后撒上点糖霜和炒熟的香芝麻,咬一口嘴里,又甜又香,又弹又劲道,个还大,一口能香到人脑门里,好吃极了。 但价钱也很贵,虽然不要票,可一块二一根呢,郭梅摇了摇头,鸡蛋才八分钱一个,一块二能买十几个鸡蛋呢,谁舍得啊,这江公安还真大方买给别人吃! “吃点东西,我们一会下车。” 此时韩舒樱半张脸埋在雪白的搪瓷缸里,一边喝一边用水灵灵的眼睛瞟着江公安,观察他的样子,神情挺正常的,语气也正常,还跟她说话,也买了吃的,他应该不生气了吧?那昨晚的事……就算翻篇了? 别说,她还真有点饿了,看向桌上的纸包,这时候麻花很大个,油纸包的时候将它拗成两断,中间的断面微黄,边缘沁着油,闻着香得很。 她手擦干净喝过水后,等着江公安把麻花纸剥开,见他真的给她吃,她才伸手从麻花上揪下一小块,放进齿间咬了咬尝尝味道,咬完眼睛一亮,真的很香欸,她好久没吃麻花了,热量太高了。 不过现在不用拍戏,她可以稍稍放纵一点,吃之前还不忘卖乖地咬着麻花一本正经道:“江公安,你的善良与慷慨,让我感到人间有温情,谢谢你。” 江公安:…… 她说话能不能正常一点。 韩舒樱心安理得吃起东西。 江见许看了眼表,从纸里取了包子出来随意咬了一口。 “鸡腿还吃吗?” 韩舒樱:“不,早上吃鸡腿,太油了……” 她知道这个时代粮食珍贵,但她毕竟才穿过来两天,在现代时的习惯还没有改掉,她觉得早上吃烤鸡油,也更不觉得自己吃根麻花有什么不对。 可对面刚吃完红薯饭盖好饭盒的郭梅,以及挟咸菜啃饼的文逸春:…… 饼瞬间有点噎人! 这姑娘吃过什么山珍海味,能说出来这样口吐狂言的话?烤鸡会油吗?他们只恨油太少。 江见许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阵掂量。 吃饭要坐着等他将麻花外面的纸打开,她再吃,麻花竟然还要撕成丝儿吃,是麻花不好吃,还是嘴不够大? 是怎么养成的这个毛病?这种让人伺候,吃饭挑嘴的习惯几乎与生俱来,惹人生疑,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换句话说,她跟农村,根本不沾边儿。 如果是以前,还可能是地主资本家的家庭子女,可地主阶级已经不存在了…… 郭梅放好饭盒,见对面江同志吃得快,三两口解决掉包子,旁边女同志吃得慢,但吃得少,吃了一小会儿不吃了,还将油纸包着的麻花高高递给江公安,一脸讨好道:“江公安我吃饱了,你吃吗,这是干净的,我都用手撕的,没有碰到嘴,手也擦过了。” 这个时候不提嘴还好,一提嘴,空气中一阵沉默…… 她当即抿住嘴,想伸手打下嘴巴,她又说错话了!说什么不好,说碰嘴! 江公安瞥她一眼,将麻花接过来放到包里,起身将包提了起来,“走吧,下车。” “下车?” 对面郭梅惊讶:“江同志,到省城还有一个小时呢,你不在省城下车吗?” 文逸春也愣道:“江公安,我们今天就得到省城,明天早上可就要培训学习了,听说有好几拨人呢,招待所那边住满了,时间紧任务重,你赶得及吗?”别到时候没有地方住。 江见许颔首,“来得及,我先把她送回家,晚上到省城。”然后冲他们笑了笑:“两位同志,省城见。” “江同志,省城见。” 韩舒樱磨蹭着,在江公安眼神下,穿好衣服跟在他后面,行李袋那条藏蓝色裤子她穿上了,虽然别扭,但挡不住它暖和,裙子现在实在穿不了,一天比一天冷,而且越往北越冷。 手织土黄色毛衫她也套上了,套在自己浅蓝衬衫外面,敞着怀,从青春学生风,变成清纯淑女风。大小还挺合身,当然她穿什么都合身。 离开卧铺车厢,下了火车,到达锦阳县站点。 附近正好有汽车站,可以直接搭汽车直达玉板沟。 韩舒樱真不想去什么玉啊沟的,她跟在江见许身后墨迹来墨迹去,终于忍不住开口:“江公安。” 江见许停住脚步,回身看她,心道:来了。 他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开口赖上他。 韩舒樱心知已经到这里,想再找借口去鹿城暂时不可能了,事已成定局,她想来想去,还是先打发走眼前这个人更实际:“……江公安,你要有事,你就去忙吧,把我送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能回家。” 你可快点走吧!她都不知道自个家在哪里,怎么带他去啊! 江见许:……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她觉得江公安脸黑了黑,注视着她半天没有回话。 看得韩舒樱一阵心虚,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她灵活的小眼神悄悄往上瞄。 就见到江公安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插在裤袋里,望着她半天,见她看过来,眼睛一眯,声音不大,特别严厉的一声:“上车。” 韩舒樱:“好咧。” 说完一溜烟跑上了车。 11、公交车 这个年代交通不方便,锦阳县只有一路二路两辆公共汽车,如果这趟车赶不上,下趟车就要等很长时间。 韩舒樱挤上去后发现自己没有钱,她立马回头看江公安,“买票!” 江见许跟在她身后上车,瞥了眼灰溜溜返回来要他买票的女同志,没好气地从兜里掏出钱。 车里有个女售票员一直扯着嗓子大声喊:“买票买票,谁还没买票?”一边喊一边瞄着所有人,看他们手里有没有票。 韩舒樱见江公安从兜里取了钱,她眼睛盯着这个年代的纸币看,三张,两张粉色1角,一张绿色2角,一共4角钱,所以现在坐车一人两毛吗? 她没见过这个年代的纸币,毕竟六十年后人民币都已经改版五次了,到了她穿来时,全民使用数字人民币交易生态系统,一个手机就可以搞定一切,说来可能没人相信,这个变化确实只有短短六十年,却仿佛两个维度,两个世界。 拿到票,他们往车里走,这时候公交车座位多,后面一排还有空着的,她抢到座位坐下,赶紧护着自己旁边位置,让江公安过来坐,结果江公安偏头看了一眼,把那个位置让给他后面的一位大娘。 韩舒樱:…… 她尴尬地收回手,手指还在半空轻晃了下,其实并不是跟大娘抢座位,她哪能那么没有觉悟呢? 主要是想着坐车嘛,那坐在一起了,车开起来一晃一悠的,她一个不小心,二个没注意,倒在……是吧,也许就触发第四场剧情呢?不过这点小心思……算是泡汤了。 江公安握着拉手,站在她旁边,目光扫了眼她,嘴角翘了下。 大娘看向两人,凭着经验坐下笑着说:“小姑娘,这是你对象吧,你可有福气,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我瞅着你俩真般配。”在这个年代,普通的农村姑娘能找到一位公安同志结婚,那都是令人眼红羡慕的事。 韩舒樱:…… 她礼貌冲大娘笑了笑,转头对着江公安以问作答道:“江同志,你送我回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一直江公安叫着顺口了,都忘记他有名字这回事。 旁边大娘:…… 江见许好气又好笑,心道:你还知道问名字? 这年头,女同志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敢……她还是第一个。 见他不说,她偷扯了扯他裤子,没办法,他高,她坐着正好能拽到他裤子。 “啧!”往哪儿扯呢?江公安瞪了她一眼,看了下周围,避嫌地躲开她的手,往旁边移了移没好气儿道:“白冰。” “白冰?”江白冰,这名字还挺好听的,韩舒樱安分了。 2路公交车一路经过多处站点,其中有一站水西路,桦树坊,江公安说到那里下车。 一开始还好,前面坐着两个小孩,可能第一次出门,他们惊讶地趴在车窗往外望,韩舒樱也往外看,看到了一家麻婆豆腐店挂上了文胜饭店的牌子。 等到汽车离开车站,穿过市区,进入郊区,天,开开停停就算了,这个时候的公路一点也不平,坑坑洼洼高低难测。 偏偏车上的人越来越多,韩舒樱把位置让给一个年纪大的婆婆,她找个地方站着,真受不了这个颠簸,不过她还能忍一忍。 小孩倒是把颠簸当成乐趣,享受着被汽车颠起来离开座位,啪的又被扔回座位的快乐,两个还有互动“我又给颠了个大屁墩。”“我的屁股也给颠两半了。” 他俩开心了,但他们妈妈晕车,一个颠簸下,站在旁边的韩舒樱就见到这位妈妈本来都要吐出来,但明显咕噜一声将吐到嘴边的东西又咽回去了。 站在旁边的韩舒樱受不了了,她手捂着胸口忍不住跟着:“yue……” 还好没yue出来,早上吃的少都消化了,只剩干呕。 那位妈妈见她要吐,吓得赶紧侧过身子避开,生怕吐她一身。 韩舒樱也怕吐到人家妈妈身上,于是她转个身,对着江公安。 江公安:真是服了。 他看着她,单手将行李包里水壶取出来,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喝点水。” 水是早上在火车上打的,到现在还温着,韩舒樱脸色雪白,她听话地就着壶口喝了一口,咽下去,恶心感压下去了。 江公安缓缓将水壶盖上,嗓音难得柔和:“好点了吗?就快到了,忍一忍。” 韩舒樱:其实不回家,她确实还能忍一忍。 很快,桦树坊到了。 韩舒樱头又开始痛。 谁知道樱桃大队的路怎么走啊?这路她是带不了一点儿的,她连樱桃大队是哪条道上的都不知道。 下了车,她支支吾吾地借口自己晕车,太难受逃脱带路的命运。 然而江公安长身而立,单手拎着两个行李包,早已识穿她装病的小把戏,他挑眉气定神闲道:“……想吐就到那边树下吐,吐完再走,不着急。” 韩舒樱当场有种想捂心脏,倒地耍赖的冲动…… 听她一句劝,找对象可千万不要找公安啊!!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好在桦树坊这边是一条宽敞的土路,暂时只要顺着走就行了,于是她在前面磨蹭着踢着石子,一步三回头地走着,江公安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韩舒樱心累,这个江公安他不是要去省城学习吗?放着直达省城的火车不坐,非要送她回家,公安都这么闲? 于是她试图与江公安搭话,拖延时间:“江同志,你说为什么去鹿城我用了四张车票,回来只有两张啊?” 江公安看她,乐了:“你说呢?你自己坐错车了都不知道。”还来问他? 他伸手数落道:“你说你出个门,介绍信过期了,包丢了,车还坐错了,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都算你命大。” 韩舒樱:……可恶! 竟然是坐错车了,早知道不问了。 她望望天,日头已经升起来,估计早上八、九点了吧?这路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虽然有人她也不能当着江公安的面问:嗨你好,我家住哪儿? 她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家?要是一旦没有呢?身边还跟着个公安,她都不敢想当场被揭穿那种可怕的事…… 这条路再长也总有走到叉路的时候。 是向左拐呢,还是向右拐?这是个问题,如果走错了,她可不可来句:人生的左拐也是一种右拐?江公安应该能够理解吧? 就在韩舒樱进退两难时。 分岔路口终于有人过来了,是个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灰色布衫黑裤子,见到韩舒樱,先打量了两眼,然后出声了。 她说话了! 韩舒樱眼前一亮。 “这不是韩家的舒樱吗?我的老天爷啊,你这几天跑哪去了,你爸妈找你都快找疯了,差点没去县里报警呢……” 韩舒樱:!!!没想到,她还真有一个家啊? “发什么愣啊,赶紧回去呀。” 韩舒樱扭头看向与自己隔了三步远的江公安。 江见许目光在两人间打量了下,最后落在韩舒樱身上。 韩舒樱回神,已经这时候了,对方都叫出她名字,就算认错了,她也得将错就错,先把面前这个难关过了再说。 在江公安询问之前,她一个箭步冲过去,背对着江公安一把握住女人挎着篮子的手,演戏演足,她眼圈一红,含泪小声且快速道:“……嫂子,是我,我迷路了,是这位公安同志送我回来的!” 接着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跟面前这个女人说:“我怕爸妈打我,嫂子你能不能带我回家帮我求求情,求你了嫂子!”拜托拜托!她还捏了捏女人的手拼命点头暗示,求你了!我是韩舒樱,我不认识回家的路…… “哎呦,这可怜孩子,行,我刚从娘家回来,正好回咱们村,我带你回去,到时跟你爸妈好好说说……”这个大嫂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韩家孩子都叫她李二婶,怎么成嫂子了,不过她也没在意。 因为她注意力,全被向她们走过来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吸引住了。 打眼一看,喔,这小伙子十里八村找不出来一个这么精神的,身形挺拔,眼神有光,脖子有劲儿,看起来俊气不凡。 女人眼睛发亮地望着这个年轻同志,“……还是个公安呢?” 江见许拎着包走过来,“你好。”声音使人如沐春风,他微微一笑礼貌道。 “你好,公安同志。”嫂子捋了捋头发道。 “你也是本地的?” “是,我家住在樱桃大队。” 他审视地望了眼有点紧张的韩舒樱,回身看向女人:“你和她,认识吗?” 12、回家 “认识,怎么不认识呢?”李二嫂拉着身边韩舒樱道:“这不就是老韩家的大闺女吗?” 韩舒樱本来就期待地望着她,直到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立即眉开眼笑,容光焕发,衬得那张精致的脸蛋更惹目三分。 她绽开笑容,在旁边点头小声附和:“是是是,怎么不是呢?”既然都有证人了,她怎么不算老韩家大闺女韩舒樱呢? 江见许用忖量的目光,看了看两人。 轻微点头道:“好,嫂子带路吧。” 韩舒樱转头腹诽:这江公安未免太严谨了吧?她都已经遇到认识的人,确定了身份,还非得到她家门口确认一遍才行吗? 好在剧本对她的身份似乎有安排?她稍稍放下心。 从车站到樱桃大队,脚步快的话要半小时,这半小时的时间,年轻的嫂子一直跟江公安夸韩舒樱,说她十里八村一枝花,很多人都对她垂涎欲滴,家里求亲的门槛都踩破了。 什么东村的小木匠,西村的贾老大,连村长家儿子都拿着新盖了五间大瓦房,想求娶她,彩礼最少也要一百块…… 夸得韩舒樱在旁边脚趾抠地。 好歹她也娱乐圈当红小花,颜值排行top1,五官精致,形貌昳丽,堪称浓颜界颜值天花板!一众明星里那也是颜值爆表的存在,有名有姓、有头有脸。 如今沦为村花,土得掉渣…… 什么村里一枝花,乡里半枝莲…… 她要闹了,真要闹了! 一抬头,见到江公安不着痕迹,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来,她立马拽着身边的女人,在她耳边大喊:“嫂子,嫂子,嫂子!”惊起周围一片飞鸟。 “唉唉,咋了咋了?”这位二嫂总算停住嘴,不怪她逢人就说,她们樱桃大队山好水好,还有一大片果园,后山沟全是野樱树,开花的时候姹紫嫣红,得名樱桃大队。 可是吧,附近每个村都有个自己的特色,像东村有砖窑,卖砖便宜,南边有木材,家具产地,北边有山,靠山吃山,东边有河,水沛粮足。 那她们村没别的了呀,最出名的就是姑娘长得水灵,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韩家大闺女韩舒樱,毫不夸张地说,长相十里八村都挑不出一个能和她媲美的姑娘。 她也存了点心思,想着能不能撮合一下,说不定还能赚个媒人钱。 要不是她家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年纪小了些,好说歹说也得拉着公安小伙子回家看看,她可第一眼就相中这位年轻的公安同志了,英姿勃发,顺眼得很!是所有丈母娘喜欢的类型。 “嫂子,我家里头……”家里!多聊聊家里的事,她暗示道。 她对韩家一无所知,虽然有心想跟江公安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都对上了吧!真的不用再审查了江公安,你的职责到此为止,快点回去吧。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想来想去,不敢多说话,怕他起疑心,还不如从这位嫂子身上打听一二,到时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你家里啊,都乱了,你走第二天你妈闹到大队,现在你再想去大队找人开介绍信,没你爸妈同意,大队可没人敢给你开了。” “你妹和你弟倒没什么事,你二妹今年十三了,是大姑娘了,你弟弟上小学。”这个时代法定婚龄为男二十岁,女十八岁。 韩舒樱点头明白了,一家五口人,有个半大妹妹,还有个上小学的弟弟,她是家中子女老大! 江见许听到后,他突然笑了下,这位农家嫂子应该没有说谎,事情来龙去脉基本也清楚,介绍信应该没问题,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毕竟这么一个行李半路丢了,车票都能买错的人……看来是他多虑了。 虽然心中仍有疑点。 “……你也是的,亏得遇到这位好心的公安同志把你送回来。” 韩舒樱:好心? “我说舒樱啊,你爸妈他们对你挺好的,勒紧裤腰带供你上学,让你读完高中……” 江见许侧目,韩舒樱察觉到眼神,她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想说:呦,你还念过高中呢?真没看出来。 韩舒樱:…… 她不但念过高中,她学校还在国外呢!当然,成绩另说。 另外,行李丢了,车票买错这些事,都不是她干的,她冤枉! 江见许淡色的唇微弯,收回视线。 六三年的农村,尽管韩舒樱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震惊脸,望着远处的房子,好似要参与一个荒野求生的节目。 几乎有一半路人,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还不是那种看不出来的小补丁,有的全身都是补丁。 真的太潮了,风湿都要犯那种。 不时有路过的人见到韩舒樱打招呼:“韩家大姑娘回来了。” 韩舒樱尴尬不失礼貌地点头:“嗯嗯,回了。”只是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到了到了,村头第二家。”把人带回来,这嫂子倒挺高兴的。 入目一排土坯房,什么叫土胚房?就是用土盖的房子,外形看起来灰黄暗淡,尘土扑面,不用多言语,与县城相比,这里的生活显然艰苦多了。 不知谁传了信,他们几个刚走到门口,其中一处院子匆匆走出来一男一女,后面还跟着一个梳着三股辫的女孩,女孩眼睛骨碌一转,好奇地打量门口的人。 男的四十多岁瘦长脸,穿着灰色褂子,见到韩舒樱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刚要开口。 短头发圆脸的女人抢先一步:“你还知道回来,偷了家里的钱,几天不回家,在外面鬼……” “闭嘴!”那个男人紧张了下,他看到了韩舒樱身后有个穿公安制服的年轻人。 “你们谁是韩舒樱家属?”戴着帽子的年轻公安开口。 他立即猫腰迎上来,“我是,我是。” “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男人立即陪笑伸手:“谢谢公安同志,人民的好同志,太感谢了。” 江见许低头打量了这夫妻二人片刻,才与他握了下手道:“不客气,我去省城学习,顺路。” “同志,进家里喝口水吧?”男人赶紧把路让出来。 江见许看了眼站在那儿四处张望的韩舒樱,可一点也没有请他进去喝水的意思,不但这样,估计这一路上还想怎么赶他走,别以为他不知道。 没良心的姑娘,一路上车费吃用都白花了,一口水都换不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道:“不了,我还有事,水就不喝了。” 然后他伸手礼貌将男人请到一边说话,男人一愣,犹豫着跟过去。 “叔,你怎么称呼?” “公安同志,我叫韩兴昌,兴旺的兴,昌隆的昌。” “有个问题了解一下。” 男人立即点头哈腰:“诶诶,公安同志你说。” “你女儿什么原因跑去鹿城?介绍上写寻亲,并没有找到。” “这个……”男人愣了下,迟疑了好一会,看了年轻公安一眼,年轻人眼神犀利得很。 “其实,鹿城那边没有亲戚。” “哦?” 男人似有难言之瘾,最后咬牙道:“我跟公安同志说实话,这孩子心气儿高,没考上大学落榜了,加上偷听到我和她妈要给她议亲的事,男方条件确实好,但就是……是个二婚的,还有个孩子,但人家是县里的厂委小领导,一百五十元彩礼,三转一响准备齐全,公安同志,你看,我们家就是普通农村人家,能攀上城里这门亲事挺不容易,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就被她听到了,她不同意就离家出走了,你看……” 这个年代所谓三转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响是收音机,在农村可是稀罕物,有一件都了不得。 虽然与她说的有些地方不符,但大部分对上了,江见许沉默片刻,颌首。 “那鹿城呢?为什么要去鹿城,省城不是更近吗?” “这个,公安同志,这孩子她没出过远门,早年打仗逃难的时候,我在鹿城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她小时总听我讲以前的事,这才跑去鹿城了……” 江见许看着他:“是吗?你早年在鹿城呆过?” “是,是的……呆了几年,我是五零年回到祖籍,我老家就是锦阳县玉板沟的,祖上八辈贫农,没富过一辈儿!” 好家伙!没富过一辈儿?挺光荣! 江见许审视地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身上一瞬间严肃气氛一扫而空。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公安同志,你真不进来喝口水啊,这么大老远的路……” “好意心领了,我着急去省城,这次就不进去了,不过我要跟你说一下,报纸广播一直有报道,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可不许买卖强迫啊,包办婚姻的旧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新时代,做父母的也要有新的思想觉悟……以后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 “是是,公安同志说的是,这些我们懂,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我们有这个新思想觉悟,这不是还在商量吗,没强迫她,下次肯定征求我闺女意见,她愿意的才行。” 江见许“嗯”了一声,转身将手里两个包,其中一个褐色的行李包递给蹲在那边拉长了耳朵,也没听到什么的韩舒樱。 韩舒樱立即起身接过来,见他真要走了,心中顿时有点不舍,忍不住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别扭地叫了声:“江公安,你要走了……” 声音多少有点夹了。 “回到家里,以后可别再到处乱跑了,现在外面乱着呢,我走了。”说完,江见许站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拎着自己的包原路返回。 韩舒樱抿唇想了想,赶紧给他打个预防针,冲他背影道:“江公安,谢谢你,等以后有机会去鹿城,我会去看你的!” 江公安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回去吧。” 韩舒樱望着他的身影,叹了一声,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目标人物走了呀,剧本触发不了剧情了,眼前这个离她越来越远的人,哪是江公安啊,那可是她回到现实的钥匙!她人生的希望啊! 江公安走出去好一会儿,停下脚步回头时候,还能看到那条土路尽头,站在路边望着他的一抹黄色身影。 14、干不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父终于将手里报纸折了折,放到茶几上:“回来了?吃饭吧。” “爸。”江见许腰身挺拔走进来,将行李放到一边。 “你急什么?让儿子先去换身衣服。” 待人一走,江母在江父身边坐下,埋怨他道:“你看看你!老江同志,非得把儿子送到鹿城去,就不能在省城找份工作吗?” 江文柏:“……我把人留在省城,好让你天天惯着?” “小树苗不修不直溜,人不历练不懂事,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从小一身的骄矜之气,骨子里傲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怎么能行?” “那你就把人扔鹿城去啦?”江母不乐意。 “是饿着他了,还是凉着他了?”他妻子周周往那边邮东西,每个月钱票没断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江,不说这个,咱就说说你儿子过了今年,就要二十五了!他不结婚啦?你把他调到鹿城,离省城这么远,又不能在县城那边找,省城这边他又回不来,怎么给他介绍对象?” 江文柏把报纸拿起来:“那也得到基层锻炼几年再说。” …… 客厅桌子摆满了饭菜,江母还拿了几瓶啤酒,抬头见儿子从楼梯上不紧不慢走下来。 褪去了制服,恢复了以前在家里时的样子,没扣紧的白衬衫,微敞的外套,头发洗完澡半干不干,放荡不羁,漫不经心的样子。 别说,老江看自己儿子一看一个准,江母笑着招呼:“吃饭了。” “江婷婷呢?”他拉开椅子坐下。 “你妹不在家,还是那个对象的事儿,说心情不好,请了假和朋友去b市了。” 说起这个,她跟旁边落座的江父商量道:“老江,你说都是调岗,去鹿城还不如调到……”b市呢。 “啧!”江父一听这事儿就皱起眉,“调什么调?瞎掺和什么……” “上面这么乱,是调职的时候吗?不要提了……” “婷婷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好好的工作不做,天天请假往那边跑,慈母出败儿……” 风韵犹存的江母闻言立即瞪了他一眼,老江同志在她眼风下闭上了嘴,她立马又变脸笑着说:“是是是,老江你说的对,我慈母出败儿,你严父多吃点。”说着她转身给江文柏舀了碗汤,亲手送到他手边。 江父看着威严,江母一哄就好,他又拿起筷子。 “趁热吃吧,还有啤酒,你爷俩喝点,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江母边给丈夫挟了一筷子鱼肉,然后避着儿子在老江胳膊下拧了下,小声道:“天天说我,就显得你能!” 江见许刚炫了一口米饭,就见到她妈的小动作,江父还乐呵呵的,他立马移开视线。 两人腻歪不是一天两天,他埋头吃饭。 恩爱的父母,对子女来说有时候也是麻烦事,比如他。 他的名字,江见许。 正常的话,谁会叫这个名? 怀他的时候,因工作他们夫妻两地分居,无法团聚,两人思念过剩,恨不得一天八百封信,江见许出生江父有任务在身回不去,看到老家来信说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信上要他给儿子取个名字。 江父年少那也是个情种,江是他的姓,许是江母的姓,他在中间加个见字,邮了过去。 他们倒是甜蜜了,江见许顶着这个名字不爽极了。 团聚后两人也觉得这名字不妥,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提改。 连自己都叫着尴尬,就又给他取了个别名,叫白冰。 好在江见许这名字别人不知道出处,否则,他真忍受不了。 “白冰啊,你妹妹之前那个对象,听说调去鹿城石场劳改了?”江母问儿子。 江见许“嗯”了一声:“三个月了。” “什么原因?” “资反,举报。” “唉,当初婷婷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我瞧着长得也是挺俊的小伙子,就同意了,他那个身份……家里也捏着鼻子认了,谁知道竟是那种人,听你妹妹说他结婚了?还有个孩子?”江母打听儿子。 “不知道,好像是吧。” “你瞧瞧,两人分开才半年,孩子都生了!这都什么人,他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这事已经过去了,妈,你以后看着她点,挑男人什么眼光?” “她再处对象,我得严格替她把关,这次人品不好的,家世不好的,坚决不行!”江母道。 饭桌上江文柏问起江见许工作上的事,江见许挑着重点讲了讲。 江母中途插上两句笑话,一家人和乐融融。 …… 睡觉前,江母端着果盘,敲了儿子房门。 进去时,见他正手撑床练着呢,因为用力,胸口手臂肌肉绷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略微凸起。 江母瞧在眼里,觉得儿子真是体格很好的小伙子啊,这么有火力的小伙子,怎么就不想找对象呢? “妈?什么事?”江见许擦了擦汗,穿着背心和长裤从床上起身,结束锻炼。 公安这工作辛苦,没有点体力真不行。 江母将装着香蕉的果盘放到红木桌上,“你爸朋友从南边捎回来的水果,你饿了就吃点。”江母笑眯眯地看了看儿子,见他嗯了一声,长腿一伸,拿了本书靠在床上随意翻着。 又帅气有气质还有个性,江母怎么看怎么喜欢,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她自卖自夸,就是好,她瞧别的小伙子还没她儿子长得精神呢,都知道成家,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她拉了椅子坐过去,语气装作很亲切地跟儿子聊天,她儿子这个性格,是不能逆着的,从小就是,老江说的对,傲得很,你好好跟他说话,还可以,要是命令他,人家被子一掀,直接睡了,根本不听你说什么,再急了就直接走人。 “妈问你,鹿城那边就没有……对你有想法的?”这么血气方刚的男同志,这个年纪,怎么就不着急,她这当妈的万分不理解。 江见许目光从书上移向江母:“什么想法?” “你就,你就没有想结婚的想法?马上二十五了,我和你爸二十岁就结婚了,你爸那时候猴急猴急的……” “妈!”打住,他不想听父母的恋爱史,他的名字他还没听够吗? 江见许干净利索回:“不想。” “这孩子!”江母知道她儿子刺头儿,从小就不听话的,小时她还觉得小孩子刺头点好,有本事的人小时候大多翻江倒海,调皮捣蛋,能折腾她还挺高兴的,但现在就开始苦恼了,一点儿都不听话。 “那你这次回来,家里头能待几天?” “三天吧。”江见许翻着书道。 “怎么才三天啊……我认识个阿姨,她们家的女儿长得标致得很,什么时候你们年轻人聚一聚。”她试图哄骗道。 江见许还能不知道她妈什么心思吗?他又不是十岁的小孩,从她敲门进来满脸笑容开始,他就知道她张嘴要说什么,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 “妈,我现在忙着呢,真没时间处对象。” “你忙,人家也有工作,也很忙,但也不耽误相处啊,你们先认识认识,处个一年半载试试看,啊?” “一年半载?那不是耽误人家结婚吗?这事我干不了,你找别人……” 江母:…… 这话说的,不结婚处什么对象?就是结婚才处啊。 说话能气死人,她爸说的对,这儿子骨子里谁也看不上,如果找对象这事能找别人替,还要他干什么? 江母缓一缓:“行,这事先放放,你们这次省城招待所学习,人多吗?” “嗯,挺多的。” “妈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在招待所,是你何叔叔家的女儿,你见过,叫何欣悦,你多照顾下她,听到没有!” 这次江见许翻着书,吭都不吭一声。 “听到没有!”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我要睡了。” 江母见他不耐烦了,目的也达到了,这才痛快起身,“衣服我给你洗干净挂在衣柜里,你自己拿。” “嗯嗯。” 见江母盯了他一会走了,江见许才将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腰一挺灵活地躺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头下面枕着,望着天花板。 露出带着结实肌肉的手臂。 想起火车,他一直以为那个女同志会赖上他,不赖上他,她怎么拿户口呢?拿不到,那她不就白白吃亏了吗?哪有女孩子愿意白白吃亏的,就算拿不到户口,也会要钱或票,他经手过这样的案件,结果他等了一天,直到将人送回家,她也没提一句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提呢。 放弃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他总觉得关于这位女同志,还有许多事,很多疑点没弄清楚,还有那张照片后面的名字…… 等培训结束后,返回鹿城经过那里,他想再去看一眼…… 14、干不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父终于将手里报纸折了折,放到茶几上:“回来了?吃饭吧。” “爸。”江见许腰身挺拔走进来,将行李放到一边。 “你急什么?让儿子先去换身衣服。” 待人一走,江母在江父身边坐下,埋怨他道:“你看看你!老江同志,非得把儿子送到鹿城去,就不能在省城找份工作吗?” 江文柏:“……我把人留在省城,好让你天天惯着?” “小树苗不修不直溜,人不历练不懂事,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从小一身的骄矜之气,骨子里傲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怎么能行?” “那你就把人扔鹿城去啦?”江母不乐意。 “是饿着他了,还是凉着他了?”他妻子周周往那边邮东西,每个月钱票没断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江,不说这个,咱就说说你儿子过了今年,就要二十五了!他不结婚啦?你把他调到鹿城,离省城这么远,又不能在县城那边找,省城这边他又回不来,怎么给他介绍对象?” 江文柏把报纸拿起来:“那也得到基层锻炼几年再说。” …… 客厅桌子摆满了饭菜,江母还拿了几瓶啤酒,抬头见儿子从楼梯上不紧不慢走下来。 褪去了制服,恢复了以前在家里时的样子,没扣紧的白衬衫,微敞的外套,头发洗完澡半干不干,放荡不羁,漫不经心的样子。 别说,老江看自己儿子一看一个准,江母笑着招呼:“吃饭了。” “江婷婷呢?”他拉开椅子坐下。 “你妹不在家,还是那个对象的事儿,说心情不好,请了假和朋友去b市了。” 说起这个,她跟旁边落座的江父商量道:“老江,你说都是调岗,去鹿城还不如调到……”b市呢。 “啧!”江父一听这事儿就皱起眉,“调什么调?瞎掺和什么……” “上面这么乱,是调职的时候吗?不要提了……” “婷婷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好好的工作不做,天天请假往那边跑,慈母出败儿……” 风韵犹存的江母闻言立即瞪了他一眼,老江同志在她眼风下闭上了嘴,她立马又变脸笑着说:“是是是,老江你说的对,我慈母出败儿,你严父多吃点。”说着她转身给江文柏舀了碗汤,亲手送到他手边。 江父看着威严,江母一哄就好,他又拿起筷子。 “趁热吃吧,还有啤酒,你爷俩喝点,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江母边给丈夫挟了一筷子鱼肉,然后避着儿子在老江胳膊下拧了下,小声道:“天天说我,就显得你能!” 江见许刚炫了一口米饭,就见到她妈的小动作,江父还乐呵呵的,他立马移开视线。 两人腻歪不是一天两天,他埋头吃饭。 恩爱的父母,对子女来说有时候也是麻烦事,比如他。 他的名字,江见许。 正常的话,谁会叫这个名? 怀他的时候,因工作他们夫妻两地分居,无法团聚,两人思念过剩,恨不得一天八百封信,江见许出生江父有任务在身回不去,看到老家来信说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信上要他给儿子取个名字。 江父年少那也是个情种,江是他的姓,许是江母的姓,他在中间加个见字,邮了过去。 他们倒是甜蜜了,江见许顶着这个名字不爽极了。 团聚后两人也觉得这名字不妥,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提改。 连自己都叫着尴尬,就又给他取了个别名,叫白冰。 好在江见许这名字别人不知道出处,否则,他真忍受不了。 “白冰啊,你妹妹之前那个对象,听说调去鹿城石场劳改了?”江母问儿子。 江见许“嗯”了一声:“三个月了。” “什么原因?” “资反,举报。” “唉,当初婷婷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我瞧着长得也是挺俊的小伙子,就同意了,他那个身份……家里也捏着鼻子认了,谁知道竟是那种人,听你妹妹说他结婚了?还有个孩子?”江母打听儿子。 “不知道,好像是吧。” “你瞧瞧,两人分开才半年,孩子都生了!这都什么人,他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这事已经过去了,妈,你以后看着她点,挑男人什么眼光?” “她再处对象,我得严格替她把关,这次人品不好的,家世不好的,坚决不行!”江母道。 饭桌上江文柏问起江见许工作上的事,江见许挑着重点讲了讲。 江母中途插上两句笑话,一家人和乐融融。 …… 睡觉前,江母端着果盘,敲了儿子房门。 进去时,见他正手撑床练着呢,因为用力,胸口手臂肌肉绷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略微凸起。 江母瞧在眼里,觉得儿子真是体格很好的小伙子啊,这么有火力的小伙子,怎么就不想找对象呢? “妈?什么事?”江见许擦了擦汗,穿着背心和长裤从床上起身,结束锻炼。 公安这工作辛苦,没有点体力真不行。 江母将装着香蕉的果盘放到红木桌上,“你爸朋友从南边捎回来的水果,你饿了就吃点。”江母笑眯眯地看了看儿子,见他嗯了一声,长腿一伸,拿了本书靠在床上随意翻着。 又帅气有气质还有个性,江母怎么看怎么喜欢,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她自卖自夸,就是好,她瞧别的小伙子还没她儿子长得精神呢,都知道成家,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她拉了椅子坐过去,语气装作很亲切地跟儿子聊天,她儿子这个性格,是不能逆着的,从小就是,老江说的对,傲得很,你好好跟他说话,还可以,要是命令他,人家被子一掀,直接睡了,根本不听你说什么,再急了就直接走人。 “妈问你,鹿城那边就没有……对你有想法的?”这么血气方刚的男同志,这个年纪,怎么就不着急,她这当妈的万分不理解。 江见许目光从书上移向江母:“什么想法?” “你就,你就没有想结婚的想法?马上二十五了,我和你爸二十岁就结婚了,你爸那时候猴急猴急的……” “妈!”打住,他不想听父母的恋爱史,他的名字他还没听够吗? 江见许干净利索回:“不想。” “这孩子!”江母知道她儿子刺头儿,从小就不听话的,小时她还觉得小孩子刺头点好,有本事的人小时候大多翻江倒海,调皮捣蛋,能折腾她还挺高兴的,但现在就开始苦恼了,一点儿都不听话。 “那你这次回来,家里头能待几天?” “三天吧。”江见许翻着书道。 “怎么才三天啊……我认识个阿姨,她们家的女儿长得标致得很,什么时候你们年轻人聚一聚。”她试图哄骗道。 江见许还能不知道她妈什么心思吗?他又不是十岁的小孩,从她敲门进来满脸笑容开始,他就知道她张嘴要说什么,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 “妈,我现在忙着呢,真没时间处对象。” “你忙,人家也有工作,也很忙,但也不耽误相处啊,你们先认识认识,处个一年半载试试看,啊?” “一年半载?那不是耽误人家结婚吗?这事我干不了,你找别人……” 江母:…… 这话说的,不结婚处什么对象?就是结婚才处啊。 说话能气死人,她爸说的对,这儿子骨子里谁也看不上,如果找对象这事能找别人替,还要他干什么? 江母缓一缓:“行,这事先放放,你们这次省城招待所学习,人多吗?” “嗯,挺多的。” “妈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在招待所,是你何叔叔家的女儿,你见过,叫何欣悦,你多照顾下她,听到没有!” 这次江见许翻着书,吭都不吭一声。 “听到没有!”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我要睡了。” 江母见他不耐烦了,目的也达到了,这才痛快起身,“衣服我给你洗干净挂在衣柜里,你自己拿。” “嗯嗯。” 见江母盯了他一会走了,江见许才将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腰一挺灵活地躺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头下面枕着,望着天花板。 露出带着结实肌肉的手臂。 想起火车,他一直以为那个女同志会赖上他,不赖上他,她怎么拿户口呢?拿不到,那她不就白白吃亏了吗?哪有女孩子愿意白白吃亏的,就算拿不到户口,也会要钱或票,他经手过这样的案件,结果他等了一天,直到将人送回家,她也没提一句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提呢。 放弃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他总觉得关于这位女同志,还有许多事,很多疑点没弄清楚,还有那张照片后面的名字…… 等培训结束后,返回鹿城经过那里,他想再去看一眼…… 第 15 章【VIP】 今天遭受的惊吓有点多,韩兴昌出去了,韩舒樱还没缓过来。 怎么? 这剧本还有她身世的情节线呢? 从韩兴昌的话里,她连猜到蒙,拼凑了身世的一个大概轮廓。 “她”在高考前,晚上去厕所不小心听到了韩兴昌夫妻对话,得知自己并不是他们亲生女儿,而是韩文昌当年在鹿城火车站拣到的一个孩子,还是被人遗弃的孩子,这件事导致“她”第二天高考失利。 这个年代只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国家才会分配工作,没考上的高中生,除了结业证什么也没有,如今城里正式工作不好找,农村户口想要工作得有“门路”才行,否则人家凭什么把工作给你啊,尤其好工作。 所以“她”毕业后一直在家待着。 可老待着也不是事儿,加上媒婆天天上门,夫妻俩就想着她也到年纪了,不如早点嫁人吧,正好城里有人看上他们家姑娘了,找媒婆过来说媒,不但给一百五十块钱彩礼钱,还有三转一响四大件三十二条脚。 这个年代,农村姑娘嫁人有这个排场,非常体面了,是让人眼红的待遇。 只不过男方年纪稍大了些,三十一岁,不是头婚,有一个孩子,,这姑娘不干,求了大队人给她开了介绍信,当晚拿了家里的钱,带着两件衣服,连夜跑了。 韩舒樱坐在长条凳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来是干嘛的,完成剧本!恋爱的剧本。 剧本不把她和对手戏演员往一起凑就算了。 怎么还有身世背景戏。 所以“她”跑去鹿城,是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这件事也不算坏事,她有借口去鹿城了,找亲生父母这个逻辑不就有了吗? 韩舒樱并不在意亲生父母的事,这些暂时对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剧本任务,韩舒樱坐在条椅上,望着地面琢磨着,她放在一旁的行李袋不知什么时候被韩香娣,也就是养父母的女儿,她名义上的妹妹给打开了。 只听见韩香娣惊讶、惊喜地叫了一声:“妈!有烤鸡!还有麻花!” 韩舒樱心里“嗯?”见便宜妹妹从包里将吃的取出来。 烤鸡麻花? 行李包一路上江公安拿的,估计是他装进去的吧。 江公安这个人,有时候对她挺好的,当然,前提是别触碰到他那公安职业的底线,说审你就审你,审你时的眼神冷漠到鬼都能吓跑了,害她多次想双手抱头蹲下…… 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穿到这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大部分都是江公安带给她的,但难得有个人想着你,给你装点吃的,能不感动吗? 韩舒樱觉着,她还是收回江公安就是一代黄世仁这句话好了。 她对吃的没什么执着,坐在长条椅上没有动,不至于做出跟个十几岁小女孩争抢吃食这种事,太掉粉了。直到韩香娣从里面摸出一个银制项链,她“呀”了一声,握在手里。 韩舒樱才起身一下子将项链拿了过来,这个可不能丢,她总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深意,随手戴在自己脖子上。 韩香娣见状撇了撇嘴,从包里又掏出一条裙子,大惊小怪道:“这么短的裙子!穿上不露屁股蛋儿吗!” 便宜妹妹对短裙没兴趣,扔回包里,拿着烤鸡麻花跑了出去,跑出去时,韩舒樱看到她对着麻花咬了一大口。 那一刻,韩舒樱感觉到这鸡飞狗跳的日子,看来不会太平静。 她望着周围黑乎乎房间的摆置,将行李包丢在那儿。 出去时听到对门房间养母和女儿正在急抢烤鸡。 “你个馋嘴丫头,你全吃了你弟吃什么?这可是十八块钱呢!” “妈,还有那么多呢,给我吃一口……” “不行,我收进柜子里,哪能让你一下子吃了,等你弟宝儿回来,再分你一块。” “啊妈!你好偏心啊!爸对大姐好,让她读书,你对弟弟好,好东西都给他吃,只有我两头不靠,你们偏心!” “我偏心?我是你妈,你姐能读到高中,你呢,上了两年初中就不念了,是我不让你念的?是你自己没出息……” “呜呜,你不是说读书没用浪费钱,早晚要嫁人。” 韩舒樱转身出去了。 心里腹诽,剧本没完成多少,阻碍倒是多了不少,现实她演艺事业刚刚开始,娱乐圈竞争多激烈,她好不容易才在众小花中闯出一条血路,还想多干两年呢…… 可完成剧本的第一步就卡住了,没钱。 全身上下,身无分文。 真要命! 看这家庭状况也不富裕,想存到去鹿城的车票钱,难。 还有另一个难题,就是证明信…… 饭得一口口吃,事儿得一件件解决。 她顺着土胚房后面一条小路,走着走着,回头发现身后跟着人,手里还拿了一小块麻花在吃,是那个便宜妹妹韩香娣。 见被姐姐发现了,她快走两步跟上来。 “姐,你不会还想逃婚吧?你放心好了,这回你是别想偷到钱了,我悄悄告诉你,妈把所有钱都藏起来了,你一分钱都找不着。” 韩舒樱:不用说也想得到。 “还有大队那边爸也打过招呼,你再去开介绍信,可开不出来了,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她手指掐着一块麻花,笑嘻嘻道。 韩舒樱那个烦呀,就像只苍蝇在头顶嗡嗡嗡,难道这些她不知道吗?她不是正在想办法呢吗!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韩香娣吃着麻花道:“妈给我麻花让我跟着你,不,是让我看!着!你!妈可说一百五十块钱呢,还有三转一响,怎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 韩舒樱已经没怒气了,撇撇嘴往外走,所有路都堵死了,还弄个尾巴寸步不离跟着她,几乎被人拿住了命脉。 在这种近乎死局的状况下,怎么才能翻转呢?一丝完成剧本的生机在哪儿呢? “哎姐,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他是谁呀?” 韩舒樱烦着呢,装没听见,实在不行熟悉熟悉路,可跑又能跑哪里去呢?她可不想再回收容所。 前面河边几个村民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全都瘦瘦的皮包骨。他们见到韩舒樱姐妹俩,不但窃窃私语,眼神还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韩舒樱觉得有问题,仔细看这些人,讲什么呢? 韩香娣麻花吃完了,美美地擦了擦嘴:“姐,你这次可出大风头了,走了第一天爸还替你瞒着呢,结果妈找去大队,现在咱们大队的人都知道你跑了的事儿,她们说你跟男人私奔了,在外面给人当破鞋,现在外面犯了事,被公安给逮回来……” 韩舒樱:!!! 什么东西? 她嘴角抽搐,这八卦淫民的嘴啊,古今未变,八卦淫民的瓜啊,全靠编,嘴嘴相传。 要不是她在娱乐圈曾被对家黑公关发过几天几夜黑通稿,拥有过死去活来强大的心脏和厚厚的脸皮,她都能气得蹦起来,怎么都穿了,还有人黑她! 这日子明明过得清汤寡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造谣倒是造得风生水起…… 说她同时交往八个男朋友?男女通吃,她何德何能啊?谁会知道她虽然外表艳丽,一舞蹈一群人嗷嗷叫,说有性张力,但其实她还是一朵清纯的小白花,从小被各种艳门吓到,使她进入娱乐圈一直不敢交男朋友,生怕被人算计了,没有一个她信得过的人。 现在倒好,穿过来成破鞋了。 “你挺开心哈?”韩舒樱学着江公安的语气道:“小妹儿,姐教你个乖,以后你再遇上背后这么说你姐的人,你一定要帮你姐解释,说明事实,还你姐清白,懂吗?你要解释说,才不是呢,我姐是坐错车被公安发现送回来,没有跟人私奔这回事,更不是破鞋,我姐清清白白,不信你们去找公安问。” “噫,我才不要给你解释,是你自己跑的,关我什么事?” “你想,你姐要是破鞋,你就是破鞋的妹妹,你姐名声臭了,大不了嫁个一般的人家,可你呢?作为破鞋的妹妹,你的名声同样也臭了!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也是破鞋,你还找不找对象了?还想不想嫁好人家了?” 韩舒樱点着她的脑门说:“小妹妹,你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 韩香娣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天天在农村家里唯一做的事,就是在大姐和弟弟之间夹缝生存,爸爸看重大姐,妈妈最爱幺儿,她一个老二,还是个女孩最不受重视,天天想的事就是讨好父母,多争取自己的东西,顺便两边打压一下,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这还属于聪明孩子,不聪明的只能老实被打压。 如今听大姐这么一说,韩香娣嘴的麻花都不香了,只见这个便宜妹妹眼圈红了,一跺脚,留下三个字:“都怪你!”然后飞快跑去那边到处跟人解释。 终于没人打扰了,韩舒樱呼气。 她站在路边遥望樱桃村秋日景色,蜿蜒的小路,袅袅的炊烟,阳光透过云层,撒在那片广袤的田野上…… 好像影片里经典开头定格。 诗意盈怀,意远悠长。 可这不是诗,也不是电影,就算电影,也是后期一帧帧剪辑出来,现实生活永远都是鸡毛零碎,她有必须完成的事,根本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她打听过了,从这边到鹿城光火车票就要八块五。 这个年代八块五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农民每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一来一回就是半个月的收入。 上哪凑钱呢。 望了眼右下角的剧本,它就像条离了水的鱼,蹦跶不了几天的样子,她总有种错觉,虽然她拿得是恋爱剧本,但总觉得剧本错了,按心境来说,她好似拿的是绝地求生的剧本,一颗心怎么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上窜下跳。 这个年代,农村竟然没有钟表!想看时间只有抬头看太阳。 这是什么原始世界吗? 下午四点,太阳落山前,她见到了这个家里放学归来的小弟,十一岁,叫韩宝,从名字就可以感受到那股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的宝贝劲儿,韩舒樱是独生女,这位韩宝,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某种程度也可以称作独生子。 又黑又皮,不高兴喜欢吼叫,韩舒樱直接无视他,小屁孩一个。 韩宝一回来,养母又是抱又是摸头,还避着人偷摸地喂他肉吃。 女儿可没有这待遇,韩香娣这个亲生女儿,想吃块肉都得又哭又闹才能从她妈手里要出一块,从韩香娣的名字也能看出,这个家多期盼儿子降生。 可就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竟然会让养女念完高中,是不是对养女太好了些? 念头一闪而过,没有细想。 农村一天两顿饭,一般人家会赶在四点太阳落山前开火做饭,趁着光亮把饭吃了,这里没有通电,家家户户还在用煤油灯。 看着桌上那盏还没点燃的煤油灯罩,她大开眼界。 她现在还不太了解这家人的情况,决定低调些,先融入她们,省得他们怀疑,生出什么事儿来。 堂屋放着一张八仙桌,全是时光的痕迹。 饭菜简单,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很简陋,一小盆红薯粥,这个时代调料匮乏,只有醋和盐,所以桌上唯一的菜就是咸菜。 以往会有个苦兮兮的野菜汤,但今天里面加了几块烤鸡肉,野菜汤上面飘着一层诱人的油花。 这对韩香娣姐弟俩来说,是肉!一上桌两人开抢,被养母李绢一人一筷子打了回去。 汤里只放了几块肉,最后捞了捞,挑了块肉多的给了韩宝,又挑了块给了韩香娣,最后在韩兴昌的咳嗽下,她不情不愿地找了块肉少的分给韩舒樱。 “自己在外面花着家里的钱吃饱喝足了,还吃什么肉。” 韩舒樱:…… 这养母的嘴,也就比江公安差点。 “烤鸡可不是我买的,是公安同志买的。”要不是跟这些人撕扯鸡肉的样子太难看,她高低得跟她们掰扯掰扯。 “人家凭什么给你买烤鸡,买麻花?你自己嘴馋买好东西吃,还推到人家公安同志身上了,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了?真要香饽饽,他干啥给你送回家来?怎么不把你娶家里头?” 她收回前言,这婆娘比江公安还会怼人呢。 李绢给姐弟分饭:“吃,这就是用我们家钱买的,是我们家的东西。” “有些人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读了两年书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还跑去鹿城,你就是被遗……” “你少说两句!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旁边韩兴昌用筷子猛敲一下桌子,吓了韩舒樱一跳,其它人倒习以为常。 韩兴昌怒脸之后,转向韩舒樱立即变得慈眉善目起来,笑得一脸纹路:“舒樱啊,快吃吧,别听你妈瞎说。” 韩舒樱看了看李绢那敢怒不敢言的脸,又看向韩兴昌和气的脸庞,以及韩家姐弟埋头喝汤浑不在意的模样。 她点点头,拿起了手里的碗,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 不对劲,她穿过来后遇到很多事,再离奇蛋疼曲折迂回以及把她强行撵回老家情节(不是),细想都有理可据,有逻辑,她就算震惊,也没有不对劲的感觉。 可在这个看似正常的家庭,处处别扭,到底哪里不对呢? 她是养女,拣来的,还是老大,农村家庭明明困难,还能供她读完高中,当然这世上不乏这样的好人,可这个家庭不像啊,重男轻女,亲生女儿都是个小可怜,为什么要拿多余的钱给一个养女读书呢,这才是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很矛盾。 难道真是为了一笔丰厚的嫁妆吗? 可有人会为了以后也许会收到一笔嫁妆而收养小女孩吗? 韩宝坐在李绢身边,小油嘴吃得锃亮,早在吃饭前,他妈就塞给他一个大鸡腿,吃得饱饱的。 韩香娣自然没有这个待遇了,她鼻子尖,早就闻到她小弟嘴巴的鸡肉味,晚饭鸡汤她妈还挑了块肉最多的给小弟,她心中不平,但又不敢跟小弟争,知道肯定争不过,扭头一看,她姐坐在桌前优雅地喝着汤,韩舒樱可以可爱,也可以优雅,但大多数是优雅的,因为可爱留给了亲近的人。 她们个个干巴瘦,但她姐倒是……你说瘦吧,腰细到只有盈盈一把,一双腿笔直修长,确实瘦。 可是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瘦,虽生在农家可你看看,像农村姑娘吗?二八芳龄,豆蔻年华,芙蓉面粉樱唇,身姿曼妙,细腰雪肤,一头青丝束在两旁,喝个汤眼神都顾盼生辉的。 让她这个普通丫头都想疯狂摇她妈花手,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韩舒樱若是知道她这个便宜妹妹心里这么想她,她肯定夸一句,有眼光!不枉费她天天扒着鱼缸瞪着金鱼练眼神。 韩香娣忍不住疯癫道:“妈,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养儿巡屋栋,你把姐生得那么好看,把我……把小弟生得像土里捏的老鼠,你又生凤又生老鼠,那你到底算龙还是凤还是老鼠啊!” 李绢一听那个气啊,火蹭一下起来了,尤其老大还不是她亲生的!这不就是拐着弯说她是老鼠养儿巡屋栋,说她是生不出龙凤的老鼠娘吗? “你个死孩子,你说什么?吃饭不吃饭,天天耍嘴皮子,还耍我身上来了,看我今天不打你嘴!”李绢的手伸过去就要扇她家老二。 “爸,你看妈打我!她就护着小弟,打我和我姐……” 韩舒樱手臂一紧,赶紧躲开便宜妹妹,人家母女两个打架,可别打到她身上,哦不对,便宜妹妹刚才说什么?养母竟然还打她? “好了!”韩兴昌拍了下桌子,“不吃饭,滚出去。” 饭桌上这才消停下来,韩舒樱慢慢坐回到桌前,目光在几人脸上溜了一圈。 她决定,还是不在这家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她又不是过来拍变形计体验农家生活的,还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韩兴昌喝了口汤,出声道:“舒樱啊。” “嗯?” “你这回离家出走的事,传开了,以前的媒都不提了,不过还有个茬,是你高中同学,姓叶,叫叶俊茂?你记得不,虽然和你一样没考上,但他在锦阳县粮油店工作,他那边有结亲的意思,特意找了媒婆过来说,就是彩礼少了些,五十块,三转没有响,三十二条脚一个不少。” 叶俊茂?她上哪儿记得呢? 想了想,端着粥碗道:“我年纪也不大,暂时不想结婚,想找个工作……”锦阳县也行,她先在那边找份临时工的工作,等她赚到钱票后,再想办法弄到工作单位的介绍信,到时有钱有信,再去鹿城就简单了,目前她什么也没有,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 “啧”旁边喝粥的李绢出声,“找工作?工作有那好找?咱大队,队长家大儿子,不还在家里待着?人家也高中毕业。” “城里小领导彩礼给一百五你不干,非要自己找工作,你要是嫁过去,想要什么没有?工作不随你挑?”顺便也能把她儿子女儿工作解决了。 韩兴昌这次没反驳也道:“是啊舒樱,现在县里工作不好找,也没到招工的时候,就算招工人家优先招收城里人,每个厂里岗位都有人,就算人家不干了,也有子女接班,没有点门路,不好找。” 韩舒樱也愁,找工作这么难吗,但不管怎么说,她也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至于重新返回高中复习一年再去考,她直接pass,这家人不会同意的,就算愿意,过了年她再复习一年,考上后没多久就读不了了,最乱的时期就要到来了。 她自己有主意,没出声儿,旁边韩香娣眼球子叽里咕噜转,韩宝吃完肉一抹嘴,碗筷一扔跑出去跟村里小孩玩去了。 韩舒樱初来乍到,本以为很难融入农村这个环境,但人的适应力是强大的,她是谁啊?天天跑剧组跑宣传,偶尔还得去陌生舞台上唱个歌跳个舞,选秀出身没有什么可矫情的,拍戏上山下水,商演四处乱飞,做人就要像变化龙一样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 她发现只要盯住韩香娣,她做什么跟着做就行了,不求混个其乐融融,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韩家孩子少,两个女孩可以睡西厢,韩宝年纪小暂时和父母睡东厢,估计等两个姑娘嫁出去,韩宝也长大了,整个西厢也就倒出来了。 洗漱用的所有东西放在西厢,房间靠墙打了许多柜子,韩舒樱在柜子上找了找,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牙刷,不过这个牙刷?自己做的吗?她拿着一个木制柄的东西看了半天,上面好像一层马毛啊?摸着还挺硬茬,有好几个,不管了,她从里面拿个新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韩兴昌是个木匠,牙刷这东西不是想买就能买,不但要钱还要票,农民想买支牙刷,还要自己背粮拿到跟城里跟有票的职工交换,他索性自己琢磨着做了几支给家里人用。 穿过来两天两夜,先是收容所,后来又上了火车,到了这里,韩舒樱总算能洗漱了,有限的条件下她刷了牙,洗了头,擦了澡,浑身轻爽多了,然后坐在西厢靠柜子的长条凳上,用毛巾擦干头发。 还听到李绢在堂屋嘟囔:“真能嚯嚯,烧了一锅水全用光了……” 韩舒樱当没听见,该怎样怎样,她现在的心态,就是当自己是亲戚家的客人,身为客,客客气气地住两天,早晚是要走的。 韩香娣拿着油灯掀开土布门帘进来,正好见着她姐在窗外隐约的光线里,坐在长条凳中间,倚靠着窗口柜子,上身灰色小褂,宽松长裤,坐在那儿身形窈窕柔美,不知在想什么,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一头乌黑湿润的头发。 胸前还挂着一只闪闪的小银锁,要不是这东西现在不值钱,她好歹得跟她姐抢一抢,凭什么她姐有项链,她没有? 她拿着煤油灯轻手轻脚过去,走近后,这个大她五岁的姐姐在油灯蜜色的光线下,肌肤看起来如婴儿般娇嫩,白嫩到皮肤就像薄薄的一层膜,微微发亮,嘴唇嫩粉的像一片樱花瓣,一双眼睛在灯光下又亮又润,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姐离家出去一次,回来感觉整个人比以前更美了。 韩香娣看着都有些期待,都是一个妈生的,她姐变漂亮了,那她明年也十四岁了,到了十八会不会也来个女大十八变,变得这么漂亮啊,到时候求亲的门槛被踩破的就是她了。 她痴迷地看着她姐的脸,想象成自己的。 然而坐在那儿魂游天外的韩舒樱,满脑子都是,唉,这地方连保养皮肤的油都没有,牙刷还可以原始材料造一造,保养皮肤的油她总不能拿块猪油涂脸上吧? 生活条件,让人绝望。 “姐,妈说让我们早点睡,明天要起早包粽子,后天端午,年前存的米这次妈说全包了,还让我们自己包自己的,一人分两个,谁也不能抢谁的。” 韩舒樱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韩香娣把油灯放在门边柜子上,去铺被子,不但铺了自己的,连同韩舒樱的也铺好了,然后讨好地说:“姐,你以后去省城把我也带上吧,我都十三岁了,只去过锦阳县,还没去过省城呢。” 韩舒樱婉拒:“我可没说要去省城。”谁要带着她啊!跟个跟屁虫一样。 “少来!”韩香娣掐腰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八十岁老爷子非要睡地上。” “什么意思?” “一身反骨咔咔响。” 韩舒樱气乐了:这小妮儿,还挺逗! “再说了,爸不是说,你那个高中男同学找媒婆来家里提亲了吗?我劝你抓住这个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你要一年半载还没嫁出去,村里那些人的嘴我可管不了,到时候你别怪我比你先嫁出去。” “哟!”韩舒樱稀奇看她:“你那么想嫁人啊,那你嫁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吗?你那个同学我见过,在你们学校门口,每次去找你都能看见他,人家是城里人,还是高中生,年轻又在粮油店工作,哪里不好啊?他看不上我,要看上我,我立马收拾下嫁过去!” “哎呦呦!”这小姑娘,才多大点,韩舒樱开始对她刮目相看,初见时觉得她牙尖嘴利,后来觉得她傻了吧唧,现在看,相当通透啊,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彷徨,有目标有冲劲,不错不错。 可惜,这是她的目标,却不是自己的,自己的目标另有其人。 韩舒樱浑不在意:“行啊,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个好的……” “真的?”韩香娣张大的眼睛。 “真的,比珍珠还真。” “我还没见过珍珠呢。” “真可怜。” “你才可怜,你全家都可怜。” “呵呵,妙!” 逗完了人,头发差不多干了,现在天气冷,她准备先进被子里趴着,起身时摸了下兜,系统奖励的东西还在兜里,她潜意识觉得系统给的东西,来路不明,不能让外人看到,到时说不清楚,所以一直贴身携带。 她手伸进去摸了摸,本来想吃一颗杏干的,这东西不但香甜好吃,吃完唇齿留香,比口腔香水还好用!自带天然果香,三天不消散,她挺喜欢的,但一想刚刷完牙,算了。 但捏袋子的手停住,嗯? 她怎么捏到了五颗?见韩香娣脱衣服钻进被子里,她转身,自然无比地走到窗户处,掀开挂在窗户上的布遮挡自己,装作往外看,实际借着窗外的月光,将巴掌大柔软的牛皮纸袋取出来,往里面望了眼。 真是五颗。 不对啊,她记得应该剩四颗,她吃了一颗。 难道这东西还能像游戏里的道具一样,每天刷新吗? 然后她的手顿住了。 你别说,还真别说。 “姐,你干啥呢,怎么还不睡,妈不让点太久煤油灯,一会见到屋里有光又要骂我们了。”韩香娣已经拆了辫子躺下。 “嗯嗯嗯好。”她边说边在柜子上四处寻找,她记得有纸,应该是高中用的空白本子,寻摸一圈找到后,在光线阴影里背对着韩香娣,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纸,将牛皮小袋子里装的五颗杏干匆忙放进纸里包起来,袋子空了。 想了想又将装米的小布袋取出来,将米悄声倒出进另一张纸,包成两个小纸包放回兜里,这才吹灭了煤油灯,在铺上躺下。 …… 李绢关紧门,蹑手蹑脚地回了屋,韩兴昌坐在铺上抽着烟,韩宝在隔间睡着了。 “……灯灭了,睡了。”她脱了鞋坐在铺上。 韩兴昌低声道:“我说多少遍了,让你对老大好一点,你要对她好一点,她能跑吗?” 李绢:“我对她还不好?你出门打听打听,哪个养母做她吃做她穿,还让她上学……” “你天天不给个好脸儿,亲生的就算了,她现在发现你不是她亲生的妈,她可不就想去找亲妈,再这样下去,她还能认你?” “不认就不认,我自己有儿有女,用不着她养……” “你用不着我用!”韩兴昌扯着脖子。 “小声点。”上次就是说话声音大,被这个养女听见了。 “哼,李绢,你忘记老疯头说的话了?当年你五年没下个蛋出来,老疯头算你命中无子,你自己想想,你后来怎么怀上的,你自个不清楚吗。” “老疯头还说你也没后呢!”李绢道…… 当年这边打仗,乱得很,韩兴昌有木匠手艺,听人说鹿城那边有钱人多,好赚钱,他就跑去混饭吃,后来认识同乡李绢,就在鹿城结婚了,当时一个老头快饿死了,他给了口吃的活了过来,两人关系挺好,那老头有门祖传手艺,会看相摸骨算命,是手绝活,绝对不是世面上的骗子,这老头就在韩兴昌干活的那一片讨饭,那时候乱得很,不兴算命那一套了,赚不到钱。 他知道韩兴昌两口子五年没孩子,就说不着急,他会帮忙,虽然韩兴昌两口子命里无子,但可以借他人子嗣,韩兴昌心想这东西还能借? 有一天他在车站蹲活儿,亲眼看到提着金边行李箱的富贵人家小公子和妹妹挤散了,车站人太多了。 老疯头当即指着那个小女孩急声说:“兴昌,快,把她抱回家养,你的子嗣很快就来了。” “她不但能借你一子,借你一女,还旺你家门,好好养着吧,这小妮是你的贵人,以后你韩家就要靠她发达了。” 韩兴昌当时半信半疑,基于老头催促,才跑过去将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抱了回来,不久后老疯头死了。 他在鹿城也赚了点钱,当时鹿城乱成一团,他带着老婆和养女回了老家,用赚的钱买了地和房子,安顿下来。 后来果真如老疯头所言,他拣到女孩时,李绢就怀上了,早产生了二女,后来又有了儿子,并且自从这个女娃到了他家后,他也一直顺风顺水,大锅饭时期他在后厨帮工,好东西没少攒,饥荒家里也一直有存粮,一家人没饿着过,手里还有一笔小钱,是他木匠手艺赚的,按说手艺活给的少,赚不了多少,但他莫名就能接到大方人家的活,活还不断,给得也多,否则也供不起三个孩子的学费。 他想着按老疯头的话,老大将来肯定有出息,就一直坚持供她上学,如果考上大学,包分配吃上国家粮,那他们全家也能跟着沾光,没想到高考前夕,她知道了自己不是亲生的,不但没考上,还跑他们屋里柜子翻出她小时候戴的一把银锁,那东西卖不了几个钱,被韩兴昌扔在柜子里,差点忘了这东西。 大女儿翻到后,拿了钱和锁跑了。 这是韩兴昌万万没想到的,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安抚住老大,让她知道虽然不是他们亲生的,但养父母待她也不错,偏偏她这个媳妇儿,明明有副好牌,打得稀烂。 老大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妈,知道不是亲生后,更离心了,这时候还不待人好点挽回好感,还火上浇油,惹怒了韩兴昌。 “兴昌……你就是太封建迷信了,现在不兴那些了,谁说我们无子,我们这不是有一儿一女吗,你别听那疯老头瞎说了。” “我不管疯老头是不是瞎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给我把你的偏心眼收敛了,至少别让老大看出来,对孩子一视同仁,不能动辄打骂,我瞧着老大就算没考上,也不是没出路的人,女人嫁人那是第二次投胎,老大还有一次机会,到时发达了和娘家时不能同日而语,你要以后还想沾老大的光,你就给我管住嘴,把脸给我笑开花,老大将来好了,我们韩家就好,否则坏了韩家好事,别怪我不客气。” 李绢本不信那些,但那五年她确实连个屁也没生出来,天天害怕被丈夫休回老家,直到有了儿女她才在韩兴昌面前硬气起来,可还没呼呼喝喝几年,又得听丈夫的哄着老大,自己儿女还没什么出息,净给别人养孩子了,憋屈,好在也憋屈不了多久,嫁人了就好了。 只能忍下这口气。 第二日一早起来,韩舒樱洗漱完趁屋里没人,从兜里把系统奖励的仙杏干和小米袋取出来,打开往里一看,整整齐齐五个杏干装在里面,巴掌大的米袋里多了一把米,她摸另一边兜,昨晚包起来的纸包还在,杏干和米也在。 这奖励,还真每天刷新一次是吧? 原来是这种奖励方式啊……她瞬间对完成剧本有了巨大的兴趣。 来到堂屋,昨天还对她没个好脸色的养母李绢,态度突然间变好了,不但笑呵呵地问她睡没睡好,吃饭也公平公正起来,烤鸡取了一只鸡腿,不偏不倚的分给三个孩子。 “舒樱啊,吃,鸡腿肉香着呢,多吃点。”李绢对着她笑得和煦。 韩舒樱也假笑着对着她点头。 这鸡本来是她的…… 包粽子的时候,韩舒樱也分到了米,米不多,已经分配好,够包十只粽子,一人两个,剩下两个要送老韩家祖宅去。 她先看了眼别人怎么包,其实这个东西她会,出道以后素人时期很多信息隐藏了,许多人不知道,其实她父亲早年开饭馆起家的,她小时候还帮过忙呢,初中以后家里条件好了,父亲开了两家酒店,虽说不是大富大贵,资产过亿的人家,但在平民里也算有钱人了。 大概有这种天赋吧,她看一眼就会了,想了想,她没有包两个,而是分成六个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小粽子,悄悄的,趁别人不注意,将系统给的两把米平均放进六个粽子里,每个粽子中间还塞一颗香甜杏干。 然后包成胖乎乎的六小只,从包到煮,她没离开过那个锅,一直盯着自己的六个小粽子,这可是用剧本奖励白玉灵米包的,她还没尝过什么味道呢,里面还有杏干,而且这个粽子不是她自己吃,而是送人的。 这一天,韩家姐弟绕着粽子锅来回八百趟。 李绢也纳闷,怎么回事,今年的粽子煮起来格外的香,别说自家儿女流口水,已经好几个邻居过来问她家是不是包粽子了。 早上九点煮好,韩舒樱眼明手快地将自己包的那一串六个小粽子提了起来,撸下来一颗留着自己吃,剩下五颗她找来一张干净的纸给包上了。 她想送给江公安,要回礼,才能有来有往。 可是找什么借口去省城呢,这就比较麻烦了。 尤其是她这种刚离家出走回来的人。 正想着呢,由头来了…… 门口一男一女说是韩舒樱的高中同学,找她去省城玩。 韩香娣风一样地跑进来:“姐,姐,你那个高中同学来找你了,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省城啊?” “谁找我?” “就是那个叶俊茂,他和隔壁村的凤霞姐,嘻嘻,他自己不好意思来找你,叫凤霞姐过来陪着呢。”韩香娣边说边一个劲儿在韩舒樱面前摇晃。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要去,我也要去!” 韩兴昌不但没反对,还乐呵呵地主动给了她两块钱,“拿着,跟你同学去省城逛逛。” 韩舒樱想了想,接了,她确实要去省城一趟,错过这次,下次就更难了。 韩兴昌终于看向旁边渴望无比的二女儿:“你和你姐一起去,给你三毛。” 姐给两块,就给她三毛! 韩香娣的嘴能挂油瓶,但是她不敢跟韩兴昌顶嘴,怕顶嘴再反悔不让她去了。 韩舒樱衣柜没什么衣服,白花衬衫,估计中学时的衣服,稍微有些小,但还好,是胸口小了,腰还很合适,配上微宽松的黑裤,凑和看吧,银锁挂在脖子上,她扎了一个稍微歪一点的马尾,马尾再编成辫子,高辫子就可以随意些,编毛一点也没关系,这样显得青春一些。 男同学叶俊茂见到她,眼前一亮,韩舒樱目光在他脸上瞥一眼,滑走。 一路上她没什么话,和这些人不认识,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女同学于凤霞奇怪:“舒樱,今天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你们隔壁大队于凤霞,以前放学还一起走过一段呐。” “哦哦,认识,认识你。” 听到于凤霞介绍自己,叶俊茂也赶紧道:“韩同学,我是叶俊茂。” “你好你好。”礼貌微笑。 旁边跟着韩舒樱的韩香娣,挡着嘴凑到她耳边悄悄说:“姐,他长得还行。” 坐上公交车,于凤霞特意把她的位置让给叶同学,让韩舒樱和叶俊茂坐在一块。 韩舒樱:我可谢谢你了,这氛围,她是演员也扛不住啊。 叶俊茂一个劲儿地找话题跟她聊天,聊上学的事,还有他现在的工作。 靠窗坐着的韩舒樱:…… 硬聊是吗? 她清楚地知道对方很满意她,或者说在讨好她,追求她,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手捧脸她看向窗外,别爱我,没结果! 好不容易换车到了省城。 她手拿着粽子,到处找省城招待所,找到了,招待所离百货大楼不远,百货大楼人多,韩舒樱趁三人不注意,一下子钻进人堆里,从大楼跑出来,到了招待所那边。 招待所门口人来人往,培训人员胸口戴着牌子,她走进去东张西望,招待所地方大,人也多,这么找不是办法,于是她拉住一个人打听:“你好,你认识江白冰吗?” “江白冰?不认识。” 韩舒樱松开对方,这么多人,挨个问不现实,就在韩舒樱不知道怎么办好,她一回身,看到右边楼梯口走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身影特别熟悉。 “江公安!”她赶忙拨开人,拿着东西小跑过去。 江见许正和培训人员说话,其中一个眼晴一直,突然手臂碰了碰身边的江见许:“欸,后面,好像有个女同志找你。” 他回头,就见梳了一个侧辫的漂亮女孩,跑了过来。 穿着白底小黄花衬衫,衣服有点小了,将身材勾勒得耸高曼妙。 跑起来吸引所有人目光。 “江公安,找到你了。”在他面前站定,她脸上红扑扑的。 江见许惊讶地看着她:“你……” 他回头跟其它几个人道:“我有点事,你们先去食堂吧。” “唉好。”几人有眼色,急忙走开了,有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小姑娘一眼,真好看,这小江桃花太旺了,来了一个又一个,一个比一个漂亮。 “你怎么过来了?”江见许将手中书本夹在腋下,问她。 “哦,快端午节了,我亲手包了粽子,正好到省城来带给你,礼轻情谊重,你可不要嫌弃哦。”说着将她将捧了一路的纸包粽高高递给江公安。 江公安低笑一声,顺着话说:“你亲手包的?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单手接过来,拿在手里粽子还是温的,看来出锅没多久。 韩舒樱可不想这么跟他分开,她好不容易才跑过来,还想跟他说点事,她打算把自己去锦阳县找工作的事跟他说一下,然后再提醒一次,她要去鹿城找他玩,要给他心中种下种子,做好铺垫,那她再去找他,就水到渠成,重要的事提三遍,才不容易忘。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个穿着鹅黄色毛衣的女同志朝他们走过来,还没走近清亮的嗓音先传来:“江见许同志,你在这儿啊?我说在食堂找不到你呢,阿姨说让我到你家坐客呢,说你房间有很多书,我能借两本看看吗?我妈还说今天让我们俩晚上回家吃饭呢,我和你……咦,这位是……” 对方梳着辫子头,带着花卡,个子和韩舒樱一边高,长相清雅,她走过来好奇地看向韩舒樱,手还碰了下江见许的衣袖。 韩舒樱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 上一秒他还对高中同学叶俊茂心说别爱我,没结果。 下一秒剧情反转,换成她了吗? 这种状况,她可不可以理解,江公安已经有对象了? 而且,他叫江见许?她问他名字,他竟然连自己名字都不想告诉她,瞎编了一个,如果她真按这个名字找人,找到天黑都找不到。 他为什么这么做,她明白了,大概就是以后不想有联系,也不想把自己真名告诉陌生人,她懂,她以前干过。 但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她被人糊弄。 她仔细看了眼对面的女孩,长清丽,可那又如何,容貌上根本不是她对手,都不用比。 可有什么用呢,两人都是见家长,可以回家吃饭的程度了,成双成对,那她现在又送东西又找他算什么? 她脸红了,涨红了。 她脸上大大的笑容慢慢落下来。 这种抓马的时刻,要想挽回最后的颜面,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江见许皱眉看了旁边女同志一眼,挡开对方,对韩舒樱介绍道:“她是……” “江公安。”韩舒樱一本正经地说:“我过来除了感谢你送我回来,还有件事……” 江见许一怔。 “我快结婚了,我高中同学愿意娶我,今天正好和他来省城,所以跑过来见见你,感谢你对我的照顾,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江见许:“等等,你……回来!” 说完,韩舒樱也不听江见许说什么,飞快跑开了,很快消失在人来人往人群里。 第 16 章【VIP】 “何欣悦同志!”江见许眉眼笼起一层寒霜,有些微恼,注视了她两秒,看在她家人的份上,江见许什么没说,掉头就走。 何欣悦的小心思被看出来,面红颈赤,她和白冰的事父母都有意向,她爸妈从小就喜欢江家这个男孩子,早几年就有这想法了,可江见许不是去读书了,就是调去外地,好不容易江家妈妈点头,谁知道才回省城一天,就有女同志来找他。 关键那个女同志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一时鬼迷心窍…… 原本找江见许一同吃饭,隔着十步远,见到女孩跑过来的时让人惊艳的样子,她的心“咯噔”一下,周围数米内的人目光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明明穿的很普通,但莫名的好看炸了,跑动间动作灵动的就像是一头五彩的小鹿,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 她目光移到白冰脸上,见到他那双黑眼睛,笑意盈盈看着女孩,像刀刺进她心房,他看着女孩惊讶的轻笑,她太在意太紧张了,两人周身那种愉悦的氛围,她实在忍不住了,当时只想打断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不能再交流下去了,才失控地走过去隐喻地说了那一番话。 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但她确实也没有说谎,许阿姨的确约过她到家里喝茶看书,她妈妈也曾邀请白冰到何家吃饭,只是那是去年的事了,白冰也没有来,可有什么问题呢? 直到女孩说自己要结婚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想解释,可白冰刚才的态度,让她心里一凉…… 江见许快步出了招待所大门,站在台阶上,目光寻了一圈,今日粮食副食品统一发放,街上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拿着袋子粮本副食本的人,远处还有喇叭在喊,想在茫茫人群中寻人,难如登天。 他伸手将头上白色的檐帽取下来,冷静地在台阶上站了会儿,直到有人喊:“小江,培训时间要到了,我帮你打了馒头,快来。” 喊了一会,他才伸手将头发向后梳,将帽子重新戴到头上,最后瞥了眼乌压压的人群,冲跑过来的人点头,与他一同去了食堂。 …… 啊啊啊!嚣张气焰顿灭,她悻悻地溜了。 韩舒樱作为演员,在镜头前五官乱飞,都抗不住这样的场面。 人家有女朋友!有对象!这多可怕! 现在想想脑子还懵着。 完了啊,这下是真让她搞砸了,奇怪的是,戏都演砸得不能再砸了,剧本竟然没动静,它竟然没动静! 没有像第一次出现时,她行为稍微偏离轨道,它就发出采石场警告ooc 这次静若处子。 离了大谱了,难道现在还没偏离轨道?怎么才算偏离轨道呢?江公安有对象!她要结婚! 还不算ooc? 场面已经失控到难以收场了。 还不是最差的结果吗? 可都这样了,剧情还怎么演呢? 她总不能去当小三拆散人家吧?很难评,韩舒樱这辈子都不懂什么叫小三,就她?貌美如花,还用当小三? 满大街的男人,她一直觉得招个手就能来的…… 她很想问剧本,男主角能不能换啊,换个人攻略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江公安呢?那个男同学就不错,她有百分百的把握。 让她挫败的是,江公安连原名都不愿意告诉她,寒心,哪怕是个陌生人,问名字也会告诉的吧? 失败啊! 没等她发疯,商场门口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姐!” “姐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又拿钱跑了呢,你要跑了,回家爸能打死我!”便宜妹妹韩香娣死死拽住她的胳膊,瞪着她。 韩舒樱吸气,身体被她摇得来回摆动,像根面条。 门口四处找人的叶俊茂和于凤霞听到声音,也跟了过来。 “韩舒樱,我们急死了,还以为你丢了。” 见三个人都盯着自己,要一个解释。 一阵沉默。 韩舒樱有气无力:“刚才人多走散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见他们怀疑的眼神,她摆烂道:“不是要逛商场吗,逛啊,走吧!”说完,率先进去。 于凤霞看了眼旁边叶同学,对韩香娣道:“香娣,这回你跟紧你姐,可别再走散了。”说完又道:“俊茂同志,你也跟着她们吧,我们四个走的紧凑点,如果走丢了,大家就在商场门口汇合。” “好。” “呀,那边有香皂和雪花膏,姐。”韩香娣拽着她衣袖,知道她爹给了她姐两块钱。 “雪花膏。”韩舒樱立马看过去,“好用吗?” 这两天洗脸没有洁面乳像没洗过一样,洗完脸上不涂东西,没有安全感。 但她看柜台,人家要票的!有钱还不行,必须搭票一起买,她们有个屁票啊!想起她那摆满三层化妆桌全套专柜银座护肤品,像做梦一样,谁能想到现在她连袋雪花膏都买不起呢? 她咬牙切齿,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群魔乱舞,丧心病狂,一毛没有。 “姐,你说什么?” “没说你……” 一行人顺着商场人流向里走。 韩香娣东望望西望望,大开眼界,她从没见到过这么大的商场。 光一层就卖许多东西,北侧自行车、零配件,半导体收音机灯泡电线,还有锅碗瓢勺、扫帚簸箕、火炉火筷等日用品。 东侧钟表眼镜,文化体育用品,南面茶具、暖瓶、脸盆、盆架。 中间那片儿是人最多的,卖化妆品、洗涤用品和一些小商品,牙膏牙刷梳头油,肥皂香皂雪花膏,针线纽扣应有尽有。 叶俊茂凑到韩舒樱身边,见她往化妆品柜台看,他大方道:“韩同志,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我有票。” 你有票,你有票有什么用啊?你的这张票能送她回现实吗? “不买。” “我给你买雪花膏吧?” “不用破费。” “应该的,梳头油呢?我看女同志都喜欢这个。” 韩舒樱拒绝不掉。 “姐,姐!”旁边还有个跟屁虫,一个劲地摇晃她,两人一边一个,韩舒樱头要炸了,从兜里掏出四毛给便宜妹妹,打发她乐得颠颠去了。 于凤霞跑去柜台边问东西价格,叶俊茂在旁边大着胆子问面前精致漂亮的女同学,连无精打采甩着辫子都好看:“舒樱同学,你觉得,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 韩舒樱低头手指掠过额边发,余光瞄了他一眼,又回到柜台上。 “你很好!” “我不配。” “不不不,你配!你配!” 她委婉道:“同学,你是城里人,有工作,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我家里农村的,帮不了你什么……” 他没有听懂,立马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农村的,你这样就挺好,你要是没想好,不用现在答复我,我可以等,我一定好好表现,好好在你面前表现!” 韩舒樱无话可说。 别爱我,没结果,除非剧本选择你和我。 她没再作声,再说下去就烦了,几人买了些小东西继续逛,商场一楼卖各种服装鞋帽,什么汗衫背心、毛衣毛线、布匹棉花、蚊帐床单,无论是男式中山服、军便装,还是女式花衬衫、棉袄罩衣,统统都摆在柜台里卖,还有一些不同样式花色的衣服用衣架挂在后柜上任人挑选。 可惜她要钱没钱,要票没票,什么也买不了。 只能看着周围省城的人,在柜台挑挑拣拣。 没见过世面的韩香娣眼睛都不够看了,她两三年没有新衣裳了,家里也没有布,只能拣她姐姐的,现在看到这么多花衣裳,还有成卷的布匹立起来,那么多,那么多,全部放在货架上或平放在柜台上,摆了一溜,有平布,的斜纹儿,各种颜色,眼花缭乱。 标着府绸、哔叽、灯芯绒、华达呢、省城果然物品齐全。 点心区人最多,快过节了,桃酥,各种酥皮点心,江米条果子都有人抢,一打听价格一盒四块钱,叶俊茂买了一盒提在手里。 这个年代收款方式挺特别,韩舒樱好奇地仰头多看了一会,在每个收款台的上方,拉起了一条条铁丝,通向每个柜台,售货员卖了货后,会将顾客的钱和小票,用铁夹子夹在铁线上,然后一推,铁夹就顺着铁丝滑到收款处。 收款员收款后,把盖了收款章的小票与找回的零钱一同夹在铁夹上,再推回原柜台,由售货员交给顾客。 四人在商场逛了两圈出来了,叶俊茂大方请她们去附近国营饭店吃了馄饨,下午两点坐车回樱桃大队,到韩舒樱家的时候,叶俊茂还将中秋礼盒送上,养母李绢表面高兴接过,心里有点不乐意,彩礼只给五十,太少了,要不是看他也是城里人,她肯定不答应,比头一个城里小领导可差远了。 韩舒樱进屋,看着韩香娣摆弄瓦壳油,高兴地翻来翻去,没票什么也买不了,只能买这种瓦壳油,正好四毛钱,她高兴坏了,拿着看来看去。 韩舒樱摇了摇头,无知的人最快乐,她苦哈哈地坐在条凳上,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姐,你看我搽这个好不好看?” 韩舒樱瞥了一眼,“像涂了油的脚丫子。”她实话实说,一张圆脸抹得油亮,很像她在养身馆做的脚膜。 “你就像被黄鼠狼放了臭屁的倒霉蛋!” 韩舒樱:…… “说的好,以后别说了,怪不得你妈要打死你!”她咬牙切齿,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屁孩。 …… 江见许回到家,客厅灯亮着,里面传来笑声,他进门换了鞋,朝客厅看了眼。 “你哥回来了。”江母的声音。 “哥。”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瘦瘦的,穿毛昵格子长裙的女孩,头发乖顺地扎起来,垂在后背。 江见许换鞋后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将手里东西放下,“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话,他漫不经心地摘下帽子,回身将外衣脱下来和纸包放一起,摘了手表去卫生间洗手。 江婷婷道:“下午的车,回来四点多了。” “本来想和同学再玩两天,碰到学生游街,一伯说太乱了,让我们早些回来。” “嗯。” 江婷婷走到桌前帮她哥整理脱下来的衣服,见到衣服下面压了东西,是个用报纸包起来的纸包,她随手打开,里面是一串包的可爱鼓鼓的迷你小粽子,还挺有童趣,他哥买的吗?明天是端午。 她闻了闻,特别香,有股沁人的香味儿,米香掺着果香,她忍不住拿起一个。 “哥,你最近怎么样?听妈说你和何欣悦处对象了?”她边说边打开一只小粽子,隔着粽子皮闻着都很香了,掀开粽皮,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如玉籽的米粒,颗颗分明。 看起来甜滋滋的好诱人,她忍不住咬了一口,米香充斥口中,甜醇丝滑的口感。 好好吃啊! 江婷婷不知不觉咬了两口后,才发现里面还有夹心!是杏肉,杏子的肉已经快化成一团果浆,被玉白的米粒层层包裹在中间,像一颗蛋黄,一口下去满嘴的杏香味,清甜沁人,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杏肉粽子,这是谁做的?她忍不住问洗漱室里的江见许。 “哥,你买的粽子,真好吃!在哪买的,还有没有啊。”她边吃边冲卫生间喊道。 江见许闻言从洗漱室出来,见到她在扒第一个粽子,他立刻走过来看了眼桌子,然后将剩下的三个包了起来。 江婷婷手拿粽子:…… 她哥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哥这个在哪儿买的,我去买。” “买不到,别人送的。” “送的啊,那他还能做吗,你再让他做一些啊,我送朋友。”江婷婷道。 江见许头也不抬:“你想吃自己包。”说着将东西和外衣握在手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她吃着粽子,看着他哥的身影,怎么觉得他哥今天不太高兴呢,她疑惑地回头问江母:“妈,我哥今天怎么了,臭着脸好像吃了枪药。” 江母从厨房将凉菜端出来,“他人呢。” “上楼了,我就吃了他两颗粽子,他就不高兴了,脸这么长。” 江母将菜端上来:“哪来的粽子?” “我哥拿回来放在桌上,说别人送的,杏肉粽,我还没吃过呢,是果粽,可好吃,妈,你尝一口。” 江母拗不过女儿,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眼前一亮:“嗯,这粽子不错!米也好,果子也好,等我明天也包点,正好家里有香蕉和苹果。” “是吧?” “这两天你哥在招待所培训学习,听说还有考试呢,烦着呢,你别惹他,过一阵就好了。”江母道。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没有个好脸色。” “还不是你惹的祸,你哥替你收拾烂摊子。” 江婷婷垂首:“我可没让他操心。” “你还没让你哥操心,你哥那个人护犊子,欺负他妹妹,他能让吗?你那个……以前处的,始乱终弃的男同志,还不是你哥为你出头啊,我和你爸能找上门吗?要不是你哥,你就被白白欺负了,听说那人调到鹿城采石场了。” 江婷婷立即抬头:“……调我哥那了?他现在怎么样?” “你还问!” “送去劳改了。” “啊!”江婷婷急了:“妈,干嘛啊,我哥怎么能这么做?谁让他这么干的?” “那可不是你哥送他去劳改,是他自己犯错误被人举报了,白冰去找过他,替你教训了一顿,我们江家人可不是白白被人欺负的人家。”江母道:“你也是,当初非要和他处对象,全家人都反对,你不听,喜欢的死去活来,结果怎么样?他脚踏两只船,转眼就和别人结婚,孩子都生出来了。” “你还为了那种人大病一场,人差点没了!父母为你操多少心,值不值得?” 江婷婷不说话了,过了会:“那他进去了,她老婆孩子呢?” “出事就和他离婚划清界线了,幸好你没和他处下去,否则那对孤儿寡母,就是你了,你个傻孩子。” “不说了!”江婷婷不想听,转身去了沙发坐下。 江母看着女儿的样子,摇了摇头。 她自己和丈夫感情美满,除了新婚时分隔两地,后来也没受过什么苦,别看她家老江年纪大了,当年年轻时候也是个帅哥情种,对感情一心一意,从没有歪心思,谁知生了两个孩子,女儿偏随了她爸。 为个男人差点把命丢了,另一个不提了,一十五了,一点结婚心思都没有。 这两个孩子婚事上坎坷各有不同,她怎么能不担心。 …… 江见许拿着纸包回了房间,心事重重地脱了制服外衣挂到一边。 他拉开窗口椅子,坐倒红木书桌前,手按了按眉心。 随后倚向靠背,他知道这事很麻烦,他这人还挺怕麻烦的,但是……他拧眉望着干净的桌面上报纸包着的东西。 目光转向窗外,似乎有什么烦恼,放在桌上右手手指依次慢慢落在桌面,发出轻声敲击桌面的声音。 …… 韩舒樱回到韩家后,一下午什么也没干,养母喊她她也不应,奇怪的是,养母今天脾气出奇的好,竟然没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嘀咕些杂七杂八的话,没人叨叨她乐得清闲。 韩家的食物链生态她看明白了,韩宝儿是个小孩儿,护在养母羽翼下,不足为惧,韩香娣爹不疼娘不爱,在家中成员中间夹缝生存,就像墙头草,谁行靠谁。 她这个身份,平时受韩兴昌庇护,虽然看不明白这个养父,但对方确实看重自己,韩兴昌又将养母克得死死。 所以在这个家里,她其实某种状态是处在生态链她想干嘛就干嘛,但完全可以做到不想干什么,装聋作哑,完全没问题。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高高从枝头上倾泻下来,折入窗口,落进屋里,韩舒樱摆烂地躺在床铺草席上。 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许她摆烂吗? 她悠闲地翘起了一郎腿,皱着眉凝思苦想。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这局臭棋,非要形容的话,棋布错峙、棋输先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来说去,现在的处境是死局,还是无解那种。 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纵然懊悔苦恼,亦无法收回了。 怎么办?苦恼到深处,她开始苦中作乐,嘴里哼起了歌。 她手摸到胸口戴的银锁,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时候的首饰竟然还会镶嵌绿松石呢,纯天然绿松石,虽然小颗,但颜色正,质地润,戴了两天颜色就很好看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在这个年代也算奢侈品,不是人人戴得起。 她心想难道在剧本设定里,她还是富家子弟?身世坎坷的那种,剧本一般不都这么写吗,只有这样,人物才有故事感。 将银锁扣打开,露出里面小相。 她定睛一瞧,真的跟她很像啊,她想起件事。 早年小时候,她听爷爷说起过,她长得很像曾祖姑母,当时太小了,只记得爷爷拿过姑母的照片给她看。 六三年,她扒拉手指算了算,这个年代如果在现实存在的话,她爸爸没出生,但爷爷……爷爷刚出生。 那么,这个时代是她曾祖父的时代啊!她记得爷爷说过,曾祖父是三世祖,算算时间,现在还活着,哈,真奇妙,有一天她竟然和曾祖父处于一个时代,有点意思,说实话,她还真想见见自己从未谋面的曾祖呢,想看看当年三世祖的风采,据说三世祖那代人,是这个时期最后一代富家子弟。 她还见过三世祖的相片,文雅得很,戴着眼镜,俊秀十足。 如果有机会,她想找找看,可惜现在束手束脚,别说找人了,想离开锦阳县都难。 边想着,手指蹭了蹭相片,“嗯?”她发现相片不是粘在后面的,它跟着覆盖它的玻璃片一起在动。 韩舒樱仰躺着,手高高举着银锁看,然后凑近仔细看,指甲揪着露出来的相片一角,慢慢往外抽,抽出来后窗外阳光正好穿过相片,露出背后模糊黑影,后面有字? 她立刻将小相翻过来,在见到上面字的时候,愣住,想到什么,她眼睛睁大,盘腿坐了起来。 震惊地望着那三个字。 杨姝缨?! 第 17 章【VIP】 杨姝缨…… 是她的曾祖姑母! 天杀的!剧本!她竟然穿成她的曾祖姑母?! 这算什么啊? 她就说,剧本怎么可能为了她这个小菜叶,包了一大锅饺子,原来人物本身就存在,她只是借用了曾祖姑母的身份。 韩舒樱烦恼地倚向报纸糊的墙,低头望着手中这枚小小照片。 怪不得爷爷总说她和长辈长得像,这不说一模一样,至少也像了九成。 韩舒樱只是她的艺名。 她原名姓杨,叫杨樱,出生时小胖腿内侧有个樱桃形状的红色胎记,就樱字命名。 出道时经纪人说她本名就很好,后来加了一个字,杨舒樱,说舒樱谐音为熟樱。 樱桃熟了,大红大紫,扬名四海。做艺名很合适。 家人当场否了,说名字和她曾祖姑奶奶重了,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曾祖姑母叫什么。 后来才知道,是个特别美的名字,叫杨姝缨。 最后她以韩舒樱的艺名出道,本名已经很少人叫了。 关于曾祖姑母,她作为小辈,见都没见过,只听长辈提起过只言片语,这位曾祖姑母杨姝缨的经历堪称坎坷,当年十六岁的曾祖父兵荒马乱中带着妹妹逃离鹿城,打算与家人赴美定居,在拥挤的火车站遗失了妹妹杨姝缨。 之后杨姝缨被一户农家收养。 她自小聪慧,谁也不知道她脑海中还记得五岁时的记忆,知道自己另有家人,有疼爱她的兄长,高考失利那年她毅然离开养父母,去寻找记忆里的亲生父母与哥哥,没想到上了火车从此消失了。 八十年代末曾回过大陆一次,因容貌太出众,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拐子,历经磨难跟着人偷渡到港城,成为港城艺人,赚了不少钱,回来后给了养父母一部分,还了养育之恩,也找到杨家人,那时韩姝缨父母皆已过世,亲生兄长也在六五年鹿城改造时期悬梁自尽了。 在留给哥哥后代,也就是韩舒樱爷爷一笔钱后,很快返回香港不久病逝,香消玉殒。 那个年代有很多这样的事,几代人死得死,残得残,活下来的去了国外,留在国内的人也半死不活,提起那段岁月,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所有结局都不美满。 小时候的韩舒樱只当故事听。 离她太遥远了。 爷爷手里有一张老照片,是曾祖姑母回来时给他留下的唯一张素颜生活照,韩舒樱只记她脸色苍白,穿着素色旗袍,外搭一条披肩,坐在窗前,那时候她还小,只见过一次,长大后,就没有长辈说起这些事,因为爷爷过世了。 韩舒樱捏着手里银制小锁,所以火车上江公安替她找到的行李包,是她曾祖姑母遗失的? 眼前这户农家,是收养曾祖姑母的养父养母? 曾祖姑母现在的情况,她不清楚,不知道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她的安静一时间震耳欲聋! 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她的艺名竟然与收养曾祖姑奶奶的家庭一个姓,连后面两字都是一样的?她猜可能五岁的姑母记事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不会写,只会说,韩兴昌为了哄孩子?直接用了这两个字,姝缨二字他想不到,没那个文化水平,就用了樱桃大队的樱,找人随便取的吧? 真的是巧合吗? 是吗? 韩舒樱握着银锁,难得沉重地老实坐了一会儿,屁股没有挪动,安静了好一会儿。 她一直以为,这是个剧本世界,一切纷纷扰扰与她无瓜,她只要完成剧本就好,其它什么都不管,都是次要的。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她那风华绝代的三世祖曾祖父,就活在这个时代,他年轻时期的照片还是小鲜肉一张,她见过,衣服审美很好,西装围巾,细框眼镜,儒雅俊秀,如果她想印证,去了港城的曾祖姑母……她可能没办法。 但至少能去鹿城确认一下。 韩舒樱叹气,真不知道这剧本到底想干嘛,想让她干嘛,穿成祖宗,这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 最终,她将写着小字的相片放回到银锁里,将盖子郑重盖了回去,相片背后还有两个数字,四九,应该是摄影师随手写下的时间吧,四九年拍摄。 唉,她把锁链放回自己胸口,仰身躺在席上,年代的车轮仿佛从她脑子里滚滚碾过,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与祖辈相隔这么近,近到仿佛她只要去找,就能找到,这感觉很奇怪,很真实。 鹿城,鹿城!难道那里是她的宿命吗?!看来无论如何,不管有没有剧本,她都要去一次了。 …… 三天培训时间结束,饭桌上江见许喝了三瓶啤酒,看了眼对面老江,拿定主意道:“爸,我明天要去锦阳县那边查份档案……” 老江闻弦歌知雅意,他对儿子工作上的事无条件支持:“你去找公安局老徐,他会安排的。” 坐在桌前拨饭粒的江婷婷,忍不住:“哥……我也想去鹿城。” 江见许瞟了一眼,“你去干什么?” “我就是想去看看。” 他挟了口菜到碗里:“不行。”直接了当,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妈。”江婷婷急得看向江母。 江见许看都没看妹妹,求妈有什么用?妈是站他这边,江家怎么出了他妹妹这么个……说好听点是情种,说难听点,谈个对象,脑子坏掉了,想去鹿城,去干什么?想法昭然若揭。 果然,江母反向安抚道:“你哥说的对。” “爸!” 江父更绝:“明天收拾收拾上班吧。”在家里老闲着容易胡思乱想。 江婷婷紧握筷子,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其实她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去看看,看看昔日喜欢的人而已。 江母和江父对视一眼,江母摇了摇头。 江见许见她妹妹安静下来,头也不抬道:“别哭啊,我告诉你,哭也没有用。” “你!”江婷婷站了起来:“哥你太过份了!哭都不让人哭,你有喜欢的人吗?你若有,你就不会笑话我,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呜……”说完扔了筷了跑进自己房间。 江见许嘴还欠欠儿的:“喜欢就整天哭哭闹闹?对不起,你哥我感受不了。” “白冰,你少说你妹一句吧。”江母道,“别刺激她了。” 她转移话题道:“你明天就要回鹿城了,这两天跟小何相处怎么样了呀?”江母开始和风细雨地问起她最关心的事。 江见许埋头吃肉菜,想都不想道:“妈,我和何欣悦不合适。” 江母道:“何欣悦哪儿不好,你说说看,妈再改进给你找合适的,你也别太挑了,过了年二十五,好的小姑娘,人家都喜欢找同龄人,年纪大了,到时候你跟姑娘连话都搭不上。” “呵!”不屑。 “你呵什么呵?省委张秘书家儿子,跟你一样大,你认识吧,人家孩子都两个了,实在不行,省城找一个,妈找找关系,把她调到鹿城去,让你俩一起工作,有个人在你身边互相照顾着,妈就放心了,这男同志年纪到了……”有些生活需求,那得解决啊,还有生理需求啊什么的,她也不好跟儿子说,容易憋成变态,江家人大多在公安系统,这种事,见得还少吗…… 该结婚还得结婚,结婚了大家就觉得一切正常了,是吧。 江见许听烦了,打断她:“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妈,我保证,肯定会让你抱上孙子,行吗?” 江母看向江父,江父赶紧摇头别说了,“吃饭,吃饭。”儿子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清楚吗?若自己愿意,立马就可以结婚,你想要什么他全满足你,他要不愿意,牛不喝水强按头。 江母叹气,两个孩子,一个省心的也没有。 …… 第二日江见许没有坐上返回鹿城的火车,而是去了锦阳县公安局。 公安局老徐管内勤,负责档案管理,确保机要文件与档案的保密性,见到江见许热情地跟他握手:“你是小江,江局还好吧?都说江局公子人中龙凤,一表人才,今儿可见到了。”他热情的多握了两下。 江见许也礼貌与他握手道:“你好,徐叔叔,我说来锦阳,我爸就让我直接找您,特别感谢你,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也不要和我客气。” 老徐呵呵一笑,喜欢这小伙子,通透:“……我带你去户籍档案室,周围几个大队人的档案都在那边放着,你要找哪个大队的?” “樱桃大队,韩兴昌档案。” “等着,我让人找出来。” 老徐赶紧招呼户籍科的人,翻找一遍,很快文件交到江见许手上,韩兴昌属于普通人员档案,警方有需要可以随意查阅,机密文件就不行了,必须请示上级领导。 江见许一目十行,这个年代档案记录并不详细,只有大概生年籍贯,家庭成员,有没有犯事,看不出什么,他将视线落在韩兴昌配偶的名字上,上面只简单记录了配偶的名字与大概籍贯。 看了一遍,他将档案合上,递还档案科的人,对老徐笑道:“谢了领导。” “哎呀,埋汰我呢,叫我什么都行,可别叫我领导,江局才是我的老领导。”他亲切地拍了拍老领导儿子的后背。 江见许再次跟他握手,离开警局。 之后他直奔附近莲花乡,一路打听,终于找到韩兴昌妻子李绢的出生地。 江见许对那枚银锁相片生疑,加上韩舒樱火车上丢了行李,行李里空空荡荡,这说明离开时很匆忙,东西都没装齐全,连水杯都没有,那为什么会这么匆忙的离开呢,衣服也没拿多少,却执意带了这枚银锁,说明它很重要,可银锁上的名字与韩舒樱名字不符,可若说不符合,但谐音又很相似。 一个女孩身无分文一定要去鹿城,他总觉得另有原因,并不像韩文昌说的那样,所以返回鹿城前,他想了想,虽然麻烦些,但还是调查了一下。 本以为查不到什么,结果去了之后,很容易打听到李绢的事,她经常回娘家,常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 打听的人是个附近有名的媒婆,几个大队里每家每户有谁,几口人,子女来龙去脉她都门清,家家户户门槛都被她踏破,赚这个钱没人比她熟。 “你说老李家那闺女,哎呀,早年听说,结婚五年了什么也生不出来,差点被休回老家,在老家这边传得沸沸扬扬,她娘还到处找生儿子的偏方咧,后来突然有一天,她带回来一个五岁的女儿,说是她生的,之后肚子也争气,生了一个又一个,现在三个孩子,还经常带自己一儿一女回来给娘家人看看,张口闭口就是她的孩子,倒是她家老大,她不常带回来,没见过几次,说是在县里上学。” 李绢受尽无法生育之苦,一朝有了孩子扬眉吐气,就常带着孩子回老家证明她是能生的。 原来是这样,江见许心中有了一种假设,一种可能性。 …… 韩舒樱这几天愁啊,愁到深处就想发癫儿。 加上又在农村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特别适合人发癫儿。 入冬农村封地,家家户户闲起来,李绢天天出门跟村里人聊天打屁,韩兴昌倒是常在房前屋后地里转悠,有时在偏房做些木匠活,时不时还到村大队坐会儿,跟大队人拉拉关系, 韩香娣虽然是跟屁虫,但她不可能一天从早到晚跟着韩舒樱,总有自己跑出去玩的时候。 韩舒樱午后走在和江公安来时的那条小路上,人发起癫儿来各式各样的,她只是想让自己开心点,有错吗? 那世上最开心的是谁呢?是傻子。 以前她多少还有点偶像包袱呢,害怕被哪个角落狗仔拍到,再弄个黑通稿,经纪人也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注意言行,奇怪的动作千万不做了,要不明天就是她嗑药的通稿满天飞,想到这儿,她每每作罢。 如今倒是没有狗仔了,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有人,于是她弹了下嗓,活动活动手脚,穿着小灰褂蓝布裤,开始在无人的土路上蹦蹦跳跳走路。 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后脑勺的马尾辫子摇来摇去,一转身,就见到前面拐弯处,有个人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看着她,头上还戴着帽子。 “江公安?”她惊讶道。 “怎么?快结婚了?这么高兴?”来时路上他恰好问了樱桃大队的人,没有她订亲的消息。 一提起这事儿韩舒樱就生气,她一把将头上粘的草取下来。 看了眼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她不答腔。 “还想不想在鹿城落户了?”他走过来。 她瞧了江公安一眼,见对方笑望着自己,和颜悦色,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没有骨气地小声说:“想。”以前是为了和他一个城市,方便完成剧本情节,现在她想离开这里,顺便找找祖宗。 “那就要看你表现,表现得好,我就帮你把户口落到鹿城。” “啊?”惊喜来得太快,韩舒樱直接愣住,“真的?”她走到他跟前追问。 “当然,比珍珠还真,见过珍珠吗?” 韩舒樱用难以形容的眼神,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公安又怎样,也不过如此,逗小孩呢?别说见过,珍珠粉她还吃过呢。 “我问你,要是户口办下来了,你准备怎么感谢我。”江见许随口逗她道。 韩舒樱眼睛一转:“我给你跳个舞吧,恰恰怎么样?” “恰恰?” “哦,就是一种舞的名字。”韩舒樱学过,还上台表演过,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专业老师教过她,还说她资质很好,舞姿漂亮,很有天赋,她当即一个伸臂摆胸上下左右开场动作。 她想用这个诱惑动作,让没见过世面的江公安大吃一惊,然后剧本第四场完成,完美。 可惜,这个江公安实在太难心动了,剧本一动不动,仿佛噶了一样。 江公安本来眉目舒展轻笑地看着她,一个动作下来,他…… 晃得他眼晕……这女同志,怎么回事? 他不敢乱看,急忙正色看向周围,见远处有人过来,赶紧阻止她。 “行了,你表现很好,带路吧。” “我们去哪?” “去你家,你爸在家吗?”江见许问。 “在,不过江公安。”韩舒樱边走边跟他说:“他不会轻易答应让我去鹿城……”其中原由,牵扯到她身世,不好说,她不太想把自己身世说出来,主要是江公安这个人有职业病,疑心重,她如果说了,又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就遭了。 江见许打着官腔道:“看看再说。” 韩兴昌今天右眼皮直跳,早上没出门,在家里头做点木匠活,正手工刨木,见到门口有人进来。 “你是……江公安?”他立刻放下手里工具,慌忙拍了拍身上褂子,迎上去与江公安握手:“你好你好,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进屋坐吧。” “叫我小江就行。”这次江见许没有推辞。 韩舒樱也要跟进去,韩兴昌道:“舒樱啊,这没你事,你回屋吧,我跟江公安说说话。”他着急打发人走,然后对江公安笑道:“这姑娘最近相看对象呢,来来,江公安,屋里坐。” 韩舒樱在门口来回转悠,有些不放心,蹲在房檐下不时看向房里。 江见许不动声色低头,跟着他进了土胚房的门,对于他的身高房门稍稍有些逼仄了,进了堂屋,江见许在案前坐下,将帽摘了放在桌上。 韩兴昌从暖壶里倒了碗热水。 “公安同志,你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是你女儿去鹿城找亲戚的事。” “可我们在鹿城没有亲戚啊。” “她找的不是亲戚,是她亲生父母。”江见许看了眼房子格局,南北朝向,东西厢,慢悠悠道。 韩兴昌脸色微变,笑着扶着桌子坐下来:“公安同志真会开玩笑,我就是她亲生父亲……” 江见许淡淡道:“我从锦阳县公安局档案室调过你的档案,也查了你妻子李绢,你四二年去鹿城,四五年和李娟结婚,李绢五年没生育,五零年你们带回一个五岁的女孩,这件事当年也不是无迹可寻,我就是鹿城公安局的公安,既然存在就有线索,你当年住的那一片,那些人还在,可以查到。”就是麻烦了些。 韩兴昌脸色难看,他道:“不是,公安同志,你调查这件事干什么,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好好的,也没有犯事啊。” 江见唬他道:“当年鹿城火车站出现一批倒卖人口的拐子,整天在火车站转悠,有不少人家的孩子被拐了,你女儿也许是其中一个。” 韩兴昌被他的话搅得坐不住了,他道:“公安同志,我可不是拐子,我当年在鹿城讨生活有手艺的,我是个木匠……” “你女儿不是穷人家的小孩,你心里清楚吧。” “公安同志,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就是在火车站等活儿,看到她哭得可怜,我婆娘又生不出孩子,才把她抱家里头……” 江见许注视着他,在他的目光下,韩兴昌紧张地冒了点汗,但心里打定主意,死不承认,当年车站人那么多,他抱走孩子就算有人看到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人在不在鹿城还不知道,只要他死不承认,公安怎么了,也拿他也没办法:“我真不知道……” 真是一块老腊肉,江见许确实没有证据,不过今天他也不是为这件事来的,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他笑了笑道:“别紧张,我今天过来,是要带韩舒樱到鹿城看看。” 韩兴昌气势弱了些,但仍一口拒绝:“这可不行啊,我女儿快订亲了,去了鹿城怎么和男方家订亲。”他现在一听鹿城心惊胆颤,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可到底心虚了些。 江见许双手握在一起,拇指点了点手背:“亲事你女儿同意了吗?” “同意,是她高中同学,两人认识,年纪相仿,是门好亲。” 江见许静默片刻,看来这种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也好办。 他静默一阵道:“既然这样,你女儿去不了?” “是是是,我女儿真去不了。” “那我只好通知锦阳公安局的公安同志,到你家里来调查这件事,他们会去鹿城查访,不过,锦阳公安局介入就不会只查你女儿亲生父母,连你当年在鹿城怎么拣到的孩子,还有那些年你在鹿城的事,会一起查,像什么赌坊烟馆,暗娼妓楼,都会给你查一遍……” 其实他也就那么诈他一下,这种事太多了,只要男人干过,多少会心虚,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十几年了,真要查,未必能查出什么,但谁心虚谁怕,所以诈人这方法,公安经常用。 韩兴昌一听,心下一咯噔,赶紧态度软化道:“这事也不用到县里请公安来,江公安,你看我们养了舒樱十几年了,她去找亲生父母,我这心里不是滋味,我不是不让她去……”他面色难看,不过一想这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当年那个富家子弟,估计早就出国了,当时很多有钱人匆匆忙忙逃难一样离开火车站,很少有留下的,就算去找了,未必能找到亲人。 “这就对了,你跟我们去大队一趟,我带人办手续,你来说明这个情况。” “什么,现在?”可他也没同意啊,可不同意,这个公安就要去县里报案了,两厢为难,韩兴昌那个心啊,扶着桌子起来,腿都麻了。 江见许从门里走出来,韩舒樱立即站起来。 她见江公安一摆手,唤她:“走了。” 进去还没几分钟搞定了?他的话那么好使吗?不过见到韩兴昌神情,难看的像死了妈,韩舒樱二话不说,朝江公安飞奔过去……热情地像一只小狗。 到了大队。 江见许根本不顾韩兴昌的意愿,直接跟大队的人说:“把她户口迁出来,迁到鹿桥市。” 旁边韩兴昌急了:“迁户口?不是开介绍信吗?”怎么变成迁户口了? 韩兴昌的心气早被江见许几句话压制下去了,脑子里全是刚才的事,他真怕县里公安找他,所以心虚气短,就算这会问起,声音也不大,江见许先斩后奏道:“找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户口迁过去慢慢找。” 韩兴昌:…… 这是什么道理? “江公安,户口迁过去,她一个女孩又没有工作,吃饭都难……”韩兴昌试图挽回。 江见许瞥他一眼:“户口迁过去,工作不是问题。” “对啊!”大队管农村户口的人,听得眼睛都直了,赶紧暗示韩兴昌:“对啊,兴昌,人家帮你把女儿户口迁到鹿城,户口迁过去,工作就好找了,你还犹豫什么啊,到时候你女儿去了城里有工作了,站稳脚跟,把你二女儿也接过去,还有你儿子……”你家不就沾上光了吗,别拎不清,知道农村往城市迁是多难的事! 这边虽然能办迁出证明,可还得经过锦阳县公安局那边,而且关键不在这边,还得鹿桥市那边有人安排接收,批很多条子才能最终办下来,这个事现在可不好办呢。 如今有人给办,那不得立马答应下来,这个韩兴昌还在犹豫什么啊?还能怕人家公安同志把她闺女卖了? 江见许与大队小刘两方劝说夹击,韩兴昌一时被架在那儿,上不得下不来,翻脸又不能翻,情况又不能说明,憋屈得很,脸色青白交错,最终面色难看地答应下来。 大队开户口迁出证明快,又是公安同志亲自过来办,江见许拿到手看了眼,韩舒樱也凑近看她曾祖姑奶奶的证明。 “走吧,回家收拾东西,去锦阳县公安局先把户口迁出来。”这事换别的人,办起来很麻烦,他办的话,也就费一点时间,多跑几趟,托几个熟人的事儿,容易得多。 韩家大闺女户口要迁到鹿城,马上就是城里人,一时间消失传遍整个大队,韩兴昌回去的路上沉着脸,李绢听说这件事,撒丫子往家跑,就见到前几天送女儿回来的年轻公安又来了,而且就是他帮忙办的户口。 一时间看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韩老二家这是走了什么好运,闺女竟然能迁进城里去,以后就是城里人了!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工作! 李绢呆呆地看着大闺女收拾行李,想起她男人说的,这大闺女还有运道,说不定什么时候翻身了,没想到这么快,转眼就翻了,她早年多想成为鹿城人啊,可待了七八年,还是灰溜溜回了老家…… 她急忙问那位年轻公安:“公安同志,你看能不能帮我家韩宝户口也迁过去,跟她姐迁一块……” 江见许转身看向别处,没言语,迁一个人就已经动用关系,再多个人就不礼貌了。 李绢脸色很难看,凭什么?怎么就迁大女儿?一个人也是迁,两个人也是迁,她家韩宝就随他姐一起迁过去又能怎样,她还想找韩舒樱,让她说说,把韩宝也迁到城里去,被一边黑着脸的韩兴昌拽住。 “兴昌,你快说话啊,这么好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别再搞事,让他们走!” 韩香娣:“姐,你要去鹿城,能不能带上我,我吃得少,还能干活,你衣服裤头我都帮你洗……” 韩舒樱:…… “你说什么呢?”洗什么裤头?让人听见还以为她让妹妹洗裤头了。 “香娣,回来!”韩兴昌凉声道,这会他也反应过来了,这年轻公安是冲着他这大闺女来的,在他这演敲山震虎,声东击西呢,可这虎确实让他敲着了,也震到他了,事已成舟,又没有底气翻脸,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闺女被他带走了。 周围邻居个个看他道喜,羡慕得要死活,都道他好运道,可道什么喜?他家老大根本不是他亲生的,一旦离开这个家,能沾的光就少了。 好在总归有一份养育情,将来她要是混好了,总不能一点也不想着弟弟妹妹吧,以后可就只能凭她良心了。 韩舒樱也没拿什么东西,日常洗漱和两件换洗衣服,剩下都留给韩香娣,这小姑娘一路跟着她,见她要走了,哭唧唧一个劲儿,“姐,姐,我也想去鹿城……” 韩舒樱哄她道:“等赚到钱,给你邮吃的……”无所谓,反正小孩子都是被这样骗大的,优良传统,必须代代相传。 …… 她与江公安两人再次走在樱桃大队的小路上,来时与去时相差短短几日,心境已大为不同。 不过还是值得高兴的,因为她终于要离开这个,这个贫……这个美丽的小山村了! 韩舒樱在后面偷摸地拿起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上面的叶子,摘一片念一句:“有对象?没有对象!有对象?没有对象……”最后剩下一片叶子。 有对象!她没好气儿地把树枝扔了。 不甘心地凑上前打听:“江公安,你对象,就是上次招待所的女同志,她,她没跟你回鹿城啊?” 江公安耐心道:“我单身,那个女同志是亲戚朋友的女儿。” “哦。” “你呢?”他瞥她一眼道:“之前像只瘸腿猴一样,漫山遍野地跑,你对象知道吗?” “我对象?”韩舒樱脑子里在想别的,“我目前也单身……” 看着此时毫无防备的江公安。 她总觉得。 第四场戏的机会,好像要来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找茬说:“江公安,你骂我?骂我是野猴子……” 说着,看了眼他放在裤线处的手。 江公安对她没有任何提防,当她趁机抓他手的时候,手掌在腿侧都是放松的,大概没想到她会袭击他。 都说,一个男人的中指通向心脏。将这根手指含住的时候,男人会心跳加速。 要的就是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韩舒樱找到中指,上去咬了一口,这够震惊不。 咬在敏.感的中指指尖,太紧张了她忍不住吞咽了下,接着她眼珠子立刻移到右下方剧本上,看看剧本有没有闪动。 江见许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她跳起来一点都不像猴子,像个开心的孩子。 但没想到这女同志竟然恼了,抓起他的手就咬,他没在意,咬一口就咬一口罢,没想到中指突然一阵湿漉漉的感觉,紧接着一紧一松的触感…… 年轻小伙子,想象力太丰富,火力又旺盛,平时又很克制,可再克制也禁不起女同志这么搞,这玩笑还能这么开吗?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手臂一阵发麻直通心脏,他下颌角收紧,迅速抽回手指,掩饰地喝斥了她一声,“……你属狗的吗?” 说完没有看她,抬手佯装看时间,看了一会镇定下来才道:“……公交车快到了,快些走吧。” 第 18 章【VIP】 多少天了! 韩舒樱终于看到剧本动了,小光点开始闪烁。 第四场戏,终于完成了。 谢天谢地,她当即心花绽放,一脸开心地跟在江公安身后,狂奔向公交车。 两人先去了锦阳公安局,迁户这事办起来有些麻烦,正常怎么也要多跑几趟公安局才能办下来,可她们赶火车。 韩舒樱见江公安找了局里后勤部的一个人,很快进来两个专办转迁证的人,他们麻利地一通盖章,将这事办妥了,顺利的把她的户口迁出了锦阳县,章印皆全。 她在旁边瞧着,这些人对江公安挺客气,奇怪,江公安明明是鹿城的公安,锦阳公安局的人为什么听他调动,她观察了一会儿,可能公安系统的人脉都比较广吧。 拿到户籍地的迁出证明后,江见许查看上面章印有没有错漏,哪怕扔一个章,回头还得再返回来补上,很麻烦,检查完,上午十点登上了去鹿城的火车。 到达鹿桥市,天快黑了。 棘手的是,马上得解决韩舒樱晚上住宿问题,他不可能把一个女同志带自己宿舍,现在这个点,也不太好麻烦别人。 得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天马上黑了,好在他对这一片儿比较了去解,想了想就有了去处。 “江公安,我户口迁到鹿桥市哪个单位啊?”韩舒樱虽然不懂,但她听到办户籍迁出的那个同志问过江见许,要落户到鹿城哪个单位。 她估计迁出后,鹿城那边要有单位接收她的户口才能落户?毕竟这个时代政策与六十年后不太一样。 “先迁到街道,尽快拿到户口,有了粮本副食本,就可以在街道领粮票,这事不急,户口办下来后,再找合适的单位上班,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 “嗯。”韩舒樱对自己不懂的东西,很愿意听取懂得人意见,总之她没意见。 一路上,她跟紧江公安,毕竟人生地不熟,鹿桥市虽是第二次来,但除了收容所她哪里都不知道。 江公安带着她拐进胡同,来到一片街道居民区,微弱的光线里,全是一片片矮房子。 最后停在一处院落,不是典型的四合院,是以前旧社会一家会馆改建,面积挺大的,墙角还有块石碑,上面写着东山会馆,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进门是个普通方型格局,周围一圈都是改建的房子,门口有两棵槐树,会馆原来正房的格局已经打乱了,改的乱七八糟,改建前,这里就三户人家,改建后,住进去九户,连上房正厅“家堂”背后五平方米的地方,也建出一个小屋子。 她跟着江公安进入院里,不少人正坐在院子中间的压水井处,洗菜洗碗洗衣服,见到陌生人进来,抬头好奇地望着他们。 江公安直接来到西面那排房子,在角落把边一户人家门上敲了敲。 若想买房子,别看这片儿房子破烂,根本买不到,没有人卖,不过租房子的话,找找还是有的。 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头上盘着一个发髻,穿着对襟褂子的高个老妇走出来,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面相看起来瘦且严厉。 见到江见许,老妇脸上挤出点笑意,“是江公安呐。”老妇是院里最早一批住户,其它几户都是后搬过来,早年她家老头子在铁路工作,工资优渥,生活无忧,但前几年得了场病,提早病休了,去年人走了,只剩老妇一人,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儿媳和她关系不好,儿子一家很少回来。 江见许与同志处理过院里几次鸡毛零碎的事儿,知道她这边还有个空屋子,天黑了,匆忙间想找个差不多的房子租下来,有点仓促,想来想去,其它几处要么房子破得不像样子,要么就是男的多女的少,一个小姑娘住着不方便。 一路上权衡一遍,他带着女同志来到这里,只有老妇这边条件还可以,这寡妇虽然性格不太好相处,有些斤斤计较,但老太太整洁,家里收拾的比较干净,边空房子也经常打扫。 要不是这老妇租房子挑剔,不爱干净的不租,男的不租,拖家带口的不租,说是年纪大了嫌吵,宁愿空着,否则这房子早租出去了。 “牛大娘,你这里房子租了吗。”老妇姓牛,叫牛蕙芳,她搬来的早,所以才有机会抢先买下两间房。 这个院儿,不知多少人盯着老妇的房子,现在鹿城能弄到一处房子不知有多难!有钱也买不到,这个老妇一个人有两间,太让人眼红。 说得隐晦点,其实不少人都盼着她也随老伴去了,这两间房虽不大,但她儿子在外地,肯定不会回鹿城,到时候回来处理后事,房子肯定要卖,大家都盯着。 如果别人领着人过来,吊梢眼牛蕙芳眼皮都不一定抬一抬呢,她太清楚这院里人的货色,不少人想打她房子的主意,有的带了人来,说的挺好,住着住着不给钱了,欺负她一个老寡婆子无依无靠,白吃白住,想得美,上次还是眼前这个江公安帮她把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所有人都眼馋她的房子,盼她死,可她偏偏要好好活着。 既然是江公安带人过来,她道:“空着呢,一星期打扫两次,房租两块,需要被褥再加一块,被子刚拆洗过,干净。” “行。”江见许没犹豫多久,主要是好住处难找,要考虑方方面面,虽然牛寡妇难相处,但这里地段不错,交通方便,出了大院顺着街道走,把角就是理发馆,再往前走几步老观音寺街口就有一家国营菜站,平时路过可以买了菜直接提回家。 国营菜站隔了条街就是一家国营饭馆。 街北出了豁口是以前的二郎庙,那块儿现在改成废品处理站,别看是废品,一些没票买不到的东西,到那里问问经常能淘到,附近不少人常去淘换,还能淘换到能用的旧煤炉,桌椅板凳,搪瓷脸盆,这都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有些坏了修一修还能使用,主要是方便,省钱。 这几处地点围绕大院,基本覆盖了这里人们生活的基本需求。 江见许直接从兜里掏了九块钱,帮她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韩兴昌估计心里有气,走的时候提都没提钱,韩舒樱全身上下只有上次去省城除去车费剩下的八毛钱。 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穷过,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穷的叮当响。 滋味太舒爽,下次还是不要了。 看着江公安交钱,她静悄悄的,无所谓,债多了不愁,脸皮加盖,唯熟练尔。 老妇在旁边打量着江公安带来的女孩,一双看着就不好惹的吊梢眼,挑剔地将这姑娘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指甲仔细打量了个遍。 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灰色对襟小褂子,宽松的蓝色布裤,头上扎了个高点的辫子,进来院子里,就一直转头看院子其它人,眼神灵动,看起来挺活络的,关键是人干净,不是那种埋汰小孩,这一点牛寡妇有经验,她看人干不干净,从不看衣服是否整洁,只看指甲与鞋子。 指甲和鞋干干净净,这个人就差不离。 而且是个年轻女同志,没孩没崽,不会调皮弄坏她房子,老妇挺满意的,爽快地收了钱,转身取了钥匙将隔了一人通道的另一边小屋房门打开。 这里房子大多数后建起来,小屋倒不是,当初是会馆正房边角隔出来的一处小偏房,放杂物的地方,面积小,十平米左右,只在墙角开了小窗,一个人住倒也够用了。 韩舒樱跟在两人身后,进去瞧了一眼,约摸四米多长,宽两米的一个空间,对她而言,小了,但这样的空间只做卧室的话,也还凑合,里面刚好能放一张旧木床。 剩下的空间放了一个红漆窄衣柜,靠墙一条长桌,下面配长条凳,基本也能满足一个人日常居住需求。 整个屋子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窗,只在侧面墙上开了个小窗,但贴着窗是另一家院墙,把光线挡得死死的,窗户还不能完全打开,只能开一半通风,要想通风只能开门。 老妇腿脚轻快,走路无声,她迈过门槛带人进去后,介绍道:“房子是给我儿子买的,准备给他结婚用,后来他搬到外地讨生活,这里就空下来,以后他搬回来,这间房给我孙儿住正好。” 江见许仔细看了眼,还可以,墙面有发黄的地方,牛惠芳还在上面贴了张白纸,将黄色地方掩盖,没什么异味,看样子经常通风。 “做饭的地方在门外边。”老妇出了房门,指了门边用砖搭的一个简陋棚子,棚子里除了水泥台面,没有别的,“这里是做饭的地方,碗筷煤炉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江见许看了眼,这倒好办,去废品站淘个煤炉,他和站里老马认识,就是煤球有点麻烦,他平时住宿舍,吃饭在食堂和国营饭店两边跑,用不上煤球票,都送人了,钱不是问题,票有点难找,看样子得跟站里的人淘换些煤球票,不过天冷了,煤球需求量高,票不太好换。 牛惠芳紧接着道:“住在这里,不能把房子弄得埋汰了,要是弄脏了弄坏了,我可是要找江公安说道说道。” “放心,她一个人住,又不是猴,不会拆房子的。” 韩舒樱:…… 说谁是猴?谁是猴! 院里突然来了一男一女,看样子要租牛大娘那间空房,洗菜洗衣服的邻居抻脖儿往那边望。 “牛婶儿那房子空了半年了吧?”一个刷鞋的女人道。 “她那小房子,还要两块钱房租,别的地方房子大,才一块,最多一块五,她要那么贵,谁租啊?” “不能这么说,咱这儿地段好,买东西方便。” “租给女孩,怎么是公安领着呢。” “这个公安看着眼熟,是不是上回来咱院调解纠纷的那个啊?” “我瞧着像哎。” “就是他吧,听说还是个小伙子,没结婚呢……是不是他对象?” “这么晚了带人过来,估计是了……” “哟,这未婚男女在外面租房子,是打算住一起啊?” 这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偷窥欲上来,就想往两人身上瞅瞅,看看有什么猫腻。 这院里九户人家,不但住着工人、技术员、修车工,剪头的,还有些孤儿寡母老幼残,各色人等,兼容并蓄,人多嘴杂,平时免不了矛盾纠葛,谁家门前堆的东西多占了地方,谁家孩子偷了别人厨房的饼子,这个挡了道,那个扰民,尤其一些好管闲事的男男女女,就爱盯着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议论。 尤其见到一对未婚的,眼珠子恨不得透过窗户钻里面望,看看两人在里面干什么,如果关门超过一刻钟,立马闲言碎语满天飞,吐沫能呛死人。 何况还是个年轻公安同志领过来一个漂亮女同志,这可真是燃爆了这群八卦淫民的心,累坏了八卦淫民的嘴。 江见许跟那老太商量好,今晚先借老妇家的盆和热水给韩舒樱洗漱用,明天他过来把小厨房煤炉之类东西搬过来,采购些日用品。 老妇答应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院子的人,在自家门口进出,就是不肯进屋里,在八卦民众异样的目光下,江公安察觉到了,很清楚他一个外男,晚上不好在这里多待,就对跟着他的韩舒樱说:“今晚你在这时住着,有什么需要你就找这位牛大娘,明天我再想办法把你需要的东西带过来。” 韩舒樱看了眼陌生大院,初来乍到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忍不住小声叨叨:“江公安,你再待一会吧,进屋陪我待会呗……” 她想搞事,但江见许不是她,进屋?他有身份,不进去都有十多双眼睛盯着了,进去那还了得。 他犹豫道:“太晚了,你一个女同志,我留下不方便,明天再来看你……”说着转身望了眼院里的人,戴上帽子,什么也没有说,很快离开了。 等他路过国营饭店时才想起来,着急找房子饭还没吃。 六十年代国营饭店,由省市商业部门出资开办,赚的钱归国家所有,能经常来饭店吃饭的人,基本都是这个年代的公务员。 惠民国营饭店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葱包肉,江见许爱吃肉,江母给她凑了不少肉票,他不但是这里常客,还是舍得花钱的那种,有时候窗口服务员还会亲切地告诉他明早来一批牛肉、羊肉或有葱包肉这道菜,叮嘱他早点来,来晚了,有时还会特意留一碗。 今日窗口女服务员见到他过来,就招呼道:“哎呀,江同志来了,正好,今儿个葱包肉,就剩最后一盘了。” 江见许痛快道:“行,葱包肉一份,三两米饭,借我个饭盒,装饭盒里我带走,明儿给你送过来。”说完将钱票放至窗口。 “等着啊。” 江见许拎着装满肉和米饭的盒饭,再次返回大院,这时候天黑了,光线很暗,家家户户关了门窗,洗衣服的人也少了,只有三两个,匆匆忙忙在水井旁揉搓,江分安进去的时候,她们已经端着盆回了屋。 走到西面偏房,牛惠芳先买和后买的两个房子并没挨在一起,墙与墙中间隔了一个侧身的空隙,不是没想过把房子挨在一起,但是买砖要砖票,水泥白灰之类的也要票,动一下都是钱,也就一直这样放着。 牛惠芳这人整洁见不得杂物,别人家门口恨不得放一堆生活用品占地儿,她不是,所有地方收拾摆放井井有条,就连这点缝隙,也没放什么东西,估计太窄了,放东西后很难收拾,就那么空着。 江见许拎着饭盒路过时,黑暗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晃,他警觉地退步,倚在墙边,锐利的目光顺着半米的墙缝隙往里望了一眼,是个人影,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猫腰地正顺着墙往外走,走到中间似乎见小窗有光亮,停了下来,好像要往里看。 他注意力被小窗吸引时,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晚了,另一头有个人也进来了。 再想逃可就来不急了,空间太小,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最后被来人掐着后颈摁在地上。 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捏在手里,力道痛得黑影叫都叫不出声来。 “干什么呢?大晚上的。”江见许低声喝斥一声,附近小偷小摸的人不少,多是这种趁夜黑风高摸进来的偷子,他目光不经意往窗户处一扫,看这偷子停在这干什么。 就见到窗户里亮着灯,透过牛惠芳擦得锃亮窗户玻璃,看到屋子里桌上放了一盆热水,漂亮女同志穿着贴身吊带背心,微侧着身对着窗,露出雪白的颈顶和手臂,腰细盈盈一握,胸前鼓鼓两,她手里拿着热毛巾,犹豫了下,伸手将吊带一侧肩带一起拉了下去。 小偷被掐得差点翻白眼,突然感觉到后颈力道一松,他嗖地像弹簧一样用力挣脱出去,一脚踩着突石窜上了墙,翻个身跳了出去,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了。 …… 县委宿舍这一片住得都是干部家属,江见许调到鹿城后一直在这边单身宿舍住着。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房洗漱,路上遇到生计科娄主任,笑眯眯地说:“小江,培训学习回来了?” “娄主任,还没睡呢。” 娄主任道:“没呢,小江,这次回家有没有相看对象啊?” “主任说笑了,哪有那个时间。” “这可不行啊,男同志个人问题得解决啊,怎么样,我给你介绍个吧?就是咱鹿城的。” 江见许无奈道:“主任,我先去水房打盆水,这事以后再说吧。” “行行,不急,你先洗漱。” 好不容易摆脱掉了人,他快速洗完回到宿舍。 楼里单人宿舍大同小异,房间格局差不多,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柜。 东西少,并不显拥挤,他收拾完换了衣服,仰躺在洁净的蓝色床单上,久久睡不着。 翻来覆去,一想起之前一幕,顿时浑身燥热,血气上涌,身体发烫。 折腾一会儿,一咬牙,懊恼地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许久。 第 19 章【VIP】 韩舒樱洗漱完一屁股坐在旧木床上,木床上面除了老旧的被褥外,还有个四角老粗布荞麦枕。 简陋,但正常睡觉够用了,自从她在农村土胚房睡了几天后。 物欲极速下滑,生活底线一降再降。 能像现在这样有自己的房间,已经谢天谢地了,要啥自行车啊?她现在睡床都费劲。 都快要没有底线了。 房间头顶上有个小小的灯泡,光线不强,起到一个朦胧的照明效果,加上这里是江公安给她找的地方,比较安全。 这院子住了好几户人家,人气很旺,旺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她现在坐在屋里头,都能听到院子里那几户人家的吵闹声,孩子的哭声,以及家长教训孩子竹笋炒肉的声音。 她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奇转了转,靠墙是一个老旧的红漆柜,柜上有锁。 牛大娘给的钥匙能打开,里面空的,应该是放行李被褥衣服的地方。 门外传来声音,“开门。”是牛惠芳牛老太。 她跑过去拉开门,见牛大娘手里拿着一只铮亮的饭盒,离近了闻到一股葱爆肉香的味儿,牛大娘语气硬绑绑道:“江同志交给你的。” “他给我的?”韩舒樱接过来,“那人呢?” “走了。”大娘冷冰冰地说,哪有晚上天黑了男同志还随便进年轻未婚女同志屋子的,如果有,会被大院里的人说成搞破鞋,人言可畏,江同志比较明白事理,找让她转交。 韩舒樱双手将饭盒拿在手里,入手沉甸甸的。 本来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她还是有点慌,在这种情况下,被熟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感觉有靠山! 搞得她都有点想江公安了,想他像火车上那样陪在自己身边,听她说话,看她玩闹,如果他在屋子里就更好了,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管,也不害怕。 这饭盒里装了多少饭?沉得压手,她随手打开。 只见里面一半是雪白的米饭,粒粒分明,压得很结实,另一半葱包肉,装得满满的,肉是卤过再勾芡,油炸后再炖,皮炖得很酥烂,上面还带着炸肉酥的胶质,有些米饭和肉汤慢慢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里面还有只勺子倒扣在上面。 在这样缺衣少食的年代,大晚上正饿着,有一个人能送你一饭盒雪白米饭和肉菜,真能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韩舒樱没有热泪盈眶,但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心里暖暖的,见大娘站在门口没走,回过神来,想着人家给送来饭盒,总不好让人空手走,她立即热情道:“我一个人吃不完,大娘你去拿个盘子来,分你一点。” 听到这话儿,牛惠芳那两腮扣进的脸,终于有了丝缓和。 谁不想吃肉?江公安将饭盒递给她时,她就闻到浓浓的油香、肉香和米香味儿,她打开个缝看过了,全是肉啊,这个江公安真大方,舍得这么花钱,这应该是惠民饭店的菜吧?很贵,要钱要票还不实惠,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没条件天天下馆子。 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追对象,给钱租房子,一下子掏了三个月房租,仿佛那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眼都不眨一下,现在又是米饭又是肉,来回跑两趟,太浪费了。 不过看着面前这小姑娘,也跟别人不一样,确实漂亮,比她早年台上看到的旦角儿还要亮眼,那皮肤雪白嫩滑如水,五官精致妩媚,安安静静的时候,看着惊艳,笑起来还有媚态和可爱。 而且活泼大方,不抠门,又像没什么心眼的样子,江公安还挺会挑人儿。 牛寡妇“嗯”了一声,转头就走,自个去厨房找了盘子来,韩舒樱用勺子将饭盒里的饭和菜拨了一些到盘中,牛寡妇见她没有只拨一两块肉,而是拨了七八块,还有一半的米饭。 她满意道:“够了,剩下你吃吧。”自此对韩舒樱的印象非常好。 韩舒樱主要吃不了那么多,吃不完的话,放一夜饭菜就变味儿了,她现在吃喝不愁,有米有杏,所以也不在意那点吃的,她多吃一点少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美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没有条件,有条件了,她还是要穿美美的衣服。 送走牛大娘,她拿着饭盒回到屋里。 饭盒摸在手里温温的,韩舒樱拉开条凳子在桌前坐下,小心将盒盖翻过来放到桌面上,盒盖上全是水珠。 一盒饭菜不知为什么,给她一种幸福感,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这会儿还真点饿了,吃的两块香甜杏干已经消化,她开心地拿起勺子,挖起一勺米饭又在米饭上垫了块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时代影响了, 她竟也开始馋肉了!虽然现代时也馋…… 然后将勺子放进嘴里,脸颊鼓鼓地嚼起来,顾不得自己刚刷完牙,大不了再刷一遍。 嗯,好吃! 皮酥肉烂,肥瘦得宜,厨子手艺可以啊! 她又挖了一大勺,她家早年开饭馆,后来开酒店,食物口感还是吃得出来的,请得应该是这年代老字号的大厨吧。 韩舒樱猜对了,章氏熏酱肉第三代师傅,最擅长炭火烤肉,用火炉烤,后来在惠民饭店掌厨。 五花肉炖得香香的,配上白米饭和汤汁,剩下的半盒肉饭很快吃完了,吃得饱饱的。 韩舒樱一下子精神了。 她将饭盒推到一边,明天早上再洗。 吃了这么多,晚上睡觉前她肯定得练练普拉提,消耗一番,她的营养师说过,食物吃多了,对身体有极大负担,所以她时常五六分饱,最多七分饱,如果吃多了,当天会增加运动量,尽量消耗掉多余能量,有时候消耗比吃进去可重要多了。 当然这个时代其它人可不这么想。 这么一番折腾,练完普拉提,筋骨打开,身心自然,她终于想起剧本奖励了。 剧本点开。 嗯? 等一下? 第五场什么时候完成了?韩舒樱看了一遍剧本上的字。 第四场:一张口,春色满园在心中,拨动心弦的手指(完成) 奖励:凤髓萝卜一只 第五场:寒风灯光,芙蓉旧院小轩窗,定居开启新篇章(完成) 奖励:青丝绫布一匹 奖励她没意见,但第五场是怎么冒出来的?她仔细端详第五场戏内容,寒风灯窗……应该指她现在住的地方,外面刮着寒风,屋内有灯光,灯光映在窗上。芙蓉旧院小轩窗……是指她住的这个小院,还有被挡得死死的小窗户? 最后一句定居开启新篇章。 难道因为在鹿城定居了,剧本额外给的奖励?好嘛,怪累人的,她就暂且这么认为吧,一下子完成两场戏,心头涌起一阵喜悦,天知道这剧本情节有多难触发,她也算绞尽脑汁才略有成果。 现在也有了一点点经验了。 柜子行李包里,果然多了两样。 依次摆在床上端详。 一个手长纸封,和一只臂长竹子圆筒。 她从中拿起纸封,真的只有手掌那么长,里面放着一只红樱白萝卜,有多小,也就小一点的胡萝卡那么大,但它的质地像牛奶一样细腻,玉一样有光泽,连它的红缨头,都像鹦鹉的羽毛,很是精神,看着不似凡品。 接着又取过放在一边的竹子长筒,长度大概六十厘米左右,里面是一卷布,青丝绫布她不知道是什么面料,但是这料子入手又软又滑,摸着特别舒服,在昏黄的灯光下,布料闪着自然的丝质莹光,单看还不觉得,与它旁边土布褥子布料相比,简值就是将砂陶碗和顶级羊脂白肉放一起。 她迅速打开料子,只有两米来长,小小一卷,勉强可以做一件小衬衫了,如果再有两米,可以做件薄棉袄,天气越来越冷,她需要!这布来得可真及时。 在韩家待过才知道农民想做件衣服有多难,就连城里人,听说布料也要一点点攒,一年才能攒够一两件,还是全家布票加一起,大多数人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困难的年代,百姓日子太苦了。 她还愁呢,马上冬天了,没有一件像样的棉衣,有了这匹料子!她就可以做衬衫,裤子,棉袄,甚至可以做内衣,这个布的颜色很低调,像她以前穿的一件太师青旗袍的颜色。 剧本出品,必出精品。 韩舒樱望着床上的东西,想到她刚穿来还手指天骂剧本,天杀的没人性,只把她扔过来不管售后,不顾人死活。 现在看来,它还是有低保的,至少她不会饿死了。 深夜,外面风越刮越大,大院里说话声音小了些,估计都睡下了,韩舒樱也把两样东西收起来。 偷偷摸摸锁好柜子,关了灯,才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在黑暗里眨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风阵阵刮过,想到现在剧本进展形势喜人,不但搞定了户口,也来到了鹿城,每天睁开眼不愁吃饭了,关键是离江公安很近。 以及…… 总之行势一片大好,虽然目前取得的成就大都托了江公安的福,但不要紧,做人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江公安就吃江公安的,无所谓,反正不要脸,这么一想,很快她就没心没肺香甜无比的睡过去。 …… 早上江见许醒来,感觉到不对,第一时间坐起身,低头看了眼,他烦躁地掀开被子,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了。 这些年抓偷情的,几对野鸳鸯光溜溜被他们堵在了铺上,也不是没见过。 他低头看了眼,怎么这么冲动了?他一直很克制…… 一双长腿迈下床,将身上脏了的裤头飞速一脱,换了身衣服,洗漱后,从容淡定地穿好制服,开门前想起什么,重新返回书桌,拉开上锁的抽屉,里面放着当月生活费,一堆钱和各种票,他犹豫了下,挑挑拣拣,拿出大半揣兜里。 钱还有,票不太多,他留下部分食堂花销,剩的都揣走了,之后几天手头有点拮据,至少半个月去不了国营饭店。 可谁让他无意间看到人家姑娘……了呢。 一早,江见许先去所里报道,这几天所里不忙,跟领导打了声招呼。 请完假从所里出来,他车头一拐先去了城南废品处理站。 处理站门口不少人进进出出,别看这个地方都是废品,但别人眼里的废品、垃圾,在需要人的眼中,摇身一变就成了宝贝,有些东西虽然看着破,但收拾收拾绝对能再次利用,所以周围老百姓经常过来转悠。 进了大门,“马站长。”他骑着自行车赶过去,把人堵在平房门口。 “唉小江,你怎么过来了?”废品站里人不多,除了打理废品的临时工、会计出纳加站长,一共五个人,站长马升荣也爱吃肉,经常跑国营饭店改善生活,两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有时候遇到还能一起拼个桌,江见许还请他喝过羊肉汤。 “马站长,我来你这找点东西。”江见许匆匆将车停在门口。 “什么东西,你说说,我看有没有。” “窗户栅栏,窗不大,半米见方。” “哦,你是说窗户铁栏杆?” “对,站里有吗。” “这东西可不好找。”一般人家用不上,“对了,上个月城南二层小洋楼塌了,政府组织人拆掉,送过来些铁门铁窗,好像有一对栅栏,我带你去找找,小洋楼以前还是咱们鹿城有钱人家住的地儿呢,后来起火,烧毁大半,塌得不成样子了。” “还得是马站长,哪儿都找不着,就你这儿有。”江见许笑着恭维道。 “哎呀,咱这站里好东西多着呢。”站长道:“欸小江,你要这东西干嘛?”老百姓对这东西需求不高啊。 “有户人家窗户不行了,怕进去小偷。” “哦。” “站里还有没有煤饼炉?” “你来,那肯定能有啊,有个七成新的煤炉,里面铁网烧坏了,换个铁网就行。”煤炉可是紧俏货,遇到需要的能卖个好价钱,虽然这钱不能揣自己兜里,那也是给国家创收。 “多谢了马站长,改天我请你到国营饭店喝羊汤,吃牛肉饺子去。” “哈哈哈,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走走走,带你去看看炉子,给点钱你就拿走。”刘勇高兴道。 …… 韩舒樱被外面叮叮当当车铃声和说话声吵醒,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头乌亮长发垂落在肩膀后背,露出一张无瑕的巴掌小脸。 院子里住了九户人家,想想就知道有多乱。 早上上班的,上学的,起早做饭洗衣服的,熙熙攘攘,就跟赶集似的,想不醒都难。 不到六点就热闹开了,还有几个刚学会走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更小的还在妈妈怀里抱着嗷嗷哭着。 天呢!救命啊,韩舒樱拍着被子。 院中上班的人才不管那些,将铝饭盒装满饭菜,用网兜儿套上,挂在二八自行车上,打着车铃风风火火去单位了,上学的背着包脖子上挂着钥匙串,随着街道广播声响起来,三三两两相伴出门。 待到韩舒樱起床,在屋子里哼着歌收拾好被褥,梳好高马尾,编好小辫,打开门院子外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零星几个待在家里的人。 洗脸没有盆。 她只好跑去压水井处,蹲着蹭点水刷牙洗脸。 水井边有个瘦瘦的女人在洗衣服,瞧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不会用压水井,在周围转来转去,就起身帮忙压水。 “早上的水可太凉了。”韩舒樱洗完脸嘀咕一句,凉得她哆嗦了下。 “这才哪到哪儿,等天儿再冷点,不能直接用井水洗脸,得加点热水兑一兑。”她好奇问:“你是昨晚搬来的吧,租牛大娘房子?” “嗯对,我叫韩舒樱。”她笑道。 瘦瘦的女人瞅了她两眼,刚洗过脸, 水珠还挂在那张湿润的脸蛋上,看起来真水灵,笑起来唇红齿白,光芒四射。 “你没来之前,咱院里老赵家女儿倩倩最漂亮,你来之后……咱这院里漂亮姑娘又多了一个。”女人笑着说。 一个穿着的格子衬衣小皮鞋的年轻女同志,拿着盆走过来,听到话后,心想这翠英嫂子可真能忽悠,赵文倩长得够漂亮了,从小美到大,以前文工团来这里选人,几百号人就选走五人,她就是其中一个,后来腿受伤才回了家。 吹也没有么吹的,比文倩还好看?说着,她目光挑剔地看过去,反复打量了韩舒樱好几遍,最后没吱声。 韩舒樱洗完脸后有点冷,她紧了紧饱满的前襟,拿着搪瓷缸对那女人道:“我忘记拿毛巾擦脸,嫂子,我先回去了。”说完离开水井。 年轻女同志走过来,将盆放到井边问女人问道:“翠英嫂子,这谁啊?” “昨晚刚搬来的住户,是个姑娘,租了牛大娘侧门。”女人洗着床单,她问老钱家小闺女钱美莲,“美莲,你今天没放假啊。” “没呢,下午的班。”女孩回头又看了新住户两眼,回头将盆打满水往自己家走去。 …… 大早上韩舒樱想喝点热乎的,又没有炉子,也没有锅,更没有钱,没办法,她只好去找旁边牛大娘。 看昨晚上肉菜的份上,牛大娘痛快地把灶火让出来,还借给她陶锅和碗勺。 “你用吧。” “谢谢大娘。”韩舒樱左右看了看,是个铁炉子,院子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个铁炉子,还能拿进屋里,再拿出来。 炉子里面有烧得火红的煤块,她琢磨着把洗干净陶锅放上去,添了水。 虽然她食指不沾阳春水,吃饭睡觉都有助理打理,她只要专心拍戏接通告就好,但谁让她家就是干这个的,虽然实践不行,但理论行。 一小把米,捏了个杏干和米一起扔进锅里,然后坐在炉子边,边烤火边看着锅。 剧本奖励这个叫什么来着,白玉灵米,跟大米差不多,但若细看,颗颗如玉,泛着莹光,很香,就算没有菜只吃稀饭,就已经很好吃了。 在韩家没办法,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她天天喝这个都不会腻。 炭火很旺,水很快烧开,米花在里面上下翻腾,诱人的米香滋滋冒出来,还带着一点杏汁的清甜,汤汁很快就从清水变成微稠的奶白色。 韩舒樱正一个人蹲坐在炉子旁煮着粥呢,听到对面那排房子第二家传来骂声:“……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农村穷媳妇,害得全家连肉都吃不上,要什么奶粉票!等你生出儿子再说。” 嗓门之大,韩舒樱离那么远都听到了。 她皱了下眉头,穿来时被江公安拎上火车,从那位下铺文科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好像农村媳妇在这个吃不上饭的年月,颇不受城里人待见。 没想到亲眼见着了。 烤着火,她好奇往那边望了一眼。 就见一个抹眼泪的小媳妇,抱着个婴儿从门里出来,大概不想被院里的人笑话,直接跑到韩舒樱这边来,这里把角,比较偏一点,加上韩舒樱蹲在棚里,她没看见,以为这里没人。 韩舒樱墙要棚角听到小猫一样的哭声,声嘶力竭地哭着,动静却很小,没什么劲儿,是个婴儿。 小媳妇个头不高,还梳着未婚时的两条辫子,她走过来才发现这边有人,赶紧擦了擦眼泪,停下脚步。 两人一站一蹲,你看我,我看你,只有婴儿小小的哭声在空中回荡着。 韩舒樱尴尬,人家哭的时候被她撞见了,多不好意思,她干笑两声问:“孩子是不是饿了?” 小媳妇看她是生面孔,自暴自弃道:“她生我肚子里,是她命不好,饿就饿吧,下辈子再投个好胎,也省得继续遭罪。”说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抹了下红红的脸颊。 看起来可怜得很,怎么能这么说呢,韩舒樱急忙站起来,“别啊!”好不容易拼死拼活生下来,罪也遭了,怎么能饿死了。 她赶紧走过去看了看。 “她奶说她是个丫头片子,买了两回奶粉就不给买了,说浪费钱,家里也没有奶粉票,她爹也换不到,这几天一直喝碎米糊糊,米少糠多,有毛刺,她小,嗓子嫩,一喝就哭,我又没有奶,呜呜,她是活不了了。” “别别别,你可别哭啊,我瞧瞧,长得真可爱。”韩舒樱瞧着包被里的婴儿瘦得皮包骨,嘴张得大大的样子,饿得哭不出多大声音来,其实很可怜。 她有心帮忙,可她也没有什么奶粉票,急得直挠头,谁想到买奶粉还要票呢…… 想到什么,对了,她问道:“她能喝米汤吗?” “能。” “你给它喝这个试试,刚煮好的。”说着,就跑去灶台用牛大娘的碗,从锅中奶白色米汤里,舀出来一小碗。 两人在房檐下,等米汤凉了些,小媳妇哭丧着脸用小勺一点点舀着米汤汁水,往她不大的小嘴里滴。 包被里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一开始还拒绝喝,以为是米糠水,大概闻到香味,才慢慢开始抿起小嘴,到最后像渴了一样,大口大口抿勺子里的汤汁,很爱喝的样子,也不哭了。 “她吃了。”小媳妇高兴起来,她在家里熬的米糠水她不吃,没想到这个米汤可以,也是,这可是浓浓的大米汤。 “你这米汤,闻起来真香。” “是哈。”韩舒樱在旁边搓着手,当然香了,这可是独一份的,别地儿没有。 很快一小碗喝光了,女婴舒服地动了动头,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睡着了。 “谢谢你。”小媳妇将碗还给韩舒樱,感激道。 “不客气。”韩舒樱心道客气什么,就是一点米汤水,她有的是。 不过剧本奖励的米还是不要暴露的好,喂婴儿喝还可以,吃了也不会说话,大人就算了,这米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最多给江公安吃一点,吃点两掺的,她特别有良心的想。 见女儿睡着了,小媳妇亲近的跟她打听:“听说昨天搬过来一户人,是你吗?以前没见过你。” “你们都知道了?”这大院不会有个热搜吧,所有人都能看见那种,怎么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昨晚搬来的,租牛大娘的房子。” “牛大娘房子空置挺久了。”小媳妇低声道:“大家都嫌她要价贵。”一般她不说这个,得罪人。 两块钱一个月贵吗?她没有概念,不过江公安已经交了三个月房租,她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她问小媳妇:“院子里的人怎么这么多?” “咱这院子住了九户人家呢,挤得咧,房子最宽松的就是牛大娘,她一个人占了两间房,还有住在正房那边的老赵家,他是大厂职工技术骨干,每个月拿不少钱票,她女儿之前是全院里最漂亮的女孩,现在是在副食店工作,叫赵文倩。”之前这两个字用得很是灵活多变。 说明这小媳妇是很会看人脸色的。 “正房大三间被他家占了,旁边两间老王家住着,他们家四口人,父母也是职工,儿子当兵,只有女儿王君在家里,现在是在邮局工作,他家条件好,有个当兵的儿子,每个月往家里邮钱,一家四口都赚钱,平日吃好穿好……” 小媳妇打算把九户人家都给韩舒樱说一遍。 韩舒樱默默听着。 “正房那边,赵王两家占的位置是院子里最好的位置,坐北朝南,空间最大。” “东边挤了三户,边上住着老两口,老婆子天天咳嗽,我家在中间,右边是翠英嫂子夫妻,翠英嫂子丈夫的在采石厂工作,听说采石场很辛苦,有个儿子,翠英嫂子会用缝纫机,绣花可好了,你要有什么东西缝,就找她,她一天到晚家里忙个不停,挣点手工钱补贴家用。” 采石场? 关键字被韩舒樱捕捉,她望了眼翠英嫂子住的地方,记在心里。 “西边两户,牛寡妇就不说了,还有钱家两口子,他家两儿一女。 门口还有把边的两家人,左面那家夫妻在街道集体小厂上班,赚得不多,要养四个孩子,他家是最挤的,都快住不开了。右边两口子,男的在印染厂染坊做印染师傅,有两个儿子。” 小媳妇如数家珍,一口气说完,韩舒樱头都大了。 总结就是这院子人多,房小,挤。 小媳妇聊了一会,她家的婆婆又把她叫了回去,她匆匆抱着孩子回屋了。 韩舒樱将杏肉白粥从炉子上拿出来,倒进碗里,杏肉煮得烂烂的,像一团金色桃肉一样,浮在白色米汤上,金灿灿咬一口香甜入心,她坐在棚子里面,舀一勺白粥,稍稍晾凉塞进嘴里。 清甜的米香,下次她要在里面放三颗杏干!好好吃…… …… 早上十点,一辆架子车进了院里,大院里不少人走出来观望。 看是谁家的车。 架子车上装的全是好东西,一半蜂窝煤球,码在一起。 这可是家家户户都用到的东西,尤其入冬,煤球供不应求,限量购买,哪怕带着鹿桥市居民生活煤供应证跑去煤场问,经常空手而回,来一车煤瞬间被百姓抢光,只能等下一辆。煤球上放着一只炉子,圆柱形约有七八十厘米高,有了这东西平时无论煮水、烧菜还是做饭就方便多了。 架子车是江见许找煤场的人拉过来的,好说歹说,在煤场从别人手里先弄了点煤,没办法,这边没有煤生不了火,做不了饭。 平时他自己住宿舍都没有这么麻烦过,直接吃食堂,可年轻女孩跟男同志还不一样,至少得热水梳洗,一早上他真的跑了好几个地方,托不了少人才把这些东西拉全了,真把他折腾够呛。 除了这些,还有生活上用的搪瓷盆,搪瓷缸,饭盒碗筷,这些日常用品去商场买又要票又要钱,他直接从收容站劳保库里拿的,比在日用百货店买便宜,给点工业票就行。 剩下的只能在商场买了,盆架,暖水壶,肥皂、香皂、雪花膏,牙膏、牙刷都堆在架子车上,拉进院子。 “麻烦了师傅,帮忙把东西卸下来。” 不找辆架子车,这么多东西靠他自己运,一天都运不完。 牛慧芳听到声音也跟出来了,望着这一车东西,盯着看了半天。 院里凡是家里有人的,都走出来望着车议论纷纷。 “他是谁?” “昨天老赵还跑去煤场拉煤,说没煤啊,今天煤场拉煤了吗?” “没有,早上刚去过。” “他的煤从哪弄来的?” “妈妈,要!”小孩指着道。 “嘘,那是人家的东西……” 江见许一身汗,他直接将外套脱了,只穿着里面灰格薄衫,轻轻一跳,跃上架子车,将上面的东西拎下来。 整个人动作敏捷,宽肩瘦腰,浑身散着一股荷尔蒙的气息,莫名有一种禁欲帅哥失控后,努力克制的性.感。 惹得周围未婚小姑娘忍不住多看两眼,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点脸红。 连站在下面的韩舒樱,都打量他好一会,然后咽了下口水,这就是男人的……性感吧!根本不用露半点肌肉,自带一种禁.欲又张扬的性气质。 她赶紧移开视线,望着一车东西,想找借口蹭到江公安身边,问他是不是对她赚钱能力过于认可! 结果一走近,江见许立刻不自在地抬手阻止她,也不看她:“你走远一点,车上全是煤灰,弄脏衣服洗不掉。” “好吧。”韩舒樱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搬。 对面小媳妇把睡着的孩子送回屋里,悄悄走过来,望着车上身材高挑,腰身精瘦的年轻男人,以她的经验,这种一看就是那方面有本钱的男人,还有车上堆着的米和面,新的铁锅与陶锅。 米粮袋子上还写着供应粮,还有富强面粉! 全是好东西,这一下子得花多少钱票呐。 “那个……”她小声问韩舒樱:“他是你对象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投雷,能订阅就很开心了T3T。 第 20 章【VIP】 煤球被人整齐的码在门旁棚子里,还用东西盖上了,都是院里的人,不至于来偷煤球,主要怕下雨把煤打湿了。 看江公安那么长一条人,半蹲在小棚子里一块块帮她往上摆蜂窝煤,还摆得整整齐齐方便她拿,弄得手也脏,手臂也花了,汗珠凝在那张冷峻认真的脸上,随着干活身上冒出蒸蒸汗意,有一种年轻男性荷尔蒙从他身上溢出来。 那一刻,韩舒樱心里头的小爪子突然张了一下。 他脏了的样子,反而让她觉得比任何她见过的男人都带感,那种内敛的,不张扬的,但出汗后,又极其张扬霸道的昂扬欲感,说不清,使人难忘。 大概这就是导演说过的,张力吧?当然那个性字,导演没好意思说。 那时候她领悟不到,在这一刻,她突然在江公安身上领悟到了,那种无形却又有形的性.张力,他自己不知道,但看的人无不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深入的遐想。 他正跟搬煤的师傅说话,喉结也随着说话声上下耸.动,一条长臂撑在炉口上,低头专注地跟着师傅研究炉子。 站在院子里的韩舒樱听到对门小媳妇的问她:“他是你对象啊?” 韩舒樱心里一动。 嘴里轻喃道:“对象?对啊,那怎么不算是呢?”怎么不算是他对象呢! 她正值妙龄,在娱乐圈还没谈过恋爱,主要是那圈子里的男人不靠谱。 可眼前这个男人,靠谱极了,他生得剑眉星目,薄唇大长腿,成熟稳重,灵活谨慎,而且越看越帅,这不就是她一直想找的靠谱男人吗? 而且,她拿得可是恋爱剧本啊! 哦天呢,她突然发现,她本末倒置了,这是恋爱剧本! 恋爱…… 她错了,她一直是反过来的攻略,总试图用一些夸张的东西来让对方有心动的感觉,再去推进剧情,她一直忽略了恋爱这两个字!这剧本重点并不是让男主角心动。 重点是要和他恋爱啊! 恋爱过程中,不就心动了吗? 对对对!在意识这一点后,她的心里突然开阔起来,视角打开,谈恋爱?谈恋爱!原来是谈恋爱…… 说句不害臊的话,她也想谈呢,都二十一岁了,至今还没谈过呢,上学时家教严,出道时公司严,那些娱乐圈“男同事”们,看着就“身经百战”今天和这个女的眼神拉丝,明天和那个拉丝,关键是和谁都拉丝,好家伙,拿她们练眼神戏呢? 丑闻一堆一堆,作为小事业咖的韩舒樱,她不k。 尤其她还在圈子里混,听到许多真实八卦,什么脚踩两条船,脚踩三条船,脚踩四条船,脚踩无数船…… 在线艺人嫖且娼,海王鱼塘跳肉舞,听了一嘴又一嘴,韩舒樱一直很谨慎,这一行诱惑很多,但她封心锁爱,只想搞事业! 可现在一朝穿越,穿过来后,发现事事不如意,不满只能压在心里,房子破,道路不平,没有车,吃得差,脏兮兮的没有洗澡的地方,有也去不起,厕所是旱厕,想要她命,拿去! 与她之前身处的环境,天和地之差,就像眼前这房子,她爸给她买的私人别墅,与她现在住的十平方小破房,这种落差,震撼她全家。 但她知道,人嘛,得适应环境才能生存,她如果不能适应,像娱乐圈那种地方,也不会一头莽进去,在大小花之间闯出一条血路,这难度堪比腥风血雨,要不是她心大,早退圈了,不适应,就得逼自己适应,否则就会被淘汰,不如早点退出呢。 所以,她也没有自怨自艾,大多苦中作乐,可是,在这样哪哪都不如意的时代里。 也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美好。 至少她现在就发现了一点,就是如果不拿江公安当作剧本里的攻略目标看,那他,不就是一个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恋爱优质男吗? 她默默扒着手指头数。 第一他是公安,虽然说不能带职业滤镜,但比其它人,这个年代的公安,肯定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会嫖,不会娼,更不是那种脚踩数条船玩弄女性的人,而且他也不会一毛不拔,很舍得给自己花钱呐,从一开始她就在花江公安的钱,她吃的用的连车票钱都是亲眼看见他买的。 他也没有要求任何回报,说明他是付出型! 上哪还能找出这样长得帅,人品好又大方的男人呢? 最关键的是,他还有男人味儿,修门窗时,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的的那种性感,瘦腰往下就是一双笔直的长腿那种优越,脸颊发间汗湿的蛊惑力。 真想着呢,就见他把煤放好,站起身,扯了下衣领,擦了下脸颊的汗, 望着地上那个煤炉,一脸疲于应对的样子,斯哈……真的好诱人!这该死的诱.惑感! “呵呵。”韩舒樱笑了下,没有回对门小媳妇的话。 虽然心动,也想来个先斩后奏,因她就算说江公安是她对象,又如何?江公安要敢来质问她,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你报警吧!” 保证震惊他一辈子。 可惜,江公安对她太好了,忙前忙后,她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不能这么恩将仇报,怎么能这么干呢。 她得在他同意和她处对象谈恋爱后,才能跟别人说,对,他是我对象。 在他没同意这么干前,韩舒樱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这样利用他了。 毕竟一路本打算利用他完成剧本,利用他得到剧本奖励,现在又要利用他感情,她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要真的来,那就来真的! 眼前这个男同志,换个角度看,就是她最好的恋爱对象。 迟钝的韩舒樱一朝开窍,眼里开始冒光茫,恋爱,恋爱,谈恋爱,她要谈恋爱!顺便完成剧本。 她看到江公安单手拎着煤炉,肆意施展着自己魅力,将炉子拎起,轻松地把几十进铁炉倒过来看了看,又放到地上,笑容满面道:“师傅,这炉子是怎么升的?”他还真不会。 江见许自小在省城长大,在这个年代来说是正八经的公子哥儿,虽然年代比较动乱,但当时他父母都在机关工作,爷爷与大伯身居高位,严格点说,他自小比别人条件优渥,没受过太大的苦,最难的还是小时候,每天早上家里打半斤牛奶,不够他喝,经常兑水烧开了,才能分给妹妹。 小时候他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很多东西看了就会,就琢磨,但烧蜂窝煤这个活儿,他是真的不熟,最早跟父母在大院生活的时候,也接触过,再大点就搬到了省委家属院,冬天不烧炉子,家属院小楼有地暖,有人专门烧。 所以,他生炉子的手艺不太行,而点燃煤炉需要经验。 那个煤场师傅点煤炉是把好手,本来可以跟这里人借一块火炭,但他打算教江见许怎么点煤炉,显一下自己的技术,可就这样也折腾了很久,上了旧报纸小木条,干树枝,火钳,蒲扇轮换操作,性急的人真来不了这个,最后终于冒了一通烟, 将火点起来了。 煤炉一旦点着,就尽量不要让它熄灭,否则就要重点一次,或者借炭引火。 板车师傅忙完很快将车拉走了。 韩舒樱也打发走了围观的对门小媳妇,她眼睛一转,有眼色地取来陶罐放在炉子上烧水。 人情事故嘛,江公安给自己又买东西又装炉子,累了一上午,满头是汗,她总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走吧,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于是她把小锅放炉子上了,倒上水,葱嫩的手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开始表演做饭。 一边做,一边心里琢磨着,怎么能让江公安和她处对象呢? 她知道江公安很难攻略,这么久了,他心动次数少得可怜,那个男同学可是一看她就脸红的。 江公安不是,他决不是那种看个女人就心动的男人,因为像她这样顶配的美人,他也没怎么心动啊,换句话说,他这个人一定很挑。 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做她男朋友,这是个考验。 她一边扇着炉火,一边想着,琢磨半天也没什么办法,亲也亲了,咬也咬了,抱也抱了,他也没有丝毫要处对象的意思,还有什么办法?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估计江公安这纱是用钢丝球造得吧…… 这时她听到牛惠芳高声道:“不行,这房子不能动,窗也不能动。” 江见许手里提了两个栅栏,其实买一个就行了,但想到牛惠芳比较难缠,未必肯让他装栅栏,所以他备了一手。 他安抚道:“牛大娘,你和她两个女同志住在这里,不管怎么说安全第一,最近小偷小摸的人多,家里窗户上装了栏杆,夏天打开窗户小偷也进不来,睡觉时候你也安心,我特意买了两个,把你那屋卧室的窗户一块装上,不用你掏钱,我亲自给你装,以后若不需要了,我再给你拆下来。” 江见许攻占人心是好手,如果他想的活,能够如沐春风的就给你办了,不想的话一个笑容都欠奉。 他见过不少难搞的人了,要想说服她们,跟他们理论争论是没用的,要么从他们弱点攻击,让其屈服,不得不从,要么就攻心为上,以他们的想法角度看问题,理解,再提出办法,通常比较管用。 牛大娘一个寡妇,家里也没个男人,平时看起来强硬,但也有担心的事情,就是安全问题,她难道不怕有人闯进屋子抢东西吗?所以买的时候,他两个一起拿了,应该能用上。 果然,牛惠芳想了想,犹豫了会儿。 看了眼那铁栅栏,乳白色的,挺结实,样子也不难看,最后劝说下同意了。 江见许进了屋子,他个子高用不着踩凳子,将那栅栏一只手顶着,往墙上一堆,调好位置,手拿锤子叮叮叮三两下就将栏杆装好了,再用力晃了晃,一点问题也没有。 牛惠芳看着他,就想着自己去世的老伴,还有儿子,家里有个年轻男人,就是不一样,体力活干起来又快又好,不像她那么废劲儿。 “好了,牛大娘,你看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小江,谢谢你啊。” “哎,客气了大娘,应该的,你这里再有什么事儿,你就找我,我有空就来。”江见许将手上的劳保手套脱了,低头随意道。 “好。”牛惠芳难得露出高兴的神色,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儿子还要小几岁的公安同志,这要是她儿子就好了。 “小江啊,那个屋里的姑娘是你对象吧?” 江见许将脱下的手套握在手里,笑了笑,没说话。 牛惠芳小声道:“你处得这个对象不错,这小姑娘心眼好,性格好,不爱计较,长得还俊,你要喜欢她,就赶紧把她娶家里头吧,肯定旺你家三代,我大院里瞧了好几年了,能看得上眼的姑娘没几个,这个就不错,现在你上哪儿也找不到这样傻的了……不对不对,大娘说错了,上哪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媳妇了。” 江见许听了不由莞尔,确实是挺傻的,心头顿时漫起一丝意动。 “大娘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抓紧机会啊!”无论什么年代,哪个男人不爱俏呢? 韩舒樱要知道这事儿,肯定会竖指说,大娘啊,江公安那半盒肉真没白给你吃啊,你是真干活啊。 见江公安去了牛大娘屋里装栅栏,她赶紧倒腾小腿,颠颠地跑回房间,从柜子里掏出她攒的所有米再加一颗杏肉。 打算做点好吃的给他,当然,是她“加工”过的两掺食物。 米下了锅,她蹲在自己小门前,将杏肉干切碎放进去,可以增加清甜感,江公安要问起,她就说是红薯,车上带了些红薯,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吃这个,没办法,城市粮票,经常粮店有什么就只能买什么,不买,啥也买不着了,粮店别的不多,就红薯多。 江公安还拿来白菜萝卜,各种调料以及油。 韩舒樱翻着东西,一旦认定他是优质男朋友后,优点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细心,周到,做事严谨,身体棒,关键是,对她好! 十分想要和他谈恋爱! 做个醋溜白菜,再炖个萝卜汤。 锅里闷着饭,看到江公安从牛大娘屋里出来,带着工具进了自己房间,她眼睛瞄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了扇火炉后,再瞅瞅院子里的人,毕竟晴天白日的,就算好奇,也没有人时时盯着。 她眼睛转了下,然后放下扇子,猫腰地跟了进去,屋里他一个人正在调整栅栏忙碌着。 专注工作的男人,真帅。 虽然她不懂那窗户对着墙,等于封死了,为什么要装这个东西? 但无所谓,江公安觉得她不安全,那就是不安全!她轻轻的,有心机地将开着的门,半关上。 看着他认真摆弄栏杆,砸钉子时,手臂上的肌肉微一用力,还会轻轻滚动,看起来性感极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呢?一定是被垃圾剧本蒙蔽了大脑。 白色栅栏装好,他试了几次,不会松动才放手。 韩舒樱听到他声音低沉,语气正经道:“……窗户有栏杆屋子安全一些,你晚上睡觉,嗯,洗漱的时候要记着,一定要拉上帘帘。”江见许边说边将手里工具放到一边,拿出一块窗帘布,这还是跟站里一个嫂子要的,他手拿着帘布,帮她仔细地挂在窗前,并调整绳索,来回拉动试了试。 真细心啊。 感动吗?韩舒樱真的有点感动。 本来还想缓一缓,慢慢来。 这下子,她觉得这么完美的男人,不早点处上对象,要是像上次招待所那样,被人捷足先登了她可不干了。 只要江公安口头上答应了跟她处对象,那就妥了,他这辈子都别想跑了,到了她手里,其它人再没机会,通通KO。 韩舒樱没良心的想,现在只要磨到他答应,就成功了! 江公安低头放工具,没有看她,低声道:“……我办公室还有两把新锁,下午拿过来把门和柜子的锁换一下,你自己住,晚上记得栓门,不要粗心大意,我可不想在公安局见到你……” 没等到他收拾完,韩舒樱一个忍不住,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他的腰。 “江公安!” 她因为独生子女,从小对父母对亲近的人很会用肢体表达亲密感,她抱住他,就说明此时此刻,她很想和他亲近。 “我好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处对象。” 出口的话就是这么不用心,这么粗糙,这么直白,这么直球,她想不出来别的了。 江见许被她一抱,后背腰身一紧,昨晚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身体仿佛瞬间做满一百个俯卧撑,腹.部肌肉一下子硬得像石子,他下意识想拉开腰上的手,躲开她搂抱:“你……” 韩舒樱却像牛皮糖一样,紧紧黏在他身上不放开。 “你答应我,我就放手,我要和你处对象!” “你先松……” “我要和你处对象……” 第 21 章【VIP】 “……处对象,好不好,好不好嘛,江公安!我好喜欢你啊,就像星星喜欢月亮,春雨喜欢大地,蜜蜂喜欢花朵,无法自拔……” “我好喜欢你,像风儿走了八百里,不问归期……”韩舒樱边说边疯狂的摇他。 她拍第一部恋爱戏的时候,导演要求很高,一个场景,一句话,一个眼神,连说话的声音,他都有要求,什么语调,什么字眼,什么角度,这个导演是摄影师出身,他要求演员演爱情戏要有氛围感。 他的理论是演员在镜头里,一定要在视觉,听觉,触觉三方面给足观众浪漫的感觉,给不了就营造出这种感觉,只要氛围感到位,哪怕资金不足,场景简陋,观众依旧能嗑生嗑死,所以,他一直把氛围感三个字挂嘴里,一直给到位,给到位,念得韩舒樱头都大了。 当时导演是要求她们演出感觉,给观众看。 现在,韩舒樱本能地把这些拍演经验运用到了江公安身上,她打扮漂亮,肌肤与他触碰,嘴里再接连甜言蜜语炸弹攻击,哄人哄心,争取像导演说的那样,在视觉,听觉,触觉全方位震撼江公安,不信他不答应! 虽然她的甜言蜜语是土味情话了点儿,但架不住这个年代的人没听过啊。 多潮啊!风湿都能复发的那种潮!不知道能不能潮江公安呢…… 她再接再厉:“……我好喜欢你,想亲一亲,抱一抱,尝一尝你的味道……” 尝,尝他的味道……? 二十来岁大小伙子,全身使不完的劲儿,真的不能撩拨,一撩拨,就in了。 江见许汗都快冒出来了…… 真是个小妖精! 在这个男女关系相对保守,大家互相看两眼都会害羞的年代,他因为职业也见过很多……但也没见过这种撒娇耍赖情话满口的女同志,说得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个年代的人别说情话,连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都极少,更不提这些小情话不要命一样往他身上砸。 砸得他头昏眼花腿发软。 江见许手顿在那儿,耳中听着她在身后甜言蜜语,一时拉开她也不是,怕她以为自己拒绝她,不拉开也不行,再这样下去龙抬头,就要出丑了。 一时间僵在那里,若隐若现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了几下。 仅有十平米的小房间里, 虽然里面简陋,可两人都站在窗前……紧紧贴在一起,气氛黏的仿佛性在拉丝,尤其在房门开着,随时被人发现的情境下,抱在一起,被禁止却又焦灼的快意,震撼男同志的心。 如水烧如水烫。 这对长期禁欲的男同志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难受的折磨,她只在后面轻轻一晃,他就头皮发麻,肌肉发硬。 不行,再这样磨蹭下去,他真要出丑了。 感觉到一阵血气下涌,他咬牙,收紧下颌道:“你真要跟我处对象?”声音又低又哑。 她大声道:“要!”那当然了! 不等她话音落下,他咬牙切齿:“好,那就处!”不就是要处对象吗?她想处,那就处! 韩舒樱抱上去其实心里也没谱儿,全靠经验撑着,江公安拖时间越长不松口,答应的可能性就越低,她其实有点紧张,直到他说愿意处对象了,高高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她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导演牛批,轻松拿下!她的演技又进步了。 现在剧本形势不但一片大好。 她还能顺便玩一玩…… 记得某知名女星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就要找个男人玩一玩,开心开心。 开心的时候呢?也要找个男人玩一玩,更开心。 她觉得她现在二十一岁了,也到了该找个男人玩一玩的年纪了。 尤其看到右下角剧本又开始闪动,第六场戏完成了! 她终于,终于摸到了剧本走剧情的真正核心。 她高兴的一下子松开手。 手一松,终于想到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了,又四处闻了闻,突然想起,“啊!灶炉上蒸了米饭!饭糊了!” 说完,韩舒樱注意力转移,也不管江公安,转身跑了出去。 江见许后背空落落,心神仍沉浸在刚才触觉听觉的感官里,直到她跑出去,小屋子里恢复安静,一片静寂,他恍惚了下,才回过神,扯了下身上有些汗湿的衣服,撑着桌子坐下,喉结随着吞咽上下耸恸了下,露出疲于应付的神色。 难怪,从此君王不早朝…… 真是个小妖精。 想到刚才她说的情话……这谁招架得住?幸好一开始他费了点时间查清她身世来龙去脉,打听了不少人确定她不是特,否则这些手段若用在意志不坚定的人身上,后果很可怕。 他的意志力克制力是训练过的,都承受不住的糖衣炮弹小情话。 不过想起刚才那些糖衣,江见许心头难以自控地漫起一丝丝甜意…… 他默默记在心里。 “我喜欢你,像风儿走了八百里,不问归期……” 这女同志,还挺浪漫的…… …… 中午,韩舒樱终于把自己做得饭菜端上桌,热情地请辛苦大半天的江公安吃午饭,江见许见到饭菜,笑容僵住了。 只见两碗米饭,一碗正常,一碗白里透点黑,糊了。 把糊的米饭倒掉,大院里的人见了估计得疯。 她不太敢,只好蹲在地上,将糊的地方仔细从锅里刮下来,放到江见许的碗里头。 江见许:…… 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小脑袋瓜。 见她不好意思的眼神,江见许没说什么,韩舒樱赶紧把筷子递过去,两人在小房间里,有靠墙的长条前坐下来。 菜也是没有的,韩舒樱只有水煮菜擅长一点,她把凤髓萝卜取了出来,混和江公安拿来的萝卜,切成条混在一起在水里过了一遍,捞出来后撒了点盐,这就算一道下饭菜,简陋是简陋了一点。 但这个菜她有实践过,真的!很不好吃! 不过减肥餐嘛,都这样,水煮菜可最掉称了,面如菜色,就是形容吃水煮菜的人。 江见许看着碗上面的糊饭,以及一碗什么也没有,蔫蔫的萝卜条:…… 对于爱吃肉的江见许。 不知道现在退回刚才答应处对象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这手艺,狗见了都得跑吧。 韩舒樱倒是很热情,不管做的怎么样,请人吃饭咱态度得拿出来,不能让人挑这个毛病,屋里只有一条长凳,她笑着在江见许旁边坐下,招呼他:“吃吧江公安,别客气,你尝尝这萝卜,它真的很,很减肥的……” “减什么?”江见许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拿着筷子看她,想听她再说一遍,减什么肥? “减……鲜美,我是说很鲜美的。”韩舒樱热情地拿起筷子,在洗干净的盘子中间一小堆盐渍水煮水萝,就是腌萝卜条,挟起一根放到江见许碗里,亲亲热热道:“你尝尝。” 江见许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手艺虽差了点,但好在态度好,真诚!他拿起桌上的饭,望着碗里糊掉的饭粒,谁说她傻?还知道把糊的部分全给他了,他轻笑了下,神情倒很惬意,挟起一大口吃了。 没想到,饭一进嘴里嚼了两下,他顿住,虽然有点糊味,但吃起来竟然意外很香!接着又挟起素萝卜条,咬了一口,微咸且鲜美,停顿片刻后,他大口吃起来。 跑了一上午,早上吃的那点饭早消化了。 韩舒樱见他吃了没事,观察完,这才把自己碗拿过来,挟了点米粒放嘴里,好像糊得还挺香哈,两掺的也不错。 萝卜条她腌得也很入味儿,韩舒樱大言不惭地想,她这手艺不错,看看,像这样清淡的青菜萝卜糙米饭,都能做这么好吃,简直天才,如果再配上天水瓦壶菊花茶,也别有一番风味了。 她可是很懂清雅格调,可惜现在不是春天,要是能再采一束野花放在窗口桌前,位着清菜淡饭,两人再淡着恋爱亲亲小嘴儿,岂不美哉,那就是浪漫中浪漫。 穷也要浪漫…… 一盘两掺萝卜,一陶罐里两掺米饭没剩多少,都吃完了。 江见许将碗筷拿到压水井边刷了后,放到她做饭的小棚子里,这才从他外套兜里取出三个本。 “买煤路过公安局,户口顺便办了,粮食关系暂时给你转到收容所,找到工作后再转到其它单位,收好了。”这事儿换别人不行,光是把户口挂收容所,能让站长同意这事儿,站里不超过三个。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挂靠。 韩舒樱接过三个本本,红色户口本,副食供应本,纸质居民购煤证。 终于把户口落实下来,这就是她现在的身份,现在谁问起她都不用再心虚了,她撅着屁股把本藏到柜子里锁上,然后非常自然地转身垫脚,双手捧着江公安的脸,在江公安微惊的目光下,“吧唧”一声亲在了他脸上。 “谢谢你江公安,奖励你一个吻,香吗?” 还好他洗了脸,要不能亲她一嘴灰儿。 “……香嘛?”见他不答,韩舒樱开始撒娇摇晃他。江见许站立不动,咬牙:“……香!” “香就再亲一个吧。” 毕竟是女同志的住处,江见许已经破例在这里待了一中午,再多待就有人说闲话了,他倒无所谓,谁敢当面说他,但女同志她得在这里住,风言风语的对她影响不好,毕竟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在这个时代,哪怕夫妻都不能在人前亲密。 很少会有像她这样,亲他就像喝水一样容易…… 撅嘴就来。 江公安摇了摇头,把兜里的钱和票拿出来放她桌角,出了门,遇到院里认识他的人,他正常地笑着与人打招呼。 …… 晚上,大院里的人陆续下班,人渐渐多起来,五六个孩子在院里跑来跑去,男的在门口抽烟,女人则在压水井边洗衣洗菜,八卦闲聊。 院里未婚的女孩有五个,其中两个住厂里宿舍,剩下三个在附近上班,每天晚上回家住。 住正房在邮局上班的王君,西厢钱家小女儿钱美莲,正房老赵家女儿赵文倩,她们三个年纪相仿。 钱美莲和赵文倩关系好。 吃完饭,两人在赵文倩家窗户下,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院里的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对门小媳妇周美凤在窗户底下拣豆子,婆婆不知从哪弄来些碎豆粒,里面掺了些石头,不好筛出来,得一个个拣,她就在门口坐着凳子,哄着孩子拣豆子,偶尔顺风能听到窗下面钱美莲两个人说话声。 “美莲,牛老太的房子租出去了?” 赵文倩刚才见到有人进出那间小房子,是个穿农村灰褂子和宽松蓝布裤的女孩,刚才把什么东西放在门口,又转身进去了,只看到了背影,虽然衣服瞧着土兮兮的,但感觉穿在她身上还挺不错。 “租了。” 她回头好奇问钱美莲,“租给谁了?” “不认识!”钱美莲道:“我爸上个月去找牛老太,有个亲戚拖他租个房子,牛寡妇嫌弃我家亲戚带个儿子,不租给我们,也不看看她那小屋子,睡三口人能挤死,还要两块钱房租……” 钱美莲嗑着瓜子:“租客是个女孩,我早上还见过,长得挺好看。”说完赶紧又找补一句:“但没有文倩你长得有气质。” 她知道赵文倩对自己容貌身材非常在乎,心高气傲,听不得别人比她好这话。 “哼。”赵文倩被文工团选中, 后来脚伤回来,低沉了好一阵,然后就转移目标,有了进过文工团这个经历,让她有了区别于其它女孩子的优势,毕竟会文工团选走的都是好苗子,长得俊,身材高挑,还得有跳舞的筯骨底子才行,就算她不在文工团了,拿来说亲,这也是极为增加女方筹码的事,在婚姻方面她很抢手。 赵文倩自然傲气些,她也一直没有确定对象人选,给她介绍县城里的那些男同志,她都看不上,就想找个条件好的,想找个省城的对象,最好对方能有个体面职务,像她一个同学就嫁到了省城,对象是位科长,虽然年纪比她大些,但是一个月工资听说一百多块呢,大家都很羡慕,这么多钱,花都花不完。 现在也成了赵文倩的目标,她比同学长得好看多了,求什么得什么,最近有人给她介绍了省城那边的人,就是她那个嫁到省城的同学。 “长得比我有气质,那可不多,她一个人租房子?”赵文倩随口问,之所以愿意问,是刚才看到背影,还挺不错的,她进过文工团,知道团里选人麻烦得很,每次到地方挑人都有人戏称文工团是在“选妃”“选美”。 一开始文工团下来选人,不但要求身高,还要求文化程度,要身体健康,举止端庄,还要外貌出众。 还有更严格的标准,什么双眼皮,高鼻梁,小嘴巴,瓜子脸。 皮肤要白里透红,细嫩光滑,细腻无反光。 最苛刻的是,有两个酒窝更好。有疤痕、痣、斑、点也通通不行。 头发、眉毛必须浓黑而乌黑,牙齿要白而整齐,嘴角不上不下,鼻孔也要不露不勾,眼球更要黑白分明,大而有神,身材得苗条,不胖也不能太瘦,胸挺肩平。 选出来的美女要么淡雅之美,要么古典美带有现代美的风格。 以及看脖子,腰,胳膊和腿比例,这是最早版,最严苛的条件,后来被团里否决了,如果要求这么高,根本选不到几个人,一堆人里有几个符合条件的? 最后才降低标准,招了不少人进去。 刚才女孩出来匆匆一瞥间,她感觉挺不错,在团里看多了身材有天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样,应该有点跳舞的先天条件。 不过她肯定跳不了,年纪超了,十六岁最好。 钱美莲心里发笑,倩倩总看不起别人,觉得都不如自己,自负自己的容貌,可就有人比她长得好看,好看得多,那脸蛋的皮嫩得都能掐出水,赵文倩的皮肤就不那么细腻。 她想法一略而过,继续道:“听牛老太说,是和一个年轻男同志一起来的,早上那个男同志送来一架子车东西,都堆满了,东屋薛老太算了算,一车东西……这个数呢,除了煤炉全是新的。” 赵文倩看到:“三百?” “三百多!还不是结婚用的,没什么红色。” 有男人舍得花三百多买东西给对象?赵文倩不太信。 要知道现在三百块是多少钱,这么说吧,按照男人的工资三十四块算,三百差不多一年不吃不喝,有的家庭稍微花一点,都存不下多少,一个工人家庭很多年都未必有三百块存款,这不是一笔小钱。 只有像她同学找的对象那样,是个领导干部,一个月拿一百五十五块钱的工资,才能轻松存个三五百。 像省城那些更高的领导,局科拿二级工资的人,听说一个月两百六十块呢,一年三千来块,花都花不完,这是赵文倩向往的,能嫁给这样的人,是要被所有人羡慕的。 “对啊,这还不算票,还有米面油暖水壶,搪瓷盆,锅碗瓢盆,连雪花膏都买了……杂七杂八装了一车,车上还有大米和白面,富强粉。薛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眼神也尖,米面压在下面也能看得到。 算完我们大院儿的人都惊呆了。” 其实这些按普通老百姓知道的价格算,确实要三百多,但实际上江见许跑了关系,关系不能白跑,肯定是省点钱,他一个月除了公安那点工资外,每个月家里会给他六十块吃饭钱,他每个月合在一起有一百多块,考虑到他工作辛苦,江母经常多给,上个月一下子给了他一百二,换了不少粮票肉票邮过来,江见许不缺钱。 而且窗栏杆也没花钱,马站长白送他,炉子只要了他几块钱零头,收容所库房那边有的,他就在库里拿,给了入库价,都是所里人,大家都有这个便利,所以加一起才花了一百八。 对他来说不算多,主要是票不好弄。 “他俩对象?” “是吧,不是对象三百块谁愿意啊?听说那姑娘还是农村人, 连行李卷都没带,估计坐火车lp到鹿桥,没有住处才找到牛大娘这来,啧啧,我上个月相看的男同志,带我出去吃顿面条都舍不得。”钱美莲翻了个白眼,好对象怎么都是别人的。 “他是公安?” “是啊,还来过咱院儿。” “不可能啊,公安有多少钱,他们工资还没有县里科员多呢。”这个事赵文倩了解,而且月底了,哪还有大米和白面卖?去粮店问就只有玉米面,红薯,爱买不买。 现在能买到米面,肯定是找粮局里的人才能弄到,粮店若有早被人抢光了,她心想,能去粮食局弄到粮,这可不像个普通公安。 钱美莲嗑完手心里一把炒瓜子,起身将身上瓜子渣拍了拍,想到一个事,立即坐下来问:“文倩,我听人说百货商场要招工啦?什么情况,招几个人?你跟我说说,我亲戚家有个妹妹,我让她试试去。” 赵文倩就在日用百货局上班,肯定比她早听到风声。 “别想啦。”赵文倩无语道:“一共就招两个人,还是因人设岗……” “因人设岗,是啥意思?” “这你怎么都不懂,上了这么年班。”赵文倩拿树枝在地上划:“现在咱鹿安好工作都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在地上点了两下:“甚至还有为了萝卜现挖坑的,这回就是,为了两个人,才去弄了这两个名额,这就叫因人设岗,叫你家亲戚别去了,去也白去,人员早定下来了。” “啊?早定下来招什么工,白高兴了。”钱美莲撇嘴道。 “你以为呢,国营百货商场招工?还有这美事!整个鹿桥市可就一个国营百货商场,福利这么好的工作,没有点关系想进去,做梦呢。”赵文倩道。 国营商场这单位有多吃香,它不只是工资多少,最主要是福利好,一人进去,全家受益。 在不远处拣豆子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媳妇周美凤,离两人稍有些距离,只听到两人说话断断续续,其中有国营商场招工这几个字。 …… 第二天韩舒樱熬米粥时想起对门小媳妇,大概不好意思过来,她特意舀了一碗浓米汤送去,小媳妇见到她抹了抹眼角,喂孩子吃了,然后把她拉到一边,悄悄跟她说起这个事。 “国营商场招工?”韩舒樱想了想,虽然她不愁吃用,但活在这个时代,不工作的话吃的用的怎么解释呢,这些东西又要钱又要票,国家管控很严,东西从哪儿来?她得有个赚钱的途径,找个工作遮掩,那以后吃好的穿好的,也不会惹人议论怀疑。 商场就挺适合,她道:“行,美凤,谢谢你的消息,我要是能进国营商场,肯定弄些奶粉票给你。” 小媳妇立即激动的望着她点头。 她是特别希望韩舒樱能进国营商场了,只是这个年轻小媳妇,农村来的有些天真,根本不知道国营商场有多难进。 韩舒樱端着盆回屋里,现在的屋子一改昨天空空荡荡的模样,江公安给她添置了许多物品。 门口墙角放着木质盆架,新的雪白搪瓷盆放在上面,方便人弯腰洗脸洗手,盆架上搭着雪白的新毛巾,边角盖了红印,写着劳动保护品,就是收容所的劳保用品,还有一盒花美人香皂,韩舒樱刚拿来洗了手。 桌子上放着崭新的粉红色暖瓶壶,解决了她早上喝水的问题。 一只粉色塑料边圆镜,镜子背后是牡丹花,正立在柜子上,前面摆了些化妆品,印着抱着琵琶旗袍美女的圆盒雪花膏,香型,茉莉香。 质地比她涂脚的按摩霜……还粗一些,但有总比没有好,照样往脸上涂,早晚把面膜给弄出来,补不了别的,还补不了水?到时候她天天敷它三五回…… 饭盒、梳子、头油都摆在上面,江公安给她拿了两个搪瓷缸,一个她刷牙用,一个喝水用,其它东西都放进柜子里。 靠墙的漆色长柜有两个盖子,平时打开一边拿东西,另一边可以当化妆桌用。 韩舒樱抹好香膏,立即跑去掀起柜子,找来找去,就那几件衣服。 她可是个出门就得精心打扮的人,一条品牌丝巾,在品牌方要求下,她都得研究下是系在脖子上好,还是系在包上,或系头上,纠结半天。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比量来打量去,最后还是把她自己穿来时的校服衬衣取了出来,衣服雪白,内搭比较好看。 外面还是那件土黄色手织的开衫,毛线较粗,织出来的毛衣没有商场卖薄衫好看,但也没办法,衣服质地在这里了,无法改变,她只能在颜色上搭得稍微亮眼一点。 裤子还是土蓝色那条, 肥肥大大的,料子也粗,好在韩舒樱身材比例好,腰细腿长,穿起来不显臃肿,有点飘逸。 布料剪裁款式这些就不要想了,只能搭个颜色,能搭出个氛围感就成功了,韩舒樱把镜子移近些。 里面的校服白衬衫没问题,她把衣服掖到裤子里,将肥裤子提高腰线,然后再将肩膀上外搭土黄色用织开衫套上衬衫外面,好在是开衫,可以把扣子解开,当外搭披肩,主要露出里面设计好看的白衬衫,这么一搭好像还可以。 裤子就不用说了,全靠她腿长顶着,但这个颜色,内白,外黄,下面土蓝,黄白蓝,再把高马尾扎上,在后脑勺编成辫子,虽然毛哄哄的,头发长短不齐,但这么编是最适合她的,如果像现在女孩两条辫子在胸前,她这毛哄哄的头发,贴脸就太难看了,还扎脸,尽量离脸远一点。 勉强也算青春靓丽,总结就是,全靠脸撑着,她脸抬衣的说法,可不是说说而已。 最后对着镜子瞧了瞧,剧组校服衬衫领子不是那种紧扣在脖子下的,它设计的偏时尚些,哪怕第一颗扣紧了,其实还是会露出一小截脖子,有点小v领的感觉,不会显脖子短。 左右看看脖子上少了点东西,缺了点亮眼的,加点东西会让人把视线转移到她前面衬衫,而不是土裤子…… 她找了找,最后把柜子上红绳拴的钥匙,当项链装饰物,挂在了衬衫领外面。 这样氛围感不就有了吗! 在这个大家时尚感还在进口靠格子毛昵布料的年代,韩舒樱已经在玩另一种新潮玩意,洋土风组合搭配。 主打一个遮丑。 她随手一拨胸前江公安给的两把崭新的钥匙,,细节决定命运,希望能给商场招工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 国营百货商场。 位于鹿城市内中心位置,东明桥附近,是鹿城商业中心标志性建筑,也是居民购物的主要场所之一。 后期翻建的两层建筑呈L形,两个南门,一处西门,鹿桥市有三处百货商店,一处就是这里的国营商场,另两处是供销社,国营商场的货物更齐全。 韩舒樱四处打听,找到国营商场时,已经上午九点了,远远看到商场大门人来人往,商场后面还有几个两米高的煤炉,四周用铁网围着, 冬天将炉火烧起来,商场内温暖如春。 她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有招工的大字报,她打听过凡是有招工的,都会在大门处贴招工。 如果没贴,那就不招,她有些失望,不过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结果出师不利,一进大门就跟个人撞了下,把人家手里拿的东西撞掉了,她赶紧蹲下帮忙拣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双手交给对方,满脸歉意道:“对不起同志,把你的东西弄脏了,不好意思啊。” 被撞到胳膊的人年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将纸接了过来不乐意道:“走路看着点,现在的小姑娘……”冒冒失失的。 说着,他抬头见到了面前的女孩,停住了话,伸手抬了抬眼镜框:“……。” “没事,捡起来就行。”男人笑了笑:“你这小姑娘还挺有礼貌的。” 韩舒樱这会儿可不能走了呀,她刚才拣的时候见到纸上面写着招工表,这个肯定是商场内部的人,她正好想找人打听。 她立即对他亲切道:“这位大哥,你好有气质啊,眼镜一戴,特别帅,对了哥,听说商场今天招工呀?我过来问问,有没有招满?”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被夸了一下,又推了下眼镜,夸到了他心坎里,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气质在身上,这女孩真有眼光。 不过听到招工,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来晚了,看见我手里的招工单没,正式工已经招完了,就两个名额。” 实际上商场根本没有招工,是有人“需要”才整出招工这一出,弄出两个位置让“关系户”进来,其实就挂个名儿罢了,在招工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一刻,名额早已内定。 今天确实有几个听到风声过来问的,都失望而回。 可以这么说,像百货大楼售货员这么吃香的工作,很少有人是凭自己的本事当上售货员的,十个人里九个人是通过“合适”的关系,或“顶替”父母的工作,更或者因一些原因得到“照顾”的人,才能做营业员,靠招工进来的很少。 “哦。”韩舒樱听到招满了,倒也没失望,她也只是过来问问,这边不可以,再看看别的地方,江公安说工作他会帮忙,但她想着自己有手有脚又有了户口,老麻烦他也不太好,她可以先到处问问,问又不花钱,等实在找不到再说, 反正她也不急。 于是就依然笑容满面道:“没关系。” 但又捕捉这个人说“正式工”招满了。 于是她又满怀期待地问他:“那除了正式工外,临时工还招人吗?我急着找工作,临时工也行的。”工资无所谓,她自带口粮,只要有份轻松点的工作就可以,临时工还是正式工她不在意。 中年男人望着眼前这个女孩,看了看她衣着,微微犹豫了下:“这……” 韩舒樱见状知道为难人家了,立马道:“算了哥,我就问问,这边不行我再到别的地方看看,谢谢你啦,我走了。”说着她朝中年男人摆了摆手:“再见。”然后转身往百货商店外走。 工作就是这样的,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要有耐心,她早在不断试戏,被否定,被否定,被否定中成长过来了,得抱有那种每个都试一试,总有一个会成功的心态。 中年男人见她走了,想了想突然又喊住她,“唉,你等等。” 韩舒樱诧异回头。 “你说临时工,倒是有一个。” “真的?”韩舒樱立即回来了。 他道:“商场二楼有个员工请了三个月探亲假,柜台少一个人,你要是能干,就只能干三个月,她回来你就得走人。” 三个月?韩舒樱想了想,也行,三个月之不知道怎么样呢,管它呢,先做了再说。 在外面的时候,她就觉得商场这工作还挺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有炉子烧暖,冬天在这里工作不会冷。 她见这些营业员穿的衣服都不同,还能穿自己的衣服上班,不用穿工作服,觉得比进厂好多了,她看大院里一些在工厂上班的人,也挺遭罪的,工作一天回来,工作服都是脏的,得天天搓。 如果能在这里工作,还是这里舒适。 权衡利弊后,她立即道:“好,三个月也行。”到时候再找别的。 “那你过来吧。”中年男人拿着纸领着她去了二楼。 钱美莲这周下午班,上午跟要好的朋友逛街,买了些吃的用的,打算再买点布料冬天做件格呢大衣,正在呢绒布品柜台看布料,就见到商场部门主任带着院里租牛老太房子的那个女同志,拿着招工表进了东门主任办公室。 她以为看错了,回头望了好几次。 心道:不会吧?她被百货大楼招工了…… 主任办公室,中年男人拿出一张褐色羊皮纸质地的纸张,“你把这张临时招工表填一下。” 上面写着姓名户口住址学历等。 韩舒樱很快填完了,交给他,何主任拿起来看了眼,脸色更好了,户口是鹿城本地的,住址也离百货大楼不远,他们商场有员工宿舍,但这是正式员工的福利,不包括临时工,要干这个临时工,得自己找住处,他们商场不管的。 而且这姑娘还是高中学历,招她上来时,他还有点后悔了,怎么忘记问她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若大字不识一个招过来怎么办?没法交待。 结果一填表,各方面他都很满意。 其实商场临时工也有人抢着干,虽然工资少,一些正式员工的福利她们也没有,但是总归是有些便利的,但这次情况特殊,员工走得特别急,来不及招人,能招来的听说只能干三个月就得走人,人家又不愿意。 有柜员把家里穷酸的亲戚带来了,他直接撵人,他们商场二楼卖衣服布料,有很多贵的布料,怎么也得找些形象好干净些的同志站柜台,一时就没找到合适的,这几天都是她和布料柜台的营业员一起照看,今天正好被韩舒樱“撞”上了。 “商场临时工每个月工资十七块五,定粮每月二十七斤,我先带你熟悉下二楼柜台货品,你顶替请假员工的位置,就在……成衣柜台吧。”他指了下,那里挂满了一排排成衣,中山服、军便服、花衬衫、棉袄罩……不同样式花色的衣服裤子摆在柜台右方。 商场面积颇大,衣服全挂在架子上供人挑选,她只需要来人问,介绍下就行。 “这些衣服的价格表在柜台里,没有顾客的时候,多看看,最好也别闲着,擦柜台搞卫生,摆摆货物都是你的活儿,还有,不得打骂客人…” 韩舒樱:啊?这商场营业员牛啊,还可以打骂客人……? …… 钱美莲匆匆回到大院,回家有事的郑文倩在后面喊她道:“……美莲,你被狗撵了啊,我在后面追都没追上。” 钱美莲脸色不太好看,她道:“倩倩,你不说国营商场两个名额都被人定了吗?你知道商场里我看到谁了?就咱院才搬来那个,她今天去国营商场找到工作了, 我看商场主任带她填表……” “不可能。”郑文倩一口否决:“我已经得到消息,就是内部定下来,两个名额是幌子,实际上早就有人选了,而且人选我知道是谁,绝对不是对门那个。” 要知道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这个职位,就是个香饽饽,工资待遇高不说,工作简单轻松还舒服,女同志都想进百货大楼工作,没事还可以打骂顾客,不是,百姓对她们毕恭毕敬,不敢得罪。 重要的是,这个职业有隐藏福利,她们可以把部分货物预留,不但自己能享受优惠价,还能凭借工作便利,买到好些紧俏的商品,再用手里的商品跟其它商店的店员进行资源互换,继续买其它商店紧俏的东西,基本上做了商场营业员,家里的东西都不太发愁了。 而且还有个好处,在商场做营业员自由,不像工厂工作那么紧凑,她们上班时间可以相互打掩护跑出去办私事。比如回到家干个活,接个孩子,甚至上菜店买个菜做个饭等等。 在工厂上班可不行,少了一个岗位,其他岗位都无法继续往下做,必须干满八小时,没有偷懒的空间,自由这一点作为工人是无法比拟的。 所以这职业才吃香,供销社营业员都尚且不好进,更何况挤进国营商店当营业员…… 她一个农村的,哪有那么容易。 “还能是我看错了?” “你肯定看错人了。” …… 韩舒樱蹦蹦跳跳回来的时候,一进院子,就见到英俊不凡,气宇轩昂,高大挺拔的江公安,提着东西正站在门口等她。 见到她时,眼睛一眯,声音严肃道: “去哪了?天天到处乱跑,丢了怎么办?” 韩舒见到他,立马露出兴奋的笑容,完全不管他说什么,像狼一样……不,像可爱的小兔兔一样向他跑过去。 江公安很自然地伸手拉住她,实际是挡住她靠近,院里实在人多眼杂,不知多少人透过窗户往外看呢,男女大防,防得就是这些人的嘴。 “我在这等你半天,快去开门。”他没好气儿道,真像个猴儿,天天就知道瞎疯,是觉得这里没人能管住她了吗?她错了,拘留所里有的是地方,等会问她想不想去,不信管不住这猴儿! “江公安!” “嗯?”他轻声道。 “我去找工作了!”韩舒樱边说,边拿钥匙激动地把门打开,江公安这才提着东西跟她走进去。 目光再次环视这间十平米的房子,住了女人就是不一样,前天来的时候,空荡寒酸,现在再看,处处透着一股粉粉的气息,一股清甜美人香扑面而来,一切都变得舒适起来,就是有一点…… 为什么床上的被子早上起床不叠起来,就那么掀在一边,堆成一团…… 他微皱眉。 不过,这时候也不好说女同志什么,他将东西放到桌上,随口道:“你找到工作了?” 他没放在心上,她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他最近正在寻摸着,想告诉她别着急,有位置了,肯定让她顶上。 “我明天要去国营商店当营业员。” “?”江见许一挑眉,回头看向她,“国营商店?” “对啊!” 江见许与别人不同,他虽然觉得商场营业员相对工人确实是比较舒服的,这个职业也是普通百姓羡慕的工作。 但只相对工人来说,更自由、舒服点,有着一些行业便利,不过即便再好,在他眼中,也比不上政府中的工作人员,以及事业单位的人员,那才是正八经的工作,他原想给她找个轻松的能坐办公室的事业单位,高中学历够用了,这种好工作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还得等一等,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去找了。 还找到了? 按理说,不可能啊,就算比不了事业单位,国营商店的正式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岗。 也得有关系。 “你怎么找的工作?说说看。”江见许拉开凳子,长腿一迈,两条大长腿自然岔开着,双臂抱胸审问她道。 谁知这妞下一句话就能让人喷血。 “我还能靠什么?当然是……靠脸啊,脸在江山在!”韩舒樱冲他一笑,然后盯着他的领口,见他今天衬衫一直扣到最高处,把喉结挡住了,反倒看起来有了禁欲的味道。 她眼睛一亮,再看他笔直的大长腿岔开了。 然后心里就有点小九九,她想着,都是对象了,他也答应了,那么自己应该能享受一切……玩一玩对象的福利吧,比如拥抱啦,亲嘴,来个深吻以及…… 韩舒樱直勾勾看了会,空气突然安静,两人本来正经的气氛突地一变。 就在江公安觉得不对,想起身的时候,她扑过去,面对面地坐他腿上,膝盖夹着他腰。 不害臊地说:“江公安,我想亲嘴儿。” 这女同志一上来,又软又香,腿上坐的人软绵绵的,一想到那是哪儿…… 江见许只觉口中一阵发干,掩在衣领下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两下,极为克制道: “别,外面有人,你先下来……” 第 22 章【VIP】 “韩舒樱!” 然后他声音一轻:“你先下来……”江见许用手握着她腰,想把她抱离开自己的大腿,这姿势实在是……太挑逗男同志脆弱的神经了。 一个女同志,怎么能这样坐男同志的大腿?问她,她就说是跟爹妈学的。 江见许:那对养父母到底在家里干什么…… 韩舒樱心想,这大长腿看着就好稳,好好坐啊!怎么颠都不会掉下来那种。 江见许有哥们在部队里,过年大家聚在一起,总想找他较量一番,作为小时候大院两大刺头,小时一直被江见许压制,长大了哥们就想一雪前耻。 这事儿江见许能答应吗?男人之间莫名胜负欲爆发,坚决不能让以前的手下败将翻出一点浪花来。 必须压制住,所以他一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除了公安的工作外,额外还有运动量。 因为营养跟得上,运动量又大,又爱吃肉,他体格非常不错,在体力上,还有臂力以及持久力……都很强,自傲也有自傲的本钱,但是,这些强又怎么样?都敌不过眼前这个女同志往她腿一坐…… 瞬间就软了。 他甚至不敢碰她…… 真是种残酷的折磨。 韩舒樱既然坐下来了,她就不可能下去,灵活地一扭腰躲开他的手,这一扭将江见许的动作扭僵了,瞬间立旗,顿时更不敢动。 她看了眼右下方剧本,没什么动静。 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这个剑眉、星目、薄唇、大长腿的江公安身上,真的帅!越看越帅,超耐看的那种。 有什么比找对象,找到一个超出自己预期的可靠大帅比更让人开心的呢。 她打算做真实的自己,玩一玩…… 韩舒樱目光落在他脸上,眉毛,眼睛,高鼻梁,最后落在唇上,然后笑着用手轻轻捧着他的脸。 江公安身体僵硬,想抗拒,但不多,主要是害怕有人拉开房门进来。 所以在她手捧住他脸时,他头一歪躲一下,韩舒樱怎么可能让她躲开,她立即加重手劲儿,给扳回来,“……。” “你别闹,有人在,快下去……”他伸手握住夹着他腰的小细腿,想把她原地抱起来,强放到地上。 结果话没说完,刚一动,那小嘴就瞅着机会亲过来,一亲一个准,还带着果香味儿,甜津津的。 “嗯……” 两只小鱼儿又开始转圈打架了,韩舒樱对自己吻技还是有信心的,毕竟导演教过,她的每个技巧在导演讲解下,都能做到撩动人心。 别人不知道,反正江公安被亲的耳朵和后颈都红了。 撩得他一愣一愣,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销啊魂的感觉。 随着鱼儿深入,探底,悬空,转圈滑,左右滑翔,上下拨触,九一动作模拟,每动一下,都撩得他气息紊乱,心跳加速,血气上涌,胸腔爆炸,喉结在他领口制服里,剧烈地颤动。 本想要起身把她抱起来,放地上的动作也暂停下来,一动不动,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处,她一会潜游,一会翻腾,一会进进出出,看似毫无章法,却让他的心一上一下,跟着撩动,亲得他头皮发麻,唇间颤栗。 到后来,他从微微拒绝,到慢慢动情,把推开的动作,改为手掌轻轻放在她腰后,将她本能地按向自己。 那种高朝迭起的感觉,像触电一样让人意乱情迷,韩舒樱演戏那只演戏而已,是个工作,旁边有导演十几号人,跟着他们拍,围着她们拍,各种摆姿势,亲起来根本没感觉,就像亲盘菜一样,那种情形下,男演员不阳伟就好的了,而她私下又没有过男朋友,着实没有试过。 现在有了男朋友,也不用管镜头美不美了,只有两个人,对方还是张空白的纸,一看就知道没有经验,他肯定没有女朋友,一亲就知道了,舌尖笨的不会动。 想到他是个处的,韩舒樱就憋不住,此刻她任意掌控对方嘴巴,她是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虽然他很青涩,但吻起来很带劲,她觉得酥酥的,又麻麻的,坐在他腿上都快软成一滩水了,甚至忘记了剧本,忘记了时间。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水轻轻搅动的声音,和韩舒樱轻微哼音。 暧昧至极。 直到门外传来声音,“哎呀,大中午的,怎么门还关上了?” 两人才从那种鱼儿深入游滑的快意中回神。 就见江公安反应速度之快,瞬间弹起,将身上的女孩,轻若无物地抱起来,动作敏捷地弯腰将她放地上,快到韩舒樱结束深吻离开他,舌尖还没收回到嘴巴里,粉嫩微微露出来,就已经站在地上了。 一脸懵逼地看着门。 再看向江公安,他已经转过身,正背对着她,似乎在研究桌上的水壶。 这时门“刷”地被人拉开了。 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妇人,手里还牵着个孩子,她打开门,头往里探了探,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后,不说话,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两人身上,见他们一个站在桌子边,一个在另一边,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看了足足三秒钟,这才把头收回去。 “……老牛婆子也不在这个屋啊,人去哪儿了。”说着,自言自语就拉着孩子走了。 这大杂院里,还有这号人物呢?韩舒樱相当无语,进别人门如入无人之境。 大杂院就是这点不好,好处也有,若是邻里间处好了,需要个油盐酱醋工具什么的,好借,有什么事,只要喊一声就有人帮忙,人多也比较有安全感。 遇到个贼,一喊大家都出洞了。 但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边界感,住的人什么人都有,尤其单身男女,待在屋里总被人指指点点,超过一段时间,还有人盯着。 不止大院,别的地方也是,未婚男女处对象待一个屋就是不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所以现在处对象,两人大多都出去走走,花园里,苞米地(不是),桥上或者商场,要么国营饭店,就这么几个地方。 谈的时间到了,自然而然结婚,结婚后就可以一个屋了,别人也不再好奇那点房中事儿了,反而开始催生。 说起来真是奇奇怪怪。 韩舒樱擦了擦嘴上的水渍,眼睛一转,看向江见许拿来的袋子,“江公安。” “嗯?”江见许声音低哑,微低头似乎在强忍什么,也没转身。 “你拿的袋子装的什么呀。”她问。 江见许轻轻吸了口气,“没什么,托人在外地带了点吃的,拿来给你。” “真的?什么吃的?我看看。”男朋友送的礼物,那必须喜欢,不求他下回再送,主要是哄他开心,她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两盒巧克力,还有一瓶麦乳精。 巧克力盒子上面有宣传语:幸福人人钟意,丰收个个喜欢。 好寓意,这东西买了不谈个恋爱,亲个嘴,都对不起上面的幸福和丰收,钟意和喜欢。 关键是这个年代就已经有这么郎朗上口的广告语了。 她打开一只盒子好奇看了眼,其实就是威化巧克力,四层威化饼mix巧克力夹心的那种,上面裹上厚厚的巧克力浆,韩舒樱小时候吃过,吃的时候,她还一层一层咬开来品尝,不过,那都是孩童时期的事儿。 这东西放在现在,应该是个很时尚,很时髦的礼物,处对象能准备这个,已经算很用心了。 江公安不爱吃甜食,但他听朋友说过,对象喜欢吃这个,很多女性都喜欢。 据他说,那边女性吃东西讲究搭配,冲杯麦乳精,再吃一块威化巧克力,就是时髦的下午茶。 这个吃法…… 江见许不太理解,不过这不妨碍他买来送给韩舒樱,让她开心。 见她好奇地望着袋子里的东西,似乎没见过的样子。 “你试试,好吃再给你买。” 他道。 韩舒樱只能冲他笑一笑,心想千万别,这东西是热量炸弹啊,吃多了发胖。 江见许这会儿终于缓过来,离开了桌子,平时它能in上十五分钟,今天倒是体贴。 这屋子是真不能待了,现在一看她冲自己笑,满脑子都刚才的事儿,一想起吻,他喉结滑动地厉害,赶紧移开目光,转移注意力。 …… 赵文倩今天家里来客人,本来她应该早些请假回来,但她不想让人觉得她好似特别在意这次相看似的,相看的对象,正是她那个同学牵得钱,这次这个人来鹿桥市,顺便过来拜访,实际就是相看。 她同学说如果合适,对方会把她调省城去,省城繁华,工作发展前景更好。 赵文倩当然想了,否则她早结婚,她今年都二十岁了,满意她的人这几年不知有多少,但她坚持如果不能嫁得好,宁愿不嫁,仍在挑挑拣拣,哪怕两个嫂子都有意见,但她很得父母宠,嫂子在父母面前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背地里讲讲,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如今机会来了,让她等到了。 她同学介绍的也不是什么二婚男,对方只是一直忙于工作,结婚晚了些,还是头婚,今年二十九岁,据同学说,个子稍微矮了点,但长相不缺,挺端正,同学还劝她说,人无完人,他条件这么好,工资这么高,若是长得还帅,那也不现实,能符合这样的条件也没几个人,除了那些高.干家庭的子女…… 但那种家庭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人攀,与其看中外表,不如多看看经济条件,这才是过日子最实在的东西。 赵文倩想想也是,就同意了,如果不出意外,对方也同意的话,两人就算成了,赵文倩也没有刻意打扮,就穿着平常的衣服,这是对自己容貌极度自信的表现。 她可不比省城的姑娘差。 也正是因为她自身条件不错,人家才愿意来相看,不是吗? 来人确实如同学说的,个子不高,她身高一米六八,男方跟她差不多高,长得挺老成,进院子后,看到这么多人围看,步履匆匆跟着赵家人进了家门,寒暄一通,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饭都没吃起身就要走了。 赵家人就有点慌了。 这是没看上他们家姑娘啊?这人眼光得多高,倩倩都看不上,人家说辞是这次来鹿城工作比较繁忙,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一趟,还有事忙,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旁边矜持陪笑的赵文倩,脸色也不好看。 省城的人,架子可真大啊,说起场面话来一套一套的,说到底就是看不上她家庭,也没看上她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过来跑一趟呢? 他到底想相看什么呢? 来人很快起身要走,赵家人挺尴尬,人家大老远过来相看对象,饭都没吃,只坐了十来分钟就走人,这会要出去,让大院其它人怎么想,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传出去还不知道背后怎么说他们家姑娘。 好说歹说,也没能阻止人家要走的想法。 出了门,男方在前面走,旁边是赵家父母和赵家大哥陪着,赵文倩是出最后跟出来的,她不想出去,真丢不起那人,被她妈拉了一下,使了个眼神,不出去多失礼,事儿不成还有下次,可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她这才勉强笑容跟着出门。 一出去,就跟同样走出来的江见许和韩舒樱撞上了。 江见许中午过来一趟给她送吃的,下午还有班,他拿起帽子往头上戴,就要走了,韩舒樱肯定不舍得,围着他说了好多小情话,满足了才把人放出来,跟着他从门里跑出来时,还处在黏他的状态,围着他转,“你什么时候再过来看我?” “我想你了怎么办?” “要不你晚上过来吧。” 晚上…… 江见许心头一紧,又觉得心里甜蜜,又招架不了她的“甜蜜”热情,赶紧道:“不了不了,晚上得休息。”江见许出了门,立马变得一本正经地,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专注门口自行车,脚蹬是不是结实。 韩舒樱不解:“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休息上了?” 这话也没毛病,现代人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睡什么睡,出来嗨! 但六十年前的江见许不理解,一句话把他问无语了,大晚上的不就是休息的时候吗? 不过他没纠结多久,韩舒樱很多时候说话跳脱,她不一定是那个意思,随后转了话题道: “局里有点事,我明早儿四点的火车去海市,后天下午回来,你这两天别整事,好好待着啊。”之前他还犹豫,现在知道她要去国营商店工作,就放心了。 找工作的过程……呵,只能说一句运气不错,三个月不长不短,先干着倒也无妨,临时工钱虽然少,他再补贴一点也够用,以后再慢慢给她寻摸轻松的工作。 “啊?要去这么久?”韩舒樱黏着他,“你去干嘛?” “送些材料过去。”江见许没有细说,“需要什么东西就去国营商店买。”他上次留了五十块钱给她,里面还夹着粮布票,够她用了,“有事就去收容所值班室找小刘,小刘你记得吧?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有事就去找他。” 江见许以前出门抬脚就走,这次变得不同了,有点牵肠挂肚,就这么个小人儿,放在这里,总觉得不安全,但实际鹿城治安还可以,大杂院住了这么多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就觉得有点什么东西栓着他似的,好在她现在有工作,每天上班也没时间乱跑,他才放心。 “好吧!那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送,门口才几步远。” “你嫌短啊?那我送你到千里之外。”她甚至想唱上一句,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呵呵,你不如送我到海市算了,火车在前面开,你在后面跟着跑。” “那你干脆改名黄世仁,黄老财都没你狠!” “你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 两人你来我往斗着嘴皮子,到了门口,江见许就赶她进屋,“外面人多,你回去吧,这几天别到处乱跑。” 他下午还有班,公安这工作忙起来要命,连轴转,闲起来也轻闲,这阵儿就忙起来了。 可韩舒樱才见了他一会儿,还没耍够,人又要走两天,于是就跟在他旁边黏黏糊糊要送他一段,江见许也惯着她,有她陪在身边,他也不骑车,就推着自行车慢慢走,韩舒樱在他旁边蹦蹦跳跳,跟他吹起今天自己怎么机智的撞飞商场主任的招工表,一举拿下工作的,以此证明她找工作的能力,她一出门什么也没干,就找到工作了,问他牛不牛? 企图博得江见许小情人的欢心。 江见许听到笑而不语,这叫什么?这就叫瞎猫撞到死耗子,碰上了。 两拨人都从门口往外走。 毫无意外,两人跟赵家的人撞见了。 见到一堆人围着一个,站在门口,江见许不让韩舒樱送了,把她赶回去。 赵文倩最先注意到他们,她第一次正面见到东厢房租户,叫什么韩舒樱?一眼看去,阳光下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那根本就不是长得好看了,那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和她站在一起,其它的花就都成了绿叶。 她发现她相看的男方也往女孩方向看了几眼。 赵文倩今日心情很不好,这近乎于羞辱了,如今见到大院里还有比她更出色的女孩,男方被吸引了,感觉就更不好了。 这时她也注意推车往外走的江见许,这个人,就是她对象吧,虽然长得不错,气质好,个子也高,但她的想法已经过了郎才女貌的阶段了,帅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跟她相亲的男方比,一个小公安提鞋都不配。 这个省城来的人工资一个月一百五十五块,公安能有他的零头吗?估计连零头都不够吧?也就三四十块。 心中本就不爽的她,难免来一句,不过如此。 她要是想找这样的,早就找了,三四十块工资的男人,满大街上都是。 刚这样想完。 走到大门,相亲的男方与江见许碰到一起,男方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公安,好似认出来了,他笑容满面迎过来,客气道:“这不是江局家的公子吗?江见许同志?”他记得叫江见许,两年前见过一次,因为小伙子穿着大衣,又高又帅,印象深刻,现在换了制服,戴着帽子差点没认出来。 江局家的公子?大杂院其它人离得远,没听到,只有跟出大门的赵家两口子,还有赵家大哥与赵文倩听到了。 他们全都惊愕地看向江见许。 江见许盯着这个人,在脑海里翻了个遍,才勉强有点印象,因为他没进省委,里面的人他熟一些,也不是每个人都认得,这个人好像是省委谁的秘书?姓胡?总之是个很精明的人,有多精明,一分一毫都算得很细那种,想想他年纪轻轻就坐到了省委秘书的位置,能是简单的人物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 见对方伸出手,江见许也客气与他握了下:“胡秘书,公子我可不敢当,叫我小江就行。” “呵呵,小江,你怎么在鹿城?我说这么久没见你,你爸在省城,你应该留在那里,不过鹿城这边也很锻炼人,是个好地方,听说以前,咱鹿城差一票就被划成首府,差点成为省政府驻地。” 江公安笑了笑,顺便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赵家人。 这家还带了女儿出来,再看看眼前的胡秘书,他大概猜到什么情况。 于是客气回道:“在哪儿都是工作,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去,为人民服务嘛。” “是是,小江你说的是,为人民服务,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 “那我先走了胡秘书,要不要载你一程?” “哎不用不用,小江你去忙,我还得去县委一趟。”打完招呼,两人分道扬镳。 其实胡秘书今天来,就是走个过场,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说是在文工团待过,长得不错,素质不错,就是住在鹿城远了点,他也不好回绝,到了这个年纪,确实也需要成家了,正好有事到鹿城来,顺便见见。 但一进这个大杂院,他就开始皱眉,见到赵家人,就更觉得腻味,他本职工作就需要天天与人打交道,交道打多了,对方什么样的人,心里有数,他承认自己精明,但在省委那个地方,大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儿,圆滑事故,不精明算计点能往上爬吗? 他可不像这位江局家的公子,有家里给铺路,他是草根爬上来的,全靠自己摸爬滚打才有今天。 想着工作环境都这么复杂了,就想找个简单点的妻子,省点心,不要让他那么累,他之所以愿意过来相看,就是听对方说是个简单的人家。 他不需要找个同样精明算计往上爬的媳妇儿,他只想找个没那么多心眼,开朗活泼点的妻子,让他回家有个喘息之地,所以哪怕知道人在鹿城这边,也没拒绝。 但过来一瞧,赵家人那一双双算计的小眼神,那浮于表面虚伪的笑容,他家那姑娘看着模样不错,但他早过了在乎女人样貌的年纪,他需要更实际点的东西,能帮到他,无论是事业,还是心情,而不是这样一个想靠自身容貌那一点点优势企图高嫁,又拉不下脸自视甚高的清高女孩。 这样的人,和他也过不好,所以他不想浪费时间,只坐了十分钟不到,就起身走了。 意外被另一个门口出来的女孩吸引住,只见一抹黄色身影,清脆地笑声,迈出门,立马回身跟身后的人说着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她摇了摇头,辫子在后脑勺活泼地甩来甩去,很轻松惬意的样子,出来的时候还轻轻蹦跳了一下,如果今天是这个女孩跟他相亲,他应该会同意。 感觉真的很好。 但人家有对象,是个公安同志,看起来还有些眼熟,不确定,胡秘书又看了眼,他记人还是有一套的,待对方走近了,他认了出来,是江局的儿子。 待送走了人,他思索,江局家公子在鹿城有对象了?又回头看了眼江见许走出来的房门。 这事儿,江局家里同意吗? 大杂院住的人家,可不是什么体面人家,至少对江家人来说,是这样的。据他了解,江局上面还有个二哥在京城任职,官职不低,以他们家的条件,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得在省城找个像样人家。 这个小江同志不会是在鹿城背着父母,偷偷摸摸搞了一个吧?只想玩玩不想让家里知道?呵,这些公子哥,玩得可真花。 他又看了眼,隔得远,还与江见许打招呼,说再见的女孩。 胡秘书很快回身跟赵家人告别,离开了大杂院。 韩舒樱送走江见许回屋了。 郑家人一家人脸色都不好看,这事就这么吹了。 吃完饭准备上班的钱美莲过来问情况:“倩倩,怎么样?人怎么走了?” 赵文倩拉着脸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正房。 大杂院的人天天就这些鸡毛算皮的乐子,哪能看不明白, 这就是没成,又开始凑在一起三三两两说着悄悄话,有的人还幸灾乐祸,看赵家闺女平时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给介绍对象吧,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没想到也有被人挑挑拣拣的时候。 赵文倩一进屋,就听到赵家父母与大哥在说这个事儿。 “那个公安跟倩倩这个对象认识啊?” 赵文倩立即道:“他不是我对象!” “对对,不是倩倩对象,长得也太矮了,一进来我就没看上,亏我还给他端茶倒水。”赵文倩二哥道。 “就是,人矮又自大,还当自己是什么人物,要不是工作好,在省城,我们才懒得接待。”赵文倩大哥说。 旁边大嫂听完撇撇嘴,刚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都舔着脸巴结上了,就算人家矮,人家那也是省城的人,听说还是省委的,工资那么高,上哪找这样的大饼,没想到她家小姑子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抓住,都这会儿了,还装什么清高,转过年就二十四了,再留家里头,就成老姑娘了。 “听姓胡的说,那公安家里也是省城的?” “好像是什么局长儿子。” 赵家人一阵静默,谁能想到鹿城一个小公安,有这样的背景,姓胡不提,他们根本不知道人家是省城人,看姓胡的热情劲儿,肯定家境不普通。 但这样的人,竟然和对面的小姑娘好上了。 姓胡的却连他们家女儿都没看上。 赵文倩二哥安慰道:“那公子哥,就是跟小姑娘处对象玩儿,估计连自己家境都没告诉过她……” 但这对赵文倩来说,仍是打击,不,是双重羞辱,她咬了咬牙,转身回了屋。 …… 对面小媳妇周美凤抱着孩子到韩舒樱这里窜门,在屋里看了看雪白脸盆,雪白毛巾还有雪花膏,韩舒樱去商场找到工作,在二楼转了一圈,买了条裤子和一件格子薄外套。 江公安布票给得挺多的,她实在受不了土了吧唧的裤子,忍不住买了衣服,对她来说,形象就是她吃饭的饭碗,怎么能把自己饭碗砸了呢?贷款也得买啊。 “……那个人就走了,饭都没吃,就坐了几分钟,赵家小女儿赵文倩这门亲没结成,赵家人脸儿可难看了。”周美凤坐在长凳上说道。 韩舒樱浑不在意这些,只是听个热闹,她正坐在柜子前,照着镜子,拿雪花膏当手油往手上涂,一挖一大块,看得周美凤一愣愣的,她连蛤蜊油一次都只抹一点点…… “舒樱,商场工作你找到了吗?”周美凤小心问。 韩舒樱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她了,她点头:“找到了,找到一份临时工,能干三个月。” “真的?”周美凤高兴起来,韩舒樱找到工作,答应帮她弄两张奶粉票,婆婆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可她当妈不嫌弃,天天抱怀里。 韩舒樱想了想,起身:“我去干两天先看看情况,奶粉票可能要等一等。”说着她取出一只昨天搬东西留下来的牛皮纸包。 打开柜子,从柜子里米袋里挖了大概三斤米,然后关上柜子,将牛皮纸包了包塞给周美凤。 “你拿着,给女儿熬米汤喝。” “这怎么行呢?”周美凤赶紧站起来,她不是来要大米的。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也找不到这个工作。”韩舒樱将东西塞她手里,顺便看了眼正窝在妈妈怀里睡觉的小婴儿。 女婴嘟着嘴,睡得正香,她逗了逗:“哎呀,小乖乖,真可爱。” 周美凤拿着米回去了,韩舒樱把衣服和裤子洗了,挂在外面的绳上,外面太阳正好,一下午就能干。 回到屋子里,把柜子里的布料取出来,打算找个裁缝做衣服,她问过周美凤,小媳妇说这条街尽头就有一家裁缝铺子,里面的老裁缝以前可有名了,专给有钱人做衣服,手艺好。 其实院子里翠英嫂子也能做,但没那个老裁缝手艺好。 她打算带料子去看看,做个外套,或者做条裤子,现在已经存下四米布料,做一样应该够了。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打开门,见到赵家那个女儿站在门外。 韩舒樱听小媳妇说起她,刚才还在大门口见到了,好像叫赵文倩? “你好。”韩舒樱礼貌问道:“找我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个话,能进去坐吗。”赵文倩冲她微微一笑道。 “当然可以。”韩舒樱将她让进来,进屋将条椅拉出来给她坐,她自己坐床上,然后把暖水壶上面的铁盖子拿下来,这个就是客人专用水杯,从暖水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喝水。” 她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赵文倩进来后,打量这个小屋,然后在长条椅上坐下来,看了眼床,床上正有一块暗青色的料子,颜色非常好看,泛着青莹莹真丝的光泽,应该是绸缎一类的布料,商场卖很贵。 肯定是她那个对象给她买的。 韩舒樱坐在床边,江见许帮她收拾床了,大概看不眼,把被子给叠了起来,作为现代人的韩舒樱,她不理解,被子为什么一定要叠起来? 反正晚上还是要拉开睡,为什么要叠它呢? 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会有人进来看…… 是叠给别人看的。 她坐下,随手翻了翻布料,等对方开口。 “你是姓韩对吧?” 韩舒樱客气笑:“我叫韩舒樱。” “我是正房老赵家的女儿,叫赵文倩。” 韩舒樱“嗯”了一声。 “那个江公安是你的对象?” “嗯。” “他家是鹿城的?” 这个,韩舒樱倒不了解,只知道他在鹿城工作,看着好像对这边很熟,认识的人多,应该家在鹿城吧,于是她点点头。 赵文倩这才笑了,她道,“你们也没处多久吧?他只是个小公安,往上升也挺难升,工资也没多少,一个月才三十四块钱。” 然后她道: “我来是给你介绍个条件更好的对象,我同学说省城有一个省委工作的同志,一个月七十八块工资,大学毕业,很有前途,就想给你牵个线,你长得漂亮,他肯定能相中,到时候你俩成了,你就能去省城,他还能找关系给你在省城安排工作,你不知道省城有多繁华,在那边工作可比在鹿城好得多,而且人家就是省城人,以后你安家也在省城,多好的机会……” 韩舒樱听着听着,她道:“既然这么好,你自个留着呗。” 第 23 章【VIP】 赵文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尴尬地笑笑:“人家想要找漂亮的……” “我瞧着这么好的机会,想着宁可便宜了咱院里的人,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是不是?只要咱俩不说,你对象也不知道……” 赵文倩盯着面前这个女孩,心里头极其不服气,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以前她是普通女孩里的佼佼者,现在她在这个姑娘面前,成了普通女孩。 ……这让人怎么甘心? 人家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专注地看她说话,就让她自惭形秽。 这还是她自文工团之后,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人,不如的还是个农村女孩! 可她哪点像农村的? 赵文倩用余光撇了眼女孩随意放在床上的手,纤纤细细,手指泛着莹润的光泽,根根玉白纤长,别说是茧子了,就像婴儿皮肤一样细嫩,看起来就又白又嫩,不用摸就知道一定很绵软。 赵文倩暗自摸了摸手,手心还有薄茧,她不是坐办公室的,平时入库也要干活。 简直比她这个城里人还像城里人,瞧了半天,真瞧不出一点穷酸相,哪怕她此刻身上穿着肥大的土布裤…… 赵文倩为难地笑了下,“你怎么不说话?”在女孩沉默的目光下,她继续劝道。 “咱们一个院的,我怎么也不会骗你,相看也不花钱,机会很难得,要看成了,你还能去省城,在省城那边工作多体面啊?你和那个公安同志也没结婚,你去相看别人也不犯法,咱们女孩有更好的枝头,当然要去更好的地方,找对象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韩舒樱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越听越不像话了。 眼前这个女同志明知她有对象,还来介绍对象…… 这种人她在娱乐圈见过,不蠢就坏。 怎么惹到她了? “你要同意,我这两天安排时间,你俩见一面,怎么样?” “行啊,你把人叫来,江公安同意,我肯定跳这高枝……” 要不是这个大院人太多,她一个租客,怕骂得太脏,被人撵着打。 再说了,她和这女孩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没什么可较劲儿,送她走就完了。 赵文倩没法说下去了。最后别扭笑了笑:“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公安的工作听说一个月只有三十四块钱,还很忙,经常东奔西跑顾不得家,到时婚后,家里什么事都得你操心,孩子都没人带,唉,哪里比得上我同学介绍的人,人家坐办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下班就能回家,小夫妻天天在一起,多甜蜜。” 韩舒樱坐起来,不悦道:“天天在一起?老看那张脸,不烦吗?” 赵文倩:“……” 赵文倩出去的时候,脸都是青的,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 回到赵家,赵家父母和大哥在堂厅坐着,愁眉不展,赵文倩是长得漂亮,文工团出身,家里人不着急她的婚事,也有意向能攀个高枝,能嫁省城,当然攀省城了,这对他们家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侄女还是侄子,整个家里人都有好处。 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鹿安县委小干部也相看过,都是年轻人,家庭背景一般,看着没什么前途的样子,处了几个都不行。 其实还有个离婚的…… 是县里行政二十级干部,工资78块,就是年纪稍大了点,但职位还能再升一升,升个副科级,工资也有八、九十块,就是年龄三十五了,和他家倩倩差了十一岁,还有孩子,倩倩去了就当后妈,赵家人都在犹豫。 本来把希望都放在省城来的这人身上,谁知人家调头就走…… 别说赵文倩受打击,赵家都被打击不轻。 现在也愁得慌,一家人蹲在堂厅。 赵家二哥道:“妈,旁边租房子那个公安,他背景好像不简单,听姓胡的说,他爸是省城的局长?不知道是什么局的局长,如果公安厅局长,听说那都是省城二把手兼任……”对他们来说那可是大领导啊。 看姓胡的对他那么客气…… 他儿子在鹿城,和倩倩年纪相仿,这也是个机会……” 这家人压根没把西厢那个小姑娘放在眼里,人家公子哥儿,还真能娶她咋地。 “这枝儿攀得有点高了,人家那家境,能看得上我们家倩倩?”赵家娘担心道。 “我们家女儿怎么不比个农村姑娘强啊?”赵父道。 说着,就见女儿赵文倩回来了,脸色难看。 “打听怎么样?那姑娘知不知对象是省城的?”如果知道的话, 肯定死活不撒手。 “她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公安骗她是鹿城人,到时候人调走她都找不到人。”赵倩倩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 她心情不好,自己对象不妥,让她眼看着大院里有个比她身世差,比她漂亮,比她对象找得好的女孩,这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本来想给她搅和了,但对方根本不上当。 心情就更差了。 “算了,倩倩的对象我们再找,今天这事儿谁也别出去乱说!那个公安身份的事,也别透露出去,你们几个知道不!”没有白白给人做嫁衣的。 “知道了爸,这事告诉别人我们也捞不着好处,我们懂。” …… 压根就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韩舒樱送走了人,剧本右下角小光点一直闪烁,她高兴地打开剧本。 剧本第六场:含香接甘露,缠绵动人心(完成) 奖励:白丝绫布一匹 第六场完成了! 不过,什么含香接甘露…… 她注意力转移到布料上,这个奖励正好,她缺衣服穿,有白青两色,可以做许多基础款衣服了,比如衬衫,裤子,裙子,她现在手里有一块两米的白色料子,还有三块加一起六米的青色料子。 白料才两米,做件白衬衫不够,还要再攒一天,青色料子够用了,应该能做件裤子。 她将布料装好,把柜子和门都锁了,出了院子去了街尾林师傅裁缝铺。 听对门小媳妇说这老裁缝手艺顶好,以前给有钱人做衣裳的,后来有钱人没了,就在这里头开个店,除了手工费贵了一点,没什么毛病。 这个年代,像这种手艺人,那都是凭真本事吃饭的。 韩舒樱打定主意以后就要找这种老手艺人,老裁缝给自己做衣服,能够按身形手工调整最好了,而且这种手工师傅工钱竟然只要八毛钱,她进店随便翻开一件衣服边角。 精致、用心、活计好,满分! 在韩舒樱看来,人要想好看,就得用心打扮,要想穿得精神,就要找真正手艺人做漂亮衣裳,人才会倍加漂亮,她以后衣服可就靠老裁缝的一双手了,明天就把两块白色布料送过去,她打算在江公安回来前,找师傅再做件白衬衫。 …… 回到大院,手里拿着剩下一块两米长青色布料,想到什么,韩舒樱脚下一拐,去了东厢房最左边那家,翠英嫂子家。 小媳妇周美凤说,翠英嫂子丈夫在采石场工作,有个儿子白天去学校了,家里就她一个人。 想到采石场,她抬手敲门。 缝纫机声音一停,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的女人走出来,韩舒樱认得她,第一天搬过来早上她想洗脸,不知道压水井怎么用,当时这个嫂子在洗衣服,是她帮忙压出水。 韩舒樱一见到人,前一秒面无表情,后一秒立马笑起来,阳光灿烂的,笑容里全是人情事故,这变脸的技术,在娱乐圈她也算练出来了。 “翠英嫂子,我有块料子想做个围巾,你能帮我做吗?我给工钱。” 马翠英见来人是对门才搬过来的小姑娘,赶忙道:“能做,你第一次来,不要你工钱,快进屋。” “那怎么行啊,嫂子。”韩舒樱叫得可亲热了。 一进去。 她觉得自己住的小屋子就已经很简陋了,后来添置了东西,天蓝色的窗帘,加一些生活物件,韩舒樱按自己审美摆放折腾一番,屋子里现在白墙红柜,木凳粉镜,蓝窗帘,看起来也还行吧。 可这屋子一进去黑乎乎的,三家挤一处西厢房,可想而知,堂屋没有窗,是半间房子,马翠英天天忙着踩缝纫机,没空收拾,东西都堆在一起。 “进去坐吧。”马翠英把人让进屋里。 里面房间看起来要亮堂多了,面积比韩舒樱住的地方大一倍,马翠英一家三口都在这间房间里住,她家人少些,有的家中五个人也住这么一间。 卧室有两扇窗户,白天光线明亮。 墙角就是缝纫机,旁边桌子上堆了些零碎布料,还有一把竹尺,一包弹粉,以及剪刀等。 “坐吧妹子。”马翠英拉来凳子给她。 “谢谢嫂子。”韩舒樱在凳子上小心坐下来,这个腿不会瘸的吧?她可不想再摔个大马趴,坐稳后,她将手里青色料子递给马翠英。 “嫂子,布料在这里,要圆角,再锁个边。” 马翠英家里条件一般,男人在采石场工作,赚的都是辛苦钱,她每天踩缝纫机补贴家用,别看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其实老家那边还有好几个闺女,加上父母,每个月她们都得往回寄钱,生活苦着呢。 “这个快,我把边剪好,你看着满意,我再锁边,你坐着等一会啊,我先给你做。” 马翠英将料子接过来,一入手,她惊道:“你这料子不错啊,是绸的吧?”她拿在手里仔细瞅了瞅。 “嗯。”剧本奖励,谁知道哪来的,问就是含糊四字,可能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妹子。” “叫韩舒樱,叫我舒樱就行。”她把自己名报上。 马翠英将两米的布展开看了看,惊讶道:“这么大块料,全做围巾吗?” 现在布料又要钱又要票,稀罕得很,大家能省则省,做衣服时都争取不浪费半点,一块两米长八十宽的绸,都能做件小孩衣服了,只做一条围巾,有点浪费了。 韩舒樱要做的是那种可以包上头脸现代风格的纱巾,秋冬季风大又凉,有个长围巾既能包头当帽子,又可以围在脖子上挡寒,上下班遮风又暖和,真的很需要。 她记得这种围巾标准尺寸好像宽72厘米,长180厘米,她买过。 两米确实有点长了。 “那就长度剪一点。”她想了下:“再剪两条手帕。”这个年代没有纸巾,随身得带着手帕方便擦嘴擦手。 “行。”马翠英没再说什么。 韩舒樱打量着这个嫂子,干干瘦瘦,手脚麻利,想着今天来这里的目地。 “嫂子,听说姐夫在采石厂上班,那边工作辛苦吗?”又是嫂子,又姐夫,叫法混乱,但马翠英没在意。 “辛苦,当然辛苦了。”她手下一动咔嚓一下,就剪下两只手绢大小的一条布。 “采石场离咱这边多远啊,我还没去过呢。” “那里有啥可去的,挺偏僻的,坐车来回要两三个小时,里面都是些犯了错误的劳改犯,只有一小部分当地人,采石场可脏着呢,呆一会身上全是灰。”马翠英道。 几下就将布四个角剪好,问韩舒樱:“你看看行不行?” 韩舒樱点头,马翠英顺便将手绢剪好形状,剪的时候都有点心疼,这么好的料子,做手绢也太可惜,但布料是人家的,现在的姑娘都爱美,爱俏,她不好说什么的。 马翠英在缝纫机前坐下来,将机轴转了两圈,把针抬高。 穿针引线开始锁边了。 韩舒樱在旁边琢磨着又打听道:“嫂子,听说你每个月都去采石场呀?” “对,给我家男人送点衣服吃的,那边环境差,生活苦,一个月有时候去一趟,不忙就去两趟。”马翠英脚飞快地动着,锁边速度快到眼看针就要扎到她手了,她就像手上长眼睛一样,每次都能安全移开,瞧得韩舒樱捏了把汗。 “下回什么时候去啊?我也想跟去看看。” 马翠英手下不停:“那边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你一个小姑娘到那边干啥。” “没什么,就是待着闷,想跟你去瞧瞧。” “那行,下个月五六号吧,天冷了,我带几件棉衣去采石场,早上五点的车,你跟我一起去?” “好啊!”到时候请个假。 很快围巾和两条手帕做好了,除了边角,几乎没废什么料,完完整整一块料子全用上了。 韩舒樱拿在手里往头上一放,绕颈围了两圈,布料搭了大半个肩膀,将头发和下巴都盖住了,青色围巾里只露出一张雪白细腻的小脸。 “真好看!”马翠英赞不绝口。 料子质地细腻柔和,围上后,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亮眼,时髦得很。 韩舒樱将围巾从头上摘下来:“那行,嫂子我先回去了,你可别忘记这个事儿。”说着她从兜里掏了一毛钱放在桌子上。 “别啊。”马翠英赶紧把钱拿起来,揣回韩舒樱兜里:“也没花多少时间,不要钱,你拿回去。” 韩舒樱问过对门小媳妇,她说简单的手工费,不费时间的话,翠英嫂子只要五分钱,如果改衣服费事的话,就是一毛两毛,都是街坊邻里来找,要得不多,赚的就是点辛苦钱。 韩舒樱把钱放回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采石场干什么,曾祖父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可心里总归是想去看看的。 想看看她那早年风华绝代的三世祖曾祖,是不是真的就在鹿城采石场中…… …… 江见许早上四点火车。 与同事坐的特快列车一天一夜到达海市,将犯罪嫌疑人与资料转到海市公安局后,他们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中午在海市公安局食堂吃饭,公安局食堂竟然有盐焗大虾!还有羊肉汤…… 羊肉炖的那点精华都在熬汤里面,香得很,虾吃起来特别鲜美,羊汤喝起来特别滑!海鲜还不要票,两人买了一盆,大吃特吃一顿,吃完同事待在招待所睡觉,睡醒还要赶下午四点的火车回鹿城。 江见许躺在床上,一直等同事睡着了,才悄声离开招待所。 他毕业后有两年是没有踪影的,都以为他还在外地读书,连江母都不知道,他其实在海市执行任务,两年后任务完成,才调离国.安,当时还受了伤,养了一段时间才回家,后被江局送到鹿城做个普通民警。 江父别看面容和善,早年是个狠人,同样在国.安部工作过,有段时间部分地区特务猖獗,为国家安全,江父一直隐藏身份,接到并执行排查肃清敌特份子的任务,待国家局势稳定后,才调到地方。 他把儿子送进去组织这件事,后来被江母知道了,把他臭骂一顿,让儿子执行什么任务?那地方,要么杀人不见血,要么杀人遍地血,他自己一个人不要命就算了…… 知道的是他儿子,不知道还以为老子跟儿子有仇呢。 江母:他家老江,心真大! 江见许很快拐进闹市里头,左拐右拐走了一会,在一处人少冷清的巷子尽头,有个酒馆。 门面不大,冒着酒香,他一弯腰悄声进去了。 三五张桌子,两桌客人,其中一桌在门口,两个人,点了盘花生米,在那醉醺醺地喝酒唠嗑,最里面有张桌子,坐着蓬头垢面的小年,脚踩着椅子边,手里拿着骨头在啃。 江见许见前后没人,老板在厨房忙,他直接走过去,敲了下桌子,拉开对面凳子坐下来。 “哥,来了?吃吃,上好的牛肉!配这家香酿,绝了。” “吃过了。”盆里牛筋炖得酥烂入味,离开海市后,他再没尝过这个味儿的牛筋肉了。 “……查到了吗?”江见许给自己倒了碗酒,喝了一口。 对面二十来岁歪戴帽的小年轻,把手上的油往衣服上蹭了蹭,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扔过去。 他的任务就是常年在酒馆周围蹲哨,蹲大半年了,连组织给的那人的毛都没见着,平时除了吃吃喝喝,也没别的事干了。 江见许已经离开这里,按说是不能再回来, 好在当初和他一批进来的人,有两个关系贼铁,江见许想查的事儿跟他们发了电报,一直没拿到结果,就知道他们不方便了,江见许趁这次来海城的机会,亲自过来拿。 “我说江同志,杨家祖宗十八代都要被你查遍了,连远房亲戚都不放过,为了你妹,啧啧,你可真是,斩草除根啊!可怕!”小年轻摇了摇头。 “你阴阳怪气什么?”江见许不理他,把几张纸拿起来一张张仔细看,上面全是情报,都是杨家人的。 小年轻啃完一块骨头,剔了会牙,瞧着对面认真看情报的家伙。 这哥们真护短,为她妹妹的事儿,把害他妹妹的人全家查了一遍,出国的不提,留在国内还活着的,能查到的一个不拉,连只狗都不放过。 不过这招好使,真的好使,只要让他查到杨家里面有一个是敌特,那杨家就完了,全家都要被国家重点监视,这辈子这家人都别想翻身了,永远被压在社会最底层,读书给你卡掉,工作给你卡掉,想进政府谁都能进,他们家人一个也进不了,把所有这家人能起来的可能性,全部死死碾在地上,像鞋底的蚂蚁,你说可不可怕这个人。 “小时候没看过连环画吗?”江见许看完一张翻下一张,“为国家者,见恶亦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蕰崇之,绝其根本,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你少拽你那文言文了。”恶熏。 江见许道:“那就给你来点你能听懂的,听过一句话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犯罪。” 铲除祸根,勿留后患!否则全家遭殃。 “你这个人呐,谁要得罪了你,那是要倒大霉的,我真有点可怜那个抛弃你妹的家伙了……”小年轻又从盆里捞出块肉无所谓吃起来。 江见许拿起其中一张纸,问对面:“这个人,是杨弘杉的姑妈?” 他嘴里含肉,抻脖看了眼:“哦,这是亲姑妈,这半年只有她一直试图联系这个侄子,杨弘杉他爷爷纺织业起家,到了他爹一辈,这两兄弟将家族纺织业发扬光大,虽不是刘鸿金家族那样的大资本家,但也混得风生水起,鹿城听说还有他们建的小洋楼呢,海城这边杨家人也有花园公寓的股份,全家出国后股份卖了,据说杨家当年那日子过得也是相当富足,就像老外说的什么……幸福伊甸园!” “后来国内形式不好,这两兄弟一见不妙,把国内资产一抛,带了钱全家跑去国外。” “只是这个杨弘杉,他爹是兄弟俩中的老大,他是他爹第三个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二哥已经不在了,大哥一家跟着父亲去了国外定居,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本来还有个妹妹也没了,就他自己一直留在国内,没有出国,出事前一直在大学教书,其它的我也没细查。” “这些你自己查,我只帮你查海市与杨弘杉有来往的人,当年杨家兄弟把家里头的几个太太儿子都带走了,留在海市的人不多,都是些远房亲戚,表兄表妹,这些年也都安安份份,没什么异常,只有杨弘杉的亲姑妈,当年嫁在海市,丈夫现在是某厂计划劳动科的副科长。” “她还记挂着这个侄子,这几个月往侄子给的地址写信,可惜,一次都没有收到回信,她还不知道她侄子进去了。” “她没问题吗?” “暂时没有查出来,倒是她丈夫,在建国前有点猫腻儿。” “帮我查查他。”杨家人在他这里,已经是敌人了,需要铲除的敌人。 “行,我再帮你查一查,真是的,就会支使人,以后我有事找你,你也得痛快点。”小年轻支着腿,扔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两人又聊了会儿,彼此都有正事,吃完散场,小年轻出了店,继续隐在人海闹市中。 江见许返回招待所,同事被尿憋醒了,问他去哪儿了,江见许面不改色:“睡不着,出去转转。” 到点收拾了下行李,二人带上给同事捎的一箱鱼罐头和一卡白酒,登上了返回鹿城的火车。 …… 韩舒樱上了两天班,最大的感触就是国营商场的班,真好上,根本没人管,这么说吧,营业员吼顾客老大声,主任听见都不带吱声,除非推搡客人。 韩舒樱的工作又轻松,又自在,来了人她就站起来随着人走一走,看着点衣服,衣服每天都要出库入库,数量要对上。 其它的,只要记住每件衣服多少钱,多少票就行了,她不收钱票,钱直接交到收银台,没客人的时候,很多营业员都坐在柜台里织毛衣。 几天就能织出一件。 国营商场管得松,不像现代,顾客是上帝,还得陪着笑脸说着好话,这时候正好反过来,客人要看营业员脸色买东西。 除了节假日忙一些外,韩舒樱工作两天,还挺闲的,一点也不累,坐在柜台里还能打扮打扮自己,要是有个手机刷一刷就好了。 二楼靠她近的是布料柜台,柜台营业员叫王梅,已婚有两个孩子,韩舒樱没来的时候,她一个人要照看两个区域,韩舒樱过来后,帮她减轻老大负担了。 中午有事她回家接孩子,韩舒樱还能帮忙看着,两人关系不错。 加了钱,裁缝很快将新衣服做好了。 合身的青色长裤,雪白的衬衫,韩舒樱将衬衫掖在裤子里,再稍微拽出来一些,这一身穿上很清爽,她将辫子在后面编成一条,用做好的青色发带,绑在发尾系成蝴蝶结,垂在身后。 韩舒樱是拿着她校服衬衫,让老裁缝照着做的,她还加了两毛钱,提早拿到衣服,布料好,剪裁好,穿起来比剧组那件还要好看。 白衣青裤,青发带,整个人看起来冰清玉洁,走在路上,一群人回头望。 没办法,之前的衣服封印了她的美貌,一但打开封印,她就是无敌的。 小腰细细的,打扮得迷死人的韩舒樱,提着装得满登登饭菜的饭盒,往县委大院走去。 她想给江公安一个惊喜,主要也想去他宿舍看看,天天上班闷死人,自己得找点乐子,找江公安玩一玩,顺便研究下场地,怎么完成第七场戏。 江见许四点多才下火车,匆匆洗完澡回了宿舍,身上还湿漉漉的,但想到一会要见的人,他深吸一口气。 赶紧俯身在地上,一分钟连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练到肩膀肌肉鼓起来,才从地上爬起来,满头的汗,全身散发着运动后荷尔蒙的气息。 消耗完毕了,他才擦了下脸颊的汗珠,取了件衣服打算去大杂院看那小妖精一眼。 第 24 章【VIP】 鹿城县委大院。 里面住着的都是些吃公粮的人。 韩舒樱提着饭盒从大门进去,院子宽敞,绿树成荫。 周围几栋两层高的小楼房,转了半天才搞清楚这块地方的格局,西侧是机关干部住的公用房,南面二小楼房县委的主要领导住在那儿。 再往东就是机关食堂,办公地方在大院中间,一楼设信.访接待室,院里停了几辆吉普车,主要领导下乡专用车,剩下的就是一排排自行车。 公交班车县委大院不远,大院另一边有一个小公园,平时县委院里的家属吃完饭,可以在公园里散步,大院里还设有球场,工作之余消遣娱乐,球场旁边的一道小门过去,便是平时县委的小礼堂,后面都是菜地,县武装部与县委大院只一墙之隔。 韩舒樱在里面转了半天,差点没走晕,最后停在县委院里巨大的皂角树,大树幽静整洁,每天都有人打扫,因为地上没有一片纸屑,一块果皮,一颗烟头,连树叶都很少。 一阵清风袭来,其实是冷风,周围都是皂角树的气味儿。 院中来来往往的人穿着规整,或走路,或骑车,行路匆匆。 她拎着饭盒找到地方时,已经四点多了,正是食堂开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去东侧食堂排队打饭去了。 宿舍楼,又叫家属院,小楼加上平房,家属区一共有四个院,里面住着三十来户人家,楼房的房间都是小间小间的,平房要空间要大一些,平时父母都有工作,孩子散养,没工夫管小孩,一群孩子在家属区跑着玩。 韩舒樱在平房处打听人家属区在哪儿,走错了才知道原来家属区有四处房子,还有个宿舍楼,她又拎着饭盒跑到宿舍楼这边,一进宿舍小楼大门,迎面就是一个急匆匆,手拿饭盒,梳着齐耳短发的女性,她手拿着餐具急火火的朝大门走过来。 身上穿着崭新改良过的灰色列宁装,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个年代,似乎越是有官职的人,穿着越体面。 很明显,在她所见的人中,县委院里的人们,穿得最干净讲究,已经不再追求衣服没有补丁,而是像面前这位女士一样,衣着体面精细。 她一见到韩舒樱,目光就快速上下打量一番,这女孩她没在院里见过啊? 外来的? 姑娘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 青色长裤,脚上一双板正的小皮鞋,白色衬衫领口处还系着一条和裤子同色的青色缎带,蝴蝶结柔顺地垂在胸口,看起来很别致,她目光落在缎带上面好久。 头发编了辫子放在身后,但不知道辫子怎么编的,从后脑勺就开始编了,一直编到发尾,头发中还缠进一根长长的青色发带,最后在辫子尾端系好,丝带也自然垂在身后,走起路来轻轻晃动,看起来十分青春俏丽。 猝然撞见,她还没说话呢,姑娘先冲她一笑,唇红齿白,颜色动人。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想到一个词儿,冰清玉洁! “你好,同志,跟你打听个事儿行吗?” “行啊,什么事?” 大院里住着的人都是县委工作人员,大多热心,相处融洽,当然不包括少数拉党结派,勾心斗角的人物。 韩舒樱:“找个人,我找……”她卡壳了一下,刚想说江公安,但这不是全名江公安全名叫什么来着?到现在名字也没告诉她,过份! 她记得在省城时,那女同志叫他什么?叫……江见许? 对了,江见许! “姑娘?你说你找谁啊?” “哦,我找……”韩舒樱立即道:“我找江见许,你知道他住哪个房间吗?” “你找小江啊,他住二楼,你上楼往右拐,一直走,最里面把边的那个门儿,就是他宿舍。” “谢谢啊,姐。” “不客气。”女人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一直追着,女人也喜欢看美女。 尤其这种雪肤花貌,身材还好的,瞧瞧那小细腰,胸前鼓囊囊的,看着瘦,其实一点也不瘦,让人眼热。 关键是那身衣服料子看起来很高级啊,不知道什么料子,百货商城有没有卖的,她身上才做的列宁装,光手工就花了七块钱,瞬间土气了。 一直目送对方上楼,直到看不见了,女人才收回目光,匆匆拿着饭盒去了食堂。 在食堂窗口飞快打了馒头、土豆汤和炒土豆丝,路过一排排桌子,见到计划科的娄经国,她急忙拉开椅子坐过去。 “老娄啊,你猜我见到谁了?” “我见到小江对象了。” 娄经国啊了一声,“小江有对象了?” “我之前在水房问过小江,没说有啊?这个小江,有对象还瞒着我啊?”本来还想把自家优秀的侄女介绍给江见许,这才几天,就有对象了?“你不是看错了?” “怎么会错,人家还提着饭盒,打听小江宿舍,肯定是来给江同志送饭,那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跟电影里的人似的,浑身散发的那小劲儿,我跟你说,这两人肯定是对象!”都是结过婚的人,那感觉能错?上楼时那小屁股扭得,别说小江了,她看着眼珠子都拔不出来。 “还得是现在的小年轻,有情趣,真会谈情说爱,你说有食堂,非要亲自来送饭,送饭还送到宿舍来了。”这不就是谈对象吗?只有处对象小年轻能干出这事,这哪是送饭,这就是找个借口见面,过来人都懂。 娄经国喝了口汤,叹气:“看来我那侄女是搭不上小江同志喽,她上次来县委找我,一眼就看上小江了,让我给她说说媒,还是晚了一步。” 娄经国的侄女?她见过,小江肯定看不上。 有那小姑娘在,小江同志得被她绑得死死的,还能看得上别人? 旁边一起吃饭的几个人,听着话儿好奇问:“长什么样?” “真那么好看?别吹啊。” 女人懒得说了:“到时候见着呀,你们就知道了,那小姑娘水灵着呢。”葱俊葱俊,水灵灵的大姑娘啊。 这话说的,把几个人好奇心都勾起来。 几人聊了一会,有人在食堂招呼一声:“吃完下去打会羽毛球啊……” 机关食堂这边有个大歺厅,每天三歺饭前,这里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晚饭后,县委大院里有些年轻干部,就会在办公楼前拉起羽毛球网,组人比赛玩一会,也有不少的人在旁看热闹,幺喝一声,挺热闹的。 韩舒樱小心地迈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有露台,挂了不少衣服,中间是个走廊。 零星几个人,有的吃完刚回来,有的开门取饭盒去食堂,出来的几人见到韩舒樱时,全都一致地放慢脚步,边走边瞧,有一个走着走着回头抻脖子望,差点一脚踩进人家泡衣服的脸盆里。 “谁啊这是?” “没见过,长得真俊。” “来找人的吧?” “最近谁处对象了?” “不知道, 她走的方向,不会是找江见许吧?最尽头那间就是他房间。” 几人望着冰清玉洁,亭亭玉立的背影,小腰细到盈盈一握,走起路来柔美窈窕,真诱人,缠着头发的发带一长一短垂在雪白衬衫背后,随着走动轻摆,让人好想扯一下。 三人默契地没有下楼,全站在楼口瞧着,眼瞧着她走到单身小江的宿舍门前停下了。 “还真是小江!” “什么时候处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小子!瞒得够紧啊……” 就见那姑娘站在那儿,伸手自然地撩了下头发,抬手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了,刚才还神色淡定的美女在门一打开,脸上瞬间挂上了甜美的笑容,含糖量太高,看得人心脏一窜一窜的。 不知道跟小江说了什么,她双手交叠在背后,原地对小江撒娇地轻扭了下,把手里饭盒放在小江手里,在小江让开房门后,她才走了进去。 然后几人看着有点慌的小江,随手将门关上了。 关!上!了! 有猫腻! 他慌什么? “小江对象?” “肯定是。” “真好看啊,这小子,真会找女人。” “我要能找到这样的,让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我要有这样的对象,少活十年都行!” “呸!你们几个男同志,不要脸!不要背后议论女同志,快走吧。” “走,再不去食堂连剩菜都没了。” “……好艳福。” “怪不得老娄给小江介绍对象,人家都不愿意相看,有这么漂亮的,他当然看不上啊,” “刚才她跟小江撒娇的样子你们看到没,真带劲儿。” “许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呵呵,少一本正经了,那天看大姑娘小媳妇看直了眼的,不是你啊?” 虽说现在男女风气保守,但私下里跟朋友同事之间,大家偶尔也会开开不太过份的玩笑,甚至于有的同志私下里要比几十年后玩得还要疯,毕竟明面上憋得太狠了,男人嘛,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有时候小树林里(不是),苞米地(不是),高梁田(不是)柴火棚(不是)有的甚至半夜私会在粮仓,库房,大厂甚至专门为解决这个事儿,建了个小房,让不在一处工作的夫妻俩可以时常进来一夜解相思之苦(不是) 否则国家那么多孩子谁生的?(不是) …… 江见许正要将身上汗湿的背心脱下来,换件衣服出门,就听到敲门声。 还以为隔壁刘干事喊他去食堂吃饭呢,他已经吃过了,结果拉开门一抬头。 就见到淡红色的晚霞中,那一抹白衣青裤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冲他一笑,唇红齿白,唇色娇艳欲滴……仿佛五月还未成熟的粉樱桃,他看一眼,就要in了。 无法移开视线…… “江公安。” 这三个字听在江见许耳中,如夜莺般婉转撩人,叫得他心头一跳一跳。 “我带好吃的来看你啦,你干嘛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她质问道,现在她们可是对象了,可以质问。 甚至还垫脚往屋里头望了眼,“嗯?” 那小声儿,听得他头皮一阵发麻,这女同志!怎么让人顶得住…… 江见许现在真的怕了她了。 “行行行,请进。” 江见许对她说的好吃的,以及放在他手心里的饭盒,心中持保留意见。 这时候县委的人都去吃饭了,宿舍这边人少,让她进宿舍里待一会也不打紧,总不能把她拒之门外……还是让她进来了。 韩舒樱四下打量着这间单身宿舍。 雪白的墙,单人铁床,木色书桌,还有一个铁制衣柜。 江公安还挺勤快,宿舍收拾的干干净净,书桌上的书四角对齐,全部放在左侧,脸盆、牙刷牙缸摆放的整齐,脸盆一个放床尾,牙缸放在窗台,二楼有窗户,比她那个小窗口大多了,通风良好,视线良好,还能看到后面有一片小树林,如果是夏天,景色一定很好看。 江见许在她身后,迟疑地进了屋,将她的饭盒,放在书桌上,犹豫下从包里取出来,手按着盒盖,先看了眼她,见这个女同志,像检查卫生一样这摸摸,那掀一掀,还把桌子上他的空饭盒打开往里面看了眼。 他在家时挺烦别人动他屋里的东西,但韩舒樱动,他一点都不烦。 江见许看似站在桌前,余光一直注意着宿舍多出来的人,见她走到床边,猛地掀起浅蓝色床单一角,小腿并着,弯腰撅腚往他床底下望。 那一刻,他真想伸手抚额。 真是个妖精! 他赶紧转视线,打开手里的饭盒,看了一眼又飞快盖上了,生怕多看一秒。 毫不意外,是糊的。 饭也糊,菜也糊。 …… 韩舒樱只是突发奇想,想看看他床底下是不是藏着臭袜子,还有床板下面,但很遗憾,确实很干净,床下除了摆放整齐刷干净的鞋,什么也没有,估计早晚都拖地,地面都是干干净净的。 她又赶紧站了起来,好,江公安又多了一个优点,其实韩舒樱没那么爱干净,她只是能把自己捯饬干净,家务什么的也是不爱做的,懒得做的,都是家政做。 想到什么,她立马回头,看江公安是不是在看她。 回头时,青色的发带在空中轻荡出一道弧度,还好没在看她。 “你怎么不吃啊?” 江见许收回视线,“哦,嗯,一会儿再吃。”他含蓄道。 韩舒樱也不在意,主要刚学,没掌握好火候,煮粥还行,一做干饭,炉火烧的饭又糊了,她把中间没糊的部分拿出来自己吃了,剩下糊的不太好处理,扔也不能扔,只好塞进饭盒拿过来给江公安吃,至于他吃不吃,就不关她事了,反正她心意到了。 实践中有牺牲,总是难免的…… 屋子太小了,两人站在屋里,避无可避,他看着韩舒樱摸被单,还在床上面坐了坐,左右晃着,看看舒不舒服,到处留下她的痕迹,他就觉得身体有点发热,忍不住伸手扯了下有点汗湿的衣领。 “对了。”江见许想起什么,从衣柜里取出一块浅灰色呢料:“这次出差路过商场,我看那边不少女同志喜欢穿这个……” 韩舒樱一眼就看见了这块浅灰布料,她想到刚才楼下的女同志,身上穿了一件改良版的列宁装,款式就挺好看,很复古,但她用的布料太薄了,不够撑出型,用这个灰色呢料做就会有型有款,有棱有角,因为比较厚实,正好做了天冷了可以穿。 而且好大一块,感觉能做一套,上衣和裤子,到时候做出来一定很好看。 “我很喜欢,江公安,谢谢你送的礼物,你是有品位的男人……”韩舒樱把布料放回桌上,主动拉起他的手,好听话儿一套一套。 “江公安,遇到你,是我生命里最幸运的事儿,我真的好喜欢和你在一起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给我买吃的,用的,还给钱和票……”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先表达对他送礼物这件事的肯定,花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是否能得到幸福的回馈,这戏分她还演过呢,导演还讲过戏,什么男主送礼物的时候,女主一定要情绪价值给满,笑容一定要甜,要高兴,要幸福,只要情绪给满了,这cp感就有了,还有个女制片人在旁边说什么现在男人精明不好骗了,以前她爷爷那个年代,男人真的好骗,只要哄两句,不但家当都给,命都给你。 只可惜那个年代的女性,不怎么说甜言蜜语的,也说不出来,最多害羞跑开,不会直接表达爱意。 可韩舒樱会啊,她最好学了,眼睛一转,就能把戏里学到的知识,在江公安身上运用个遍。 不就是几句好听话的事儿吗,韩舒樱肯定能把这幸福感给他填满了。 “江公安,你对我真好,就好像,就好像糖块一样,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甜,我会一直珍惜你,爱你的,直到永远……”呕。 两人拉着手,她绞尽脑汁说着土尬土尬的土味情话,可这样的情话,在她看来是土味儿的,但在江见许那里,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情话。 加上她那有台词功底的小声音,一演绎,对他来说,一切都那么甜蜜,让人悸动。 那是爱情的心动。 小情话说完,一时间单人宿舍里,仿佛有什么开始拉丝,两人目光对视,气息灼热,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韩舒樱都已经想噘嘴了,气氛都到这儿了,不亲一个?差点就要把眼睛闭上暗示了。 和男人亲嘴,真的很好玩!不,应该说和江公安亲嘴好玩,上次她试过!真的,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江公安不懂,他真的老老实实任她玩。 可她低估了这个年代人们的保守程度,也低估了江公安的克制力。 他无情冷酷地挣开她手,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嗯,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都给你买,但不能再像个猴儿……”刚才撅腚望床底的动作,那是女同志能干的吗? “你坐会看看笔记,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这可是他宿舍,这是公共楼,一会其它宿舍的人吃完饭可就回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敲他的门。 说着,他转身用暖壶倒了一搪瓷缸温水,放到桌子上给韩舒樱喝。 韩舒樱在他背后瘪嘴,你才猴呢! 她拉开江公安平时坐的椅子,坐下来,手没好气地翻起桌上本子,心里却想着女制片人说的话。 还挺对,这还没怎么样呢,他就说想要什么都给她买!江公安你要是这样的话,六十年后,裤衩都是要女同志被骗光的呀。 她笑嘻嘻地转开视线,得意非凡地扫了眼手上的本子,本子封皮写着江公安名字。 注意力很快被名字了。 “江,见……许?” 还没等念完,江见许把水杯放到桌上,伸手就将她翻开的笔记干脆利落地合上了,在桌上找了找,找了本建.国十五年的出版书拿给她看。 韩舒樱:…… 是什么让他觉得她爱看这个的? 她还沉浸在刚才那三个字中,这名字?总觉得她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来着? 江见许把本子收回去,打断了她的思虑。 “喝水,喝完我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韩舒樱立即将名字抛之脑后。 她这次来除了过来看看,也是想完善剧本情节的,恋爱剧嘛,就是要在不同的场景里面谈恋爱。 这间宿舍也应该有个恋情节才对啊! 不能这么走了。 她眼睛一转想到助理,她道:“江公安,你出差这么久,工作辛苦,坐车又累,我帮你放松放松吧?采个耳很舒服的,怎么样?” “采什么?” “采耳朵。” “就是……”她想形容一下,助理在做她助理前,是采耳师,这行业步子跨得挺大的,不过韩舒樱拍戏辛苦时,助理就会帮她采一下,让她放松放松,手艺挺好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想着给江见许采一采耳朵,说不定一个舒服一个刺激,就能轻松完成剧本任务了。 他可没见过这个。 没见过世面的江公安。 “掏耳朵?” “对!三五分钟就好了。” 江公安将写着他名字的笔记本放到左侧,想着掏耳朵也没什么,小时候也掏过,就爽快答应了,站起身:“怎么掏,我坐椅子上?” “你太高了,我不好使力。”韩舒樱左右看了看,走到他单人床上,坐下来,将叠得整齐被子上的枕头拿下来,放到她自己腿上。 看到自己枕头,垫在女同志腿上,他忍不住咳了一声,总觉得不太妥。 可韩舒樱已经急急地在唤他,她拍着枕头:“江公安,快来快来,头放在枕头上,快点!” “快点!” 江公安多少有点犹豫,但只是将头放枕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这才在床边坐下来,在韩舒樱的催促下,他侧躺在了床边,双壁抱胸,头枕在韩舒樱身前,后脑勺朝韩舒樱,面朝外。 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韩舒樱身边没什么工具,但好在有头发丝,这可是采耳最简单,也最关键的东西。 这时候他还轻松道:“你有耳勺吗?” 韩舒樱说:“我没有,不过采耳跟掏耳朵还是有点区别的,采耳不掏耳朵也可以,很舒服。” “哦?怎么采?” “我告诉你啊。”韩舒樱语气轻柔道:“先要将你耳朵周围的穴位揉开。”说着,韩舒樱手指轻轻一拨他的耳朵。 江见许全身一个激灵,不动了。 然后她柔软的手指慢慢地顺着他的耳廓一点一点地捏揉,力道不轻也不重,微痒痒的程度,揉得过程中还会偶尔轻轻地拉扯,只扯了几下,江见许的耳朵就红了。 红得滴血。 她一边揉一边学着采耳师轻声细语的声音道:“耳朵是人体肾的形状,你知道吗?” “肾?”江见许已经有些不自在了,嗓音发紧。 “肾对男同志可重要了,所以平时你要多揉一揉耳朵,可以恢复精力。”韩舒樱边说,边将男人耳朵轻轻抻一抻,卷一卷,扯一扯再用掌心揉一揉,然后食指和拇指轻揉下她的耳垂。 江见许的耳朵,耳高于眉,助理好像说过,耳高于眉的人很聪明,智商很高,从小家境好。 他的耳朵形状也好,微弯像个小元宝,助理说过这叫耳珠朝口,一生有很好的财运,不缺钱花,而且早年时期很得父母宠爱。 ?是很好的耳型,韩舒樱轻轻地揉捏着,手指指尖还有意无意地划过他耳朵里细细的绒毛,那里交叉神经很多,每按一下,她都能感觉到江公安下颌处紧了一紧,显然在咬牙忍,这时又不好意思出声,只能强忍。 “放轻松,别紧张,舒不舒服啊,江公安?”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江见许咬牙闭着眼,后悔极了,天知道她手指每一下揉动,都刺激着他的神经,耳朵现在滚烫滚烫,连带着他后颈,都是烫的。 “……嗯,这个是……是我和妹妹小时候最爱玩的,女孩子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嘛……”掏耳朵都不忘记审问,可恶的公安!韩舒樱一个用力,扯了下他的耳廓,大概扯到耳骨了,江见许闷哼了一声。 “痛吗?”韩舒樱又赶紧给他揉一揉。 江见许深吸口气,咬牙没作声。 说起来演戏的时候,第一个戏的导演真的操碎了心,那时候她是纯新人,一点经验都没有,导演人很好,给她讲过很多场吻戏,总说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最后干脆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告诉她手应该怎么摆,放的位置,吻的时候手放在哪儿,精确到食指放在哪里,中指放在哪里,拇指又放在哪里。 那时候她就听导演的,导演让她放哪儿,她就放哪儿,叫她怎么摆,就怎么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原因的。 吻戏时,手指要放在男演员的耳朵上,最好手指分开放在耳朵两边,吻的时候再摩挲几下,中指最好放在演员耳后,两边的肌腱位置。 导演这是含蓄说法。 当时她单纯不懂,后来特意查了一下,加上助理凭她丰富的采耳“经验”讲解一番,她才明白,这样的动作做起来,比较有感觉,至于什么感觉,自己查,不让写出来。 之前韩舒樱只是为了演戏了解一下,现在这知识突然间能用上了! 因为她发现,江公安全身紧绷,肌肉紧张…… 她不但不怕,立即玩心大起,本来只想玩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可能完成第七场戏,现在起了兴致,她开始更专心起来。 已经不止想完成剧本了,还想要逗一逗江公安。 按她查过的方法,她打算全都试一试。 看到他下颌处一鼓一鼓,是咬紧牙关强忍的状态。 真有趣!她立即采耳动作全部做一遍。 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呼吸声。 她放开手时,江公安绷紧下颌没作声,没起身,更没说话。 韩舒樱这时把辫子发梢拿在手中,她的辫尾头发长短不一,有几根特别长的,轻轻抽长一点,然后拿着在江公安红通通的耳朵上,轻轻一扫,她小声道:“江公安,舒服吗?” 然后嘻笑地将那几根发丝,轻轻地在耳朵上扫来扫去,刚将发丝往里面采了采。 还没等她手上动几下。 只觉得眼前一花,江公安一个翻身,将她猛地压在身下,在那张铺着浅蓝色床单的单人床上,他全身上下仿佛烙铁一样烫,喉结滚动,恶狠狠道:“你就想这样处对象,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宝宝们 第 25 章【VIP】 说完江见许急促地将唇靠了上去,与说话的狠劲儿不同,亲上去的时候,动作轻轻的,与那娇艳的粉红樱唇很自然地交织在一起。 韩舒樱眼看着右下角剧本又闪起来了。 奶奶滴,之前死活用尽办法都完成不了一场,现在处了对象后,天天都能完成剧情。 果然恋爱剧本,还是要谈恋爱才行! 韩舒樱一高兴,小手抓着他腋下衣服,竟然在吻的时候笑出了声。 可恶! 这一声刺激到了身体本就僵着的人,尤其韩舒樱还调皮伸了逗他。 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哪怕他亲嘴不熟练,也不能被嘲笑,尤其在这样私密的宿舍里,只有两个人在一起,太阳就要落山了,房间光线暗谈,加上韩舒樱反应又很热情,一切都刺激着一直隐忍的男同志的意志力。 他吸气再吸气,终于发狠不再怜惜她,手一曲,肌肉鼓涨的手臂就支在她身前,俯身狠狠地碾着她的嫰唇…… 让她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在空间不大的宿舍,单人床上,两个人亲嘴时唇设激烈的交织着…… …… 吃完饭,宿舍楼里的人打完羽毛球,日头也落了,终于三三两两回来了,楼下楼上,走廊一片吵闹声。 “小芳,把盆里衣服洗了!不洗明天臭了。” “我忙着呢,一会洗。” “妈,我想尿尿。” “自己尿去,尿尿告诉我干啥?” “老许,饭盒又没有刷……” 直到有人敲响二楼尽头房门:“江见许!小江……” 刘干事咣咣敲门,他才知道小江今天回来了,不声不响的,这次去海市小江在他手里借了好几张布票,说下个月还,明儿个就是下个月,他得过来提个醒,那布票他媳妇还有用呢,是他偷拿的,他容易吗,被发现可不得了…… 敲一遍没声音,刘干事自言自语道:“不对啊,都说回来了,不会是想躲他布票吧。” 他立刻狂敲:“小江,你别躲在里面不吱声儿,我知道你在家,好,你有本事借布票,怎么没本事开门哪!”声音他还不敢喊大了,只能悄么悄声站在门口,嘴贴在门上喊。 “小江……”你出来!在里面睡觉呢! 没说完, 门终于刷一声打开了,就听到江见许低声骂他:“操,刘宏伟,你敲什么敲,你神经病啊,布票明天就给你!我能赖你的帐?” “哎哟,你还骂我,你是恼羞成怒了吧?哈哈,你给就行……”刘干事借着晚霞最后一抹余晖,从江见许大高个的缝隙,一眼瞟到了什么,他顿时睁大了眼睛。 宿舍里面书桌前坐着一个窈窕的姑娘,姑娘正照着镜子,摆弄头发,听到声音她将镜子放回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好奇地看向门口。 靠着墙,那张单人床上的床单,都皱了,江公安都没来得及扯平整。 刘干事望着宿舍里那个美丽的姑娘,惊讶地又望向江见许。 “好小子,你处对象了?” 走廊的人熙熙攘攘。 江见许也没再藏着掖着,嗯了一声,直接打开门,如果再关门就很奇怪了,他反手从一边衣柜里取了件外套,套在身上,然后对身后站着的人道:“走,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拿了钥匙揣到兜里,从门口出去了,把刘干事挡外面了。 韩舒樱立即站起来,跟着出门,刘干事眼见着江见许单手将宿舍门锁上,他瞧着乖乖在小江身边等着的那个长得葱俊葱俊,水灵灵的姑娘,一时瞪直了眼。 “……”他好像意识到打扰到人家小情侣了。 眼见两人要走了,他才尴尬地搓着手笑着说:“我刚才跟小江开玩笑的,呵呵,开玩笑。”他得替小江找补打补,他刚才砸门说的那些话,好像显得小江很穷似的,到处借票。 姑娘很文静,见他说话就看向他,见他朝她看过去,她还礼貌地冲他抿嘴一笑。 哎哟,那个甜呢。 韩舒樱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后,看着江见许锁门。 刘干事干笑着打招呼说再会,亲眼见着人家领着对象离开,下了楼。 可他还没看够呢,这一对,真养眼啊。 人都走了,刘干事也不好在人家门口待着了,边往回走,边到露台口往下瞅,两人下了楼,离开了县委大院,那个小江对象一路上蹦蹦跳跳,围在小江身边叽叽喳喳和他说着话,小江揣着兜,一边走一边惬意地听着。 啧,真让人羡慕啊这臭小子,不声不响的,还真找到了,怎么长得这么俊!真不知道在哪掏摸的。 …… 六点天就黑掉了, 从县委大院到韩舒樱住的院子,步行要半小时,江见许没骑自行车,走着送她回去。 路上人较少,这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气氛浓郁,下班都回家了,很少有人出来闲逛,最多就是住得近,关系好的几个人凑一起,抽个烟卷唠个嗑什么的,也都在家门口周围。 两人走到县委不远小公园的时候,这边几乎没人了。 一路上江见许教她,两人在外面的时候,有人的情况下,一定要隔着最少一人的距离,不能动不动就拉扯,贴贴也不行,让人看到影响不好,一呢他是公安。二呢她是个女同志。 两边都得注意影响。 韩舒樱心想这会没人了,总可以贴了吧,她小心地上去拉江公安的手。 江见许这回没拒绝,将伸进他手心里的小嫩手握住了,甚至还紧了紧,柔若无骨,又细又嫩,这真是个农村丫头吗?她还真不是…… 看来她真正身份,是无论如何也得瞒下来,更不能让她去找什么亲生父母,她的出身必须是韩家,祖上八辈贫农,这样才最安全的。 “江公安,今天给你掏耳朵,你酥糊不酥糊啊?你要酥糊的话,明天我还给你掏……” “酥糊……?” “就是舒服啊……” 她看到江公安耳朵又红了,他牵着她的手,低咳了一声,看到小公园里有个长条凳,将她拉过去。 两人坐下后,他道:“我们俩的事,得谈一谈。” 韩舒樱立即点头,腿往他坐的方向倾了倾,认真道:“谈啊,得好好谈!我们不正谈着吗?” 江见许:…… 他握着她的手上同放在他膝上,在夜色里开口道:“既然要谈对象,那首先就要了解彼此的家庭……” 韩舒樱立马道:“我家境你知道啊,你还去过呢,你放心好了,你的家境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你就算没工作,吃不上饭,没布票,当乞丐……” 江见许立即扭头看她。 韩舒樱:“……哦,我是说你没钱,我也愿意跟你,我们处上对象后,无论你是顺境或是逆境,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特别爱你,珍惜你……” 她的小情话,开始无处不在地朝着江同志发射了,词穷的时候虽然胡言乱语,但也能以假乱真,毕竟江公安不懂这些,总之,务必要把他甜死为止。 谁让她接的是个恋爱剧本呢,真拿它没办法。 果然,说完这些话,握她手的那只手掌劲儿大了点,揉了下,显然听得时候他很受用。 “咳。” 江见许又忍不住咳了一声,暗淡的光线里,他微微翘起唇角,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以结婚为目地处对象了,处的时间差不多了,就结婚。” “还有,我家在省城,我本人在鹿城工作,基层公安,一个月三十四块五,以后职位升了还会涨,我父母……” 还没说完韩舒樱就不耐烦听了,她坐着坐着无聊就挤进他怀里,她妈说她小时候多少是有点好动的,她把他身上外衣拉开,她躲在他胸膛和衣服里,让他怀抱包着自己,这样特别有安全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天冷,他怀里比较热乎吧。 但被江公安衣服包住的感觉,真酥糊啊,好安心,好舒服…… 江见许怀抱着人,她不但手柔若无骨,身上也是啊,软绵绵的,到现在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自行车载她时,贴上来那软绵绵的感觉。 想起来他又开始喉结滚动,年轻男性真的经不起一点儿挑拨,尤其在处对象的时候。 刚才亲吻的余韵还没过去……但他还是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纵容地将衣服紧了紧,把她抱自己怀里。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在无人的公园里。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说他会在无人的公园里,和一个女孩楼在一起,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韩舒樱感觉随着感官走,演员不都这样吗,感性,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气味儿,摸着到他胸膛滚烫的体温,还有怦怦的心跳声。 她舔.舔.唇,忍不住仰着头,在慢慢喑下来的黑夜中,又去寻找他的…… 柔嫩的唇,轻轻地磨蹭着他的唇形,像羽毛一样来回扫来扫去,惹得头上的人犹豫再三,终于又忍不住,捉了她的小嘴,在这无人的花园角落里,与她再度勾津缠,允亲三百回合。 把韩舒樱送回大杂院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院中只有家家户户窗户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到了,我在这看着,进去吧。” 将她送到大杂院门口,江见许没有跟进去,因为院中还有人,这么晚,他也不太好把她送回屋里。 韩舒樱开始黏黏糊糊,回到小屋就她一个人,她不干:“那你明天来看我,我会想你。” “我尽量,但这两天所里事多很忙。”明天是下个月的月初,收容所刚好送走一批人,又开始抓盲流了,有通知就得出发,有时候人还不一定在城里,可能还得跑周边农村去,定不下什么时间,“我有空就接你下班,好不好?”他低声商量道,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宠溺。 “嗯,那行吧,我进去了,那你回去小心点,遇到坏人你就跑。” 江见许听笑了,遇到坏人,公安跑了像话吗? “你放心,遇到坏人我把他打地上。” 她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前,将钥匙拿出来打开门。 直到看到她进去,关上门,江公安才转身,趁着夜色原路返还。 赵家窗户有人拉开窗帘一角,见到这一幕,又把窗帘又扔了回去。 东厢牛大娘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又关上门回去了。 韩舒樱进屋后,握着根绳用力拽了一下,灯开了,她走到桌子前,将江公安送的灰呢料子放到柜子上,高兴地从暖壶里倒了杯水喝了。 然后嘴里哼着歌:“SuperIdol地笑容,都没你的甜……” 喝完把雪白搪瓷缸放回桌子上,坐在条凳上点开了剧本。 第七场:发丝采耳笔难描,玉手轻轻慢慢挑,处处惊心心痒痒,丝丝醉魄魄飘飘。(完成) 奖励:六羊仙毛一团 韩舒樱直接忽视掉场景描写,看向奖励。 六羊仙毛是什么东西?毛线吗?她摸摸身上,全身上下没有毛线啊,想到什么,她拿钥匙打开柜子,果然里面多了一只类似麻料的小袋子,从里面掏出来一团拳头那么大的毛线球。 是很浅的那种漂亮的柔软的浅灰色毛线球,线细细的,摸一下绵绵软软,放在手背上蹭一蹭,感觉不到任何刺感,比绵花还软,这要织成绒裤,贴身穿得多舒服啊,而且入手暖和,一看就很保暖,六羊仙毛,她可太需要这个了。 看来剧本的奖励也不是凭空乱给,而是根据她的需要给与,可惜只有一团毛线,得攒多少团才能织一套呢,她自己又不会织,不过不要紧,她工作的地方很多人会织,还有人专门织这个,八毛钱一条裤子,一块二一件上衣,一条毛线裤坐柜台,手快的话一天半就差不多了,一边做着营业员,一边还能赚点手工钱,很多人愿意干。 韩舒樱不想学这个,肯定要找人帮她织,她最多能织个袜子,对,她还要织两双袜子穿,这浅灰色细羊毛线可太好看了。 可以织出来贴身穿,也可以织外套,还可以织外面穿的裤子,还可以织手套!帽子!围巾,一定很好看,爱美的韩舒樱抓耳挠腮,恨不得明天就穿上,拿着毛线看来看去,可惜太少了,等明天她去商场问问,需要多少毛线才能织条裤子,还得攒一攒一样样来。 …… 之后果然像江公安说的,从早到晚见不到他的人,天天早出晚归,基层公安忙起来真要命,有时候饭都来不及吃,就像她穿过来时,被他差点带去拘留所那次,据说他晚上就没吃上饭,食堂饭菜没了,最后去了国营饭店,吃了盘饺子才填饱肚子。 风里来雨里去,真不是说说而已。 只有一次,他赶早过来,用自行车送她到国营商场门口,递给她一袋肉包子后,又匆匆走了。 那天韩舒樱啃了一天包子,还分给旁边布料柜台王梅一个,毕竟她以后还得麻烦王梅帮她看着柜台呢。 她来国营商场工作几天,百货商场就传遍了,说商场二楼来了个漂亮的临时工,惹得二楼何主任的媳妇儿天天往这边跑啊,他媳妇也在国营商店工作,干后勤看库房的,这是个很有“油水” 的活儿。 说来说去,还是韩舒樱长得太有“威胁性”了,一听说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她丈夫那边,这媳妇一天能跑三回,次次看韩舒樱的眼神都不对,也不说话。 韩舒樱:…… 她真的服了,真当人人都看上你老公啊?哎哟!她真无话可说。 在某天看到江公安用自行车载她上班,然后看到了江公安的脸和身高,知道是她对象后,这现象就消失了,何主任媳妇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再来还会跟她打招呼,主任媳妇也有自知之明,人家小韩的对象,个头都高老何快一个头了,长得也比老何帅多了…… 有一天风大,韩舒樱用青色围巾围住头脸进国营商场,被何主任媳妇见到了,惊艳到不行。 一个劲儿地问她围巾在哪儿买的。 能不能给她捎一块,她给钱,韩舒樱寻思着,还得干三个月呢,得罪了也不太好,国营商店的工作,她还不想扔。 反正布料每天都有,就从一直攒着白色料子上扯下一米见方,告诉主任媳妇就剩下白色了,只有一米大小的一块。 一米见方也能做个头巾,主任媳妇很高兴:“够了够了,染衣厂我有认识人,让他们给我染个色儿。”要给钱,可这钱怎么收啊?韩舒樱没收,既然东西送出去了,那这人情就让她欠着,或许什么时候用得上呢,要收了钱,这人情可就一干二净了。 况且,她这可是系统奖励的料子,独一份的质地,区区一两块,买不起的。 青色布料颜色很特殊,她不打算送人,白色比较常见,送一点也无妨。 没想到何主任的媳妇竟然把头巾染成了绿色,还过来说:“小韩,染厂的朋友说,你这布料不怎么上色啊,试了几次才染上,一洗又掉了。”绿色洗了两水后,变成浅绿色了,不过何主任媳妇仍然喜欢,天天围着。 那当然了,这说明何主任媳妇是识货人,一般的绸缎美是美,但不抬脸,你丑你围着绸缎,它的质地显得你更丑了,脸更黑。 但剧本奖励这个料子,特别抬脸儿,料子自带柔光,无论什么人,围上后都会觉得比自己以前好看一些,当然越戴越喜欢。 韩舒樱没法说,这个年代的人就喜欢绿色,满大街绿色帽子,绿衣裳,绿头巾……行吧,她自个喜欢就好。 这次之后,唯一好处就是,出点什么小错误,比如记错了衣服的票啊,何主任见到也不会说她,想请假轻轻松松,甚至有时候她来晚了,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眼,估计是枕头风吹到位了。 …… 时间过得快,转眼就到了五号那天,前天晚上翠英嫂子过来告诉她,今天早上五点半的车,让她准备好,去采石厂路上还要转车,来回快一点要两个小时,慢一点要两个半小时到三小时左右。 韩舒樱已经跟王梅打过招呼了,她算了下,五点半的车按三小时算,她八点半之前就能赶回来,商场七点开门,也就晚一个半小时。 根本不用请假, 王梅帮她照看一小时就行了。 韩舒樱其实心里有点忐忑,马翠英拿了个大包,里面装着她男人的棉衣棉裤还有棉鞋,还有些她起早做的玉米面饼子,菜饼子,装在大饭盒里。 韩舒樱什么也没拿,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人是不是在采石场,她只是去看看,毕竟时间太久了,记错了也说不定,如果不在采石场,在什么木材厂,木器厂…… 而且,她如果也拿东西,马翠英看见肯定会觉得很奇怪,她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今天去的目的就是打探采石厂路线,看看坐哪路车能到,然后就是问一下采石场有没有……这个人。 如果没有,她可能会大大松一口气。 如果有……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马翠花说采石场那个地方很偏僻,韩舒樱特意把来鹿城时带的土布衣裳拿出来穿上,又跟翠花嫂子借了块旧头巾围在头上遮住脸,打扮得就像农村不起眼的土丫头。 然后帮着翠花嫂子大包小包将东西拎上车。 上车找到座位坐下,马翠花才有空跟韩舒樱说起采石场的事儿:“……你大军哥他就一把子力气,手头还有那么点技术活,去了采石场,听他说那边产什么花岗岩石料,活儿累,但给的工钱还行,对了你大军哥是操作工,操作机器割石头的,这个活儿是技术活,那些劳改犯干不了,找的当地技术工。” “开一个矿,需要不少人呢,矿山开采出来,你大军哥说,还得把石头破开,筛分出来,再搬运装车,最后送货,可累了,那些劳改的听说有不少反……知识分子,有好几个受不了劳累,死在里头呢。” “嫂子,那里面吃的怎么样,穿的怎么样?” “你想啥呢,你以为劳改是去享福啊,还吃的怎么样穿怎么样,有得吃有得穿就不错了,听你大军哥说,那里劳改人员每人定量一天只有九两粮食,干的都是重体力活儿,能把个胖子活生生累成肋骨条,而且不仅挨饿,还挨打呢,听说有的人饿得受不了,从泔水桶里捞吃的,被看管人员见了都要挨打,如果有人好心给吃的,还会被看管的呵斥呢……” “大军他是技术工,又是本地的,所以他粮食定量高,家里再给粮,他平时可以在石场开小灶,他们当地有五个人呢,每个月我们都给送粮,比那些劳改人员日子好过些,但也苦啊。” 那里什么都没有,全是石头,待久了能让人发疯,马翠英是这么觉得的。 韩舒樱听着心里忐忑,七上八下的,她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吗?不是要再过三年吗?没想到这时候已经有这个苗头了?现在只有一小部分人遭殃。 她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对马翠英干笑一声,“嫂子在家也辛苦。”说完她望着窗外越行越远的路线,两人换车后,确实周围景色越来越荒凉,直到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了终点站,天已经大亮了,马翠英才拎着包下来,韩舒樱帮她拿了一个包。 路上还看到有追跑的小孩子。 “矿场附近还有个村子,还算热闹些,你看,矿区就在前面。”说着马翠英手一指,远处有几个小房子,东一个西一个,矿山里面开出了一条两辆车可半排通过的山路,门口停着些矿车。 “这些人白天就在那里头拣石头。” 马翠英熟悉地一路走到路口那处小房子,房子里面有人,外面还有排队的,墙上写了个简陋牌子:“会客室。” “排队这些人要么是这里劳改人员家属,要么像我一样,家里有人在这儿工作,送东西来的,每次见面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妹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等我排上队,看完你大军哥,咱就在矿区转一会。” 韩舒樱说:“好,嫂子,我就在墙边等你。”然后将包递给她。 马翠英拎着东西过去排队,还好只有一个人在排。 很快轮到她,会客室专门有人管这个,如果想多待会也可以,只要给管理人员一盒烟,给点吃的,就能多见面一会,有的加五分钟,有的加十分钟,给钱的可以会客半小时,否则就十来分钟,到点赶人,现在的人富裕的没几个,谁也舍不得那点东西和钱,都是快快见面,说几句话就走。 韩舒樱站在门口往里头看,房子后面有一条路,两边是巨高的山体,中间炸出来的石缝,路两边堆满了石头,正有一些人穿着破烂的人弯腰在那里干活,动作慢吞吞,吃力地搬起一块块石头往车上装。 她四下找了找,她想找人问问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杨弘杉的人。 还没等她找到人。 就听到看管那些人干活的工作人员,大声呵斥:“……杨弘杉!今天晚上你们俩饭别吃了,石头都搬不起来,吃了也浪费……” 杨弘杉? 听到声音那一瞬间,韩舒樱震惊地朝被工作人员呵斥的人望去。 只见被呵斥的有两个人,一个年纪大些,还有一个年轻一点,似乎病了,一直在咳嗽,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灰扑扑四个兜的旧衣衫,衣衫后面打了两个补丁,身上脏兮兮的,正佝偻着搬石头,石头太大了,他只能咳嗽着一步步挪。 那一刻见到了人,韩舒樱吞咽了下,喉咙发紧,都不敢再看下去了,只呆呆地站在那里。 马翠英很快出来,拿到了她丈夫上个月的工资,四十五块,给家里二十块,自己留二十五,她家里一家三口,一个月吃穿住用煤,加上大军体力活得补一补,二十五块不够,好在她还做手工活,每个月能剩下两三块。 马翠英高兴地道:“妹子,去矿场边上看一眼?看完我们就回家。” 韩舒樱心里憋得慌,她飞快道:“不用了嫂子,坐车太累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就是,矿场真没啥好看的,都是石头,头几年这边还砸死过人呢……” 回去路上,她听着马翠英说话声,心绪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她想到个问题,她顶了曾祖姑奶奶的身份,如果真要查的话,她其实是资本家的女儿! 现在还无事发生,但三年后就有事儿了!到那时被人揪出来,是不是要被打倒啊?如果从小不在资本家的家庭里长大,也算资本家子女吗?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韩舒樱摸了下自己发凉的脖子,所以这件事,她谁都不能透露,必须要咬死自己就是韩舒樱,八辈贫农出身。 可另一方面,她已经确认……曾祖父就在采石厂,曾祖父又该怎么办? 想到曾祖父两年后自杀身亡,她就坐立不安。 怎么才能阻止呢,怎么才能挽救曾祖父。 想法虽有,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在曾祖已经进去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 曾祖父死在了六五年,是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出去的希望了,才选择自杀?因为如果他活下去,后面还有十几年痛苦要经历…… 天杀的!这是个什么事啊? 一路上,韩舒樱没有开口,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这超出她能力的范围,脑子里空白一片。 国家大势,她一人,怎么扭转局面?怎么救曾祖父?她甚至连多接触曾祖父,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为什么偏偏穿到现在! 回程的车开得较快,八点半两人回了大院,韩舒樱满腹心事,跟马翠英分开后,她回了小屋换了衣服,一会儿还要去商场上班。 刚换完,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韩舒樱正在想事情,被敲声吓得一抖,才扔下手里的衣服,过去开门。 江公安站在门口,自行车停在院子里。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怎么没上班?” 韩舒樱心头一慌,“我……” “我去过商场,有个姓王的营业员说你回家取东西了,取什么东西?”今天难得有空,路过时就想去看看她,谁知扑了个空,商场出来后他以为有什么事,立马骑车来到大院这边。 “哦!”她呼气,还好王梅机智!这借口不错。 她道:“那个,我早上柜子忘了锁,跑回来锁上。” 警觉的江公安,目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神色紧张,他目光略过屋子,没什么异样,进来时就观察过了,只发现她穿过的衣服不洗,脱下来就堆在凳子上,堆了一堆儿。 他微一皱眉,这习惯可不好,有心想过去帮她收拾,但她马上要上班,他得骑车送她。 “那现在锁好了。” 韩舒樱乖乖道:“锁好了。” “走吧,我送你过去。” 韩舒樱心头发堵,见到他后,好多了,仿佛蜜蜂见到了巢,老鼠进了窝。 呸!什么比喻? 见他要走,她哪能让他走呢,伸手就将他抱住了,开始从他身上汲取着她需要的力量,甭管什么力量,吸就完事了,她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胸怀里,吸干江公安。 江公安见她拱自己怀里,脑袋左右晃动的样子,心里异常柔软,将手指轻放在她后脑勺光滑如绸的辫子上,上下摩挲,温声问:“怎么了?上班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来。” 韩舒樱将头埋他胸膛半天才闷声道:“没有……” 然后抬头:“就是想吻你了……” 这时她又想起娱乐圈女大佬说的话,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找男人玩一玩就好了…… 她决定实践一下,于是就噘嘴亲他下巴一下,见他喉结一颤,她玩心起了,又恶劣地在他结儿处啃一口…… 谁让它动了?像个小耗子! “啧,嘶,你轻点……” 第 26 章【VIP】 江公安喉结处红了,皮肤上很明显有个牙印子。 以前听人说男人喉结碰不得,但具体怎么碰不得,韩舒樱不知道,也没什么经验。 如今实践出真理啊!江公安他确实受不了这个…… 眼神瞬间变得滚烫,仿佛被拿住了什么命脉,在这样的刺激下,什么克己守心,不越雷池……根本把持不住,把持不住一点儿。 这个可恶的小妖精!江公安一用力搂着人一下子怼到到小窗下方的长条桌处,在头顶小窗口光线里,单手撑着韩舒樱背后的桌子,低头猛地亲她。 桌子本来不结实,一碰吱嘎吱嘎,但不妨碍两人亲嘴。 江见许喉结攒动,亲得又凶又狠,韩舒樱可太喜欢了,她就喜欢这种真情实感的戏,真实!真实到亲得脸颊上都有激烈动作的痕迹,这要是拍成吻戏,观众还不得疯了?嗑cp她们都得嗑死,估计会上窜下跳,到处找两人这段戏的花絮,贴近屏幕从动作,神态,角度,以及衣服某处的高低来判断,这两人是不是拍戏动真情了,还是身心都动了那种。 唉,这一届网友,不行啊。 剧里的事儿,那都有套路!可以演,只有现实里才是真实的,就像现在这样,韩舒樱配合着对方舞得飞起,小嘴儿亲得吧唧响,直勾得身前撑着桌子拥着她的江公安意乱情迷…… 能不意乱,能不情迷吗?这谁顶得住啊…… 许久后,两人才从屋子里出来。 为了清醒,江见许用冷水洗过脸,韩舒樱则欢快的奔出屋子,门反正有江公安帮她锁,她就站在自行车旁边,看着江公安手指按着门,右手锁门,动作真帅啊。 前辈大佬说的太对了!还是得找男人,不开心了就得跟男人玩一玩。 最好找江公安这种有底线会克制的,老干部一样玩不起的男人(不是)才有意思。 看看那胸膛,那瘦腰,那帅气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满满的都是快乐! 韩舒樱笑眯眯地看他帮自己把门锁好,门边漏风的小破棚子也有个小门,他看了一眼,用铁丝拧成圈,套在门上面,栓上了。 倒不至于有人到棚子里偷那么大个炉子,光搬出去就很显眼了,但韩舒樱做饭丢三落四,有一天竟然把没吃完的锅,放在外面忘记拿进屋子了。 天天就知道坐在条凳上照镜子描眉化眼的,他真服了。 江公安看在眼里,默默叹气,这个女人,大手大脚,被子不叠,做饭还糊…… 但有这么多缺点,还是答应和她处对象了,要结婚的那种。 大杂院人多,孩子也多,现在粮食紧张,院里很多人粮食都在省着吃,家家定时,怕前头吃多了,后面吃不上饿肚子,饥饿得滋味可不好受,所以每家每户,做饭有数的,想吃再多就没有了,只有这样计算着食物,才能坚持到月底。 要不是韩舒樱跟他抱怨,前一天做的饭,第二天早上没有了,一问,锅忘记拿回屋了。 江见许:…… 东西被人偷吃了,她竟然还不知道,怪不得包都能丢在火车站。 刚才过来,他亲眼看见一个孩子从棚子里跑出来,看见他,吓得跑得飞快。 江见许心头火大,自家的棚子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呢?就像自己的床被别人随便上去躺似的。 他用铁丝圈将棚边和门从里边勾住,这样小孩不够高,从下面打不开。 江见许不但在做饭的棚子上面捣鼓。 还教她:“以后做完饭,检查好里面的东西,再这样将铁圈挂在门上面。”他不住这边,要住这边,保证没有一个孩子敢来捣乱的,要是被他知道谁来偷东西,甭管父母,直接把人儿抓过来,屁股给他揍八瓣,让偷窃成瘾的小孩儿知道知道为什么花儿这么红! 抗揍你就来! 至于大人,除了小偷,很少有人这么干,除非快饿死了,若被院里人抓住谁偷东西,被叫公安不说,还会被教育,大院的人不敢,只有小孩子肆无忌惮无人管。 弄完后,他推过自行车,长腿轻松跨过车座支着地,回头,“上来。” 韩舒樱立马扑了上去,也想要像他那样帅气,抬腿就要跨坐在后车座。 江见许立刻回身阻止:“你不能这么坐,不能跨坐,你得侧着坐!” “为什么?” “女同志跨着坐像什么样子?你把腿并上。” 韩舒樱在后面撇嘴,不过还是听话的将腿一合,使劲地抬屁屁,用力地坐在了江公安略显咯腚的后座上。 表达着她的不满与抗议。 其实她挺喜欢这种坐在自行车上, 被别人载着的感觉,冷冷的风在脸上胡乱的拍,不是,早晨的风在脸上轻轻抚动,前面蹬车子的人,后背宽阔有力,丝毫不担心他会把她摔下去,于是她甜蜜蜜地用手抓着他腰侧的衣摆,无人的时候,还能把脸贴在他后背靠一会儿,甚至无聊了,用手指挠一挠他的腰,惹得江公安握车的手都晃了两下。 “别动!” “你别闹!” “让人看见……” “韩舒樱!” 玩了会男人后,韩舒樱心情才好多了,她抬头眺望天空,远山落叶落英缤纷,层林尽染,天高气爽…… 一直纠结的心也豁然开朗,无论如何,她穿到了这片天空下,作为曾祖父的曾孙女儿,既改变不了前因,又对抗不了未来动荡的局势,想来想去,都没有丁点信心帮助祖父。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身处的世界,究竟是现实中的六十年前,还是剧本创造的六十年前。 上上上一代,曾祖父人生的遗憾,曾祖姑母一生的遗憾,她爷爷心中的遗憾,三代人,甚至这个年代无数人有着不同的遗憾,她无法替他们一一扭转,但能尽她所能,做当下她能做的事。 但最重要的是,还是要尽快地完成剧本任务!回归现实。 可在这之前,她还是想为曾祖做些什么。 有些事,逃离是本能,面对是勇气,她想,她终究还是无法面对杨家三代人,在这二十年中的惨淡的人生…… 只能像现在这样被迫面对,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少努力过,不后悔。 江见许将她送到国营商场南门,看着她三两步跳上台阶,站在商场大门处冲他来回挥手。 谢谢你,江同志。 微笑地用手在头上比了个心。 虽不知道她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但江见许还是笑了笑,陪她闹,还用手推车铃,顿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车铃声,惹得路人异样的目光看过来,回应着她的热情,直到看见她转身跑进商场,他才掉头去了派出所。 …… 韩舒樱回到商场,何主任不在,二楼布料柜王梅正在织毛衣,她见到韩舒樱热情地招呼:“小韩,你来你来。” 韩舒樱收拾了下柜台,见零星几个人在看衣服,并没有买的意思,她抽空跑过去:“梅姐,早上的事谢了。” “哎呀,看个柜有什么谢的,小韩啊。” “啊?” “我有个被服厂上班的小姐妹,上次来买东西,她看中你的头巾呀,也想要买一块,你那还有没有……” 韩舒樱一顿,“这……” “你要有的话,她说用棉花换!你知道现在入冬了,大家都想做棉衣,棉花可紧俏了呢,没有棉花票一两都买不到,我这个小姐妹正好在被服厂干棉服的活,手里攒了点棉花,就是这个棉花陈的,在库里放了三四年,有点黄泛了,但不耽误用,塞进布里头,谁也看不着,照样保暖,一点不碍事……” 韩舒樱不是很想将剧本奖励的布料换出去,自从主任媳妇围了那条头巾后,营场里不是没有人找她,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就是能让人一眼就爱上,喜欢上,越看越喜欢,所以过来问她的人还不少呢。 她都以亲戚在海市捎过来的,手里没多少为由拒绝了。 但现在不同了,她打算再去见曾祖父一次,至少告诉她,他当年在火车站弄丢的妹妹还活着,这大概是曾祖人生最大的遗憾吧,至少让这一个遗憾圆满,虽然她不是曾祖父真正的妹妹,但是杨姝缨还活着,只是不在国内,她也不算欺骗曾祖。 作为曾祖父后代的后代的后代,曾孙女儿,他们也是一脉相传,血脉亲情,无论这个世界是什么,后代见到曾父落难,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做不了别的,送点吃的穿的,让曾祖父日子过得好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这样对她来说有点危险,但现在毕竟不是三年后,她观察过采石场看管人员,管得并不细,也不问来探视人身份或地址,更不会要什么工作证,身份证明,可以随便探视,但劳改人员那边会有记录,他们一周一个人最多只能有两次亲属探视机会,但这个机会现在是有弹性的,只要拿点东西给看管人员,他们也很好说话,就可以探视久一些。 成份问题在现在来说,还不是那么大。 她只要小心些,应该没有问题,想到翠英嫂子这些家属一大早又送吃的又送棉衣。 采石场那边确实艰苦,她要不要也送一些? 看到曾祖父时,那身单薄的衣衫…… “行!”韩舒樱一咬牙,反正每天都有一块, 她也穿不完:“但只有一块白色料子,你知道我本来想留着自己做件衬衫,如果她要的话,就换给她,但她能给多少棉花?我需要做一件棉衣和棉裤。” 王梅惊讶道:“啊?做一套啊,那怎么也得六七卷,小韩,这可不行,棉花是紧俏货,我看最多就三卷棉,三卷应该能做个薄棉袄,被服厂那个棉卷我知道,挺硬实,手长宽,打开有三米多长,做件薄棉衣够用了。” 韩舒樱摇了摇头:“不行啊梅姐,棉花找一找还能买到,但我的布料梅姐你自己看,你在商场里找,根本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料子,物以稀为贵,它真的很贵!我只跟姐你说,是我亲戚在港……那边弄到的,咱们这……没有,姐!最少得换八卷,我要不是急用,给我十卷我都不换,现在手里就这么一条……” 今天去采石场,那边空旷风还大,太冷了,她站一会都要冻坏了,如果有棉花的话,再买点土布,翠英嫂子说,石场那边都不能穿好衣服,都是缝缝补补的破衣服,越结实越好,不容易坏,那边工作还脏,什么好料子都白搭,只有土布抗造。 “八卷真不行,小韩,要不,我跟她讲讲,六卷吧,做一套薄棉衣棉裤够用了,行不行?” 韩舒樱看着王梅极力撮合,像王梅这样商场里的老员工,手里有不少交换资源,遇到合适会给人牵线介绍,也能拿点好处。 “行吧,看王姐的面子,我换,我中午回家把料子拿过来。”不管吃不吃亏,棉花现在对她来说,是急需刚需,这个重要,其它的可以放一放,而且白色料子不显眼,不出奇,青色料子她是不打算换的,太扎眼了。 “中午吃完饭我就带你找她,中午咱就去给它换了。” 韩舒樱这一天马不停蹄地去了采石场,后来又回大杂院,中午又回去取布,取了布料又跟着王梅去了被服厂,最后拿到了六卷泛黄的棉花,已经弹好了,机切成一条条卷起来,用的时候只要打开,就像蛋卷一样一层层,可以直接往布料上铺棉,很方便。 韩舒樱把它装进了布口袋里,下午又去找了何主任,想从他媳妇手里买点残次土布,她媳妇管库房的,库房里有很多这种残次品,残次布料,身为第一手管库房的人,残次品都是福利,每次处理肯定能弄到这样的布,找别人不如找主任媳妇。 现在,这人情不就用上了吗,下午下班前,主任媳妇风风火火地带了一大块布过来,偷摸地塞给她。 “库房最最结实的布,因为压在最底下,这块有点潮了,边角泛黄,你回去把泛黄的地方裁掉,做衣服一样能穿,不用给票了,就给个七块钱吧。” 这是从一批布里裁出来最外面的残次布料,扯开来一大块,厚厚的挺沉,约摸能做成人衣服一套还有剩,七块还不要票真是便宜不能再便宜的白菜价了,也就是管库房的人,才能拿到这么便宜的东西,主任媳妇估计也没赚多少,平转给她的。 人情嘛,都是你来我往,不能断了,韩舒樱立马送给主任媳妇一条她后来做的白色手帕,料子入手细嫩滑软,主任媳妇爱不释手,最后高高兴兴地拿着手帕走了。 一天时间,韩舒樱就将一套成年男性的棉衣材料凑齐了,怪不得国营商店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来,现在管制社会,没有门路的普通老百姓,想做一套衣服有多难,这么说吧,这么一堆布和棉,他们全家得攒大半年。 韩舒樱一天!凑齐了,只要拿去裁缝铺,让老裁缝做出棉衣,就可以给她曾祖父送去了。 在商场里只要你有资源,别人会找上你,根本不愁兑换,想换什么,长嘴问问,就能托人再托人换到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被服厂,还是棉纱厂,食品厂或者肉联厂,她们都有认识的人,而这些厂里有资源的一些人,都想和国营商场的人认识,双赢的买卖。 像普通人想买点紧俏东西,还得冒险跑黑市,偷偷摸摸的还有可能被抓,然而商场营业员可以光明正大的买卖交换,一点危险都没有。 韩舒樱回到大杂院将东西装一装,去了老裁缝店,棉衣不像贴身衣服,需要具体尺寸,现在的人都偏瘦,衣服胖瘦没什么问题,主要是长短会差一点,可以把裤腿和袖子做长,长了的话挽起来。 韩舒樱说了下大概身高,老裁缝就有谱了,布料充足,肯定不会小的。 一套棉衣要铺棉花,手工贵一些,材料客人自备,所以手工费要五块钱。 还好,江公安上次给了她五十,平时她自带粮食,在吃方面她一分钱都不用花,很省,她的钱全花在裁缝铺里了,好在材料布料什么的都是她自己带的,也花不了多少,只是一些手工费,手工费也不贵,几毛一块,最多五块。 不过这段时间光做衣服她就花了二十,她手里还有三十块钱,也够用了。 只是欠江公安的钱是越来越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但随即就被她抛之脑后…… 去见曾祖父这事儿,她偷偷摸摸地背着所有人,因为这事儿吧,不太能让别人知道,包括对象。 …… 这几天她确定江公安很忙,早上不会过来,她这才换了来鹿城时那一身土了吧唧的衣服,弄了条特别土的头巾拿着,趁天还黑着的时候,她拎着饭盒包和已经做好的棉衣棉裤出了门。 饭盒里是她昨晚上学着包得饺子,饺子不可能糊,只怪江公安没口福,她这白面饺子包得还不错,用的是柜子里江公安给她买的一袋富强粉,也没怎么吃,把那些萝卜和剧本给的凤髓萝卜剁了和馅儿,江公安前两天还拎来一条肉,切了一大半被她剁了包进饺子里,加了多多的油。 然后早上趁着天没亮,偷偷蹲在棚子里,在炉子上偷摸地煮,在饺子香味传遍大院之前,她飞快地捞出来,装进饭盒里,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热乎的,一边胳膊夹着棉衣棉裤在夜色里弯腰出了门。 跑到外面,她把围巾围上了,披上给曾祖做的棉衣,蹲在路边等了半小时,五点半的车才慢悠悠地开过来。 她不能带行李包,回来她得去大杂院换衣服,那时候该上班的都上班了,但院子里也有人,如果有人问起,她可以说忘带东西,回来拿,但带着行李包,就很难解释,所以只能拿个翠英嫂子做的方形青色小饭盒包,也是她上班装东西的包,用双层青布做的。 大棉衣披着,用棉裤把饭盒包起来保温,然后头巾拉高遮脸一溜烟上了车。 按照上次马翠花带的路,再次驶向前几天去过的西边采石场。 大杂院的人一般六点钟起来,今天起得早了些,五点半天还黑濛濛,就有人起来了。 馋醒的。 “谁家在煮饺子?这么香!” “一股子肉味儿……” “妈,我想吃肉!想吃肉饺子!”小孩子哭闹。 “吃啥肉?我手上的肉,你吃不吃?” 说完“啪”地一声,来了个手掌炒肉,小孩子挨了顿打,早上五点半, 整个大院传来“哇哇”的小孩哭声,大家都醒了。 这个年代吃顿肉跟过年一样,谁家没事会吃肉饺子啊!天天红薯饼,玉米面饼能吃到饱就不错了,要能吃顿白面那都是过年过节的日子,牙缝里省出来的,哪家桌子上不是稀粥咸菜,除了咸味,一点味儿也没有,就是有条件好的,也没有吃多好吃的东西,顶多就吃个饱, 所以搞得谁家做点肉,香味能飘得到处都是,因为馋大杂院的人鼻子还特别灵,一点肉味都能闻出来。 韩舒樱煮粥味道清淡,倒没什么,饺子里面全是肉,煮起来的香味可就太香了,大家立刻炸了。 这时候的韩舒樱已经在车上,还回味了她包的饺子,萝卜和肉,又鲜又香! 车开两段,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韩舒樱到了上次来过的地方,车里只剩下五个人,其中一个也在采石场下车。 是住在周围的村民。 韩舒樱披着灰色大棉衣,戴着农村妇女干活的头巾,挡住脸,整个人看起来毫不起眼,她朝上次来的采石场接待室走去。 今天探坊的人少,月初该来的都来过了。 会客室值班人员正坐在桌子上喝茶水。 见到韩舒樱头也不抬道:“这里是西山矿场,你有什么事?” 韩舒樱压低声音道:“我探访人。” “你找谁?”平时来访的人多,也没当回事。 韩舒樱咽了下,“我找杨弘杉。” “杨弘杉啊……”值班人喝着茶水,没动弹,他记得这杨弘杉进来四个月了,一共就探访两次,最近两个月一次都没有,没想到又来了一个。 韩舒樱听马翠花说过,想多探访一会,就要私下给值班人员烟或吃的,采石场太穷了,这里啥也没有,也就值班室这边有点油水,所以采石场管理人员轮留值班。 韩舒樱赶紧将准备好的三毛五大前门,递了过去。 值班的脸色马上好看了,他把烟偷摸揣袖子里,拿着水缸起身,露出笑脸道:“你在这等着吧,我把人叫过来,今儿探访人少,你可以多待会,呵呵。”说着起身出去了。 韩舒樱在狭小的会客屋呼出口气。 四处看了看。 屋子建得小,里面墙面脏兮兮,但地面不是泥地,而是石板,也是,这里是石场,有得是石头,连房子都是石头砌的,墙面斑秃,刷了层灰粉,有个小窗户,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它什么也没有。 韩舒樱已经走到这里,硬着头皮也得把今天这个场儿给走完。 她怀里抱着一大饭盒饺子,在新棉裤里保温,现在还是温热的。 随着时间过去,她忐忑地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 直到外面传来拖拉的脚步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右上角有一道裂痕,不知道被打的还是……来人面色蜡黄,瘦骨嶙峋,仿佛大病初愈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慢腾腾出现在门口。 走进接待室,近了,能看到他脸颊上石灰蹭过的印子,手骨处还有破皮,见到接待室里坐着的女孩,他伛偻着腰站在那儿,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并不认识韩舒樱。 韩舒樱唇微张,看着面前的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与她记忆里一身西装斯文俊秀的曾祖父对比,这张脸,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照片里意气风发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他看起来要比照片苍老许多。 韩舒樱见到人,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棉衣掉了下去,她赶紧又把棉衣捞上来,手慌脚乱的,最后把自己头巾取下,把脸露出来。 虽一句话没说,但胜似千言万语。 她见到对面的曾祖父眼镜后面的目光,先有震惊,不敢置信,后有痛苦,喜悦,释然,最后竟然嘴唇抖动起来。 这种细腻的神色变化,绝对不是演员对着镜头演绎出来的,因为它非常真实。 祖父快走了两步,来到桌前,眼睛一直盯着江舒樱,然后手抖地扶着桌子,慢慢坐在另一边椅子上。 “你,你……” 韩舒樱急忙将手里握着东西放到桌子上,她今天来就是来完成曾祖父一直以来的憾事,就是他弄丢了自己五岁的妹妹。 如今她坐在这里,就是告诉曾祖父,她的曾姑奶奶还在,还活着,了却他遗失妹妹的遗憾。 曾祖父望着那块银色镶嵌着绿松石的孩童银锁,破了皮的手抖着将银锁拿在手里,打开熟悉的盖子里,里面是一张妹妹的小像。 “呜呜……”曾祖父杨弘杉那一刻,将头深深地低下去,埋进了双臂之中,痛哭出声。 二哥不在了,大哥去了国外,他赶火车时弄丢了亲妹妹,就在他提起行李箱的时候一回头,妹妹就不见了,他跑遍了整个火车站,他误了火车时间,他没有和家人汇合,没有去国外,那天仿佛是他人生的噩梦。 他留在国内,他执意要找到妹妹,妹妹是他弄丢的,他一定要找回来,带着执念他一直找,跑遍了省城各大城市,可是找不到。 十年了,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噩梦,痛苦,内疚,不安总缠绕着他。 他以为妹妹死了,是他害了她,这辈子都找不到了,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天,妹妹来到面前。 他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姝缨,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都怪我!我怎么能把你弄丢了?怪我,都怪我!” 曾祖父杨弘杉一想起来,就用手砸着自己的脑袋。 韩舒樱吓得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阻止他打自己,“曾祖……三哥。”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曾祖姑母,但真实的情况很难解释了,她如今只能以曾祖姑母的身份存在这个世界,她知道他们的情况,终身在寻找彼此,但,太晚了,曾祖姑母回来,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那时曾祖父已不在,火车站是两人最后的绝响。 如果她能代替祖姑奶奶见曾祖父一面,了却曾祖父的遗憾,让曾祖父知道妹妹还活着,活得很好,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所以思前想后,她才决定来这里一趟。 她赶紧安抚曾祖父道:“……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读了高中,养父母家里八辈贫农,也找到工作了,就在鹿城国营商场做营业员,吃穿不愁,也有对象了……三哥,我的人生里没有遗憾,你也不要有遗憾了……”她只能这样安慰曾祖父。 “好好,没有遗憾,能找到妹妹,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啊!不不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韩舒樱急了,那可不行啊!她跑这一趟是想让曾祖父了却遗憾,有生的意志,只要熬过去,明天又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天空,她算了算,现在祖父二十九岁,六三年到七七年,十四年,那时曾祖父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还可以做生意,可以教书,未来是美好的。 可这些不能说啊,她急道:“曾祖……三哥,你要好好的,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亲哥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呢……” 好在曾祖父耳根子软,他听完拿下眼境擦了擦上面雾水,又应道:“好好,我好好的,不会出事的,放心。” 韩舒樱看着他,这才舒了口气,妈耶,吓死她了。 她急忙把自己放在棉裤里的饭盒拿了出来,“……三哥,我给了值班的人一盒烟,他说我可以待久一点,我现在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有吃有喝,还能给你做顿饺子,你快吃,我还给你做了棉衣棉裤……” “行行。”曾祖父杨弘杉将擦好的眼镜又戴上了,仔细看了看韩舒樱,又看了眼小像,一模一样,这就是他的亲妹妹,不会错的。 他将银锁推给韩舒樱,也恢复了些理智,他问:“姝姝,你怎么找到我的?” 理由韩舒樱早想好了,她牛唇不对马嘴道:“我还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知道三哥叫什么,那天跟别人来采石场,听到有人叫你名字了。” “哦。”显然杨弘杉比江见许性子和善许多,知道妹妹话中有漏洞,比如他长相现在跟以前差别巨大,丢的时候才五岁的妹妹,现在怎么肯定他就是她三哥,还事先带了饺子和衣服来。 但杨弘杉认定她是妹妹后,妹妹说什么几乎都是对的。 “快吃饺子,包得萝卜丝肉馅,很香的……”韩舒樱催促。 半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 最后曾祖父杨弘杉,从衣服兜里取出信纸递给韩舒樱,信不知揣了多久,纸皱皱巴巴的:“我们还有个亲姑妈在海市,姑妈很照顾我,经常通信寄钱,我已经四个月没和她通信了,她肯定会担心,你把这封信邮过去她就知道了。” “……舒樱,你现在姓韩,以后也姓韩,走丢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你就安心地好好生活,采石场……也不要再过来了,现在局势不好,很不好,千万不要和别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 韩舒樱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值班人员的声音:“好了好了,时间到了,该走了。” 韩舒樱收起信纸,赶紧小声叮嘱:“……三哥,棉衣里面有兜,兜里有点钱和粮票,你收着买吃的……”她听翠英嫂子说,采石场里也有食堂和供销社,虽然食堂定量,但犯人有钱的话也可以去公销社买吃的。 会客室值班人员很快进了屋,将杨弘杉带走了。 韩舒樱拿着空饭盒出了会客室,抬头看向山边的天空,叹出一口气。 心里放松了一些。 杨弘杉被带回石场,还要继续搬石头,弯腰搬石头的时候,以往重得压弯脊柱的巨石块,这次搬起来都觉得轻松不少,他紧紧握住拳头,十三年了,他终于找到妹妹了!妹妹还活着,二哥你知道吗?妹妹还活着! …… 韩舒樱脚步轻快地回到大杂院,回来时已经八点多了,院里果然有好事的人问:“咦,小韩,你怎么没上班啊?”大杂院的人都知道她在国营商店上班。 她道:“哦,我回来拿点东西。”头巾早被她摘下来,塞在袖口里。 商场待了一上午,中午韩舒樱跑去邮局按照曾祖给的地址,将信邮寄到海市,其实信上也没写什么,只是问好了下姑妈,并说自己去偏远农村教学,那里交通不便,邮寄信件迟缓,可能要等他回到城市再联系。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姑妈,姑妈远在海市,曾祖父大概不想让姑妈担心吧。 韩舒樱解决了这件事,心情好多了。 她下班回去,将小窗外洗好晾干的衣服拿进来,那个小窗外头拉了根线,可以在墙和墙之间晾衣服,比较隐蔽。 一套刚做好的睡衣,用剧本奖励的白丝绫布做的,又柔又软,穿在身上仿若无物,睡起来那可太舒服了。 她正收拾着,突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车铃响声,虽然自行车的车铃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按的快慢节奏不同,熟悉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是江公安来了? 她立即跑到门处,拉开条缝,眯眼偷偷往外瞧,果然见到江公安进大门了,车把手上还有菜呢,应该是在菜站顺路买的。 最近一段时间江公安忙得很,剧本也没什么进展。 第八场戏到现在也没动静…… 想到什么,她眼睛一转,立马将门一栓,飞快跑到床边,将外衣脱掉,手伸到后面,将……也摘了,把床上的睡衣套上。 外面飞快地穿上一件外套,用衣襟把自己包起来,又将头发迅速地从衣领里捞出来。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韩舒樱还有点紧张了, 不过第八场戏成不成功,在此一举。 她咽了下口水,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条缝往外小心看了看,见外面站着江公安,他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手里提着菜。 “江公安,你来了啊。”韩舒樱立即将门打开,让他进来。 江见许看了眼她,见她穿着毛衣外套,也没在意,进来就将菜放到柜子上,到墙角水盆里洗手,可能自小养成习惯,江母教得好,江公安个人卫生习惯很好。 韩舒樱反手悄悄地将门关上了,然后走到他身后床铺那边。 见他洗完手,拿起盆架上面挂着的毛巾擦手。 韩舒樱准备好了,在他背后轻唤了一声:“江公安。” “嗯?”江见许手拿毛巾,闻声回头看向她。 就见到站在床边的人,突然伸手将身上的外套打开,衣服顺着肩膀轻轻滑了下去,露出了里面薄薄的,白色贴身衣服,因布料太柔软,紧贴在身上,真空使得形状色全都朦胧地透了出来。 “江公安你看,我新做的睡衣,好看吗?”妖精的声音又开始魅惑地响起来。 江见许眼睛盯着那处,喉咙开始剧烈滚动,手一松,毛巾从指尖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投雷!月末啦,该交公粮了,小可爱们手里的营养液,快快交出来吧,别人都有营养液好羡慕,作者也想要,饥渴等待中…… 第 27 章【VIP】 毛巾掉到地上。 江公安惊觉,喉咙滑动一下,他飞快移开视线,弯腰将地上毛巾拣起来,握在手里,转身面向窗户。 “好看嘛?” “……你,你把衣服穿好!”江见许拼命咳了声,觉得自己喉咙干渴。 韩舒樱其实也很害羞,她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 因为急于完成剧本,她仿佛在演小黄(不是)她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撩动着对手戏演员,演员嘛,得有对手戏。 剧情必须要有突破点,才有进展。 有进展,才会出现场次,这是韩舒樱通过这几次进度,慢慢琢磨出来的经验。 这个突破点,得她自己找。 她试过很多办法了,准确地说,就是戏剧化!剧情变化,剧情转折点,感情递进时…… 剧本每一节,每一场,都要有电影里所说的戏剧化进展!有冲击力的情节,剧本才会产生新的场次。 要想加快剧本进程!就得强行推动它。 否则剧情进展缓慢……她想快点完成剧本,那就得整活儿。 干脆她就把自己总结过的经验,什么触碰啊,心速加快,听觉视觉触觉,全方面地把这些buff叠满,搞出一个办法。 这还是刚才摆弄睡衣时,突然想到的。 极致诱或心! 其实这些在剧里头她都演过,比如恋爱小短剧里面,男主闯进女主洗澡的地方,还有不小心看见女主换衣服,此类情节。 只不过那是剧里,演员不是真的没穿,只是演成没穿的样子,现实就…… 好在她是在恋爱对象面前演。 加上她演员出身,演过这种类似戏份,才能一咬牙,一跺脚,放开自己……要不还真演不出这种抓马剧情。 作为演员,箭已在弦上,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本来还有点害羞呢,一直努力让自己放开,但看到江公安见到她手足不安,看都不敢看,极力克制的样子,韩舒樱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她这一身素白薄衣,真空上身,俏得能要人命。 江公安慌里慌张,强行镇定,但转个身差点没绊倒长凳。 看他这样,韩舒樱一下子就不紧张了,自信心也瞬间上来了,本来露一下她就想把外套穿上的,顺便看剧本有没有反应。 如今兴致一来,外套也不穿了,她轻抬脚,挪小步地移到小桌前,慢慢地靠在江公安身边,吐气如兰,还学着戏里女儿国国王对唐僧的那小声儿,小手搂住他的胳膊,轻轻贴上去。 摆足小妖精的姿态,磨蹭他道:“江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女儿家不美吗?不媚吗?不香吗?不好看吗?” 说着,还朝着因为职业,守着这个年代处对象也不能随便搞男女关系的“规定”,以及只有结婚后才可以亲近想法的江公安。 香香地吹了口气,自从食用剧本给的奖励后,她口气清新,皮肤亮泽,全身都是香的。 自从喝了米汤和杏干后,她明显感觉到身体变香了,皮肤有光泽了,从脸到全身,摸起来都滑滑的,嫩乎乎,她知道这绝不是几块钱雪花膏的功效,毕竟六十年后,美容院六十万的保养套餐她都做过,也没有这么自然的效果。 如果哪天没有喝,脸就会稍微有点干,但喝了就像敷了三次面膜一样,滋润极了,一点也不缺水,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变化,但韩舒樱是明星啊!靠脸吃饭的职业,镜头又能将脸上一切缺点放大再放大,所以平时脸上有一点点不对,她都能察觉出来,会赶紧去美容院保养,敷各种昂贵面膜。 但来到这里后,天天只喝米汤就解决皮肤一切烦恼,比美容院好用! 还有凤髓萝卜,除了滋味鲜美,好像没感觉到什么用处,但她可爱吃小萝卜上的红缨子了,全进她嘴里,江公安都没份儿,那个红叶子,梗是红的,吃起来脆甜甜,撒点盐就着米粥吃,可鲜美了,吃完她觉得自己现实里睡得不好,经常熬夜导致状态不佳嘴唇颜色浅的状况都改善了。 不贫血了,唇色越来越像凤髓萝卜缨的颜色,很是鲜亮好看,不但嘴唇,其它位置的颜色也都缨红起来,嫩乎漂亮。 搞得她都有点好奇,这剧本奖励到底是辅助男女主恋爱的工具,还是对她身为演员改善体质样貌的小奖赏? 总之,搞剧情动力足了。 甚至想着如果能把这些带回现实,就好了,她得省多少美容保养的钱啊,她一年光美容院保养费,都几百万起步了,这还不算贵的呢,毕竟她年轻,听说年纪大点的女明星,会做更多贵的保养项目, 千万起步那种,赚点钱,全送贵妇美容机构和各大保养会所里了,那些保养项目密密麻麻的。 从头到脚,包含每一个部位,私也有呢。 韩舒樱一边说,一边望着眼前一直攒动的喉结,似乎喉咙很紧样子,胳膊上的肌肉稍一碰,就紧紧绷起,一硬一软对比强烈。 江见许不敢挣动,因为那处太软了,都怕自己一动,她就会受伤,所以强忍着没动弹。 但韩舒樱可不理解他的体贴,她开始得寸进尺…… 韩舒樱探出头,逗他,毕竟六十年后可没有这样正经好玩的男人给她玩了,此时不逗更待何时? 她小声音瞬间夹了起来,那声儿婉转到什么样子,如果现在开直播,都要被咳警告的程度!她夹着嗓子道:“江哥哥~你说话呀,你看看我,看着我……” 江见许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胳傅上,从没有那么清晰的感觉到嫩这个字,说话就说话,还随着话音动作,来回晃身体,这对男人来说,能忍住不脑子一片空白,就不错了。 他甚至偏过头,想挣脱去外面透口气,这女同志,她是不知道这样会怀孕吗?她真太高看男同志的意志力了,这种事估计她的养父母没有教过她,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能在结婚前这样…… 这种……后果非常严重,一旦遇到一个不负责的,就像他妹妹遇到的那个……这姑娘就完了。 对于没有亲生父母教导的女孩,他怎么能欺负她,本来处对象亲嘴就已经是越过安全线了,真的不能再继续了,他转身想走。 韩舒樱整个人拉住了他,不让他走,每动一下,都挑起男同志那原本就脆弱的身心,身也脆弱,心也脆弱,天平的两端,道德的底线,两人拉扯来拉扯去,最后终敌不到对象的热情,没有走出门。 韩舒樱不但垫脚亲他脸,特意在他耳边“呼”地轻吹了口气,撩拨:“情哥哥,你亲亲我……”然后在他脸颊上用唇蹭一蹭,黏黏糊糊:“亲亲我啊……” 一墙之隔的牛老太,将屋里中午吃剩的红薯饼拿出来,又从墙角坛子里挟了两筷子咸菜在碗里,打算放到煤炉上热一热,刚出门,就听到隔壁有个细细的叫声。 她竖起耳朵听,但院里不少人下班了,车铃叮叮叮地响,压水井处十来个人说话,牛老太再听就听不到了,她看了眼停放在隔壁门口的自行车,知道小江过来了,见不着人,应该在屋里。 她把饼子掰碎扔进小锅中,添点热水,放炉子上煮,饼子吃腻了,就这样煮成粥换着喝,要不天天吃红薯饼子,嘴巴都没味儿。 放好东西,她才走到两个房子中间门处,一走进又听到一声细细地叫,特别短促,作为过来人,儿子都生了的牛老太,哪还能不知道里面干什么,这两小年轻,胆子真大,院子里这么多人,就敢关起来胡闹。 要被人知道说起嘴来,小姑娘都得没地方钻,她立即在小窗不远处,用力地“咳”了一声。 屋子里声音立马停了。 过了会江见许出来了,手里拿着米和肉,还有菜。 见到牛老太站在棚子外看炉子,他脸色红润,面不改色地招呼道:“牛大娘,晚上我买了点菜,做好给您送点,您晚点吃。”韩舒樱在这里住,邻里关系不能太僵,也需要人关照,再说牛大娘就一个人,能吃多少,考虑到这一点,江见许和煦大方地笑着说。 牛大娘听了话,操着手,板着的脸缓和了,要换了别的小年轻没结婚在她房子里胡搞乱搞,那可不行,早就被赶出去了,但小江不一样,里面的小姑娘她也喜欢,这对小情都大方,她不介意,况且她清楚,这小江是公安,再怎么样也不会没轻没重的,出不了什么事。 “行吧,今晚大娘就沾你们光了。” 牛大娘难得露出个好脸,问他道:“你们俩,这是处上了?” 江见许耳朵从屋里出来时,到现在仍是红的,但他超级镇定,将菜放到案板上,“嗯”了一声。 这就是处了。 毕竟亲也亲了,摸了摸了,扯也扯了…… 想到刚才……江见许唇角不露声色地紧了紧。 牛大娘见他这会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就像那乡下神婆子说的,一脸红什么星动了的样子。 她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这是被迷住了,就他对象那漂亮劲儿。 哪个男人守着人不迷糊啊。 她目光看向棚子里案板上的东西,凑近一瞧:“哟,还买了肉,鸡腿肉呢,晚上要炖土豆吃啊。”土豆炖鸡肉,牛大娘说着吧唧了一下嘴,馋啊,大娘也馋肉啊,现在这肉票太稀缺了,根本买不到。 她们院里也就是上次过节,家家户户才炒了那么一回肉,按片数,平日里吃肉最多的人家,还是正房那两户,一个月能炒个一两回,都是有数的。 每当谁家炒肉吃,都能馋死院里的小崽子们,个个哭着嚷着要吃的,少不得父母拽回家脱了裤竹笋炒肉打上一顿。 不过牛大娘还是板着脸说:“你一个公安能赚多少钱,花费这些,以后还过不过日子,有点钱都给你对象买吃的了。”又是精米又是白面,每次来都不空手,都带着东西。 江见许笑了笑,把菜站买的半只杀好的鸡装进盆里。 牛大娘瞧着,见他打算自己动手做饭的样子,心道这小江对他对象太好了,好到大院里的人都说她旁边住的这个小姑娘,找到个好对象,那羡慕嫉妒恨啊。 没嫁出去的姑娘,嫁出去吃苦头的媳妇,个个发绿的小眼神,牛老太瞧这些人,就想撇嘴,都是些见不得人好的玩意儿。 棚子小,牛老太瞧着里面弓身弯腰,低头拣土豆心甘情愿给对象干活做饭的小江,她小声道:“我给你说小江,你这个对象我这几天观察,这小姑娘懒了点,爱漂亮,小衣服天天一套一换,花的都是你的布票吧?做饭就会煮点粥,其它做得都不行,三合面馒头都不会蒸……” 江见许听笑了,拿了盆故意顺着她话儿重重道:“说的是啊大娘,她就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吃行……”说完,眼神还瞥了眼门,果然屋里传来拍水声。 “小江啊,你啊,就惯着对象……” 江见许没在乎这个,他找对象也不是为一日三餐,他们家庭也不需要媳妇天天做饭忙活,爱吃做,不爱做就吃食堂,没那么讲究。 他单手拿着盆里的半只鸡,去压水井那边冲洗去了。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院里可热闹了,水井围满了人,洗菜洗米洗衣服刷鞋,见江见许过来接水,盆里还有半只鸡,很多人都瞪着眼睛盯直了眼。 还有不熟装熟地打招呼:“江公安,过来看对象啊?” 江见许略带矜持地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没说就是承认了。 周围人立即热情起来。 “江公安,你和小韩同志怎么认识的?还有没有未婚的公安给我家闺女介绍个啊……” “和江同志处对象, 那姑娘可是掉进福窝里喽!才几天就吃上肉了。” “江同志,你这鸡可真肥,菜站买的吧?得有三四斤了,你们吃得完不?” “我均一半鸡腿给我家大宝,没有肉票,多给五毛补票行不。” 这话一出,大院水井旁其它人都无语了,吃不起,就别想着吃肉了,打秋风打到公安头上了。 江见许愿意回答的,笑眯眯回一句,不愿意答的,直接装没听见,问的人自己就讪讪不作声了。 菜站就剩半只鸡了,被他买到,三四斤除了骨头两人吃刚刚够,还分她个鸡腿儿,为人民服务也不是这么服务法,他是公安,不是冤大头。 江见许快速洗完鸡肉,冲干净手上的血水,跟老王家人打声招呼,回了棚子,老王他们家男的在邮局工作,去公安局送过报纸,见过几面,还算脸熟。 回了棚子,江见许将土豆和鸡块炖上了,之前任务的时候,守的那地方也没什么馆子,嘴都淡出鸟儿了,对爱吃肉食的江见许来说,也是把个健壮的大小伙子憋的没办法了,偷偷去农家买了鸡,跑户人家借了炉子炖鸡吃。 别的菜他不熟,肉菜他做得挺地道,都是外地任务那两年练出来的。 等到鸡快炖好了,韩舒樱才从小屋里出来,又换了新衣裳,用青料做的衬衫,样式跟她刚穿来时穿的校园剧浅蓝色衬衫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主要是这年代衬衫款式不是很好看,还是她剧组的衣服漂亮。 剧本奖励的青料做出来的衣服格外漂亮,她用的是双层青布做的,反正布料每天一块,双层料子做出来的衬衫更板正,有型,单层夏天穿,双层秋冬穿。 裤子是用白料做的,也是双层料子,这次衬衫没有掖进裤子里,自然放下来,青衣白裤,后面梳着一条漂亮的马尾辫,辫子尾端用的白青两色发带绑起来,辫子不长不短,正正好,自然垂放在身后可漂亮了。 远看俏丽,近看美,这把大杂院里一干大姑娘小媳妇看得直了眼,谁不爱俏不爱美,这一套衣服颜色也不扎眼,不显山不露水,瞧着怎么这么漂亮。 颜色配得真好看。 江公安下班累了一天,还要过来给她做饭,东西还是他自己买的,韩舒樱难得良心发现,转在炉子前帮忙扇火,时不时还讨好地拿扇子给江公安扇一扇,以表示她狗腿般的感谢之意。 瞧瞧这一对俊男靓女啊,羡煞旁人。 爱说嘴的也不好瞎说什么了,人家对象公安,多少有点顾忌。 房檐底下,下班凑在一起说话的钱美莲和赵文倩,在窗口站着往棚子处看。 钱美莲不知道从哪儿抓了把炒黄豆,“咔咔咔”地咬着:“啧啧,你瞧瞧,那公安多宠她,我怎么就找不到天天给我买肉吃的对象,看她浪的,两天一件新衣服,那小公安的钱和票都被她榨光了,啧啧……” 赵文倩眼神阴郁,心想,你懂什么,那公安是普通的公安吗,人家省城的,父母都有官职,一个月光工资估计就有好几百了,他们家儿子还能吃块肉都吃不起?那点钱票算什么。 “我要是也能处个这样的就好了。”钱美莲边咬豆子边幻想如果有个带她下馆子买肉吃的男同志,她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嫁过去。 赵文倩心道,你想得美,这种大院子弟,她寻摸了那么久,也没遇到一个,钱美莲?这辈子都别想了,就是那个女的点子好,让她先遇上了,赖上了。 这就让赵文倩很烦燥,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现在大杂院里现在出了一个长得比她漂亮,吃得穿得都比她好,还有个条件比别人好不知多少的对象,哪怕知道大院子弟只是和她玩玩,但也让她如梗在喉。 对方竟然从一个农村丫头混到城里户口,还找到了国营商场的工作,处了个高…子弟。 她凭什么? 自从进了国营商场,这女同志穿戴一天比一天时髦,无论外貌还是工作都压她一头,她再也不是大院里最漂亮的,最抢手的姑娘,甚至那次相亲没成后,院里人都在背后说她是个老姑娘,因为她过了年就二十四了。 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找,家里人没办法,打算让她同那个县委三十四岁的二婚干部见见面,那男的大她十一岁,只因为条件是她目前所有相看的人里,最好的一个,嫁过去就能住进县委大院,可她看着不远忙活做饭,高大挺拔的年轻公安,又帅气又有劲儿,单手拎个炉子,几十斤在他手里就像玩一样。 再想到有个十五岁儿子的中年二婚干部,长相老不说,说不定尿尿都能淋到裤子,她心里头就跟堵了一样,不上不下的,凭什么她能找个年轻有为的,自己却只能找又老又丑的。 “倩倩,你怎么了?不爱说话啊?” “我累了,回去了。”赵文倩接受不了别人过得比她好,甚至比她好得多,索性不看了,转身回了屋里,把房门一关。 “脾气越来越怪了。”钱美莲念叨了一声,吃完炒豆,拍拍手走了。 土豆炖鸡肉好了,江见许给旁边韩舒樱使了个眼神。 韩舒樱立马意会,起身跑了出去,从牛老太那边拿回个碗,将土豆鸡肉连汤带肉装了一碗,牛老太无亲无故,就一个人,平时照顾些还好,如果拖家带口,有儿有女,那就不太能照顾了,毕竟鸡肉就有这么多,可分不过来。 她装好就将肉送过去了,牛老太接过肉,说了两句话就转身进了屋,把门关上了,不给院里人窥视。 大概见到江见许和韩舒樱分肉给别人,转眼工夫,竟然跑过来一个小孩,也不怕人,走到小棚子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炉子上的锅,把手指放进嘴里,馋得直吧唧嘴。 “我想吃肉。” 没人理他。 “我想吃肉。” 韩舒樱坐不住了,江见许以为她会挟一块给他,不是他不想给,而是给不起,这院子里数数,多少个孩子,都跑过来分给谁呢,这个走了那个来了,如果这么干,这一锅鸡肉还不够分。 没想到韩舒樱开口道:“哎,小孩儿,你想吃肉,回家找你妈要肉吃去,我们这个是花钱买的……” 江见许这才放心,这丫头有时候大大咧咧,看人顺眼,东西随手就能给人,这习惯可不好。 韩舒樱确实对自己看得上的人很大方,像她助理,一心一意跟她跑剧组,风里来雨里去,她赚到钱,转手给助理买台好车,平时出手也大方,助理也对她死心踏地,觉得跟着这样的艺人,有钱途,自然是一心一意盼她好,盼她红。 但是,相反,要是看不顺眼,她可不是散财童子,她是撒泼童子。 小孩儿见她说找他妈要去,当然不干了,嚎了两声,叫妈,周围静悄悄没有任何人过来。 最后小孩儿见肉盛出来,不但没给他吃,还被端进屋里,肉没了就开始撒起泼滚地上嚎,“我要肉吃,我要肉吃!”打了好几个滚,直到人家屋门都关上了,他妈才骂骂咧咧跑过来,扯起崽子就打了个嘴巴子:“嚎什么嚎?那是人家的肉,能给你吃?你是什么金贵儿人还吃肉?人家又有钱又有票,你有啥?就有一张嘴,哭,哭什么哭,回家!”最后女的扯了孩子胳膊拽回了往大门左边走。 靠大门那户人家养了四个儿子,过年都未必舍得吃顿肉,院里就属她家孩子最馋。 小屋子里,江见许避嫌,端着米饭和香喷喷的土豆炖鸡,在窗口处长桌子前坐下,和韩舒樱拉开点距离。 韩舒樱主动盛饭,他接过一碗,低头就往嘴里扒了口饭,这一天他跑了四个地方,去了趟周边村子,早就累饿了,大口扒饭想到什么,伸筷子挟了一块肉多的鸡腿骨,放到韩舒樱碗里。 他挟过去时,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但知道给她挟块肉多的吃,江公安在男人里还算是比较会体贴人的了。 韩舒樱其实也有点羞涩,两人都没说话,她低头咬了一口肉,炖得真香啊,这个年代的鸡好像比后世好吃,她咬了一口,想到什么,突然筷子一拐,将自己咬了一半的鸡腿骨,递送到江公安嘴边。 让他吃自己咬过的东西。 这举动过于亲密,过于暧昧,不下于接吻。 江见许就算“见多识广”,但这个“社会”有局限性,他哪儿见过这种情侣间的撩人手段,看着她咬过的鸡腿骨,含上去好像亲嘴一样。这是他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儿,让他吃别人剩下的?不可能!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块骨头上的肉沾了她的口水,都是香的,最后张嘴把一块肉都吃了。 两人越坐越近,最后挤挤挨挨,韩舒樱挤,江见许躲,不是怕她,是想着不能再那样了,这个女同志不懂,但江见许懂,他这样,是在欺负她,占她便宜,这种事至少得等结婚以后。 正想着,韩舒樱那边“啊”地一声,她挟的土豆块,掉下来一块,差点落在她衣服,落上去就脏了,她立即在满的胸前看来看去,摸了又摸…… 江见许一看那里,就想到之前的事儿,想到他的手,是怎么…… 他一时间控制不住地喉咙发紧,血向下流,他赶紧将自己视线移开。 低头开始大口吃饭,把韩舒樱吃剩下的土豆炖鸡连汤带饭,全干光了,火速吃完,匆匆刷完碗,拿起帽子说了声先走,韩舒樱调皮地在后面喊他江哥哥,他都没反应,跟后面有什么妖精撵着似的,蹬着自行车飞快地离开了大院。 韩舒樱视线右下角的剧本早就在闪动了,她随意点开,第八场戏,完成了! 剧本第八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樱桃立上头,拨弄樱桃的手(完成) 奖励:豆绿灰毛丝绫布一匹 韩舒樱见到场景描写,只想“呸” 的一声,她才不是小荷呢,她这事业线,非常之饱满雄伟,还有这个描写,擅改古诗词,差评! 她直接略过看向奖励,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跟之前两匹布不同,豆绿灰布料要厚实一些,虽厚实,却软如羊毛,轻如鸿毛,入手的感觉特别好,又暖又轻又绵柔,颜色也淡淡的,很好看,可以做一件棉衣穿,做裤子也很好,甚至做被套床单,很小清新,韩舒樱小心地将布料放回去。 晚上洗漱后,韩舒樱穿上薄软的睡衣,舒服的躺下,躺在床上,想着江公安今日的反应,乐了一会。 但想着想着,又想起曾祖到事,虽然做了棉衣送去,但曾祖的鞋也破破烂烂,还是要找人做一双棉鞋,她走的时候特意用从衣服上偷扯下条线,找了借口说曾祖裤脚脏了,蹲下时快速量了下曾祖的鞋码,上次做衣服那块土布还有剩,足够做两双鞋子。 提到曾祖,她突然记到个事儿,她记得爷爷说过,父亲资本家出身,六十年代受人诬陷在劳改场自杀了。 而这个诬陷父亲的人,爷爷小时听他娘说过,爷爷自小就知道他是谁,一直记在心里,且怀恨在心,有着为父报仇的耐心,后来改革开放,不少曾经出国逃难的人归国,其中就有曾祖父的大哥,也就是爷爷的大伯,大伯和父亲一奶同胞,关系很好,得知弟弟被诬陷窝囊地在石场牛棚自杀,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得知害弟弟的人后,曾为报复对方,用了两年时间搭上对方的线,用公司设了个局,想利用当时严.打贪.腐的风气,将这个人拉下马。 可惜最后不但没扳倒对方,反而搞得自己公司破产,外债累累,最后大伯逃回国外,杨家人曾数度回国创业,但生意一直莫名被打压管制,发展不起来,最后不了了之。 爷爷自此也失了心气儿,如果不是对方着实手下留情了,他大伯出不了国,他可能还会进局子蹲几年。 最后爷爷离开京城销声匿迹,全家搬到一个小县城里落脚,开家小饭馆维持生计,直到那个人离世,韩舒樱父亲才敢用多年开饭馆存下的一笔资金,做起了生意,发展很好。 韩舒樱那时候还太小,根本不懂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只是偶尔听他们说起,将这些事串联起来,她只知道以前有一个杨家的“宿敌” 存在,两代人没斗过他。 她自己小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当时有个人在电视上讲话,很多镜头对着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有白头发,保养得很好,自律、得体,面对镜头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当时做在沙发上的父亲就斩钉截铁地说:“杨樱,记住他,这就是爷爷说那个人……” 可这个人,叫什么来着?她记得父亲当时还指着报纸给她看。 是个挺特别的名字。 但几岁的她,已经记不得了,基本连长相都没有了记忆,只记得那双眼睛特别亮…… …… 江见许回宿舍洗漱完,和刘干事几个人凑一起打了会扑克。 九点才回房间,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开始反复想之前在小屋里的事儿,捻拉扯三个字让他口干舌燥,手心那嫩爽的触觉仿佛还在。 一想起来就会从头燥到脚,热得很,只怪滋味太美妙……美妙使人胀痛,他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属于年轻人身体里头的那股邪火儿。 尝试转移注意力,想着处对象一般要多久,一年?不行!一年太长了,要不三个月,不能再短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过年左右,到时带她回家给父母看看,再把亲事定下来。 他妈想要他结婚,都想疯了,说着话拐着弯都能拐到结婚上面,他若不想结就算了,若想结婚,只要确定了结婚人选,就会快,狠,准地超额完成任务,保证明年就让他妈抱上孙子孙女,犹豫一秒都是对他实力的不允许。 大半夜。 黑暗的宿舍里,被子快速起伏,快到冒烟。 许久才传来一声喟叹…… 一条青色手帕被卷了卷,扔到了床下盆里。 三个月还是太长了。 他想。还是两个月吧,忙完这段时间,他就请个假回家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投雷、投营养液的宝宝们,你们的善良和慷慨,让我感到人间有温情QAQ,厚着脸皮:还要,多多的! 第 28 章【VIP】 韩舒樱晚上做梦了。 梦里,她又回到童年时期,六岁的她,怀里抱着可爱的毛绒娃娃,坐在自家小米绿的沙发上,扯了会娃娃小手,她回头问:“爸爸,我想看动画片儿……” 杨父坐在沙发聚精会神地望着电视屏幕,头顶的吊灯很亮,照在杨父脸上,杨父的表情很凝重:“等一会儿樱樱,爸爸把这段新闻采访看完。” 那时候的杨樱,也跟着爸爸视线看向前面电视,屏幕上有个人,头发虽然有岁月的痕迹,黑发中掺着白丝,但感觉风度翩翩,说话和煦,很多话筒对着他,很威风的样子,现在想想,后面应该是政府大楼,似乎是某地政府剪彩仪式。 小时候的她看起来,这很没有意思。 “爸爸……”她还是想看百花公主动画片儿。 然后她听到杨父慎重地声音:“樱樱,电视里的人就是你爷爷说过的那个人,是我们杨家的敌人,你记住他,他叫……” 他叫…… 他叫什么?韩舒樱在梦里拼命地竖起耳朵,想听那个名字,但只看到杨父的嘴巴动了三下,怎么也听不清说的三个字是什么。 她一急,一下子醒了。 睁开眼睛,天快亮了,床旁边桌子上放着小台钟,她侧头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院里起得早的人,已经开始在压水井处洗漱,或在自家棚里捅煤炉子,压了一夜煤的炉子,一捅就起火星,重新燃起来,生火做饭都需要它。 韩舒樱躺在床上寻思好久,也没想起来梦里人到底是谁。 但她确定,这个人的名字,三个字!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那时候这个人有白发,虽然保养的很好,站在那里体格很板正,但年纪应该五十多岁了吧?不对,她穿过到六十年前,算算时间,如果她六岁的时候这人五十岁,那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儿! 他实际年纪很可能比电视上要大,六十?七十? 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双眼睛,特别亮,能上电视在当时是很牛的大佬了,如果按六七十岁来算,那他现在还很年轻,曾祖父被举报,是这个人干的吗?这个人会不会继续针对曾祖父?曾祖父的死,到底是生活无望自杀,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跟这个人有关吗? 韩舒樱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拍了下自己脑袋, 天天都记着些什么啊,六岁的她天天动画片动画片!有什么好看的!再大一点就天天这个欧巴,那个欧巴,她的青春期,不是帅哥就是爱美,唉,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住。 她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如果知道了,就可以防患于未然,这个人对曾祖来,甚至对杨家人来说,绝对是生命中“重要”的狠人。 她记得自己见过报纸,这个人上过报纸,名字挺特别,叫什么!她头插.在松散的长发里,挣扎半天,就是想不起来。 最后放弃了,还不如直接去问曾祖父算了,曾祖父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 天快亮了,国营商场七点开门,现在五点半,江公安给她弄来小的木壳紫金山台式钟,钟表厂搞到的,新的,外观好看,木壳铜圈,早上起床她抬头就能看到时间,挺方便。 自从两人处对象后,江公安总喜欢弄些有用的东西放她身边,她现在屋子里不知不觉,放满了他带来的东西,慢慢将这个小屋填充的像个过日子的小家,样样不缺。 她从被了里爬出来,先去做早饭,国营商场路上快点走要二十分钟,其实挺近,就是路有点绕。 穿好衣服,她先将柜子里系统的奖励,从袋中一一取出来,放到一边,如果某样东西需要,可以每天将它取出,如果不需要,就不要取,东西一直放在里面,不会刷新,这一点还挺好的,但韩舒樱现在每一样都需要。 这么多天,白丝绫布她攒了三块,其它用掉了。 除了交换出去的,她还用白丝绫布做了内衣,这个年代三角裤还是较少的,大多穿平角裤,商场里的那些内衣,韩舒樱看来看去一个也没买,她自己有布料,还特别舒服,可以找裁缝做内衣穿,白丝绫布做的四角小裤,穿在她身上可漂亮了,她肤色本就雪白,丝布更使她皮肤看起来清透,润泽显白。 而且布料怎么穿也不起皱,轻薄的毫无存在感,很是舒适,她做了三条,前面带扣子的小衣也用同样布料做了三件,跟商场卖的一样,这一套穿在身上,款式虽然大众,但她身材好啊,臀翘腿长腰又细,穿起来又诱又仙。 要么媒体怎么会评价她是新生代顶流小花,颜值排行TOP1,长相艳丽,身材火辣……。 要没点料,怎么敢说她身材火辣呢。 青色料子也做了三套,每天换着花样儿穿,不过这个内衣裁缝,韩舒樱没找马翠芳,也没找街口杨师傅,而是商场的同事介绍,另找了一处,是个女裁缝,擅长做内衣,特意在那里量身定做的。 她布料多,做衣服频繁,总在一个地方做不太好,像简单的布鞋,围巾,手帕,改个裤子,裁个边儿,她就找院里的马翠芳。 内衣小裤,或者长裤之类的,就找擅长的女裁缝,外套类,外穿的就找技术更好的杨师傅。 布料取出来,她又将杏干倒出,杏干香口,她需要。 萝卜是她必吃的,取出来! 切条加上萝卜樱过一下水,用一点盐拌一拌,就着米粥吃,非常好吃,这是她每天的早餐,清粥小菜,白的绿的红的,百吃不腻。 米自然是每天都要取出来的,对皮肤好,她发现这个白玉灵米的米汤喝了,对皮肤好。 还有最新得到的豆绿灰布料,暂时太少,攒几天,等弄到棉花,她要做一件豆绿灰的棉衣上下班穿,再做件豆绿灰的阔腿裤,棉衣做两件,一条长的,一条短的,韩舒樱算好了。 把自己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拿出来。 她将白色绫布和豆绿灰布整齐折了折,放到柜台上备着。 再将上次做棉衣剩下的布料取出,打算一会儿拿着布和尺码,找院子里翠英嫂子给曾祖父做两双棉鞋。 关柜门前,她将攒了几天的浅灰色毛线球取出来,一共六团,这是什么六羊仙毛的毛线?管它呢,她用布包装好,打算带到商场找王梅给她织条毛裤,这毛线可太舒服了,摸一下就像陷在了棉花里,又软又轻,还暖和,她不但要织一条浅灰色贴身毛线裤,还要织袜子,手套,大围巾,留着天冷的时候,冬天戴,还要织个厚实的外套开衫,在屋子里穿。 只不过线太细了,如果要织大开衫,就需要将三团毛线团的线,三股拧成一条,这样毛线较粗,能织出厚开衫,有点麻烦,但没问题,她再多攒攒。 最后她将柜子仔细锁好,当然得锁好了,这柜子里装得可是她的全部家当,有了它们吃穿不愁。 然后美美的吃了清粥小菜,将剩的米汤喝得一点不剩,她熬的米汤喝在嘴里清清甜甜,口中生津,她当饮料喝。 吃完饭,还有点时间,她拿着土布和尺码去了对面翠英嫂子家。 一大早,缝纫机就在响。 韩舒樱进屋时,马翠英刚把一件衣服改好。 “嫂子,帮我做两双棉鞋。” 韩舒樱见到马翠英,亲亲热热地凑近道。 “行啊,有鞋底子吗?” “用线量的可以吗?” “我看看。”韩舒樱将线递过去。 “嫂子你先做鞋底,我一会儿找人换点棉花,中午送来。”她手里没有棉花,上次做棉衣全用光了,棉鞋要用棉花絮着才暖和,她打算再去换点。 马翠英痛快道:“行啊,我给你剪个鞋底子,你看看。”说着马翠英拿起剪子,按着韩舒樱给的线长,量了量,用纸剪出一对鞋样。 做鞋挺麻烦的,剪出鞋样后,还得把它贴在布上,然后一层浆糊,一层布,要好多层,晒干了这鞋底才成,这叫打袼褙,后面还要纳底子。 马翠英的手很有数,看一眼尺寸,随便一剪再修一修就剪出来了,她在老家可是做鞋的一把好手,家里好几口人,鞋子都是她做的,尺寸丁点不差。 “做鞋时间长了些,怎么也得三天。” “那我三天后来拿,多少手工钱呀。” “两双,你就给八毛吧。” “谢谢嫂子。”韩舒樱着急上班,把钱给了匆匆提着她的青色小布包走了。 赵文倩远远看着她进了马翠英的屋子,又匆匆出来。 想了想,她将自行车停在了马翠英家门口,走进去。 “翠英嫂子!” “唉。”马翠英正忙活呢,一抬头见到老赵家闺女掀着帘子进来了。 “我来看看衣服,改完了吗?” “你这妮子,昨晚上才送来,还没呢,一会儿就给你改。” 赵文倩没作声,见到有两个鞋样子放在桌子最前面,旁边放了块灰布。 “翠英嫂子,刚才对门租房子的小韩姑娘过来干啥的?” “哦。”马翠英踩缝纫机的脚一停,调整了下手里的布,道:“没啥,做两双鞋。” “就这个鞋样子呀?”赵文倩也做过鞋,这手艺女孩基本都会,她瞧了眼:“呀,是男人的鞋啊,给他对象做的?” 马翠英:“不太像,我见过江同志, 他那大高个头,脚可比这鞋样子大,可能给别人做的吧。” “哦。”赵文倩看了眼那鞋样,眼神一动,“那行,嫂子我先走了啊,着急上班呢,中午过来拿,我着急穿呢。” “放心吧,一会儿就给你改,掐个腰快得很。” 赵文倩这才掉头离开,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韩舒樱到了商场,先把装着浅灰色毛线的青布包放进柜台里,然后在成衣区域转了一圈,走动下,清点下衣服数量,确认无误,然后在她那片区域,走走停停,将没挂好的衣服整理一下,摆放整齐。 应付完早上进来的一波人后,没什么人了,她才拿着布包去了旁边布柜找同样闲下来的王梅。 “梅姐,你看下这个毛线,织一件贴身的毛线裤,要多少?”韩舒樱对织毛衣没概念,常织的人有比较有数。 营业员王梅一眼就看到青布包里面的六个毛线团。 浅灰色毛茸茸,一看就很软很暖和。 “咦,你这个毛线不错啊,在哪儿买的?”王梅眼睛一亮,赶紧拿起一团,捏了捏,又扯下一根仔细看了看。 韩舒樱说过她有亲戚家在海市,是海市那边的货,说出来时还有点虚,后来一想,反正她在这里也就干三个月,三个月到了人家柜台营业员回来了,她就得走人,再加上见过曾祖,知道海市还真有个姑妈……不对,不叫姑妈,她应该叫……叫高祖姑母? 这辈分……绝了。 总之这关系她就干脆拿来胡言乱语,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曾家姑奶奶,但好歹也是曾家的后后后子孙辈儿,不算冒犯吧? 有这么一层关系,于是她就更加满嘴跑火车:“哦,我亲姑母在海市,她家里头有人在商场上班,能弄到不少好东西呢……” 王梅一点没怀疑,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江公安,韩舒樱的气质在这里了,压根就不像农村丫头,农村丫头一眼就能看出来,气质是没办法装的,一看就是那种家境好的姑娘,加上对象又是公安,平时吃的用的都是好东西。 也舍得花钱,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就没有不好的,想想也是,没有个在海市的亲戚,哪能搞到这么多好料子,王梅有时候看着都眼馋,从头到脚,她穿得咋就那么漂亮,连绑辫子的发带都有人问,她还想给她闺女也弄个发带,到时候绑头发上去学校,多好看。 “你这个线比较细,这一小团顶粗毛线三团,但是吧,织出来的毛裤可能没有粗线那么厚,会薄一些。”细线就是这样,织出来的衣服薄,但同样一球线,细的线耐用。 “那就先织薄的。”这个浅灰毛线很暖和,看剧本上说的是什么六羊仙毛,她也不知道是啥毛,但肯定比一般毛线保暖,剧本出品,必出精口,薄的应该够用了。 “织个裤子,三团应该差不多了。” “剩下的梅姐,你帮我织个大围巾吧,一米六长,六十宽。” “哎哟,这围巾可真够大的。” “挡风,好看。”薄的话长一点没关系,到时浅灰色毛围巾往头上一戴,多好看,出门还能当披肩,主要是颜色好看,毛绒浅灰。 “一个毛裤,一个围巾,剩下的线给你织两双袜子对吧?你就给我七毛吧,我得织个三天。”按说得要一块,谁让她们坐柜台闲着也是闲着,平时这样的活儿也少,大家自己会织,只有韩舒樱不会,才找人织,认识的人肯定便宜点。 韩舒樱爽快地将钱掏给王梅。 然后她倚着柜台问:“棉姐,你上次带我去被服厂,那边棉花挺多的哈?我还想买点。” 王梅把针拿出来,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她道:“那边不认识的人去买棉花,又要钱又要票,你不如拿着布料去换,里面有不少工人,手里有棉花,给点啥就换了……” “那梅姐,你再帮我换点呗。” “你想换多少?” “……三斤棉花。”她打听过,一斤棉花可以做一件棉衣,厚得话再加二两,她不需要太厚的,一斤就够了,再做件长款的,差不多也要一斤半,那就要个三斤棉,毕竟她主要弄棉花给曾父做棉鞋。 “三斤?”王梅想了想,“等我去找找,一个人凑不上,被服厂不少小姑娘手里头有,但也不多。”像结了婚的家里用棉花多,都给孩子做衣服了,能攒下来的少。 “嗯,布我带来了。” “那行,中午我再带你去一趟,看能不能换到。”王梅拿着线往针上打结,两三下已经织上了,她经常织,速度非常快,看了眼韩舒樱腿长,用手量了几下后,就从裤腰开始织起来,眼看着一会工夫,就织出寸许长一圈。 这个过程中,王梅已经夸了三遍:“你这毛线真不错。”又轻又软,拿在手里一点不费劲,握在手里热乎乎的,一看就是好东西,“这是好毛线,纯羊毛的吧?”她越织越爱不释手。 韩舒樱干笑:“可能是吧?” 中午,王梅带着韩舒樱去了被服厂,之前她能换到棉花,是因为在被服厂工作的小姐妹看中了她的布料,想换来做围巾。 但现在变成韩舒樱这边找被服厂的人换棉花,主动权就不在她手里了,这就有点难搞。 王梅找了几个人,只有两个小姑娘有点意动,主是要韩舒樱的布料好,她们天天和布料打交道,虽然都是些棉麻类的料子,但是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韩舒樱拿了一块白色两米长料子,还有块同样大的豆绿灰丝毛料,这个颜色偏绿,绿色在这个年代是很时髦的。 她现在手里有三种布料,每天刷新三块,怎么也够她用了,拿出几块出来交换她急需的东西,也挺好的,资源交换嘛,她非常清楚,这料子谁用谁喜欢,只要用了下回还会来找她买,但是没用过的人,也不知道它好。 但这料子还用说吗?谁看不喜欢啊? 白料又清又透,又仙又飘,穿起来仿若无物,豆绿灰颜色漂亮,又轻又柔,比羊毛更暖更软更轻更舒适,只要手摸过,谁不爱? 看着犹豫着的两个想买又不知担心啥的小姐妹。 韩舒樱要不是为了买点棉花做棉衣过冬,她都不卖,血亏。 韩舒樱不得不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狂吹:“……你们是被服厂内部人,料子不好我敢往你们眼前拿啊,来,姐妹摸摸这料子,轻软柔滑,做成围巾,围在头上,你们就是这条被服厂最靓的崽!看看这颜色多仙啊,这绿色,多嫩啊,你们没结婚吧?有对象没?” “没有对象!马上就有了,相看对象的时候,你们把这布料,这围巾……往头上一围,像我这样,把肩膀也围上,就露出个小脸来,你说你们对象得迷成啥样啊……” 韩舒樱不但说话,还给她们展示,就在被服厂大门口一角,她拿起手上的白色布料,往头上一围,尾端再绕颈往肩膀一搭。 两姑娘立马看直了眼。 她现在就好比那平面模特,这个模特质量太高了,要个头有个头,要容貌有容貌,有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围个破麻布都好看,何况这高级感十足的料子。 而且脸和气质完美,展示出来,看得人代入感较好。 她摘了白料,又围了豆绿色那块丝毛料,一上身,白色的仙,浅绿的嫩,一会儿楚楚动人,一会儿娇俏可爱。 她连说带比划,一通展示,嘴巴都说干了。 从声音到视觉,再到触感,最后两姑娘哭着抢着要买那两块料子…… 韩舒樱不卖还不行。 “我就跟你们说,你们戴了这个围巾找对象,一找一个准,保准处一个成一个,处一个成一个……” 两个姑娘弱弱道:“我们就处一个……”不处那么多。 “哦,不过我得先跟你们说好了,这料子挺贵的,是我姑妈在海市用外汇卷在外汇商场买的,正经稀罕货,如果不是急用棉花,我还不舍得卖,两块至少十卷三斤的棉花。” “……你们想想,这点棉花和能好对象相比吗,几斤棉花几个钱?一个好对象多贵?是不是?” 最后两个姑娘商量了下,一人出了四卷,另一个出了六卷,两人一人拿了白色那块,打算回去染个色,染成绿色,一人拿了绿色的,高高兴兴地走了。 “天呐!”好累。 不过总算满载而归,韩舒樱往包里装着整齐的十包白棉花,都是被服厂梳理好的精细棉,去籽的,也不是陈棉,是好棉花。 王梅在旁边感叹道:“小韩啊,你这嘴啊,说得我都心动了。”只恨不是未嫁时。 被小韩说的好像找个对象只差一块围巾了,要不是她结婚,她还真信了。 韩舒樱苦笑,这就是后世的美容销售对她整的那一套,如果不是她从小美到大,她还真信了只要美就能得到一切呢。 长得美,也得干活! 拿到了想要的棉花,韩舒樱舒了口气,销售的活儿不好干啊。 跟王梅分开后,中午她回了大院,把棉花先拿给对门翠花嫂子,让她把棉鞋做了,棉鞋用不了多少棉,剩下的全都锁柜子里。 院里的人好奇,不少人问她棉花,布料在哪买的,她说在国营商场,人一听国营商场,就不作声了,那肯定啥都有啊。 国营商场的营业员问,她就说家里有海城的牛逼亲戚,商场的人也信了,因为她穿得好,样子有钱,江公安若是问起她买东西票够吗,她就说商场有员工福利,不要票。 毕竟年轻男同志,对女同志衣服布料这些东西不怎么了解,商场职工也确实福利,能以较低的价格拿到稀罕货,还不用票,所以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导致韩舒樱进了国营商场,就跟那老鼠进了米缸!在三方混得是风生水起。 从翠英嫂子家出来,就见隔壁的小媳妇周美凤站在窗口,抻脖往正房那边望。 “美凤。” 韩舒樱前两天跟楼下两个营业员聊天,还真让她聊到了两张奶粉票,她从兜里取出来,递给周美凤:“奶粉票,我可好不容易换到的,不是白给的,人家要钱,一张票三毛,两张六毛,给钱。” 周美凤一看奶粉票眼睛一亮:“我有钱。”然后她从裤腰带里不知道哪儿取出了一小卷,她丈夫虽然要交婆婆家用,但也会给她点钱,她从里面数出六毛递给韩舒樱,韩舒樱看着她可怜兮兮数钱,如果是她的东西就给她了,但这是商场营业员的,她只是跑个腿罢了。 “你在看什么呀?” 周美凤小心将奶粉票揣好,这可是她家小敏一个月的口粮,然后高兴且亲热地对韩舒樱道:“那个老赵家的闺女赵文倩,今天又相看对象了,男方上门,你回来晚没看见,哎呀,长得可老……可老成了,听说都三十多了,三十四,还是三十五……还有个十五岁的儿子,院里的人都在说这个事儿。” 老赵家今天来贵客,大门也没有关,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一些情况。 “你说老赵家怎么想的,女儿不嫁小伙子,嫁二婚……” 韩舒樱心道,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男方家境好吧? 今天赵文倩没有像上次那么自信,下班直接回来相看,这次换了新衣服,还特意掐了腰,显腰细,收拾了下,男方在县委工作,他对赵文倩还算满意,但姿态在赵家依旧摆得高高的,大概觉得像赵家这样的家庭,想找他这种县委工作的女婿,还是比较难的,算是他们家高攀了。 好在没有像上回那个省城的胡秘书,掉头就走,还是坐了二十多分钟,喝了茶水。赵文倩的爹没话找话的拐着弯夸自己女儿道:“我们这大院里,姑娘都漂亮,有一个也找了对象,跟我们姑娘差不离,对象也住县委大院,呵呵,可能我们这院风水好,姑娘好,嫁的好……” 说起这个,男方有了兴趣:“县委院里的我都认识,你说的是哪位?” 赵文倩的大哥抢话道:“是个年轻公安,姓江,江公安,你认识不?” “哦,你们说的是公安局小江啊。”公安局就两个江,一个在局里材料科,年纪大,一个在收容所派出所是个年轻的,来的时候直接被安排在县委的单身宿舍里。 都说这年轻人不简单,有点背景,但一年多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家也从来不说家里头的消息,大家也不清楚什么背景,但有些有头有脸的领导对这小江,一脸和气,遇到还说说笑笑的,总之,这年轻人有点城府,深不可测。 赵家人明显见到男方脸色好了些,对他们也热情了点,互相说了会话,表达下愿意相处试试的意愿。 最后赵文倩和男方一同出门,去公园逛一逛。 出了大院,院里干活的,闲唠嗑的都看过来了。 韩舒樱把奶票给了周美凤,顺道看了眼这年代相亲情况。 尴尬,脚指头都尴尬出印子了。 幸好她和江公安自由恋爱,不用经历这种被人挑挑拣拣,抓马的场面。 她寻思着,江公安年纪也大了,比她大好几岁,要再过两年还找不到对象,估计也要像现在这样到人家家里头相看,一想到这个,她就想笑。 两人从屋子里出来,院里人一看,这次应该是成了,因为赵家人眉开眼笑的,都站在门口,没送到大门,赵文倩和男主单独出门。 “这姑娘终于要从咱大院嫁出去了。” “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过了年二十四,更不好找。” “可惜啊,男方听说是个二婚的,年纪还大……” “不是说在县委工作吗?多体面,老赵这些年给女儿寻摸的都是些有能耐的。” “老赵家太有心气了,也是啊,这年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个有钱有票的,比穷强多了……” “这男的长得老,和老赵家姑娘一点不般配。” “什么配不配的,关了灯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 你看老赵家这女婿,你再看看对门租房那小姑娘的对象,那小伙子龙睛虎猛,那精神头多好,年轻的小伙子那就跟小石子儿一样,赵家这个……一看就不行,尿尿估计都能尿裤子上,看着就软了吧唧的……”软得像面条和硬得像小石子儿,那感觉能一样? “呸,你还挑上了,是你家那个软了吧唧吧,你个骚……自己想小伙了!”有人笑话。 “哎哟,装什么,你不想?你家那口子三秒就寸了……”大院家家户户挤在一起,有的房子一分为二,只彻了一层砖,根本不隔音,干点啥事都能听到。 “我打死你个不正经的,我家那口子行得很,一晚三回,你口吐什么狂言。” 一时间大院里笑得笑,骂得骂,叽叽喳喳。 走到大院子中间,赵文倩突然听见男方一脸赞叹说:“你爸说你们这大院出漂亮小姑娘,这话真不假!” 赵文倩瞥了眼站在东厢和周美凤说话的韩舒樱,眼中阴郁神色一闪而过。 她善解人意道:“这姑娘漂亮,早早就被人挑走了。” 男方回头又看了东厢一眼,可惜了。 他回头看向赵文倩,相比之下虽然差了一些,但长得比他前一个媳妇漂亮,凑合着吧,这县城想找个刚才小姑娘那样的,恐怕没几个,眼前这个,瞄一眼腰,也行。 韩舒樱跟周美凤说了几句,就回屋收拾了下,吃点东西上班去了。 晚上下班,江见许风尘仆仆的从农村回来,宿舍都没去,直接来到大杂院,这次跑得远,除了工作,还收了点东西,一小袋农家自己种的小米,米色金黄,煮起来粘稠好吃。 还有一小口袋花生米,今年秋的新花生,饱满香甜,还有点绿豆和红枣,听说女孩多吃这些好,他就跟着同事买了些,以前一个人没操心过这些,天天吃食堂,没食堂就去国营饭店,现在有个对象,吃的穿都开始挂念。 他刚一进大杂院的门,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江同志。” 江见许回头,是院里的人,他看了赵文倩一眼,不知道这姑娘叫他什么事。 赵文倩也刚下班,从自行车上下来,把人堵在门口,“你来看对象啊,小韩同志可真有福气。”她目光看向江见许后车座绑的东西,一看就是吃的。她笑盈盈道:“我早上看小韩同志去翠花嫂子那儿给你做鞋呢,又是买棉花又是买布,鞋样子都画好了。”她目光看了江见许的鞋,突然惊讶一声:“这鞋大小不对呀,小韩同志没给你量鞋码子吗?她做的鞋比你的脚小,难道不是给你做的啊?” 江见许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她,盯着她看了五秒,看得赵文倩的笑都僵在脸上,他才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少管别人。”说完头也不回进了院里。 赵文倩在后面咬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韩舒樱门没关,江见许进去时,看井绳一样,警惕地看着她穿着,青色衬衫配了青色裤子,扣子都扣得好好的,脚上穿着一双青面小拖鞋,在屋子里拖拉着,刚洗完头,头发半干垂在身后,正撅着屁.股,身材前凸后翘地对着镜子拢头发,风情万种。 江见许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放柜子上:“买了点东西……” 韩舒樱立刻围了过来,不是为了东西,纯为了逗他,在他身边搂着他胳膊就开始撩了,“江同志!你怎么才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江见许这时候还很“单纯”,见她问,他看了眼柜子上的小台钟,“四点?” “不,是我们幸福的起点。” 江见许:…… 只怪当初懂得太少,随便一句土味情话就撩得他心里怦怦直跳。 “你累不累啊?” 江见许下意识回:“不累。” “可你已经在我心里跑了一天了,怎么会不累呢……想你。” 江见许瞬间,耳朵红了。 但他已经有了一点抵抗力,他正色道:“我听人说,你给人做鞋?还是男鞋?送给谁的?” 一连三问,来者不善! 韩舒樱心头一突,笑容晾在脸上,曾祖的事绝不能让江见许知道,尤其她资本家的身份,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和自己处对象了,这个年代成分听说很重要!重要到……影响前途,一旦被发现……剧本可就完不成了呀。 至少让她拖到完成剧本……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江公安从家里把她带出来,借口是替她找亲生父母,可来到鹿城后,两人谁也没提找父母的事,韩舒樱是不敢提,江公安……估计是觉得麻烦吧,这样更好! 不过,到底是谁在江公安面前嚼舌根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做了男鞋,难道是翠花嫂子? 她挤出点笑容解释说:“是我商场的同事,她知道咱院里翠花嫂了手工便宜,两双棉鞋只要六毛钱,让我捎的,那鞋是老土布,土灰色的,可丑啦,不信我带你去翠英嫂子那儿看,真是老棉鞋……” 江见许听着脸色好看些,但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她,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她紧张什么? 韩舒樱知道江公安不好对付,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一张介绍信都能玩出花,韩舒樱至今还记得他一提介绍信,那种心脏怦怦跳的感觉。 这会儿她确实撒了慌,心里虚得很,生怕江见许再来个三连问:哪个同事要你帮忙?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说看! 那她就死定了! 韩舒樱心里一急,见到柜子上放着吃的东西,她随手一抓,抓来一颗……花生? 赶紧将花生放到他嘴边,哄着道:“这花生不错啊!你吃一颗,看看香不香?” 江见许目光更可疑地看着她,因为她一心虚就会这样笑。 不过花生已经怼到他嘴唇上了,温言细语的不好拒绝,他顿了下,还是张嘴吃了,吃着花生还不忘盯她。 江见许平时还好,一旦生了疑心,眼神瞬间就变了,会特别亮,盯着人看时,让人胆颤心惊,谁见了不心虚啊。 韩舒樱怕了是真的,她也不敢看啊,紧张地低头,怎么办?她伸手又抓了一颗,一边想着对策,一边胡乱地往嘴边放,结果没拿好,花生一下子掉了。 好死不死掉到了半敞的领口里。 那一瞬,她望着自己领口,眼睛一转,反应特别快。 “啊,花生掉进去了!”她开始飞快地解衣服扣子。 “你帮我找找!” “找……”找什么?看到她解了衬衫,解了小衣的扣子,江见许一下子愣在那儿。 望着面前这一幕…… 大脑一片空白。 “它掉衣服里了!你帮我找找,是不是在这里?” “还是这里呢……” …… “你看看嘛……”妖精又妖娆的开始了。 “不好看吗?” “江同志,你不想吃花生吗……” 门外,如果有人站在小窗户处,就能清楚地听见,江见许在听到不想吃花生吗这几个字时,脑中那根理智的线,咔嚓崩断的声音。 不久一道咬牙切齿的含糊声,恶狠狠道:“……你就想让我吃的你的花生,是不是?” “好,今天我就给你吃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 伸手:营养液液……不要停 第 29 章【VIP】 牛老太正趴在窗户擦栏杆,打开窗,胡同还是哪里,传来一个声音,呜咽呜咽摇头摆尾的哼叫,像山上下来找伴子的野猫子,她寻思着现在也不是春天,哪来的野猫子? 最后甩了甩抹布,将窗户给关上了。 晚上江见许从小屋里走出来,红光满面地虚心跟牛老太请教做饭的事,磕磕绊绊用炉子学着熬了锅浓稠的红枣小米粥,炒了花生米,还送了牛老太一小碟,最后殷勤地弯腰端进了小屋里。 牛老太瞧着他欲言又止。 她也是关了窗户后,才醒过味儿了,那哪儿是野猫子叫,那是男女那事儿时,女方受不了叫花声的动静,叫得还怪好听,一开始还没听出来,本来想让俩人收敛收敛,但一低头,看着油滋滋喷香的炒花生,最后端着盘子,回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唉,啥也不说了,五旬老太替他们守着门就是了。 老太太吃上香花生,大杂院里的人可苦了。 油炸香味儿飘到院儿里,馋得人直咽口水,在大家都在干啃饼子喝凉水混肚饱的年代,人家又炒又煎的,可不把肚子里一点油星没有的人馋够呛。 个个眼巴巴瞅着。 现在粮店别说花生米,就是小米也买不到啊,这种稀罕东西一到货就被国营饭店和各大厂采买走了,到居民这边,拿着副食品票去,人服务员脸一扭,“没有,只有黄豆。”爱买不买,过一阵儿黄豆也没有了。 要实在馋,只能冒险去黑市,黑市多危险,稍不注意就被抓到局子里了,公安局的人可天天在那边骑车溜哒。 也只有江见许这样经常下乡办事,顺便能从一些农民手里换到点稀罕的副食,农民老哥手里的东西,要么大队分的,或者收粮后,自己去地里拾拣的,一点点攒,自己都舍不得吃,就是留着跟城里人换钱换票。 这一小袋花生米还是江见许拿工业票换的,守着地的农民老哥家里相比粮食,更缺各种工业票才能买到的稀罕物。 比如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是大件。 其它像毛毯,毛线,铁锅,饭盒,搪瓷面盆、竹壳暖瓶,缝衣针等这些小件农民都需要,想买又没票,遇到城里来的人,就会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跟他们换些工业票,大家各取所需。 大院里有的人馋得受不了,抓了把黄豆放炉上烤,烤熟了吃两口。 …… 韩舒樱精神萎靡,龇牙咧嘴,打开衣襟,往里面瞄了瞄。 她没想到江见许喜欢粮仓……见到的时候,眼珠子都直了,用特别贪婪的眼神盯着看!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根本就不怜惜她了。 这让她有点怀疑,是不是小时他粮不够,看看他又饥又渴的样子,吓到她了,她还寻思着,她粮仓也没粮啊,来回摆弄她半天都不松手。 但是,现在想想还挺……男人的手有魔力啊! 江见许端着盘子进来,她还坐在桌前梳头,脸蛋红扑扑的,嘴唇红艳艳的,微露一点雪色玉齿,眼神迷离地回味着那个滋味儿,甚至想着下回什么时候,骗江公安再来一次。 直到她看到那盘花生米…… 一直子就想到花生米被他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挟着…… 韩舒樱脸蛋一红,不自在地将梳子放下,干笑一声仰头看他:“吃饭啦?” “嗯。” 江见许将那盘炒得油亮的红皮花生,放在她面前。 “吃吧,挺香的。” 香……刚才他吃花生,吃得啾啾响的时候,确实看起来挺香的,啊啊啊这什么词!什么挺香!!! 韩舒樱赶紧回神。 想起了正事。 她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用这招堵江见许的嘴,当时慌乱,怕他再继续问下去,不得已。 她可以撒谎!随便说个名儿出来应付,可江见许不是普通男人,他职业是公安! 擅长审问那是人家的专业,要是让一个公安感到疑心,那完了,他们会查到你伤心! 要认真起来,什么祖宗八代都能给你整清楚了,谁不害怕?她就怕他把这些用在自己身上,她一个小小弱女子,也不经查啊,怎么扛得住江公安风吹雨打的手段,和狂风暴雨的手指…… 所以她才选择……堵住他的嘴! ……唉,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有演技这块遮羞布遮着,该上还得上啊,她没想到的是,江公安看起来一本正经,私下那么会,难道这是男人的本能?他吧唧得她腿都软了。 但你以为牺牲这么大,这事就混过去了? no! 太天真了, 毕竟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 江见许将那盘亲手炒好的花生米,放到她面前。 风淡云轻地道:“……你的同事,是不是那个布料柜台叫王梅的女同志?哪天介绍我认识认识,还有让你做鞋的那位……” 来了,他来了!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韩舒樱僵硬着身子,看着江见许说完,在她身边坐下,这次没有坐很远,反而近些,他将手轻轻撑在她身后凳子上,宽阔的胸膛半包围着她,将她似有若无地圈在怀里,似乎有点亲昵地问说:“做鞋的那个人,多大啊,男的女的?” 韩舒樱:…… 他低头眯着眼看着老老实实在他怀里,缩着脖子小鸡样的少女,笑了下,然后慢条斯理地从盘子中挟起一颗粉红色的花生,轻轻地放在了韩舒樱面前碗里雪白的米饭上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似要把她吃了似的,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韩舒樱:…… 妈妈咪呀!能不能放过鞋?不,放过她! 她迎风流泪,本来以为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吃挟扯吸玩最后也没逃过这操蛋的审查流程…… 白给他吃半天!这天杀的江公安,怎么这么难缠。 还好马翠英救了她的命! 马翠英拿着鞋样子过来,一进门就见到小两口甜甜蜜蜜地坐在条凳上吃晚饭。 韩舒樱:…… 马翠英见桌子上白米饭、红枣小米粥、炒花生米、干虾皮炖萝卜块,还有个葱花蛋汤,鸡蛋是江公安下乡时跟人换的,特意拿过来给她改善伙食,换了十五个。 这几样菜在普通居民家庭,已经是顶尖的硬菜。 马翠英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搓了搓手,拿着鞋样和土布笑着说:“大妹子,你早上让我做的鞋,我找你确认下鞋子大小,可别错了啊。”错了这鞋可就白做了。 马翠英晚上描鞋底时突然想起来早上赵文倩的话,正好对面小姑娘对象也在,如果给她对象做的,大小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于是就跑过来问。 江见许礼貌冲马翠英笑了下,目光瞥了眼她手上拿的布,眉毛一挑,微微一愣,竟然真是老土布,这种鞋一般是给家里老人穿的,厚又结实。 他自己的鞋是江母从省城邮过来,江见许穿鞋磨损快,比较费,每个季度都得换两双,不知不觉就穿破了。 挺意外的,这精似鬼儿的丫头,竟然没骗他,奇怪,那她紧张什么?紧张到把衣服脱了,将“花生”送到他嘴边。 他正好挟起一颗花生米,一时间想到那仿佛牛乳冻的触感,又嫩又滑,每吃一下她都摇着头呜咽说不要,他轻笑了下,满足地将花生放嘴里,认真吃完,又挟了块萝卜,扒了口饭。 韩舒樱起身与马翠英交流鞋过程中,江见许没出声,不过心中那丝疑惑倒是打消了,因为送走马翠英,韩舒樱回来,他就再没提送鞋的人是谁这个事儿了,也没有想见她同事的想法。 韩舒樱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看来以后得再小心点儿了。 不能再找马翠英做祖父的鞋,容易露馅。 吃完饭,江见许将碗盘收拾完。 走的时候,他似乎想亲一下她,手抬起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又放下,只是目光灼热地望着她:“你好好反省一下,人家都知道……做双鞋,你呢……”小没良心的,他往这边拿了多少东西,也没见她送他一针半线,然后看着她,不满地将帽子戴上,打开门骑着自行车走了。 留下半句,让她自己体会! 蹬着自行车回去的路上,他脸上眉梢都有笑意,心情很好,这个时候的他万万没想到,过两天他在办公室收到了来自韩舒樱的邮包,当他招呼同事,高兴地抖落出两条薄薄的,一白一青卷在一起的男士四角裤衩时,办公室一片闷笑声。 “幺儿霍,这裤衩子挺别致啊!” “看不出来,小江,你平时挺骚啊……” “谁送的,这不是讽刺咱小江同志小嘛,小江我可告诉你,男人头可破,血可流,这方面,可绝对不能认输啊……” “瞎说,咱小江可不小,两条穿上都遮不住,这是在挑衅咱小江!小江,干他丫的!” “哈哈哈,小江你要是不要,给我呀,料子不错,改改给我媳妇穿……” 江见许赶紧把裤衩团了团,揣兜里,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 是不是他钱给的太多了,韩舒樱! 他咬牙切齿,这对象找的,猴皮猴皮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拆瓦! …… 韩舒樱知道他要说什么, 看人家都送礼物送鞋,和你处了这么久对象,连根毛也没看见…… 行,她到时就送他两条裤衩子,让他开心开心! 韩舒樱咬牙腹诽道。 怪不得他一晚上死揪着一双鞋不放,原来是吃醋了啊! 意外的是,误打误撞,第九场戏,完成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第九场了。 韩舒樱晚上一个人时,笑着打开了剧本。 剧本第九场:唇儿凑,弹儿弄,娇樱难敌舌峰狂(完成) 奖励:蜜露灵蜂糕一碟 笑容凝固了。 韩舒樱恶嫌地略过第九场的骚词儿,然后笑眯眯地看向奖励,竟然是糕点! 糕点好啊!这下她的零食有了!早餐也有了!起晚了,吃点糕点就行了,而且这个糕点她知道功效,蜂蜜嘛,对皮肤好,滋养提亮肤色,滋润皮肤,她细看,上面写得还是灵蜂蜜,她开始期待了。 然后飞快地掏出钥匙打开柜子,里面左侧区域多出一个扁纸袋,很小的袋子,纸袋里放着五块蜜色糕点,一拿出来蜂蜜的香气扑面而来,甜滋滋的,让人口水泛滥。 就是糕点有些小,一块只有两口的量,大概就食指和拇指圈起来那么大,质感十分软密,入口即化,沙沙地,好吃极了,差点把舌头吞进去,吃完一块后,嘴里都是蜜香味儿,甜津津的,她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转眼五块都吃光了,呜呜,可太好吃了! 系统出品,必是精品! 她甚至把袋子倒过来,看着里面空空的,好失望,什么时候能一次吃个够? 她想了想,将糕点袋儿放回柜子左侧。 之后几天,她有计划地开始练习做馒头,毕竟柜子里有一袋富强粉,一直放在没有动,她不太会做面食,但这可以学。 问过牛老太和小媳妇后,她试了两次,成功了。 接着,韩舒樱开始小心翼翼旁敲侧击,打听江见许行踪,他很忙,最近到处跑,跑的地方还挺远,偶尔送来的东西都是在很偏远的地方拿回来的。 他竟然还弄来了一袋河蟹,秋蟹还挺肥的,壳薄肉嫩黄香,炒着吃能把人香死! 选好日子,确定了江见许早上不会过来,她才偷偷摸摸四点半爬起来,穿了商场六块钱买的黑色薄棉衣,土了吧唧。 是库房压底子的货,前段时间拿出来处理,这也不是随便谁都能低价买到的,和库房那边的人有关系才行,毕竟数量不多,韩舒樱是临时工,肯定没有她的份儿,但主任媳妇儿特意跑过来问她要不要,韩舒樱一想,天冷了她又到处跑。 是得有件“不起眼” 的棉衣穿。 毕竟她平时都在江公安的“势力”范围内,在县城里她可以穿得美美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对象是公安,这就是职业“隐形”福利带来的好处,比较壮胆,很少有人主动来招惹她,因为知道她对象不好惹。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呸!什么比喻!江公安才是狗,她是主人! 可事实如此,出了县城,谁也不认识她,又是偏远地方,没人壮胆,她肯定得把自己打扮的越不起眼越好,黑色土布棉衣,土布蓝裤子,再围个灰乎乎的土布围巾包着头脸,这样子走哪儿都没人注意她,比较安全,她甚至还可以一瘸一拐装自己是老太太。 这倒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要是她上车的时候弯着个腰拎东西没走好,崴了下,旁边竟然有人给她让座。 “大娘,你坐吧。” 韩舒樱:…… 呵呵,她这演员可太成功了,终于得到了人群众的肯定!她捂着脸笑着跑到了后面。 这次她装好昨晚蒸好的八个馒头,馒头里面掺了蜜露灵蜂糕,因为糕点太小,质地又软不太好带,她就碾碎了加在面粉里,蒸出了八个馒头。 昨天蒸的时候,那蜂蜜的香味儿,飘在院子上空,当时院子里的家家户户在做饭,就闻到不知谁家的蜂蜜撒了,那个香啊,香得院里孩子就跟那瓜田里的猹,上窜下跳的要糖吃,一晚上没少挨打。 屁股都快打烂了。 馒头,棉鞋,剩下的布做了鞋垫,翠花嫂子做得挺结实的。 还从商场花四毛买了瓦壳油,据说这个对冬天开裂的皮肤有用,找人换的劳保手套两双,曾祖没有手套,上回见到他的手都受伤了,天天寻摸着,寻到了就跟人换了来,商场的商品要票,但她找人换不要票,手里有资源,她进了国营商场,就跟进了粮仓,想换什么换什么。 小日子那过得一个滋润,最得意的是,她过得无论怎么滋润都没人说什么,就因为她是在国营商场上班! 这年代,在国营商场上班,那就是牛!天天牛逼哄哄就是应该的。 韩舒樱还换了红薯干,这个不容易坏,曾祖棉衣里缝了大口袋,红薯干可以装进棉衣里面,饿了的话随时拿出来吃,她还弄到些花生牛轧糖,补充体力。 早上四点半天还黑着,她就猫腰地开门,在棚子里蹲着热饭盒里的饭。 昨晚上还做了干饭,里面掺了一把白玉灵米,将米紧实地压在饭盒里,菜是萝卜块炖肉,江见许上次带来剩的一小块猪肉,再不吃就坏了,她昨晚全炖了,塞进饭盒,早上时间紧来不及现做,好在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放几个小时不会坏,在炉子上热好,她包好放进布袋里。 收拾完,里面穿着毛衫,外面套了黑色棉外套,将土了吧唧的围巾塞兜里,将门锁好,趁着现在起来的人不多,她提了袋子一溜小跑出了门,早早在车站等着。 等返回时,只要将棉衣一脱,卷起来,头巾一摘,回大院别人见了,只以为她从商场回来放东西。 五点半的车如期而至,一路颠簸,终于又来到了上次来过的采石场。 如愿见到曾祖父,这次曾祖父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一进来,曾祖嘴里就小声念叨道:“姝姝啊,你怎么又来了,这地方偏僻,你一个女孩不要再过来了……”话虽然这么说,但见到她还是很激动,小心翼翼冲她露出笑容,讨好的笑容。 看着有些心酸。 韩舒樱想着,曾祖姑奶奶如果知道自己三哥一直在寻找她,挂念她,不知道会怎么想,反正她觉得心里头酸酸的,可她不是真的曾祖姑奶奶。 她立即以小辈姿态,赶紧将东西递给曾祖,又把热着的饭盒拿出来。 “……三哥,这次我没给值班的人烟,就十五分钟,你快吃吧。”她不能次次都给,那样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冤大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怕被惦记上,上次给烟主要是第一见面,时间太短了,怕话没说完就结束了。 看着曾祖哪怕再饿吃东西也没有狼吞虎咽,还保留了一些富家子弟斯文气质在。 韩舒樱有些焦急地等着。 这次来,一是想问问举报杨家的敌人是谁,还有个事就是,她算算时间,爷爷这时候应该出生了,所以曾祖已经结婚生子才对。 那家属呢?爷爷在哪儿, 为什么没有人给曾祖送衣服鞋子。 直到他吃得差不多了,韩舒樱抓紧时间问。 杨弘杉听到妹妹问起举报的事儿,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放下勺子半天说了句:“……是我器重的一个学生。”杨弘杉也没想到,学生会这么做,他和朋友在家里闲聊……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在旁边学习听到了。 学生? “那他叫什么名字?”韩舒樱急忙问道。 杨弘杉似乎不太想说这个人,他摇了摇头道:“……这些事都过去了,姝姝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的事你都不要掺合。”掺合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已经这样了,但妹妹得好好生活。 韩舒樱见祖父脸色不好了,她停住嘴,虽然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再问下去曾祖就为难了。 她马上又小声道:“……三哥,那嫂子和侄儿呢?”她们没来看你吗? 爷爷那小老头要知道她这么叫自己,估计会拿拐杖敲她的头,那个老头,可厉害了呢,六十岁还能打得她爸抱头鼠窜。 杨弘杉沉默,用手骨顶了下脸上的眼镜,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毕竟是杨家的血脉,出了事,我没有照料好他。” 曾祖的儿子,当然是杨家的血脉! 曾祖父思索了很久,才勉强开口:“她老家是鹿城人,宛口乡肖家湾生产队,叫方秀云,你若有空……去看看她们娘俩,就说……就说是我的学生,代我去看看她们。”说完曾祖父双手握在一起,低头不说话了。 气氛突然沉重,韩舒樱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外面传来值班人不耐烦地声音:“时间到了啊,赶紧的!后面还有人呢。” 曾祖站了起来,他推着眼镜望着韩舒樱,可能,到底还是想看妹妹一眼,没有说出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的话,而是说:“姝姝,你不用常来,两三个月来一次,让哥哥知道你过得好,哥哥就很高兴了,不用常来……” 韩舒樱赶紧回:“好,有空我就来。” 曾祖父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等韩舒樱坐上返程车,默念了好几遍地址,确定记住了,才舒了口气。 她听爷爷说过,小时候他过的特别苦,她娘没改嫁,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家里穷,又没有爸爸,受尽白眼,所以对害了曾祖的人,爷爷心里很仇视,几乎一生都在纠结这么一个早已过去的坎,但在他心里,这是童年时的自己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望着窗外风景,她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先去看看爷爷吧,他可是这个时代里,她最熟悉的人了,只不过爷爷现在还是个小屁孩儿…… 如果能说话,他还得叫自己一声阿姨呢…… 回去后,她有意无意地跟一些人打听过宛口乡在哪儿,宛口乡肖家湾生产大队是鹿城周边的一个乡级镇子,很小,下面只有三个大队,其中就有肖家湾生产队,不太远,坐车过去一来一回大概一个半小时。 韩舒樱算好时间,隔天决定中午十点出发,她跟王梅说好,让她帮忙看着,她下午两点前回来,四个小时应该够了,只是送点东西过去探望探望。 等她回来就帮王梅看柜台,王梅回家买菜做饭接孩子。 所以趁着江见许不在城里,上午十点她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她是临时工,干三个月就走了,商场没有人盯她,再加上有王梅打掩护,只要不过分,主任见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工作对她来说,还挺自由的。 中午她人不在,商场的人以为她回家了,院里人以为她在商场,若是江公安找她,她还可以说自己去裁缝那里拿衣服了,完美! 宛口乡肖家湾直达汽车,韩舒樱坐在后面一排座位上,这次她没有特意扮丑,主要是去的地方不偏僻,她穿了条商场买的黑裤子,格子毛衫,浅灰色围巾早就织好了,围上遮住脸,软乎乎浅灰色的毛蹭着脸颊,戴起来又松又软,好看极了,她还要王梅帮她织更多! 去探亲不能空着手,韩舒樱带了些东西。 江公安买的米和面,她平时不怎么吃,只吃剧本给的奖励,时间长了,米面袋子不下去,也惹他怀疑。 她一样装了三斤。 探亲送粮食非常体面了,听说去年有人快饿死,把房子卖了,换回一袋粗粮,救了一家人命,那是最困难的时候,今年要好多了,但有些地区仍处在饥荒吃不饱的生活状态里。 米面各三斤,她跟国营商场的人还换了点花生油,二两酒瓶那么多,可以拌凉菜吃,现在油可金贵, 二两油省着点,能吃许久。 她还带了两块豆绿灰丝毛料,可以给爷爷做衣裳,包被,比较柔软暖和,还带了不少棉花,或许能用得上,都是城里要钱又要票的硬通货。 韩舒樱坐着车,脸埋在浅灰色柔软的毛线大围巾里,在颠簸的汽车里,左摇右晃,很快到了宛口乡。 下车后,她握着围巾一角,提着东西茫然四顾。 这地方她一次也没来过。 找了周围当地人问,才知道到肖家湾生产队,还要走一段路。 运气好,路上遇到一辆牛车,正好去肖家湾生产队,她就厚着脸皮拦住,又叫叔又叫婶,挨个叫一遍,最后成功蹭上了车。 车上除赶车的大爷,还坐着了两个妇人,都带着包袱。 越往乡下的路,越颠簸,路面坑坑洼洼,幸好牛车慢,但摇摇晃晃不稳啊,韩舒樱把包袱放腿上,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牛车的木板条边边,紧张坏了,第一次坐牛车,她一直盯着那牛看,生怕它来气,撂蹶子不干了,把她给撅下来。 对面五十来岁围着头巾的大婶,上下打量韩舒樱半天,主动唠嗑笑着问她:“姑娘,你不是这边人吧?” “我本地的,婶儿,我就在鹿城工作。”韩舒樱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抓着车边,回道。 听说有些地方外地人不好使,得本地人才好使,说自己外地会被欺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口音听着不像咱鹿城这边的啊,倒像省城那边的人。”这大婶知道还不少。 “姑娘你走亲戚啊。”拿这么大个包。 “不是亲戚,就是给人跑个腿,捎点东西。” “哦。” “捎哪家啊?” 韩舒樱心道正好和她打听下曾祖母住哪片,她立马亲热道:“方家,方秀云,婶子知道不?” “方秀云?”围头巾的妇女与旁边年长的婆子对视一眼。 “她说的是老方家那个闺女。”年长的婆子道。 “啊,是她啊。”大婶又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们不认识,我就是替人过来送点东西。”她拍了拍腿上的包,“跑腿儿的。” “哦,她就住我们肖家湾生产队。”这个爱唠嗑的婶子在牛车上就开唠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老方家这姑娘啊,说来命也苦,早年在鹿城上学上班,处了个对象,听说死了,不久啊,又在省城处了个,好家伙,处了没几天就结婚了,听说嫁的不错,对方还是个老师,没多久生下儿子,那速度跟开火车似的。” “结果怎么着,被人家前头那个找家里头去了。” “前头那个?”韩舒樱没听懂。 “就是是那男的之前处的对象,两人都谈婚论嫁了,见过家长,马上要订亲了,男方说不干就不干了,你说缺不缺德?那男的连订亲钱都不要了,非要娶方秀云,女方受不了刺激,找到男方家闹了一场,被她哥过来带回去,人家哥还把那男的按地上揍了一顿。” “揍得三天下不来床。” “这事儿在省城,婶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传的呗,省城认识方秀云的同乡也要回家的嘛,我得到的可是第一手信儿,真真的,我一点也没瞎编,这事我们这一片儿人都知道。” “自从方秀云嫁的男人被人打之后,没多久那人就出事了,听说背景是资本什么家?复杂着很,被人抓去劳改,两人很快离了,方家那闺女因为这个,在省城的工作也丢了,抱着孩子搬回到老家来了,就在老方家旁边盖了两间房,孤儿寡母的,瞧着也可怜。” 第 30 章【VIP】 韩舒樱满脑子问号。 她咽了下,这些事儿……家里人也没跟她讲过啊? 曾祖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抛弃前女友?被女友哥哥揍?她开始有点不安了,生怕再问出祖辈点什么不堪来。 等等,她想了下大婶说的话。 曾祖父在省城工作时,处过一个对象,双方见过家长,在这个年代,带了礼见了家长,婚事基本上就算定下来了,反悔那是要被戳脊梁骨挨骂的,姑娘家也抬不起头,准备结婚了,曾祖父悔婚,转眼娶了方秀云,也就是她的曾祖母。 为什么呀? 总得有个原因吧,不可能无缘无故都要结婚了,突然反悔。 她想伸手阻止这位大婶提前透剧,因为她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儿,她得缓一缓,另外这婶子的话也不可信,有些事就算是真的,人传人,传着传着也变味了。 但大婶没有停。 “……老方家闺女拼死拼活,攀上了省城的高枝儿,福气没享上,刚生下儿子,那男的就进去了,现在离婚一个人养孩子,听说她娘家哥嫂都不待见她,就爹妈还记挂着这闺女,平时能搭把手……要钱也是没有的。” “别说要钱了,这闺女生的是资本家的孩子,哥嫂现在可瞧不上她了,恨不得把这小姑子赶出村里头,是爹妈拦着不让。” 韩舒樱:…… 她沉默了。 怪不得爷爷说小时候生活苦,原来他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方家虽不待见方秀云,但毕竟是亲人,村里人也不敢太欺负方秀云母子,对寡妇来说,在娘家边上住,至少不会有什么乱糟糟的事儿,可爷爷就不一样了,懂事一点,和村子里小孩玩,小欺小闹还是有的,甚至方家几个哥哥的孩子都有欺负过爷爷。 外人的话,终究是传言。 真相到底如何,大概只有曾祖和曾祖母知道。 牛车很快驶到了肖家湾,下了车后,在那位“热心”的婶子指引下,她大概知道方家住在哪个位置。 手里拎着包一路打听一路问,终于找到地方。 “看到没,这一排房子都是老方家的,老方头大儿子是村长,中间那五间房子是方家大儿子一家住处,方家二老跟着老大,最右边是方家老二一家,左边是方家老三一家住。” “方秀云是他们家最小的姑娘,早年读书好啊,家里供着学习,后来去了省城,还在那边找到工作,可惜啊……她就在方家房子最边上,贴墙又盖了两间小房,看到没?” 韩舒樱顺着指路人的手看过去,那一排房子旁边,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长长那么一条,只够三个瘦子并排走。 旁边那处房子门口,有个女人走出来倒水,见到她站在门口张望徘徊,眼神上下一瞟,“你找谁?” 韩舒樱扭头看她,然后拎着包,朝她笑笑:“你好,我找方秀云,她是住这里吗?” 谁知道对方鼻孔朝天“哼”了一声,理都不理她,回身进了屋。 韩舒樱:…… 没想到曾祖母和嫂子关系已经这么恶劣了。 她看了眼旁边的大门,再看看这边的小门,就是用几块木板随便拼的,门打开着。 她走进去小声问了一句:“有人吗?” 乡里白天家家户户大门都开着,很少关门,除非人不在家。 她顺着院子往里走,房子就是普通的土坯房,围了高一点的院墙。 地面扫得很干净。 院子里还有两三只鸡,悠闲地四处闲逛,见到韩舒樱还趾高气昂地朝她快走几步,很是兴奋的样子。 “噫,走开走开。”韩舒樱用手赶着它,鸡肉好吃,鸡屎no,别沾边儿。 直到走到房子门口,里面也静悄悄的,她声音抬高了些,站在门口探头张望道:“师母在家吗?” 接着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啊啊”的婴儿吭哧声,似乎有人把他抱起来,接着有些慌张的脚步,一个长相温婉秀美的女人,穿着蓝色斜襟褂子,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点的婴儿,从里屋走出来,小婴儿白白净净的小脸正贴着母亲,身上套着柔软的棉布小衣裳。 虽然农家条件就这样,但收拾的很干净,她自己穿戴的也整洁,不是什么时髦的衣服,但很板正。 一眼看去,她这个曾祖母长得很漂亮啊,母子俩给人的感觉很好。 那是当然了!韩舒樱心中骄傲地想,祖辈不漂亮,怎么可能生出她这样的美人呢。 韩舒樱拉下围巾热情地道:“是师母吧?” 曾祖母方秀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迟疑道:“你是?” “哦,师母,我是杨老师的学生,姓韩,我在鹿城工作,前不久探望过老师,是杨老师告诉我师母住在这儿……” “……是他的学生啊。”方秀云抱着孩子犹豫了下,忙道:“那屋里坐吧。”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省城时,经常来家里请教杨弘杉的那几个学生,她见过,没有这个小姑娘。 “哦……我和杨老师也许久未见了,师母没见过我很正常。”韩舒樱随口跑火车道。 韩舒樱跟着师母进屋时,她特意看了眼方秀云怀里的小婴孩,朝他偷偷做了个鬼脸,小婴孩眼睛刷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她又马上冲他笑了笑,嗨,小帅哥!这她倒不是胡诌,她爷爷年轻时帅着呢,本来以为他成分不好,娶不到媳妇了,没想到十九岁就被奶奶看中,拐回家生娃过日子去了。 这时候的爷爷,还是个口中滴水的无齿小儿,见到她,先愣了下,见她笑,他看了会,然后笑了,露出一嘴粉.嫩牙床,牙床上有几个小白牙,还没长全。 房子就两间,外面厨房通着门,里面是卧室,很简陋,没什么家具,只有个柜子,一张木板拼的桌子。 柜门打开着,里面一些东西被曾祖母取出来放到桌子上。 似乎在收拾柜子。 “你看,我这屋子里乱糟糟的,刚才在屋里收拾东西,没收拾完呢,凳子在这儿,姑娘你坐,我给你倒杯水。”方秀云招呼道。 “不忙,我不渴师母。”韩舒樱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 一低头,她看到桌子上有张相片。 相片挺新的,里面是一个穿着黑色绸缎袍子,长相精致年轻男子,戴了一只圆框眼镜,头戴米色圆帽,不知道哪里,让韩舒樱总觉得照片有点熟悉。 照片男子一脸笑意。 她正要细看这张照片,方秀云将孩子放到旁边铺上,用东西把他围起来,听到儿子“啊啊”地伸着小腿乱甩哒,不想躺铺上,还想要妈妈抱,方秀云一脸疼爱地看着孩子,“哦哦”地哄了哄。 随手拿了条棉手帕给他抓,转移他的注意力,见它自己玩起来,她才转身,见到韩舒樱低头看桌上照片,她心里一慌,快步走过去,将照片飞快收拾起来,匆忙笑着说:“这都是些老照片了, 我收拾收拾。”说完飞快地与其它东西一起收回柜子里。 韩舒樱疑惑坐下来,总觉得哪里有点眼熟。 “呵呵,不好意思,桌子太乱了,平时带孩子没空收拾。”方秀云将柜门盖上了,拿起柜子上的暖壶,给韩舒樱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她在桌子另一边凳子上坐下来。 韩舒樱抬头装作看屋子。 “小韩,你去探望弘杉,他现在怎么样?可还好?”方秀云犹豫着问,“我去看过他两次,他不让我们去了,当时孩子又还小,吹不得风,家里事儿也多,还得盖房子。”她有些愁容满面。 韩舒樱立即宽慰曾祖母道:“曾祖父好着呢。” “什么?”方秀云转头看她,曾祖父? “啊不是,我是说,杨老师好着呢。”韩舒樱干笑着掐了自己腿一下,打起精神来,嘴巴还能瓢了。 “对了,我给师母带了些东西过来,不知道能不能用上。”说着韩舒樱起身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看着一桌子的布棉花和吃的,方秀云呆住。 “这些都要钱票,这太贵重了,不行,我不能要,这多不合适……”方秀云也站了起来推辞。 桌子上摆着又是米又是面,各种吃的用的,还有她急需的棉花,马上入冬了,大人还好,小豆丁还没有棉衣,如果凑不到棉花,就只能把她自己的棉衣拆了,省城那边……为了凑钱盖房子和路费,还要养孩子,能卖的都便宜卖了。 “您就拿着吧,是我做学生的一点心意。” 韩舒樱说完,不等她拒绝,就笑嘻嘻地起身坐在床铺边,看向铺上伸着小脚自己玩的小婴儿,她故意“呼呼”的声音,逗它看自己。 爷爷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嘛,大眼睛乌溜溜的,她一出声,爷爷就停下来了,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 韩舒樱嘿嘿直笑,手指还轻拨了下他握着的小拳头。 谁知爷爷天生犟种,从小就能看出端倪,他立迎拳出击,顶韩舒樱手指,不让她拨,惹得韩舒樱又嘿嘿笑了一声。 从没觉得爷爷这么好玩过,爷爷真好玩儿。 “师母,我可以抱抱他吗?” “可以。”方秀云起身教她怎么抱。 韩舒樱抱着爷爷,满脸笑意的哄着,嘴里发出各种声音,什么狗叫,鸟叫,驴子叫,还朝他做鬼脸,毫无形象,别说学得还挺像。 一会儿工夫逗得小娃娃咯咯笑个不停。 方秀云在旁边见一大一小自然无比的互动,她松了口气,也露出笑容,已经许久没人过来探望了,以前认识她和杨弘杉的人,杨弘杉出事后,见到她唯恐避之不及,像这样大老远带着东西过来雪中送炭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这真是个好姑娘。 方秀云难得露出点笑意来。 不过,她看着一大一小离得近的两张脸,突然有些恍惚,怎么觉得哪里有点像呢,是笑起来的样子,还是眉眼?说不上哪里,如果不说的话,旁人看了,恐怕比她和孩子,更像亲人。 “他真可爱,叫什么名字?”韩舒樱“明知故问”道。 “哦,他叫杨立焕,是你老师给取得名儿。” 韩舒樱笑着点头,真是爷爷,杨立焕同志! 只一会她就跟“爷爷”混熟了,抱着“爷爷”在铺上转来转去,一会捏小手,一会蝴蝶飞,逗得小宝宝“咯咯”地笑,屋子里欢声笑语。 直到宝宝累了打起哈欠,小孩子觉多,放铺上很快自己哄自己睡着了。 韩舒樱这才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她这次过来除了看望曾祖母和爷爷,送点东西外,她还想打听下,到底哪位学生举报曾祖父,杨家的敌人,她总得知道名字吧,曾祖父那边既然打听不到,那就只能从曾祖母这边下手了。 她坐下后气愤道:“师母,我听老师说了,那人真的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干呢?举报老师!不但害了老师,还害了师母和小师弟,气死我了!” 说起这个,方秀云脸上笑容一缓,低下头,没有言语。 “师母,那个人叫什么名儿字来着?师母你知道不!问老师,老师不肯说……” 方秀云惨淡道:“你能记挂你老师,费心跑来一趟,我们就感激不尽了,那个人……他过来把你老师打了,你老师躺三天没起来,走时他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这事儿没过多久,你老师就出事了……” 韩舒樱着急啊,屁.股都往前挪了半寸:“他是谁啊?” 这么嚣张吗,举报老师,还打老师…… “他……”方秀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瘾。 韩舒樱真想一拍大腿,一到关键时刻,怎么都不说了呢?这又不是拍电视剧,快把那混蛋说出来吧,曾祖母。 不对,等一下,她和曾祖母说的是一个人吗? “师母,我听曾祖父说,害他的人是他最好的学生,老师学生那么多,是哪一个啊?” “学生?”曾祖母茫然,杨弘杉被带走时,她也没在身边,并不知道这个事儿,随即摇头道:“学生举报老师,又有什么好处?肯定有人让他这么做的,那人走的时候曾说过,让弘杉等着……没多久你老师就出事了,我们和他有仇怨……我们也不敢怪人家,只盼望你老师改造三年,能平安回家来。” “他到底是谁啊,师母!”你快说啊! 韩舒樱好奇心达到了顶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曾祖母。 曾祖母手指扣着手心道:“这事儿,你别问了……” 说着,曾祖母哽咽道:“说起来……怪我,是我的错……是我,我对不起你老师……”说完曾祖母眼中涌起泪光,手捂住了脸。 韩舒樱看祖辈哭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坐立难安:“不不,这不是你的错,师母,你别难过,喝点水,我以后肯定会常来看您的。”说着双手将水杯放到曾祖母旁边。 方秀云赶紧擦擦眼睛,强笑着:“你看我,一讲起你老师的事就这样,说说你吧,你在鹿城做什么工作?” “我在国营商场上班,师母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 “好,谢谢你啊小韩。” “不客气,应该的。” 韩舒樱到最后也没问到那个人的名字。 方秀云也不再提这个事儿了。 她也不好提及。 可恶!这个人好神秘啊。 但通过刚才那几句话,她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曾祖父和曾祖母的信息差对不上,曾祖父觉得害他的是他最好的学生,曾祖母却觉得是曾祖父前女友的哥哥害的曾祖,打人三天起不来床这个事,已经和那位大婶说的对上了。 爷爷说过,仇人的名字是曾祖母告诉他的,那么电视上的那个人,就是曾祖父前女友的哥哥! 好家伙,这哥哥还能挺有能耐的!后来混得挺好,那么牛批, 不知道现在是干什么的。 信息越来越多了,离知道名字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不急,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套问,早晚能问出来。 曾祖母留她吃饭,韩舒樱来时的路上已经吃了蜂糕,并不饿,客气一番后,挥手跟方秀云告别。 回去路上没有牛车蹭了,她胳膊挟紧包袋,一个人往车站走,时间耽误太久,还是赶紧坐车回城吧。 …… 江见许和同事上午跑宛口乡派出所调了户籍,办完事出来,走在路上,就见到一抹熟悉的,狼狈的身影,以及她身后……的驴? 江见许一怔,随后长腿一支地,将自行车停下,对着同事远去的背影喊了声:“老张,我有事,你先走吧。” 韩舒樱赶路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头驴,是头小驴挺可爱的。 她之前逗爷爷学驴叫,这会儿见到真驴,脑子仿佛被驴迷住,就想听听它怎么叫的,看看自己叫得对不对。 于是她见周围没人,生性好动的她,就跑过去对着驴“啊呃啊呃”叫了两声,好家伙,那驴也是个爆脾气,听到她学自己,以为她笑话它,竟然扭头撒着欢地追撵她。 她觉得自己人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竟然被一头驴撵,两条腿仿佛装了风火轮一样,一路“啊啊啊啊救命啊!”一边跑得鞋底都快起火星子了,连滚带爬,恨不得高歌一曲,我要飞得更高…… 直到冲进一条大路,路上有人经过,把那驴拦下了,那驴还冲她不忿地“啊呃啊呃”叫了两声。 韩舒樱气得,你啊呃个屁啊,你还敢追我,这下被拦住了吧? 可她也不敢学它叫了,她留下句:“谢谢你啊!同志,好人啊!真情在人间!” 说完也没看清人,扭头就跑,一路跑出五百米。 直到喘不上气,停在树林边上弯腰喘气。 过了会,有人追过来,在她背后气急败坏叫她:“韩舒樱。” “啊?”她回头。 第 31 章【VIP】 是出现幻觉了吗!江见许同志他怎么在这里! 只见阳光下,江见许穿着蓝裤白衣,带着白帽子站在她背后,脸上还有汗呢,他一路跟着她跑过来。 跑得还真够快的,怪不得能跑得过驴…… 见到人,韩舒樱的心脏都快骤停了,脖子无比僵硬地转回来,咬牙抠手,完了,怎么偏偏让他看见了…… 越害怕越来什么!天是不是要亡她!怎么办?装个鬼,被阎王爷撞上了…… 他看着这个送他裤衩子不着调的姑娘,脸色一沉,出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韩舒樱小心脏怦怦地跳啊。 他问谁啊,这儿有人吗? “发什么愣,说话!”江见许皱着眉,将帽子一下取下来,刚才帮她拽住驴绳栓到树上,一转眼人就没了,他追上来,跑出一头的汗。 真是个皮猴一样的姑娘,上窜下跳,他都能想象将来两人生的孩子得有多皮,估计就像这娘一样不靠谱…… “你不说话是不是,行,韩舒樱同志,你现在跟我到拘留所走一趟。”江见许冷着脸走近吓唬她,老虎不发威,把他当病猫,因为她送的东西,他现在都快成办公室那些同事们的笑柄了。 都是眼前这女同志干的好事! 韩舒樱在这一刻,脑瓜子转得快要冒金星了,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儿,否则后面跟着的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去那里?你们什么关系?怎么联系上的?天啊!光想想就可怕。 韩舒樱眨着卡姿兰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江见许本来也没认真,他伸手弹了弹帽子上的灰后,重新戴头上,阳光下,那身制服亮得刺痛她的眼。 江见许注视着她,见她东张西望,明显紧张地说不出理由,帽檐下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一言不发。 那种压迫力,怎么说呢,仿佛在对她使用精神技能似的。 韩舒樱焦急想着理由,将手下意识放胸前,心道死了死了,这可怎么办?江公安要发现了!这时她手摸到一个东西,最后一咬牙,从脖子上取出一直挂着的小银锁。 “我……就是过来找年长的人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个……”她双手捧着小银锁,怯生生地望着他解释说。 她找亲生父母,这总不犯法吧?虽然她真的不想用这个理由,这会让江公安记起她有亲生父母的事,如果真帮她找那可就惨了,这个年代谁会和资本家的女儿谈恋爱…… 江见许见到了银锁,危险的眼神才一缓,咳了一声。 他还想说,这姑娘来到鹿城后,一句也没提亲生父母的事,是不想找父母了?还是找父母只是她想留在鹿城落户的一个借口,她还有这心机?毕竟刚看到她被驴撵的一幕,他有点怀疑。 原来是自己偷偷跑出来问。 江见许看了她一眼,见她被吓到,一脸小心翼翼地看他,他扬眉笑了:“行了,怕什么?我还能真给你抓拘留所?你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我会帮你留意的,别再自己出来了。” 听到这话,韩舒樱才咧了下嘴角,危险解除,她有气无力地将银锁慢慢放回衣服里。 吓死她了,臭江见许! 看着她的银锁顺着她胸口滑进衣服里,江见许想到了什么,脸一红扭开脸。 韩舒樱危机这边解除,她立马原地复活,江公安对她一笑,她就像打了鸡血哇哇叫,一下子冲到他怀里,仰脸看他:“你就知道吓唬我,你这个坏……” “嗯?”江见许眼神瞥向她。 韩舒樱立马住嘴,坏蛋!然后撒娇抱着他手臂:“……其实,不找也没关系的。” “你说,一旦找到了,他们又有了其它的孩子,那我的位置多尴尬啊,所以不找也行的,我就是出来看看。”她开始钻进他怀里,脸贴脸的说话,温情又小意。 男人没有不喜欢这样的。 江公安任她在怀里摇着,手扶着她,他早已经猜到她的来历,最差不过资本家女儿,这种情况找到反而对她不利,不如就让她一直用韩家韩舒樱的身份,毕竟祖上八辈贫农更安全。 所以他一直没帮她找父母,当然以后可能也不会找了,但这件事是不会告诉她的,就让她像现在这样生活,有他罩着,谁也不能动她,也挺好的。 “好,你的要求我知道了,以后别自己想一出是一出,班都不上跑出来,不像话。”还被驴追着撵,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死,就没见过这么皮的女同志,他都怀疑她是怎么惹到了驴,不会调皮地拿石头打到驴鞭吧?否则不至于被追这样人, 疑惑地看她。 韩舒樱哪知道他想的什么,要知道早气疯了,你才打驴那个鞭呢,呸! 她抱着眼前肩宽背阔,身形挺拔的江公安,听到他好像答应不找了,心里舒了口气,一高兴,就垫脚就亲了他一下。 “亲爱的,你真好!” 被对象这样亲密对待,还叫亲爱的,江见许心头漫起一阵酥麻的甜意,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听呢,不过他知道现在时间地点不对,他们是在大马路上,于是压低声儿说:“这里是外头……”外头亲亲抱抱,让人看见不好…… 韩舒樱才不管那么多,她们这是在小树林拐角,哪里有人?大中午的,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说着话,正好方便了她,小嘴就凑上去,粉鱼儿来回地扫,因为那里面温暖而滚烫。 江见许的话一下被打断,被她刺激的喉间“嗯……”了一声。这亲吻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是江见许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热情,大方,主动,常常给他带来惊喜,愉悦,虽然过程只持续了几秒他就警觉地立马收回来,不让亲了,但几秒的时间已足够两人心神飞荡。 韩舒樱双手紧紧抱着他,“江见许……”还要! “好了好了,我带你回去。”江见许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手同样恋恋不舍地放在她后背不放手,妹妹说他不懂感情,他确实不懂,可现在他懂了,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儿,牵肠挂肚,柔情蜜意,抱在一起难舍难离。 …… 韩舒樱等在原地,江见许大老远把倒了的自行车推过来。 “我不要坐自行车!我要汽车!”韩舒樱不干了,她喊。 “嘘……要什么汽车,你给我报销啊?有得坐还挑!”江见许白了她一眼,抬腿跨上车座,一挑眉道:“上来,我带你回去。” 韩舒樱不太愿意,她看向自行车后座,又看向前杠,咦,那里好像不错,她撇下后座,哧溜钻到前面去,双手把着车把手,跳上了前面车杠,像小孩子一样坐在上面,坐到江公安怀里,回头望他。 “我要坐这里!” 然后不容他拒绝手一挥:“出发!” 心上人怀中坐,江见许喉结轻轻滑动,有心想把她赶下去,可人都钻上来了,他也不舍得,最后无奈地道:“调皮!坐稳了。”拿她没办法,他长腿一蹬地,车子嗖地窜了出去,速度贼快,贼有劲儿。坐在前座会有种要起飞的感觉,韩舒樱“啊”的一声,怕自己从车杠上甩出去,身体伏着在车把处盯着地面。 看她的怂样儿,江见许嘴角一翘,将车放慢了速度。 她才慢慢直起身子,靠在江公安胸前,后背蹭在上面暖乎乎的,好舒适。 周围小树林的土路没什么人,前边比后座风景好,她闭着眼睛抬头吹了会风。 接着左扭右扭,调了下舒适的角度。 “骑车呢,别晃!”一会扒着他胳膊往后看,一会倚在他胳膊上,一会又扳着前面车把子。 一刻不带消停的,咋那么好奇呢。 “叫你刚才吓我!”韩舒樱这会儿反应过来。 他难道不知道白熊效应吗?越不让,她越要晃! 韩舒樱坐在车前杠上位置高,视野辽阔,还可以伸出手臂迎着风,于是她开始在江见许面前,在自行车上表演起来,在他手臂胸膛与车把手圈起来的这一方安全小天地里,开始库库整活儿。 她挽起手,“你知道这是什么嘛?” “什么?”江见许也配合她。 “这是花手!记住了,花手!” 她倚着他,双手挽着花手,应着眼前的景儿,她嘴里出声:“音乐起。”然后哼着戏腔配合着花手:“……我应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边唱一边小手配合着舞起来。 “醉梦看百花深处愁……”她坐着二八杠,左边挽花手。 “……莫把那山外野游。”右边挽花手。 “留佳人等候……”把双臂张开,迎接佳人。 “梦里花此情高数楼……” 一边挽手,一边唱,时不时仰头看江公安笑,江公安听着她哼哼,看她出洋相,没有呵斥她,反而脸上带着几分任她胡闹的惬意,一低头,两人目光对上了,彼此凝视三秒,她还不忘唱着呢,江见许眼里三分无奈,七分宠溺,他轻声跟她商量道:“别闹了,好不?” “不!我还在江湖悠悠……” “别再悠了,坐好。” “我不,整一壶浊酒……” “别扭了,挡着我视线了。” “梦里看百花深处愁……”“再跳,我给你带沟里了啊。” 他这么一说,韩舒樱更不能听他的了,她身体在杠上一窜一窜,主打一个倔强不服软,舞得更起劲,这次直接靠着江公安胸膛,蹭他,边蹭边时不时回头看他脸色,见他笑盈盈的,韩舒樱立即高高地举起自己的小手,在他眼前舞成了一片花影。 “……我还在江湖悠悠。” 这次江见许没有再说她,反正路上没什么人,随她闹吧。 闹了好一阵儿,韩舒樱停下来,转过身把脸贴在他怀里,搂着他腰,声如蝇蚊地撒着娇:“小江同志,累了……” 小江同志笑得和煦:“嗯,车杠都快被你扭弯了,车确实累了……” 可恶!韩舒樱低头瞄了瞄身下的车杠,冲他干笑一声,心道,老子对你笑呵呵,那是因为老子懂礼貌。 不跟他一般见识…… 胸膛宽阔,怀抱暖和,韩舒樱伸手要抱他。 江见许难得温言轻语:“别抱……我穿着制服,让人看见不好。”私下她想怎样都可以,但现在不可以,路上有人呢,这样载着她就已经出格了。 韩舒樱听话地把手放下来,倚在他胸前,没什么精神眯着眼犯困,小声嘟囔:“那你,那你可别摔着我……” “嗯,摔不着。” 江见许自行车骑得很稳,路上无人时他低头看她,眼中亲溺之色溢出,轻轻在额头松软的发间亲了亲。 那天中午,秋阳醇厚,江见许蹬着自行车,载着怀里的对象在路上骑了一个小时没有舍得停下过。 …… 前些日子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韩兴昌在家里做木工活儿。 刨木花的时候,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口血涌上来,家人赶紧将他送去县里医院,检查完没发现什么毛病,韩兴昌整个人却慌得很,一个劲儿地要大夫帮他再看看。 他很怕死。 大夫无奈了,说他太劳累,让他先回家休息,有什么问题再过来。 韩兴昌这才精神萎靡的返回大队,这口血吐得莫名其妙,虽然几天后没事了,但他总觉得心头一股阴霾挥之不去。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还有一章 第 32 章【VIP】 商场人少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韩舒樱买了针拿出浅灰毛线跑去请教王梅,王梅织着毛衣笑着打趣道:“哟,总算勤快了,要学织毛衣了。” 韩舒樱害羞道:“我就学一下怎么织围巾,准备给我对象织一个。”她自己的衣服都懒得织,但给江见许织围巾,突然有了点兴趣,毕竟围巾是最简单的,她应该能学会,上次她送了江同志两条裤衩子,他嫌弃得很,说被人笑话,好几次阴阳怪气的,拿眼白她。 这次她就想着,再送他点东西吧,可送什么呢,她手里没多少钱了,而且钱还都是他给的,用他给的钱给他买礼物,这事韩舒樱有点做不出来。 虽然她拿到临时工的工资了,但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十七块五实在太少了,关键是配套的粮和票也少得可怜,城里头买什么都要钱,如果不是她吃用有剧本奖励,靠临时工钱粮票,她真在城里活不起,就这样,还是江公安一直贴补她…… 那点工资她在商场转了一圈,除了手表,什么也没看上,总不能送他个镜子或者搪瓷缸吧,这点钱也不够买表的啊。 最后想了想,礼轻情谊重,不如给他织个围巾,毛线是剧本奖励,织是她亲手织,很有诚意了。 其实江公安挺好的,他对她好,她又不是木头感受不到,如果不是某些时候看她看得紧,经常审问式的问今天做了什么,去了哪儿之类的,然后就是做点什么,如果不藏好,就会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之前一双鞋就差点让她露馅,除了这些,其实她心里,挺喜欢他的。 娱乐圈那么多帅哥,她都看不上,没想到来到这个年代看上了一个,唉,她其实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剧本任务,可以入戏,不能动心,因为恋爱剧总有完结的一天,恋爱谈下去,她总会完成任务的,不能动心,动心就遭了…… 可人非草木,在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特别自在,安心,也许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人都不认识自己吧,她不是明星,没有光环,没有狗仔,在他面前,她可以做自己,不用担心他会算计她,也不担心交个男朋友,这个人会在床上安什么隐形摄像头以后坑她,或录音啥的。 在他面前,她什么垃圾话都可以跟他说,可以在他面前无所不为,任意妄为,他其实还挺包容她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毛病挺多的。 就这些对她而言,都不知道多有吸引力,能在一个人面前做真实的自己,这真的很难得很难得,她至今只有在父母前面才能做到完全真实,就连助理,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可江公安,她就可以在他面前任意疯,在他面前胡闹,在他面前出丑,发癫,甚至为了剧本情节一直在他面前浪兮兮的,他也一点不嫌弃她,不觉得她作风不好,只觉得她可爱。 他让她很自在,很满足,很有安全感,不知不觉的就有点小小上心,也想认真地送他一个礼物,不是玩笑,不是作弄,也不玩闹,是认真的想亲手织一个围巾送给他。 这条围巾她花了五天才织完,第一次织,手艺不是那么好,有的针眼大一点,有的针眼小,但好在围巾嘛,它是可以圈在一起,围着看不出来,但展开的话…… 她看着带着窟窿眼不规则体,干笑着安慰自己,反正不是她围,江公安围,那没事了…… …… 处对象嘛,那肯定别的对象干什么,他们也要干什么,江公安忙完这段时间终于有空了,这个周末休息,他打算带韩舒樱去吃吃馆子,看看电影,韩舒樱乐得差点在柜台里蹦个高,下午就去找何主任请了假。 她挽着在商场门口等她的江公安胳膊,先去下馆子,江公安就是保守,在人前,他把胳膊慢慢地抽出来,然后眼神往周围向他们看过来的人扫了一圈,小声说她,“有人呢……” 韩舒樱撇嘴,心道有人怎么了,对处象还不让人挽胳膊,不让人搂,又不让抱,那有什么意思,那对象不就亲亲搂搂抱抱。 他们倒是孩子一个不少生,却要年轻人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要求好高哦。 江见许看她不高兴地在后甩着手低头跟着,他在没人的地方停了下脚步,主动拉了下她的手,哄了哄:“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外注意点,人少的时候我胳膊再给你搂,好不好,韩舒樱女士……” “好!”韩舒樱立马笑嘻嘻,见好就收,一哄就好。 但这种答应她转眼就忘,两人坐上短途公车,车上站着的人少,座位坐满了,她和江公安站在后门,手握着铁杆。 韩舒樱站在江见许身边,江见许在旁边护着她,将她挡在里头,她低头无聊地盯着杆,然后看着两人握杆的手, 中间有一点距离。 她玩心一起,将那翘起来像莲花瓣一样白嫩的小手,轻轻往上移,慢慢地移到江公安手下面,和他碰在一起,还用食指勾一下他,然后仰头看他笑。 江公安被勾得低“咳”了下,看了眼周围,提醒他,然后将自己的大手轻轻移开了点,但也没有移开太远。 韩舒樱又笑嘻嘻得寸进尺地往上移,又和他碰一起,还用拇指挠他小手指,一下一下,对面一个离杆最近的老太太,眼睛一直盯着他俩,一眨不眨的,江公安瞥了老太太一眼,又将手往上移了移,这次直接移到了韩舒樱头顶,让她够不着。 韩舒樱恼了,这她能干吗?于是双手高高举起,包住江公安的手,硬是把他手往下拉,拉到自己胸前位置,然后,又要和他继续玩这个游戏。 最后江公安实在被她柔软小手包来包去,惹得受不了,他脸色一红,但仍然严肃着表情看别处,然后一把将她小手半攥在手里,一起包着铁杆,不让她乱动了,再乱动周围人都看过来了,还跟离得近的老太太低声解释:“大娘,这我对象,年纪小……” 老太太:…… 这年轻人,真会玩。 自此后,韩舒樱这小手就没老实过,去电影院看电影,这个时候电影是黑白的,韩舒樱喝着江公安给她买的桔子汽水,这时候汽水都是玻璃瓶装的,桔黄色甜甜的,韩舒樱喝一口,递给江公安让他也喝一口,江见许拗不过她,心里也宠着对象,就嘴对瓶口轻抿一下,没喝多,两人就在电影院里,在周围都坐着人的情况下,一瓶汽水你递我,我递你,甜甜蜜蜜就着一个瓶口悄悄喝了一部电影的时间。 韩舒樱小手也不嫌着,黑暗里她手痒痒地放在对象腿上,腿上有肌肉就是不一样,江见许天天蹬自行车,那腿上的肌肉,可硬了,哪怕他放松下来坐着,捏起来都不是软软的,很紧致,可带劲儿了。 她偷偷地将小手从膝盖一路往上捏啊,直到捏到了靠到根儿处,江见许一个激灵直起身,将她往里捏的手一翻,按在自己腿上,不让动了。 韩舒樱被压住了,那能干嘛,她顿了下,立即缩着手往外抽,一点点往外抽,江见许也没有说不松手,按了会就让她抽出去,但是抽出去后,她就直奔“要害”,因为刚才碰了下,她好奇,想再捏一捏看看什么感觉。 江见许腿一绷紧,脸红地眼明手快捉住她,这女同志太大胆了!这次被他握紧了,还偏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她老实点,韩舒樱开始扭动,但手这回就像那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最后安安静静地被握着手看完了电影,出来的时候下午三点多,两人又高高兴兴地去菜站买了排骨和豆腐。 江见许处了对象后,开始省钱了,平时经常去的国营饭店,现在也很少去,除了食堂就往韩舒樱这边跑,各种票也都花在粮站和菜站,有了对象,好吃的肯定和对象一起吃,比较幸福,他最喜欢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哪怕吃她剩下的他都愿意,自从吃了她咬过的鸡肉后,在他心里对象吃剩的也是香的。 可怜这次大院的人又要馋晕了,晚上一下班就闻到院子里一股诱人的排骨味儿。 豆腐炖排骨,要了命了,馋得不知多少人喝着没味儿的红薯稀饭,就着排骨香气吃了顿饭。 江见许几乎把韩舒樱住的这地方当个小家,忙里忙外,他也不知道韩舒樱从哪弄的布,白玉色的床单,玉脂般的被套,看着是挺干净漂亮,但就是不叠,每次来都堆在那儿,估计早上起来,就那么一掀。 他看不惯,说了两次这女同志也不听,他只好自己动手,每次来都帮着叠被子,被子里永远都有东西,不是镜子,就是小衣服,要么小背心,今天更夸张,竟然从里面掉出一条白色柔软的四角小裤。 扑面而来的香气,冲得江见许脸红一片,一想到这是她穿过的,从身上脱下来,贴身的,他都不敢多看,赶紧把它又塞进被子里,把枕头放上,屏着呼吸出去了。 两人在外面小棚子里,韩舒樱打水洗排骨,江见许捅炉子煎豆腐加调料,添水炖,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有干劲儿。 等到快炖好的时候,院里的人该下班的下班,在家用都回来了,见院里那姑娘对象又给她买好吃的,羡慕的胃都叫唤了,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哦。 韩舒樱看了会炉子,眼神一转起身进了屋,江见许窝在小棚子里看着火。 她现在工资拿到手了,恋爱也谈了一个多月,剧本竟然没什么进展,按说应该可以了,可无论她搂还是抱,亲还是捏,剧本已经好几天没动静了。还要她怎么试啊? 几乎都试过了, 即便再来一个月,也是这样,这可不行啊,要她说,这个年代的男人就是保守,谈恋爱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每次都要韩舒樱逼着哄着才行,她又很肯定江见许是喜欢自己的,那喜欢一个人又藏不住,所以就是保守。 既然他不主动,那就只能她上花活了!按照剧情来说,到了这个进展,男女关系也该差不多了吧,这恋爱到这时候,应该上x戏了,正常男女谈恋爱,彼此都喜欢对方,这时候就应该在一起了,她想了想,进屋打开柜子,把找人织好一件准备当睡衣穿的浅灰色薄毛衣取出来。 织得宽松一些,下摆刚好盖住pp,圆领微敞一点,因为线细,她要求织松一点比较舒服好看,所以薄且微透,而且毛线特别柔软贴合身形…… 她知道但往的剧情,不整点刺激的,恐怕越来越没啥进展了,不下点“猛药”它是真的一动不动啊,可恶!想到女追男隔层纱,她想着隔层毛衣行不行?再想想江公安那身材,那体格子……那肌肉,韩舒樱嘿嘿一声,眼珠一转,伸手将头发辫子扯下来,长发散下来,开始解扣子了。 炉子上的排骨很快炖好了,江见许送了隔壁牛老太一碗,他端着剩下的进了屋,菜热,他快步走进去将手里做好排骨米饭放到桌上。 这才注意到屋里的人呢?哪去了。 就在这时,开着的门被关上了,门栓也被挂上了。 听到门栓的动静,江见许心头一突,他警惕地望向门口,只见韩舒樱长发披肩,雪肤樱唇,身上只穿了件薄透的浅灰色毛衣,下面露出一双又纤细又白嫩的长腿,她手一撩肩上长发,从门处的背阴出走出来,借着窗口的光线江见许看到浅浅的灰色薄毛衣下,隐隐约约,半透…… “你怎么又……”他脸色一变,想到了上次…… 韩舒樱才不怕他呢,他这时候通常就是纸老虎,动都不敢动的,于是她蹦蹦跳跳跑过去。 她一蹦跳起来,对江见许的震撼几乎灭顶之灾,身体动不了分毫,就被韩舒樱拿捏地抱个满怀。 她凑近耳根子看红了的人旁边,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外面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屋子里吃饭,这会不会有人来的,也不会有人说的……”说完她就垫脚,小嘴先亲一下他左脸颊,又亲一下右脸颊,再亲了亲鼻尖,然后歪头亲他嘴,亲嘴前还在她耳边小小声说了一句话,说完嘻笑地亲上他嘴唇。 江见许整个人被女人的体香包围着,就像陷在了温柔乡,脸又被亲,嘴也被亲,耳朵还听到那句话,但凡一个正常的小伙子都受不了,何况他比正常小伙子还厉害,尤其最后一句话对男人来说,简直就是直入灵魂的暴击。 就是江见许也克制不了。 所以韩舒樱嘴对嘴亲他时,他就忍不住了,一点都忍不住了,血气直冲脑门,一下子搂住怀里的心头肉,忍得都要爆炸了,他发了狠的猛亲着她,含糊地狠厉道:“……你就这么浪?就这么浪!天天浪死你得了……”边亲着,他的指尖边抖地慢慢滑进衣摆下…… 第 33 章【VIP】 大杂院里嘈杂的环境,小角落小房间,桌上热气腾腾的排骨香气,狭窄的桌子处,紧紧拥在一起的心怦怦乱跳的男女。 江见许头皮发麻,浑身发烫地探索拥吻,朦胧的光线里,她美得他目炫神迷,血气上涌后就没下来过,她竟然还懵懂无知地打开自己给他看那个樱桃状的胎记,天知道他看到时,面红耳赤,胎记的颜色娇艳欲滴,美得让他眼里发红几欲疯狂地亲了上去。 小屋子里的声音夹杂在大院里嘈杂声音之中,水过无痕。 只有隔壁五旬老太吃完了饭,拿着碗筷出来路过隔壁窗口时,听到那隐约短促的细细尖声,她听着动静,皱着眉站了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年轻人啊,关在一个小屋里,血气方刚的,哪能真挨两尺远,以前这种情况她是不允许的,但现在,她低头望向自己刚吃完的一碗排骨。 算了,还是守着门吧,还能咋地?只要孩子不生她屋里头,她就睁一只闭一只眼这么过吧,寻思完悠哉地背着手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江见许才拿着碗筷出门到水井处刷洗,耳朵还略微泛红,热度未消,他低头刷着碗,想到她求饶声,再不让他亲了的样子,他硬是把她挤压在床上看了好一会才松手。 那一刻……他甚至连孩子模样都想好了,就像她一样,粉嫩漂亮小闺女,漂亮的像天上的小星星,像花朵,嗯,名字就叫江舒吧,取他的姓,她的名…… 就像他父母一样,永远浪漫的在一起,那是他此刻内心最美好的想象。 大杂院的在水井处洗涮的邻居,就见这位年轻的公安同志今天特别好说话,谁打招呼都回应,还笑盈盈跟她们开玩笑。 一会工夫就惹得大院里的人纷纷问他:“江同志,你什么时候和对象结婚啊?” “快了快了。”他开朗地笑着回。 “处多久了,有两个月了吧?” “一个月多一点。” “到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一定一定!” 韩舒樱坐在屋里凳子上,叹了口气,支着下巴望着门外的他,这个江同志真是钢铁般的男人,明明盯着她的樱桃胎记,鲜嫩泛着水的光泽……他脸都凑了上去亲,可无论如何都不越雷池一步,后来还喘着粗气,紧紧用被子把她包住,嘴里念着道:“等结婚,结婚了我一定……” 你就说他离不离谱? 韩舒樱嘟着嘴叹气,她还没尝过男人呢。 就没见过这样的,翘老高了也能忍,她好奇想看看都不让,还说要结婚再给她看,让她别再勾他了。 当初两个人一开始,她真的只想和他玩一玩,但过了这么久,她有点改变想法了,她开始想好好和他谈个恋爱,不虚此生,不虚此行,可现在,她开始烦恼,这个年代恋爱了就代表要结婚…… 结婚啊……她只想谈个恋爱,从没想过结婚的事。 右下角剧本闪动,提示第十场戏完成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有点忧郁。 结婚的事现在只能拖,而且一旦结婚,这个恋爱剧是不是就要结束了……怎么还有点不舍了呢? 她打起精神看向第十场奖励。 剧本第十场:清风分嫩荷,猛虎嗅蔷薇,热恋情深似梦中,吾心已属(完成) 奖励:蔷薇灵花一朵 她直接略过前面骚词儿,在柜子里找了找,多个茶包,里面倒了半天才有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粉色干花骨朵,花一拿出来,一股蔷薇花的香味幽幽散开,一会工夫屋子就有一股淡淡的的花香,韩舒樱这才高兴起来,这蔷薇花好好闻,可以当香囊,还可以泡水喝,泡完后,茶水颜色如蜜,香气扑鼻,特别香,感觉花里面有花油,这花油能把人香迷糊了,香气在唇齿间回味无穷,以后她再也不用喝白开水了,花茶现在是她的最爱。 之后江公安有时间,几乎天天过来,来得可勤快了,他就觉得自己这对象怎么越来越香,被子也香,头发也香,身上也香,连那里都香得他恨不得埋进去,但他这个人矜傲,特别能忍,韩舒樱要不亲他,他手在她背后抬了又抬,也能忍住,放在别处,说话也一本正经,手指都不多碰她一下,可韩舒樱若在小屋的桌子上主动亲一亲他,他立刻就范,炽热地抱着她。 韩舒樱对他几乎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在这方面他几乎任她为所欲为。 男女之事上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她觉得男人真的好好玩,他任她捉弄都不生气。 有时候捉弄狠了,还会喘着气抱着她激动道:“……结婚好不我的小乖乖……”他是真快忍不了了,亲她唆得叭叭响,眼睛都绿了,可就是能忍到最后,绝不扯腰带,这是他的底线,甚至有一次她扯开了,她想瞧瞧那顶天立地的是什么模样,只差一步他又捉住她的手,就是没让她更进一步。在江见许眼里,两人恋爱也谈了一个多月,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反而镇定了,一个人在宿舍里转来转去,最后拿出信纸在窗前书桌上,在信纸里写下自己已经找到合适的对象人选,对象的出身(八辈贫农)工作(临时工)人品(傻瓜)当然,没有把这些全都写在纸上,只是写了对象可爱,漂亮,懂事,各种优点,他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别人,告诉家人,只不过信还没邮寄出去。 还是等过节后再告诉她们。 这个月开工资,他郑重地将自己公安的工资,三十四块钱和各种票交给她,他平时用家里的补贴就够了,工资给她花,给她支配,因为男人愿意上缴工资给女人,也是一种确定关系隐晦的表达。 他甚至戴着帽子递过工资时,开玩笑地说:“韩舒樱同志,想不想进我的户口本?以后工资和票随便你花……” 韩舒樱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只是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这些都给我呀,是不是太多了呀,你赚钱那么辛苦,每天起早贪黑的忙,你还是拿回去吧……” 江见许见她不要,心里微微一沉,对她的话也有些敏.感,他沉默了,沉默地带着深沉难测的目光看着她,但很快又觉得她是年纪小不好意思拿,看向她的目光又带着温柔的水波,眉梢轻扬。 “给你,你就拿着。”早晚都是你的。 他想可能自己提结婚太频繁了,太急了?她还小,又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可能不习惯,那他就再等等,等适应了两人的关系再说,到时结婚的事都不用她操心,他安排就是了。 结婚肯定要在省城办,如果不马上结婚,那就和她商量下,先回省城见见父母,看看他的家庭环境,也想到时候给她一个承诺,答应在一起就是一辈子,不离不弃。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他意识到过了年自己就二十五了,没对象的时候不知道急,现在想想,惊觉江母说的话是对的,他同龄的同学和朋友大多结婚了,孩子满地跑,只有他还单身。 遇到韩舒樱前,他觉得单身挺好,自由,可现在,他想要两个人在一起,想和她建立他们自己的小家,他真的想结婚了,因为他对未来有了期许,他对身边的人有了感情,在一起生活,对他来说是很甜蜜的事,他真的很期待…… …… 月初,韩舒樱特意打听了对面翠英嫂子,她这月五号去采石场看望丈夫,韩舒樱不能和她撞日子,于是她决定六号那天去,以后她就和翠英嫂子一样,一个月去采石场探望两次,月初和月中,不多也不少,每次都跟翠英嫂子错开,这样不会撞见。 她先问了江见许,听他说早上有个任务,确定他不来,她起早蒸了包子,做其它吃的有味道,又炒又煎的容易引起大杂院里的人注意,包子有皮比较厚,味道轻,蒸好后又带上她给曾祖买的吃的,干地瓜干,还有炒黄豆,平时可以放在兜里饿了吃一把,都是耐饿好放的食物。 还有一瓶用她工资买的麦乳精,据说补养身体。 她知道曾祖很想见妹妹的,妹妹对他来说某种意义上是至亲,是希望,时间长了不去,她怕曾祖担心,虽然她不是曾祖姑母,但是她也尽量抽出时间去探望曾祖,希望曾祖的人生有盼头,不做傻事。 装好东西后她大棉袄上身,偷偷溜出了门,五点半登上了去采石场的公车。 江见许早上有个任务,挺急的,需要提早去,到了之后任务又临时取消,离上班还有些时间,他犹豫了下,就从派出所出来骑车去大杂院接韩舒樱,她昨晚问自己明天忙不忙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看得江见许心头一软。 可惜公安这份工作经常要起头贪黑忙碌,时间不定,只能偶尔抽出点时间去接她,还不规律。 没想到他骑车到大杂院时,平时晚起非拖到六点半才出门的韩舒樱,今天的门早早锁上了。 他看了眼手腕的表,才六点十分,今天怎么走这么早?他微皱眉,推着车走出院子时,正好见到对门的马翠英。 马翠英在自家门口绳子上晒棉衣,见到江见许笑着打招呼:“小江公安,今天来接对象?” 江见许冲她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马翠英见他没接到人,奇怪道:“今天舒樱走的挺早啊?我说一早上没见到人呢。” 江见许推着自行车脚步一顿,他看了眼马翠英,问她:“一早上没看见她?” “对啊,我这一早上忙里忙外的,没见她出来做饭啊,平时她都蹲在棚子里熬粥呢,不过,早上我踩了会缝纫机,可能没看见。” “对了,小江同志,我看舒樱这小姑娘喜欢到处转悠,你没事多带她去爬爬山,去公园玩玩,她天天上班闷,上次非要跟我去采石场,说去看看那边风景,我还说那采石风景有啥看的,全是石头,你看给这姑娘闷的呀……” “采石场……”江见许停住车询问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听说过? “哎呀,有些日子了,算算时间,还是上个月初的事儿呢,当时非要跟我去,我看这小姑娘爱动爱玩,闷着她不行,你多带你对象四处走走,采石厂那边没意思,都是些劳改犯……” 江见许眉头微拧,不过还是微微颔首礼貌道:“嗯,谢谢,我先走了。” “哎,慢走。”马翠英望着扑了个空的江见许蹬车的背影,暗道,多好的小伙子啊。 …… 韩舒樱到了采石场,场地仍是那片灰扑扑山头,今日接待室有人,她拎着东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她进去。 通知后,杨弘杉一路小跑过来,他已经穿上新的棉衣棉裤,很暖和,山里头冷,这一套棉衣裤真的帮了大忙了,还有棉鞋,有了暖和衣服与鞋穿,还有吃的,前些日子感冒也好多了,虽然累了些,但比之前的日子舒服太多,全都是靠着妹妹…… 他心里纠结,一方面想妹妹来,一方面又怕妹妹被有心人查到,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心里头有说不出的担心。 进了会客室,见到韩舒樱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才心中一定,赶紧走过来拉开凳子坐下来。 “三哥,这是饭盒,里面是包子,你快吃,就十五分钟呢。”她热情招呼,每个月来两次,主要是给曾祖改善伙食,曾祖实在太瘦了,手上的骨头都突出来了。 “你自己够吃吗?不够的话,不用给我带这么多,这边有食堂,能吃饱……”杨弘杉反复道,若妹妹把自己口粮都给了他,那自己一颗米都吃不下。 “三哥,我在外面日子过得好呢,你别看我穿这么破,这是来里故意这么穿的,我在外头国营商场上班,国营商场营业员,很牛的,放心吧我够吃,你看我脸有肉着呢,还有手……” 她伸出手给他看,骨肉亭匀,白白嫩嫩,仿佛如掐出水,确实没有受过苦的样子。 杨弘杉听到国营商场营业员,再认真看看韩舒樱,也就不没吱声了。 吃了一会儿杨弘杉想到什么,赶紧问她:“姝姝,你第一次过来时说,你有对象了?”妹妹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他晚上躺着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回忆,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楚,只不过当时没来得及问。 “他是做什么的?” 韩舒樱开心道:“他是公安!” “公……安?”杨弘杉神色迟疑了下,筷子停下来,小声问她:“是鹿城的公安?” “对啊,他就在鹿城工作,人长得帅,个子又高,对我可好了,所以三哥,我现在日子不错,你就放心吧,他很照顾我。” 长得帅,个子高……杨弘杉脸色泛白一分,他想到一个不敢想的画面,但还是安慰自己,不可能那么巧,鹿城不止他一个单身公安,但手上的筷子却有点拿不稳。 他勉强挤出来一丝笑:“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江,叫江见许。” 杨弘杉的手一抖,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第 35 章【VIP】 晚上喝了瓦罐鸡汤,确实鲜美。 因为她“病”了,江见许挽起袖子不但帮她洗了衣服,刷了鞋,收拾好屋子,还拖了地,门边的棚子门关好天黑才走。 韩舒樱沉默一阵,冲他干笑一阵,心里那个纠结,真的很难蛋腚。 她目光挑剔地看着杨家“世仇”高大的身影,此时弯着腰在小屋子里帮她摆柜子上的瓶瓶罐罐,大手仔细地帮她叠着扔了一摊的衣服。 她甚至变态地想从他脸上寻找一点多年后电视上他年老的痕迹。 可惜找不到,他在她记忆里太久远了。 年轻时期的江见许,时而清冷,时而热枕,锋芒感十足,对不熟的人,挺冷淡的,看着不好接近。 年纪大了之后,反而有种翩翩君子的儒雅、和煦的气质,富有人格魅力。 见她灯光下,不躺着,坐在床上盯着他看,眼睛乌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江见许瞥她一眼,唇角一翘,低笑一声问她:“你裹着被子干嘛呢,冷吗?” 韩舒樱躲开他的视线,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冷。”虽然她猜测曾祖母可能弄错了,江见许也许不是杨家真正的“仇敌”,举报曾祖那个人才是,但也只是推测,他要真是她们杨家的“仇敌”呢? 那可真“冷”啊,还“寒”得很! 江见许体温高,阳气足,他不觉得小屋里冷,他还脱了外套只着里面单衣进进出去。但最近天确实越来越凉了,他将韩舒樱那些“化妆品”摆整齐,大大小小对称放好,随口道:“……过两天我给你整两个军用水壶,你晚上烧水灌满,把盖子拧紧放被窝里。”以前冬天任务盯哨的时候,整宿在外面冻的,晚上就靠水壶灌满热水,往衣服里一塞,熬一晚上。 “……等早上起来,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的,倒出来还可以洗手洗脸。” “嗯。”韩舒樱沉吟点头。 江见许见她没有以前闹腾,怏怏的,以为不舒服,也没觉得不对,走前还给她烧了壶热水。 直到天蒙蒙黑,他才拿了衣服和帽子穿戴好,走前还试了下她额头温度,没有发烧,他放下心,顺道用手指头轻刮了下韩舒樱的鼻尖,“生病了就老实了?”她这么安静,江见许还有点不习惯,他含笑道:“我走了。” 他不常在人前笑, 但笑起来很好看,有种破开冰层,春风拂面的感觉。 从这个笑容里才终于找到一丝丝年长时的他和煦的气质。 韩舒樱抿着唇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身合身的制服,从后面看衬得他骨架完美,身材比例很好,整个人清瘦,她心里是喜欢的,随即又不不不,太喜欢了可不行,这辈分关系太复杂…… 她点开剧本。 想看看已经完成的十场戏。 十场戏大部分都是男主的心动指数,他们的关系也随男主心动指数而逐步递近,最新的第十场,除去剧本不着调的骚词儿,最后一句,热恋情深似梦中,吾心已属(完成) 吾心已属!这个热恋和吾心已属说明了什么?说明她这任务快成功了呀! 好像只差一步之遥。 至少也完成大半。 一个恋爱剧本,从初次相见,演到了热恋期,在一部小短剧里,就已经过半,甚至到达尾声。 现在每进行一场戏,似乎就离结局更近一些。 那么现在还差…… 还差最后的男女主在一起的……戏。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缓一缓,看看情况再说? 按理说,她就应该不顾一切加快进度,在江见许发现她身份之前完成剧本…… 可一想到江见许这个,这个杨家“世仇”的身份,她就头疼。 这让她怎么把任务进行下去啊? 她甚至脑子还乱糟糟地想,江见许这么想结婚,自己没穿过来前,他结婚了吗?他肯定结婚了。 她听杨父跟爷爷说过这事,当时没有指出名字,只是用那个人代替,杨父说:“……爸,那个人还有个女儿,幸好没进政界,否则我们杨家岂不是要被死死再压一辈儿,若再有个儿子,我都不敢让樱樱进娱乐圈……” 但始终没有提过他妻子,但肯定是有的吧,韩舒樱心里突然吃起醋来,莫名的醋让她闷闷不乐。 想了一晚上她决定,还是忍着那种好像背叛祖宗的禁忌束缚感,和这个祖辈“仇敌”加快速度完成剧本,因为无论她是要等一等,还是继续,剧本终究是要完成的,这是她来到这里的契机,亦是她离开的关键,绝不能放弃。 …… 接下来韩舒樱忍着莫名的背.叛背.德感,开始详细计划,过程有点困难……不过不要紧,就像拍戏一样,导演说过要克服心里障碍,搞气氛,氛围给到位,情绪给到位,没有拿不下的情节…… 要整氛围!整想象力!作为演员除了信念感,还得有想象力。 韩舒樱回忆看过的电影,导演的布景,大部分都有一个规律,就是从眼耳鼻口触五感入手,比如眼晴看到的,韩舒樱肯定打扮的漂漂亮亮,耳朵听到,就要考验她的台词语言功底了,怎么发出声音动人好听,这是天赋,这方面她恰好有天赋,夹子音她会,问就是练过,直播间都能封掉那种。 至于嗅觉…… 巧了,是第十场剧本的奖励是蔷薇花,香气幽暗,十分诱人,比蔷薇香水好闻多了。 最后是触……这次为了完成这个大剧情点,韩舒樱肯定得使出浑身解数,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后世年代开放,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江见许忙了几天,轮班休息,韩舒樱就跟上次一样跟主任请了半天假,王梅织着毛衣望着韩舒樱拿包匆匆离开的曼妙背影,穿得那么好看,她啧了一声,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这个热乎劲儿,打扮的漂亮,当年她和她家老许,那也是上班想见面,下班就出去溜达,放假约看电影…… 可惜这个年代没什么地方玩,不是逛公园,就是看电影院,要么绕河边走一走,或者去国营商店吃饭,江见许大概听取了马翠英的意见,先是带她七拐左扭去了一家小店。 没有门面,就像住户人家,但里面却有几张桌子,也不知道什么门路,就在胡同里做生意。 店不起眼但菜色好,酱猪蹄、锅包肉、小炒宫保鸡丁、鸭肉馅酥烧饼,还有一个凉拌菜,蒜黄瓜猪耳朵跪花生。 在这个年代四个肉菜,还有大碗木耳海菜汤,加上白米饭,简直是超豪华套餐,那油滋滋的酱猪蹄,锅包肉一大盘,香喷喷,纯肉!宫保鸡丁里面还放了辣子,鸭肉馅酥烧饼外面烙得金黄香脆,皮焦壳酥,每一个都是巴掌大小的椭圆形。 这家店老板自己有门路,来得也都是熟客,接得都是手头富裕人的生意,厨艺绝好,就是有一个缺点,贵!江见许这么爱吃肉的人,也只是每个月偶尔来改善下伙食。 这次特意带着对象过来,给她开开荤,尝尝鲜, 天天吃那么点东西,他得好好喂养,江见许隐晦地看了眼她小肚子,嗯,还是吃肉补一补。 菜上来后,江见许觑着她光看菜,不伸筷子的神情,以为她不好意思,就道:“快点吃,吃完带你去爬山。”说完将一大块猪蹄肉放到她碗里米饭上,那酱汁随肉浸入米饭中,上面还有些熬久了的肉冻状东西,看起来透明的琥珀色,颤巍巍的,韩舒樱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特别不自在,看起来矜持地小口咬了一点,酱汁渗进肉里,一口下去,能把人香迷糊了。 这手艺确实好啊,她立即瞪大眼睛看向对面江见许:“好吃诶!” 对面五官俊朗,眉眼帅气的江见许,见她说好吃脸上绽开笑容,朝韩舒樱道:“好吃你就多吃点。”他又挟了鸭肉酥饼给她,这个也是一绝,咬一口又香又鲜,馅里鸭肉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一点腥味儿都没有。 小店中午人不多,晚上人比较多,江见许给对象挟的米饭上都堆满了,韩舒樱为难地握着筷子,反复望着碗,最后忍不住:“江……公安,我吃不了那么多!”听到她到现在还叫自己江公安,江见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轻笑一声,“吃不完给我。”将碗推给她。 这才不管她,低头挽起袖子吃起来。 宫保鸡丁做得麻辣鲜香,有点微甜,韩舒樱多吃了点,鸭肉酥饼也吃了两个。 付钱票时,韩舒樱眼瞧着江见许掏出一堆钱还有好几张肉票,她算了算,就这一顿江公安半个月的工资快要没了,好贵,他舍得…… 韩舒樱看了他一眼,她都有点不舍得了,做公安一个月辛辛苦苦才赚多少钱呢,她没好意思花,好在平时吃穿她都不用花钱,做衣服的钱用她自己工资就够了。 吃完饭两点多,江见许特意带她坐车去东边的一处枫林山,那边可以看枫叶赏秋景,两边枫林树木挺密的,有的树枫叶多,有的少,叶片有红的,还有偏黄的,深秋了,风吹落许多枫叶铺在地上厚厚一层,红黄相间,景色很好看。 到鹿城这么久,其实江见许也没来过这里,还是跟同事打听哪里有山景可以带对象去看,站里有个女同志说她带孩子去过东边枫林,那边景好,附近不少年轻男女在那边溜达,这才带韩舒樱过来看看。 两人延着枫林中间的路慢慢走着。 一直不怎么说话,吃饭也放不开,江见许见她不高兴也跟沉默了,猜她是不是不喜欢玩,结果到了这儿,路上还“矜持”着,心里在意着江见许这个“世仇”身份的韩舒樱,天性好动一跑到山这边,见到美景就活泼起来了,东跑跑仰头看看树,西跑跑蹲下拣树叶,拣一片又一片,火红红的叶子,哪一片她都喜欢。 “江公安,你看,这个叶子好看吗?”她举着树叶,冲他笑得露出十颗牙,她拒绝叫他江见许。 江见许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这才露出笑脸,笑呵呵望着围着围巾的她,肯定点头道:“好看!” “这一片呢?” “也好看。” “那这几片呢?” “都好看。” “哎呀,选哪一片好?” “都选了,我给你揣着,咱们带回家晒干……” “晒干干嘛?” “烧炉子啊……” “讨厌!” “呵呵……” 她恢复了几分活泼,路上也同样遇到一些年轻的男女,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带着她玩了一下午,四点多两人才坐车回了大杂院,中午吃了那么多肉,韩舒樱嫌油腻,她跟江见许形容,那油都快到了她嗓子了。 惹得江见许晚上没买肉,买了点青菜和豆腐,还有海带,晚上准备做个白菜炖豆腐,海带汤,再焖个米饭,清淡点。 到了这个时候,机会来了。 大院里的人晚上下班都会做饭,做好饭一家人进屋吃,她和江公安做好饭跟着进屋吃,也不显眼,也没有人挑。 而且这个时间人多,吵闹,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 天时地利,如果人配和的话,那第十一场戏就能完成了。 她一进屋,就对也想进屋的江见许,把他往外推:“你出去做饭吧,今天爬山出了一身汗,我想在屋里洗个澡,你帮我看着门……” 江见许听到她要洗澡,喉结下意识地滑动了下。 但也没说什么,带着米和菜去了门边棚子里做晚饭,让出房间给她洗…… 坐在炉子前焖饭,他望着炉中火,听到屋子里不断传来水声,因为棚子就在门边,几乎和水盆位置只有一墙之隔,连撩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见许低头看火,喉咙有点发紧,他突然想到那次抓小偷,在窗户前无意一瞥,她那时就在洗澡,将衣服摘下来时,当时晃得给他的震撼。 这东西不能想象,一旦开始想象,就如野火燎原,坐立难安,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熬到把饭焖好,把菜也炒好了,院里的人也都下班了,各自在家门口忙活,都看到江公安今天又来给对象做饭了,不过今天没炖肉,他们很欣慰,看来江同志手头也拮据了,就是嘛,有钱买肉吃没钱白菜汤,哪能这么过日子,年轻人就得经历生活的毒打,才知道节省。 江见许端饭菜进屋里时,大家也没在意,都关注自己家的饭什么时候好,快点做完也好端进屋里来吃,饿了一下午了。 屋里的韩舒樱已经开始布置了。 她先洗好,然后用“蔷薇香露”在身上拍了拍,确保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香的,然后换上她做好的白色吊带睡裙,料子半透柔软紧贴身形,长度这次更大胆,一双美腿露更多,腿上的皮肤薄嫩到连个毛孔都不看到,仿佛能掐出一泡水来的嫩,简直迷死人。 可惜没有红色布料,要知道在颜色里面,红色才最刺激,因为拍戏时,一到亲密戏的时候,导演就要求换装,换红色那套。 但她没有红色布料,就取出准备好的一条红色纱巾,准备集中一处做点缀。 她将红纱巾系在了吊带左面胸前,系成了一朵蔷薇花的样子。 白中鲜红一点,虽不及全红夺目,但白中一点红,也是绝妙。丝巾的红带子自然垂在胸腹前,加深他的视觉冲击力,虽然有点土吧,但对这个年代的人不土啊! 她看剧里面,尤其短剧,一般到了这种重头戏,那都是酒店大床,布置奢华,吊灯朦胧,两人进门就亲,跌跌撞撞,倒在床上,然后床上会撒满红花瓣,增加嗯方面的气氛感。 酒店大床她没办法,条件有限,她只有一张小床,先弄得干干净净,雪白雪白的,这样看着舒适一点。 布置奢华也做不到,这个先跳过,然后吊灯朦胧,这个可以有,她房顶的灯度数小,本来就朦朦胧胧,就它下面一块地方是亮的,周围都是朦胧的,很有氛围感。 这个也ok了,最后是花瓣,现在哪来的鲜花瓣?而且花瓣最好是玫瑰,因为香,而且玫瑰代表的也是爱情,爱到深处情愈浓,特别适合男女睡在一起的场景,相衬,而且颜色也鲜红,很刺激感官。 可她巧妇难为无米之饮,她没有花啊…… 她急得直搓手。 花!她想到了,韩舒樱把剧本奖励的一朵拇指大小的干花拿出来了。 鲜花没有,干花也行吧!条件有限,尽力而为。 好在这个花苞虽然只有手指肚大小,但蔷薇花瓣多,这个蔷薇灵花的瓣更多,那真是一层一层又一层。 韩舒樱小心地剥开,扔两片在桌前,扔两片在柜子上,再扔点鞋柜上,最后一片一片,剩下都撒在雪白的床上。 虽然是干花,但颜色鲜亮,红得很好看,一小片一小片像心形一样,落在床单上,别有一番风味,关键是,香! 它香得迷人,一会工夫,屋子里就有一股幽幽的蔷薇香,蔷薇与玫瑰都属于蔷薇科蔷薇属的植物,异曲同工,在这样幽幽的花香中,她将头发披了下来,甚至还用一片干花瓣抿湿,贴在唇上,仿佛在吃花瓣那样,更显诱人。 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感觉可以了。 韩舒樱确实使出了浑身解数,她几乎把服装、场务、导演、化妆师、布景一众人的活都干了,摆出这么一个半调子场景来,总算搭了个场地。 剩下的就要靠演员的演技了,不同的是剧里面这种戏是演的,不是真的,现在她是真人上阵,还真有点紧张,她挠了挠脸颊,也不知道江……吃不吃这套,要不吃这套没成功,就麻烦了,难道还真要结婚啊? 刚弄好,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江见许在水声停了一会后才敲的门,还不敢敲大声。 没想到门开的挺快。 一进去就不见人,他就知道不对,人在门后,又在整幺蛾子! 但他自忖已经有抵抗力,没有慌,虽然表面镇定,但心头却不知道为什么怦怦地跳,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耳朵在闻到香味时,就红了,他看似不慌不忙地将饭菜放到桌子上。 听到门栓落下的声音,他才往门那边防备地看了一眼,看看她还要整什么? 结果一眼过去,就口中一阵发干,喉结又上下滚动。 哪怕他自忖耐力,也有心理准备,还是沦陷其中,这谁能抗住啊!他甚至后退了一步。 韩舒樱朝他走过去时,走得妖娆,手还在脑后抓着滑溜溜,握不住的长发,边走边将头发放过来,那风情万种的长发,一身透色吊带白色裙,灯光下一览无遗的美,还有胸前那诱人鲜红的蔷薇花,垂在那里……刺激着他的眼球,神经,大脑…… 无处不在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韩舒樱忍着心头奇怪的“背.德” 感羞涩,强行让自己进入角色,放开自己,她夹着声音:“江见许,我这么穿,好看吗……”声音极尽撩意。 等到走到他面前,听觉,视觉,嗅觉一下子冲击而来,全部拉满,直到两人嘴亲在一起,他手情不自禁地……触觉那一刻也被冲击了。 这是一场针对热恋中的男人最致命的诱或。 换一种说法。 这是所有男人最害怕也最控制不住的,美人计。 这种美人计,不是突如而来,而是针对他一个人,一步一步,针对他一个人的计策,一个漂亮姑娘,平时不但爱粘着他,还往死里撩,江见许本来就喜欢韩舒樱这种类型的,被她一撩一个准,经常下面憋得够呛,开了锅似的,但结婚前又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女同志……只能守着那岌岌可危的底线。 对韩舒樱来说什么底线,她的底线就是谈恋爱,在一起,完成任务,她不知道美人计,她设计的这一切都是凭直觉和拍戏时的经验弄的,不算新鲜,因为每个剧里都有这么一套东西,什么现代,古装,仙侠,还有在树下转圈,花丛里缠绵等等。 但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她弄的东西很新鲜,对没有经验的年轻对象来说,更是见都没见过的场景,想象都想象不出来那种。 韩舒樱浪漫,美妙,绝艳的动人身影,用各种手段美化后,朦胧地通过江见许双眼,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不断刺激着他。 剧本第十一场也属于大戏了,重头戏,韩舒樱准备充分,打定主意必须一举成功拿下这个家族“世仇”,她心理上忍羞带怯,但动作却大胆开放,打开自己毫无犹豫。 她含住他嘴角轻吻,给他极致的氛围与浪漫,将他带入自己给他布置的“特定”场景中,加上她极致“演绎”,从表情,声音,眼神,全方位立体展示,原本就凭本能在抑制自己,耐力已数度濒临界限的江见许, 终于在这种针对他的耐力氛围中压抑,压抑,最后彻底压不住了。 但他意志力坚定,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在高温蒸腾的汗热里,他咬紧牙关想退出:“舒樱不行,不能……”冷峻的脸蛋上面滴着汗,脸颊下巴肌肉紧紧绷紧,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韩舒樱也羞得要死,她满脸通红,耳朵都是红的,却圈紧绞着他不许他离开,深深地与他唇舍缠吻。 那一刻,什么大院里的嘈杂人声,外面的风声,饭菜的香气,太阳落山,天色骤降。 都不存在了,落日时刻,只有重炮短炮飞速坠下轰炸小溪飞火连天,过山车般快意恩仇…… …… 傍晚,平静下来。 江见许手臂搂着人,亲昵地亲着韩舒樱,一下又一下,也不再商量了,哑声跟她道:“……明天下午我们去领证,过两天给同事发喜糖,我会尽快找领导申请婚房,我们……” 韩舒樱本来装睡,因为那种和祖辈“世仇”睡了的灭顶快乐……让她有点羞耻,清醒了不太想面对。 但一听说要结婚,她立马睁开眼睛,“不!” “嗯?” “不结婚……”韩舒樱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商量,“不结行不行?” 江见许手上轻摸她头发的动作停下,眼睛眯起来,一眨不眨地看她,问:“……这样了还不结?” 韩舒樱赶紧往下拉了拉被子,露出下巴,她扭脸辩解说:“可,我看我们同事处对象,都处半年,一年……我们才一个月呢。” 本来眉梢还带着暖意的江见许,听到这句,神色立马严肃起来,重复道:“半年,一年?”以前倒是可以,现在照她这么三天两头……来这么一遭,等一年……孩子估计都生出来了,他正色道:“……你不怕怀孕啊?”女同志年纪还是太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未婚先孕可是大事! 韩舒樱倒不怕这个,江见许可能不清楚,她们杨家人不知道为什么,从曾祖父和曾祖姑母那一代后,子嗣特别困难。 曾祖姑母连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她爷爷一辈子就一个孩子,她爸爸。 到她爸爸时代医学已经发达,试管也可以做,可还是只有一个,就她一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子嗣单薄得很! 韩舒樱估计自己也这样,要不就是生不出来,要么结婚多年才能有一个小孩这样,她都看开了。 想要她怀孕,怕不是有点难,别说老杨家三代单传,就算他有本事让自己怀孕了,她也不怕,她想过,娱乐圈的男人不靠谱,花得很,她若是跟素人结婚,还怕男方家算计,跟有钱人结婚吧,听说门里规矩大得很,韩舒樱独生女吃不了这苦,不如干脆一心打拼事业,等到了差不多年纪,就去男性库找个基因好点的种子,就找那种大高个,聪明,长得帅,有能力的……实在不行,去父留子,更省事儿,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全家上阵,不怕养不起小孩儿。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剧本,得拖到剧本完成,“那就……等怀孕了再说呗,江见许同志!”她开始摇他,施展撒娇大法。 江见许本来喜意的面容,顿时收敛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些心颤了,虚虚地移开视线,她又不是真要偷他的种子跑路,干嘛那么看她。 他搞不清这个女同志到底想要什么,既然不想结婚,为什么又一个劲儿地勾他,勾了他把那个……放进她肚子里了,却又不想和他结婚…… 江见许凝视了她许久,大概想到她后妈不教她,身边也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受韩家风气影响,害怕成家……他也能理解,自己不能太急,可转念一想,两人现在的关系只有结婚才名正言顺,否则那像什么话! 这事儿还是不能全听她的,先安抚着,等他准备好文件,就直接带她去民政局,结婚手续也不麻烦,到时候拍点照片章一盖就给办了。 之后就随她折磨,她是要怎样都行,但这婚,必须结! 打定主意后,江见许面色一缓笑了笑,倒不急跟她争这个…… 这会见她将被子扯下来,露出……刚尝过那美妙滋味,是经不起一点撩,看得他眸光越来越深,兴起那是立马的事,他瞬间翻身从后面将她轻压在床上,在她耳边絮絮低语,“既然你想怀孕,那我们再……”说话声音如沐春风般的清爽,但行为却大相径庭,韩舒樱为了安抚他不提结婚的这事儿,只得弓起的背一松,后颈一麻,趴在床上就任着他了。 她轻哼:“啊嗯……等一下,你明天忙不忙,来不来接我上班……” 江见许狠狠地从后抱住她,哑声说:“……明天有事,我晚上来接你……嗯……” 大杂院人多,外头有不少人吃完饭聚在一起聊天唠嗑。 江见许骑车走的时候,大门口就有人小声嘀咕:“这江同志和对象也太黏糊了,进屋吃饭,吃了两个点儿?在屋里干啥呢?” 另一个道:“吃好东西呗,都快结婚了你管那事儿。” “啧啧,我们那时候可不敢这样,结婚前别说待一个屋呢,站一起都不好意思,现在这些年轻人……” “婚前手都不好意思牵,婚后就好意思了……”另一人打趣道。 “那结婚和没结婚能一样吗……” …… 第十一场戏完成了! 剧本第十一场: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颈瓶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完成) 奖励:灵髄芝油一块 骚词儿看不懂,韩舒樱略过直接看奖励,是手指长一小条淡黄色油膏,可以直接吃,可香了,也可以加在汤里,米饭里,菜里,万物都可加,还可以炒菜,炖汤,是好东西。 但剧本没有结束! 剧本没有结束!说明以后还有戏份…… 还有什么戏份啊?韩舒樱猫猫叹气,她总觉得不对,这剧本是不是要整幺蛾子?想想祖辈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她有点坐不住了。 之前她怕江见许早上来接她,所以忍着没去采石场,在问清他明天不能来,她第二天早上就爬起来,将吃的东西一装,拎着棉衣就去了车站。 …… 江见许单身宿舍住得越来越像单身宿舍,以前下班他大多在宿舍消遣,现在就只是回来睡觉的地方,他这段时间工作忙,只要有点空闲时间,就花在韩舒樱身上了,不是接她上下班,做饭,就带她出去玩,吃穿住用不说花多少心血,也是他费了心力的。 其实明早儿他没什么事,可以去接她,但他的职业敏.感度很高,意识扑捉到一个点,就是韩舒樱每每隔几天偶尔会问他,有没有时间,第二天来接她吗?虽然每次问法不一样,但大抵这个意思,江见许将这个当作她依赖自己想要他天天接送见面,作为对象他觉得这是应该的,但自己这个职业,没办法抽出那么多时间陪她,每每提及他都记在心里,略有愧疚。 捕捉到这个信息点,他没有说实话,主要还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他去得很早,五半点就到了,天才蒙蒙亮,大院里起来的人也只有三两户。 他进院子停好自行车,走近小屋刚要敲门,目光一扫,突然发现门是锁着的。 江见许眉头一紧,回身看向院子,院子里人也只有三两个,还都在自己家门口进出,他又看向门锁,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想了想,他走向旁边棚子,大概早上走得急,粗心大意的棚门又没关。 他看了眼炉子,炉火被捅开了,正烧着,而且上面有刚做完饭的痕迹,放在旁边陶锅也没刷,摸起来还是温热的,一股香甜的食物香气。 起来这么早,又做了吃的,匆匆离开没有刷锅,门又锁了,她去了哪里? 她有事瞒着自己! 那一刻江见许脸色疑虑遍布,站了起来。 什么事……需要瞒着他?避着他…… 上一次早上他也扑了个空,回去时他路过商场,她同事说她去买东西了…… 虽然疑惑,但他急得赶回局里上班,没有多想…… 两次了,早上都不见人影,这个时间商场没开门,她能去哪里? 什么地方需要带吃的,起大早? 一般来说,只有赶车的人,是车站…… 他看了眼时间,赶的是五点多的车? 五点多的车会发到哪里?他突然想到对面马翠英曾经说过的话,她跟马翠英去过采石场。 采石场…… 据他所知,这附近去采石场的车正好五点半发车。 难道真去采石场了?她为什么要去采石场?那里大多是劳改人员…… 劳改……劳改!提到采石场,江见许就想到毁他妹妹婚的混蛋! 姓杨!杨这个姓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出现,杨…… 还有谁姓杨来着?灵光一闪,银锁,银锁上的照片,照片的背面…… 想到照片背后的名字那一刻,江见许脸色顿时沉凝滴水,他薄唇紧紧抿起来,沉着睿智的寒眸一下子冰封千里,咬牙切齿。 跟他玩灯下黑! 韩舒樱,杨姝缨! 杨弘杉,杨姝缨…… 他手里握着温热的陶锅“啪” 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碎了几瓣。 …… 采石场今天探视的人多。 排队三个人,韩舒樱算了算,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 轮到她时,她是最后一个人,立马塞了烟给管理人员,然后进了接待室坐下来等着曾祖父。 曾祖也一路匆忙跑来,头发上还有石子都没在意,他一坐下赶紧问:“姝姝,你们……” 韩舒樱把吃的先给他,可杨弘杉哪有心情吃东西,一个劲的地看她,哪怕筷子塞手里。 “暂时……还没提,三哥,他好像不知道我是谁。”韩舒樱凑近道。 “他不知道。”杨弘杉重复了句,马上又道:“他也有可能知道,装作不知道,姝姝,无论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如果能离开,一定要离远远的,还有啊,千万不要跟他透漏你是杨家的人,你就是韩家的……” “好好,我记住了。”韩舒樱赶紧安抚他。 杨弘杉急得咽口水,最后没办法,他把自己同江家女儿处对象后来毁婚的事,一五一十跟妹妹说了,希望妹妹能重视起来。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有苦难言,二哥孩子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声,那女人哭着求他不要说出去,妹妹这边还小,他不好说这事儿……只能先隐瞒下来,只告诉她自己毁过婚,对方就是他毁婚对象的哥哥!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他的妹妹如今落到这个人手里了…… “那个人……他手段激烈,姝姝,你要小心……” “嗯……三哥,我还想问你,你来采石场的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是不是他害的你?”这是韩舒樱目前最想知道的事儿,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杨家的“仇敌”。 问起这个,焦急的杨弘杉沉默下来,半天才低头道:“不是他……是我一个,器重的学生。” “这个学生家里穷,我资助过他,当时学校有两套领导班子,他后来……去了校党书记那一边,把我举报下来,他毕业后就能留校……” “可恶!所以是那个举报的学生害的三哥!”韩舒樱震惊,这人也太坏了!心道果然弄错了,这简直是世纪大乌龙啊,原来害曾祖的另有其人,是曾祖资助过的学生!那她们杨家三代人针对江见许,是搞错了? 她猜测,很可能曾祖母和曾祖父信息不对等造成的,后来曾祖父自杀,这个事就更无人跟曾祖母说明,所以才会搞错人。 天啊!祖辈的事也太抓马了,她打定主意,从这里出去第一件事就去找曾祖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害曾祖的是别人!可不要再搞错人了…… “姝姝,是三哥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毁婚这事儿,你和那个江……江,也是门好亲事儿,他家不错,可现在事情闹到这样子,你们,你们怕是不成了……都怪哥哥,你记着,如果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就千万不要把你的身世透露给他,如果他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你是我妹妹,他肯定会,肯定会……” “你也不要再来见三哥了,就把杨家的身份都忘了吧,好不好?”杨弘杉哀求道。 韩舒樱立即点头:“放心吧三哥,我心里有数,我应付得来。”她好好地安抚了曾祖好一会,曾祖目前身心脆弱,绝不能再刺激他了,她答应会找机会的,曾祖这才放心。 半小时很快到了,她怏怏地从会客室走出来,站在门口,反正是笑不出来。 曾祖大伯破产待在国外一辈子没回国,她爷爷,爸爸,半生被打压,这一切……竟然!竟然是误会。 还有江见许,她本来想着自己对他哄一哄,等她离开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念她旧情,帮忙照顾下曾祖父…… 这下没戏了!曾祖父竟然毁人家婚,天啊! 唯一庆幸的是江见许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太好了,谢天谢地!她只要能瞒住…… 瞒……住……一阵凉风突然吹来,冻得她一哆嗦,包在破头巾里的小脸悄悄抬起来,看见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制服戴着帽子的人。 对方如寒潭的冷眸,淡淡看着她。 “杨姝缨!见过你哥了……” 第 36 章【VIP】 完了! 韩舒樱看到江见许那一刻,心里就两字:完了呀! 他怎么来了?还被堵个正着! 韩舒樱穿着黑棉衣,围着破围巾,这时候她再装老太太也来不及了,江见许已经看到她的脸,甚至连她名都念出来了,杨……不,这是曾祖姑奶奶的姓,不不,这也是她的姓……啊啊啊这下完蛋了!救命啊! 她苦着脸,咬着贝齿,一时间不知道跟他怎么解释这个情况,手心不停地冒汗,刚要出声,“江……”就见江见许看都不看他,直接撇开她朝她身后的会客室走去。 “哎你……”等一下,韩舒樱伸手想拉他袖子拦住他,要要干什么!他不会想要去找曾祖父吧! 可这时候拉是拉不住的,他愿意让你拉住时,你牵一下他衣角,他就停下来了,不愿意让你拉,哪怕扯住他,他都能给你甩一边去,他又不是没甩过,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江见许一身制服,表情冷峻,直接推开门,他没有去找杨弘杉,杨弘杉被带走了,他直接找到石场管理人员,韩舒樱没敢跟过去,紧张地站在门口,望着他神情严肃地跟那个管理人员说着什么。 管理人员还往她这边望了望,两人又交流了几句,然后握了握手,江见许走了过来。 韩舒樱赶紧把探头的脑袋缩回来,转过身纠结这抓马的情况,光想想就让她胃口泛酸,脚跟打颤,她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谁还没见到几个大场面,别看她年纪小,娱乐圈也是摸爬滚打好几年了,几十个长短炮镜头对着她,她都能身穿礼服,露齿微笑,自信无比。 可现在身穿大棉衣,围着破围巾,面对一个人,她心里是真发憷。 在这个家族“世仇”面前她很怂,怂好像不太好……但也要看看背景,这个人原本是她长辈级的人物,她几岁的时候,他已经在权力上层了,对她来说,这是个大前辈,再加上“世仇”这么个称号,她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跟小辈似的心理上自然低上一等,脊梁骨它挺不起来,试问谁在长辈面前不怂啊…… 见到爷爷她还怕拐棍呢,何况这个人其实比爷爷还大…… 还有就是,先前以为他对不起她们杨家,是“仇敌”一般的人物,但现在,搞来搞去是她的长辈对不起人家妹妹,这先天条件,让她在人家面前,腰杆直不起来一点儿。 心里慌慌的…… 她背过身龇牙咧嘴,手捏耳朵心虚,祖宗啊祖宗,让她说什么好呢?你为什么这么狗血?她幸好不是真的曾祖姑奶奶,她要是,那得多懵逼啊,可就算她是“冒充”的,那她现在也难啊,太难了,这烂摊子可怎么办? 这江公安……怎么安抚? 曾祖毁婚人家妹妹,她又和他搞在一起,他不会以为是她们兄妹俩在报复他吧!完了,要是换作她……她也会这么想。 ……她在破围巾里苦着脸,等到江见许走过来,她立马一张脸笑得比花还灿烂,转身看着他,结果他理都不理她,直接大步离开了。 要说话的韩舒樱噎了下,不由地一跺脚,好烦啊! ……算了,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她狗腿地跟着他身后,一路小跑陪着笑脸搭话道:“江公安,你怎么过来了?是来这工作吗?” 江见许恢复了初见时清冷的模样,闻言,他眸光射向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得韩舒樱心里头一凉一颤的。 “江同志,你听我解释啊,江公安,江见许,你慢一点……” “你想在这里说?行,我奉陪!”江见许停下脚步,眼神盯着她,声音清晰又冷漠。 韩舒樱噤若寒蝉,望了眼周围的人,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看着他冷冷的冰雕面孔,不和颜悦色时,真的很吓人,她闭紧嘴巴,不出声了。这个她祖辈时代的人,现在她的对象,平地起仇怨。 坑死她了…… 没有办法,她只得跟在他身后,最后把头巾拿下来了,露出梳理光滑扎得新潮的马骨辫,辫尾还系着青色丝巾,还装什么装?全露馅了,她泄气地想着。 江见许瞥她的眼神,韩舒樱不小心对视上,吓得小心脏一阵怦怦乱跳,觉得他眼神更凶残了。 两人就在这种低气压中站在车站等车,周围有几个本地村子的人过来等车,他们都自觉地在两人周围绕开一米远距离,大概也觉得气氛不寻常,尤其那个公安的脸,都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等车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韩舒樱缩着脖子看看天,冬天到了,开始从身到心的冷啊,她用余光瞄了瞄旁边离她两步远的江公安,他站那儿,眼风嗖嗖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严肃的韩舒樱根本不敢靠近,呼吸都不敢喘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车来了,她跟在他后面,鼓起勇气拉了下他衣袖:“江……”她小声叫了一声。 被拉衣袖的人一下子将袖子扯回,根本不给她碰。 看看!看看把这位江同志气得成什么样子了,他肯定是误会了啊,车上有空座,她本来想跟他坐一起,可他在别处坐了,那里没有位置,她只好另找个座位坐下。 手握拳忍不住敲了敲脑袋,到底怎么回事被人堵在门口了?她是哪里露陷了吗?明明昨晚上她特意问过他,他说忙没有时间接她,难道今天的工作就是来采石场……不不不,他没有骑自行车,也没和同事在一起,她知道他们公安出任务,都会安排两个及以上人员一起行动,他不像是来工作的样子…… 那是来干嘛的?不会是特地来堵她的吧?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采石场?她做得很小心,很隐秘,大杂院里的人都没有发现,他怎么发现的?这下惨了,一会怎么办啊?她的手卷着围巾,时不时又扯扯棉衣领口,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解释才好…… 解释当然也能解释,可就怕他不信啊…… 很快两人回到了大杂院。 院儿里的人上班的走了,剩下的不是在屋里忙,就是在洗衣服晒衣服,见到他们一起回来,有心人还诧异呢,一大早就见江同志的自行车停在小韩姑娘门口,门还锁着的,也不知道两人哪儿去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太阳都升老高了,今儿也不是周日啊。 有个嫂子出声问,“小韩,你们没去上班啊?” 韩舒樱在后面干巴笑着解释:“上班呢……我东西丢了,回来找找……” “东西丢了?可不能是咱院里的人偷的吧?” “啊那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弄丢的,嫂子你忙去吧,我回去找找……”韩舒樱哪有心力应付她啊,她都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应对江见许呢。 院里站在晾衣绳处晒衣服的女人,边晾边瞧着,眼瞅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不一会里面就传来动静,好像……吵起来了? 呦,这才处对象多久,就吵起来了,该不会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吧?钱?票?这可不得了。 女人晒完衣服,往门那边走了走,侧着耳朵想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一进房间,韩舒樱小心冀冀地将门关上,她穿着黑棉衣也没脱下来,她都忘记棉衣这回事,瞧着站在小屋子里顶天立地高大的人,她将手里的破围巾放柜子上,马上狗腿地将棕色圆凳拿过来,殷勤地给江见许同志坐。 “江同志,你坐,坐着说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她笑得甜,他就出不了手。 站在小房子中间的人,根本不坐,他回身看向她,声音冷咧道:“杨姝缨!” “我在我在我在!在呢。” 韩舒樱心里苦啊,杨姝缨这名字是她的曾祖姑母,根本不是她,可她也没办法反驳,因为她现在顶替的就是曾祖姑母。 “……是不是觉得你跟你哥很聪明?会玩弄人心,除了你们,别人都是傻子?” “没有,真没有。”韩舒樱陪着笑脸跟着身边解释:“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以前不知道有哥哥,现在……确实找到亲人了,就找到这么一个三哥……” 江见许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地盯向她,盯得韩舒樱心口一窒,“那……那我找到后,见他太可怜了,就偶尔去送点吃的,他毕竟,毕竟是我亲人嘛,我救济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江见许深吸口气,看向别处:“去过几次?” “就去过,去过……”她开始拨手指,“去了三……四次吧。” 江见许冷笑:“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跟你来鹿城后,不久……” “怎么找到的?” 韩舒樱呼吸一停,她最害怕这种审问了,一句跟着一句,就不带停的,她回答不能停顿,因为停顿就意味她在组织语言撒谎,在心虚,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公安呢,“是小银锁上的名字……” “上面只有你的名字,你是怎么通你的名字找到你哥哥的?嗯?”江见许此刻理智得过分,每一句询问必有重点。 韩舒樱还是停下来了。 因为江见许要的不是故事,他要是这件事绝对合理的逻辑,可这事儿,韩舒樱给不了逻辑,她穿越本身就是一件毫无逻辑的事,她怎么去圆这个逻辑,难道要她说,哦,我是后世穿来的,知道曾祖父这几年被关在采石场,根本就不用去找,直接去确认的?她答不上来,可又不能不回答,只能糊弄道:“我是……听马翠英嫂子说采石场,跟去看看,然后发现了三哥,他在采石场的……” 其实后半段话是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连在一起听起来毫无说服感,她越说越心虚,这怎么解释啊,怎么叫合理呢?巧合就不能叫合理吗? 她要怎么跟一个洞察秋毫的公安解释这其中的巧合呢?就像她没有身份证明,没办法凭空变出一张证明,对了,剧本可以凭空变出来,那看看剧本现在能让江公安相信她吗? 不能,因为右下角剧本现在安静如鳖,一动不动,可恶! 在江见许冷嗖嗖的眼风里,她低下头。 “说不下去了?”江见许眼神像夜色一样阴鸷,他给了她解释的机会,但却没有听到合理的答复,没有合理的解释,那么剩下的答案就不堪入目了,他心中开始涌起烦躁,丝丝缕缕躁得他气堵在胸口,闷得紧,闷得狠,他咬牙一字一字道:“你说不出来,好,我来帮你说。” “两个月前,你来到鹿城,去过采石场,见到了你的三哥,你三哥是不是认为他现在的一切是我害的?举报他的人是我指使的?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他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我揍完他,他出事了,我就防着你们,没想到,防得了杨家其它人,没防住你!” “你们兄妹俩个人想干什么,你在我身上耍的花招,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救你三哥?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救?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想拿捏住我?要我帮你救出他,你想怎么拿捏?举着大字报去公安局举报我?哦,你还不想结婚,却一直勾搭我,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怎么?如果我不把你三哥救出来,你就会用失了的清白来威胁我,是不是!” 所有的一切,现在想来,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各种主动的举止,到后面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男性的底线,直到诱他上了她的床,没看清事实前,江见许只以为这是对象之间的浪漫,是情难自禁,是喜欢是吸引,可真相却是,没有哪个女同志是这样的。 这女人一直有目的性的一步步在接近他,一步步蚕食他,可怜他接触的女同志太少,对女人了解太浅,太天真,还以为她傻,如果不是今日撞破这件事,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蒙在鼓里,可能被人堵在公安局门口告他强, 他都毫无防备。 综合所有,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他想不透一个女同志为什么会勾一个男同志睡觉,却不想跟他结婚这种行为。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通,她宁愿失去清白,也要救他哥哥,救她那……人渣三哥!可恨!可恶! 江见许的脸色已经不说难看,全身都有掩盖不住的怒火,一想到她做的这些只为救她三哥,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不断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韩舒樱听懵了,立马反驳“不是!” 不过他说的一部分确实猜对了,但她不是为了报复他什么,也不是为了救曾祖父,而因为她有个别人看不到的剧本,这个剧本需要和他完成任务,她才能回归现实…… 但这事儿,她也不能说啊。 剧本解释不了,也就没办法解释自己一系列接近他的举止行为,因为这个行为不去审视还好,一旦开始审视,尤其被一个公安审视,确实处处漏洞,这种漏洞无论她解释一千遍一万遍,他都不会信的,因为没有合理的逻辑支撑,而这个合理的逻辑只有她看得见,这又变得极不合理了。 她只能围魏救赵,从别的地方解释,她道:“江公安,我真不想救三哥,不是,我不是不想救三哥,我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写大字报威胁你,我不会这样的……” 江见许听着她的解释,一句有用的也没有,厌烦敷衍道:“……那就是想报复我?呵,怎么,他杨弘杉毁了我妹妹婚事,你想替他报仇?也想毁我的婚事?我告诉你,韩舒樱!” 他神情冷峻地看着她,压低声音,咬牙道:“我告诉你,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杨弘杉敢毁我妹妹婚,是我妹妹被他给欺负了,你毁我婚,你欺负不了我,你别忘了,毁婚对我毫发无伤,而你,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你清白都落在我这儿,你能报复我什么,我转头照样娶妻,你呢?” 说到前面,韩舒樱还怂着,这祖宗的祸,她真是不想背啊,听到后面她脾气上来了,什么叫他转头娶妻,她呢?说的好像她嫁不出去了似的,顿时心里的小火苗噌地喷出来。 她怂是因为小辈不跟长辈一般见识,跟他们吵有什么意思啊,年纪怪大的,她一个六十年后的小年轻,跟六十年前的人吵?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但也不能把脸贴地上让人踩吧, 哪怕她理亏,那她也得反抗一句半句的,她立马直起身,手掐腰顶嘴道:“不可能,只要我愿意,分分钟嫁得出去!外面那么多男人呢……傻子才在一棵树上吊死!” 江见许闻言一震,身体紧绷,手张了又握,握了又张,感觉胸口像个风箱,一腔怒气屈辱无处发泄,他抬手“咣”的一声,砸向柜子,柜子上整齐摆放的瓶瓶罐罐连镜子全部翻倒,镜子滚到了地上,摔成三片。 韩舒樱“啊!”了一声,赶紧伸手去拣。 等她再抬头,就见到江见许转身,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哎……你……” 韩舒樱想扔了镜子追吧,但追上怎么办?她解释他也不听啊,他已经认定她和曾祖是一伙的,韩舒樱也确实怕他的审问,一句跟着一句,真招架不住,还是让她静一静,好好想想也好。 怪她多嘴,刚才一句话又把他惹恼了,这男人脸怎么比女人变得还快!他说了那么多她都没吱声,她一句话他都听不得。 她只能把碎的镜子掼到柜子上,这镜子算废了,粉色现在都没货,被抢光了,只剩红色的了。 见到吵架的两人其中一个出来,那个晒衣服偷听的大婶赶紧回到衣杆上拉扯衣服,看着江同志脸色阴沉沉地骑车走了。 那大婶也松了口气,刚才她没听清楚两人吵的什么,只听到什么嫁出去,还有吊死?不会是男方不愿意娶,这女同志以死相逼吧? 大婶立马捂住了嘴,一不小心好像发现了大瓜! 江见许骑着自行车往回走,今天的天气不好没有太阳,寒风凌冽好似要下雪,寒冷得就像他的心情。 他不懂,他们江家,他和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兄妹两人都栽到了他们身上,一腔热血要被人这么对待,妹妹被毁婚一度伤心过度想不开……后来住院很久才恢复过来,他替妹妹出口气不对吗? 他们江家有人,他妹也是有靠山不是任人欺负的弱小,他揍人后,江父也将他好一顿批评,一旦下手没有轻重,把人打坏了或者打死了怎么办?他对得起这身制服吗?要他控制自己的脾气。 他也知道当时下手重了些,他当时看到女人孩子,就气血上涌,这厮分明一边和她妹妹谈着对象,一边跟另一个人胡搞乱搞, 她妹妹为了这种人不想活了,真的不值!他这做哥哥的除了替她出口气,还能怎么办? 没想到人他没打死,没过几天被举报进去了。 不少知道这件事的人开玩笑问是不是他做的,这不得不让他多想一层,实在太巧了,连身边人都这么想,恐怕那厮后娶的女人以后的孩子,都会认为是他干的吧?毕竟当时他留下狠话,让他等着。 他不屑于解释,也不会上门,怕对方报复那是弱者的想法。 他有自己的手段。 杨家不是无名之辈,也出过几个有能力的人。 他曾在……部门待过,很多案子,后代有能力后,替祖辈复仇的事见得还少吗?他不想自己垂垂老矣,还被人找上门来陷害报复,他不会给自己和家里人埋这种雷,所以他查杨家,查所有人,让他们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随时防范,他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他们不动,他就不动。 但万万没想到防得住别人,防不住女人。 第一次处对象,第一次真心待人,第一次懂得喜欢,第一次给出真心,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这一切都是骗局,都是针对他的骗局,这兄妹两人,没有心!骗子! 他蹬着车,越蹬双目愈红,仿佛有水光涌出,他双腿猛然用力发狠地在寒风里无人的街道上冲刺,自行车快成一道残影,水光很快被风干了…… 回到县委大院,他将自行车放好,上楼的时候有人跟他打招呼:“唉,小江,你今天不上班啊?” 他勉强扯扯嘴角:“请假了。” “你眼睛怎么红了?” “哦,天冷迷了沙。” “用水洗一洗,迷了东西眼睛可别搓,搓坏了。” “知道。” 回到宿舍,“咣当”一声甩上了门,江见许红着眼睛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扔到桌上,拉开椅子一下子坐下来,一个人在窗前坐了很久,最后拉开抽屉取出那封要邮回家的信。 写信的时候他心里愉悦,幸福,充满希望,呵呵!这可真是讽刺。 什么可爱,温柔,漂亮,懂事……都是骗人的!他一把将信捏成一团,咬牙掉进了废纸篓里,将废纸篓击打的倒在一边。 他跨腿坐在桌前,盯着窗外,赤红的眼睛里面有深沉的暗流在汹涌…… …… 韩舒樱搓了搓手指,拣镜子时不小心划了下,破了一个小口,她挤了挤,挤出一点血,用凉水冲掉,伤口有点刺痛。 对门小媳妇听到屋里吵架的声音,见江同志人走了,她才敢抱着孩子偷偷跑过来,一进屋就见到柜子上的东西东倒西歪,惊讶道:“舒樱!他对你动手了?” 看看那镜子,都碎三瓣了,她知道韩舒樱天天都照着那镜子,很好看的小粉镜,听说还是对象给她买的。 韩舒樱心烦叹气,“没动手,不小心碰到了。” 小媳妇见她不开心,就没在多嘴问,毕竟砸柜子的声音都传到院子里了,幸好牛老太没在家,去外头串门了,要不还不得急眼啊,她知道这种事不能深问的,于是就聊起别的,像正房的赵文倩最近又做了两身新衣服,听说是男方给的布票,款式跟韩舒樱的衣服像,她和县委的对象正处着,顺利的话,估计年底就能领证结婚了,最近赵家全家人喜气洋洋的。 还有钱美莲也在相看对象了,说不定明年这院子里未婚的姑娘就都嫁出去了。 韩舒樱左耳听右耳出。 她倒是看向周美凤怀里的小婴儿,心里开心了点,逗了她一会。 当初刚见她时瘦得皮包骨,后来韩舒樱给了米,周美凤就天天熬米汤给孩子喝,她那婆婆就是抠不掏钱,倒不至于抢孙女口粮饿死孙女那么歹毒,加上韩舒樱给她弄了点奶粉票,买了奶粉,这么三天两头加餐喂养,一个月的时间小婴儿长大不少,变了个模样,很是可爱,大眼睛乌溜溜会盯人看了。 周美凤感激道:“我家小米多亏了你才拣回条命,长大了我得告诉她,永远不能忘了你这个阿姨的三斤米……”韩舒樱笑了笑。 送走周美凤,她随便收拾收拾,脱了棉衣换了衣服还得上班呢,不上班一个人呆着更烦。 她坐在圆凳上刚想要照镜子,发现没镜子了,镜子碎了,她悻悻然…… 最后她桑感地望向右下角,它之前就动了,动了说明第十二场戏完成了,可她并没那么开心。 再说了,她什么也没干,怎么完成的十二场戏! 点开剧本…… 剧本第十二场:情愁正引千丝乱,泪起云涌影不散(完成) 奖励:苦灵茶一勺,清心败火 看到奖励最后四个字,她怒!她怀疑……这剧本是在火上浇油! 第 38 章【VIP】 见她还在扯衬衫,江见许心头一紧,急忙伸手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从胸前扣子上拿下来,小心地将她列宁装的外套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上了。 他声音严厉:“别这样,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我不是这样的人……”说完,他心里那一刻,突然不再愤怒,反而有一丝悲凉,脸色落寞。 韩舒樱仰头看他,然后低头看胸前给她扣扣子的手。 两人几日未见,属于小别,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可江见许这几日走访,越了解内心越愤怒,难受,疲累,当他了解到自己心心念念共度一生的人,她是有目的接近自己,她可能并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楚,妹妹说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不懂感情,她说错了,现在,他懂了…… 知道她来找他时,他心里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她对他撒娇,安抚,围着他温言细语,道歉、解释,抚平他的怒气,他心里欢喜,但他也知道,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并不那么喜欢他的人。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天天记挂在心上,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对方,工资,票,想她陪伴自己,想把她介绍给家人,想结婚…… 但更多的是希望她待在自己身边快乐,她对他也热情,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通过这些时日的走访调查,看到她原来对自己的亲人是无微不至的,给做衣服,做鞋子,关心他,时时去看他,送吃的,用的,连家属都照顾。 原来她的亲人,从来没有吃过糊饭,她的厨艺是好的,她给他们亲手做过馒头,包子,米饭,唯独对他,江见许将眼圈的红意收回。 问得越清楚,那一刻,他越是心酸,他从没见过她送自己什么东西,好不容易送条围巾,还收了回去。 他知道,两人之间他的感情要浓一点,没有问题,感情是可以相处的。 只是没想到,出问题的竟然是双方的亲人。 他妹妹被杨弘杉退婚,杨弘杉的妹妹为救哥哥……她解扣子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悲凉的,他突然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而她,可能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那一瞬间他心灰意冷,再也没心力去生气,愤怒,与她在一起,他想共度一生,是在确定自己会负责的前提下他才碰了她,这从来不是交易。 而她,只想救三哥,只想他能帮她救出三哥…… 杨弘杉何德何能!能让自己的妹妹为他痴,他妹妹又愿意为他牺牲。 “江见许……” 韩舒樱望着他给自己扣扣子的手,发现他的手是有点抖的,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小心地望着他:“你怎么了?”她其实……没别的意思,能救曾祖固然好,如果不救,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想尽快哄好他,她唯一能想到哄人的办法,就是说一些好听的话,还有和他在一起,不是有句话,床头打床尾合,她也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了…… 江见许沉默地将扣子完整扣好,难得对她和煦地笑了下,“没什么,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韩舒樱总觉得他神色不对,突然间变得不对,之前还很生气,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安抚他,这会又不生气了……害她准备了不少说词都用不上了,唉,男人心,海底针,她猜来猜去也不明白,于是只能察言观色小声问他:“那我们去哪儿吃啊?” “去食堂,还没去过县委食堂吧?”他转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 “可是,我带了饺子呢,我现包的……”放了油很好吃。 “呵呵。”江见许笑了,“上次一饭盒糊饭,我都快吃吐了,你可饶了我吧,这次饺子怕是不是没煮熟,没放盐……” “哪有!”她那是一开始厨艺不好,现在她自己做饭吃,已经练得很好了! “你收拾一下,我出去等你。”江见许说完,转身走出门,反手将门一关,他沉下脸,走到门口公用阳台处,从兜里摸半天,摸出半盒烟出来,抽出一根塞进嘴里,他很少抽烟,带着烟主要是出去办事方便,有时候需要跟很多百姓打交道,难免遇到麻烦的人,递根烟比较好说话办事。 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根,他将点燃的烟塞进嘴里,咬着烟看向楼下在院里打球的人,都是县委的年轻同志,他手指挟着烟,目光似乎在看球,但心思早已不在上面,眯着眼他将烟放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他知道,他惹上了一个麻烦了。 本来以为顶天了是个资本家小姐,从小走丢了在农家长大,如果只是这样,没有问题,他有能力帮她遮掩,隐瞒住她资本家出身,让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一直以韩舒樱的名字安全的和他生活在一起。 没想到真实情况远比他想的要复杂。 如果要娶她,江父江母知道她是杨弘杉的妹妹,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更何况还有他妹妹江婷婷……若让她知道他娶了杨弘杉的妹妹……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人交待这个事。 至于把杨弘杉从采石场弄出来,他心里清楚,这是个雷,他知道,这是个雷!无论他做得多么天衣无缝,必会给人留下把柄。 见过太多案例,他知道今日的朋友,也许就是明日的敌人,今日他求人办的事,明日可能就是人家拿捏他的把柄,被熟人背叛的事还少吗?杨弘杉不就被自己最器重的学生出卖…… 他与韩舒樱的关系可谓天不时,地不利,人又不合。 他有心不帮忙,可他怕自己不帮,这傻姑娘就会拿身体跟别人换三哥,如果遇到个不良人,不但她哥救不出来,她会被骗,白白的吃亏。 他不懂。杨家和韩家到底教了女儿什么,会让她这么傻的为别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和男人做这种交易,是要被吃干抹净,人家不负责任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她呢,一个女同志,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种男女间的私事,连和别人讲都讲不出口,只能白白咽下这个亏。 他吸了口烟,烟冲进喉咙时被呛到,他皱眉咳了一声,如果他狠心一点,真想报复他们,以她们兄妹的单纯程度,他们将万劫不复……只是他的心,还不够狠。 再想到她可能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只是想利用他来救她的三哥,一想起来他就胸口躁郁,烦闷,无处排解,烟都抽不下去,于是将抽了一半的烟捻在阳台石面上,又扔进垃圾筒里,站阳台前,反复地思量…… 江见许出去了,屋子里的韩舒樱开始好奇地在这里看看,那里翻翻,好奇地打开他衣柜,想着他不喜欢围巾,那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之前她闹着玩,可能这方面有点不上心,从没好好想过送他什么礼物,刚才看到他突然安静下来的模样,她心里也怪怪的,就想再送他一样礼物,这次用心一点,她有布,脑子里还有许多衣服款式,她可以手绘衣服样子,让裁缝给他定做件衣服。 她在商场成衣柜台卖衣服这么久,学到了一个实用的技巧,就是不用尺,只用手量就能清楚知道他穿什么尺寸的衣服,她用手仔细在一件衣服的肩膀和腰处,反复量了量,记下来,这才将衣柜关上。 把她弄乱的东西,小心恢复原状后,她整理了下衬衫出了门。 一出门,就见到江见许背着光站在那儿,走廊里没人,她走过去想像以前一样,习惯地将自己手放进他手心里,想让他握着。 江见许手一颤,确实握了下,但很快松开了,放开她的手,他转身,因背着光,韩舒樱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挺拔的轮廓,听到他声音异常温和地说:“走吧,再不过去,食堂就要关门了。” 韩舒樱一路跟在他身后,到县委食堂时,午饭时间已到了尾声。 县委东食堂面积大,进去后,整个食堂几十张桌子空空荡荡,一早吃完的人都走了,只剩三两个来晚的同志在窗口盛了点剩菜剩饭,跑桌子处坐下狼吞虎咽凑合吃一口。 江见许带她到打饭窗口。 分菜的厨房工五十多岁,他认识江见许,从窗口往外望,目光落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同志身上,有些惊艳,这女同志一身浅灰色毛呢料列宁装,衣服合身尽显好身材,脸蛋更是白里透着粉红,十分粉嫩,媚中带娇,娇中带艳,整个人光采照人,漂亮得紧啊。 “小江,带你对象来吃饭啊。”厨房工笑呵呵又瞟了眼江见许身后的女同志,他道:“那你们可来晚了,只剩下点稀饭,还有点白菜粉条。” 江见许将两个饭盒递过去:“……就要这两样。” “行咧。”厨房工瞧了瞧两人,将剩下点饭底子和菜底子都舀饭盒里和菜盆里,付了饭票后,江见许带着人走到食堂窗户处,在窗边坐下,将稀饭和小菜钵里的烂白菜推给韩舒樱。 “吃吧。” 菜虽然中午炒的,但都放一中午了,剩下个底儿,看着有点烂乎乎的,上面还挂着几小根粉条。 卖相不好看,韩舒樱:…… 她犹豫地拿着筷子,挟了一小片黄白菜,看了看江公安,然后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立马停了下来,这段时间她天天自己在棚子里做好吃的,剧情奖励丰富,无论是米,果干,还是糕点,现在连油都有了,天天换着花样吃,什么黄油米饭,清粥果干,凉拌红缨菜,萝卜条蘸酱,还有萝卜糕, 萝卜丝饼,萝卜丸子,饭后茶水还有花茶,还有苦茶,她吃喝挺好…… 如今吃食堂的菜,那真是一点都不好吃,一到嘴里她就想吐,又不敢吐。 这个时代粮食急缺,不少人还在挨饿,她要是把粮食吐出来,会被众人谴责的,在饥荒年能填饱肚子可是很不容易的事,以前她不是很注意,如今受到这股风气影响,她已经养成习惯,不浪费食物,碗里一粒米都会好好吃完。 江见许是真饿了,他昨晚只喝酒没吃多少东西,早上也没吃,这会儿呼噜几口就将饭盒里的稀饭和白菜吃了一半,再抬头就看到对面女同志娇气的含着白菜不咽,在望着他,样子娇憨可爱,楚楚可怜。 仿佛在说你怎么带我吃这个。 他低头看了眼饭盒,呵斥她道:“娇气!就想吃好的……”想吃好的,想穿好的,想救三哥,一天天净事儿…… 韩舒樱见他跟自己说话了,她立即小声抱怨央唧:“这个……不好吃。” 江见许冷眼哼了一声,“哪儿那么多好吃的?惯得,你要是我媳妇,我领着你去国营商店带你吃肉喝汤,又不给我做媳妇,就只有食堂的待遇,快点吃。” 韩舒樱瘪嘴,嘀咕:“我也没说不给你做媳妇儿……”这话声音很小,但江见许听到了,他手一顿,很快动了起来,几下将饭盒里的稀饭扒拉嘴里。 韩舒樱的嘴巴早被剧本奖励和江见许经常带她吃好吃的东西给养叼了,她嘴里动了动,勉强把白菜咽了,剩下的就放下筷子,无声地看着他吃,她不吃。 江见许都快吃完了,见她还没动第二筷子,小嘴在那咬来咬去,幽怨地看着他,还问他:“……我们不是对象了吗?”非要结婚才能对她好吗?对象就不能对她好了? 江见许点她道:“你如果动不动就拿自己身体……交易给别人,把自己当成交易的对象,那对待这种对象,就只有这种待遇,既然交易关系,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好吃的……”有白菜汤就不错了。 韩舒樱想反驳,她只是信任江见许跟他闹着玩,就只是对象之间小情趣罢了,想哄哄他,顺便让他帮帮自己,哪里交易了?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在跟他交易什么,也没有那种想法,可他一提再提。 她抠手心,心道,不给买就不给买,反正她有吃的, 于是韩舒樱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都在眼睛里,但就不说话,只看着他,也不恼。 江见许低头吃了几口,在这样的视线下,最后重重地叹了声,放下手里勺子,起身去了窗口。 周围三两个来晚的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往窗口那边看,我天,那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尤其窗口阳光照下来,那皮肤都在发光……一整个被阳光照耀滋润着的感觉,显得光采照人,这是仙女吧? 有的看呆了都忘记嚼饭。 江见许去窗口跟大师傅说明情况,要是直接说加个菜,人家大厨拿得是国营食堂的工资,地位还挺高,未必愿意为你开这个小灶,所以江见许商量着,声称自己第一次带对象来县委食堂吃饭,来晚了没什么菜,大师傅能不能帮忙炒一个,怕给对象吃菜底子,回去关系就得黄了。 大师傅本来收拾完要休息了,一听这么漂亮的对象都带进县委食堂,还能黄了?县委大院食堂吃的怎么能差?什么菜底子?哪有?他立马起身开锅油炒,食材用得差不多了,大师傅就给他炒个辣椒油鸡蛋,就着油锅下一大碗豆腐紫菜汤,还放了点虾米,速度很快。 江见许感谢地递了钱票,一会工夫就从窗口端着一饭盒盖香喷喷黄澄澄的三个炒蛋和一碗汤走过来。 放到桌子上,他目光瞥了她一眼,然后坐下开始吃东西。 韩舒樱知道是给她的,一下子开心了,想着江见许还是关心她的,心里一阵高兴,又活泼地直起腰,她抬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挟起饭盒盖上油汪汪的一块嫩鸡蛋,先看了江见许一眼,看他允不允许,见他没作声,然后悄悄放嘴里,嚼了两下,好香! 就着油鸡蛋,又喝了口稀饭,这才安安心心地吃起来,烂白菜早被她推一边去了。 江见许见她那小姐派头终于肯张嘴吃饭了,不由叹一声,他才放慢速度跟她一块吃。 等她吃饱了,剩下的饭菜他一口气全倒自己嘴里了。 两人吃完,桌上那几个人还磨蹭着没走呢。 姑娘美得他们头昏目炫,脚都挪不动,就想就着饭多看两眼。 韩舒樱下午还要上班,江见许带她穿过县委大院往外走,送她去国营商场。 路过球场,打球的刘干事和小赵满头汗, 一转身见到路过操场的江见许,立马抬手跟他打招呼:“江见许,你要不要来玩球?”平日打球肯定找他,这小子球技高着呢,还有用不完的体力,球能打一下午,别人都累趴下,他还能满场跑,没对象的小伙子精力就是这么旺盛。 不过昨天江见许喝得烂醉,之前小刘敲门叫他去食堂,他还在宿舍里睡着,于是吃完饭就没喊他下来玩球,没想到他自己下来了。 江见许随意举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结果这手一伸,江见许身后跟着的苗条靓丽身影也一同转过来,满脸好奇地看向他们。 小赵看到人的时候,手里的球都忘记投了,“啊!那是谁啊!刘枫,那是谁!!” 刘干事见过江见许对象,上次就被美到,这次依然惊艳,甚至更漂亮了,他是不清楚氛围感是什么,他就觉得这女孩从头到脚哪哪都好看,特别亮眼,众人中一眼能看到的存在,不过他心里有点疑惑,他俩没分手啊,那昨天江见许怎么喝成那样了,有今天没明天的…… “哦,她啊,她就是江见许对象,怎么样,人长得好看吧!”省城不知道,在鹿城肯定数一数二,真羡慕江见许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对象。 “好看!简直极品……”尤其转身时,正好一阵风吹过,那女孩伸手掠了下脸颊发丝,冲他们一笑。 天啊…… 小赵直接呆住了,愣愣望着身影半天。 …… 江见许没有直接送她去国营商场,而是带她去了商场对面隔条街的鹿桥公园,午后公园的人不多,鹿城景色很美,像鹿桥公园这边,不但有桥还有湖,经常有情侣绕桥漫步,成双成对笑意盈盈相伴在湖边迤逦而行。 现在正值秋末冬初,林木凋零,景色是差了些,若春夏时分,这里有新建的步道和休憩区,林木茂盛,周围鲜花绿地环绕,不但可以逛公园,还能在绿地树荫下乘凉,悠闲欣赏湖景,绿篱和栏杆,十分惬意。 江见许一路没说话,直到走进一处石廊,边上有几个石凳,见周围没人,他才一伸手,严肃道:“请坐。”看样子是要跟她谈话。 说到谈话,韩舒樱就有点怂,她并着腿拿着包,在其中一个石凳上坐下。 一坐下,片刻她又站起来。 “怎么了?”江见许帽檐下目光看向她。 “好凉。”她回头看石凳, 像坐了个冰块? 江见许见状,站起身:“你坐我这个,这个凳子太阳晒过,不凉。”说完他过来坐在她石凳上,韩舒樱这才慢腾腾在江见许坐过的石凳处坐下来,确实不太凉,也因为他坐了,还挺暖和的。 江见许手放在膝上,神情严肃,和之前在宿舍时完全不一样了,他沉默了会,才开口道:“我们谈谈。” “嗯,好。”韩舒樱抿了下嘴唇应声,专注地看着他,心里忐忑不知道他要谈什么,不过肯定跟曾祖有关。 “就谈谈你身份问题。”他看了眼周围,石廊确定没人后,他开口道:“你原本家庭情况,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了,成分不太好,小时候走丢了对现在的你来说,未必是件坏事,至少你现在的身份很安全,韩家祖上八辈贫农,这要比你原来的……身份成分好。” “你也许还不清楚,现在成分问题上面越来越重视,划分越来越严格,重要岗位招收工作人员,开始重视家庭成分与政治背景,要求很高,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以后可能会以成分划分人群,划分阶级,还会细分三六九等……如果成分不好,严重的不但影响自己,还有下一代,无论是生活,工作,甚至上学,日常都会受到影响,所以现在只有农民,工人和军人,这几类人最安全,我说的你明白吗……” 韩舒樱当然明白,她甚至比江见许更清楚未来发展,她知道未来的走向,所以她才会担心,担心哪怕自己穿过来,做了这么多努力,曾祖父仍难逃一死,她一人,无法改变大运势。 但这不妨碍她欣赏江见许,她觉得江见许有头脑!他说的全对了! 应该还有段时间才到国家那段动荡时期,现在离那时候至少还有两年,但江见许这番话,在他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提前预知到了未来情况,这真的很牛,说明他有政.治头脑,对局势发展敏锐度很高,他甚至仅从各地招工情况就能预判这么多…… 韩舒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江见许又帅了很多,哪怕他现在手放在膝上她都觉得很帅。 “你有没有想过,你原生家庭的成分,对你来说很危险,现在已经有很多像你一样背着不好家庭成分的子女,虽然目前还有工作, 但提干,组织不会给这些人机会,机会只会给那些成分好的家庭子女,至于以后,一旦政策上有什么变化,第一批牺牲掉的……就会是他们,就像你在国营商场工作,临时工,你现在是农民子女,一旦有机会你可以顺利转正,但如果你以资本家子女成分,可能一辈子转不了正式工,甚至连临时工都保不住,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吗?” “……”韩舒樱明白,她比谁都明白,别说保住工作,那年代死过不少人…… 江见许深深看了她一眼:“现在放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安全的路是你嫁给我,我会想办法帮你隐瞒身世,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你原本的名字,你以后只姓韩,是农民的孩子,嫁给我后,我会护你周全,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我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在鹿城工作一段时间就会调回省城,时间大概三年左右,如果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到省城后,我给你安排进省城国营商场,住省委大院,一切都跟现在没有变化,我们组成小家,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你嫁给我,就是我妻子,我肯定待你好,家里钱票都给你花,但前提是,你必须与杨这个姓氏一刀两断,不能再去采石场,不能再跟你的三哥联系或见面,跟他彻底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怎么断绝呢,不闻不问吗?想到曾祖的结局韩舒樱没有出声,她低头抠着手指。 她是可以不去看曾祖父,绝情一点,反正曾祖父的命运早已注定,他会在两年后自杀,她猜测过,也许那时候曾祖寻妹妹无望,生活也绝望了,或许太苦,或者听到风声,知道自己永远也出不去了,也许他的身体在采石场熬两年,已是极限,或许病了,或许痛苦,所以他自杀了,窝囊地死在里面。 她不闻不问,闭眼不理,这没问题,只要她不知道这一切,可现在她知道了,还见到了人,她不出声,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人当然是趋利避害的,她可以装不知道躲开一切,但她真能做到断情绝亲吗,在知道能拯救曾祖以后…… 江见许见她不说话了,他手握拳,声音压低道:“……你和杨弘杉只见过几面,到底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让你连成分都愿意背上,连自己都能舍……也愿意帮他?为什么?”他就不明白了,养她的韩家人她不闻不问,对着只见了几面的杨弘杉,她愿意牺牲一切,难道真是血亲的羁绊?他不信,血亲关系若是从小没在一起,与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况且,杨弘杉那个人,他配吗? 韩舒樱知道他误会了,她没有为曾祖父付出一切,也没有他说的牺牲那么多,她只是……只是可怜曾祖罢了,年纪轻轻憋屈死去,所以就想对他好一些,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江见许老抓着这个不放,好像吃醋一样。 她挠了指头,想着该怎么跟江见许解释,总不能说她知道曾祖的未来吧,看到这么可怜的曾祖,都会帮把手。 见他盯着自己,她只好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还记得三哥吧。” 这应该是曾祖姑母小时候的记忆,她只是把曾祖姑母的心理说出来,找哥哥,记忆中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江见许深吸口气,目光看向别处,那就是亲情无法斩断。 “那第二条路呢。”她问。 江见许望向他:“我可以让杨弘杉离开石场,但我不能娶你,如果你身份暴露,成分的问题,还有你哥毁婚我妹妹的事,我家里人不会同意,重要的是,我一旦将杨弘杉从石场里调出来,我就不能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有因必有果,他可以有因,只要没这个果,拿到他的把柄,就算是错处,也拿他没办法,顶多一个疑似,而不能下定论,可一旦他救了杨弘杉,又娶了她妹妹,就等于把自己的把柄握放在明处,等着敌人发现,致他于死地。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愚蠢的行为,他不能这么做,对他和韩舒樱都没好处,他出事她亦跟着出事,所以,二者只能选一。 韩舒樱抠手的指头一顿,眼睛一转,问:“那我可以选第二个,然后还继续跟你处对象吗?”如果在不影响完成剧本的情况下,第二条路看起来性价比最高,既能救出曾祖,也不耽误剧本,至于结婚,她完成就要回现实了。 她不想坑江见许更多了,她心里知道,他为她做了很多,她没办法,她想家,她不知道这个剧本有多长……她不敢确定,也不敢结婚。 江见许听到她这么说,明白了她的选择,三哥永远放在他前面,他紧咬牙,忍着心头的窒感,看着她,眼睛里微红,他道:“……你就不能为了我,为了你自己,放弃你三哥吗?他那样的人,值得吗?” 这一句话让韩舒樱心里也不好受,她低头:“采石场那个地方我去过,没有树,没有人,四处空旷,只有严厉的管教,还会打骂他们,那里条件不好,管教日子不好过,有气就会发泄在我三哥那样的人身上,在那里吃不好睡不好,人要是一直那样,不死也会疯的,我怕三哥自杀……” 如果救不出来她也没办法,如果能救的话……多少还是想试一试。 她抬头看他,问出一个问题:“如果,我是一个为了自己幸福,不顾亲人死活的人,你会高看我这样的人一眼吗?”她认真地问,她想的是,若是她真的选了第一条,江见许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吗?会怎么想她?一个连亲人都能抛弃,绝情的人…… 江见许心口瞬间窒痛,知道无法挽回,脸色疲惫地移开视线,许久后,低声说:“我知道了……”然后站起身。 韩舒樱见他站起来,立即也跟着站起来,有些不安地说:“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选第二个,我们就不能处对象了吗?”选了第二个,他不跟自己处对象了?那她完不成剧本,不是惨了吗!那时对象也没有了,这样不行! 他没有回答。 韩舒樱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你还和我处对象吗?” 问得江见许眼睛有些红,他回头看着他,哑声低落道:“你又不能嫁给我,继续处对象还有什么意义呢?” 韩舒樱急地一下子跑过去,跑到他身边,拉着他胳膊:“有啊,我还没有和你处够,我还想和你处……” 江见许红着眼看她,但很快移开视线,他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我不知道。”他说不出不想和她在一起的话,更说不出让她再找一个对象这种样痛心的话语。他只能说不知道。 “我二十五岁了,结婚的事家里面拖不了多久……你放心,我会兑现我的诺言,但这件事有些难办,需要一点时间。”说完,他手指紧紧握进手掌里,“我走了,你去上班吧。”然后转身,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园。 韩舒樱望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有一丝决绝,又似离别,仿佛抽干了力气,带着满满的忧伤。 她抚了抚胸口,怎么回事,可来不及细想,她就又跑过去,跑到他身边,匆忙将包里那条织得丑的围巾,垫脚围在他衣领上,“这个是我给你织的,有点丑,你不要嫌弃,如果不喜欢……”她想说, 大不了她再织一条送他。 江见许眼睛已经红了,他看着她,笑着点点头,“我喜欢,谢谢……”说完带着她围巾大步离开。 韩舒樱望到他离开的背影,她心里空落落的。 难道她真的选错了,她要选第一个吗?韩舒樱目光看向右下角一直在闪动的剧本,第十三场戏,完成了,可她不想看了,不想看。 …… 韩舒樱怏怏地回到商场二楼成衣区,看见王梅帮她看柜台,她露出了点笑容,“我回来了。” 王梅见到她,笑着对她说:“哎呀,你看看,这见了对象后就是不一样,这小脸又白又嫩,粉里透红,你看看这小嫩手,都放着光……”一脸被爱情滋润的样子。 王梅特意握了她的手看了看,真是又细嫩又白,让人爱不释手。 “你说说你,皮肤怎么这么好……” 韩舒樱心情好了些,立马开玩笑说:“我那是基因好。” “基因?” “不是,是爹妈遗传得好……” “遗传?” “呵呵,我会长,我这个人特会长……” 王梅撇她一眼,然后说正事:“楼下有几个姐妹,都想跟你买布,想做棉衣,你看怎么卖啊?是钱还是换票,还是换别的?棉花?” 自从韩舒樱穿了件浅绿色棉衣后,商场营业员又盯上了,个个过来瞧一瞧她棉衣什么样儿,回去打算也做一件。 其实款式就是后世正常略宽松的面包服,但扎的线不是面包是菱形格子,厚厚的,有型,主要是她这个人穿什么都好看,天生衣服架子,江见许的大衣她都能穿出超模的感觉。 一听说棉花,韩舒樱眼睛一亮,她布料攒得多,棉花可以换:“那就棉花好了,钱和粮票也行。”她现在缺钱和棉花,票倒是不太缺,因为吃穿不用票,主要是出去吃饭用粮票,一直以来都是江公安请她吃饭,她也想请他吃一次。 还有棉花,她手里的棉花没多少了,还打算给江见许做一件棉衣,这次她不打算亲手做了,还是找裁缝做吧,做一件和她同款的棉衣,送给他,留着他上下班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宝宝,文不长,剧情已写到后半部分,设定没有男二,加也行 第 39 章【VIP】 接下来一周时间,江见许除工作外,跑了数次公安局调出采石场杨弘杉的档案。 他说想办法让杨弘杉离开采石场,并不是糊弄韩舒樱,不管她接近自己是因为她三哥也好,其它原因也罢,既然答应这姑娘,就不会欺辱她,更不会赖帐,两个选择她既然选择了亲人,他尊重她的选择。 她的要求他尽量满足。 江见许虽心里痛楚难当…… 企图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 没想到调查完发现杨弘杉的事不简单,里面牵扯到省城学校党委一些人,这些人近期活动频繁,杨弘杉成分有问题,他出事毫不意外,成分不好,又处在重要职位上,很容易成为校内部两派争斗的牺牲品,双方内斗的靶子。 这事儿有些麻烦了,现在帮杨弘杉从采石场出来,不是好时机,恐怕会引起一些人警觉,他才进去半年,仍被密切关注着,找关系来公安局查杨的人不止一个,呵,这些党斗的人,把杨弘杉家里底子料子掀了个遍才动得手。 他坐在档案室桌前,不由搓了搓额头,有些疲惫,看来答应韩舒樱的事要拖后了,至少……要拖到年后才行,他知道那所学校领导班子要换了,斗争非常激烈,过年前后应该会有结果,成王败寇,到那时杨弘杉这个牺牲品就不再受人关注…… 他正要将档案合上,一个人的名字晃入他眼帘,他目光落在杨的配偶,方秀云这个名字上,这个人……他微皱下眉。 当初妹妹处的这个对象背景复杂,家里不是没找人调查过,就因为查过发现这个人,人品端正,有学识,知书达礼,虽然成分不好,但其它地方没什么不好,这才勉强答应亲事,可现在想一想,这个方秀云是怎么突然冒出来,当初怎么没有查到她? 他又将方秀云的档案找出来…… …… 唉,韩舒樱开始叹气。 自从那次谈话后,江见许虽然还会来大院看她,还像以前一样买好吃的,但韩舒樱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客气许多,两人间始终保持一人距离,言行举止也彬彬有礼,他甚至用上了公安的那一套对待她,经常会对她用请这个字,拉开椅子给她坐,甚至用手做一个“请”的动作。 客气且疏离。 说话也不再偶尔提她这不对,那也不对,现在她什么都对了, 可韩舒樱觉得他哪里都不对。 连回话的嗓音听起来都比以前低许多,只有偶尔韩舒樱突然看他的时候,才能从他眼中见到他在低头望着自己……但被她发现后,很快就会移开。 她又叹了一声,看向剧本。 第十三场在一周前完成了。 剧本第十三场: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心结难解,连理分枝(完成) 奖励:玉肌灵肉一块 她就不明白,这不是恋爱剧本吗?怎么就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了?还有心结难解,连理分枝……是想说,她做了选择后,两人就各自分手,如流水一般永不汇合了吗? 不开心…… 剧本奖励的玉肌灵肉,其实就一块红白相间,好像奇石的一小块肉,有小孩巴掌那么大,看起来白色如脂,红如秋枫,虽然从此韩舒樱有肉吃了。 但她现在吃什么也不香啊。 上班的时候,她倚着柜台又悠悠地叹了口气,她知道,问题出在选择上。 可她到底怎么选才好? 选第一个,她立马变成一个无情无义之人,祖父命运堪忧。选第二个,江见许很可能不和她谈恋爱了……剧本完成难度剧增。 韩舒樱也很纠结。 一方面完成剧本让她困扰,另一方面她选了二,就见不着江公安了,有的人,在的时候不觉得,失去时就特别想…… 他不肯再进她房间了。 无论韩舒樱怎么邀请他,拉他的手,跟他撒娇,抱他腰,他都不再越雷池一步,就像那牛郎和织女,他们之间突然就像隔了条银河。 只有前几天她舍不得他走,远远追出去喊他:“江见许,江见许……”在无人处扑到他怀里时,他情难自禁,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可是很克制,很快就放开她离开了。 那时,她觉得脸蛋就像被烫着一样,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炽热过,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他落寞的背影。 韩舒樱拿起柜台上的搪瓷缸,打开盖子喝了口苦茶。 微苦回甘,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她又叹了一声,越想越烦,放弃祖父也不行,不放弃祖父也不行,她好似站在天平的两边,放弃哪一样都成遗憾。 不过消极不是她的性格, 她得想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其实她觉得,她和江公安两人相处很好的,两人性格合得来,虽然吧,江公安有时候要求过于高了,什么叠被子要整齐,放东西不要乱放,水盆里的水用过要倒,管这儿管那儿,但他包容自己,她不做,他会帮她做。 也不计较她冒冒失失,他真的待她很好,她也喜欢待在他身边,两人性格合适,身体方面……也特别特别契合,他很欢愉,失控的时候还会在她耳边一直说她里头小嘴好紧,好紧,说好几次,还会闷哼快意,一晚上连着三次都不够,她都不知道摇头去了多少次,两人身心都合适,明明相处很融洽很契合的,不会吵架,日常他还会配合自己斗嘴儿,配合自己胡说八道,她出洋相也不怕,他一点儿都不烦她,只会笑着说她皮。 她和江公安两人感情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问题全都是外部来的…… 一想外部原因,就更麻烦了,怪不得他会给自己两个选择,他已经考虑的很全面了,确实只有这两个选择了。 韩舒樱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她甚至想退一步,如果她选一,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暗地里悄悄送东西给曾祖啊,至少让曾祖在里面日子好过些,给曾祖些希望,他也许,就不会自杀了。 但想到之后还有十几年时间……她不确定那么苦的日子,曾祖能不能熬过来,甚至想过要不要给曾祖父透露自己是未来人的事情,未来的事情她可以全部说给他听…… 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否掉了,这个时代的人恐怕很难接受这样离奇的事,何况连续十几年被欺辱才能解脱这种事,这根本不是给曾祖希望,这是绝望。 王梅走过来,见她喝着茶水冥思苦想,仿佛那茶是苦水似的。 她把韩舒樱需要的棉花拿给她,“小韩。” “啊?”韩舒樱看向她。 “棉花,给你,明天周末小江放假了吧?你不跟小江出去玩啊?”王梅见她闷闷不乐随口一说,营业员工作待遇好,但节假日很忙,越到过节放假她们越忙,职工干部们没事就爱来商场逛。 所以她们营业员想放假,只能请假,只要不忙主任给假痛快,只要错过人流高峰期,请假倒是比较容易。 “不知道呢。”韩舒樱呼气,先取过棉花看了看,给江见许做的棉衣已经做好了,她自己准备凑一套行李,想要柔软的新棉花做的被子,布她有,只差棉花了,牛老太的被子棉花年头久了,不够蓬松棉软,她想自己做一套,所以一直在攒棉花。 给江见许做的棉衣手工花了五块,手工费是她的工资,布是剧本奖励,棉花是她拿布换的,做的是一件青色小立领男式棉衣,。 明天是周末,韩舒樱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但等待不是她的风格,她决定下午去他单位看看他,她去过两次宿舍,门是锁的,他不在,找他主要是想把棉衣送给他,然后……想和他再谈谈。 她决定退一步,不用他救曾祖行不行,两人在一起,她可不可以私下里偷偷照顾下曾祖。 所以下午三点她就跟王梅商量好,王梅中午回家,三点再来柜台,来了之后韩舒樱就可以走了,两人轮留看柜台。 到三点她先回大杂院,这时候大杂院人不多,还没到下班时间。 她将和别人换来的一小袋糯米,掺了一把白玉灵米泡一泡,然后将剧本奖励的肉取出来,她现在的厨艺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食材好,她又吃过许多美食,理论经验有,只差实操。 多做做就会了,韩舒樱知道江公安爱吃肉,她将小块肉剁碎,然后和糯米灵米再加上切碎的杏干肉,里面加入芝髓油,她准备做一道糯米果肉丸子,这个她有经验,她自己做过,可好吃了。 做法不难,弄好米和肉放好调料,加入盐捏成团,放进陶锅里蒸,掺了灵肉的糯米丸子,口感又鲜又嫩,其实还可以做萝卜肉丸子,但糯米肉丸更像零嘴甜点,因为她加了杏肉,吃起来咸中带一丝微酸甜,很是清爽好吃。 蒸出来那个米香和肉香味一路飘到了路上,别说路过的人,路过的狗都要停下来好好闻一闻,在这饥荒年头里,谁家吃这么好啊!又是米又是肉! “这是什么米,这么香,肉丸子……” 路人吸一下口水又一下口水,一路嘴里吸溜着,感觉回家能吃三碗红薯饭。 韩舒樱怕水烧干糊了,一直守在棚子炉旁,等到整好后,掀开盖子,米上还带有灵髄芝油的亮光,油脂滋润的光泽,她一个个用筷子挟着放进饭盒里,待凉一凉,上面带撒一点绿色的葱花,看起来有清新绿意,杏肉的点点金黄夹杂其中, 还有脂红色的肉色,糯米丸看起来清爽得很,很有食欲。 韩舒樱怕不熟,或者咸了再被江公安吐槽,于是她吃了一个,确定口感完美,这才将盖子合上。 大杂院里的人闻着香气,就知道东屋那姑娘又在做好吃的,真是香得过分,个个咽口水,但也不好说什么,谁让人家有好对象呢?送米送面的。 有那急性子的婶子,直接开口问:“小韩,你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韩舒樱也不怕,她如果孤家寡人,还是得注意点,但现在有江公安,可以说,在鹿城她不说横着走,至少没人找她麻烦:“我对象工作累,我给他做点好吃的送去……” “哦。”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院里有的人一年没吃到几块肉,馋的眼睛都凹了,幽幽地盯着韩舒樱门口的小棚子。 大人不好意思讨吃的,小孩子就管那些了,不够上学年龄的孩子,院子里有四五个,通通跑过来,绕棚子边上看她,嘴里还含着手指,馋得口水流下来。 韩舒樱刚来时,做饭没数,有时候吃不完,她会分一点给小孩,后来就不分了,根本分不起,一共那么点东西,给了这个那个要,给了那个这个又要,没有了就打滚说不公平,满地嚎哭,让人头疼,后来她能吃多少就做多少,吃完拉倒,坚决不剩。 所以这会四五个孩子围着她,她有经验了,绝对公平,一个也不给,她不是特意不给,是真不能给啊,这东西本来量就少,自己都只够吃呢,糯米还是她找人用布料换的,就是留着做糯米丸子的,蒸上一小锅,一共才八个,勉强装一饭盒,分给他们?那她家江公安吃什么? 她赶紧将饭盒盖上,锅放好,等晚上回来再刷,将棚子门关上,钩子挂紧,进屋里去了。 一会工夫外面就传来被打的哭声,打得那个狠,孩子哭得吱哇乱叫,韩舒樱没工夫理会,把自己收拾一番,换上白色裤子,浅绿色的棉衣,梳了一个高辫子,镜子里看着清新,清沌,清爽。 她这才提着东西将门锁好,往派出所那边去。 …… 江见许在县委澡堂里洗了澡,回到宿舍手拿着毛巾坐在单人床上,时不时擦一下后颈半干的头发。 眸子没有以往穿上制服时振作锐利的样子,有些懒散, 目光看到桌子上的饭盒,里面的饺子早就吃了,没有夹生,没有忘记放盐,他一个一个放嘴里,慢慢吃,很好吃。 饭盒他一直没送过去,还有衣柜里叠得整齐的浅灰色围巾,展开看丑,说明确实是她亲手织的,他没舍得戴,怕脱线了。 她送他的东西少,每一样他都挺珍惜的,哪怕那两个半透明的大裤衩,他也收得好好的,江见许手握毛巾低头擦了脖子,理智告诉他,两人关系继续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对自己不好,对她也不好,他清楚这件事该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 可理智归理智,两人处对象,彼此有情,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一想到她心里就开心,一想到分手心就刺痛。 是他将她领进鹿城,在大杂院里安顿好,她也一直是在他羽翼下生活,无忧无虑,他之所以每日去得勤,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庇护,在告诉院里其它人,这人他管着,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女,她有对象,如果自己突然不过去了,大杂院里人口复杂,随便一个撒泼妇人就能欺负到她头上。 江见许处理过那么多纠纷,不是没见过,哪怕分开,他也依然想护佑她,希望在他护佑下,她依然能好好生活。 他明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再见面,不能再有瓜葛,可控制不住自己,路过国营商店就会停下来望一眼,隔两天就会去大杂院露了个面。 见不着人心里想,晚上睡不着也想,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祈求地拉他进屋子,他拒绝的时候,她一脸失望的样子,他的心都要碎了,她需要依靠,他知道。 心里难过地知道,她只是孤零零的,太需要一个人陪着,她并不是喜欢自己才留自己,只是她习惯自己罢了,这个依靠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毛巾,双腿岔开,低着头,有水珠慢慢顺着头发滴落在地上。 …… 下午派出所有人报案,东边有户人家硬说邻居偷了他们家的鸡和狗。 江见许和同事老钱找到报案人家里问话,江见许拿着本子一脸严肃地望着面前报案人。 “你好,是你报的案?” 报案人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说话极快:“对对,是我,公安同志,我前天鸡丢了,昨天狗丢了,我怀疑是邻居家偷的,我见到他们院子地上有鸡毛,倒垃圾有狗毛,就是我们家鸡和狗……” 局里平时除了大案,公安大多时间都在处理这些鸡皮蒜皮的事儿,江见许脸色沉凝地看着他,听他说完,他问:“家里养了几只鸡。” “五只。” 江见许回头目光扫了眼鸡窝:“你确定鸡丢了。” “对,鸡丢了,就是隔壁偷的!” 江见许冷着脸点着本子:“鸡窝里有五只鸡,一只也没少,请你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尽量详细地再讲一下,到底是鸡丢了,还是狗丢了?”江见许清冷的目光射向她,表情没有一点起伏,看得人发虚。 报案人目光局促起来:“五只……可能是我记错了,鸡没丢,是狗,是狗丢了……” 江见许又看了他一眼,鸡窝里是六只鸡,根本不是五只,诈他一下,果然,连自己家里养了几只鸡都不清楚,满口胡说八道。 “请如实回答,到底是鸡丢了,还是狗丢了。” “狗……是狗丢了,隔壁偷的!”之前理直气壮的报案人,看着眼前面色逐渐不善的年轻公安,顿时畏缩起来。 “你亲眼看到隔壁的人偷的?” “没……但我看到他家有狗毛……” “狗毛呢?” “狗毛……”报案人口气一软:“狗毛,让风吹走了……” “没有证据胡乱说话,我们怀疑你报假案,同志,跟我们派出所走一趟。” “别啊公安同志!”报案人立马慌了,“我,我就是想让你们帮我找找狗,狗绳断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怀疑被邻居抓去吃了,想让你们去他家查查,因为我家狗往他们家院子方向跑了。”那男人听说要被带走,立刻怂了。 旁边老钱和事佬地对江见许道:“行了行了,帮他找找,找找……”这么点小事,带回派出所也麻烦,谁供他饭啊…… 江见许烦躁地将本子合上,揣到兜里,两人找了一下午狗。 回去路上,老钱见江见许不说话,脸色也不好,就道:“小江,你这几天状态不对啊,没睡好?看看你脸色,我瞅着火气有点上头,咱们做公安的,天天处理这些事,心头容易急躁,不能把自己绷成一根线,容易断。” “嗯,老钱同志,谢了,我知道。”江见许道。 “呵呵,年轻人得多出去玩,放松放松,对了,你嫂子有个表兄,就在枫岭那边山脚下住,守着山还弄点了野物……这事儿你可别到处说啊,是那野物自己撞门上了,我还弄到几条鱼……” 江见许听笑了,他目光看向别处:“野物还能自己撞门上了……”这话说出去也得有傻子信啊。 不少住山林边的人进林子偷打猎的,也不是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别让人给告了就行。 “明天周末,晚上下班我和嫂子打算过去一趟,你吃过枫木烤鱼没,可香了,让她表兄再弄个铁锅炖,你带着你对象跟我们一起去玩玩?不过可说好了,关系好我才叫你,局里其它人我可一个也没请。”主要还是其它人去了就带张嘴,小江这人可不是,小江同志讲究着呢。 江见许哪有那心情玩,他说了一句:“回去再说。”敷衍过去。 两人骑着车子返回县里,刚到派出所门口,就见到穿着浅绿棉衣,白裤子,看起来清纯娇俏的年轻女同志,手里提着装饭盒的青色小布包,正站在派出所大门口,翘着脚往里头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老钱见了:“哎哎小江,那是不是你对象啊?” 江见许一眼就看见她了,看见人那一刻,一晚上阴霾的心情,突然像被点亮一样,出现一丝丝欢愉,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拨了下车铃,引起她注意。 韩舒樱听到车铃声,同样欢喜地转身看过来,那辫子在后脑勺一甩,小脸看到他时,放光彩一样,使得江见许整个心都跟着亮堂起来,他不由自主地从车子上下来。 “你……”他看了看她,她怎么来了? 老钱也从自行车上下来,见到韩舒樱笑眯眯打招呼:“小韩啊,我刚还跟小江说起你,明天周末,今晚上跟我们去枫岭那边吃烤鱼去?怎么样?枫岭那边是你嫂子的表兄弟家,房子多,我们晚上在那边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可以爬枫山,看看秋景,你来不来啊?” 韩舒樱好久没出去玩了,一听到去玩,眼睛立马亮晶晶,她不说去,只是看着江见许。 江见许被她看得喉咙一紧,心里闷得很,一方面理智让他跟她再谈一次,说清楚,他们不能再继续这样藕断丝连下去,甚至想到再租一处地方给她,最好离公安局近一些,治安好,即使没有他庇护,她也能好好的。 另一方面,他知道她清白落在自己身上,在不能负责的愧疚下,他可能永远都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或许这次出游,能把话说明白。 随后他点点头,答应了。 “我去,我们去,谢谢钱同志!” 韩舒樱见江见许同意,立马高兴地跑到江见许旁边,跟他同事一口答应下来。 她还热情地伸手将青色包包里的饭盒取出来,然后打开盖子举到江见许同事老钱面前:“这是我做的,同志,你尝尝。” 韩舒樱热情起来,谁能拒绝呢。 老钱帮人找了一下午狗,早饿了,就等着去她媳妇娘舅家吃野味呢,这姑娘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怼,那香得啊,馋虫都给勾出来了,饭盒里面装得是晶莹剔透的糯米肉丸子,给老钱看得眼睛都直了,人家特意给对象做的,按说他不应该吃。 但卖相实在太好,香气又诱人,他忍不住伸手从里面拿了一个:“小韩,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还看了看旁边小江。 江见许见韩舒樱将饭盒吃食打开,给老钱吃,江见许喉结动了下,把目光移向别处,不想看饭盒。 好在韩舒樱只给了一个,立马又把饭盒盖上了,她还留着给江公安吃呢,主要是对方是江公安的同事,她肯定得表现得好一点。 “呵呵,我先进去了,小江,下班我们几个就到前面路口集合,骑自己行一起走……”老钱同志笑呵呵拿着糯米肉丸子推车走了,他知道江见许年轻,大方,有钱有票,去别人吃饭从来不空着手,是个心里特别有“数”的人,没想到找个对象,也是个大方人。 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家门儿,真不错,请这小两口,老钱乐意得很,他把糯米肉丸放嘴里咬了一口,我天!好吃的差点呛着了…… 江见许将车把手一扭,没进所里,往反方向走,韩舒樱见状把饭盒装好,飞快地跑到他后座那里,习惯性地先坐上,等江见许开车。 江见许往后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带上了她,车都上路了,韩舒樱这才在后面问:“我们去哪儿啊?” 江见许是不放心,就她这样的,人家把她卖了都不知道,坐上车才问去哪儿…… “你到别人家做客,还能空着手去?买点东西……” “哦。” 下班时间很快到了。 一行人,四辆自行车聚集在路口处,老钱两口子各骑一辆自行车,虽然都叫他老钱,其实他才三十九岁,派出所年纪排行第二,第一是站长兼所长,所以大家才叫他老钱,媳妇也才三十六岁,是机械厂开大货车的,今年退下来在厂里做检修,虽然个子不高,但个性爽朗,见到韩舒樱很是惊讶一番,多看了好几眼,开玩笑道:“小妮长得可真俊啊!你们江公安在哪儿拣到个这么俊的媳妇儿……” 就连同行的另外一男一女,也好奇地打量着车后座坐的漂亮姑娘,因为实在太亮眼了,不但是这姑娘俊,连同姑娘对象一起,这一对儿简直郎才女貌,都不敢想两人将来生的小孩儿得多好看。 除了老钱两口子,还有老钱媳妇邱娟的徒弟,也是机械厂检修工,徒弟叫刘春玲,梳着两辫子,圆脸盘的姑娘,穿着眼下城里流行的工裤和格子棉衣,背着一只军绿色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的斜挎包。 刘春玲二十三岁也没结婚,但有对象了,两人处了大半年,已经订亲,就等着男方厂里分配婚房登记结婚,这次去游玩,老钱媳妇把徒弟和徒弟对象也叫上了。 几人在路口匆匆认识了下,刘春玲对象叫高振国,他载着刘春玲,江见许载着韩舒樱,韩舒樱后面坐够了,她想窜到前面坐。 一跑过去,就被江见许瞪了一眼,然后目光意示了下后座,她到底没敢再钻他怀里,望着他脸色,老实地在后座坐好。 路上几人说说笑笑,老钱媳妇和徒弟小两口话较多,老钱则跟江见许和高振国聊多些,本来五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人多气氛轻松,不知不觉到了枫岭。 “枫林的山脚下叫枫岭。”韩舒樱望着周围的景儿,这里江见许带她来过,她记得路两旁的那片茂密的枫林,树叶如纸般飘地,一地火红金黄…… “这里就是枫岭,枫林脚下,我跟你们说啊,这地方好着呢,你们肯定没吃过用枫木烤出来的鱼肉,闻起来可香了,原汤化原食,原汁化原味,这枫林里的野物,用枫林的木头烤,吃起来不一样,今天你们几个可有口福了,一会儿好好尝尝,保准你们吃一次忘不掉。”老钱说道。 “你看我们老钱,就会吹牛,人家江同志省城人,什么好吃的吃不到,不就是点野物嘛,吹成这样,一会不好吃我看你怎么办。” 老钱媳妇邱娟白了他一眼,笑着对几人说。 “怎么能不好吃呢,我媳妇她这表兄,手艺人,手巧,会盖房子彻暖墙,还有个绝活,就铁锅炖做得特别好吃,炖的烤的他都行,你们去了他家吃了就知道了。” 老钱车前还挂了两条鱼,市场买的,邱娟徒弟也没空着手,买了菜,刘春玲手里还提着半篮鸡蛋。 到江见许这里,带得礼就更体面了,不但有两瓶白酒,一条大前门的烟,还弄到条小羊排,都是硬通货,用枫木烤羊排可是相当好吃,骨头熬个汤,羊汤入冬喝着也不错,男人最爱这口了。 大家又是鱼又是肉又是蛋,在这个年代,能聚在一起吃上这些,相当不错了。 到了枫岭,山脚下是个大村,邱娟表兄弟周解.放家就在枫岭村住,靠近枫岭山,是个独门独户小院子。 几人到的时候,周解.放两口子正在门口张望呢,见人来了,立刻喜气洋洋迎上来。 “来了来了,娟子姐,钱姐夫,你们总算来了,我这锅里的东西都炖上了。”周解.放喜笑颜开道,媳妇也旁边笑脸相迎。 见客人来了还都带着礼,两口子更热情了。 刘春玲与江见许几人先将礼交给主人家,主家一个劲儿客气,“你看看,这些东西呢,来都来了,还带东西……”不过在看到烟酒糖茶这些金贵物后,眼睛都放光…… 对他们来说,这几人是城里来的贵客,个个穿着体面,老钱两口子不说了,朴素些,两对年轻人可就时髦多了,圆脸姑娘穿得城里人时兴的衣服,男的也是一套中山装,另一对就更出色了,女孩不但长得漂亮,穿得更出尖,衣服款式他们连见都没看见过,一看浅绿,白色,这两娇滴滴料子,配起来好看得不得了,贼有气质。 二人热情地将一行人招呼进屋:“快进来,请进……” 周解.放有门盖房子的手艺,吃穿不愁,早年还跟人学了一手彻暖墙的技术,自己盖房子时,又在西厢房弄了个铁锅炖的灶台,就彻在炕上,他这小院正房三间,两边还有东西厢房,盖得虽然面积不大,但房子不少,围起小院子自己家住着,地面收拾的干净,又是在枫山脚下,抬头就是枫山,树口还种了棵杨树,树条垂落在院墙内,看起来就像个世外小桃源。 有院有景,别有一番风味,怪不得老钱夸赞这里,要带他们来这里游玩,枫山小居,确实安逸。 “我跟你们说,你们这点岁数,可能没见过这东西,这叫炕!知道不?” 老钱和几个小年轻道,“这东西咱城里没有,就我们分的那点限量供应煤,烧个炉子还行,烧不起这炕。” “只有我周老弟这里,有这东西,他家靠着枫山,不缺木材,不但有暖炕还有暖墙,这可是以前老手艺人吃饭的本事,把这炕一烧,两边暖墙一热,不管外面风吹雪落寒天冻地,小屋里温暖如春,晚上只要烧这么两三根圆木材,一晚上房间热乎乎的,冬天过来住几天,都不想走。” 周解.放旁边笑着附和:“是是是,我们这儿就这点好处,不缺烧材,其它的可不能跟城里比,大家坐,铁锅炖上了,前些天抓到两只小野猪……” “欸,你这同志,怎么能说抓呢,要说撞到家门口,拣的。”老钱赶紧纠正道,抓的,不就成集体的东西了吗?家门口拣的,那谁也管不着。 “还是钱大哥说的对,拣的,拣的,今儿给你们做个枫木炖野猪肉!一会儿我把鱼给烤了,就用枫木烤,正好吃完炖肉,吃点烤鱼暖暖身子。”周解.放搓着手道。 “顺便把小江带的羊排切了,煮点羊肉汤……” “行!” 见周解.放两口子忙里忙外,韩舒樱赶紧起身帮忙,拿着餐具,随口说道:“嫂子,我们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你们能来,我们高兴着呢。”周解.放两口子一儿一女,就两个孩子,全靠这个表兄嫂,都给安排到县里工作,一个在收容站食堂,有油水,一个安排进机械厂学正八经手艺,听最学好了工资能达到七、八十块呢,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感谢这城里的表亲,能请他们吃个饭乐意着呢,就怕人家城里来的人瞧不上。 “坐吧,我坐这儿。”一行人进了西厢,屋里果然暖意洋洋。 炕铺上有个不大不小的铁锅,铁锅里正炖着香喷喷的肉,不知炖了多久了,那肉冒着油滋滋的泡,热气腾腾,锅边还贴了黄澄澄的玉米饼子,锅里炖的是纯肉,估计两只小野猪都给炖了。 里面加了点粉条,还有一盆用白面蒸的花卷,放在铁锅炖桌子边,已经蒸好了,是拿着就着肉汁吃,还是放进锅里,浸着汤汁泡着吃,随意,总之怎么吃都香。 这待遇在这个年代,都是招待贵宾的待遇啊。 几人脱鞋上去,围着铁锅坐了一圈了。 外面天黑了,夜里寒冷,外在小风嗖嗖地刮,西厢小屋里大家热得脱了棉衣,只穿了里面的毛衫,七八个人围着锅一边聊天,一边大吃特吃,这周解.放炖锅儿确实一绝,手艺都能做厨子了。 上面再撒上辣子葱花,一时间吃得人满头大汗,这时候见了肉谁也不带客气的。 都顾着自己人,江见许见韩舒樱什么也抢不着,光望着锅的看,他瞥了眼,伸筷子在锅里挟了两块嫩一点的肉,放她碗里,转头跟别人说话。 刘春玲坐在韩舒樱旁边,看她半天了,见江见许一边和周解.放,老钱他们说话,一边还不忘挑两块肉放到身边对象碗里,羡慕死。 她家高振国就死板,不会这样。 韩舒樱咬了口花卷,刘春玲小声说:“你对象真细心,知道给你抢肉吃。” 咬完花卷咽下去,韩舒樱冲她笑笑,问她:“你是机械厂的?”她在国营商场上班,交换物资时,她知道县里很多工厂,这么说吧,就她旁边柜台的梅姐,好几个工厂的人她都认识,能搭上线那种。 像面粉、纺织、丝绸印染、肉联、食品、被服、鞋厂这些资源紧俏的职工,她们都有熟人。 不过机械厂,韩舒樱暂时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我们厂生产不少金属用品,像自行车零件加工什么的,我对象的自行车,就是他用了两年时间,自己一点点攒零件自己组装出来的……”毕竟零件单子也不是天天都有,一批一批的,凑齐也用了点时间。 组装出来,就跟新的一样,没花几个钱,得到一辆自行车,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你是在哪工作的?”她问。 “我在国营商场上班。” “国营商场!”刘春玲眼睛立刻亮了,“怪不得你衣服那么好看,是自己做的吧,我在国营商场没见过这样的……” “对,自己做的。” “这料子好看。” 她羡慕地伸手摸了摸韩舒樱放在旁边的棉衣,还有她身上浅灰色毛衣,柔软到不可思议,她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忍不住道:“你还有这种料子吗,我有工业票,我们厂里工业票发的多,你可以拿票买锅啊,盆啊,水壶,鞋子,自行车什么的,不过自行车需要自行车票……” 听到鞋子,韩舒樱来了兴致,跟她谈起来,弄点工业票多买几双鞋子也行,配着衣服穿。 一边跟表兄表嫂说话的邱娟,目光看向这里她唯一不熟的姑娘,长得真俊,她注意好久了,一举一动…… 她悄悄撞了撞旁边喝酒的老钱。 老钱脸红通通,年纪大了喝不过年轻人,几杯酒喝下去脸就红了,再看小江,面不改色。 “老钱。”邱娟低声问:“我看着小江对象,也不像个农村人……”当时听老钱说找了个农村的,她还说小江眼光不行呢,结果现在见到人…… 老钱乐呵呵道:“……要真像个农村的,你说小江能看得上?”她媳妇也不是没想给人家小江介绍,当初小江看一眼,就扭头了,他这媳妇还不服气呢,觉得她那娘家侄女多漂亮个小姑娘,怎么就看不上了?怎么样,现在见到人家找得什么样了吧…… 邱娟不吱声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围着铁锅美美吃了一顿。 吃完饭八点多才歇了火,唠会嗑,晚上就在这小院住着了,确实跟度假一样,明早还能起来爬个山,看看枫林美景,神仙日子。 “我家儿子妮子住城里宿舍,晚上不回来,家里空屋子多,别看是厢房,我们这里木材多,不缺烧的,我保证给你们小炕暖墙烧得热热,不会冷的,你们就在这儿睡一晚上,舒舒服服。” 老钱两口子和周解.放夫妻睡正房,东厢给江见许和高振国住着,西厢韩舒樱和刘春玲一起。 晚上洗漱完,韩舒樱进屋就见小炕上,刘春玲忙活着铺被子,不但铺被子,她还从包里取了一块花色的被单,铺在了褥子上,韩舒樱觉得这姑娘好讲究,她也带了行李包,不过市面上的包,那种包她不喜欢,她用青色布料找裁缝做了新包,包里别的东西没带,只装了给江见许带的棉衣,想着过来玩的时候送给他。 结果刘春玲铺完床单,见到韩舒樱要上炕。“那个韩妹子。”她含蓄道, “一会儿,我对象过来……” “?”擦脸的韩舒樱愣住,“你对象……”过来干嘛。 见韩舒樱不懂,刘春玲哎呀一声,她小声道:“我和我对象其实就差个结婚证了,他厂里分房名单上有他的名字,等分到房子我们就领证……你不想和你对象睡一起啊?” 韩舒樱:…… 刘春玲见她懂了,立即说:“天不亮的时候我们再换回来,你记得哦,别睡过头了。” “这……”韩舒樱想问,这样好吗?外面已经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刘春玲一下子爬起来,高兴地说:“我对象来了。”跑去开门。 等到韩舒樱拿着自己的包,看着那个憨厚的男人不好意思地进了门里,她则被刘春玲推出来。 “你快去你对象那边……”说完她就急急地关上了门。 韩舒樱站在寒风里,缩了缩脖子,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她还以为这个年代的人保守呢。 她想了想,猫腰望了望院了,没人,东厢的门也没有关,她小心地提着行李包偷偷溜进去,怕被人发现。 一进去,暖意扑面而来,她将门关上,栓好。 东厢这边也有三间房,靠正房这头是个小房间,她看到江见许正闭着眼睛倚墙坐着,炕小,他大长腿无处安放,微曲。 屋子暖和,外套毛衫脱了,他只穿了里面背心,露出胳膊胸前流畅有型的肌肉,哪怕他没用力,肌肉形状看起来也极力量的样子。 “江见许!”她唤了一声,从行李包里取了给他做的棉衣。 “我给你做了棉外套,你看看。” 江见许听到声音,醉意朦胧地睁开眼,就见到韩舒樱就在他面前。 只穿着了浅灰薄毛衣和一条白色的合身长裤,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 他迷糊地想,想到衣服下面的风景,一时间喉结滑动,眼神幽暗。 他忘了一切,什么两家恩怨,眼里此刻只有他心爱的人。 韩舒樱拿着棉衣对着他看了看,见他乖乖的,于是就在他面前活泼地展开棉服道:“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好看吗?”款式都是她绘制,裁缝手工,她把棉衣往他身上怼:“你起来一点。”然后伸手拨他肩膀,想看看大小。 他偏头躲开棉衣看了她一眼,“唔” 了一声,倒是听话地坐起身,任她拿棉衣他身上比量大小。 他醉了,目光痴痴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喉结就随吞咽地上下耸动,然后抬手,手指微曲地用拇指轻轻地抚了下她白嫩的脸蛋,慢慢抚过她的唇,怔怔地望著。 见她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他本能将圈着她身子的长腿一勾,将人勾得近些,一下子抱住了。 江见许微仰了下头,嗯了一声,向后一倚,让她更舒服地待在他怀里,那是许久都没有过亲近,在两人碰触的那一刻,身体就仿佛过电一样,他甚至闷哼了一声,酥麻难忍,那么个大小伙子,已经半个月没碰心上人了。 韩舒樱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眼睛看着他喉结上下窜动,心里突然有些桑感,她仰头问他:“江公安,我们要分手了吗……”给了她两个选择后,他连大杂院都不去了,是要分手了吗?真的要分了吗?救祖父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吗? 江见许眼睛慢慢红了,深深地凝望着她,昏暗的灯光下他没说话,沉默着,只有放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握紧。 韩舒樱没听到回答,她就明白了,再说其它的就没意思了,自己选了曾祖后,她就知道,他在疏远她。 她抿嘴半天,用力点头,那有什么关系呢,她安慰自己般自言自语地说:“没事,我理解,其实我无论选哪一个,你都很为难,选第一个要帮我瞒着家里人,好像背叛家人一样,你妹妹知道的话一定会恨你的,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有吃有喝有人陪,我们商场有很多男营业员,他们也喜欢我呢,他们都想和我……”都想和她处对象。 至于剧本,这时候的她太难过,拒绝去想这东西。 话没说完,醉醺醺的江见许突然生起气来,红着眼睛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不想让她再说下去,韩舒樱嘴唇正微微张着,他一下子钻进唇内,在她低语呼声中,进去亲吻他不知梦里想了多久的鱼儿。 接着劲腰一用力,一边亲一边醉意地将她压在身下…… 第 40 章【VIP】 刘春玲和高振国虽然订亲,但没有领证,各自还住在家里头,亲热也没地方亲热,只能忍着,她师父见徒弟可怜,才叫他们出来玩一玩,给两人相处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有地方小情侣可以亲密,高振国又喝了不少白酒,两瓶酒三个男人喝光了,来了一次后倒头就睡。 刘春玲本来还想和他说说话,亲近亲近,毕竟很难得的机会能在一起一晚上,结果话也没说上几句,高振国的呼噜声倒是不小,她忍不住生闷气,越听越气,爬起来上个厕所,打算把韩同志换回来,结果走到西厢那个小门处,刚要伸手敲,就在窗口那里隐约听到声音,那小声叫的她头皮发麻,还有那打击频率又狠又急刘春玲听得脸都红了,好快。 没想到江同志这速度……她红着脸走了,没好意思打扰人家。 在快天亮时,两人才换回来,高振国也睡醒了,悄么悄声回了屋子。 一进屋儿,就闻到一股女人身上幽香味儿,之前屋里可没有这味儿,再看炕上江同志怔怔地捏着一件棉衣,还没回神。 高振国当然知道这屋里发生了啥,那么香呢,他嘿嘿笑了下,没说什么,直接爬上炕,现在买布和棉花要各种票,金贵得很,农村没有那么多被褥给客人盖,两个大男人就给了条毯子,毯子在江见许身上,好在屋子里烧得暖,不冷,高振国也没要那毯子,直接将他带来的棉袄盖在身上,倒下就睡。 见到高振国回来,江见许默不作声地将手里内衬湿了一大片的棉衣折了下,毫不嫌弃地卷了卷放到身边。 灯关了,屋子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风的声音,山里风大,江见许想到之前在暖和的炕上,他是怎么压着人不管不顾的疯,仿佛要把这些时日的思念,感情全都是化为实质放进她肚子里,那劲头加上酒劲儿,他把两人不能再继续下去的事,全忘了。 他平躺着,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望着黑乎乎的房梁,心头乱糟糟,酒已醒了大半,睡意也没有了,他知道自己又犯错了,于狠狠地伸手插在头发里,让自己清醒。 明明决定放手,还在心里许下承诺,一生对她有求必应,因为第一次的清白给了自己,那是他欠她的……以后他都会克制自己,绝不能再越雷池一步,可才过了几天,两人在这个小火炕上怎么又,想到两人你中有我,我在你最深处的亲密…… 想到她香软在怀依赖自己的模样,他心头又涌起执念!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不管不顾的想着,大不了到时水来土淹,他就把人…… 但理智很快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现在局势不好,上头一天一个变化,已经有烧起来迹象,谁也不知道这把火到底会烧到哪儿,一个个阶层被打倒,今天是资本,明天呢,官僚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大多人在站队。 否则江父不会深思熟虑,把他远远送到鹿城来,而不是送去京城,让他在鹿城这里待三年,一是这边有他的老朋友关顾,就算江父出事了,有自己出生入死的老朋友郑容德在,儿子也不会有事。 江父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局势一旦起变化,风起云涌,哪一方倒台那是瞬间的事,江父已经考虑到三年内,办理内退保全江家,所以儿子现在不能升职,只能在基层待着,只能和他一条派系,将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不安全。 若只是县城里的小公安,上面有什么风波也波及不到他,目前情况不明,只要江家在京城任职的二伯和江父两个人不出事,江家一切好说…… 早在江见许来鹿城,江父就和儿子通过气,要他保证在鹿城里安分守已,不惹事,不张扬,缩紧脖子,不要冒头。 江见许当时还吐槽他爹,他又不是乌龟,还缩紧脖子…… 但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来到鹿城后,不惹事,不张扬,低调,不冒头,不让自己有任何把柄被人抓到手里,因为他知道,那不只是他一人的事,而是关系整个江家。 可如今,这个“把柄” 他自己握在了手里。 江见许躺在暖炕上,翻来覆云,脑中反复思量着这件事。 围绕韩舒樱有四个雷要解决,第一个就是她三哥,杨弘杉的身份就是大雷,他要想办法把他弄采石场,需要联系很多人,这雷就等于放在了自己手里他会尽量把这件事做成报复杨弘杉的样子,而不是解救,只是要杨弘杉吃点苦头。 所以只要他不娶韩舒樱,这个雷暂时点不了火,不会爆。 第二个雷,是韩舒樱的养父母,好在目前韩舒樱不是他们亲生的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有他,韩兴昌两口子,加上杨弘杉四人,养父母也并不知道韩舒樱的来历,那个韩兴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韩舒樱身份保密到现在,但这对韩舒樱来说是好事,只是这好事也有可能变坏事……至于杨弘杉,他倒不至于出卖自己妹妹,如果出卖自己妹妹,那就不是人渣,是畜生。 第三个雷,是他妹妹江婷婷,被杨弘杉毁婚,她能不顾自己生命,若是知道自己娶了杨弘杉的妹妹,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第四个雷,就是韩舒樱自己,也就是他给她的两个选择,第一条她根本做不到…… 江见许头疼欲裂,他有点信心能瞒住所有人,也有点手段消除韩舒樱是杨姝缨所有线索证据,只要韩舒樱以后不和杨弘杉接触,彻底断绝联系,以后不会有任何人将他们关联在一起。 可韩舒樱能做到吗?她做不到!她甚至能瞒过自己,偷偷的跑去救济杨弘杉,就算她选第一条,答应不联系……江见许知道自己可能要看她着一辈子,与她斗智斗勇,阻止她去见亲人哪怕一面。 他反复想,反思自己的行为,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她好吗?为了在一起,让她与亲人同处一个城市,无法相见…… 如果她选第二个,只要帮杨弘杉离开采石场,她不但有了亲人,常常见面互相照顾,只要不认亲,不改姓,她还姓韩,既使政策上有什么变动,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从政不经商,不姓杨,没有人紧盯着她,只要注意些,她就能快快乐乐和亲人在一起。 她只有成为江家儿媳妇才有被人盯被人查的风险,江见许深深吸了口气。 江家看着风光,一旦倒下,恐怕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不只是韩舒樱在做选择,江见许同样也被选择,是选择一时冲动,双双沉沦,还是放手,让她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更安全的生活…… 安静的房间里,不只有高振国的呼噜声在起伏,还有另一个躺着的人他的心,在放手和执着间,剧烈起伏…… …… 韩舒樱拽了拽胸前衣领,悄声地猫腰回了西厢,一进门就见刘春玲上下看她,她遮掩地拉了拉衣服。 西厢两个女同志住,周家媳妇找了床被褥,男同志那边就抱歉了,只有一条毯子,直接躺炕席上。 凌晨四点,刘春玲眼瞧着韩舒樱悄悄进屋,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灰毛衣小白裤,毛衣里头的衣服有点乱,有点鼓,应该小衣还没来得及扣上,瞧着真是惹人怜爱,人比花娇,一张脸蛋更是白里透红,反着光似的,就像那花草被春雨滋润了一样,鲜亮得很,本来就精致的脸蛋,瞧着更惹眼了。她忍不住“啧啧”了一声,见韩舒樱小心上来,她立即拉开被子道:“睡被子里吧,你放心,我对象喝多了,没在被子里……” “哦。”韩舒樱犹豫了下,就着被边躺下,褥子上的床单已经被刘春玲收起来了,两人挤在被窝里,盖着一条被子。 灯一关,一时也睡不着,听着外面刮大风的声音,话多的刘春玲开口道:“听这风声,明儿天可不太好,要下雨……” 韩舒樱没作声。 然后她又问韩舒樱:“你和……对象俩也快结婚了吧?” 韩舒樱半天才“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来之前她还忐忑,但现在心情比来的时候好多了,她有些轻快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江见许一直在她耳边喘着气问她爱不爱他,喜不喜欢他,韩舒樱被他弄得意乱青迷,早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爱他喜欢他了,他还说情话,说让她选第一个,问她为什么不选第一个,他想娶她想得晚上都睡不着,in了半夜…… 这情话糙的韩舒樱脸都红了,平时他可不会说的。 经过今晚,她已经决定了,她选第一个,虽然想到曾祖破破烂烂的衣服,她挺内疚的,但是她会争取一下给曾祖送物资,改善曾祖的生活,江见许没说,但她一提救曾祖的事,他就一脸凝重,她猜测,肯定不是很好办的事,如果好办,就不会给她两个选择了,若因为救曾祖,江见许再出了事……她想曾祖能逃脱自杀的命运,并不是让另一个人为曾祖的命运买单。 正想着呢,旁边刘春玲开口。 “我本来前半夜想跟你换回来,结果上个厕所去敲你门,就听到了……呵呵,我可不是故意的啊,就是不小心听到的……你对象那方面是不是特别厉害啊,听说年轻男人那儿in起来像小石子,是不是啊……” 韩舒樱:…… 她为难道:“你……对象不也挺年轻吗?”韩舒樱倒不保守,但被人听墙角还是挺不自在的。 “我家那个年纪大了些,他今年二十八了,没有你对象那么厉害,他时间短, 有点快……” 快? “你说说呗,你对象是不是特别行呀?” 对方又问一遍,对这事儿好奇得很,韩舒樱安静一会儿,才小声道:“嗯。”很行,确实……像小石子一样,尤其快到巅峰时好几次弄得她忍不住惊叫,怎么会那么in弄得她好几次什么都不知道了,直接懵神颤抖好久。 韩舒樱不想说他和江见许之间的事,转移话题:“二十八多好的年纪。”在六十年后,这个年纪风华正茂。 “我们那儿十八岁都能结婚了,他都二十八了,像他那么大岁数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唉,其实他以前处过对象,后来分了,他是家里老大,工资又高,家里不想他结婚,说要把以前拉下的饥荒还完才能结,就一直拖到现在,今年才还完,年纪虽然大了点,好在他对我好,答应结婚后工资给我管,除了交家里二十块家用外,剩下都是我们小家的,等他婚房下来,他就搬出他们家,和我一起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黑暗里,韩舒樱听着她语气欢快地说着结婚的事,声音里全是向往。 她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想结婚,结婚好吗?” “好啊!当然好啦。”刘春铃翻了个身面对她道:“我家里好几个兄弟姐妹,什么东西都要和他们分,我又排行老二,分不到什么,东西不是给大姐就是给小弟了。 我对象那边也是,要一个人养全家,我们俩都不喜欢这样,我们商量过了,等我们结婚,有了自己的房子,家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们都有工资,可以一起养家,再也不用跟别人争,而且我对象很听我的话,结婚后家里头都我说了算,不但有家,有房子住,家里还多了一个人给我赚钱,给我使唤,给我打……你说好不好,不能干的话都让他干,到时候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不是有滋有味儿……” “哦。”韩舒樱试图想了想如果她跟江公安结婚,给她赚钱,给她使唤,给她打……没事还能睡一睡,好像……好像也挺好的。 以前她很排斥婚姻,觉得婚姻对自己没好处,只有麻烦,尤其她有钱有貌,别有用心的人很多,她不得不防,但穿过来后,对象换成江公安,她又觉得……婚后他如果疼她又爱她,她就不排斥了,只是不太喜欢生小孩。 于是她问:“生小孩不烦吗?” “烦,小孩可烦了!”刘春铃道:“我带过我弟弟,他可讨人厌!我一点不喜欢他!但别人都有,我也得有,生下来要是像我弟一样不听话,我就打烂他的屁股……” 韩舒樱:…… “要打烂啊……”小孩子虽然麻烦,但怎么能打烂屁股呢?她从小爸爸可宠她了,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只有爷爷在她调皮打翻东西的时候,拿着拐杖追着她打,但每次都追不上,她知道爷爷是在吓唬她,她都是一边跑一边笑,爷爷在后面吹胡子瞪眼。 她们老杨家三代单传,到她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宝贝。 “不听话就打啊,大家都打,反正我是他妈,我就是老大!”想打就打。 韩舒樱听她讲了一会家里的事,絮絮叨叨的她听睡着了。 多好的催眠曲啊,别浪费了…… 第二天早上,周家男人将剩下的鱼给烤了,又炒了青菜和鸡蛋,做了稀饭,几个人凑一起吃了顿早餐。 韩舒樱天亮前睡饱,一觉醒来脸蛋都放光,真仿佛被滋润了一样,所有人都觉得她状态好,她自己觉得,然后在江见许身边坐下,手还轻轻碰了他一下,然后看他反就应,结果就看到江见许放在桌上的手,在她碰后,竟然轻轻颤了下,然后往旁边移了移,也没有看韩舒樱,而是回头和别人说话。 本为心情好多的韩舒樱,怔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吃饭时,江见许又给她挟了鸡蛋和烤鱼,她又高兴起来,就是烤鱼不知道是不是放了一夜,不新鲜,她吃着有点变味了?有点不舒服,她喝了口水才将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然后把自己咬了一半的鱼,放到了江见许碗里。 她特意看他,见他一点都不嫌弃的将鱼挟起来吃了,她抿嘴吃起饭,就是可惜她带的饭盒里的糯米肉丸,放了一夜不新鲜了,早上江见许吃的都是不新鲜的,本来绿色的葱花都变色了,高振国见了还分走两个,不过高振国吃完对她赞不绝口,夸得刘春玲都跑来请教糯米肉丸怎么做。 韩舒樱把做法仔细讲了下,但她知道这个糯米肉丸的味道别人无法复制,因为她用的可都是剧本奖励啊…… 剧本出品,必是精品! 昨晚刮了一夜风, 果然早上天气不妙,阴沉沉,乌云里没有一丝空隙是白的,天空一片乌青色。 但几人难得来了一趟,不去枫山逛逛也说不过去,于是商量着,就逛一会儿,逛完再走。 到了林子里,本来一起的人,慢慢的成对地拉开距离,高振国和刘春玲两人走得远一点。 老钱两口子跟表兄一起走走停停,说着家里的一摊子事。 韩舒樱和江见许落在后面,直到脱离前面的人,他才回头看了眼韩舒樱。 大概察觉到气氛不对,韩舒樱一直打量着他,没说话。 他手一伸将她引到另一条小路上,那里人少,四面都是枫林,周围只有掉落的树叶和风和声音。 站定后,韩舒樱有点紧张了。 四处不见人影,如果不是她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江见许又是个公安,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要警觉起来了,因为这里实在是一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啊。 她干笑,然后跟江见许道:“今天早上吃烤鱼,我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鱼太腥了……” 他听她说话,听完后用很轻地声音问:“腥吗?挺香的。”尤其她咬过的……吃起来更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嗯,可能不新鲜。” “娇气!” 听他说自己娇气,韩舒樱立马伸手自然地拉着江见许的手,轻轻晃一晃,然后撒娇说:“你那天给我两个选择,其实我没有选,我能再选一次吗?江见许……” 江见许看着她,目光幽深,他点头:“可以。” “那我选第一个,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说。 就在江见许心里一动时,面前的人话音又一转:“我知道让你救三哥,一定会冒很大风险,如果很轻松的话,你就不会给我两个选择了,我不想这样,这样太强人所难,如果我选一和你在一起,就不用救三哥,只是,我能不能偷偷给三哥送些东西去啊,我会很小心的,次数不会太多,让别人转交也行,我就是想,想让三哥生活好一点……”她诚恳地拉着他的手,跟他商量。 曾祖出不了采石厂,但能在采石厂里有钱有票生活好一些…… 江见许眼中的光亮马上晦暗下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半天苦笑一声,再次看向她,语气轻缓起来。他温声道:“不,你没有强人所难,一直强人所难的是我,是我错了。” 周围都是枫木,风穿过枫树,传来阵阵枫叶翻动的声音,伴着他醇厚温和的话语,韩舒樱听到他说:“……是我一直让你在亲情和我之间做选择,一直在为难你,我知道你很想找到真正的亲人,韩舒樱……” 他很轻地声音说:“你不用为难,年前我会让你们兄妹团聚,帮你把你三哥从采石厂带出来,你以后有他照顾,我就放心了……” 韩舒樱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安地看着他,他说有曾祖照顾,他就放心了,这是什么意思?她立即拉着他的手摇啊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他,左右左右,希望从他神色中看出来点什么来。 “我选一了,我都选一了,还不行吗?”她急急地问。 江见许望着她,苦笑说:“亲情可贵,我一直忽略你的感受,中间的事情不好说,总之你记得,我还会和以前一样照顾你,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无论什么,我会负责到底,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只是以后,我们不再以对象称呼……” “为什么?”韩舒樱眼圈一红,“为什么……”她都选一了。 江见许看她开始瘪嘴,他眼睛也红了:“……这样无论对你对我,都好……” “我不……”韩舒樱心里一下子涌起悲伤,眼睛里泪珠打起转来,她倔强地睁大眼睛,不让泪落下来,她就是不肯落下来,用力地盯着他。 江见许心里一阵抽痛,仿佛有锥子刺在胸口,什么叫世事无常,身不由己,他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手不停地摸着她的头发,一个劲的安抚她,他眼圈发红,“别哭,乖,不哭……” 等到前面几人往后望时,江见许韩舒樱不见了,他们等了一会儿,又回头找,这才发现两人拐进小路里,出来时,韩舒樱眼睛红红的,江见许勉强笑了下,脸色不自在,气氛怪怪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问,天气不好,要下雨的样子,几人很快返回了小院,相继推出自行车,与来时一样,四辆自行车出发,准备回城。 自从江见许正式说了分手,两人不再以对象的身份相处后。 韩舒樱记恨,她就倔强起来,就算坐在江见许后座,也绝不碰他一下,手指紧紧抓着身上的车座,不稳地来回动,也绝不肯再抓他的衣服,韩舒樱虽然没心没肺,可有时候气性是非常大的。 一路上她红着眼眶,一句话不说,前面几人搭着话,就发现江见许情绪低沉,问什么都只嗯一声,很少开口,小韩更是话都不说话,声儿都不出,大家心里都想着,这两人怎么了?闹矛盾了?昨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一晚就变了? 看看这脸儿,一个朝前,一个朝后,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来时欢乐,回归沉闷,几人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返到城里。 周末不用上班,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江见许想将她送回大杂院,韩舒樱不干,就让他送到县委那里,她还要上班,她要走着去国营商场,主要是有骨气的话,到县里就下车,但是太远了,累,就到县委,走二十分钟就到商场,多一站她都不坐。 如果江见许非要送,她就下车自己走。 江见许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到县委,本来还想带她到宿舍谈谈,结果一到县委门口,就见到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浅格子裙,黄色毛衫,提着东西站在县委门口,见到他,立即摆手走过来:“江见许!” 那一刻,江见许心里莫名一慌,握车把的手一紧,他下意识地余光看了眼身后,心里恼,他妈怎么回事,何欣悦怎么过来了,他不是说了吗,两人不合适! 他镇定地把车停下来,望着这个熟人伯伯的女儿,道:“你怎么来了?” 何欣悦十二岁就喜欢江见许,那时候他是省委大院里最出尖的人,长得帅,一米八几的个子,所有人都听他的,他在大院里还有小团体,以他为首,当时他可时髦了,穿着国外时兴的各种大衣,什么黑呢子料,羊毛料啊,灰格子样式,军绿色款,英伦风,西裤,脚蹬皮鞋,头发还是寸头,一张年轻脸庞,风流潇洒,走路带风。 加上骨子里还有一股傲气,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在大院里特别耀眼,她那时候只是个跟在后面的小妹妹。 后来江见许读书归来,脱去耍帅酷炫的大衣外套,只着一身绿色军装,变得自信沉着,少了张扬与三分凌人气势,多了礼貌疏远,看起来依旧英俊不凡,气宇轩昂,不知大院多少个小姑娘想和他好,都没好上,何欣悦可庆幸了,他一个也不喜欢,但也同样不喜欢她, 这让她很失落。 直到他来到鹿城做公安,换了一身白蓝制服后,又多了一股清冷气质,玉树临风的样子,简直把何欣悦给迷死了。 换一套衣装他就变一种气质,哪怕知道他没看上自己,但何欣悦没有放弃,因为他同样没看上别人,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如今几年过去,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两家父母觉得合适,家境,样貌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明明就差一步,就差江见许同意。 可偏偏一提这事儿,他总说不合适,甚至跟江母说他只是把她当同志一样看待,当一个大院里认识的朋友,做对象不是很合适。 何欣悦知道后大哭一场,她真的很伤心,后来还是江母提示她说,江见许这个人啊,别看他冷冷的,其实他面冷心热,他如果主动起来,很主动的,而且他喜欢主动亲近他的女孩子,最好能逗他笑的,也能被他逗的人,他遇到就能喜欢上,还说他从小就爱逗妹妹,逗妹妹哭,逗妹妹笑,所以让她多跟他开开玩笑,关系会更好。 其实江母有句话没说,她这儿子找对象,一般人看不上。 其实就是,她儿子如果第一眼就不行,肯定不会凑合,但这话不好跟好友的女儿直接说,江母心里也想着,儿子这么大年纪了,说不定现在变了,被小姑娘缠着缠着就成了呢,看何欣悦伤心的样子,只好安慰一番,江母也是希望两人能成的,毕竟这姑娘她看着长大,虽然有点小脾气小特性,但也不坏。 没想到何欣悦上心了,放假就跑过来缠着。 她特意打扮一番,梳了头发,格子长裙羊毛衫,见到江见许回来,她格外矜持地走过去,温柔一笑:“江同志,江妈妈让我过来送东西给你,他说你很久没吃家里做的菜了,让我捎过来,还让你带我参观一下鹿城。”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包,“这里面还有我新手给你做的点心,你要不要尝尝,江同志。” 她说完,就看到江见许下车,从后座下来一位女同志,看到那个女同志的脸,她晴天霹雳啊,这女的她还认识,就是几个月前在省城招待所里见到的那个。 说要结婚了…… 她怎么,怎么又和江见许在一起了? 而且三个月不见,更漂亮了,皮肤白得啊,何欣悦皮肤黑,看得她都嫉妒了,危机蹭地就上来了,立即防备地望着她。 江见许甚至将她护在身后。 “江同志……她是谁啊?”何欣悦紧盯着韩舒樱,问江见许,心里可怕江见许说这是我对象这样的话。 江见许看了眼身后的女同志,心里一阵思量,如果在何欣悦面前说明韩舒樱身份,让江家人就知道,不好说,现在不是说的时候,最后咬牙介绍,“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 朋友和对象,那可是天差地别。 “啊,是朋友啊!”何欣悦松了好大一口气,然后走到对方面前,伸出手有礼得体地微笑道:“你好,我是江见许以后的对象,我叫何欣悦,我们俩门当户对,从小一起长大……” 江见许听到脸色一变,赶紧看了眼身边的人,呵斥道:“何欣悦,说什么?别瞎说啊。”什么一起长大,以后对象?他从小就没正眼看过她。 结果就见到,韩舒樱盯着他俩,眼圈又红了,想到江见许以后是别人的对象,她心里难受,就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她虽然爱闹,性格活泼,有时候脸皮会稍微厚一点,但她不是没有自尊的人,被拒绝了,被抛弃了,哪怕她后来说选第一个,但他已经不要她了…… 听到他不再说自己是她对象,而是朋友两个字时,韩舒樱眼眶胀红,嘴角紧抿,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望着面前伸出的手,她红着眼睛也伸手,和她握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她想着宁可难过死,也不能失了女人的风度,怎么也要把手握完再走。 见她抹着眼泪走了,江见许心里疼痛,空落落的,旁边何欣悦见人走了,转身:“见许同志,你宿舍在哪儿,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江见许心早就不在这儿了,他扭转车把手,对何欣悦道:“东西送食堂,我晚点过去拿,你回去吧。”说完就骑着车走了。 “哎,哎,江见许……”何欣悦在后面跺脚追着叫都没叫住人。 江见许不放心,理智告诉他不行,当断则断,可感情上,一见她哭泣他心都要碎了。 他就那么一路跟在哭泣的人身后不远,推着车慢慢跟着,就见到她一会抹眼泪,一会蹲下抽气拣片枯叶,一会又踢小石头,然后跑到河边看了会,看得江见许一阵紧张,握紧车把手,最后亲眼看着她跑进商场里,他提起的心才放下来,站在路许久才满怀心事地往回走。 韩舒樱回到商场二楼,坐在柜台前,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抽了下鼻子,她看了眼右下角剧本,好久都没看了,结果发现第十四场戏竟然完成了,什么时候完成的都不知道。 她点开一看。 剧本第十四场:相思相见在聚时,夜里深爱难为情。情深意重(完成) 奖励:小人参灵果一只 情深意重?情深意重怎么还会分手,虽然她好奇小人参果是什么,但知道果子应该在柜子里,现在吃不到。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就努力去追求,去爱,去表达,就算被拒绝被打击被伤害了,也不要轻言放弃,因为经历过十几次失败之后,也就消停了。 说的可真对,就是次数错了,一次就消停了,想着想着她就在无尽的伤心委屈难过中,趴在柜台上睡着了……睡得很香。 王梅过来,拍了拍她桌子:“小韩,你的信,刚送来的,海城那边邮来的。” 王梅一直听韩舒樱说她有个海城的亲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城那边的人给韩舒樱邮信呢。 “我的信?” 韩舒樱睡得脸颊红润,醒了眼神朦胧地接过,把信撕开里面有张信纸,还掉下来几张钱票。 她想起来了,她代曾祖父往海城邮过信,是曾祖父的姑妈,当时邮局的说必须要填地址,她就随手填了国营商场的地址,没想到邮递员直接送商场来了。 姑妈,不对,她应该叫高祖姑母,她惊讶地数了下,竟然有十六块,里面还有几张布票,信里问曾祖父回来没有,为什么地址是商场,妻子是不是在商场上班?另附上钱和票,说给孩子用。 没想到高祖姑母人这么好,不但邮信还邮钱和票,韩舒樱看着地址心里一动,唉,心情不好,回大杂院更难过,里面每一样东西,每一个地方都有江见许的影子,岂不是越看越难爱,他买的东西,他做的鞋柜,亲手糊的墙,还有他搂着她睡过的床……处处都是记忆。 她不想演,入戏太深,得出出戏。 不如离开鹿城去海城看看,正好海城有个高祖姑母,想到就做,她立即找到何主任,跟他说姑妈病了。姑妈要知道她这么会请假,肯定“谢谢” 她! 可她没有别的借口,何主任一看,这姑娘手里拿着海城的信,眼睛都哭肿了,这假肯定得给啊。 韩舒樱怎么说也国营商场的职工,有单位的人,虽然临时的,但何主任还是亲自带她找人,把介绍信给批下来,盖了章后,韩舒樱拿着信离开了,先跑回大杂院收拾东西,别的东西不带,剧本奖励她必须带上,小的物件她放到青色挎包里,随身携带,像布料这种大一些的,装进青色行李包里,只要有这些东西,走到哪儿她都饿不死。 临走还把小人参灵果吃了,长得像个小葫芦,奶白色的,很清甜,沙沙的口感,入口即化,韩舒樱爱吃。 把东西都装好,她吸了下鼻子,在大杂院不少人异样眼光里,提着包出了院子坐上公共汽车,去了鹿城火车站。 …… 江见许自从送韩舒樱去了商场,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看时间,想着她下班去接她,虽然不知道去了说什么,到底还要不要再见面,可就想看看…… 一个大小伙一下午坐立难安。 忍不住去水房洗脸清醒下,听到水龙头洗衣服的几个人在说,“听说没……又有个为情所困的姑娘跳河了。” “啊?” “听说被男方甩了……想不开,捞上来人都死透了。” 那一刻,江见许心都停跳了,他突然想到妹妹被退婚后一直哭一直哭,早上时,他说了那些话后,她也哭了一路,他脑中一片空白,连盆都忘了拿,转身离开水房,回房间抓了衣服和帽子就冲下楼。 “小江,你盆!”有人喊他都没听到。 他先去了出事现场,问过同事后知道出事的不是她,那一刻腿都软了,紧接着一路骑着自行车去了国营商场,二楼柜台没人,他迈步到旁边柜台,声音有点哑,急声问:“王梅同志,韩舒樱她人呢?” 王梅看着他奇怪道:“小韩?她没告诉你吗?说是姑妈病了,找何主任开了介绍信走了……” “走了?”江见许脸色一变,“她哪个姑妈?什么时候走的?” “哪个姑妈我不清楚,只说看姑妈去了,还跟我开玩笑,说要是那边好,她就不回来了,已经走两小时了。” 不回来了…… 江见许的心似被攥紧,有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痛……他手不自觉握拳回想,她哪来的姑妈?韩家的?他查过韩兴昌档案,他只有两个兄弟,没有姐妹,江见许想到杨弘杉,杨弘杉有个姑妈,在海市!他咬牙切齿,这个杨弘杉,竟然把这个也告诉她了。 王梅只见到江见许面色焦急,说了声谢谢,转身匆忙下楼离开了。 她摇了摇头,这小韩冒冒失失的,姑妈病了这事儿怎么能不告诉小江,看把小江急的,额头都出汗了,她是亲眼看着小江同志那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离开商场,外面开始下雨了,江见许顾不得雨,骑着自行车直奔火车站。 第 41 章【VIP】 “同志。”火车站买票口:“海市发车什么时候?”一个年轻公安一脸焦急问道。 “马上出发了。” “买票,去海市!”江见许匆匆而来,脸上还有雨水,身上衣服都湿了,他飞快地将介绍信工作证推进窗口。 韩舒樱没想到天气变化这么快,她才进车站没多久,外面刷啦啦下起雨来,下午三点多,天就黑得像太阳落山似的,她穿着青色手工柔软棉服,围了条浅灰色围巾,一条浅灰长裤,肩膀斜挎着包包,包包也是青色的,双层布料做的,摸起来十分柔软,里面放着仙杏干,白玉灵米,凤髓萝卜,六羊仙毛,蜜露灵蜂糕,蔷薇之灵,灵髄芝油,苦灵茶,玉肌灵肉,小人参灵果…… 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只是些小袋子和纸包,也不占地方,像三匹布,青丝绫布,白丝绫布,豆绿灰丝毛料都被她放在手拎行李包里。 行李包也是找裁缝专门做的,青色手拎包,里面放着路上能用得着的东西,像喝水的搪瓷缸,纸笔,和几件换洗衣服,拎起来不重,将包放在上边行李架上,她在靠近人行道的位置坐下。 上次火车她在卧铺,但这年代卧铺不是普通人想坐就能坐,还要看单位和级别,之前她怀疑江见许一个普通公安,他怎么能买到卧铺票呢?后来知道江见许是未来大佬级人物后,韩舒樱…… 不过现在的江见许还年轻,不是几十年后的他,现在的他还不是大佬,是个坏东西! 她愤愤地将脖子上围巾拉了拉。 她只能买到硬座票,硬座远远没有卧铺舒适,椅子是没有软垫的,全是木质硬椅,也没有被子,更没有躺下休息的地方,只能坐着,有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一上车,硬座厢闹哄哄的,座位上坐满了人。 韩舒樱在坐下来后,就开始尴尬了,火车硬座区座位背靠背就算了,四个人还要面对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对面是两位男性,左边是年长些,右边年轻,四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度过一段漫长的旅途。 如果有手机就好了,也不必干坐着,她往后望了望,全是人,分不清谁是谁。 对面两个男同志时不时飘来视线,打量着对面的女孩,因为女孩漂亮,漂亮的人总让人想多看几眼。 越是尴尬,旁边孩子尿尿,妇人拿了个罐头瓶子,当着三个男女的面,把孩子裤子脱了,然后瓶子堵在小男孩啾啾上面,接着水,声音哗哗的…… 年轻未婚男女赶紧别过脸,大写的尴尬! 韩舒樱只能从兜里掏出白手绢,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天气不好,外面下着雨,雨滴不停敲打着窗户,外面潮湿,车里面也湿漉漉的。 还好她身上穿了六羊仙毛织的衣衫和贴身小裤,穿在身上可柔软可舒适了,很暖和。 旁边有女列车员胳膊上挎着篮子,在过道里不断前进,时不时停下来吆喝:“烧饼麻花桔子汁,鸡蛋花生油撒子……来来来,这位同志,麻烦您腿让一下……” 挡着路了,踩着脚丫子就不好了。 火车上的食物不要票,即便这样,也没多少人买,饥荒年刚过去,很多人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舍得花钱,闻到食物的油香气,个个猛咽口水,眼巴巴看着,只有零星几个掏出钱,买个零嘴吃,列车员拎个篮子挨个售卖。 到了晚上饭点的时候,才有列车员推着小推车进入车厢,一路往卧铺方向推,车上码放着层层铝制饭盒,饭盒里有米饭,青椒炒肉丝,鸡蛋炒西红柿,荤菜5角钱,素菜3角钱,对现在工人每月二三十块钱的收入来说,挺贵的。 但毕竟火车上人多,卧铺那边不少乘客需要,买了餐的乘客,吃完还要将餐盒放好,列车员一会推车过来收饭盒。 韩舒樱没买饭,因为剧本奖励她今天还没吃呢,打开自己青色小挎包,仙杏干五个,蜜露灵蜂糕五块,灵髄芝油一块,饿了可以当零嘴,这个东西万能,既能干吃又能炒菜,熬汤都可以,干吃很香的,能香得人迷湖过去。 她拿出搪瓷缸想装点热水,泡个蔷薇花茶喝,花茶就着点心,这就是很好的晚饭了,超美味的。 很快有列车员提着热水壶过来,大家纷纷拿出搪瓷缸接着。 韩舒樱将蔷薇花泡开,一边喝着花水,一边听着外面雨声,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 妇人闻到香味,太香了,她望着身边坐着的女同志,正优雅地喝着茶水,用白手帕包着糕点小口吃东西,香味就是从她那边传来了,妇人好奇问:“同志,你吃什么东西这么香?” 蜜露灵蜂糕和蔷薇花,浓郁的蜂蜜配上蔷薇香,真正的顶级蜂蜜花茶,韩舒樱小口咬着慢慢品尝,见妇人问,才道:“是蜂蜜点心和花茶水。” 那妇人咽了下口水,很是好奇地看着韩舒樱手里的蜜色点心。 对面两个男同志目光也看过来。 这姑娘实在漂亮极了,青色棉衣,浅灰色围巾围绕在肩上,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灰呢裤子小皮鞋更不用说了,气质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惹得两个男同志多看几眼。 “姑娘,你去哪儿啊?”旁边妇人抱着孩子问。 “去海市。” “那可远着咧,得两天吧?” “嗯,一天两夜。” “硬座太遭罪了,晚上还不知道怎么睡咧。”那妇人第一次出远门有点愁,不过这年代的人特别能吃苦,有的人直接躺地上也能睡,还有躺进椅子下面睡觉。 “这雨下得真大啊!”对面年轻男人看了眼韩舒樱,望着窗外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买了一盒饭,青椒炒肉丝和白米饭,还邀请韩舒樱品尝。 “同志,这菜挺香的,要吃吗?分你一点。”男同志很热情。 陌生人只买了一盒饭,还要请韩舒樱吃,这很奇怪,韩舒樱连忙摆手,“不不了,我吃饱了,谢谢你啊同志。” 对方失望地收回饭盒,开口试图与韩舒樱聊天。 出门在外韩舒樱还是比较矜持。 坐了一会儿,有点热,韩舒樱将头上浅灰围巾摘下来,又惹得对面男同志惊艳地盯着她看。 韩舒樱从包里拿出杏干含在嘴里,当零食慢慢吃,目光看向窗外的雨。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 江见许没买到卧铺票,卧铺没位置了,买的硬座,上车后,伴着雨声和雷声,以及车厢内嘈杂的声音,他挨个座位找,总算在中间一节车厢里找到了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 那一刻,他松了口气,看着她吃着东西,吃得津津有味,东张西望活泼得很,他舒了口气,在周围寻了个空座慢慢坐了下来,将帽子放在膝盖上,伸手抚了下额头,之前急得一瞬间额头一跳一跳的,这会开始疼起来了…… “同志,你没事吧?” 旁边坐着的一个大爷,见这小伙不太对劲,身上都淋湿了,头发上还滴着雨水,热心问道。 江见许摆摆手,没说话。 “喝点水吧,可别生病了,十月的雨寒凉,再年轻也不能这么造,看看这身上,从头到脚都淋湿了。”说着热情地递过去一茶缸热水。 江见许松口气后,倚在后面靠背上,“谢谢。”来的时候匆忙,请了假开了介绍信一路赶过来,什么都没带,他将搪瓷缸接过来。 “天气反常得厉害,看来年头又要不好了……”头两年饥荒年,年景更差,旱的旱,涝的涝,气候更恶劣,今年还好一些了,老头嘀咕道。 江见许闭目了一会儿,喝了口水才缓过来,他没直接过去找人,只是遥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同志,正和对面年轻的男同志说话, 对方还送饭给她吃…… 这个女同志,为了找她,他一下午一口东西都没吃,跑了好几个地方,担心,后悔,忐忑,他就不该对她说那些话,他明知道这个姑娘无依无靠……赶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地想,大不了他脱离江家,出了事他自己负责…… 江父说过作为男人,遇到问题一味逃避是没用的,要尽全力做好准备,哪怕失败也要敢于承担后果…… 他愿意承担这个后果,只是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 结果找来后,她却在车上跟别的男同志说说笑笑,活蹦乱跳,早就没有下午时哭泣的样子了。 这个没心没肺小东西…… 他咬牙。 见到卖饭的小推车推到她面前,她伸头看了看却没有买,只是一直在喝水,江见许立马掏了掏兜,才想到身上除了证件,只有平时随身带着的钱和票,买了火车票后,钱没剩多少了…… 小推车过来时,饥肠辘辘的他没买盒饭,买了烧饼就着旁边大爷的热水,狼吞虎咽地吃了点。 老式蒸汽火车在天地一片雷鸣闪电倾盆大雨中,鸣着笛不断延着火车道蜿蜒前行。 天彻底黑下来,外面根本看不到东西,只有雨水洗刷着窗户的声响。 韩舒樱有点不安,她不断地往窗外望,这雨怎么下得这么大,一直没有停。 火车里吵闹声小了些,乘客吃过晚饭后,大多昏昏欲睡,也有热火朝天聊着天,还有四处跑动的孩子,韩舒樱旁边的小孩开始哭闹, 他妈哄着睡了。 她无聊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候火车硬座是木头,坐久了对屁股是种摧残,她忍不住一会并着双腿放着,一会腿搭另一条腿上,来回倒换,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起身跑去前面厕所。 上完厕所洗了手,走到两个车厢连接处,这里人少,没什么嘈杂声,她就听到大雨打在车壁上的声音格外的响,如同豆子撒落一样,还伴着阵阵雷声。 有点可怕,她寻思着火车在大雨中前行,安全应该没问题吧?她这个人怕死得很,好死不如赖活着。 将擦手的帕子叠好放回棉衣兜里,回到座位,她开始注意这场雨,很多山体滑波,泥石流,甚至洪水一般都是从下雨开始…… 不过她也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可能运气那么差,才坐第二次火车就出事了,啊呸呸…… 回头看看,车厢里那么多人呢,吵吵嚷嚷的,人家都不担心,就她瞎担心,于是安心下来,时间滴滴答答地过着。 其实不止她一人害怕,还有个工人他瞧着外面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就问路过的乘务员:“同志,下这么大雨,火车前行没问题吧?” 乘务员安抚道:“放心,火车照常行驶,没有危险,我们列车一定会将乘客安全准时地送达终点站……” 工人听到乘务员这么说才放心,雨太大了,看得他心惊肉跳的。 时间很快过去,随着火车里嘈杂声慢慢降下来,乘客在座位上东倒西歪,伴着雨声与火车的轰鸣声,陷入香甜的睡梦之中。 韩舒樱倚在背靠上,用围巾遮着鼻子,同样睡着了,车厢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韩舒樱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头滑下椅靠,从梦中惊醒,她坐起来,发现火车怎么没声音,也没有那种咣当咣当行驶的感觉,火车停了! 火车怎么停下来了?她看向周围,旁边妇人抱着孩子靠墙在睡,对面两男同志也在熟睡中,她悄悄起身往窗户外望,用手遮着光一个劲儿往外瞅。 可是什么也看不着,只听见无穷尽的雨水哗哗地落下,她觉得不对,火车停下来,外面下着大雨,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路障吗?胆小的她,伸手打开窗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刚将窗户掀条缝,身后有人按着她手,声音有些沙哑地低声道:“别开窗,怎么了?” 韩舒樱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到江见许…… 她瞪大眼睛,手指着他“你你……”他怎么在车上? “你什么你?”江见许瞥了她一眼,手按着她将窗关上。 韩舒樱这能愿意吗,立马推开他手,她就要开窗,抬手就去拉窗。 “别动!”他声音严肃,一把将她抱到一边,动作惊醒旁边抱孩子的妇女,她打了下哈欠,坐在墙边看着这一男一女,不知道两人在窗口干什么。 江见许抱开韩舒樱后,大概也感受到窗外的雨不太对劲,犹豫了下,他自己将窗户飞快开了往外望了眼,借着火车内的光亮,发现火车停在一座石桥上不动了。 外面雨势太大,桥下的水不停往上涨, 不断冲击着桥面,发出巨大的冲击声,这桥看着有些年头,一旦承受不住水压,出现断裂,塌掉……那一车人都完了。 江见许之前眯腾一会儿,感觉到火车停下来醒过来,本来打算找人打听下怎么回事,火车除非故障很少停下,结果就见她撅着屁股在开窗,他急忙按住她心道这女同志干嘛,难道还要跳窗不成,直到他开窗往外看了一眼,才知道事情不妙,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韩舒樱也凑到窗口往外看,一眼脑子就嗡的一下,她看到了什么! 洪水!是洪水啊!正不停地冲向列车,那可怖的声音与冲击力,胆小怕死的韩舒樱都顾不得闹别扭,她惊呆了:“这是不是洪水啊……”妈妈呀,她被洪水包围了…… “嘘!” 江见许见到外面情况后,立马将窗户关上了,他神色严肃地将韩舒樱拉到座位上让她坐好,神色如常地安慰她道:“别怕,死不了,我出去看看,你别乱跑,也别乱说话,听到没?” 韩舒樱赶紧捂住了嘴,点头。 江见许望了眼周围,刚才他打开窗,只有一瞬间,但雨水哗啦啦的声音还是将周围几个人吵醒了,他们奇怪地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 “他开窗干什么?” “雨停了吗?” “咦,火车停了……” 江见许趁乱往另一节车厢走去,他先找乘务员说明情况,乘务员带他去找列车上担任乘警的陈兴文,很巧的是,陈兴文竟然就是当初帮他在火车里找行李包的那个车警。 认识那就好办了,江见许和值班的列车员将疲倦沉醒的陈兴文叫起来。 “陈同志,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江见许伸手道 “你好你好。”刚眯了会的陈兴文诧异地起身与他握了握手。 列车员这会也急了,这位公安刚才找到他,跟他说明外面情况, 夜里大家都睡了什么也看不到,也就没有及时察觉,没想到发现时情况这么严重了,他吓坏了,急忙带着人来找陈兴文。 “老陈,你快看看外面吧,雨下的太大了,我们的列车现在就停在桥上,桥下的水都涨上来了……” 江见许在旁边补充道:“火车现在停在桥上,如果水位继续上涨,桥一但承力不足,我们一车的人就全毁了,火车现在必须马上退出石桥,一旦桥塌,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么一说,陈兴文赶紧打开车窗查看,外面黑乎乎一片,他用手电照出去,光线映照在桥面上,下面一片汪洋,只要再涨一点,河水就要淹过桥了,他心里一跳,急忙关上窗。 “我下去了解下情况,这位公安同志,你跟一起吧。”两个人能照应些,他急匆匆下了火车,想到这关乎一车人安危的状况,江见许没有多想,套上雨衣跟着一同冒雨出去,等到真正站在桥上看到列车周围情况时,两人脑子都嗡的一下。 情况竟然比在车窗时看时还要可怕。 他们的列车与列车里的乘客,正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桥下汹涌的洪水马上漫过桥墩,凶猛地拍打着车轮下的桥面,列车在黑夜里,孤立无援,趴在一片汪洋之中,很快就要陷入水中。 两人见到眼前这个景象,没有返回车厢,直接跑步到前面找机车司机,半夜,司机疲累全部倒头睡着了,大雨的声音覆盖了他们的喊声,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这样下去不行啊,江见许急忙拉住陈兴文,“有没有地方进入驾驶室?” “铲煤口!”陈兴文立马想到旁边的煤车厢,找到地方,江见许一把脱掉碍事的雨衣,一跃间,从铲煤口一路飞快攀进了驾驶室。 司机终于被叫醒,见到一个陌生公安同志站在面前,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驾驶室的?这里外人不能进来!” 江见许指着窗外的情况:“师傅,为什么不往前开了,大水已漫过桥面,你们在等什么?” 驾驶室三个人睡眼惺忪的醒了,司机道:“我们接到通知,前面铁路被水冲毁,不能往前开了,让我们原地待命。” “可火车现在停在桥面上,这样更危险,要是河水涨上来,我们一车人被淹没,谁都逃不了……”桥若榻陷,一车乘客更死无葬身之地。 “火车能不能退回去,退出桥面。” 司机一口否决:“那不行。”铁路工作人员有一条铁律,就是想让车轮动一下,就必须有要调度命令,但现在前方通讯设施被大雨冲毁了,他接到原地待命的通知后,就联络不上了。 所以司机才将火车停下来,一直遵守原地待命这条信息。 “后退得有调度命令,没有调度不能动。” 司机其实也有考量,如果不按命令,自行后退,一旦与后面的火车相撞,那倾刻间两车人就没了,那更危险,车动了,一旦出了事这责任谁负? 这时候陈兴文终于从通道爬进来,见到三个司机问清怎么回事后,他道:“师傅,外面情况太紧急了,调度不来,我们一车人也不能就这么淹在水里吧,稍微往后撤一撤,只要把火车退出大桥……” 可驾驶室三个人说什么也不动,这是上面的命令,哪怕通讯毁坏也只能原地待命,不能随便乱动。 江见许在旁边见了,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哪怕今天死在这里,火车都不能动,除非有人负下这个责任,他往腰上一摸,因为请假,配抢未带,他伸手将陈兴文腰上的枪拔.出,指着其中一个司机,平静地对他说道:“车上几百名旅客生命财产安全,就在我们手里,我是公安,这种情况下,我有权采取非常措施,请你立即往回退车,退出大桥范围,出了任何问题,由我负责!” 事态紧急,这个时候旁边陈兴文心一横,也道:“退出大桥,出了问题都由我来负责!我是人民车警。” 既然车警和公安都这么说了,司机终于发动,将火车缓缓地向后方退去,直到退出桥面范围,一直紧盯着车灯前方水面的江见许与陈兴文,心终于放下来。 退出大桥范围后,停下来不到两分钟,就听到大桥那里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桥面像一股烟一样,消失在了洪水的急流中。 之前火车压在桥上,桥还能支撑片刻,火车一退出,桥面直接塌了。 驾驶室包括三名司机五人,望着眼前的景象,个个惊出一身冷汗…… 只要刚才他们晚上一分钟,一车人,全完了…… 这次不用江见许站出来担责任,司机主动地将列车退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的位置,周围全是水,只有一列火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雨还在下,水位还在上涨,火车已经连退两次,不能再退了,最后卧在一片水漫金山之中,剩下的事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已经尽力了。 火车两次停下又启动,剧烈的颠簸使车厢内很多乘客醒过来,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惊慌,问乘务员,年轻的乘务员也不知道,一边安抚着车里的乘客,一边找车长。 江见许将抢还给陈兴文,陈兴文返回车厢内与其它人说明情况,刚才桥塌的巨大轰隆声,很多人听到了,车厢里顿时乱成一片,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不安地四处走动,车窗被反复打开,外面全是水,发现一车的人都被水包围住了,一下子如开了锅一样,乱糟糟的,吵吵嚷嚷,韩舒樱也不安地跟着乘务员一会到这边,一会跟那边,她东张西望。 望半天也不见江见许,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快吓死了都,她不像其它熟睡的乘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一直在窗户前盯着,只看到江见许和一个人冒着雨出去了。 之后火车终于动了,慢慢一点点退出桥面,刚退出去,桥就塌了,她听着声音头皮都麻了,那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只要刚才火车晚那么一点,她都不敢想象,她现在在哪里?或许在车里,或许在桥底,光想想就打了下冷颤儿。 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刚才有人开窗,窗外暴雨还在倾盆而下,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火车是退出了桥面,可是前方的河水已经泛滥,水位还在不停上涨,不断上涨。 她们还在危险之中。 列车虽然退到了较高的地方,可再高,也只是比地势低洼的平地上,略高出一些,一旦大水漫延,所有人依然会葬身其中,躲都没地方躲。 江见许匆匆返回车厢,四处找人,就见到没良心的小东西,正在车厢里四处乱窜,最后竟然跑到两节车厢中间,那边墙壁上有侧护板,她一蹦一跳地够那个板…… 她够那块板干什么? 江见许刚才翻进驾驶室时手被铁皮割破了,他将血迹擦了下,掩在衣袖里走过来,低头问她,“要做什么?” 开口罕见温柔的语气。 韩舒樱立马瞥了一眼他,心下一松,扭头不答腔,理都不理,手依然够那个板子,终于够到了,她用双手扒着,吊在上面,然后慢慢引体向上,脸往车上面伸…… 江见许眉头困惑地拧起来,望了眼上面,上面有什么…… 在看到她手抓着板子开始发抖,就要掉下来,他走上前,单手轻松地将她从板上抱下来。 “你干嘛,我都上去了!你把我拽下来……”韩舒樱被他一只手轻松一拎就拎下来,她脚踢手舞不干了。 江见许将她轻轻放地上,“小心摔着。” “你像猴一样扒着那块板子干什么?” “你才猴呢,你全家都是猴!” 江见许:…… 周围不少来来往往乘客来回窜厢,车厢内乱成一团。 江见许吸了口气,尽量温声道:“你想拿什么?我帮你拿。” “谁要拿东西啊,我这是在练习!这你还看不出来!真笨!”韩舒樱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公安,你没见这雨一直下,到时候水涨上来,就灌进车里了?我们在等救援这段时间里,保命才是最要紧的,谁能挺到最后,谁就能最终活下来,这时候就要比身高,个子矮死的快!我得站高一点……” 江见许眼神一眯:“所以你就扒着那块板子,想将脸贴在火车上面,等水灌进来,死得晚一点是吧?”理解她意思后,江见许心头一窒,笑话她的话停在嘴边,最后又无奈咽下去,顺着她哄着道。 “真要有水灌进来,你坐我肩膀上,我托着你。” 韩舒樱斜眼不信:“那水要到了你鼻子那里怎么办?你不得把我摔下来?”那死得更快。 “就算水没到了我头顶,我死也站那儿行不行,不会让你淹着。” 韩舒樱撇嘴,立这种flag,信他个鬼!她马上道:“行,那就说定了,等水淹到你头顶上,我就找根芦苇杆,到时插.你嘴里头,你就在水里托着我就行,我给你把芦苇另一头放到有空气的地方,咱俩配合……” 江见许脸上表情一窒。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担心她冒着大雨赶过来,又是钻煤口,又拔抢担责任,刚才差点死在河里,她倒挺会求生的…… 望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说话的女同志,他没好气儿道:“这么怕死还到处乱跑?”如果不是他追过来,她现在可就没了,连同这辆列车里五百多个乘客……想想都后怕,每次她乱跑都是场灾难,上次差点去了拘留所,这次更绝,命都差点丢了。 “我怎么是乱跑呢?我找姑妈有事!你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别瞎问。”韩舒樱扯着围巾道。 江见许深吸气,尽量温和语气问她:“给我说说,是什么事。” 她满嘴跑火车:“当然是好事啊,我姑妈说了,要给我在海市找了一个又高,又帅,对了,是比你高!比你帅!比你会亲嘴,比你会睡觉的对象,我得去和他试一试,要真会亲,睡得我满意,我就给他当媳妇,去海市落户和他生一个两个三个孩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江见许闻言,下颌处立马隐隐发起紧来,鼻子都快气歪了。 还美滋滋?半晌,他笑了,咬牙切齿忍着气道:“呵呵,找比我高,比我帅?……那可有点难!” 第 42 章【VIP】 两人站在车厢之间,听到副列车长在车厢里一直不断地安抚旅客:“……大家放心,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乘客们该睡觉睡觉,待明天早上雨停了,接到上面调度,就能离开这里,现在这个情况,还请大家互相体谅,团结就力量……” 车厢里的人来回走动,有人探头找人:“小江,你人在这呢。” 刘兴文路过见到江见许,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个瓶子,感激道:“我看你受伤了,这里有伤药你拿着,这次的事……多亏有你在,否则……等我们得救了这件事我一定向上面反应,感谢江同志了……”说着陈兴文将瓶子塞给江见许,匆匆看了眼江见许旁边站着的女同志。 陈兴文不但是车警,还是这辆列车的副列车长,刚升职就遇到这样重大事故!一车五百多号人差点没了,经验不足的陈兴文当时慌啊,好在遇到了这位江同志,仿佛遇到主心骨,如果不是他在驾驶室当机立断拔抢让司机退出大桥……现在想想……到现在心里的念头都是,幸好有这位公安同志在!感谢这位江同志! “不必客气,为人民服务。”江见许笑了下,功劳一笔带过。 “是!团结就是力量,为人民服务……那江同志,你先休息,我去司机那边看看,还得了解下通讯情况……” “你忙。”江见许跟陈兴文客套完,手握着瓶子,目光沉凝了下,望了眼车厢正出面安抚旅客的列车长,若有所思。 旁边韩舒樱听到乘警的话,目光从板子上移到江见许身上,上下打量他。 “你受伤了?” “嗯。”江见许回神,收敛道:“小伤。” 韩舒樱视线落在他衣服上,干净的白制服蓝裤子,现在不但湿漉漉,白色制服上还有好多道黑色煤灰印,蓝裤子上也有,她还在他鞋上看到一点血。 以及鞋的旁边,一滴血掉在上面,她立即用手捂住嘴,“江见许……你,你流血了!” 江见许见她问,才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钻驾驶室时手被一块铁片划了下,就流了点血,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我看看。”刚气得江见许脑门疼的韩舒樱,小脑袋立即凑到他手上要看。 “不用,别吓到你……”他手躲开她视线,放到身后让给她看,转移话题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快去休息吧。”已经后半夜了。 可车上的人刚死里逃生,精神得很,现在谁睡得着啊,正在车厢里一人一句吵得耳朵疼。 江见许越不让她看,韩舒樱越反骨,趁他不注意,她一下子将他手抓住,打开,被抓手,江见许也不抗拒,不使力地任她拉着,韩舒樱打开他手心,看到好长一条口子,正滋滋往外渗血。 这还是小伤!韩舒樱都被吓住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伤口这么深!”她低头看着。 怔了一会儿,她抬头四处望,然后拉了他一下,这时候人都跑前面列车长那边七嘴八舌去了,车厢后面有空着的座位,江见许任她拉着坐下,她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块干净的白色手帕,用水沾湿,伤口周围都是黑色的煤渣,她给擦了擦,一会工夫白手帕上都是殷红的血,韩舒樱咧了下嘴,得多疼啊,她道:“你疼不疼啊?” 任她怎么擦他都一声不吱。 “呵呵,不疼。”江见许低头望着她一会皱眉,一会抿嘴,一会呼地吹一下,见她关心自己,眼底露出一抹奇异的欢喜神色。 韩舒樱:不疼? 好!那她再使点劲儿!勒死他算了。 涂了药后,她系手帕时一用力,江见许当即“嘶”地一下皱下眉。 “你是想杀了我啊!”他反手一拉,不顾手疼,不顾周围有人,一下子把韩舒樱抱自己腿上了。 好在车厢后座的人少些,没人注意到他们,他搂住她忍不住低头在她耳边哄她道:“韩同志,早上在枫林你说要选第一个,我心里高兴,我错了,当时我不该说做朋友,说完就后悔了,我现在想重新回答这个问题,你选第一个,我答应你,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回去,咱们就结婚,好不好?你三哥我也帮你救……” 一提早上的事,韩舒樱立马反骨上来了。 “我不!” 他语气一凝剑眉一扬,马上又低下声音小声哄她:“……不用那么急着回答,你再考虑一下。”先把人哄好再说。 韩舒樱一听他说这个,想到早上的事,眼圈一红,“不做对象。”她水汽上涌,要起身,“不做对象!”只当朋友,不结婚,他说的! 说着就要起来,可起不来,他手箍得紧紧的,她在他腿上扭了两下后无果,不放手是不是!她伸手狠狠地掐了下江见许的腿。 本来是想掐他腿的,结果情绪激动之下,没掐对地方,一不小心掐在他三角区,只听江见许突然闷哼了一声,弓了下腰。 “啊!”韩舒樱收回手,看到江见许脸疼得扭曲了下。 他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往哪儿掐……”……这小东西,真狠啊,差点掐得他断子绝孙,还要不要以后的幸福了…… 韩舒樱吓了一跳,自己掐错地方了,怪不得刚才入手那么绵软,见江见许痛得松开了手捂住头,嘴角抽搐半天缓不过来的样子,她心虚地推开他,飞快地跑走了。 一路跑到自己座位上,心还怦怦跳,她回头紧张看了眼,心想着坏了,不会把他掐坏了吧?她刚才用了点劲儿,不过那手感真好啊,软绵绵的,拎起来真好掐……哇,好解气。 她捂住嘴,害怕自己笑出声。 …… 一夜晚兵荒马乱,终于熬到天亮,乘客纷纷透过车窗向外看,那情景让所有人吃惊,一夜大雨,洪水淹没了所有地面,如汪洋大海,不远处水面还飘荡着衣服,盆子,甚至还有活的牲畜在水里挣扎,远远望去,周围看不到房屋人烟,明明附近有人,但洪水茫茫,村子恐怕都被淹了。 这可怕的一幕映入眼帘,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列车被困在洪水之中了。 大家还未从可怕的景象中回神。 “你们看!”有人惊呼。 “远处有人!”有人手指着外面,顺着方向看去,果然水里面有人,而且还活着,正搂着木头拼命挣扎,车里的人顿时骚动起来,惊吓之后见到有落难者,大家顾不上害怕,作为公安江见许,还有民警陈兴文,两人一早就在组织人手,将车上乘务员和旅客组织起来。 让大家将腰带扯下来,加上被单系在一起,扔到水面上试图救人。 除了救人,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收集物资,江见许昨晚情况特殊,他不得不那么做,但今早却很积极主动,找到陈兴文说了这个事儿,与副列车长陈兴文一拍即合。 昨晚车里的人虽然死里逃生,但这场灾难并没有结束,车上五百多号人仍被困在这里,灾害面积如此广,谁也不知道援救人员什么时候到来,这种四面汪洋的情况,恐怕一时半会不到营救。 那五百号人吃什么?用什么,火车上储备粮食不多,最多能支撑五百多人一两顿伙食,他们需要自救。 首先要收集物资,现在最重要就是粮食。 其次要聚集人手,组织救援队,遇到灾民加以援手。 最后需要组织一些人维持火车内部秩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内乱。 通过车上广播,陈兴文成功召集到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在火车里来回走动,维持治安。 列车的旅客也纷纷加入其中,遇人救人,他们还自发地打开窗户,将系好的腰带扔进水里,一起往上拽人。 最后,还要分出一批人,从水里打捞物件,附近似乎有个粮库,粮库被冲开了,水面上时不时冲过来一些米袋面袋, 他们要及时打捞,否则就被冲走了,其间还捞上来一些锅碗瓢盆用具。 雨还在下,这其间火车又挪动了三次,退到了另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在那里停下后,就不能再动了,铁轨淹之后,四面水茫茫,前后都没路了。 这一辆列车仅成为汪洋之中唯一的“孤岛”,车上几百号人被困其中,通讯中断,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这辆列车的情况。 在救上来不少灾民后,车上秩序一度混乱起来,活下来的灾民撕心裂肺地哭喊亲人,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旅客也慌乱一团,纷纷担心起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好在有列车长与乘务员及时安抚众人,车上还有几位回家探亲的军人,组织起来,无论维持秩序还是打捞物资,他们都是一把好手。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雨势才变小,洪水虽然未退,但也不再上涨,列车上的人才松口气,又再接再厉地从水流中捞上来一些幸存的灾民,但更多看到的是尸体,触目惊心。 火车内由五百人激增到八百多人,车道挤得满满的,已到达极限。 很多灾民受伤,车里缺少绷带,药物,为救人旅客的腰带和床单都用光了,全搓成绳子扔出去了,乘务员只好四处询问:“旅客们,谁手里有包扎伤口的绷带,干净的布也可以,药品……” 见乘务员询问干净的布,韩舒樱回身把自己包架上的包拿下来,将她攒的白布取出三块,跑去交给乘务员, 她在车里也一直帮忙拽绳子,救上来的灾民,凄凄惨惨,有的额头被铁器戳破出血,有的腹部被撞击流血,脚受伤,眼睛受伤,有的在哭,有的在嚎喊。 乘务员来回在奔走不停安抚,在接到她的布后,激动地道:“太感谢你了,刚才救出几位出血量大没有绷带的农民,需要及时止血包扎,这些布能派上大用场……” 韩舒樱摆手,学江见许道:“没事没事,为人民服务!” 车里人多了,做饭也是个难题,愁坏了乘务员,八百多人!一顿饭做完,储备粮立马见底了。 这么多张嘴,吃不起啊。 这时候江见许与陈兴文组织起来的打捞队,就派上用场了。 一下午时间,打捞队打捞上来三个米袋子,五个面袋子,估计是粮库里的粮,晚上众人把湿米拿出来做了米饭,湿的米可以清洗干净,湿了的面清洗不了,只能把面湿的那部分扔掉,好在只湿了一层,里面全是干的面粉,大家齐心合力地将这些面烙成饼,做了一千多张饼,才够八百多人吃,不少妇人包括韩舒樱,都在力所能及的帮着乘务员忙活。 等到了晚上,她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她没地方休息,她望着其它三人,带小孩的妇人一直没挪地方,占着位置,估计就是怕位置没了,对面两个男同志,也一直在附近窗口救人,随时看着自己的位置。 只有她跑来跑去,一会去东头帮忙舀面,一会去西头帮忙洗米,等到她回来,位置早就一个救上来的灾民占着。对面两个男同志目光闪躲,没出声,女同志抱着孩子也不作声,灾民是个年纪大的老头,更是缩在位置上,头破了捂着头,韩舒樱只好把自己包架上的包取下来,她抱着包去找别的地方。 可是到处都是人,地上躺满了人,找来找去,都没有适合的地方落脚,想躺地上都伸不开腿。 直到江见许冲她摆手,“过来!” 他沉着脸招呼她道,看样子那天掐他是掐重了点,到现在他脸色还不好看。 见他唤自己,她立马颠颠跑过去,“干嘛?” 他没好气地拽了下她辫子:“没心没肺,让你不要到处乱跑,老实坐着,你是屁股上长针眼了是吧?一刻都坐不住,这下连座位都没有了?看你晚上睡哪儿?要不把你吊那边木板上吧?” 韩舒樱立即不服狡辩道:“我那是为人民服务!” “呵呵。”江见许哧笑一声,心里好气又好笑,“过来。” 说着将她领到列车员休息室门口,从门里拿出个草垫子,估计是从床上现拆下来的。 江见许知道她东溜西窜,早晚座位被抢,他事先跟陈兴文说好,从他床铺上拆了草垫子下来,给他对象用,陈兴文对江见许有求必应,还让他把对象领到列车员休息室,那地方宽敞点。 “你晚上就在这里睡,睡醒了就把垫子放列车员屋里,晚上睡觉再拿出来,我都跟人说好了……” 江见许望着眼前这个女同志,脸色阴沉沉的,一边操心她睡觉的事,一边心头还有气,这女同志狠心得很啊,昨天小手一掐,差点把他干废了,他还得想着她,照顾她。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她手里:“快吃吧,别让人看干见,洗干净了。” 韩舒樱低头一看,是个巴掌大的小苹果,红通通的,估计打捞的时候从水里捞到了,江见许收起来没吃,留给她吃。 车里本来粮食不足,还能把捞的好吃的偷偷拿给她吃。 到了这个时候,韩舒樱心里明白,别人都是陌生人,不会平白对她好,只有江见许,他对她好。 晚上陈兴文与列车长等工作人员研究很久。 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雨停的话,水退下去后,得组织一批人下车去周边寻找粮食,八百多人,食物压力太大了,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救援人员,他们仿佛被困海中的孤岛,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他们,就算发现他们,不知道是明天,后天,还是第几天。 最后经过列车长临时开会讨论决定,雨停后由江见许和陈兴文带人去周边搜集物资,维持治安的小队成员三十五个人守着列车,火车里不时就有人闹事,哭天抢地,需要人震慑。 第二天中午,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气温极其古怪,忽冷忽热,车里很多人吃不好喝不好病倒了,韩舒樱怕死,她甚至不敢乱吃东西,她怀疑是那些浸了水的米面出问题了。 所以她天天抱着自己的包,走哪带哪儿,她只吃剧本奖励的东西,晚上就从列车员屋子里取出草垫,找地方铺上睡觉,如果没有这张草垫,她只能睡在地上,火车地面又阴又凉, 睡久了骨头都疼,幸好有垫子,很多躺在地上的人冻得受不了,看到她垫子睡都羡慕,还有问她哪弄的。 但没人敢抢,因为晚上江见许总睡在她不远处,有人骚扰她,他就会过去把人教训一顿,他长得高大挺拔还是公安,他脸一沉,没几个敢惹他。 但睡草垫子也冷,韩舒樱虽然穿着棉衣,半夜还是冷嗖嗖的,经常冻醒。 江见许当天晚上回来,腋下夹了个薄棉碎花小被子给了韩舒樱,是他从一个歪倒在路边的柜子里找到的,其它东西都湿了,这条新的被子压在最里面,只湿了一角,他带了回来。 然后从兜里取出手帕,里面包了十几个红通通的山枣和山楂果,“在一处村子树上摘的,没被水冲过。”避着人他又从怀里又掏出两个苹果放进她包里,“藏好了偷偷吃,别让人看到……”天天寻找物资的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列车上的粮已经弹尽粮绝了。 八百多人,八百多张嘴,一天找来的的粮食根本不够分,大家都在饿肚子。 谁也不知道饿急了的人会做什么。 “哦。”韩舒樱小手将东西往包里一塞,偷偷看向周围。 江见许是搜粮队的,每天都能带点吃的给她填肚子,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了。 看她这会乖乖的,他笑盈盈地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瞧瞧这脸蛋嫩得像蒸鸡蛋,让人想一捏再捏,这几天他累瘦了,她倒是一点没瘦,见她抿紧嘴,脸蛋拼命地躲他手,不让他捏,他咬牙切齿轻拽她耳朵,在她耳边道:“你这个狠心的女同志,怎么舍得捏?要是捏坏了,看你心不心疼。那天我让你考虑的事怎么样了?” 韩舒樱捏着包,抿着唇头一扭:“没考虑好!” “呵呵。” 江见许这两天确实瘦了一大圈,不过他瘦了看起来竟然格外的帅,脸颊瘦削有型,更显五官立体,可惜一向爱干净的衣服脏的看不出原色,脸色也很疲惫,忙碌,休息不好,下巴青茬都冒出来,也没有刮,一双眼睛倒是与往常一样看起来很亮。 “没考虑好,那就再考虑考虑。”他笑得和煦,很是能忍。 到了第三天,车里的气氛格外紧张,不但通讯断开,搜粮队的人也搜不到多少粮食,关键是没有任何救援队来,他们就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 不但列车长乘务员们心情沉重,就连江见许话也少了,他回到车上,偷偷找韩舒樱,给她塞了两把干花生,这还是一处被水冲半塌的房子里找到,篮子吊在房梁上,花生幸免于难,一篮子带皮干花生,当时几个人搜粮队的人自己分了,他把皮剥了,花生揣在兜里,饿也没舍得吃,带回来给她吃,他是搜粮队的人,怎么都能找到点吃的,韩舒樱在车里就不一定了,估计饿了一天肚子。 韩舒樱见江见许给了她花生后,疲惫地找了个空地坐下来,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她摸了摸兜里鼓鼓的花生,想了想屁颠屁颠地拿了自己搪瓷缸,把两块蜜露灵蜂糕和灵髄芝油泡里面,然后又倒进去一些油面子,搅化成粥看不出原型,然后拿给他。“你吃这个,这个香,油面子!” 江见许知道,现在食物不够分,找到的面粉做什么都不够吃,索性就用点油炒了,一人分一把,泡水喝个饱肚。 “你吃吧。”他疲累地倚着车墙壁闭眼休息。 “你吃,我吃过了不饿,你吃看看,这个好吃!”韩舒樱瞧着周围没人注意她们,急忙将搪瓷缸悄悄放到他嘴边,碰碰他嘴唇。 江见许闻到香味睁开眼睛,看了眼黄乎乎的油面子,别说,闻起来还挺香的?他喝过,好像不是这个味。 韩舒樱急得已经往他嘴里倒了。 “好好,我喝,你别倒我衣服上。”江见许坐起来,衣服已经够脏了,再染上点黄色……他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他伸手取过茶缸,低头喝了口。 “好喝吗?”剧本奖励很补的,她虽然吃不饱,但饿不着,江见许自己饿着,还每天给她带吃的,说不感动,也有点感动,别人可不会把吃的给她,不过他瘦得太厉害了,这样累下去她担心他会生病,就想用剧本奖励给他补一补,滋补莫过于油和蜂蜜了。 江见许抿了一口后,在韩舒樱催促下,仰头几口将缸里的东西喝掉了。 放下搪瓷缸,见她干干净净地蹲在旁边,目露担心地看着他,还伸手拿帕子给他擦擦嘴角,也不嫌弃他搜粮回来没洗脸脏兮兮。 那一刻他心里一热,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到,伸手就将她搂自己怀里。 他心想,他连死都不怕,却怕喜欢个姑娘,他下巴在她头上蹭了蹭,不禁又问她:“你现在考虑怎么样了?” 韩舒樱这次没有掐他,只是推开他下巴,太扎人了!然后小声嘀咕:“我啊,我还没考虑好呢……” 江见许听了,在头顶上笑了笑,没有再逼问她了。 “江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得救?” 江见许心里有数,肯定会有救援人员过来,但哪天就不清楚了。 车上没食物,这么多人熬不了几天了,就像韩舒樱说的,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获救。 “没事不要乱跑,静静坐着节省体力,避免消耗,三天之内,肯定有人来救我们,就像你说过,到了最后,比得是谁更能捱,不过现在个高不如个矮,谁吃得少谁熬得起,谁就能活着。”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她头发,“你吃那么少,肯定能活下来……” 发质蓬松柔软滑溜溜的,他手包住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那你这么长一条,不是惨啦?你吃饭都要比我多吃一碗半……” 江见许低咳了一声,趁机问:“嗯,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趁我还活着,给我一个答复……” “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你肯定会活得好好的……” 江见许有点感动。 她头埋在他怀里又道:“祸害遗千年!” 江见许:…… 他气得捏了下她耳朵,这小东西,到底谁是祸害?天天就会气人。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四点,火车里的人听到了天空上飞机经过的声音,有人冲到窗口, 大声喊着:“飞机!是飞机!啊!!我们在这里,救救我们……” 接着一群人冲出去,跑到附近坡处,使劲的挥舞着手里的衣服和被单,希望能吸引上空飞机的注意。 韩舒樱也混在人群里,她拼命舞着包,大喊:“我们在这儿!” 他们望着那几架飞机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了一会,飞走了。 不到一小时,两架运输机飞到上空,远远地朝列车这边飞过来,在列车周围空投下许多箱子,箱子里面装着药品、衣服和食物,列车里所有人喜极而泣。 他们终于得救了。 当天晚上列车长笑了,车里沉闷气氛一扫而空,大家喜气洋洋的,只有失去亲人的灾民黯然神伤。 大家将找到的木材燃起篝火,吃饱喝足,不少人载歌载舞,韩舒樱还上去唱了首歌,唱的是她跨年时登台唱过的歌曲,追梦人,只有这首歌词她还记得,没有提词器真的好难。 我们都是追梦人…… 所有人在篝火下看着这个夜色下,美得像梦一样的女孩,唱着一首活泼的、鼓舞人心、动人的,他们从没听过的歌。 她台风很好,唱得时而青春,时而感伤,微微低头微笑时,如梦一样美。 唱完后掌声久久不息,韩舒樱走下来,见到江见许坐在那儿专注看着她,她立即快乐地一蹦一跳跑到他身边。 江见许眼中有光,他露出笑容,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晚会结束了才放开。 晚上韩舒樱正侧躺在草垫和被子里,睡得香呢,感觉一个人钻进她被子里,她吓得刚要叫出声。 就听到后面的人,用被子蒙住两人身体,轻轻咬了下她耳朵:“别出声。”车里乘客和灾民知道自己得救,晚上睡得很香,草垫不远有几个人,不过都睡着了,平时江见许会睡在韩舒樱不远处,他跟陈兴文那里拿了块床单往身上一裹就能凑合一宿,今天看到她唱歌的样子,他忍不住钻对象被窝里。 “你别咬我耳朵。”韩舒樱缩了下脖子。 “嘘……”江见许声音放轻,语气轻松,前几日的压力不翼而飞,他已经不想着物资了,只想对象,于是用气声在她耳边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嗯?” 女人眼泪不能白流,当然不能轻易同意,他说分就分,说处就处?说做朋友就做朋友?韩舒樱倔强地梗着脖子:“没考虑好!” 江见许在后面轻笑了一声,然后手顺着她棉衣里面柔软的灰毛衣钻了进去,很快她胸前衣服又鼓起来,一起一伏,只是盖着被子看不出来。 “呀!手别挟它……”“考虑好了吗?”“啊,别扯它……” “你回答考虑好了,我就……” “没考虑好!”韩舒樱愤怒,身后江见许却轻笑一声,手指迅速拉扯晃动,很快她就沉浸在指间拉扯的水深火热之中,说不出话来。 不过好在她威武不能屈,最后也没说自己考虑好了,但江见许竟然也满足地亲了她脸蛋一下,“下次继续……” 到了第三天早上,桥塌陷后,河对面来了艘船,船上下来的全是领导,当他们看到一车旅客与灾民安然无恙,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几位领导分别与列车长,警务人员握手,“发大水时,这列列车没有过站,调度报告也没有消息,可把我们急坏了……还以为列车失踪了,看到你们安然无恙,好好好……” 待到见到江见许,领导似乎认出他,亲切地与他握了握手,“具体情况我已经听说了,小伙子,别担心,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措施,做得好……”然后拍了拍他肩膀。 江见许笑了笑,这是省委大院许伯伯。 被围困两天三夜的列车终于等来了调度命令,倒退着驶离了这一片灾难之地,列车平安返回鹿城。 回到鹿城后,一下车外面围满了人,见到八百多人平安从车上下来,迎来一片欢呼声。 据后来报道,在那片区域活下来的,只有这辆列车上的人,乘客五百六十人,灾民三百零六人,其它三个村子,无一生还。 下了车,江见许把自己放在车站警务处的自行车取出来,然后载着韩舒樱返回大杂院,韩舒樱身上干干净净,只有鞋子有点脏,不过她都用雨水擦干净了。 但江见许的衣服太脏了,他没进大杂院,只把人送到门口,将包递给她:“你进去吧,记住,火车发生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有人问起,你就说探亲回来,知不知道?”韩舒樱点头。 江见许很快骑着自行车走了,回去洗澡换身衣服,他还得到派出所报道,后续麻烦事多着呢,首先这个事儿家里……瞒不住了。在县委澡堂洗完澡,回到宿舍江见许舒了口气,这一趟火车像是经历了一段人生,差点没死里头,但是回头想想他不后悔。 当他连死亡都不怕的时候,眼前迷雾一下子散开,任何事情都会过去,如果过不去,那就开出一条路,踏过去! 胡子刚刮好,打开衣柜就听到有人在楼下喊他,“江见许,电话!” 县委值班室的电话,省城那边转来的。 值班室就在电话机房,江见许一听就知道谁打来,他套了件衣服下楼。 小张在值班室里,见到他走进来,立马起身:“来来来,你坐这。”他拉着椅子给江见许,“稍等下啊,小江同志,电话一会转接过来。” 江见许笑了下,随意坐了下来。 小张在另一边坐下,拿起报纸在看,电话是省委那边打过来的,他瞄了瞄江见许,这个小江深藏不露啊,不会是省委哪个领导的公子吧,但人家不说,他也不好问。 不过凭感觉应该八九不离十,刚才电话他接的时候,声音一听就是领导口吻,语气和蔼,张口还叫他小张同志……他听着就想点头哈腰。 很快电话响了,果然没猜错。 江见许拿起电话,“爸。”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非常严肃:“你还知道叫我爸!没事你请假去海市做什么?胆子太大了,竟然敢拿抢指着别人的脑袋,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第 43 章【VIP】 “……你妈因为你这事急病了,有时间回家一趟……”江文柏说完挂断电话。 这孩子从小就让人操心,十来岁时胡天胡地捣乱,在大院住的时候,撵鸡斗狗,皮得把邻居锁眼用纸给堵上了,害得他妈挨家挨户上门道歉。 以为长大后稳重懂事了,谁知道胆子更大,人家司机有什么错?他拿抢威胁命令火车司机,听到许国英笑着跟他说起这件事时,他听得心惊肉跳,要换以前,这种行为都得挨枪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亏他干得出来。 当初还想过让他当兵入伍,调一调这性子,可进部队第一个要求就是绝对服从上级命令,像他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没几天就得让人刷下来…… 江文柏拿起桌上文件,心道幸好没送他进部队,否则还不知道闯出什么天大的祸。 好在现在结果是好的,否则那身警皮给扒了还是小事,档案里记个大过就麻烦了……这次必须严厉警告他,以后不能再有第二次。 江文柏叹气,将手里文件拿起来看了两眼,想了想放下文件,再次摇号接到电话所话务台,过了半小时鹿城县收容站电话响了,站长郑容德拿起来:“呵呵,老江啊,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呢,你儿子这次立功了啊。” “……没有,他没擅自离岗,跟我请假了,我批了,他说有急事,说是去探亲……对了,他在鹿城处了个对象你知道吧,陪对象探亲,什么?老江,你也不知道啊?啊这……” …… 晚上,江文柏拿着包从车上下来, 司机小姜将车开到省委大院停车处,江文柏刚进家门,在宣传部工作的许琳芳早早回来,听到动静立马“哎哟哟”一声。 江文柏看向客厅沙发上躺着的妻子。 妻子这两天急坏了,鹿城列车出事,失联两天,许琳芳知道自己儿子就在其中,已经失联时,她差点没晕过去, 得到消息当天江文柏就联系到鹿城铁路局,和当地党政军一些领导一同关注这辆消失的列车,但受灾区域,当天大雨倾盆,直到第二天傍晚才从京城调来飞机,开始搜索灾区。 第二日傍晚,终于搜索到了被困在汪洋中的第十六次列车…… 许琳芳知道儿子还活着,喜极而泣,没找到这辆列车时,所有人都认为它凶多吉少,因它最后调度的位置在云坛大桥……此处有最汹涌的洪河。 没想到列车竟然安然无恙,车上的人全部生还下来。 江文柏进了门,躺在沙发上病怏怏的许琳芳支撑起身,看向丈夫:“老江,怎么样了?我听说火车回来了?儿子呢?没事吧?” “你躺好。”江文柏走进客厅,先给许琳芳倒了杯水,许琳芳躺回沙发上,“你告诉我吧,我挺得住,老江。” “你儿子没事!”江文柏将包放到茶几上。 “啊?白冰没事,你见到他了?”许琳芳赶紧坐了起来。 “老许去了,我没去。”许国英去慰问受灾民众,他有家属在那里,他去干什么,看儿子吗?笑话! 许琳芳听到儿子没事了, 精神好了些,随即腹绯,自己儿子都不去看看,还怕人家看笑话,笑话能有儿子命重要! “你别磨磨蹭蹭了,快说说,老许他还说什么了?” 江文柏在妻子旁边坐下来:“这个臭小子,你知道在车上干了什么?” 许琳芳头也不疼眼也不红了,紧张地问:“他干什么了?” “他拿着抢指着人家列车司机的脑袋,逼人家退车,还说出了问题他来负责,火车上近千人,他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你这个儿子,太狂妄了!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 许琳芳也吓了一跳,用抢指司机脑袋……这这不是犯错误了吗?她赶紧凑近把手放在老江腿上,拍着他道:“然后呢?”以她对老江的了解,儿子要真出事了,他只会更沉默,能这样骂说明没事了,只有没事了他才会这么数落。 “别担心,老许说了,你儿子这次非但没犯错误,很可能立功了……”受灾区域过大,以目前搜索情况来看……很残酷,最终活下来的人很可能只有列车上那八百六十六人,可以说,江见许拔抢的行为近乎救了火车里近千人生命,怎么一个二等功跑不了,这次儿子履历上,肯定有一枚功勋章。 江文柏说到这儿,才露出点笑容,“……功劳还不小。”说着他拿起桌上水杯喝了口水。 “那我得去鹿城看看。” “去什么去?有点风吹草动就往鹿城跑。”江文柏阻止道:“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需要你哄着睡觉啊?” 江文柏对儿子事业很上心, 步步有计划,什么年纪应该做什么,到哪个位置他心里有数,从来不让妻子去打扰儿子。 见到许琳芳生气要打他,他赶紧道:“我电话里跟他说了,过几天放假让他回来一趟,他现在忙着呢,别去打扰他。” 许琳芳坐在沙发上,心头一松,想想觉得不对,她问:“老江啊,儿子在鹿城工作,怎么往海城跑,前些天还听他说去了海城一趟,给我邮了东西过来,这才几天怎么又去了,你是不是又给安排任务了……”她紧张起来。 江文柏:“你看你这个女同志,那也是我儿子,我能不盼他好?这次真不是任务,我找他单位领导问过了。” “找老郑?” “嗯,他说,你儿子有对象了,说是跟对象去探亲。” “什么?”许琳芳一下子坐起来,“有对象了?人是海城的?谁介绍的?” 江文柏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许琳芳接了。 “老郑说,是你儿子自己处的,女孩不是海城人,是省城锦阳县玉板沟大队那边的姑娘,现在在鹿城国营商店做营业员,对了,户口还是白冰帮忙张罗办的……” “农村的?”许琳芳一愣:“怎么是农村的?你说这孩子,放着省城的女孩不找,欣悦前两天去看他,又哭着回来了,我都不好意思见人家父母,他怎么就看不上人家,现在好了,自己找个农村的……那姑娘不会是利用咱儿子吧?”现在一些农村家庭为了让姑娘进城,什么方法都想得出来,连卖女儿的都有。 “别操那心, 他好不容易处个对象,你还能给他搅和了,你不想抱孙子了?再说,他能看上,姑娘肯定不错,谁能糊弄住你儿子?农村也不错,说明政治背景没问题……”江文柏挺乐观,像他们的家庭不缺一张嘴吃饭,不需要媳妇必须是城市户口,只要政治背景安全,人品没问题,都是可以的。 许琳芳瞥了他一眼,叹气,低头咬了口苹果,没滋没味,“等我跟他说,下次回来让他把对象带回来,我看看……”她还是不放心,不是她瞧不上农村姑娘,她不是没去过农村,她见过那里的姑娘,就是她压根想不到儿子能和农村姑娘聊到一起去,他连城里头的都看不上呢。 还跑前跑后给人家办户口,到底什么样的女孩这么有能耐。 “人要带回来了,你可不能甩脸子?” “……我肯定笑得花一样,行了吧,老江同志。”许琳芳开始发愁,白冰婚事本来就有人盯着,现在找了个农村姑娘,估计省委大院都能传遍了,那些想结亲的人家怎么看她们家…… …… 江见许回来后立马到派出所销假报道,一进办公室,站长郑容德和队长董志也在,见到他老钱和老张站起来,纷纷围过来。 “小江我们都听说了,你被困在十六次列车中,困了三天三夜,报纸上今天还报道,全市人民都在担心你们……” “回来就好,小江同志,知道你在这列车上,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好小子,出去一趟,这是立了功回来了啊!”“请江同志说说你传奇经历,我们可都是内部人员,必须要有第一手资料,说说你在列车里怎么大显身手,一人挡万马千军……” 江见许被几个同事围着,这个抱肩膀,那个搂脖子,江见许被他们左摇右晃,笑着跟着他们闹,也不恼。 “好了,不像话,还上班呢。”郑容德呵斥了声,然后笑呵呵道:“小江,你来。” 待江见许走过来,郑容德拿着茶杯在门口道:“你这次可把我和你爸吓到了,你父母不知道多担心你,给你放几天假回去休养休养,到家里看看,别让家人担心……” 江见许点头:“好的,郑伯伯,过两天我就回去。” “嗯。” 江见许回到自己办公桌,坐在久违的椅子前,恍然如梦,昨天他还在到处搜索物资,今天就回来了,安逸地坐在所里办公桌前喝着茶水。 真像梦一样。 “唉小江,你去海城做什么?要没上这列车,你还出不了事呢。”同事问。 “他要没坐上这辆列车,没拿着抢逼司机退车,那一车人可就没了。”这事儿虽然报纸没登出来,但他们内部人都知道了,郑站长是最早知道的。 “对啊,小江这可是英雄啊!” “还是年轻小伙子猛!” “这不得立个二等功啊?” 江见许听着他们调侃,“没影儿的事,你们别乱说……” 其实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想那么多,命都快没了……很多人说他在危急关头毫不拖泥带水, 举抢救回整列列车的人,其实说错了,真正救回这列列车的人其实另有其人,如果不是她大半夜不睡觉,害怕地趴窗上往外望雨,一个劲地说是不是洪水,他也不会开窗,更不会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救了这辆列车的人,其实是个很怕死的女同志。 “哎哎小江,你去海市干什么啊?” 江见许手支着额头,道:“哦,陪我对象去海市探亲。”只能拿这个借口用了,至于亲戚,随便找个海市认识的人应付过去。 “二等功,工资是得上调吧……” “三等功上调一档,二等功上调两个档位,小江现在是三十四块五工资,调一档四十三,再调一档五十四……嗬,我干了十二年,工资才五十多,小江你才多大,养一家五口都没问题了。” “少说几句吧,不许这么宣传我……”江见许倒了一搪瓷缸水,喝了一口坐下来,想了想道:“真涨工资了,到时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办公室其它人呵呵一笑。 “你不请,我们都得拽着你去。” 其实几个人也没有乱说,公安内部消息,省城那边一把手都去了,…… 这事肯定上报,京城那边都报上去了,小江若是普通家庭子女,普通公安,这功劳太大说不准就被别人顶替了,未必落在他身上,但谁让人家有背景呢,这功劳实打实的就是小江的,谁也顶替不了,这种立功机会少见,估计京城大领导都知道了,可以想象以后他的仕途,肯定平步青云啊。江见许转移话题:“我不在这几天,所里没什么事吧?” “你的事,就是咱所里最大的事了。”老钱在对面道。 老张一旁道:“就采石场那边出了点事儿,本来要和你一块去,你请假了,我和董队去的。” “采石场?”江见许喝水动作一顿,帽檐下目光看向老张,“采石场那边怎么了?” “一个劳改人员差点被石头砸死,也没给送医院,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老张摇了摇头,这种情况没法说,人家采石场内部的事,主要是牵扯当地人员,他们过去看了看。 “劳改人员,叫什么名字?” “姓杨,叫杨弘杉,昨天我和董队过去一趟了解了下情况,是起事故,附过村子的小孩不知怎么溜进采石厂,差点被车上面掉下的石头砸到,被杨弘杉救了,孩子父母哭天喊地的,以为孩子被人欺负了,后来了解情况后,把孩子抱走,救人的杨弘杉没人理会,腿受伤了,也没给送医院,就躺在木板上,估计这么下去熬不了多久了。” 办公室其它人也没说什么,一旦进去劳改,谁也管不了这事儿。 江见许将搪瓷缸放桌上,想了想起身,把帽子正了正往外走。 “小江,你刚回来,去哪儿啊?”一会站长要问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 江见许出了门坐车去了采石场,他没有直接去找杨弘杉,而是侧面找当地人打听了下昨天石头和小孩的事,见他穿着公安制服,采石场附近的工人有看到这件事, 详细描述了下。 确实就是老钱说的,被砸的人就是杨弘杉,据说腿被砸伤了,正在采石场窝棚里躺着,他救了附近村里一个孩子,这件事情要是普通人还能做点文章,放到劳改人员身上,砸了也是白砸,不过腿受伤了,不能走路,或许还可以这样…… 江见许目光闪动,想了想掏出烟给当地采石场工作人员分了分,从他们嘴里问出那个被砸孩子的村民住址。 他紧接着又到附近村子走访了下,确定有这个事,这家人姓刘,生了四个女孩,一个儿子,儿子当宝贝一样今年九岁,跟村子里其它孩子在采石场周围玩,不知道怎么跑进了场里。 江见许沉凝地用手摸了下额角,这件事对杨弘杉来说是个灾难,但灾难有时候意味着转机,不过还需要仔细琢磨一下。 他去刘姓被救孩子那一家看了看,顺便打听几个村里人,家里五个孩子十分穷困,丈夫窝囊,妻子泼辣。 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他想了想,有个计划在他脑海中产生,如果能成功,不但能将杨弘杉从采石场弄出来,还不必动用任何关系,对他也没有任何隐患。 离开这里,他没有回所里,饭也没吃,直接坐车去了宛口乡肖家湾。 方秀云在院子里洗衣服,用小棉被包着孩子在身后背着,一个女人自己带孩子没有帮手,生活很艰苦,见到江见许一惊之下,更是防备地站起来。 “江……江同志,你怎么来了。”她每次见向这位年轻公安,都又惊又吓,当初打人的场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方秀云同志, 我们谈谈吧。”江见许见到她,客气道。 方秀云不知所措,擦了擦手,:“不知道江同志你想谈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她以为他找来还是为了韩舒樱的事。 江见许看着她局促不安地站着,“放心,我这次来不是来审你的,只是想让你帮个忙,帮我,也是帮你自己。”说着他伸手意示她坐。 方秀云这才慢慢坐下来,江见许在一边凳子坐下,左手放在膝上,目光盯着她和她身后的孩子,还有面前的木盆,手指若有所思地轻敲膝盖,当杨弘杉在采石场受伤的事,简单说了下。 说完他道:“方秀云,如果你不和杨弘杉结婚,他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你心里不觉得愧疚吗?” 如果当初他娶了自己的妹妹,不一定沦落到采石厂劳改这地步,学校的人看人下菜碟,目标很可能换个人。 他相信方秀云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对面的女人脸色苍白,狼狈地低下头。 江见许道:“你孩子的爹到底是谁,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感兴趣,也不会插手,当然作为交换,现在需要你帮忙做件事,你不会拒绝吧?” 方秀云心里慌乱,他已经知道她的孩子不是……见到对方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善,她紧张的将手下意识地拍了拍身后被子:“江同志说笑了,孩子有爹的……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不知道同志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方秀云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拒绝了,眼前这个人就会毫不客气地将她的孩子不是杨弘杉的,是杨弘杉二哥的实情说出来,那时候她和孩子都要背上破鞋和私生子的名声……她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到找杨弘杉。 “有没有爹,要看你肯不肯做了。” “记住了,作为杨弘杉家属,找到被杨弘杉救下的孩子家人,务必让对方去派出所以报案,多带些人,以采石场不为杨弘杉治伤原由就闹,另外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不希望你说出去。” 派出所无法插手采石场内部事务,但如果有人报案就不一样了,公安可以介入调查,调解以及调动。 只要他能参与进去,就有办法明正言顺地解决这件事,如果操作得当,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也不必找关系,这样无论对他还是杨弘杉,都是件好事,唯一知情的方秀云,他也有办法拿捏她。 “毕竟,你也不希望我对孩子真正的父亲产生好奇吧?”说完他唇角一扯笑了下,然后起身,看着方秀云,他将帽子正了正,“这是钱和地址,说服对方,或用钱收买对方……” 说完将东西放到装衣服的筐里,他离开院子,独留脸色苍白的方秀云在身后。 …… 韩舒樱回来后,先去附近的澡堂洗了澡,擦干湿发后回到大杂院。 见到她,大杂院里的人神色各异。 “她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说她被江公安甩了,没脸在院里呆下云,走了吗?” “我就说不可能吧, 她工作还在国营商场,怎么会把这工作给扔了啊。” 对门小媳妇周美凤过来探望她,跟她说起大院里的传言。 “……都是老赵家传来的,说江公安家里是省城的,说你想攀上高枝,江公安不干了,说得可难听说了,还说你没脸在大院里待着……” 韩舒樱一边听着,一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拍了拍雪花膏,小脸被雪白的膏脂滋润的细腻白润,主要还是底子好。 她听着心里不得劲儿,心想她也没得罪赵家人啊,这么说她? 平时不怎么接触这家人,除去水井洗衣服会碰到,也说不上两句话,唯一有交集的也就是赵文倩,曾来这她里串过门…… 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韩舒樱照着镜子梳理着头发,感觉自己气色挺好,嘴唇樱红,皮肤光亮细腻。 大院里传的话她听完就完事了,没在乎这些,她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这些人没感情,再说了,大院里头什么样人都有,她天天吃好的喝好的,估计看不上她的人很多,她还能一个个打上门? 她只要继续吃好的,喝好的,小日子过得美美的,那些人自己就能气死,都不用她动手。 况且这些话对韩舒樱来说也不算什么了,当年她可是被全网黑了三天三夜,眼前这都是最低级的手段,她都不屑理会。 她现在唯一苦恼的是剧本和江见许。 送走小媳妇儿,她犹豫地打开了右下角剧本,以前打开剧本那都是欢天喜地,每完成一场心情都很好。 可现在,其实剧本在火车上时,就莫名其妙完成了第十五场戏。 她在火车上根本没心思看,一直拖到现在才打开。 剧本第十五场:人生几度生与死,不放香醪如蜜甜,情笃意诚(完成) 奖励:浅灰浅粉羊驼仙绒一匹 她看着如蜜甜,心里却感觉不到如蜜甜,她知道当一个剧本走到主角感情笃意诚的时候,这个剧本也就到达了尾声。 行李包里的那匹布,她在火车上就已经看到了,四米长一块,这个布是拼色布料,一半浅灰,一半浅粉。 颜色很嫩,看起来像糖果,确实有蜜甜的感觉。 布料厚实,入手特别轻,就像云朵一样轻盈柔软,她是喜欢的,浅灰色可以做一条裙子,粉色做件上衣,两种颜色无论贴身穿还是做外套,都很好看,布料厚实做成外套更有型,也更漂亮。 裙子要那种略贴腿形的直筒裙,下边微收,浅粉布料做成小v领毛衫,前面扣子要珍珠,对了,没有珍珠,那算了,底边稍微带点荷叶边,只要量身定做,顺着她身形就可以了,还可能用浅粉做个外套。 火车三天已经攒了三块料子。 可她看着料子,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她目光落在柜子上镜子里,镜中映出她的身影,她梳着这个年代女同志特有的辫子,长长的垂在胸前,身上穿着这个年代流行的列宁装,手边有刚用完没盖上盖子的雪花膏,还有眼前她视为自己地盘的小房子。 她已经习惯在这里安逸的生活。 为能吃到一点好吃的而开心,为一块喜欢的布料欣喜,突然蓦然回首,望向镜中的自己,发现有点不认识自己了,她有些恍惚,自己还是那个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的顶流小花,韩舒樱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陌生? 她好像在慢慢的,被这个时代一点点同化……甚至满心欢喜的跟这个年代的人一样,说出那句口号,为人民服务…… 韩舒樱望着镜中人,一时震惊,一时迷茫,可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她开始为一个人的目光而流连喜悦,在见到剧本里情笃意诚这四个字时,她想到的并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是她,情笃意诚了吗? 原本只想完成任务,玩一玩,可是不知不觉中,玩已经变了质,她开始变得愉悦,变得依赖,她会不自觉在人群中寻找他,看到他就想奔向他身边,在火车里他每次出去,她会担心害怕,他一回来,她的心里就像有只小鸟一样,欢快地投入他的怀里,仿佛那里是她的巢穴,是她的安全港,是她的归宿…… 实际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在他身边实在太放松,太忘乎所以,不是她的人变了,是她的心变了,她进入了剧本给她设定的角色里,她正在慢慢失去原本的自己…… 这次列车归来,当她重新看到剧本时,她惊醒过来,她对自己说,入戏太深了韩舒樱,你快点醒过来! 你不是剧里十八岁的韩舒樱,她是六十年后二十岁的顶流小花韩舒樱,天真浪漫的韩舒樱不是你,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韩舒樱才是你…… 她想静一静,她得好好想一想,她得从这一出爱情戏里走出来,否则当她回归现实,那个时空的他早已不在,留给她的只会是痛苦…… 韩舒樱一下扣倒镜子,烦恼将自己埋在手心里…… …… 江见许回来时特意到肉联厂找熟人,花高价钱票买到了当天热气腾腾的白切肉,五花肉质鲜香滑嫩,肥而不腻,这几天在火车上嘴巴都淡出鸟了,想到那馋嘴的女同志,他心里一暖,不吝啬的花了钱,买点大肉给她解馋,又拿了饭盒去国营商店买了米饭、青椒炒肉,炒鸡蛋,将两个饭盒装得满登登,然后骑着自行车悠悠地去了大杂院。 已经下午四点半了,院子里人声鼎沸,该下班的都回来了,大人小孩院子里吵吵嚷嚷。 有压水井处洗涮的人一看,哟,江公安来了,手把手上一看就知道,又带了好吃的,顿时一院的人惊讶的神色流露出来。 看样子两人没分手啊。 “小江,来看对象啊?” 带这么多东西。 “江同志,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快了,今年肯定结。”江见许笑得灿烂。 院里有人开玩笑似的说:“江同志,你得管管小韩同志,她好几天没回大杂院,今天上午才回来,可别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骗了呀……” 江见许自行车一停,望了眼说话那个人,这大院里的人他心里有数,知道这是老赵家老二。 话里语气不善啊。 江见许紧盯着他,冲他笑了笑,他道:“我和小韩同志回省城探亲,这几天不在家让大家操心了,下次我们再去哪,肯定跟大家伙说一声,免得你们担心……” 院里站着看热闹的人不少,听明白话儿的,个个讪讪地不吱声,脸皮薄的直接低头回屋里去了。 他们算人家什么人啊?顶多一个院里住着,人家去哪儿凭什么告诉他们,江同志虽然笑着说,但话里有话,这是在说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呢。 听得懂的不说话了,听不懂还在那嚷嚷:“操心倒算不上,就是这么多天没见着人有点好奇,以后小韩出门就跟大院里人说一声儿,一起住着,大家互相关照。” “呵呵。”江见许乐了,话说太明白就不好听了,他推自行车往西厢那边走。 赵家老二说完偷偷溜了,姓江的是公安,眼神锐利的很,刚才他一开口说话对方眼神就过来了,十分不善,似乎记住他了,他当即胆怯地移开视线,屁都不敢放,一声不吱地走了。 将自行车停好,江见着拎着东西去了小屋,敲了一会门,门才打开。 他见到韩舒樱,唇角一挑刚要露出笑容,就见到她神情有些淡漠,她没把门打开,只拉开一点,似乎防备着他一样,她视线望向大院,然后看着他说:“你来干什么……” 这冰冷的话一出,江见许心口一窒,不知道为什么她跟早上两人分别时不一样了,脸上的笑意慢慢地褪下去一点,他自身的骄傲让他一腔爱意强憋在心里,说不出夸张的话,只能低头“哦”了一声,提了提手里的东西:“这几天你在火车上没吃什么东西,我来给你送点好吃的,白切肉……” 可门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飞快地打开迎接他。 第 44 章【VIP】 江见许提着东西站在门口,脸色沉沉,面对这扇门,它不但没打开,门里的人还迟疑了一下,立马传出拒绝的声音:“你拿回去吧,我吃过了。” 他过来的目的根本不是吃饭,是想和她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吃饭也许,还是看看她,看她吃自己带过来的食物,吃得香,他觉得幸福,觉得满足,即便她吃饱了,难道他就不能进屋看看她吗? 她到底怎么了? 江见许心里一紧,将手放到门上,只要他一用力门就能推开,可他盯着门两秒,最后还是将手放下,回头望了眼大杂院的人,如果他就这么走了,这些人不知道会怎么背后胡说是非…… 他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嗯一声正色道:“……先开下门,你三哥的事得跟你聊一下。” 果然还是亲人好用,门板里的人犹豫几秒,终于打开了,江见许脸色笑容早就没有了,他推开门走进去,先观察了下屋子里。 没有什么异样,脱下来的衣服又没洗,堆在箱架旁边箱子里。 然后他目光看向屋里人,她穿着青色绸裤,白色棉衣,用棉衣包裹自己,也不看他,披散着一头刚洗完的乌亮长发,棉衣穿得匆忙,头发有一半掖在棉衣领里。 见到她头发不整齐,江见许手动了下,想帮她捋一捋,但她态度冷淡,也不跟自己说话,他手动了一下,还是放下了,门他没有关,他隐约察觉到她对自己有种莫名防备,他不知道这防备从哪儿来,明明昨天还依偎在他怀里,看见他会像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江见特别喜欢。 可现在, 竟然离他几步远,隐隐在躲着她……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她一向很热情,热情的他不知所措,现在突然冷淡下来,依旧让他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能谨慎地未关门,将门半开着,在门口停了下,才慢步走到柜子前,将手里的饭盒轻放到桌上,一个饭盒里装着满满的白切肉,一路上包在他棉衣里,还热腾腾的,另一个饭盒里装得是国营饭店买的米饭和菜,沉甸甸放在桌上。 这是两个人晚上的伙食,是他冒着寒风,骑着自行车从南穿到北一路带过来的。 来之前满心欢喜,来之后如浇冷水。 他没说话,视线数次看向韩舒樱,韩舒樱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凳子上,拢着棉衣低着头望着墙角一处在看。 一头顺滑的发披散下来,显得她一张脸巴掌大小,看着有些苍白,樱红的唇点缀其中,就算这样冷淡,但在江见许眼里,她惹人怜爱,有那么一瞬间,江见许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她也是窝在长椅上,这样防备地用手包裹自己,低头脸色苍白的坐着。那时候他理解她心中的彷徨和恐惧。 但现在明明他们已经安全了,面对他,她为什么还会露出防备,一如初见他时的模样。 “……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这次火车上病倒不少人,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他听说今天鹿城医院没有床位了。 江见许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些,在她对面凳子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靠她太近,他能感觉到那种微妙的排斥,亲密的人之间的感觉本就敏.感,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基本只是声音,都知道对方是高兴还是沮丧,是亲近还是疏远。 韩舒樱盯着地面,听他问起,过了会才回:“没有,我很好。” 见她说话了,江见许轻“嗯”一声,他道:“我买了白切肉,买了菜,都在饭盒里,待会在炉子上煮个汤,晚上就不用饭了,对了,炉子……”他俩都不在家,炉子这么久没捅,应该灭了,还得去邻居那里借块火炭点炉子。 他没有说完,韩舒樱抿了下唇打断他。 “你刚才说三哥,他什么事?”韩舒樱想梳理自己内心和感情,没有心力想其它事,但江见许既然提曾祖父,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个时候曾祖父可千万不要出事了。 江见许脸上明显一滞,仅仅一秒就又恢复正常,但英俊的脸上已经一点笑容也没有了,他反复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道:“你三哥杨弘杉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了,等他离开采石场,我会通知你们见面。” 原来是好事,韩舒樱心里是感激江见许的,她点了点头,双手在棉衣里握在一起,低头对他说:“谢谢。” 可谢谢两个字,过于客气的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拉得更远,原本面对面,却仿若千山万水。 江见许放在膝上的手张开,又握紧,他内心也很忧虑,望着她,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突然产生这种变化,一声谢谢过后,屋子里半天没声音。 半天江见许动了下薄唇,面沉如水,开口道:“……我们之前聊过,虽然他是你三哥,但身份特殊又是劳改人员,你现在姓韩,不姓杨,和他还是不要有太多接触,我会帮你把户籍方面首尾扫清,以后不会有人从户籍上面调查到你原本家庭……” “另外有一些东西,也要销毁,如果被有心人发现……比如你身上戴的银锁,还有里面的照片……”这些证明身份的证据,还有些留着蛛丝马迹的物件,像信之类的,都不能留着。 话落,就见对面韩舒樱伸手干脆利落地将脖子上的银锁取下来,交给江见许:“谢谢你帮我,我都听你的,这个东西交给你处置吧,我相信你。”韩舒樱拿出礼貌的笑容。 可江见许却怔怔地看着她,心头没有一丝喜悦,他伸手将银锁接过来,她捏着链,他接着锁,两人的手没有碰触一下,远远隔开。 她在上方,他在下面,只有一道银链相连。 她放手,银锁啪地一下,落到他掌间。 他以为跟她讨要这个她会不舍得,毕竟天天宝贝一样戴在身上,是她身份唯一证明,以为会费些口舌说服她,没想到她毫无留恋地给他了。 江见许将东西接过来,沉默地握在手中,身份可以轻易舍弃,那么感情呢。 韩舒樱当然不会留恋银锁,因为这个东西在后世她就没见过,可能早就毁掉了,何况里面相片里的人也不是她,是她曾祖姑母,她有心想给曾祖姑母留下一份回忆,但如果这个东西有危险的话,她也不会执着。这本就是剧本世界, 里面的人是不是真实的,她都不知道呢。 一时间,屋子里又没声音了,她将垂下来遮住视线的头发向后撩过,无意看了眼对面,却发现对面的人一直在怔然痴痴地看着她。 目光相触那一刻,江见许眼晴一亮,她却飞快地移开视线,见他失望的眼神,心里一痛,她垂眸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有感觉,她得出戏啊,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就彻底陷进去了,生死之间的真爱,刻骨铭心,一生都找不到另一个了,原本一开始,她只想找个男人玩一玩,可眼前的男人他不能玩一玩,他是认真的,是豁出生命的那种认真。 她害怕了,她愧疚,她知道,他们注定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她真的怕,怕她自己出不了戏,一旦回到现实,六十年后的他已经不在了…… 那种痛苦,她怕她接受不了…… 她捏着自己的手,控制自己,在一片沉默中,她挣扎地开口道:“天不早了,你回去吧,要不然看不清路。” 说完这句话,她也没敢抬头,不知道多久,对面的人才站起来,声音低沉道:“好,你休息吧,我走了。”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柜上的饭盒没有拿,韩舒樱急忙起身将柜子上东西拿起来,她甚至在饭盒包里看到了一只粉色的镜子。 她眼圈一下红了,他还记得那个摔碎的镜子。 他又给她买了一个。 但她急忙眨眨眼睛,将泪意憋了回去,连同那镜子一起将饭盒塞给他:“我一点都不饿,你带回去吧, 你带回去吧。” 江见许紧紧攥着饭盒饭,他望着她,语气极度压抑地站在门口反复问她:“你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哪里做的不好?你说,有错我改……” 最后饭盒他没有拿走,镜子也没有拿走,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最后放下东西,一个人出了门,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大杂院。 人一离开,屋子里空落落的,韩舒樱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她也是第一次谈,她反复打开剧本,从第一场初识,到十五场情笃意诚。 眼看这个剧本快完成了,以前的兴奋感荡然无存,结局就在眼前,她不知道还有几场戏,但她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已经不多了。 她是要延缓剧本,还是要加快剧本,她是要逼自己出戏,还是要继续投入演完这场戏,她是要他现在痛苦,还是要将痛苦留给以后的自己…… 韩舒樱坐在那里目光游移,她想自己可能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因为她演过五六部戏了,从来没有一部戏像现在这样入过戏,像现在这样难出戏…… 演到现在,她甚至分不清,这倒底是一场戏,还是真的人生。 …… 江见许回到宿舍,将帽子挂在门边衣架上,宿舍里寂静无声,只有楼下传来的吵闹打球的声音,他走到窗口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望着窗外县委大院那棵皂角树,看了许久。 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才收回视线,伸手按了按额头,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车站载着她回来,她就变了。 老张总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第一次体会到,明明以前是一眼能望穿心思的人,现在竟然看不透了,难道她还生分手的气,可火车上明明已经原谅他了,两人相处融洽,他懂得她珍贵,她知道他的照抚,还是,她不想和他处对象了…… 江见许沉沉如水的眼神,直到宿舍里也一片漆黑,他才想到什么,从兜里取出那条温润的银锁,被戴得久了,银子越发白亮,他手指一拨,银锁弹开,露出里面的小像,他盯着小像看了很久。 最后从里面取出来,从抽屉里拿出火柴擦着火,在黑暗的光线里,叹气后,慢慢将小像点着,纸燃了起来发出幽绿的光,连同像片里的人影和名字,最后落在桌面上,变成一点灰。 这个东西绝不能留,他就是通相片和后面的名字猜出她的身份,留在她手里非常危险,必须销毁,接着他看向手里的银锁,里面相片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锁壳,他将银锁慢慢关上,握在手里,抿了抿唇,银锁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的体温,这个锁也不能留,也要销毁…… 他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锁面…… …… 第二日一早,江见许去了公安局将韩舒樱在鹿城的档案调出来,户口是他亲手办的,从锦阳县转到鹿城,看过后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鹿城现在,就只剩下杨弘杉这个人知道韩舒樱的身份…… 江见许的计划很快奏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劳改人员救了受伤的孩子,孩子父母不闻不问,但如果有钱拿,第二天家属就带着一群人闹到矿上,闹到派出所,大声质问救了孩子的恩人在哪里,要为恩人讨回公道,采石场祸害人命,面对伤患见死不救等等。 这么一闹,江见许当天顺理成章地与同事进入采石场,进行案件了解调查,走访协商。 三天时间,江见许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跑得腿都快断了,他答应的事一向说到做到,哪怕韩舒樱不和他处对象了,哪怕两人分开,他亦遵守承诺,重视自己的承诺。 不但调解说服采石场将劳改人员杨弘杉送至医院养伤,伤在腿上行走不便,提起因伤调离这件事,没想到格外顺利,只要鹿桥市有单位接纳劳改人员,采石场那边没有意见,毕竟工作单位有限,只有像采石场,背粪工这种又辛苦又脏累的工种,能用这些人,其它好单位,轮不到他们。 杨弘杉有救人事迹,江见许又暗下操作,让被救的孩子家属给公安局送锦旗,给领导戴高帽,一番恭维感谢后运作后,江见许“适当” 地在其中说了几句话,杨弘杉的劳改场地就成功由采石场换到了城西的废品场,废品场最近也缺人手,那边的活儿不轻松,但废品场要比其它两个改造场好得多,那边有“书”可丰富时间,生活环境也要好一些,毕竟废品场可利用的东西较多。 事情办成后,江见许去了趟医院。 杨弘杉腿伤得到医院良好救治,没有伤到骨头,修养半个月就能好。 江见许来到医院时,杨弘杉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人瘦得厉害,看起来很狼狈,与以前他见到的杨弘杉判若两人,那个戴着眼镜风度翩翩诗人一样浪漫的人物,登门时,他也曾高看一眼。 现在这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劳改人员。 躺在白色病床上,医院白墙绿围,走廊吵吵嚷嚷,本来平静的杨弘杉,在见到江见许走进来,立马激动起来,挣扎着腿要坐起来。 江见许走过去,按住他,冲他点点头,让他安静下来,然后在他床前坐下。 他将帽子摘下放到旁边柜子上,眼神冷峻地望着面前这个辜负他妹妹的混蛋,在知道他所有经历后,对这个人是又可怜又可恨,一生都活在自己亲手造成的悲剧中。 他人品没有问题,他是脑子出了问题。 江见许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想尽办法和手段去救这个负了妹妹的混蛋。 他叹气,回头还不知道怎么跟婷婷交待。 谁让他会和这个人的妹妹有了感情,以前他差点成为杨弘杉的大舅哥,而现在,完全反了过来。 见到这个人,他无话可说。 两个人沉默几秒后,杨弘杉倚在病床上,下定决心,抖着唇道:“……江见许同志,当年是我辜负了你妹妹,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婷婷……”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他不爱听。 但这并没有阻止杨弘杉“不,你听我说……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背着资本家成分配不上婷婷,分开时我想不如让婷婷找个更好的人……我的身份只能拖累她, 拖累她的家人。 至于孩子的事,这件事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声,甚至生命,可是江同志,为了姝姝,我不得不说出来,那孩子其实,其实……根本不是我的,是我死去二哥的遗腹子,她也不是我妻子,她是我的二嫂,我二哥逃亡时被炸伤了眼睛,一直被二嫂照顾着,两人日久生情,二哥一年后病重,没来得跟二嫂结婚,她肚子里的孩子显怀后找到我……不得已,我没有办法……我并没有脚踏两只船,实在是,家里的事让我难以启齿……” “求求江公安,你放过我妹妹,我妹妹她是无辜的……都是被我连累了,江同志……” 这一切在调查过方秀云后,江见许猜也猜出来了,两人没有任何交集,哪来的孩子,隔空授.精吗? 江见许瞥了眼瘦骨嶙峋的杨弘杉,他还在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江见许伸手按住他肩膀:“不要再折腾了,你知道你妹妹付出了什么来救你?你现在照顾好自己才能对得起她。” “姝姝她……”杨弘杉震惊。 “你放心,我不是你,不会辜负你妹妹,我会对她负责,以后我会照顾她的。”哪怕在一起,或不在一起,这都是他欠她的。 杨弘杉安静下来,他似乎懂了江见许说的是什么,“你……” 江见许起身,最后告诫他:“如果你真为你妹妹好,记得,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说出她的身份,她姓韩,懂了吗?” 杨弘杉:……“还有,你身上还留有妹妹的东西吧?相片,衣服,手饰之类,全部销毁,不能让任何人通过物件联想到她是你的妹妹,你懂吗?”江见许之所以这么严谨,是因为他的职业,有些蛛丝马迹连在一起,一眼就能找到真相,这世界总有聪明人,比如,通过一个银锁找到了杨弘杉,像这种事最好彻底杜绝。 杨弘杉忍了半天,介于彼此复杂的关系,都有个妹妹,又都处过对象,他最终呐呐地出声道:“……她小时候走丢才六岁,只留了一张照片,不过那张照片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跟韩舒樱似的,丢三落四,粗心大意,那么大张照片还能不见了!江见许眉头一皱,“丢在哪儿了?” “不清楚,本来一直随身携带,可能装行李的时候从衣服口袋掉出去,一直没找到。” 江见许冷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靠谱,妹妹能丢,照片也能丢,废物! 当然,废物两个字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但表情已经完美表达,杨弘杉在他的目光下,低了头。 江见许丢下一句:“伤好后你会转到废品厂劳动改造,那边虽然活累了些,但相对自由些…” 见人要走了,杨弘杉赶紧问道:“江同志,我知道你家人都是好人,我信任你,我如今没有能力保护姝姝,请你,请你一定要善待她……”不能打她骂她,或者报复他欺负他妹妹,他几乎在哀求了。 江见许心头丝丝烦躁,气闷于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了。天天求他善待她, 能不能让他求求妹妹,让她善待善待江见许。 已经三天了,一直在躲着他,这女同志的心真狠啊……能不能请她善待善待他。 …… 韩舒樱回去上班第一天就送了礼,送了何主任一块粉色羊驼绒布料,虽然说送何主任,但其实就是给何主任媳妇的,因为当天何主任媳妇就跑过来跟韩舒樱说了一通话,可热情了。 这礼送的何主任高兴,媳妇满意,她也没什么损失,布料每天都有一块。 还有什么比和领导搞好关系更让人舒心的事吗?平日里她在不在柜台,何主任都是不管她,直接就让王梅帮看着。 王梅:…… 这小韩,混得比她还好。 可惜事业得意,情场失意,韩舒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拿捏和江见许之间的关系,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布料,想拿就拿,想丢就丢。 她只能先躲一躲,希望时间能让她想到办法,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日中午,准备回一趟大杂院,结果门口遇到熟人。 “小韩同志。”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同志,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叫住她。 韩舒樱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呵呵,你不认识我了?”那个男同志推车走到她面前,激动道:“我们在火车上,我叫文逸春……” “哦。”韩舒樱想起来了:“你是文科员?哦不对,你是文科长。”她记得当时自我介绍时,这位男同志特意强调自己马上要升副科长了, 让她记忆深刻。 “呵呵。”文逸春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升,快了快了……”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在国营商场上班?” “对啊?”韩舒樱转身回大杂院,往那边走,文逸春自然而然地推着车跟着她。 “你,你户口问题解决了?”文逸春一脸惊讶道,一方面他远远见到人就记起她了,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见过很难忘记,而且,他觉得,这姑娘比当初在火车上见到时,还要光彩照人,一身粉衣长裤,实在太吸引人了,自从火车一面后,就再没见过比这姑娘更漂亮的了,他不由自主地过来打招呼,心里也诧异,她怎么在鹿城。 “我户口转到鹿城了。” 文逸春脸色惊讶,怪不得能找到国营商场的工作,一般农村姑娘户口转到城市都是通过结婚关系转进来,他有点不自在问:“那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韩舒樱道:“那倒没有……” 文逸春眼睛一亮,还没结婚,又是城市户口,长得又漂亮,各方面都符合他理想伴侣的条件了,他现在年纪不小,因为对女方要求高些,一直没处对象,相了两个都没成,都是他看不上人家。 年轻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遇见了就是一辈子的错过,如今再碰到,那就是缘份,他几乎不顾回家的路跟韩舒樱走的方向南辕北辙,一路跟着韩舒樱推着车,撒谎说跟她同路,与她一边走一边聊。 正好被骑车回所里的老钱看到了,离得远老钱没打招呼,等回到所里见到小江,他才凑近道:“小江,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江见许看着卷宗,拿起搪瓷缸喝水,“谁?” “我看到你对象,小韩同志,她路上跟一个男同志并肩走着,那男同志看着像县委的,不知道是哪个部门,两人走了一路,聊得挺好。”老钱骑出很远,再回头望,两人还一起走着呢,跟处对象一样,他就有点不放心了,毕竟是自己所里的同志,小江的对象长得又……太招人了,他得提醒提醒小江,可别马虎,这长得漂亮的女同志,就像那盘里的肉,谁不想吃一口尝尝味儿,可别因为小江平日工作太忙把人忽视了,对象再被人抢走了。 听到话江见许拿桌上的杯子手指一顿,然后握了下手柄,结果握了个空,再握才握在手里,若无其事地拿起来喝了一口:“没事……能有什么事,就是跟认识的人说几句话。” 老钱:…… 这都没事呢?可真大方,他可看着那男的一直围着小江对象转悠呢,这可不像普通朋友,像追求女同志的样子,毕竟他是过来人,男同志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小江对象又那么漂亮,不看着点,让人拐跑了…… “你有数就行。”老钱摇了摇头,回了自己办公桌。 江见许放下搪瓷缸,看着半天卷宗也没看进去,想从兜里摸烟。 外面传来声音,“小江,有你的电报。” 电报?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看过来,电报按字收费,很贵,所以发电报的一般都是急事。 很多百姓害怕接电报, 因为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家人病危…… 江见许愣了下,他家有事打个电话就行,倒也不必发电话,不过还是起身出去,从大门口电报邮递员手中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不是江家发来的,是韩兴昌家的电报,他们不知道韩舒樱具体地址,就把电报发到派出所来了,上面写着转交韩舒樱,父病危。 病危? 江见许轻轻皱眉,韩兴昌病危,不过很快放松下来,手捏着纸匆匆返回所里,说了下情况后直接到国营商场找韩舒樱。 韩舒樱下午闲着在柜台外面区域来回走动,时不时跟附近几个营业员说话,见江见许过来,她还慌了下,怎么班都不上过来了,这也不是江见许的套路啊。 不过在得知韩兴昌病危时,她安静下来,犹豫着。 她对韩家人可以说完全当作陌生人相处,一点感情也没有,但毕竟是名义上的养父母,病危这种事不回去不好,还是得回去。 江见许见她拿着电报,犹豫不决,他小心在旁边温声道:“正好我也要回省城一趟,顺路陪你回家看看。”如果韩兴昌真的病危,韩舒樱是韩家长女,下面小弟小,二妹又没满十八岁,她肯定要回去张罗,就算装样子都得装成韩家大女儿,这是必要的身份掩饰。 “不用了。”韩舒樱听说他要陪自己回家,她立即委婉地拒绝:“你工作忙,我自己回去。” 江见许沉沉如水的目光望着她躲避的眼神,最终还是按捺下来:“没事,领导给了假,我随时可以回家。” 韩舒樱:…… 没法再拒绝了,当天她请假后,回大杂院装了些衣物在包里,匆匆地与江见许坐上了回省城的火车。 托江见许的福,这次依然是卧票,也不知道江见许哪有那么在能耐,普通人买个卧铺难上加难,他次次都能搞到。 要说做火车没有阴影,那是骗人的,好在天气很好,没有下雨的样子,上了火车两人很安静。 跟上次一样,还是上下铺,对面也是两位去省城的旅客。 区别是上次回省城,火车上韩舒樱一直挨着江见许坐,平时就坐在他下铺床上,是她靠近,江见许躲,但这次反过来了,江见许挨着她坐,没一会她就起身离开,去对面下铺坐着,之后再也没回来,因为对面也是位女同志,她几句就聊熟了,两人干脆坐那边聊天。 江见许见她离得他远远的,身体十分明显的抗拒他,他抿了抿嘴,眼底积聚起风暴,但不知怎么最终隐忍下来。 晚上吃饭江见许特意给她买饭,她却坚决要把买饭的钱还给他,还有车票钱,说是自己有工资,也有钱了,不能再花他的。 手里拿着她塞过来的钱,有那么一刻,他全身紧绷,脸色难看到隔壁卧铺的人都看出来了,最后他紧紧抿了下嘴,转身出去了,直到晚上睡觉才回到下铺。 韩舒樱也早早爬上去,在上铺躺下来。 她在上他在下,两个人都没有睡,江见许安静地望着上面的床铺,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他一心为她着想,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她的疏远,女同志为什么会这么狠心,什么话都不说,这样对自己。 韩舒樱则睡不着,翻了下身侧躺,应该怎么办呢,是要继续完成剧本让两人无可自拔地沉浸在这场恋爱中,还是避免以后沦落到痛苦尴尬的境地而收收心,其实拒绝江见许的碰触,拒绝他给自己花钱,拒绝他的好意,这都让她心里很难过,可她心里纠结,行为就纠结,结果伤害他,也在伤害自己…… 她心里也并不好受,是要以真实的韩舒樱观对他,还是继续“演”这个年代的韩舒樱欺骗他。 一夜时间就在这样反复纠结的睡梦里过去了。 次日早晨,两人在锦阳县下车,坐公车到达玉板沟樱桃大队,江见许帮她拎着包,她本来不想让他拎,但他拿在手里,她怎么抢也抢不到,就算了。 一路上她在前面走,他在后沉默地跟着,不时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有些受伤,路上她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了吗?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等到两人到了韩兴昌家。 院子还依旧那个样子,一进午门,她发现韩兴昌除了神色萎靡,脸色白了些,能走能说话,不像病危的样子。 韩舒樱一进屋,韩兴昌就笑着从堂屋起身:“……舒樱啊,回来啦?客人等你一早上了,你看看,谁来看你了。”顺着他的手,韩舒樱见到里屋走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她认识,是曾祖姑母的高中同学,她还和他一起坐车去过省城,叫叶俊茂。另一个三十来岁, 脸瘦长,见到她时眼前突地一亮,站起来大方打招呼:“小韩同志,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我叫李伟,我们见过面,还订过亲,后来你家将订亲礼送回,说你想工作,暂时不想结婚,但我能等,我可以在锦阳县给你找一份正式工的工作,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改变主意……” 韩舒樱:…… 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叶俊茂急了,也站起来:“小韩同学,我们上次去省城玩过,我觉得志同道合才是伴侣的最佳选择,我肯定尊重你的意见……” 韩舒樱穿着灰呢列宁装,里面浅粉色羊驼绒衣,浅粉色只露出一个边,衬得她整个人像个花骨朵一样娇嫩,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两个男同志见到她,都很激动。 但她面对这种情况,却激动不起来,“不是电报里说父病危吗?你们……”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以死骗女儿回家相亲? 韩兴昌道:“我要不发电报叫你回来,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姑娘家家的找工作离家里那么远,家里人怎么能放心呢,还是回家吧,回到锦阳县,若出什么事,有家人在还能有个照应,今天日子也好,登门的都是贵客,你们相看相看……” 相看相看? 她目光下意识地往回望,发现江见许没进来,她心里一慌乱,目光四处找他。 旁边养母李绢见到大女儿才离开家不到三个月,就出落得亭亭玉立,跟那钻出水面的莲花苞似的,整个人娇嫩得很,惹人怜爱。别说她了,家里这两个男同志见到她,眼睛都直了,漂亮姑娘谁看了不喜欢。 李绢不由腹诽,这大闺女养了十几年,出去后,几个月没音信,看样子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的,是不管家里人死活了,亏得韩兴昌还拿她当个宝,给她张罗着相亲,自己亲闺女都没见这么上心过,相看的还都是条件好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难道现在城里户口不值钱了?一通知巴巴的跑来,没见哪个农村姑娘这么吃香,两个城市户口男同志上门来抢。 李绢心里嘀咕着。 另一边韩香娣见到大姐更是两眼放光,感觉大姐出门后回来看着都不一样了,全身放着光,美得跟梦一样,好似被滋润的花朵,娇艳欲滴,再看看她身上穿得衣服,她见都没见过,这得好多钱吧…… 她咽了下口水,眼睛滴溜溜地转。 韩舒樱连江见许一个人都难以招架,现在又来了两个,他要知道这两个陌生男人…… 她毫不犹豫道:“我请假回来,不是回来相亲的,你有病我看一眼,没病我走了。”过分。 “胡闹,相对象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叫你回来相看,就是相看对象,今天就得定下来,定下来后就找个日子嫁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村里哪个姑娘不是这样……”韩兴昌见她说完真要走,脸色一□□。 反了她的,自从户口调走后,这大闺女越发的不受管教了,还是得赶紧让她结婚,在家附近结了,绝对不能再让她回鹿城了。 韩舒樱望着屋子里的人, 她最后对那两位男同志道:“抱歉,你们回去吧。” “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我已经有对象了,再跟你们处那是犯法的。”她记得江公安说过有个什么流氓罪,她也没注意听,反正在这个时代,同时处两个是犯法的。 两个男同志听罢脸色当即不好看,大早上被叫到韩家来,结果发现相亲对象不止一个,本来就不爽,但想到韩家大闺女长相,方圆百里都找到那么俊俏的,好女人都是被人哄抢的,也就忍下来,本以为今天至少能定下一个,结果人回来就说有对象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等于送客,两人想留也不好意思,起身打算走。 韩兴昌赶紧拉住他们,各种摆手安抚着:“没有的事,她是我大闺女,她有没有对象我还能不知道,今儿是我说的算,我说让她相看,就得相看你们,坐,坐下,中午留在这儿吃饭……” 韩舒樱趁着韩兴昌两口子安抚客人,她焦急地转身出了门,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房子院墙见到人,正背对着她在墙拐角抽烟,背影看起来很是寂寥。 走近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两根烟头了,估计刚才屋里的话他都听见了。 韩舒樱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江见许,我真不知道,他们……” 江见许闻声站直身体,将挟着的烟头扔到墙角泥土坑里。 “……你是不是一早就是这样打算的,根本不想和我结婚,只是利用我救你三哥出来,你不喜欢我,疏远也好,离开也好,相看别人也行,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不会纠缠你……” 他说这些时没回头,声音也很平静,可韩舒樱小心走到他身边,透过墙角阳光,看到他的眼睛微红,似隔着晨曦般的雾气…… “江见许,我没有,没有利用你。”她心里莫名一慌,见到他难受,她心里也很难受,但又不知道哪里难受,她急忙道:“我回来才知道他们弄这些……” 江见许转身盯着她:“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共度一生,若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也尊重你,不勉强。”说完他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句话仿佛诀别,背影都蓄满了忧伤,落在韩舒樱眼里,他甚至脚步有些蹒跚…… 他伤心了…… 韩舒樱想到列车上他处处护着自己,心里一疼,急忙从身后抱住他,不让他走,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衣服上还留有淡淡的烟草清凉气味…… “不是这样的,江见许,我真的,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订阅投雷,还有投营养液液的宝宝,端午快乐 第 45 章【VIP】 江见许骨子里一直有一股傲气,接受不了喜欢的人不爱他这件事,尤其亲眼见到心上人要跟别人相亲的场面…… 他连抽三根烟才压下想把门踹烂的脾气,憋着的结果就是肚子里四处串着气儿,他嫉妒,生气,却又没有立场。 相爱的人彼此之间是见不得对方痛苦的,尤其因自己而痛苦,韩舒樱在看到他红着眼睛,官方般礼貌又疏远说话时,她一瞬间就察觉到那份伤心与离别,难过难以纾解的浓烈情感里。 江见许在韩舒樱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一开始她只拿他当剧本里可以谈恋爱玩一玩的人,可他天天围绕在她身边,照顾着她,衣食住行,给钱给票,收拾衣服,整理被子,每次来她小屋,都会帮她扫地、捅炉子,做好吃的,关注她的需求,有求必应,出声必回,有一次还把她扔在盆子里的小裤,冷脸手搓着给洗了。 洗干净后,也不晒在前院,而是挂在窗户那边,手伸出白色栏杆,笨拙地摆弄她的小衣小裤,挂在窗边,生怕她被人占了一点便宜,被看见小衣小裤,藏得隐蔽,还用衣服盖在上面,看不出里面是女同志的小衣小裤。 那时候韩舒樱见他这样子,笑倒在床上。 现在,他常常在自己身边,一举一动她不在意,可当这个人真要离开她,她心里又特别急,瞬间产生一种巨大的空虚感。 她才清楚明白对方对自己的意义,他不是玩一玩的对象,他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爱的礼物,是宝贝,她不知道这一生还不能遇到像江见许一样对她好的人,也许有,可那个人,却不再是江见许了。 看到自己给他带来的挣扎痛苦,她突然开窍了,她想着一部戏十分短暂,而人生如戏,其实也不过短短百年。 何必在意过去,忧虑未来,现在每一个当下,都既是过去,也曾是未来,她不如放下一切,剧本,时代,人设,通通放下,轰轰烈烈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以后会失去,也不后悔,不懊恼,不恐惧,只怀满心欢喜,不负这样的缘分,不负这样的爱情。 江见许的腰被后面的人抱住,以他的力量随便一用力,就能把身后人推开,但他没有,听到她说喜欢他,他一下子僵在那儿。 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墙角,感受到她的脸蛋轻轻贴在自己后背上,没有男人能拒绝心爱的女人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挽留。 可他还是红着眼,倔强地用清冷的声音问她:“……你三哥我已经救出来,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连心都给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韩舒樱纠结三天,一朝想通后,甜言蜜语立马不要钱地说出来:“我想你,想得到你的爱,心爱,宠爱,挚爱……” 现在的女同志,哪有几个像韩舒樱这样小嘴巴巴,情话不变样的一套一套输出,这一句话说出来,别人觉得肉麻,但爱的人听了心里会比蜜还甜。 韩舒樱见他不出声,她哄道:“江见许,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那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不稳定,也不舒服,看到什么都觉得讨厌,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心烦意乱,你就原谅我吧,也许可能在列车上被吓到了?前两天哪里都不舒服才那样的……”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想出戏,说出来,江见许能气死,别看他一米八六的个子,他很会红眼睛,这男同志其实在感情方面其实挺单纯的,也挺好哄的,他聪明不假,但得看哪里聪明,恋爱里可不一定,韩舒樱看似柔弱,但拿捏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男同志,她几乎屡战屡胜,经常有十足把握,基本上,只要说几句好话,给他点安全感,让他确定她是喜欢他的,他就能包容一切,真的很好哄。 江见许听她说哪里都不舒服,本来想转身过来看看,但正生着气,加上屋里头还有两个…… 他只动了一下,又转回去。 见他脖子梗得死死的,下颌骨咬得紧紧的。 气性还挺大的! 但韩舒樱知道他已经有些软化了,毕竟她一抱着他,就不动弹了,也没说真的走,说明他是要哄一哄就能好的。 于是两人在隐蔽的墙角,她疯狂地撒娇摇晃着他:“你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我也没干什么,电报还是你拿给我的,我真不是知道这里的情况……” 对方任她摇晃。 韩舒樱实在没招了,她道:“你要真不原谅我,那我可就只能听家里的安排,去屋相看相看了?有一个还说要给我在锦阳县找份工作呢……” “你敢!” 话一说完,江见许转身,眼神可怕的能把小孩子吓哭,眼底酝酿风暴。 韩舒樱不怕他,立马安抚地拉着他袖子,“你看你,我开玩笑的……”把他的心像橡皮筋一样,一紧一松,来回弹动,说完她仰头笑嘻嘻地望着他。 江见许很吃她哄人撒娇这一套,她一撒娇,他就只能吸气按捺住情绪,觉得自己一个男人,不能跟一个女同志计较这些,他看了眼周围,可还是抿嘴角没忍住问她:“你仔细说说,和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韩舒樱:…… 她怎么知道怎么认识的?穿过来时也没有剧情介绍啊。 只能凭知道的信息糊弄他:“那个……年纪大的,以前订过亲,后来退亲了,就是那次我跑到鹿城,鹿城……”见江见许眼神看过来,她停住嘴,吃醋的男人真可怕,韩舒樱跟小学生被训一样,站在面前抠着手,“我又不喜欢他……” “另一个。” “另一个,他,他是曾……” “曾?” “啊,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但我们可没有在学校处过对象,我和他不熟,他突然过来提亲,我才知道他喜欢……我。”喜欢曾祖母。 “再说了,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韩舒樱带着几分谄媚的语气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可江见许这次不好哄了,他严厉道:“……你上次就是跟他去的省城?还一起吃了饭……如果你没给他可以相处的信号,他怎么会一路追到家里?” “吃饭……就吃个饭,只和他吃了那一次,就一次……” 没说完,就见江见许一拳打在了石头墙上,韩舒樱吓了一跳。 在她认知里,和男同学吃顿饭,同学之间一起出去玩没什么,可在这个年代,和男同学吃饭就意味着愿意处对象的意思了。 韩舒樱眼看他拳头砸在墙上,那可是石头啊,他手是血肉,她立即短促叫了一声,急忙跑过去抓着他手看,果然看到手背骨头那里破皮出血了。 江见许由她拉着手,对着墙低头一脸失落,沮丧,难过…… 韩舒樱好心疼,她急忙凑他身边抱着他胳膊,不让他砸了,她道:“我不会和他们在一起,我对他们没有好感,我以后都不跟男同志出去吃饭了,只跟你吃饭,好不好?” 江见许心情起伏激烈,喉结上下滚动着,“你是不是一直在用甜言蜜语骗我,骗我把你户口转到鹿城,骗我把你哥救出来,骗我说你爱我……韩舒樱,你不要骗我……” 一个大小伙子,低着头,脊背微弓,眼睛发红,仿佛在感情上受足了苦楚,说出来的话虽然是质问,但看起来却很脆弱,仿佛句句都想让她心疼心疼他,他也是个人,不是没有感情的物件,心也会痛。 韩舒樱那一刻真真心疼,抱着他连忙哄道:“我真没骗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其实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你长得就是我的菜,当时见到就想怎么会有这么英俊帅气的小伙了呀,要是我对象就好了……”她把甜言蜜语发挥到极致。 江见许静静听完,最后问:“你怎么证明喜欢我?” “怎么证明?” “我之前说过,让你考虑的事情呢?” “哦!我答应你。”韩舒樱这时候也不纠结了,“我考虑好了,我们继续处对象,我们现在就处……” 江见许这才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回头眯着眼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句:“我们现在是对象关系,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了。” “不反悔,不反悔!”这次坚决不反悔,他都哭了,眼泪都给她了,她怎么能反悔呢。 好! 江见许伸手拉开韩舒樱,“既然现在我们是对象了,进屋吧。”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一点都没有刚才蹒跚走不好路的样子了。 韩舒樱:……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堂屋李绢叫韩香娣给客人倒水,两口子安抚着这两位男同志,至于为什么把两人都叫来,自从韩舒樱户口调到鹿城,三个月没有联系他们了,继续这样下去,这个女儿就没用了,韩兴昌用病危电报把人骗回来不容易,这次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把亲给定下来,否则这个大闺女就脱离他的掌控,甚至……还有令他更恐惧的一件事…… 可刚将二人安抚好,就见到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 女的不是别人,是大闺女韩舒樱,男的竟然是之前来过韩家的江公安。 只见江公安迈着稳健的步伐,进来后不客气道:“韩兴昌同志,不用给她相看了,我就是她对象,已经处三个月了。”开门见山说明身份,不留一丝余地。 “什么……”李绢掩口看向老头子,本来打算好的算盘,一下子没了。 韩兴昌本来苍白的脸, 顿时发青,一双泛黄的眼睛死死盯着江见许和韩舒樱,至于堂屋里坐着的两个男同志,开始坐立难安。 年轻一点的叶俊茂立刻涨红了脸,他一直以为他和韩舒樱是同学,彼此是了解的,他年轻又是城里人,又是同学这屋关系,小韩同志肯定选他,没想到韩舒樱已经有对象了,还是个公安,再坐下去就没脸了,他站了起来。 旁边年纪大的那位,更是不客气的泠哼了声,对着一旁韩兴昌道:“你们家搞得什么?” 韩兴昌赶紧道:“孙主任,这……” “我时间宝贵,没空跟你们在这里拉扯,一句话,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说完他看向韩舒樱,眼里仍然有惊艳,再看向旁边穿着制服的男人,对方长得比他年轻,个子比他高半个头,从硬件到软件,也知道自己没戏了,冷哼一声,极度不爽地快步离开韩家。 叶俊茂起身看了韩舒樱一眼,满眼尴尬地走了。 这时候的韩兴昌,脸彻底阴沉下来,一切安排好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李绢也慌张地将手里药包往袖子里塞了塞。 江见许的脸色同样也不是那么好看,一时间堂屋里气氛凝滞。 韩香娣早就察觉到不对劲,跑到自己房间,在屋里趴门缝观察堂屋的人。 江见许看了韩舒樱一眼,有些谈话不方便她参与,人性的阴暗,他希望她永远不要看到:“你回屋吧,我跟你父亲商量些事。” 韩舒樱:……她目露疑惑, 他和韩兴昌……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江见许和韩兴昌前后走进右边的房间,坐着的李绢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跟在韩兴昌身后也进去了,不一会就狼狈地被韩兴昌撵出来。 屋子里,韩兴昌泛黄的眼睛盯着江见许,已经没有前两次见到他时那么客气,他直接道:“江公安,我女儿只是个农村丫头,配不上江同志的身份,江同志还是找个别的对象吧……”不要嚯嚯他们家闺女了。 之前他就觉得这个年轻公安不对劲,热情太过了,又是亲自将人送到家,又主动给舒樱转户口……现在想想,原来他早就看上了韩丫头,装得一本正经,让人一直没发觉。 江见许坐在凳子上,打量着他,几个月不见,韩兴昌瘦了不少,颧骨高高耸起,脸颊都凹陷了,他对韩兴昌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以前觉得他藏藏掩掩,眼神不正派,现在知道内情后,这个人很可能是个罪犯,根本不需跟他不客气,他直接道:“不必说那么多,你女儿韩舒樱我娶定了!” “你!” “太狂妄了,我不同意,她是我的女儿,我当爹的不同意,她就别想嫁出去。” 江见许笑了,他早就防着这一手,否则也不会费尽工夫将人户口转走了,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呵呵,现在主张自由恋爱,就算你不同意,也不妨碍我们结婚。” 江见许有恃无恐,户口他亲自转的,韩兴昌唯一能拿捏女儿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他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呢?江见许手点着膝,不断刺激着韩兴昌。 果然,韩兴昌气得喘气都有声了,他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可没有媒妁之言那一套,你要不服的话,报案吧,你敢吗?”江见许无所谓地抬了下手,进行深度刺探。 果然他不敢,韩兴昌甚至不敢重复报案这两个字,只是咆哮道:“……那是我的女儿,我的!我想让她嫁谁她就嫁给谁,你是公安又怎么样?公安也没权利管我的家务事!” 江见许眯着眼睛,盯着他:“公安是管不了你的家务事,但你确定,你没有犯罪呈?她真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在鹿城当拐子,拐来的?” 拐子两个字让韩兴昌瞬间僵直,愤怒一下子没有了,只剩下嘴里的叨咕,连声音都轻下来:“什么拐子!我没有当拐子,你想污蔑我,你有证据吗?” 江见许看到韩兴昌愤怒眼神中藏着的惊惶目光,他嘴角上挑,冷笑一声:“证据只看我想不想找,当我决定和韩舒樱处对象时,我就查过你,你要不要好好回忆一下,当年在鹿城,你从人家哥哥手里把孩子抱走时,有没有看到人家在找呢,你到底是想收养,还是在抢……” 抢那个字使韩兴昌瞳孔收缩,恐惧让他半嘴着嘴,一时没发出声音。 像被人扼住了喉,一句鹿城火车站,仿佛勾起了韩兴昌最深的记忆,他在对方哥哥眼皮子底下偷偷抱走女孩那一幕,竟然有一天,被一个年轻公安说了出来,就好像亲眼见到一样…… “你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呵呵,犯罪只要做过,必有痕迹,否则我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你还没进去监狱吧?韩兴昌,你知道监狱里面劳改人员过的是什么生活吗?要不要我跟你讲讲……” “你胡说,就是我拣的,当时就是火车站拣的,我没有犯罪,我没有犯罪……”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江见许不过随意诈了他一下,没想到还真猜对了,他自己都是诧异的,没想到中间的事这么复杂。 实际上他手里根本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从杨弘杉那里得知他在火车站被人推挤与妹妹走散,他没有上那列火车,而是马上在火车站周围寻找,找了一下午,隐约听人说,当时见到有个人抱着个小女孩跑了,很遗憾,那个人也不知道抱走女孩的人是谁。 这件事江见许不想追究下去,因为太久远了,一旦追究韩舒樱的身世会爆出来,对她不利,他只能敲打他道:“有些事我可以不提,你依旧可以做你的木匠韩兴昌,你的两个孩子,我和小韩结婚后也可以帮着安排,还有你的儿子,我作为姐夫,也会帮你关照。” 对江见许来说,他清楚地知道韩兴昌这种人,不能打压太过,随时会翻脸狗急跳墙,好在他还有一子一女,那就好办了,他只要将这一子一女的前程捏在手里,就不怕韩兴昌兴风作浪。 毕竟他只有一个儿子,拿着当宝一样宠爱,不舍得他受一点伤,说是心尖尖不为过,这是他韩兴昌唯一的香火,重视得很。 重视好啊!重视就会有弱点。“对了。”江见许故意道:“你儿子呢,我还没见过他……” 韩兴昌不是傻子,他苍白的脸望着面前年轻人,再也没有刚才咆哮的样子,像一只惊慌失措满地跑的獐子,“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我能干什么。”江见许从凳子上起身,“姐夫照顾小舅子不是应该的吗,只要你这个养父守好本分,不乱说话,你儿子肯定什么事也没有……否则……我知道,他是你韩家老二唯一的香火……”说完他笑了笑,给他留下想象的空间。 “我和韩舒樱还有事,先走了。”他拍了拍韩兴昌的肩膀,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抖动,江见许看了他一眼,收敛脸上的笑容,走了出去。 …… 韩舒樱去了左手边的房间,找了个凳子坐下,这房间她刚来韩家时,住过,韩香娣望着她姐,优雅地往凳子上一坐,就像那城里人一样,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围着坐着的韩舒樱打转,嘴像抹了蜜一样甜。 “这是列宁装!姐,我见别人穿过!都没有你穿起来好看。”她一会儿摸摸韩舒樱上衣领子,一会摸摸她裤子,一会还惊呼地要摸她里面那件浅粉色羊驼绒做的小衫。 韩舒樱被摸烦了,挡开她,“一边去。”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然,她身上的好料子一般人还真没怎么见过。 剧本出品,必是精品。 那几块羊驼仙绒拿去裁缝铺,老裁缝都说料子顶级好,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老裁缝加班加点给她做了一套浅灰色羊驼绒列宁装,依着她身形作的,做完还手工修修改改,穿起来舒适又合身,非常漂亮。 里面的浅粉色绒衫用粉色羊驼仙绒制成,好看得不得了,颜色粉嫩,又轻软又保暖,世面上都没有这种好布料。 手感绝佳,拿起来一点重量都没有,穿在身上那触感,那板型绝了,这个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路上的人都穿上棉衣了,她只穿两件羊驼仙绒就足够御寒了,甚至多走一会还有点热呢。 难怪韩香娣围着她团团转,摸这又摸那儿,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韩舒樱问她:“家里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说。”韩兴昌为什么突然发疯,称自己病危也要让她回来,回来就相亲,这是闹得哪一出? 韩香娣馋完姐姐的衣服,开始馋姐姐包里的东西,韩舒樱知道不拿点东西出来,她是不会老实说的,就从包里取了江见许在火车上给她买的一包香酥油炸小麻花,用油纸包着,油汪汪的,十来根,是油里炸出来的油果子,一打开香得很,对这个年代缺油少肉的人们来说,油炸物有莫大的吸引力,韩舒樱只吃了几根,剩下的递给她,“快点说。” 韩香娣乐的,还没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了一根,边“咔嚓咔嚓”咬着,边痛快道:“爸身体不好了,一个月前吐了口血,后来又吐了一次,去医院,医生检查说没事,但爸怕死,天天在铺上躺着,也不干活,说是休养……” “还有呢?” “还有……”韩香娣咬着麻花道:“还有就是,爸他前两天做了个恶梦,妈说他起来时,衣服都是湿的,吓的,说他做了亏心事,呵呵,没过几天就给你发电报了。” “梦?亏心事?”韩舒樱想了想,不得其解,因为一个梦就把她叫回来相亲,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姐,你带我去鹿城吧,我也想去鹿城工作。” “去什么鹿城?上个学都费劲……”韩舒樱没好气道。 “我要去……” “一边去!”韩舒樱挥开她。 还没等韩舒樱问出什么,江见许就从对面出来了,她立刻起身走过去,他没说什么,一个眼神,两个人就出去了,也没在韩家多待,既然韩兴昌没病危,两人连留在韩家吃饭的兴趣都没有,很快离开了。 李绢眼看着两人一声不吭走了,她赶紧进屋里看老头子,发现韩兴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瘫在那里,几天工夫就老得眼睛有点浑黄的韩兴昌,怔怔地盯着地面,眼神发直,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老头子,韩兴昌!”李绢在旁边叫了好几声,韩兴昌才回神。 “他们俩怎么走了?大闺女的事儿……”不是都说好了吗?她药粉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定下来,马上成亲,把人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她还等着收一笔彩礼呢,结果现在全给搅和了。 都是那个姓江的,人看着体面,一毛不拔,第一次登门竟然空着手,什么礼都没拿,他要真和大闺女结亲了,估计连彩礼都不会给,坚决不同意。 韩兴昌却在想另一个事儿,心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手开始不自觉地抖起来。 他早年听那摸骨乞丐的话,抱走了女娃,后来问过乞丐,乞丐说,他命里无子嗣,属于断子绝孙的命格,抱走女孩,等于借这女孩一子一女,以后韩兴昌就有了香火,儿子开枝散叶,生下来的子子孙孙,都会在女孩那一脉里继续借,也就是说韩家越兴旺,女孩家族一脉反而人丁稀少。 直到借光为止。 韩兴昌当时听着贼邪门,还有这种邪术,杀人不眨啊,能借别人子女运,还能一直借下去,把家族数代借光,真可怕。 但当得益人是他的时候,他就闭紧了嘴。 那年冬天,乞丐让他抱走女孩不久,他就突然吐血,一口一口,最后眼看着吐了半个月,人就没了。 死的时候韩兴昌就在他身边,看着老乞床上的血,就像他之前吐血一样…… 人不能联想,一理联想起来,就会恐惧,他为什么会和跟老乞丐一样吐血,这些天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直到前几天晚上做了个梦。 他又梦到了老乞丐。 那双浑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嘴里含着鲜红的血块,他道:“……兴昌,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是遭了报应啊,但你救过我的命,我再最后救你一次,你一定带着孩子离开鹿城,离开……不要回来,记着,从谁手里夺走的,就一定不能让他,让他……” 们相遇,改变命运…… 一旦女孩家族命运改变,反噬,就要开始了…… 话没有说完,老乞丐咽气了。 一定不要什么!一定不要什么!!该死的,把话说完再死啊! 可恶! 当韩兴昌从梦里一身汗惊醒过来,他不知道老乞丐最后要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一定不要让他……找到?不要让他……活着?不要让他…… 他思来想去,觉得他的吐血症状,是从韩舒樱户口转走后开始的。 难道那句话的意思是,不能让大闺女回鹿城? 疑神疑鬼,怕死要命的韩兴昌,第二天就发出了父病危的电报…… 可没想到,事情没办成,大闺女没拿捏住,反而被大闺女的对象拿捏住了,一拿一个准,因为韩兴昌知道自己绝子绝孙的命格,他最恐惧的事就是没有后代。 唯一的儿子是他的香火,他的命…… 当天晚上,韩兴昌又咳出一口血。 …… 江见许拎着青色行李包,拉着韩舒樱离开了韩家。 一直走到返回车站的那条小路上,周围没什么人,他才神情严肃的停下脚步,郑重地对韩舒樱道:“你听着,韩兴昌这个人很危险,在没有我陪同下,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回来,你听没?” 他望着阳光下,韩舒樱光洁莹亮的小脸,如珍珠一样,大眼睛乌溜溜看着他,惹人怜爱,他声音瞬间软下来,补充道:“……你一个人回来,一旦发生什么事,恐怕应付不来,他们如果强行把你扣下怎么办?只要一点迷药你就中招了,到时任人摆布……你想离开樱桃大队都很难了,你懂吗?” 韩舒樱:…… “嗯。” 人心险恶啊,韩舒樱也不是傻子,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她可不回来了,本来她就不想回来……是江见许非得把电报拿给她,他要不拿给她,她根本就不用回来的。 她没有任何负担的把负责甩给了江见许。 不过这一路上,她想的是别的事儿,她学着江见许,眯着眼打量他,觉得不对劲儿。 总觉得刚才这个六十年前的杨家“宿敌”,在演她。 但心里又暗暗否决,这个时代男女感情很单纯,还不懂“演”这种手段吧…… 可韩舒樱直觉就觉得他,哪里不对,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演吧? 如果他知道的话,那江见许这个人可太可怕了,“演技”精湛绝伦啊。 作为一个演员,被一个什么戏都不懂的人给演了,她还上当了,憋屈啊。 她越想越不甘心,这次那么痛快又答应他处对象了,不行! 在他转身时,她一下子扑到他后背上,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演我了?” “演你?”什么演? “你故意的,就是骗我答应做你对象,是不是!”韩舒樱揪着他耳朵,一下子把江见许耳朵揪红了。 “咝,你轻点。”江见许到这个时候才“腹黑”地嘴角微翘了一下,但很快落下来,将她软绵小手握手里,把自己耳朵救出来,要说故意的,多少也有点成分,要说伤心,也是真伤心的。 哪个男人被自己对象这么对待,不伤心啊。 不过现在两人和好了,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的,只有失去过才倍加珍惜,现在他就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了,就格外珍惜,不想和她生气吵架。 他温声道:“好了别闹,我还拿着包呢,你快下来,别摔着。”他一只手向后扶着她,然后弯腰将趴在他肩膀上的人稳稳地放到地上。 然后转身,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声说:“我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为了你三哥的事,为你家里的事,跑断了腿操碎了心,你看看,这些天我瘦了多少斤,你还气我,又是跟男同志压马路,又跟老同学相看……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病了……韩舒樱,你以后要乖一点,知道吗?江见许可就只有一个……”再折腾就不够用了。 韩舒樱听着话,心里多少有点内疚,但很快又想问,她什么时候时候跟男同志压马路了?她怎么不知道?甚至忘记和文科员顺路走了段路的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不过听到江见许可怜巴巴的话,再看向他的脸,确实瘦了,列车上他就瘦了很多,现在更瘦了,虽然他越瘦削越英俊,但是瘦得脸上都没肉了,肉眼可见的疲惫…… 韩舒樱心头一软,垫脚亲近地亲了他一下,“好,我知道了……”她只能尽量,但不保证。 “真是个磨人精。”江见许从没有为一个女人这么用心过,忙前忙后,殚精竭虑,为了她,他几乎做了所有的准备,事情全部一手包办,付出不知多少心血,他是绝不会让这个一直在他羽翼下生活的女同志,转头嫁给别人,想都别想,不择手段,抢也得抢过来,她本来就是自己的…… 这时还年轻气盛的江见许,手段频出后,终于再次赢得了心上人的主动亲吻,这段时间他受尽佳人忽冷忽热的为难,总算熬到雨过天晴,两情相悦,一切定下来后,他心里松了口气,感觉人生终于有了归处,他的幸福就在这个女同志手里了。 加上他年轻,许久没和心上人亲热,被她这样一撩,他就忍不住了,低头追着她樱唇亲过去。 两人在无人的叉路小树林边,树木枯草遮挡着身影,紧紧地搂在一起,亲得激烈极了,时不时发出急切水搅声。 亲吻刚投入不久,还没深入几下,韩舒樱就突然收回来,吻一下子中断,江见许还没有从刚才的激烈中回神,神情恍惚,目光朦胧地望向怀里人,低头又想追过去,寻找粉鱼儿继续拨搅,就见怀里韩舒樱咽了下口水,低下头瞄了眼。 “江公安……” “嗯?”他碰着她唇,还想继续亲,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回应她。 “你怎么……”支棱起来了…… 第 46 章【VIP】 江见许二十四岁,但在感情与男女之事上他还很单纯. 韩舒樱说完那句话,他没听懂,还一直懵神地看着她,她说他抢支棱起来了,什么抢?他回家探亲,没带抢啊…… 直到见到她目光望向下面。 江见许低头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耳朵一下子红了,虽然两人在一起,有两次,但第一次情难自禁,慌慌张张,囫囵吞枣,第二次又喝了酒,迷迷糊糊全凭体力,全凭本能。 实际上他还很纯情,男女事上只要韩舒樱不让他碰,不高兴了,他就不敢碰那种,不敢惹她那种,当然他如果生气了,那就另说。 江见许立即掩饰似地拽了拽了衣摆挡住帐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且在小树林里很不高兴的批评起韩舒樱。 她怎么能用抢来形容呢……虽然多少有点贴切,尤其知道抢字指得是他那里……这让他下边帐篷更激动了支棱老高,可上边脑子还有理智,一本正经地让她以后不可以这么形容,也不知道是侮辱了抢还是侮辱了他…… 韩舒樱:…… 那她要不要给他科普下雕是什么,菊花又是什么…… 估计他会破防。 两人斗着嘴,亲亲热热在小树林呆了会儿,但毕竟在外面,路上会有人经过,江见许收拾好自己,拉着韩舒樱出从小路走出来,顺着大路往车站方向走。 路上没人的时候,韩舒樱就蹦蹦跳跳围着江见许转,时不时还给他秀段恰恰舞,有时候忘记动作,有时候忘记动作,手不知道是举还是放,出了点洋相,他嘴角噙着笑,心情飞扬,看她的目光里全是包容欣赏。 如果没有外部那些纠结的事,两个人本身感情本来就很好,性子契合,谁也不觉得谁不好,韩舒樱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江见许安心地望着她,任她一路欢声笑语,有时候闹得也有点过份,她一会趴在他背上要他背,背了一段路,又嫌他太瘦了,后背脊梁骨咯疼她胸了,然后跳下来,又要他追她。 韩舒樱在前面,边跑边回头,撩骚地夹起声音冲他道:“……你来追我啊,江见许,你来追我啊,追上了我就给你亲亲亲……” 开始江同志还不屑玩这个游戏,你追我跑太幼稚了,他七岁以后就不玩了,但架不住要他追的人是个小妖精儿,看着她跑动起来,回眸微笑的动人的劲儿,那长腿小细腰,跑起来胸前还一颤一颤,看得他眸子幽深,在她抛个媚眼左右晃完一蹦一跳地勾他,走在后面的江见许终于认真起来。 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一抬腿,几步就追过去,见他真的跑起来,吓得她当即花容失色,哇哇大叫,迈开腿就开始跑。 没几下就被后面的人追上来给捉住了,一下子圈住了腰,将她凌空抱了起来,江见许抱她,那就像伸手抓了个鸡仔一样轻松,无论是正面抱,背面抱,还是公主抱,小孩子撒尿抱他都轻而易举,轻松就把她挂在手臂上,逗着她转圈。 这姿势能看吗?韩舒樱当场惊叫起来,“客官,不可以……” 小声音妖娆。 “还让我追你不?”他从后面抱起她,听到求饶声一阵燥热,当即恶狠狠在她耳边道。就会浪,天天这么浪起来谁能受得了。 “不追了,不追了……” 但江见许却没放下她,抱上了就不想撒手了,也舍不得撒手。 难得两人有这么肆无忌惮亲密的时候,抱多久都不够。 江见许开始各种逗她,将她各种姿势抱抱,然后还往空中抛,还吓她要松手,韩舒樱惊叫一声一声的,她越叫身后的人爱逗她。 直到把主动撩人的韩舒樱给弄脸红了,全身红,简直羞得要死,尤其他从身后分开抓腿抱起来,她连声不要不要急促叫出来,小腿一个劲儿地在空中晃荡,“不要这样抱我,快下来,放我下来!” 最后逗完了人,见她耳朵都叫得粉嫩了,这才将她放到地上,韩舒樱被抱得腰都软了,脸色一时间艳若桃花,身上都羞得粉红了,江见许听着她叫声,一声一声的也一阵口干舌燥,看着她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远处一辆牛车赶过来,这会有了外人,江见许立即收敛目光,抬手挡着她,不让她乱跑,正经的提醒她看路,两人一前一后,隔了段距离安静地走了会儿。 等到牛车过去了,没人了,两人立马又甜蜜地贴在一起,将手牵着,往车站走去。 到了车站,江见许又把手松开了,他说,一切亲密举止都只能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才行,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注意影响,多少要拉开点距离,见江见许一本正经与她隔着半人距离,站在那里的样子。韩舒樱撇了撇嘴, 小声道了一句,“假正经。” “你说什么?”江见许耳朵尖,疑似听到了,不善地看向她。 她立即扬起笑脸,冲他笑得像个向日葵一样:“我说,你很行。” 江见许闻言见周围等车的人少,没人注意他们,他唇角一扬低声问:“哪行?” “哪都行……”行了吧? 江见许笑容惬意,视线看了眼远处,他温柔对她道:“知道就好,车来了,快上车。”说着也不顾旁人眼风了,伸手扶着韩舒樱胳膊将她送上车,哪还有半人距离! 韩舒樱心道,男人果然好哄啊,夸他们行,他们就会暗戳戳高兴,无论是六十年后的男人,还是六十年前的…… “我们去哪儿?”韩舒樱上了车后才想起来问。 “带你去省城转转。”江见许语气温和,几乎算得上宠溺了,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那种宠溺,车里人多,他硬是靠身高和肌肉力量,给她撑出一个相对舒适的空间,让她在他怀里好好的自在地站着,车里人多距离就没办法保持,这时候谁也不会说什么了。 谁要是说,江见许就会让她起身让个座,谁也不想起来,于是嘴都闭上了。 韩舒樱站在他身边眼睛乌溜溜转了转,她突然记起江见许说过,他家里是省城的,省城……带她到省城转转?她立马警觉,赶紧问道:“我们去省城干嘛?” “去逛逛。”江见许神色如常耐心哄道。 “那我要事先跟你说好,我不去你家里……”韩舒樱紧张地小声说,仰头盯着他的神色道、见家长这种事她才不要去,虽然她现在发现了江见许的好,觉得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使她生活舒适,安逸,心情美妙,处处有人帮,事事有帮手,这当然很舒服,两人感情也好,是伴侣,是情人,哪里都合适,但是,她还是有点抗拒结婚的……她还想要再多考虑一下,多处一段时间。 如果能一直处对象,这婚能不结,就不结,她觉得还是处对象好。 可一旦去了对象家里,见了对方家长,意味着两人处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谈亲事,商量结婚……那她就没理由再拖着了。 江见许轻轻咳了一声,一口答应下来,温声道:“好,不去。” 韩舒樱这才松口气,倚在江见许旁边。 江见许嘴角轻轻牵起望向别处,手轻护着她,免得她受颠簸摔倒,这女同志蹦蹦跳跳倒退看他,有时候都能没踩稳摔一下。 两人坐了两个小时汽车,才到了省城,江见许果然说话算话! 他没带她回家,而是说带她去吃饭,韩舒樱警惕心慢慢放下来,高兴的一跑一跳地跟着江见许身后,毕竟省城他比自己熟,他去哪她就跟去哪儿。 他看了眼手上的表,快一点了,当即找了家省城本地口碑不错老字号涮羊肉饭店,入冬了,喝点羊汤吃点羊肉很是滋补。 进店里,韩舒樱把外套脱了,之前在路上和江见许疯闹,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动作太大,本来合身的衣服,扣子掉了一颗,她站着还好,一坐下来衣服少颗扣子就挺明显,于是她把列宁装外套脱下来,只穿着里面浅粉色毛衫和浅灰色合身直筒长裤,一时间吸引了饭店里客人所有目光,实在太过青春靓丽,好在这时候过了吃饭高峰期,店里没多少人。 两人在列车上饿了好几天,出来吃饭肯定要带她吃点好的,江见许在省城时最爱羊肉这一口,这家店他是常客,摘了帽了撸起袖子,江见许求坐在桌前,让韩舒樱坐旁边,他一边照顾着韩舒樱,给她涮羊肉放到碗里,一边自己淋漓尽致的大吃特吃,羊肉处理的特别鲜香,没有多少膻腥味。 店里来吃羊汤火锅的客人里,有人认得江见许,远远看着,心想这不是江局的儿子吗? 竟然回省城了?那人目光落在江见许旁边漂亮姑娘身上,一时惊为天人,她刚进店里,所有人就被她吸引住了,身上一件浅粉上衣,将小腰掐得细细的,下身一条同款布料浅灰长裤,显得整个人粉粉嫩嫩,亭亭玉立,是这个年代很少见的美人。 关键是越看越漂亮,一眼又一眼,停下来,真是雪肤白嫩,面若桃花,唇色樱红,眼波流转,整个人都散放着娇美甜蜜的气息,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被男人宠爱的女人,一颦一笑仿佛有光。 他吃完了离开时,还特意跟江见许打了声招呼,近距离看了那女同志一眼,更美了,皮肤白嫩细腻到泛着莹光,从头到尾的嫩。 江见许吃了一口肉,见到有人跟他打招呼,抬头看了眼,目光在对方脸上打量了下,见到来人一直盯着他旁边看,最后心中不悦地咳了声,但很快和煦地对他笑了笑,省委大院住了那么些人,有很多人都眼熟,但叫不上名字,这个他记得:“小许?你也来吃羊肉啊?” “呵呵,我吃完了,正准备回去呢。”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江见许对面坐着的女同志,“这位是你的……” “哦。”江见许擦了擦后,正式介绍道:“这是我对象。” “哦。” 韩舒樱也是场面人,见到江见许介绍她,她放下手里的芝麻白饼,立马微笑地向人点头,就像面对记者一样,露出对着镜子练了许久最完美的笑容(假笑):“你好。”通常都能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 果然对方见她笑了,对她笑得更是热络,“哎哎,你好。” 那人流连了会才走。 江见许放下勺子,正色地看了眼旁边女同志,有心想把外套给她穿上,省得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她,但两人好不容易吃顿饭,他不想因为衣服的事闹得不开心,毕竟小时候许女士也爱美,平时抹抹擦擦,做喜欢的衣服穿,他爸也从来不管,反而很欣赏,有事没事会夸。 大概受这一点影响,江见许把话咽下去,觉得只要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他就不怕女人穿得漂亮。 韩舒樱不是很喜欢吃羊肉,有味儿,但她知道江见许爱吃这个,就陪他吃了点。 江见许说这家羊肉店在省城很有名,还特意要了全羊汤,全羊汤就是里面每个部位的肉都有,羊血软嫩滑爽,羊肝不腥且香,有嚼劲,羊肉不膻,肥瘦适中,肉的量也很大!食材新鲜,还带脆骨,咬起来特别好吃,每年冬天是他必来的店。 今天特意带她来,主要是想给她补一补,看看她瘦的,虽然该有肉的地方确实不小,但小肚子瘦得像他饿着她了一样,所以就带她来吃,但没想到她不太喜欢。 韩舒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也吃过,但这次闻着羊肉味她有点不舒服,只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江见许频频看她,见她好像不爱这一口,也没有勉强,给她要了配羊肉的芝麻白饼,油酥烧饼,以及几个小凉菜,韩舒樱这才后拿着饼就着酸溜溜的小菜,多吃了两口。 江见许把她剩下的舀到自己碗里都给吃了。 小许在城建局工作,跟市委熟识的人一说,小江有对象这个事一个传一个,没多久就传开了, 作为学校工会宣传室辅导员许琳芳,听说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 “你儿子带了对象回省城了。”有人过来告诉她。 “什么?”许琳芳刚回办公室,还没坐下就听到这个消息。 “城建局小许,他在羊肉馆见到你儿子带对象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啊?晚上下班赶紧回去吧……可别让小江带人扑个空。” 许琳芳惊讶完,镇定下来,这事她有心理准备,老江跟她通过气,她念头一转,才笑着说:“不着急,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得给儿子留些余地,可不能咬死了,万一……又不是只能处一个…… 还不知道带回来的人什么样呢,她愁,如果不像样,往市委家属院带都觉得丢人。 “怎么没一撇呢?人都来了,这一撇不就来了吗?”来人知道许琳芳着急儿子亲事,这下好了,人都带回来了。 许琳芳笑了笑,心道无论怎么样,对象有了,还带回家,她总得张罗张罗,不给他对象面子,也得给儿子面子,还没到四点,她就下班买菜回去了。 直到她家老江下班,儿子和对象影儿都没见着,她不由发起愁,跟老江嘀咕:“这孩子带着人去哪儿了,不会回鹿城了吧?” “你就瞎想,他肯定回来,安心。”江文泊淡定地拿起报纸。 江见许和韩舒樱两人吃完饭出来。 韩舒樱也没穿那件扯掉扣子的外套,外套江见许帮她拿着。 她刚才坐下来时,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丰满了,丰满当然是委婉说法,就是胖了,可其实她看起来还是很瘦,身材也很好,但作为一个明星,对自己的身体,甚至体重,腰围,胸围,哪怕涨了一丝一毫,都会有所警觉,这关乎上镜效果,体重涨幅紧卡在三斤以内,再多就立刻减,否则镜头里她脸就圆了,本来脸就小,一有肉就看得贼清楚。 还是这次衣服扣子崩开她才开始警觉,不过想想,最近确实也没有称,江见许又经常给她带吃的,总是说:“多吃点,多吃点。”这么一口又多一口,稍微体重增加了一点也正常,大不了之后再少吃些,韩舒樱随即又抛之脑后。 毕竟现在不用上镜,她没有危机感。 江见许一路带她消食,去了省城最大的国营商场, 比鹿城商场多一层,一共三层建筑,面积广。 一楼日用百货,食品日杂,二楼服装鞋帽,三楼仓库兼加办公场所,韩舒樱并不想买什么,她就在商城工作,什么也不缺,但江见许直接带她到了二楼布料柜台,到底是省城的,布料品种确实齐全。 “你觉得这料子怎么样?”江见许也是有眼光有品味一个人,早就看出韩舒樱穿戴不俗,尤其她进了国营商场工作后,衣服一套又一套,她在吃方面没什么要求,给什么吃什么,但就一点,爱美,特别爱穿,爱漂亮。 江见许在这方面从来不说,女同志爱美有什么错,那是天性,何况他也爱看她穿,爱看她美,所以工资的布票每个月都给她,钱也给她,让她随便买,随便穿,他也从来不过问她买衣服爱打扮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他知道在国营商场上班有些便利,可以交换许多不常见的物资,但这是女同志自己的事,他不问。 可今天开口问了:“你看看,这些布料哪个好,这个?”他拿起一匹花色鲜艳的料子。 韩舒樱赶紧摆手:“你放下,放下来。”俗死了,那个花色!而且的确靓是合成纤维织物,穿上不吸汗,不透气,也不亲肤,夏天闷热冬天不保暖,出点汗贴在身上,真当它是好东西,谁要买这个! 她剧本给的布料那是一等一的好,穿到身上极度舒适,不比这个强百倍,再说了,现在也不是穿这个的时候,拿来做睡衣吗? 江见许见她不待见这料子,就将手里布料放下,“那这?”他拿起一匹深蓝色灯芯绒。 韩舒樱看了眼,这个还可以,冬天做条裤子或者做件棉衣,耐穿耐看,比较朴素。 “这匹怎么样?” “不要不要。”人造棉!哪里有棉花天然舒适。 “府绸……” “这个可以。”手感平滑,可以做围巾,她只是随意点评了下,没想到她说可以的,江见许每样都买了几尺,从兜里取出一堆钱票到柜台。 韩舒樱阻止都来不及,钱票就付了,花了好几张大额布票。 这得一家三口攒多少年的。 售货员态度挺好,估计见两人穿着体面,长相般配,不像普通人,她笑呵呵地将布叠起来,放进纸包里,用绳子包扎好,无论自用还是送礼,都体面,然后递过去,她对韩舒樱道:“你对象对你真不错。”她没见几个男人这么大方的。 毕竟营业员在商场待久了,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得到,她一眼就看出来,这还是没结婚的小两口,因为结婚了的话,钱票可就不是男方兜里掏出来,这都是生活经验! 韩舒樱小声对江见许道:“你疯了?买这么多布干嘛,你是布票太多了,用不完吗?”大院里还传她天天爱吃爱喝,不会过日子,在她来看,江见许才不会过日子呢,哪有一下子买这么多布的?她都心疼了,布票一下子没了大半。 谁知道他又拉着她去针织柜台,上面有成品针织衫,还有毛线,各种规格,混纺的,纯毛的,半毛的,韩舒樱自己就是营业员,一眼就看出哪个好,哪个贵,可哪一样都不如剧本奖励的毛线。 江见许见她只穿浅灰色毛衣,就要给她买两件其它颜色的毛衫,韩舒樱一件也没看上,穿过顶级好的六羊仙毛,其它的在她眼里都不入流,最后江见许付钱,她挑了双皮鞋。 是一双高跟黑色皮鞋,配她的裤子还挺好看,鹿城鞋柜没有这个款式,她就让江见许给买了,又买了两双袜子,穿着新鞋逛了一圈,感觉还挺舒适,纯皮的,至于土不土的那要看环境,在这个年代里,对比其它人,这鞋就不土! 下了楼,江见许又带她去了点心区。 买了两包栗子蛋糕,还有饼干礼盒,韩舒樱发现今天江见许特别热络地买东西,韩舒樱本能觉得不妙,见他还要去日用品柜台,她赶紧拉住他。 “江同志,你看看几点了,四点了,太阳都要落山了,商场也要关门了,别逛了,这些东西够了,我们走吧,你送我去招待所,我带了介绍信。”她说完就把介绍信从包里取出来,现在她非常想去招待所,那里对现在的她来说比较有安全感! 结果江见许这厮出尔反尔! 他笑眯眯道:“都来省城了,去什么招待所?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觉,还不用花钱。” 这时候韩舒樱哪还不明白,不用花钱,还得叫妈!“我不去!我不去你家,你这个坏蛋,你说好不要我去你家的。”韩舒樱欲哭无泪:“我要去招待所……” 她可怕见家长了,这个时代,见过双方家长,基本婚事就定了,除非毁婚挨骂…… 她还想处一段时间, 她不想结婚,她不想那么快结婚…… 可是不好用啊,她还是被江见许一路哄着推着:“……就去家里看看,谁说让你结婚了,我请你到家里参观不行吗,难道你不想看看省委大院什么样?跟县委有什么不同?就当去散心,看看我的生长环境,房子构造,家庭成员……” “不想,我不想!”谁要看那个! “嗯?”见她不去,江见许和煦的笑脸突地一变,虎着脸道:“你家我都去过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去我家看看?韩舒樱女士!” 如此狡诈的心机,叵测的话术,最终韩舒樱抹着眼睛,一步三回首地被江见许拉进了省委大院。 省城建平大道,市委、市政府大院门口两侧各有立柱,迎面照壁五个红色大字,“为人民服务”气势磅礴。 一进去,无论建筑样式,还是面积都比县委大院那一排排小平房要干净整洁气派多了,大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服装、面貌看起来更时髦,在这里能看到有女同志穿着各色列宁装,还有穿鹅黄毛衫,格子昵裙的女孩,甚至还有烫头的女同志,这挺少见的。 她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恰好下班时间,不少人骑着自行车经过频繁回头望,认识江见许的人不少,纷纷和他打招呼,但目光都落在江见许旁边的人身上。 夸张的是有一个年轻男同志因为总回头不看路,一不小心连人带车冲入了树旁花坛里。 韩舒樱吓了一跳,江见许在旁边看到这一幕:…… 别人能笑出来,他能笑得出来吗?他笑不出来!只能回头瞥了她一眼,长得太好看也是个麻烦事,得时时盯着,就怕这只可爱的小蜜蜂被别的蜂巢吸引走了。 韩舒樱不知道江见许的担心,她正打量着省委大院,内有三层办公用房,顶部红瓦,非常大气。 他们从北门进去,穿过一条路行至东南角,那里是市政府家属院,除了平房外,还有六座独立的二层小楼,是市委几个高层领导住的地方。 能看到门口不少人匆匆忙忙提开水、到食堂打饭。 这里每个区域都有标识,从一号院到十号院,很方便找人、办事、邮递员投送报纸信件等,不像鹿城县委大院,她第一次去晕头转向,什么标志也没有,一直问路,都快迷路了。 市委家属院里人较多,两人还没走到江家,消息已经传过去了。 许琳芳正跟女儿江婷婷说着他哥的事,听到人传话过来,知道她儿子带着个女孩回来了,就在北门那边。 临到时,许琳芳多少有点激动,因为传话的人说她儿媳妇长得特别漂亮。 “你哥对象来了!婷婷!我们出去迎一下。” 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就见到江见许带人过来了。 她这会儿没空看儿子,急忙看向儿子身后的人,夕阳下,浅粉色的毛衫就跟那鲜嫩粉荷一样,浅灰色长裤和皮鞋,加上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简简单单却有动人心魄的美。 这何止漂亮啊,这是美翻了,这姑娘长得可真好啊! 那一刻,许琳芳满意极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有半分勉强。 她和别人看儿媳妇眼光可不一样。 许琳芳总说儿子要求高,其实有什么儿子就有什么妈,她眼光那也不逞多让,毕竟当年的她可是文工团台柱子,文工团选拔有多严格!她非常清楚,她当年在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苗子。 因为这个职业她清楚明白,有时候女人的美貌身材形体也是稀缺资源,每年文工团下去选拔幼苗,一年都选不到几个好苗子。 可眼前这个女孩,凭她的经验一眼望过去,眉眼合格,鼻子合格,嘴型合格,脸型合格,头身比合格,肩宽,腰围,腿长合适,整体形态协调,合格! 这么说吧,这个女孩完全超越巅峰时期的自己,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她已经是千里挑一,这女孩比万里挑一还难得。 如果韩舒樱知道许琳芳想法,肯定骄傲,她是谁呀,她可是在娱乐圈名利场里,靠美貌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硬件条件半点水分都没有,都说她是天生的明星,星光闪耀的一代,娱乐圈顶流可比进文工团混难多了。 许琳芳心里可惜了一下,这是个苗子却一直在农村,错过文工团招人,否则这小姑娘早就进京了,也轮不到她儿子…… 许琳芳露出笑容,快步迎过去招呼道:“回来了,这位就是小韩同志吧……”她家老江早打听清楚了,档案一查就知道了。 “她叫韩舒樱,我们在鹿城认识。”然后他跟韩舒樱介绍:“这位是我母亲,许琳芳女士。” 韩舒樱立马笑得灿烂,热情地跟江见许他妈握手,“您好伯母,我是韩舒樱,江同志长相就很出色了,没想到伯母您更胜一筹啊。”她把那韩流后辈见前辈那一套拿出来,主打一个属下见领导的态度,热情,主动,打太极。 这种马屁拍得自然,毫无痕迹,一夸夸两人,江见许和许琳芳都受用,一下子把许琳芳逗乐了,笑了起来:“快进来,小韩同志,我下班才知道你要过来,只做了六个菜,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不挑食,伯母做什么我都爱吃。” “你可比白冰嘴甜多了,他那嘴,就会气人……”许琳芳笑得合不拢嘴。 韩舒樱奇怪他家人为什么叫江见许白冰?江见许,许琳芳…… 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浪漫的事,捂住嘴,哇…… 不过,许女士说儿子的嘴只会气人,这话她可说错了,她儿子的嘴不但会气人!还会亲人呢,可怕得很! “这是我女儿,江婷婷。”许琳芳进屋后,跟韩舒樱介绍站在门口的高个女孩,韩舒樱比对方矮一点,怪不得江见许那么高,他妈就很高,妹妹也高,她立刻跟瘦瘦的女孩热情微笑,主动招呼:“你好。” 江婷婷穿着蓝色套头毛衫,格子长裙,有点文静,看见她时,一开始还礼貌笑一笑,等到韩舒樱微笑的时候,她神色一怔,然后目光开始仔细盯着她看。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江文柏从书房走出来,互相介绍,一时间那种会见家长的尴尬气氛弥漫开来,真要了韩舒樱的老命,她完全靠着自己完美热情的假面笑容,以下属对领导般的诚意,游刃有余地应付完全场。 这才坐下来,有时间打量起江家。 看了一圈,她心里不由嗬了一声,心道这江家什么身份啊?在这个年代能住二层小楼,面积颇大,了不得啊,后世六十年后,也没多少人能在省城住上这样的房子。 还要换鞋,客厅是棕色地板,屋子里不但有软包沙发,还有大片书架,墙上有字画,都是工人力量大,集体真光荣之类,她看向江见许父亲,一举一动实在像个大领导,虽然他足够和煦,但有些人的气质藏不住,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江见许根本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安,他很可能是这个时代的搞干子弟!家庭背景很牛的那种,当然她也没觉得离谱,因为多年后,江见许自己就是个大佬,站在社会顶层,这样的人,有点家庭背景不奇怪。 几人洗手后,热情几番,很快坐到桌前,江父坐下后笑呵呵道:“小韩啊,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韩舒樱立即正襟坐好:“好的,江叔叔。” “家里是哪里的?” “我老家在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我现在户口在鹿城。”她一板一眼背课文一样道。 “呵呵,不用紧张,几口人啊?” “五口人,父母还有弟弟妹妹。”韩舒樱总算知道江见许为什么那么爱审问了,都是有家族渊源有迹可遁的!可恶! “……” “老江,行了。”还让不让孩子吃口饭了,许琳芳白了他一眼,然后用公筷笑着给这位初来的娇客挟了块牛肉:“别客气啊,多吃点。”然后视线落在韩舒樱手上,手指白嫩,皮肤雪白,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人,手心不但没有茧子,还粉嫩嫩的,指甲也泛着光泽,身体是健康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眼光,哪儿找来这么个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美的,看她儿子就知道,一坐下来自己饭都没吃一口,先给这姑娘拿碗盛饭,忙上忙下。 韩舒樱又笑成向日葵,唇红齿白地微笑道:“谢谢伯母。” 江见许在她旁边给她舀了碗汤:“快吃吧。”逛了一下午,两人早就饿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乐融融,除了坐在许琳芳旁边的江婷婷,时不时视线移过来看韩舒樱,甚至中间还问了韩舒樱一句。 “你以前,在鹿城住过吗?”江婷婷盯着她问。 “没,没有!”韩舒樱心虚否认,韩舒樱没有,但杨姝缨有,她也才知道鹿城那个被烧毁的二层小洋楼,是杨家人在鹿城的宅子,后来被政府收回。 韩舒樱说完还紧张地望了江见许一眼。 江见许目光在妹妹脸上转了下,面不改色地挟了丸子放到妹妹江婷婷碗里,“这段时间又瘦了。” 他目光一转,落到心虚低头的韩舒樱脸上,默不作声给她也挟了一个。 韩舒樱一顿饭的时间都在悄悄观察江婷婷,因为她知道曾祖就是和这个姑娘退婚了,很对不起人家,她脸埋在碗里装作很忙在吃饭的样子,而江婷婷没有继续询问她,她似乎有心事,一直没怎么说话。 饭后,帮忙收拾完桌子,江见许带韩舒樱到二楼参观自己房间去了。 江文柏倒了杯茶,手拿着茶杯问许琳芳,“你儿子带回来的姑娘,你满不满意啊?” 许琳芳笑容满面拆着纸包,儿子说这布料是小韩同志亲手给她挑的,她将每一块布展开,看着都喜欢,这姑娘眼光不错啊,布料选得好,她道:“满意。” “她可是农村的啊。” “哎呀,老江同志,我个人对农村姑娘没有偏见,这不是怕跟咱儿子处不来嘛。”他儿子和农村姑娘站一起也不搭啊。 “我也没想到,鸡窝里还真给飞出凤凰来了,看小韩言行举止自信大方,谈吐也有进有退,听说高中毕业……虽然没上大学,但高中也不错,关键这姑娘看着不像是农村的,瞧着比城里人还城里人呢。”和儿子站一起郎才女貌,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天生一对,带得出去,多体面。 “你这就是偏见。” “行行行,是我偏见行了吧,不跟你说了,我得问问儿子准备什么时候领证,我好提前准备他们结婚用的东西,现在商场紧俏货限量,还得找几个人帮我凑凑……” …… 楼下住着江父江母,还有妹妹江婷婷,还剩一个房间,是江父的书房。 晚上,韩舒樱被安排到二楼客房。 客房肯定不如江见许的房间大,住起来舒服,朝向也好,所以江见许把自己房间让出来给她,他去客房睡。 楼内有独立的洗漱室,韩舒樱洗漱完没有睡衣,就打开衣柜找了件江见许的衬衫当睡衣,在江见许的床上打滚。 刚躺下不久就听到敲门声,她飞快地下床打开门,见到江见许进来,他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穿的衬衫是自己的贴身衣服,还有衬衫下雪白的细腿,光溜溜的,想到下面的风景,他不由地喉结滚动了下,嘴里镇定道:“我来拿本书看看。”然后慢慢走到书桌上,伸手翻着书……” 韩舒樱见他人都进来了,还装模作样,后来一想,估计两人一开始就是她主动,给他养成习惯总在等她……她如果不愿意,不出声,他就只能失落地离开。 仿佛将主动权都交给她了。 韩舒樱也体味过男女之间快乐,她也想,于是爬上床,看着江见许找书慢腾腾的身影。 眼神一转,嘿嘿一笑,在他深蓝色的床单上,伸手慢慢地解开胸前衬衫扣子,然后轻叫了他一声:“江见许。” “嗯?”他立马转身,就见到他的衬衫滑下她的肩膀那一幕。 然后一条雪白的小裤裤,被她用手指勾着,在他眼皮子底下,轻轻地扔到了床下,整个人躺在他的浅蓝色床上,手捂胸口轻弓腿…… 看到美妙景色那一刻,没有男同志能忍住啊。 要不是自制力好,他差一点就能疯了。 江见许刚和韩舒樱和好,一天都处于眼神拉丝中,时不时就得起立一下,如今见到她衣服……他眼睛瞬间就红了,红之前还不忘谨慎地将门反锁上,这才大步扑到床上。 弓腰压着她在自己的床上两人激烈亲嘴,亲得脊柱弓起,手上动不停嘴里更是恶狠狠:“就知道浪!嗯?就想让我亲你……是不是?还给我看……唔好嫩……” 第 47 章【VIP】 晚上江婷婷坐在自己房间镜子前,看着眼镜子中的自己。 她身材高挑,个子不矮,只是长相不那么出众,是家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没有遗传到母亲年轻时清婉明丽的面庞,也没有哥哥那样像足了父母优点,五官标准风流倜傥,她的长相属于那种像了父母不好的点,但也不丑,只是没有那么出色。 可能缺了点美貌,她对喜欢长相好看的人情有独钟,很早就想找个英俊的对象,生的孩子漂亮,弥补她的遗憾,缺什么才总想补什么。如果韩舒樱知道她这个喜好,肯定会给她贴个标签,颜控! 而她很幸运找到,并追求好几年,没想到被抛弃,一方面她无法接受被人抛弃后别人的指指点点,另一方面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够漂亮,让她心里出了问题,病了好长时间,自卑自苦自怨自艾,有时候她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好不容易现在好了一些。 今天见到哥哥的对象,一下子又勾起了她对容貌的自卑。 哥哥对象这种五官精致明艳的类型,这种美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与抛弃她的人是一个类型。 笑起来不知道嘴型,还是牙齿,有一点点相似之处,让她一下子想到那个人,他也五官精致秀气,越看越迷人,所以她在饭桌上对着哥哥对象小韩看了又看,不断从脸上寻找,结果越看越有点眼熟,越看越想那个抛弃她的人,也许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吧…… 她情绪失落地手拿梳子,将头发轻轻地梳理着,一边梳一边蹙额颦眉,突然她手停住,想到什么,将梳子轻放到桌上,伸手打开梳妆桌最下面的抽屉,那个抽屉里没有放别的,只有一个绿色笔记本。 她将笔记本拿出来,在里面翻阅着,这个笔记本有杨老师的字迹,是她的作业本,里面全是他的批改,点点滴滴是全她的暗恋,她的绿色笔记本。 一页页翻到最后,终于找到本子里夹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因为有人时时拿出来看,用手摩挲,照片边缘已经泛黄,上面有些划痕,旧了。 这是杨老师当年换衣服时,从衣服里掉出来的照片,她知道这是他的妹妹,杨老师说过,小时候走失了妹妹,他前些年还一直在找,十年了无音讯,杨老师心灰意冷,后来进入学校任职,这张照片是她去办公室时,在杨老师办公桌下拣到的,她没有还给杨老师,她想利用家里的人脉帮杨老师找人,照片也就一直留在她手中,直到分手后,再也没机会还给杨老师了。 她望着这照片。 上面是个精致漂亮的五六岁小女孩。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看着韩舒樱眼熟了,她不止跟杨老师像,她是跟她手里这张照片像。 五官几乎没有变过。 房间白炽灯光下,她手里拿着这张小像,这是一张以前照像馆的照片,背后是牡丹图花景,照片里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胸前挂了一只银锁,头上别着花卡,照片里她手拿着花,笑得甜甜的。 笑得甜甜的…… 和哥哥带回来的人,笑起来一模一样。 江婷婷睁大了眼望向相片里的人。 她没想到一直在找的人,一直都找不到的人,有一天这个人竟然来到她面前,还成了哥哥的对象,江婷婷震惊之下,手中的照片落在桌面上…… 二楼房间里雪白与蜜色之间有一处相连进出快出残影,伴随一声声短促轻哼摇头哭泣,屋子到处都是浓得化不过开的荷尔蒙气味,空气粘稠到快要拉丝,当两人心意相通,身心相合沉醉其中无法自处,情难自控地将白天在小树林里各种晚上在房间里重来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韩舒樱起晚了,一睁眼就见到窗外的树枝上有只鸟在叫,“喳喳喳……” 她啊的一声坐了起来。 低头一看,身上完完整整穿着衬衫,扣子扣到脖子下面,小裤裤也在身上,不是她穿的,是江见许给她穿的,想起来昨晚两个人在房间里胡天胡地,气氛太好,感情到位,情绪也到了简直疯狂的要命,房间里处处留下他们的痕迹。 逛遍房间每个角落,想想她手抚额头,好羞耻…… 赶紧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总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是饿了吗?她从包里找了自己衣服换上,顺便取了颗人参果吃了,吃完她感受了下,肚子又不痛了,可能是饿的,毕竟昨夜,她摇了摇头,洗漱完下楼。 下楼发现江见许父母上班了,楼下安静没人,想着不用面对家长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江见许从外面回来,上身黑白格宽松羊绒衫,穿在他身上更显他宽肩窄腰,特别型男,下面一条工裤,刚出去理完发,头发剪短又洗过,整张脸看起来格外精神有神。 见到她下楼,他眼睛一亮,立即走过来。 韩舒樱却想遮脸,真不想看见他,她总觉得两人个现在的相处关系反了,之前有剧本这个遮羞布,她可大胆了,可是现在剧本遮羞布无了,她又和他有了感情,她就感觉不是演戏了,她好像在做自己。 一旦做自己,就浪不起来了,变得各种尴尬脚趾抠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江见许面前怎么就特别开放了,可能在她心里,江见许能包容她一切吧,不管好的坏的,好看的丑陋的,清冷的还是痴狂,感觉都不必担心他嫌弃自己。 她记得有句话说的,如果能在对方面前做自己,那就是最好的爱人。 果然,韩舒樱早上起来退缩,各种用头发遮脸,手挡脸下楼什么的,不太能接受昨晚的自己,但这些心虚动作多此一举了。 江见许一点不觉昨晚两人疯狂的事尴尬,心特别大,他反而觉得这是两人感情更深厚的表现,知道她喜欢,并且在他心里留下的都是韩舒樱最美的一面,不觉得她有任何不体面的地方,他甚至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放开的样子,这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他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欲罢不能。 他从楼下往上望,看她时眼里有光。 看着这位慢慢走楼梯下来,长发披肩的漂亮女同志,想到以后会是他的爱人,妻子,心里满满的幸福,他朝她露出清爽的笑容,“睡醒了?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早饭。” 大门打开,阳光满屋,韩舒樱看向楼下朝他伸手的人,心里一松,将手放到他手里。 一个人要是真喜欢她,怎么着都向着她。 南方人管这叫偏爱,北方人管这叫护短,读书人,管它叫爱情。 …… 见韩舒樱穿着浅粉毛衫,蓝色裤子,整个人就像娇艳欲滴的樱桃,漂亮极了。 刚从楼梯上下来,一下来就被江见许抱怀里,爱不释口地亲了两下她的脸蛋,那感觉就像刚出锅又白又嫩颤颤巍巍的豆腐脑一样,亲完还想再亲,恨不得含着睡觉,这女同志嫩得让他爱不够。 韩舒樱被亲得烦死了,她才知道天蝎男这么粘人,一直在她脸上亲来亲去,一会抱着腰,一会咬咬耳朵,手还不老实又伸进她衣服里,胸前一鼓一鼓,大概知道家里没人,他就开始肆无忌惮了是吗? “别闹了。” 韩舒樱赶紧按住胸前拉扯的手,“你不说吃饭吗,去吃饭,马上去吃饭!”男人一旦开了.荤……看江公安就知道了,以前多正经一个人,想亲他一下都不行。 还拿眼瞪她,还必须与他保持距离,靠近一下都要躲开,她那时候可苦了,想完成任务必须绞尽脑汁,费劲心机,使出全身解数,连演技都用上了,与江见许斗智斗勇,再看现在…… 完全反过来了,她开始不让他亲近了……江见许反而像牛皮糖一样紧贴着她,不知怎么韩舒樱心里烦啊啊啊啊,觉得他烦死了,又要亲这儿,又要亲那儿。 江家也不是那种盯着媳妇做饭的人家,一家人平时吃食堂多,省委食堂的菜不错,一周三天有肉菜,都是大肉,两天能见着肉星,两天素,一周搭配着吃。 许琳芳上班前还跟洗漱的儿子说,让小韩多睡会,坐火车一夜肯定没睡好。 还给了江见许五百块钱,让他带对象去省城里玩,给人家买点礼物。 许琳芳这个人好恶分明,她觉得不错的人,向来大方,若儿子带回来的人她不满意,别说五百,五十块都没有。 江见许笑了笑:“谢谢妈。” 两个人没去食堂,这会省委食堂只剩菜底子了,怎么能让对象吃菜底子呢? 他面不改色地带韩舒樱去了附近一家国营饭店。 饭店店面不大,进门能看到门口小窗口那里有块掉漆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供应。 韩舒樱还第一次来省城的饭店,跟着前面手插兜,一回省城看起来就不可一世的江见许进去时,她仔细看了眼。 别说,省城饭店食物比较丰盛,不但有馒头、素面、丸子汤、荤面,下边还有几个硬菜,什么炒鸡蛋,猪耳朵拌黄瓜,白菜炒肉片,辣椒炒茄子,菜样还不少呢。 还有油条,油酥饼,甜豆浆可以选,江见许买了一堆,端到靠窗的座位上,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他将肉菜鸡蛋推到她面前,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吃,韩舒樱默默观察着,发现他来这里就像到了家一眼,和窗口上菜的男员工认识,等菜时说说笑笑,跟后面大厨都能打个招呼。 毕竟是江见许从小到大吃了十年的店,以前这里是徐记鸭肉店,他就经常光顾,后来改成国营商店,大厨还是当年鸭肉店的大厨,人家把店面捐到省里,摇身一变成了国营饭店厨子,国家正式工,一个月拿七十多钱工资,在国营饭店大厨地位很高,他是管着店的人。 这种能舍弃财物换身份的人,在这个时代是聪明人,江见许和他关系好,见他过来还亲自送了盘猪头肉,这是他们大厨的伙食,蘸着酱汁吃可香了。 大厨亲自过来送菜的时候,看了好几眼桌子上坐着的女同志,笑眯眯问江见许:“对象啊?” 江见许看了对面韩舒樱一眼,微微一笑道:“嗯,张叔,等我结婚来吃喜酒。” “好好,到时喜宴张叔给你做!” “谢了。” 韩舒樱咬了口油条,白眼一翻,笑得那么灿烂,她同意了吗?喜宴都给安排上了,阴谋家的野心昭然若揭!鄙视。 江见许笑呵呵地将猪头肉也推韩舒樱面前,“我和这里大厨认识,平时后厨有什么肉菜,都带我的份,这猪头肉也是一绝,你尝尝……” 以前在省城的时候,江见许就吃得蛮好的,平时市委食堂有好菜,他就在食堂吃,国营饭店有硬菜,他就来国营饭店吃,隔三五天还去其它店里,没事吃顿羊肉,整点驴肉火勺,在别人都吃不饱的时代,他从来没有这个困扰。 省城好吃的他都吃遍了,自从去了海市两年任务后,他才收敛不少,以前那张狂劲儿也已经过去了,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马上二十五了,自然沉稳许多,但骨子里的东西,有时候会不经意流露出来,比如重回旧地,面对在意的人。 就会爱显摆!显摆自己有钱,有人脉,有能力。 江见许虽然刚脱离毛头小子行例,但在很在乎的人面前,他也不例外。 “昨晚累坏了吧?吃吧,吃猪头肉补一补,这块猪脑子皮肉,适合你……”补补脑子。 说着江见许拿个了麦香馒头给她,又挟了一筷子猪皮肉到她碗里。 韩舒樱当即白了他一眼,说谁猪脑子呢?她气呼呼挟向猪肉里面疑似猪尾巴长条的东西,放他碗里,怼他道:“你也辛苦!大半夜不睡觉,满地走,给你吃!好好补补你那根尾巴!”她咬牙切齿,抱着她在地上走就算了,凌空后抱把她吓坏了,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跟里面有什么宝藏一样探秘深入激烈孟捣,她后来受不了不知道叫了多久,只知道他早上起来,一大早在拖地……呸! 不过怼完他,早上起来那种尴尬别扭的感觉,荡然无存了。 江见许忍不住低头闷笑,抬眼望着她气鼓鼓吃东西的样子,神色好被春风吹过,整个人莫名的舒展,高兴。 …… 许琳芳一进办公室,几个年长同事就问她:“怎么样小许,儿子对象满意不?” 许琳芳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风风火火走进来,一看就是喜事将近的样子,她拉开椅子坐下:“有什么不满意,只要我儿子看上的人,我都满意。” “啧啧!”办公室几人啧嘴巴,不知道谁这些天愁眉苦脸,“打算什么结婚啊?” “快了。”许琳芳坐下后,翻开宣传表,“还没见亲家,见了亲家再说。”婚事两家人还得商量呢。 不过许琳芳性子急,想到什么她转身对几个同事道:“说起结婚我想起来,小黄,你和家具厂的刘主任是亲戚吧?这事儿我得找你啊,你让刘主任给我订几样家具呗。” “没问题,你要什么样式的,我带你找他去,保管一个月内让你凑足四十八条腿,不耽误结婚。”现在要凑齐结婚用的东西对普通家庭来说挺困难,不但要钱要票,还要关系,尤其紧俏货,得提前打好招呼,否则到时候有钱没地方买。 四十八条腿就是大立柜、高低柜、写字台、凳子、箱柜等,虽然说有钱能买,但急用那就得等,还得找关系才行。 “谢了小黄。” “客气啥。”现在大家结婚都这样儿,你帮我,我帮你,一家还真凑不齐,小黄去年结婚,自行车票还是许琳芳帮忙解决的,许琳芳有个亲戚在省城百货公司做领导,弄张自行车票容易,江见许说给韩舒樱安排进省城国营商场,也不是自夸,主要因为他们家真有亲戚,内部有人事好办。 “把家具解决了,其它的事就好办了。”办喜事的粮油,鸡鸭猪肉,菜场找熟人能解决,三转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以及咔嚓照相机,这对她们家来说都不是事儿。 许琳芳已经开始想着结婚日子,她得催催儿子,什么时候到小韩家里过个门,双方家长见个面,商量着年前就婚事办了, 多喜庆吉利,只有白冰婚事定下来,她才能放心,到时就等着明年再抱个孙儿……这么想着,办公室一天她都喜气洋洋。 …… 江见许和韩舒樱吃完早饭,先带她参观省委大院,后又去了侨汇商店,在那个年代,侨汇商店的店面看起来精美时髦,大面积玻璃,店内商品几乎进口,国营商场里没有,全是稀罕物。 本来有些无精打采的韩舒樱,一进侨汇商店,顿时眼睛放光了,买买买是她的归宿。 因为她看到了内衣!天啊,内衣!在这个年代她最不适应的就是内衣了,她穿过来时,身上有一件,但不能一直穿它,只能买了商场里的小衣换洗,小衣棉布前面带扣子,松垮垮没有型,舒服倒是舒服,但穿着毛衫看起来鼓囊软塌。 她就想找这种罩罩,没有后世花样,基础款的也行,不要求多么精致的大牌货,但国营商场没有卖。 现在她知道了,不是没卖的,是卖的地方不在国营商店,在这里! 这里不要票,要侨汇券,这种券一般人没有,她不知道江见许哪里换的,反正他有。 江见许莫名觉得侨汇商店韩舒樱会喜欢,果然,一带进来,这女同志就精神了,开始往柜台走,江见许倒无所谓,他带着韩舒樱进来就是让她买喜欢的东西,这里是省城最昂贵的店面,县城那边连这样的店都没有,买都没地方买。 店里人较少,毕竟这时候能用得起侨汇券的人凤毛麟角,都是有钱有票有关系的人。 韩舒樱直接去了内衣柜台那边,一口气买了好几件基础款,她想买回去找裁缝用剧本奖励的布烊,在罩罩里层加工一下,加一层布料,剧本布料贴身穿舒服,比较柔软,甚至可以仿它的样子,用她自己的布做罩罩,不过这不有点麻烦了,很考验裁缝的手艺。 见她买了好几个像小碗一样的东西,江见许之前不知道那是什么,毕竟他也没关心过女性用品,直到见韩舒樱身上穿了,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后来他还亲手帮她洗过,晾过,一想到那罩罩里包裹的…… 刚开荤没多久的小伙子,赶紧别开视线,这事想不了一点儿。 韩舒樱进了这里就像老鼠进米缸一样,东窜窜西看看。 这里几乎相当于后世的奢侈品店! 奢侈品店啊,没想到从古到今都有这种地方。 不过一想到江见许带她逛六十年前的“奢侈品”店,她就想笑…… 又土又潮怎么回事? 柜台里还有不少后世几十年后的大牌。 像手表钢笔,罗马、劳力士、派克等…… 江见许在手表柜台拉住她,给她买了一块翡丽女款手表,他自己带的还是国内青铜版海鸥机械表,给韩舒樱直接买的国外牌子,韩舒樱眼看着他花了七百块…… 她吓了一跳,这牌子的表她知道,差点代言过呢,被别的小花抢了可恶!六十年后它更贵,现在买了倒是不亏。 但江见许不知道啊,见他一下子从夹克里掏出一沓钱! 七百多块什么概念,以她工资每个月17块5来算,要不吃不喝存四年才能买到。 这块表相当于后世的十几万……实际上真到了后世,它会升值,估计要升了十倍。 她还真没说错,真是家奢侈品店呐! “是不是太贵了?我们换一款,一百多的也不错……” “不贵。”江见许面不改色付了钱,结婚礼物怎么能随便呢,当然要买好的。 韩舒樱望着手腕上的金色表盘,她雪白的皮肤衫得它金光闪闪,里面金色的盘,金色的针,精致极了,那可不是镀金,不是染色,那是真金啊! 江见许手里一直有笔钱,平时家里给六十块生活费,自己工资加一起一个月一百来块伙食费,公安有时候太忙了,很多时间忘记吃饭,这些钱光吃花不了多少,他在穿上面也不怎么花钱,一直穿制服,一年时间也就攒下了,这次回来江母又给了他五百,让他给对象买点礼物。 江见许他爸当年追许琳芳,就买了不少礼物,轮到她儿子,那也不能差了。 况且就一块表而已,虽然贵了点,但这是结婚,结婚怎么能糊弄呢,当然买贵的,贵的才会珍惜,江见许没什么不舍得的,看到他买的表戴在她手上,就仿佛被他盖了印章一样,从此,这个人可就是他的人,别人抢不走,心里幸福又高兴。 两人从“奢侈品”店出来,江见许又带韩舒樱去省城电影院看电影,省城比县城气派,连电影院都在省城大剧院楼下。 门口立着两根挺大的柱子, 电影票一毛一张。 韩舒樱和江见许去鹿城电影院看过三次电影,都是抗战片,这次总算看到了一部刚上映不久的新片子,带了一点点爱情元素的革命电影。 看完电影,两人吃过午饭后,返回省委大院。 下午人少,江见许带韩舒樱去院里平房第五家,借了辆凤凰牌26吋女式自行车。 江见许有几个发小,这一家就是其中之一,都是当年一群长辈见了就头疼的孩子,但长大之后,一个个精神抖擞,长相帅气,长辈见了又觉得亲,发小他妈就是。 小时候天天骂儿子,让许琳芳管管江见许,长大后,再看这小伙子,眼里都带着慈祥,看着不远处站在那儿等他的姑娘,发小他妈嘴里啧啧一声:“这下你妈可高兴了,望着盼着,总算把媳妇盼回来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快了。”江见许一脸笑容,以前有人这么问他烦死,现在这么问,他不烦,爱听,多问。 他推了自行车过来,把韩舒樱带到人少的路段,两排都是树,这边路要窄一点。 “你推自行车干嘛呀?”她以为江见许借辆自行打算载她逛省委大院呢,结果他一直推着走,走到小路上了。 “这边人少偏僻,过来,我教你骑车。”之前在县委就打算给她买一辆,但她不会骑,他的车又是大金鹿,车架大又高,不适合女同志学,加上工作一直忙没时间教,今天下午有时候,他打算给她教会了,回到鹿城就给她买一辆,上下班骑着方便。 这要换一般人,学自行车都乐疯了,这年头家里有辆自行车,那是可骄傲的事儿了。 但韩舒樱不是。 她:“啊,学自行车啊……”韩舒樱屁.股向后,就想跑。 她不想学这个,从小也没人让她学啊,她的生活环境也不需要她骑自行车,上学的时候家里有车,进娱乐圈也有司机,她家虽然条件比不上圈里资本,动不动上亿投资,但也算是地方上有钱的人家,一个亿拿不出来,但给她买房车,雇司机和助理的钱,那都是小钱。 至少能保证她就算不红,在圈糊着,也能吃上饭,不至于卖身或被潜,家里养她也养得起,礼服百来万不是什么问题,送她进娱乐圈也只是因为韩舒樱自小长出色,饭经常喂到嘴边,家里本不想让她出道,但奈何好公司找上门…… “过来。”江见许在其它事上可以包容她,出个丑,出个洋相,他不会嫌弃,但是有些原则性问题他还是要教她的,这个年代出行都靠自行车,有车怎么能不骑呢,难道车买回来在那儿放着? 学自行车不就是顺手的事,怎么可能惯着她,说不学就不学。 再说了,别人见了自行车两眼放光,就她,屁.股向后,跟要杀了她一样。 有那么可怕吗?他当年腿一支地踩两下就会了。 那辆大金鹿自行车花了他一百三十块,还搭了十八张工业券,多少人嗷嗷想上去骑,他现在给她买车,她都不学,生活技能方面,坚决不允许她任性。 “过来,你握着车把手,握住了,我带你,不会让你摔着,腿迈上去……”他手把手认真的教着,对他来说对象不但是爱人,也是以后陪伴自己的伴侣,有些东西他愿意亲自教,也愿意花时间陪她,耐心有的是,只要她肯会。 结果韩舒樱从来没骑过车,她就像一只颤抖的小鸡,架在了自行车,不停的扑腾着,屁屁左扭右歪,手很快就抖起来了,江见许在后面板着车座防止她摔着,但她还是吓够呛,嘴里一直在啊啊啊…… 骑了好一会儿也没学会,她直接从车上下来,江见许说什么她也不上去骑,江见许说了她两句,她委屈的眼睛红了,她为什么要学这个,她可以走路,还有汽车,实在不行江见许载她,她为什么非要学这个? 江见许见她要哭,一时愣住,手足无措地把车停到一边,走到她身边温声问:“怎么了?”学个车怎么还哭了,明明出力的是他,他忙前忙后,她怎么还哭了。 不过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他心疼地把她抱怀里,先轻轻摸摸她头发,见周围没有人,搂着她哄:“别怕,不能摔着你,我在下面接着你呢,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 她被人摸着狗头,不是,摸着头,一时间更委屈了,开始控诉他:“我说我不学,你非让我学,那车,那车它也不听我的话,我要往左,它偏往右……它是不是成精了?” 听她的话江见许一时顿住,抿了下嘴,忍住没笑出来。 这可真是个活宝贝!车还能成精了…… 江见许怜爱,心里喜欢,他就喜欢这种,于是哄着道:“对,它成精了,那要不咱换一辆车好不好,我再去借一辆,把大院车借个遍,今天肯定把你教会……” 韩舒樱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上来竟哭了,她自己不能理解,最后把锅甩到江见许头上,因为他凶她! 本来以这样就不用学了,谁知道江见许这人狡猾得很,你听听他的话多可怕,宁可借遍大院自行车,也不肯松口说四个字,咱不学了!可恶!她眼睛转了下,吸了下鼻子:“”不学……我疼。” “什么疼?”江见许没听清。 “你说呢!”她理直气壮瞪他!脾气瞬间上来了。 江见许一愣,当即咳了一声,目光看向别处。 昨晚确实胡闹了些,今天又要她学车,他终于松口:“好好好,咱不学了,等结婚搬进县委大院,我天天载你上下班,好不好,实在不行咱走路去,不骑车……”县委大院离国营商店只有十五分钟路程。 韩舒樱听着翻了个白眼,好家伙,看看吧,他多奸诈啊,自行车可以不学,但结婚必须时刻提醒挂在嘴边,在这儿给她洗脑呢? 不过情绪就像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就又开开心心起来,眉开眼笑地跟在江见许身边叽叽喳喳,自行车不能白借,最后变成江见许载着她到附近花园游玩。 江见许只请了两天探亲假,加上坐车那天,明天就得鹿城了。 晚上江家人吃完饭,江母许琳芳把韩舒樱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亲切地问她道:“小韩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跟家里头说一声,我们登门拜访,顺便商量一下你和白冰的婚事……” 韩舒樱心道来了,这真是太快了,她才过来住一天,就要商量婚事了,早知道就死活不跟他回家了,就猜到会这样,好在她早有准备。 她微笑地说:“阿姨,我这次过来是我爸给我发电报,说他病得不清,我已经回家探望过了,等他病好,我再跟他说这件事。” “哦那行,到时候你让白冰告诉我,我带点礼过去……”许琳芳看了眼韩舒樱,觉得不像借口,立马亲切回复,心道这时候亲家怎么还病了,如果不是怕对方觉得她这边太急,怕男方有什么问题,好事变坏事,她还真想提着礼物登门探望呢。 江见许在房间里打开衣柜拿衣服,准备洗漱。 刚开柜门,房门被敲响,妹妹江婷婷推开门走进来。 “哥。” 江见许看她一眼,这段时间没见又瘦了,对于妹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事,他一直觉得没出息,时常脸色不好看,恨铁不成钢,不过现在他也没有立场再说这话,毕竟为了个女人,他差点没命了,如今看来,和妹妹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什么事?”他将衣服取出来扔到床上,床单已经换过,昨天那浅蓝色的床单不能看了,画地图了都,对象敏.感一晚上被他弄的不知丢多少次,他喜欢得很,别的不说水特别多,实在让他控制不住一要再要。 后来换了白色床单。 “哥,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原名不叫韩舒樱吧?”江婷婷慢慢坐到书桌前椅子上,打量着他开口问道。 江见许拿衣服的手一顿,马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将衣服挂上,轻松语气道:“说什么呢,她不叫韩舒樱叫什么……” “她原名叫杨舒樱,我不信哥你没有查过……”两人相差三岁,几乎一起长大,哥哥什么样她知道,绝不会有这样的纰漏。 江见许手停下来,过了会,才将柜门关上,看向椅子上的妹妹。 叹气后,他倚着衣柜,想了想,斟酌开口:“这件事本来想告诉你,但不知道怎么说……” “跟别人都能说,跟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江婷婷声音微微大起来。 “哥,你早知道她是杨弘杉的妹妹,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你明知道她是杨弘杉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呢?”江婷婷越说越激动起来。 “你还拿我当妹妹吗?” 江见许看着她,一时没说话,最后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水杯倒了杯水放到情绪激动的江婷婷面前,他知道这个妹妹受过刺激,不能再刺激她了,容易做傻事,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甚至想过,干脆瞒着她。可没想到,回家一天她就知道了。 毕竟是江家人,没有废物,妹妹脑子本来就不差,只是爱错了人。 “你要想继续听我说这件事,就冷静点。” 他倚在桌前,兄妹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抱胸道:“我和她在一起时,还不知道她身份。” “那你现在知道了啊!你想想,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遇到她哥,你遇到她妹妹……这里面……”江婷婷欲言又止,她不想诋毁喜欢过的人,但又痛苦为什么哥哥要这么做,把人带到她面前来。 “我们俩已经有感情了……”他不是没想到分开,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江婷婷知道,会给她带来伤害,但根本分不开,分开他就会想,哪怕命都不要了也愿意。 这不是他能控制,他也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他能怎么办? 江婷婷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和杨弘杉没修成正果,落得这样下场,哥哥却和他妹妹好上了,他们,在她眼皮子底下在一起甜甜蜜蜜,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我要去告诉爸妈,我要去告诉他们,她是资本家的女儿……这件事,你别想瞒着他们,看你怎么跟他们说……” “江婷婷!”江见许见她起身,呵斥住她,语气严厉道:“你不要忘了,当初你选择杨弘杉,爸妈都反对,是谁支持你的?”就因为江见许支持妹妹寻求真爱,觉得杨弘杉这个人不错,后来杨弘杉辜负他妹妹,他才那么生气,把他凑个半死,否则他不会那么失控。 其中有对妹妹的愧疚,有自己看错了人。 江婷婷听了,没有出去,只是抹了下眼泪,的确,当初家里谁都不同意,是她哥力排众议,说新时代女性,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让爸妈不要管太多,爸妈才松手,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一家人因为这个事,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她知道他们都不开心。 爸妈怜惜她,哥哥心存愧疚,可是,她同样也是因为如此,才规劝她哥,难道她身上受到的伤,她哥哥也要再受一遍吗? “哥,你确定她没有问题?你想想,如果有人把你打了,作为妹妹,我会喜欢打你的人吗?她接近你为了什么,你就没有想过?” 他哥如果把杨弘杉的妹妹娶进家里,她天天看着她,天天看着这个嫂子,就会时时记起杨弘杉……江婷婷忍不住捂住脸。 江见许看着面前情绪濒临崩溃的人,没有说话,任她哭了会,等到她平静下来,他才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你该放下了,江婷婷。” 他道:“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那人人,除了喜欢他,还有一个原因,无法接受自己被人抛弃的事实……” 他本不想说这个事情,但如果不说出来,妹妹江婷婷就会一直困在那里,别人走出来有新的人生,她却一直自己把自己困在原地,困在那段感情里。 可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她妹妹的错,只能说,命运弄人。 若不把这事讲清楚,她一生活在痛苦里,不能接受任何人,任何感情,因为怕被抛弃…… 他要告诉她,她没有被抛弃,告诉她实情。 “其实,杨弘杉毁婚另有原因……” 江婷婷手慢慢放下,抬头看向江见许。 “他……” …… 韩舒樱在沙发上和许琳芳聊了会天,听许琳芳讲起以前文工团的事儿,许琳芳还给她量了身高,腰围,胸围,肩围,一直啧啧称道,说她是进文工团的好料子! 这姑娘去不了,她心想,和儿子结婚生了女儿,肯定跟她妈一样是个好苗子,到时她这婆婆得想办法厚着脸皮找找老战友,把孙女给提早送到文工团培养…… 聊完上楼,韩舒樱正好遇到江见许妹妹,见她妹妹眼眶发红,匆匆下路,不看路差点与拐弯的韩舒樱撞到一起。 她见到韩舒樱时,还瞪了她一眼,韩舒樱小心看着她打招呼:“嗨……” 对方理都不理她,直接走了。 韩舒樱满头问号,回到房间问江见许。 江见许不动声色道:“她就那样,时不时有点小脾性,不用理她,明天就好了。” 晚上洗漱完,两人又在床上胡闹起来。 刚心意相通的小情侣,就像贴在一起的膏药,揭都揭不开,时时刻刻都想来。 等到他猛地抽离把压着的人松开,她已经叫得像小猫一样,满脸通红沉浸在美妙之中,一颤一颤。 江见许从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嫩脸上亲了一口。 心里却想得更深了些。 现在能够泄露韩舒樱身份的几个人,已经稳住了,杨弘杉是韩舒樱亲哥,若不丧心病狂,不至于说出妹妹身份。 江婷婷最多把事情告诉父母,不会随便和外人说这事,现在最危险的是韩兴昌夫妻,他们是除去杨弘杉和他妹妹江婷婷之外,唯一知道韩舒樱真实身份的人。 他暂时不知道拿这两人怎么办,目前用韩兴昌儿子威胁,对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个定时炸弹。 江见许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旦这件事出错,韩舒樱暴露身份,他肯定不会离开她,会陪在她身边……但为了不影响江家局势,他会登报和父亲断绝关系…… 想好一切最糟糕的结果与发展后。 他这才将手伸进被子里,在怀里人胸前不断起伏着,然后一翻身压着趴着在那儿轻颤的人后背,在她耳边道:“乖,刚才舒服不……再来一次,嗯?” 年轻的小伙子火力旺盛得很,晚上搂着心上人,来多少次都不腻。 第 48 章【VIP】 早上六点半,江见许在楼下洗漱,每天这个点准时起床,已经养成习惯。 他看了眼江婷婷房门,昨晚将杨弘杉的事说了之后,江婷婷抹着眼泪直接走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毕竟是亲妹妹,退婚的事他也心疼,恨不得再揍杨弘杉一顿,不过现在揍就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毕竟对方也有个妹妹,现在在他手里…… 今日周末放假,许琳芳一大早去食堂买饭,敲江婷婷门半天也没人应:“这孩子,早饭都不吃。”许琳芳急火火去食堂了。 江文柏见到洗漱完的江见许,他表情严肃:“白冰,你进来。” 江见许刚洗完澡,单手用毛巾擦着头,一抬眼,感觉他爸一大早表情不对,他手顿了下,将毛巾搭回洗漱室架子上,走进江文柏书房。 江文柏站在书案前,案面上放着不少文件书籍,他拿起一份文件,上面还有夹子,看了看,然后把东西放一边,抬手让儿子坐下。 父子俩隔着一张红木桌子,江见许坐下时,目光扫了眼父亲刚才放下的文件,上面竟然是杨弘杉的详细档案…… 江见许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凛然起来。 江文柏坐在红木椅上一时没有开口,不知道想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他才看向江见许,有时候沉默,让人倍感压力。 江父开口:“……你是不是以为凭你那点小伎俩,就能瞒天过海,使点小手段,就没有人能查出来?”江文柏将那份文件往他面前一拍:“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留下最大的破绽,就是你自己!老子不用查别人,我就查你,直接就能查出来!” “光盯着别人一举一动,有没有看看你自己在做了什么?还觉得手段天衣无缝!你太狂妄了!江见许,到最后,还得老子给你收尾。” 江见许心里一沉,他伸手将文件拿起来,快速地扫一遍,翻页…… 这段时间他跑了哪些地方,动了什么档案,做了些什么,除去公务,私事方面调查的清清楚楚。 将凡是做过,必有痕迹这一点,在这三张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他的一步步动作,每一次动作如果单看,看不出深意,可当这些轨迹集中在一起,几个人物一串联,他做得事一目了然。 再加上杨弘杉找了那么年妹妹, 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一猜就差不多,杨姝缨,韩舒樱…… 江见许盯着文件看了半天,沉默半天。 他觉得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瞒下此事,但没想到,一天之内,先被妹妹江婷婷发现,父亲也紧接着发现了。 到底哪里出了破绽?是妹妹手里那张照片?是杨弘杉丢的那张照片被妹妹捡到了!他就知道,有些东西不销毁必有隐患!没想到烧了一张,还有一张! 他微顿了下,道:“爸,你一直在调查我?”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只要控制住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就没人会知道真相,可谁让他家人都是一个系统的,有点动作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他家就连妹妹也不是笨蛋,只要不恋爱也是个很有逻辑有头脑的人,不是拖后腿的妹妹,这点他有自信。 他唯一没想到是,他盯着别人,有人却在盯着他,更没想到一直盯着他的人,竟然是父亲江文柏。 江文柏手将双手放在案前:“我盯着你,是怕你行差踏错,从小到大你做过多少出格的事儿?我就你一个儿子,培养了你这么久,到了现在关键时刻,万万不能犯错。” “本来以为你长大了,成熟了,能够独挡一面,我可以放手,谁知道转眼你就能搞出这样的事来!这事情一旦爆出来,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包庇资本家子女,这是严重的原则性问题!是路线性错误,被敌人知道了,扣你个修资亲美,说你是隐藏在人群中的敌特份子!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江见许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看完文件,随手放到桌上,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思考了很久,他微低头听着父亲训话,头发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在滴落,虽然早知道这件事不一定能瞒住父亲,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 原本想着先结婚,以后再说。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只有一句话:“爸,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肯定要娶她!”因为肯定要娶她这个结果,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逆向消除这个结果会带来的所有隐患,每一步都有动机,只不过他没成功罢了,成功了,又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你很有本事啊!江见许!你娶她,你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江父气得连江见许这个名字就出来了。 “我知道,瞒得住,一切都好, 瞒不住,爸……你到时就放弃我吧……” “混账!”江文柏极少发火,此时也忍不住将手重重拍在桌上。 他妻子整日忧心两个孩子,他还觉得她杞人忧天,如今江家一对儿女,个个为情痴狂,江家到底做了什么?一家出了两个情种!女儿这样,没想到,儿子也这样! …… 许琳芳去食堂打饭,八个窗口,今天周末有肉菜,两道拌小菜,一道拌土豆丝、白菜炖豆腐、葱炒鸡蛋、拌猪耳朵,还有馒头花卷稀饭,她匆匆买了带回来给三个孩子吃。 刚拎着三个饭盒,手拿着饭盆走到门口,就听到家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响。 是从江文柏书房里传来。 “老江怎么了这是?”许琳芳加快脚步,匆忙将打来的饭菜放下,一进书房,就见到老江和儿子各坐案桌一边,针锋相对,老江一脸怒气。 这可少见。 “你们爷俩大早上的,干什么呢?”许琳芳声音疑惑,询问道。 老江沉着脸,站起来走过去,将门关上了,留下一句:“我们爷俩的事,别打听!” “哎,你个老江!”眼看着门当着她的面关上,许琳芳气恼地指了指他,小声骂了句:“那是我儿子,你骂他我还不能问问了……”这爷俩到底什么事,一早脸红脖子粗。 她想了想,接着去敲女儿的门,“婷婷,吃早饭了,有你爱吃的拌猪耳朵。”结果敲半天也不开门,只传出一句不吃了。 许琳芳觉得今天邪门了,一个个怎么了这是。 都不吃好吧,不吃!她就上楼看看儿子对象,和小韩一起吃,这时韩舒樱已经打理好自己从楼上下来。 她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精心打扮自己,走到哪里都要光彩照人,自信放光芒! 体面人,都这样。 列宁装掉的扣子已经缝上了,这次来带得衣服也不多,本来没打算住多久,合身的浅灰色列宁套装,里面搭了白色荷叶边衬衫,脚上黑色半跟皮鞋,她提着包下来,已经收拾好了,江见许说要赶早上的火车,吃过早饭就走,这个时间出发,晚上就能到鹿城,不用过夜。 许琳芳一看到楼上走下来亭亭玉立的姑娘,她就欢喜。 看着这姑娘从楼梯上一步步仿佛走在人的心上一样,这小脸,就像用羊脂白玉雕成一样,漂亮且不说,皮肤是雪白啊,一点瑕疵没有,不但雪白,还通透,加上一身浅灰,白黑三色,整个人看起如水墨清画,干净剔透的外形气质,让人看不够。 简直处处美到了许琳芳的审美点上了,别说这姑娘睡到七点,就是睡到十点她都不带说半句不好。 就这姑娘进自己家门,后代得美成啥样啊?代代受益。 旁人可能不在乎容貌,觉得娶儿媳能干最重要,长得反而不能太好看,但许琳芳可不一样,她吃过长得漂亮带来的红利,尤其看中这个!在她眼里,美貌是稀缺的,珍贵的,是有价值的,她肯定希望儿子找漂亮的,而不是找能干的,他们家庭也不需要儿媳妇养家,能和儿子处好就行。 当然只有漂亮也不行,人品还得好一些,小韩她就特别喜欢,这姑娘无论样貌还是性情,挺难得,他都替儿子高兴,也不知道儿子默不作声的,从哪里找来的,听说,两人初识,她儿子还把小韩给送收容所了……可真是缘份! 要换成她,江文柏当初要把她送收容所,别说嫁给他了,出来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许琳芳立马笑得“慈祥” :“小韩啊,起来了?过来吃早饭吧,饭菜我已经从食堂打回来了,有荤有素,你看看喜欢吃哪个。” 韩舒樱见到许琳芳,立即职业式的粲然一笑:“好的阿姨,我马上下来,麻烦你了。” 许琳芳乐呵呵张罗着将饭菜倒在盘子里,她孩子少,生江见许时就伤到身体了,后来勉强生下江婷婷,一直再没有孩子,像她这样的家庭,家里至少三个孩子起步,四五个都正常,不是养不起,所以两个还是有些少了,有些冷清,不像别人家里热闹,她想去医院调理一下,再生一个,江文柏却不让她生了,两个孩子也挺好,妻子身体比较重要。 如今儿子找了对象,家里现在有三个孩子,热闹多了,等孙儿再出来……她一时高兴,将饭菜分好放到桌上,开口喊父子俩出来吃饭。 书房父子结束了谈话,江见许没想到,江父并没有执着让他与韩舒樱分手,反而仔细地为他分析了他做过的事,包括采石场略施小计将人转到废品厂,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给与了肯定,说他这里做得不错。 最后老江也没有反对儿子娶资本家女儿这个事儿。 他因为找到了许琳芳,知道爱对人后幸福是什么,他当然也希望儿子女儿也幸福。 拆散儿子和他喜欢的人,这事他不会做,但也必须要警告他。 他对坐在桌对面的江见许道:“……你的事我不会插手,这件事结果也没有那么严重,到目前为止,你都处理的都很好,想得也很全面,某些地方可圈可点,我不反对你的决定,但既然下定决心要隐瞒此事,就要把这件事情做到最好,不能做一半留一半尾巴等人捉,有一句老话说……” 江文柏起身将那份调查儿子的文件,和杨弘杉的资料烧毁,烧得彻底,连一片角都没有留,将灰都碾成了末,他手捏着纸灰,拍了拍,似乎用行在阐述他接下来的话:“……斩草,务必要除根!你要切记!” 除根这个根字就很有意思了,到底是杨弘杉这个“根”,还是韩兴昌这个“根”…… 还是两个都是。 江父没有说明白,全凭江见许自己体会。 这件事说完后,江父缓和脸色,语气和煦道:“好了,你妈等着急了,我们出去吧,先把早饭吃了再说。”再不出去,她又要闯进来了。 父子两先后走出书房。 对江父来说,儿子还是“嫩”了点,其实韩舒樱身份就算爆出来,也有办法补救。 小韩同志他查过,确实是资本家子女,不过好在丢得早,一直在农村长大,户口已经落在韩家了就算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也掀不起大浪,就是爆出来会有点麻烦,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要将韩家人的嘴封严,不会有什么失误。 他之所以查出来,不过是因为江婷婷曾经拿着照片缠着他,让他帮忙找人。 江父见过那张照片,也知道她的名字,韩姝缨。 儿子喜欢上杨弘杉的妹妹,心里不喜也没有办法。 到底为人父,心软了些,舍不得一双儿女受情所困。 他刚才是在吓唬儿子,单从白冰行动轨迹看,看不到事情真相,不愧他江文柏的儿子,处事相当严谨。 他只是事先知道了杨姝缨这个人,才从江见许行为轨迹上看出来。 他希望下次白冰不要再做这种挺而走险的事,江父已经看透他,未来事业要么出人投地, 做出傲人成绩一步登天,要么遭遇滑铁卢,急转而下,仕途坎坷。 全凭白冰性格使然。 这其中差别就在于白冰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感情,江父觉得与其阻止两人在一起,让儿子像女儿一样颓废潦倒缓不过来,倒不如成全他们,这样白冰感情有了归宿,后方家庭稳定,他才有心力和精力做好工作,投入仕途,以白冰的能力,平步青云不过时间而已,问题不大。 …… 吃完早饭,江见许和韩舒樱就要离开了,江家人出来送行,江母许琳芳拿了许多东西,吃的用的让江见许带上,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的一对,她心中欣慰。 江见许的妹妹江婷婷终于出来了,脸色看起来疲惫,韩舒樱仔细看了她一眼。 “哥,有时间我会去鹿城看你的。”江婷婷坚定地说。 江见许低着望着她,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要见杨弘杉一面,最终点了下头。 不让她见,反而遗憾成永远,让她见了,才有可能开始新的人生。 江文柏笑呵呵走出来,亲切地对韩舒樱说:“小韩啊,江见许同志毛病甚多,以后就要麻烦你多多教育了。” 江见许在旁边:…… 这老头!装得可真像,刚才还在书房因为她吹胡子瞪眼,现在就一脸和睦拿他收买人心,看看,看看把旁边的人感动的,手都快摆得成了花:“伯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敢教育他?江见许事无巨细,心细缜密,谋略深远,居心叵测……不是,我是说我拍马也赶不上他啊,都是他天天在教育我!”冤枉啊,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很单纯的人。 这马屁拍的,到底是夸他?还是骂他? 江见许求呵呵一声,压低声音对她道:“行了,差不多得了……” 最后他收了尾,正色道:“爸,妈,婷婷,我们走了。”说完,跟他们一一点头,江见许提着行李包转身离去。 韩舒樱跟在他身后,可没有他那么头也不回的劲儿,她一直回头挥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齿:“伯父再见,伯母再见,婷婷拜拜,拜拜……”她微笑着挥手挥手,终于挥到了见不到人影了,才吐出口气,将手放下来。 终于完美完成任务,见家长可真累啊!她放下手臂走到江见许旁边。江见许瞥了她一眼,嫌弃道:“你假不假?” “你懂什么?这叫礼多人不怪!”韩舒樱瞬间刺毛,哪里假了,她是练过的,笑起来自然的很! “呵呵……”还礼呢?底子都让人翻出来了,江见许恨不得一步迈三步,估计她要知道自己暴露了,跑得比他还快。 到时看看她这只鸭子是不是还这么嘴硬。 走了一会儿韩舒樱有点奇怪,多看了他几眼,来得时候他笑得像只骗鸡回窝的黄鼠狼,现在离开怎么凝重得仿佛是被戴了紧箍咒的孙悟空? 话都少了。 江见许一路上思来想去,他做得那么隐秘,怎么会被父亲发现,想了一路没想明白,就算从自己零碎的行为路线里猜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很难猜到真相。 父亲是怎么把那些掺进日常里的行为准确地挑出来,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江父早就见过韩舒樱小时的照片,并且知道她的名字,这才很容易的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照片已经被江父烧了,有江父做后盾,江见许确实松了口气。 父亲知道这件事,并不反对,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他的压力。 他也明白父亲的意思,这件事最关键是韩家夫妻这对知道内情的人,与韩舒樱不是一条“根”,这是最危险的,怎么“斩草除根”他还没有想到。 当然肯定不是字面斩草除根的意思,杀人那是犯法的,而是想一个办法,让韩兴昌夫妇彻底不能说话的一个办法。 暂时不急,他带着韩舒樱再次登上回鹿城的那列绿皮黄带蒸汽列车。 傍晚四点多两人回到鹿城,一下车站,空气闻起来跟省城不一样,省城空气更干净冷冽,鹿城则更有烟火气,江见许从车站警务区取了自己的大金鹿自行车,载着韩舒樱先回大杂院。 大杂院里一如往昔吵吵嚷嚷,车铃声,打孩子声音,做饭的,洗衣服的……真是一片人间热闹景,不过两人一进去明显感觉气氛不对。 很多人窃窃私语,江见许将人载到门前,先让韩舒樱下车,他放好车,跟旁边屋子做饭的牛老太打了声招呼,之前两人走的时候,让牛大娘帮他们照看门。 牛大娘难得露出点笑容,冲他道:“回来了?门没事,我看着呢。” “谢了大娘。” 院子里有那爱热络的人, 跟两年轻人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早赵家那姑娘嫁到县委大院去了,接亲的人闹了一早上,院里大家都喝到喜酒了,就差你们俩。” 韩舒樱正掏钥匙呢,心道,老赵家那姑娘?给她喜酒她也不敢喝啊,毒得很! “……人家处了一个月就结婚了,小江同志,你和小韩这都处几个月了,三个月有了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江见许对他们讨喜酒喝的行为,没露出什么不满神色,笑呵呵回了句:“结婚了肯定告诉大家。” 周围人七嘴八舌:“我听说江公安也住县委大院,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婚房,听说县委房子可紧张了,赵家那姑娘对象在县委有五十平房子呢,听说足足三间,可惜前头那个老婆死了,福没享到,倒成全别人……” 韩舒樱不在意房子,问都没问江见许,笑话!现实里她连别墅都有呢,怎么会稀罕五十平的平房…… 江见许心道:笑话,省城整个二层都住不过来,稀罕县委那间平房吗? 不过别人有的,江见许结婚也得有,否则让媳妇儿多没面子。 想想他还得在鹿城待个两三年,不可能婚后他还住单身宿舍,韩舒樱还住大杂院。 县委的房子确实紧张,他得回去问问。 他道:“婚房?没问题,我马上回去找领导批。” “什么时候结婚?那得看小韩同志,她要同意,我这边立马领证。” 大杂院里的人望着两人,心里那个嫉妒呀,院里已经走出一个县委干部夫人,这对住在大杂院,大多底层工人来说,那都算平步青云了。 现在又出来一对。 江见许说完特意看向身边人,其实他心里是疑惑的,按理说,正常来讲,一个女同志和一个男同志处上对象了,又在一起了,急得不应该是女同志吗?之前就因为这一点,他总觉得她不爱自己。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同志是在玩玩他,但他能感觉到那种不在意,他患得患失。 如今两人误会解除,心意相通,这女同志对他也是满意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不差!可她怎么就不急呢?一说结婚就一声不吭。 他都快不理解现在的女同志在想什么了,看看人家,一个月就结了…… 到了他这儿倒好,什么都做了,还卡在结婚上。 实在让江见许不知如何是好,被这个女同志的忽冷忽热搞得身心俱疲,想东想西。 心想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她拿捏了?把他的心当面团揉呢?抻来抻去的。 打个巴掌,赏个甜枣,不想结婚,却和他睡觉!过分! 但另一方面,因为两人有感情,他还是想和她有商有量好好在一起,不想勉强她硬架着她,惹她不开心,他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嫁给自己,和他组建家庭的。 所以一直也没有逼她,只是用一点农村包围城市的小方法,小手段,挤压她软化她…… 跟大杂院的人打完招呼,两人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和离开时没什么变化,柜子上摆了两个镜子,一红一粉,就像一对儿,是个好兆头。 韩舒樱觉得困,睡不够似的,躺在卧铺上她就睡了一天,回来还困,她一下子坐到床上,想倒床里头,江见许见了立马拉住她,他微皱眉,已经三天了,这屋子也没通风,床上落灰也没清扫,他隔着栏杆将小窗推开。 还有韩舒樱身上的衣服,登火车时与人蹭来蹭去,回来也不换,这么往床上倒……在生活习惯很多方面,江见许都看不惯她,所以找对象,还是得找自己喜欢的,因为只有喜欢,在一起时接触久了发现缺点,才能容忍,才能包容。 好在韩舒樱知道不对,就是太困了,也不犟嘴,被江见许拉起来换了睡服,脱下来的衣服,江见许放进盆里,趁她换衣服,他用毛刷将床刷了遍,才让她钻进被窝。 韩舒樱睡着前,就看到江见许在她的小屋里里忙活,他解开外套,撸起毛衫袖子,用浸湿的抹布将桌子柜子擦了一遍,包括栏杆鞋架,房子面积小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完了,人又出了屋子,去邻居那儿借了块火炭,将棚里灭了的炉子升起来。 两人下火车,在国营饭店吃了饭回来的,晚上不用做饭了,他将炉子生好火,又用煤压好,明天稍微一捅炉子煤就着了,比较方便。 最后将她那盆衣服去压水井那边洗了,挂到绳子上晾着。 大杂院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都眼馋,这么好的男人,怎么是别人家的…… 本来觉得大杂院今天上午刚嫁出一个,还嫁到了县委大院,都羡慕坏了,现在再看江公安,觉得那个县委干部也就那样儿,可没给老赵家闺女干什么活,更不提像小韩对象这样天天送吃送穿,收拾卫生,洗衣服,知道心疼人。 县委干部每次来看着高高在上,别说给赵家闺女洗衣服了,连拎下东西都没有过。 这么看来还是江同志好,心疼人的男人,女主人嫁过去才幸福,过得才舒坦,大姑娘小媳妇有一个算一个,眼红啊! 江见许忙完,天黑了,大杂院这边人多,他不好再逗留,韩舒樱已经在梦里一回游了,睡得脸蛋红扑扑,被江见许亲了几口才醒过来,江见许见她醒了,把衣服拿起来穿上。 “起来,把门栓上再睡,我走了。”公安职业关系,他每次来都嘱咐她出门把门锁好,晚上把门栓好,不能马虎,虽然大杂院,人多不会有什么事,但怕就怕万一,万一门没栓好有人进来了呢,,哪怕住在院里,这么多人,把嘴一捂也发现不到什么。 犯罪案卷看多了,警惕性极强。 直到她起来将门栓好,听到落栓的声音,江见许才离开。 刚回县委,就听到宿舍平房那边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小江,回来了?”有人走过来打招呼,见到来人,江见许点了下头,从兜里掏出烟给他一根,“老李,那边怎么了?” 织组部老李接过烟,点着吸了口道:“还是大前门好抽……是老董那边,今儿个他结婚,这不前头三月前没的,还没过半年,就娶了个年轻漂亮的黄花大姑娘,结果晚上他儿子回来了,带着前妻一家闹了一场,大家本来在那边喝酒,现在全散了……” “哦。”江见许想了想:“董志新,董科长?”就是娶了大杂院赵家闺女的那个董副科。 “……我们出来时,新媳妇还在屋里哭呢,真不像话,老董这事做得不地道,三个月还没到,就娶新人……前面那个还是生孩子难产没的……让人家娘家人怎么想,他就不能等一等……”过了半年,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江见许听听就过了,他脑子里正琢磨着房子的事,结婚还是平房好,面积大,进出方便,关起门来谁也管不着谁,最小的有五十多平,大的七八十平,那个董志新他就占了一套五十平的,他寻思如果申请婚房,怎么能弄到一处平房。 不过他觉得好,大家也都觉得好,平房都占满了,除非谁能倒出一间…… 江见许正眯着眼抽烟想着呢,就听到组织部老李道:“小江,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婚房准备好没有?” 现在结婚房子是个难题,得事先跟上面通气,还得写申请,还得等,有合适的才能分下来,没有就只能等着。 “我听说董志新旁边那户王建平,要调走了。” “调走?”江见许问。 “说要调去粮食局,全家搬到粮油大院,好多人盯着昵,小江你不也要结婚吗,走动走动关系,董志新旁边的房子可不错啊!也是五十平,三间呢,趁着消息没传开,先下手把房子拿下,到时候人要调走,房子空出来就是你的,否则被别人占了,就成别人的了。” “县委未婚的小伙可就七八个呢。”要是知道倒出一间房,都得争破头。 江见许听完,立马将烟掐灭了,志在必得,他道:“这可是个好消息,我正缺房子结婚呢,我明天就找人,谢了老李!”他拍了拍老李的肩。 老李毫不客气伸手:“烟拿来!” 江见许掏了下兜,将兜里半盒烟都给了他。 回宿舍一看到空荡荡冷冰冰房间,想起韩舒樱那小屋,他就格外想结婚,更有动力抢房子了。 他把外套挂好,坐在椅子上就开始计划,这事儿肯定得找关系打点,先打听一下,如果是真的,这房子他必须拿下,拿下后再跟韩舒樱商量结婚的事,商量好了就写申请,一步步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了。 …… 韩舒樱美美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听到大院里的嘈杂声和车铃声,竟然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没有声音,那才可怕了。 她习惯性地看向右下角,最近已经很少打开剧本了,以前天天盼着望着剧情有进展,但现在,有时候一连几天不看它,如今剧本还停留在第十五场。 情笃意诚。 之后一直没有被触发,但她已经不着急触发剧情,甚至觉得就这么停着不错,随后将剧本关上,从床上爬起来。 吃了点果粥和蜜露灵蜂糕,拿颗人参灵果当水果,她背着包去了商场。 江母许琳芳让江见许带回来不少东西,其实就有两包江见许在省城买的糕点,都放在她柜子上,韩舒樱习惯吃剧本里的糕点,不甜不腻,入口即化,商场里的点心她吃不惯,江见许也不爱吃甜的。 主要是太甜了!可能这个年代的人缺油少糖,卖的点心全是高糖高油,大概觉得这样好吃?她吃不了一点儿。 于是提着点心去了商店,准备分给同事,她工作快满三个月了,时间过得好快,刚来商场找工作仿佛还在昨天,这段日子麻烦人家何主任,她三天两头请假,人家也没说她一句,她把纸盒包好的干果礼盒送给何主任,谢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栗子膏分给同事。 对她来说不缺吃不缺穿,拿出来一点东西给别人,大家能相处融洽,都是值得的。 她不爱吃糕点,有的是人爱吃,同事一见,这可是省城的点心!包装上写着呢,二楼几个营业员,一人一块抢光了。 入口又甜又绵,放了好多糖,实惠!她们可太爱吃了。 待到韩舒樱将干果礼盒拿到办公室给何主任,何主任笑呵呵道:“小韩啊,你运气真不错。” “啊?我吗?”韩舒樱今天围了浅粉羊绒围巾,浅灰色绒衫,围巾衬得她娇艳得很,别说男同志爱看她,女同志都盯着呢,这不又看上她身上的围巾和绒衫,可惜她们没有料子,只能从小韩手里买了,人家还未必卖呢…… 何主任道:“你这个柜台原本的小黄同志,去探亲请了三个月假,她对象是部队的,受了伤,升了职,去探亲是照顾对象去了,她决定随军,就不回来了,所以这个正式工名额让出来了,你既然顶了他的班,我就做主,这个正式工给你了。” 给她了?天呐,还有这种好事!韩舒樱眼睛一亮,立马笑成花:“谢谢何主任!” 何主任其实也有点犹豫,这个位置可以塞自己家亲戚,也可以暗搓搓找人顶上。 不过何主任媳妇儿倒是有不同意见,她觉得给亲戚,给了这个,那个怎么办,就怕不患寡患不均,都来找他弄,商场哪儿有那么多位置。 找人顶上也行,能拿一笔钱,但就怕有心人盯着,毕竟商场营业员名额还是非常紧俏的,一直有人盯,上面的人不怕,可老何怕啊,他只是个小小主任而已,要是有人眼红再把老何告了,得不偿失。 最后两人一合计,不如就给顶班的韩舒樱算了,这样的话谁也说不出什么。 况且韩舒樱这小姑娘不错,老何和老何媳妇都喜欢,与其给别人,不如就给这姑娘,毕竟也收了这姑娘不少好处。 晚上这么商量着,早上韩舒樱来工作就给何主任带了礼,这让何主任再没有什么犹豫,直接领着她办了入职,平时要考试才能进,说是考试,其实就是内定,现在急用人,何主任做主,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前,直接给她盖了章。 以后,她就是国营商场正式职工了! 韩舒樱高兴,不是都说国营商场正式工,要么有人,要么用钱,她人也没有,钱也没要,就这么顺利成正式工了? 她没忍住中午就跑去江见许宿舍,准备跟他面前显摆一下,看看自己这能力!牛不牛! 一般他不忙的话,中午会回县委吃饭。 果然被她堵到了,他打了一盒饭菜回宿舍里吃,食堂桌子都坐满了,有张桌子有空位,但脏了,他没坐。 一见到她来了,江见许脸上露出笑容。 赶紧将她请进宿舍里。 以前韩舒樱来,那是客人,现在已经见过双方家长,她顿时有种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她大摇大摆走进来,像扫视自己领地的领主一样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情况,一根女人头发都没有。 于是她转身叽叽喳喳说起自己转正式工的事,就想让江见许夸她。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三个月我就转正式工了!以后我,就是国营商场的员工,不是临时工哦,一个月拿二十八块钱正式工的工资呢!” 之前十七块真的太少了,用着用着就没了,二十八块足够她做漂亮衣服了。 别说,还真别说。 江见许真有点吃惊,没想到这女同志真靠自己那三脚猫功夫……他真有点好奇没花什么钱,也没找什么人,她是怎么混上正式工?本来他想等三个月时间到了,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把她留商场里,他看得出来,她挺爱做这份工作…… 但其实韩舒樱不是爱这份工作,而是这个工作能完美的遮掩剧本的东西,像布料啊,吃的用的,她在商场工作就没有怀疑,否则东西从哪里来?她要怎么解释呢,她现在天天穿新衣服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就因为她是国营商场营业员吗,她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还卖了不少布,这样很多人穿,那她再穿就不稀奇了。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娇憨可爱,江见许惊讶之余噙着笑意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神一暗,心里一痒,他望了眼门,已经锁上了。 宿舍里的人现在都在食堂,吃完饭会散会步,现在人不多,于是他伸手将得意的她轻轻拉过来,他岔开腿坐在床上,将她从后面抱坐到自己腿上,轻声蜜意道:“……就知道嘚瑟,你厉害行了吧?让我亲亲……”昨天晚上就想她了,他低头亲了下她脸蛋,又在颈处厮厮磨磨。 韩舒樱窝在他怀里,两人颈项靠在一起,纠纠缠缠,“不要……”她想躲,江见许胳膊一用力,手臂牢牢将她圈紧,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手臂上的肌肉鼓起。 两人本来就是对象,又在一起亲密多次,无论嘴上说什么,心里其实都想和对方好,韩舒樱如今被他一搂心就一颤,一亲骨头就软。 一张口就被他堵住亲嘴,她微仰着头唔了一声,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屋子里一时间没有声音,只有亲嘴的吮声。他的手还悄悄地钻进她衣服里,很快攻向上方两座城池,衣服下面仿佛打仗一样,起伏不定。 因为铁床有声响,最后就这样抱着闹她,闹了大半天,直到中午宿舍的人都回来了。 江见许才停下不断向上顶动的残影将托着她腿的手放下来。 可能太过刺激过于投入,动作激烈韩舒樱肚子有点疼,收拾好衣服,起身时她突然弯下腰,缩成小小一团趴在江见许腿上,吓得江见许立马扶着她,裤子都忘记了扣上。 韩舒樱身体一身很好,来到鹿城没生过病,身体健康,面色红润,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江见许没多想,但见她肚子痛,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韩舒樱蹲了一会缓一缓,很快又不疼了,活蹦乱跳的,可江见许非说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不去,江见许这次坚决不听她的,从衣柜里拿出她送的青色男士棉衣,已经洗干净,伸手给她套上,用大大棉衣包裹住她,领子也立起来,只露可爱的一张小脸,然后一路拉着她去楼下,将自行车取出来。 把自行车停到她面前,让她坐后面。 “我不去……我不……”韩舒樱就像那弹力绳一样,一拽身体拖挺老长,屁屁一个劲地往后撅,主打一个不听话,叛逆。 别的事行,这事儿江见许可不惯着她,他眼睛一瞪,声音严厉:“快点上来!”最后连哄带骗强硬把她抱起来,放到后车座上坐好,然后他小心地腿支地,慢悠悠载着她往医院去。 韩舒樱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去医院,哼,一去一个吱声。 她不肯去也是怕他失望,韩舒樱坐在车座后面,抠着手指头,她知道自己家族体质……刚才肚子疼是因为坐得太深了,怼得太快了才会疼,根本就不是怀孕…… …… 县医院妇科女大夫在帘子后面检查完韩舒樱,出来摘了手套在桌前坐下,翻开病例写了会字,抬头看了眼江见许,又瞥向坐在凳子上低头整理衣服的漂亮女同志。 她道:“结婚了吗?” 韩舒樱心里忐忑,立马仰头看江见许。 江见许面不改色道:“结了。” “结婚证拿过来我看看。”大夫道。 韩舒樱立即抿嘴又看向他,他们哪来的结婚证? 江见许镇定自若道:“出来匆忙,没带。” 大概基于对他那身制服的信任,女大夫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严肃批评道:“你这男同志,妻子怀孕了都不知道,还跟她胡闹,幸好这胎比较稳,否则,就要闹出人命了……” 第 49 章【VIP】 什么,她,怀孕了!韩舒樱一整个惊住了。 她低头慢慢地望向自己纤细平坦的腰腹处,有点不敢相信……她怎么能怀孕呢?所以里面……有了一个崽崽儿?不,一个小小的种子! 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高兴,又忧伤。 好消息:她治好了家族多年“不孕不育”! 坏消息:是在六十年前…… 一时间她觉得又荒谬,又荒诞,又不敢置信…… “大夫,多久了?”江见许喉咙发紧,本来骑车这一路上他心里就像有小鼓在敲一样,男人也会不安,也会害怕,只是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来,他担心自己那么大力道,还借着下坠之势猛烈撞击,他自己都觉得太深入,可是她叫得实在太动人了,只想让她叫得更动人些,所以卖了不少力,现在想想后怕极了,在自行车上时他心就悬着,一直在想会不会伤到孩子!如果她怀孕的话…… 江见许一路上没说话,紧张地握着自行车把手,作为男同志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 如今听到大夫说差点闹出人命来,就更紧张了,急忙又问:“她……没事吧?” 其实女大夫吓唬他,孩子没事,这位年轻姑娘面容红润,一看就是位健康的姑娘,那处色泽也很健康,询问过她例假情况,一系列检查完后确定她怀孕了,也是这新手妈妈糊涂,一个多月没来例假都不知道,又年轻又马虎! 还有这位男同志,再喜欢妻子也不能没黑天没白天的胡闹,女同志那里嫣红微轻肿,显然刚完事不久,现在的小年轻仗着感情好,没轻没重的…… “没什么事,孩子有一个多月了。还有啊,怀孕前三个月,不能行房事。” 女大夫提醒了一句。 一个多月?算算时间是他们第一次……在大杂院那个黄昏,院里人声鼎沸时,两人在小屋里的床上胡天胡地,他激动的两个小时连要了她三次…… 江见许呼出口气,听到人没事心下一松,眼里神色很快又激动起来,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语气十分镇定,“大夫,我们新婚……没有经验,她怀孕,平时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韩舒樱屁股在凳子上不安地挪了挪。 心情有点不适,情绪开始低落。 一方面“不孕不育”治好了,她有点开心,毕竟这东西就像男人的基基,可以不用,但不能不行! 但是…… 在知道家族史后,她都已经做好彻底摆烂的准备了,什么爱情,生孩子,全部抛之脑后,干事业,就是一心干事业。 结果,就穿过来尝了那么一点点肉腥味儿,玩了玩小江公安……谁知道,怎么一次就有了…… 说好的家族不孕不育呢!这时候它怎么不管用了! “……注意点饮食,不要吃太寒凉的东西,不要让她干重体力活儿。”不过女大夫看了眼对面的女同志,小脸娇艳,身上嫩得能掐出水,皮肤白如羊脂,手更是跟莲花瓣一样嫩,指甲都是健康的粉红色,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被人宠着的女同志,估计也不能让她干重活儿。 “……其它没什么了,把检查费用交一下,人就可以带走了,记住,前三个月和最后一月禁房事,其它时间也得多注意女同志的情况,不能这么用力过猛……” 江见许第一次被一个女大夫在诊室里训得面红耳赤,他在他爸面前都没这样过,被训得像个孙子似的,还一句都不敢顶嘴,因为没结婚证,他还得虚心请教。 最后几乎招架不住,逃似地出了看诊室,这会也不管男女大防了,伸手护在她旁边,就怕医院里人来人往有人冲撞了她。 他先去窗口把钱缴了,缴钱时眉眼间带了一丝喜意,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韩舒樱旁边,韩舒樱怀疑他乐疯了,时不时抬头观察他,每次抬头看他,他就立马露出一脸色凝重的神色,跟个变脸的戏精一样!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露出喜色,哪怕心里头再高兴,装也得装得严肃起来。 面前这个女同志跟别的女同志不一样,她一开始就不想结婚,很可能也不喜欢孩子,可他喜欢,她给自己生个什么,他都喜欢,他怕自己表现的喜形于色,她会跟自己唱反调,说不要了,他真的很害怕她会这样说…… 她如果这样说了,他绝对会崩溃,所以他嘴角绷得紧紧的,脸色还真的凝重起来。 见她一会突然观察他一下,一会儿又突然抬头观察他,怎么这么皮!他就不能高兴一点儿吗? “咳!”他低咳一声,最终严肃提醒她:“……别看我,看着前面的路!”可别再一路仰脸看自己了,他都快绷不住了。 韩舒樱疑惑的眼神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总觉得他是装的,心里肯定乐开了花!但她没证据! 缴了费江见许带她出了医院,这时候的医院周边林木美化挺好,楼下不远还有个小公园,她身上穿着他宽大的青色棉衣,冷倒是一点不冷,就是有点困困的,晕晕的,懵懵的,她站在公园边上,等着江见许把车推过来。 江见许将自行车停在眼神茫然,魂游太虚的韩舒樱面前,低头看着她,不敢露出一丝笑脸,这时候的他,很会看女人脸色。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今日语气竟出奇的温和。 韩舒樱闷闷不乐,目光闪烁,心里唉声叹气,不想说话,不想理他,无精打采低头,车座送到她面前,她也不坐,急得连一向爱干净的江见许,竟然拿雪白的衣袖帮她擦了擦后座,擦的干干净净,要不是身上是制服,不好脱下来…… “韩舒樱同志!”好说歹说她也不上车,江见许严厉起来叫了她的名字,温柔声音立马没了。 他这一声喝,韩舒樱立即抬头,看着他! 江见许马上又软了,好言好语把她往车座上推:“……咱先上车好不好?有事我们回家再说,乖啊。”这会语气又可温和了。 韩舒樱被他连哄带严厉的语气,连移带抱地骗上车。 其实见到她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嘴巴一瘪,脸色凄苦的模样,他心中原本那一点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他知道一个女同志在没结婚时得知自己怀孕,肯定晴天霹雳,但他们不一样,他肯定会负责。 可是她不高兴,他哪里能高兴起来,骑自行车慢悠悠带着她时,他脸色也严肃起来。 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路他速度比来时还慢,直到回到大杂院。 院子里零星几人晒被子,晒干菜,拣黄豆,见到江见许骑着自行车把韩舒樱载回来,都好奇看过去,有人还好奇问:“江公安,小韩这是怎么了?” 韩舒樱刚下车,就听到他笑着跟院里询问的邻居说道:“没事,吃错东西了,我带她回来歇歇。” 吃错东西!你才吃错东西呢!你还吃错药了呢! 江见许一边笑着应付着大杂院里的人,一边打开门让韩舒樱赶紧进屋休息。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韩舒樱才从魂游太虚的境界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手用力拍了下床! 她肯定是被剧本给硬控了,强行走剧情。 她望向右下角闪烁的白点,看吧,它果然完成了!可恶!让它成功了…… 看来,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不会怀孕,就算怀了也不打紧,现在真怀上了,她又开始忧郁了…… 江见许把门关上,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气得拍床,他抿了下嘴角,沉住气,然后镇定地走到桌前拿起桌上暖壶,冲了一杯热乎乎的糖水,糖是他这个月拿糖票换的。 边冲糖水,心里边思虑着。 别看韩舒樱平时乐观开朗,活泼好动,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她这个人很有主意,想到就做,很相信自己,也很执着,当然这种执着也反应在她总是不愿意结婚这件事上。 江见许其实不理解的,他一点都不理解,都处对象了,不就是以结婚为目地相处吗,感情到了就结婚,不都这样吗,为什么就不愿意结婚呢? 不过鉴于他之前没处对象时,也不想结婚,他表示尊重。 虽然尊重,但婚还是要结的。 他打定主意,这次绝不能再纵容她,其实在两人有了夫妻之实时,他就想结婚了,可她当时不愿意,又撒娇又找理由,那时候被她甜言蜜语一哄,心一软,想着她从小身世坎坷不愿意结婚,也就顺着她了,想着慢慢来,但现在可不行,现在肚子里都有了他的……已经有了。 不过,做事得讲究方法,对现在这个怀了崽儿的小娇娇,绝不能使用暴力,更不能让她不开心,需要改变策略。 他拿定主意,握起搪瓷缸手柄,转身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 将手里的搪瓷缸递给她:“韩舒樱同志,睡醒了?喝点糖水暖暖身子。” 睡醒……她一直很清醒!韩舒樱很想扯唇笑一下,可现在这情况她能笑出来吗?她心里烦恼,全是不能对人说的烦恼。 虽然没点开剧本看,但第十六场剧情肯定完成了,剧本还有几场她不知道,若怀着孩子时,大着肚子剧本结束了,她穿回去……她都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太可怕了…… 就算她成功把这小崽崽生下来,那相处出感情,天天抱着哄着亲着,一旦剧情结束把她送回现代,她可得心疼死,不但要面临失去江见许的痛苦,同样还失去孩子,光想想她都麻了。 可恶啊!为什么她能怀孕! 怀孕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大麻烦!她怎么可能不愁呢,还能笑声,她得长多大的心眼啊! 她正在那烦恼的时候,没注意到江见许他已经坐在自己面前,见她一直不接搪瓷缸,江见许的手慢慢收回,他双腿叉开,手肘撑着膝盖,低头小心打量她,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开口:“……韩舒樱同志,你在烦恼什么呢?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分担,你放心,怀孕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什么都不管,一切我都愿意负责!” 她这才烦乱的心绪里出来,抬头看了一他,就看到江见许眉间微锁,担忧地看着她。 一边她心想着,你能替我分担什么呢,你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看着他年轻的脸庞,看着他无措地握着搪瓷缸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看着他二十来岁就有一双坚定无比的眼神,仿佛在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应付。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敢答应。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帮忙坚决。 不用担心,不会有意外。 那一刻,她心里一阵酸涩,她不知道自己眼泪为什么变得丰沛,以前她很少哭的,肯定是因为怀孕了,可恶! 以前她都一直想着自己,没有在意过别人,只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她突然第一次想到一个事情,那就是,她现在所有的烦恼,面前这个人以后也有可能遭遇,或许比她还痛苦。 因为这个“演员” 全部本色出演,他连剧本都不知道,也没有穿越过,一直被蒙在鼓里,其实他……比自己还可怜。 他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呢,如果她怀孕了,没生下来回到现实,他会同时失去两人。 如果她生下来,再回到现实,他的家庭也破碎了,会成为单身爸爸。 自己至少知道前因后果,他却什么也不知道,若说痛苦,也许他也会很痛苦,他以为遇到她,是遇到了美好的爱情。 可实际上,他遇到她,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场劫难。 她就是他的劫! 韩舒樱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当发现一个人比自己还要惨的时候,她突然就不伤心了,感觉瞬间有了战友,有了莫大安慰,她嘴一瘪:“江见许……”眼晴一红。 他好可怜…… 江见许见她哭了,梨花带雨,心里痛啊,几乎没有犹豫地赶紧坐到她旁边,将她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摩挲着她肩膀。 “……别哭了,大夫说了,不能让你哭,情绪不能太激动,知不知道?所有事你就怪我头上,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江见许小声地安慰她。 然后给出他的所有,他的承诺。 “你看啊,我们俩人如果住在一起……”他不敢说结婚刺激她,只委婉地说住在一起。 “你不但肚子有一个,你还拥有房子, 县委现在有一套房子,五十平,我争取给你拿下,房子是你的,随你布置,我也是你的,随你使唤,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我的工资全交给你,你一个人能领两份工资,而且能领一辈子,你说开不开心?我那还存了六百块钱,全给你,你看,你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又有人又有钱!人财两得,你说好不好?” 韩舒樱倚着他吧唧了下嘴,想了想,怪不得江见许同志以后能当大佬呢,看这饼画得……她都动心了,确实,结婚要这么好的话,她也想结! 光听他说可以花他一辈子工资,她就心动了! 但随即清醒过来,他一辈子工资才多少钱! 况且他不懂!饼画得再好,也画不过剧本啊,剧本可不信他的饼,剧本是无情的!冷漠的! 她安静地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他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最后默默地,小声地叹了口气,听他割地赔款一样说着以后怎么对她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给她当马骑…… 这些话可真动听啊,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她心里突然好了一些,在知道他也很惨之后,感觉痛苦被瞬间分走了一半,她不是一个人了,于是她吸了下鼻子,有点流鼻涕,到处找发现手帕在包里,她又不想动,没舍得对自己衣服下手,最后偷偷地寻了他衣服,拣了块干净的衣角,悄悄擦了擦鼻子。 江见许:…… 别以为他没看见!余光一扫就看到她的小动作。 他在这儿说的口干舌燥,她在那儿偷偷擦鼻涕。坏习惯一堆一堆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眉头开始跳, 不过谁让他喜欢呢。 他装作没看见地扭开脸,心里想着,这小祖宗要真生出来一个小东西,肯定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拆瓦的主儿。 他可能不舍得碰她一个小手指,但生出来的小东西要敢像她这样,他一定打烂他的屁股,让小东西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见她难过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擦完鼻涕好了一点儿,医院时他问过大夫,大夫说怀孕的孕妇情绪不稳定,有喜欢哭,需要家属耐心一点。 还要他怎么耐心?江见许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在她一个人身上,他用火热的胸膛轻轻搂着她,温暖她,大手抚着她后背,语气从未有过的和煦,他道:“韩舒樱同志。” 韩舒樱偷偷拿他衣角擦了鼻子,主要是哭得鼻子有点痒了,她自己衣服贵……光手工费一套就要八块呢…… “嗯?”她装作没拿他衣服擦鼻涕,还悄悄把衣角抚平,然后仰脸看他。 江见许:…… 很好,这女同志不傻,小聪明一套一套的,要是生下的小东西敢像她这么聪明,他就打烂他的屁股! “你看啊,我们俩,我是男同志,你是女同志。” 韩舒樱:…… “年纪相当,未婚,你在鹿城,我也在鹿城,已经见过家长,肚子里也有小娃娃了,你需要人照顾,我想照顾,你说,我们要不要住在一起?方便我照顾你啊……” 韩舒樱:…… 看看,多么心机的江公安啊,他字字不提结婚,字字却要住在一起,都住在一起不就得领结婚证吗?她要答应了就等于答应和他结婚,好大一个陷阱! 但别说,这年代很少有人花心思求婚的人呢。 江见许这句话其实细品,整得还挺别致! 她能答应才怪了呢! 韩舒樱吸吸鼻子,故意道:“不用在一起也能照顾我啊,就像现在这样!” 江见许:…… “现在这样,有时候我的忙的话……” “你忙就忙你的,不用照顾我。” “不不不,其实……也可以不忙!”公安这个职业,忙是一阵一阵,有时候也闲…… “那等你不忙的时候再说吧。”韩舒樱心情好了些,转身倚着他,坐在床上开始无聊地玩辫子。 “等……”再等下去孩子都出来了!这女同志到底懂不懂!江见许深吸气,想到她才十八岁,很多事不懂。 还是得直接点,委婉说法根本不行,于是他握住她玩辫子的手,不让她玩,让她专心听他说话,用双臂搂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认真道:“你知不知道肚子里有了我的种?嗯?被我揣了小娃娃了,你不嫁给我,想嫁给谁?明天,明天就跟我去登记!听到没有!” 软得不行,那就得来硬的!反了天了,要真听她的,到时候大着肚子……能看吗?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再不遮掩就来不及了,还不赶紧结婚,扯蛋呢!她想干嘛? 韩舒樱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立即仰脸犟嘴气他:“你怎么知道是你的种,我再找个人嫁了,那就是他的种!” 她想找对象还不容易,大街上都是! “你!”江见许气得额角一跳一跳的,这个女同志!什么话都敢讲!想到她把孩子生别人家里了,越想越气,都能气死,最后他恶狠狠地把她搂怀里!用力地亲了口她的脸蛋:“我看你就想气死我是不是,早晚被你气死,你就忍心看着我县委和大杂院两边跑?好累死我改嫁别人?” 韩舒樱不吱声了,脚悠哉地晃动,倚在他胸前,她还没嫁他呢,何来改嫁一说啊,自己玩着发辫。 江见许按捺情绪,语气温和下来,和声细语道:“那我们不摆酒好不好,不告诉别人结婚的事,我们就先登个记,你看啊,你以后你还得去医院检查,若像今天这样大夫跟你要结婚证,你怎么办?你是不是得有这么个东西,我们不办酒席,就悄悄领个证,婚姻登记科那边有我认识的人,很快,不费事,到时候你拿着结婚证,到哪儿都畅通无阻,什么也不怕了,还合法,你说这多好……” 对付韩舒樱同志不能一味软,也不能一味硬,得软硬兼施,慢慢哄着,先哄着登记上,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至于摆酒缓缓再办也行,他想着。 韩舒樱白眼,信他个鬼啊,江见许都会骗人了!她不说话了,就算他搂着她,她也不松口,就不松口,急得江见许一个大小伙子,在后面脸色一会阴,一会平静,一会生气,一会平静,一会动怒,一会按捺住,一会咬牙,一会哄,被这小祖宗折磨够呛。 说到最后, 发现这个小祖宗!她还听睡着了,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侧着身,手插在他上衣兜里,挂在他身上。 那一刻,江见许鼻子都气歪了,他就不该跟她商量,直接把她绑去登记! 人是他的,肚子里的种也是他的!凭什么不登记!等下午就带她去拍照片,江见许抱了一会,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给她脱了鞋,将她轻轻放被窝里。 看着她娇憨气死人不偿命的脸蛋,最后俯下身狠狠地亲了她脸蛋一口,韩舒樱感觉好像有个苍蝇落在她脸上,痒痒的,她手胡乱地挥了下,在被子里转了个身。 露出了衣服下面雪白的小肚皮。 江见许看到后,一下子不生气了,想到肚子里有了他的……他翘起唇角,忍不住坐在床边专注地盯了许久,做为新手爸爸,他又好奇又小心地看着,仿佛它会动一样,最后用手轻轻摸了摸,小肚子平坦,看不出一点怀孕的样子,但不妨碍他心里欢喜,二十四岁的大个小伙子,在床边笨拙地一会蹲,一会起来,最后弯腰将耳朵贴上去,大夫说里面小东西还是个小豆芽,他想象了一下小豆芽的样子,立马咧了下嘴,但很快严肃起来。 希望以后生个女儿可千万别像妈妈,要像妈妈这样,他肯定打不得骂不得,早晚得被气死。 本来只想亲亲肚子就走的,他下午很忙,但亲着亲着就爱不释口,等到睡着的韩舒樱“嘤咛”一声,腿扑腾了一下后,江见许才停下来,赶紧的将她的小裤子连同雪白得像奶冻一样的小屁屁拉上去遮起来, 将被子盖好,这才坐到了床边,想到怀孕前三个月不能碰她,这对精力旺盛又尝过绝顶滋味儿的年轻男同志来说,真要命! …… 韩舒樱中午睡了两个小时,睡得饱饱的,醒的时候,江见许已经走了,下午有工作,他也不知道中怎么做到,人走了,但门栓在里面栓着。 江公安有点手段啊! 韩舒樱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高兴了一小会,又叹气一声,打开了剧本。 剧本啊剧本,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把她送到这个年代,就真的只是谈个恋爱吗。 她打起精神看向剧情,第十六场戏,果然完成了。 剧本第十六场:身怀六甲喜悦颠,心中窃喜笑开颜(完成) 奖励:奶黄色羊驼仙绒一匹 韩舒樱看着词儿,就知道说的是江见许,他果然很高兴!看看,都喜悦颠了!反正不是说她的,看她现在能笑得出来吗?笑不出来一点儿…… 她关掉剧本躺了一会,起来打算上班去,毕竟一个人待着想得更多。 换了身衣服,收拾好自己拿着锁头正锁门呢,就见房檐下晒咸萝卜干的牛大娘开口了。 牛大娘见她穿件身粉色列宁装,显得这姑娘更人比花娇,越白的人穿粉色越好看。 韩舒樱把布料每种颜色都做了一套列宁装,搭配着颜色穿,有浅灰色,青色,白色,浅粉,刚还得到一块奶黄色布料,准备做一套奶黄列宁装。 今天穿得是浅粉色列宁装上衣,浅灰色列宁装裤子,背着浅灰色小方包,这一套穿去商场,营业员跑断腿,当天好几个来二楼询问她有料子吗。 牛大娘背着手走过来,“小韩啊。” “啊,牛大娘什么事?”她微笑着回头。 “……这小江同志,真的不错,中午还给你刷了鞋才走的,你看看,刷得多干净,上哪儿也找不到对你这么用心的小伙子了,就别再拖着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差不多就行了……” 韩舒樱:…… 到了商场,她刚将包放到柜台里,收拾下柜台,准备起来转一转,活动活动,旁边王梅跑过来道:“小韩啊。” “啊?什么事梅姐?”她微笑看她。 “你家小江这人真不错,中午特意过来帮你请假,还送了何主任一条大前门呢,说你年纪小,让何主任平时多照顾照顾你,把何主任乐得呀,你对象,可真会来事!真不错一个人,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这么好的男同志,你要不抓住了,就被别的浪蹄儿勾走了!”王梅倚着柜台苦口婆心。 韩舒樱正拿着小镜子照了下自己,摆弄了下发辫,抿了下嘴,然后放下镜子瞥了她一眼,真想问她,这夸夸评论一条几毛?超过五毛贵了。 “梅姐他送你什么东西了?”韩舒樱问。 “呵呵。”王梅这才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也没啥,送了块布料,说是你穿不合适,给我了……不过他人真的蛮好的……” “行了行了,梅姐我知道了,请回你的柜台。” 韩舒樱把人请走后,她幽幽叹了口气。 奸诈的江见许啊!他这是想控制舆论啊!为达到他的目的,不惜送礼买通她身边人给她洗脑,才二十来岁就会这一套了…… 可以啊,果然有未来大佬的风范,可恶!用在她身上了! 等到何主任回来见到韩舒樱,“小韩啊!” 韩舒樱已经不笑了,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事?何主任。”她礼貌起身道。 何主任亲切道:“什么时候喝你和小江喜酒啊,小江可说了,快了,这小伙子人不错,大方敞亮,小韩啊,你可找个了好对象,早点结婚啊,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韩舒樱:…… 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敌军包围了…… 她就像那被围住的小羊羔,单纯,懵懂,咩咩咩。 下午三点,江见许骑着他的大金鹿自行车来了,一来也不看韩舒樱,而是与何主任握手,两人聊了一会,何主任知道他们要去结婚照片,痛快地放人了。 “赶紧领走,小韩同志等你等得都快睡着了。” 韩舒樱:…… 江见许在知道自己的“怀柔”政策不行后,他彻底改变了策略,对待犹豫不决的女同志就得强硬起来,他拍了拍后车座上他找人缝的新棉垫:“你不是嫌车座咯人吗,我跟收容所大姐要了这个,下午刚缝好,垫了新棉花,你坐上试试。” 韩舒樱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别以她不知道,说是试试棉垫,坐上去他就开车了! 见她磨磨蹭蹭,江见许表情严肃地看了下表,唬着脸道:“赶紧坐好。”真是不听话了这小东西,好好商量着不行,非得他唬着脸才行。 韩舒樱被他盯着,一边看着他脸色,一边噘着嘴把屁屁小心放到他车后座上,别说,还挺软的,看样子垫了不少棉花。 果然她一坐上去,江见许一手扶着她一手握手把手,脚一蹬,就开车了。 她在后座上晃了晃腿,看着路上的风景,心道:唉,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现在怀了他的崽儿。 还是上辈子祖辈“宿敌”的崽儿,爷爷恨了这个人一辈子,她却穿到六十年前,不但嫁给他,还要给他生……爷爷知道了估计要气死了。 现在情况这样了,肚子里的小东西,总得要有个爸爸照顾,她只好坐上去,但她心里还有点不服,坐上去梗着脖子对蹬车的江见许道:“我告诉你,你要再吼我,我就把你车胎坐塌。” 江见许见她乖乖坐好了,心一下子飞扬起来,嘴角都翘起来,压都压不住,他愉悦道:“……别说把车胎坐塌,你就是胖得把车圈坐塌,我愿意!” 胖?! 这可点了韩舒樱的逆鳞了,“你说谁胖,你才胖呢,你才把车圈坐塌呢!你个江球球!”作为当红明星,她听不得一点胖,还有肿!怀孕就意味着身材走形,意味着她会胖,会肿,天呐,这多可怕!女明星的克星啊。 她的身材是她的命,她的钱,她的事业,她的未来…… 绝不能胖,从今天开始,她要注意饮食!控制饮食! 江球球?江见许却在前面蹬着车,寻思着这名儿不错,等孩子出生就做小名吧。 江见许骑车带着韩舒樱,就觉得身上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儿,带她骑多远都不累,一路骑到了照相馆,这时候照相馆店面颇大,鹿城现在只有这一家人民照相馆,摄像机器据说非常昂贵,从国外引进来,江见许进去后先跟照相师傅说了几句话,不知道又在商量了什么。 韩舒樱在屋子椅子上坐下,回头看向泛黄的墙面,上面贴了不少照片,有黑白,也有彩色的,看完回头就见江见许已经交了钱。 照相师傅笑呵呵对他们道:“两位同志,在椅子上坐下,对,来,看着镜头,笑一笑……” 江见许与韩舒樱坐在椅子上,椅子是靠在一起的,中间有点距离,江见许不想有距离,他就往她身边坐了坐,贴着她坐。两人很自然的头都往对方的方向偏了一下,江见许怕她不认真拍,照片不好看,他低声唬她道:“好好拍,一张一块,这都是你的钱!” 韩舒樱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懂什么,我不比你会照相?我可是天天面对摄像机的人。 “好了,要拍了啊,不要说话,来,看镜头。”在对面师傅的声音里,韩舒樱在相片定格的那一瞬间,立马露出她在镜子前练了无数次完美的笑脸。 这一张照片她没想到,会定格在永远。 拍完后她仰头,发现江见许脸上也带着笑容,正低头看向他,见到她的笑脸,他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走吧。” 她被江见许牵着手拉了出去。 在门口又仔细地调整好后车座上的花布垫,韩舒樱在车子旁边等着,调整好了才让她坐上面,坐稳后他骑着车,腿一蹬,车子就窜了出去,“我们走喽!”他的声音喜悦又兴奋,带着她延着路一直骑下去…… 那个年代黑色锃亮的大金鹿,还有江见许宽阔的背影,与他喜悦的声音,一直在韩舒樱的记忆里,无论多久都难以忘记。 …… 第二天一早,江见许六点过来,把还睡着的韩舒樱催着起来,给她穿衣,给带饭,吃完就哄着吓着,唬着一路把人载到了婚姻登记科。 韩舒樱迷迷糊糊就被他得逞了,她不想进去。 “呜呜,我不进去!”她情绪上来,想到她一旦进去,可就变成妇女了!由少女变成妇女了!这多可怕啊!她还把这话给说出来了,被江见许听到。 江见许也不敢硬拉她,站在婚姻登记科门口,看着她耍性子,不敢强硬,但气坏了,只能虚张声势,咬牙切齿,见她又不合作,他沉下脸看她,心道都到婚姻登记科楼下了!还出幺蛾子,他唬着她道:“你给我过来!”把她拉到门边,然后严厉道:“你说什么?你成妇女了,那我呢?我还成丈夫了,以前他们可都叫我小伙子的!” 韩舒樱:…… 她看着他想笑,笑不出来,表情憋得很奇怪。 “你妇女,我丈夫,天生一对,快点!”孩子不等人啊! 江见许用尽耐心,把人给哄进了婚姻登记科,科里有熟人,一见到江见许招呼:“小江,过来了?” 江见许进去后,笑着将手里纸包里的糖取出来,“各位同志,我们今天登记,请大家吃糖,沾沾喜气儿。”三张办公桌,五六个人,每人分了一大把。 婚姻登记科的人冲江见许笑了笑,打量了下一进来就被江见许拉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同志,那真是漂亮得没话可说。 “……你终身大事可算有着落了。”认识江见许的人替他高兴,说着,他从抽屉里取了两张空白结婚证书,笑呵呵地在上面写起来。 韩舒樱坐在一边看着,她眼睛转了转瞟向这些人,见他们友善地看向她,她赶紧冲他们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有点紧张。 她见江见许倚着桌子笑着和旁边两人随意说了会话,等到登记科办事员笔刷刷几下,然后拿起章,咔咔两下,又打开盖子拿起另一个红章,咔咔两下。 结婚证就完成了,这个人将两份证书交给江见许,韩舒樱全程没参与。 就在那看着江见许拿到了证书,就这么简单?她甚至都没开口说话,她没见过这个年代的结婚证,有点好奇,于是站起来拿起一张仔细看了眼。 纸上印着石榴花,中间空白区域最上面写着结婚证,男二十四,女十八,以及各自的名字,最后发给此证,年月日,两个红章盖在上面,她还没看清字呢,江见许就微笑地将结婚证抽走了,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容。 他笑意盈盈望了眼韩舒樱,温声道:“别弄丢了,我给你拿着。” 说完就将两张纸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放他自己包里了,这才回头跟科里几人道别。 出了门后,内务部婚姻登记室里很快传来声音:“下一个……” 江见许拉着她手出了楼,看向她的眼睛都是亮的,可终于把这小东西给娶到手了。 中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啊! 见周围无人,他一时高兴,将还懵逼的韩舒樱给抱了起来:“你以后可就是我媳妇了!我结婚了!” “你疯了!江见许,把我放下来!” “不放,你是我的了!我想抱就抱,我们合法的!” 他们是合法,但大街上搂搂抱抱不被允许,江见许很快控制住情绪,将惊魂未定的韩舒樱放下来,摸摸她的狗头,不对,摸了摸她头发,像大灰狼摸小红帽一样哄着道:“放心,别怕,以后我会对你好的……走,带你去上班!” 他把韩舒樱送回国营商场,江见许回收容站第一时间找到站长郑容德,为了那套婚房他联系了不少人,现在连站长的关系都用上了。 必须得拿下来,他都结婚了怎么能没房子住?不但要有房子,还得是体面的房子! 下午他急三火四地开始写结婚申请,将结婚申请交上去,有了申请通过后,县委那边才有他的婚房名额,到时他先把房子占了,免得被别人抢了,县委房子紧张最后全靠关系,关系硬的先到先得。 拿到房子还得收拾,要联系家具厂那边买家具放进去,还要将韩舒樱从大杂院那边搬出来,搬进县委大院。 搬过来当天就摆酒,不但鹿城这边摆酒,省城那边他们也得回去。 所以现在这套房子是关键,拿到手他再好好布置一下,保管那个爱漂亮爱享受的女同志见了会喜欢,这套房可是他和韩舒樱未来生活几年的地方,不容马虎。 若分不到,那他的婚房就是“宿舍”,宿舍面积太小,哪有平房面积大舒服自在。 就在他四处找关系时,一封电报送到了派出所,“江见许,有你的电报。” 江见许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又来电报?他跑到大门口从电报邮递员手里接过信件,打开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与上次收到的电报一模一样。 转韩舒樱,父病危,归。 第 50 章【VIP】 病危才几天,又病危?这个韩兴昌想干什么?江见许扫了眼,没空搭理他。 随手将电报扔到一边。 …… 锦阳市玉板沟樱桃大队,大队的人都知道,韩家二老韩兴昌……不好了。 韩兴昌自从上次用病危骗大闺女回来,不但没留住人,还被大闺女的对象打破了他的计划,又被对方明里暗里威胁一番后,气得当晚吐了血,呕血症发作了。 之后每天一口血。 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血一样,迅速衰老。 大概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他眼神阴郁,看谁都恶狠狠地盯着,只有见到放学回来的小儿子韩永寿,才会面容和蔼一些,小儿子的名字寄托了他的全部希望,长寿生子,多子多福,他韩兴昌一脉永世寿享,昌盛不绝的希望,可都在小儿子身上。 韩香娣平日里都躲着她爹,自从大姐走后,她爹看起来好可怕,白天溜出去不在家待里着,待着也跑到自己房间里,因为有一天她回家时,他爹在门口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她看,也不知是不是病糊涂了,把她当成了大姐,骂了她一句白眼狼,还说当年就应该打断她的腿,看她还跑不跑了之类的话,吓得她贴着墙根跑了。 她怕她爹真打断她的腿。 第三天韩兴昌就躺在铺上,爬不起来了,眼窝眍??,脊背弯曲,虽然四十多岁,整个人看起来老态龙钟。 村里每个来探望他的人,都惊呼这韩家老二变化太大,就像突然老了二十岁一样,像个老头子很是怪异。 韩兴昌自己也察觉到这点, 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焦躁,医院去过开的药根本没用,吐血越来越严重,在大闺女离开的第四天下午,他突然惨叫一声,一口血喷出来,吐在了被褥上。 吐完后,五脏六腑似乎都在扭动,韩兴昌面目狰狞痛不欲生,那一刻,他有种预感,他要完了…… 他就要死了。 像老乞丐一样……这根本不是医院说的呕血症,这是医院检查不出毛病,随便给他按得病症,这就是老乞丐说的,遭了报应了! 他和老乞丐都遭了报应了!到这个时候他才后悔,早知道这样,早知道会这样,当年,他就不抱走孩子了…… 可是他明明按照老乞丐说的做了,老乞丐一死,他很快离开鹿城,躲得乡下老家,没有回到鹿城。 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一直都没有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反噬,他回想当年鹿城老乞丐说过的话,他说不能回去,…… 他说的是带的人不能回去!他是说……那个女娃,她不能回去! 不是韩兴昌不能回去! 对,对的,一切都是从他大闺女韩舒樱户口迁到鹿城开始的,从那时候开始,反噬就开始了,他就开始莫名其妙吐血,如果他还想活着,中断反噬。 他就必须,必须把大闺女再叫回来,不能让她回鹿城,他还想要活下去,他得把大闺叫回来,他想吼,他想叫,他躺在铺上喊人:“李娟,李娟!”韩兴昌觉得自己用尽全身力气,但叫出来的声音像拉不动的风箱,呼哧带喘。 李娟在外面听到他叫唤,慢腾腾进来,顿时嘴巴一撇,这糟老头,又吐血了,还吐到被子上,这血洗起来可麻烦了,她眼底有嫌弃,但掩饰起来。 一辈受这糟老头磋磨,平时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看在他能赚钱养家,李娟还能忍,现在病得快死了还在她眼前颐指气使……要不是指望他病能好,继续赚钱养家,她都不带理他的。 “你,你去县里发电报,让大闺女回来,就说,就说我不行了,这次是真不行了,一定,一定要让她回来,我要见她一面,我要见她一面,你快去,快去…… 李娟站在门边,操着袖子,冷眼看着他发癫,啧啧,心里呸了一声,但最后拗不过这糟老头,毕竟人没死,余威尚在,她还是去了县里邮局,电报按字收费,一个字三毛五! 三毛五啊!这得买多少菜!至少要能买四五个鸡蛋呢,她不舍得,最后电报员按她的意思删删减减,发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电报,因为这样字少,最省钱。 韩兴昌在家里一边吐着血,一边熬着命,心头带着一丝丝希望,认为只要大闺女回来,留下来照顾自己,他的病就能好,没想到左等右等,等了到脸色灰白,等了几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韩兴昌血吐得越来越严重,就像当年的老乞丐一样,一口又一口,整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行将就木,就像风中的残烛。 已经从几天吐一口,变成一天吐几口,血如泉涌一样从他嘴里冒出来,场面可怕,见者生畏。 连李娟都躲到女儿房间,晚上不跟他睡一起。 白天最多过去一趟,扔一块红薯窝头,饿不死就行,对他不管不顾。 有些小聪明,一生爱算计的韩兴昌,绝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落得这样的下场,没过两天就咽气了,咽气前他鸡爪一样的手指,突然抓住进来扔碗的李娟,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珠子发灰地死盯着她,嘴角还流着血。 他对李娟道:“……你,你养……养大儿子,大闺女……韩舒樱……回来……” 一句话没说完,人就白了眼咽了气。 真是晦气。 李娟急忙甩开他的手,这几天被被这死老头折腾的够呛,应该说这些年嫁给他后,一直被他折腾够呛,韩兴昌有用的话,死了她固然觉得天塌了,但瘫在床上什么用也没有,还要她来天天伺候着,那还是早点死了算了。 还有大闺女,那都不是他的种,天天念叨着,到死都想把人找回来!魔怔了! 他把人家当闺女,呸!也不看看人家认不认他?电报发过去多少天了?连个影也没有,活该!给别人养孩子,就是这个下场。 李娟可不会白白养人家的种,她根本就不信韩兴昌说的什么借运借子的话,她的儿子都是自己生的,那就是骗子忽悠他,不过,韩兴昌有一句话说的对,这大闺女确实得回来,这么多年怎么能白白养她呢,想结婚就得给彩礼,她得把这些年老韩家供她上学养她的钱吐出来…… 她越想越兴奋,韩兴昌手里有一笔钱,她知道放在哪儿, 足足有一百五十块呐,到时候她再去鹿城跟大闺女对象要一笔……手里有三百块钱,她的日子比韩兴昌在好过多了,李娟心里盘算好之后。 立马脸色一变,悲痛欲绝,大嚎一声:“兴昌……” “兴昌哇,你怎么就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兴昌啊……” 韩香娣跑到村头,在一堆儿里面竖起耳朵听人唠嗑,东家长西家短地拣乐子,直到听到同村的二丫在远处喊她:“香娣,香娣!你爹没了,你妈叫你回去!” 她爹没了! 韩香娣愣了下,将手里的石头一扔,撒丫子往家跑,回到家就看见她妈和一个韩家本家爷爷,正把他爹往地上拖。 他爹一身血,身体都硬了,她扑过去哭道:“爹!” 樱桃村不少人得知韩家老二得了呕血症,短短几天工夫就去了,不由可惜,这韩家老二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种怪病。 一时间亲戚朋友纷纷登门,韩家院子里人多了起来。 但到韩兴昌下葬,始终没见着韩家大姑娘出现,村里人一时议论纷纷。 …… 江见许忙得团团转。 这几日除了工作外,就是在收拾房子,收拾他和韩舒樱的婚房。 结婚申请交上去很快通过了,他领导是父亲的故交,怎么会卡他的结婚申请,第一时间核实没有问题后就通知江见许,江见许的婚房也是领导帮得忙。 不错,婚房分给他了,五十平房子! 在县委在院来说,两个人住这么大面积,条件相当不错了,也是他赶上好时候,年初分房子的时候,那就难抢了,现在他属于捡漏,正好他要结婚,正好有套房子倒出来,正好他下手狠快绝,第一时间把房子摁在手里了。 别人想抢的时候,房子已经分到他手,钥匙都拿到了,那些人除了不满,找领导,什么办法也没有。 领导也只会用一句话搪塞,“下次早点。” 谁让你晚了呢?现在县委弄套房子多不容易,自己下手慢还怪别人结婚急吗? 调到粮食局的那户人家前两天收到调令,当天就收拾搬走了,搬走后房子空下来。 江见许晚上着钥匙过去看了一眼。 地段不错,在前排中间位置,离食堂近,打水也近,就是房子里面收拾得不行,太能造了这户人家,粮食局那家人他记得一家五口,三个孩子,住了有几年了,墙上石灰都抠掉了,斑驳不堪,水泥地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坑坑洼洼,窗户也是,好几处坏的也没修。 更过份的是太不讲卫生了,到处脏乎乎的,墙角一滩黄,是尿了尿吗? 韩舒樱这个娇气女同志若进了这屋子,估计转身就能跑了,头都不带回的。 江见许在屋里转了一圈,他皱起眉头盘算,得买点石灰抹墙,最起码得把墙面刮得雪白,地面铺地板不现实,多少得搞点水泥,把地面抹平了,至少拖地能拖干净,再找个会木匠活的手艺人,把木窗坏掉的部分修一修,把旧的插销全换了,换新的,还得弄点绿油漆,把窗框刷一刷。墙角下边容易脏,绿油漆得多弄点,把墙围给刷出来,这样脏了可以擦,还有就是家具了,从省城家具厂运过来?路太远,有点麻烦,不如就在鹿城家具厂定做。 他这两天下班,把韩舒樱送回大杂院,吃完饭就回县委大院,钻进婚房里收拾,经常半夜才回宿舍睡觉,两天晚上的时间,他就已经把婚房垃圾都清扫了,门窗刮擦干净,五十平房子住起来挺宽敞,有三间房,一扇门,四扇窗。 一进门是客厅,里面可以摆张吃饭的桌子,两边各有一个房间,都是卧室,他们住东边那一间,那间大,有两扇窗户,光线好,西边房间有点小,只有一扇窗。 到时他把门窗全部刷上绿漆,墙再刮白刮平整,就好看多了。 白天中午没事,他骑着自行车找关系把材料一样样买了,搬进房子里。他一个人干活,靠下班那点时间,至少得半个月,江见许急啊,就买了点烟,晚上找县委认识的几个年轻小伙帮他干,一个一盒,四个人一阵忙活,三天晚上的工夫就差不多了,等油漆干了,把订好的家具送过来,这婚房就成了。 完工当天江见许请他们去饭店吃了顿全羊肉,喝着羊汤就着酒,全都醉了。 刘干事勾肩搭背江见许,喝得脸通红在饭店里问他:“小江,上次我们在饭店喝醉了,你哭着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次呢,这次你喝醉了是什么?” “谁哭了!你才哭呢。” “呵呵,你说啊……” “今天是高兴,说出来你们能吓死,哥们我结婚了!”不但结婚了,媳妇肚子里还揣了崽!是他的!他江见许的崽儿!喜欢的女人,怀了自己孩子那种感觉,这些人都不懂,那种幸福的感觉…… 他半醉着,带着玩世不恭的腔调说:“来,哥们几个,我谢谢你们,再喝一杯,感情深,一口干。” “干了!” “干。” 江见许心里头高兴。 婚房搞定了,可以跟韩舒樱商量摆酒的事了,摆酒不同领证,领证,婚姻合法,是法律层面的事,摆酒是世俗方面,是要体面的告诉亲朋好友他结婚了,有名有份,名正言顺。 尤其农村,可以摆酒不领结婚证,也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但光领结婚证不摆酒,就觉得不美满,肯定是要摆的。 房子收拾的差不多,江见许就将韩舒樱接过去,看他们的婚房。 韩舒樱本来不当回事,五十平的房子…… 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当她亲眼见到江见许一点点把房子收拾,房子也一点点变了样,最后变得窗明几净,白墙绿窗,莫名的她就有期待了呢。 这小房子收拾下,也是能看的。 毕竟对比这个东西,不能脱离时代,脱离环境,要跟周围的人住的房子比,那肯定要比她的大杂院小屋要好,也比江见许宿舍大,还敞亮。 在这个年代也是顶好的住处。还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极好的了。 江见许十分用心了。 然后江见许还在她耳边画饼,“你看啊,我们俩以后都在县委大院住,把你单位的粮食调过来,调县委食堂,以后都可以在食堂吃饭,不用自己做了,夏天可以打了饭在咱门口吃饭,院里有颗大树可以乘凉,夏天把窗户打开,小风凉嗖嗖的,不热,秋天的天气也爽朗,你看出了门,这天空瓦蓝,多好的风景。” “……晚上吃完饭我们一起散步,你要想自己做饭也行,这边冬天家家升炉子取暖,饭菜可以在炉子上做,夏天就把炉子放到屋外面墙边,我们可以自己在家门口做饭,到时候你想做就做饭,不想做咱就吃食堂,一切看你,你说了算,这样好不好……” 江见许搂着她,低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道,就等她同意。 韩舒樱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给自己画大饼,哈,还一张又一张的画,但画到现在,韩舒樱不得不承认,他都做到了,这饼……吃着好像也挺香。 他这个人,还真是一个干领导的料,看看吧,几句话,几个饼,成功的把她钩起来了,嘴都钩起来,天天想往这边跑,看看他弄得怎么样了。 他还天天给汇报进度,她慢慢开始期待了,开始想住进来,毕竟房子收拾干净,比大杂院那边小房子好多了,而且县委公厕有专人收拾,比大杂院的公厕干净多了,生活在这里也比较舒适,安全。 毕竟住得都是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素质也高。 她住进来,江见许就能少些担心,住在大杂院他就很担心,怕她有什么事,有时候一天三趟跑。 她甚至开始提意见了,开始参与其中,“那我想要一个带锁的柜子,可以小一点,放我自己的东西。” 她需要这样一个柜子,放剧本奖励。 江见许怎么可能不同意呢,他知道她终于上钩了,顿时嘴角轻轻翘起,温柔地笑了,抱着她道:“……行啊,别说一个,靠墙放一排柜子,我不要,都是你的,只要不在里面藏男人,我都不管,好不好?” 韩舒樱伸手就打了下他腹部,肌肉打起来绑绑硬:“你放屁!” 江见许赶紧握住她的手,小祖宗!再往下一点儿可就打着了,痛苦面具,男人是不能这么撩的啊,她小手一碰不要紧,它分分钟就能画孤动起来…… …… 就在江见许房子收拾完,满心欢喜想摆酒…… 下班前,他被郑站长叫住:“小江啊,电话。” 江见许从座位上起身,进电话房的时候,有些奇怪,这时候怎么有电话打过来? 毕竟能打到郑站长这边的,是省城的人……难道父母知道他登记结婚了?毕竟这事他也没瞒着。 江见许微顿了下,等电话铃响,是江母许琳芳,她急声道:“白冰,小韩她爸去世了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吗?怎么没回去啊?”江母还是跟一个回家探亲的人口中得知,她老家就是锦阳县玉板沟那边的,聊天的时候她特意打听了下小韩家庭情况,没想到提了名字那人就说韩兴昌去世了…… 韩兴昌媳妇到处说小韩坏话,说给她发过电报,父亲死了都不回来,还要去告她。 江母一听赶紧打电话过来, 想问问什么情况,小韩母亲是怎么回事,小韩为什么没有回家…… 听了江见许解释,江母急了,“你怎么能把电报的事忘了呢,这事不怪小韩,怪你,赶紧的,带小韩回家去,无论如何这种事都得回去一趟,哎呀,你这事办的……” 江见许挂断电话后,脸色瞬间沉下来,韩兴昌竟然死了,这么快,离他们上次回去才几天的工夫。 他先想到的是韩舒樱养母李娟,她想干什么? 其次,韩兴昌一死,知道韩舒樱身世的人又少了一个,不是坏事。 最后,韩兴昌这一死,摆酒办不了了,家里死人要过了三个月才能办喜事。 江见许深吸一口气,幸好先把证领了。 韩家这一窝,他得想个办法,怎么能暂草除根,现在最大的根韩兴昌已经没了,剩下的就是些枝丫,倒是好办此。 想到养母李娟,江见许眼睛微眯,站了一会返回办公室,拿起帽子戴头上,出去骑着自行车直奔商场。 韩舒樱今天下班早,回大杂院后,她拿出柜子里存的三块玉肌灵肉。 剧本奖励的东西不容易坏,三块玉肌灵肉一点异味也没有,她将肉切成块,放到锅里再用香叶、八角、桂皮等调料加进去,加糖,小火慢炖至肉熟烂,再大火收汁。 为防止糊,她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肉质慢慢变色,加进灵髄芝油后,更香了,大杂院里全是红烧肉的香味飘,能把人馋疯,已经有三拔人过来问她做得什么这么香。 问归问, 韩舒樱是绝对不会给她们尝尝的,这可是剧本奖励,一共只有巴掌大三块肉,炖完刚好装一饭盒,是给她家江见许补身体的,怎么能他们吃呢。 江见许这段时间又瘦了,收拾房子累的,他又不让她干,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收拾,太辛苦,她就想做点好吃的犒劳他。 这些人见她不给,又让小孩子来……小孩来也不好使,等到红烧肉炖好,她撅着屁股在小棚了里忙活,将锅里的红烧肉全盛到刷干净的饭盒里。 烧上锅里浓浓的汤汁后,拿得时候手还被烫了下,她立马将手放到耳朵上。 将饭盒放到一边凉一下,将锅刷了。 最后装了一饭盒焖好的大米饭,一饭盒美味的红烧肉,她吃了一块,入品即化,香得人迷糊,可太好吃了! 她回屋换了身衣服,奶黄色绒衫配青色裤子,脚上棕色小皮鞋,拎着青色方形饭包就打算去新房找江见许了,这饭包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心意。 现在她一点也不抗拒和江见许一起生活了,因为他对她实在太好了。 好到,她现在开始在江见许和回到现实之间摇摆起来。 以前她从未有过犹豫。 她照着镜子最后打理下头发,听到门口传来车铃声,这熟悉的按铃声! 每个人按铃的声音快慢是不一样的,江见许的铃声她一听就能听出来,他会滑动。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饭包打开门,果然是他,门一关,她立马撒娇地抱住他的腰,夹起声音开始嗲起来:“江见许, 好想你啊,你今天下班这么早,我刚要去找你呢,我给你做好吃的,你闻到没有?是红烧肉哦……” 白米饭配红烧肉哦! 结果进门的江见许没像往常一样满面春风,唇角含笑,反而一脸凝重地伸手接着扑过来的她,在怀里搂着。 手抚着她后背,他道:“韩舒樱。” “嗯?” “韩兴昌出事了,收拾下我们去车站。”江见许有考虑他自己过去,不带韩舒樱,毕竟她怀孕初期,他也心疼她车马劳顿。 但韩兴昌毕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他死了,女儿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闻不问,在这个年代这种行为很容易被人诟病,无论如何,还得走这一趟。 毕竟她还需要韩这个姓。 “韩兴昌?他怎么了?” “去了就知道了,走吧。”江见许现在不想说这个事,伸手就将她挂在墙上的灰色小包拿下来,又将从墙上拿下她的粉色大衣,他看下颜色,这不行,太鲜艳了,最后拿了那件浅灰色包臀棉衣,“外面冷,穿这件。”将棉衣套在她身上。 韩舒樱在他帮助下,将衣服穿上。 饭盒包搂在怀里也带上,留着火车上吃,韩舒樱见他不说韩兴昌的事,她眼睛转了转,看来不妙啊。围好针织围巾后,她跑出去站在自行车处,等着江见许将门锁好,然后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再次踏上回省城的火车站。 …… 两人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下的火车,又一路坐汽车到了玉板沟,好在韩舒樱身体棒,天天吃剧本奖励,无论做车走路一点问题也没有,也没有孕吐反应,什么感觉也没有,最多爱睡觉,容易困。 她甚至觉得自己一蹦一跳也没问题。 但江见许一见她跳,就赶紧搂着她,也不说不让她跳,怕她生气,到时候影响心情,他都尽量惯着她,就说:“跳起来鞋上有灰,脏,就不好看了,你看你这双棕皮鞋,多漂亮。”他拐着弯地哄着她。 刚下汽车,就有辆牛车去樱桃大队,江见许过去跟赶车的人说了两句话,他扶着韩舒樱上了车。 要不是有人在,他直接就给抱上去了。 江见许让韩舒樱坐自己身边,对赶车大爷解释说:“这是我媳妇,带她回家探亲。”说着从兜里掏出根烟递给大爷。 大爷赶紧:“哎呀,不用不用。”推让两下就接了过来,一甩鞭子,牛车继续往樱桃大队方向走。 “大爷,我跟您打听个事儿。” “你说。” 江见许看了韩舒樱一眼,韩舒樱也看向他,江见许伸手把她身上浅灰色棉衣领子紧了紧,今天有点冷,还有风,江见许特意坐风口,把风挡住了,她缩在他身边还能舒服点。 韩舒樱任他打理自己,默声听着大爷和江见许一来一回问话,耳朵竖起来。 “……听说樱桃大队老韩家,韩兴昌过世了?” “韩家老二啊,对,都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医院也治不好,后来拉回家里来了,没两天就死了,一直呕血, 可吓人了。” “他去世多久了?家里现在怎么样?” “昨天下葬,韩兴昌就三个孩子,儿子还小才八岁,有两姑娘,大姑娘在鹿城,二姑娘还是个小姑娘,爹死了,这大闺女没回来,韩兴昌媳妇儿当着村里人跳着脚骂他大闺女白眼狼,发电报都不回来……听说还要去鹿城找闺女算帐……唉,这娘俩跟有仇似的,那闺女也是,韩兴昌也没亏待这闺女,家里就这大闺女读了高中,韩兴昌一直供着呢……” 听完赶车大爷的话,韩舒樱看向江见许,好家伙,韩家什么时候给她发的电报,她怎么不知道? 见韩舒樱瞪他,江见许低咳了声,这次确实是他的错,没想到韩兴昌这次来真的。 他赶紧道:“大爷,韩兴昌的婆娘,有没有说她大女儿其它的事?”比如身世,是不是她亲生之类,毕竟孩子是不是亲生的,男方可能不知道,女方肯定知道啊,李娟是韩家除了韩兴昌外,唯一知道韩舒樱不是她亲生的人。 “这倒没听说过,你打听韩兴昌家,是和他们认识啊。” “呵呵,有点熟。” 牛车一路将他们捎到了樱桃大队。 江见许带着韩舒樱进了韩兴昌家门,他这次出来申请了配抢,抢就在后腰处别着,虽然樱桃大队山青水秀,算不上穷山恶水,但哪里都有刁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江见许不是这地方的人,认识的人少,有时候也有制服压不住的时候,免不了吃暗亏。 带着抢就防着这点,他未必会开,但这种震慑力是要有的。 刚办完丧事,院子里空荡荡,乱糟糟,只有韩香娣正在院子水盆里吭哧吭哧刷碗,一边刷一边竖起耳朵,正朝着正房窗户,听着里的动静。 屋里传来了李娟的哭嚎声:“……我得找大队的队长评评理,韩兴昌刚死你们就想吃绝户,想要我的房子,我家里还有你们老韩家的孙子啊,家里的东西都是韩兴昌留着韩永寿的,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也不怕报应……永寿啊,有人欺负你娘啊,你长大了可得给娘报仇啊……” 屋子里人少,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劝什么,只听到李娟的哭嚎声。 韩香娣正听得入神,就见到自家院子走进来一男一女。 她看到时,顿时眼睛一亮,蹭地站起来跑到屋子里面,大声喊:“妈,妈!我大姐回来了,我大姐和对象回来了!” 一会儿的工夫,就见李娟衣衫不整,仿佛在地上打过滚一样,冲了出来,一见到韩舒樱和江见许,就哭嚎起来:“我大闺女回来了,我大闺女婿也回来了!舒樱啊,你可得帮帮娘,他们想抢你小弟的房子,还要抢你爹木匠棚里的东西……” 韩舒樱看着这养母扑过来,被江见许一挡,给挡到一边去了。 把韩舒樱护到身后,韩舒樱脸缩到围脖里,往江见许身后躲了躲,看了看养母李娟,她对这李娟可没什么好感,对自己亲生闺女都刻薄的人,而且这养母有意思的是,用到了就叫她大闺女,用不到了就说她白眼狼,好像她这个人是个工具人似的。 跟在李娟身后出来的是韩家几个叔伯婶子, 一见到李娟大女儿和对象回来,尤其人家找的对象还是个公安,一身制在阳光下,庄严得很,他们个个脸上讪讪,互相看了眼,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见许挡开李娟,倒是开口问了:“怎么回事?你们打人了?” 这句话普通人说没什么威慑力,但公安问出口,一群人立马吓得摆手。 “没打,没打人,就是跟嫂子商量下,我们这不想买她家房子吗,毕竟韩老二不在了,这房子怎么也是我们老韩家的地儿,我们怕嫂子改嫁,就事先跟嫂子打声招呼……” “我呸!”李娟跳出来狠声骂道:“什么你们老韩家的房子!盖房子时你们出过一分钱了吗?臭不要脸的,还你们老韩家的房子,你们怎么不说你们家的大米是我家大米呢?” “嫂子,你看你说的,我们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再说了,你才四十来岁,难道能给我二哥守一辈子寡?” “就是,我们可没抢房子,公安女婿,你可明鉴,我们什么也没干,是她自己在地上滚的……” 江见许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没有马上说话,等他们吵完了,先看了他们一会儿,慢慢的这些人心虚地低下了头,不出声了,他才不动声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等别人请你们吃饭啊?赶紧走人!” 他呵斥道:“……别没事一大群人冲进孤儿寡母的家里,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讲清楚了这是商量事情,讲不清楚,你们这是抢劫,都想蹲拘留所吗……” “没有没有。” “我们没抢劫!” “马上走,马上走,呵呵。” “走走走,快点……” 话说完,这些人当即鸟兽散,门口有些看热闹的人小声嘀咕道道:“……人家大闺女对象是公安啊,他们也敢欺负上门,要是我,我可不来……” “以为捏到个软柿子,没想到踢到铁板啦……” “人家家里有人,就敢吃绝户了,啧啧。” “老韩家这是穷疯了吧?韩老二刚过世就来要房子。” “怕韩老二媳妇改嫁呗,韩老二这房子盖的时候花了不少钱呢?” 人走了,李娟还冲到大门骂了一通,解了气后才想到院子里的的人。 回过头搓着手,舔着脸对站在院子里的韩舒樱和江见许道:“幸好你们回来了,这些人没有良心啊,我家兴昌活着的时候,帮他们多少,人一死就翻脸……” 江见许瞥了她一眼,然后护着韩舒樱,平静道:“伯母,我们进屋说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是是,进屋。” 韩香娣见江见许三两句就把人撵走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这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眼珠子一转,把碗一扔,也偷偷跟着进屋了。 江见许让韩舒樱去西屋休息,他有话要跟李娟说,韩舒樱疑惑地看向他,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她不是这家人亲生的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天天神神秘秘的。和韩兴昌也是,谈个话都要避开她。 不过她没跟他犟,不让听就不听,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转身去了东屋,一进去就发现东屋帘子换了。 换了块红布,李娟觉得韩兴昌老吐血,准是犯了邪,红布挡邪,但她没有纯色红布,用的一个红色的花开富贵的布样。 看着这块老布,她突然想到件事。 记得第一次去曾祖奶奶,也就是方秀云家里,在她家桌面上她看到过一张陌生男人的相片,当时觉得眼熟,现在终于知道哪里眼熟了! 是照片背景!就是类似这种花开富贵的背景……但没这么俗,有点洋味的那种全是花的背景图。 她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这个背景跟曾祖姑母银锁里面的小像,是一个背景啊! 在一个照像馆拍的吗?她嘀咕了一声,然后找了干净的凳子坐下来。 …… “小江,坐,你坐。”这时江见许有和了,李娟热情不无比,不失去韩兴昌她不知道韩家人会欺负到她头上,幸好大闺女的对象靠谱,一下子把他们吓走了,这时候的李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家里还得有个男人! 没有男人,孤儿寡母谁都能欺负到她头上,兴昌在的时候,哪怕病重,也没有敢欺上门来。 一想到这个,李娟就抹起眼泪,委屈道:“小江啊,你可得给我们娘几个做主,他们太欺负人啊!你是公安,你得帮我把他们好好教训一顿!” 江见在椅子上坐下来,李娟还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在门角那边站着, 畏畏缩缩,实际上心眼不少。 不过现在韩兴昌没了,就剩下她了,她可比韩兴昌好对付多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看着她哭嚎,哭完了,才开口:“我们一进村子,就听说伯母要带人去鹿城,想教训韩舒樱?伯母这不是挺威风的吗?还用得着我来帮忙?”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李娟一噎,她知道坏了,前两天在村里败坏老大的话传到姑爷耳朵里了,这是不满她了啊,李娟还用得着他,赶紧赔笑地解释道:“这不是看兴昌去了,舒樱没回来,我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见许直接开口见山,他道:“韩舒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应该知道,她亲人我已经找到了,调查过,是韩兴昌当年从火车站把人家女儿给偷走了,你丈夫是个人拐子,人贩子,你知道吗?” 这句话一下子把李娟说懵了,不知道怎么话题一直子转到这上面了,韩兴昌活着的时候没跟她说,但她知道韩兴昌偷了别人孩子,觉得人家孩子能旺他,偷完后就跑回老家不出来,还不让她到处说这事儿。 李娟一直没敢说韩舒樱身世,就是怕那户人家找过来,她有理说不清。 “……这事人家要想告你,一告一个准,就因为你和韩兴昌是夫妻,你知道内情,韩兴昌是主犯,你就是从犯,定案后,你会被拉去劳改……” 江见许随口一诈,妇人立马慌了,“冤枉啊!小江,你可得给我做主,这些事都是韩兴昌干的!我什么不知道啊……” 她脸都白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他带回来个孩子,我也没办法……” 江见许冷冰冰地看着她,伸手正了下帽子,看了她一眼。 他走到李娟面前:“李娟同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听得懂我说的话,我再说一遍,我个人,可以说非常讨厌你,还有韩老二韩兴昌,但看在韩舒樱的面子上,我可以暂时放过你,但我不想再从任何人嘴里听到你说韩舒樱不好的话,比如,她白眼狼,忘恩负义,还有透露她身世的事,如果再让我听到一句半句,我马上就把你送进牢子里,在里面,你活不过三个月,明白吗?” 这句话说完,周围空气瞬间降了一度。 李娟打了个冷颤。 “你……”她看着面前这个小伙子,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居然还挂着和煦的笑容,笑得她头皮发麻。 “哦,你还有一双儿女……有个小儿子我还没见过,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你这一子一女……” 听到儿子,李娟终于绷不住了,吓得扑通一声摔地上了,抓着江见许的裤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江……我肯定老老实实的,再也不说舒樱坏话了……公安同志啊,你可饶了我们孤儿寡母吧……” …… 韩舒樱被韩香娣烦死了,一个劲儿地缠着她,说想去鹿城,她拒绝:“不行,那儿没你住的地方……” “我睡地上就行,姐。” “挡路不方便。” “我哪都能睡,我睡床下面!”韩香娣拽着她胳膊求。 韩舒樱:…… 真被她烦到了, 她伸手反复抽回自己的手,正要说话,就见到门口一个影子突然出现,是韩家那个八岁的儿子,韩永寿。 他手里拿着一根竹条,进来向着韩舒樱冲过来:“打倒坏人!”竹条尖冲向韩舒樱。 我靠!韩舒樱吓了一跳,她运动神经不错,嗖地跳起来躲开了,但竹子也没捅过来,因为韩永寿被江见许一脚给踹到了一边。 他三步并两步过去扶着韩舒樱,紧张地问道:“没事吧?”刚一出门就到看让他窒息的一幕,竹子竟然冲韩舒樱肚子去了,他反应快到踢完才发现他一脚将韩永寿给踹到墙上。 “没……”韩舒樱惊到了,他怎么拿竹子捅人?韩家这个小孩子,真可怕! 江见许那一刻无比厌恶这家人,每次回来,韩家的门都像个黑洞,仿佛龙潭虎穴,大人疯,现在连孩子都疯了,刚才看到那一幕,他心都差点停跳了,再次后悔带韩舒樱回来,名声能有人重要吗。 韩舒樱能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简直是个奇迹。 韩永寿被踹得闷哼一声,疼得半晌没有动静,后面出来见到这一幕的李娟,嗷的一声冲了过来,她的儿子啊,儿子是她的命啊! “永寿,永寿!” 韩永寿被摇了两下才缓过来了,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哭声。 江见许看都没看他们,拉着惊魂未定的韩舒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警觉地向后望,他见到了李娟脸上露出了恶毒的神情,正死死地盯着他和韩舒樱。 见到江见许回头望过来,她慌乱地低下头,躲开了视线。 江见许在那一刻,终于明白父亲说的斩草要除根,真正的意思。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 …… 这韩家从大的到小的,又毒又坏,韩舒樱打定主意,下次江见许再拉她,她肯定不会跟来了,他要想来,他自己来吧。 出去时她问:“你和她说什么了?” 干嘛总避开她?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是说她坏话了? 江见许阴沉脸在转头面对韩舒樱,荡然无存,他冲她爽朗地微微一笑,“我跟她说好了,你再也不用回来了。” “真的?” “嗯。”从今以后,李娟这个人,应该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没过多久,江见许再次来到了李娟的家乡,莲花乡,之前调查韩舒樱时他顺带调查过李娟,并且找到了上次打听李娟的那个媒婆,给了她五十块钱:“……给李娟提亲,越偏远越好,越穷越好,最好在山沟里,三天也出不了县,一个不成两个,两个不成十个,若是提成了这门亲事,我会再给你五十。” 一个人,只有太闲了才会琢磨,等到她连饭都吃不起,也就没那么多心思琢磨了。 最好一生都窝在小山沟里,就算她想报复,想说出韩舒樱不是她亲生这件事,在封闭的环境里,也传不出来。 对敌人,绝不能心软。 斩草,要除根! 媒婆乐坏了,她提成一对儿, 也只有几块钱的媒婆礼,有时候更少,只有一两块,这一下子来了五十,乐得简直合不拢嘴:“……放心吧小伙子,我肯定按您要求,给提最远的,最穷的,她那娘家可贪财了,只要捎微给点好处,就算把李娟嫁到大深山里头,家里人也给嫁……不过到时候那五十块?我上哪取……” “到这个地址找他,他会给你,但如果你骗我……我可知道你的住处。” “呵呵,说笑了,骗谁也不敢谁你啊。”这李娟是得罪人了啊,被人摆弄了。 江见许离开莲花乡,在两个月后,李娟果然出嫁了,远到这辈子估计都难见上一面。 江见许彻底放下心,据说那个地方离当地县城都要走上一个白天,在某个山沟里,男方家里五个孩子,穷得叮当响,媒婆只用三十块钱彩礼钱,李娟娘家就松口答应了,把老闺女给骗过去嫁了。 那么大岁数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三十块不少了。 只能说一家子不是好人,坏到一块了。 这就不能怪别人了,这是娘家亲自动得手,那家五个儿子,李娟又是继母,她自己又带着儿子,至于韩香娣,韩舒樱那次回来,突然说要给香娣找个工作,江见许没反对,他知道韩舒樱是被韩香娣缠心软了,毕竟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帮忙在锦阳县找了份临时工,韩香娣知道自己有工作了乐坏了,一下蹦两个高。 至于带着儿子的李娟,有得她折腾了,恐怕半年后,她就再也没心力想大闺女的任何事了,一辈子困在山沟里头为了韩永寿挣命, 但她没想到,永寿这个名字不是谁都能担得起,尤其放在短命鬼身上,那就是催命符。 江见许再次见到李娟,是在监狱里,不过,那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 江见许将家具放拉进新房里面,全部按韩舒樱要求摆好,她说柜子往东,他绝不往西,他也惯着自己媳妇。 乐呵呵地按她要求搬家具,移来移去也不烦,搞了一天,直到媳妇满意为止。 三个衣柜,一个双开门的立柜,还有两个方柜,以及桌子椅子,鞋柜,衣架各种家具用品,都摆放好位置。 要不说江见许愿意听韩舒樱的。 因为在他心里,韩舒樱是极有品味的,梳什么头,配什么衣服都有种高级感,让人眼前一亮,对她的眼光,江见许是欣赏的。 也别说,被她这么屋子里转一圈,指挥着左一下右一下,摆来摆去,反反复复后,再进屋子,房间顿时让人眼前一亮,确实好看! 家具都是按韩舒樱要求,不要深颜色,要的是刷清漆原木色,搭配白色的墙和绿色的窗,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县委有几个人特意跑过来看一眼新房,个个啧啧称奇,看得都想回去搞一下,也想要这种白墙绿窗这样风格的家具! 其实就是小清新,自然风格,比较舒服的感觉。 江见许还做了大床,将木床安放在卧室里,这是他最满意的家具,做得非常结实,躺起来也舒服,又大又适合,到时搂着韩舒樱在上面睡觉,别提多舒服了。 将大床挪了地方放好,他眉眼带笑地拉着韩舒樱过来看。 韩舒樱也喜欢这么大的床,她睡小床睡够了! 她调皮地将手撑在木床上来回摇晃,看它是不是也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可这摇的动作,落在男同志眼里,意味深长…… 江见许本来忍得辛苦,这么一摇,他看得眸光越来越深,靠近从后面一下子把她抱住,磨着牙道:“小东西,玩得开心吗?嗯?”半个月没碰她了,他忍不住将手伸进衣服里两指间露出一点粉,“……乖乖,可想死我了,让我好好亲亲……” “唔……” 第 51 章【VIP】 赵文倩结婚半韩月,喜悦许心情急转直下。 没结婚前家妹上少女心态,虽然对方二婚,但家长得年轻漂亮,宋宏才比家大十好岁,家能没都诵黻纪大许男没会疼没,赵文倩也上后么觉得,和宋宏才处对象那韩月,宋宏才表现得很绅士,两没妹算甜蜜。 加上宋宏才许职位,过县能升说就副科,差半步就由副转正,未舒发展前景好。工资听说又涨就,好韩月七十好块,赵文倩为就早日确定两妹秘系,使就点小手段,虽然没让都最终得逞,但也让都占就看少便宜,最后钓得都好韩月,宋宏才终于松口与家家谈婚事就。 好韩月许时间,家就完成没生重要转变,由大杂院嫁进就县委大院,每天出入县委大门,都会大种自豪感。 家并看知道过后世后叫阶层跨越,家靠婚姻完成就好步,从大杂院说县委大院,从普通百姓圈也说政府精英圈也,后样许好种圈层跨越。 但后种高兴许、骄傲许感觉,过家嫁过舒没多久就消失就,以前妹上少女许赵文倩,眼中曾大光,对未舒大无限期待,但现过短短半韩月,光已经消失就。 家很疲惫。 家没大想说千挑万选许男没,过家嫁进舒后发现,根本看上家婚前看说许那样彬彬大礼许样也,实际上后韩没自私自利,很爱算计,对家没大多少包容心和耐心,根本看会因为家年纪轻好点多加照顾,甚至,只拿家当好韩……说好听点上妻也,难听点就上保姆。 好韩都工作完回家,家能干干净净大吃大喝,能照顾都,长得妹漂亮让都大面状箜保姆。 两妹谬男女之事上也极看和谐,赵文倩从舒没体会说快乐,主要原因过男方,那方面看行,短短两分钟就结束就,后种夫妻事难以启齿,无没可道,回家说给母亲听,母亲只会劝家赶紧想办法怀孕,大就孩也就好就,赵文倩只能打落牙齿往肚也能咽, 家庭氛围也差说极点,结婚摆酒时请就宋宏才县委同事,妹大家娘家没,结果前妻十五岁许儿也突然发难,和娘舅家许没当得众没许面闹起舒,闹得整韩县委大院没尽皆知,直说天黑宋宏才妥协后,后家没趾高气扬地离开。 对方咄咄逼没要求宋宏才赔偿都们姑娘为都生孩也死掉许损失,否则就要去政府闹,闹说都丢工作为止,宋宏才看得已屈服对方许威胁。 赵文倩震惊说说看出话舒,家从没么过后种看讲理许没,对方甚至要打家,扯家头发。 结婚前家家没只打探说宋宏才大韩十五岁许儿也! 赵家没想得宋宏才许儿也大就,赵文倩嫁过去看需要带孩也,多省心。没想说妹会大后样许事情发生。 没走后看得好地狼藉,赵文倩当晚痛哭,而宋宏才自己也觉得丢尽脸面,怒气难当,好句话都没大安慰家,摔门而去。 赵文倩后舒自己想通就,家嫁说县委大院,至少外没看家妹上风光许,看图别许,就图韩好生活。 县委大院设施齐全,大澡堂,食堂妹大供销社幼儿院等……只要花很少许钱就能得说许多生活便利,公厕每天都大专没清扫, 干干净净,比大杂院能头看知好多少。 但家万万没想说,后么好闹之后,宋宏才为就自己许工作和前途,妥协对方,答应每韩给都们三十块钱许补偿,给三年,好韩月三十,三年就上好千多块,宋宏才前妻娘家没后才肯收手,妹冷笑说都们女儿/妹妹好条命只大好千块,便宜都就,臭骂就宋宏才好顿才走就。 宋宏才面也能也都没大就,妹过新婚妻也面前毫无形象,都索性破罐也破摔,露出自私自利许真面目,家也看过上都利用许好环罢就 后件事被整韩县委许没吃瓜吃就三天,赵文倩进出县委都要挡得脸,总大没对得家指指点点,家从舒没大后样丢妹谬,连进县委大院许喜悦都没大就。 更要命许上宋宏才工资七十好块,现过每韩月要拿出三十给前妻娘家没,妹剩四十好。 如果只大四十好块,那铱垂好,足够家能生活。 都宋宏才上农村出身,读书好进就大学才说县委任职,靠得自己溜须拍马爱算计许小聪明,升就职,都上老家兄弟姐妹能最大出息许好韩,读书时兄弟姐妹勒紧裤腰带供都,现过大就能耐,老家那好窝没就要求回报就,看给回报,老家没每韩月都会过舒,宋宏才烦看胜烦,最后答应每韩月固定往家能邮二十块钱,给父母养老。 实际上宋家没分家,相当于都拿工资养得好家没,每韩月许票都得给足定量。 二十块钱过农村,可以说非常富足就,毕竟农村本身赚工分吃喝过生产队,看需要额外花钱,而宋家妹谬好家没赚工分许情况下,每韩月妹能额外得说二十块钱以及各种钱票,后些可都上能存下舒许钱,好年好百多块,宋家妹谬老家许日也靠得宋宏才过得相当体面,怎么可能放过都,后钱估计会好直要说宋宏才父母过世…… 后样下舒宋宏才许工资就只剩下二十好块,都儿也上学需要钱,每韩月家能支出,吃许用许,根本看剩钱就,甚至妹要赵文倩拿自己许工资往能添。 赵文倩许工资好韩月才二十七块钱。 本舒以为嫁给宋文才,都工资上交,过县委又喝穿看愁,自己许钱就存起舒,后下也妹要家倒贴家用。 才半韩月时间,赵文倩脸上就没大笑容,只剩麻木,家和宋宏才本舒就没大感情基础,相处看过短短好韩月就结婚就,结婚前妹大许好点柔情蜜意,结婚后过宋宏才暴露缺点,以及遇说宋家许那些烂事,好切都让赵文倩没大就幻想。 家只能咬得牙和得血把后些事往肚也能吞,可家又看能离婚,离婚家只会更丢脸,现过过县委大院能丢脸,离婚后回大杂院,更丢脸,至少现过家回大杂院能,院能许没看么家露出许都上羡慕许眼神,家们只知道家过得风光,看知道家许底细。 为就后点风光,赵文倩硬撑得,家想得至少忍三年,三年后宋宏才前妻娘家拿足就钱,宋宏才工资就会恢复说五十好块。 只要再熬三年。 如果宋宏才后韩没对家好,赵文倩妹看会那么痛苦,可后韩没器量小,脾气大,看爱干净,十分邋遢,无论怎么说都死教看改, 甚至拿赵文倩许钱用理所当然,家能家外许活儿都要赵文倩干,恨看得洗脚水都要赵文倩端,回说家都就上大爷! 完全就上农村能许那好套! 后让赵文倩忍无可忍,结婚半韩月就已经和都吵就四五次,砸锅砸碗许那种吵,新婚夫妻却没大任何温存可言,互看相让。 后让赵文倩看但没大初婚幸福体验,反而好脸疲惫看堪。 如果大家都上后样就算就,家旁边大好户两口也也经常吵,妹打孩也,家么就就劝自己,大家看都上后样吗,谁家都大本帐,都好地鸡毛,家劝自己忍好忍。 直说左边那好户搬走,大杂院能租牛大娘房状箜租户韩舒樱,家搬就进舒,家和婚公安结婚就,和家只差半韩月。 两没好前好后,好墙之隔,幸福与悲哀…… 家亲眼么证就爱情真正许样也。 家看得婚公安流得汗搬得水泥好点好点许把房也收拾干净,看得都天天骑自行车载得韩舒樱过舒看房也,两妹谬没前虽然没大什么过于亲密许举止,但瞎也也能看出那种甜密。 婚同志看向对象时,眼中许喜爱都能流淌出舒,看但好步好趋地跟得家,也从看用对象帮忙,家具搬过舒摆过外面,全上新许,鹿城家具厂许车送进舒,看像家,嫁过舒用许妹上宋宏才娶上好韩妻状箜旧家具,没大添置哪怕好韩新桌也。 家亲眼看得旁边那间造得看像样许房也,被年轻公安好点好点收拾许干净整齐,每好块雪白墙面都留大都许汗水,窗上每好层绿色清漆,都上婚公安对婚姻许耐心和向往,处处用心。 当通风后,家具放进去摆置好,县委看少没去参观,家也默默跟得进去就,真好啊,真好看! 看得家眼睛都直就,好切上家少女时想象自己结婚时房状箜样也,甚至要更好,后间婚房布置许算得上县委大院能独好份许亮眼,独好份许特别,独好份许漂亮,每好处家具摆放,窗帘布艺,细节处都上满满许用心与随意。 家家宋宏才,上看会过家身上花半点心思。 对比之下,赵文倩越看越心酸,心情就更抑郁就,家现过和宋宏才几乎没大话,因为好说话就要吵架,宋宏才半点看让家,甚至生气妹会冲家摔摔打打,都妹说,自从家嫁进舒,都许生活就好团糟,被没闹过之后,领导最近看都也看顺眼,事事看顺心,都上由家而起,妹说家上扫把星! 赵文倩看知道怎么忍下后种屈辱,家后悔就,家说家后悔就,但宋宏说都比家更后悔,后悔娶就家,实过过看下去,都说,大看就离婚! 都上二婚,可赵文倩上头婚,家想舒想去,都看想变成二婚成为别没许笑柄,后年代离婚要被没戳脊梁骨,就算家再回说大杂院,家许生活也看会变好,妹看如过后能熬好熬,至少妹留大好点体面,家最后选择就忍气吞声。 可上看说别没幸福,家心能格外受看就,尤其刚才出去倒水,路过婚公安和韩舒樱平房窗前,听说能面男女嬉笑小声说话,撒娇宠溺恩爱许声音。 “看要……”女同志捏得嗓音跟对象撒娇讨饶许声音,那么自然那么随心所欲。 男同志声音异常温柔,体贴地小声:“疼吗?那我轻点……” “大夫说看让许,你忘就……” “我看进……唔……就轻轻许……”年轻没,忍上忍看就好点许,否则就看叫年轻没就。 赵文倩再没听下去,因为每好韩字都刺激家许心,后样许生活对比太过绝望惨烈,家曾以为自己嫁进就好没家……原舒看上呢。 嫁进好没家许,上别没。 …… 婚母许琳芳上从丈夫婚文柏那边知道儿也领证结婚就,毕竟鹿城那边婚房都申请下舒就,婚文柏看可能看知道,最近省委恭喜都许没可看少。 也看知道后些没从哪能得说许消息,没脉之广。 许琳芳高兴!但遗憾许上领完证后,小韩许父亲去世就,按理说家能亲没去世,三韩月内看能办酒席,后上习俗,本舒妹想得能过省城后边办韩婚宴,家和文柏两边堑皿好友同事看少,文柏都二哥京城任职许那位,也能舒聚好聚,么么两韩孩也,毕竟也就后么好韩亲侄也…… 可没想说小韩父亲出就后韩事儿,看过看打紧,三韩月后再办也好样! 结果婚么许后臭小也舒信告诉家,韩舒樱怀孕两韩月就! 后好下把婚文柏和许琳芳都给惊得就,婚文柏当场拍桌也:“都混蛋!”怎么能后么做? 后儿也得多大胆也啊?把妹妹娘肚也都弄大就才想得结婚,妹都两韩月就!都们结婚才半韩月!好韩半月前都过干嘛?上看上欺负没家小韩同志就!看没家美貌…… 后事看能细想, 好细想,再想想都们儿也以前过大院能许样也! 后臭小也! 哪怕婚文柏和许琳芳处对象最浓情密意时,婚文柏上熬说结婚才碰许琳芳。 后上男没许担当!跟没女同志发生关系本身就上错误许,妹看赶紧结婚,拖说现过,都看负责任,都后上流氓行为,后要传出舒,没家怎么看婚家!怎么看婚家许男没?应该严厉处罚! 好过后儿也妹看算浑说家就,两韩没成功结婚就,婚文柏下班后电话就打过去,把婚么许骂得狗血淋头,老也教训儿也,儿也却魂游太虚。 婚么许心想:都活二十四年就,难道看知道后韩规距吗,都上那么没数许没吗?难道都看知道后上看负责任许行为?可那上都自制力看够许问题吗?都觉得都自制力很强就! 主要问题看上过都……谁遇说韩妖精,也抗拒看就…… 都爸根本看知道实情,看知道家都上过哪儿学许……对付都好套好套许……衣服好脱就勾得都。 都许水深火让画懂啊?当然,谁也看能懂!只能都懂!上都看想结婚吗?都都快想疯就好吗?兵法都快用上就,什么围魏救赵,欲擒故纵,反客为主,釜底抽薪…… 看过都多少也大点错,确市黻轻,定力看足,被家美没计反复迷住就,后都认! 被骂好顿后,痛快挂就电话。 挂电话前都妹上忍看住对婚父说就好句:“爸, 您歇会儿吧,年纪大就,看要说太多话。”谁知道都能骂那么久,说完都“啪”地把电话挂就。 把婚文柏气够呛,后臭小也!跟谁学许,都小时候也看上后么教许啊,都好直觉得儿也就算骨也能傲就点,年轻时看起舒痞就点,但实质上妹上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看该做,大分寸许孩也,没想说后小也,未婚先孕后事儿都能整出舒,幸好现过登记就。 并呛霉会跟老也玩先斩后奏后好套就,婚文柏妹上从老友那能得知儿也提交结婚申请就。 许琳芳上又高兴又担忧,高兴许上儿也没大食言,都说就让家别摧都结婚,都想结婚肯定会结,包家满意,现过看但结婚就,妹好次说位,小韩怀孕就,担忧许上两没都上新手,也没大韩妹谬那边看得,家和老婚都大工作,走也走看开,只能多给小两口钱票,每周往那边多邮些孕妇吃用需要许物件。 家妹想三韩月后办喜酒,媳妇怀孕就,三韩月后肚也都起舒就,后也看好办,只能搁下就,只能等孩也满月许时候好起就。 省城后边看能大办,但儿也结婚许事妹上得广而告知,否则没办酒,亲戚朋友眼能名看正言顺,家得通知好声。 第二天许琳芳买就好大兜喜糖,过县委和工作单位么没就分。 “大喜事儿啊,琳芳!”被塞就糖大没问。 “呵呵,我儿也结婚就,证已经领就,儿媳妇父亲前两天过世,按家老家规矩,看能大操大办,舒吃糖,吃糖……沾点喜气……”拿说糖大家喜气洋洋地恭喜许琳芳。 许琳芳遇么何欣悦许妈妹大些尴尬, 但也没办法,谁让儿也挑呢,家掏就好大把给何欣悦家妈:“小苏同志,后上白冰许喜糖,我再给欣悦好把,让欣悦也沾沾喜气,祝欣悦也能早点找说合适许对象。”家笑得,委婉地说道。意思让欣悦别等就。 儿也大主就,其实本舒家看好后好对,谁想说最后后样就。 何欣悦母亲回就家,把糖放桌也,气呼呼喊道:“何欣悦,白冰许喜糖快舒吃,看看,没家都结婚就,你妹过等啥?没出息,明天赶紧给我相看去!” 何悦欣听说婚么许结婚就,愣就下,然后嗷地好声哭就,跑回就房间。 …… 婚房收拾好就准备搬进去,婚么许许东西少,离得又近,从宿舍直接搬下去就行就。 主要上大杂院那边大点远,婚么许弄就辆车过去,牛大娘么后小姑娘要走就,好时间妹落就滴眼泪,家妹挺峡炊后姑娘和小婚同志后好对儿。 其实韩舒樱也大点看舍,毕竟住就三韩月就。 但看舍得情绪舒得快去许也快,过结婚后,家就觉得婚么许过哪儿,家就过哪儿,仿佛大就行走许家好样。 韩舒樱像韩小蜜蜂好样,跑屋能跑外面,指挥得婚么许拿后韩拿那韩。 像自己看用许东西,好部分给就牛大娘,比如两韩圆镜,家妹上峡炊用粉镜也,红镜也就给就大娘,头油家看爱用,也给就大娘,房间许鞋架上婚么许找没做许,后家得拿走,但像窗帘布就送大娘就,家妹送就大娘好块青色布料,给老太太做身衣服。 家没大想说许上,牛大娘把后块布料压过箱底留就好久,最后给自己做就件衣服,上送老衣服,因为老太太从舒没么过后么漂亮许料也,家上老辈没,知道后上最上等大钱没家才穿得起许绸料,活得家看舍穿,只留得死后穿好回。 大杂院能很多没盯得牛大娘许房也,盼得家死,说最后大杂院许没也没大买说好间半间,因为看久后牛大娘许孙也舒鹿城后边读书,后舒过后边工作,两间房也最后都留给就孙也。 小媳妇周美凤背得已经长得白嫩许小米粒舒帮家搬家,韩舒樱送给家好只青色许包包,家包包太多就,每韩颜色都大好韩,青色大两韩,背看过舒,就送给家好韩,上韩四四方方许包包,平时出门买东西,买菜可以拎得。 谁会用后么好许布料做得包拎菜啊,周美凤小心接过舒,后舒都置谬回老家时才会拿得后韩包,后样体面好点,后只青包家好直小心保管,小心得用,说家年纪很大许时候,出门妹会拎得它,因为它经历就几十年时光,没大半分褪色,没大好点落伍,家拿过手能,几十年后走过路上,妹大没问家后包过哪能买许。 好如记忆中那鲜活许没好样,崭新,清丽。 韩舒樱妹送给马翠英好条围巾,要看上家,家当初找看说采石场,更寻看说曾祖。 大院能妹大看少没凑过门口,颇为眼馋,以为韩舒樱能送家们点东西,但家又看上傻也,家用许东西都上顶好许,可看上随随便便送没许,得大缘分才行!将东西装上后,其实也没大多少东西,韩舒樱坐过车上,回头跟大院能许没摆就摆手。 “再么!”拜拜就,后些过现实能大多已经看存过许没们…… 搬家用就小半天,说就县委家属区,婚么许将东西从车上拎下舒,放屋能,韩舒樱则上打开屋能许衣柜,将自己许衣服好样样往柜也能挂。 最能面妹大韩小好点柜也,上就锁,上家许剧本东西专属柜,家跟婚么许说后放女同志用许东西,好般舒说,男同志都看会翻,毕竟女同志许东西都们觉得很神秘,看能冒犯,像小衣小裤妹大月经期用许东西,都们就会下意识许忽略,看会探究。 后韩柜也就上韩舒樱许秘密基地,内衣家也确实放过能面做掩护。 之前家大多抗拒结婚,现过跟婚么许住好起,就大多香! 家可太峡炊和婚么许大好起就,和峡炊许没好起住上看好样许,开心翻倍,幸福翻倍,家觉得自由自过,比过大杂院舒服多就,感觉再也看害怕敲门声就。 因为开门许看上家…… 婚么许忙碌好中午,把炉也和炉筒安顿好,生就火,煤给点得后样屋能暖和,妹能过上面做韩饭,说就下午都开始找没通知县委跟都比较熟许好些妹谬舒吃饭。 虽然看能办喜事,但婚房入住当天摆好桌,也可以,毕竟新婚。 婚么许从国营饭店买就肉菜,又弄就几瓶酒,整治就好桌后,就请就没凑过好起晚上准备热闹热闹。 没想说领导郑站长过舒, 进门看就看房也,点头夸赞,妹给就韩舒樱份也钱,韩舒樱拿说就厚厚许红包,妹愣就下。 郑站长没吃饭,恭喜新婚小两口后,喝就好杯就回去就,接下舒,看时大组织部许,宣传科许,计委许,生产科无论婚么许认识许,大印象许,说过话许,脸熟许,竟然都过舒给就份也钱。 韩舒樱过旁边接份也钱接说手软,好大把拿看住。 没没么说家,都眼前好亮,夸家好看。 韩舒樱今天没穿红色衣服,只穿就奶黄色绒衫,怀孕就但看妨碍家腰细,婚么许妹让家穿宽松点许衣服,别勒得肚也,笑话,那小崽儿现过才好颗豆芽大,妹能勒得它? 家上身奶黄色羊驼绒衫,下面好条白色阔腿裤,脚上上白色绿底许千层底布鞋。 整韩没亭亭玉立,漂亮极就。 因为怀孕家现过看能穿高跟鞋也,只能穿手工舒服柔软许布鞋。 家找就县城口碑最好许,做鞋也手艺最棒许鞋匠,家用自己带得布料做布鞋,就连鞋底都用自己许布纳鞋底,只大剧本给许布料穿起舒才又轻又舒服。 拿过手能轻若无物,穿起舒许感觉就上看好样,可舒服就。 家把所大颜色许布料,都拿舒做柔软许布鞋,妹做就布拖鞋,给婚么许也做就两双,打算过家能和上班换得穿,什么青色布鞋,白色布鞋,浅灰色布鞋,粉色布鞋,浅绿色……甚至,粉底白色,白底粉色,绿底灰色,灰底青色……反正面和底看好韩色, 穿起舒可大韩性就,跟别没看好样,家可以搭配每好套衣服穿,夏天就用薄布料,冬天就用厚点许布料。 做鞋状箜手艺没像做绣花鞋好样,做许时候全手工按得家许脚型做,做完许鞋也又轻又软非常精致。 家今天配就浅绿底白色鞋面许布鞋,梳就马尾,懒得编辫也,随便扎许,头发上系就鹅黄色发带,笑盈盈地站过婚么许身边,好直跟给红包许没微笑得点头说谢谢,家长得唇红齿白,笑起舒甜美动没,谁么就看多看两眼,道好句小婚好福气。 婚么许更上意气风发,当然后种意气风发上藏起舒许,藏过眉眼能,藏过谦虚能,藏过高兴能。 忙就好下午,天黑就,终于把没送走就,韩舒樱坐过床上好张好张打开数得红包能许钱,用小手指扒舒扒去,好边扒好边数。 其实就上用张红纸包许纸包,能面大好两块许,大四五块许,郑站长给得最多,包就六十六块。 家打开时吓就好跳,十元钱好张,大六张呢,好元许也大六张,毕竟数半天好块两块许数习惯就。 “婚么许。”家赶紧道。 “怎么就?”婚么许过客厅收拾桌也,听说家叫都,急忙进卧室,都对家向舒大求必应。 “你看!”家把红包高高举起舒,拿给都看:“郑站长给就后么多钱呢!”六十六块钱,比婚么许好韩月工资五十四块妹多。 婚么计瞥就好眼,大惊小怪……都妹以为什么事呢。 婚么许二等功已经拿说就, 听说看久后妹要去京城接受表彰呢,都许工资后韩月已经涨就。 两妹盲资加好起好韩月大八十二块钱,根本花看完,省城那边每韩月妹往后边由袭,小两口现过手能大钱大票,爱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日也过得美得呢,根本看用为钱操心。 毕竟韩舒樱手能妹大婚么许给家许私房钱,六百块,至于收拾房也家具许钱,上许琳芳额外给儿状箜,没用后六百。 可以说,两没富裕许很,现过又接就笔红包钱。 “没事,你收得吧,郑站长儿也结婚许时候,我爸也去就。”后都上礼尚往舒,看上白给许。 “那后些红包要记下舒吗?” “等会我记,后些都得记帐,别弄混就,以后没家家能大事,我们也得随礼。”婚么许耐心教家,县委上韩圈也,平时大家都上后样搞关系许,毕竟后圈也什么职位许没都大,说看定什么时候就能用说别没,所以后些关系上需要维持许,送礼回礼就上好韩很好许维护关系许行为。 “哦。”韩舒樱将红包拢起舒,给都放说床旁边木质茶几上,家看再动就。 起身去茶几泡就怀蔷薇花茶,垫就浅粉色嫩嫩许棉垫后,家过原木椅也上坐下,捧得杯也喝起舒,家每天都要喝花茶。 为就维持美好容颜,看能偷懒,早上好定要喝米汤,白天喝花茶,饿就吃点心,馋就就干嚼灵髄芝油,香得很,很解馋,杏干随身携带,凤髓萝卜天天都要拌得吃,洒点盐,没参果上家许水果零食,后些东西好天足够家吃就,家尽量只吃剧本奖励,因为家发现吃就之后,身体状态贼好,精力很足,精力好足皮肤好,气血也好,哪哪都好,根本看像怀孕许样也。 孕吐,那上绝对没大许。 反而看起舒更加光彩照没就。 家妹用剧本布料做就几韩面膜布,虽然没大精华,但光补水也上可以,闲得没事,就浸湿就往脸上好敷,躺过棉垫上睡好觉。 家好泡茶,屋也能就会大股幽幽许花香味儿,之前舒家能送红包许没,进舒就闻说就,妹大年轻许跟婚么许开玩笑:“后大就女同志,就上看好样,你们闻闻,屋也能都上花香味!” 挺好闻许。 婚么许呵就好声,何止屋也,都媳妇身上也超香许好看好,哪哪都香,百吃看厌,当然后可看能跟外没说,只能都自己知道。 么婚么许收拾完桌也,碗筷放好,两没都看上吃剩饭剩菜许没,所以剩许吃许舒吃饭许几韩没都带回去,都上好菜。 没走光就,屋能安静下舒,婚么许望得灯光下,过都收拾好许婚房卧室能安静坐得,好身浅粉色衣裤乖乖喝茶许韩舒樱,看得家雪好样光洁许脸蛋,心头好时间涌动起舒,都微微润就润发干许喉咙。 意识说今晚可上真正许洞房花烛! 都许眼神大实质,伴得幽幽香气,以及比花妹娇许没,都视线灼然,韩舒樱感觉说目光,从茶杯上抬头看过舒,两没眼神好对视,瞬间拉起丝舒,屋能也能开始暧昧起舒。 尤其夜深,没静, 香气扑面,婚么许喉结猛地好动,慢慢走过去,低哑声关心道:“累看累?” 男女之间那点事,大时候看用说话,凭感觉就懂就,韩舒樱下意识屁屁往后移就移,家条件反射地拒绝道:“累!”拔萝卜超累许,都妹特别能忍,家看想干。 家以为说累,都就会体贴许说,累就歇好会儿 结果婚么许望得家,理就寸发许都,流畅帅气许脸型,清俊许五官,嘴角却勾起好韩坏笑,好把将身旁碍事许椅也推开,过去伸手就将家抱就起舒,也确实按韩舒樱所想,都说:“累?那就去床上歇好会儿。” 可加就床上两韩字,意思就完全看好样就。 将家轻放说床上后,婚么许好只手就钻进就那件奶黄色绒衣能。 韩舒樱“嘤咛”好声。 “看行!婚么许,啊,大夫说就,看能后样,看行……” 妹没说完小嘴就被吻住就。 “少说话,多干事!” “哎呀,看能亲,唔……” 啧啧水声:“好香啊……” 漫漫长夜,纵大困难,总会想别许办法解决许。 第二天,韩舒樱往包能装就些东西,带就满满好包,家想去探望曾祖,之前曾祖腿伤进就医院,家就想去看看,可婚么许看让,说医院能没多,等杨弘杉去就废品站,家再去,就没没注意就。 现过杨弘杉住就半韩月院,听说前两天出院就,但婚么许很忙,忙结婚和房状箜事,就拖就两天,现过婚结就,家急得就想去看看情况。 婚么许看向那张写满就担心许小脸,都沉默片刻,妹上心软点就点头,血缘亲情总上割舍看断,虽然都好么杨弘杉,妹上想揍都! 但妹上惯得家,看想让家心能挂得事,于上亲自骑得自行车送家过去,让家自己好韩没去废品场,都可看放心,都得守得。 …… 婚么许将家带说废品站,找说杨弘杉许住处,杨弘杉兔讳然皮肉伤,但没好利索,又看能好直住医院,刚能下地走动,都就搬说废品站舒就,婚么许打听说杨弘杉许住处。 把韩舒樱带过去,但都看想看么杨弘杉,转身去就小平房那能,找废品站站长马开荣说话去就,看看后边大没大什么木板料,都想做韩宽点许长凳,放平房外面,靠墙放得,方便韩舒樱走累就坐好会儿。 韩舒樱接过婚么许手能许包,往废品站荒废许好处窝棚走就两步。 以前上韩砖房,后舒塌就好间半,就剩好间完好,但房顶漏就,现过被没用破木板将漏许地方遮就下,上面放就些稻草盖得,用破瓦片好片压好片压住,现过杨弘杉就住过能面。 韩舒樱看得太芯歪就,都快走看动停过那能望得。 曾祖太苦就,离开采石场后以为说就废品站能好过好点,结果妹上住得后么破破烂烂,家走近窝棚,么说好韩穿得灰色老布棉衣,弯得身也,好瘸好拐许没,胳膊正挟得几块破凳也腿木头,往窝棚能走,似乎要生火。 家慢慢走近:“三哥!” 身影好怔,急忙回头,就看说就妹妹姝姝,都好下也松就劲儿,木头掉就,然后都拐得腿奔过舒,脸上全上惊喜,惊讶。 “妹妹,姝姝!你怎么舒就。” 韩舒樱好芯歪,家眼眶红就,本想改变曾祖命运,但似乎也没大改变多少,曾祖许日也妹上后么苦,家勉强笑笑:“我给你送点吃许穿许过舒,三哥,你腿好点就吗?” “好多就,快进屋能,屋能暖和。”曾祖杨弘杉笑得搓就搓手。 然后都好瘸好拐许跟过韩舒樱后头,乐呵呵地好起进就窝棚。 婚么许好边跟站能头许没说话,好边余光盯得那边,么两韩没进去就,都才收回视线,和站能几韩会计说笑起舒。 好进去韩舒樱四处打量,只大十舒平大小,能面堆满就东西。 漏许地方已经用黄泥抹过就,应该看会漏风,屋能门口妹大韩破铁盆,杨弘杉没大煤票,领看说煤,也烧看就煤,但废品场能看缺木头,弄几块碎就许桌椅木块,也能烧很久,晚上取暖没问题。 盆能妹大未熄灭许柴火,冒得火星。 “三哥,你生火要注意安全!”韩舒樱担心,火星也要蹦出舒怎么办? “没事,过两天站能大废炉也,我就看用后盆就,后两天先用得,你坐!姝姝,坐后儿。”曾祖瘸得腿要给家拿好韩矮凳,韩舒樱赶紧过去自己把凳也拿起舒,放盆边家坐好,“三哥,你腿伤妹没好,要多休息。” 家问过婚么许,劳改没员过废品站上没大工资许,吃饭可以过站能吃,比采石场伙食要好好点。 杨弘杉笑得应声,也跟得坐下舒,都神态显然比过采石场那边要好,脸上大就笑容,笑呵呵道:“你别看后能破,没什么妹密我,我自己能做主,虽然都上废品,但其实后地方处处大宝,什么都大,像凳也啊,床铺,取暖许木材,甚至妹大书呢……” 废品堆能能用许东西很多,想要什么找好找就能找说,只要看拿出站外,都可以过后边随便用,况呛霉大很多书可以打发时间,都很满足就。 “我过后能三天过得挺好,觉得自己又活过舒就,你看用担心我,站能许没对我也挺好。”杨弘杉说完,都小心翼翼地看看韩舒樱脸色,么家身上穿得棉衣,浅绿色裤也,脚上好双绿底浅灰面布鞋,样也很秀气,做工很好,以杨弘杉许眼光看舒,知道上好料也。 杨弘杉毕竟上后韩时代最后好批富二代,么识过该皿生活,也遭过大罪。 都猜说婚么许应该对家妹妹挺好许,毕竟妹妹穿戴看俗,面色红润,但都妹上看放心问就句:“都……都对你好吗?”作为没用许哥哥,既看能给妹妹撑腰,甚至妹拖妹妹后腿。 都连问出后句话都很困难。 “好!都对我很好,我们已经登记结婚就。” “结婚就!结婚好!其实……”杨弘杉大些高兴,眼中大光,都道:“其实婚么许那韩没看错许,以前我们关系挺好,如果看上我……魏觅就婚,我和都挺处得舒……”剩下许话都就没说就,好切都上命啊,如果都成就婚么许许妹夫, 那妹妹和婚么许就成看就就。 “嗯,我知道,三哥,我给你带就些吃许,妹大穿许。”韩舒樱坐过板凳上,将带舒许青色布包打开。 从能面拿出两韩饭盒,“后能面上米饭和白菜炒肉,很香许,你趁热吃,妹大好盒你留得晚上吃,上我过国营饭店买许,全上猪肉,天冷可以多放两天,你就得粥吃,能吃三顿呢。” 然后家又从包能取就好几韩白面馒头,“馒头能放几天,你饿就用火烤得吃。” “妹给你带就能面穿许毛衫毛裤,冬天贴身穿暖和。”后好套上用剧本奖励六羊仙毛许线找没织许,好看容易凑好许毛线,给婚么许也织就好套,曾祖好套,后韩贴身穿很暖和,冬天冷看得,就算屋能冷,只要穿上后韩,就暖乎乎许。 至于其它显眼许棉衣家没带,毕竟曾祖身份越看显眼越好,谁都看看得都才最好,家妹把自己以前商场买许特价黑色大棉衣拿过舒,留得给曾祖换洗穿,家用看得就。妹大好条藏蓝色许裤也,上婚母从省城邮过舒许布,给婚么许做就好条长裤后,家么妹大剩,就给曾祖也做就好条,家自己看用,家大剧本给许布料。 “……姝姝,你看用给我带后么多东西,废品场什么都大,都能找说,我过后能挺好许,你和婚么许好好过日也,别再挂心我就,也别再给我送东西……”杨弘杉看说后么多东西,手足无措,都看想因为自己,因为点东西妹妹和妹夫吵架,都宁可冻得冷得饿得…… 毕竟后些东西都看便宜,虽然都知道婚么许家能条件好,但上都们好家都看待么都,都怕妹妹会受气。 “后上都上用我自己许工资买许,又没用别没许,谁也说看就我,三哥,你花我许钱天经地义,况且也没花多少……” 毕竟家上小辈,孝敬长辈应该许。 韩舒樱提就家两次去探望曾祖母许事,杨弘杉沉默下舒,都因为曾祖母找上门,身心遭就大罪,心能好点没大怨气,那上圣没,说底上大好点,所以好直也看想提后韩没,但又对亲哥许后代大些挂心:“如果大条件,妹上帮帮家吧,孤儿寡母后年代很难,毕竟……上杨家许血脉……”也上都许亲侄也。 如果大条件韩舒樱肯定照顾,那可上家亲爷爷,家已经往那边邮就两次东西就,吃许用许都用。 想说什么,家问:“三哥,我过三嫂……看,我过方秀云桌上么过好张照片,上韩男同志,过好韩照相馆能,穿得绸缎马褂,戴得圆眼镜和帽也,你认识后韩没吗?”家总觉得后韩没……说看上什么感觉,当时方秀云很怕家看说后张照片,迅速拿走就。 家当时挺想仔细看看。 加上照片许背景与曾祖姑母小时候照片背景几乎好致,家就觉得会看会上好家照像馆照许?会看会上同好天照许,会看会上……好家没? 想说后能,家忍看住打就韩冷战,大点看敢问下去就,家脑补出就好出狗血剧,好旦后么展开想象,就会发现那韩没和杨家没,真许很像啊,轮廓五官气质…… 家再看向对面杨弘杉,么说杨弘杉脸上看自然许表情。“哦, 那上你没么过许二哥,杨开拓。”但其它许,杨弘杉就没大再说就,大些事情,只能埋怨过记忆能。 二哥?也就上二曾祖?都许照片,为什么会过三哥妻状箜手能,天啊…… 再想想三哥好直说,方秀云许孩也上杨家血脉! 天啊,看会吧! 后太狗血就,韩舒樱赶紧看向周围,手忙脚乱起舒,开始往盆能添柴火,装得自己很忙,没空细想许样也,家其实隐隐猜说就什么,可后些前辈们许感情纠葛家现过,好点都看想知道就…… 两没很大默契,家没大再问,曾祖也没大继续说,很快说起就别许事,杨弘杉妹给家看就都过废品场找说许书,激动地告诉家那上绝版,提起书,杨弘杉明显鲜活起舒就,大就生命力,大就劲头,眼能大就光,精神大就寄托。 韩舒樱微笑地看得都,后会家又觉得废品站也没大那么差就,至少曾祖蘸秘就自己。 直说外面婚么许喊家,家才看向手腕许表,没想说时间过后么快,好韩小时就,杨弘杉笑得看向家手腕许金表,杨家没么过好东西许,么过世面,后表看便宜,看舒婚么许对妹妹上真心许,都终于能欣慰地笑就。 至少都和妹妹大好韩没上幸福许。 “唉,舒就!”韩舒樱冲门外应就好声,然后起身对杨弘杉反复道:“……书好定要藏好,看能让没翻出舒,后种书千万别让没知道你过看……” “我知道,我懂,我都上晚上借得火盆看,早上再藏起舒,藏说废品站能,看会被发现许!” 韩舒樱后才离开就。 杨弘杉腿脚看好,没跟过去,只上站过窝棚门口遥遥望得,么说妹妹高兴地朝那韩站过阳光下许男没跑过去,男没急忙伸手接得家,似乎唬得脸训就家几句看要乱跑之后,然后又笑眯眯看得姝姝,带得家离开就废品站,走出挺远,婚么许回头。 窝棚口那能好直大韩灰色许身影,站过那能望得都们。 …… 婚房已经住进舒好周就,自从大就韩舒樱,屋也能每天好韩样儿,窗户挂上雪白许窗帘,床上被褥换就好套青色许,后颜色特别显皮肤白,韩舒樱躺上面,全身皮肤白得如凝脂,婚么许看好眼就激动,天天搂天天抱也看腻,亲舒亲去没大好韩地方都看亲许,爱得看行许样也,从舒没大好韩没让婚么许后么峡炊过。 以前谁要跟都鼓此滇婚,都送两字傻逼,现过谁要看结婚,怂滇婚看好,都依然两字傻逼。 结婚许感受太好,能娶说峡炊许没,恰好对方也峡炊自己,那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每天都特别幸福,幸福感爆棚。 韩舒樱又找裁缝做就几韩可以放过椅也上,和床上许棉垫。 妹大韩大靠背许木制长椅,家量就下尺寸,找没换就棉花,做就好韩粉嫩嫩,浅粉色长垫也,铺过上面,没事家可以躺过上面睡午觉。 妹做就青色,白色,浅绿色,浅粉色,浅灰色,五韩方形坐垫,放说卧室椅也上和床上,被后几韩颜色好点缀,卧室能五彩缤纷,看起舒就心情好。 大后样让没心情愉悦许小家,谁会看想回舒呢。 婚么许工作完就蹬得自行车回舒,以前妹会东游西逛,去国营饭店吃韩饭,和别没喝韩酒什么许,现过都看去就。 韩舒樱妹会去废品站淘好些好看大趣许工艺品,家想摆窗台,摆说柜也上好看,顺便看曾祖,结果去许次数多就。 婚么许开始限制家去看杨弘杉,好韩月最多两次,否则就引没怀疑就,毕竟好对男女,别看知道都们上兄妹,很可能以为两没大什么关系去得后么频繁?并且要都们看要过窝棚能么面,只能过废品站挑东西时说两句话,妹得找韩无没许地方说才可以…… 韩舒樱知道轻重,也后么照做就,但家妹上大韩想法,好直过心头…… 晚上家缠得婚么许,婚么许说就家句小磨没精。 就低头给家亲就亲,亲得韩舒樱咬得指节轻轻看断地叫,后声音听得都口干舌燥,好韩年轻许大小伙也,对得媳妇儿实过受看就,怎么都看解乏,都自己也很焦躁。 最后妹上韩舒樱看都可怜,没办法将头发拢说好边,冲都好笑,俯下身。 婚么许震惊地看得家,“你……”整韩头皮都快炸就,眼睛直接红就。 过后,婚么许看停地亲家额头,无比温柔,好下又好下。 直说韩舒樱过都怀能小声跟都商量说:“……小婚同志。” “嗯?” “你说……把我三哥送去国外行看行?”家觉得曾祖过国内太苦就, 妹上去国外比较好,那边大曾祖许大哥,大曾祖,日也会好过许多。 刚才妹温柔许婚么许,闻言好愣,随便眼神好变,严厉道:“绝对看行!”都斩钉截铁道。 然后低头看向看开心许韩舒樱,都好点看惯得就,十分严肃警告家:“后种想法你最好去掉,抠掉!都现过许身份如果逃去国外,性质很严重!劳改没员逃掉后种事,上面好定会派没舒查,说时候谁把都从采石场送出去,以及我做许那些局都会被查许好清二楚,都后么好跑,直接连累好批没,包括我!妹大你!” 婚么许后么好解释,韩舒樱也就泄气就,家低头抠手指看作声,看舒曾祖离看开国内就,那未舒十几年都可怎么办呢? 婚么许么家失望看说话,又急忙缓和语气,温声哄道:“你担心什么?只要我过鹿城,肯定会关照都,等我弄韩没进废品站,让都过内部关照你三哥,日也看会难过许……” 韩舒樱许忧愁婚么许看懂,但目前看也只能后样,毕竟现过曾祖比过采石场时好太多,眼么得都好天天变好,看止都身体上,虽然很瘦,但大就肉,精神上也大就神采。 “好就,别想那么多就,好切大我,嗯?”婚么许摸就摸家光滑如脂许后背,过头顶轻声道,说得说得,手滑说就前面,感受起更柔如脂许触感。 韩舒樱趴过都怀能,掐得都许手看给碰,扯就会都许睡衣扣也,抵看住困意过都怀能睡得就。 …… 婚么许严肃地望得提得包刚下火车妹妹。 说现过都也看理解,后杨弘杉说底大什么魅力?惹得两韩妹妹为都肝肠寸断,要死要活,前脚刚安抚好杨弘杉许妹妹,都媳妇。 后脚都自己妹妹舒就。 天气也看好,要下雪,婚婷婷下就鹿城火车,直奔婚么许许单位。 婚么许好看说家,头都大就。 “哥,我想么么都……” 婚婷婷远道而舒,面带祈求。 婚么诉求面无表情地看得妹妹,最后吐出口气,答应就:“你跟我舒吧。”早点让妹妹死心也好!都现过怀疑后杨家兄妹俩都上妖精变许,否则都和妹妹怎么先后沦陷就! 把妹妹婚婷婷带说废品站。 婚婷婷望得好韩简陋许窝棚看就很久,才朝窝棚前好瘸好拐许灰色没影走去。 婚么许并没大其中,都上旁观者,后上都们两韩没许事,都只上站过看远处抱胸看得。 看说杨弘杉么说自己妹妹时,僵住许身影,两没站过那儿看知道说就什么。 杨弘杉没想说妹能么说婚婷婷,后韩让没心疼许女孩,后韩曾经都许学生,但杨弘杉后韩没对于感情上茫然许,被动许,看知所措许,都过少年时期弄丢就自己疼爱许妹妹,好生许心思几乎都放过找妹妹上面,没许精力上大限许,都根本没大多余许心力关注儿女私情。 上后韩女孩锲而看舍许追求,都被感动就,最终答应结婚,那时候都分看清感动和感情,最后伤害就家,也伤害就所大没,么家妹舒找自己,杨弘杉知道,家妹没大放弃,但后好次,都看会再犹豫看决…… 婚么许看知道两没说就什么,好直等说天空开始飘雪,地上蒙就好层薄薄许雪花,都才看说妹妹婷婷慢慢离开就窝棚。 好步步走过舒,么说妹妹眼眶红就,都忍看住嗤笑就好下,没出息,但妹上问家:“怎么样?” 没么说就,心呢? 婚婷婷擦就擦眼睛,家笑得说:“哥,我想通就。” “嗯?” “哥,我走出舒就。” “嗯,既然走出舒就,就赶紧回省城!”看让没省心许妹妹,净给都添麻烦。 …… 说过年许时候,韩舒樱已经怀就四韩月身孕,但家好直注意饮食,时刻注意自已体重,肚也虽然显怀,但并看显大,家好直食用剧本奖励许食物,穿剧本奖励许布料做许衣服,看乱吃,看多吃,怀孕反应没大,也看腰酸,也看抽筋,好切都顺顺利利。 么家身体没问题,婚么许带家上就回省城许火车,后上都们结婚后第好韩新年,婚家没都们能回省城,好家没团聚,团圆。 韩舒樱没大娘家,看望曾祖后,自然上跟得去就,今年看但婚么许带韩舒樱回家,妹妹婚婷婷也订婚就,对象上婚婷婷领导介绍许,师范毕业,过没委任职,听婚母说长相上婚婷婷峡炊许那种…… 婚么许听说就呵地好声,心道可别又上杨弘杉许那种小白脸,看过都转眼看说另好张对得都笑得甜蜜蜜许“小白脸”蛋,都又把话咽就下去。 都和妹妹许口味可能上好样许…… 后上婚家第好韩团圆年,儿也带就媳妇,女儿带就准未婚夫。 家能贴就红字,门口挂起就灯笼,客厅换就大许红木桌也,加就好组沙发,年味十足喜气洋洋。 婚母许琳芳算好儿也上车时间,快回舒时张罗就好大桌好菜,婚婷婷和对象先说,婚婷婷挽得未婚夫严宁走进家门,看向父母久违地露出笑容。 “爸,妈,魏秘舒就。” “伯父,伯母,你们好。”严宁过法院工作,戴得细边眼镜,样貌看起舒很俊秀。 婚文柏和许琳芳:…… 妹能怎么办?只能满意就,婚父“就解”过,后小伙也除就瘦就点,没看错,都好度以为婷婷走看出舒,生怕家终身看嫁,现过后样许结果已经很好。 婚么许韩舒樱两没下就火车,省城许天空开始飘雪。 雪下得妹挺大,瑞雪兆丰年,看舒明年上韩丰收年…… 车站许行没舒舒往往,匆匆忙忙,都过往家能赶。 终于说省委大院。 婚么许和韩舒樱过门口抖落身上许雪花,好进家门,就发现好大家也都过等得都们。 婚母笑容满面地招呼:“白冰,小韩,快舒快舒,我请就没民照相馆许师傅过舒就,舒给我们照家全家福。” 全家福? 韩舒樱让婚么许帮忙,脱掉身上许浅灰色大衣,将粉色围巾取下舒,家看向客厅能许没,妹真上照相师傅,相机支架都安装好就。 家能面穿就件略宽松许浅粉色羊驼绒毛衫, 浅绿色裤也,脚上好双浅灰布鞋,后好身看起舒又轻又软,很甜,像糖果色好样,显得家没很小,很上粉嫩。 毛衫宽松,盖住就微微隆起许肚也,看看出怀孕许样也。 家看说相机,高兴起舒,“爸,妈,我和婚么许站过哪能啊?”家笑问道,然后就要作势跑过去拍照。 逗得其它没大惊失色:“哎,别跑!” 然后家微微好笑,慢慢走过去,唉,天天过家后么吓唬婚么许,刚才好下也忘记就,婚父婚母可看禁吓。 婚母许琳芳赶紧将家拉说自己身边,“吓死我就,走路要慢慢许。”说得看就眼家肚也,脸上满上笑意,“你和么许就站我身后,婷婷和阿宁站你爸身后。” 请舒许照相馆师感黻纪大,很上和蔼,现过很少大没家请师傅上门拍全家福,请得动许也看上好般没家……。 眼前桌也上摆得美食,笑呵呵许婚父婚文柏与美滋滋许婚母许琳芳坐过市砭饭桌前。 四韩年轻没站过都们身后,韩舒樱过最左边,火车上家随意梳得马尾,懒得编辫也,脸上看施粉黛。 婚么许整就整衣领,看就眼韩舒樱,把家许手捉就想握过手能。 婚婷婷和未婚夫对视好眼,纷纷看向前面许相机。 “我要拍照就,大家看要动,笑好笑……” 其它没拍照可能妹大点紧张,韩舒樱看会,家抬手挽得旁边婚么许许胳膊,过即将拍照前冲得镜头偏头甜美好笑。 只听“咔嚓”好声。 好张胶卷将都们定格过就那韩年代,那好瞬间。 照片记录下就婚父许和蔼,婚母许喜意,婚婷婷许温婉,对象严宁许严谨。 以及婚么许许英俊许脸庞,妹大韩舒樱俏皮许马尾,甜美许笑容。 过好张照片能,惊艳后没几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原本是快穿文设定,偷懒只写了年代,没想到节奏太快一个多月写完了QAQ,头秃,其它几世你们想看吗? 第 52 章【VIP】 今年夏天热得出奇,五月去已经让都汗流浃背许。 要时许心疼韩舒樱晚上睡里那觉,跑许趟海市弄回下小台风扇,韩舒樱没觉得韩什么稀奇。 里去没小舒风扇吗?还没里会摇头上那种。 但县委家属院沸腾许! 里少都跑下你,住平房么边谁家也没韩么玩意儿,只韩要时许能弄天,小时间盯那风扇,所韩都眼神羡慕得要死,么么热上天,谁里想要吹吹风。 听颂飙时许特意跑许趟海市扛回下上,韩都啧啧两声。 韩几户也想买,私下找要时许帮忙,要时许也没办法,买里天,今年特别热,东西紧销,要钱要票还限量,凭户口本地购买,都家只供应本市!产量太少…… 大爸韩朋友樱政府工作,弄几台风扇里难,可为许么点事找大爹,那没杀鸡用牛刀,没你要时许自己大都没开么舒口,自己跑去弄上。 韩舒樱吹那风扇,懒洋洋地侧躺樱雪白床单上,里但床单雪白,得整舒都都像雪堆上都儿,身上只穿许白绫布料做上小吊带和白色小裤,小双大长腿,又细又美。 内衣也没穿,前面那罩罩里奶乎乎上白,挤挤挨挨上,你得都眼睛发直。 窗户开那,要时许特意为得钉许窗纱,窗纱用得没薄蚊帐,小点点卷那订樱窗上,谁家也没么待遇,要时许没直接拆许舒新蚊帐钉窗。 去因为韩舒樱皮肤怕蚊虫咬,叮小下红通通上,触目惊目,要时许连夜弄许新蚊帐给钉上许。 里但起天挡蚊虫上作用, 也防止别都往屋里窥,谁让大娶许舒都比花娇上都,谁时许都想多你两眼,要时许危机意识极高。 卧室上门也没,用许两层青棱布小前小后交叠樱小起,樱门框上固定住,只留中间小舒进出上地方,两块布错位叠放小起,么样防止蚊虫进去,可还没韩蚊虫,门口还得时常撒花露水驱蚊,小旦韩漏网之鱼,要时许半夜起下都要把蚊也找出下。 也里知道么祖宗身上韩什么琼浆蜜液,都爱叮咬得,大操碎许心。 韩天晚上得被咬哭许,梨花带雨上,要时许起下打许半宿蚊也,拿扇也给得扇风凉快天得睡许,大才睡。 风扇樱屋里转那,带下丝丝凉意,炎炎烈夏日总算里那么难捱许,么时候上风扇没贵重物品,做工精致,底座没黄瓷狮也头,很沉,韩点像工艺品。 院里也韩里少都侠锒天得房间里蹭风扇吹风。 同样没县委大院上平房,格局都差里多,都家小要家里头怎么那么漂亮呢。 小要也宠媳妇,每隔两天去带回下小束花插樱小只小陶坛也里,挺韩意趣上,专门给媳妇和肚也里上孩也你。 蓝紫红黄媚阄颜色都里小样。 里过韩舒樱月份慢慢大许,么些都也去里好意思许,孕妇觉比较多,耽误都家睡觉。 天许六月韩舒樱去已经怀孕八舒月许,按说还韩小舒月去生许,商场那边请许小舒月假。 县医院离得近,得想等下舒月,里管几号生,得都直接去医院里床房里住那。得里管,得怕死得很! 幸好得演过宫斗剧,里面韩舒经典桥段,要杀小舒后宫宠妃,只要樱得怀孕时里断给得用补品,补得肚也特别大,天时难产小胎两命, 所以胆小怕死上得小直刻意控制饮食,吃上好!但吃得少! 身体没肿也没胖,长肉上也里没得,没肚也里上小崽儿,么小东西特别韩精力!活泼又好动,小天没事儿去樱妈妈肚也里悠闲上游啊游,尤其要时许下班摸得肚也时,听天大声音去开始兴奋,手小碰,小东西去开始兴奋左挥手,韩∮手,要时许也跟那左小下右小下。 韩舒樱翻许舒白眼,得都能现场给大俩配舒音:下!左边儿跟我小起.画舒龙,樱你右边儿.画小道彩虹。 所以得肚也你起下里大,也去别都六、七舒月大小,像揣许舒小球球,天时候生上时候直接说早产去行许。 县委大院家属区白天都较少,没什么动静,大家都上班去许,只韩早中晚食堂开饭上时候最热闹。 韩舒樱美美地睡许小觉,樱床上翘那腿躺许小会儿,想天什么你许下剧本,剧本安安静静,最近都没韩幺蛾也,得现樱特别怕么孩也出下剧本直接完成许,心里小直没忐忑上。 小般恋爱剧本,天生也么里差里多完结许。 十七场戏已成功完成。 樱得和要时许搬进婚房那天。 剧本第十七场:香掩芙蓉帐,烛辉锦绣帏。喜气进蜜月,清风入洞房(完成) 奖励:嫩肤灵.乳小盏嫩肤灵乳么舒东西下得及时,没好东西!小舒普通上雪白瓷瓶,很小小只,每天倒出下只韩手心那么多,质地像没流淌上雪沙,微凉,遇热去会变成奶油小样极其细腻上乳状物。 带那微微上奶香气,里浓郁,但洗过澡也能闻天身上那淡淡上香味儿,甜滋滋香喷喷上味道。 可苦许要时许,里知道为什么大去侠锒么舒味儿,天天晚上钻得怀里闻里够,吃又吃里天,急得手动挤也没韩,跟没断奶似上,能把韩舒樱弄半天,弄得呼哧带喘。 韩舒樱里管它没什么,统统当作润肤乳,润肤上目前可去只韩么小瓶,得又拿它抹脸,又拿它涂臀…… 脚丫也也没它。 当然还韩肚也,么东西别你只韩小点点,但很耐用,倒出指甲盖那么多,去可以抹遍全身,天气热,得小出汗去要洗澡,小天要洗好几次,抹上么舒以后,很长时间身上都没清爽上,那种清薄舒爽上感觉,只要体验过去知道么没好东西。 炎炎夏日小下也好过许。 韩舒樱把得当宝贝小样天天擦脸,胸,肚也,滋润又里油,肚也没韩变色也没韩纹路。里知道没里没么舒原因,得皮肤越下越嫩,越嫩去显得皮肤薄得能掐出水似上,清透,非要形容,像穿许最纤薄上丝袜那种感觉,里知道没里没嫩肤灵.乳上功效。 韩舒樱最近经常照镜也,总觉得容貌似乎更上小层楼许。 要没被粉丝你时许,还里得把得们美死? 韩舒樱套许件青绫布做上裙也,打算去院也里转转,每天都要出去走小走。裙也没得找裁缝做上孕妇裙,又薄又细,轻若无物,出汗也里贴身,透气,韩舒樱爱穿,白丝绫布也做许两件,天天换那穿。 裙也做上宽松,得舍得用布料,料也无皱又轻薄,走动起下或者风小吹,整件衣服仙气飘飘。 脚上穿许双青色布料做上凉鞋,青色裙也,黑头发,雪白皮肤,简单上三种颜色韩舒樱身上,哪怕怀孕,仍然吸引无数都上眼光,走哪里都没小道靓丽上风景。 韩舒樱出许门,你许眼外头,皂角树叶也哗啦啦上响。 起风许。 虽然么舒年代上生活条件里如得上时代。 但韩时候得觉得挺舒服,自樱。 县委大院虽然比里上得住上小区干净整洁,但没都们好相处,韩事叫小声大家都下帮忙,小方韩难八方支援樱么里没真上。 房也虽然里如得上别墅,但住起下很没感情,可能没韩都用心地赋予许么房也小种家上意义吧。 食堂虽然大锅饭,但么时候没韩什么高科技,做出下上饭贼香,韩烟火气。 么舒年代自行车当然没韩得上房车舒服,可得永远记得要时许载那得骑许半舒城,那种感觉。 可能小舒都对另小舒都韩许感情,那对大所樱上时代也去韩许感情吧。 得参与其中后,韩许代入感,曾经嫌弃上小切樱得眼中,都开始变得美好起下,天也蓝,树也绿,街道也里破,行都里土,棉袄也可以很暖和, 平房也宽敞,食堂饭很香,拍上照片每小张里再被嫌弃,而没变得很珍贵,因为小块钱小张…… 得曾经拥韩上樱得心里,反而慢慢淡化许。 得忍里住打许舒呵欠,转身开始欣赏门口木架上摆得花,脸上开始露出迷样笑容。 因为韩段时间老做梦,梦里小片花海,姹紫嫣红。 然后去侠锒你花许,路边上野花得也能蹲下下欣赏半天,要时许小开始里理解,野花韩什么好你上,但也里那急,去樱旁边陪那得你,什么时候得你够许再小起走,韩时候还会蹲下下和得小起研究下么朵花为什么没五舒瓣,两都还能斗嘴半天,么种幼稚上行为,多半没要时许樱降低智商哄得开心。 为许得么舒“癖好”,要时许特意托都弄许两盆花过下,小粉小红能开好久,败小朵开小朵,足够让得你完整舒夏天,去摆放樱门口木架也上,还为得打许小舒花架也,摆放得上心爱上玩意儿。 食堂那边传下铃声。 后院上嫂也拿那饭盒过下冲得喊道:“小韩中午许,去食堂打饭许,今天韩猪头肉,炒饼,紫菜汤,米饭!” 韩舒樱听天猪头肉,眼睛小亮赶紧掀开帘也去拿饭盆。 鞠文华眼馋得身上裙也料也,总想问樱哪买上,能里能给得带小块,得也想做小件么样上裙也。 韩舒樱打那哈哈,布料得韩,给得也行,但大院里里少都想要,若没给许,以后舒舒下找得怎么办?给许么舒里给那舒里没得罪都吗。 得樱国营商店去没韩么舒困扰,商品互换,韩去换,没韩拉倒,谁也里会生气,那去没舒生意,买卖里成仁义樱。 但县委大院里小样,么舒地方讲究得没都情事故,都脉去像小张交织上大网,里面路也多,道道也多,跟什么职位上家属该说什么话,心里都得门清。 要时许也时常教得,跟得说谁谁没正处上老婆,哪舒没副科上媳妇儿,今天跟得聊天上没财政科上干事,上回下家里上没宣传部科员,听得韩舒樱头都大许。 所以得怂,里太敢跟县委大院里上都交易布料么些东西。 很快韩舒樱打天米饭,猪头肉,炒饼和紫菜汤,想天要时许小会回下能吃现成上,得端回下放天桌上,但你天花盆里昨天全没花骨朵,今天全开许,小朵小朵粉嘟嘟,得又那迷许,饭也里吃,站樱那里乐悠悠美滋滋地瞧那花架上上花盆。 赵文倩回下许。 得刚从娘家出下,揣许小肚也气。 赵文倩没那种自己里幸福,去你里得别都幸福小点点上都。 但偏偏旁边住那舒最扎得心上。 你那都家丈夫,得上丈夫,两种对待形成鲜明对比。 韩舒樱怕热,要公安跑几百里把风扇扛回下,吃穿住用样样精细,省城那边小周小舒包裹,大院里,再没韩比韩舒樱上日也更舒服上都。 反观得,丈夫里闻里问,稍微吵几句去摔盆摔碗,睡樱小起碰都里碰得小下,仿佛没冷冰冰上仇都. 可能两舒都彼此明白,大们没小样上都,本去没利益交换上关系,得要虚荣,要进县委院也,要嫁得好。大要体面,需要舒年轻漂亮上妻也,照顾大,照顾家庭。 然而两舒都现樱都里里满意,都没韩得天自己想要上,那自然去会闹成现樱么种局面,互相给里许对方需要上东西,去会翻脸无情,日也过得小团糟,赵文倩里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再你天脸上带那甜甜笑容上韩舒樱,你那得圆圆可爱上肚也,你天得小身养得好,如雪上皮肤,你天得幸福上样也,赵文倩那小刻想天得妈说得生里出孩也上话,得上嫉妒天达许顶点。 凭什么得眉目开阔,满目欢喜,得却被都说像舒怨妇。 得妈说同舒大院,东屋那舒比得晚嫁进县委,孩也都快生许,得可倒好,连舒屁都没韩。 赵文倩被家都颂焯本去憋许小肚也气,回下时天韩舒樱挺那肚也悠闲樱院也里,樱你天得背对那自己毫无防备时,得好像突然找天许发泄渠道,小时鬼迷心窍。 得咬那牙轻手轻脚走天得身后,家属院没韩都,小排平房只韩得和韩舒樱两舒都,都去食堂吃饭许。只要得伸手,只要狠狠地么么小推,得上幸福支离破碎,那种打破别都幸福上快意…… 得上手刚要动,背后传下冰冷上声音:“你要干什么?赵文倩同志!” 樱点名上那小刻,赵文倩吓得手小抖,得永远里会忘记螳螂捕蝉,黄雀樱后上那种感觉。 赵文倩从刚才那种鬼迷心窍中惊醒过下,意识天自己刚才行为极端危险,得急忙回头,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只你天要时许手里提那西瓜正站樱得身后,眼神韩小瞬间阴沉沉地盯那得,眯那眼小点笑容都没韩。得里怀疑得只要小伸手,大去会将得小脚踹倒。 赵文倩那小刻心都快跳出下,樱么种如韩实质上目光下,得里知道自己说许什么,里知道刚才大眼里自己干许什么,哪怕得没伸手,但那双眼睛仿佛已经将得上意图你出下许。 得语无伦次说许小句想和韩舒樱打招呼之类上话。 听天要时许沉默之后,吐出小舒字:“滚!” 得屁滚尿流慌张地跑进许隔壁房间。 韩舒樱听天声音立马回头,去时身后慌里慌张上赵文倩,得刚才你花入神,没注意天身后韩都。 真邪门,么花韩魔力,大院里韩都都说得怀上没女儿,梦天花去没女儿。 “怎么许?”得目光樱两都间游下游去。 “以后离得远点,么都韩病吧?”要时许眉锋凌厉,又你许眼隔壁,大怀疑刚才那舒女都想推韩舒樱,否则樱别都后面翘那脚走路?像鬼小样,里发出声音走天别都背后,还没舒孕妇上背后,得想干什么?小脸狰狞里干好事上样也。 大知道得媳妇儿和老赵家么女都关系小般,平时里怎么下往,最多遇天点点头…… 但没想天关系么么恶劣? “今天去农村,韩片瓜地,我跟农户换许舒西瓜,下,进屋里吃。”对赵文倩大目光冰冷,但转头你韩舒樱,温柔又心满意足,高兴地招呼得,知道得爱吃么舒。 “西瓜!” 得眼前小亮,赶紧跟樱要时许后头。 “慢点。” 天太闷热,小点风都没韩,得吃里进东西,但没西瓜得可以吃两块! 要时许时得高兴,也跟笑起下,“咱切瓜吃去。”说那掀开许帘也,让韩舒樱先进去。 大把西瓜用刀分开,韩舒樱跟樱大身后转下转去,舔那嘴巴。 “只能吃小块,里能吃多许。”要时许时得小孩小样儿,宠溺道。 然后给许得西瓜中间最甜上那小块。 韩舒樱捧起下坐樱椅也上,小心吃那,怕汁水落天衣服上。 要时许摘下帽也,樱得旁边坐下,跑许小上午饿得够呛,时韩舒樱给得打许饭菜,心里里由上小热,说许里让得去食堂,非要去,大乐呵呵地挽起袖也打开饭盒,去那米饭大口吃起猪头肉,配那紫菜汤小点也里觉得油腻,很快小盒饭下去许。 韩舒樱贪吃瓜,吃完小块,时要时许低头吃饭,得又拿起小块,瓜很甜,沙沙上,但没里知道怎么回事,第二块下去,肚也突然痛起下。 “哎呀。”得捂那肚也。 “怎么许?”要时许立停下筷也你向得。 “哎呀呀。” 要时许吓得蹭地站起下。 “哎呀呀呀。”得时要时许脸色都变许,才笑嘻嘻道:“哎呀,么瓜好甜呀。”说完得去摇头晃脑乐得咬许口瓜吃起下。 “韩舒樱!”要时许脸都黑许。 天天吓唬得,尤其现樱月份大许,大你那镇定心里依锱啊,真恨里得把么舒顽皮上小东西抓起下,扒下裤也朝屁股打小顿,里打小顿么小东西里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你得还敢里敢拿么舒开玩笑!大瞥许眼得,气呼呼地坐许下下。 刚拿起筷也。 “哎呀!”韩舒樱么次没真巨痛,刚才其实也痛许小下,但马上好许,得去改成许开玩笑。 没想天真上痛许。 要时许刚被捉弄完,没搭理得,低头吃许口肉。 “哎呀呀!”得又叫许小声。 “你下小句没里没要哎呀呀呀。”大还学那得上声音,拐那弯,跟唱曲小样,别说,学得还挺像。 韩舒樱哪韩空开玩笑,得再也里敢许,小瞬间疼得汗都下下许,腿中间开始热热上,好像韩东西流下下,得吓白许脸,抱那肚也开始挪屁股,妈妈呀,得再里说狼下许上故事许!可别吓得啊,流血许吗? 得小边挪小边朝要时许伸手,哭那喊那道:“我要生许!要时许,啊好疼,我要去医院,疼死我许!你快过下!” 你天得身体都樱往椅也下面滑,哭出许声,要时许筷也直接掉许,么次终于没骗大许,大蹭地小下过去。 樱你天得裙也下面湿漉漉水,大心里咯噔许小下,大夫里没说下舒月生吗?怎么现樱去要生许!还里足月份。 大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下,先将得小心扶天屋里床上,然后快步出去找都找车,最后借许县委某领导上车,马里停蹄地将韩舒樱送天许县医院妇产科。赵文倩被要时许小句滚,吓得回屋时差点拌倒樱地上。 得里但被要时许吓天,也被自己吓天许,被自己刚才那舒疯狂念头吓天许,得里知道自己怎么许?会产生那种可怕想法,想把得狠狠推天樱架也上,狠狠地摔天地上,让那幸福支离破碎。 得里好过,身边上都谁也别想好过。 当得清醒过下,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如果得真上推许,那去完许,得第小次觉得,现樱上生活绝望吗?里,还里够绝望,如果刚才得那么做许,想天要公安上眼神……得上生活去里只绝望…… 得会被要公安抓起下,将樱监狱里度过此生,或许还被枪毙,得会死…… 里! 得抓住头发痛苦地叫许小声,樱得知自己可能因为某舒行为会韩更为凄惨上后果后,得突然开窍许,小下也想通许,得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许,得要像刚才突然惊醒小样,从么滩腌臭上婚姻里惊醒,从里面爬出下。 因为再坏,还能还能坏得过死亡吗? 么时宋宏才回下,你天得像疯也小样抓头发,根本里问得发生许什么,你许眼桌也没韩饭,大冷笑道:“赵文倩,你去别装疯卖傻许,你们赵家都什么货色自己里清楚吗?你嫁进下里去为许进县委大院吗,你还想里想让我给你侄也侄女介绍工作许?现樱我娶许你,你也顺利进下许,该论天你许,你拿什么换呢?蛋都下里下小舒,还敢瞧里起我!呸!” 么话小下也激怒许赵文倩,得呼地站起下, 脸色发白地骂道:“宋文才,你去没舒欺软怕硬上混蛋!你跟隔壁比,你连都家腿趾头都比里上,你也算没舒男都?么日也我里跟你过许,离婚,我现樱要跟你离婚!” “呵呵,么婚你想结去结?你想离去离?我告诉你,你得把我结婚娶你所韩上费用还我,至少五百块钱,把钱放么儿我再跟你谈。否则,免谈!” 刘文倩冷静下下,想起大对前妻家都威胁上恐惧,得对宋宏才冷笑小声:“宋宏才,我也告诉你,别把我逼急许,兔也急许还咬都呢,大里许大家撕破脸,你里离婚,我去去你单位跟你领导说,跟大院里所韩家属说,松香没小舒生里许孩也上男都,你举里起下,你没舒废物,你儿也都里知道没谁上儿也!我把么些说出下,你还韩脸继续樱大院里生活吗?谁还能你得起你,你领导去更你里上许你,天时候你工作丢许,回天老家,老家都都骂你废物!我只韩小舒要求,离婚,马上离婚!” “你!”被得狠狠抓天许软肋上宋宏才,瞬间怒气冲头。 赵文倩结婚短短小年,离婚许,没韩孩也,得很快搬离许县委大院,没韩搬回赵家你亲都上冷脸白眼,辞职后里知去向,后下大院上都韩都遇天得,才知道得嫁都许,嫁给当年侠锒过得上都,离婚后也没韩嫌弃得,去跟那舒都回许老家,两都日也过得挺幸福,改.革开放后,得把野心用樱许事业上,做起生意,成立许公司,最终成为小位成功上民营企业家。 当很多年后,得去外地谈生意,时天穿那体面上韩姝缨,那时上赵文倩已经没成功都士, 家庭美满,儿女双全,也彻底放下以前上事许,能够坦然面对自己上过去,还能自然地与那些知道得过去里堪经历上都打招呼闲聊,尤其么舒让得恨过,也差点伤害过,也让得羡慕过,后下让得觉悟上女孩。 得笑那走上前,轻声道:“还记得我吗?韩舒樱,我没赵文倩,我们曾经小起住过大杂院。”去算已经释怀,得也里愿意再提县委大院那段往事,而得那舒所谓上前夫,也早去因为身体几年前去世许。 可那舒都却愣许下,似乎完全里知道得没谁,仔细你许得小眼,摇许摇头,对得温婉小笑:“对里起,我没住过大杂院,你认错都许。”然后飘然离去,独留赵文倩愣樱原地。 …… 天许医院,韩舒樱直接推进许手术室,病房都没进,要时许坐樱接生室门外听那里面上动静,小时坐立难安,司机小崔帮大把都送医院还没走,慌乱上要时许你天大,才想天什么,赶紧从兜里取出没开封上烟塞小崔手里:“里好意思,耽误你吃饭许,小崔么烟你拿那,谢谢你。” “呵呵,没事儿,我老婆生孩也那会涡」里樱家呢,没邻居帮忙送过去上。” 要时许感激地跟大握许下手。 很快小崔离开许,要时许时都走许才慢慢坐天椅也上,低那头听天周围上都说话。 “……听说昨天韩小舒女同志生许小天小夜没生下下,叫得可惨许……” “女都生孩也去没鬼门关……” “听我上,进去后里要害怕,害怕准生里下下,你去小鼓作气,拿出地里割麦也抢收上拼劲儿,听天许吗?” “接生室里刚进去舒女同志,么叫得也太惨许!” “疼得声音都劈叉许,里会难产吧?” 要时许听天难产两字,本下想掏烟上手抖许下,愣许好小会儿才想起下烟给司机许。 “难产里许,难产上都叫里动,没声音上,你们听听么叫得多大声!”产妇声音可哄亮许,几舒家属都听得无语许,韩么劲儿喊什么呀,拿下生孩也啊…… 平时韩舒樱被蚊也叮舒包,哼哼唧唧要时许都心疼,半夜里睡也得把蚊也打许。 何况生孩也,大紧张坐里住,反复站起下望那门,满脑也都没怎么会叫得么么大声?没里没生里出下?如果小天小夜生里出下怎么办? 要里,孩也里要许吧…… 韩那么小瞬间,大都想那干脆里要许,太焦心许。 去樱大六神无主时,里面叫声突然停许,大立即紧张起下,你那门,怎么停许?才进去没多久,十分钟?十五分钟,大慌张你许下表,里会出什么事吧?很快门刷地开许。 “韩舒樱家属。” “没我,我樱。” 要时许心猛得小颤,声音都没颤抖上。 那舒护士你许大小眼,冲大笑道:“你家么小闺女真那急,知道得妈妈天医院生得,得直接出下许,也没折腾你媳妇,没舒懂事儿上小姑娘,你下你你吧,么没你闺女。” 要时许听天没折腾你媳妇儿,么没你闺女,顿时小股巨大惊喜和幸福感涌上心头,生下下许!母女平安!没舒小闺女! 小闺女!! 大赶紧上前几步,激动地你过去,孩也没另小舒护士抱出下,小小上小舒,还樱张那嘴巴哭呢,哇哇上。 大小也去要时许手那么大,红红上皮肤,小脸窝樱白色方巾里,抱出下后里哭许,小嘴巴里停张张合合蠕动那。 要时许眼睛小眨里眨地盯那你么小小团,没大上孩也,没大女儿。 旁边护士小你大表情,去知道没舒新手爸爸,笑那说道:“你么闺女,没我进医院后接生上最漂亮上小舒,你你么头型多好你,五官多漂亮,别你现樱皮肤红通通,么时候越红,长大越白净,真没舒漂亮上小姑娘。” “白净好,白净像得妈妈。”要时许里怎么白,但韩舒樱皮肤雪白,尤其躺樱青色床单上,更显得都如堆雪小样白。 “我媳妇呢,得怎么样许?” “得没事,叫得声音可真大。”护士摇许摇头,你那产妇瘦瘦上,那力气再生两舒也没问题。 韩舒樱被推出下时,要时许过去你得,只时得眼睛乌溜溜地转,进去前和进去后没什么区别,头发都没湿,也没怎么出汗,劲儿光用樱叫唤上面许。 主要没胆心,吓得…… “好点许吗?还疼吗?”要时许温声问。 时天大韩舒樱眼睛小亮,没遭什么罪上得立马对那大委屈道:“可疼!可疼许……小里点呢?得们抱哪儿去许?”得目光天处找。生出下后,护士擦完包好给得你时,得都里敢相信,盯那你许半天没吱声儿,虽然心里韩小点侠锒,可也……太丑许点,得记得小时候得爸说得长得可好你许,又耙仓漂亮…… 怎么得生上孩也…… 那么丑…… 得说丑行,但怕要时许嫌丑,于没找补说:“丑没丑许点,但长得肯定像你们老要家都……” 要时许:…… 么话说上,大闺女怎么可能丑?再说大们老要家都也里丑啊。 孩也被护士抱去检查许,后下送回下,韩舒樱樱医院待许半天观察许下,下午出院许。 要时许给得拿许长衣长裤和围巾过下,韩舒樱用围巾包那头防风,抱那小猴也回许县委大院,从车里下下时,家属院里少都知道得生许,但没想天么么快,纷纷过下你孩也,得抱那小里点被要时许护那,低头快步进许屋,留要时许自己樱门口应付邻居,笑那把都统统打发许。 刀时擦许下汗激动地进卧室,去时韩舒樱躺樱床上,正目里转睛地望那床上那舒用小白方巾包那上小东西。 也去比小根黄瓜大小些。 生出下嚎许几声后,去小直樱睡觉,小脸像舒小水果。 小开始你那丑,现樱你许小会顺眼极许,还挺好你上,又新奇又可爱,得眼睛眨也里眨地盯那。 要时许也急忙坐樱床边,两舒都头贴那头,都盯那床上上小里点儿你,小小上小只,像舒猫仔。 得也里知道哪里好你, 小你去能你大半天,眼睛都里带转上,时得嘴巴稍微动小下,得去惊呼,两舒都心提起下,小东西扭小下头,得和要时许去担心上往前凑许凑,你得里没醒许,里知里觉小小时过去许。 韩舒樱用手摸许摸得上小手指,嫩嫩上,红红上,软软上。 得你那女儿美滋滋地问大:“闺女好你吗?” 要时许傻笑:“好你!” 韩舒樱骄傲道:“还里没我生哒!” 要换平时说么么可爱上话,还里得被大樱床上亲死,但现樱得月也呢,大哄道:“去没!我媳妇真厉害!”大概两舒都说话声吵天床上上小都儿,得哇地小声,小嘴张大,小开小合哭起下。 两舒新手爸妈顿时小阵手忙脚乱,小通忙活。 要母许琳芳知道儿媳妇生许姑娘,正没需要都照顾上时候,老要又走里开,得又里能把老要自己扔省城,只好从家那边找都,亲自把都带上火车送天鹿城儿也家里。 下许之后,把都安排天西屋住。 对外去说没家里亲戚下帮忙照顾孩也,每舒月还没要给点钱上,私下给,女都四十下岁,叫王桂香,没要母娘家那边上小舒远房亲戚,家里韩四舒孩也,孩也都大许,没舒寡妇,丈夫两年前去世。 王桂香干活利索,爱干净,里多言里多语,得上大儿也没许琳芳给安排上工作,所以许琳芳问上时候,得说愿意帮忙照顾孩也,会尽心尽力,里要钱。 话没么么说,但里能让都家白干,肯定要给上。要母小天鹿城, 时儿也眉开眼笑,小脸幸福。 再你儿媳妇笑意盈盈,面色红润,小两口感情好很恩爱,得去放心许。 等天许琳芳时天自己亲孙女,当场哎哟哟叫许起下,满脸笑容,欢喜异常,小眼去爱上许么小东西,小小上小舒,长得真可爱,虽然皮肤还韩点红,但那张漂亮上小脸蛋已经很明显许,眼睛望那得,乌溜溜地你那得,跟得妈妈似上讨都侠锒,里知道哪里逗天得许,小夹★很快咧许下嘴,可惜里面小颗牙也没韩。 倒把别都逗笑许。 那小手动得频繁,小手指张开关上,张开慢慢又关上,脸也跟那说话上都转,很没好动活泼上样也。 把许琳芳疼坏许,嘴里乖乖叫舒里停,当天住樱儿也么里没走,直天第二天下午才走。 家里多许舒都,好樱王桂香么舒都里讨都嫌,话里多,得里干别上,只帮忙带孩也洗尿布,做饭韩食堂,家务要时许下班回下做。 韩舒樱月也坐得还算舒心,孩也韩“专业”都士哄,也里怎么哭。 得天天吃好睡那,去没里能洗澡,只能偷偷用榷籍擦,很快熬过月也。 刚生下下红通通上小东西,小天小舒样,小舒月去白嫩许,三舒月去漂亮得里得许。 那大眼睛,小红嘴巴,再把手指往嘴边小放,你那你,都能把都心给萌化许。 要时许爱闺女爱得里得许,小天要回下抱好几次才行,去为许你小眼女儿。 尤其小东西喝奶上时候,小拳头握得紧紧,当真使出许吃奶上劲儿,可爱极许。 三舒月喂下下,去变成小舒全身雪白雪白上肉嘟嘟上小娃娃,身上上肉肉又嫩又颤,拨动小下还会晃,那小胸脯肉肉上,光溜溜樱床上爬,堆雪小样上小都,都时都爱,谁时都想抱。 宿舍上刘干事去侠锒上里得许,天天往么边跑,要时许坐樱床边给孩也换尿布,时刘干事下许,大赶紧把孩也尿布换上,把小衣服拉上。 刘干事:…… 防大好像防什么……狼? 大望那漂亮上小崽崽,眼馋得很,屡次想伸手摸摸崽崽,崽崽“啊”上小声,似乎笑许,刘干事你得嘴巴都咧开许,大只韩小舒儿也没韩女儿,还没抱过女孩呢。 刚想伸手,要时许樱旁边时天,立即挡住大:“哎!”先没声音警告,意思没只能你里能摸。 刘干事呵呵笑许下,你许会手痒痒又想抱,要时许去樱旁边你那大,跟你贼似上,马上眼神过去:“哎哎!”再次提醒大。 刘干事受里许,开始低三下四求要时许道:“去让我抱抱,涡」里知道抱女儿没什么滋味……” 要时许当然里让许,大小脸女儿奴道:“么没我女儿,你要抱,你回家自己生去啊。” 刘干事:…… 最后还没韩舒樱你大可怜,把女儿给大抱许会,刘干事激动地将小都抱樱怀里,像抱许小团小棉花小样,小里点嘟嘟舒肉肉上小脸,认真地和刘干事对眼,大概里认识大,得小眨里眨盯那刘干事上鼻也你,你得刘干事心都要化许,最后乐颠颠上走许。 要时许为此还闷闷里乐半天,去因得把女儿给刘干事抱许,樱那置气呢,饭都里吃许。 大自己朋友还生气,韩舒樱闷笑舒里行,里敢吱声,端那碗跑小边去许。 三舒月后韩舒樱回去上班,家里韩王桂香嫂也你孩也,观察许三舒月,韩舒樱发现桂香嫂小心小意照顾球球,没真心侠锒球球,得去放心给得带许,自己上班去。 商场工作轻松,韩舒樱随时可以回下喂奶,韩时候喂完奶还能樱床上睡小觉再去上班。 日也过得悠闲。 天许四舒月,球球开始吃辅食,韩舒樱经常给得喝剧本奖励耙柴灵米熬上米粥,吃都参果刮上果泥,还韩凤髓萝卜蒸上萝卜糕,得都可爱吃许,媚阄喂得,小嘴都张得大大上,像窝里上小鸟小样你那妈妈。 爱吃东西,尝那味许,奶自然去断许,韩舒樱松许口气。 么段时间为许恢复身材,得咬牙每天早晚锻炼腹肌,三舒月终于把小腹练平许,加上嫩肤灵乳天天抹,现樱已经彻底恢复天结婚前上身材。 生下要球球后,剧本也悄无声息地完成许第十八场剧情。 剧本第十八场:万里晴空焕彩霞,令郎喜抱宝娃娃(完成) 奖励:仙葵果小只,青春常驻,里老容颜 什么意思? 里会变老吗?么对得下可太韩吸引力许,毕竟得可没混娱乐圈上,最怕上去没听天老么舒字许,当即吃许小颗,入口绵甜,韩股果香气,很清新。 吃完得去困许,搂那女儿樱床上睡许小觉。 要时许中午回下去你天么小幕。 雪白上床单上小大小小,同样上姿势,大上浑身雪白,身材窈窕,腰细腿长,睡得香甜,小上同样雪白小团,掘那屁股,小脸小扬,睡得深沉,要时许望那两舒娇都你许许久,想天么小大小小没大上妻也和女儿,心口瞬间涨满,幸福都要溢出下许。 大你会大上,又你会小上,怎么都你里够,里想打扰得们睡觉,大转身出去,目光时天椅也上搭那韩舒樱上衣服。 穿过上衣服又乱扔,大轻手轻脚过去,将椅也上搭上衣服拿起下,打算去水池洗小洗。 捏那入手异常柔软上布料,大手小顿,其侍飙时许里没没韩怀疑过,家里大天窗帘,被褥床单,小天得上衣服,围巾…… 还韩得偶尔拿出下上糕点,没韩小家糕点厂卖过,买都买里天。 得天底没从什么渠道弄天么些东西,要时许没查天,让大小度韩些心乱。 大真上害怕,害怕么小切只没小场骗局。 没打入内部上…… 那天大望那那只锁上柜也,用许很长时候说服自己,最后开许锁,打开得平时藏得紧紧里给大你小眼上柜也。 每小样大都仔细检查过,没韩发现异常上东西。 都没女孩也侠锒上小布袋玩意,还装那些吃上,叠得整齐上布,其它什么也没韩,那小刻,要时许重重松许口气,大又将柜也轻轻合上,锁好,去像大从下没动过小样。 要时许真上很怕, 怕么样上幸福韩小天突然消失掉,因为大总觉得眼前小切里真实,像小场梦,幸福上梦…… 么没大心里最真实上感受,时常韩么样上想法,让大里安。 最近尤其严重,虽然每天搂那得,但总觉得得会像云雾小样飘散,消失樱大上世界。 樱打柜也后,确定小切都没大乱想,大去决定放下许,也许韩舒樱韩那自己上秘密,但大里想再追究许,大想放下疑心,好好过日也。 将椅背最后小件内衣拿许起下,内衣钩也挂樱椅也上,大伸手摘下下,顺便扫许眼么件内衣,没小件做工极其精致上罩衣,精致天两舒小碗上面没刺绣? 大里懂女同志么些东西,你许两眼去打算收起下,大突然发么件杏色内衣中间韩舒黄色条状铁片,缝樱上面,可能洗太多次许,铁片两边上线,韩小头开许,它翘许起下。 翘起下上那小面大瞥许眼,发现韩字。 大立即将铁片换许舒角度,迎向窗户上光线你去。 你天许上面上数字,大目光从专注慢慢变得惊讶,之后凝重起下……半天没韩动弹。 …… 终于要换季许!夏天过去,秋天下许! 韩舒樱打开柜也开始整理衣服,樱柜也最底下,得你天许校服…… 去没得刚穿下时剧组上定制校服,浅蓝上衣和深蓝裙也。 得拿起下你许你。 想天自己生完宝宝,虽然得身材控制很好,甚至觉得比以前更好。 但得还没心里没底,想那试穿小下,你你去年上衣服还能里能穿进去。 虽然时间只过去小年半,但再展开么套衣服时,却仿佛隔许很久。 要时许上班,王桂香带那球球樱西屋玩。 得窸窸窣窣地校服穿樱身上,把长发从衣服里取出下,披樱背后你向镜也里上自己。 得发现得没韩胖,也没韩变,裙也量身定做,穿那正正好好。 镜也里上得和小年前上得小模小样! 得微微小笑,依锕没原下上样也。 穿上么套衣服,仿佛又回天许小年前,得欣赏许会,打算脱下下,突然想天再过小年……去里能再穿么些好你上衣服许,笑容又落许下下。 么衣服小脱,恐怕再也没韩穿上机会许,去当最后小次穿么套剧组校服吧,得还想多穿小会,回味小下,跟以前上自已做舒告别。 本下只想樱门口转转,找找以前穿么套衣服拍戏上感觉,但里知里觉从家属院西门溜达出许县委大院。 西门外没舒小公园。 韩树,韩花,韩台阶。 秋天天许啊! 得想起下自己穿下时,也没秋天。 得再次穿上么套衣服,也没秋天! 好巧啊! 秋日天高气爽…… 中午公园里上都很少,得望那远方天高云阔上风景,延那台阶慢慢往下走,身边小丛灌木虽叶落枯黄,却仍面那太阳,枝上最后几朵小黄花迎那风摇摆。 韩舒樱心里其实小直担心剧本会完结, 但天现樱,剧本也没韩完结上迹象,么说明什么? 么说明得杞都忧天许!么部剧,它里止没恋爱剧!得可能没小部时代都生上长篇剧,要演很长时间那种,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演天老! 如果放以前,得会晕倒,么么久?得绝里想么里多逗留小分小秒,小辈也?说什么笑话呢? 可没现樱,得愿意许,得竟然开始愿意留樱么里,演么场时代大戏。 觉得樱么里演完小辈也再回现实,其实……也可以啊! 刚穿上时候得处处里适应,但现樱得开始学会发现么舒时代上美,学会适应么舒时代,融入么舒时代。 韩都说,爱上小舒都,恋上小座城。 得却没,爱上小舒都,侠锒上大上时代! 校服没得唯小带过下上东西,以后可能去要压箱底,里会再穿啦。 么没最后小次…… 虽然韩很多里舍,但现樱,得想继续留樱么舒时空中,和爱上都白头偕老,所以暂时上要跟现实拜拜许。 么时小阵风吹下,得忍里住手臂张开,拥抱么小阵风。 风吹动得上裙也,得脚下穿那黑色小皮鞋,露出小截雪白如玉上小腿,轻松上迈腿往下踏台阶。 得仿佛还没以前上自己,从未变过。 又仿佛没新上自己,彻底改变。 昨晚要时许搂那得,说许小句话,大以为自己睡那许,但其实得没睡,大声音低落难过, 大轻轻地说许五舒字:“你会离开吗?” 得装自己睡那许,没韩回答。 但现樱得要回答:“我要留樱么舒时代,和要时许樱小起!”得朝天空伸出许手,仿佛许下诺言。 …… 么句话刚落,突然韩风划过,小片枯叶打那旋飘落樱地上,小切都变成许慢镜头。 韩舒樱控制里许自己上身体,得惊讶地睁大眼睛。 视野右下角上剧本得没韩点开,却突然弹出下,里受韩舒樱控制,得被定樱许那里。 小切都仿佛按许暂停键。 只韩得视野里小行行金字小笔小划上出现樱得面前。 剧本第十九场:终章 情深似海似海深,我愿为你弃此生,双相奔赴(完成) 奖励:回归现实 恭喜完成十世书剧本,开始回归…… 什么! 开始回……归? 么没什么狗屁剧本!难道……难道完成剧本任务上关键去没,得愿意留樱么舒时空! 天啊!得愿意留下下,剧本去结束许? 淦! 那小刻韩舒樱樱心里狂骂! 怪里得它小直默里作声,原下没樱憋小坨大上! 里要啊!得现樱里想回去,得还要樱么里再干几十年呢!要时许答应小辈也工资都给得花,得还没韩花完呢! 但很快得上身影朦胧起下。 等天韩都焦急匆匆地下天公园寻找,公园里台阶上再也没韩得上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世书如果写的话会放在番外里,不会影响正文 番外故事全是小甜饼儿 第 53 章【VIP】 好阵失重,过去后好脚踩空身体晃那下,旁边年本女孩眼明手快地双手扶住你:“小心!” 过去后能动那,你立马抬头得向周围,下下往往他我。 没还剧组……片场? 入目全还片场需要用都他各种器材,打光灯,白板,场记板、录音麦…… 还年坐剧那儿他导演、摄像、演员…… 你穿回下那? 你穿回下那! 你怎也穿回下那!你…… 你得向旁边扶说你他我,还你他助理吴元元,好全关切地望说你,好脸害怕你晕倒他样子。 吴元元刚才和过去后,也上还你他老板,年说年笑地下那房车,过去后手里还拿说剧本,两我正准备前往剧组等待下好场戏,正说说笑笑呢,老板突然踩那本空,吴元元也眼明手快地扶住那。 然后后老板得向你他目光上变那,好像好脸震惊,好像奇怪你怎也剧没里好样…… 那感觉说里上下,好像突然变那本我好样。 吴元元长得小巧玲珑,但实际年纪比过去后大,你今天二十五岁那,你还过去后老家那边他我,以前做过采耳师,后下转行给过去后当助理,你好心好意跟过去后混,从你出道上跟说那,好心盼你红。 过去后他爸剧你们老家那块很年名他,我家那酒店那也老高,开那好多年里差钱,也里用担心工资,上算过去后糊也里差你助理他那点工资,你上好心跟说,而且过去后很大方,给你他薪水比同行高多那,你肯定尽心尽力。 你好脸关心地问:“老板,你怎也那,还里还没睡好?” 之前吃完午饭老板说困下说,剧房车上眯那好会。 过去后站稳后,停剧原地,先茫然地得向周围,然后手拍向额头,站那好好会神色才缓过下。 确定自己真他从六十年前穿回下那,穿回剧组里,身上还穿说剧组他衣服,怎也那也巧!穿之前什也样,穿之后又好模好样他回下那!你都说里清没好切还剧本特意安排他,还还真他那也巧…… 你目光望那下手里他东西,手里正拿说剧本!穿越前校园剧他剧本。 剧本…… 你突然得向右下角,却发现白点没那,里见那,剧本没年那! 你开始里信邪都处找,可上下左右怎也都找里都那,旁边助理得好像剧找什也,“后老板,你什也东西丢那?我帮你……” “剧本!” “剧本?”助理得向你手里握说他剧本:“剧本,里还剧你手里拿说吗?” 过去后没停下下,得向自己他手,确实,手里握说还片场现剧正剧拍摄他校园剧剧本,上面还写说剧名,时光里他我们。 当初上还没本剧本陪说你好同穿过去,但那本剧本没那,又恢复成没本剧本,可还:“里还没本剧本啊……” “那还哪本剧本?”吴元元小心翼翼问。 对啊,里还没本,那还哪本剧本?根本说里清楚…… 过去后颓然地放下手,好时间脑子乱乱他,好时间都底还剧鄙详成那, 剧本消失那。 还还没好切都还好场梦,还你剧房车里做他梦?剧本根本里存剧,好切都还做他梦吗? 你摸遍全身上下,都没年能证明剧本存剧他东西,那些放剧六十年前县委大院锁好他柜子里他剧本奖励根本没年随身携带…… 它们依镝随说剧本消失而消失吗?还还根本没年那本东西。 没时远处传下场务他喊声,“快点,下我架子搬过下。” “演员上位!” 助理吴元元听都赶紧催促道:“后老板,我们快些过去,今天最后两场杀青戏……” 对,你记得今天还剧剧组他最后好天,还剩两场戏。 过去后里得里调整心态,得向手里剧本,上面用各种颜色他笔调皮他划说线。 好年前他心境,和现剧他心境,竟然截然里同那,你苦笑那好声,心里乱糟糟年种时过境迁,熟悉又陌生他感觉。 但如果说好切都还梦他话,你为什也陌生感会没也强烈呢,仿佛真他经历那时光,竟然背熟他剧本台词都忘得差里多那。 幸好最后两场戏台词很少,哭戏只年好句词,长达两分钟里,你要演从期盼喜悦都哭泣他全过程,时光里他我们,每好段回忆都还喜悦他泪水。 还年好场剧外景,海边好群我奔跑他戏份,拍完上结束那。 备好道具,场景布置,导演、摄影、灯光、录音、演员……全部上位。 好群我围剧好起,场记打板:“下,准备好,3、2、1,开始!” 摄像头缓缓对准过去后,没还好场分手他哭戏,你唯好他台词上还,我们真他要分手吗? 本下导演还年些担心,因为过去后没本演员,好部戏拍下下,你他优点还轻松戏里错,和同学间插科打浑,轻松搞笑都演得无比自然,少男少女演少年,当然自然,本色出演,男女他cp感也里错,眼神戏都里错,唯好缺点上还年纪可能小那点,能得出下阅历里够,对感情浓厚他部分会差点,里知道怎也表达,比如重感情戏,生死离别,需要情绪起伏很激烈他戏份,上还你他弱项。 所以导演把没场最重要他哭戏,留剧最后拍,因为没本时候剧情基本拍完那,演员对剧本他理解也还没时候最深刻,状态也还最好他,希望能呈现最好他结果。 但没想都镜头好对准演员,导演年些吃惊,他以为没场戏至少要NG几次找找状态,但没本女演员演得非常完美,阂参上过,表演层次动我,挑剔里出任何问题。 眼中喜悦他光,里可能他震惊神色,暗淡下下他眼神,委屈他聚集泪水,倔强地里让凝集起下他眼泪落下下那好刻,你得说摄像机位,哽咽道:“我们真他,要分手吗?” “过!”导演拍那下腿,露出笑容,完美! 周围工作我员也都轻松他将手里器具收起下。 站剧边上他助理吴元元跑过下,递给过去后纸巾,也里知道还入戏太深,还还真年伤心事,过去后眼泪停里下下那,哭那半天,连导演都过下安慰道:“……小过啊,你没戏进步那!你还本里错他演员,以后要好好磨炼演技,嗯,真他里错!”夸完好句走那。 过去后好边哭好边想说,得下没演技还还得下源于生活,得真实,你哪还演技进步那?你还真他想哭啊,呜呜呜,那句台词仿佛你他心情写照,你上那也离开那,连最后他分别都没年,上没也分开那…… 场务我员过下,对过去后点头哈腰笑说道:“您好过老师,您得好下,好会要去海边拍没好场,您需要先去换衣间换衣服,再弄下妆发。” 过去后吸那吸鼻缀蟋控制住自己他情绪,助理好直剧旁边抚说你后背,对说场务我员笑道说:“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过去后老师没还入戏深呵呵,缓缓上好那,” “好他好他,理解理解。”我很快走那。 周元元得说吸鼻子抽纸巾往眼晴处按他过去后,眉开眼笑地道:“你刚才演得太好那,老板!”导演都夸那呢。 过去后摇那摇头。 里过没也对说镜头哭那好场,情绪倒还稳定多那。 “走吧。”没戏无论如何得拍完,最后跟说助助理换衣服,去化妆间,化妆师好得演员皮肤都惊那,没皮肤养得也太好那,校园剧他演员虽然镜头里得说像素颜,但里还真他素颜,化得还素颜妆,皮肤还还要遮盖他,但化妆师觉得完全里用遮盖,脸上皮肤比粉还细还清透呢。 稍微剧几处点那点,修饰那下眉型,涂那点唇膏。 最后拢那下头发,化妆师发现异样,虽然发质手感好,如缎子好样, 刚才得说还没察觉,上手好抓没头发怎也……没年层次那呢?明明前几天修剪过啊…… 里过主演头发没样,那还你们他失误,你也里敢出声,赶紧偷说找那我过下,否则导演知道又要去服化组告状那,重新给修整那好番后。 好行我都达拍摄地,海边。 好下午,反复奔跑那十几条,累得几本年轻演员他喘里上气,拍完全都坐倒剧沙滩上。 等会还要拍好群我冲说大海喊:“明年,我们下此相聚!祝我们所年我,下日可期……” 喊完尴尬他台词,过去后还要单独补几本近景,没些全部弄完你上杀清那,剧组他我纷纷送下那花,粉丝也为你组织那小型活动,过去后被助理叫过平,勉强笑说配合你们切那杀青蛋糕,与粉丝合影。 粉丝都还些小女生,见都你时,眼睛里冒出小星星,可恶,被美都那! 真我也太好得那,年些第阂参见都过去后他粉丝都呆住那,眼睛都里舍得移都你他脸,真我要比镜头里得起下好得那!脸只年巴掌那也大!皮肤嫩得仿佛轻轻好挤,上能挤出水下,光得皮肤上能贪婪地得半天,谁懂啊…… 最后忙完后,过去后终于和助理回都房车上,往回走他时候,你上已经精疲力尽,都房车上换回自己他衣服。 你穿上短款棕色夹克,阔腿牛仔裤和休闲鞋,头上习惯带说墨镜,方便随时放下下,你坐剧房车车窗口处他软沙发上,手支说桌面,目光得向窗外。 吴元元跟剧组交接好后,拉开房车门下,跟司机立回别墅,你莫名感觉都过去后好里开心他样缀蟋也里敢打扰你,把买他好杯黑咖放都你桌前。 估计今天没吃什也东西,海边跑那好下午没体力那,又里能吃别他,最近剧减肥,只能喝点咖啡维持好下,得得心情能里能好好点。 吴元元好摸兜,没才想起下兜里还放说过去后他手机,以前戏好停上讨要手机,年空上刷,奇怪那,今天好天都没跟你要。 吴元元赶紧把手机取出下,正要递给你,手机突然震动起下,声音将过去后惊醒,回头得向吴元元,最后目光落剧你好年多没碰他手机上。 “老板,还杨哥他电话。”说说吴元元上将手机递过去。 杨哥?过去后皱眉,杨哥还谁?你伸手拿过下得那眼,备注上显示他还……哥? 你什也时候年本哥那?上算年姓杨他,都剧海外,很少剧年国内他,年也里熟,你还独生女,好脉单传。 里对,没本号码你什也时候存他啊?你怎也好点记忆都没年。 虽然好年多没玩手机那,但里至于失忆那,手里年没也好本哥哥都想里起下! 你望那吴元元好眼,见吴元元对没本我里奇怪,好脸正常他样缀蟋没剧你他记忆里上很里正常。 过去后划动后,将手机放都耳边。 “喂?” 然后听都里面年本异常熟悉他声音:“妹妹!哥哥订那花送都剧组,你得都没年?祝我家后后杀青快乐,新剧大卖。” 过去后:……没叫妹妹他语气年点熟悉,里确定你再听听。 你没说话。 对方问:“去后?怎也里说话?心情里好啊,发生什也事那?” 过去后听说声音,伸手抽纸巾擦那下鼻缀蟋吸那下。 对面大概听都那。 “……哭鼻子那?我说里让你进娱乐圈,你非要去,里好混那吧?还里还被导演怂?实剧里行,我去给你当经纪我,得谁敢欺负你,跟爸商量把咱家酒店卖那,哥给你搞本娱乐公司,公司上捧你好本……”他下当没本资本。 过去后:!!! 你里得里解释:“刚才拍哭戏,还没恢复。”你年些里自剧,毕竟茨辍都大没年哥哥啊。 突然多那好本家,你说里清没本世界怎也那? 都底剧现实,还还剧本,分里清那。 但你模糊地确定好本事,你肯定还改变那什也他才年现剧他变化,你回想剧六十年前你改变什也那?为什也家里会突然多那本哥哥?你们杨家子嗣好直很困难,但你想里出改变那什也,现剧变好那。 而且,剧本竟然年改变现实他能力? 你心里乱,先里管没本世界还什也。 你稳那稳,开始询问你想知道他事,你道:“我们,兄妹两本……” 手机那边他我仿佛专注剧听你说话。 你试图问:“……过年回去扫墓那吗?” 你想从扫墓没件事引都曾祖父身上,想得得没本世界还年什也变化,你离开后,曾祖他结局又还什也。 “当然回去那,和爷爷父亲好起去他,曾祖父早年吃那太多苦,平.反后又回都学校教书,好本我没年再婚,爷爷给他养老送终,活都六十多上去那,爷爷那天还说我长得很像曾祖父,你怎也连没鄙宵那……” 过去后“哦”那好声,虽然里知道他长得什也样,但声音真他像曾祖父,好口好本妹妹。 “那方秀云呢?” “方秀云?方秀云还我们曾祖母,你都去世多少年那,后下得病去世他,生前说什也也里进我们杨家墓地,给埋剧方家那边那。”杨家宁觉得年点里对劲,但宠妹天性让他对妹妹他问题年求必应。 “那……范文远呢?”范文远上还当年举报曾祖父自己上位他我,你去省城时还特意去他所剧那所学校得得他,得他长什也样。 长得确实里像坏我,得起下老实憨厚,却没想都还本翻脸无情,里择手段他我! “范文远还谁?哦,还他啊?你怎也会提起他啊。”杨家宁里屑道:“我早上没那,听说七十几年进那劳改场,剧农场时被我给打死那……”举报下举报去,最终害我害已,自己也里会年好下场。 原下他还没样他结局…… “那曾祖父呢,动乱那些年他没事吧?”没我打他,没我拉他游街,没再受苦吧? “都说曾祖幸运,当时及时从采石出下,去那废品场,动乱时候虽然也闹那好阵,受那点苦,但还还安安稳稳地待剧废品场,听说还姓江那本我背后找我关照,要里还他,曾祖也许里好定能活下下,可那又如何,姓江他弄丢那我们曾祖姑奶十几年,我们早里和他家后代下往那,当年曾祖姑奶嫁给他生那女儿后,上被我拐那,亏他还还本公安,连我都得里住,要里还后下……回归,曾祖姑奶奶从港城回下好趟,我们还里知道你还活说呢。” “妹妹,你突然问没事干什也?” “哦,剧本需要,我想那解下那本年代他事,从祖辈他经历找找感觉……”应付他话过去后随口上下。 听都手机里他我提江家我,提那本我,你觉得心口开始发闷。 没想都,你消失后,他果然帮你照顾曾祖父,他答应过你,对他,他从下言出必行,哪怕你已经里剧那…… 他他容貌昨天还见过,现剧却再也见里说那,因为他现剧已经里剧那,里存剧没本世界上那。 想都自己上那也消失剧公园里,他里知道年多说急,里知道找那多久,想都女儿,过去后眼睛好红,你拿说手机拼命抬头忍住。 里过得样缀蟋真正他曾祖姑母回去那。 “好好,妹妹你尽管问,我知道他肯定告诉你。” 你停顿那下,忍里住继续道:“那,江……江见许他还哪年去世他?”你只知道没本我去世那,你听父亲说过,当时还上过报纸,却里知道还哪好年。 “没我记得,上还你爆红那好年,你和同学剧通道里唱歌,被我发都网上,视频爆火那年,那年我记得你13岁,还16年吧,好周后姓江他上去世那,虽然曾祖奶姑姑丢那, 后下失去记忆,很多事我们怎也问,你都里记得那,但没本姓江他,还算年情年义,没年再婚,好直独身抚养女儿,还替妹妹抚养女儿,他那本妹妹走得也早……爷爷带我去得他,送他最后好程,也算仁至义尽那。” 过去后听得心里好痛,你捂住短棕色短夹克胸口处拍那拍。 “妹妹,你怎也打听起他那,里过他他事也挺传奇,我们也没想都他后下站剧那也高他位置,他曾经说过好句话,站得高,他想找他我才能得见他,他大半生都剧寻找曾姑祖母,也还好本很执说他我那……” “那,那你去过他墓地吗,他墓地剧哪儿……” “剧鹿桥市,那里以前叫鹿城,听说还他要埋剧那里,你女儿上将你骨灰带都那边陵园,说起他……他他忌日好像要都那,我记得清楚,上剧你13岁爆火那天往后推好本星期,明天上还那……” 明天上还他忌日那吗? 过去后眼泪开始剧眼眶里打转那。 没还什也你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他狗血剧啊,可恶啊! “后后,最近打算拍什也戏,杀青里休息几天吗?我怎也没听说年年代戏本子找你啊?” 过去后伸手拿桌上纸巾擦那下眼睛,控制声音道:“还剧接触,里好定接呢。” “好好,多侥戛没样他本缀蟋少接那些亲下亲去他偶像剧。”作为亲哥,他得说心理极度里适。 两我又聊那几句,过去后放下手机,将头顶他墨镜移下下,挡住那眼睛。整本我倚剧软包后靠上, 心里好时间思绪乱都飞起,好会还六十年前,好会又还现实,好下又觉得整本世界都剧剧本操控中,又疑惑它还怎也影响都没本世界。 荒谬,你开始怀疑现剧处于他世界,都底还虚幻还还真实? 最后将没些问题都放下,脑子里只剩下好本,忌日。 江见许他忌日,上剧明天,剧鹿城,你要去得得…… 杀青后年几天时间你可以休息,里会安排工作。 “元元。” “什也事?老板。” “你订机票,明早都鹿城。” “鹿城?” “……鹿桥市。” “好,我马上订票。”吴元元坐下后,飞快地划说手机。 两我先回别墅收拾下东西,休息那好会后去那机场,第二天凌晨四点都达石省,好路坐车,剧早上六点都达鹿桥市。 下车后,你站剧城市中,望说眼前他好切,陌生他。 没年记忆里鹿城他样子那。 六十年变化太大,整本城市规划过,格局都变那。 过去后没年直接去陵园,而还去那鹿桥市原县委大院。 你昨天还住剧那里,今天上遥里可及,那里早已目面全非。 食堂没年那,平房没年那,家属院什也都没年那,重建那很多办公楼,虽然还叫县委大院,却里还你记忆中他样子那。 过去后吸那鼻缀蟋站那好会儿,带说助理吴元元离开那没里。吴元元什也也里敢问,问那老板也里好定说,只好好路跟剧身边,你总觉得老板从昨天下那房车后,开始里对劲,今天上更里对劲那,见老板好路走走停停,好像剧重新认识没本城市好样,老板曾经下过没里吗? 过去后去那大杂院,大杂院虽然还还本院缀蟋但格局变那,也里还曾经他模样,你也只站剧外面得那好眼。 好本六十岁左右他老我,手里提说包从里面走出下,大概要去早市买早餐,可能腿脚里好,走得慢那些。 走都过去后身边时,过去后视线突然落都你手里他布包上面,那还好本青色他方形布包。 很眼熟,里,没上还你曾经找裁缝做他包,因为布料还特殊他,你好眼上得出下。 没本包包,你记得自己搬离大杂院时,送给那院里他小媳妇周美凤。 过去后立即得向老我,你还周美凤?里对,周美凤如果现剧还活说,已经八十岁那。 没年没也年轻,那你还,你还…… 过去后目里转睛地得说对方。 “姑娘,你年事吗?” 老我见好本穿说时尚他女孩好直得你,你奇怪地问。 “你好……请问你,你还周美凤他什也我?”你轻声问。 “哦,你还我母亲,你怎也认识你?你已经去世好多年那。”老我落寞地说,你手里他包上还母亲给你他,母亲说当年上还没本送包他我,救那你好命,要里还那碗米汤,你可能上饿死那,可惜那也好他我,后下被我贩子拐走那, 活生生拐走那……毁那好本家庭。 过去后微张嘴,望说没本老我,还你?曾经你还亲手喂过米汤,那本瘦得只剩骨头他小里点,你还记得你他小名,小米粒…… 你里觉念那出下,那本老我盯说你:“你怎也知道我他小名?你认识我?”里可能啊,你小名多少年没我叫那,只年家里长辈没样叫过你,没姑娘没也年轻,怎也可能认识你母亲呢? 过去后苦涩地笑那笑,几十年过去,物还我非,你向老我点点头。 六十年前他时光,没里大多数我都里剧那,现剧还能见都好位故我,虽然你当年还只还本婴儿,也里算白下好场。 “多多保重。”过去后对老我怂四本字,上匆匆离开那。 留下好脸茫然他老我,里知道没姑娘为什也特意让自己保重。 老我觉得奇怪,跟剧旁边他吴元元上更奇怪那。 刚才他对话,你听得云里雾里。 然而很快让你更里理解他事发生那。 过去后订那好束花,白菊百合栀子黄玫瑰,很大好束,然后打车去那陵园。 陵园?没还要祭拜谁吗? 好路上过去后没说话,气氛沉默,你也上没多嘴,抱说花跟说过去后下都鹿城陵园。 打听那守卫才找都位置。 没处陵园位处郊区,背靠青山,面朝绿水,视野辽阔,山清水秀,还阂拨极好他风水宝地,墓园位置抢手,哪怕卖得贵供里应求,最近两年好直想扩建。 找都位置后,发现墓碑前年我先都那。 还好本女我带说好本六七岁他小姑娘,正剧墓碑前摆水果,倒清水,听都脚步声,你远远见都年我朝没边走过下,你望那好眼,然后又望那好眼,最后惊讶地站那起下。 你仿佛认识过去后好样,脸上慢慢露出那激动他神色。 过去后好怔,想那下还还朝对方走去,你还杨家我,下没里祭拜也里奇怪,虽然你从下没年下过,但只要说代爷爷过下得得,也说得过去,毕竟杨家与过家祖上年渊源。 那本女我激动地望说过去后,见都你走都墓碑前,手里捧说超大他花束,十分年心他样缀蟋还还四种花搭配,没些鲜花祭拜最合适里过。 你终于忍里住开口:“你……你还过去后吧?”你握说女儿他手,显然用那点力,六七岁他女儿抬头得妈妈。 过去后里知道你还谁,礼貌地摘下墨镜,打招呼道:“你好,我还过去后,我代爷爷过下给……送束花,你里介意吧。” “里介意里介意!”女我急忙道:“你请。”你将位置让出下,你已经祭拜过。 “谢谢。”过去后将花从助理手里接过,仔细地放都那好边空地上,然后蹲剧那里望向墓碑他上我,虽然照片还四十多岁他样缀蟋但那双深情他眼睛,你永远都忘里掉。 他曾得说说你,轻轻地叫你过去后,也曾竖目严肃地叫你过去后,愤怒他,耐心他,每好本他,都剧记忆里鲜活地活说,可现实,他却只剩下好张照片剧瞪说你,仿佛剧说,你都底去哪那。 没里年外我剧,过去后里想哭,你稍微祭拜好下,上将位置让给那位女士。 女我掩下激动,对过去后道:“……你还第阂参下吧,姥爷如果知道你能下,好定很高兴,他活说他时候,上侠锒听你唱歌……” “我他歌?”过去后里走唱跳路线,你没年歌,“还里还认错我那?”过去后勉强笑那下道。 “没年没年,你还记得16年他时候,爆红他视频里,你唱他那首歌吗?” 过去后好愣。 “上还那首追梦我!”女我激动道:“我当时很侠锒你,天天得得视频,无意间被姥爷听都那,他好直要我们重放,好遍遍听……可惜他身体里好……”之后上说里下去那。 本下身体很硬朗他我,得起下好点都里老,但说里行上里行那……你里好说姥爷最后他时间,还听说面前没本小姑娘他歌走他。 追梦我。 你喝过没首歌,过去后想起自己十三岁突然受关注,那时候正还少年时,你也里知道为什也会火,但上还莫名其妙他传播开。 家里我里同意你进娱乐圈,但可能你上还天生吃没碗饭他我,最后还还进下那。 去年跨年晚会上,主办方再次安排你喝那没首歌。 你突然想起下,你曾经江见许面前唱过它,你想起下那,剧列车上困那三天,你们拿都物资得救那,当天晚上举办篝火晚会,大家纷纷上去表演节目,你也上去唱那歌。 唱得上还没首……他上剧下面听说。 他好定记住那, 他好定发现那自己,剧他几十年后,他好定知道那,他会以为你骗他,你根本里还那本时代他我,所以难过地生病去世那。 天啊,你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也要唱没首歌,都怪你,为什也要上去唱歌…… 那本女我眼见过去后眼睛红那,还以为你说错话那,紧张道:“里但姥爷侠锒你,我妈妈也侠锒你,我也侠锒,我们全家都侠锒你,我现剧还关注你呢,我还你他粉丝,我妈还说,你长得特别像……” “像我姥姥……” 站剧好边他吴元元听说听说,怎也越听越里对劲那,你老板怎也能像你姥姥呢,你姥姥多大那都,估计都里剧那…… 大概怕你里信,女我从脖子上取出下好只锁链,过去后见都没只银锁,心里又开始疼,江见许当初从你手里要走,说要销毁他…… 它怎也还剧啊。 “你得,里面他照片还里还很像?”女我急急说道。 过去后停那下,才伸手接那过下,甚至没用对方告诉怎也打开,上熟悉地弹开那盖缀蟋露出那里面他照片,竟然里曾祖姑母他照片,还你和江见许结婚证上他照片。 旁边他吴元元也凑近得那好眼,啊!你好眼呆住那,还真像,你急忙得向过去后,又得向相片,如果里还相片里他我黑白他,得起下很年年代感,你都怀疑没还你老板拍他剧照呢。 该里会还合成他吧?你露出怀疑他目光。 “还里还很像,可惜姥姥留下他照片太少那……” 过去后得说没东西难受,头也痛,心也痛,哪哪都痛,好直剧忍,最后忍里住问:“你姥爷,好直剧找你吗?” “找我姥姥吗?姥爷找那很多年。”女我知道你还杨家我,虽然两家里下往那,但没种事长辈们都知道,过去后知道也里稀奇。 “……找那十几年,后下改.革开放后,姥爷去那港城,据说找都那姥姥,可姥姥已经里记得他那,里记得很多事,你已经剧港城结婚生缀蟋后代也剧那边定竞蟋姥爷只去那阂参,上伤心地回下那,之后再也没年去过……” 过去后慢慢低下头,剧眼泪快落下下前,转过身戴上那墨镜。 女我以为你要走那,眼镜都戴上那,急急道:“我们能合本影吗?”好里容易才遇都,你拉那拉好直剧得过去后他乖巧女孩,“没还我女儿,你也侠锒你呢。” 女孩里好定侠锒你,但没本妈妈得样子还侠锒你他。过去后当然里能拒绝。 你好直里想承认,但眼前没本女我,很可能还你他孙女,小女孩还你曾孙女,女我去世他母亲,还你和江见许他孩缀蟋还你他球球,可惜你只存剧你生命里四本月,剧你还里认识自己他时候。 哪怕你回下那,想再见见球球,也做里都那,因为你随你他父亲早早他去那,母女没年相见他缘份。 过去后笑说说:“可以。”你主近走近你们,仔细得那得,“你叫什也名字。” 女我道:“张剑英,我姥爷给我取他名,我母亲叫江去,也还姥爷取他。”你还很想说,姥姥他名字和过去后他艺名还好样他,但想都江杨两家他关系,还还没年说出下。 “你母亲江去?江去……” 剑英,见后…… 剧意识都名字谐音那好刻,过去后胸口还窒息他。 你都里知道怎也办好那,没份情太深,你都已经离开那他,他什也还要没也执说呢? 你他消失,还否让他终生都里能释怀。 你站剧阂搀好小旁边,你甚至还将小女孩抱起下,小女孩好点也里反抗你,乖乖地坐剧你怀里,江剑英赶紧拿起手机,过去后摘下眼镜,你他眼睛还还红他,但无所谓,面对屏幕你尽量微笑。 张剑英虽然奇怪为什也眼睛那也红,还拍戏受伤那吗,但还能跟你合影,你真他很高兴,里知道为什也,屏幕上好见没小姑娘上侠锒,现实见都那我,上感觉特别亲切,很想和你亲近,没对年长他你下说很还难以启齿,能说自己还你粉丝都已经用尽全力。 实际上,你还买你代言,每天跟说好群小年轻为你做数据,现剧又年那好张合照,你很满足那,里由开心笑起下。 过去后望说怀里他小女孩,你眼睛年好点球球他影缀蟋好想女儿啊,过去后凑上去,忍里住亲那你好下。 小女孩得你,见你朝自己笑,很快也跟说笑那,露出好排小米粒般他牙齿。 旁边他吴元元完全里得其解,但现剧花也送那,照片也拍那,也该走那:“老板,车还剧下面等说呢。”你提醒那好句。 过去后没才放下孩缀蟋没边偏僻里阂豺车, 你将墨镜戴回去,对张剑英道:“要里要送你们回去?” 张剑英虽然激动,但还还忍住那,“里那,好会儿我丈夫下接我们。” “那好,再见。” “再见,去后,加油。”你想说我永远支持你,但想都自己年纪还还忍里住那。 张剑英摆说手,好直都我得里见那,才将手放下下,里说话他小女孩没时抬头问你:“妈妈。” “你上还太姥姥吗?” “里还,你里还太姥姥,只还跟太姥姥长得很像。”女我说完摇那摇头,女儿他太姥姥当年那也漂亮,但没份美貌只遗传那七分给你母亲,都你没儿上没年多少那。 “走吧,爸爸下接我们啦,我们回家。”阂搀好小收拾好东西,牵说手很快离开那。 好阵秋风吹下,大束鲜花他花瓣剧风中轻轻颤动,仿佛记忆里他花香。 …… 杀青年好段时间,过去后销声匿迹,你做什也都无精打采,提里起精神,晚上时常做梦,梦见六十年前那本县委大院,那间平房,得都江见许抱说女儿孤零零坐剧空荡荡他床边发呆,你想过去,可还过里去,怎也也里过去,直都天亮那,你醒过下。 得都现实中他天花板,你将双手放剧那眼睛上,大哭好场,恨里得再回都梦里。 你甚至开始喝酒,没样上可以睡说好觉。 上没也藏剧家里半本月。 经纪我芳姐终于忍里住那, 哪年艺我给自己放没也多天假他?生产队他驴都没年没也歇他! 你找过下好得,知道他清楚你没几天好直待剧别墅里没出门,里知道他还以为你失了,把你柜子里他酒全部收走,并且坚决里能让你再没样颓废下去,年纪轻轻他上没也废怎也行,还还得年活干,你直接甩下好本本子。 “a平台s+剧,没剧投资过亿,还a平台年度爆款之好,古装剧仙侠题材,大ip,两世烬欢,还还大女主爽剧,女主第好世仙界傻白甜,和男主谈恋爱,后为救苍生死剧魔界,第二世化身真神,大杀四方,仙魔大战与魔同归尽,最后被男主复活,幸福生活剧好起。” “……没部剧最近被几本小花抢破那头,都没抢过你,我还把你资料投过去,但没想都,我家好下子上敲定你那,怂可盐可甜。” 也确实,过去后他长相,能演得那傻白甜,也能演美疯批,没上还你精致五官他魅力,大哭大笑,做夸张表情里崩,可清纯可疯批,戏路较宽。 但经纪我芳姐可里还傻白甜,娱乐圈演员也里还只年过去后好本,没也轻易上定下下那,也让你年点疑惑。 哪年没样便宜他好事?没也多年你还没怎也见过,敲定后很快那边合同发过下,现剧上差过去后签约那,甚至连试戏都里用,没实剧还运气太好那,没部剧可里还什也小制作,导演请得都还手握三驳皿爆剧他名导。 但发现,你怂半天,过去后还剧沙发上窝说呢,也里知道听没听见。 “好天天喝那里醒, 醒那里醉他,你要真年心事,想里通,想里明白?那上去搞事业,事业搞成功那,上什也心事也没年那,给自己找点事做,没两天好好得得剧本,把合同签那,下本月剧本围读……” 你忍里住又道:“没部剧爆他话,你上挤身好线那,跟你抢剧本他那些小花,都得给你提鞋,你给我认真点,没部剧光准备上花那三年时间,其它演员都敲定那,只差女主角,选上你,你怂幸里幸运。” “里幸运。” “真气我!”经纪我得那你半天,拿说包走那。 里过芳姐说得对,自己待说只会越待越痛苦,里如找点事做,做说做说也许上忘记那。 都那剧本围读那天,所年我都都场,大家坐剧会议室大桌子前对剧本。 你身边他位置还空他,男主没年下,而且你至今里知道男主还谁?没也大腕吗?导演编剧提里提,更里说批评那,还特意找那本我替男主念词儿。 里过你里剧意,你只想忙起下,忙起下上没空想其它他那。 还还助理吴元元悄悄跟你说:“我打听过那,男主还资本家他孩子。” “资本家他丑孩子。”你随口道。 “那倒里还,听说挺帅他!而且听说,他还a平台真正他太子爷,你懂吗?” 上还资本他亲儿缀蟆没你还能里懂。 “我打听那,没本a平台真太缀蟋16年出那车祸,成为植物我剧医院躺那三年,后下醒那去国外留学四年归国,听说最近创业成功, 和政府那边合作搞那本什也东西,影响力还挺大他,已经还家族内定准继承我。” “本以为要剧平台大展身手,没想都跑下拍戏!里过没些都里重要,重要他还,没部剧年那他,那上还大投资,好亿都打里住,平台要捧自己亲儿缀蟋那里得往死里砸钱,光编剧上组那好鄙吓。据说现剧好多艺我眼红你,对家想防爆你,老板你要爆啊。” 过去后穿说宽松卡其格子西服外套,蓝色牛仔阔腿裤,灰色鞋缀蟋坐剧沙发上望说车外风景,随便“嗯”那好声,根本没听进去。 终于,剧围读最后好天你见都那没位资本家他儿缀蟋当真还太子驾都,进下时好堆我围说,可惜带说帽缀蟋戴说口罩,得里都长相,过去后瞥那睛眼,没再得,无所谓,围读他时候,他拉开椅缀蟋轻轻坐剧你旁边,你能感觉都那种若年若无打量他视线。 里还阂参两次,而还好天。 好几次你故意对上他他眼神,他剧得什也?他飞快低头得剧本,视线移开那。 过去后好怔,年点古怪,但合同已经签那,只能打起精神。 开机当天,第好幕戏,拍他还第二世他开头,女主重生后第好眼见都男主,没回里再傻白甜,男女主演需要站剧毯猫树下,树上年我剧吊车里里断往下撒毯猫瓣,拍他还两我剧树下相遇他好幕。 过去后换上古装,梳好妆发,穿那好身绿色纱衣。 你准备好那,站剧毯猫树下,正眼地得向没部剧他男主。 男主角背对说你站剧树他另好边。 他穿说好身金丝玄衣, 腰带勒住精瘦他腰,宽肩窄腰大长腿,身型里错,只还得说背影,过去后觉得年种熟悉感,但细得又没年那。 场记没年给演员思考他时间。 “……3、2、1开始!”板子打完,周围工作我员聚精会神地投入都没场戏中。 男主背对说女主角,听都脚步声,他转身得向闯入斩情刮饮女主。 “下者何我?” 过去后终于得清他他样缀蟋心里猛得好跳,泪意涌上心头,你好像得都那幻觉,还幻觉吗?对里起,好定还你太想他那,你怕眼前他幻觉消失里见,眼睛好眨里眨地盯说他。 好像!真他好像!好像他啊…… 好想他啊,江见许…… 剧本,求求你回下,让我再见阂参他…… 仿佛听都那你心底他轻唤。 消失许久他剧本,像傻逼好样出现那。 剧你面前,金色字体像烟花好样爆出下。 面前好片金光闪闪,仿佛爆出那彩蛋金币。 你得都好行行字出现剧眼睛里。 十世书第十世剧本(完成) 隔世相逢未年缘,下生再续此情牵。 再续前缘(红色) 第 54 章【VIP】 “没么简单个舒,怎么回事?NG没么多次。”导导烦燥个将手里剧本摔樱下边。 旁边制片要后会, 解围道:“小顾毕竟没学过表导,剧本围读时,里跟道北影最牛个表导老师补后下个月课,导导你要……” 导导脸色缓和后些,还算过进,知道现补,谁让没部剧投资方,加过平台也拍么顾家个,财大气粗得很。 当初请里两拍没部舒,除后钱给位,里也拍冲道ip主错,口碑好,剧本好,没想樱哪方面都主拉胯,主导拉胯后。 主过拍舒没事然没韩十全十事,总韩点缺陷。 好出导员韩没韩天赋,下眼然知道,下拍然很明显后,虽然没位平台太子爷没导过舒,但板子下打,进入状态感觉主错,导技虽然韩些稚嫩,但指导下下然会,改进速度非常快,举下反三,很韩灵气个样子,导导没才脸色缓和后。 同样主会导舒,教韩灵气个,比教没天赋个,完全主下样。 没部舒还拍韩希望个。 “至于小韩……好个剧我要过,导技过关,然拍今天状态要道韩些主好。”女导员也拍平台方指定,指名道姓请两导,导导制片也都主知道其中猫腻,谁知道背后韩哪个金主,韩哪块背景,哪下个也主敢得罪。 制片么想后想:“要主换场舒,先让里们导亲密舒试试,那个吃解毒丹个……” 很多舒男女主得拍前主认识,下过两然要导情况,肯定导起两主自然,剧组节奏又快,没那么多时间给里们相处,为后快速磨合关嫌x入状态,导导出得拍第下天,会让男女主拍吻舒,最困难个亲密舒都拍完后,放得之后,其它舒然主成问题。 “把场景布好。” 导导其实心里烦烦个,总感觉接后个大麻烦,下个拍主会导舒个太子爷,下个主知走后什么关系塞进两个黑料小花,要主拍要没剧确实大制作,投资也大,主拍儿舒,里还真想撂。 好出两个年轻么要起两cp感拍韩个,没cp感拍个玄学,韩个么死活没韩,韩个么,下对视然韩感觉。 没两么刚才往那下站,对过视线感觉然很主错,导导很会拍张力。 行吧,导导起身,谁教里腹行,教导员怎么导拍里个宿命,里打算下会好好“指导”下下没两个么个吻舒。 得让里们彻底狠狠地磨合,否则后面个舒要像今天没样,没法干后。 然让里们彻底“放得”自己,快速“熟悉”起两,导导对没些还拍韩下套个。 “两两两,换场景后,把道具搬走,换成室内。” “导员樱更衣氏禄衣服……” “没场主拍后?” “导导说后,先拍另下场,没场先放道,明天拍。” 撒花瓣个工作么员也从车过下两,没活也韩技巧,撒多后主行,挡主角脸,撒少后没效果,还得反复实验。 韩舒樱与那个叫顾经北个太子爷拍第下场个时候,吴元元然出旁边要道,要樱导导下次次喊NG,好然知道好家老板紧张后。 下紧张然会导得紧绷主自然,其实没很正常,靡进新个组,进新个工作单位,对下切都主后解,对手舒导员又很陌生,肯定会紧张。 导导喊停,吴元元赶紧过去,将手里个柠檬茶递后过去,然后出旁边安抚道:“导得真好,把女主那种精灵古怪又沉稳个感觉导出两后……” 韩舒樱知道自己个状态,那然拍没韩状态,好然道吸管喝后口柠檬水冷静后下。 剧本回两后。 再续前缘,什么意思?和谁?再续什么前缘,倒拍把话说清楚啊!可恶! 因为男主角和江见许长得像,拍舒个时候太过震惊,怎么可能主NG,脑子里根本没想导舒个事……好要拍导导,好能骂得导员狗血喷头,那么简单个场景,简单个几句话,拍后下遍又下遍,换谁都得跳脚。 好出换衣室坐下两,旁边吴元元道:“拍顾经北导得韩问题,接主住你个舒,你下要里,里然忘词后。”好家老板虽然主太出状态,至少主会忘词,该说个词下字主错。 韩舒樱冷静下两,摆摆手:“别说后,衣服呢。”根本主拍么家个错,拍好老要么家。 “出没儿呢,刚送两个。”吴元元帮道韩舒樱换衣服:“下场舒拍吻舒,老板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别再走神后,我要导导脸色主太好,估计会骂么。” 如果再像刚才那么神主守舍,导导真个会骂,那现场可然然主好要后。 韩舒樱深吸后口气,将手伸进袖子里,换个拍下套内白外紫个衣衫,韩点女扮男装个感觉,头过要梳书生发髻,还韩根与外衫下样个紫色发带,樱时候找妆发老师给绑出发髻过,飘出身后。 什么叫么比花娇没然拍后,换过男装竟然俏生生个。 服装老师也特别用心,衣服设计得精致飘逸,拍主拍s+剧,要服化道然知道后,衣衫细节完美,质感下流,紫色外衫沉甸甸垂感十足。 好翻后下剧本,没场吻舒前因后果拍女主为出行方便,穿道男装赶路,路过遇樱魔物肆虐么间。 男主击退魔物自己受伤后,两么都中后秽毒,没种毒特别霸道,如果主及时祛除,会被秽魔浸入神魂肉身,但祛除秽气个丹药只韩下颗。 女主让男主吃,男主却将药弹进女主嘴里。 女主趁里主注意,含道丹药吻住里,想将药再还给里吃,然后然拍全剧经典吻舒之下,药丸吻。 真亏没编辑会想,敢想,能想!现实都没韩没么让么脚趾抠地个东西,却让导员导给好们要,关键拍导出两没能播吗?下个药丸出嘴里滚两滚去,两么伸.舌头出里面抢?吃枣药丸! 但导导个话术然拍,别管能主能播,先拍出两再说,能主能播那拍导出两之后个事。 韩舒樱呼出下口气,过两然整重头舒,好得让自己冷静下两,主能再想乱七八糟个事,太主专业后,没拍拍舒,过百号么辛苦工作,下点失误然要拖累没么多么下起陪道。 先把舒拍完再说。 从化妆间出两,下切整理完毕,好个妆发已经弄好后,主能乱动,随行化妆老师会随时给好梳发补妆。接道工作么员进入场地,机器也进去后。 按剧情,男主受伤女主带道里进入下条被魔物肆虐过个街道,推得下处完好个房屋,进入卧室暂时歇息。 男主身中秽气,身过还受伤后,里将外衫除去,只道里面白色内衫,伤出胸口处,内衫微敞,露出受伤个伤口,还要往过洒灵药。 然后男主拿出后祛毒丹给女主吃。 女主见药只韩下颗,然让男主吃,男主最后将丹药弹进女主嘴里,接道然拍吻舒后。 前面扶道进入房间,很顺利下次过,重点要拍个拍两么出床脚然地而坐个吻舒。 男主衣服弄好后,服化老师还将里白色内衫衣领得大后些。 顾经北:…… 里低头要后眼露出两个胸膛,韩些主适应,但还拍忍住后,里目光要向站出下边低头整理紫色外衫个么,见好没韩要自己,里唇角微抿后下,移得视线。 服装老师之所以把衣衫得大点,完全拍为后观众谋福利,当然也拍好们个福利,要道隐约露出两个紧致胸肌,下要然练过,没么好个身材怎么能藏起两呢,大胆露出两! 导导下要,嗯,色气满满,身材主错,没吱声。 挺满意,没下露,张力主然两后吗? 走舒个时候,分别让两个导员坐出定好个位置过,导导先讲下遍舒,要男主韩气无力地倚道床边,女主靠出里身边坐下。 “两,准备好,试下遍舒。” “……3、2、1得始!” 韩舒樱已经将“药丸”其实然拍巧克力豆低头放进嘴里, 听樱得始,好然倾身向虚弱个男主吻去。 “停!” 导导起身:“现出你主拍吻里,你拍救里个命,主要噘嘴,再两下次。” 韩舒樱又退回去。 “……得始。” 韩舒樱又倾身过去…… “停!” 导导仿佛得启后无限NG按钮。 下点点主对然喊停,然后得始调整起没对年轻男女导员个导技,想让里们出没种亲密舒里主断磨合,彻底放得自己,接纳对方,里主断地喊Cut,甚至亲身过阵,跪出顾经北身前教韩舒樱怎么导。 顾经北:…… 要道四十多岁干瘦导导个脸凑过两,里下意识扭头躲樱下边。 “躲什么!要道啊。”导导兴奋起两后道:“亲樱没里,樱时候手要交握,好,再两下遍。”说道里起身,“亲个时候要记得,你们主拍出亲吻,你们拍出将药推樱对方嘴里,拍救对方个命,别导油腻后,当然亲道亲道感觉过两后,也可以,你们自己拿捏,懂吗?好,再两下次。” 然后下下午,导导仿佛要将里俩个陌生感打破重组下样,反复个Cut,下点点主完美都要重拍。 反复个拍,两么反复个亲。 樱最后顾经北都出汗后,韩舒樱也气喘嘘嘘。 下次又下次,没样下去可主行啊。 出两么再次NG分得前,顾经北出好耳边疲惫道:“我个乖乖,我好主容易穿过两,你然没样折腾我啊?” 韩舒樱当场震惊,目光眨也主眨地要道里,刚才里说什么?周围灯光,白板工作么员全部围道好们。 出没种情况下,好听樱场记再下次打板。 “……3、2、1得始!” 韩舒樱下意识含道嘴里个“解毒丹”,再次熟练地倾身向里,好感觉樱腿边里个脚突然下动,勾后好下下。 好下主小心扑后过去,将里撞樱后后面个床板过,本两然“虚弱”个里闷哼下声。 要道屏幕个导导立刻低头道后句,“好!”没里即兴发挥个主错,没互动拉扯感很强,没样导,感觉主然两后吗? 机器还出转动,舒还要继续,韩舒樱要道虚弱个里,好咬牙,低头碰向里个唇。 床个另下边韩灯光正对道两个么侧面照道,出灯光下,镜头里,两么互相对视,然后嘴唇碰出下起。 每下个细微动作都拍下两后,两个么嘴唇轻轻地抿下下,然后慢慢张得,吮,慢慢地加深吻,再吮,然后将药轻轻地滑进里嘴里,虚弱个里察觉樱好没个意图,试图将药推还给好,没样下两,舌然碰樱后下起。 互相纠缠,你两我往,那颗药丸出两么唇间,推两推去,黑色个丸药出镜头里忽隐忽现,始终没韩像前几次NG下样没咬住掉下两,而拍稳稳个夹出唇舌之中。 两么闭道眼睛,忘记后所韩么,所韩感官都出彼此交缠那下点,巧克力豆也融化出两么唇舍之间,镜头里下个虚弱汗流浃背, 实际过被折腾个。 另下个脸色艳若滔篓,彻底地放得自己,出下众么面前,抛去羞涩,亲得难分难舍,唇得得合合,微微分得时还能要樱里面彼此纠缠个粉,空气中都仿佛出拉丝。 周围个工作么员都要呆后。 没下亲,足足亲后五分钟,亲樱全场没韩么发出任何声音打扰里们,主用导导得口,两么自然而然地将手出空中交握,最后导导终于满意地叫停后。 “过!” 现场得始出现声音后。 韩么擦汗,韩么转头然走,韩么咳后几声。 而吻得入后舒个两位主么公,没时候才回过神两,从彼此个嘴里退出两。 出旁边要得目瞪口呆个吴元元,赶紧跑过去将韩舒樱从地过拉起两,拍完然可以收工后,没场舒从下午下直拍樱后晚过,两个主导都豁出去后才让过,那拍真豁出去后,那拍什么啊,那可拍舍吻! 大家收工后,导导制片没走,还出反复要没下段吻舒。 “主错,里俩主错,韩天份。”主枉里调理后下下午,没下段吻舒拍得缠绵悱恻,性张力直接拉满,谁要后主喊下声“卧槽”。 “韩cp感,挺强个,我要后都迷糊啊,如果保持没个水准,我们没剧光cp然能火。”制片么也高兴道,剧火才能大赚。 两个么没时候都预感没部舒能火,但谁也没想樱播出后会那么火,剧爆后,连带两个导员红透半边天。 虽然网过大家都出嗑cp,哪怕cp粉丝信誓旦旦地说,两么之间那股张力,然快把床给搬去后,肯定出下起。 但大家只拍嗑下嗑,谁也没想樱没会拍真个,直樱大火后韩狗仔发现两个主导真个恋爱后,热度直接将大眼干瘫痪,后台抢修半小时才恢复。 两么谈后下年,年纪二十二岁个顶流花韩舒樱,嫁给后顾氏太子爷,举办婚礼时太高调,很多么主要好,媒体也下直唱衰没段婚姻,盼道里们离婚过头条,没想樱两个么甜甜蜜蜜恩爱后很多年。 …… 韩舒樱换后衣服回樱房车躺出床过,没下天把好累坏后,好久没韩没么高强度拍舒,筋疲力尽,下闭眼又想起之前顾经北说个话,里穿过两拍什么意思,还叫好小乖乖…… 明天好下定要找里闻腻楚。 下旦安静下两,么然容易胡思乱想。 为后主让自己想没些,好打得后剧本,右下角又韩白点后。 打得后,还拍之前要樱个。 没次没韩奖励。 平时都韩奖励,为什么没次没韩奖励呢。 主过很快好发现再续前缘没几个字,它拍红色个。 和以前金色字主下样,红得然像……像个按钮下样!让么忍主住想点。 好确实也好动地伸手出过面点后下下。 …… 助理吴元元买完东西跑墒婵车,要樱躺出床过个韩舒樱累得睡道后,好立马轻手轻脚将买两个红茶放樱桌过,主敢吵好。 …… 韩舒樱好像做梦下样飞起两后。 下片金光后。 然像要电影下样,要樱后自己换过后校服,然后出后门,快乐个跑向西门,进后小花园,最后站出公园个台阶过。 韩风吹两,好手臂张得迎道风。 风吹动好个裙子,好脚下穿道黑色小皮鞋,露出下截雪白如玉个小腿,然后好轻松个迈腿往台阶下走。 好要樱自己伸出手臂,很得心道:“我要……” 我要留出没个时代,和江见许出下起! “主!你主要!主要说出没句话啊!”好急得喊出后声。 下下秒,天晕地转,变成好站出小公园里。 好感受樱周围个空气,秋日个风,光道腿凉嗖嗖个感觉,还韩身边个灌木,枝过最后几朵小黄花。 原两主拍梦吗? 好回两后? 好回两后! 好胡汉三又回两后! 好刚要下蹦三个高,想往县委大院跑,身后突然转两下声。 “韩舒樱!” 好回头,然要樱找好找疯后个江见许,正红道眼睛要道好,里站出后面个台阶过,反复确认拍好,最后跑过两,下下子将好抱出怀里。 “你跑哪去后,我怎么找主樱你。”里找遍后公园,找遍附近,都没韩找樱好。 韩舒樱:“我……” “别再走后,好吗?”里红道眼睛求好道,里知道,好主拍没个年代个么,里害怕好会离得,会再次消失主见,让里再也找主樱。 韩舒樱没次可主敢再说我要为你留出没个时代个话,好只能紧紧抱住里,“我们回家吧。” 好想球球后。 “好,我们回家。”江见许流道泪笑后,里亲后下下好脸蛋,然后拉道好个手,两么往小公园外走去。 回两个喜悦让韩舒樱很快高兴起两,拉道里个手,蹦蹦跳跳说笑话逗里得心。 江见许很快被好逗笑后,里知道好消失个秘密,但里从两主怪好个主告而别,好能回两,然拍过天最好个恩赐,里会珍惜。 找樱后么,里快步拉道好个手离得小公园,满足地往家里走。 两个么个身影慢慢消失出公园个小路过。 下阵秋风吹过,灌木丛里刚得个小黄花怯生生探出头,见没么,得始迎道太阳舞动起身姿,随风摇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之后会写十世书的一些设定世界,不看也不影响正文,作者挑着写写,字数不多,全是小甜饼儿,一口一个,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看看 第 55 章【VIP】 球球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哭闹。 王桂香还以为孩子又被蚊子咬了,拉开衣服看了看,肉肉的小胳膊小腿没有找到蚊子咬的地方,小奶娃的皮肤特别嫩,蚊子一咬红通通一片,让人看着心疼。 又给她换了身奶黄色小衣服,衣服是她妈妈给她做的,柜子里还有十几套呢,虽然说孩子长得快,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做多了浪费布料。 但球球妈妈给孩子做的小衣服,确实漂亮,件件好看,把孩子打扮的像朵花一样,带出去一群人都想抱,白嫩嫩软乎乎,别说别人,王桂香都喜欢这小闺女,平日里尽心尽力照顾。 但今天就不知道怎么了,她抱着哄也不行,放床上也不行,放她爸爸找人给做的小木车里摇着也不行,小嘴里一个劲地发出声音。 “嬷”“嬷”找妈妈。 然后手指外面。 一个四个月大的小崽崽,可聪明了。 她看到她妈妈出去了,所以指着外面。 “你妈妈去外面转转,一会就回了。”这孩子,虽然王桂香白天带得多,但她妈回来后球球就不跟她了,爱跟她妈妈身边待着,闻着妈妈味道秒睡,有时候睡多了,晚上捣乱不睡觉,她妈妈搂着拍一拍就睡了。 但今天有点反常,哄不好,哪怕告诉她妈妈去外面转转了。 解释两遍,还不见妈妈,她竟然憋着嘴委屈地哭起来,可怜的小模样,可把王桂香心疼坏了,“怎么哭了。”赶紧把她抱起来。 心想大中午的, 这孩子妈哪去了,球球爸刚才回来问过,说出去找,怎么也没回来。 她将孩子放到左肩,在屋里来回地哄着。 可就是哄不好,孩子这么老哭也不行啊,容易生病,王桂香不住地往门外望。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盼回来,小两口回来了,她赶紧哄她道:“球球,快看,妈妈回来了,你看,是妈妈。” 球球听得懂妈妈,小脑袋一转知道往窗外望。 韩舒樱归心似箭,她两个月没见球球了,想得心肝都疼了。 一进门就飞快地跑过来,后面跟着的江见许见她跑得快,担心出声道:“慢点……”门口有门槛,可别摔着了。 韩舒樱气喘嘘嘘地跑过去,终于见到这个小东西,可想死她了,就这么个小肉团,让人牵肠挂肚。 王桂香把怀里孩子给她:“一会儿见不着你就哭,你可得哄哄。”哭好久了。 结果她一看到妈妈来了,小东西有脾气了。 韩舒樱满脸笑容冲她伸手,“来,妈妈抱。” 结果一伸手,她就把脸扭一边,不给抱。再伸手要接过来,她就往王桂香身上趴,拒绝她接。 “哟,球球生气了。”王桂香看着有趣,这么点孩子,还知道生气? “球球,球球,让妈妈抱抱好不好?”韩舒樱见女儿不给抱,她可怜兮兮围着她转,别看她小,韩舒樱向来尊重她,平时她不肯就不肯,也不强迫她,不让她抱,她也没敢硬抱,只是一个劲地围着她,拍着手逗着她, 一会儿可怜兮兮求着她,一会做哭兮兮的鬼脸。 一会又做小老虎和她拱脑袋。 还好这小东西性子像他爸,韩舒樱一哄就好。 她说话虽然不利索,但心里什么都知道,睫毛上还带挂着泪珠,听见韩舒樱说自己说错了,又道歉半天,再去抱她,她就让抱了。 把这奶乎乎软软的小团子一抱进怀里,韩舒樱就抽了下鼻子,这可是她生的小崽崽儿,好想,好想啊。 王桂香松了口气,转身拿着球球换下来的小衣服出去了,趁天气好搓一搓晾院子里一会就干了。 “嬷”她委屈地看着韩舒樱,张嘴叫她。 “哎!” “嬷” “哎,妈妈在呢。”韩舒樱看着她,狠狠地对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亲了两口。 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亲了几下小东西终于笑了,才四个月的她不会说话,开心了只会张嘴“啊,”“咿呀”但完全不能阻碍她那聪明的小脑瓜表达她的快乐和不满,球球是个很细腻的孩子,真的很聪明,这一点肯定像爸爸。 她的小手在韩舒樱面前张开,指了下房门,“啊,”“咿呀!”然后蹬着腿向着她妈妈表达着她的意思,向她控诉。 韩舒樱明白了,她已经表达得很好了:“好好好,以后妈妈去哪都带着你,好不好,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说着就把她不满张开的小手握上了,然后又亲了两下,还轻轻咬了一下小嫩手。 “咿呀!”到底是个小崽儿,妈妈一道歉, 气性过了她就忘记了,哄好了又开始好奇地盯着韩舒樱看,眼里还有眼泪呢,手指就开始抠韩舒樱鼻孔,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韩舒樱:…… 其实她心里也松了口气,球球虽然长得像她,但性格像他爸爸,一点都不好哄,不好糊弄,这么点小东西自尊心就特别强,需要人尊重她,惹到她了,她要你解释,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她会看态度,看你哄她的态度,态度到位,她就不生气,虽然她也不知道你在解释了什么。 而且生气的时候跟她爸一模一样,不吃饭,爱后背对着人,扭脸!急眼了,直接掘屁股对着你。 也就韩舒樱这种没心没肺的妈妈能受得了这父女俩,比如现在,她把球球开档裤里露出来的雪白的两瓣屁股蛋儿,拿在手里捏,因为雪白的两小团,所以捏起来很上瘾。 这会儿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江见许爱捏她屁股了…… 这小屁股蛋肉肉的,鼓鼓的,就像一样,谁捏不上瘾啊,轻轻一拍,还弹动呢。 大概许久没见着了,很是疼爱,所以还想掰开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臭臭的没擦干净。 旁边正摸着女儿小脚丫的江见许:…… “好了,别折腾她了,刚才没见着你哭半天了。”江见许也心疼,伸手摸摸女儿柔软的头发毛。 球球被哄好后,安静地趴在妈妈身上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小手还紧紧地抓着妈妈胸前的衣服,小拳头握起来就像小饺子一样。 一动不动在妈妈怀里趴着,小脸蛋依赖地贴着韩舒樱,任她妈妈亲,表现的可乖了。 韩舒樱喜欢的不得了,一会玩玩孩子小手,一会捏捏她小胸脯,江见许一直在旁边细细地,仔细地观察着韩舒樱神色,观察她脸色,生怕她不喜欢球球还会走,这会儿见她抱着孩子不撒手,才终于放下心,担心的眼神柔和下来。 韩舒樱去过六十年后高楼林立的鹿桥市,虽然看起来好,但是好陌生啊,她觉得还是六十年前的鹿城,更美,更有烟火气,更亲切。 这次回来,对别人来说,她可能只是出去转了一圈,实际上她离开好久了。 抱孩子在屋里待了一会后,想到今天放假,她立马对着整理摇摇车的江见许兴奋提议:“……我们带球球出去玩吧,出去转一转,好不好!” 江见许听到她说出去转转,心口一窒,下颌线一收,收拾东西的手慢了下来。 刚才她就是出去转转才不见的,他对这两个字有所忌惮。 但他毕竟是有城府的人,压下担心的情绪。 冷静下来,巧妙地转移话题道:“出去玩可以,以后可以每周一次定下时间,节假日我们一家人出去玩,你和孩子单独出去我怕不安全,也不放心……听说国营饭店今天有红烧肉,我们带着球球过去吃饭,好不好。”他望着韩舒樱小心冀冀的说,怕她不愿意。 球球的脸时不时朝向爸爸妈妈方向,耳朵在听,才四个多月的小崽崽她能吃什么啊,她只能看着无良爹妈在那香喷喷的吃,她在旁边流着口水瞪着大眼睛看着。 韩舒樱也只是刚回来,一时激动想出去看看罢了,其实去哪都可以,听到江见许说每周都会抽时间带她出去玩,爱玩的她眼前一亮,立马道:“好啊!那这次就去国营饭店!?([米?╬读小说])?⒎来?米?╬读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miduxs)?(info)” 以后可以去别的地方玩,像爬山,海边游泳,枫林农家宴,或者去别的城市玩,去京城,海市,江南…… 有江见许陪着她开心无比,还能带球球出去看世界,长见识。 虽然她心中一直疑惑,为什么一遇到江见许,就会出现十世书。 现在想想,她穿到这里来,就是江见许出现时,十世书才跟着出现的,离开江见许后,十世书就消失了,在现实遇到长得像江见许的顾经北,消失的十世书又出现了,还能再续前缘…… 好像十世书与江见许有某种特殊的关联,每次遇到他,十世书都会出现,这也是她觉得顾经北可能是江见许的原因。 不过,不重要了,如果她猜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她可以在这个时代过完,可以和江见许一起陪女儿长大,改变现实的结局,十世书里保持年轻的果子如果有用,以后还可以无缝回归现实,现实里还有一个江见许可以玩,完美! 她高兴地抱着小不点跟在江公安身后,等着他把软垫铺在车座上,她在上面坐好。 “桂香嫂子,我们出去吃饭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可不要想我们啊!”韩舒樱乐得冲着王桂香飞了一个香吻。 在水池搓衣服的王桂香:…… “这孩子!”她摇了摇头。她起身看着一家三口, 骑车的小江唇角泛起一个极浅的微笑,稳稳地带着后座抱着孩子韩舒樱,转眼出了县委大院,一家人潇洒地去下馆子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王桂香嘀咕了一声。 不过他们去下馆子,抱着球球干什么?看着被妈妈抱在怀里,兴奋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再也不哭了的球球。 这可怜的小娃娃,还不知道一会吃饭,她只能在旁边看…… 唉!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是十世书其它小世界,下个世界[偷种生子带球跑]主角还是男女主,大概比正文甜一倍那种……我会挑几个世界写写,完结前会写一下男女主第一世的纠葛和十世书来历,喜欢的宝宝可以当睡前小甜文看,很舒服的,注意,这章后面不是年代哦,不要买错了 第 56 章【VIP】 昏暗的路面,下着小雨,没有伞,没有雨衣,七岁的苏樱身上单薄的旧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坐在父亲的摩托车上,小手小心的抓着父亲的衣服,拐角突然一阵亮光,刺耳的剐蹭声,速度慢,破旧的摩托车被一辆轿车撞倒在地。 苏樱天晕地转,她被摔在地面上,旧旧的裤子上摔破一个洞,从里面流出血。 她呆呆地看着,感觉不到痛。 摩托车被撞的更旧了,路上有几块残破的碎片,躺在湿淋淋的地面,雨中父亲爬起来冲到轿车前,拦着轿车,车停了一会,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昂贵裙装的女人走下来,车上很快又下来一个人,点头哈腰地走在女人旁边,为她撑起雨伞。 女人手里拿着包一脸不耐烦,苏樱被父亲一把扯到女人面前,大声地说话,指着女儿流血的腿。 她仿佛是一件讨价还价的物品,被两个大人讨论着。 女人不断地看着手腕的手表, 父亲一直拦着她说什么,女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最后从包里取出一沓钱,厚厚的一沓,甩给父亲转身就走,其中几张掉落在地面,父亲紧紧抓着钱弯腰去拣,生怕被风吹走。 雨中苏樱腿上的伤口被雨水沾湿,开始丝丝的痛,全身都很痛,但她不敢叫唤,更不敢喊疼,因为换来的可能是父亲的一顿更痛的打骂,她仰着头像一只落汤鸡一样看了会父亲和那个女人,最后她将目光移向面前黑色的车子。 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人。 车里面有暖光,看起来好温暖,在雨中冻得发抖的她,睁大眼睛羡慕地看着。 后座有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时尚的蓝色夹克,梳着电视里有钱小孩才有的发型,手里拿着游戏机在玩,玩了一会,他抬头望向外面。 就与车窗前苏樱的目光对在一起,雨中的她,狼狈的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隔一层薄薄的车窗,苏樱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仿佛和自己处在两个世界的男孩。 明亮的车灯下,男孩的眼尾有颗漂亮的泪痣…… 苏樱紧紧盯着那颗泪痣看,好漂亮啊! 可男孩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很快看向了别处。 父亲手抓着大把钞票,吃力地弯腰在地上捡钱,豪华轿车呼啸而去,溅了苏樱一身的水。 车窗里的男孩放下游戏机,似乎与车里人说话,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她仍记得那种冰凉的感觉,溅到的水流进衣服里,流进伤口里,苏樱疼得瑟瑟发抖,后来她可怜兮兮的走向父亲,给他看流血的膝盖,换来的却父亲的一顿喝骂。 最后父亲骂骂咧咧地推着不能骑的摩托车往回走,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跟着身后。 她走了好久,久到没有尽头,雨很凉,腿很痛,路很远,怎么走都走不完…… …… 呼…… 苏樱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出租屋吊顶发黄的灯罩,灯罩估计很多年没取下来,里面有一圈黑影,她看向窗外,天亮了。 穿着洗得发白的棉体恤睡衣,她从床上坐起来,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 怎么又做这个梦……她揉了揉头。 不算梦,是她小时候的一段经历,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很清楚,时不时会出现在梦里。 可能那是第一次幼小的她意识到人与人的不同,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环境里,她淋得像个落汤鸡,男孩却在温暖的车里玩游戏。 幼小的她心里产生了震撼。 不过对后来的她遭遇的事情来说,这件事反而不算什么。 只是觉得每次梦里男孩眼角泪痣的形状,她都看得一清二梦,栩栩如生,这好奇怪。 也是那个雨夜之后,她的生活彻底陷入黑暗,父母突然离异,分道扬镳,没人要她,她像一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居无定所,直到父母再婚,她被送到了离家很远的寄宿学校。 父母只会缴纳学费,却没有给生活费。 讨要很艰难,苏樱经常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只能看别人喝水,她猛咽口水,那段时间她窘迫,无措。 穷困的时光也让后来的她爱钱如命。 上学的时候她就知道打工赚钱,她什么工作都做过,课余发宣传单,做家教,做代购,帮人跑腿,代写作业,甚至还翻过垃圾箱捡过废品。 直到高中毕业后靠着经济困难学生的资助活动上了大学,生活才好一点。 因为她有个赚钱的路子。 就在梦里的场景,她看到那个男孩后,发现自己视野右下角多了个东西。 但那时候她还小,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敢问不理她的父母,就那样浑浑噩噩地长大,天天忙于作业与打工之间,没有时间想其它的,早就习惯它的存在,忽略了很久,直大后来才发现这个东西,原来是一本书。 一本别人看不见的书。 这本书只能翻开了第一页,后面打不开。 第一页里画着一只洛阳红,就是一朵粉色的玫瑰花,滴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看起来娇艳欲滴。 就算发现,她也只当那是画,甚至发现后一度觉得自己太过劳累,眼光了,或者得了什么脑瘤动脉瘤压迫神经出现的幻觉,因为没钱,根本不敢去医院检查,只能任它继续存在着。 直到后来有了点钱去了医院,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对这东西很熟悉,几乎陪伴她度过最苦的时光,出现幻觉也没有关系,她没有任何惊慌。 这本书第一页只有花和花名,它有个很美的名字,洛阳仙株。 她是无意间用手指点了红色的花名后才发现,这朵花是能拿出来的,每天都能拿出一支。 这让她新奇不已。 第一间事就是问同学,直到反复确定同学能看到这朵花。 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她真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作为一个从小穷到大,校服穿到破还能穿的人来说,任何商机她都不肯错过,她开始研究这个东西,很像现在的玫瑰。 在以前它曾被称作洛阳红。 外形苏樱拿在手里观察过, 与普通的玫瑰差不多,但它看起来要更漂亮,颜色更娇艳,也更香! 对,它很香!有多香,大学寝室上床下桌,她的位置靠近阳台和卫生间,她时常会将玫瑰花插瓶子里,放到她宿舍桌上,从此她的位置没有别的气味儿,全是玫瑰的淡淡芬芳的香气。 别的寝室同学进来,总是说你们屋里好香啊。 这个香字让苏樱眼前一亮。 它不但香,还可以放很久不败落,一枝至少能放一个月,香气散尽后才会失去光泽,失去水份,变成干花,颜色枯黄。 香气可以持久到一支玫瑰放一天,拿走后,宿舍里三天后还能闻到那股令人心醉的花香气。 后来苏樱终于找到赚钱方法后,就再没将玫瑰放在宿舍里,宿舍里也没有了那股醉人的香气,室友都不习惯,纷纷问她玫瑰花在哪买的,甚至去花店买了玫瑰放在宿舍里,可再没有闻到苏樱的玫瑰香。 她赚钱的路子就是当时某网卖很火的天然手工护肤品。 像手工皂,手工纯露,玫瑰精油润唇膏之类。 苏樱觉得书那么神奇,可将花化为实物,肯定不是凡品。 洛阳仙株名字带仙字,又那么香,如果做成香露卖,应该会赚点钱,于是她一咬牙花了好容易打工半年存下来的一些积蓄,买了小型纯露机蒸馏设备。 为此还在校外租了房子,埋头学习提取精油,制作香露的方法,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后,她又打了许多工,每天忙忙碌碌大半年, 她开的酥樱家纯手工护肤小店才终于开始盈利了。 每天只有一朵洛阳仙株,数量有限,她用一朵再搭配其它品种玫瑰做香露,做出来就很香了,每做一批都会储存起来慢慢卖,虽然每次只用一朵洛阳仙株,但花里面精油含量很多,可以储存很久不腐败,并且越久越香,那种香只要闻过一次,用过一次,都忘不掉。 前期店里人气很低,无人问津,一分钱也赚不到,苏樱想了很多办法,她有种感觉,一定能赚到钱! 因为她每天都在用,真的很好用,她在护肤上花得钱就很少,现在有了香露,全身香香的,总有人问她香水牌子。 洛阳仙株可以吃,口感很香,她甚至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裹了面团炸着吃,粉嫩的花瓣又香又酥,她真的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花瓣精油香气都能把人香迷糊了。 她还学习做手工粉玫瑰酱,玫瑰花饼,但玫瑰一天一朵比较少,只能偶尔做一次她都每天挖一口解馋,自己都不够吃。 有段时间两个月没开张,身上没钱了,只能白天打工,晚上去外面摆摊,她卖过玫瑰饼,最开始做得很一般,但里面加了洛阳仙株的几片花瓣后,玫瑰饼一拿出来,她周围气味很香。 很多人闻到香气被吸引过来,全都卖了,之后她白天上课,晚上去夜市摆摊用每天一支的玫瑰花瓣和其它玫瑰花瓣掺在一起作馅卖玫瑰饼,每天都会卖得精光,还有很多回头客,还有只为吃她一口玫瑰酥饼跑来夜市,她终于熬过了那段身无分文的日子。 店里慢慢有了人气, 虽然买过的人不多,但都是回头客,全靠熟客安利,一开始一个月只有两个人买,后来变成五个,八个,十个,人慢慢多起来。 凡是买过一定会回购,苏樱的生活才开始轻松起来,每个月有了固定收入,少的时候三千块,多的时候超过五千,最多一次甚至有八千块,那天把她高兴坏了,有个客人用过后,二话不说一下子订购一箱,她真的感谢这位客人,让她终于换掉了破烂的手机。 但也只是这样。 虽然她已经尽力地增加单品。 可书里每天只产出一朵玫瑰,她需要做得东西又太多,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馋嘴,经常会裹面炸一朵解馋,因为这个书里的花不但好吃,。 吃完后心情明显变好,她不开心的时候多,不开就会吃一朵,身心立马舒展,烦恼全无。 她觉得洛阳仙株这个花里面含的精油,可以调节身心,功效很强……要超过其它玫瑰。 光闻着气味就能平定心情,何况每次吃完,香迷糊后,都会很开心。 但也因此没办法扩大销量,卖的数量有限,每个月只能赚一点小钱。 她也试过买其它花做香露,但与她用洛阳仙株做出来的香露相差甚远。 但她已经很知足了。 平均每个月收入五千块,这些钱足够她生活费还有富余,苏樱很节省,无论生活方面还是吃用都很节省,她的衣服很多是室友不要送给她,一条牛仔裤只要不穿破, 就会一直穿,不会买新的裤子,几乎不买新衣服。 她小时候长相不起眼,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十六岁?十八岁?她突然变了样。 明显感受到别人看过来的目光多了起来,路上搭讪的人也多了,还有各种名目想和她交朋友的人也多起来后,她就意识到,她可能是漂亮的,因为太忙碌,她甚至没有认真的看过自己。 虽然她也很想爱美,但爱美是要钱的,她更爱钱,甚至她觉得交男朋友是件浪费时间的事,可能小时候父亲对她的伤害过大,让她对婚姻很是惧怕的。 在她心里婚姻中的男性角色,就是她父亲那个样子,那么恐怖,那么可怕。 可她从小到大又很孤单,总是一个人,父母都把她当作累赘,在她的内心深处,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有真正的亲人。 几年前看过试管移植报道,她就有一个想法。 她想要一个家,却不想结婚,比起父母兄弟姐妹,孤零零的她更想要一个小孩,一个自己的孩子,最好是女孩,她会把所有的爱给她,从此她就有了亲人。 所以她一直拼命赚钱,除了穷想多赚些钱外,也是因为她这个想法。 选优秀精子试管费用需要五到十万块,小孩子生下来后的费用她查过,正常分娩五千块就够了,如果出现意外需要一万左右,剖宫产就多了,要准备两万块以防万一。 后面还有养育孩子的钱,所以她需要准备很多很多钱…… 还要有稳定的收入。上班需要将大量的时间耗在工作上,她去a市几家公司面试,给的工资税后八千,996加班到很晚是常事,除去房租交通日常花销,根本存不下什么钱,工作一段时间她觉得不行。 想来想去,她想回老家开一个鲜花店。 她查过,在老家岛城一个小的花店店面大约需要十五万元左右。 她现在手里所有的存款只有十二万块。 每个月香露的收入有四千,足够她和孩子日常生活,花店收入就是额外的收入,可以存起来,自己做老板时间也比较自由,方便她带小孩,这些费用加在一起算了,至少需要三十万左右。 她现在手里有十二万,这是存了三年的钱,还差十八万,这对她来说,至少要再等五年。 可是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她查过这个时间生小孩对身体负担最小,恢复最快,五年后她就二十九岁了,她不像别人,有父母有家人照顾,她是一个没有家人的人,一旦出事死掉了,都没有人管。 她需要好的身体,好的体能,在最佳的身体状态完成这些事,才更有精力照顾孩子。 十二万还是不够,无论做什么都不够。 虽然毕业一年,在别的同学还在到处求职手里没钱时,她手里就有了一笔十二万的存款。 但她一分钱也不敢乱动,她连房子都没有,开花店就可以退掉出租房,住到花店里,也能省下一笔租金。 等到以后赚到钱再买房子。 需要钱!她真的需要钱。 苏樱起床一边梳洗准备早饭,一边拿着手机刷着求职信息,上个工作辞职两个月,这次累一点也行,只要工资高一点…… …… 吃完饭将几瓶做好的香露包装好,苏樱打包等快递时手机响了。 是谢锦诗,本市拆二代。 “你在哪儿呢?” “在家。” “找到工作了吗?” “在找。” “我给你介绍个活儿,怎么样?”谢锦诗听到她还没找到工作,眼前一亮开口道。 苏樱将泡沫包好东西放到一边,在狭小的出租屋沙发上坐下来,她的朋友少之又少,谢锦诗算一个。 小时候苏樱和谢锦诗两家是前后院的邻居,离得近孩子自然玩到一起。 但人的际遇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起伏难测。 苏樱父母把房子卖了不久,那地方拆迁了。 谢锦诗家有三套房子,得到不小一笔拆迁款,他爸用这笔拆迁款创业摇身一变,短短十几年工夫,晋升本市富豪前三之列。 当年发小如今一个穷困潦倒,一个本市名媛千金 可谓世事有定,命运无常。 苏樱在外地读书时,两人有过联系,直到她辞职返回老家,又见到她,两人的联系才多了起来。 谢锦诗一直想帮苏樱,因为苏樱的命太苦了,她虽然没直接借她钱,但有一直帮她找工作。 “什么活?”苏樱抱着快递问。两人圈子不同,谢锦诗介绍的工作虽然来钱快,但有时候挺麻烦的。 谢锦诗给她介绍过两次工作。 游轮晚宴服务生,船上工作一周,加小费赚了八千,受骚扰若干。 俱乐部前台,干了半个月,赚了五千,受骚扰无数。 所以苏樱有点犹豫,她知道在谢锦诗的圈子工作小费确实很高,虽然累但这种举办宴会,以及俱乐部活动上的工作人员,名额有限,也是熟人介绍,小费加工资有的人一天一千,如果能做十天就是一万。 想着明年她就二十四岁了,做好的计划正在一点点流失,苏樱一咬牙,“什么活儿,你说!” “也不是什么服务啦,这次就……你就当自己是保姆,帮我照顾一个瞎子。” “瞎子?” “三个月,我给你二十万!你干不干?” “二十万!”苏樱差点惊呼出声,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保姆有这么高的工资吗? “就是我爸抽风,非让我去照顾一个瞎子三个月,我不去他就断我生活费,我想和男朋友去国外度假,苏樱你帮我去啊,你放心,这活儿我是雇主,二十万是我给你,我爸这次给了我二百万,你不知道,自从他外面有了情妇,给她生了女儿,他对我就特别抠,每个月只给我十万块生活费,这次竟然舍得给我二百万,我给你二十万,你帮我去照顾……” “不过你得冒充我的身份,那瞎子要问起,你就说你是谢锦诗。” 谢锦诗心里很烦,她被她爸当成弃子了,她知道自己不学无术,整天知道玩,但没想到他爸竟然让她去照顾瞎子三个月。 还说她吃家里喝家里的,除了花钱一无是处,让她去照顾个人都不会,要断了她生活费,谢锦诗一下子又蔫了,她不想被断生活费,不就是照顾三个月吗?于是想了个招,让人顶替她去好了,三个月一到她就可以走了。 “锦诗。” 苏樱觉得不妥,“照顾人倒没问题,身份被识破怎么办?”她们俩无论长相身材声音完全不一样,怎么冒充? “啧,他是个瞎子!他又不认识我,也没见过你,怎么会识破?到时候我跟他们那边定个时间,你过去就行了,再说了,被识破了你就走人呗,要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雇你的,我雇人照顾瞎子这总不犯法吧?” 苏樱“……” “好了,我跟男朋友马上出国,啊,这事就交给你了,有事电话联系,对了我让人送些了衣服给你,都是没穿过的,你顶着我的名字过去的时候。就别穿那些破烂了,我男朋友叫我,我走了,拜托了啊。” “等等……”还没说清那个人是谁。 手机挂断,苏樱呼出气,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谢家爸爸为什么要女儿去照顾一个瞎子,谢锦诗至少也是本市名媛千金…… 很快收到银行短信,二十万已到帐。 也收到了她照顾的人名字和地址。 苏樱点开余额看着里面整整齐齐三十二万,心里一阵激动,有了这个钱,试管受孕就可以立即进行了,到时再慢慢找店铺,趁空闲装修花店, 到时候把房租退了,自己再搬进去,一切就都走向正轨,虽然心里有些迟疑…… 但很快又被马上能实现计划的喜悦压下去。 那就先去看看,如果不行就把钱退给谢锦诗…… 下午她收到了谢锦诗大包小包连同行李箱一堆东西,两人尺码差不多,谢锦诗能穿的,她基本也能穿,衣服吊牌没摘,估计买了之后放在袋子里根本没拿出来。 苏樱呼出气,将衣服都处理好后,喷上香露挂起来。 第二天找了件谢锦诗衣服里露得最少的裙子,装好行李箱,头发快速吹干,她发质非常好,稍微打理就很漂亮。 苏樱长大后容貌不俗,可能小时候还天真烂漫,爱笑爱玩的,后来的一些生活经历让她早已磨灭了这些东西,人看起来气质清冷,有距离感,换上昂贵的裙子,就算说她是富家千金,也不违和。 收拾好她拉着行李箱离开出租房,敲响隔壁门,将新做好的一批香露还有其它单品,一同放到邻居小佳她妈妈那里,有单子她会发给小佳妈妈帮她邮寄,每单给她两块钱辛苦费。 每个月多出几百块钱,小佳妈妈很愿意。 处理好家里事情后,苏樱提着行李离开小区。 她平时总穿丑衣服,现在突然一身樱红色长裙,雪白的皮肤,黑色长发,唇红齿白,长相艳丽,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因为太过亮眼,路上行人频频回头望向苏樱。 她拉开网约车,坐进去,给了司机地址。金湖海湾? 司机看了她一眼。 金湖海湾是岛城富人区,去这里的人需要网约车? 不过有钱赚他没说什么。 金湖海湾是岛城新建新一代墅区,难得一线海景大平层,在本地挺有名的,当然跟一线城市不能比。 苏樱下车走了好一会才找到地方。 三步一辆豪车,五步一幢别墅,周围光配套就有四个主题公园,一个度假酒店,几乎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苏樱深吸了口气,走进看起来就奢华的双入园大堂。 望着浅香槟色的建筑。 心里忍不住道,这顾翊到底是什么人啊,谢锦诗也没有说清楚,住在这样地方……她有种预感,二十万恐怕不好赚啊。 …… 海景高层一梯一户,平时很安静,近两百平的大平层内没有过多的家具,很空旷,进来后会有种孤独感,非常明显,隔音很好,安静到听不到其它声音。 有一个人正坐在用餐区,桌子上精致的餐盘里摆着烟熏三文鱼沙拉,蟹黄蟹肉泥肉卷,和现烤的牛角面包,他似乎在注视着面前的东西,但手却在慢慢地找位置,然后轻轻一块切好的脆面包叉起来,闻了闻后,没有异味,才慢慢凑到嘴边,放进嘴里。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音,似乎有人在可视电话里询问什么,是安保的声音,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娟姨?” 他侧首。 一个五十来岁年纪稍大的女人双手握在胸前从玄关走进来。 她是顾家的佣人,自从去年顾翊眼睛看不见后,她被夫人分配过来照看顾翊。 在顾家工作了七年多的黄绢,忍不住叹气,去年还是万远集团的准继承人,智商极高,能力非凡,深受老爷器重,是老爷众子女里最出色的一个,结果说瞎就瞎了,如今不但被踢出集团继承人名单,连亲生母亲都放弃他了,将他从a市送到了夫人的老家城市,岛城是个三四线中小城市,跟a市不能比,夫人现在转去扶持小少爷…… 豪门宫斗,想上位的路皆是累累白骨。 这位昔日傲视老爷其它儿子的顾翊,如今也成为那累累白骨之一。 至于刚才安保询问的人。 看样子,夫人不但彻底放弃这个曾经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还准备在老家找个当地姑娘让顾翊娶了,想让顾翊赶紧诞下子嗣,这是他在夫人眼里最后的价值。 这位跟着顾远山最早的女人,也是留得最久的一个,手段狠辣,连自己亲儿子都能舍弃。 望着眼前一身衬衫西裤装扮,袖扣一直扣到手腕处,通身上下仍然一派贵公子模样,气质如雨后松林般妥帖而清冽的大公子,如此的优秀,她叹息,可惜了。 “顾少爷,你母亲说的那位……谢小姐,她来了。” 话音落,顾翊手上的面包一顿,眉眼瞬间笼上一层寒霜,似有怒气般,握紧了手里的木质叉柄。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世书会挑几个世界写写,喜欢看看,不喜欢随意哈,就一个字,甜!最近太累了写不出来作者也有可能发癫瞎写QAQ 第 57 章【VIP】 “顾少爷。”黄绢低声劝他道:“何必呢,你也知道夫人的性子,走了这一位,还有下一位……” 黄绢在顾家工作七年,一直做着打扫工作,其实挺辛苦的,顾翊出事后,卢丽华挑挑拣拣最后选中她,想让她去照顾眼瞎的儿子,照顾顾翊,虽然工资比以前高了,但发配到这么一个三四线小城市,当时她还挺不乐意的。 不过看在卢丽华给她工资确实高,她当时又急需用钱,从卢丽华手里预支了一年薪水后,她同意了。 接了这份工作她才发现,真是来对了! 和在顾家累死累活干活比,现在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平时工作只需看着顾翊就可以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知卢丽华,也就是顾翊的母亲。 房子不用她打扫,每周有专门的家政人员定期上门.服务,衣服也有专业人员上门打理,黄绢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仿佛掉进了天堂,天天吃好的喝好的 她也不用做饭,楼下有餐厅,预约后每日三餐直接送过来,只需要每天找自己想吃的菜品,多选一些然后让顾翊选择就可以了,每日都可以点自己爱吃的菜一同送过来,帐目会从卢丽华给的钱里面扣。 不错,卢丽华会给她一张副卡,卡里每个月都会打进去一笔钱,用于顾翊的生活费用。 黄绢每个月都会用得精光,她不敢乱取,只能用于消费,因为每一笔钱卢丽那边都有记录,可以花,但不能取,所以不用白不用,几乎什么好吃什么贵她就点什么,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她都吃胖了,从没享受过这样美好的人生,住这样的房子,吃这样的美食…… 顾翊又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到,她不用一举一动都像在顾家那么规范,在顾家一言一行都会有人盯着,因为有管家,你做得不好就会辞退你,专门看着她们这些人。 这里没有,在这里她就是管家,无论做什么都没人管,吃用穿住都是顶级享受,每日生活仿佛在天堂,望着外面的海景像在度假一样,黄绢心情是不错了。 只是顾翊可能还没适应自己从高处掉下来的这个落差,没适应自己成了弱的一方,是需要别人照顾的一方,在很多方面还在顾家一样不好伺候。 黄绢挑的菜品他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嫌这个有异味,那个气味不对,动不动就有过敏症状,黄绢嘴上说好,但不会经常惯着他,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叱咤风云顾家继承人了。 他想吃的菜品经常是没有的,想要的东西出去转一圈经常是没货的,想吃瘦肉粥,抱歉,只有海鲜粥,这样调理了一段时间,顾翊要求也就不那么高了。 黄绢的解释是,这里是个三四线小城市没那么发达,很多东西没有,问少爷能不能换一下,不能换那她也没办法,反正他也看不见。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管家,不是爹妈,很多事她还是要请示卢丽华,好在顾翊这个人识趣,一说请示卢丽华,通常情况下就算了,之后他只要问了,黄绢说没有,他就不再要了。 熟悉一段时间生活也能自理后,黄绢就不用操心了。 估计眼瞎了,顾翊也不愿意出去,一直待在房子里,这给黄绢省掉很多麻烦。 黄绢心里清楚她应该讨好的人是谁,绝不是顾翊,而是谁给她发的工资她讨好谁。 是卢丽华,她必须得让卢丽华满意,工资才能继续发给她,她明白自己就是卢丽华安放在儿子这里的眼线,她得做好这个眼线才能长久待下去,卢丽华承诺只要做得好,顾翊成家后,以后管家的工作就交给她。 管官的薪水可是她现工资的三倍! 所以卢丽华想要顾翊结婚,黄绢心里也替这位当年意气风发的顾大少爷可惜,毕竟以前a市的名流千金他都要挑一挑,什么时候轮到小城市小企业千金的份儿? 卢丽华现在急了,她需要一个孙子提高她在顾家的竞争力,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毕竟她小儿子只有十四岁,竞争不过那些虎狼一样的哥哥姐姐,若是她大儿子不出事,卢丽华几乎可以说在顾家横着走,连一直空悬的顾远山正妻之位,也只有一步之遥。 可以想象顾翊眼睛瞎了这件事,对卢丽华来说简直是重创,地位一落千丈,顾翊这场突来的车祸一直查不到任何意外痕迹,她心中暗恨连带儿子都迁怒了。 顾翊听出黄绢的言下之意是让他接受,他知道黄绢是母亲安排在这里的人,说安排是好听委婉的说法,就是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她母亲的狗腿子。 顾翊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东西,握得力道可以看出内心的怒意,他眼睛看不见是因为一年前国外的一场车祸,头部撞击到玻璃,导致视神经严重挫伤受损,医生委婉地说让他回家慢慢调理恢复,保持心情愉快,或许会有奇迹,其实就是判了死刑。 失明这一年他内心的痛苦无法言诉,但他万万没想到,亲生母亲会将他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三四线的小城,说是母亲的老家,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与父亲相识的地方,然后在这里找个人把他囚困在这儿,彻底放逐他,不,是放弃他。 两个月,他已经心灰意冷,甚至数次想从阳台跳下去。 没想到……他还有利用价值,他握紧了手…… “顾少爷,你就听卢夫人的话吧,快些娶妻生子,多生几个儿子,过平稳的小日子,夫人也能放心……”黄绢苦口婆心劝道。 …… 苏樱抿着嘴唇,有点紧张。 她望了眼富丽堂皇的大楼,这里安保太严了,拦了她半天,终于确认她身份电梯锁开了,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去,见保安还看着她,她冲他笑了笑,希望能记住她,下次进出这里不要再拦着她了,很尴尬。 毕竟身份是假的,查的时候她很紧张。 电梯很快到了二十九层,门一开,就听到屋子里盘子和碗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清脆的仿佛摔碎了玉器,她吓了一跳,在玄关处停住,没敢说话。 但里面没声音了。 她一直站这里也不行啊,只好轻轻地拉着行李箱往里面走,出了玄关,入是大平层,面积很大,微奢黑白棕灰冷色系装修风格,外面有八米左右宽的奢阔南向大阳台, 开门直接看海景。 阳台有圆桌闲暇可以喝茶点。 每个人的房子走进去都有不同的气场,可这里一进来,给苏樱的感觉只有空旷,孤独,寂寥和灰暗。 苏樱拉着行李,穿着高跟鞋,鞋跟她都不敢硬踩地面,因为会发出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很刺耳,她很少穿高跟鞋,控制的也不太好,所以走过玄关,见到偌大客厅东区站着两个人,她立刻停住:“你们好!”她硬着头皮打招呼,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打招呼的好时机。 她先看向离她较近的那位五十来岁的大姐,穿得很体面,衣服应该是真丝面料,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是这家里的什么人。 但她应该不是谢锦诗说的眼睛瞎了那一位,于是她看向另一个人。 苏樱看向他时,一下子愣住了。 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似乎满脸怒气地站起来,但站在那里,没有乱动。 仔细看,高挺的身影立在那儿,一双修长到令人嫉妒的长腿,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精致的灰色西装裤,可却让苏樱感觉这个人炫目的很,优雅得很,华丽的得。 再往上一张俊美而冷肃的脸,眼神没有焦距,可唇却抿成一线,像是在生气,生气里还带了一丝凌人的气势。 这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分脆弱,但整个人英俊不凡,出采极了。 苏樱细细地打量他,从头到脚。她脑子里曾无数次想过, 如果她有一个小孩,小孩会是什么样的,她想要女儿,听说女儿像父亲,她得为女儿找一个特别好看的父亲,存到钱后,她要联系美帼那边捐精机构,因为听说那边可以挑选基因,她要给女儿挑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提供者,最主要是好看。 听说连眼睛的颜色、肤色、发色、身高、种族都可以选,还会附上提供者儿童时候的照片做参考。 因为她心中没有标准,曾经见过混血小孩,蓝眼睛白皮肤,漂亮得像个小天使,她想过要不要选这样的。 直到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她之前构勒出的所有条件都飞了,什么蓝眼睛白皮肤…… 她突然不想要什么异国人种了,她想要眼前这样的。 她从来只幻想孩子什么样,从来没有幻想过孩子基因另一半的样子。 现在看到这个人,苏樱的心怦地一动,有那么一刻,心里突然有了标准,她想女儿有这样的基因,能让人怦然心动好看的基因,黑头发的,个子高的,身材好的,样貌佳有气质的,生起气来有风采的,含蓄内敛,白净的…… 她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知道精子库有没有和他差不多的,如果没有,那这个人的,她能不能买……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能不能让他捐一下…… …… 黄绢见人上来了,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樱一会儿,长得还挺漂亮的,鲜嫩,艳丽,年轻漂亮,身上穿的裙子价值不菲。 随后她脸上露出笑容,热情地走过来对着苏樱道:“你是谢小姐吧?” 她道:“我看过你用邮箱发的照片,谢小姐长得真漂亮啊。” 苏樱这才回神,眼巴巴的从那个看不见的男人身上移开,看向这个女人。 她什么时候发过照片?估计是谢锦诗发的…… “……是。”她笑了笑,也不知道如何搪塞。 黄绢道:“我是顾家派来照顾顾先生的人,我叫黄绢。”说完为她介绍离得远些的那个男人,“这位,就是顾先生……” 啊,他就是顾翊,眼瞎的那个……好可惜,长得真好看。 她巴巴地看过去,却发现叫顾翊那个男人不高兴地抿了抿嘴,根本不屑跟她打招呼,脸色沉沉,转过身,手不断地摸索着,摸到了他放在旁边的电子声光手仗,然后伸手摸着墙,顺着墙走,最后来到一个房间,打开房门用力关上,发现砰地一声响。 苏樱:……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黄绢却毫不在意,虽然觉得顾翊可怜,但那是命,谁也可改变不了。 她也可怜不起。 对她这样的小人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赚钱,作为老油条的她,知道站队最重要,上了卢丽华的船,就得遵循卢丽华的意见,只要把卢丽华交待的事情做好,她就能一直待在顾翊身边继续拿高额薪水。 她脸色未变,笑着对苏樱道。 “……顾少爷他眼睛看不见,心情烦闷,脾气是大了点,一会就好了,谢小姐,我带你参观下房间, 你来之前我就将房间收拾好了……” “卫生用品已经全部放进洗漱室里。”黄绢面带微笑地打开顾翊旁边的房门,带她到房内转了一圈,超大的卧室,全是软装,不但有单独的卫生间洗漱室衣帽间,还有两米的大床,以及海景阳台,与大阳台连在一起,开门可以走出去观景。 一眼望去,海面毫无遮挡,太美了,那一面全是玻璃墙。 之后黄绢又带着苏樱参观了其它区域。 四室两厅三卫,三房朝南,客厅比较大,拥有景观视野的一体的餐客厅,在那里用餐看风景是种极致享受。 最后在阳台转了一圈后,黄绢笑呵呵道:“谢小姐,卢夫人可千叮万嘱要我一定要把谢小姐留下呢,这三个月请你一定和顾先生培养好感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有什么意见也可能跟我说,需要什么菜色可以手机订餐,楼下有餐厅,每天有人送餐上来……” 苏樱望着她,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敢多说话。 转了一圈苏樱越看越心惊,就算她老家三四线城市,但这样的房子,她原来那点钱连一平方都买不起。 她能有什么意见,本来以为到这里是照顾别人,来干活的,没想到吃饭都叫餐厅送,她刚才发现客厅有冰箱,但冰箱里没有菜,只放着了啤酒饮料奶制品和水果之类。 竟然不用在家里开火吗,这对一向节俭自己做饭,每天计算冰箱里的食物能吃多少天的苏樱来说,不敢想象。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过来是干嘛的?她想打个电话问问谢锦诗,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黄绢说是顾家的管家,既然家里都有管家了,有人照顾,吃穿住用都有人上门.服务,连衣服都不用洗。 那她代替谢锦诗来到底做什么,她心里没底,还有卢夫人?卢夫人是谁?是刚才那个帅……男士的母亲吗? 苏樱一肚子问号,但她顶替他别人,心虚什么也不敢问,只能装清冷些,云谈风轻地点点头。 黄绢又将准备好的出入卡交给她,只要刷卡电梯就能到达所在楼层。 苏樱接了过来,犹豫地将行李放到房间里。 将衣服和箱子放好后,出了房间,她怕自己冒充的事被人发现,不敢在这里说这些,想出去一下。 她看了眼客厅,空荡荡,可能房子里有眼睛看不到的人,任何阻碍物能少则少,才显得空旷。 黄绢正坐在景观视野一体的餐客厅,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吃着早餐,她的早餐刚送过来。 之前餐桌上的食物和地上碎掉的残片都被收拾好了。 苏樱拿着手里的包走过去,客气对她笑了下:“黄阿姨,我出去一下买点东西。” 黄绢看着这位据说本市前三企业家的大小姐,对于她行为举止,她是有点吃惊的,真是一点有钱人架子也没有啊,客气有礼,出入还要询问她呢。 这让她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虽然三四线小城市,但能排进前三的企业,那也是资产过亿的有钱人,卢夫人看不上,对她这种在富人家讨生活的人来说, 是遇见过的难得好脾气的有钱人了。 她塞了一口牛油果,微笑着点头道:“谢小姐,您自便,楼下有家精品超市,买东西可以到那里看看。” 苏樱见管家黄绢目光突然她手腕处看了眼,她才记起自己手腕带了一根红绳,红绳是某夕夕买9.9头绳包邮赠送的,她没什么首饰,就一直戴着了,结果忘记摘下来,她不动声色地用包包挡住。 “黄阿姨现在才吃饭。”她转移对方注意力,谢锦诗特意告诉她不要穿得太寒酸,但她想着只是照顾眼睛看不见的人,既然看不到,就可以随意一点,只换了衣服,忘记检查其它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能看见的人…… “哦,忙了一早上,差点忘记吃饭,现在吃点。”黄绢客气道。 苏樱匆忙看了一眼餐桌。 桌布上摆着蟹肉烤酥小面包,鱼子酱龙虾,樱桃鹅肝,椒盐海蛎酥,奶油海鲜汤,每一份量不多,但相当精致。 她冲黄绢笑了笑,打过招呼离开了,进了电梯赶紧将手碗上的红绳取下来放进包里,再看看自己其实地方没有问题后,才呼了口气。 电梯开了,拿着进出卡下楼。 一楼入院大堂装修奢华,有很多区域,各种运动会所、室内四季恒温泳池、形体房、健身房、贵宾接待厅等,地下一层是停车场。 因为紧张,她下去后找了卫生间,匆匆进去将金色门柄关上,一边上厕所,一边着急地打给谢锦诗,手机半天没接通。 关键时候就没人了! 谢锦诗爱玩,经常玩疯了时不接电话,苏樱将手机放回到包里。 这时她听到有人进来了。 两位女士站在在镜子前整理妆容,其中一个打开水龙头洗手,苏樱刚要出去就听两个人开口说话了。 “哎,万兴集团老总顾远山又上热搜了,访谈内容是家和万事兴,哈哈,这话也就外人听听,他家那点破事圈里人谁不知道,大房身体不好常年在国外,无子无女,找了四个小老婆,个个都能生,私生子十来个,你听说了吗?跟他最久的卢丽华,当年多风光,陪顾远山进出各种宴会,以女主人姿态自居,她儿子顾翊听说被人搞了,在国外出车祸人没死,眼睛瞎了,直接废了,卢丽华估计现在急死,没了大儿子可压制不住其它三个小老婆,有人说她准备给顾远山弄个五个姨太……” 豪门的瓜大家都爱吃,圈子里的人更爱吃,而且吃起来一个比一个炸。 像这种私生子多的人家,明暗争斗常为富豪圈津津乐道。 “人家说的家和万事兴,指得是企业文化!你可别出去乱说,把人笑死。”另一个人洗完手从包里打开了粉盒,边补粉边道:“我听说儿子眼睛瞎了,顾远山就病了,在我大舅医院住了一周,顾什么来着,他那个儿子是他最器重的一个,最有望成为下一任集团掌舵人,结果这下子没了,另外四个儿子都不成器,吃喝玩乐,圈里风评都不好,有一个还在读书,他有个三女儿不错,在公司高层任职……” “说集团下一任继承人不会是她吧。” “不一定,这事谁说得准,那可是万兴集团,a市前五的大公司,名下多少产业,什么黄金、矿业、汽车、航运、房地产……我要是万总的子女,我再不成气,也得争破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花落谁家,而且现在刚刚开始争,还不到后头呢,顾远山也才七十岁……” “那顾翊可惜了,有一年去a市参加会议,我还见过他,人超nice,个子高,长得帅,各项能力都很出色,可惜了……” “我一朋友在万兴高层,说他已经离开公司,不知去哪儿了。” “肯定不会留下了,那么多认识他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哎你说,卢丽华会不会将儿子送回老家啊?卢丽华还是咱岛城人呢,后来跟了顾远山去了a市,不过她也挺厉害,年纪跟我妈差不多竟然在顾远山身边待时间这么久,我爸和卢丽华早年认识还算故交,公司跟万兴子公司有些业务往来,我爸还提让我跟卢丽华的儿子联姻呢,想巴结人家,呵呵,当时顾翊是正八经的集团继承人,万兴集团太子爷!人家当时根本不鸟我爸爸。” 痴心妄想属于是了。 “那你现在机会来了,你知道卢丽华为什么能在顾远山身边待那么久吗?就是因为卢丽华的这个大儿子是顾远山所有子女中他最器重的一个,现在出事了卢丽华急死了,你爸现在联系她,联姻说不定能成啊,到时候你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往顾远山面前一放,你家就稳了……”豪门,孩子越多分钱越多,谁都会算这笔帐。 女孩笑了,将包关上道:“我家的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至于要我跟个瞎子联姻,健全男人那么多,别沾边,呵呵。” 说着两人嘻嘻哈哈拿着包出去了。 苏樱这时才探头从门里出来,走到镜子整理了下裙子,凑到水龙前洗手,她对豪门的这些事情不敢兴趣,她只关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计划能否进行,但是刚才两个女孩说的瞎子,还有名字…… 她们说的不会是就是楼上那个瞎子顾翊吧? 她越想越不对,谢锦诗跟这些人一样也是本市名流千金,她爸叫她去顾翊家里照顾她三个月…… 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这个谢锦诗!竟然让她顶替到她联姻对象家里! 见卫生间没人,她又把手机从包里拿着出,再次打过去,连打三通,终于接通了。 谢锦诗也不知道又在国外哪个地方喝酒,里面传来一群人说话声,谢锦诗唱了一句英文歌,然后拿着酒杯凑近手机:“苏樱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点声!” “什么,你说你不干了,要把钱退我?那不行啊!我跟你讲苏樱,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是发小!我的事你可都知道,这事你得帮我。” “你得帮我!我可不想和瞎子联姻!嫁了残疾,我人生不毁了吗?”嫁给瞎子,她在圈子里还能混吗,得被多少人名门千金笑死。 “苏樱……姐妹以后的人生能不能幸福可就靠你了!” 苏樱赶紧劝她道:“……你的这个联姻对象我见到了,他长得特别帅,又高又帅,要不你自己过来看看,大高个,真的,长得特别好看!你肯定能……” 喜欢…… “哈哈哈,帅的多了去了,你这小呆瓜不会被迷住了吧,要觉得好看你拿去啊,跟他玩一玩,就当是福利了,我无所谓,我这边忙着了,只要撑三个月,我爹答应我以后不管我了,你帮我应付着啊,别让我爸发现了,我再给你打十万,给我应付好了,咱们就是好姐妹……”说完电话挂了。 苏樱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时手机叮地一声,谢锦诗又转过来十万块。 看到钱,苏樱沉默了一会儿,咳了声,最后将手机慢腾腾放回包里,爱财如命的她顿时打起精神,就,就住三个月嘛……大不了她多干点活,帮忙照顾一下,至少以后知道她是个假的……她也有话说,住的期间她没白吃白住…… 这么一想,她还真不敢白吃人家东西了,刚才管家黄绢一顿早餐,至少四位数……她在高级餐厅和高档宴会上做过服务生,价格八九不离十。 苏樱吃不起,也没法心安理得吃人家那么贵的早餐。 她打算去超市买点米和蔬菜自己回去做,如果黄绢问起来,就说她在减肥,吃减把餐。 之前黄绢带她参观过,她见到有厨房,用具一应俱全,锅是新的,还没有开过火,不知道可不可以用…… 于是她没有回去,而是出了大堂,找到黄绢说的那家精品超市。 牌子上写着灿烂阳光精品超市。挺生活化的, 她走进去找辆购物车推着四处看,一开始还觉得正常,直到她来到水果区,看到上面的水果,一盒青提,273元! 什么东西! 一串青提接近三百块?又看向旁边一盒巴掌大小的樱桃,399。 苏樱感觉自己眼神有点恍惚,物价什么时候这么离谱。 还有许多她叫不出来名字的水果,红绿黄蓝紫,个个饱满艳丽,摆得光鲜亮丽,美轮美奂,但价格苏樱不敢多看。 她离开水果区域,赶紧走到有机蔬菜那边,这三个月她不吃水果,本来平时在超市也只买最便宜的打折水果,买的也不多,贵就更不买了。 结果有机蔬菜那边全是品牌,各种品牌,反正她不认识,全部不是进口就是有机,胡萝卜干净得像是从没下过地,被光一打,低调中透露着股奢华的感觉。 奶制品们价格更美丽,无一例外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吓得苏樱赶紧走开。 生怕多看一眼就要跟她要钱。 她想着要不买点便宜的生菜,这种轻的菜总不会太贵,可以摊鸡蛋再包着生菜吃,再买点鸡蛋…… 结果找过去,生菜也有来头,她仰头呆滞地望着生菜的品牌说明。 每一个字她都能看懂,但组合在一起,她不懂。 荷兰进口,澳洲水耕技术种植,从芽起喝山泉水长大,可降解材料包装,顺疯全冷链物流,只在高端超市出售。 她感觉这颗生菜就像富家子弟,从小就含着金汤匙成长,快乐无忧。她吃不起。之后一路看到四位数的灵芝菌,松茸,铁皮石斛。 看向最后,一颗麝香葡萄12克,单颗卖,还标上了甜度,什么拥有被sunshine照过2300+小时的甜蜜,细算下来,每小时阳光要1毛钱…… 她朱唇轻启一路走来就没合上过。 最后只买了最便宜的三斤米,一小瓶油,和一些简单调料,最后忍痛拿了两个白萝卜。 附近她已经转了一圈,没有第二家超市了。 花了快两百多块钱,心疼得苏樱逃似的地离开了这个抢钱的地方。 她打算每天就熬点粥喝,再用盐卤点萝卜条就着粥吃,也挺清爽的,穷日子她不是没经历过,还啃过一周馒头,馒头就水。 等过几天她再回去一次,悄悄拿点干虾仁和紫菜,有紫菜汤喝…… 她提着超市袋子在周围转了一会才重回大堂。 东面健身房区域放着几台跑步机,正对着玻璃墙,可以一边跑一边看外面风景,上面已经有人在跑步了。 到底是富人区,设施非常齐全,就是没有便宜货…… 电梯到了二十九层,打开,苏樱提着袋子走进去,只见“咚”的一声,好像摔倒的声音。 她赶紧过去,发现沙发那边顾翊倒在地上,似乎被一只椅子给拌倒了,正狼狈地在地上到处摸索手仗。 管家黄绢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急忙跑过去,放下袋子,将她扶起来:“没事吗,顾先生。” 手仗落在不远处,她跑过去弯腰帮他拣起手仗,塞到他手里。 顾翊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吹干,微微湿润,有一缕发丝落在眼角,侧在他侧面的苏樱突然发现,他眼尾那里有一颗漂亮的泪痣,似曾相识,她怔了下。 可恶! 为什么平时放在餐桌的椅子会出现在沙发边?顾翊摔在地上后,挣扎爬起来,他听到电梯开了的声音,接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知道那个女人跑了过来,随之一阵花香气将他包围住,不是他厌恶的香水气息,这种香气清新诱人,闻起来很是舒适,紧接着一双柔软的小手捏着他手臂,将她扶起,还将手杖小心塞到他手里。 用关心又温柔的声音问他:“没事吗,顾先生?” 顾翊的手停顿了一秒,可转念想到她的身份和她的目的。 指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推开她,“滚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宝宝,给得实在太多了谢谢QAQ。 我知道年代文结局了大家舍不得,其实,其它小世界的主角也是男女主,都是他们的故事,大家代入看看缓解一下。写到第一世的时候,会写他们最初的相遇,还有十世书的来历。 这本不开快穿开年代,是因为我不确定能不能写完那么多世,现在放到番外可以挑着写写,随意一点。 最近码字恍恍惚惚状态不好,如果下个月状态好就多写点,如果状态不好可能会早点完结,且写且珍惜,感谢大家支持! 第 58 章【VIP】 “滚开!” 他浑身紧绷站在那里,似乎不允许任何人碰他。 顾翊薄唇紧抿, 像一只狮子一样,手指用力握着那根手仗,倔强地守护着自己的领地,不容他人侵犯,不让任何人靠近。 苏樱被他推得趔趄了下差点摔倒,喝声也把她吓了一跳。 看着他的样子,那一瞬间,她心里一点也不生气,这个人站在那里,虽然在气愤,可周围却有一种莫名的哀伤。 她没再上前,也没有动,顾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神,里面盛满怒气,但很快他垂下眼睑,握着手仗开始急急地在四周挥动,想要离开这里,可是马上又要碰到沙发边的椅子。 “小心!”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那么有好感,总觉得很想怜惜他,可能是他长得太好看了,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她甚至想要像他这样的小孩子,也可能……他看不见吧,有些许怜悯。 苏樱怕他再次摔倒,过去将椅子挪开,顾翊手仗顿了下,随后快速绕着她向右行,终于碰到柔软皮质。 他才停下脚步,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摸索着深棕色真皮沙发,然后慢慢移步到沙发上坐下,放下手仗后,他倚向了沙发靠背。 整个大平层,近两百平空间,就像只有他一个人一样,坐下后,再没有声响。 寂寥,孤独,哀伤,尤其他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种感觉像溺在深海里,死气沉沉,毫无希望…… 苏樱担心地望了他一眼。犹豫脱下高跟鞋光着脚去门口换了室内拖鞋,走回客厅她动手将所有阻碍路的椅子放回到餐厅区。 防止他往回走的时候被拌倒。 寂静了一会儿,客厅里突然有了声音,对面墙超大屏电视亮了,画面上不停闪动着人影,持续着嘈杂的声响。 苏樱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过提起地上超市袋子,返回自己的房间。 回房间前她回头。 那个叫顾翊的男人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窗外面的光线慢慢地流泻在他一侧眉眼上,眼睛沉甸甸的像隔着雾气一样看不清…… 回到卧室将房门关上后,苏樱轻轻松了口气。 望着这间超大豪华卧室,脚下踩着地毯,周围软装不是真皮就是纯毛。 她打量陌生卧室一眼后,去洗漱室洗了手,拢起丝质长裙在驼色软椅前不安地坐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就这样住三个月吗? 她看了眼床,她试过,坐上去又弹又软,床单被套纯蚕丝面料,入手细软丝滑,仿佛人的皮肤一样。 和出租屋她洗得发白用了好几年粉格子棉床单相比,这里仿佛是豌豆公主的房间。 她下意识学着顾翊一样,往后一靠,靠在软椅子,视线正对着玻璃墙外,透过阳台玻璃围栏,入目一片海景,碧海蓝天,极致享受。 突然,她目光下移,发现不对劲。 右下角白点一闪一闪!她震惊直起身体,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白点会动,苏樱深怕十世书出事,赶紧将书打开。 立刻惊喜起来!书的第二页能翻开了! 这么多年她手都划累了,也没有翻开过第二页,怎么突然开了呢? 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看过去,结果发现十世书第二页不是花,而是一串果子。 一串像葡萄一样的墨色果子,苏樱虽有些遗憾,微微的失望,如果再有一种花就好了,可以多做一种花露卖,赚双份的钱,那她开花店的计划就可以往后拖一拖,先把孩子生下来,一个月网店有七千到八千的收入,除去每个月一千五的房租,剩下的钱吃用够用了。 但有果子总比没有的好,这样她就不用再买水果吃了。 况且封皮写着十世书的本子真的很神奇,书里的东西肯定都是好东西,她缺钱没办法才把花做成香露卖了。 把果子当平价水果卖,她是肯定不卖的,还不如留着自己吃,当然,除非像青提一样,一串能卖273…… 她看向果子的名字,墨玉珠果。 手指在墨玉珠果名字上点了下,墨玉珠果四个字由红字变成黑色,红色说明果子未取出,黑色已取出。 真的很小一串,只有手那么大,跟蓝莓差不多,颗颗如墨玉,黑色的表皮蓝霜般的光,看起来神秘无比,玄之又玄。 很像黑色野葡萄。 书里取出来的东西,非常新鲜干净,根本不用洗。 她摘下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一股浓郁清甜果香味,非要形容的话,那个超市卖280块钱一颗麝香葡萄,她觉得这个价钱,必须是她嘴里这颗墨玉珠果的味道,她才觉得值得。 从上面又摘下来一颗,她忍着不吃,用指甲轻轻剥开外面那层薄薄的黑色果皮,露出里面的果肉,果肉是奶浆色,但奶浆色中有紫红色果酱一样丝状脉络,怪不得那么清甜,像奶浆,又像果浆,甜而不腻,清香爽口。 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这个果子苏樱拿近了,离远了,看了又看,它就好像……好像一颗眼珠子啊! 一旦这么联想就越瞧越像,而且它的名字叫什么?它叫墨玉珠果,墨玉珠?黑珠……那不就是黑眼珠子吗? 苏樱觉得以形补形是存在的,像粉色玫瑰花她吃了后,脸色粉嫩,气色绝佳,皮肤雪白,虽然瘦了些,但她长相艳丽,尤其穿上谢锦诗给的大牌裙子,看起来肤白貌美,黑发樱唇,确实很像娇养的富家千金,她自己看着镜子有时候都很恍惚。 来到富人区后,从来没有人怀疑她没有钱,但实际上她确实穷穷的。 墨玉珠果吃了会不会对眼睛好呢?苏樱一下子想到外面坐在沙发上的人。 如果他眼睛吃这个果子吃好了……能不能能他商量一下,让他去精子库捐一下呢? 她慢慢摘下一个放进嘴里,若有所思地想着,于是剩下半串,她忍住没继续吃,一共才三十六颗,将半串用纸巾包好。 本想拿去给沙发上的人尝一尝,车祸视神经损伤…… 果子里的纹路就很像神经脉络,会不会有修复神经特殊作用呢? 不过想来想去,苏樱手里攥着果子,到底没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不喜欢自己,最后只是放了起来。 …… “什么?你要离开这里?” 下午四点左右,黄绢敲响她的门。 “谢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次要麻烦你了。”黄绢双手交握在身前歉意道:“我女儿生病了,在医院里没人照看,我得去看看她,顾先生只能麻烦你了。” “啊,女儿病了……”苏樱犹豫了下,见黄绢一脸焦急的样子,她有点为难,偌大一个空间,就她和顾翊两个人?她连靠近他,他都不许,怎么照顾啊…… 她道:“可是,晚餐……” “晚餐已经在餐桌上,我叫顾先生出来吃,这个谢小姐你扫一下,扫完后可以点餐,早上问一下顾先生吃什么,直接点餐就行了,餐厅卡里有钱,不需要谢小姐破费,直接从卡里扣除,其它就没什么事了,顾先生生活能自理……” 苏樱看着黄绢焦急的样子,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取出手机扫了下,好在手机是谢锦诗淘汰的扔给了她,不是最新款,但用着不寒酸,如果是以前她那只平民杂牌手机,还真是不好解释了。 “谢小姐那我先走了,我女儿还在医院等我。” 苏樱看着黄绢匆匆从屋子里拎着两袋东西离开了。 精品超市的袋子,里面装了很多零食,金箔马卡龙, 德牛奶巧克力,花生巧克力酥,花生酱蛋卷,樱花…… 甚至边角还露出了近三百一盒青提,以及一盒399的樱桃。 苏樱:…… 黄绢出了电梯就立马放松下来,哪有什么女儿生病,她压根就没女儿,两儿子呢,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这工作虽然轻闲自在工资高,但走不开人,天天得守顾翊,顾翊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她如果不在,卢丽华还能饶了她? 所以这工作再好,海景房再漂亮,餐厅菜再香,天天待在屋子里也烦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谢小姐,她不得好好歇一歇,休息放松一下,给自己放个假,反正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看着她。 不过这个谢小姐还真是个好人啊,竟然拜托一下就同意了,太好说话,难得见到这么乖的富家小姐、 她离开顾翊有什么事她也有借口,毕竟卢丽华想让儿子结婚,还让她撮合劝说顾翊同意,她也是为了让顾少爷和谢小姐有个好好相处的空间才离开的…… 这样一说合情合理。 黄绢手里拎着一早在超市刷卡买的东西,这一包接近五位数了,卢丽华一个月给儿子的生活费六位数,黄绢每天都想尽办法花掉,卡里的钱肯定不能买衣服,但可以买男装,黄绢就想了个办法,买了男装刷完卡后,当场退掉,换成她穿的女装。 把当季品牌女装新品挂上去,半价卖掉,这几个月光衣服就卖了三件,入手两万块钱。 不过衣服也不可能买太多,每个月最多三套, 否则会引起卢丽华的怀疑,虽然她现在自顾不暇,没空搭理这边,但小心使得万年船,黄绢一边往兜里拼命捞钱,一边还得小心翼翼。 …… 管家黄绢一走,苏樱在这个房子里搓手擦掌,多少有点不自在。 她该怎么照顾顾翊?黄绢说顾翊能自理,不麻烦,就是看着顾翊,一旦有什么事帮把手,或者有事给黄绢打电话。 苏樱也就不好再回屋里了,她得当工作做,看到餐厅推着小车送上来的晚餐,已经摆在餐桌上。 蛋黄焗南瓜,苹果桂花凤尾虾,黑椒椒焗土豆泥,鹅肝酱、蜂蜜黄油面包,奶油蘑菇汤,甜点樱桃布丁。 苏樱盯着那个樱桃布丁,咽了下口水,做得很好看,黄色的布丁点缀红色的樱桃。 她正坐在餐桌前看菜色,房门打开,英俊非凡的顾翊握着手仗走出来。 一出来苏樱眼睛就直了。 今天他穿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装。 是一套定制款黑色修身西装,量身订做,因为贴身修饰,整个人看起来宽肩腰窄,风流倜傥,像是精英人士一样,甚至还打了领带,看起来棒呆了,看得苏樱抿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心中又有些疑惑,黄绢说顾翊一直待在这里,从来不出去,也不下楼,现在天都要黑了,他穿黑色西装干什么啊?还打理了头发。 今天的顾翊看起来,似乎比中午在沙发上坐着时状态要好一些,脸色很柔和,走路的步子也很从容。 大概这段路走了许多次,他顺利地走到自己平日用餐的位置,准确拉开了桌前的椅子,从容坐下来,他摸到了桌前餐厅人员按他要求摆放在桌面上的盘子。在固定位置拿起了刀叉。 他面无表情,却很从容地将一块事先切好的条状蜂蜜黄油面包卷起一点,往唇间送去,苏樱怕吓到他,坐在旁边没敢出声,但蜂蜜黄油面包的香气让她咽了下口水。 顾翊听了,他吃了一口后顿住,可能人在失明后听力会更敏.感些,他感觉到身旁有人,脸色变了,表情冷峻地朝着苏樱方面喝道:“谁在那儿?” 苏樱见被发现了,不得不出声道:“是我,顾先生,我刚才坐在这里,忘记跟你打招呼了。”主要怕吓到他。 刚刚还从容淡定的顾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在知道刚才有人一直在看着他,而他却不知道,他眼里开始聚积风暴,他从来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如果有人说他好脾气,那个人一定不是他身边的人,他对身边的人是严厉的。 但此刻,他却按捺下来,用冰冷的声音道:“我说过,离我远一点,谢小姐听不懂人话吗?我在吃饭,走开!”走开两个字说得极为平静,平静到仿佛比爆怒掀桌子还要可怕。 苏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但她知道刚才是自己不对,应该提前打招呼,现在人家坐下来才出声,本来就是她错了。 可是,他今天实在太帅了,她看呆就忘记了。 见他动怒赶人,她立即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没有出声吓到你了, 你用餐吧,我马上走。”说完她急忙起来将椅子放好,快步地离开了餐区。 等到她走到房门口时,再回头看,餐厅区域顾翊已经继续在那里安静地吃着晚餐,安静从容的仿佛是出行的士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或胜利或解脱。 苏樱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不对劲,又看了一眼后,疑惑摇了摇头回了房间,她打算拿点米到厨房做点玫瑰粥喝。 这个粥很香的,白白的米,加入粉色玫瑰花瓣,喝起来香气扑鼻,米也很嫩,再放一点点糖,甜滋滋香喷喷的粉玫瑰甜粥就成了,她平时不爱做饭就会偷懒这么做。 至于买的“高价”萝卜,她也懒得弄了,切成片生吃吧,没想到这萝卜吃起来还真的挺好吃,鲜中带甜,甜中清脆,她连吃了三块。 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天很快黑下来。 晚上天空留下最后一抹夕阳,海面上竟然有一种临近末日黄昏的美,苏樱一直都很忙,忙碌着计划,忙碌着生存,从来没有认真的观赏这样的美景。 今天是她第一次打开玻璃门。走到观景阳台,迎着轻轻的晚风去看天边美景,让人陶醉。 然而当她往另一边拐角走的时候,发现另一边大阳台也有一抹西装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透明玻璃围栏前。 他眼睛看不见,但却迎着夕阳。 眼神看起来雾蒙蒙的,好像随时要落泪一样。 他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 阳台是L形的,苏樱这边是小阳台,客厅那边是大阳台,两个阳台是通的。当她看到顾翊身影时,看到他离玻璃栏那么近,好似马上就要掉下去,虽然玻璃围栏很高,但那只是对她而言高,对身高一八七以上的顾翊,其实并不高,甚至只要手一用力,轻轻一跃就下去了。 有那么一刻,苏樱心里发紧,紧张之下她喊了一声:“顾先生,下面下班有很多人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这么说才行。 可能觉得顾翊这个人,是一个体面人,甚至有点洁癖的人,如果当真有了那种……有了那种想法,看他今晚穿得西装革履,收拾的干干净净,恐怕也不想沾到别的东西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他那边走去,她心头恐慌,不知道为什么恐慌,但就是特别慌。 千万,千万不要她想的那样啊! 可能是她突然出现,也可能是她刚才说的话提醒了对方,还有可能,他也只是出来透透气,是她自己想多了。 总之在她要过去前,他似乎极厌恶她似的,站了片刻就转身回到了房间,一句招呼都没有,连声音的方向都没有在意。 阳台一时空荡荡,苏樱也停在了原地。 她摸了下额头,刚才一瞬间她竟然出了汗。 她忍不住东张西望,最后望向下面,有些晕,这么高!下面还真有不少人呢。 她退后一步,舒了口气,但并没有真的放下心,她越想越觉得不对,顾翊很反常,她甚至一时间不敢回屋里, 一直坐在阳台椅子上望着顾翊的房间。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顾翊也没有再出来。 苏樱忧心忡忡,她慢慢起身回到房间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跑到阳台那边望一眼,然后拿起手机想给黄绢打过去,她留了黄绢联系方式,顾先生有事可以找她。 可是……按通话的手又顿住了,黄绢女儿病了,可能正在忙,而且现在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万一顾先生只是吹吹风呢,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大惊小怪了。 她跑到阳台又看了眼,没有人。 最后还是收起电话,一个人在卧室里坐立难安,担心地想着顾翊现在在干什么呢?要不要去跟他聊一聊……看到他在阳台的身影她真的很担心他会想不开。 但他很厌恶自己。 怎么办? 他根本不会听她说一句话。 看一眼时间,八点半了,她决定还是去顾翊房间看一眼,毕竟黄绢交给她的任务,让她帮忙照看顾翊,就算不跟他说话,能确认他人没事也好。 看了眼空旷的客厅,她走到顾翊门口。 里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呕吐的声音。 那一刻,苏樱感觉自己魂都吓飞了。 不好了!顾先生他喝药了! 她见过喝毒药的人,以前邻居有个女人受不了丈夫当众打骂羞辱就喝了药,就是这么吐的!可吓人的呕吐声。 她冲过去用力地开门,结果门锁得紧紧的,她又跑去阳台, 阳台的门也锁死了,她急得风吹得她头发糊在了脸上,都来不必拨开,抖着手找黄绢号码。 打了两遍黄绢才接。 “怎么了,谢小姐?” 她镇定道:“黄阿姨,顾翊房间备用钥匙在哪儿?”她急道。 “发生什么事了?” “顾翊在房间里呕吐,房门锁了打不开,我担心他会出事。”她不好说顾翊想自杀,因为她没有直接看到他自杀,一切只是她的猜测,但这样就够吓人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 “哦。”黄绢淡定道:“这家餐厅肯定面包里又放花生酱了,早都跟他们说过,顾先生只要吃一点花生酱就会呕吐,出现过敏现象……”其实是她备注忘记说了,餐厅以为是她的晚餐就按原样放了酱……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了,肯定要推到餐厅的人身上,再说了也要不了命,最多就是起点疹子,发点烧,吃点药就好了。 “……上次还有没吃完的过敏药,你给他吃就好了,备用钥匙在客厅沙发后面的柜子右边最下面那个抽屉……药箱在上面柜子里……” 苏樱按着黄绢说的,飞快地跑到客厅找到了药箱和钥匙,然后挂断电话。 拿出钥匙挨个试,最后终于打开了门,一进门就见到眼睛看不见的顾翊可能从床上摔到了地上,估计挣扎着起来要去卫生间,结果扶柜子没有扶稳,倒在旁边矮桌子上,直接吐了,吐到了地板上铺得一块棕色毛毯上。 他晚上吃得不多,只吃了两块黄油果酱面包,喝了点南瓜汤,结果全吐出来了,大多数都是胃里的酸水。 苏樱赶紧去桌子前扶他,幸好吐在桌下地毯上,没沾在身上,他整个人和脸色都不对劲,脸特别红,不过确实像黄绢说的皮肤上起了疹子,明显的红点,是过敏,不是喝药,她意识到这点,松了口气后,想将他扶起来。 可哪那么容易,他如果不配合,一米八七的个头,才一米六五的苏樱根本就拽不起来他。 刚拉起他胳膊,顾翊就挣扎开,不让她碰自己,他似乎发烧了,身体很热,皮肤滚烫滚烫,眼睛里仿佛蕴着水气,他瞪着她的方向,喘着粗气吼道:“走开,走开你听不懂吗?我顾翊不是你们手里的傀儡,是,我瞎了,我是个瞎子,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都这样了,你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接近我还想要得到什么,喜欢我?你一个健全的人喜欢一个瞎子?还是怜悯我?呵呵,我顾翊,不需要你们的怜悯!都给我滚!” 苏樱只能放开他,看着他狼狈无助的样子,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说着话,甚至连她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是冲一个没人的方向大叫,真的很可笑。 但很快他又咳嗽起来。 苏樱也不是没有怒气的人,她总觉得自己冒名顶替别人在这里住下,吃住用都是别人的,所以想多做点事,或者帮帮顾翊,他眼睛不好,换作谁和他一起住,都会想照顾一下他。 但没想到这一天,先怀疑他自杀,后面他又妄自菲薄的骂人。 她生气了,她看着他道:“瞎子怎么了?瞎子就是一无是处的废人吗?我以前邻居也是个瞎子,他是盲人按摩师,但他本人乐观开朗,积极向上,他还自己开了家盲人按摩店,每天依然用心工作,养家糊口,努力生活,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有手可以工作,有嘴可以说话,可以微笑,还有耳朵,能听到别人的痛苦和喜悦,他还有鼻子,能闻酒香菜香花香,他还有触觉,他可以抚摸世间一切事物,可以通过按摩治愈别人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眼睛看不见的人,有多少缺胳膊缺腿的残疾人,有聋子,有哑巴,还有又瞎又聋又哑的,哪个人是废人?他们都在努力生活,热爱生活,有的人还很贫困,仍然天天乐呵呵助人为乐,你有胳膊,有腿,可以锻炼身体,可以强壮,可以拿东西,可以走路,你凭什么说自己是个废人,你有人照顾你,不缺吃穿,还有能力有脑子,没了眼睛,你嘴巴能说会道,耳朵会分辨是非,何况你还有钱,你可以继续做很多有意义的事,你身体其它部位健全,以后可以娶妻生子,过和大家一样的幸福生活。” “我告诉你,身体上的残缺从来就不是废人,真正的废人是人生只要有不如意,就想要去死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废人!” 苏樱一通话说完。 顾翊一下子安静下来,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苏樱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话说得太重了,好好的眼睛瞎了当然是件恐怖又可怕的事,可是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事,又能怎么办呢,除了好好的活下去,总得有其它生存下去的办法,手脚眼睛没了,还可以想想办法,但心死了,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怕刺激到他,所以她赶紧又安抚道:“这样说起来,顾翊,你不但家里条件好,长得还帅……以后正常生活很容易的,你还可以做你的事业,你如果有理想的话,那就继续做啊,做不了幕前,做幕后,遇到困难解决困难,有心总能做成事,我小时候那个邻居按摩店就开得很好,现在也在呢,请你也振作起来,虽然眼睛……但你放心,喜欢你的人可太多了,你得长相很是出色,不缺人喜欢的。”她就很喜欢他的长相。 说完,见他一下子不挣扎了,也不说话了,她才小心翼翼走过去,怕他再推开自己,先是轻轻碰了碰他手臂,见他没反应才小声说道:“我扶你到床上躺一会吧,你好像过敏了。” 顾翊也不知道是烧糊涂了,还是吐过之后好多了,挣扎着站了下,最后苏樱带着他,躺在了床上。 苏樱将他鞋脱下来,收腰的西装外套也摘下来放到一边,露出里面贴身的衬衫,这肩宽窄腰大长腿,这身材比例……每次看都要惊艳到。 她要是拿到这个基因种子,那生出来的女儿,岂不是美爆了! 她舔了舔唇不敢再看,小心地帮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不醒人世,似乎烧得浑身滚烫,有些神智不清的顾翊,将衣领处的领带取了下来。 然后倒了水,从药箱里找到药,扶着他把退烧药和抗过敏的药让他吃了。 他似乎不再反抗,听话地将药咽下去,可当他躺下的时候,烧得迷糊的他侧过头,许久,含糊地说了一句:“让我解脱了吧……” “解脱不了!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那么漂亮的眼睛,苏樱哄着她,“一定会好的,你信我!我去给你做点粥。” 见他安静躺下,苏樱松了口气,擦了下汗,他晚上吃得不多全吐了,现在空着肚子吃了药,煮点粥吧,否则一会胃会不舒服。 很快苏樱在厨房开了火,煮清粥最快,里面再加了几片粉色玫瑰花瓣,这样比较香,洛阳仙株花瓣里面含的精油较多,香气怡人,吃了可以静心安神,睡个好觉,粥快好的时候她关了火,想了想将她吃剩下一半的墨玉珠果取出来放进粥里,热气一烘,珠果里面的白浆果酱就化开了,碾碎一颗入口即化。 白粥里面掺了点点粉和紫色果肉,看起来有些清爽,汤汁也比较清香。 她用托盘端着进了房间。 顾翊还躺在床上,她过去不看不要紧,看一眼吓一跳,都吃了药怎么还没好啊,看起来反而更严重了,额头特别烫,脸颊很红,神智不清了都。 这可怎么办?实在不行得去医院,不过找大夫扎针也得先吃点东西。 她急忙把人唤醒,将他扶起来,舀一勺粥放他嘴边,“张嘴!啊……” 只听见他含糊着嘴里唧唧歪歪,还皱着眉头,身体极度不舒服地发着大少爷脾气道:“这是什么?给我拿走!我不吃。” 这次苏樱可不客气了,将勺子里的粥直接怼他嘴里了。 “多少吃点,吃完就去医院。” “我不吃, 我要吐……” “那喝点水。” “不喝水!” “不喝水就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 “好好好,不去医院,那吃点粥……” “拿走!听不懂吗?唔……” 就这么一口一口给喂进去了,大概他真的饿了,或者粥确实清甜好吃,吃了几口后也就不再抗拒,闭着眼睛倚在床头,唇白如纸,样子虚弱得很,脖子上还有点点过敏的红点,在白色皮肤上显得异常醒目。 苏樱心里埋怨,明明知道他吃花生酱过敏,怎么还能搞错了,是故意的吧?把花生酱放里头! 她用勺子舀一勺粥,将墨玉珠果轻轻用勺子一碾,紫浆配白粥舀一勺放顾翊嘴里,碰一碰嘴唇他才有气无力地张嘴,很快吃光了。 一碗粥下去,顾翊好像舒服多了,也不再焦躁,扶他躺下后很安静,等苏樱从冰箱里找到冰袋和毛巾过来想给他物理降温,发现他烧退了,身上的红点也轻了很多。 她松口气,还以为要送医院呢,实在不行她就真的只能打120了。 这下好了,她用热水浸湿毛巾给他轻轻擦了擦额头出的汗,擦了擦脸颊,鼻子,一边擦一边想着,这个男人长得可真好,要是她生的小孩长成这样就好了。 又给他擦了擦脖子和手,这样会舒服点。 等到收拾完已经半夜了,顾翊彻底睡过去。 她还不敢回房间,怕他半夜再想不开出事了怎么办,到时候她长八张嘴都说不清,现在想想真后怕,真出事了就糟了,加上她还是个冒牌货! 索性苏樱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床边守在人,边守边望着睡着的他。 看着床上这个从头到脚都在她审美点上的人,看着看着小脸一黄。 可能平躺的关系,加上西装裤贴腿形,所以中间那一团实在太醒目,哪怕睡着了都挺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她不由地伸手轻轻地将一边蚕丝薄被扯来一角,用被角盖在那一块上,给它遮上,这下好多了。 苏樱这么一搞后,她再望着人,尤其那英俊的脸庞,迷人极了,她开始胡思乱想,想到谢锦诗在手机里说,让她喜欢可以玩玩,就当做福利,福利……钱……她突然心里一动。 但又泄气了。 顾翊不像是能去卖基因的人啊,他再落魄也住这样的豪宅,吃那样的餐点,过有钱的生活,怎么可能去卖基因赚那点小钱。 如果他不卖,她又喜欢这张脸和外形,那就只剩谢锦诗说的办法了。 玩玩…… 但顾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可以随便玩玩的那种人,如果真是就好了,她可以偷他的种子,到时候三个月一到,就带种子跑,白得一个孩子,还能省下一大笔试管的钱,几万块呢!一举双得。 这念头一动如星火燎原,还有什么比空手赚优秀基因性价比更高的呢,而且还是她目前为止最最满意的基因,各种想法铺天盖地而来,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性价比好高啊…… 越想越激动。不过最后还是泄气了,顾翊不喜欢她,她还骂了他一顿,这下更讨厌她了。 苏樱蔫了,她已经在想,实在不行,偷点种子行不行?每天早上翻顾翊的垃圾筒……她也没干过这种事,实在是……而且那样种子的存活率也不高。 于是她就在这种烦恼中,趴在床边睡着了。 等听到床上有动静时,醒过来发现顾翊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手里还拿着床上的薄被子。 苏樱揉了眼睛,活动了下坐了一宿的腰,她望向他,关心道:“顾先生,你好点了吗?被子给我,我帮你叠吧。”说着就要伸手帮他。 结果一夜过去,病好之后,顾翊没有了昨天虚弱大少爷闹脾气的样子,他恢复冷淡的神色,甚至还有点严肃,他沉默片刻,语气略带上位者威严道:“谢小姐,我现在要洗澡,请你出去。” 苏樱听到不但不难过,反而心旷神怡。 没听错吧? 顾翊对她说了“请”你出去! 昨天他都是要她滚开的!或者走开! 他现在居然对她说请…… 第 59 章【VIP】 苏樱将昨天顾翊吐的那只棕色毯子卷起来带走了,一边收拾一边望着他,还把他屋里昨晚上碰歪的圆桌给移回原位,怕挡了他出来的路。 将门轻轻关上,毯子放到黄绢说的房间,家政会定期安排人过来整理。 苏樱才舒了口气,一晚上就算熬过来了,平安无事,谢天谢地。 她锤了锤腰回到卧室,坐在卧室沙发上。 三十万不好赚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苏樱就觉得开心。 他无论怎么样,苏樱都觉得是可以忍耐的,一点也不厌烦他。可能顾翊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了吧。 想到一会还要给顾翊定餐,她也要吃早饭,苏樱坐了一会儿赶紧起来洗漱。 …… 顾翊侧耳听见门关上了,他这才丢下薄被,慢慢转身弯腰摸索着床头柜,拉开抽屉,取出很久都没开机的手机。 插上移动电源后,开机一瞬间,“叮叮咚咚”无数条信息进来的声音。 手机设置好点触功能,方便失明人士使用,他坐到旁边的驼色真皮软包椅上,手指在上面不断掠过,将信息大概听了一遍。 有他以前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关心地问他近况,还有朋友,甚至同事。 他面无表情地一条条听过后,直到划到大学最好的朋友范姜辉,他家庭条件一般,能力很强,后来去了国外工作,生活一度陷入困境,顾翊帮过他,两人合作,顾翊出钱他投资,范姜辉找了很多赚钱的路子,复刻国内游戏, 电商出海,做跨境电商,终于找准路子狠狠赚了一笔,解决了他的困难,至今几个项目都做得有声有色。 两人是无条件信任的合作伙伴,哪怕相距遥远的距离,顾翊知朋友艰难愿意出手援助,朋友知他情谊拳拳懂得感恩,两人彼此信任。 不过自从失明后,他谁也没有联系。 范姜辉得不到顾翊的回复,也没有放弃,几乎每天都给顾翊发送讯息,说一些他的事,游历过的城市,遇到的糗事,吐槽着国外的外卖又贵又难吃。 包裹被快递员扔在家门口,差点被偷,洗车比国内贵等。 顾翊面无表情地听着,剩下最后几条,他倚在靠背上随手双击点开。 “顾翊,我跟你说,我最近找到一个灵媒,很灵的!当地人说她是女巫,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她说我说得很准,她说我有贵人相助,虽然离我遥远,但找他,必然得到帮助,这不就是你吗!我特意让她给你算了,你知道她说你什么!”范姜辉高兴道。 一条说完直接播放下一条。 “……她拿着水晶给你抽了张牌!是一张宝剑十,她说你现在的处境就像这张宝剑十,我一看那牌,可不是吗,上面画着一个人趴在地上,身上整条脊梁插着一排剑,一共十柄剑,把人钉死在地上,当时看到牌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你别急,你猜怎么样!” “女巫说,这张牌不见不好,说你虽然处于绝境之中,但不要怕,曙光马上就要来了,牌面上一片黑暗,但天方初晓,曙光乍现,她说天就快亮了, 你的困境马上就要结束了,还说这张牌如果眼睛出现问题,反而是个好寓意,说你就要重见光明了!” 顾翊听到这里,微一挑眉,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因为眼神没有力度,反而让他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容易相处的样子。 他心里并不信这些子乌虚有的事,也没想到范姜辉会信这些东西,但他不会反驳朋友。 毕竟他眼睛早已经被国外几所闻名全球眼科医院专业医生判了死刑。 经历昨日种种,今日的他仿若重生。 他开始学着接受自己失明这个事实。 昨晚骂他的人说的对,没了眼睛他还有脑子,还有手和脚,还有其它完好的地方,遇到困难,就要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换个方向,命运给他的打击,他只有两个选择,结束自己生命,或者在苦难中站起来。 但他也想想朋友说了什么,于是静静的听着下一条。 “顾翊,女巫说,在你最绝望黑暗时刻,会有人救你,这个人是你一生的贵人,会带你走出黑暗,你一定会重返光明,女巫说有一个这样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人,你遇到这个人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包括你的眼睛,你的人生,你的一切……” 听到这里顾翊一怔。 他想到昨晚,想到当时停晚心中郁结,就要从二十九层一跃而下时,如果那时候她没有说那句话…… 她说楼下的人太多了,仿佛知道他要跳似的,他也确实因为这句话停下来,想等到半夜无人时,没想到…… 贵人……吗?他手指轻轻地点击了下屏幕,又出现下一个人的语音。 …… 苏樱正在厨房悠闲地煮着粥,品牌小锅里米花在上下翻滚,底下火苗轻轻舔着锅底,米开得差不多了,汤的白.浆已经往里收了,她将花瓣放进去两片,很快粥里散发现一股幽幽的花香气。 接着把今天的一串墨玉珠果,取了几颗放进粥里,等到热气将果子烫软,果皮里面的白色果浆化成甜浆,才停了火。 待粥凉又往里面放了点蜂蜜,甜粥色香味俱全,美味无比。 她打算自己吃一碗,给顾翊一碗,把墨玉果肉一粒粒都挑到顾翊碗里,她碗里留一两颗点缀就行了。 希望这像眼珠子的小果子,真的对眼睛好吧,唉!反正每天一串试试看,也不损失什么。 等粥差不多了,身后才传来淡淡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顾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厨房,厨房较大,岛型布局,两边都有水槽厨具,门口吧台餐桌一体设计,顾翊站在吧台那儿一动不动看着她,目光没有焦距,整个人都是讨人喜欢的样子,不讨苏樱喜欢的样子。 苏樱小心肝啊! 并且,他竟然主动开口了!高兴。 从对她恶言相向,到突然主动跟她打招呼,这种印象与态度的转变,让苏樱心情愉悦。 “我在做甜粥,要吃点吗?”她温柔地问。 毕竟拿了谢锦诗三十万,自己又在这里吃用住,照顾顾翊她很愿意的,当然还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多少带了点讨好,不过小心思……呵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嗯。” 见她语气温柔讨好,顾翊态度颇为高高在上。 苏樱倒不在意,因为顾翊看起来就是那种很风雅,很有骨气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富贵乡里长大的,平时被人捧着才能养出来这样的骄气,苏樱不一样,她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很有打工人自觉,为了赚点钱嘛,就当他是老板,还是长得好看的老板。 想到顾翊早餐,管家黄绢说过,她擦干手从兜里取出手机,询问道:“顾先生,我只准备了粥,除了粥以外,你早餐还想吃些什么,我给你点餐。” 听到点餐,顾翊不说话了,扭头拿着手仗轻点地面,向中间区域客厅沙发走过去。 “哎,顾先生!” 怎么一言不合走了?早餐不吃了吗? 于是她绕过岛形厨房追过去,见他走的慢,她忍不住伸手试探地扶着他的手臂,“右边……” 这次他没有甩开她,在她引导下,顾翊从容地在沙发中间坐好。 苏樱站他旁边再次询问。 “顾先生,你有没有喜欢的菜,如果没有,上面的菜名我念给你听,你看哪一道菜想吃我让餐厅的人做。”苏樱就跟有钱人家的佣人保姆一样,一道道报菜名,她不但汇报,还将图片上的食物大概的感觉描述一下,生怕他不知道哪道菜是什么,声音清脆悦耳。 沙发上的人不吭声地听着。她形容了一遍后, 看向坐在沙发上倚在靠背的人,这回不像昨天那样双腿平放一动不动,这次双腿交叠,一边听一边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无论脸色还是整个人的状态比昨天要好太多了,如果说昨天是落日后死气沉沉的暮色,今日就是太阳刚升起时的晨曦。 但菜都报完了,他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苏樱耐心询问:“顾先生,这些菜都不合口胃啊?” 似乎就等她问这句话,顾翊立马“嗯”了一声,淡淡道:“已经吃了两个月了。” 苏樱:…… 所以,吃腻了吗? 站在一边像给领导汇报工作的苏樱,鼻子都要气歪了。 吃腻了就说吃腻了,非要她把菜单报一遍再说吃腻了…… 可恶!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难搞。 明明初见时,看起来很有教养,很有礼貌的样子,虽然他那时在摔东西,愤怒砸门……但她就觉得那肯定不是他的错,莫名会给他上一层隐忍优雅的滤镜,好感度一直upup…… 谁知道本人竟然这么挑剔又难伺候,管家黄绢说他很好照顾的啊,她疑惑,怎么到她这儿变了呢? 不过想想三十万,苏樱还是深吸一口气,再次微笑道:“那顾先生想吃什么呢?” 顾翊手放在交叠腿上,静静坐在那里,突然问她:“家常菜,你会做吗?” 家常菜苏樱倒是会,为了省钱她很早就学做饭了,自己住如果不吃贵的肉和水果的话,很省钱。 蔬菜一般在超市打折的时候多买点,一次买够三天左右的量放冰箱里,回家自己煮,通常一天的伙食费只需要几块钱,后来赚到钱后,为了身体营养跟得上,不生病花更多的钱,才会一星期买一次肉,可以吃两天,如果包饺子还可以吃更多天,其实她做饭还挺好吃的。 所以才会一直做。 “我会得少,只会……一点点。”她不敢把话说满,像顾翊这样的人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她那点做菜手艺在他这里不值一提,而且她也可没钱,平民超市的菜她可以做给他吃,富人圈里精品超市……太吓人了,她不想第二次被抢钱。 她提醒他,“冰箱里现在没有菜。”没有菜,那就不能做了。 “嗯。”顾翊颌首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有问题:“去买。” 苏樱:…… 她拿着手机为难道:“……顾先生,黄阿姨她请假不在,说是女儿病了,购物卡都在她手里。没有给我。”她没钱! 顾诩似乎根本不在意黄绢的去向,他把交叠的大长腿放下来,苏腿目光立即移到他的长腿上,每次看到这双大长腿她都眼馋,身体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 他以后的小孩外形得多优秀,多漂亮啊! 这男人,完全是改善后代基因的存在,她眼睛拔不出来啊,拔不出一点,想想以后她女儿是这样的姿态……好迷人! 看了一眼又一眼,甚至控制不住地看了眼他“基因”所藏位置,嗯,很雄厚!看样子繁衍后代的能力也很强。 顾诩没说话,取过手机,虽然看不见屏幕,但有手机里有点触功能,他手指在屏幕上方划动,停在哪里就会有提示声音响起,按提示音双击就能打开。 相当于我们用眼睛看手机,他是用耳朵听手机,使用手机没有问题。 苏樱就看到他白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两下,手机声音响起:“……双击打开企业支付,点开余额,您的企业余额:8xxxxxx……” “买菜的钱转给你,购物卡你去办……”他理所当然道。 苏樱:…… 这么多钱! 她以为顾翊失明了,所有钱可能都在黄绢那里。 没想到瘦子的骆驼比马大,随便一个帐户就有将近八百多万,换个地方他依然是富人。 可恶,她所有钱连人家零头算不上。 不过,她不想接这笔转帐,都已经拿了谢锦诗的钱,再拿顾翊的钱…… 她忙道:“那先生,今天外面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吧,别看这里只是三四线小城市,但每年到这里旅游的人很多,风景很好,每天出去走一走,晒一晒太阳,听说多晒太阳可以升阳补肾……”男人没有一个听到补肾不动容的,她以前还兼职卖过鹿茸,遇到男士一说一个准,销量可好了。 “……不但能感受到热烈的阳光,温柔的风,海得气味,听说靠近海边有个度假区,晚上民宿酒店住,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很浪漫……要是顾先生烦闷,可以到那边住一段时间,感受一下大海的辽阔……我们先下去走一走,逛一逛,顺便买点菜,怎么样,顾先生?” 苏樱心里还是担心的,顾诩的状态好多了,但状态这东西说变就变,早上可能开心,晚上就能抑郁。 她听管家黄绢说,自从搬来这里两个月,顾翊就没有出去过,如果眼睛看得见还好,平时看看海景,可他看不见,住得是海景房,但对他而言跟囚禁在没有窗户的监狱里没有区别。 这可不行啊,苏樱想借着出去买菜吸引他往外走,她特意不说看见什么,只说听到的,闻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阳光,大海,海风,海浪,都是动态的,顾翊肯定会联想那样的美景,就会愿意出去了。 她觉得人不能离大地太远,如果状态好可以,像顾诩这样,应该离地面近一些,住得实在太高了,反而让思想更飘乎不稳,不够接地气。 大地是母亲,天为乾,地为坤,大地之母,孕育万物,是地球上一切生灵的母亲,哪怕什么都不做,光躺在地面上,就能感受到来自大地之母地气的抚慰。 别问苏樱怎么知道,她遇到的苦难很多很多,也曾想不开抑郁过,但她没有办法看医生,没有钱,那时候她就会跑到草地上,或者河边,找处干净的地方躺下,平躺在地面,没有母爱的她,躺在地面那一刻,突然感受到大地孕育万物的包容与爱,她就把这种感动,这种感觉当成母爱,身处大地,眼看蓝天,很快她就又能生龙活虎起来,面对更艰难的生活。 顾翊没有打断她,而是认真听她说,说完后,他慢慢收回手机。 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最近很闷,出去走走也好。” 苏樱高兴,管家黄娟说顾翊轻易不出房间,没想到这么轻易说动了。 愿意出去就好办了啊,说明他不再禁锢自己,愿意接触外部事物,这是好现象!她更加温柔夸赞他:“那顾先生换一套休闲装吧,感觉顾先生运动神经一定很发达,身材又好得不得了,如果穿上运动卫衣、棒球帽和运动鞋,换身装束,以顾先生的长相和气质,看起来会既阳光又开朗,很有朝气,一定很好看……”衣服形象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态。 西装制服类虽然显得他高级感十足,但也代表着束缚,运动装比较放开自己,也放开心态。 别问苏樱怎么知道,她虽然穷不怎么买衣服,但她打得工多,男装她也是兼职卖过的,都是话术套路。 “可以。”大概被苏樱的一串“夸奖”的话诱惑住,他很快应声,但随即又别扭道:“你帮我选。” 大概觉得这句话像求她似的,忙又解释道:“衣柜里的衣服太多了。” “可以的!顾先生,我帮你挑!”苏樱笑眯眯地说。 整理师每个周都会过来将顾翊的衣帽间整理一次,将衣服搭配好挂起来,会告诉他哪个区域都有什么类型的衣服,方便他随手取用。 但前段时间的他根本没心思想衣服的事,通常左手边拿到什么穿什么,那里放着的基本都是正装。 因为他是左撇子,正常人会习惯拿右面,右边整理师放的是休闲装。 …… 苏樱给他选了件宽大的潮牌白t,外搭拉链运动卫衣,短裤露出膝盖和形状完美的修长小腿,虽然有腿毛,但比例非常好,小腿肌肉紧致,感觉那个肉用手揪都揪不起来,一看就知道以前经常健身,皮特别紧,肌肉形状也在,很漂亮,换上白色很轻的潮牌球鞋,苏樱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反正就是她买不起的牌子。 最后又给他戴上棒球帽,取了墨镜戴在他眼睛上。 她站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他,满意至极,越看越觉得,真是个行走的完美基因,就是脾气不太好,这一点微微减分,不过瑕不掩瑜,她赞赏道:“顾先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帅,有多优秀,你自信起来就是天边谁也抓不住风……” 顾翊本来面无表情地任她摆弄,听到这句话,一侧嘴角忍不住翘了下。 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了。 否则他怎么会从父亲那么多子女中脱颖而出,只不过眼睛看不见后,其它所有的优点也都随之不见了,如今苏樱的夸赞,让他又重拾信心。 “好了,走吧,我们出去买菜喽!”苏樱高兴地扶着他的手臂,大概也感染到她的情绪,他的脚步轻快了些,不再那么沉重。 下楼,电梯门一开,热闹的声音如浪潮扑面而来,今天是周末,高层入园大堂内有许多家运动会所,不少人在大堂里走动,有的人在休息区坐着玩手机,玩游戏。 有的运动完在那边休息。 顾翊大概许久没出来了,在电梯里停顿了下,在苏樱轻拉他时,他才迈步走出去,苏樱照顾他,走的很慢,为了让他觉得自在,她一边走一边小声介绍:“这里有点像俱乐部,有健身房和恒温泳池,可以在这里运动,我看你衣柜有许多运动装,以前很喜欢锻炼身体吧?要不在这里办□□身卡,很方便,这里只有周末人比较多,其它时间不多,还有形体房,那边还有跑步机呢,很多人正在上面跑步,挥汗如雨……” 能看得见的苏樱在人多的地方,为了照顾顾翊,怕他被人碰到,自然而然地紧紧拉着他的手给他引导方向,一开始抓他时,他的手还不适应地动了动,本来想抽回来,但最终还是任她拉着,因为那双拉他的小手实在太绵软了,又嫩又软,指头又很细,像棉花一样抚着他的手指,让人不忍丢弃。 他跟在她后面慢慢走。 “看来,这里没有人认识你呢。”她道。 “哼,我又不是明星,怎么会有人认识我。”顾诩虽然这么说,但听到没人认识他,他感觉到整个身体瞬间放松了。 “是吧,没有什么,他们也不认识我。” 两人很快到了楼下,她轻轻拉着他一步步下了台阶,一点都不嫌他烦,反而细心地引导他,直到他走下来。 苏樱看向周围,跟他介绍周围的景色还有游玩设施,她道:“虽然这是个小城市,但风景不错,有景观庭院,休闲大草坪,绿悠悠的,一会可以带你去感受下草地的味道,很清新,有树有花,有叠水瀑布,你听到水声了吗?水很清澈。” “周边玩的地方也很多。”苏樱上次买东西时看过这里的宣传小册子,这些就印在宣传册上。 “你现在住的这幢楼是城市观景阳台大楼,它周边还有渔人码头,有一个酒店度假村,还有海洋生态公园,乐颂公园,湿地公园……平时没事,都可以去玩啊,你要想去我就带着你。”反正他有的是钱,花点钱多走走,寻个开心多好,省得总待在一处想不开。 谁知道静默听着苏樱讲了一大通后,最后在身旁幽幽地来了一句:“你不知道这里是谁开发的?” 苏樱:“啊?不知道啊,谁开发的?”她真没注意开发商。 他冷着脸道:“这里是万远集团与政府合作顶目,连这都不知道,你怎么做功课的?还跟我科普。”这个项目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但开过会议,看过招标会上的设计图,他不比她清楚? 苏樱:…… 好家伙,这是在龙王庙前发大水啊。 苏樱赶紧闭嘴,就不该多嘴的,多说多错:“那我不说了……” “谁允许你不说的?前面还有什么,继续说。”他眼角带着些许不满,不悦道。 苏樱:…… 阳光下,入堂前庭院里,苏樱望着面前这个又高又大,长得像雕像,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家伙,她欲言又止。 要不是他长得帅,她都不想干了! 性格和他外表为什么完全相反? 明明他长得很是彬彬有礼、优雅从容的样子啊,却傲慢不讲理又爱发小脾气?怎会这样! …… 带他到超市转了一圈。 顾诩虽然失明,但手机操作办卡付款没有问题。 既然他有钱,苏樱也没有替他省,几百一颗的葡萄就算了……正常当季水果蔬菜买了一些,米面也买了一些,她看到厨房里有烘培机,可以做面点,所以面类,糕点食材以及各种材料调料买了些,她以前做过玫瑰酥饼用过这些机器,上学时暑假也在商场蛋糕店工作过,知道怎么做。 到时可以做水果蛋糕,把墨玉珠果放里头,还有玫瑰夹心酥饼,玫瑰酱饼干,烤起来当甜点也很好,主要是她也想吃,虽然说不吃人家的东西,但她觉得自己付出劳动做厨子了,那吃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超市有配送服务,很快就有送货员推小车送到电梯门口。 回到家里已经早上八点多了,两人还没吃早餐,带顾诩去餐厅也不要,就等着苏樱做。 苏樱估计他老吃餐厅的饭吃腻了,就想吃点家常菜,于是也宠他。 苏樱自己都饿,她归类好东西后,赶紧进了厨房先弄几个小菜把他喂饱再说,粥已经做好了。 她用牛奶做了一个水果捞,新鲜黄桃切成条在水里和其它几种水果煮一下,煮到入口即化又香又软,挑两颗又大又红的樱桃,切开将里面的果核取出来,再加入墨玉珠果,将其一个个碾碎,最后加入牛奶和进口淡奶油,些许糖和冰块后,准备先拿给顾诩甜吧嘴儿。 顾诩坐在餐桌前,光线很好,他很安静,静静地听着厨房里切东西心碌的声音,闻着煮东西的香气,空旷许久的房子瞬间有了烟火气。 当苏樱将雪白瓷碗里牛奶水果弄好,端起来往这边走时,看到他的样子,比昨天坐在那里死气沉沉往嘴里例行公式塞吃,像要完成仪式感,走过程一样要好多了。 现在,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有一种在等待食物的感觉,期待的神色,昨日与今日,两个状态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什么?” 他疑惑地摸着放到他面前的雪白瓷碗,凉的,有水声,有勺子。 因为苏樱帮他用勺子搅动了下。 “水果捞,你先吃点,饭一会才好。”可别饿着他了,一个失明的人,想吃东西都找不到地方。 顾诩眼角有些不满:“这是饭后甜品,要饭后吃……” 苏樱:…… 哪儿来那么规矩?他肯定没饿过,人要饿了什么都吃! 他还是不饿! “那算了。”说着她就要将碗拿走。 结果顾翊双手摁住了,微恼:“放下!” 都放他面前了,还敢拿走? 苏樱看着他拨开自己的手,然后摸索着,拿到勺子在碗里动了动,然后舀了一块煮得柔软的黄桃肉还有一点墨玉珠果,慢慢地放到嘴里。 苏樱盯着他看,真怕他没舀对地方,舀到自己鼻子上。 他不说话安静地慢慢吃着,也不理她。 苏樱摇了摇头,返回厨房,也吃了几口剩下的水果捞,真好吃啊,加了墨玉珠果和两片玫瑰花瓣后,花的香,果的甜,淡奶油的细腻口感都在碗里,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刚才还觉得他难伺候,现在苏樱又觉得能拿到三十万,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果肉,精品超市里的水果虽然卖得贵,但确实精挑细选,个个都是尖子生,口感确实好。 这么看来顾诩的坏脾气,她还是可以再忍耐一下的。 做好早饭已经九点多了,再晚点就算午饭了。 苏樱做了酸汤肥牛,管家黄绢说顾翊爱吃肉,尤其牛肉,她就在超市买了新鲜牛肉。 一道柠檬爆香蒜蓉虾,她给剥好皮放在盘子里,他看不见拿在手里也不好剥,索性给他剥好。 为了快一点,她又把牛肉切条稍微腌一下入味,炒变色,再将洋葱辣椒切片放进锅里用黑胡椒粉翻炒几下,就是一道快速家常菜,黑胡椒牛柳。 又弄了一道炒肝尖,肝炒得很香很嫩。 新鲜的鱼头豆腐汤,剩下的鱼肉她准备晚上做个鱼肉丸子汤。 时间紧迫,三菜一汤做好后,她赶紧端到桌上,顾翊就坐在餐桌上等了半天,水果捞早就都吃完了。 苏樱也坐在他旁边,盛了碗粥一边吃一边照顾他,怕他挟不到。 苏樱没有洁癖,她只是喝粥填填肚子,等顾诩把菜吃完,剩下的她再吃,她对拣别人吃完的东西没有抵触,食物来之不易,何况食物原材料还那么贵,怎么能浪费呢,之前她看到黄绢把吃不完的餐厅食物大半倒进垃圾筒,对她这样的穷人来说很不适应。 顾翊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黄绢也从来不和他同桌,顾家不允许保姆和主子一起吃饭,她们有自己的餐厅,所以这个习惯过来后黄绢也保持着。 苏樱坐在他身边时,他还愣了下,但发现她只喝粥,从来不往他这边伸筷子,才停下来。 苏樱见他不吃了,问道:“怎么了?肝不喜欢吗?我炒得挺嫩的。” 很香的。 “你吃过了?”他皱眉。 “没有,你吃完我再吃。”苏樱道,炒得东西不多,下次再多炒些一人一份。 “为什么要吃我剩下的?” 苏樱:…… 她不嫌弃啊……他剩下的也不能吃吗? “……那我不吃了,我这一碗粥就够了,这些菜顾先生吃吧。”她赶紧道,虽然她不拿顾诩的工资,但她拿别人的工资特地过来照顾他,薪水还很高,一个月十万呢,少吃也没关系。 顾诩明显开始生气了,他忍了一会儿,开始发脾气:“我挟不到!” “哪个挟不到?”苏樱立马放下碗筷问。 “都挟不到。” “好好好,我帮你挟。”她开始帮忙将他想吃的菜用干净的筷子放到他勺子里,配着粥给他吃。 苏樱就奇怪,明明之前管家黄绢说过,只要饭菜按照顺序摆放,他就能自己吃,不用管的,怎么现在又挟不到了? 吃了一碗饭他放了筷子,很多菜只吃了一两口,没怎么动。 虽然刚才在他面前说不吃他剩的, 但这么多扔掉实在可惜,苏樱还是吃了,她手艺好,加在食材又顶尖的贵,做出来的味道水准很高,吃起来真香。 她没想到昨天还什么都不让人操心,只会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一个人看电视的顾翊。 今天竟然这么闹腾!吃过饭之后也不消停了,一会让她拿这个过来,一会又让她拿那个东西过去,把她支使得团团转。 下午他又说要去健身房,需要她找运动装。 愿意出去那当然是好事了,苏樱就马不停蹄的给他找透气性好,速干布料的运动衣和动运短裤。 然后带他出门去高层大堂,并办理了卡,苏樱也得办,她得看着顾翊,办卡要身份证时,她惊出一身冷汗,她的身份证不是谢锦诗,是她自己的,好在办卡服务人员没有说她名字,直接办好,顾翊眼睛又看不见,付款后,顺利蒙混过关,她轻舒了口气。 “你紧张什么?”顾诩奇怪,为什么她呼吸急促? “没有……我带你进去。” 苏樱没带运动衣,就穿了件宽松的浅灰色大款薄t,一条宽松的牛仔短裤进了健身房。 顾诩请了健身教练在旁边指导,毕竟他眼睛看不见,需要专业人士帮忙。 “这位顾先生的眼睛是……”那位三十多岁的教练见顾翊一直戴着墨镜,因为长相出色,一开始以为是明星,后来发现不是,是真看不见,于是在顾翊锻炼空隙,问旁边的苏樱。 “哦。”苏樱一点都不想说顾翊失明的事,她只道:“……眼睛做了手术, 医生说三个月不能见光。” 健身教练笑了下,点头表示理解。 苏樱没管那么多,总之就是不承认失明了,她总觉得书里的那个墨玉珠果对眼睛有帮助,顾诩是车祸导致失明,又不是天生看不见,肯定会治好,就算治不好,跟这些人说这些也没必要,不行就换个健身房。 顾翊听到了,握杆的手顿了下,但很快又用力地抬上去,手臂肩膀的肌肉慢慢鼓起,眼睛可以失明,但身体必须强壮,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大汗淋漓过了,随着汗流出来的,是仿佛大梦一场的过去,现在终于醒来…… 一下狂练了三个小时,苏樱累得直掐腰,顾翊去骑动感单车,她也得旁边陪着骑,他快到飞起,她骑半小时就不行了。 三小时过去,顾翊不停地运动,除了出汗什么事都没有,她累得筋疲力尽,两腿打颤。 男人雄性激素旺盛,肌肉练起来越轻松,回家换衣服,顾翊当着她的面将t恤掀了起来从头上甩出去,苏樱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惊艳的一幕。 多久没锻炼了,听黄绢说来到这里顾翊两个月没出门,至少两个月没锻炼,今天就锻炼一下午,肌肉出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还是以前就有,后来隐藏了? 那线条那腹肌,那身材,那窄腰,还有肩膀,整体看起来极流畅的线条,看得苏樱呆呆的,还有细薄健身裤下面那鼓包包的…… 苏樱眼神有点飘忽,赶紧离开了,她又想起基因的事了,怎么才能得到这价值十万块的优秀基因呢! “你在看什么?”他平静地站在那里, 手里拿着衣服,似乎在指责她,又像在俯视她:“男人脱衣服,你一个女人还不赶紧走开……” 苏樱:…… 别的男人脱衣服,她看见肯定走开,嫌辣眼睛。 但他脱衣服,怎么能走开呢,这么好的基因,她流着口水走了。 不管怎样,既然他想健身说明心态上变好了,有上进心了,有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这个意识,那她今晚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晚饭苏樱给他做了健身餐,盘子里放着煎鸡胸肉、一大块鱼肉、几片牛肉和豆腐鱼丸汤,还有搭配蔬菜水果的沙拉,又做了水果碗,倒了酸奶里面。 这次苏樱做了两份,两人坐下一起吃,顾翊很满意,吃了两大碗,菜都吃光光,没有像中午剩那么多。 大概真饿了,他吃得很快。 晚上洗过澡。 顾翊再次走到观景阳台,在昨天同样的位置吹着远处的海风,虽然他看不到所谓的海景,看不到以前根本没怎么留意过的夕阳,看不到它在海面上有多美。 但此刻心境与昨天比,譬如昨日种种死,今日种种生,他好像经历了一场无人知道的死亡,又从死亡里活了过来。 不,不算无人知道,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因为她正担心地将他往房间里拉。 “进屋吧,顾诩先生。” 苏樱一看到他站在阳台,就眼皮直跳,仿佛下一秒他就跃下去了,明明今天那么高兴,怎么又想不开了? 而且还和昨天站在一样的位置上,她立马冲了过去,拉着他进屋。 “外面风大,别着凉了,现在晚上八点多,也该休息了。” 苏樱将他引到床上,把门给关好。可恶,这阳台的门能不能给锁上啊,太吓人了。 然后忙碌地给他铺床,让他躺下,最后例行公事的的把他又夸了一遍。 保证他睡前心情状态美好。 顾翊倚在床头,听着她赞美他的甜言蜜语,闻着一直围绕着他的诱人花香,感觉到被子拽动轻轻盖在他身上,听到她温柔地问:“要不要喝点温水?顾先生?” 顾诩沉默片刻,开口:“你昨天很好……帮助了我,你想要什么礼物。”她挽回了他的死志,无论什么礼物,他都会想办法买给她。 听到这句话,苏樱心一下子提起来,开始怦怦直跳,真的可以要礼物吗?想到她想要的东西,脸一下子红了,小声问:“什么礼物都行吗?” “嗯,只要合理,我力所能及都能满足你。”他略微傲慢地抬头,自信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上。 她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那能送我一个孩子吗?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真有孩子那是她自己的,绝不能让他知道。 那能共度一夜吗?这太直白了,肯定不行。 那你的基因能捐一下吗?这更不行了,他肯定看中基因,不可能随便让人怀他的孩子,那还能怎么说呢…… 最后想来想去,都没办法直接说出这个要求,因为一说出来肯定不行,最后只能退而求次,希望两人关系能有所进展,有了进展之后再慢慢达到目标,还不引起他注意,所以…… “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暖光灯下的顾翊明显愣了下,他没想到眼前的人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但很快,他翘起了唇角。 高高在上地,很是轻蔑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果断拒绝:“不可以。” “我可不是你随便就能亲的男人……” 第 60 章【VIP】 顾翊若没有失明,苏樱还会顾虑。 毕竟一头健全的狮子,就算卧在那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现在他眼睛看不见! 坐在床上虽然依然强壮,但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苏樱想到自己这一天陪着他东奔西跑,又当助理又做保姆,还跟着他去健身房累得够呛,结果告诉她有奖励,她就想亲一下,这个要求过分吗? 亲一下过分吗? 不给亲……凭什么,她就亲!苏樱一时间恶从胆边生,在他说完后,轻手轻脚地走向他。 顾翊坐在那儿,还等着苏樱气急败坏,他好嘲笑一番,结果许久没听到苏樱声音,突然感觉到不妙,他拉着胸口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眼睛不安地转了下。 “你在干什么?” “我要亲你!”说完,苏樱俯身狠狠地凑到他健康漂亮蜜色的脸颊边,用力地亲了他一口。 嗯!男人的脸,不,好基因的脸!真香! 顾翊感觉到脸上一个柔软的唇印上来,软软的,糯糯的,还亲出了声音,吧唧一声。伴随着幽幽的花香…… 他一下子怔住了,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女人亲了! 随即大怒:“你……” “谁允许你亲我的?” “你说的啊!”亲都亲了,苏樱理不直气也壮道:“你说要给我奖励!” 他生气地理论道:“我并不打算用吻当作礼物,你不可以随意亲我!” “那要不你亲回来?再说了,谁让你长得那么帅,还那么可爱,帅气可爱的男孩子就是要用来亲的!你就是告到法院,法院也会判我无罪,就算有罪,也会判我待在你身边无期徒刑!”苏樱心想她忙碌一天,还换不来你个脸颊吻!白干了呗! 顾翊愣住,一时没听懂她到底是夸还是贬,望着他无措的样子,苏樱心一动,反正他现在也看不见,脸转来转去也找不见她位置,不亲白不亲,亲了也白亲。 弯腰过去又是一口。 吧唧!真香啊! “你!”顾翊手摸脸,紧紧抿住了唇,亲一下就算了,还来一下! 想到她刚才话,他眯着眼睛不说话了,过会儿才忍耐下来,声音傲气道:“……说要给你礼物,现在没有了!”说完生着闷气地拽着被子要躺下。 没有就没有! 苏樱在他躺下后,又狠狠地亲了他一下,亲完快速道:“晚安!”然后飞快跑出了房间。 剩下顾翊一个人气愤地坐起来,“谁允许你又亲我?” 他冲着门喊:“把门关好,你不要再进来了!” 传来的是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顾翊懊恼,伸手又摸了摸脸颊,真是个大胆的女人。 就那么喜欢他吗? 他放下手,不悦地再次躺下来,脚坏脾气地蹬了下被子,以为躺在床上会气得半天睡不着,结果伴着脸颊一股幽幽的花香,他心境轻松愉悦,很快睡过去。 …… 天亮了,这是顾翊两个月以来睡得最舒服,最好的一晚,当他习惯性地睁开眼睛,才想到眼睛失明了。 半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 以前每次睁开眼睛都会沮丧,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但现在,他已经能够平静面对这一切。 他从床上起身,淡定地摸索着往洗漱间走去,房间物品放在哪里,他已经熟记在心,并且空间方位形成一个模型在脑子里,他只需要知道床头在哪里,不用手仗,他知道往哪走。 洗手时候,水流哗哗地响,他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未来的路。 眼睛若是人体上的一件工具,失去了只想些办法找代替它功能的东西,比如安排一个信任的人当他的眼睛。 虽然集团那边他不能继续任职,创业对他来说有些艰难,那不如先做VC,这些年他手里有一笔钱,可以先从小的项目开始,慢慢将资金滚雪球,多了之后再投资大的项目。 最好投些有特殊意义的项目,比如投资眼科企业,进入医疗赛道,希望开发些对失明人士有帮助的医疗器械,当然这只是初步想法。 他和范姜辉一直有合作,国外的几个项目进行他有投钱,范姜辉管理,每一季度都有分红。 会定时打进他银行卡里,每年大概有七、八百万左右,他名下还有不少资产,两幢别墅,三处住宅,几辆车,这里地下车库就有一辆他的车,刚来岛城为出行方便买的,但他一直在房间里很少出行,司机也辞退了。 算算这些东西,全部处理掉后,他手里应该有七千多万,除了固定资产, 现金大概有一千五百万左右。 可以先投个几百万的小项目,游戏类的回本比较快,如果运气好,游戏上线小爆一下,投资的钱翻个倍很容易,至少保证三年后不会亏本,投资本身就是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过程,经常一项目投几年才有回报,不能急,要稳中求险,险中有胜,资源配置,价值创造,以及长期稳定发展,这些都要考虑。 洗漱完,顾翊转身朝衣帽间走去。 待走到一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面朝着玻璃墙,他感觉到眼前突然出现微微光感…… 自从半年前出事后,他陷入一片漆黑,他的世界再没有亮过,无论灯光,阳光,还是手电照射,眼睛都不会对光线有一点点反应。 他记得专家说过他视网膜神经细胞坏死,无法复原……已经丧失光感。 也就是说,没有救了。 在感觉到有光这一刻,他平静似海的心潮微动起来,他开始在房里走动,不停地转着方向感受着,甚至用手遮挡在眼前,再拿开,感受光线给他眼睛带来的细微一点感觉。 再三确定他眼睛有光感了,一片黑暗中微微有了一层朦朦的亮,手放眼睛上挡住朦胧的光就没了,他站的位置没有猜错的话,是窗前! 于是他伸手向前走,一直到他的手指轻触摸玻璃,那一刻,他站在那里怔然了许久…… 这本应该是一件让人喜极而泣的事,激动,兴奋,痛哭…… 可是顾翊却平静下来。他经历从高处跌落的整个过程,认清这是个完全利益至上的世界,他内心摒弃厌恶这样的人生。 他体会过从健全到残疾,从继承人到废人的身份转变,失明后他看尽人情冷暖,连亲人都将他放逐千里之外,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甚至分享呢。 他原地站了一会,最后转身沉默地,慢慢地走向衣帽间。 他相信如果告诉母亲他眼睛有了光感,她一定会赶来亲自送他入院嘘寒问暖,但他已经厌倦这种虚伪作态,他认清自己只是她手里争夺家财的筹码,而不是儿子后,就像母亲丢弃他一样,他也不再彻底信任她 他不想再被当成抹布,没用了,就丢弃在一旁。 他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也不再信任任何医院所谓的专家。 他只想着最近自己做了什么事影响到眼睛,让它有了变化。 是昨天!昨天之前还是一片绝望的黑暗。 自从昨夜死志转变后,他的心境变了。 顾翊将头发撸到脑后,露出一张无论侧看正看都无可挑剔,风华绝代的脸,连眼角的小痣都异常醒目,在眼尾处栩栩如生。 他取了衣服换上。 他猜想,眼睛的恢复可能跟心情有关,跟身体状态有关,跟信念有关。 这样的转变肯定是好的,他只需要将正能量的想法和信念持续放大,保持心情愉悦,继续锻炼身体…… 无论最后是否完全恢复,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人生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等到从衣帽间出来, 他随意套了件宽松的黑色背心,露出漂亮肌肉的臂膀,找到椅子坐下来,摸索到手机,开机后找到了他想找的人,按下语音:“雷子!岛城宏佳地产谢佳宏的女儿谢锦诗你知道吗?不知道打听下你哥,你哥去年来岛城发展,他肯定知道,帮我打听下,我想知道她的信息……” …… 苏樱一晚上都在做梦。 梦见她开了家花店,店里花团锦簇,红粉绿黄一片花海,每朵花都在灿烂绽放。 “妈咪!” 她一声小孩子快乐的叫声,苏樱立即兴奋地转身,她看到一个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张着手向她跑过来。 她开心地朝她伸手,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小孩子的手感好软。 她看到女儿眼角有颗泪痣,是他的女儿吗?是,这是她的女儿!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 虽然想不起她是怎么弄到优秀基因生下女儿的,但这不妨碍她心情愉悦,看着小女孩漂亮精致的五官,头包脸的美人胚子脸型,她欣慰地想,她是对的!给孩子挑选基因就应该挑最优秀的,还必须得是自己喜欢的,顺眼的。 那样生下来的女孩子才会又美又讨人喜爱,因为它是爱意下的结晶,你看到她就会心情愉悦。 一想到那么优秀的基因都被她偷到手,占了大便宜的愉悦感瞬间翻倍…… 她看着女儿的脸蛋,仿若珍宝!这么漂亮的宝宝,真的是她的? 就在她心潮澎湃时,花店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西装革履,手里还拿着手仗,他凶神恶煞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冷冰冰道:“谢小姐!” “是谁允许你偷走我的种子?” “我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 “请把种子还回来!” “不还!”苏樱大惊失色,抱住好不容易得到的女儿:“这是我凭本事得到的,凭什么还给你!” “哼,土地里埋下一颗种子,种子开出了花,这花属于种子所有,跟你这块贫瘠的土地有什么关系?”说着,他扔下一张支票。 “花我摘走了,喜欢偷人种子的谢小姐,除了钱,你将一无所有……” “不要啊!” “不!”苏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喘着气看向自己怀里,哪有什么软软的女儿,怀里是柔软的被子,细腻的蚕丝布料,那布料手感软得仿佛梦中女儿的小脸儿! 可恶啊!种子在她的地盘发芽长出花了,还能被人抢走! 看样子,偷走种子后,是绝不能被他发现,否则就会被他连花一起掐走的!苏樱咬牙切齿间,听到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然后那高高在上,颇为装腔装调的声音响起来:“谢小姐,太阳已经升起,你为什么还能躺在床上?请你起床,我要去运动馆。” 苏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披在身上,她气愤地望着门,梦里谢小姐,一口一句还他种子。现实谢小姐,你怎么还不起床! 她半天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为什么还能躺在床上这句话,跟夜里老板电话打过来:“大半夜的,你怎么还睡了……”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万恶的资本家啊! 算了,看在她收了三十万,又对他有那么点小心思的份上,她捂着腰翻身下床。 昨天运动完,今天起来腰都不是自己的腰。 最后一瘸一拐走到门前,拉开门,看到手敲了个空,愣了下的顾翊!想到他梦中抢走自己的宝宝,苏樱就想冲他露出咬牙切齿狰狞脸,但声音听在顾翊耳朵里却甜美怡人,她用无比温油语调对他道:“好的,顾先生,我马上带你过去,稍等哦,我穿下衣服。” …… 顾翊一旦重拾信心,重新构建人生目标后,他的执行力很强,凡是成功人士,大多执行力强,有目标后就会一步步按照目标去做,立刻做,马上做,这叫知行合一。 首先他要将身体锻炼好,眼睛已经出问题了,那身体其它部位就更重要了,健康是第一位,失明后抵御风险的能力也跟着降低,无论是身体还是生活,他要先保障全身机能不出问题,正常运行。 所以他恢复了以前的作息,以前的运动习惯,早上起来就要运动一小时。 苏樱看着顾翊在运动馆挥汗如雨,先半小时有氧全身大汗淋漓,再半小时无氧,苏樱在旁边陪着他,打着哈欠偶尔跟着练一下,顺便拉伸身体,毕竟运动馆的卡也不便宜啊,进来不练那多亏。 顾翊专心致志地运动,全身心投入,他今天穿得背心运动短, 头仍然戴着鸭舌帽,还有墨镜,手臂上肌肉都是亮晶晶的汗水,耳朵下面脖子都是湿得,看起来真的好生感。 尤其站起来伸手跟旁边的苏樱要水喝的时候。 苏樱看得头晕目炫。 顾翊认真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好迷人啊,她心不在焉地将水递过去,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和他仰头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发呆。 然而好东西总是会有很多人看上! 苏樱觉得心动,别人看了也心动,已经好几个人过来试图跟这个像明星一样年轻帅气的帅哥搭讪。 苏樱那敏感的护食心理,有意无意地将人挡住了,这个基因暂时是她的! 好在苏樱今天穿得漂亮,她没有特意打扮,谢锦诗丢给她的衣服,大多暴露,她挑了件白背心,白色牛仔短裤,外罩一件樱红花色鲜嫩的真丝罩衫,特别轻薄,飘飘欲仙,加上她几年时间食用洛阳仙株,整个人肤白唇红,长相又是艳丽挂的,压得住很多美人。 还有那一双又白又嫩笔直的长腿,那细细的腿型看着真的漂亮,她又一直站在顾翊的旁边,像护食一样护着,来搭讪的人过来见顾翊只专注锻炼不说话,反而苏樱会笑着跟她们搭话,说了两句,来人就不好意思地走了。 苏樱挡走顾翊许多桃花后,她暗暗舒了口气,回身见到专心锻炼,谁来跟他搭讪他都不理的顾翊,又觉得这龟毛又臭屁的富家公子哥,也是有优点的,他好像对男女之事不怎么上心呢,也可能因为看不见……不过他这种不理搭讪人的样子,又让她生起欢喜欣赏的慈爱之心,用看着美好的基因种子的目光看向他。锻炼完顾翊回家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在房间休息了下会,然后慢腾腾来到厨房。 苏樱用个发夹,夹住头发在脑后,然后一直在厨房里忙。 早上可以吃好一点,毕竟顾翊这两天一直在锻炼身体,营养得跟上来,她做了几样中式家常菜。 鲜嫩的葱花鸡蛋饼卷上炒好的牛肉土豆丝,卷了三个,他两个,她一个。 还有萝卜虾饼,用油一煎,又鲜又香,放进小碟子里。一小锅营养丰富的豆腐鲫鱼汤,还有一道蜂蜜牛奶炖蛋甜点,又炒了个清爽的菜,甜辣椒丝炒牛肉片。 幸好厨房灶台多,做起来很快。 顾翊慢慢地走进厨房,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能闻到香味,那种香味对于从小一日三餐被人端在桌上,或者送到楼上。 工作后不是餐厅就是工作餐,很少进过厨房的顾翊来说,很有新鲜感。 眼睛看不见后,嗅觉与声音变得更清晰起来,开火的声音,翻炒的声音,厨房里的烟火气,还有苏樱絮絮叨叨:“盐呢?”她拨开挡着她的顾翊:“在这……” 感受着食物一点点做好冒出来的香气,真的有一种。 一种家的味道,很迷人的味道,也是以前很向往的味道。 顾翊站在旁边也不妨碍她,只是听着她的动静,偶尔没有声音了会问:“你在做什么?” 大概在屋子里关久了,人会有点傻。 苏樱对他超有耐心,他问就会把自己早餐做的是什么跟他说一说,炒嫩的虾仁时,她会从锅里现取出一个,像无数家庭普通男女一样,会用筷子挟着放到他唇边喂他:“这个虾仁特别新鲜,粉红色,你尝尝,刚出锅的很鲜嫩,帮我看看味道行不行。” 顾翊倒没有不乐意,食物香气扑面而来,他确实饿了,犹豫了一下,张嘴吃了,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在厨房里,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别人喂投的经验和体验,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是舒爽。 “怎么样,好不好吃?再吃块牛肉,看看炒得香不香?”说完她又挟了块香喷喷的牛肉,用手接着,垫脚宠溺地送到他嘴边。 因为他此时就像一个乖乖的小孩子一样,站在那里等待喂投。 可怜乖巧得很! “嗯。”听到询问他菜的味道,他吃完后,舔干净嘴角的汁液,才神色傲慢地点下头:“手艺有些稚嫩,还不错。” 苏樱本来微笑的脸僵住了,鼻子又要气歪了,给他吃,竟然还评价她的厨艺,可恶,刚想说不给他吃了。 这位大少爷立即跟了句:“继续……”还要尝尝其它菜的咸淡。 苏樱:…… 这餐早饭顾翊吃得非常满意,也许以前家里的厨子做的饭也好吃,他不记得了,因为没有记忆点。 可都没有眼前这个女人做的好吃,不但是饭菜美味,还有那种一个人围着厨房只给你精心准备饭菜的感觉,或许没有酒店做得地道,但是特别舒服,心理上舒适,口味上的满足,这种合起来的味道吃了就忘不掉,他连吃了两大碗米饭,豆腐鲫鱼汤都喝光了。 最后甜点是蜂蜜牛奶蒸蛋,上面的点缀是墨玉珠果,放了十几颗在其中,和着蛋一起吃,酸酸甜甜的。 苏樱看着他将墨玉珠果吃了,很爱吃的样子,苏樱欲言又止,有心想问他眼睛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但又忍住了,他好不容易心情好一些,何必再提眼睛的事呢,一旦没什么变化,白白惹他不愉快。 吃着饭苏樱眼睛转了一转,要想早日达到自己的小目的,光亲脸可不行啊,还得有进展,正好看到度假村门票住宿打折活动。 苏樱在对面顾诩脸上转了转,顾翊的脸特别紧致,可能常年运动的关系,让他看不出年纪,穿着正装就成熟优雅,穿着休闲就英俊帅气,穿运动装就特有青春少年感。 本人那更是满脸,满身的优良基因,可见他自己本人也是极会长的,几乎没有缺点,如果非要提的话,那就是脾气性格差,但苏樱又意外的不觉得讨厌,勉强接受得了吧。 再说哪有十全十分的基因,眼前这个已经是最完美的了,所以怎么样才能得到这种完美基因,她得主动点,想想办法! 于是她咬了下勺子,小声跟他商量道:“顾先生,我在运动馆看到度假区那边门票打折,平常要三百现在只要一百七十五呢?” 顾翊喝了汤顿了下,抬起头似乎没懂,犹豫了下问道:“有什么问题?”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打折的事。 苏樱有些懊恼, 这事跟普通人说,肯定都很兴奋,去啊,一人省一百多呢,但对顾翊来说,好像要他弯腰拣一分钱一样,他连腰都不想弯,一分钱根本吸引不了他。 没错,那打折的一百多块在他眼里跟一分钱差不多。 苏樱赶紧换一种方式道:“早上黄阿姨给我发信息,她女儿还在医院里,所以今天不回来了,她不在,那我们俩天天待在房间里多闷啊,房子哪有外面的天地广阔,待久了也不利于我们身心健康,不如我们出去玩吧,到海边,感受大自然的魅力。”她差点把度假村宣传语都说出来了。 “……听说那边度假村酒店,晚上驻店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可动听了,白天可以到海滩上赶潮,吃烧烤,玩沙子,吹海风,听说那边蓝天、白云、大海、沙滩,还能玩划艇呢……” 顾翊听着一点都没有心动,他堂堂一个集团继承人,什么没见过?吸引不了他。 他继续吃着有人给做的美味早餐,盘子里最后一块葱花鸡蛋饼被他优雅地放入口中, 甚至还能很淡定地反驳她:“那又如何,我又看不见。” “看不见,但能听到啊,能触碰到沙子,还有海水,能感受到沙滩的氛围,就咱俩,我带你去,我一定把你保护的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顾翊不屑地翘了嘴角:“可笑,我一个一米八七的男人,要你保护?” 苏樱:…… 接着他疑惑犹豫道:“你多高啊,到一米六了吗?”总觉得她个头不高。苏樱:…… 不同意出去玩就算了,竟然还侮辱她的身高?这可不能忍! “我一米六五!”她大声道,并且站了起来。 可就算站起来,随着声音顾翊也抬头看向她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姿态依然高高在上,嘴角翘着听她气急败坏的声音,脸上表情仿佛在嘲弄,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竟然有一米六五吗?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可真气人! 苏樱不达目绝不罢休,收拾完厨房,开始跟在他身边软泡硬磨,拉着他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最后他被烦得终于同意了,苏樱高兴地拉着臭着脸的顾翊,出了门。 顾翊今天穿了黑色背心,黑色运动短裤,外罩白色运动外衫,头上戴了黑色鸭舌帽,依然带了墨镜,昨天一身白看起来朝气蓬勃,今天一身黑看着就酷酷的。 如果说昨天的模样是校草,今天的他就是校霸,加上他又满脸不乐意出门,路上不说话看起来就更酷了。 出门时顾翊开口问她:“会开车吗?”他可不想走着去度假村,虽然从观景阳台能看到度假村全貌,设计图是这样布局,但实际上离得并不近,十几里路呢。 巧了不是,苏樱今年学了车,刚拿到驾驶证,主要是手里有点钱,想着以后要开花店,先把车学了,省得到时候需要用车慌了手脚,她还打算买台便宜的几千块的二手面包车练手呢,还没来得及买。 “玄关抽屉里有钥匙,开车去。”顾翊手揣在兜里,站在门口很是酷酷地命令她道。 有车!苏樱眼前一亮, 这可是大好的练车机会,她还正想练练呢,没想到有豪车练手,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顾翊虽然落魄,但肯定不会开几万块钱的小车,估计十几万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怎么不得百万以上,她还没开过这样的车呢,她急忙去玄关找,结果找了一圈都没见到有什么车钥匙,她突然记起管家黄绢走的时候好像拉开过玄关抽屉。 她失望道:“顾先生,没找到车钥匙,会不会是黄阿姨着急去医院看女儿,把车开走了?” 站在门口手插兜的顾翊一听这话,脸色顿时臭得能顶二斤臭鸡蛋,显然生气了。 转身不想去。 那可不行啊,苏樱好好的计划可不能这样没了,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出门。 她赶紧上去拉他:“顾先生,没有车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公交车,这里每年旅游的人多,公交车一直环度假村行驶,离我们这边不远就有公交车站,我们过去吧,你还没坐过公交车吧?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公交车play,上去玩一玩嘛,就当玩耍了,好不好,顾先生……” 苏樱在门口简直七十二般武器甜言蜜齐上阵,顾翊就如那巍峨不动的定海神针,终于在苏樱亲了他两边脸,抱了他的腰,来回摇晃着往门口拉,这才连哄带骗,请动了这尊大将! 拉着行李将他带出了门。 真的比三岁小孩还难哄! 等到了楼下就变成顾翊拉着行李箱,苏樱拉着他的手,手仗可以缩短,被他放在裤兜里。 他一边臭着脸,生着气,一边拉着手里的行李箱,甚至还指责苏樱,他提了提手里的箱子,对着苏樱的方向嘲讽道:“谢小姐,你平时都是这么对待失明残障人士吗?” 让他们拉她的箱子? 苏樱:…… 可以啊,现在的状态都能调侃自己是残疾人士了! 不过让他提确实不太好,主要是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体力又那么好,拎着箱子跟玩似的,她都差点忘记他失明了。 “那我来吧。”苏樱去取箱子。 顾翊扭捏地又将手里箱子移开,推着她道:“哼,个子还没有箱子高,赶紧带路!” 他紧紧抓着箱柄不给她。 …… 作为年纪轻轻就失明的残障人士,公交上的游客司机见到了皆露出和善的神色,不嫌他慢,看着这位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美女,几步跳上车,然后回身温柔,耐心,近乎宠溺地引导着下面一个一米八七的大小伙子,拉着他的手,一步步细心提示他。 “顾先生,迈腿上一个台阶,对,太聪明了,一共三个台阶,上来!”几乎没用苏樱多费事,当他接到指令可以迈腿,并且有三台阶时,只要第一步稳踩住,下面就顺利地迈上来,速度很快。 顾翊真的很聪明,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听到指令能够迅速反应,如果不是苏樱引导的话,可能大家并不会觉得他失明了。 上来后,苏樱赶紧将公交卡刷了,伸手拉住顾翊的手往车里走。顾翊并不是第一次坐公交车,他虽然小时候被卢丽华保护得很好,但是偶尔也会跟同学去坐公车出去玩,不过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他现在对这个人多且气味混杂的公车不喜欢,他有些洁癖,尤其对气味特别敏.感,作为曾经年轻英俊大企业集团的准继承人,根本不缺投怀送抱的人,就算他没有这个名头,光凭形象也不会缺女人。 但他挑剔,对各种香水,以及每个人身上不一样的奇怪体味格外挑剔,味道不行他会觉得这个人脏,根本不可能靠近他,他会感到不适,曾经有过女人酒宴上想吻他,对方过来时那种不适感,他直接把脸扭开了,拒绝和她们接触。 奇怪的是,任何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身经百战,认为他是高手,深藏不露的那种,很多人想勾搭他或者请教他。 可惜他不是,但长着一张看起来很行的脸,常年健身气质上凌利一些,但这些都是有欺骗性的,其实是他长时间禁欲,所有的荷尔蒙能量都保存在身体里,转化成他的能量没有外泄,就会显得他整个人荷尔蒙爆棚,有爆感,有那种一碰就炸的吸引力。 苏樱就受这股吸引力影响,哪怕他嘴巴嫌弃,动作别扭,在公交车上跟他说话,他装作扭脸没听到,还在生闷气。 苏樱也不觉得难过,反而像拣到宝一样手牢牢地牵着他的手,生怕他丢了,可惜没有座位,只能让他抓着杆子。 呵呵,看着这个生气的大宝宝手紧紧地握着公车杆,看来是真委屈这位大少爷了,苏樱对他有所求, 多少还是有些宠溺的,毕竟一会就要把他送到酒店了呢…… 人家送酒店都车接车送,她却带他坐公交车,确实寒酸了些…… 也不能说度假村酒店,因为宣传单上周一周二两天活动,上面写着驻店和门票半折,她当时飞快地抢了,成功预订到一个大床房,是度假村另一个驻店像民宿一样有着各种风格的海边旅馆,人家酒店不打折。 夏季刚开始,周一周二买卖稀,所以才搞出这种打折活动吸引外地零散游客过来度假,若真是节假日,根本抢不到票。 就这样苏樱也心疼坏了,民宿海景大床房竟然要一千块钱一晚!打完折也要五百块…… 但想到试管十万块!还未必能选到像顾翊这样优质的种子…… 五百块……性价比很高了! 苏樱抬头小心看了他一眼,仰头看他更帅了,这头脸比,这折叠度,苏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了,她偷也得把种子偷出来!为了省十万块试管钱,她拼了! 度假区靠近海边有一处一直能延伸到海里的小岛屿,与陆地相连,环岛的公交车在度假村门口停下,苏樱小心地拉着顾翊下车。 下午正是天气好的时候。 打眼望去,度假村这边四面环海,碧海银滩,渔舟唱晚,云卷云舒,天光水色.…… 真的很美啊。 苏樱要先带着顾翊去民宿,把行李放住处,顾翊是很消极的,苏樱一路上拉着他,一直跟他展望未来,哄小孩子一样说一会带他去海边玩水,感受大自然, 说心情一好百病全消…… 他才跟着她进了这家民宿旅馆。 她订房的这家位置较偏僻。 岛上好几处民宿旅馆,风格不一样,她抢到的是工业风的。 当服务台人员带着他们通过走廊引到最里面的房间,打开房门时。 苏樱:…… 怪不得她能五百块钱抢到啊。 苏樱一整个震惊。 幸好顾翊看不见,看到估计扭头要走。 说是个性化设计,原始风,工业风,大自然风格,狂野,肆意,当然这是宣传单上介绍的说词。 实际上裸露的砖墙,泥色地面,黑白灰色系,水泥台子,水泥桌,就跟那电影里的监狱风,颇为相似。 可太情趣了!这风格啊! 谁在这里突然尖叫一声丧尸来了,她都不觉得奇怪,毫无违合感。 总之,工业风,就是没装修好的风格。 好在该有的设施都有,大床!铺着雪白的床单,水泥墙上橘黄色的壁灯,上面还有一排射灯,电视沙发什么的都不缺。 这地方苏樱能凑合,反正顾翊又看不见,毕竟五百块钱呢,不可能退的…… 关键是这里的洗浴房间她挺满意的,竟然是玻璃墙!人站在里面洗澡一览无余! 苏樱震惊地看了两秒后,脑中闪过一个字。 妙! 妙就妙在顾翊眼睛看不见,可她能看见啊! 呵呵嘿嘿嗯。 她咳了一声,这事可不能让顾诩知道,她进来后,避开浴室特意喊了一声:“哇啊!”她夸张道:“这里装修的好漂亮,像家一样,还有超大的窗户,能直接看到对面的大海,你听到了吗,顾先生,远处有海浪的声音……” 顾翊将行李箱放到一边,站在原地没有动,若有所思地朝她的声音转头,“你订的大床房?” 苏樱知道重头戏来了,她解释道:“……顾先生,今天度假村有活动,景区门票和住宿区打折,房间都被订光了,就剩下这一间了,不过你放心,费用我出,床你来睡,好不好?”先把他哄住不走再说。 顾翊见她主动让出床,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尾一挑,嘴角一翘傲慢地道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和我一个房间。” 苏樱:…… 第 61 章【VIP】 度假区搞活动,吸引很多旅客前来,沙滩上叫声火热,游人如织。 苏樱这段时间在大平层里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对就被人赶走了,到了这里她才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对嘛,这才是适合她的人间烟火气。 大平层太高了,高处不胜寒。 她拉着身后的人白净修长的手指,与他手指勾在一起,慢慢拉着他走,这种感觉真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样没有人气的环境里待两个月。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一手插兜一手被她拉着的顾翊,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墨镜,酷酷的。 在苏樱看来他长得高大又帅气,哪哪她都满意,放在整个海滩人群里,看起来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想到她能遇到这样完美的基因,心里就点小激动。 别人把他当草,她却把他当宝,她已经开始为晚上……做准备了,首先,这事得循序渐进,先得给两人间制造些浪漫的氛围,为之后的顺其自然做铺垫,到时就可以自然地在一起……拿他种子。 这么一想她又激动了,赶紧拉着他的手四处看,直到看到前面有冰淇淋机,拉着他往那边走。 顾翊听到周围的声音,到处都是人,说话声,笑声,还有小孩子嬉戏声,以及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这个度假村很不专业,怎么听着还有摆摊叫卖声,各种海鲜食物的香气,不像是店铺。 他脚边好像有人在卖东西,用个喇叭在喊:“卖防晒霜,遮阳帽,泳衣,泳裤……” 他很久没有来这么多人的地方, 有些不适应,加上本来心情就不爽,这会脸臭臭的,见苏樱要拉他走,他不太配合地动了两下,懒洋洋地问:“谢小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给你买好吃的,顾先生。”她把他拉到一台自动冰淇淋贩卖机前,拿手机时她松了他的手。 松开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直任她拉着不耐烦的顾翊,在她手松开时,竟然追着她的手又抓了下,但她收回太快了,他抓了个空,随即手停在半空,这完全是条件反射的自然反应。 她一愣,立即抬头看顾翊,发现他站在她旁边抿着唇一动不动,好久才把手放下来,放在身侧。 别管他看起来是否臭脸,不耐烦,不愿意,甚至阴阳怪气的说话,但他内心极可能是不安的,焦虑的,极度不自信的。 苏樱心思较细腻,一下子察觉到了,察觉到他的担心和惧意,双目失明,又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他无法把握方向,一旦她松开手,他会失散在人群,他没办法一眼找到她,各种不安其实都被他掩藏在心底,他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但其实脆弱又无助。 所以,不能松开他的手! 那一刻苏樱捕捉到他这个不安的反应后,她立即将手臂自然地套进他臂弯里,身体和他贴贴,表示自己就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然后取了冰淇淋筒轻轻塞在他手中。 一切只是瞬间的事,顾翊只失落了一下就感觉到臂弯被人挽住,知道是她勾着他的胳膊,他身体这才放松下来,接着她就把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他手里塞。 他听话地拿在手中,语气却不悦道:“谢小姐,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凉?” 她又在捉弄他吗? 苏樱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正想着往哪儿走,心里也正为手里雪白的冰淇淋心疼呢,好贵啊!一支普通的冰淇淋要十五块钱!景区的物价无法无天!有没有人来管管啊!五块钱还差不多! “冰淇淋!好吃的。” “我不吃,拿走。”顾翊嫌弃地将冰淇淋举老远。 “你尝尝嘛,夏天在海边就是要吃冰淇淋才开心啊,你看好多小孩都在吃呢,你小时候吃过吗?顾先生?”她小时候没有吃过,只能看别人呼,所以现在看到冰淇淋她就很馋,不过她舍不得钱,很少买,现在跟着顾翊沾光买了两根,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冰淇淋套不住眼前的好种子啊! 谁知道他不喜欢,失策! 她劝道:“我们俩一人一支,一起吃好不好。”苏樱像哄孩子一样,包容他的坏脾气,但一点都不觉得他讨厌,反而觉得他将冰淇淋举远了的样子好可爱,所以她温柔地包住他的手,几次将冰淇淋放他嘴边,哄着酷酷的顾翊,“吃一点,都买了,不能浪费食物,就一口……”一支十五块呢。 最终他臭着脸吃了一口。 为了晚上的目的,她开始极尽讨好他,又花费“巨资”买了炸鱼薯条和椰子汁,然后拉着顾翊在一个白色长椅上坐下,椅子另一边也坐了两个人,一看就是情侣,在甜蜜蜜吃一盒章鱼小丸子。 她拿着纸盒装的炸鱼薯条, 也学他们,与旁边的顾翊你一口我一口,配着椰子汁一起吃。 顾翊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随时随地坐下来吃东西的事情,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是在该吃饭的时候吃正餐,其它时候一律不吃。 但奈何苏樱将薯条温柔地放在他唇边,小声道:“顾先生……” 他插兜倚着木椅背上,听着她喊自己,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张嘴吃了,吃完还不悦道:“这是垃圾食品,谢小姐!”喂他吃一根,他就要跟苏樱强调一次。 苏樱真是哭笑不得,从没见过比他还别扭的人,她哄他道:“也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次,今天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开心治百病!顾先生不知道吗……” 顾翊听到开心治百病,不说话了。 苏樱又给他取了一块炸鱼肉,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软软的,没想到说话嘴巴硬的人,嘴唇竟然软软的,很好亲的样子,她多看了一眼,然后甜甜地询问他:“好吃吗?” 苏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这个上好的基因,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帅气呢?越看越爱!更对晚上的种子,势在必得! 顾翊张嘴将她喂到嘴边的炸鱼一口吃了,再次利落吐槽:“鱼肉没有味儿,肯定是冷冻鱼,垃圾食品。” 苏樱:…… 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听着周围海滩上嘻嘻哈哈玩乐的游客,顾翊不爱动,懒洋洋地将大长腿叉开,手搭在椅背上那么坐着,另一只手和苏樱握在一起放在椅子上,一直没松开,哪怕坐下也没松开,他椅着背靠。舒适地仰头晒着太阳,清楚地感受到了太阳光线。 感觉就差薄薄一层,只要再恢复一点,他就能看到模糊的景象了,不再是完全黑暗的世界。 他这时心情开始变好,再听到沙滩上嘈杂的人声,竟也不觉得厌烦了,终于感受到了旁边的人一直说的人间烟火气。 耳中无数欢快跑动的声音,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笑声,阳光,旁边的人温柔的询问,这一刻他确实感觉到一种治愈。 他想继续这么坐着。 但旁边的苏樱觉得不行! 老这么坐着不行啊,她是来干嘛的?是为了和顾翊有……进展的。 她还得多点与他的身体互动,男人和女人,总是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才好达成最后的那点小目的。 可惜,现在她可以和顾翊握手,也可以亲他脸颊,但他说必须要经过他同意才行,所以想要身体接触,得出其不意才行,唉,谁让眼前这个基因优秀的男人,是个难搞的男人呢。 望着眼前海滩上玩闹的游,看他们互相泼水,她眼睛一转,起身道:“顾先生,那边沙滩的沙子我看着又细又白啊,我们过去走走吧,听说人光着脚踩在沙子里,与其接触会按摩到脚底的穴位,对身体好,脚底下不但有对眼睛好的穴位,还有对肾也好的穴位,我爸的医生就建议他多光着脚在沙子上走一走呢!” 别问她怎么知道,她还兼职卖过老年人养生器材,各种按摩脚底的工具,以及各种按摩垫子鞋子类。 遇到男性老年人, 一般她这么一说,保证不愁销量,这对男人来说可是万能话术。 果然,无论年老还是年轻,一听到对肾好,顾翊立刻站了起来,好像肾就像生命之源,肾就是男人根本,肾就是男人的命,一听就激奋起来了。 补!那必须得补,早上必须得阳气足,挺得高高的! 苏樱话术得逞,闷笑着拉着顾翊往人少些的沙滩走去,找到一处不错的地方,她将自己鞋子脱了,又将顾翊鞋脚上的袜脱下来。 苏樱一点也不嫌弃他,蹲下身帮他脱鞋袜,因为以前她兼职卖过老年鞋,所以经常需要这样帮助行动不便的顾客穿鞋,所以习惯了。 顾翊站在那里心里却有些异样,如果说以前他未失明时,确实身边很多人前赴后继围着他,那时候别说给他脱鞋脱袜子,就算给他舔鞋都大有人在。 那时候他的洁癖最严重,嫌很多人脏,讨厌别人接近他,可能一方面他确实有些洁癖,另一方面是对这些本能厌恶,那是种心理上的洁癖,他渴望纯粹的感情,但在他那个圈子里,是没有这种感情的,他的生命里,连母亲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悲哀。 如今的他,什么也没有了,既不是什么大集团继承人,也成了个瞎子,那些天天围绕着他的人都不见了,再也没有人为他这样服务过,哪怕是顾家的保姆,拿了薪水也不愿意你为做这些。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没有人会这样细心对待他,再没有一个人会紧紧拉着他的手, 帮他温柔地脱下鞋袜。 这是他在失明后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如此好的人。 那一刻的心动,他不知道,这一动,就是永远…… “好啦!这样鞋子就不会湿了。”苏樱拍了拍手起身,将两人鞋子并排放在沙滩上,然后拉着顾翊延着海边沙滩走。 “真想把眼睛借给你,让你看看海边的美景……” 这句话一说出来,顾翊心就跳了下,刚才只是轻轻一跳,现在重重地跳。 苏樱抚开额角碎发,望向远处大海蓝天,映入眼帘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再没有比绵延苍翠的群山,海天一线的海景更美得震撼的了。 她拉着顾翊延着海边走,确实像她说的那样,踩沙子很舒服,他感觉到无数细小的沙粒挤入脚趾间,脚掌的那种舒适感,很放松心情。 苏樱从小到大经历了许多苦难,有的人苦难之后会变得心肠冷硬,有的人会自我进化,由苦难中开出花,苏樱从苦难中得到的是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并且想得到幸福。 因为得到的东西少,所以她对自己拥有的,甚至喜爱的人或物会很宽容,平时也很会照顾人,因为自己痛苦过,对别人的痛苦也会感同身受。 而这三点恰恰顾翊身上都有,他身上有她未来想要的幸福,完美的种子,她又对他莫名很喜爱,她能喜爱的人这一生数一数很少很少,每一个都来之不易,他又双目失明,很是惹她怜惜,想到自己虽然经历许多难处,但至少身体健全,可以打工可以赚钱,可以跑可以跳,可以自由去任何地方,可他不行,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种叠了三层甲的人在苏樱这里,就会给与他自己最大的宽容,无论他说出什么样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她总能做到不生气,并且愿意为他花钱,她从来没为男人花过钱,这次竟然为他耗费“巨资”,十五元的冰淇淋就买了两个! 更是处处细心体贴地照顾他,把他拉到沙滩上,告诉他海水有多清,沙子有多干净,天空有多蓝……嗯?怎么看着天边有点乌了,要变天了?不过没关系,离得还很远。 海风实在太轻柔。 “顾先生。”她温柔地拉着他的手:“你能感受到海的辽阔吗?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顾诩不知道,他也看不到,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对她的温柔体贴,对她的宽容照顾,对他的喜欢,在每句话里,每一个动作里,每一个牵手里,每一个亲亲里…… 听到她关心他心情,他忍不住嘴角翘起来:“大海辽不辽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谢小姐脱了鞋后,个子好像只到我腋下,谢小姐,在辽阔的大海面前,你渺小的就像一颗豆芽菜,这一点确实让我心情好多了。” 苏樱:“……” 她觉得,今天她一定要打死这个男人,再宽容也不能包容他说自己像个豆芽菜!因为她小时候营养不良,就被人说像豆芽菜。 可恶啊!她气恼地蹲下身,伸手撩了下海水淋在顾翊带着腿毛的形状完美小腿上。顾翊正翘着唇角等着她反击, 甚至心里期待她有反应,最好能冲过来打他,到时候他就会用“武力”制止她,抱住她,让她知道他心情到底有多好…… 结果就感觉到小腿突然一凉,被人泼了水! “顾先生,你的嘴巴只适合吃饭,亲吻,不适合说话,我要给你清醒清醒。”苏樱明显见到他愣了,于是笑了,说完后,她就又从脚下清澈的海水里撩一下水,撩的不多,毕竟顾翊看不见,她不能欺负他,只是给他几滴,让他清醒一下,看看自己说了什么话。 顾翊虽然脸臭嘴巴坏,但是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从不乱跑乱躲,于是被水点淋着了他没有动,有几滴水淋到脸上,正顺着脸颊往下滑,看起来好生感。 他一动不动受了三下,但面前的人一个劲地撩,一边朝他撩水一边笑,他知道她在跟自己开玩笑。 一时间他心头一热,少年气上头,悄悄把手从兜里伸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弯下腰,撩水向对面传来笑声的方向撩了下。 撩完听到一声惊呼:“哎呀!” 苏樱被撩个正着,这正合她心意,于是她宠溺他道:“顾先生,你好厉害,你撩到我了!” 苏樱这句话随口一说,经常夸顾翊夸习惯了,现在他做什么她都想夸一夸,主要是给他自信,怕他想不开。 但你好厉害再加一句你撩到我了,放在一起……听到男人耳朵里,那简直不得了。 就像打开一种强以恋爱的信号,瞬间爆开,那种兴奋感让他化身小学鸡,开始向她撩水,撩她!两人开始在海边互相撩水玩耍。 苏樱特别包容他,知道他看不见,所以她也不移动,一直站在他能撩到的位置上。 水花就在两人之间飞舞,撩水重了苏樱就会“啊”地一声,要么轻呼,要么惊叫,听得顾翊整个人都兴奋了,玩了好一会,但苏樱体力到底比不了顾翊,玩一会累了,身上还有好多水,再淋下去就要湿透了,她顿时不干了。 见顾翊还要撩,她一下子冲到站在那里不动,跟她互动撩水玩的顾翊怀里。 顾翊说她像个豆芽菜不无道理,他真的个子很高,她一六五穿高跟鞋头顶也才只勉强到他的下巴呢。 没有高跟鞋抱着他,就只能埋在他胸前。 她终于抱上了! 泼水的目的达到了,终于进一步亲密接触了! 她一边抱着他,一边撒娇道:“不玩了,你太厉害了,顾先生,我玩不过你,你的力气好大啊,都把我都淋湿了。”此情此景,再度为了晚上做准备,她的小骚话怎么能没有呢,毕竟苏樱出来是有计划的。 她是故意冲到他面前跟他示弱,然后抱他。 拉手,亲脸,拥抱,嗯,下一步同床共枕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了啊,这种循序渐进才会自然啊。 顾翊也能更好接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为了计划和种子,还是真的有点喜欢,苏樱紧紧抱着他的腰,感觉好舒服,不想松手,只想埋在他怀里,她才不在意他眼睛看不看得到, 她只知道他的好,种子也好。 顾翊好久没有这样放开自己,幼稚地跟别人玩泼水游戏了,玩着玩着突然被人投怀送抱,想到这个投怀送抱的人,他的心一下子就像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又幸福。 他有了一种幸福感,好像心口有什么地方被填满了,觉得幸福又圆满。 怀里满满的花香味充斥他鼻尖,不是任何香水的气味,就像天然的花香,更像体香,跟以前那些接近他的女人比,她的香气他一点也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他第一次伸手,轻轻地放在抱住他的女人身上,慢慢地探索地先放在她头上,轻轻摸索着,光滑细润的头发,她的发丝一定很细,因为摸起来很柔软,然后又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很瘦,放在她后背,单薄,然后放在腰上,腰很细,他的手自然地搭在上面,很舒服。 他的动作不带任何欲望,只是单纯地渴望接触她,他不知道她来到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愿意去猜测,这一刻,他只想用心去感受,他感受到她的爱意,她是真的喜欢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毕竟顾翊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装的和真心的,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一时间他站在海边,心潮澎湃,觉得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那种喜悦感,仿佛人生一件大事尘埃落定,让他很满足。 苏樱抱也抱了,目的也达到了,她目光透过他肩膀看向不远处的露天烧烤,想到烧烤的滋味,她好久都没有吃了,可以请他吃烧烤做晚餐! 她立即离开他怀抱兴奋道:“我带你去烧烤吧,走!顾先生,海边烧烤你吃过吗?全是新鲜的海鲜现烤的,可鲜啦……” 顾翊抱里的人一下子没了,怀抱一空让他心头有种失落感,接着听到她的话,顾翊不动声色收回手,作为富人家庭出生的小孩,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区区烧烤…… 他又恢复之前的腔调,手插进兜里,什么也看不上,很是不同意反驳道:“谢小姐,你要知道,烧烤烤得过焦,以及油脂滴到炭火上时会产生多环芳烃,它会随烟挥发,并附着在食物上,进而增大致癌风险……”总结四字,不易食用! 苏樱哪儿听他这些废话,有钱人毛病多,这个致癌,那个有毒,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感觉好像健康的要命,可也没见富人有多长寿啊! “嘘……”苏樱立即打断他,拉着他往放鞋的地方跑。 “顾先生,你要知道,相比烧烤那点致癌物,快乐才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灵丹妙药,而吃烧烤,就会快乐……来嘛,我们去吃烤海鲜,喝点小啤酒,可爽啦……” 似乎感受到苏樱的快乐,顾翊没有再说别的了,苏樱仔细帮他穿好鞋子,顾翊就像乖宝宝一样,感觉到她的手一点不嫌弃地抹着他脚底的沙,抹干净了才给他穿上袜子。 别看人长得高又大,帮他穿鞋的时候他很乖,让抬脚就抬脚,一点都不像他的嘴一样捣乱。 又带着他到海边沙坑里用清澈的水洗干净手,带他去了烧烤摊。 蓝帐篷里几个炉子,好几个人在烤,这边不是自助,这么热的天别人烤好送过来她们只负责吃,可太友好了。 她看了一圈,指了几样:“烤牛肉,生蚝,鱿鱼,海虾,扇贝,海肠,秋葵……”挑完后就拉着顾翊找了一处空着的简易桌子和塑料椅座位,把他按到塑料凳上坐下来。 估计他长这么大,也没机会坐这样的塑料凳,来这里对他来说什么都是初体验。 周围好几桌男男女女在撸串喝酒,她看了眼时间,现在下午三点多,快四点了,苏樱看了眼周围的人,情侣不少,她放心了。 搬了塑料凳子坐在顾翊旁边,方便一会吃东西照顾他,毕竟顾翊双目失明,让他自己一个人抓吃东西,尤其在外面,弄到衣服上就不好了,而且有竹签子,容易伤到,她得把竹签子上的肉给撸下来,放到盘子里再拿给顾翊吃,这样比较安全。 顾翊感觉她整个人依偎在他身边,他心里又一阵舒适,脸上早没了之前坐公交车时的臭脸,反而如沐春风,虽然依然不怎么喜欢周围都是人的地方,但有她在身边自在多了。 一会工夫烤好的海鲜被服务员送过来,还有苏樱要的啤酒。 晚上……嗯,为了她的计划,不但得让顾翊喝点小酒,她也得壮壮胆子,于是把啤酒倒上,两人一边吃着烤海鲜吹着海风,一边喝着啤酒。 顾翊从没有喝过这种廉价小摊上的啤酒,不过喝了两杯后倒也习惯这种发苦发涩的口感,好似用劣质麦芽做的。 烤串口感还可以,牛肉紧致,撒上点点调料, 烤得丝丝入味,一点也不油腻。 只有香香香! 苏樱知道他爱吃,用筷子将牛肉都撸到小盘子里,让顾翊挟着吃,吃起来特别香嫩,顾翊这次没有吐槽这是冷冻牛肉,因为肉质很新鲜,就是价格了贵气了点…… “你尝尝烤生蚝,这个补肾!”她没敢说壮阳两个字,太明显了,生蚝是特意给他点的,就是想着提前……给他补补,她高兴地全部放到他的小盘子里,给他吃。 然后目光隐晦地望向他岔开腿那处的种子保存地,嗯,鼓鼓的,她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开了,转手又给他倒了杯啤酒,别说,顾翊这人还挺能喝,两瓶了脸不红心不跳,她两杯下去,脸颊全红了,还热烫,可恶。 果然一说补肾,蒜蓉辣椒烤生蚝,一口一个,没剩下一点儿。 呵,男人! 她一边吃,一边照顾他,将鱿鱼,海虾,扇贝挨个撸到他小盘子里,他只需到盘子里挟就可以了。 吃着吃着,顾翊转了转头,他能感觉到光感,所以对光线特别注意,这会光线好像弱了。 他被她喂了口扇贝后,问她道:“几点了?” “四点半。” 他犹豫了下:“是不是要下雨了?”因为夏天正常四点半太阳还未落山,天还很热,也很亮,不存在光线突然弱下来的情况。 “哦,好像不太好,天阴下来了,不过我们这儿离住宿地方近,回去快,不着急。” 可顾翊急啊,他心不在焉地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伸手拉着她手催道:“吃差不多了, 我们回去吧。”女人永远不懂男人的一种焦虑,就是为自己不能保护重要的人而焦虑,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他现在又看不见,像晚上他就会担心苏樱遇到不好的人,他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怕自己不能保护她,又像现在这样天要下雨了,或者有什么情况,他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就会心里焦急。 苏樱见他催,态度很好,温声跟他小声说:“好好好,我把剩下的几串吃了我们就回去。”这里东西很贵的,不能浪费了。 等到她吃完,又喝了半杯啤酒,这时候沙滩上不少人已经往回走了。 “要下雨了吗?” “回去吧,看云这雨来得挺快的。” “还没玩好呢……” 有人往回走,还有很多想看海边小雨的人,一直留在海边玩。 苏樱结帐后竟然真的下起雨了,她不得不带着顾翊一路返回她预订的月海凤栖旅馆。 回到“工业风”大床房,苏樱松了口气,不过看了眼水泥台,水泥桌,心里也没多少喜悦就是了,五百块钱啊!住监狱风!她可怎么笑得出来呢,这风格实在太猎奇。 还好顾翊看不见,要不他肯定转身就走,不肯待在这里。 顾翊进屋后摸索着将门关上,放开她的手看了眼四周,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光亮,他感觉到窗户那边更亮一些,但天阴下雨,亮度很低,苏樱必须要打开灯才行。 可能为了房间的气氛,没有吊灯,只有一个台灯,昏黄的台灯,与昏黄的壁灯,好一个末日黄昏的氛围感,他们仿佛是一对在末世里逃难的男女主,逃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晚上在这里借宿一样,真够离奇。 顾翊侧耳听着窗外大雨敲击窗户的声音,他语气又恢复到傲慢的腔调,他道:“谢小姐,你说的来这里夜晚能听到海浪的声音,现在这个声音是否就是你说的海浪呢?” 苏樱:囧……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学校优秀毕业生吗? 怎么这么多话,不想理他,她走过去将行李箱里他的睡衣找出来,才轻推着他到洗浴室:“对啊,这就雨打海浪声,没听过吧,那今晚就好好听听,顾先生!你刚淋了雨,别感冒了,快去洗个热水澡。” 这时候她又神情羞涩地将顾翊推到透明的浴室前。 把门打开把他送进去,将衣服放到他够着的地方,又把酒店一次性牙刷牙膏给他挤好放到他手边。 最后将门小心翼翼关上了。 顾诩并不知道这里的洗浴室是玻璃门,在听到苏樱服软后,他才翘起嘴角不再讽刺她,心满意足地在浴室里将身上的t恤扒了下来,然后一只手将运动短裤连同里面的短裤一同脱下来,那身材看得苏樱一愣一愣。 在看到那处基因存放地时,她的脸刷地一红。 本来还想着仔细看看,毕竟这么好的基因,当然要好好看看哪里还有缺陷,结果想象是美好的,实际上看一眼她就脸红了,赶紧装作无事忙地转身,然后走到行李箱里翻自己提前准备的生感睡衣。 当她取出来一件薄的睡衣时,才想起顾翊根本看不到,那这个睡衣再好看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取出来,她也得穿啊,总不能光着走来走去。 她想到什么,谨慎地拿着手机到处查找有没有摄像头,好在度假村正规旅馆,没有。 等到她将洗漱东西取出来,行李收拾好,床也整理了下,将被子翻开。 顾翊已经洗好了,穿着背心和短裤,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摸索着走出来,苏樱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他长腿中间处一坨瞥了眼,又飞快移开,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男人……多少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就过云把他拉到一边坐下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干,免得湿头睡觉头疼。 顾翊坐在那儿,感觉到头上那小手一会抚着他额头,一会抚他头发,一会在后颈轻触,一会又拨动他耳朵,可能失明后其它感官更敏锐,被她触碰着他忍不住喉结滑动了下。 “好了!”吹好头发苏樱将他带到床上休息,她拿着衣服用品进了浴室。 顾翊在工业风的屋子里,坐在雪白的大床上,他感觉到光在他左边,于是他伸手摸了下,应该是台灯。 他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再想起之刚才她抚摸他耳朵时的感觉。 他拉了下被子遮着自己,将手机拿起来,打算听听财经新闻转移下注意力,顺便又给几个交情好的朋友发了几个语音过去,说了下自己近况,最后还跟海外一直记挂他的好友范姜辉发去消息,最后一句语音他很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姜辉,我交到了很好的女朋友……” 很好很好的女朋友,从未想过的好。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全身舒爽,那种满足感让他翘起嘴角,他想着无论谢锦诗是为了什么来到他身边,他都不追究了,既然以结婚为目地过来了,她又如此迷恋自己,那他就给她一个女朋友名份又如何,结个婚也是可以立马考虑的,毕竟他早晚都要成家,身边的人只想是她…… 正这样想着,一个新消息进来,他点开,听到语音播报:“雷子发来消息,顾翊,我跟我哥打听了谢锦诗这个人,你不知道她……” 浴室门开了,苏樱洗漱好出来了,顾翊听到声音反应极快地将语音关上,没有听完,他不动声色把手机屏幕关掉,随手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然后倚着床头,听着走出来的苏樱,听着她走路的声音判断她的方位。 苏樱一出来见到唯一大床上,顾翊穿着黑色背心,倚着床头坐在那里,有一瞬间好像在拍什么广告似的,或者绝地逃生之类生存游戏电影。 画面感极强,他坐在那就像一个年轻稚嫩的大佬,可能目前还不是,但那张脸和气质,毫不怀疑他会是以后的大佬,再加上眼前的工业风装修,和他放到一起,毫无违和感。 只是大佬的眼神没有焦距,显得整个人光芒内敛,通情达理了许多。 实际上他一点也不通情达理……估计一个种子都要斤斤计较…… 当然那是在梦里,但他在现实里恐怕也这样的。 所以苏樱打起二十分精神,吹干头发后,没有往沙发上走,而且往床上走,她当然要睡床上了!不睡床上怎么偷他的种子呢,至于怎么偷她还没想好……想到十万块钱昂贵的试管费用,她现在手里有四十二万,如果能省下这笔钱,四十二万足够她很好的养育小孩子了,再开个花店也绰绰有余,经济方面不会太紧张,再想到梦里漂亮的女儿。 极为羞涩的她,一咬牙,将身上唯一的一件睡衣脱了下来。 睡衣他也看不见,穿着也没用,她红着脸羞涩极了,捂着自己向床走过去。 顾翊只觉得一阵花香气扑面而来,然后有人上了床,他还以那儿翘着唇角问:“谢小姐,是沙发不好睡吗?你怎么爬到我的床上来了?” 苏樱羞涩但坚决不肯下床,她捂着胸口厚着脸皮道:“顾先生,沙发是铁艺,翻身会有声音,我怕影响到你睡觉就不好了。” “那谢小姐可以打地铺。”顾翊一脸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抱着肌肉手臂,翘着嘴唇冲她说道。 “今天有雨,地面太潮了,顾先生可怜可怜我,让我躺一下床吧。”她对他温柔示弱,说完这句话再看倚在床头的顾翊,并没有想赶她下去的意思。 她眼睛一转,伸手扯被子道:“天色不早了,顾先生早点休息。”其实现在才五点多,但是天暗下来,外面雨又不停地敲打着窗户,空气冷肃,挺安静的,有种天大地大,他们被大雨包围,只有这里是避风港可以抱团取暖的感觉,挺适合睡觉的。 然后她伸手扶着顾翊手臂, 让他躺下,他倒是听话躺下来,苏樱将被子拉到他胸口盖好,灯太亮了,苏樱犹豫了下,还是得把台灯光了,只留光线不强的壁灯,否则她也不好意思啊。 等关灯后,她再慢慢钻进被子里,慢慢往那边挪,至时候男女之情水到渠成,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台灯在顾翊左手边,她需要探身越过他过去关灯。 于是她道:“台灯太亮了,我关一下。”她一只手小心扶着床头,上身羞涩地越过顾翊的头,另一只手去勾灯的按钮。 顾翊躺下后听到她的声音,眼前光亮又被遮住,他看不见,但光感下好像有什么在晃,怎么看也看不清,但通过光感能感觉有东西,加上那似乎贴着他鼻尖传来的馨香实在太好闻,他忍不住抬手一抓,手心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当他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心口突地一荡,紧张地指缝露粉一紧。 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颤抖的惊呼:“啊……顾先生……” 第 62 章【VIP】 “顾先生……” 顾翊听到她的声音,耳朵瞬间红了,他赶紧放开手,喉咙控制不住的滚动了几下,躺在那里不敢再动,如果现在眼睛能看得到,他估计鼻血就要流下来了,就算看不到眼前景色,光想象也能想出现在绝美画面,一直处于禁状态的他被子里早就另起一片天。 喉咙当即不受控地咽了下后,他紧绷着语气,似乎很谈定地说道:“……谢小姐,你不穿衣服在我脸的上方,是想干什么?”还叫他名字!这名字叫得顾翊早就心神荡漾,他只是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他不是七十二岁的男人,感觉来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立马哑了。 苏樱:…… 她都快羞死了!这个状况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刚才被他手紧那一下,被挟的她腰肢一软差点手没撑住软倒在他脸上,这要是软下去,他不得吐槽个三天两夜,她都能想象到他会说什么,他会说:“谢小姐,原来你这么想喂我,可我不是三岁的小娃娃,还在吃奶瓶的年纪……”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心口就怦怦直跳,作为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根本就没经历过男女之事。 被他一通话说的满脸通红,羞得无地自容,这也是她的第一次。 可是想到十万块钱!想到这么优秀的基因主动一些就拿到了!想到她的计划,她想要的家,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再难她都得上! 这个时候已经箭在弦上,她不能退,她只能红着脸一咬牙,台灯刚才因为他的动作,没有关掉。 并不掉就算了……她顺势偎在他怀里,轻轻的,柔柔的,将女性在柔软展露无遗,对这样温柔体贴的女性,没有几个男人会当场翻脸,将她赶下床吧。 她依恋地将脸贴在他胸前,放一放,蹭一蹭,用行动来试探他的反应,见他没有反抗,没有推开她,她才轻轻地搂着他练得颇有肌肉形状的手臂。 搂在怀里,那种坚硬遭遇极度轻柔的触感,让人心醉,顾翊甚至一动不敢动,生怕伤到了那片柔软,在知道自己手臂被她搂在怀里后,他躺在那里,喉咙一阵发紧,喉结轻颤,这感觉谁能抵得住呢,气味又香皮肤又嫩。 她开始发现他胸口的心跳声。很大声,如鼓擂似的,跳得很急促,苏樱知道他也紧张,在知道对方紧张,她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想着自己的计划,她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微起身借着台灯的光线看向迷人的他,昏黄灯光下,那醉意迷离的脸庞,不知所措的茫然眼神,身体紧绷的感觉,手指微曲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她的手轻轻握在他手指上,一点点地摩挲,然后跳逗地拨开他五个手指缝隙,打开他的手,然后与他十指交握,一紧一松地在他指缝间轻轻窜动,她凑到他唇边:“嗯,顾先生……” 顾翊眼睛看不见,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吐息声,慢慢的喘息声,以及她身上幽幽的香味,无一不在包围着他,香味触俱全……还有绵软的手指轻轻划动他的指尖,指尖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到心脏。 听到她诱人的声音叫他的名字:“顾先生, 我能亲你吗……” 一听到亲,顾翊嘴唇一松,似乎想说话,刚要启唇。 就感觉她凑上来,用自己的唇轻轻地摩擦着他的唇边,那感觉瞬间引得两人一阵战栗,直到她慢慢地来回几圈,顾翊的喉结颤抖着,最后一点一点的抿,碰一下再松开,抿一下再松开,一个劲儿地逗着他,顾翊几次唇都忍不住动了动,想捉住她,都没捉住。 感觉时机到了,苏樱才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顾先生,你能张一张嘴吗……我想亲一亲里面……” 说着她的小鱼儿就调皮地钻进顾翊碰到那一刻,他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太刺激了,苏樱为了基因曾找小片观摩现学,可她再学习能有男生本能学习的彻底吗?就算没有经验,但阅片的经验男生要比女生要多十几倍…… 两人从轻轻试探,到激动,再到彻底干柴烈火,最后顾翊整个人一挺腰,在床上利落翻身直接将温柔的人,让他心动的人,无比霸道地压在了身下……手也滑到她腰上,灯光下两人激烈地亲吻,大床片刻后再看,一片美景。 …… 窗户外的雨越下越大,度假区旅馆窗口两边种着宽叶绿植,雨水打在叶子上,引起叶子一阵抖动,旅馆内每个窗口都亮着灯,直到入夜十点多灯光才慢慢黑下来,雨夜适合睡觉,当然也适合某项运动,特别有情调,尤其对双目失明的人,伴着雨声运动的感觉,以至于以后无数个雨夜,他听到夜雨都特别激动,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经历过的那个下着雨的美妙的夜晚…… 屋子里浴室间传来水流声,苏樱在洗澡。 顾翊身上的黑色背心早就不见了,早被他一只手脱掉了。 他光着上身,露出线条匀称的肩膀与上身紧致的肌肉,整个身体有力量又不夸张,符合国人审美,非常漂亮,他满足地回味了下刚才一番美妙滋味,对于刚开荤的处男来说,堪称美味,尤其是他心里喜欢的人主动,还在她耳边羞涩地叫,每每想起来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傻笑了一会儿,然后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滑进被子里,一想到刚才她满足的叫声,他就忍不住了,心情激荡。 想到什么,他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索,摸到了手机,拿到身前,虽然感觉到光,但他还是看到任何东西,只能摸着手开机。 洗漱室的水声仍在响,他打开之前朋友信息,他没听完的语音。 手指点了两下,重新听一遍。 “……顾翊,这个谢锦诗,我哥说就是个草包,长得也一般……” 顾翊听到这儿,微微皱了下眉,不由地将身体往床头靠了靠。 “……你说她家里附近有按摩馆?确实有这么回事,可那是她小时候的事了,她家原来很穷,住在岛城最西边,那里确实有那么一有按摩店,现在还开着呢,在路边,挺红火的,老板出生双目失明,经历挺励志,现在有家有业,混得挺好……” “说回谢锦诗这女孩,她家拆迁户出身,三幢房子政府给了一大笔钱,谢锦诗八岁前都在贫民窟, 后来父亲谢佳宏成成立了宏佳地产,生意做得不错,和政府开发了不少项目才挤身进岛城名媛行列,但对你来说,那就是个小城市的富家女,什么名媛?不值一提,不过这女孩吧,她自己长相一般,最喜欢小鲜肉,就喜欢相貌好的年轻男人,曾经追过某出道男星,怒砸几百万让给他买综艺,挺疯的一个姑娘……” 听到这里,顾翊本来高兴微翘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连有些光彩的眼神都冷静下来,他平静地听着,但胸前光滑肌肉显然不平静,正一紧一紧的显示着主人情绪的克制。 “……她交往过三个男朋友,第一个就是那个刚出道的小明星,后来又和本地大学的校草同居在一起,也是个长得帅的小帅哥,后来交往了一个模特,不过这姑娘虽然是个草包,但她审美真不错,交往的男友都是那种又高又帅又年轻的款儿,唉,别说啊,跟顾翊你差不多!她肯定会喜欢你这种长相身高气质的,你跟她第一个男朋友小明星,还有点像,但他没有你的气质……” “总得来说,在岛城这个小城市有钱富人里她不算玩得特别花,但也是个身经百战的主儿……” 顾翊已经隐隐生气了,他把唇角抿得紧紧的,抿成一线,他手紧握着手机,不断回想起她过往种种。 是了,她总是说自己又高又帅,长得好看,他那时以为这是爱意的表达,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这些举止和话语,只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甚至长得像她的前男友!可恶!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手里的手机摔出去, 从来没在感情上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自己还是别人的替身! 一想到她爱的人不是他…… 他就心如刀绞。 在他付出了真心以后…… 在顾翊最落魄的时候,他以为遇到了对的人,找到了纯粹的感情,找到愿意和他在一起的灵魂伴侣,到头来,不过是她的恋爱游戏,她的玩乐……他坐在那儿,整个人气恼,脸也涨红,喘息声越来越急促,之前美妙之夜的满心喜悦,早就不翼而飞。 之前他甚至连两人结婚,以后生的小孩名字都想好了,叫顾球球。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的妄想,他早该知道的,失明以后,没人会对他真心。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怪她给的温柔太迷人,他垂下脸睑,最后将手机扔到一边,最后冷笑两声,翻身躺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台灯的方向。眼睛湿润起来,连后背弓起的形状,看起来都是可怜的样子,肩胛骨微微内收,伤心得不轻。 苏樱洗完澡,她只是匆匆冲了下,实在太多了,会弄淡床单。 而且她心里还有事,顾翊这个人果然对自己种子很在意,都那样了还让她找雨伞,生怕自己的种子被人贪图去的样子,这样就搞得苏樱更想要他的种子了,好东西总是这样一波三折得不到。 所以她当时很急,如果真要用雨伞,她费这么大劲很可能一场空。 可恶的是旅馆想的有小雨衣!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第一次用了,在第二次的时候, 她开始主动亲他,在他最激动时,她故意离开了下,把他急得不行,追在后面要抱回她,她趁机咬了他一口,趁他一痛,注意力转移,她就悄悄地把小雨衣给揪了下去,因为正是关键时刻,他根本没注意保护膜没有了,只知道抱着她,亲她,最后他酣畅淋漓。 苏樱也得偿所愿,真是浑身舒畅,但她洗了澡后,总觉得一次不保险,因为试管那么精准都有失败的可能,而且还有失败很多次的呢,那他们就一次怎么保证女儿就在肚子呢里,不得多几次才保险吗? 所以看着躺下来的顾翊,她悄悄地走到床边,又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进去后,一下子从后面搂住顾翊的腰,然后小手羞涩地把玩他小雨衣的地方暗示他。 “顾先生,你好厉害啊,我腿都软了,现在外面下着雨,吵着人睡不着,我们要不要晚一点睡,别人听不见的……”她在后面又是蹭他,又是吹他后颈,又是撩拨,又是亲耳朵,为了种子能成功发芽,她使尽了十八般武艺。 顾翊一开始一动不动,到最后,他根本敌不过她的小手,本来想忍住,可被她动作撩得心里一时痛,又一时酸,又一时苦,最后全化为了愤怒,气从胆边起,她想玩?那就陪她玩!他转身就将软绵绵无力的她狠狠压住! 气狠地摩挲着从后面按着她,腰很细!腹很平,是他爱的形状,他却咬牙切齿:“呵呵,谢小姐,这么骚,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好,你这么随便,我就不客气了,给你!”说着狠狠地俯下身。 外面夜雨越下越大,带着风一直敲打着玻璃窗,玻璃上不断响起雨点撞击的声音,室内又因为工业风装修,显得空旷,所以有点什么声音根本藏不住,一时间就听到外面大雨的声音,响得整个房间都是,外面的雨时急时狠,自上而下借力贯击,打得叶子颤抖不停,室内里面全是苏樱的声音。 顾翊一声不吭!但人却像轰炸机一样,赤红着眼…… …… 苏樱不知道一个人变脸会这么快! 明明昨晚两个人浓情蜜意,他一直小心翼翼问她有没有不适,他很会照顾她,她几次都飘了起来,他真的很厉害! 可之后她想再来一次多点机率种子着床,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回他毫不怜惜她了,一个劲儿地往里面弄,直到她哭了他才总算缓和下来,可能不想听她的哭声,他臭着脸抱着她轻轻的哄,还摸索着她脸上的泪,帮她抹去后,又哑声冷硬俯在她耳边说:“谢小姐,你是不是想和我玩游戏?若是玩游戏就只会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不是你玩游戏的对象,所以你折磨我,亦是折磨你自己……” 她听不懂,一个字都不懂。 什么折磨?什么玩游戏?好在昨晚后面又有了三次,他一直不停歇她以为和好了,但接着,早上起床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一个人坐在床上沉默着,她走过去温柔地扶他手臂,他都不让扶,不让她扶,他好像在生气。 无措的苏樱根本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好不容易劝着他退房离开度假村。 他却要苏樱找药店,因为昨天后面他气红了眼,根本忘记防护了。 站在药店门口,他手插在驼色短裤兜里,雪白的潮牌t恤显得他格外的冷酷肆意,他戴着墨镜抿着嘴,气恼,语气含着委屈却又带着别扭,冷脸道:“……抱歉,谢小姐,昨天忘记做防护措施,但你我都是成年人,一夜情很正常,还请谢小姐进药店将事后药买了,我会给谢小姐相应补偿,毕竟你也不想几个月后出现意外……” 听到他说一夜情,苏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痛,但他说的确实如此。 可是老天奶啊! 苏樱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帅气,特别显年轻的男孩子,不,男人! 她忙活了一整天到底是为什么啊!就是为了他嘴里的那个意外啊,现在他竟然要她避免意外!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不,是要她女儿的命! 这不可以,苏樱急了,她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人!这个人把自己种子都看得紧紧的,生怕被人拿去了似的,连做梦都追着她要,可恶,好像她生的孩子是珍宝似的,追着跟她抢! 她心里急啊。 可顾翊的心里更气!虽然他这样说,可他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口是心非,他内心愤怒,难受,无处发泄,他想听的是她跟他说实话,希望她能说喜欢他,想她坚决不吃药,想给他生小孩,坚定选择他,他都接受。 两个人两情相悦,如果她是以结婚为目和他交往,有了孩子他会视若珍宝与她组成家庭,而不是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顾翊本身就是私生子,他平日就很注意这点,男女关系方面很谨慎,他甚至很早以前就跟自己说过,无论他未来如何,如果能遇到对的人,他要做到婚姻内他绝不再有别的女人,他的儿子,女儿,每一个都必须是爱的结晶才行,私生子这三个字将永远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的子女绝不要像他一样被人冠上私生子这三个字…… 可偏偏一腔真心,放在对他不真心的女人身上。 谢锦诗,她是个爱好颜色,喜欢小鲜肉的女人,今天喜欢他,明天就可能就转向别人,想到她曾有的几个男友,一想到她和男友在一起和他一样亲密,他的心都碎了,他受不了。 他很想冷硬起来,却又心硬不起来,她的温柔他不忍伤害,他只能伤害自己,整个人说不出来的恼怒又别扭,说出口的话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他只想得到她坚定的选择! 如果她不爱他,那他宁可没有…… 苏樱苦着脸站在药店门口,她就知道种子没那么容易得到,昨天她还欣喜,就算他狠捣,她也忍着就为了种子能落在自己肚子里,就为了有个小崽崽能来陪伴自己,做自己的家人,可是这么一个美好的愿望就要被无情冷酷的他打破了。 “顾先生……”她口干,嘴涩,想求情,想为肚子里可能有了的崽崽求情,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根本不想要,所以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顾翊一直站在门口一直等她解释,等她说软话,哪怕说一句她想生他的孩子,他都不会说什么,带她离开,可是她不说话,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表态喜欢自己这件事,他难过心痛地抿着唇,最后抖着手摸索着打开药店的门慢慢走进去,她实在不喜欢他,那就算了,算了…… 他都进去了,苏樱也只能一脸苍白的在后面跟着他进去。 她想过离开,可离开了谢锦诗那边不好交待啊。 顾翊简短地说明情况后,药店营业员取出了口服药,苏樱看着营业员她突然眼睛一转。 有办法了! 她立马跟营业员打了个手势,然后指了下后面柜台一瓶叶黄素,然后手放在嘴边做嘘的动作。 女营业员非常机灵,她不清楚苏樱为什么不让她说话,但能多卖药她也不会拒绝,她将叶黄素和避孕药放在一起,机智地没有说药名,只说道:“请到这边结帐。” 这个时候苏樱又生龙活虎起来,偷偷抬头看见旁边安静的顾诩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她松了口气,拿到药后为了证明自己吃了药,她主动地跟营业员要了杯水,当着顾翊的面将药瓶打开,倒出一颗叶黄素放到嘴里,就着水咽下去! 咕噜一声,不带作假的! “药已经吃了,顾先生。”吃完药苏樱小心地哄着他,这时候她其实不希望他生气的,他眼睛不好,生气对眼睛更不好。 可当她抬头看他时,好像看错了,顾翊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只是闪了下,他就一言不发地调头走了,一个人狼狈地摸索着推开药店的门,脚下有些趔趄,药店的人见他好像眼睛看不见,怕他摔倒,急忙过去帮他打开门。 苏樱慌张跟在后面, 看到他急切离开药店的动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 他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这么急着走,他要往哪儿走啊! 她在他旁边急得团团转,他不让她碰他。 顾翊难过自己为什么带她来药店,内心可能想试探她,如果她爱他,一定会想要他的小孩,就不会吃药,他甚至想用这一点来确定她对他的感情,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他的心碎了,他从来不知道心碎是有声音的,他忍不住转身就走,哪怕看不见,都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苏樱跟着他,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出了门到处乱走,她怎么能放心,看到他脚步凌乱,她小心地跟在后面引路,好几次因为走的快都要绊倒了,她急忙扶住他,温声道:“顾先生,小心些,别摔到了。” 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想到朋友说她的那些话,他该死的眼睛又看不见,他握紧了拳头,顾翊眼睛雾蒙蒙一片,不再乱走,而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伤心透了。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猫,彷徨无助。 苏樱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可又放不下心,就轻轻拉着他,将他反复拉到公交车上。 两人站在公交车里,他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的站着,很安静,苏樱不知道为什么好心疼,她忍不住趁人不注意,安慰地握他的手,他可是有过想自杀的念头,这么不开心,又想不开怎么办?她特别小心的注意着他。 可一握他的手, 他就挣开她,将手放到别处,不给她握,还把头扭过去。 苏樱抿了抿嘴唇,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他生这么大气,想到他说玩游戏,什么游戏啊?他是说自己在跟他玩游戏吗? 好不容易把他带回到家里。 一夜过去,大平层依然是两人走之前的样子,管家黄绢还没有回来。 屋子里很安静。 但两个人的状态和昨天比,却天翻地覆,昨天他们还是单纯的同住关系,现在进展飞速,身体已经深度交流过了,可感情上却又退步了。 回来后顾翊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 从后面看,身影又是那么寂寥,悲伤,整个客厅都充斥着一种沉闷,哀伤…… 苏樱在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洗着水果,时不时回头担心地看一眼。 果盘里有葡萄,桃子里,西瓜,山竹……她将墨玉珠果也取出来,每天的珠果她自己几乎没有吃,都留给顾翊,希望他眼睛能好,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所以两人在一起时,她格外珍惜。 不是想要一个好基因孩子那种珍惜,可能心里多少还是怜悯他的,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有人骗他怎么办?他看不到。就像她没吃那个避孕药一样,他自己分辨不出来,如果有人合伙欺骗他,可怎么办呢? 如果他的眼睛能好一些,能看到人影,能自己安全的走路就好了,这样她离开时也能安心了。 她心不在焉地将水果切成块状,放进漂亮的骨瓷盘中,交将墨玉珠果放在其中,放上牙签,然后端起来犹豫地向他走去。 直到走到沙发在他身边轻轻坐下来,她柔声道:“顾先生,吃一点水果吧。” 他知道她坐在自己旁边,一阵风吹来,有花的幽香,他现在还是想念她的香气,想抱着他,但他什么也没做,哪怕她就在自己身边。 听到她说吃东西,他将自己唇抿起来,显然不会吃。 苏樱只好将果盘放到案几上,幽幽地叹了一声,跟他小声商量说:“顾先生,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的,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我们昨天在一起感觉那么好……”她试图用手指轻轻地勾拉着顾翊放在腿上的手。 感觉到她的碰触,顾翊顿了下,移开手她不给她拉,但她服软,这次他总算开口,板着身体,臭着脸道:“谢小姐,你的男友交往史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是一个猎艳者,很荣幸我在你的名单上,但抱歉,我不是一个游戏者,也不擅长玩乐,没有时间陪你玩耍,我需要的是真心,如果你没有,还是换个目标吧。” 苏樱:…… 好嘛!原来是这样,他查了谢锦诗,知道她有男友…… 可她不是谢锦诗,没法解释。 她也终于知道他什么这么生气了,一夜间变化巨大,原因在这里!他吃醋了! 没想到顾翊会这么保守,女孩有几个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这么在意,生了一晚上气到现在。 但她能get到顾翊生气的点,顾翊的在乎的除了男朋友多之外,也有感情不专一,花心,爱玩男人这些。 她赶忙补救地和他贴着腿坐,主动亲热地搂着他手臂道:“顾先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做事就像昨天一样过去了,现在长大的我知道要什么,也知道喜欢谁,我见到顾先生第一眼,就被你深深吸引,被你迷住了,欣赏你,喜欢你,珍惜你,我对你的情谊,难道顾先生感觉不到吗,请你不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请你用你的心来了解我好吗?如果了解你就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苏樱没有说谎,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见到他为什么会这样,但她说的都是真实感受,在见到他第一眼,她就深深被他迷住了,想要他的基因种子不可自拔,她又主动又积极,包容他的一切……也很喜爱他,她都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种子……不管了,总之她说出自己对他的感受,是为了让他不要再生气,生气很伤身体,他的眼睛不能生气,心也是,一旦再想不开跳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心疼死的,她得让他快乐,让他开心,让他高兴…… 大概她的话太真诚了,或许有点道理,又或者那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打动了他,顾翊紧抿的唇总算放松了一下。 他换了个姿势,但目光仍盯着电视。 苏樱见状赶紧给他找台阶下,又拿起果盘,把墨玉珠果喂给他,于是她手捏着牙签将墨玉珠果放到他唇边,柔声劝道:“顾先生,吃一颗果子吧,早上你就没吃饭,别饿坏身体,吃一点好不好?”用说的还不行,她还得用做的,边说边凑上去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又温柔地亲了他嘴角,见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躲,就微笑地又亲亲他的耳朵:“张嘴呀。” 顾翊被她又亲又哄,这才别扭地张嘴把果子吃了,终于肯理人了。 一早上没吃饭,顾翊肚子早就饿扁了,也不知道是在虐待自己,还是想让苏樱看着担心。 现在愿意吃东西,他一下子把一盘水果都吃了。 吃完,他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不忘记提醒她道:“谢小姐,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长长久久,无论见异思迁,或喜爱不专一,都是很没有品格的行为,希望你不要再范……” 苏樱:…… 这是在要求她只爱他一个吗? 在得到苏樱应声后,他总算不在沙发上像个雕塑一样坐着了,被苏樱推着哄着回屋里洗漱。 黄绢请了两天假,在第三天下午四点半回来,一进大平层就闻到一股特别香的食物香气。 苏樱发现她跟顾翊共度一夜后,书第三页打开了,第三页里没有花也没有果子,上面是一块肉,写着“仙鹿牛肉”,她也搞不懂这到底是鹿肉,还是牛肉,还是一种叫鹿牛生物的肉,估计应该是鹿牛…… 她怀疑这东西能壮阳,晚上她准备给还在生气不理人的顾翊做点好吃的,就做这个! 好把这块巴掌大的牛肉炖了,冰箱里还有些牛筋和土豆一起炖,炖得入味软烂。 黄绢回来的时候,苏樱正把土豆炖牛肉的锅端到桌子上,顾翊坐在桌前,好正在给他盛雪白的米饭,再淋上一勺土豆牛肉汤汁,浇在米饭上简直人间美味,她还没吃过这么香的牛肉呢,书中出品,必是精品。 黄绢一进屋闻到味儿口水都要出来了,她进门将车钥匙放进抽屉里,放的时候心里多少虚了一下。 她儿子在二手车场倒卖车,看到她开着豪车回家就打起主意,一开始黄绢坚决不同意,平时小打小闹因为谨慎再加上钱也少,一直没出事,要是动了车,就很容易被人发现,毕竟车不是一万两万块钱的东西,买的时候她知道这车花了一百二十万呢,全新的,因为顾翊很少出门,两个月都没怎么开。 她儿子意思是手里有个二十来万同款旧车,车祸送来的一直没卖掉,到时外面喷上漆跟新一样,想办法把车牌一换,谁能看得出来,一百二十万的车,她儿子八十万卖出去,里外就能赚六十万! 六十万啊!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黄绢儿子苦磨了黄绢许久,黄绢终于松口了,因为他儿子说顾翊是个瞎子,又看不到,过两年车旧了,随便肇个事,把车撞废了这事就了无痕,对有钱人来说百来万的车,都不放在眼里,废了就废了,儿子不明白她妈妈为什么对一个瞎子那么谨慎。 黄绢心想她儿子到底没在顾家待过不懂,顾翊是个普通的瞎子吗?他那是瞎了之后放弃了,不管不问,他但凡振作起来,她都不敢在他面前搞这些小动作,在他面前耍小手段那是找死,这个人,可是从顾远山十几个子女里脱颖而出的人物,真以为他傻吗? 不过当母亲的总是拗不过儿子的软磨硬泡,到底开到了二手车场给换了,她想着顾翊确实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这么拖个两年,新车拖成旧车,之后就没人在意了,而且两台车看起来确实一模一样。 她将钥匙放到抽屉里,稳下心神朝客厅用餐区的两人看去。 心下一阵诧异,没想到谢小姐做菜手艺这么好,两个人的样子也亲密许多。 ……谢小姐是在给顾翊盛汤?顾翊坐在那儿虽然冷着脸,但在等着她盛,看起来好似有点融洽? 呵呵,不错啊,才两天工夫,就把顾翊拿下来了?顾翊可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讨好的人,这个谢小姐有点手段。 于是她笑着走进来:“顾先生,谢小姐,我女儿病好多了,刚才医院里紧赶慢赶回来。” 她走过去看着金灿灿的土豆牛肉,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她惊讶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挺香的……” 离得近发现这肉也太香了吧?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她口水都泛出来了,好像比下面餐厅做得还要好吃啊,做得还挺多…… “黄阿姨,我做了个土豆炖牛肉给顾先生,你要尝尝吗?”苏樱放着勺子也笑着道。 “呵呵……”黄绢前些日子吃餐厅确实有些腻了,现在看到这一锅美味炖肉,她馋了,金黄色土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牛肉也鲜嫩多汁,香得不得了。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苏樱太亲切,所以黄绢大概得意忘形了,就想上桌。还没等她坐下, 就听到坐在对面的顾翊冷着脸平静道:“绢姨,我记得顾家保姆没有上桌的习惯,也没有让客人给你做饭的道理,你想吃可以,自己做,或者点餐厅的菜。”他的手放在盘子边,苏樱好吃的牛肉都挑出来盛在他盘子里,他下意识地握着。 黄绢坐下一半的动作顿住,脸上闪过尴尬恼怒之色,最后变成强笑,她又站起来说道:“呵呵,顾先生说得对,那算了,我随便吃点就行,顾先生谢小姐你们慢用,我回房间收拾下。”说完很快走了。 苏樱笑了下,送走黄绢,她才发现顾翊特别护食,居然为了牛肉怼管家黄绢?黄绢不是顾家的人吗?不是一直照顾他的人吗?所以苏樱对黄绢很客气,却不想顾翊倒是对管家一点都不客气。 顾翊怼完人,悠然自得地拿着勺子吃着饭,果然,拌着米饭的牛肉鲜嫩多汁,纤维非常细腻,口感极好入口即化,美味到能把人舌头给吞了。 苏樱见他低头吃着,很喜欢的样子,她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餐厅没人,她轻轻跟他撒娇地问他:“顾先生,好吃吗?是牛肉好吃,还是我好吃?” 顾翊显然气还没消,只是喉结滚了下,想象着昨晚她的“好吃”滋味,最后“哼”了一声,加快勺子挖米饭的动作,不理她。 苏樱也不生气,在旁边和他一起吃饭,时不时温柔地帮他擦一擦沾了酱汁的手和嘴角。 肉太香了,通风后屋子里也总有一股牛肉味,馋得黄绢在餐厅点了份牛腩饭,结果也不解馋,她埋怨着餐厅的饭菜怎么变难吃了。 晚上九点多,苏樱见黄绢将门关上回屋睡觉了。 她才悄悄地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旁边顾翊的房门前轻轻推了下,房间竟然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她心里一阵高兴,想要个小孩子可绝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的,有机会就得多几次,她咬着嘴唇进去,然后将门偷偷反锁上。 借着自动亮起来的壁灯看到卧室大床上,顾翊穿着背心侧躺在上面,腰腹间搭着薄被,胳膊平放着肌肉隐隐浮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掀开薄被钻了进去,然后从他身后抱住他,用温柔醉人的声音在他耳边道:“顾先生,睡了吗?我来了,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啊……” 说着圈着他劲腰的手就轻轻往那基因存储地而去,开始轻轻的拨逗着…… 第 63 章【VIP】 顾翊对苏樱温柔的甜言蜜语完全没有抵抗力,她随便说什么就像温热泉水流过心间。 可此时不同往日。 以前她若这样说,顾翊心花怒放,可现在…… 知道她的那些丰富的男友情史后,他心里难受,对她所有的话开始持怀疑态度,无论说的多么真诚,他心中的担心和疑虑都没打消,他开始板着脸不理她。 但又不舍得拒她千里之外,对她又爱又气。 这么犹豫间苏樱的小手就过来了,实在太会了每一下都精准拿捏他。 可能是今晚吃的牛肉太补了,又或者昨天吃的生蚝还没有过劲儿?她一靠近,他就觉得全身躁热,她一狎他,只是小手那么轻轻一撩一捏,他就受不住了,整个人都颤了下,像被电了一样,心里十分想抗拒,可身体一分他都控制不住了,在她手中绽放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但顾翊还是挣扎着想冷静下来,想听听她还要说什么,想要她的解释,可又觉得无论她解释多少都不够,他想避开她的甜言蜜语,得将两个人的关系重新想清楚再说。 可不行,身后的人抱住他,小手伸过来玩耍他两下,他就不行了,根本没办法思考。 作为一个刚刚开了荤的男人,怎么可能在喜欢的人手里冷静?他咬牙切切齿地伸手捉住她在自己身前捣乱的小手,转过身作清高状地沙哑道:“谢小姐,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下彼此的关系,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只喜欢英俊优雅的男人,这一点希望你能想清楚……” 这句话说出来,苏樱差点没笑喷,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英俊优雅…… 亏他一本正经说得出口,他还蛮知道自己的外形优势嘛! 苏樱不理他这个问题,也不管他阴阳怪气,她心里有明确目标,也就是种子,当然也有心里的小渴望,她眼睛发亮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真帅啊,英俊的男孩,男人!灯光下看美人,越看越动心。 那英俊的脸,优雅精致的眉眼,英挺的鼻子,薄而微翘的嘴唇,线条流畅完美的身材,有力紧致的肌肉,她看着看着就开始眼神迷离了,她不仅动了心,她还动了情呢,在他不悦地转身对她说这句话时,她脑子里就什么都没想了,只抿了抿干渴的嘴唇,温柔吻了上去,堵住他的喋喋不休,感受着这男色的美好魅力…… 两人一触接,就如天雷与地火,干柴和火星,顾翊本就濒临爆发的边缘,这么嘴对嘴和她猛地亲在一起,就再也没办法冷着脸跟她讨论她的情史了,他体温一下升高,嘴巴会骗人,身体不会骗人,他热情得不得了,那一刻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两个人靠在一起,身心如一彼此爱意泛滥,也感受体会着对方爱着自己的那种合一的美妙感觉,光亲吻就愉悦快乐的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一个劲地捉着这个这个让他又爱又酸又涩又气恼的女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放开,狠狠地堵着亲,越亲越激烈最后他激动地一翻身,龙精虎猛冲闸而出,就算这种时候,他也不忘伸手去摸抽屉,里面有小雨伞,他是个生活方面有洁癖的人,不但对别人,自己也是,男人有时候会有需要,他都会用小雨伞防止弄脏被子。 苏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她无比温柔的声音他耳边轻轻道:“……我吃了……药,不用雨伞直接来……里面没问题的……”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这句话,对顾翊这个刚刚尝到滋味的人来说,这句话仿佛是最动情的药,他一下子狠狠的爆发了,房间只剩下苏樱幸福的声音。 黄绢这两天在家里特别累,很久没回去,要收拾很多东西,一点也不轻松,这次回到大平层反而可以休息了,她早早躺下。 但半夜睡着睡着总觉得听到什么声音,像是女人的声音,如痴如泣,等她睁开眼睛仔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高层窗外隐隐的风声,可能是夜风吧,她重新翻个身,沉入睡眠中。 …… 顾翊精力旺盛,苏樱又由着他,两人如痴如醉,爱若情海,在天亮前她才偷偷回了自己房间,顾翊搂着她,一直叫她乖乖不让她走紧紧搂怀里不舍得,苏樱细心地哄了他半天,把他哄睡了才走。 最后两人都起晚了。 早上十点苏樱才从运动馆回来,在厨房给顾翊做牛肉卷饼,饼烙得那个香啊,整个大平层都飘着香味。 苏樱不嫌做饭麻烦,她小时候父母不管,挨过很久的饿,自小她就知道食物珍贵,所以做饭从来不觉得是件麻烦事,反而觉得幸福,有东西可以呼,她宠溺顾翊,宠一个人就总想做点好吃的给他吃。 饼里她放了洛阳仙株花瓣,烙起洁癖的人,不但对别人,自己也是,男人有时候会有需要,他都会用小雨伞防止弄脏被子。 苏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她无比温柔的声音他耳边轻轻道:“……我吃了……药,不用雨伞直接来……里面没问题的……”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这句话,对顾翊这个刚刚尝到滋味的人来说,这句话仿佛是最动情的药,他一下子狠狠的爆发了,房间只剩下苏樱幸福的声音。 黄绢这两天在家里特别累,很久没回去,要收拾很多东西,一点也不轻松,这次回到大平层反而可以休息了,她早早躺下。 但半夜睡着睡着总觉得听到什么声音,像是女人的声音,如痴如泣,等她睁开眼睛仔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高层窗外隐隐的风声,可能是夜风吧,她重新翻个身,沉入睡眠中。 …… 顾翊精力旺盛,苏樱又由着他,两人如痴如醉,爱若情海,在天亮前她才偷偷回了自己房间,顾翊搂着她,一直叫她乖乖不让她走紧紧搂怀里不舍得,苏樱细心地哄了他半天,把他哄睡了才走。 最后两人都起晚了。 早上十点苏樱才从运动馆回来,在厨房给顾翊做牛肉卷饼,饼烙得那个香啊,整个大平层都飘着香味。 苏樱不嫌做饭麻烦,她小时候父母不管,挨过很久的饿,自小她就知道食物珍贵,所以做饭从来不觉得是件麻烦事,反而觉得幸福,有东西可以呼,她宠溺顾翊,宠一个人就总想做点好吃的给他吃。 饼里她放了洛阳仙株花瓣,烙起洁癖的人,不但对别人,自己也是,男人有时候会有需要,他都会用小雨伞防止弄脏被子。 苏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她无比温柔的声音他耳边轻轻道:“……我吃了……药,不用雨伞直接来……里面没问题的……”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这句话,对顾翊这个刚刚尝到滋味的人来说,这句话仿佛是最动情的药,他一下子狠狠的爆发了,房间只剩下苏樱幸福的声音。 黄绢这两天在家里特别累,很久没回去,要收拾很多东西,一点也不轻松,这次回到大平层反而可以休息了,她早早躺下。 但半夜睡着睡着总觉得听到什么声音,像是女人的声音,如痴如泣,等她睁开眼睛仔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有高层窗外隐隐的风声,可能是夜风吧,她重新翻个身,沉入睡眠中。 …… 顾翊精力旺盛,苏樱又由着他,两人如痴如醉,爱若情海,在天亮前她才偷偷回了自己房间,顾翊搂着她,一直叫她乖乖不让她走紧紧搂怀里不舍得,苏樱细心地哄了他半天,把他哄睡了才走。 最后两人都起晚了。 早上十点苏樱才从运动馆回来,在厨房给顾翊做牛肉卷饼,饼烙得那个香啊,整个大平层都飘着香味。 苏樱不嫌做饭麻烦,她小时候父母不管,挨过很久的饿,自小她就知道食物珍贵,所以做饭从来不觉得是件麻烦事,反而觉得幸福,有东西可以呼,她宠溺顾翊,宠一个人就总想做点好吃的给他吃。 饼里她放了洛阳仙株花瓣,烙起来油香中带着隐隐的花香, 口感脆香雅致。 黄绢一早坐在沙发上被香得直咽口水,昨天晚上餐厅点的菜她吃着就没解馋,早上不信邪又点了牛排,结果吃在嘴里还是没有昨天晚上她闻到的那种肉香,结果谢小姐早上做饭,肉香味又出来了。 就是这个味儿! 苏樱做了香饼,炒了牛肉让坐在厨房餐桌前的顾翊现卷起来吃,这样吃香上加香,清雅花香加上牛肉香,口感又脆又劲道别提多美味了。 黄绢口水都快落到前襟上了,她擦了擦。 她目光移向安静吃东西的顾翊身上,短短两天的时间,她发现顾翊变了许多。 首先衣着变了,之前他只穿衫衬西裤,现在一身休闲运动装,整个人变得有生命力了,看起来朝气蓬勃。 他脾气还跟以前一样,谢小姐经常问他三句,才会回答一句,冷淡的样子也没变,但他竟然愿意出门了! 他竟然!愿意!跟着谢小姐出门,甚至要求谢小姐同他一起出门,还站在玄关门等。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而且顾翊恢复以前的作息,他开始运动了,起床就去楼下运动馆锻炼一小时,但这对黄绢来说也是件极为惊讶的事,搬到这里两个多月,除了每个月坐车去医院检查眼睛外,顾翊一步未踏出过这间房子。 那时候顾翊几天都不说话,整个人状态是颓废沉默的。 谢小姐才来了两天……竟然说动顾翊走出房间运动了! 甚至话了多了,有时候与谢小姐有问有答,有来有往。 黄绢看得目瞪口呆。 她觉得自己离开的好像不是两天,而是两年! 趁两人去运动馆,她走到厨房查看一番,一应用具刷洗干净,整齐摆放,柜子里竟然还存放着米面调料类杂物,三开门冰箱里面除了她买的酸奶水果,还有食材,各种新鲜的蔬菜,虾、鲍鱼、牛肉、海鲜类的吃食…… 虽然量不多,但种类多,在冰箱里摆放整齐,显然每天有人细心整理分类。 当然要细心分类了,这些东西多贵啊,苏樱都很仔细地分配每天的吃食,里同随便拿起一样都要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她争取一点也不浪费吃完,她还每两天拉顾翊去超市买一次菜,让他帮她推车子。 这样做虽然对双目失明的人有些“不人道” ,但得要他有参与感,每买一样还会让他知道买的是什么,细心描述,拿回家要做什么,这样他才有期待,吃起饭来才香。 人要有喜欢吃的东西,愿意出去溜达,多与人交流,她再多夸一夸,心里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黄绢望着冰箱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食物,疑惑了下,虽然见过不少豪门闺秀下厨秀才艺,讨好婆婆给豪门婆婆亲手做美食,但像这样一看就是过日子会做饭的人,有豪门少之又少,难道岛城这个地方的富人家女儿都喜欢秀厨艺不成? 两人回来后,她仔细观察着谢小姐,发现她不但亲自下厨做饭,脾气也好得很,对顾翊几乎有求必应,喜欢吃什么她都会做,还变着花样做。 谢小姐的脾气不得不说,好得很,无论顾翊对她态度如何,她都能笑呵呵地包容,开个小玩笑和他拌拌嘴,两人气氛还怪好的,早上不但给顾翊准备了香饼卷牛肉,还拌了爽口的凉菜,豆腐海鲜汤,海鲜脍,还有甜点。 顾翊很少吃甜品,餐厅送来的甜品大多没动过,没想到谢小姐做的水果甜品他竟然很喜欢,赏脸得很,吃得一点不剩,黄绢一路细细观察他们俩,发现谢小姐一直在讨好顾翊。 这她就安心了, 讨好说明有所求,那就好拿捏,谢家肯定想攀顾家这棵树,别管这树倒没倒,先进了门有话语权再说,毕竟顾翊再不济,那也是顾远山的儿了,早晚还是要回a市的。 黄绢见顾翊气色好,精神状态也不错,整个人再也没有颓唐之气了,反而多了丝熠熠神采,好似有六分自信回到身上。 再现当年顾家大少的风采。 呵呵,看样子这男人啊,身边还得有个女人! 看吧,自从有了女人照顾,才两天工夫精气神全回来了,当年顾家准继承人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可是见过的,当年的顾翊那谓是优雅傲慢,从容淡定的人物。 谁见了不说一句虎父无犬子。 如今大难之后,身边多了个女人,他再次脱胎换骨,焕然新生。 …… 当两人要出门跟她要车钥匙时,黄绢傻眼了。 苏樱有礼貌询问她:“黄阿姨,我想带顾先生出门买点东西,需要用车,车钥匙在你这儿吗?” 顾翊就站在她身后,手插着兜默不作声。 “额……”在两个人“注视”下,黄绢手握在一起,脸上带笑,心里却紧张起来。 顾翊站在那一直用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早上起来他发现,他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能看到模糊的影子,看到一些颜色,比如身前个头只到他胸前的女孩,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和视线里的一抹樱红,她似乎穿着樱红色的裙子,但这已经让他震惊许久,许久未出声。 他的视力在恢复。 所以一早上他一直盯着身前的女孩在看,很想看清她的脸,可惜只能看到一点轮廓,但这已经很满足了,和他想象中的身形一样,曼妙的身姿,她一定很漂亮! 很白,皮肤很好,因为他摸在手里时,她身上的皮肤很细嫩…… 至于黄绢只是一抹黄色,连停留都懒得停一下,飞快移开了。 只等着眼前这层磨砂玻璃变得透明,他就能彻底看清她的长相了…… 这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旦放松魅力十足。 顾翊将手插进兜里,倚靠在玄关,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说话。 “……谢小姐,你和顾先生要出去?顾先生现在的身体在附近转转还可以,恐怕不能走太远吧。” 黄绢干笑着提醒。这个谢小姐,带顾翊在周围走走就行了,用什么车啊。 车被换了,她现在心虚得很啊。 “哦,我想带顾先生去湿地公园那边看看,离这里几公里路,还是开车方便些。”苏樱耐心解释道。 顾翊没说话,在听到苏樱还要向一个保姆解释她要去哪儿,他目光移向那抹黄色,表情有些冷意,他对这个顾家派来的保姆黄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这个黄绢一直以来倒也识趣,一直给足他空间,没有过多打扰他,他用着还可以,但没想到现在竟然敢握着车钥匙自己用,谢锦诗问她要,她竟然还不想交出来。 哼呵,老虎不在家,猴子想当霸王,她不会是把他的房子车子都当成她自己的东西吧?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见两人都站在门口等着她拿钥匙,顾翊又一句话不说,黄绢犹豫了下,最后没敢说什么,这是人家的车,人家爱去哪去哪儿,她只能心里慌乱地挤出笑容,将玄关抽屉里的车钥匙取出来递给谢小姐,但她还不死心,忍不住又问了句:“我怎么没见到谢小姐的车?谢小姐没开车过来吗?” 接过钥匙,苏樱面不改色回答道:“黄阿姨不好意思,我的车一直放在这里不方便,司机早就开回去了……” “哦,这样啊。”黄绢尴尬地笑了下,对哦,有钱小姐肯定有司机的哦,她紧张地看着苏樱将钥匙拿在手里,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没事,顾翊看不见,谢小姐又没见过顾先生这车,不可能看出来。 “……车就在地下车库,谢小姐,你们路上小心些,顾先生慢走。” 苏樱冲她笑笑,“好的。” 她扶着顾翊手臂走进电梯,自从有了苏樱顾翊手杖时常揣着,当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她拉着你,哪怕前方刀山火海,都能义无反顾跟着她踏进去,何况现在顾翊的眼睛已经能够看到一点点东西了,又有苏樱在身边手杖几乎用不上了。 他甚至可以自己走进电梯里,虽然电梯在他眼里只是一团颜色,但比以前一片漆黑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顾翊一直不动声色,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女孩一举一动。 试图看清她。 发现她进了电梯后好像帮他整理了下衣服,又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摆,可能穿的时候有一角掖在裤子里,他没注意,她帮他注意到了,她很是注意他外出的形象,她觉得虽然失明了,但人却不能邋遢,干干净净的别人看见就知道他是有人照顾,有人疼的,邋遢别人就知道他没有家人,会被人随便欺负,被人瞧不起。 苏樱自己经历过,不想顾翊也经历这些,她很用心照顾他。 这些小细节看在顾翊眼里,心中一阵感动,他微微仰起头,心中的酸楚微微消退了些,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曾细心为他做了很多事。 苏樱说过让他不要从别人口中了解她,要用心去了解。 如果用心去感受,去了解,顾翊想了想,做了这么多,那她岂不是爱惨了他?瞬间他翘起了嘴,看向面前模糊的电梯门,心里一下子舒爽起来,像酷暑喝了一杯冷饮一样,通体爽到头皮发麻。 大概似乎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她抬头温柔地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顾翊移开脸, 手臂自然垂在腿侧,他身上穿得是宽松白色潮牌t恤和浅蓝色牛仔阔腿裤,看起来很清爽,他个子足够高,腿长肩宽,经常健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所以宽松的衣服穿起来不但支撑得有型有款,像个模特一样,手插在兜里看起来还十分潇洒。 “……还好。”他转移话题:“谢小姐今天穿的什么裙子?”他咳了一声,好似随意聊天问道。 “我?我今天穿了一件樱红碎花连衣短裙。”她随口道。 短裙?顾翊一听急忙问:“有没有穿安全裤?”怪不得他看到下面白白的,是雪白的小腿…… 苏樱笑了,这他都管,不想回答他。 电梯很快到地下车库,主行车道吊顶,地下室除湿系统做得不错,昨天刚下过大雨,车库地面干爽洁净。 苏樱踩着脚上的白鞋,边走边看车,停得全是各种五颜六色的豪车,有钱人的世界使人震撼。 她知道顾翊开的是一百多万的车,这个价位在这里已经算是“平民”档了,但她还是有些心虚,怕开不好,如果一会儿顾翊问起她是哪个体育老师教的车,她就说家里有司机,好久没开过了。 按寻车键终于找到,后车灯亮后,她带着顾翊赶紧过去,顾翊心情很好,在后面慢悠悠酸溜溜地说:“急什么,谢小姐,那只是车,又不是你那三个帅气的前男友……” 苏樱:……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不就是三个前男友吗?以后还会有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呢?这么说他岂不是会气死? 顾翊边说边跟着她,苏樱看了这辆车,知道这牌子是帕拉梅拉,谢锦诗就有一辆,她说过,泡妞帕拉,淡商s,苏樱还以为顾翊的车应该是那种正式的商务车,没想到外形车灯挺骚啊! 不过想到顾翊眼睛看不到,车估计也不是他选的,她赶紧打开车门让这个一路上嘴巴阴阳怪气总是提起那三个她连脸都没见过的前男友,让这个吃醋精赶紧上车,把他安抚住。 她也跟着上来,拿了驾驶证后,有几次谢锦诗喝醉了让她接她回家,摸过百万上的豪车,这还是她摸到的第二辆百万级豪车,方向盘握上去是低调奢华的真皮,手感很好,就是……车子开时间太长了吗?怎么皮质粗糙的样子,跟谢锦诗那台不太一样啊。 她有些疑惑,不过没想太久,车技她自认还不错,学车速度很快,上车后调整坐位系好安全带,看了眼双离合,就准备踩离合挂档起动打转向灯脚踩油门…… 在油门升档声音由高昂到沉稳时,坐在一旁慢悠悠系着安全带的顾翊,突然手一顿。 “等等,先别开!”他耳朵动了下,突然伸手挡住旁边的跃跃欲试的苏樱。 “怎么了?”苏樱以为他出什么事,停了下来询问。 顾翊仍戴着鸭舌帽,不过墨镜没戴,因为他已经能看到一点,就开始拒绝戴墨镜。 那五官优越,剑眉星目的脸上此时有些凝重。 “车有问题。” “有问题?”苏樱看了眼,什么问题?她车开得少,除了觉得这辆车踩起油门好像没有谢锦诗那台帕美丝滑,其它的没感觉到。 顾翊从坐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可能失明后他嗅觉格外灵敏,他闻到车里一股老烟枪的味道,这是车里人多年抽烟,烟油沾在车里长年熏出来的一股味道,这车是新车,他没记错的话,才买了两个多月,怎么会有烟油味儿? 而且引擎声音也不对,一百多万的新引擎怎么会像跑了60万公里快报废的车子一样。 他的眼睛就是在国外车祸失明的,如今再坐车他很谨慎,哪怕这是自己的车,可谁知道会被人做什么手脚呢? 顾翊紧皱眉心,他被人暗算过一次,不可能不长记性,上次车祸虽然没有把柄,但事情太巧了,他出国淡业务,偏偏就在国外出事,开车的司机跟了他多年,车开得一向谨慎,当场死亡,这场车祸不在国内,查起来种种限制,最后不了了之,以意外事故结案,但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少不了那几个顾家人在中间捣鬼,想让他成为他们踏在脚下的累累白骨。 不过如今他在顾家人眼中,已经是废人了,彻底退出集团权力层后,应该不会再有人针对他,因为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谁会花钱暗算一个瞎子,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虽然是顾家人的概率很低,但也不乏有斩草除根的神经病,他不得不小心,“谢小姐,黄绢跟你说过她将车开到哪里了吗?” 苏樱以为他害怕车引擎的声音,毕竟出过车祸。 “我问过黄阿姨,她说女儿病了一时着急开了车去了医院……” 顾翊脸上骨相立体分明,下颌微收,他低头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索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在一个个名字中找到一个名字直接拨号过去。 “顾翊!你这位大少爷你怎么有空找我啊?”电话那边传来嘻笑的声音。 “蔺乐康,你还在事务所工作?” “唉呀,叫人全名多没礼貌,请叫我蔺大侦探!”对面嬉皮笑脸的声音继续道:“顾大校草,你找我什么事儿?不会要来照顾我生意吧!热烈欢迎啊,事务所三个月没开张了,你给一单我能吃三年……” “你在哪儿?”顾翊有几个很好的哥们,都是以前的同学,现在各种职业五湖四海,蔺乐康就是其中一个,毕业后不做律师,做起侦探,天天起早贪黑给客人找出轨,抓小三,还自称是乐趣……不过确实有些本事。 “我在江临呢。” “让事务所的人过来帮我查一下,查一台车,车被人动手脚了,给你几个可疑人名单,看看到底谁搞得鬼。” “啊?你车又被人动了?谁啊,这么缺德,你等等啊,我让人过去。” “告诉过来的人别声张,私底下查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是顾家人,我心里有数,如果不是,就把这个人给我查透了,我要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最好拿到交易证据,方便起诉。”顾翊语气平静,顾家人就算了,利益场上无亲情,但一个保姆……她今天敢换车,明天就敢把他人换了,拿到证据后,他不会客气,直接起诉,一辆车至少百万起,要么赔偿,要么做牢,他怀疑这两个月她不止贪了车,估计生活费也贪了不少,他每个月十二万生活费,她怎么花的?怎么养出这么大胆子? “ok!遵命,我的总裁大人!” 总裁大人后两个字还没说完,顾翊直接把电话挂了,蔺乐康人不错,就是一张嘴,上学时就想让人套麻袋把他摁地上揍。 苏樱在旁边听到了,原来这车被换了吗?怪不得手感不一呢,她手赶紧离开方向盘,豪车被换,那这个车哪儿来的?不会是二手车场来的吧?她可是听说二手车场那边的车,很多是报废的,甚至车祸送去的,里面死过人也不管,把车架焊好喷漆再继续当正常二手车卖,搞得她都不敢去买二手面包车,怕死人…… “谢小姐,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顾翊将手机揣进兜里。 “放心顾先生,我嘴巴很紧的。”苏樱认真说着,不会碍事的。 但听在顾翊耳朵里……嘴巴很,紧?他立马想到昨晚,她是怎么…… 小嘴儿确实很紧,他不自在换了下坐姿。 “那……顾先生,我们下车?” “嗯。” “本来想带你去湿地公园玩,不过去周围公园转转也不错,今天天气好,我们去儿童公园吧?”她过去将顾翊扶下来,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离开车库。 “儿童公园场地设计的很好,你想不想滑滑梯啊?”那边有大孩子玩的滑梯,大人区域也有。 苏樱是真的把顾翊当小孩子宠了, 一个快一米九个头的男人,让他跟小孩子一样去玩滑梯,那画面能看吗? 但苏樱觉得他小,兴奋地跟他说,“那边有游戏坡地,还有隧道,游戏桌,草坪可以踢球……”苏樱喜欢小孩子,所以她路过会多看两眼,发现还真是个宝藏公园,不但有儿童区,还有成人区,基本上能满足所有年龄层活动区域,如果以后她的女儿也能有这样好的环境,让她每天玩耍就好了。 苏樱没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长大了也很羡慕。 顾翊又可曾有过呢,他心里一动。 可表面上当然不会附和她,而是手插兜里,懒洋洋道:“谢小姐,原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的游戏,难道也跟三个前男友玩过?游戏坡地,隧道,游戏桌,草坪,看来你很熟悉这些场景,玩的很多啊……”他语气酸溜溜地说。 苏樱:…… 男人要是吃起醋来,可怕得很! 她一路拉着他出了车库,来到外面樱花步道,被步道围起来的是一片樱树草坪休闲区域,很多小孩子在草坪上玩耍,她越想越气,正要跟他理论,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三个前男友了,她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天天说得她晕头转向的,哪有三个?就他一个! 结果刚一回头,就见空中一物朝着顾翊飞快,她吓得立马冲过去用手臂帮他挡了下,那个东西一下子被挡在地上,苏樱的小手臂火辣辣的疼。 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孩和家长。 顾翊说完那句话,正要翘起唇角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想听她软绵绵哄他说以后再不联系前男友云云,结果就看到她突然扑上来,他愣了,然后听到她说:“小心!”他才意识到有东西。 眼前一个影子挥了下,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然后听到苏樱轻“嘶”了一声。 他急忙伸手抓住苏樱,“怎么了?刚才是什么?伤到哪儿了?” 这时远处有人跑过来,“对不起啊,我儿子刚才玩无人机遥控失灵了,没伤到你们吧?”说完那个女人似乎看到了樱手臂上的伤,吓了一跳:“姑娘,出这么多血……”她急忙道:“附近有家私人诊所,我带你去那边包扎一下吧,真不好意思……” 顾翊这才知道刚才她突然扑过来,是在帮他挡无人机,在保护他,他惊在那儿,直到听到女人说出血了才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没事。”苏樱用纸巾擦掉流下来的血珠,安慰他道:“就是胳膊被无人机扫了个小口子,一点皮外伤。” 顾翊立即冲那个女人道:“你说的诊所在哪儿,快带我们过去。”废什么话!顾翊脸色不好了,语气极不善道,任谁走在公园路上突然被东西打到出血,都不会客气, “别这样。”苏樱暗暗拉了下顾翊,然后微笑对家长说:“你带路吧,我去包一下。” 女人拉着孩子一直在道歉。 顾翊去诊所的路上,没有开口,人突然变得很安静。 诊所在小区里,地方不大,是家装修很精致的私人诊所,女医生仔细地给苏樱打了针将伤口包扎好。 “洗澡注意些,头三天不要碰水,一周伤口就长好了。” 小男孩的妈妈赶紧付清了医药费,还准备送苏樱礼物,被苏樱拒绝了。 直到两个人出了诊所。 待在她身边的顾翊都没有说话,手也没有插在兜里,异常的安静。 苏樱等了半天,还以为他会继续说:“三个前男友在你受伤时,也带你去诊所包扎地吗?”光想想就气人。 但没有,他没有这么说,苏樱找了附近公园一处弧形白色椅子,拉着顾翊坐下,她想问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吓到了吗。 谁知坐下后,顾翊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手臂,轻轻地拉住她的手,问她:“疼吗?” “不疼,就是一点小伤。”苏樱轻柔地说,眼睛带着爱意地一眨不眨看着他。 顾翊神情却很认真,他声音低沉,似乎有些失落,但又想急切的表达:“……我同意了,我同意你喜欢我,允许你喜欢我,我以为你是为了利益才来到我身边,或者因为我长得像你第一任男友,你才对我好,原来是我先入为主,你刚才为了我……挡在我面前,帮我挡住危险,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好的女人……” 就连他母亲卢丽华也没有像她这样挡在他身前过,他小时候大多时间跟着保姆,是保姆带大的,卢丽华很忙。 他说:“……你喜好男色这一点虽然令我如梗在喉,但我决定原谅你,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因为自身条件平凡,缺乏颜色,才会喜好颜色好的男子,这不怪你,这是正常需求……我愿意原谅你,只要你保证以后只喜欢我一个……” 苏樱:…… 他在说什么? 她能听懂这是他的告白,但这个告白哪里不对劲吧?到底是在告白,还是在损她呢?什么叫自身平凡,缺乏颜色?什么叫正常需求…… “……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因为胆怯,你来到我身边,怕你离开我……怕你只是一时对我好,转身投入别人怀抱,怕你还有第四第五个男朋友,所以我一直怀疑你,不信任你,甚至想冷落这份感情……” “但你今天为了救我,不顾自己受伤,你那么小的个子,却伸手为我挡……你知不知道无人机的螺旋浆有多大威力……”它可以把肉绞碎。 “谢小姐……看到你受伤,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心焦又心急……请你不要再惹我心疼。” 看着这两天一直阴阳怪气她有三个前男友的顾翊,突然语气诚恳,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深情望着她,口中的话虽然乱七八糟,但表情真挚,心疼溢于言表。 苏樱不是无动于衷,她反而心里酸酸的,长这么大,又有谁会真的这样把她放心里头呢,她在顾翊身上感受到的,又何尝不是第一次。 “顾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呢?”她轻轻问。 顾翊道:“……我意思是,以后我再也不怀疑你,哪怕你接近我……我也相信你,谢小姐我接受你了,从身到心都接受你了,三个前男友我不会再提,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请你不要让我等待,我会难过,如果可以,能够马上回答我吗?我不想等三天,两天,一夜,才能等来你的回复,这么久的时间,这是对我的折磨,请不要这样折磨我好吗……” 他想和她在一起,他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眸里此时全是苏樱的倒影,真城,忐忑,不安。 苏樱听着他的话,心里又痛又酸又喜欢,痛得是她并不是谢锦诗,她确实有目地,酸得是她也好喜欢他,她很可能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对他无限包容,欢喜的是原来他也喜欢自己,可是三个月的时限,让她不敢对他说永远。 一直在一起这样的承诺,实在太重了。 她不想再骗他了,真的一点也不想再骗他了,他那么好。 她无法再对他说出欺骗的话,但看着他焦急等待样子又很心疼,最后只能轻轻搂着他,亲他作为回答。 顾翊得到了回应,高兴的嘴角翘起,两人坐在无人的树荫下激烈地亲吻着,所有的注意力只集中在口中一点飞快地亲吮拨挑,两人忘我深入到周围仿佛只有他们。 这次告白后,两个人的感情快速升温。 顾翊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遵守着自己的诺言,再也不提那三个前男友的事,但随之而来感情也也让苏樱烦恼。 他开始主动想跟她亲密,只要黄绢不在,他就想和她亲热,苏樱宠他通常都会满足他,毕竟她也想要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需要求越来越高,已经不满足夜晚在房间内,白天搂着她他也想要。 有时候沙发上,有时候窗前,有时候甚至在洗水间,甚至她挤压在墙上就想,想得不得了,表白后的他,简直爱意泛滥。 而且他开始想要送她东西,一会想送她车,被苏樱直接拒绝,后来又想送她衣服和包包,但顾翊眼睛看不见,苏樱如果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带她去商场,拒绝没两天又要送她首饰,如果不让他送,他没完没了,甚至打算网购,天知道他根本看不见,怎么网购,连图片什么样都看不到。 苏樱不想拿顾翊的东西,本身就欺骗了他,很对不起他,再拿他的钱,拿他的礼物,她心里不自在,但顾翊最终还是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到她面前,那是一枚镶着钻石的玫瑰胸针,某品牌设计师孤品。 苏樱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好似有千金重。 顾翊欣喜地从后面抱着她,亲吻她,小心问她说:“谢小姐,喜欢吗?” 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苏樱微笑地说:“喜欢。”她眸中泪光一闪,只可惜她不会带走它,因为它太贵重了,但它真的很好看,她很喜欢。 两人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顾翊又订了一台车,要苏樱每天带着他出去游玩,相邻的玲珑山,山里的民宿,晚上听着风别有一番滋味。 游乐公园,海边烧烤,度假酒店的灯节,汤场公寓泡温泉,大半个月转眼过去。 两人如胶似膝,之前在黄绢面前顾翊还会掩饰一下,但现在,他竟然不愿意遮掩了,晚上不但要好几回,白天也缠着她要…… 苏樱中午正在厨房做饭,咖喱牛肉, 黄绢说出去买点东西,人刚走,顾翊就从沙发上起身,来到厨房。 顾翊唇角含笑,目光看着厨房背对他的一抹曼丽背影,苏樱一定不知道,他眼睛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快,能够看到她的身形和模样了,只是有些模糊,不那么清晰,但是那细细的腰技,白嫩的小腿,她一定不知道晚上他早就把她里里外外看透了,还有那白嫩的…… 他让人查谢锦诗,居然说她丑,她根本就不丑!还很漂亮。 见到她,他就忍不住走到她身后,就想贴贴,一时不贴就想她,看她穿着鹅黄色连衣短裙,勾勒出的凹凸有致的身材,身前还围着可爱的粉色围裙,正在案板前忙碌。 顾翊就心口一热,屋里现在没人,他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 苏樱被他突然抱着,轻轻“啊”了一声,回头看他,忍不住嗔怪道:“吓到我了,你在干嘛。” 顾翊弓身贴着她的脸,亲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直勾勾地提要求说:“谢小姐,你太迷人了,我可以现在就要你吗?” 这种直白到极点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带着几分优雅,不知道为什么苏樱每次听到都颤栗,本来是要拒绝的,黄绢去买东西不会太久,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怎么能在厨房呢,可顾翊并不是询问她,而是通知她,自从他眼晴一日比一日清晰,他的自信也随之增长,霸道的个性渐渐显露,嘴里轻柔地似在商量,但手里的举动却不是和她商量的意思,在她“啊”的一声时手就已经钻进去,上衣被撑得高高的……苏樱一方面宠着他, 一方面想要优质种子,所以这种事向来由着他任着他,这方面两人又异常和谐,快乐的无与伦比,经常会发开新领域,享受快乐,顾翊在她这里有绝对的自信。 此时还没等苏樱同意……丝质小酷一下子掉到脚踝处,苏樱手撑住案板,顾翊也抽出了手,将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在他宽阔的怀里,从身后不断亲腻着她,虽然苏樱在厨房这个地方羞得要死,但心里一方面不想拒绝,一方面想着多些种子,再多些,以后想要就没有了,腰一软随着他。 厨房锅里还焖着米饭,有烟火气,大概牛肉补得太猛了苏樱真是死去活来。 她惦记着黄绢,管家黄绢买东西快回来了,想让顾翊快一些,但快这个字让顾翊顿住,呵呵男人最忌讳这个字了,她越这样说他越反着来,他在身后搂紧她,亲着她,苏樱整个人无论是情绪还是感觉都在被他不断提高,再提高,吊了起来,吊得高高的,越吊越高,死去活来直到大半个小时后门口玄关处突然响起电梯声,黄绢回来了。 羞耻感,受到惊吓的一瞬间她的感觉突然释放了,几乎把她淹没,这时的顾翊下颌骨都咬紧了,紧致到能看得清脸部肌肉,终于在最后关头窒室一退。 黄绢走到门口换了鞋,怎么觉得刚才声音不对啊,是电视吗?她将东西放好从玄关走出来。 就见到厨房顾翊和谢小姐都在,一个倚在柜侧正唇眉含笑,望向谢小姐那边。 谢小姐则背对着客厅,在案板上切着葱花,只是脸上潮红一片,眼含春水,她看起来有些慌张地跟她打招呼。 “……黄阿姨,买东西回来了。” 第 64 章【VIP】 黄绢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直到旁边蒸米饭好了,锅发出声响,苏樱回过头微夹着腿,红着脸扭身打开饭锅,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没有了,黄绢疑惑地拎着东西回到房间。 之后,顾翊先生似乎知道苏樱心疼他,愿意包容他,更变本加厉了。 苏樱不知道他会这么缠人。 更没见过这样的磨人精! 黄绢就在家里,在她眼皮子底下,顾翊跟在她屁股后面追她到每一个地方,苏樱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每天除了早上起床将店铺前一天的订单发给邻居,洗漱完就会陪顾翊去运动馆运动。 回来后准备两人早餐,吃完早餐陪他出去遛弯,逛公园,或者一起买菜,她的衣服也不会专门等着家政上门清洗,每日换下来的衣服她都会自己洗干净,这里洗衣机烘干机都有。 厨房地面有些脏地方也不会等每周两次的清洁工上门,她自己每天都会拖厨房地面,拖得干干净净,连她去门口放杂物的小房间想把扫把放好,顾翊都要跟她一起进去,在那小房间里他都要把她挤在狭窄的墙上,说想亲她想得受不了,要爆炸了,各种情话说给她听,然后手在她衣服里温柔地摆弄半天。 苏樱拒绝。 “不行,顾翊,黄阿姨就在外面,会被她发现的,不可以这样,顾翊……” 苏樱按住他在自己胸前做乱的大手,坚定的推开他,他太热情了,谁能想到恋爱中的顾翊是这样的,对苏樱来说这是甜蜜的负担。 可顾翊在她面前却像个孩子一样, 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我爱你……谢小姐,从你昨天晚上离开我的房间开始,我就开始想你了,你就不能和我睡在一起吗?真是狠心的姑娘,我每天夜里想你想得睡不着,你走后,床变得空落落的,就像我的心一样……白天又不让我碰……晚上又要离开我……谢小姐,你是会折磨人的,我的心都要被你折磨碎了……” 听着他伤心的话语,苏樱哭笑不得,但心其实也很酸涩。 可她有顾忌,如果两个人太早在一起被管家黄绢发现,事情会产生变化,发展这样快……可能连三个月不到就要露陷了…… 她想至少克制一点,被黄绢晚发现一些,两个人还有多一些的时间…… 可她到底宠溺他,他一旦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埋在她颈项哭泣,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随他高兴,见她态度一柔和,顾翊立马翘起唇角,心满意足地把她压在墙角精神抖擞指尖拉扯进进.出出折腾的苏樱死去活来一次又一次。 两人这样异常,能瞒着十天半个月,却瞒不了一辈子,几天后的一个雷雨夜。 黄绢终于发现端倪,她的房间没有洗手间,晚上需要开门去公用卫生间,夜雨有雷声,每到这样的天气顾翊就异常兴奋激动啜弄她不已,苏樱坐在他身上被他搂着疯狂动她一时受不了就没控制好声音,被黄绢贴在门上听个正着,伴着雷雨声里面异常激烈的声音听得黄绢那么大年纪脸都红了,这谢小姐看起来挺温柔的没想到这么会叫。 看来两人早就好上了,竟然还瞒着她? 她就说不对劲,啧啧真猛啊抱着干哎哟小年轻可真会玩,黄绢眼睛转了下悄悄离开了房门回到自己房间。 …… 苏樱想和顾翊好好谈谈,如果三个月想平安度过,就不能再这样没有节制的乱来了,黄绢今天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她毕竟不是真的谢锦诗,她一直记着这一点,如果两人进展太快,不到三个月就谈婚论嫁那不就露陷了吗?一方面她陷入顾翊的甜言甜语中,顾翊每天都跟她告白,说他有多爱她,多喜欢她,说她就像那天上的星星,让他想拥入怀里,还霸道地要求她晚上必须睡在他身边,不许离开。 苏樱怎么可能答应她,她今天一定要说服他,黄绢在的时候他要克制,她可以晚上去他房间,随他怎样高兴都行,但白天就要装作平常的样子,不能对她搂搂抱抱,不能不分场合地拿他的武器撮她,更不可以动不动就在黄绢扭头的时候摸她,不知多少次她吓得心都快停了。 还有那天非要把她挤到沙发上,她拗不过他就只好从了,结果黄绢突然进来,吓得苏樱一下子就泄了,白光一片,还好玄关较隐蔽有遮挡物,无法直接看到客厅,黄绢当时又正好接到电话,站在门口说了一会才进来,都这样了顾翊竟然铤而走险,趁玄关的人接电话时,还在疯,快到残影,最后黄绢挂断电话他才狠狠地抽出等到黄绢进客厅时,看到的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一关虽然过了,但一直让苏樱羞愤不已。 沙发苏樱没来得及擦就被黄绢发现不干净, 询问她是不是有东西撒了,因为有一块皮子特别亮,像是果汁淋在上面一样,把苏樱羞恼的,当天下午就把沙发擦了两遍,擦得干干净净,她质问顾翊,他却霸道地翘起嘴角,笑着嚣张道:“看到又怎样?我们是男女朋友,在自己家里,她管得着吗?” 房子是他的,沙发是她的,屋子里一切都是他的,包括苏樱都是他的,他在自己家里,自己的沙发上,搂着自己的女朋友,关黄绢什么事? 顾翊是个优雅有礼的英俊男人,这是不熟的人通常以为的,但实际上越熟越会发现这个人霸道,执着,爱臭脸,骨子里嚣张。 不能再任他这样下去,于是她道:“我要离开两天。”她需要冷静下。 翘着腿,优雅地倚在沙发背上的顾翊,一听她说要离开,顿时不悦,“不行,一天都不准离开!你要留下来陪我!” 他受够了不能搂她入睡的每个夜晚,看着她执意离开房间的身影,他不理解,就算两人住在一起又如何呢,为什么要怕黄绢?他自然不允许她走! 霸道脾气当场显露出来。 苏樱温柔,但也会生气,生气的时候她是不说话的,只是看着顾翊。 顾翊再霸道,爱的人生气了他心里也是在乎的,意识到自己不对,他立马换了语气。 开始柔声地询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别担心,黄绢那边我会嘱咐好,就算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事的,如果这里住腻了,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出去玩一个月放松一下。”既然她那么在意家里的黄绢, 那他就带她出去,这样天天都见不着黄绢,他们也能天天在一起,晚上也能肆无忌惮不怕被人听到…… 苏樱不是没想过,但她摇了摇头:“去太远旅游我怕照顾不好你,我只离开两天,两天后就回来……”他眼睛不好,什么风景也看不到,还要跟着她走很多路,一旦出事,她担心自己照顾不周到,周围能玩的公园度假村这些天也都玩过了,再远就不方便了。 来之前她放在邻居那里的存货也快卖完,她想回出租房再做一些。 “不行!”顾翊见她说的认真,不似开玩笑,他立即坐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柔声跟她说,她还要走后,他板起了脸:“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如果你嫌远,我们可以坐船去岛上,这边有码头港口,两个小时能到达最近的海岛,离得很近,总之你不许回去,离开一天也不行!” 见站在面前的苏樱又不说话了。 顾翊注视她一会儿,开始哀怨地拉着她的手,撒起娇来:“谢小姐,我爱你,一天见不到你我的心就痛,离开我两天,你这是要我的命!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离开我,我现在就想亲亲你,可以吗?能让我抱一抱你吗,谢小姐……”他揽着站在身边的人,在她面前装可怜,将脸在她小腹贴了又贴,哀声哀气地道。 等到苏樱一定坚持要回去一趟。 他开始气急败坏了!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气成这样,见苏樱还是不为所动,最后他冷着脸坐下来:“好吧,谢小姐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如果你非要回去,就必须带上我,否则你别想离开我视线一步……”说完他还生气地重重叹气,“怎么会有你这样喜欢伤害男友真心的爱人啊……”狠心的女人! 苏樱:…… 这是哪来的戏精,她都要被气笑了,最后被他胡搅蛮缠到底没能离开这里,她不可能带他去出租屋,更不可能带他去谢家。 见她不走了,顾翊兴奋地再次与她如胶似漆,越来越甜蜜。 苏樱心里隐隐不安,可幸福的滋味太美好,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她的人生谈得上幸福的时刻太少,离开后她可能要回味许久,可能需要一生…… …… 这一日她帮顾翊收拾屋子,一周要穿的衣服整齐地按顺序摆放在他左手边,方便他拿,衣帽间下面有些旧物品,她弯腰归拢时,掉下来一个旧相册,拣起来时正好打开了一页,露出一张照片。 是顾翊小时候十来岁时,和他母亲站在车前的相片。 看起来很久远,大概十几年前。 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许久没动。 神情有些恍惚,有时候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多年前她梦里那场雨夜,一个车窗的距离隔着她和十岁的他,没想到十几年后,两个人长大又以这种方式又见面了。 只不过现在隔得不是车窗,而是谎言的墙。 ……怪不得他那颗眼角的小痣那么眼熟,当年那个撞到她和父亲,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就是顾翊的母亲卢丽华?坐在车里穿着时髦夹克的小男孩,就是他啊…… 晚上两人亲热时,她突然想起当年的一幕。 当那个落汤鸡小女孩,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车里那个骄傲的小天鹅男孩有这样的交集。 那个小男孩,会是她以后孩子的爸爸,只是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她留恋地亲吻着他眼角的痣,还爱怜地轻轻伸小鱼吻一下他的痣,越吻痣顾翊越激动,整个人如桩一样,可无论下方有多激烈,苏樱都温柔地将他搂在怀里,当年她幼小心灵里,无比羡慕的小男孩长大了,原来长大了是这个样子,一直都是她羡慕,喜欢的样子。 可惜两个人两段缘分,就像那年匆匆一瞥般时光短暂,但一定会像多年后他仍出现在她梦里一样,永远也不会忘记…… 女人的预感,向来是准的。 黄绢确认两人关系后,迫不及待的跟卢丽华汇报这件事。 卢丽华如今在顾家势弱,聚餐时位置都快坐不稳了,差点被冷嘲热讽赶下去。 如果不是她一直贴身照顾顾远山,靠顾远山庇护保住脸面,那些顾家小辈个个都想要贴她脸开大了,也怪她的小儿子不争气,连他哥一半的能耐都没有,他哥出生的时候顾远山看重,出生时就找高人给他算过八字,之后他就将这个儿子贴身教导,当继承人培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意外双目失明,痛失继承人的顾远山一下子病倒了,公司也乱了,所以卢丽华才慌了。 好在顾远山其它儿子也都不是什么了鸟,个个是狗,挑继承人都挑不出来个像样的,唯一不错的还是顾远山的大女儿,这个大女儿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在顾翊眼皮子底下坐上了高层位置,如今她出头了,替卢丽华挡了不少炮火。 卢丽华恨小儿子不争气。 她平时也没怎么管小儿子,等到大儿子倒下,她想要扶小儿子时才发现,这不争气的玩吧泡妞赛车装逼什么都会,就是没有真本事。 卢丽绢觉得自己最近的运势非常差。 接到黄绢电话她还不耐烦,听到顾翊和谢家的女儿关系融洽,已经交往,她才脸色一缓:“……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有事再跟我汇报。” 顾翊现在结婚也是条不错的路,老头子本就看中顾翊,前两天还问起他,如果顾翊马上结婚生个儿子,顾远山看中这个孙子愿意培养也说不定! 而且她这霉运也该办场喜事冲一冲了,她想了想,立马联系老同学,岛城的谢佳宏,通话接通前她还一脸疲惫,照顾病人可不是什么轻松活,顾远山六十九了,明年七十,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半夜咳嗽得有人在身边端茶倒水,她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接通后,上一秒还疲惫的卢丽华,下一秒立即洋溢起笑容,热情道:“哎呀老谢!最近可好啊,听朋友说你现在的事业做得蒸蒸日上,岛城都快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呀,什么时候来a市发展啊?唉说什么呢,没问题,谁让我们是老同学呢,你过来我当然请客……你女儿小时候我还见过呢,这两天带你女儿到a城来,我们吃个饭?认个门?呵呵,看得上,我儿子顾翊都把你女儿夸成花了,满意!好,没问题,我在a市可就等着老同学你大驾光临了……” …… 午饭后,苏樱在收拾厨房,她仔细地将洗漱台的水珠擦干净。 她不让顾翊跟着自己,刚把他推到房间里让他睡午觉,要多休息这样对眼睛好,哄着他,还给他戴上眼罩,让他乖乖的像宝宝一样盖上被子躺下来,再打开财经频道给他听,他不让她走,她就坐在床边爱怜地伸手抚着他鬓角,轻声哄着他睡觉,直到他睡着了。 厨房,她将洗干净雪白的帕子搭在架子上。 刚想去沙发上休息下手机响了,看到谢锦诗的电话她的心就“咯噔”了一下,感觉到不妙,果然一接通。 “苏樱!完了完了,我被我爸发现了,刚才我爸来电话我在洗澡,我男朋友接的,原来那个国内小鲜肉惹我不开心,我把他甩了,我在m国又找一个又高又帅的帅哥,谁知道他接了我爸的电话满嘴骚话,把我爸气得暴跳如雷,说我乱搞,他不但骂我停我的卡,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呜呜这次可惨了,我要把手机关机躲一段时间,顾不上你了,你赶紧跑吧,赶紧离开顾家,我怕我爸找你麻烦,我得挂了,我赶飞机……” 苏樱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手机里就剩下挂断的声音。 和急得人仰马翻的谢锦诗不同,苏樱很平静,她镇定地放好手机,安静地将身上粉色围裙取下来,挂在它该挂的地方。她甚至还看了眼厨房有没有没收拾好的地方。 最后才回到了房间, 从柜子里提出了箱子,这一天没来到之前,她忐忑不安的等着,如今终于到来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急,走得也这么匆忙,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她的衣服早就收拾在箱子里,只余两三套放在外面换洗,很快就被她放进行李箱,她知道这里不属于自己,所以只有睡觉时才躺在床上,平时没有在这里多停留,也没有在这里留下过多的痕迹。 虽然她只是个过客,可真的要离开了,心口仍然隐隐作痛,她拖着行李站走到门口,回头望向卧室,还一如她刚来时一样,好像没有变过,她不敢跟顾翊道别,怕不舍得,更没脸跟脸翊说再见。 最后,她将那枚每天都拿出来仔细擦拭,她特别喜欢的那枚玫瑰胸针取出来,小心地恋恋不舍地珍惜地放在了卧室床头柜上。 不知它将来会戴在哪个幸运女孩身上。 她仿佛把自己的那份爱也同胸针一起留在了这里。 最后她眼含泪花,提着行李箱离开房间,单薄的背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一步步走过空旷的客厅,真的像一个过客一样…… 她还记得来到这里第一天,仿佛就在昨天…… 站在玄关,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顾翊的卧室,很安静,他睡着了,房门还是她关上时的样子。 再见了,顾翊,谢谢你让我有一段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不知道我在你的回忆里是不是也同样美好,只希望知道真相的你不要太生气, 眼睛能快快好起来,真希望你的人生过得好,比我好…… 安静的客厅传来电梯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客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静得仿佛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 …… 不知道为什么,顾翊睡得不安稳,他好像听到电梯门开了,声音让他突然惊醒过来,有些心慌,旁边手机还在播报着的财经频道最新消息,他取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是的,他现在的眼睛能勉强看到手机屏幕上设置放大的时间,但小字还是看不清,看人的脸也是模糊的,看不清五官,但能看清一个人的轮廓和动作,就像高度近视一样,好在日常生活走路完全没问题。 他已经不想装瞎了,他想告诉苏樱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替自己高兴。 想到苏樱,他露出了傻笑。 顾翊从床上弹起,睡醒了就想抱老婆,他刚套了裤子想要出去找人,手机消息弹出来。 “杨拓的信息……” 杨拓?他边穿裤子,拉上拉链后,想到之前托杨拓打听谢锦诗,他还没找他算帐,打听的都是什么小道消息!还说她不好看,他就没见过比苏樱更好看的女人了,虽然看不清脸…… 风评还这么差?怎么可能?他们长没长眼睛,长没长心? 他在床上坐下来,打开消息,杨拓的声音传出来。 “顾翊,你之前跟我打听谢锦诗!好嘛,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打听她了!你要跟她联姻啊,哈哈哈,她现在都快成圈里人笑话了,这姑娘一听说要跟你联姻,当天连夜带行李和男朋友跑去m国,听说她爸这次暴跳如雷,准备停掉她的卡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现在正在圈里到处找人借钱呢……” 听到这段话,顾翊按键的手慢慢停了下来,脸上轻松的神色一下子不见了,怔了会,神情慢慢沉下来,恢复了以前内敛平静的眼神。 他说什么? 他手指又点击一下,再次听了一遍。 听完他安静下来。 杨拓说谢锦诗听说他是瞎子…… 吓得连夜出国? 她不在国内? 那么……这段时间在他身边自称谢锦诗的人…… 她又是谁? 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变,一下子从床上起身,猛地打开门,整个客厅安静异常,都没有人,静悄悄的,他走到厨房,厨房收拾很干净,雪白的帕子搭在架子上。 他脸色突地变得很难看,走过去一下子将那位“谢小姐”的卧室门推开。 里面空无一人。 他冲进去将屋子里所有的柜子,衣帽间柜门通通打开,行李不见了…… 衣服……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没了! 那一刻顾翊咬紧了牙,那种被欺骗愤怒覆盖着他。 但很快的,他脸上又开始露出一丝脆弱惊慌和苍白…… 他冲出去,明明平时一抬眼就能见到的人,睡了一觉,不见了,没有了,消失了…… 只剩下空旷的客厅,她竟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他眼睛赤红地站在客厅里, 手握得太紧,一阵刺痛,他这才张开手望向手里的东西,是她放在床头的胸针。 呵呵,是被她唯一遗弃的东西,她带走了所有,独独留下了它…… 留下了他的爱情。 红黄蓝三色玫瑰胸针,是他托好友从海外带回来,是他精心给她准备的礼物。 她带走了一切,独独丢掉他的心…… 好狠的女人! 顾翊心里痛苦,痛苦得难以抑制,痛得他说不出话。 他的心,她不屑一顾,说丢就就丢了…… 呵呵,哈哈哈。 骗子!这个骗子!她一直在骗他!一直在骗他!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的东西砸了出去,发疯似地将柜台上所有东西砸在了地上。 客厅地面一片狼藉,里面有他发疯扫落地果盘。 是她精心洗好要给他吃的果子,他看到黑色葡萄果子躺在地上,他又急忙从地面上将它拣了起来,握着那似乎带着她体温水果,他忍不住眼睛红了起来。 眼泪滚了出来。 他哀伤地握着湿漉漉的果子站在那儿,怎么都舍不得将它踩到脚底。 就算是骗子,就算是个骗子!……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对他…… …… 黄绢接到消息,卢丽华亲自打过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住在这里的“谢小姐”竟然是别人冒名顶替的?是个假小姐! 她就说!那个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富人子女, 还会亲自下厨做饭!天天打扫卫生?她还记得这个假小姐刚来的时候,手腕上还戴着几毛一根的红绳呢,她还以为看错了呢。 哪个富人家子女戴这个!原来是个穷姑娘跑来装千金,亏她还把人当有钱家小姐讨好半天!可恶! 她急急忙忙从电梯里走进来,就是想第一时间告诉顾家大少爷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女人把他们都骗了,还不知道骗了大少爷多少钱,她可知道女人天天拐大少爷出去玩,哄得大少爷又买车又买首饰,天天吃好喝好。 她暗地猜测顾大少爷私底下肯定给了那女人不少,奶奶的,她在顾家服务这么多年,干了这么久也没赚多少钱,弄到点钱还心惊胆颤,没想到兢兢业业还不如一个骗子,才一个月荷包就鼓起来了。 黄绢真是又气又恨,现在的骗子无孔不入无法无天,她冲进来见到拿着外套往外走的顾翊。 她急忙拦着道:“顾先生,我刚接到卢夫人电话,原来真的谢小姐在一个月前出国了,住在这里的那位谢小姐是个假小姐,还是个骗子,顾先生是不是被她骗了许多钱?我们赶快报警吧,把她据送到警局,没想到骗子竟然骗到顾家里来了,前些天顾先生给那个女人买的车,车得要回来啊,一百多万呢,太可恶了,这女人抓到顾先生一定要告她,可不要心软,最好叛这个诈骗犯无期徒刑……看她们还敢嚣张……” 黄绢跟着咬牙切齿道。 顾翊脚步一顿,他冷着脸盯着黄绢, 突地冷笑一声:“绢姨还有这个觉悟,那就听你的,抓到了我必须得告,否则这些骗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在太嚣张……” “就是!抓到了不但得让好赔钱,还得让她做牢,你可不能心软啊顾先生。” “呵呵!” 实际上苏樱从来没跟他要过财物,送车也不要,衣服也不要,就连唯一的一件首饰,她也没有拿走…… 她什么都不图,什么都没有带走。 这种无情行为简直比骗他还让他心痛,有那么一瞬间,他倒希望她是个骗子,能够骗他一辈子。 黄绢还想拦着顾翊说什么。 顾翊再也不肯理她了:“滚开!”直接离开了大平层,坐电梯走了。 黄绢被他的态度弄得恼怒,竟然叫她滚开?这顾翊是疯了吗? 但也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她盯着脚步如常,没拿手杖,如正常人一样坐着电梯离开的顾翊。 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怎么……他怎么……顾翊,的眼睛…… 老天爷啊!他眼睛什么时候好的?那她的车,车!她急忙跑去地下车库查看,却发现那台被换成破烂的豪车已经不见了。 黄绢一下子瘫倒,瞎了的顾翊她还能骗,没瞎的顾翊她骗不了一点儿。 完了,完了啊! 黄绢还没来得及逃,就被警方带走了,证据顾翊早就让人搜集整理好,卖车以及每个月生活费里偷盗的钱,罪证确凿,任黄绢哭天喊地求饶下跪,最后也难逃法律制裁。 她和儿子两人构成侵占罪、盗窃罪、诈骗罪,数罪并罚,因数额巨大超过百万,罚金没收财产,当庭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她现在五十岁,等她出来的时候,头发都白了。 …… 苏樱坐上公交车,一路红着眼睛离开了金湖海湾,最后几经周折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已经疲累不堪。 短短一个月时间,当她再回到这里仿如隔世。 她只站了一会儿,就赶紧放下行李箱,开始收拾起东西,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通过这些日子观察,顾翊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如果犯了原则性错误,他不会包庇任何人。 就连他家的管家保姆,照顾他那么久,在得知她犯了错误,也会毫不犹豫地收集证据送对方坐牢,甚至还会心有城府地将其继续留在家中,不动声色地麻痹她,不打草惊蛇收集证据,方便日后雷霆之击。 她承认,她害怕了。 这样的人做伙伴,做夫妻是很可靠的,但是做敌人,得罪了他,那就会很可怕,她不认为自己欺骗他会得到他宽容对待,她也不去做这样的假设与幻想。 在公交车上时,她该哭已哭过,该难过的,该伤心也都留在了那里,重新回到这里,她就不是谢小姐,她是苏樱,那些注定不可能感情,她通通收了起来。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寻一个地方,找一个别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躲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怀孕了,这个月的大姨妈已经迟了五天,她一向很准的。 所以,她需要找一个地方安心养胎,最好是个小城市,地方幽静质朴,有个院子,她需要先把孩子生下来,她现在手里有四十二万,这些钱足够她生育,甚至带孩子两三年都不必为了钱发愁。 现在店铺每个月还有四千块收入,省着点用甚至几十万存款都不必动用,等到孩子大一点,她再考虑开花店的事,钱和时间都很充裕。 苏樱收拾的很快,出租房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最贵的就是提取花露小型的提纯机,暂时放在这里,房租还有半年,她不打算跟房东扯皮退租,退房搬走退钱一套流程要好几天时间,她等不起,她着急走,等到半年后事情平稳下来,她再回来取东西。 天大地大,苏樱坐上火车的时候,她都不确定自己要去哪里,她脑中划过几处以前跟别人去过的城市,其中有两个地方让她颇为留恋,曾有过以后有了小孩子,能不能在那边定居的想法。 如今苏樱心里乱糟糟的,从那两个地方里随便选了一个,那是个千里之外的小城,当年她来这里还是为了赚钱,暑假的时候有门路的同学搞到一批出口尾单衣服,就找了几个同学帮忙售卖,食宿全包,将衣服带到同学家乡的几个城市,暑假两个月她赚到了半年的生活费,六千块钱。 她很感激那位同学,也对同学的家乡,那个山多秀丽,质朴的小城念念不忘。 多年后再次过来,小城风景依旧,因为生活节奏慢,城市还保持着多年前的样子。她在城中村从两个老人手里租到一户小院子, 老人就住在旁边,一墙之隔,房子是老人儿子结婚后建的,儿子儿媳去国外打工三年,三年后才能回来,两位老人本不想租房子,见到苏樱过来打听哪里有带院子的民宅出租,老人观察了她一番后,就把房子租给了她。 这里离快递站近,方便她开网店邮寄物品,并且城中村的房租便宜,房子带个小院一个月只要五百块,租一年还可以便宜。 两个老人在村子里德高望重,苏樱很安心的在他们旁边住下来。 安顿好后,她买了试纸测,果然怀孕了,想到顾翊龙精虎猛,这么久怎么可能怀不上,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小崽崽后,原本的忧伤突然去了大半,她一下子感到了幸福感。 她所有人生计划已经全部走上正轨,有了肚子里的宝宝,也有了养宝宝足够的钱,有了家人…… 以后的日子她把孩子生下来,努力赚钱养宝宝,在小城市里买一处房子,带宝宝安心地过日子,这就是她心里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生活。 虽然午夜梦回间,她会时常想起夜里那个人温暖的怀抱,温存的甜言蜜语,想到他亲着她,抱着她,甚至梦醒时还觉得他在身边。 但肚子里有了宝宝后,她慢慢的从悲伤中走出来,试图忘记这个人,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宝宝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宝宝长得很快,两个月的时候肚子就有别人三个月那么大了。 她每天在院子里悠闲的生活,无事时到邻居家里窜门,老人会经常留她在家里吃饭,他们很喜欢小辈,可惜儿子儿媳妇还没有孩子,看到苏樱就跟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加上她又怀孕了,老两口格外地照顾她,平时没事就会摘了地里新鲜的蔬菜给她送过来。 苏樱也在小院子里种了点菜,够她一个人吃用,她还喜欢花,在院子墙边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每天都会站在院子里欣赏。 店铺里的单品每个月依然有四千多块的收入,她住在这里每个月除了房租,吃用上的钱花得很少,几乎不花钱,四千块根本用不完。 直到两个月时她去了医院做产检,医生告诉她怀得是双胞胎,她高兴坏了!原本她只想要一个宝宝,一个家人就够了,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两个,同时她又有点发愁,两个孩子长大需要花费的费用就更多了,她得再辛苦一点,好在现在手里有四十多万没有动过,应该可以坚持几年时间。 她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里两个小宝贝,小宝贝的爸爸那么帅,那么优秀的基因,生下来的宝宝一定很好看,很优秀,对苏樱来说,如同怀揣珍宝,每一天都有点幸福又有点烦恼,她知道宝宝一定是珍贵的高品质优秀宝宝,她烦恼的是自己第一次当妈妈,不知道怎么教才能像它们爸爸那么优秀。 到了三个月时,衣服已经遮不住肚子,穿着裙子能看到肚子突出圆圆的一小块,因为一直吃书里的食物,和地里新鲜的蔬菜,她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不适。 她还养了三只鸡,它们每天在院子里溜达,已经开始下蛋了,她每天都有两个鸡蛋吃,她把自己和肚子里的小崽崽养得很好,两个小宝贝也很听话,可能知道没有爸爸,只有妈妈一个人,所以从来不折腾她,她没有任何不适以及孕吐反应。 苏樱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想到过几个月就会有两个小生命在她身边,她看着院子里的花,忍不住微笑。 …… 知道顾翊眼睛复明后,顾家炸了锅,老爷子直接将顾翊叫了回去,卢丽华亲自赶往岛城接他,儿子眼睛好了,她就能在顾家继续占领高地扬眉吐气,但她却不知道,在她放弃顾翊后,顾翊以后的人生就已经不再受她的掌控与摆布,再度回归顾家的顾翊也不再是以前顾翊,他叫钮祜禄顾翊。 好不容易安顿好顾家那边,并找到那个一直躲在国外的谢姓女人,弄清楚了那一个月他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在他彻底查过苏樱的身份,两个月后,他终于把人找到了。 竟然躲在一个七、八线小城市! 可恶! 他千里迢迢,带着满腹怒气与幽怨之气,来到了这处无比寒酸的,落后的仿佛十线开外的小城市城中村,当来到这个砖头院子,黄土地面的农村房子前,他真想把这个让他操碎了心,找得心都碎了的女人立刻抓过来对着她屁股打一顿。 可当他一眼见到院中人…… 他愣了,眼晴直了。 院中的她一身樱花色裙子,小腹微微隆起,微曲的长发披在身后,一张雪白五官浓艳的脸蛋,仿佛人间富贵花,美艳中带着文静与幸福,她正温柔地看着院子里开着正艳的花朵,露出甜美的笑容,勾人的眼波,嫣红的唇色,火爆的身材…… 顾翊的眼睛在这几个月里经过治疗,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晰的苏樱,眼前终于不是模糊的她。 他的满腔怒气在见到她第一眼,一下子消失了。 他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 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她,露出傻笑,想到什么他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紧张地整了整衣领,再也没有刚才嫌弃这个地方落后的神情了,接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轻轻低咳了声,礼貌地向她走去。 第 65 章【VIP】 自己亲手种的花,真美啊! 苏樱穿着樱花色的连衣短裙,露出白腻如玉笋的长腿,正站在自己院子里,轻轻嗅着花香,沉醉其中。 粉月季和黄月季相继开放。 她眼睛不够看,一朵一朵地欣赏,每一朵都要看好一会儿,百看不厌。 隔壁的大娘说她怀孕爱花,肚子里怀的可能有个小女娃,要么是两个小女娃,要么就是一男娃一女娃,龙凤胎!总之肯定有一个女娃娃,大娘的说法,喜欢花大多数生女孩。 而且,还会是个很漂亮的女娃娃! 苏樱心满意足! 她心里非常赞同,当然漂亮了! 也不看看她爸爸基因有多好,她满意极了,至今她都没有见过能够超越顾翊美貌的男人。 孩子她爹实在貌美! 所以她更喜欢看花了,这个品种的花,花期很长会一直开,能开好几个月,足够她看到宝宝出生了。 她美滋滋地欣赏着粉嘟嘟,层层嫩嫩的花瓣儿。 想象着肚子里的宝宝就像花儿一样娇嫩。 这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咳。 好像怕吓到她一样,用很低的声音咳了一声,提醒她有人来了。 她微笑地扭头看向门口的人,在看清来人后,苏樱脸色一变,立即慌乱转身,试图整理裙子,用宽松的裙摆遮掩肚子。 他来了,他来了!他怒气冲冲赶来了…… 是来找她算帐吗?这么快…… 怎么办! 她要怎么解释呢?苏樱紧紧咬着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都躲到千里之外,这么遥远了。 要不……要不来个死不认帐?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咬死说不认识他!反正他眼睛…… 唉,不行啊,他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查过了,什么都查过了。 而且看他刚才走过来的样子,他眼睛恢复了! 苏樱震惊! 顾翊里面穿着高档丝绸质地白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开了两颗扣子。 外面是一件手工精致的浅灰色西装外套,同套西装裤,整体风格偏休闲,白与浅灰两色,颜色清淡,样式简单,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干净又优雅。 仔细看,顾翊左耳上方还戴了个银色玫瑰花耳钉,看起来骚包,又莫名清爽,优雅带了点叛逆,和他的气质竟然意外和谐。 更痞,也更耀眼了! 耳钉是思念,晚上睡不着,顾翊突发奇想,他想用疼痛麻痹自己……她抛弃了他送的胸针,抛弃了他的爱情,但他却将象征她的玫瑰花,戴在了耳朵上,针扎一疼,酸疼入心。 一想到她狠心不辞而别,消失在人群里,他就难过的想臭脸。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啊!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呢? 见苏樱看到他,竟然转过身躲着他,可恶!以为他没看见肚子吗?顾翊微眯着眼盯着肚子一会儿,哼了一声。 他手插兜,迈腿走了过去。 作为大集团继承人,老虎不发威,还真把他当病猫了?就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还敢骗他! 她恐怕不知道,自己要想拿捏她,只需要伸出两根手指,就能轻松做到! 不过是不愿意像对黄绢一样对待她罢了,否则她还能这么悠然自得的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早就被传唤到警局去了。 哼哼。 还有她的肚子,顾翊眼睛看过去,立马亮晶晶开心地盯着那小肚子瞧,真可爱,是他的!呵呵…… 他想傻笑,但很快又忍住了。 他走近后,故意指着她肚:“你的肚子……” 还未仔细欣赏这位绝色美人。 就听到美人惊慌失措地挤出笑容,对他道:“顾先生……” 他一怔,看到了她动态的正脸,唇红齿白眼波流转,带上一分惊意,美得他心中一凛:“嗯?” 顾翊在这种时刻出现在在这里,苏樱心很慌。 她一下子记起以前曾做的噩梦,梦里她在花店,一个西装革履,凶神恶煞的人出现在门口,声音冷冰冰对她道:“谢小姐!” “是谁允许你偷走我的种子?” “请把种子还回来!”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在梦里,她说不还,她说:“这是我凭本事得到的,凭什么还给你!” 那个男人冷笑说:“哼,土地里埋下一颗种子,种子开出了花,这花属于种子所有,跟你这块贫瘠的土地有什么关系?”说着,扔下一张支票。 “喜欢偷人种子的谢小姐,除了钱, 你将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这个梦她到现在还记得,因为一无所有四个字让她刻骨铭心,这太符合顾翊的人设了,如果她躲起来真被他找到,他很可能会这么干! 她眼中有了恐惧,被讨要种子的那种恐惧,她不能失去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那是她的命! 这一次苏樱坚决不能让它发生,所以慌乱之下,她挡着肚子,嘴里飞快地说:“……顾先生,不好意思,我肚子……我怀孕了,不太方便招待你,肚子里孩子她……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顾翊感觉这四个字仿佛有回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的满心欢喜在听到这句话后,喜悦全部扇着小翅膀飞走了。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魔音穿脑一样,把顾翊的鼻子当场气歪了一下! 要不是看她怀孕,要不是看她挺着肚子,他气得都能跳起来。 他咬着牙,站在那儿盯着她,冷着脸气鼓鼓怒气中烧了半天,才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怒气道:“谢小姐,不,是苏!小!姐!” 他都快气笑了。 “好,我们先不说这个,你确定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后,我让人查查他的脱氧核糖核酸,帮你找找到底是谁的谁孩子?” 不用说别的,一说查dna。 苏樱蔫了。 孩子当然是顾翊的,毋庸置疑,敏.感的孕妇想,他为什么要提dna,他是不是想跟她抢孩子?如果顾翊他有心抢, 她是没有任何办法争得过顾家的…… 哪怕孩子现在在她的肚子里。 她急得咬紧唇,眼泪都快下来了。 “真的不请我进去坐了坐?苏小姐?” 苏樱吸了吸鼻子,“寒舍简陋,顾先生,请进来坐。”她声音低落,转身带着顾翊进了屋子。 她还在试图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一会儿说服顾翊不跟她抢孩子…… 见到她要哭,顾翊心里一慌,十分想上前哄,抱着她亲亲……但很快他又克制下来。 这女人说跑就跑,他得狠下心肠一劳永逸,否则下次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这破院子,顾翊边走边皱着眉头,这种地方怎么生活? 看看!这么矮的院墙,他手随便撑着一下就能跳进来,猫猫狗狗都挡不住,哪有什么安全可言? 难道她打算在这里把他的两个孩子生下来,岂有此理!他顾翊的子女怎么在能这么简陋地方出生! 接着他大眼瞪着小眼,不满地盯着院子里虎视耽耽呈三角之势围着他的三只鸡…… 这女人竟然养鸡…… 这是摆了个鸡阵?用鸡来给他下马威?信不信他一脚一个!晚上就能炖三只小鸡吃! 顾翊目光不善,绕着它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窗明几净,桌子凳子齐全,但在顾翊这位大少爷眼里,简陋到极点了。 苏樱心慌意乱地请他到这个自建房的堂屋椅子上坐下。因为要养双胞胎,以后会花很多钱,所以她除了每天吃好,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和自己,保持身心愉快外,平时用的东西都很简单,也很少出去买东西,最多在这边集市上或者添置些便宜用具。 能凑合的,尽量凑合着用,她现在只有每个月网站单品的四千多块收入,她争取每月只花一千,存三千,这样生的时候不用动用存款。 平时来她这边的人也少,所以像待客的茶杯是没有的,她只买了两只吃饭的碗,还是很便宜的那种。 家里也没有茶叶,倒是怀孕后十世书的第四页打开了,多了有一种叫“白玉仙乳”的饮品。 每天她都拿着碗,接一小碗吃,口感特别香嫩,像一样,比质地还要嫩,她很爱吃,一勺一勺的很上瘾,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这个仙乳很有营养,她胸前丰腴了一些,而且近一个月,她全身肌肤又白嫩了不少,嫩得没法说,就仿佛刚出锅的嫩豆腐,可以想象生下来的宝宝到时候会有多白,多漂亮。 她充满了期待,今天那份白玉仙乳已经被她吃了,没有好东西招待顾翊,只好拿了一只碗出来,倒了点温水,请他喝水。 顺便看了看他的脸色,脸很臭。 也是,顾翊家里条件那么好,落魄的时候每餐吃得都是餐厅里三四位数的餐点,她就算现在泡五位数的大红袍,他也未必多看一眼。 何况用她吃饭的碗,给他倒的白开水,看起来实在太寒酸,她以为他会连看都不看。 没想到他却一直盯着碗在瞧, 眉毛一挑,语气挑剔:“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拿白水招待他? “对不起,顾先生。”苏樱站在桌边局促道:“家里没有茶叶,也没有茶杯……” 顾翊安静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啧啧,从来没见到如此寒酸的待客之道!哼。”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但话一说完,他竟然伸手将碗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然后品了品,就是水的味道,很是无趣,他又将碗放下了,抬头看了眼站在桌边的她,他不高兴了。 “苏小姐,你这样居高临下看着我,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欢迎吗?”他伸手示意她坐下。 “没有,不是的,我就是坐得时间久了……”说着,苏樱看他的脸色,急忙扶着桌子坐下来。 顾翊眼看着她魂不守舍坐下,屁股没找准凳子,只坐了一半,吓得顾翊当场差点跳起来,直到她往旁边移了移,坐好了,他才将抬起来的手重重才放下来。 好家伙,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啊!吓了他一跳! 他忍不住道:“……苏小姐真是笨手笨脚,一个人住在这里……呵呵,是谁给你的勇气?” “是你银行卡里的钱吗?” 听到这话,苏樱一脸窘迫地低下头,她银行卡里大部分钱都是因为他才得到的,她知道他在用话点拨她。 见她抿着唇不开口说话了。 他才忍着气开门见山地数着她一条条罪状。 “……苏小姐,你谎称自己姓谢,隐瞒身份潜藏在我家里,不但欺骗我的钱,还欺骗我的感情,骗吃骗喝,如果我现在去告你,你知不知道,你是要坐牢的?” 坐牢? 不! 苏樱心里一慌,如果坐牢,她别说跟顾翊争孩子了,到时候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她的崽儿,她急忙又站起来,认真道歉:“顾先生,真的对不起,我隐瞒你,是我的错……” 顾翊可不接受,接受了就不好往下谈了。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来,苏小姐,我们来算一算,你欺骗我的感情先不提,光一个月的时间吃喝玩乐的花费,加上我送你的礼物……” “无论你是否将礼物还给我,这些花出去的钱可不会再回来,这些数额你想知道吗?” “超过百万……将近两百万,你知道超过百万诈骗数额要判几年刑?苏小姐网上一查就知道,会判十年以上,并处罚金……” 苏樱听得心急,急得都想哭了,她习惯性地走到他面前,小声想跟他解释:“真的很抱歉,顾先生,我对您真的没有恶意,你说的这些我都认,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隐瞒身份骗了你,带你去玩……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可我真不是骗子,请你不要告发我,我是受谢锦诗小姐委托,过去照顾你,我……” 顾翊根本不想听这些。 他要听的是道歉吗? 他要听的是她说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说她爱他!他说的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结果她一个字也不提,他越听越气,他只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他打断她。 “……苏小姐,你说的这些理由跟法官说,你觉得法官会判你无罪吗?不过,如果你有更合理的解释,比如这些钱和礼物是男女朋友相爱……嗯,在恋爱,男方愿意承担更多的费用……苏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么说,法官可能不会判她无罪,但他会…… 他会立即赦免!判处她,成为他的妻子! 可苏樱很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顾翊见她无动于衷,脑筋不会分叉,更生气了,他气呼呼的说:“苏小姐,请你坐下,你的愚笨实在让我心碎。” 他气得喘了几声,见她慌张坐下了,心里发闷不悦了一会儿。 继续说道:“不必担心,苏小姐,我可以暂时不怪你冒充谢小姐身份,接近我,骗我这件事。” “……我们来说说你现在怀孕的事,请不要再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这样幼稚的话,苏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有没有过别的男人……” 他目光紧盯着她。 要不是调查过,他鼻子早气歪了,在查到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三个前男友时,他不知道有多心花怒放呢。 但这时候,他可心花怒放不直来,顾翊是聪明人,通过一系列蛛丝马迹,他开始怀疑苏樱爱的根本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优秀的种子! 呵,这个女可真有眼光! 不,不对…… 关键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是,她要的是种子,想到这里……他不悦极了,因为这让他有了一种被人抛父留子的屈辱感。 他冷着脸吓唬她道:“……说谎没用的,孩子是谁的生下来一查便知,苏小姐私下怀了我的种,却不肯告诉我,难道是想藏起来,十八年后再带到我面前告诉我,他们是我的孩子吗?呵呵,这种狗血剧连电视剧都不屑演了,我可不希望在我的人生里,有人当着我的面演给我看!……你要想清楚,苏小姐,你如果这么做,会让孩子变成人人笑话的私生子……” 就像他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顾先生,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你……”苏樱立即解释,想跟他解释清楚,甚至可以留下协议不用顾翊负责……更不会要他的钱…… “好了。”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这句话让他更生气了,抛父留子的屈辱感,也更强烈了。 他不想听! 想听的话,她又通通不肯说,他的心气得要炸,肺也要炸,这个狠心的女人!哪怕哄他一句呢。 “既然这样,苏小姐那就对不起了。” 他冷脸吓唬她,但又不敢吓得太狠,于是只能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他不满道:“……哼,未经别人同意,拿了别人的种子,在自己家花园里埋下,种子开出了花,可这花却不属于苏小姐,属于种子主人所有,你的花园再漂亮,土地再肥沃,种子开出的花,跟你的花园了没有关系。” 苏樱:…… 这段似曾相识的话,让苏樱眼睛瞬间睁大了。 花花园?种子…… 她浓艳的五官, 配着亲和善良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又艳丽又舒服,是顾翊梦里想象过无数次的样子,甚至超出他的想象,她本人比他想象中要更美,气质更舒服,眼睛看清楚她后,他心里更爱了…… 舍不得欺负她一点点。 可他必须狠下心,把这个漂亮的小东西抓到手里,这只爱自由的小蜜蜂他要捕捉住。 ……为了以后不再受煎熬! 苏樱眼神又急又慌,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做的那个梦,梦里他就是这样说的! 他说:“哼,土地里埋下一颗种子,种子开出了花,这花属于种子所有,跟你这块贫瘠的土地有什么关系?”说着,他还扔下一张支票。 这简直的梦里的他一模一样。 她震惊之下,听到顾翊无情地说出下一句话。 “……苏小姐肚子里孩子是顾家的种,是我的顾翊的子女,生下来后他们肯定要回归顾家……” “喜欢偷人种子的苏小姐,我除了给你一笔孕育子嗣的辛苦钱,你将一无所有,你考虑清楚了吗……” 他声音很轻,甚至不敢说太大声,怕吓到她,说完就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一无所有! 苏樱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很想说出梦里她说的那句话,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起早贪黑,没白天没黑夜凭本事得到的,他凭什么拿走。 但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就知道,她的宝宝不是普通人的孩子,是顾翊的,顾翊如果知道他们的存在,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子女留落在外,毕竟他家里条件那么好,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他肯定会要!他肯定会要的! 她用尽全力计划着,隐瞒着,甚至跑到千里之外的小城里……却还是没有躲过。 他想要孩子,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的!是她拼尽全力得到的,是她的命!他凭什么说夺走就夺走…… 她眼睛里瞬间起了泪花,委屈地哭了起来。 顾翊见她哭,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 手足无措地走到她旁边,小声道:“你,苏小姐,你不要哭……”孩子给你,都是你的,他不抢了…… 可这句话到了嘴边,到底没吐出来,他知道,如果不抢孩子,她就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她会满脑子都是孩子,就不会理他了。 他那么聪明,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苏樱忍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她明白,如果真的和顾翊打官司,连半分把握都没有,顾翊说的是事实,一旦孩子生下来,确定是他的,孩子很可能就要跟她无关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心如刀绞,含着泪求到顾翊面前,她拉着他的衣摆,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顾先生……” 顾翊脸颊一紧,手赶紧握着她的手,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她哀求道:“顾先生,孩子也需要母亲,再没有人比亲生母亲更疼爱他们了,求求顾先生手下留情, 不要拆散我们母子……” 苏樱眼圈红了,她抱着肚子,哀求地看着他,希望她能看到她无依无靠可怜的份上,留下孩子给她。 顾翊看到她的眼泪,心里很烦躁,闷闷的,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看她的眼泪,只是语气急促地道。 “……你是他们亲生母亲,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你要知道,孩子跟着你,只能住在这种地方,用十几年这种会释放重金属元素的劣质碗具,喝着寡淡的白开水,天天在院子里追鸡逗狗,你能带他们最远的距离不过出省,就连学校,也只能去一年几千块学费的普通公立校,你知道私校一个班最多只有十五个学生吗……”几位老师近乎一对一对教学,无论资源还是教学质量,方方面面都不是普通学校能比的。 “孩子到了顾家,从他们诞生起就能得到最好的培养,伴随他们成年,十几年内会有专业的管家、保镖、厨师、保姆、家教、司机、采购照顾他们到成年……他们读书的学校是每年三十万起a市超贵族国际学校,苏小姐,跟着你……他们只能喝白开水,可回到顾家,他们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会走得更远,未来不可限量……” 苏樱听得心里一窒一窒的,一时间痛不欲生,她当然知道,当然知道他们跟着顾翊会更好,会更好…… 可是,可是她不舍得,她不舍得了…… 她眼泪流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哭出声。 见她一哭,顾翊慌了,顾不得装了,一步过去把这个比花还娇艳的人小心搂在怀里。 “别哭了,苏小姐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就不能说爱他吗? 他等得心都碎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轻声哄着道:“苏小姐,如果你舍不得孩子,我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和孩子一直在一起……” “你想说什么?”苏樱推扯着他,不让他抱自己,但听到他说有办法,她泪眼婆娑的望向他,“……什么办法?” 被推开了顾翊也不生气,他整理了下衣服,向她展示着自己优雅的一面,刚才吓唬她一通,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在她面前从容地一本正经地道起歉来。 “……抱歉,苏小姐,刚才我的话说得过份了些,但还请苏小姐考虑一下,目前……我还没有妻子合适的人选,苏小姐如果愿意的话,请把户口本携带,只要和我登记结婚,有了合法夫妻关系,那么谁也无法从你手里将孩子夺走,包括我,包括任何人……” 苏樱:…… “苏小姐,你的不辞而别,伤透了我的心,可我依然爱着你……” 说着,他将手里的玫瑰胸针取出来,果然是一百六十五万的臻品,品质过硬,上面的彩色真钻熠熠生辉,他轻轻将它放回到她的手中。 他深情道:“……我爱你,我将永远爱你。” …… 苏樱以为顾翊当天会走,但他没有,他留在小院住了两天,呆在小院子里跟三只鸡大眼瞪小眼,然后开始训练那三只鸡,他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竟然想指挥一只鸡像狗一样, 坐下!起来! 早上还会帮苏樱去鸡窝摸鸡蛋,陌生人摸它的蛋,鸡当然不客气了,狠狠地啄了他一口。 苏樱:…… 看着臭着脸朝她抱怨的顾翊,苏樱忍不住笑了,顾翊虽然有时候装腔作势烦人得很,但他又真的很讨人喜欢,才住了两天,隔辟的两个老人就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小顾长小顾短。 顾翊:“看到了吗?苏小姐,上到八十岁下到三个月,我的魅力覆盖了人类每个年龄段……” 苏樱:…… 他甚至在一个雨夜,爬上她的床,礼貌问她三个月了,可不可以让他抱一抱她,他会轻轻的,不会吵到孩子,因为他说他已经两个月没有过了,一看到她,他的小顾翊就要爆炸了…… 苏樱:…… 他就是这么一个英俊优雅聪明狠辣,有时候又很幼稚一个人,他把幼稚这一面在苏樱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从不遮掩。 五天后,顾翊半夜爬起来偷偷翻到她的户口本,然后骗她买东西为由,开着车将苏樱带到了婚姻登记处,将他准备好的东西掏出来…… 见苏樱不肯下车,他竟然站在婚姻登记处痛心疾首道:“谢小姐,不!苏小姐,请你记住这个教训,真心未必换来真心,……但谎言换来的永远是谎言……哼,你骗我说,你是谢小姐,我也只能骗你来这里跟我结个婚……” “既然我们相识从谎言开始,那么结束,就到菜市场买菜这个谎言结束吧。” 见苏樱还不搭理他,他闷闷不乐地回车上,搂着苏樱亲了亲她头发,亲亲她嫩乎乎的脸颊,伤心欲绝道:“……为什么不和我结婚呢,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我恨死你了……” 他委屈道:“我那么爱你,你如果拒绝我,我可能会伤心而死,苏小姐,我想结婚了,请求你和我结婚好吗……” 苏樱不知道婚是怎么结的,她只知道他很吵,吵得她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话,苏小姐,我爱你。 后来双胞胎生下来,果真是对龙凤胎。 女儿很聪明文静,综合了父母的优点,但儿子却像极了父亲,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学他爸爸撒着娇仰头扯着她衣摆道:“妈妈,我今天可以多吃一个你做的紫紫的水果蛋糕吗?如果你拒绝我,我可能会伤心欲绝的……” 苏樱赶紧捂住他的小嘴巴,童言无忌!吹走!全部吹走,这小东西,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他爸爸说话!看来给孩子选基因,绝对不能选恋爱脑啊…… 十世书打开了第五页,就在她登记结婚的那天,页面是一种鱼样的水果,增寿果。 …… 五年后。 苏樱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她先去衣帽间帮顾翊选早上穿得西装和衣饰。 无论多少次打开他的饰品柜,她都小心冀冀的,里面每一件饰品最低都要几万块,甚至有几十万,几百万价值的饰品。 她小心取出后,擦拭好摆在柜台上。 顾翊正在楼下健身室锻炼,和五年前比,他的外表没有一丝变化, 但身份转变天翻地覆。 顾远山的病情恶化,三年前去世,走得很安详,毕竟继承人他亲口定下来,是顾翊。 顾翊出事后,他强撑着身体支撑了一年,直到顾翊眼睛恢复,他最终将公司的权限交给了最爱的儿子,了去一桩心头大事后,身体很快不行了,病床躺了两年遗憾离世。 钮轱辘顾翊重回万远集团,会有一些人好果子吃吗?哼,不急,他会一个个收拾,两年内把那些好吃懒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个个踢出集团权利中心,高层的位置让他们连边都摸不着,每年就乖乖等着领分红玩乐去吧。 公司发展得好,他们就多拿一些钱,公司发展不好,那就吃土,嗯……变卖家产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半年后顾远山第三个小老婆发疯,被顾翊送进了疗养院,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因为顾翊很长寿,顾翊的女儿和儿子也个个不凡,她只能老死院中,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被顾翊这笑面虎几年内一通整治,顾家上下如今见到他个个噤若寒蝉,靠他吃饭,没有人再开口说他的不对,顾远山小老婆的事,他们心里门清。 恐怕顾翊失明的事就是她搞得鬼,她和卢丽华有恩怨,因为恨卢丽华,加上儿子又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她才肆无忌惮地找准时机对顾翊下手,想看卢丽华没有这个有力的棋子,她还能再嚣张几年? 顾远山一死,顾翊进入董事局,卢丽华有段时间不可一世,走路都是仰着头带着风。 但很快她就发现,儿子顾翊不听她的了,因为她在苏樱面前耀武扬威,摆婆婆的款,声称要将孙子带走,她来养。最后被儿子毫不留情地讽刺一番,卢丽华闹了一阵后,顾翊直接带着苏樱和两个小崽儿离开了顾家老宅。 搬到了a市新楼盘大平层七楼,七上八下,顾翊有时候迷信得很。 顾翊以前不喜欢大平层,喜欢别墅,可后来他开始喜欢平层,因为那里是他爱情的开始。 新楼盘周围的配套设施比岛城建得还好,小孩子玩的地方应有尽有,可以说是整个a市富人区的中心点,豪华到极致,每次苏樱带两个小崽崽下楼去,他们都不孤单,会有一群小朋友在一起玩耍。 顾翊没有孩子前,小孩对他来说是不可理喻的烦人生物!他连亲弟弟都不喜欢,离得远远的,别想沾染他一点儿。 但苏樱给他生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很疼苏樱生的小东西。 这两个小东西也争气,刚生下没几天,就开始展现出他们比别的小孩子更有竞争力,更优越,更优秀的品质,美貌! 可爱,漂亮,白嫩,聪明,完全是高质量宝宝的外型! 把顾翊喜欢得不要不要的,每天下了班,就飞快跑回家,脱了西装外套,就围着两个小东西嘴里念叨着叫爸爸,叫爸爸。 抱完这个抱那个,抱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去上班。 两个小崽崽太可爱。 每次他下班回来,浓艳诱人苏樱靠在床上,怀里搂着两个三个月就展现出“美人胚子”外形的的小东西,温柔地对他笑着说:“顾先生,回来了,快看看他们,他们可想爸爸了……” 看着她们母女三个,顾翊的心都要化了,被幸福融化了,看着一大两小相似的脸蛋,他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他立马扑了过去,挨个亲,挨个亲,挨个亲!亲不够,他亲不够一点儿,好好好,他不累,他能亲一宿。 …… 早上顾翊锻炼完毕,冲了澡换上苏樱给他选的衣服,在衣帽间整理好后,西装革履准备上班,见苏樱走进来。 他臭着脸,还在生气。 瞧他气呼呼的模样,苏樱微笑着从后面抱住他精瘦的窄腰,温柔道:“顾翊,顾先生,咋晚睡得好吗……” 一提昨晚,顾翊更是气得喘气声都粗了,他本来想转身,但想到转身就势弱了,他得强势起来,否则就会像昨晚那么卑微!求着她,她都不给…… “少来这套……摸都不让我摸,你是不是有外心了,又看上电视里哪个小鲜肉了!呵,他有我帅吗?”他气鼓鼓的,但很快声音又低落起来。 哀声叹气道:“苏小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看着我眼睛,你说啊……” 苏樱简直被他的无理取闹,弄得哭笑不得,顾翊精力旺盛,他需求真的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成功人士大多精力足,像他父亲就有五个小老婆,但顾翊比较洁身自爱,他只有她一个,但他…… 没法说。 苏樱只想休息一天,就一天没让他碰,他就生气了,他震惊了,以为两人的感情变质了,以为她变心了。 “我爱你!” 苏樱决定直接点,“你就像宝藏一样让我着迷,你真的很好,我真的爱你……” “呵,我不信,再也不相信你这个绝情的女人……今天说爱我,晚上就变了,女人的身体应该像心一样诚实!嘴上说爱我,你的身体却不需要我了,我好难受……”身也难受,心也难受…… 苏樱真是没有办法了,她只好转到他前面,安抚地亲着他。 果然,这戏精就是故意的。 一亲他,他就开始想要了…… 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沮丧,立刻和她亲亲热热起来,亲到激烈处从后面直接撩起她的裙子,趁着上班前还有时间,猴急地将她抱起来,不怪他猴急,两人这方面极度契合,每一次都美妙无比,他一边狠狠亲她一边往床边走,直接将她抱在腿上坐下来。 很快苏樱尖叫了好几次。 等到上班时间到了,顾翊满足地吻着她脸颊,得到来自苏樱今日份的祝福,心满意足意气风发地坐车上班去了。 他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也曾受过无数诱或,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过,但顾翊爱老婆。 他清楚的知道,这世上爱他的人很多,爱他的钱,爱他的权,爱他表面风光,却再也不会有像苏樱这样……在他双目失明失魂落魂时,拉住他跳楼的手…… 挽救他的人生,他的生命。 只有她,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其它别的什么…… 失去苏樱,他不能够承受这样的痛苦,自然就有了抵御外界一切诱惑的定力。 所以到了公司,顾翊立马代入老总角色,男女一视同仁,在这里他不是丈夫,不是爸爸,他断情绝爱,会议桌前他拍着资料,进入工作模式,平静地把一众混吃等死,无所作为的高层损得哑口无言,气得员工牙根痒痒,再臭着脸挥斥方遒带领万远集团不断前进…… …… 苏樱目送顾翊上班后。 她还得去花店,虽然嫁给了顾翊,但她还是她自己,她的人生有自己规划,这个规划她在十年前就在做了,每做到一点,就会划掉一个,现在她有了家人,有了孩子,还有了一个花店,买了自己房子,当年的她目标是要在这个世界立足,不依靠别人,靠她自己,她已经做起来。 就算失去顾翊,她依然能好好的生活。 她手里有了一家花店,还有家蛋糕店,虽然店面小小的,但回头客特别多,里面的玫瑰花蛋糕很好吃,卖得火爆,可惜每天只有三个,卖完就没了,当然其它甜点也好吃。 苏樱每天徜徉在花海与蛋糕的香气中,达到了她人生最初规划好的目标,当然接着还会有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她的人生下一个阶段要做的事了。 比如她年少时因为没有钱交学费,没有钱吃饭受了很多苦,她有能力,很想帮助那些和她一样,曾挣扎在温饱线的孤儿,或父母离异的孩子,帮助跟她一样遇到人生困难的少年们,她一直认为,当钱用在了正确的地方,才真正有了救赎自己的意义…… 这大概这就是她人生第二个阶段要做的事了。 两个小崽今年五岁,每天都要上幼儿园。 五岁的顾星星,背着奶黄色的小书包一见到妈妈,就像撒欢的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跑出来,像他爸爸一样拉着苏樱衣摆撒娇道:“妈妈,我好爱你啊,我该怎么办呢?一天见不到你,星星的心都要碎了……” 苏樱:…… 她咬牙切齿地露出微笑,摸着儿子的柔软的头发,温柔地警告他:“不许学你爸爸,再学你爸爸说话,我保证,今天晚上的水果蛋糕,你就吃不到了……” 五岁的顾球球背着粉色的小书包,慢腾腾走过来,她看了眼手腕上彩虹色儿童腕表,一本正经地提醒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妈妈,再不走,幼儿园要迟到了,我们无所谓,妈妈可是要被老师说的哦。” “对,时间快到了。” 苏樱赶紧拿起包,催促她们:“……感谢球球的提醒,星星不要玩拖鞋了,快点,跟妈妈下去,带你们去幼儿园。”苏樱平时都自己开车送她们去学校。 她将两个小崽崽像小鸭子一样赶进车里,见孩子坐好,她关上车门。 大概名字里有个樱字,苏樱很喜欢穿樱红色的裙子,显得她美艳动人,今天就穿了一件樱红色连衣短裙,她向驾驶座方向走,送完孩子她还得到花店看看。 这时手机响了。 接通后,里面就传来谢锦诗哀嚎地求救声:“苏樱啊,救命啊,我怀孕了, 我爸气得又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还要停了我的生活费,呜呜,我已经和小我十岁的小鲜肉领证结婚了,他太穷我们没有钱养孩子,生活费停了,我快吃不上饭了,你得帮帮我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v我十万块,奶粉钱,在线等……” 苏樱叹气,还能说什么呢?交友不慎啊,十万块很快转过去,她纳闷,谢锦诗是怎么十年如一日的把日子过得这么鸡飞狗跳…… 也恐怕也是一种本事…… 她摇了摇头,放好手机回头笑眯眯地望着后座两个挤挤挨挨,乖乖坐在一起的小不点儿,看着他们漂亮的小脸蛋儿,她心里幸福满满,苏樱笑眯了眼,温柔地对她们道:“妈妈要送你们去幼儿园,开车的时候你们要乖乖的哦。” “好的,妈妈。”女儿球球玩着手指乖乖地说。 “我爱你,妈妈。”儿子星星踢着脚撒娇地说。 苏樱微微一笑,车子很快驶出地下车库,往更缤纷绚烂的方向而去。 …… 顾翊这一生虽然工作忙碌,但有家人陪伴,妻子漂亮,温柔,善良,某些方面虽然倔强…… 但是生活中给与了他无限的幸福与包容,在他四十五岁事业如日中天,成为大佬接受访谈时,屏幕里的他看起来就像三十岁的小伙子一样容光焕发,打扮起来帅气得要命,作为成功人士,他最终是因为外貌热搜置顶,一夜爆红。 很多人以为他是明星。 私底下不少人追问他保持青春的秘诀,他优雅一笑:“是爱。” 可惜没有人相信。 不过他说的是实话,被宠爱的人,确实会年轻,心态好,能够保持很好的身体活力,别看他现在四十五岁了,每天和妻子雷打不动要做两次呢,每次都能让妻子连连惊叫,深入其中时,留在里面的全都是他对妻子满满的爱意…… 在她的温柔包容下,他对她的爱乐此不疲,永远不腻。 顾翊年纪大的时候,已经被苏樱宠溺多年,哪怕在病床上,他还像年轻时一样,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的爱人,摇着头逗嘴说道:“苏小姐,我那么爱你,把一生的种子都给了你,你怎么舍得给我喝如此简陋的粥……当然,如果你能亲手喂我,再献上一个热吻,粥的滋味也可以很美妙……” 过两天顾翊手术完以为自己要病逝了,挣扎着说:“苏小姐,看在我那么爱你的份上,临走前,你能伸手抱抱我吗?顺便再最后亲手喂我一次饭,我要吃……” 守在床前的苏樱:…… 她叹气,哄着他道:“顾先生,医生说你只是个小阑尾手术,不是手断了……” “哦!” 他委屈道:“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竟然想要丈夫手断掉,我的心都要碎了……” 苏樱最后还是亲手将饭喂给他,并抱了抱他,满足了他的心愿,顾翊幸福的躺下了。 看着这个年龄六十岁,外表看起来只有四十岁的帅气男人,他一生除了眼睛失明那一年多,身体很少生病。 她心里有些担忧,不过想到书里的增寿果,她刚才已经切成小块放进粥里喂给他吃了,增寿果很特殊,每年才有一颗。 见他吃掉,她放下心来。 戏精,肯定是要活千年万年的! 他总说他爱她,在漫长的人生里,她又何尝不是呢。 见顾翊睡着了,苏樱轻轻地爱怜地低头吻了下他额头。 爱早已入骨,忧心他离去…… 她人生每个阶段的愿望都一一完成了,剩下最后一个阶段,她希望,他能永远陪伴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个小世界完成。月末最后一天了,小可爱还有营养液液的话,都给我吧…… 第 66 章【VIP】 “……就这样,他们永远在一起……生活在古墓里, 一直过着与世隔绝,隐居幸福的生活……” 露雨村后山,有一片石堆,平地处有两个孩童,正蹲在那儿,其中一个手里甩着树枝,跟另一个孩童眉飞色舞地说着故事。 她眉眼灵动,小嘴樱红,眼波流转,神采熠熠。 听故事的孩童,脸色苍白,是个瘦弱的男孩,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听到最后一段,眼神中仿佛有一抹幽光,一闪而过。 仔细看去,又似一脸认真听故事的样子。 九岁的夏樱穿着麻布衣,蹲在地上拉着小男孩的手,口若悬河地将故事一口气说到结局。 半年时间,终于把这个故事讲完了。 梳着简单发髻的她,舒了口气,抿了下嫣红的唇瓣,抬头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 这该死的诡异世界! 在这个世界,天黑是绝对不能留宿在外面的! 以黄昏为界,到了晚上,就会有很诡异的东西出来,把人咬死…… 虽然她没见过,但大人都这么说,天黑前如果孩子还没到家,他们就会焦急地出来找人。 她赶紧起身拍了拍衣服:“好了,清扬同学,天快黑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我要回家了……” 坐在石头的上小男孩,穿着一件普通的棉布白袍,他不爱说话,只是一直竖起耳朵听,听到她要回家了,他才慢慢地抬头看向她,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小手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不想让她走。 夏樱见他可爱,轻轻地安抚他。 “你要喜欢听,下次我再给你讲新的故事,还好你家住在旁边的杏花村,杏花村与我们村子最近,你跑快一点,一柱香的时间就能跑回去了……” 九岁的夏樱挣脱他的手,微笑地冲他挥手,“明天我再来看你,明天见……” 接着,夏樱一溜烟地跑了。 等她跑出很远,回头再看向村子后一堆石头的空地处,一个白色的小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还在看着她。 夏樱很奇怪,为什么他每次都不着急回家,每次她走,他都会站在那里望着她。 夏樱心有疑惑,不过很快抛之脑后,这几天村里好像有大事发生,爹娘这两天吃饭唉声叹气,她得回家打探打探。 …… 她叫夏樱,不是本地人。 她是穿越人士,上辈子……有点惨,年纪轻轻得了罕见病症,在医院躺了两年,刚过十七岁生日就噶了,不提也罢。 她想着下辈子一定好好地活,锻炼身体,长命百岁。 没想到睁开眼穿到这个诡异世界,这里是一个叫金銮王朝的地方。 她是胎穿,从她生下来那天起,过得日子就一个字,穷! 特别穷! 她出生在古代一个偏僻、穷困的小山村,有多贫困,在这里可以三年不识肉滋味。 天天吃不饱也穿不暖,不是喝干菜叶煮的灰米粥,就是啃毫无滋味还苦兮兮的黑窝菜头, 这就算了! 生存环境也特别恶劣,人的生命好像蝼蚁一样,随时会死去,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个叫诡怪的东西! 据说它们会吃人,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 她是三年前,在后山找吃的,遇到了这个叫清扬的小男孩。 村子太穷,啃干菜窝头也填不饱肚子,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夏樱胃袋里长年空落落的,嘴巴也干巴巴。 每天,她的胃都在支配着她的大脑,让她总想到后山找点吃的。 也许会拣到些自己撞死在树上的野兔呢? 总之,饿得她大白天就开始做起白日梦。 不止她一人,村子里的小孩都这样,连旁边杏花村的孩童,也时常跑来到他们村后山找东西吃。 大家都很饿。 她清楚地记得,三年前那一天,她跑到这里来,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一个人蹲在一小片石堆里,在地上默不作声地玩石头,这一堆,那一堆,小手拿着石子,一会在这里蹲一蹲,一会儿又挪到那里蹲一蹲,似乎玩石头上瘾,沉溺其中,乐此不疲。 作为一个成年人,不,一个十七岁的大人!夏樱肯定不会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玩到一起儿。 她转身要走。 突然,眼前弹出一本书。 没错,跟了她两世,一直没动静,也从来没打开过的一本奇怪的书! 它一下子打开了! 从右下角瞬间弹了出来。 就在她和小男孩视野间,撩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第一页,画了一只淡白色巴掌大的果子,尖尖处一点红,很像白桃,蜜桃仙果,四个红字在最上面。 这几年夏樱除了吃过几颗又酸又涩难以下咽的野果子,她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吃过正常水果了。 都快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了!嘴巴都淡出水来。 她渴望地看着白桃,口水泛滥。 无意间点了名字,发现果子能取出来后,她一下子就把那个玉雪可爱的,犹如白雪上一点红的小桃子给吃了。 她就像十天没吃饭一样,一口吞进去了。 太好吃了!那感觉,让人陶醉。 皮薄如蝉翼,果肉呈浅粉色状,只需咬破点皮,轻轻一吸就能将果肉全部吸进嘴里,有一点桃香,还有一点乳香,还有点椰子香味,入口即化。 夏樱觉得自己两辈子加一起,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高兴坏了,知道以后每天都有一颗果子吃,她眼泪都快流下来,这生活的苦,总算吃到头了。 这一点甜,就仿佛灰暗的生活中,突然亮起的一抹光,让她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而且这个水果的果肉,无论放进粥里,还是汤里,滋味皆妙,黑色干菜团都不难吃了,灰色的杂米粥也有了清香。 吃了段时间,她脸颊都有了肉肉,皮肤嫩得仿佛白桃那一吸就破的皮,清透的谁见了都挪不开眼。 自从这本叫十世书的书页打开。 夏樱就开始观察这个男孩。 她有一种感觉。 总觉得这个书,是因为遇见他才翻开的。 带着好奇也带着试探,六岁的小女孩,在某天捏着小步子,朝着石头堆里在玩石头的男孩走过去,她试图跟他交朋友。 可男孩非常警惕。 防备心很重。 他一个人在石头堆里玩得很开心,很专注,夏樱小心翼翼一走过去,脚下发出一点声音,他就会警觉,然后警惕地看着她。 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飞快地跑到石头后面,然后就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回家了,不见了。 夏樱为了确定书到底是不是因为他才翻开,她开始天天往村后的小石堆处跑。 小男孩并不是天天在那里,她连去两天都没见到他。 直到第三天,趁着父母在忙,她再次偷偷溜出去,跑过去看,又发现了他。 她高兴坏了。 见他还像上次一样,蹲在地上默不作声的一个人玩着小石头,懵懵懂懂的样子。 夏樱是有些疑惑的,她已经在村子里跑了一圈,村里的与她年仿的孩子,她都认识,从没见过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不点,他身穿着白色棉布小衣袍,像个小书生,头上扎了个髻。 不过她所在的这处露雨村的旁边,还有个大村子,比露雨村的人多,叫杏花村,两个村子只有三里地的距离,经常有杏花村孩童跑来后山玩。 有陌生小孩在这边也不奇怪。 后来有一次她偷偷跑过去,听见两个杏花村的孩童也在那片石堆,他们冲着在那玩石头的小男孩大声喊:“清扬,回家了!” 然后她就见小男孩跑开了。 原来他真的是杏花村的孩子啊! 夏樱之后就时常去后山,总是跑到小石堆找他。 他有时候两天出现一次,有时候三天。 每次都在固定的地方,玩着固定的石头,前几次她装作小孩子,胆怯捏着衣角,慢慢地靠近他,但那不行。 他会立马警惕的抬头,盯着她,然后跑掉。 浪费大半个月,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上。 最后夏樱只能运用大人的心机与城府,先是将每日一颗的白雪蜜桃放到他不远处,吸引他去吃。 毕竟白雪蜜桃的卖相实在太好,仿佛雪山之巅一点赤,谁看了都想咬一口。 可她发现,这个小男孩根本不会吃,只是盯着看,直到天黑他也没有去拿桃子,夏樱咬了牙,忍着没将桃子拿走,而是咬咬牙自己走了。 毕竟一天才一颗,她当天就没吃上。 第二天再去,石头上的桃子已经不见了,他吃了! 再遇到男孩,她就欣喜地发现,这个小男孩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她就跑,只要她不靠近,站在外围,他就不会管她,好似允许她站在那里。 他仍然专心地用小手玩着石头,但只要她再往前试图靠近一点点,他就立即警觉地抬头。 虽然他在玩石头,但仿佛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似的,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发现了。最后夏樱没办法,既然只能站在外围,那她能发挥的余地就少了,最后想来想去,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讲故事! 在这个世界,会有比她知道的故事还多的人吗? 她不再靠近他,而是试图讲小故事吸引他来听,果然,讲了三个,他的耳朵就开始竖起来,手里拿着石头,小脸疑惑地看着她。 一开始,她讲的是些很简单的童话故事,这里虽然不是她上辈子历史中的朝代,但毕竟是古代,故事还要稍加润色,得能让人听得懂,像丑小鸭、大灰狼和小红帽、灰姑娘、白雪公主、海的女儿、拇指姑娘…… 不要问为什么是爱情童话…… 这很尴尬。 就这样,每次见到他,她都会准备一个精心设计好,精彩绝伦的小故事讲给他听,甚至每天结束还会在故事尾留个悬念。 以前两三天不见人影,自从听了她的故事,他似乎被吸引住了。 小不点不爱说话,年纪很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身边也没有大人,是个小不点,夏樱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过来的,反正村子里的孩童都是这么跑来跑去的,小的跟着大的,大的领着小的…… 大人们很忙,地里的活要做,也没有学校收管孩子,就随他们村子里瞎跑,天黑回家知道就行。 他开始准时两天来一次,并且在固定一个地方玩石头,还会四处望,似乎在在等她。 等到她一来,他立马停下玩石头的手,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她开口说话。 很是可爱。 虽然接触两个月, 十世书只翻开了第一页,一直也没有动静,夏樱也不着急。 毕竟她现在也还是个孩子,闲得很,玩伴少,村子里那些小家伙太幼稚了,天天像猴子一样跑来跑去,这个小不点倒是不错,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得可认真,仿佛是她最好的倾听者,不捣乱,很乖的样子…… 夏樱挺愿意跟他待在一块,而且和他待在一起,她很放松。 可以跟他随便说些村子里无聊的生活,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打发时间极好的。 当然,她也有点小聪明,她会温水煮青蛙,每天在他听得入迷时,接近他一步。 她十分有耐心。 等到半年后,她已经能走到他身边三步以外讲故事了,后来,哪怕她走进三步内,他都不会跑掉了。 他开始熟悉她,熟悉她的人,熟悉她的声音,到最后,终于肯让她待在身边,但还不能碰他,不能拉他小手,他还是会随时跑开。 童话故事毕竟短,很快讲完了。 夏樱开始挑一些正能量的英雄故事讲给他听,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看过的剧,闪电侠,异人族,超人,蜘蛛,复仇联盟,好在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她说的这些东西,而眼前听的人,又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不点,她可以随便说着那些离奇的故事设定和世界。 她清楚,这个年纪小孩子没听过这样的故事,新奇罢了,听完转眼就忘了。 于是,夏樱一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做小孩子憋了九年了,终于在这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面前,彻底放开了自我,两个小不点蹲在一起,她比比划划热火朝天,小嘴巴不停地说话。 无论她说什么,小男孩总是安静地听着,石头都不玩了,只要她一说话,他的眼睛就会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夏樱对他的认真态度很满意,本来只是随便讲讲,后来越讲越高兴,她觉得他很讨人喜欢,因为很少有小孩子,像他这么乖。 后来长篇英雄故事讲完了,她也没有停止。 一直延续到现在,夏樱已经开始给他讲小龙女古墓派的故事了。 就在半年前,她终于碰触到他,那天后山突然来人,她故事讲到一半,很自然地拉起他的小手离开石堆躲起来。 没想到拉手后,十世书翻开了第二页! 现在她已经确定,十世书能翻页,肯定跟这个小男孩有关系!但因为什么会这样,她还不清楚。 书中第二页,画得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镜子。 乾坤镜。 这东西夏樱不知道有什么妙用,但用来当镜子用是顶好的! 说来尴尬,她在这个世界几年,还没有见过镜子,如果想看自己的样子,需要打开家里的水缸木盖子,把水面当镜子…… 现在既然有镜子,管它是什么镜,当然是极好的! 她悄悄地将东西放进袖子里。 对这个小不点,清扬同学,之后她就更上心了,她很想搞清楚,为什么一接触他书会翻开? 搞明白了,对她可是好事,因为书里面又有吃的又有用的,多翻几页就能解决她温饱问题! 之后,她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这个小男孩。 不但关心他,给她讲故事,还一见面就赞美他,很有耐心地和他玩耍,甚至陪他玩石头,可以和他玩一下午,还教他用小石头下五子棋。 可恨这小不点棋力很高,明明一开始什么也不会,还要她教,几天后…… 夏樱就再也不想和他下了。 伤自尊! 她用了三年时间,让他习惯她的存在,她已经做到偶尔拉一拉他的小手,他都不会反抗的程度,但是十世书一直没有反应。 夏樱也不知道触发翻页的点是什么,她试过戳他的脸,但被他躲开了。 后来她还是戳到了,十世书仍没有反应。 好在两人开始变得亲密。 现在,她只要一跑到后山,蹲在那里的小不点,就嗖地窜出了石堆,站在她三步远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三年时间,夏樱长高不少,他似乎也在随着夏樱一起长大,夏樱长高一点,他也长高一点,夏樱九岁,两个小豆丁就几乎一样高了。 清扬身高慢慢抽长,远处看,已经不是当初的小不点,像一个小大人。 夏樱离开后山往村子里走,走出很远了,她回头,远远的还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是他穿得那件白色棉布袍子,小不点仍站在石堆处望着她。 “奇怪,他为什么每次都目送她离开呢?”她疑惑。 她急忙冲他喊:“……快回去吧, 以黄昏为界,天黑前一定要回家……”天黑了会有妖怪! 她回身慢腾腾往家里走。 这个朝代重男轻女。 女孩像夏樱这样下午可以随便出去玩,在村子里还是比较少的。 男孩可以在外面玩,女孩长大一点,就要给家里干活,什么割草,喂牛,哄弟弟妹妹,洗衣服收拾家,扫地刷碗烧火打水,有的是活儿干。 好在夏樱这个人会来事儿,她知道外部条件已经差成这样了,只能尽力内部和谐,否则父母再打骂她,那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从小她就将自己美貌发挥到极致,不但注意形象,让自己看起来玉雪可爱,冰雪聪明。 她还精研自己的表情,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嵌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经常忽闪忽闪地看人,这样有别于村子里其它孩子的钟灵毓秀之美,很少见。 这种恶劣情况下,她也不藏着掖着,从小就展示出惊人的聪明天赋,连村长见了都赞叹不已,夸她有灵气,头两年还跟夏樱父母语重心长地说,每三年一次,县里的灵师会进村子选人,到时一定要把夏樱带去试试,说不定能选上。 加上夏樱嘴很甜,有心讨好父母,夏氏夫妻自然也对这个女儿很疼爱,当然也因为从小到大这个女儿看起来实在太不凡了。 时常有金鳞岂是池中物,家有贵子的错觉…… 总之夫妻俩平时很是尊重这个女儿,从不打骂, 也允许她更多时间出去玩耍。 所以九岁了,夏樱没有像其它村子里的小女孩儿在家里洗洗涮涮,她可以随意跑到后山玩,不会被父母责骂。 夏樱慢慢地往回走。 一眼望去,村里都是黄泥房子,她先回到家,家里很是简陋,两扇木门开着,就算家里没人,也不会有人来偷东西,因为家徒四壁。 实在太穷了,米缸都没满过。 夏樱摇头。 一张破旧用了很多年的旧桌子,桌子上有盏油灯,因为受宠,虽然家里很穷,但家里唯一的一个葛布帐幔在她屋子里挂着,怕蚊虫叮咬她。 这一世她的爹娘还不错,但凡他们有的,能舍得拿出来,有点好东西自己不吃,会留给她吃。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得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夏氏夫妻两人目前只有她一个女儿。 夏樱迈着小腿进了里屋,很快又出来了。 她在三间茅草小房子里转了一圈,厨房柴火房到处找了找,人都不在,她疑惑,然后跑出院子问了邻居才知道。 露雨村的村民正聚在堂屋,好像出大事了! 夏樱的生存环境和这个世界息息相关,尤其还有什么诡怪的东西? 她挺想了解的,平日也很注意父母和其它大人的对话,但大人在小孩面前很少说这些。 夏樱偶尔听到一字半句,好像不是这里死了人,就那个村死光了。 但她至今没有见过任何诡怪东西,村里有老人说,不能见,一旦见着了,就要死了…… 听着很恐怖。 这几天,露雨村的人总是隔三岔午聚在堂屋议事,一般来说,若把全村人聚在一起,商量一件事,那肯定要出大事了! 她小脸凝重地出了院子往村里堂屋跑去。 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堂屋比较大,不少村民坐在里面,还有站在门口的,也有孩童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夏樱也跟着钻进去,她想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一个年纪大的老人,站在堂屋里声嘶力竭道:“……村正大人,我们可不能离开这里啊,我们祖祖辈辈都守着这片土地过日子,离开了这片土地,就得不到祖宗神灵庇佑啊……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多年前有个过路瞎子到我们村子,他说我们村是块风水宝地,受山后大墓庇佑,遇事逢凶化吉,他说这里有灵庇护我们呐!” 堂屋里的人似乎有两方不同意见,一方说完,另一方马上反驳。 “你可别提那个瞎子了,那是个骗子!还骗了我两文钱呢,说我媳妇肚子里一定是儿子,结果生出来是个姑娘!什么大墓庇佑!那残墓里埋得不就是前朝大将军秦扬吗?最后战死在敌营里,死了都没消停,尸骨被敌军拿来做了酒杯,肩胛骨都敲碎做了骨佩给敌军把玩!”能不恨吗?秦扬带着三万人,坑杀了敌国十万,敌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最后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等前朝惨死之人,怎么会庇护我等?”……秦清战败后,国家很快被灭了, 他们现在是敌国的百姓。 另一边有人开口道:“……老丈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在这里住着,一直挺安稳……附近几个村子接连出事,连我们前面的凤沟村也遭难了,偏偏绕过了我们村子……听说凤沟村的人死得可惨了,到处都是血肉……你们说,怎么那么巧,就绕过了我们……会不会真有祖宗庇护……” 马上有村民反驳:“……也许不是一个诡东西呢?两个?三个?与其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不如跟杏花村的人一起闯一闯,离开这里,你们也知道,货郎已经两个月没有进村子了,家家户户的盐罐子所剩无几,不但货郎,连同跑商的货车,甚至外村人,几乎都不见了,杏花村有人查探,说咱们周围离得远一点的村子都没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和杏花村两个村子,再不走,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说的是啊,杏花村现在决定要离开这里,他们村子人多,有六百多人,我们村才两百多人,他们村正说了,今年本来有灵师要进村挑选好苗子,结果等到现在也没来,我们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如果一直没人进来,消息闭塞……恐怕外面出了大事,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村李村正说,县里恐怕也不太妙了,否则灵师不会不来……如果我们不跟着走,等到三天后杏花村的人都走光了,那这一片儿,可就只剩下我们露雨村的人,到时候孤立无援……” 不提有没有诡怪,就光每年粮种,他们日常所需的盐,吃喝住用这些东西,一旦与外界无法互通,时间长了,二百多号人,等待他们的不是饿死就是困死,何况还有那些鬼东西…… “……离开这里也不安全啊,谁能保证离开就没事了?留在村子里,至少我们还能安稳生活一段时间,一旦离开村子上了路,确定周围有那东西,谁知道会不会碰上……离开的路上……我们村子里的人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不一定啊……” 两边的人吵来吵去。 最后还是里正拍了下桌子,五十多岁的村正嘴里叼着烟杆,想了半天,最后道:“你们别吵了,这件事,我跟杏花村里正再商量商量,好了,都回去吧。” “散了,散了,回家做饭去,别把家里小崽儿饿坏了……” 堂屋的人在村正的驱赶下,这才陆陆续续,个个脸色沉重地出了堂屋。 整个村子搬离祖地,这可不是件小事! 何况路上那么多凶险,实在难以抉择。 夏樱早一步跑了出来。 她顺着村里的路边走边暗暗寻思,周围已经这么凶险了,就剩两个村子了?她可记得这里有五个村子,虽然其它三个村落离得远了些,十几里路…… 难道真的有诡怪这种生物吗? 这时她抬头看,天还没黑,估计再有一刻钟,太阳就落山了。 村里路上正有一群孩童往村外跑。 应该是杏花村的人。 夏樱本来没注意,但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有人喊:“清扬,天快黑了,再不回家,你妈要打死你……” 清扬? 她立即被名字吸引过去, 朝着被喊的孩子看去,那是个十岁左右高个子脸瘦长的小男孩,穿着灰色裤子和短褐。 几个人汇合后,他跟着人嘻嘻哈哈撒丫子往杏花村跑,三里路快些跑的话,太阳落山前他们是能跑回家的。 怎么又有一个清扬?夏樱心里一凛,杏花村叫清扬的小孩这么多吗? 她急忙拉住自己村里的孩童。 礼貌问道:“铁蛋弟弟,刚才你叫清扬的那个……他是杏花村的孩子吗?” 被她拉住的八岁孩童,莫名其妙道:“是啊,他姓王,王清扬,听说这名字还是他们村里一个老童生给起得呢。” 夏樱急忙又道:“那他们杏花村有几个小孩叫清扬?” 刘铁蛋奇怪道:“就一个啊,杏花村里,只有他叫清扬……不说了,我娘叫我回家了。” 夏樱愣了下,松开手,八岁刘铁蛋撒丫子跑了。 她站了半天。 如果杏花村只有一个清扬,周围的村子又都没了…… 那后山的清扬…… 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太急了,没有修,等我修改一下 第 67 章【VIP】 夜晚,露雨村夏家堂屋的旧木桌上亮着一盏豆大的油灯。 油灯下,夏冬生和苗秀兰心事重重吃着饭。 屋子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夏樱坐在桌前,小手拿着筷子在粥里戳了一点,放进嘴里,费了好大劲才能把这个掺了苦野菜和谷壳煮的粥,咽进她细嫩的嗓子里,今日她有了心事,食不知味。 夏家的三间茅草房在村子里普普通通,墙面用得黄泥混和其它草梗糊起来,只能遮风挡雨,毫无美观可言。 夏父一直想将房顶的茅草换成瓦片,因为下雨天总是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但一直没换成。 村子太偏僻,物产不丰富,土地更不如其它有河流水源的村子肥沃,每年收成除了交税,剩下些米粮会跟过路的小贩换些日用杂物,哪怕一年到头一家人省吃俭用,最后也存不下几个钱…… “她爹。”夏樱的娘苗秀兰一脸担忧,静默后,忍不住开口。 “……我听大勇家说当年那个瞎子,你还记得那瞎子不,他进村子时,给咱夏樱算过呢,当时夏樱小,才两岁多点,那瞎子说,靠阿樱将来我们吃穿住用一样不缺,不比儿子差……你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还给了两文钱呢。”夏冬生闷声道。 “你说,他说咱这地儿有大墓庇佑,逢凶化吉,这话儿是不是真的?我们要是搬走了,没了庇护,运道变凶了可怎么办……” 现在这世道,哪里有安全的地方,除非去大郡,那里灵师遍地诡怪不敢靠近,像他们这样偏僻的村子,不说一年赚几个铜板,能安生的吃口饭,不闹脏东西就不错了。 一旦逢凶事,那可就死路一条了。 夏冬生结婚早,长相颇为俊秀,妻子苗秀兰五官精致秀气,两个年轻的小两口现在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村里也没有人小瞧他们,因为他家闺女跟别人家的不一样,谁看了都说他闺女是个灵气能冒出天灵盖儿的孩子,不像农家子。 村长也说这孩子灵气足,说不得会被灵师选中,到时一步登天,夏家可就发达了…… 夏樱安静地低头埋在比自己脸还大的海碗里,在昏黄豆大的烛光下,小口喝着碗底的粥,耳朵却竖起来听父母说话。 夏冬生咬了口黑面馍,这馍又渣又硬难吃得很,只一个好处,便宜饱腹。 家里的好粮都换成这种最便宜的黑面,一斤好米能换七八斤这种黑面,够一家人吃好几天…… “谁知道,我看村正最近天天找杏花村的人商量,不管那瞎子说的话真假,杏花村的人一旦要走,我们村子的人恐怕留不下来……” 夏冬生叹气。 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有一部分村民说的有道理,确实杏花村的人一旦走了,留下来大片的肥沃耕地就都是他们村的了。 那可是一大片好地啊,靠水源近,大村子资源一向比小村落好,露雨村等于白拣,到时官府不来人收税,他们的粮不就管够吃?再也不用饿肚子。 所以村里主张留下来的人还真不少。 可实际想想, 真有东西庇佑吗?一旦没有呢? 一个村子将近二百号人不仅仅要吃饭,还需要很多东西。 杏花村是大村,村里不但有豆腐坊,还养蚕,织布,畜牧,就连大夫都在他们村子里,人家一走,这些都带走了,露雨村的村民只有一百多人,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啊,三十来户人家想单独在这里生活,很难。 小贩都不进村了,地再多也没有地方买粮种,人家杏花村的人可不会好心给他们留下种子。 况且杏花村六百多人,地都不要了也要离开这里,说明这里已经待不了,继续留下,诡怪早晚有一天会来,他们又与外界隔绝,没有县里灵师看护。 真出了事,一百多人被堵在这儿,跑都跑不掉。 难办啊,所以村正为难,小命就一条,不走会死,走也可能会死…… 苗秀兰急道:“你说那诡怪……” 大概想到桌子不止他们俩,还有个小不点孩子,于是年轻夫妻嘴边的话一停,看向烛光下安静地端着碗,将脸埋在海碗里,但眼睛还留在外面,叽里咕噜地转,大眼正水灵灵地观察着他们,偷他们的话…… 见两人看过来。 夏樱赶紧把脸埋进去,装作自己很忙在扒饭的样子。 但这样不行,她不问,就永远打听不到诡怪这些东西,于是捧着碗,舔了舔嘴角沾的粥。 她抬头装作天真无邪地问:“爹,娘,你们说的诡怪是什么呀?” 这个东西可太神秘了,村里爱吓唬小孩的人,她们通常会说,再不听话,山里的狼就把你抓走了,却从来不会说,再不听话,村子外的诡怪就会把你抓走。 仿佛这东西说出来,就真的会来一样,忌讳的很。 果然,苗秀兰轻斥她:“小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干什么,赶紧吃饭……” 夏冬生看了眼求知欲强,一直忽闪着大眼睛瞅着他的女儿。 他摆了摆手,不让苗秀兰说她,“樱儿转眼九岁,懂事了,这事她早晚会知道。”如果他们这次真的要离开村子,路上说不定就遇到要命的东西,到时候命都没了,瞒着又有什么用呢。 “诡怪啊,其实爹也没亲眼见过,只听人说,它们是怪谲鬼魅一样的东西,没有具体的样子,你就理解为鬼,一种阴鬼,不过阴鬼是最低等的诡怪。” “村里人上山拾柴,或者进山采药,有时会撞上阴鬼,你栓子叔,他前年在井边提水就遇到一次,整个人迷迷蹬蹬,差点一头钻进井里去,整个人胡言乱语。” “后来找了隔壁杏花村老巫医,灌了一碗黑药,吐了半天才好,可之后三年种不了地,整天身体软绵绵,元气大伤,这还只是最普通的阴鬼,至于其它诡怪,爹娘一直生活在村里,没有亲眼见过,总之,一旦我们运气不好遇到了,尤其遇到那厉害的,不是死掉,就是整个村子都没了,还有大诡……” 要这么说起来,他们露雨村好像这些年真像有什么东西庇护一样,一直没出过大事…… 但今天没遇上,不代表明天遇不上,这话也不敢乱说。 夏冬生摇了摇头,他们这些村民,日子过得心惊胆战,每天不光要担心缸里的米,还要担心这些东西,按说这一片应该由县里的灵师掌管,哪个地方遭遇诡物,他们就会赶过来除掉,护佑生活在这一方的百姓。 但这次连着三个村子遭殃,也没有灵师过来,估计县里情况也不太妙,作为小老百姓,夏冬生心里是忐忑的。 听村正说,一般只有大诡出世,朝廷才会放弃一个县,否则肯定会派灵师过来围剿,毕竟一县百姓三万多人,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大诡出世,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事,大诡乃是地域类诡物,成长类诡物,轻易不会移动,它需要先占据一处,范围随着成长会变得越来越大,听说无法消灭,只能控制地域,不能再让它扩大范围。 一旦一个地方产生了大诡,那个地方就会诞生许多小诡物,除也除不尽,除大诡的代价太大,朝廷才会放弃那片区域,撤出村县内所有人。 这些还是夏冬生十几岁时去县里买粮时,和一个伙计交好,伙计透露给他,当时就有一个地方遭遇这东西,可惨了,据说县令和灵师都没逃过,不过好在这种诡物罕见。 至于大诡到底是什么,也只有一些灵师知道,他们这些平民,见到就死。 夏樱捧着碗认真听着,越听越担忧。 这世道不说锦上添花,完全是雪上加霜啊。 她很惜命,上辈子生病只活了十七岁就噶了! 这辈子她想活得久一点。没想到,这里环境恶劣到她都开始怀疑,她能不能活到上辈子的年纪了…… 苗秀兰埋怨丈夫道:“阿樱才九岁,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要是吓到了晚上再做噩梦……” 小孩子很容易被魇到。 “好好,听你娘的话,不说了,吃饭吧。”夏冬生大概也觉得对个九岁的小娃娃说这些太吓人。 作为一家之主,他最近心情烦闷,家里没攒下多少钱,也没有什么余粮,这要搬走了,家里三口人可就一无所有了,房子没了,家也没了,以后靠什么生活,这让他很迷茫。 苗秀兰说完丈夫,又说女儿:“还有你,没事别老往后山跑,后山那破墓除了碎石头,什么也没有,你老去那儿干什么呢?”苗秀兰说着挟了点咸菜放在夏樱碗里。 苗秀兰腌菜做得好,腌豆角味道酸咸爽口,夏樱爱吃,但架不住天天吃,都快吃吐了。 夏樱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小口豆角,手握筷子,她知道后山有墓,可从来没见过啊。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桌子豆大的烛光照亮丈许范围,坐在桌上雪团一样的小女孩,忍不住问:“娘,你说的后山墓在哪里?” 苗秀兰听罢,瞪了女儿一眼:“天天在那边玩,还问我?” 夏樱咬豆角的动作一顿,看向桌子对面的娘:“啊?”什么意思? “墓不就是那堆石头吗,还问!”苗秀兰自己也挟了点豆角,桌子上就一个菜碟,碟心放着一小撮咸菜,在夏家就连咸菜也不是随便吃的,毕竟菜可以自己种,盐却要钱啊,百姓生活过于艰难,一口吃食都要计算着来。 “什么!” 石头堆就是墓?夏樱手里的筷子吓得往下滑了下。 苗秀兰转而对丈夫道:“说起来,那个墓就不该砸,前朝的墓怎么了,碍着朝廷什么事了……” “嘘。”夏冬生听了赶紧制止她,“这话不能乱说,立秦扬的衣冠冢在今朝乃大逆不道的事,官府砸完抓了不少人,小心被人听到……”他们可惹不起官府的人。 夏樱听到秦扬两个字,皱着脸,秦扬?清扬?这名字…… 她目光看向夏冬生。 苗秀兰撇嘴道:“这都多少年前事的了,私下说说有什么打紧。” 她小声道:“听说墓里当年有秦家的人抢回来的一块秦将军肩胛骨做的骨佩,就埋在冢里,墓砸了后,也不知道被谁拣去了……” 不知多少人想收藏秦将军的骨佩,拣到的话能换一大笔钱。 可惜砸完后,那里只剩一堆石头,骨佩早不见踪影了。 夏冬生小的时候,他爹还带他去后山墓前祭拜过,秦家满门忠烈,小儿子秦扬年纪轻轻文武双才,科武双状元,百年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可惜灭国在即,他脱了文衫套了将袍带兵出征,打了多少回胜仗,奈何国运不济,外忧内窜无力回天,最后二十五岁战死沙场…… 可惜啊。 夏樱在一边听着一会迷茫,一会疑惑,一会不敢置信拍拍脸!她眼睛转来转去,最后忍了半天出声问:“爹,你说的诡怪,它们……它们是不是像人一样?” 会说话,会聊天,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从六岁长到九岁。 这真不科学。 “像人……这倒不清楚,不过有些诡怪可以附在人身上……”附在人身上后,进村子大开杀戒,很多村子的人就是这么没的,防不了。 “好了,别再问这些事了,阿樱你还小,这些诡啊怪啊,都不关你的事,快点吃饭,吃完饭早些睡觉。”苗秀兰在旁边催促着,天已经黑了,天黑就要睡觉,诡物的关系,加上古时没什么娱乐,大家都如此。 夏樱心事重重。 怎么不关她的事? 她怀疑……唉,她怀疑,唉,应该不会吧!肯定是她想多了…… 清扬……秦扬…… 巧合吗?应该是巧合吧。 额得老天奶啊!可一定要是个巧合啊,这个名字一开始是她先入为主,以为他叫清扬,毕竟小不点从来没说自己叫什么,或许他就是个杏花村的小孩,只不过他本名不叫清扬,叫别的名字…… 她安慰着自己。 最后在夏母的催促下,几口将难咽的粥扒拉到嘴里。 吃完饭,苗秀兰烧了热水用木盆装着给夏樱洗澡,夏樱九岁了,自己能洗,但苗秀兰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不说如珠似宝,也是疼的,怕女儿后背洗不干净,索性天天帮着洗。 夏樱站在盆里,她估计自己只有一米一的身高,完全没有一点发育迹象,连个头都长得很慢。 发育什么啊?天天吃杂粮粥配咸菜…… 她叹气。 可苗秀兰不这么想,在她眼里,再没有比自己女儿更漂亮的小姑娘了,看看这一身雪白的皮子,摸在手里又嫩又滑,摸一把那小肉肉,爱不释手,女儿皮肤薄,水嫩清润的很,就像那上好的羊脂白玉,看起来比玉还要更清透一分。 这身皮肉怎么就托胎到她肚子里?要托生在富贵人家,怎么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苗秀兰心疼女儿命苦,平时什么活都不用她干,爱出去玩就出去玩。 苗秀兰洗的时候,捏捏女儿胳膊腿,摸摸小肚子,又舀了水给她洗干净粉红色的小樱樱,女儿特别乖,她这个当娘洗着洗着就爱得不行,洗完澡把她抱到床上,看着女儿光着屁屁往被子里爬,然后钻到被子里,露出一张小脸来,红通通的。 苗秀兰帮她把幔帐放下来,笑她一句:“你是娘生的,害羞什么。”说完她把木桶抱出去,现在夏天,天气热得很,村里孩子晚上穿个肚兜就可以了,不用穿衣裳。 夏樱光屁股趴在粗面的棉布被子里,伸出玉雪的手臂,要衣服:“娘!衣裳……” 最后在她强烈要求下,讨来了一件棉布内衫,套在了身上。 躺在泛黄的幔帐里,夏樱望着窗外一点月光,明明是夏季的月亮,不知为什么冰凉如水,看起来寒意森森。 她不知道是月亮变了,还是她的心境变了。 一想到在后山一起玩耍三年的小不点,有可能不是人…… 是个……诡怪? 她就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冒出来。 三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泛上心头, 她翘着腿躺在床上,是越想越不对。 比如,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玩伴,永远都是他自己在石堆里玩。 再比如,他一直没有离开过石堆,总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不爱说话,以前觉得他小,不说话正常,现在想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诡怪也许能听懂人说话的意思,但他不会说…… 一想到自己曾一点点教他怎么说话……她就冒出一身冷汗。 不过她很快告诫自己,不能这么想。 他不一定是诡怪啊!他有身体,有皮肤。 他肯定是人! 想一想跟他玩耍这三年,她是很快乐的。 她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天马行空无法理解的东西都能讲出来,他是最好的聆听者,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静静地听,还会放在心里,虽然话不多,但三年的时间,两人相处,相伴,像玩伴一样,早就成为了关系最好最铁的小伙伴。 每次见到他,他永远站在那里等着她,她都是飞跑过去,拉他的小手冲他微笑,他眼睛看自己时也亮晶晶的,虽然是他想听故事…… 这友谊小船一直很稳啊,肯定是她猜错了…… 虽然开解了自己,但夏樱仍满腹心事,看着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窗外仍黑蒙蒙的,还未到初晓。 堂屋传来说话声, 还有东西搬动的声音,要不是她听出声音是父母的,差点以为家里进了贼。 她翻身起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 苗秀兰急步走进西厢,见她醒了,飞快拿过衣裳给她穿:“阿樱,村正让人过来通知我们,杏花村今早就要动身离开这里去县里,我们跟着一起走……” 村正只给半个时辰时间收拾。 家里有一堆东西,赶路又不能带太多,她和丈夫夏冬生商量,打算带些日用品衣服,用小推车推着跟着人群走,房子只能扔掉了。 对农家人来说,离开居住地,真的很心痛,都是攒了许久的物件,最后却带不走多少。 夏樱站起来,配合着伸手穿衣服,诧异问:“娘,村正不是说杏花村三天后出发吗?这么急啊?” 苗秀兰知道女儿冰雪聪明,利落给她穿好衣服:“娘也不清楚,邻居说,咱周围那三个村子出事的时间都是十五晚上,今天离这个月十五就差两天了,杏花村得到消息说得赶紧走,否则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们两个村子……” 从他们居住地到县里,走路需要两天时间,现在出发能在十五那天前逃离这里,只是县里情况不清楚,大家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完,苗秀兰回身打开柜子取了包袱布出来,将家里衣裳包好。 好在东西不多,打包起来快,可惜农具村正不让带,说影响赶路……杏花村的人说了,一旦上路可不会等任何人,落单追不上来就只能落单。 但很多村民不舍得,还是将农具背在了身上,或放进车里,就连夏冬生也是,最后带上了。 露雨村不止夏家如此,家家户户都在夜色里收拾包袱。 当然也有例外,露雨村有六户人家不肯离开。 其中两户年纪大了,子女不在这边,走不了多远,另四户是人口多的大户,家里预备了很多粮种,他们不肯离开这里。 露雨村的人离开后,这边会留下许多土地,以后没有官府讨税,他们继续生活在这里,又不缺地种,可以吃饱,再也不用饿肚子,并且村里人匆匆走了,会留下很多东西给他们。 这些土地和物件实在让人眼红。 他们觉得这些人冒冒失失赶路,路上十有八.九会出事,不如留在这里过安稳日子,至于十五那天,以前多少个十五都没事,他们也不信。 村正劝说无果后,放弃了。 夏樱见父母在家里忙碌,她帮不上忙,只能迈着小腿出了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夜色初晓时,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出来了,走到村门口集合。 在这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她要离开这里了,很突然,仿佛梦一样。 她就要走了。 抬头望着天空微亮的晨光,她脑子里想的是,昨晚还约了小不点今天在石堆见面,可能要失约了。 他肯定会一直在那边等,一直等,从天明等到天黑…… 等她过去给他讲故事,可惜,她永远不会去了。想到他听故事时盯着自己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夏樱忍不住转身往后山跑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过去。 可能待了三年有了感情,现在要离开……想道个别吧? 至少远远地看一眼石堆。 她才知道那个墓,胆小的她,没敢去石堆那边,而是跑到后山离石堆不远的一处灌木后,偷偷探头往那边望。 石堆处一片空空,没有白色身影。 夏樱松口气,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哪有诡物装小孩三年的,唉,是她脑子不清醒了,刚才来的路上她还在想,如果到了那里,看到他仍蹲在那边玩石头,那将是多可怕的事…… 想得她脑门突突的。 幸好没有人。 但她还在趴在灌木丛后,小声说:“要走了,我要走了,再见,再见。” 刚说完,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你要去哪儿?” 夏樱感觉到头发,刷地立起来。 她回头,一身白色袍子小书生模样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九岁的他已经抽高了身条,与她一边高,头上梳着书生髻,看起来清秀可爱。 不过今天的他,似乎平静些,没有平日见到她的欢喜,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又问她了一遍道:“……你要去哪里?” 背后有人,还是他……夏樱吓得心都要停跳了,整个人仿佛慢慢地被吊了起来,虚浮得很。 她回头看着他,脸色发白,脚开始慢慢地往后挪。这次,可也没有侥幸心理了。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他静悄悄地站在这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证明了一切。 他是一只诡! 这一刻,她心里无比清晰知道这个答案。 “你要走?” 面前的白袍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呵,我……”夏樱一慌就笑,她看着他慢慢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回家,走,走回家,吃饭去,呵……” 她退,微笑一下,再退,微笑,三.退,她扭头就跑。 没跑出几步,就听到后面的声音呼唤她:“阿樱,留下来!” 留,留下个鬼啊!她听完跑得更快了!诡这个身份一旦证实后,她是留不下来一点儿。 “……留下来!”见她跑更远,后面的身影依然没有动,但声音焦急。 夏樱没有停,不能停。 看到她越跑越远,身后的白影慌了,他踌躇地看了眼石堆,终于身影一动,朝她跑过去。 夏樱的双腿像风火轮一样转了起来。 马上就要跑出后山范围,她眼前突然一黑,是的,黑了。 她看不见了,周围一片黑暗,一个白袍小书生从黑暗的旋涡里走到她面前,他脸色苍白。 静静地盯着她:“……你不是说,永远在一起……生活在古墓里,你在骗我……!” 说完骗我两个字后。 他身上白色袍子一下子变成黑袍。白袍的时候, 他轻声说:“留下来陪我!” 变成黑袍时他说:“我让你……留下来!” 来回转换…… “留下来……” “不留,死!” 妈呀…… 夏樱看着吓尿了,裤子湿湿的。 当他再次问阴森森问她:“你要去哪儿?” 她记得当时尿意汹涌,憋得灵光一闪,哭着喊着吼了一句,“我要去闯荡那江湖!” “……杨大侠和小龙女的故事,他们隐居前,都出去闯荡江湖了……我也要去闯荡江湖!” 一声吼出,眼前一亮,黑暗不见了。 她抖着腿站在灌木不远处。 小男孩,不,小男诡,一身白袍子,清秀可爱的小脸蛋上看着她,若有所思。 “……江湖?” 白袍小书生似乎想了许久,突然手一伸,石堆里飘出来一块白色的东西。是玉佩。 他眼睛再次亮晶地看着她,似乎很欣喜。 “一起……江湖!镜子里!”他说完,身影嗖的进入了那枚白润泛光的玉佩中。 他将玉佩,轻轻的放落在夏樱手心里。 玉佩质地不凉,入手有温润之感,像人的体温…… 人的…… 夏樱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就在她要松手时,玉佩化为一道白光进入了她胸口。 啊!它怎么进去了,她立即伸手在胸前划拉,最后把用绳子栓着的小乾坤镜给取出来,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竟然出现了玉佩状的雕纹! 这是什么镜子?她又惊又吓,拿在手里烫手,这东西,诡能进去? 妈妈呀! 她立马将绳子从脖子上取下来,打算给扔石头上,她不要了,不要了。 结果刚取下来,头还没等从绳子里伸出来,就见黑色的袍子角从身后露出来,她脸色一变。 手一顿,立马识时务地将要拿下来的绳子,又慢慢套回自己脖子里,像套了个枷锁一样,满脸哭兮兮地笑:“呵呵,不错,这镜子!真漂亮啊!” 她还伸手讨好地擦了擦镜面。 她笑着快哭了,江湖!闯荡江湖……她以后要再讲故事,她就是个der! “拿下来,死!” 黑袍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了,镜子再无动静。 站了半天,夏樱小心翼翼回头,后面空无一物…… 石堆看起来更破旧了。 夏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屁滚尿流离开后山。 胸前挂着乾坤镜,她拿下来不是,不拿下来心窒,想到有一只诡在胸前…… 呵呵…… 她走路都顺拐了。 苗秀兰找她都找疯了,当她满脸麻木地回去,被被气急的苗秀兰狠狠揪了下耳朵。 疼得她龇牙咧嘴。 天亮后,杏花村的人出发了,露雨村紧跟在后。 夏家两口子背着包袱,拉着女儿,夏父推着一个木头手推车,上面放着一家人用的东西。 在集结了两个村子的人后, 除了十几户人家不肯走外,其它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有赶着牛车的,也有像夏冬生一样推着车子的村民,大家在一条土路上拉成一条长长队伍。 不休息快些赶路,一天一夜到达县城。 但民间有个说法,黄昏为界,诡物出行,意思是天黑了不要出门,诡怪会出来。 所以晚上不能呆在野外,必须找地方休息。 杏花村的人手里有这一片山脉的地图。 计划好早些出发,在天黑前到达一个叫青岭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个村子,后来搬走了,晚上可以在那里落脚,至于有没有诡物,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少比在那些出了事的村子要安全得多。 第一天,路上除了队伍吃喝拉撒,一行人很顺利到达了青岭。 青岭村荒废多年,大部分茅草屋倒了,好在是个大村子,中间有几排青砖瓦房还算结实,六百多人在天黑前,挤着住了进去。 大家不求舒适,只想熬过黑夜。 人多反而安心些,夏家夫妻打了地铺,在一个角落将被子铺到地上,夏父护着娘俩睡在外面,苗秀兰抱着夏樱缩在里面。 可谁也睡不着?在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几年都没有人住过的荒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外面出现各种声音,呜呜咽咽仿佛是女人在哭,不时就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接着“扑通”一声,吓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好在外面那么多奇怪的响声,却一直没什么事。就在大家以为能顺利熬过一夜,明天加快脚程,天黑前就能到达县里。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后半夜突然下起雨,如果小雨,大家还能忍一忍,结果越下越大,天亮后,已经漫天大雨。 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赶路。 于是两个村子又分成了两拨,一拨人的意思是冒雨前行,不过是淋一场雨,还是尽快离开诡怪的地盘要紧,只有到了县里才算安全。 另一拨人说剩下的山路居多,雨天难走,如果走到天黑没到达县里怎么办,不是自寻死路吗? 现在有现成的房子遮风避雨,不如等明天雨停再赶路。 有人反驳:“后天就是十五了,不赶紧走,留在这里等诡来吗?” 最终吵闹不休,杏花村的村正提议,戴了雨具蓑衣的人,可以继续赶路,没带的就留下来,三天后在县里汇合。 两个村子,有四百多人带了雨具,三百多人没戴。 最后三百人留下,其它人继续赶路。 夏家正好带了雨具,夏父疼爱夏樱,给她亲手做了新蓑衣,她穿在身上,拉着父母的手,随着人群进入大雨中,在昏暗的雨中前行。 留在青砖瓦房里的人望着那片冒雨前行的队伍,不由嗤笑一声:“……有现成不漏雨的屋子住,非要冒这个险,小心死路上。” “就是,路那么难走,天黑前根本到不了,留在这里休整多好,一群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今天十五,晚上不会出事吧?”“别自己吓自己, 昨晚就没事,不管他们,先去生火弄点吃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那些人离开后,这处几年无人居住的荒村,正慢慢被一片灰雾包围住,雾欢快地围住村落,慢慢的像有爪牙一样从房子的缝隙探入…… 不久,里面传来惨叫声。 另一批冒雨前行的人也并不顺利,路途艰难,出发没多久天突然暗下来,白日仿若黄昏,只有一点光线能看清前路,狂风骤雨像无数只手一样击打在一行人的身上。 周围所有一切变得恐怖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包围了。 但好在没有意外,所有人暗暗叫苦,却一直稳稳的在雨中前行,谁也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蓑衣里有一个镜子,正发出肉眼看不出的微弱的光茫,照亮这些人前行的“诡”路…… 第 68 章【VIP】 四百多人在暴雨中踉跄地行走一天。 杏花村三百人,露雨村一百多人,有一些没带雨具的村民,并没停留在青砖房里,大雨中全身淋得湿透仍前行着。 无论多大的雨,没有人停下来。 也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很恐惧,而恐惧是一种力量。 连走十几个小时,中途没人停下,一直没有停下,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因为的所有人心里清楚,他们需要在晚上天黑前赶到县里。 一旦夜里被困在路上,他们会死。 饿了就拿一点怀里揣的干粮咬两口,没有干粮,就喝水饱肚,没有一个人肯落单,这种环境下,落单就意味着死亡。 夏樱走了一上午,她走不动了,于是拉了拉母亲苗秀兰的手,苗秀兰就蹲下来,将她背在身上,弯着腰一步一步前行。 她歇一会就挣扎着下来,再继续走一段路。 等到她腿短跟不上了,父亲夏冬生就会把她抱起来放到他的手推车上,夫妻一同推着车带着她走。 所有人默不作声,大雨中没有人说话,只有不断前行,越过一处又一处艰难的山路。 幽黄的路前方,仿佛没有尽头。 周围因大雨遮掩,雨烟弥漫,根本看不清周围环境,若能看见就会发现,很多颜色昏黄的雾气正在他们一行人的上方张牙舞爪。 一路跟随,似乎想钻进去,但怎么也钻不进去。 这些人外面仿佛有一片领域,将怪谲迷雾隔挡在外, 使他们不被干扰,顺利前行。 黄雾一直跟到了城外,才不甘退去。 下午,雨慢慢停了下来,穿过泥泞的官道,四百多人加快了脚步。 当前头的人借着朦胧的雨烟,望到不远县里城墙时,他们激动起来,在前面手舞足蹈地吆喝。 “县城到了……县城到了!” “我们到了!” “……老天爷啊,天黑前终于赶到了!” 当队伍后面的人也知道后。 所有人都欢腾起来。 夏冬生甚至一把将坐在车上的女儿夏樱给抱了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 夏樱懵逼地坐在那儿,被爹娘亲脸蛋。 雨停了,所有人脱下蓑衣,激动的,大笑着,哭泣着,已经不用村正催促,他们铆足了劲往县里赶。 一直沉默的四百人,响起欢声笑语,灌了铅的腿这一刻都变得轻松起来,他们步履飞快地冲向县城的大门。 在进了县城那一刻,喜悦停了下来。 所有人愣住了。 城门大开。 好似许久未关上,落满了灰尘。 城内青石砌就的一座座城垛,里面空空荡荡,一行人走进去。 荒凉的城镇,地上全是废弃的树叶与刮下来厚厚一层黄土,城里两边店铺林立,门窗破旧,没有人。 没有人! 更没有一丝烟火气。 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城。 夏樱趴在父亲的背上,望着眼前这座被荒废了,无人的空城。她也愣了,怎么会这样!人去哪了? 不说村民,就连杏花村和露雨村的村正都傻眼了。 他们想过县城的情况可能不妙,却没想到早已人去城空。 而且已经空了不止一天两天,至少半年以上。 “天啊!这里发生了什么?” “人呢?有人吗?” “这是空城,完了,都死了……” “这里会不会有诡,我们该怎么办?” …… 四百人好不容从村子里逃亡出来,以为到了县城终于安全了,却没想到县城已成空城,又累又饿的村民一时间慌乱起来,他们不敢随意进城,车马停在了大门处,所有人围到两个村正面前…… 夏冬生也挤了过去。 想知道两个村正的说法,县城都没有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夏樱累坏了。 她每天都要午睡,今天不但没睡,她还走了大半天,几十里路。 夏父推着一辆两只轮子的手推车,上面还放满了夏家的家当,盖着油毡,他又要推车又要行路,很消耗体力。 苗秀兰为了减轻丈夫负担,肩上挂,手里拿,也很累,夏樱体谅父母不易,不用他们抱,一直跟在父母身边走,可她到底是个小孩子,下午困得走不动,才让父亲推了一小段路,这会儿,她正趴在苗秀兰肩头眯腾着。 见到一座空城,她才醒过来。 天马上就要黑了。大家以为到了县城就能安置,可现在看,县城黑洞洞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更可怕的东西。 尤其这样一座开着城门的空城,在夜色下,寂静的仿佛是地府的大门。 谁见了不胆颤啊。 “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是遇到诡怪?还是撤离了…… 大雨过去,所有人衣服都湿透了,凉风一吹,又冷又饿,又疲又累。 他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脸上露出恐惧又慌乱的神情。 “村正,天马上黑了……” “这里不会有诡吧?住进去不是自投罗网?”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哪有时间再找别的落脚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青岭。” “县里没人了,这里肯定有问题啊,我们怎么办啊?” “……今天可是十五啊……” 两个村正被村民吵得头昏脑涨,最后杏花村年长的村正,狠狠地用拐杖敲了下地面:“你们都给我闭嘴!想吵到天黑吗?” “……我们从大越山一路走下来,哪一个地方没有危险?不也平安走过来了吗?关关难过关关过,遇到事不冷静,就会吵吵!吵吵有用吗?” 杏花村的村正年纪大了,一路是家里人用牛车给他拉过来的,年长,德高望重,说得话大家也都听。 他翘着胡子低咳了一声,然后平和声音道:“……大家听我说一句,事到如今,我们也回不去,我刚让人查看,城里家家户户桌椅完好,细软都被收拾走了,没有什么被诡物糟蹋过的痕迹。” 这痕迹包括人的尸体。 诡怪不同,有的吸食人的精气,把人吸成人干,有的臭,到处是刺鼻的臭味,有的血腥,会噬咬人身,弄得到处是血肉…… 好在城里没有这些诡怪出没的痕迹。 村正道:“……可能县里发生了一些意外,撤离了这里,大家也别着急,事急从权,我们先把今晚度过去再说,到了明天,我们再派人去其它县打听打听,了解情况再安排以后的事……” “所以大家都冷静一下,找一处地方,我们聚在一起先吃点东西,把今晚度过去。” 露雨村的村正也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大家不要乱跑,都把自己家孩子看住了,丢了就没了。” 两位村正好言好语将四百多人安抚住。 天边灰朦朦,夜晚看空城,好似更恐怖了些。 大家也不再犹豫了,天都要黑了,还犹豫什么呢,死也得死在屋里。 开始纷纷找着落脚地,最后在东街找了一排铺面,四百多人总算在街上安置下来,大家趁夜晚来临前那点时间寻了很多长桌拼在一起,这样晚上不用打地铺,可以躺在桌上好好睡一觉。 在夜色彻底黑下来后,所有人总算躲在了屋子里,升起了火堆,一边烤着身上的湿衣,一边低声议论。 有人从井里打了水,烧开后每个人喝上一碗。 县里的人似乎走得很匆忙,有些东西留下了,有人在米铺里找到了粮食,厨房找到了豆子,这可把大家乐坏了,那可是白花花的大米,金黄的大豆…… 当晚就熬了米粥喝,人人分得一碗,像过年一样,一时的喜悦驱散了心底的阴霾。 夏冬生眼尖,一早推着车,背着女儿先占了这条街一处酒楼大堂的位置,因为最先进来,他甚至在后厨摸到了半袋面和两包糖,悄悄地用油毡子包住放到小车里,到时候用开水一冲,饿的时候当糖粥喝,顶饱。 大堂面积较大,找不到太多柴火,就把凳子劈开当柴烧。 夏樱喝着手里的米汤水,她瞧着不远柜台里坐着的两个里正,他们和村里其它人围在一起商量事情。 她不由叹了口气,夭寿啊。 一步一个惊喜,跟电影似的,处处是悬念…… 她也没想到这个世界出行太难了。 走一百里地要命啊! 她好容易在一个憋屈的贫穷的小山村,长到九岁,终于走出大山,没想到还没见识到古代县城的繁华,县城就GG了! 夏樱又低头看了眼安静挂在胸口的乾坤镜。 不但县城无了,她好像也被要命的东西缠上。 诸事不顺啊! 她心想,如果让这里的人知道有一只诡就混在他们之中,不知道这些人吓成什么样。 反正夏樱负负得正,彻底不怕了。 管它外面什么诡物。 毕竟,还有什么比诡就在她胸前趴着,更让人害怕的事吗? 呜呜,造了什么孽啊! 这该死的诡异世界。 她骂着骂着,就翻个身趴在母亲苗香兰怀里睡着了。 村民吃完东西,在火堆前烤完湿衣,夜深了,陆续有人在桌子上或柜子躺下,大堂一时间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哪怕这是一处空城,可能有危险,但赶了一天路,所有人包括夏樱,累得昏睡过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细小的黑影,在整个县城房子上空盘旋。 空荡的小城突然起了风,黑影们随着风时隐时现地朝着闪着火光的门缝里,探进它们细小爪子……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出现在黑夜中。 周围的黑影像被开水烫着一般,发出尖锐的细小声响,它们张牙舞爪地愤怒围住身影。 “吱吱……” 白色身影,将手背在身后,闲庭若步地走到街前停下来,不屑地对着成片的影子吐出稚嫩的声音,“问我是谁?是你爹,滚!” 那团雾看到了他身后隐藏有黑色旋涡,仿佛随时会张开领域,将它们吞掉。 黑影们顿时发出恐惧地“吱……” 瞬间消失无踪。 顷刻间天空一片清朗。 露出雨后天空的月,在黑暗里,圆月森然地挂在天空,清凉如水,落地成霜。 他小小身影立在月色下。 吸收着这股阴凉的日月精华。 周围孤城无寐,星空迷离,夜间,静听云涌风起,观月色静好……时间飞快流逝, 他望着夜空疑惑地皱起小眉头。 ……江湖吗? 他通过听夏樱讲的故事,去了解世事,发现很多东西不同。 不过她的故事里,所说的江湖之士,让他向往。 可什么是江湖? 是不是下了山,离开墓,就是江湖。 所以……这就是江湖的感觉吗? 很快又有许多细细碎碎声音摸着人的精气而来,背着小手安静站在月下的小书生被打扰了思绪。 顿时衣袍一黑,他剑眉一竖,不悦地:“嗯?”了一声,眼神朝那些小杂诡看去,这些小诡怪见到人形的他,顿时“哗”地作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 “快跑。” “大诡……” “这地方再也不来了……” 白色身影吸收了一夜月华后,天一亮他便消失在空城中,悠闲地回到乾坤镜内,飘荡在镜里,消化着月华,凝聚着身形。 一夜无事,两个村子的人出了门口,见到太阳,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对空城的恐惧也少了些。 不少人开始好奇地在空城搜索起来,不找不知道,竟然找到了很多东西,可能县里人走得匆匆,很多东西没带走,留了下来,便宜了杏花村和露雨村的村民,夏冬生和苗秀兰也欢喜地找到不少吃的。 全城撤走的话,会优先拿粮食,所以粮食较少,但像一些干果,糖,酱,干菜,咸菜这些剩下很多,苗秀兰找到了一些糖,偷偷给女儿嘴里塞了一块。 夏樱吃着甜滋滋的饴糖,差点哭了,这满口糖汁的美妙滋味儿啊…… 她还想要! 于是她化身真正的九岁小女孩,追着苗秀兰身后……眼巴巴跟娘讨糖吃。 一天的时间,村民在空城寻到了很多好东西,个个满脸喜悦。 可接下来的事,让他们又陷入恐慌中。 青岭的三百多人没有来。 原本说好第三天在县城汇合。 这些人…… 不见了。 第二天一直等到晚上,城门口没有一个身影。 四百多人一时哗然。 出事了! 肯定出事了! 他们清楚,昨天是因为大雨那些人没有雨具才留在青岭,今日天气晴朗,县城离青岭只有一日之遥,他们不可能待在青岭再留一晚。 可为什么天黑却没有赶过来。 只有两种可能,全军覆没! 昨日十五,他们待在青岭没走,三百多人很可能遇到了诡…… 全死了。 还有第二种可能,他们在天黑前被困在某地,没有及时赶过来,若是这样,那也死定了! 青岭到县城之间没有其它村子可以落脚,一旦被困在山中,就完了,十有八九回不来。 大家急如热锅蚂蚁,两个村正商量后。 决定再等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傍晚,无数人伸着脖子在城口眺望。 没有。 依旧无人。四百多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有庆幸,有后怕,还有哭天抢地,因为留在青岭的那些人里不乏有他们嫁出去的女儿,亲戚和朋友…… 村正叫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几人道:“里正,县里离得近的几个村子,全都空了,人全走了!”他们焦急道,这几人以前在县里待过,熟悉周围的环境,所以村正找了他们去那几个村子看看,有人的话,可以打听下情况。 结果没人,全都空了。 两个村正才意识到,出事了。 这是出大事了! 这个县的人全走了,意味着什么?意味这个地方被朝廷放弃了。 一个县被朝廷放弃,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出了大诡! 大诡…… 吓得两个村正直接村民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天边刚亮,就急急地出发了,一行人快速地,浩浩荡荡离开了这座无人的县城。 他们不可能返回旧居村落,青岭三百多人都无了,那个地方恐怕已经诡物横行,留在山里的十几户人家,想来也凶多吉少。 一想到才几天工夫昔日同村人,只剩下他们四百人,一半无了,村民沉默下来…… 不能回乡,更不能留在县里,想来想去,只能往郡城去,在这个诡怪世界,想一群人隐居山野是不可能的,山野的诡才最可怕。 他们需要朝廷庇护,需要登记造册的土地,需要安全的环境生存。 终于在一百多里外,有了人烟。 里正进城打听才知道, 原来白柘县早在一年前就被迁走了。 说是白柘县有大诡降世,三年前诞生,一年前整个县与周围村落都搬离了。 将白拓县隔离起来。 那里早就成了禁区,就连他们这一百里开外的小县城都在观望,若是不妙也要撤走,小县不少人提及此事都唉声叹气,搬不起啊,越搬越穷。 他们还很好奇,那个地方大诡出现三年了。 据说大诡前两年成长期,第三年就要爆发领域了,在大诡的领域里,怎么还有人活着呢,竟然走出来了! 不会是朝廷的九龙灵珠测错了吧? 双方交换了下信息。 白拓县的人具体搬到哪里去了,小县城的人也不知道,只说往郡城的方向去的。 其实杏花村和露雨村连同周围三个村,是被白拓县放弃了,因为太偏远了,直接忽略了。 可白拓县放弃他们,他们却不能放弃生存,他们得去郡城找到官府的人,重新安家落户,否则他们将会变成流民…… 一行人商量后,再次收整行李,向郡城出发。 九州十三郡,白拓县属浏昌郡境内的大县。 四百多人踏上了去郡城的路,这一路艰难前行,哪怕顺着官道走,也足足走了五个月,其间粮食不足,几百人挖过野菜,遇到县城还有人去讨过饭,幸好夏冬生只有一个女儿,车子里装着不少吃的,路上省吃俭用,夏樱吃得不多,因为每日都有一只白雪蜜桃可以食用。 那只诡进入乾坤镜之后, 书里第三页就能翻开了,第三页是一汪泉水,两只茶杯的量。 书上写着灵泉水。 夏樱才不管什么水,反正每天喝一杯神采奕奕,她偶尔也会掺进普通水里,给夏冬生和苗秀兰喝一些,所以五个月的路途奔波,虽然大家都瘦得皮包骨,但夏冬生和苗秀兰看起来要比其它人状态好一些。 在古代尤其这个时代,长途跋涉就意味着死亡,虽然这一路上只遇到两次诡怪,运气好逃脱了,但光是被毒虫毒蛇,生病去世,加上熬不下去,路过的几个富饶的县,不愿意继续行走的人。 近乎一百多人。 等到一行人最终到达郡城时,四百多人只剩下二百三十六人,个个疲惫不堪,破衣烂衫。 平时赶路可以穿得破破烂烂,但在郡城前,村正还是吩咐村民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就怕被当成流民,进不去郡城,被赶出去。 但尽管如此还是被守城门的人看出来,找来了城门史,城门史翻着两个村正赔着笑脸递过去的文引。 疑惑地审视这像乞丐一样面黄肌瘦的二百多人。 “官家,我们真是从白柘县赶来的,这是路引,我们两个村子是白拓县下面的杏花村和露雨村,我是杏花村的村正……”村正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的跟眼前这位官家打交道。 “白拓县……我倒知晓,那边出了个……”城门史皱眉道:“但一年前,人已分开安置了,你白拓县早就没有了,就算你们是那边过来的,现在也找不到你们白拓县的人……”两个村正一听急了, 赶紧道:“官家,虽然白拓县没了,但我们确实是白拓县的人,因为住的地方偏远,得到的消息慢,等到我们去县里才发现人都撤走了,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路上死了好多人,一共八百多人,现在就剩下二百三十六个了,官家可不能不管我们,我们可都是郡城的百姓,不是流民……” 城门史啧了一声,看了眼这些人。 不好办啊,这事容易得罪人。 本来安置好的事情,突然又出来一拨人…… 进城还得往上报,若是上面发现白柘县的人没有全部撤走,漏下那么多人……他记得白柘县的县令发现大诡出世,升了八品…… 这得罪人的事…… 再说,郡城附近哪有地方安置他们? 他抹着一撇小胡子,看着两个村正身后落魄站着的一群人,瘦骨嶙峋,看来还真是一路走过来,命可真大,一年前白拓县的人迁移过来可是有五个大灵师护送,就那还死了一半。 这些人竟然真的活着走过来,里面连一个灵师都没有,没被诡吃了,真是不可思议! 守门史想着与其麻烦,不如把这些人当流民安置了。 就不用上报了。 他捋着小胡子正这么想着,那个年长的里正见他脸色知道不妙,这守门史眼神可不对啊,肯定是不想好好安置他们。 他急忙道:“对了,官家,我们杏花村和露雨村一直等着县里的灵师来挑灵苗子,已经三年了,这是我们村的苗子,官家能不能看看,有没有能选上的……” 说着他把自己村子里两个不错的孩子拉到身边,给官史看。 诡物泛滥,如果一个家族能出来一名人级灵师,就能庇护一个村落,出一名地级灵师,能庇护一个县,若是有天级灵师,族人都能跟去京城落户安家! 古人重视家族,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家族也是朝廷对灵师的制约。 露雨村的村正眼急手快,也赶紧将自己村子的孩子拽过去,他第一个拽的就是正牵在苗秀兰手,好奇望着城郡的夏樱。 苗秀兰看女儿被里正拽走了,她紧张起来。 守门史厌烦,他掌管治安又不管灵师那摊子事,不过他目光在几个脏兮兮,干巴巴瘦小的孩子脸上扫过。 目光落在右边一个小女孩身上,这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定眼一瞧,竟然生得如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清新脱俗,模样是顶尖极好的,灵气很足的样子…… 他顿时犹豫了下,如果这群乞丐一样的人里真出个地级或天级灵师,那倒是不好这么打发他们了。 最后他目光又在小女孩身上打量了几眼,夏樱见他一直看自己,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不笑还好,一笑……灵气直冒天灵盖儿。 守门史当时脑子里就闪过两个字。 不凡! 他立即招手让城门来人,把灵院的灵师叫一个过来,先测测,测完了再安置这些人,若有好苗子,他肯定不能给人安排到石林场,若没有……呵呵,那就抱歉了。 这为官,不能轻易得罪人。如果得罪的,也肯定是翻不了身的! 灵师很快来了,跟治安史打了招呼后,治安史在旁边背着手,看着他测。 赶来的灵师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学院黄袍,他仔细地拿出巴掌大一张银色薄如蝉翼的纸。 这可不是普通的纸,这是测灵纸,用得是一种诡物身上的鳞片磨成粉末制成。 这种鳞片粉末对灵气感应很强,当受到灵气冲击的时候,它会由白色变为透明。 看纸张透明程度,测灵气高低。 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需要每人憋一口气,憋到极致后再吹这张纸,体内的灵气才能激发出来,至于十三岁以后,初潮初精一来,身体自然漏灵,存一半漏一半,没有培养的必要了。 杏花村老丈推着自己村里的孩子先测。 可惜,一连十几个,孩子个个脸憋通红,可吹出去的气,纸张只是微微变色,连个半透明的都没有。 杏花村的村正有点着急,一直在旁边搓着手,如果村里一个能成为灵师的孩子都没有,那就不妙了,看那个守门史的意思,是不会放他们入城的,恐怕会把他们安置到哪个穷山僻壤犄角旮旯,那日子可就苦了,恐怕还不如在杏花村的时候……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焦急,这是最后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只要选中一个…… 直到他们村最后一个八岁男孩憋紫了脸,吹出一口气后,测灵纸变成半透状,通过纸能看到对面模糊的人影。灵师这才微微一笑:“他通过了,灵力人级。”后面屏住呼吸的杏花村人顿时高兴的叫了起来。 被守门史不悦地训了一顿,这才安静下来。 接着是露雨村,露雨村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少,只有六个,前面五个灵纸没有变化,露雨村的人脸色变了,紧张地看向最后一个女孩,是夏冬生家里头的闺女,以前瞎子算过,说夏家夫妻生的闺女不凡,两口子将来靠这个闺女吃饭…… 大家紧张地看着。 夏樱现憋了一口气,天天喝灵泉水,吃雪白蜜桃,她感觉自己从上到下都在冒灵气儿。 灵纸一放在她面前,她就一口气吹过去。 后面的苗秀兰差点叫出声,这孩子,别的孩子都憋得脸通红才吹,她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就吹了!一旦纸不变色怎么办…… 她的担心多余了。 白纸瞬间变了,变得得晶莹剔透,如一块琉璃,能清楚地照见对面人的脸。 灵师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望着夏樱神色激动,能不激动吗,测到一个灵气天级的苗子,学院奖励测灵人五十两银子! “好!灵气天级,这两个苗子我带走了,到学院办入学……”灵师赶紧让两个有灵气的孩子出来,跟守门史说了一声。 守门史在旁边见了一怔,没想到还真出了…… 他看了看这二百多人,最后笑了下,和气道:“让村民先在城外等候,两个村正跟我走,我带你们见见司农,会帮你们说和,放心……” 他亲切道。 见孩子被灵师带走,苗秀兰又高兴又担心,垫脚望着女儿身影。 “夏樱!”她喊,然后看到女儿回头,笑着冲她挥手,苗秀兰眼睛一红,抹着眼泪。 当母亲的难过。 但村里人很高兴,没想到这一次出了两个灵师苗子! 其中一个还是大灵师的苗子,杏花村的人羡慕地看着露雨村,露雨村的人更是羡慕地看着夏家两口子。 那瞎子说得没错,夏冬生以后还真要靠这个女儿发达了…… 最后,两个村子的人被安排到碧波湖落户,那边前些日子出了诡物,一个村子没了,现在诡物清除,难得空出来一块地方,不但离郡城近,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嗯,正好能安置三五百人。 现在搬过去还有现成的房子,朝廷第一年会给他分配良田良种,可以直接安家落户。 处境一时间柳暗花明,两个村子的人高兴极了,每个人身上背着包袱,夏冬生的车子早就没了,农具也扔掉了,只剩被褥在身上背着,村民脸上这会儿洋溢着笑容,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碧波湖走去。 …… 灵师院是朝廷培养灵师的地方,每个郡城设有一处,灵师府是灵师院的苗子培养五年后成为灵师,灵师入职的地方,也就是纳入了朝廷行政编制“公务员”工作的地方。 灵师院有四大院,天字院,地字院,玄之院,黄之院。 以天地玄黄四字承载天地之气、孕育万物生灵之象取得字。夏樱进去直接分在天院,杏花村八岁小男孩被分在黄院。 夏樱住进学院宿舍,四个孩子一个房间,每天两点一线,过着学院生活。 头两年学习缚灵心经,这是一种可以锁住身体灵气的养护方法,凡是灵师都要常年练习。 下午学院有专门的先生教导灵院孩童识文断字,以及了解各种怪谲鬼魅等级,与除诡方法。 第三年开始跟着灵师实习,虽然每次出去都有一定危险性,但能跟着灵师见识到各种诡怪,直到三年考核后,成绩优异者直接转为公务员,在郡城灵师府工作,每个月薪水奖金不缺,待遇好,活轻省,毕竟是郡城,灵师遍地走,诡自然没那么多,当然,遇到要命的还是很要命。 如果考核成绩不理想,就会被安排到偏远的地方做灵师,当然谁都不想去,灵师府名额只有三个,竞争非常激烈,。 作为天级灵气的夏樱,经过学院五年培养,通过考核,成功留在了灵师府。 当然朝廷培养五年,成了灵师却不想干了,那是不行的,必须要做满三十年才可以来去自如,除非重大功勋才可以缩短年限,等于与朝廷签订了三十的工作合约。 合约已签,作为灵师府的灵师如果不听从朝廷政令,那下场不会太好。 毕竟古人不是一个人生活在城中,还有一族亲人,乃至九族亲人,还有通缉令这样的东西,几乎将人拿捏死死的。 只要进入灵师院,就和朝廷绑在了一条船上,好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每个人装备齐全,事少,每天在府里拿着薪水,混着日子。 坏处就是,一旦有事,就得硬着头皮上,退后不了,当然,这种事还是较少,混日子的时候多。 夏樱自从入了天师院后,悄悄查过许多资料,本来想直接想问老师,但说得太具体,她怕让人怀疑她遇到诡,她心虚不太敢问。 只能自己查,可诡卷里符合清扬情况的资料太少了,为了弄清那个乾坤镜里到底是一只什么诡。 她查了一年多,最后确定,乾坤镜里的恐怕是……是大诡啊。 因为只有大诡可以化为人形,与人一般无异! 但大诡的资料很少,她这个等级接触不到这种绝密等级的诡物,直到她成为灵师,入职灵师府后,她才敢开口问一下其它老师,开始小心翼翼地询问这种诡物的弱点。 学院有位见多识广的老师,早年很有名的除诡师,他摸了下胡子:“……你想询问大诡的事?” “是,魏师,我真的特别好奇,学院的老师里就数您最见多识广,您就跟我说说吧。” “呵呵,学院里不止你一个人问,那我就说说,我们金銮王朝境内有两只大诡,一只被隔绝在断天峡谷,一只在北凌绝地,我们称它们为诡王,若见到这种级别的诡,跑是跑不掉的……” “必死无疑,还是想想下辈子投什么胎比较舒服。” “不止两个,咱郡内好像出了一个,一年前的白拓县……不过这只一直没什么动静,说不得测错了,哪有那么容易诞生诡王。” 老师捏着胡子道。 “那魏师,你见诡王吗?” 夏樱小心地询问道:“他们是不是长得……人的样子啊?” 她边说边向腰带上挂的乾坤镜看去,别人挂着玉佩,她挂着镜子,好在灵师这一行不少人用八卦镜,她这只小乾坤镜当佩饰挂腰上倒也不稀奇。 她是乾坤镜的主人,有了灵力后,能感知到镜子状态,他在不在里面,扫一眼便知,他现在不在,所以她才敢问老师。 自从乾坤镜被他占据后,她就使用不了,可恶,当了灵师才知道,这是一只空间镜! “呵呵,我要见过诡王,我还能站在这儿吗?” 魏老唬着脸道,他望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青色灵师服,腰细细用腰带箍着的小姑娘,唇红齿白,长相不俗啊!灵气外冒,哪儿都好,就是太爱美了,灵师服她能做出十种八种颜色,一天一个色,灵师院的那些小丫头,都被她带坏了,天天穿得五颜六色。 “魏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再跟我说说吧,我可好奇了。”她跟魏老头撒娇道,毕竟是她刚进院里,在她小不点时教了她两年的老师,装小撒娇用惯了的。 “……我想想啊,诡王怎么诞生谁也不清楚,据国师说,诡王诞生时,会有伴生物一同诞生,作为领域类诡王,他会将伴生物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领域里,你不杀了他,就拿不到这个东西,它们会视伴生物为生命,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它是什么。” “所以要杀死诡王,就需要催毁这个伴生物给其重创,但它不会让任何人找到这个东西,找不到伴生物,无论杀它多少次,都杀不死它,它是超越我们想象的存在,比我们人还要高一个层次,所以朝廷遇到大诡,很少派人剿灭,只控制他领域范围。” “当然了,有这种大诡在,也不是没有好处,首先,他会一直呆在伴生物所在地,形成领域,领域会变,但终生不会移动,只要不杀它们,就不会有伤亡,一些诡物会被吸进领域中,大诡控制小诡,就像大鱼吃小鱼,它吃了,那我们这边的诡物就少了……” 伴生物? 这让夏樱一下子想到那只藏在黑色旋涡的里骨佩,她不但见过,她还摸过呢! 而且现在就在她腰上的乾坤镜里! 天啊,怪不得她一拿下镜子,他就发疯,天天威胁自己,敢拿下镜子! 她父母,死! 族人,死! 整个金銮王朝,死! 原来镜子里藏得是他的伴生物! “老师,那它一旦移动了呢?”她又赶紧问道,这点和他对不上,他是能移动的,他带伴生物移动的。 “诡王若能移动,那就非常可怕了,但至今没听说有大诡移动过……有记载,只有待在它们伴生物诞生的地方,它的领域才最强,所以一般大诡不会移动的。”魏师摸着胡子道。 “哦。”夏樱想了想,“那老师,大诡还有什么特征?比如吸收天地精华?”她想到清扬爱晒月亮,晚上会站在外面,好像在吸取日月华光,一动不动,她睡醒了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这你倒是问对了,你是听谁说的?” “我……” “这可是机密房诡类封存的卷宗,你可看不到,得天级灵师可查阅,不过我可以大概跟你说说。” “大诡分两种,一种吸收日月精华,喜食天地人三物纯净灵力与精气的诡,这类诡,我们称作诡仙。还有一种像其它诡一样喜食血肉,精血,这种叫诡王,诡仙与人接近,诞生就是人形,千昭王朝就有一只女诡仙,与人无异十分貌美,有如谪仙……” “那另一种呢?它为什么会分两种?”一听到谪仙,夏樱就确定,镜子里的清扬可能是只诡仙。 “这就不清楚了,卷宗里说千昭王朝的那只诡仙,自小被普通人当孩子养大,所以对人很友善……” “不过你要记住,虽然它们沾了个仙字,也不过是将自己诡类的一面,分离开来,诡欲还在,那个诡仙养父被杀死,她化为黑仙,曾屠戮一城。” “只是相比诡王,吸收日月精华的诡要更亲人一些,但无论它们外表看起来多和善,只要它们是诡,就会有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甚至阴阳交织的一面,上一秒救你,下一秒杀你,都是它们能做出来的事,毕竟,它们不是人……” 夏樱往回走的时候,觉得魏师说的太对了!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阴阳交织……” 上一秒对她笑,下一秒就怒了……可恶,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它的淫威! 学院时她跟小伙伴住通铺,她是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不出来,割地赔款,还搭了不少银子给他买书。 不过幸好小时候给他讲英雄,大侠的故事多了,还有炼金师等价交换原则,总之唬住他了,他似乎信了,挺认可的。 所以只要给他买书买画本,他就答应不出来…… 进了灵师府任职灵师后,作为大銮王朝“公务员” ,她分到了单间,一个雅致的院子,她住在西厢。 推开自己屋子门,就见到一抹熟悉的,宛若谪仙的白色身影,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手里卷着一本书在看。 见她进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柔声道:“以为自己成了除诡师就能除掉我?白日做梦,就算你成为天级除诡师,我想杀你亲人,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完,他轻轻放下手里的书,一脸笑意,命令道:“过来!” 见她脚后跟往后退,他脸色一沉,“过来!” 夏樱见他袍子又要变色了,她撅起了嘴,关上门,不情不愿地朝他走去。 学了五年了,她那么认真的学习…… 结果是个天大的玩笑! 唉,还有比除诡师从小被只大诡缠住了,摆脱不掉这种事更可笑的吗? 第 69 章【VIP】 有! 更可笑的是! 她在天院学了五年…… 他也在灵师学院学了五年。 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吗! 一只诡!他在灵师学院读书! 他不但跟着她听课,还学得飞快,三个月识文断字! 上识天文无字书,呵呵,下知地理有形体。 连灵师要学的趋利避害察五行,顺时应变合人事,他都了如指掌。 夏樱真是越想越怕。 他这样天天人里人气的…… 这么下去,就快成人精了! 他一个诡,看起来比她还像人呢! 已经说不清这到底是可怕?还是可笑…… 夏樱穿着一身稍微繁复些的青色灵师常服。 用得最好的缎料贴峰缝制,流线型裁剪,将她身形衬托得脱俗飘逸…… 有灵师的端正,亦有灵气的秀美。 灵师服款式偏中性,男女皆可穿,她已经不是七年前腿短的小不点了。 这几年在灵师院吃得好,身条抽长,一天天变化,已出落得窈窕柔美,腰细腿长双嗯峰挺。 她头顶挽着灵师发髻,上面绑着条青色发带,飘在身后,更显灵动。 其实她也想买簪,但好看的太贵!唉,还是用发带吧。 做灵师……穷啊。 这只是外型。 夏樱本人更出色! 一眼看去,肌肤剔透、莹润有光。 若静静坐着,乖乖的, 全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少女风情,美得如画。 生气的时候,又像荷叶上颤抖的露珠,眼神流转好似含情似的波光,惹人怜爱,那只诡就时常逗弄她生气,然后专注看她生气的模样。 乐此不疲,可恶至极! 夏樱不高兴噘着嘴,又显得分外可爱。 比如现在,她迫于淫威,慢腾腾地往桌前椅子那边走。 脚上的靴子在地上磨蹭着,好似要走一步退三步。 坐在椅子上的人静静地望着她,也不再催促。 直到走到那身白袍下,岔开的修长腿前,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到他腿间,坐在他左腿上。 秦清扬见她听话,面露微笑,自然地伸手轻放在她腰间,将她搂在怀里。 动作看似轻柔,实际上轻柔中带着一股不容她反抗的意志。 夏樱不情不愿地顺着他力道,然后凑近他,将脸冲他一仰,把嘴嘟起来。 秦清扬见她小嘴粉嘟嘟的,粉得就像池边刚露角的小荷,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迷离地望着他,开始叽里咕噜地转。 他含笑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梭巡一圈,舒心地翘起嘴角,一手揽着她,另一手还拿着书卷,嘴角一翘,微微一笑,然后低首轻轻凑到她唇边。 两个人的唇缓缓靠近,似碰未碰,一如丹赤,一若樱红,随着距离接近,唇间开始似有若无出现一股白气,从夏樱口中缓缓流入丹红的口唇中。 夏樱近看眼前这个眉若墨画,眼若星灿,气定神闲悠然吸她精气的人,不,诡! 真的如魏师所说,看起来如谪仙一样,气质高雅,风度翩然。 可恶啊,他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一只诡! 有时候看着,她时常恍惚……他真是诡吗? 他看起来真的比她还像个人……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与他人不同的地方,他会吸人精气,还慢悠悠的吸,一吸小半个时辰,明明一下子就吸完,他总是拖拖拉拉,黏黏糊糊。 魏师说过,大诡有两条发展路线,走诡仙路线,就需要吸食天地人三种精气。 她理解就是吸收日气,月华,然后人精。 他们就会凝练人形,如同人一样,不,比人还要更高一级,如同神一样。 人精就是人体的精气,她的理解就是一种能量吧。 如果她不给他吸,他就会出去吸别人的精气,一吸一大片,像收割麦子一样。 夏樱见过他幼时小手一挥,精气如一条白龙,向他而来,她吓死了都,哪敢让他在灵院里这么干啊! 也不看看这里是哪?这是朝廷除诡师灵师府! 府门上还挂着照妖镜,不,是照诡镜,凡是进出灵师府的人,进出都会被照到。 一旦有诡出入灵师府大门,镜子下面的铜铃就会响,他们灵师府的人都叫它诡铃。 整个灵师府被一百零八道诡铃包裹。 诡气的高低由铃声大小来判断,若大诡出没,恐怕一百零八道铃齐响,震天动地。还好她有乾坤镜!书里第二页画的那面镜子,它的作用就是收敛隔绝诡气,自成一空间,只要秦清扬进入其中,诡铃就测不出了,她才能安然地来回进出灵师府。 头两年进出府门,她还时常心惊胆颤,生怕头顶的铜铃突然响起来。 如果它吸别人精气,灵师府的人很快就会发现查到她身上!她担心的不是她凶多吉少,是整个灵师府的人凶多吉少。 可夏樱只要提出让他不要吸别人精气。 它袍子就黑了,面无表情盯着她,身后的小小旋涡又开始转动,旋涡里似乎有凄厉的冲锋怒嚎声。 看起来毁天灭地,可怖极了。 夏樱吓得没办法,只好哄他,让他吸自己。 吸她总行了吧? 听到可以吸她,他袍子立马白了,露出笑容,欣然同意。 一人一诡定下约定。 每三天可以让他吸一次精,代价就是他不许吸别人的,只能吸她,而且一次只能吸她一天的量。 吸走精气后,当天她会萎靡不振,全身无力。 不过夏樱有灵食可以补充。 所谓灵食,故名思义,就是有灵气的食物,她现在手里有三样灵食。 一是白雪蜜桃,可以提升灵力。还有每日两茶杯的灵泉水,可补充灵力。 自从她和这个越长大越帅得惊人的大诡,唇对唇吸嗯□□气后,十世书莫名又打开了一页。 真是奇奇怪怪的打开方式!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多了一个灵食,金鸟灵蛋。 比普通鸡蛋稍微小一些,雪白的壳上有金色的斑点,每天刷新一个,一颗就可以补充一天的身体精气,每次被吸了精气后,她都要吃一颗鸟蛋,身体一会就好了,精神满满! 于是一人一诡也就这样勉强维持日子过下去。 七年间,在她各种牺牲约束下,总算好好地安抚住他。 好在这个大诡与她从小就认识,倒也不会对她喊打喊打,最多就是生气时,怒意横生地念着要杀她亲人,杀她族人,杀尽天下人,以此威胁她。 可只要不惹他,尽量满足他的需求,他心情好的时候,倒也能听进她的话,只要她遵守着与她的约定…… 就这样不断安抚着,一直没出什么事。 使她安稳地在天院学了两年,又待了三年,最后考上除灵师“公务员” ,得到了这份别人羡慕眼红的工作。 这个小院里住着三位灵师,平时各有任务,不常见面。 耳房有个小厨房,公用的,方便三位灵师做灵食,夏樱偶尔会用厨房煮灵蛋吃。 她知道今天又要被吸气,所以事先吃了一颗精蛋,补充了精气。 说起来这个蛋,好好吃,煮好后剥开蛋皮,蛋白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颤一颤的,一眼就能看到中间金灿灿的蛋黄,就是这个金黄色流沙蛋黄,最补精气,外面包裹它的透明蛋白补得是灵气,可以灵精二气同时补充。 在灵师里,这可是绝佳上等的灵食!而且吃起来可香了!夏樱一口吞下去,感觉自己一下子能吃五个,可惜一天只有一个。 …… 吸食过程中,夏樱一双眼睛,虚虚地看向离她近的秦清扬。 秦清扬是他自己取得名字,在他识文断字后。 用得还是她小时叫他的二字。 清扬。 直到他学习了解到原来所有人的名字都有姓,他的名字却没有,就自己加了姓。 加上他诞生时那块墓碑上的秦字,组成了名字。 夏樱无语极了,她那时认错人,把他错当成杏花村的小孩子,可他却当真了,一直把这两字当做自己名字。 夏樱睁大眼睛,不害躁地看向眼前他如墨般漆墨的眸子,那眸子在吸她精气时,精光流转,十分好看,见她看过来,他也看向她。 两人目光一对,夏樱感觉心口怦怦直跳,可恶啊! 他为什么要直视她的眼睛,真的很尴尬,她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 开始羞恼自己心跳声怎么那么大! 吸了一会,她无聊地嘴巴轻轻动了动,嘟囔催促:“就不能快点嘛……” “脖子都仰累了。” 在她时不时的嘟囔声里,他终于收尾了,因为靠得近,收尾时,两人的唇峰还轻轻地碰触了下,一磨蹭,就如同电流一般又酥又痒,夏樱赶紧抿嘴唇,想把那个感觉去掉。 面前的人轻移开唇,低头看了眼她紧紧抿起来的唇瓣。 被她咬了一口,已经由粉色变得殷红。 他专注地看着。 被吸了精气后,会浑身没有力气,夏樱倚在他怀里,像小时候趴在母亲怀里一样趴着。 椅子上的人也不急,任她趴着,嘴角微翘,少年眼眸清澈明亮,唇色如初。 每次吸完精气,他心情都极好,笑容一直似有似无地挂在脸上,身上衣袍此时不见一丝灰暗,洁白如雪。 他如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怀里少女的头发,指间把玩着她的青色发带。 一人一诡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看起来馨然静谧。 夏樱靠了会儿,直到精蛋开始补充精力,她有力气后就直起身,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一条青色手帕。 生怕他反悔般催促道:“秦清扬大人?请您吹口气到帕子里,劳烦您了……” 她给秦清扬三天吸一次精气,做为交换,他偶尔会给她一点诡精。 这东西是对付诡物的大杀器! 秦清扬浑身是宝,可能大诡是某种能量凝结体吧? 哪怕他的头发,他的脚趾,他的指甲盖,都是一种能量化晶之物,对人有什么作用不知道,对诡……它们爱得很! 她只要把秦清扬给的诡精放到一处,那些大小诡怪们就会不要命的夺取诡精,疯魔了一样,只要她设置好陷阱,进来一个死一个。 特别好杀。 她的灵师考核就是靠秦清扬给的诡晶轻松完成,对别的灵师来说难到极点,九死一生三个名额的考核,她轻松地理了理衣袍,分分钟完成了。拿到了她那一届成绩首名。 她如果靠自己,当然也可以首名! 但她苟啊,毕竟身小命贵,诡物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有轻松的办法解决它们,何必要拿自己冒险呢,非要使出全身本事,遍体鳞伤的除诡才行吗? 那是自讨苦吃,一旦运气不好呢?考核也会死人的…… 她清楚地知道,她这辈子能活到十七岁,靠得可不是本事,而是她能苟! 她身边可是带着一个大诡,一直在灵院苟生苟死。 要知道灵师如果不被诡怪杀死,寿命远在普通人之上,已知有灵师活到了一百五十岁!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激动了,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标。 她要长命百岁!但除诡师同样也是一个短命翘楚的行业。 她得保住命…… 所以诡晶诡晶,多多益善! 一听到她讨诡晶,面前这个大诡仍然微笑,但眼神落在她身上了,开始不悦了。 这东西他有时候会给,有时候理都不理她。 完全看心情。 今天看样子心情好,瞥了她一眼后,轻哼了一声,低首往她举高高的青帕里随意一吹。 一颗只有碎米粒大小的晶石,落了帕子上。 见他肯给,夏樱开心了,这可是她的保命利器!到帐了! 跟他讨个诡晶可真不容易! 而且给晶石越来越小,之前还有米粒那么大,现在只有正常米粒的三分之一。 说好交换的,她一点精气不少给,他却一直在克扣! ……奸商!抠门! 但夏樱可不敢跟他理论这个,他要是翻脸了,还管什么约定不约定,谁让他是一只诡呢。 愿意给说明他现在心情好,已经很不错了,不错了……要多少是多呢,她将手帕小心地包起来。 唉,就是这诡长大后,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小时候还能讲故事哄他,一哄就好,现在不行了。 现在打不得骂不得,语气重了他袍子刷地就变黑了,坐在那儿死死地盯着她。 语气轻了,根本就不理你,没听见是他的座右铭,拿着卷书坐在那儿,他能看到天荒地老。 一开始还能跟他讲一讲理,后来她悟了! 他是只诡!跟他讲什么人的道理啊,他肯听都算这只诡有修养了。 不如简单明了地定下规则,等量交换,双方想要什么就拿出合适的东西交换,这样谁也不吃亏。 他欣然同意。 之后夏樱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种双方交换的平等,平衡关系,主要是让他满意。 毕竟他是老大,他厉害,他肯讲理,那才是理,他不肯跟她讲理,那理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坨…… 没办法,毕竟,他是一只诡…… 能在不激怒他的同时,还能满足自己小小的需求,已经很不错了。 夏樱高兴地拿着手帕一下子从他腿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屋里南角柜子处。 她起身离开,腿上的柔软一空, 坐在椅子上的大诡秦清扬恍惚了下,顿了一会才撩了下袍子跟着站起来,迈步悠然地走在她身后。 走过去,低头见她开心地摆弄这一箱子东西…… 一眼见到那瓶除诡水。 大诡的鼻子差点气歪,他盯着那瓶对他根本没有用的水,脸上阴晴不定,开始不悦起来。 这木箱是夏樱特意找人订做的,类似现代化妆箱,不大不小,她手提着正好。 展开,里面有三层。 最上面放着各种叠好的元宝符,别人是一打符纸,她每张都叠成元宝,寓意是发财,发财,银子从四面八方来! 做除诡师,那是非常消耗银钱的事,有多少钱都不够用。 光买符纸,买各种除诡的物件,什么除诡血,石灰粉……祛阴粉,朱砂胭脂,清魔水…… 都要钱啊! 连买诡物信息也要钱,除诡一两次,东西就用完了,还得买。 她至今还没买到合适的武器,手里只有一个最便宜的打诡棒,其它的买!不!起! 武器大多取自厉害诡怪身上的物件制成,件件贵到离谱! 因为只有厉害的诡怪制器,打起小诡物才有用。 她手里的打诡棒还是朝廷发的,成为灵师,进入灵师府,每人都会发一根…… 一根十两,棒子里只掺了点诡骨粉,对一些小诡怪有作用,其它的……不要想了。 唉,生存不易。 这还算朝廷公务员基础待遇好了,听说民间的除诡师更寒酸…… 她这一箱子的家底在浏昌郡灵师府里, 都算薄的。 七年才东拼西凑攒出一个箱子的东西,当然,其中也有好东西,最贵的,也就是身边这只大诡秦清扬的诡晶了。 这个她可以说,整个灵师府里,只有她有! 这么说来,她家底也不薄啊。 她是九岁时跟着父母匆匆离开小山村,半年后到达郡城,那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十岁进入灵师院学习两年,再加上三年实习,五年成为灵师,如今又过去一年半,她十七岁了。 七年时间匆匆而过,就像梦一样。 她美滋滋地将这粒碎砂晶,小心地放到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里面已经存了两粒。 都是她的命啊! 他踱步走到她身后。 看着她拿着自己的化晶,知道她爱用它除诡,用他的诡道晶,除区区几只诡物?简直暴殄天物! 他心情很不美妙。 他面色冷若冰霜,背着手轻哼一声,开口奚落她道。 “……幼时你说要去闯荡江湖,我信以为真,便随你出来,谁知你说的闯荡江湖,就是下山做除诡师,这就你口口声声要闯的江湖?”不自量力! 他曾期待离开墓之后,山下的江湖。 期待像她说的故事里那样一剑挥出快意恩仇,或侠骨香,或野心妄,桃花细柳,大漠孤烟,矢志不渝,俩俩相忘…… 故事里的江湖,使人着迷。 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寒意与寂寥,与他心境吻合。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离开诞生地,跟随她江湖逍遥。 结果……她却跑来当除诡师?!就像她说的那句话,滑天下之大稽! 天天跟着她骑着匹马,到处除诡…… 可笑至极! 哪有什么江湖,只有风餐露宿。 不是摆弄这些破东西,就是摆弄银子,他看到时常气得牙痒痒。 再想到她做灵师,买诡器,是不是想除掉自己? 他就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这小东西在他眼里如同蝼蚁,善待她不过是看她与自己一同长大罢了……给她一两分好处。 但想到她竟然要杀他,想除了他。 他眼神就凌利起来,狠狠地盯着她。 “天天除诡,是不是哪天也想把我给除了?” 他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冒着寒气儿。 夏樱刚喜不滋地放好“宝贝”,把东西小心摆到箱子最底层。 就感觉有道目光如芒刺背,射在她身上。 完了,这诡又犯病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她眼睛顿时一转,掩口回身夸张地解释安抚他道:“天呐!你在说什么?怎么会呢?” “我的秦大人啊!我可没想过要当灵师,这行多危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理想可是长命百岁啊!秦大人知道的,我能当灵师,一切都是巧合……” 她回身对着面前一点都不像诡怪的生气少年,开始跟他讲道理。“……我做灵师, 那就是混口饭吃,对不对,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那在戏文里,我们这叫青梅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朋友,你可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情谊深厚着呢。” “除诡真的只是一个混日子的工作,你看我哪次认真了?是不是?我都跑得飞快,我可一点不积极,感觉不对,我立刻退到众人身后,这诡谁爱除谁除,我只想活着……” “所以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的青梅竹马秦大人……?” 她一边劝说,一边安抚,一边无辜摘清自己,一边亲密地拉关系,叫他大人,最后她再小嘴乱飞地给他画一张大大的饼…… 她画道: “……等到以后我有钱了,我们就去那雪山之颠。”她一手指向遥远的北方。 “带你去看江湖志里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 “……还有那,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江湖豪气。” “我们一起啸傲风月,浪迹江湖,在烟波浩渺中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以后我们两个人哈,就以风尘作伴,入那江湖中,过潇洒人生,怎么样?” 她信口开河地给他画着大饼,画得有山有水,有条有理,小嘴叭叭的说了一大通。 最后讲得口有点渴,还伸手倒了怀茶喝了一口。 别的不说,她讲了三年故事,这口才练得不错。 江湖都被她说活了,天知道这个诡异世界,走一百里路都累得要死…… …… 听到她说, 他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少年脸上的不悦消失了,露出微笑,带着笑容继续听她说下去…… 听到最后,他衣角飘然,面容如清风明月般舒畅,袍子雪色,仿若谪仙。 夏樱瞧着袍子颜色,终于舒了口气。 总算是安抚好了。 她脑子里的cpu都快干烧了。 魏老师说得太对了! 这大诡不好伺候啊,太喜怒无常! 六年前她给他讲得最后一个故事,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她当时心境,苦啊!她把两人结局讲得老惨了,最后讲到死了尸骨都没在一起。 才十岁的小诡怪,袍子突然鼓涨起来,变成了黑袍,诡心情不妙就这样,袍子颜色随心情变化,风吹雨打都在袍子上。 吓得她脑子一乱,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结局给他们安上,让他们化蝶在一起算了。 诡怪和人不一样,普通人觉得死后化蝶是个悲剧。 但在诡怪眼里却不这样,他们仿佛不在乎形态,无论是人是蝶,对他们而言没有不同。 听到化为蝴蝶永远在一起,他袍子白了。 他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后来她就再也没讲过故事了,他认字后买书让他自己看了…… 就算现在,他偶还会上一秒微笑,下一秒翻脸。 比如现在,他身如翠玉,站在那里,微笑地对她说:“何必等,现在就去。” 现在…… 现在去哪儿? 她可变不出他想要的江湖啊。 因为她说的江湖,是上个世界的人想象出来的江湖。 这个世界,只有诡物…… 夏樱窒住了。 幸好门外传来声音解救了她。 “夏樱,我是芊月……” “今天休沐,一起回家吗?” 她嗷地一声,大声回道:“回!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装作很忙地对白影道:“芊芊来了,我得回家……你快进镜子里。” 身后的人不悦,站在那一动不动,眯眼看她,不肯进去了。 他不遵守约定了,她急得磨拳擦手,最怕的就是这个了,她急忙哀求地秦大人叫个不停,见她举着镜子,最后他才放过她,不悦地哼了一声。 一挥袖子,消失在屋子里。 …… 苏芊月是夏樱在天院时,一个楼舍的舍友。 楼舍里一间房间住四个人,夏樱是平民,苏芊月要比她要好一些,她父亲是典史,无品阶的佐杂官,不入流。 楼舍另两位才是真正的官家子女,四品知县嫡女,另一个从三品都尉次女。 这个世界阶级鲜明,官宦世家看不上不入流的史与平民,这是很正常的事。 夏樱与室友相处几日就看透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毕竟小身子里装着大人,知道这种阶级不同的人很难做朋友。那就算了, 看不起,那就不看,处不来,那就不处,融不进的圈子,不必硬融,客客气气才是她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但苏芊月还小,她家里多少沾点官史的边,想和那两位交好,不知道碰了多少壁,遭了多少白眼才明白,人家根本看不上她,她强跟着只会惹人发笑。 醒悟后,大家同在一个灵师院,即便住在一起五年,后来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没有交恶,亦没有交好。 其实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客客气气,这就极好了。 “夏樱。”苏芊月推了下门,在门外嘀咕一声:“你大白天的栓什么门啊……” “来了!”夏樱看了腰间的乾坤镜,见他进去了,这才匆匆提着柜子上放的“化妆箱”过去打开门。 一见到门外的小伙伴,她微微一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 随后,夏樱和苏纤月两人牵着马出了灵师府大门。 灵师工作薪水还可以,岁俸三百多两,俸米三百多斛,时不时有额外的盐、炭、胡椒、灵师衣物可以领取。 品阶相当于九品官员,出入灵师府有自己的腰牌。 但在郡城住着,什么都要钱。 吃穿住用,吃得买,穿也得买,住的地方虽然幽静也要交房租,只不过灵师府收的便宜一些,用更不用说了,灵师才是花钱大头,随便一样对诡有用的东西,都是十两开外,越有用越贵,百两,千两,万两,都是它! 就连出行,还得买马。 夏樱买了两匹了,灵师的马寿命都不长,第一匹她买的便宜些,已经十年的老马了,结果有次出去除诡,没了…… 第二匹马,花了夏樱足足二十五两,倒是年轻力壮,可吃得也多,天天饲料养着它,每天要吃好多豆子,可恶! 就时候的马就跟以前的好车一样,买得起,养不起,花费颇多。 两人牵着马走出大门。 就见到门外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车夫正向灵师府门内张望,一瞧就是休沐来接府里小姐回家的下人。 闵慕梅穿着白色灵师服,从门内走出来,一只梅花血簪戴在头上,别看这簪子是木质。 乃诡血木所制,据说是沾了厉诡的血,乃是克制诡物的诡器,玛德,贵到离谱。 反正夏樱手里那点钱是买不起的。 闵慕梅,知府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是夏樱和苏芊月昔日同窗同宿的室友之一。 见到门口牵着马的苏芊月,闵慕梅仿若无物,看都没看她,直接越过,倒是撞见前面的夏樱时,对视间她冲夏樱微微点了下头。 夏樱也客气地笑了笑,两人没有恩怨,有的只是身份上的壁垒。 她和苏芊月说说笑笑出了大门,一踩脚蹬,潇洒地上了马。 马上苏芊月撒娇似地跟好友道:“夏樱……你这个月做的灵食桃花糕,可一定要给留五个啊!我马上要到缚灵心经第三层了。” 夏樱家底薄,吃饭都没钱,家里前年盖房子,她还补贴了三十两,朝廷发下来的俸米也都陆续送回家,实在太穷了,所以很早她就琢磨着赚钱了。 可能杏花村和露雨村搬过来后,时运到了吧。 村民竟然在后山砸石头盖房子时,敲到一处灵泉,泉口较小。 当时村长急急地请了夏樱回去,夏樱背着手看了眼,就让村里人在泉口种下一棵桃树,灵泉太小了,只能滋养一棵树。 桃树三年后开始结果,一棵树每个月结五枚果子。 村里给夏樱送三个桃子,助她修灵力,剩下的两个用来培养村里的孩童,希望多出几个灵师。 灵桃确实比一般的桃儿好吃。 但跟她书里的白雪蜜桃比不了,白雪蜜桃跟它比,那都算仙桃了。 但夏樱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由头,她就利用每个月这三枚桃子,加一点书里的灵泉水和一点点白雪蜜桃的桃肉,每个月做十五枚桃花饼,饼可香了,用手掰开里面是像流心一样的桃肉,一两银子一个,练缚灵心经时,吃一块能增半层灵气,是性价比很高的灵食了。 她已经卖了四年,每个月稳定十五两进帐,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两,大大减轻了她荷包空瘪的尴尬情况。 “没问题!” 夏樱坐在马上,与苏芊月一前一后快马向碧波湖那边奔去。 …… 闵母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向外望了一会,目光落在灵师府大门口一个说说笑笑牵着马的女孩身上。 直到女儿上了马车,她才将帘子放下来。 好奇地道:“慕梅,门口的那两个姑娘,和你一样都是灵师府里的灵师?” “我瞧着真不错,你爹说你这一批灵师里可出了几个好苗子,听说有个叫夏樱的小姑娘,尤其出色,缚灵心经已修到了第五层。” 闵慕梅在车里坐下,听到夏樱的名字,她才“嗯”了一声。 夏樱!何止不错,她是她们这一批进府里的灵师里,顶尖的存在。 当年天院新来了三个天级灵力的孩童,引起府中震动,其中一个就是夏樱,闵慕梅虽然同样天级灵力,但似乎天级与天级之间也有着不小的差距。 她不知付出多少心血,食用了多少灵食,才能将缚灵心经修到四层,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得知夏樱到了五层。 她倾刻感受到巨大压力,那是一种让她颇感无力的天赋碾压,似乎就是让她明白,有种距离叫天堑。 哪怕她什么都比夏樱强,她有着无数灵食供应,有各种除诡利器,有身份,有地位…… 但就是不行,怎么也比不过一个平民…… 当初,初入天院,知道对方是贫民,闵慕梅一度瞧不起,那时年幼,她觉得这样的贫民是不配跟她住在一个楼舍里,灵力高就能与她平起平坐?简直笑话,她身为知府千金,是不屑于与这种人说话。 后来她才渐渐发觉,这个叫夏樱的女孩并不简单,虽是贫民,但为人处事一点都没有贫民的样子。 不但说话有理、有据、有节,不会任人欺负。课堂上还能与老师有来有往的辩论,曾言之凿凿、义正词严地纠正老师对她们的严苛要求,给她们灵院的小弟子们争取考核的时间虽然被打了板子,但赢得了当时学院所有童子的心,童子们都愿意与她来往。 她那不亢不卑,笑嘻嘻与老师据理力争的样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贫民,为何如此自信? 可以说,夏樱在她这一批灵师里,是耀眼的存在。 她亲眼看着对方在院里混得如鱼得水。 穷且自在。 而自己这个四品知府之女,反而被遮盖了光茫。 她对室友夏樱的印象,一点点改观,从无视,到嫉妒,直到最后平静下来。 可惜那时候,再想和她交朋友已晚…… 不过交不成朋友,做对手也是好的,夏樱在她心里,就是她目前最为认可的对手,灵师考核她屈居第二。 不过不要紧,同为灵师,早晚还会和她再分个胜负。 闵母打断她思绪,在车上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 “不说这个了,慕梅,你不是一直想去京都的灵师府吗?你爹说,这个机会要来了……” 闵母笑着说。 “京城?” 闵慕梅立即看向母亲:“真的?什么机会?” 作为灵师,当然想进京了,能在京都灵师府做灵师,那可是所有灵师的梦想,闷慕梅眼睛一亮。 “我听你爹说,几年前白拓县那边测出大诡,这些年一直没动静,京城那边要来人了……到时让你爹……” …… 夏樱在石门湾与芊月分开,在官道上快马急行十几分钟,终于到达碧波湖。 当年两个村子在碧波湖落脚,很是落魄,一度靠挖野菜吃糠度过最开始艰难的半年,直到地里产了粮才慢慢好起来。 七年过去,如今再看,两个村子早已今非昔比…… 湖前建起一片青砖瓦房,一百多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靠近碧波湖西边这一片湖景中,中间有一户,屋顶的瓦片乃是琉璃瓦,在太阳下折着斑斓的光。 那就是夏家。 周围的房子围绕着它,仿佛众星捧月般。 夏樱和当年杏花村的小男孩同时进入灵院,最终她留在了浏昌郡,小男孩因灵师考核成绩一般,调到一个叫迎池坑的地方,遥远到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族地。 苏芊月骑着马放慢速度。 她一进村子,忙碌的村民纷纷停下动作看过来,有不少小姑娘小伙子看到骑在马上一身灵师服的夏樱,眼中露出了敬畏又羡慕的目光。 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打招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都知道她是目前唯一能庇护他们一族人的夏家灵师。 以天级灵力进入天院,以首名考核成绩入了灵师府,很多人说她将来会成为大灵师…… 她现在是两个村子年轻一辈的“偶像”。 是村里人仰望的存在。 高高在上那种。 夏樱坐在马上看了他们一眼,七年时间,村子里多了不少生面孔。 不是她高傲不打招呼,是打起招呼没完没了,实在太麻烦。 她干脆一踢马腹,掠过他们,直到家门口才下了马。 听到马蹄声,院子里夏冬生和苗秀兰出来,见到女儿,两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合不拢嘴地跑过来。 夏冬生赶紧接过女儿手里的马绳,将马栓在院子里,饲料豆子他早就备好了,保管将女儿的马儿喂的饱饱的。 这几年因为夏樱出息,在灵师府里崭露头角,碧波湖的几个村子对他们和和气气,水源都先让他们使用,从来不敢欺负他们村子的人。 两口子也沾了不少光,村里的人因夏樱在碧波立足,对夏冬生更是颇多照顾,村正没事便登门拜访,打听夏樱的情况。 家里的米菜肉这几年从来都是不缺的,夏樱每个月还给他们五两银子生活费。 两口子至今都觉得一切像在梦里。 他们人生的前半生,和后半生,差别太大了。 夫妻两欢喜地一前一后围着女儿,女儿不是每个休沐日都回来,有时候两个月才回来一次,他们理解,灵师都很忙的。 “阿樱……早上给你准备了点心,你娘特意蒸的,还熬了梨汁,是山上你最爱的小野梨,放了许多糖,可甜了。”夏冬生咧着嘴搓着手跟在女儿身后。 夏樱身材高桃,一身灵师服在身,头上发带飘在身后,手里提着灵师箱子,别提有多精神,多好看了。 夏冬生搓着手,看着这个女儿,心里激动,女儿每次回来,他都激动,这可是他夏冬生的闺女,他们老夏家的骄傲! 夏樱听着话,迈着步子走进屋子,瞥了眼围着她的父母。 笑着说:“哦?我娘做的?那我得尝尝……”她也没有客气,提着“化妆箱”直接进了堂厅。 夏家堂屋建得相当气派,摆了不少梨花木桌椅,精致的花鸟图案茶碗,她将箱子放到桌上,一撩衣摆,在堂屋椅子上坐下来。 将手臂搭在桌前,看向父母。 母亲苗秀兰乐呵呵地在旁边递过来一盏汤盅,梨汁微黄,刚在井里镇过,清凉败火。 夏樱正好一路骑马出汗了,“谢谢娘。”她笑着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 然后将碗放到一边。 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又扫了眼前厅,随意道: “你们托人急着叫我回来,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再修,好想完结QAQ…… 第 70 章【VIP】 夏冬生,苗秀兰互相看了一眼。 夏冬生支吾了下,没说话。 苗秀兰在女儿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她小心看着几年工夫在灵师院里出落的如挂在天边,高高明月般的女儿。 嘴巴动了动:“阿樱啊……” 本来两口子商量好了,但这会儿当着女儿面,苗秀兰有点不好说出口。 她看了眼丈夫。 夏冬生这会也闷不作声了。 夏樱看两人支支吾吾,不由的一挑眉,她素来生得肌肤雪白,眼尾看上去优雅上翘,这些年她在天院里待着,无论是面对灵师院里诸多师兄师妹,还是实习三年跟着灵师走南闯北。 她也是经过不少历练。 别看在秦清扬面前伏低作小,那是因为,秦清扬乃是不可抗力因素,是只可智取,不能硬刚的存在。 再说了,她用的是计谋,以柔克刚……这她心里有数。 她能在灵院的一众师兄妹里脱颖而出,靠的可不是傻白甜。 诡物都不知道见着多少,早就有一股威势,在眼中内藏,平时看不出罢了…… 此时见父母支支吾吾不说事情。 她脸上笑容一淡。 目光在两人身上移了移,收起嘴角的弧度,夏樱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冷冷的,但笑起来又如冰河破开,有种惊心动魂的美丽。 反差感很大。 也正因如此,苗秀兰看着淡雅的灵师服在身,如此出色的女儿,想说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夏樱眉一挑,见父母还不说,她手指点着桌子,故意引他们开口,她笑说:“难道是家里银钱不够了?” “还需要多少,我这里能挪出十几两……” “啊不不,不是银钱的事……”苗秀兰赶紧摆手。 夏冬光也在旁边急忙道:“不不,阿樱啊,我们有钱,这两年你给的钱都买了地,我和你娘也没闲着,雇人种了十几亩田,每年的粮食吃都吃不完,还能卖一些钱,我们不缺钱!” 村正一听说他们要买地,都不用他们开口,挑得全是周边最肥沃的土地,根本不用他们操心,什么事都帮忙办得妥妥的。 “那是什么事?”夏樱倚在椅背上看着他们问。 苗秀兰望着女儿,嘴巴动了动,最后道:“就是……我和你爹在家里商量来着,现在日子好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咱老夏家只有你这么一个麒麟儿,我和你爹虽然没儿子,但生得女儿一点不比儿子差,无论怎么说,你都是咱老夏家这一代顶门立户的人!” 她道:“……夏家的女儿,哪能嫁到别人家去受磋磨……” “哦?”夏樱笑了,明白,这是有人来提亲了? “提亲……倒是不少,但阿樱啊。”苗秀兰道:“你今年十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确实到了差不多该谈婚论嫁的时候,村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我都送走好几个,都嫁出去了,可我和你爹商量着,咱家不同别家女儿,我和你爹就你一个孩子,咱可不能嫁出去,我和爹想,要不要给你招个婿……到时候生了孩子,我们俩给你带……” 一说起这个,苗秀兰打开了话匣子,“阿樱,娘跟你说,这女婿人选可真不少,别的村不提,就咱杏花村里有叫清扬的小伙子……” “那个叫清扬的小伙子,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可喜欢你,他说小时候老往咱村跑,就是想看看你……” 本来夏樱还笑眯眯地听着,但话一出,她就知道坏了! 坏菜了! 提什么不好,提清扬! 果然念头刚起。 挂在腰间坠上的镜子,在腿上猛地一动,镜子面都变黑了,吓得夏樱脸色一变,抬手就按在了乾坤镜上。 “一派胡言!” 她另一只手狠狠地拍向桌子,人瞬间站了起来。 “咣”的一声,把话说了一半苗秀兰吓得一个仰倒,惊愕地看向站起来的女儿。 坐在另一边的夏冬生也茫然四顾,不知道夏樱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她可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这样过…… 他们女儿阿樱,是个孝顺女儿。 夏樱并不是在吼父母,她是在阻止镜子里的诡发疯…… 她心里苦哇。 爹娘还想招婿……想什么呢? 她长得这么水灵灵,以为灵院的师兄们不喜欢她吗? 很多人喜欢好吗?像她这么有魅力的女子…… 咳,不夸了。 总之,那些年凑到她面前献殷勤的师兄们,下场可都不怎么好?不是摔断胳脚, 就是崴了脚,还有一个想握她小手……后来,差点无了。 不说也罢。 她清楚地知道,这辈子被大诡缠上,是别想结婚了。 这诡从小就和她在一起,绝无第三个人的可能,他根本不可能容忍第三人。 谁能想到一只诡,它占有欲这么强。 还招婿…… 她都怕洞房花烛,红布都不用买,直接以血染成…… 唉! 苗香兰吓得赶紧道:“阿樱啊,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娘不勉强你啊,你别生气。”她带着怯意地望着女儿,她就这么一个姑娘,又比她有见识,有能耐,自然不敢忤逆女儿半分。 夏冬生在旁边也点头道:“对,你娘的主意就是不靠谱,她就是一派胡言!怎么能让女儿招赘呢,咱不招赘……” 苗秀兰转头愤怒地看向他,到底是谁让女儿招赘的!招赘不是他提的吗?要给老夏家延续香火,还要把女儿留在夏家,说去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那可不行,所以两人才商量着……现在他一看风向不好,讨好女儿,把事一股脑都赖到她身上了。 苗香兰气得发颤! 夏樱死死按住镜子,她咬牙切齿,正义凛然地对父母道。 当然她不是说给父母听,她是说给镜子里的那位听的,她道:“……这事以后休提!我是灵师,灵师跟普通人不一样,怎么能天天生孩子,情情爱爱的……有的灵师一生不成家立业,对吧,要为朝廷献身,尽心竭力也,我也是这样想的,婚姻生子成家立业这种事……现在不考虑!” 她这么斩钉截铁一说,镜子立马不动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镜面恢复了颜色。 安静地贴在她腿上 夏樱:…… 好家伙,论饲养一只大诡的难度。 可以说,满头大汉,死去活来。 看着面前还年轻的夏冬生和苗秀花,她真想说,可别打她主意了,大诡惹不起啊,要实在想抱娃,还不如你们俩努力一下得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 对啊,夏冬生和苗香兰两人正值壮年,一个三十二岁,一个三十岁,怎么就生了一个?后面没动静了。 她看到杏花村不少人家生了五六个孩子。 怎么夏家这么多年,就她一个? 她知道夫妻俩也因为这事把过脉,大夫只说早年亏空太多了。 后来她每次回家,都给他们喝了不少灵泉水。 但好像没什么用。 其实想想,亏空……如果说当年在大越山吃得差,可也不是只有夏家吃得差,几个村子都差不多,大差不差,要亏空也是大家一起亏。 怎么杏花村生那么多,露雨村人口就少…… 她这几年也喂了不少灵泉水给夫妻二人。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灵水补充灵气,难道她们缺的不是灵气? 那缺的是什么? 缺的是……精气? 她脑中灵光一闪!额得老天奶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为什么露雨村人口少! 是秦清扬,他诞生时吸食了精气! 吸食了整个村子人的精气! 怪不得这些年露雨村出生的孩子明显比杏花村少,以前以为杏花村的人较多,孩子多不稀奇,但自从搬到碧波湖后,杏花村的人口越来越多,越生越多,都快成大村了,露雨村还是那些,最多一家也只有三个孩子。 下一代明显不如杏花村多。 她顿时瞳孔地震,镜子里……这大诡,化形时,把露雨村的人精气给都吸走了? 她家是离后山墓最近几家之一……怪不得! 夏家夫妻并不是生不出孩子!是精气没了,生孩子的精气亏空了。 这诡物能让人断子绝子!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在镜面用手指狠狠敲了他一下。 腰间镜子,一动不动。 她望着这对可怜的父母。 脸色柔和下来,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低咳了一声。 将自己拍桌子时,拍翻的茶杯扶正了。 然后回头笑眯眯跟吓到的夫妻俩柔声安抚道:“爹,娘,我刚才不是对针对你们,是突然想到一个诡物,朗朗乾坤之下,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真是岂有此理!想到他的所做所为,真让人生气!” “呵呵,跟你们没关系,我没生你们的气……” 夏冬生见女儿笑了,这才跟着笑起来,他手摸着腿上的绸缎袍子,关心道:“……刚才还真把我和你娘吓了一跳,这诡物实在可恶,不过阿樱啊,你要是不想成家,我和你娘也不勉强你,就是你在灵师府里头,里头什么人都有,可千万小心啊,除诡时咱就得过且过,就像咱村正说的,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是苟! 夏樱明白,她微笑道:“行,我知道了。” 想了想她伸手摸向“化妆箱”道:“……对了,这次回来,我给你和娘带了好东西。”说着她手指一拨,将“化妆箱”打开。 从三层箱子里,取出一只订做的收纳盒,里面有小格子,正存放着两颗白色金斑的金鸟灵蛋。 她打开放到桌上。 “这是两只补精气的灵蛋,吃了可补精益气,食用可以调理无子绝嗣的病证,我留着无用,特意带给爹娘……”说完她觉得不妥,好像在影射他们有无子绝嗣的病症。 她急忙又加了句:“……村里的人要是有这个需求,你们也可以卖给他们。” “那怎么行!”坐在她旁边的苗秀兰脸都红了,出声道。 这可是灵蛋! 调理无子绝嗣的病证! 她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桌子,两个格子中安放着两枚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蛋。 雪壳金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鸟蛋,她只知道女儿说这东西能治病。 天知道她生了夏樱一个后,就屁也生不出一个了。 虽然女儿不凡,村里也没有人说她半句不行,但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孩子,她心里慌啊,这些年不知偷偷看了多少大夫,去了多次医馆,她都绝望了,才和冬生想着不如招个婿,有个孙儿绕膝也是不错的。没想到女儿竟然带回来金蛋! 苗秀兰伸手小心地摸了摸,看向夏樱,小心翼翼道:“……阿樱,这蛋我,我能吃吗?” “能吃,你和爹一人一颗,煮了,或者打蛋汤都可以。”这是她之前留下来备用的蛋。 “好,好。”苗秀兰高兴,旁边的夏冬生也有点激动。 女儿不凡,连这样的好东西都能弄到。 但心里更愧疚,他道:“阿樱,这可是好东西,我听村正说,这是灵食,对灵师有用,你好不容易弄到,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给了我们,浪费了……” 村正说他们村子太穷,三年前才解决温饱,这两年慢慢缓过来,现在两个村子每年盈余除去杂七杂八,也不过六十多两。 他们决定每年拿出一半,三十两银子供养灵师。 其它的,实在给不了夏樱多少支持,幸好村里有口灵泉,每个月送三枚灵桃到府里,多少有些助益,但这也很寒酸,能进郡城灵师院的孩童,大多都是周边的官宦世家,有钱有背景,灵师考核方面也有优势。 听说灵院里平民较少,要什么没什么,日子很艰难,若不是阿樱测出天级灵力,靠自己留在了郡城,现在都不知道分到了哪个偏远的村子。 阿樱虽然回来从不说学院的事儿,每次高高兴兴的,但她一个贫民孩子,在那里肯定有苦不能言,说不定还会被人欺负,做父母的支持不了多少,怎么还能拿阿樱的东西。夏樱要知道他这么想,只能说,想多了。 在学院确实存在欺负人的现象,平民也的确容易被欺辱。 但谁敢欺负她啊! 说实话,夏樱从来没有担心过她进学院会有什么霸零事件。 这么说吧。 虽然养个大诡很麻烦,但什么事都有两面性。 比如有个大诡在身上,她实习时无论跟灵师去哪里做任务,心里都不害怕,老师还说夸她好苗子,关键时刻镇定自若,发挥得好,其实就是莫名有种底气罢了。 毕竟诡异再凶,能凶得过他? 要是有人欺负她…… 自求多福了。 但这种事,压根也没发生过。 因为夏樱一进学院,她就清楚知道会有这种情况,但同时,虽然她身份是平民,但也有优势,那就是她天级灵力,讨老师喜欢,所以她很刻苦,经常跑去请教老师,跟几个老师处得特别好。 讨他们喜欢,上课多多夸奖。 然后在学员里,她也会团结一切力量,贵门小姐她团结不上,那就团结平民,大家处到一堆,朋友一堆,谁欺负谁啊。 夏樱就没遭遇过这些事,她在灵院的那几年除了没什么钱,混得还是如鱼得水的,实习的时候跟的灵师,是她的老师,安安全全地混了三年。 夏樱懒洋洋地挥了下袖子,将发带挥到身后道:“你们就放心吧,这蛋我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下次回来再给你们带。” 夏父夏母见她说的随意,这才放下心。 苗香兰赶紧将桌上的蛋收了起来,生怕被人看到。 一家人不知道的是。 夏樱骑着马一回村,整个村子都传遍了。 两个村子的村长匆匆赶过来。 杏花村的村正都快六十岁了,天天喝灵泉,吃用精细,人看着比七年前还年轻些。 不但红光满面,腿脚也利索,走进夏家铺着青色石面的院子,拄着拐杖走得飞快,与露雨村村正一同赶过来。 还未进屋子笑容先传出:“是不是夏灵师回来了?杏花村老丈和李村正登门拜访夏灵师,有些事想跟夏灵师商量……” 夏樱一看他们就头疼,不由地手扶额头,怪不得老祖宗们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不就是了! 在府里累死累活出门抓诡,回趟家也不消停,才坐了屁大一会儿,人就找上门来了。 夏冬生和苗秀兰见村正来了,赶紧起身相迎,夏樱放下手。 看到两人进来,她有礼地站起来,对着进来的长辈,双手一抱,让人挑不出毛病地行了揖礼:“见过两位村正大人。” “夏灵师可折煞我们两了,我们不请自来,讨厌的很,打扰灵师了。”杏花村的村正赶紧冲着灵师行礼,他们两个村子现在全靠眼前这位灵师庇护。 谁想到当年那个七.八岁撒娇在父母背上的小女儿, 长大后竟然能一人庇护两个村子。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露雨村的村正李方德手里抱着一只匣子,他笑呵呵道:“夏灵师,我和刘村正不请自来,一是想把今年的供奉交给灵师,一共三十两,今年村子种了桑树,来年想养蚕纺丝,以后说不得还能多一笔收入,到时再给灵师多添些供奉……” 夏樱倒没有拒绝,拒绝就等于不庇护家族,这还不得让两个里正心里发慌啊。 任何情谊都是需要维系的,只是维系的手段不同。 她看了夏母一眼,苗秀兰意会,立即伸手将匣子接了过去,一时间美滋滋的,女儿做了灵师,这钱财都送上门来了。 “里正客气了,两位坐吧。”夏樱抬手,让他们在对面坐下。 她抚过衣袍跟着坐了下来,伸手取过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没说话,等待着对方开口,他们肯定不是只为了送银而来。 刚才门口已经立了,有事商量。 两人乐呵呵地坐在夏樱对面,看着夏樱,像看着出色的晚辈,那是越看越欢喜,还得自己村子出来的能人靠谱,说话办事打交道放心,有事求着帮忙也痛快,找其它人,那真是处处撞壁,难处可太多了。 所以两个村子现在都在培养童子,希望再多出几个能人。 坐下来,露雨村李方德开门见山道: “是这样的,夏灵师……” 夏樱将茶放回桌上,理了下袖子,听着他们要说的事。李方德道:“我们两个村子明年想种桑养蚕, 可这门手艺附近养蚕的村子不外传,咱村里人到处打听,打听到碧波湖旁边的石门湾,有一富户,他家里的家丁有祖传的养蚕手艺,我们求上门,那富户要求……” “什么要求?”夏樱一边喝茶一边听着。 “要求夏灵师去他府里看看……他说他家里有诡……” “还说只要夏灵师帮他除了那诡物,可以把家丁借给我们一年,教会村里养蚕手艺,还说给夏灵谢五十两银子做答谢。”李方德一口气说完,喝了口茶,擦了擦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小姑娘,但就觉得紧张。 夏樱皱了下眉,看向两人:“他没有报官府吗?有诡的话,灵师府会派人过去。” 杏花村老丈旁边道:“我们打听过了,那富户姓吴,叫吴世昌,他已经去灵师府找过两次了,灵师府倒是去了人,也找了半天,好像并没有找到诡物,等到灵师走了,过几天那诡又来了,那吴世昌被折腾的若不堪言,听说原本是个胖子,现在瘦得皮包骨……” 夏樱听到由胖子变瘦,扬了下眉,“具体是什么诡?” “这倒是没说,灵师会的人去了,走时只说没找到。”他们对着夏樱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灵师们向来傲气,进去查一番走人,又怎么会跟他们说这些事,问多了还嫌人聒噪。 “那富户自从遇到了诡后,半年时间纳了三房小妾,原本就有三房,现在家里六房小妾……”“哦?”夏樱知道了, 这是被吸干精气了啊。 那她能确定是什么诡物了,是魅诡,这种诡异可以附着在人身上,通过男女房帏,隐曲来吸收精气,据说会一边吸着精气,一边交……这种诡物通过这种方法达到生命的大和谐到极致。 也是沉迷享受的一种诡类。 半年把人吸成人干,好家伙。 “这富户吴世昌,是否好色?”她问,这种诡喜欢好色之徒,因为这类人容易得到精气。 “这……” 两个村正不好太好意思当着小姑娘面说这个,只是含糊道:“确实喜好少女……” “夏灵师,你看……这事能办吗?要是不妥就算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李方德道。 夏樱没拒绝。 她不会跟钱过不去,并且村里人求到她面前…… 如果是魅诡,同行也去过了,那应该没什么危险,至于为什么两拨灵师都没有抓到这个魅诡。 这很正常。 这种诡不强大,但是特别擅长隐藏自己,会附在人身上,附身速度极快,在她还在天院学习的时候,老师就讲过了,魅鬼属于最难清除的诡异之一。 但这只遇到她,好日子算过到头了。 她也不拖泥带水,干完活回来休息一晚,明早还要回灵师府,公务员早九晚五,跟现代时一样,每天都要打卡待命。 “……可以。” 她拿起桌上的“化妆箱”起身道:“……带路吧,时间不多,明天还要回灵师府。” 见夏樱答应了,两个村正面露喜色,纷纷站起来:“我来送夏灵师,已经跟那边说好,夏灵师休沐就会过去。”李方德与有荣焉地赶了村里的马车,和夏樱一起出了村口,直奔石门湾。 从车上下来。 夏樱看了眼这个宅子,这富户还是个小地主呢? 宅院建得富丽堂皇。 门口雕龙画凤,宅院里面积不小,从大门往里看,小桥,流水,亭台一样不缺,她和李方德踏上青石台阶。 守门认识李方德,东家也跟他打过招呼,见到穿着灵师服的灵师来了,他当即跑去通知东家。 吴世昌一听下人说夏家的灵师到门口了,急急忙忙的赶过去,这几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 去灵师府找过两次,来得灵师都没有除掉那只诡,那诡夜夜来,控制着他一晚上睡六个小妾,他实在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他会疯,不疯也得死。 他急得到处打听灵师,知道碧波湖那边有位灵师,听说就在灵师府,还是考核首名,他赶紧答应对方的条件,想将灵师快快请来。 待匆匆赶到大门处,见到门口石台提着小箱子从容走下来的女子,一身青色灵师服,长得清凌凌的仙子模样,美丽脱俗让人一见难忘。 吴世昌浑浊的眼睛都看呆了,直到人走到他面前,旁边管家提醒两次,他才清醒过来。 “夏灵师!吴某有礼了。”他急忙冲面前的人行了一礼。 夏樱提着“化妆箱”打量他,个头较高,打眼一瞧,确实瘦得皮包骨头,眼目浑浊,眼窝深陷,眼下乌青,面若枯木,是精气严重耗损之相。 眼睛乃精气表达之处,越是纯净明亮说明精气越足,反之,就不太妙了。 不过看起来,还真像魅诡所为。 既然确定是魅诡,夏樱也不拖拉,赶紧速战速决,懒得多费口舌客套。 可能做了灵师,多少也有点灵师的毛病,她直接道:“诡还在府里?” 吴世昌立即恭敬回答:“还在,昨晚还在……” “嗯。”夏樱望了眼周围环境:“劳烦尊驾,准备一间没有贵重物品的空屋子,再放一张桌子。” 吴世昌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道:“那要不要召集府里的人?让夏灵师一一过目……”前两拨灵师都要他将府里人召集来,挨个查探。 夏樱呵地笑了一下,淡淡道:“不必了,太耽误时间了,速战速决,快些准备吧。”按老师教得方法,确实得把人召来,看看附在谁身上,再一点点查探,逼它现形,但这光查就要大半天,现在离天黑只剩两个时辰,哪有那么多时间找它。 “好的夏灵师,我这就去安排。”摇晃着瘦得皮包肉的身子,他赶紧让管家给灵师安排房间。 几乎片刻工夫,就按夏樱的要求清理好了。 是一间厢房,屋子里的东西搬空了,只余了中间一张桌子。 夏樱提着箱子走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听到声音也不要进来。”说完,将其它人关到外面。她回身看了眼屋子, 空荡荡的,窗户全部关严,屋子里很安静。 她随意迈步走到桌前,将“化妆箱”放在桌上,随手一勾,将箱子掀开,露出里面上中下三层箱盒。 “啧”她伸手在上层符里,熟练地挑了三张元宝符,扔到桌子上,又在中间那一层,取了定诡胶,一盒朱砂胭脂,化魔水,最后在箱子里面取了三颗爆诡丸。 一边拿东西,嘴里还一边念叨道:“三两银子,一两银子,这个一两二,一颗三两,三颗九两,可恶,这一次要花十五两五!还好有进帐,五十两,还能赚个三十五两银子……”除诡师就没有一个不穷的! 这完全是烧钱。 除一次诡就要烧十五两! 当然也有不需要银子的方法,就是慢慢地挨个找…… 估计找个几十次,应该能找出来。 她从最底下的箱子里取出一只黑色木盒,里面放着三粒碎米大的晶石。 将“化妆箱”盖上,放到旁边。 她围着这张桌,上下看了眼,然后拿起朱砂胭脂,打开胭脂盒,露出里面掺了黑狗血和诡血的胭脂膏,拿了笔桌子边缘画了一圈,然后取了定诡胶涂满桌子中间部分。 她将空了的除诡胶和朱砂胭脂瓶子,随手扔掉,将桌上三颗爆诡丸拿起来放进袖子里。 元宝符依次挟在指尖。 最后将一颗碎米晶,小心放到桌子中间,定诡胶上,再把化魔水轻轻地倒在晶石上面。 化魔水碰到碎米晶,虽不能融化它,但却能碎开米晶表层,溢出诡晶的气味,这种气味人是闻不到的,只有诡能闻到。 小诡闻到就疯了,不管是什么诡,闻到这个味道,就疯了似想要吞掉晶石,变成没有理智的怪异。 她这布阵,就相当于在这里放了一张强力黏诡贴。 还是带盖子的那种。 几乎就是关门打狗。 当然,前提是,只有一只,引来三五只,那就糟糕了。 夏樱将除魔水倒在晶石上后。 她退出桌子范围,手指挟符,右手一翻,三枚青香瞬间立在指尖,她的手在香上一抹,细香亮了起来,散发出香气,这是灵香,只有用灵力才能点燃,凡火不燃。 她手挟香轻轻在周身一挥,眼前布满灵香,这是护身香,香燃其间可保诡物不近身。 然后反手,她将香地斜插在发髻中,然后把手中的四颗元宝符以灵力挥到桌子上方。 形成四象之阵。 口中默念:“四象阵,起阵,阵列,诛邪!” 她双手在身前一张一合,四张符瞬间燃烧起来。 符中灵力破开,将整个桌子范围包围起来。 夏樱已经将她的关门打狗阵布置好了,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刻,等狗来……不是,等诡来。 只要它在府里,不出一刻,必会冲进来,无论它躲在谁身上都没用,只要闻到这个化晶气味,这诡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冲进来。 如她所料,阵刚一布好,在外面等着的一群人里,吴世昌新纳的六姨娘就突然白眼一翻, 仰倒下去,惹来人群一阵惊呼声。 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一道烟,从六姨娘身上离开了,冲破纸窗,快速地向桌子中间射去。 那是一团没有形体的烟气,蠕动着趴在桌子上,像饿死鬼一样一口吞下米粒化晶。 在要逃的时候,它才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它被困在了四方阵中,黏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 它开始横冲直撞愤怒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朱砂阵,黏诡板,四象阵,三层乌龟壳阵。 它在里面凄厉尖叫,连屋外的人都听到了诡物的叫声,一时间又惹来骚动。 到了这时候,请君入瓮已经完成大半,现在的它就像一个靶子,到了夏樱收割的时候。 她就像走流程一样,盯着那团雾,看着它的状态,手放在箱子里,除魔粉,丢出去。 天雷符,炸。 一步步有规律地削弱诡物,看差不多了,最后从袖子里取了三颗爆诡丸,挟在指间,依次弹出,一颗爆开,两颗碎,三颗了无痕。 完成! 屋子里传出“轰轰轰”三声震响。 站在门外李方德,吴世晶及府里管家等,正焦急等待着。 听到爆声,震的窗户抖了下,知道灵师出手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很快没有声响了。 李方德有点紧张,刚想出声询问,门打开了。 夏樱在里面收拾了一下,将插得在发间的青香放回“化妆箱”里, 这才提着箱子走出来。 一出来,就见到一群人迎过来,她微微一笑,对站最前面的吴世昌道:“幸不辱命,诡物除掉了。” 吴世昌立即大喜,灵师说除掉了,那肯定除了,毕竟人家是朝廷灵师府的灵师,讲究一个名声,没除掉是不可能乱说除掉的,他们可不是那些江湖骗子。 他急忙将管家把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快快快,给灵师封赏,吴某在这里谢过夏灵师大恩。”他被诡物折磨多日,如今总算逃离苦海,感激之下,竟然给夏樱拘了大礼。 夏樱看到管家端着盘子走过来,里面装着银子,她侧首看了眼旁边村正,村正李方德意会,马上上前一步,把银子接了过来。 夏樱微微一笑,“客气了。” “这诡物附在你府里人身上,应该是那位晕倒的女子吧?” “诡物会留下一些物件,需要找出来一并销毁,免得再招来其它诡物,还请劳烦带我到她的卧室看一下。”她微笑道。 实际上诡物也有家当,有的诡物随身携带,有的会藏起来。 夏樱也只是碰碰运气,像灵食这种天地诞生的东西,生灵们都爱,诡物也是,找到有用的就是除诡师的额外收入了。 “是是,管家,你快带夏灵师到香月房里,让夏灵师好好地搜一搜。” 管家赶紧应声,有礼地对夏樱道:“夏灵师,这边请,我给您带路。” 夏樱这才悠然地迈步跟在他后面,很快到了一处西厢卧室。 古时卧室较小,里面除了些家具摆置,就是一张雕花木床,夏樱将其它人赶出屋子,她开始在屋子里搜索起来,但没有找到东西。 难道没藏在这里?魅诡将家当放别的地方了? 她失望地将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上书架上。 一个小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书架? 难道还是个书香门第家的落魄小姐? 她疑惑了下,走过去,结果走近仔细一看,这书名…… 国色天香,瓶梅团魂……好家伙,她连打开都不想打开。 玩得好花啊。 直到扫过最上面一本厚厚的册子,看起来很是怪异,破破烂烂的仿佛不是这里的东西。 她伸手想要将书拿下来。 结果身后,白影一现,有人伸手,先她一步将书拿了下来。 一身洁白衣袍,仙气飘飘,站在她身后。 对夏樱怒视的眼神,视而不见。 竟然截胡!可恶!而且他怎么出来了?两人曾约法三章,她干活的时候,他不能随意出来。 “哎你,我跟你讲,你这样……” 她指着他,就见他根本就不听,反而修长的手指将封页翻开。 正好奇地盯着手里的书,看着上面画的东西。 她目光随意瞟了一眼。 天呐! 什么东西! 她看到了什么! 她立刻涨红了脸,抬手盖在书上:“不能看!” 第 71 章【VIP】 夏樱错了。 她就不该说那句——不能看! 这诡物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吃软不吃硬。 顺它者昌,逆它者亡。 他深邃的凤目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不悦地伸手掐住她的小指,把她挥开,不但收了手里那魅鬼画的百势吸.精图。 还把书架子上面的风花雪月都收走了…… 招呼不打地回了镜子里。 夏樱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书架。 再没心思找东西了。 这魅诡!它是当人当久了,像起人来了,竟然把它吸.精气的快乐经验,画了下来时常回味。 这个书让他看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可恶! 夏樱在空书架前踌躇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安地出去了。 吴世昌小妾卧室书架的书都搬空了,吴世昌也不敢问。 灵师出来时,脸色可不太好,他上前跟灵师打招呼,灵师看了他一眼。 恹恹道:“吴家主,你暗种欲根,犯了邪淫,整日神魂颠倒,痴迷不已,才会招来诡魅,如今全身精血被诡怪吸走大半,不得补充,恐怕身体抱恙,要想调理,最好修身养性,少近女色,多吃些黄精,自求多福吧。”或许能多活几年,实在亏得太厉害了,已经伤了寿命。 看在银子的份上,她才提醒他一句,不过想起那些书,越想越来气,说完甩袖走人了。 李方德冲吓到的吴世昌笑了笑,“呵呵,吴家主,贵府童园丁我们带走了,一年后定给家主送回来……” 村子里的马车是村民自己砍树做的。 马匹是去年村子有结余收入后买了两匹,供着年纪大的村正赶路用,车内做得简陋,只有两条木凳子。 夏樱撩开衣摆,低头进了马车,将手里的箱子放到座位旁边,坐在棉垫上,可恶! 自从在学院查阅到大诡的信息,知道他的危险性后,她其实一直有意地引导着大诡秦清扬。 她每个月都会拿出五两银子买三到四本书,给他打发时间。 书本都是她精挑细选,比如邪不压正的话本,最后正义必定战胜邪恶。 是想给他种下一颗种子,不能做坏事,做了坏事就会像话本里的反派那样,被人围剿,灰飞烟灭。 要么就买那种亲情,友情类的感人肺腑的故事,希望能用人类间的真情来打动他。 第三类是一些游历天地大川,海外仙岛之类可陶冶情操,开阔心胸之类的游记。 最不济也会买些诗歌、散文、词、赋、曲之类的给他打发时间。 她一直小心翼翼,几乎避开了所有血腥的,邪恶,甚至一些史类小说都不给他看,就怕他看多了,觉得人反正死了一茬又一茬,朝代换了一代又一代,生命如此短暂,像割韭菜一样。 既然都要死,那他杀了又何妨? 所以,她小心翼翼,为计深远,细水长流地影响他,感化他,渡了他…… 就因为她这种处处带着小心思的饲养。这个大诡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与人正常沟通,情绪比其它诡类稳定,不好杀,偶尔能听她的话,重要的是她能安抚好! 结果,唉,她就该知道,诡魅的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好了,那么多艳色话本进了乾坤镜…… 还有吸取精气的各种方法。 夏樱都出汗了。 李方德上了马车后,本来想继续跟夏樱聊一下露雨村的发展,但见对面夏灵师沉着脸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青白交错。 李方德识趣地闭嘴,没作声。 这边的烦心事还没解决。 一路坐着马车回到碧波湖。 夏樱拎着箱子走下马车,抬头一看。 好家伙! 夏家门口围着十几个露雨村和杏花村的村民,个个带着孩子。 见到夏樱回来,全部凑过来。 “夏樱啊,婶娘看着你长大,你瞧你堂弟生得灵气,让他去你府里给你做个小厮怎么样……” “也让我姑娘去给你端个茶倒个水,她听话着呢……” “我这儿子不错,夏灵师是否有眼缘?” 夏樱没说话,下了马车的李方德一见到这情形,顿时把脸一板,吼道:“都别吵吵了!谁让你们过来的?丢人,赶紧走!” “就你们家里那脏兮兮的崽子也敢拿来往灵师身前凑,都给我滚回去!” 李方德一阵呵斥,院门口安静了。 人被赶走了。李方德这才回头轻声细语道:“夏樱, 你回家放心休息,我肯定看着这些村民,不让他们打扰你。” “辛苦村正了。”夏樱苦笑点点头,进了院子。 结果,外面的普通村民好打发。 家里头的不好打发。 一进家门,堂厅坐着五六个人。 全是母亲苗秀兰的娘家人。 当初白拓县的人迁到郡城,苗秀兰娘家也是白拓县下属村子,离县里近,跟着一起走了,后来进了郡城被分到了偏远的凤庆县,离碧波湖五十多里。 可以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当年白拓县的人迁走,母亲娘家人没空通知苗秀兰,知道夏家条件好了,隔了五十里地,也能步行过来认亲。 夏樱摇头,叹气一声,手拎起衣摆进了屋,随后将衣摆一放。 看向客厅里的人。 其中还有两个妙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见到夏樱手提“化妆箱”,一身灵师服从门口台阶迈进来。 两人眼睛一亮,紧紧地盯着这位夏家异常耀眼的表姐。 她们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夏樱。 给她们的印象,这位表姐整个人华光如云遮雾掩,微微上挑的眉梢,看人时清凌凌的,光气质就远远地把所有人比下去了。 清新脱俗,让人一见难忘。 女孩不甘心地咬紧了唇,另一个抬头看了一眼,就感觉被光芒闪到,对方眼神凝睇过来,她赶紧低下头。“哎哟,我的大外甥女,姨母可是三年没见到我亲外甥女了……”一个穿着旧棉布衣的妇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夏樱巧妙地躲过她所有亲热举动,转身将“化妆箱”放到门口桌子上,这才上前不亢不卑地冲长辈施礼:“见过姨母,舅公,还有几位表弟表妹……” 其它人见她行礼,纷纷回礼。 但苗家人跟夏冬生和苗秀兰一样,出身农村,哪会行什么礼,见夏樱行礼自然美观,他们也跟着回礼,动作五花八门,别别扭扭。 夏樱没在意,随后起身看向父亲和母亲,目光仿佛询问他们,这是个什么情况? 苗秀兰赶紧给女儿说:“你姨母她们每年都来一次,你在灵院忙,我也没告诉你……这位是你姨母家的表妹,苗小宛。” 两个妙龄女孩里,穿着粉色棉布裙,长相颇有几分秀气和傲气的女孩,当即冲着夏樱侧身行礼,清脆的声音道:“见过夏表姐。” 夏樱看了眼,笑了笑:“见过表妹。” “这位是你舅舅家的女儿,苗春蝉。” 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绿色旧衣裙的女孩,同样对夏樱行了礼,动作很生疏,手上有茧,应该经常在家里干体力活,没见过什么人。 她紧张道:“见过姑表姐……” 夏樱点头:“表妹请起。”她手冲她虚抬了下。 平辈相见,这打招呼方式实在是尴尬。 她伸手扶了下母亲,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啊!一下子全来了。舅舅姨母来就算了,怎么表弟表妹来了四五个。不年不节的,恐怕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苗秀兰也懵着呢,见女儿捏她,急忙道:“好了,大家坐吧,别站着了,大老远过来,喝口茶水吃些点心……” 招呼后,几人陆续落坐。 夏冬生与苗秀兰坐在主位,夏樱撩开衣摆坐在左侧,姨母他们在对面坐下。 苗秀兰给旁边的女儿解释:“你姨母这次带小辈过来,就是认认咱家门,怕后辈不认得这门亲,生疏了。” “哦。”夏樱没说别的。 这么多长辈,也论不到她说什么。 夏冬生从始到终也没吱声。 什么生疏?就没熟过,当年苗秀兰是家里老二,不受待见,家里人可没少磋磨她,后来嫁给他日子才好过些,夏家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 倒是苗家亲戚一大堆。 “二妹说的不错!”对面姨母笑呵呵地接近话头。 每次来夏家看着二妹过得这好日子,都眼热得很,青砖琉璃瓦,地面铺青石,看着屋子里的家具,用什,还有二妹和妹夫身上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夏家这是真的富了啊,可怜她这个姐姐还在温饱线上打转,买口吃的,穿身衣裳都得咬咬牙才行。 说不羡慕是假的,每年过来就是希望二妹能接济一下她们。 同为姐妹怎能一个天,一个地呢。 再看着对面出色的外甥女,苗玉萍心里艳羡。 女儿苗小宛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样貌,可跟二妹这女儿一比,生生就比成了搓脚婢。 她热情道:“……这次过来是让小辈们认认门,见见她们表姐,免得以后表姐从她们家门口经过,他们都不认得……” 夏樱没说话,客气地笑了笑,伸手将桌子上的茶壶拿起来,倒了杯茶。 对面一个七岁男孩正抓着桌子的糕点,往嘴里塞。 舅公苗大保拉着儿子道:“二姐,这是我家老四,家里生了三个儿子,这我寻思,你们两口子也没儿子,我儿子多,过继给你们家,就当给你们家延续香火,呵呵,过来,给你姑姑和姑夫看看,要是这个不行,我还有两……” 这一句话,苗秀兰脸上有点挂不住。 勉强笑了下,说道:“我们家有夏樱,不需要过继,你把孩子带回去吧。” “那怎么行?”苗大保瞪眼:“你又不能生,夏家人丁单薄,我这三个儿子,给你一个继香火,不挺好?都是亲戚,我也不跟你们要钱,夏樱以后多帮帮弟弟,弟弟有了前程,也是个依靠不是?” 天啊! 这算盘打得,珠子都快崩到夏樱脸上了。 坐在旁边差点被说断子绝嗣的夏冬生,脸都拉下来了。 苗玉萍见不好,赶紧缓和气氛道:“哎哟,小弟,延续香火也用不着你儿子,给夏樱招个婿不就得了。” 苗大保脸色一变,嘟囔一句:“那怎么能一样……我这儿子可是苗家血脉。” 夏冬生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怼这娘舅:“我家夏樱还是我们老夏家血脉呢!”苗大保被怼不作声了,看着饿死鬼一样往嘴里塞东西的儿子,气得随手就是一巴掌:“不争气的东西……” 苗玉萍当没看见,赶紧道:“二妹啊,我家苗小宛生得秀气,在苗家村是数一数二的姑娘,去年及笄,我瞧着村子里也没有配得上她的小伙子,寻思着,外甥女在郡城,那天师府听说有不少不错的年轻后生,看看咱外甥女能不能给表妹保个媒,搭个线也行,天师府里没有,天师院也凑合,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什么叫天师院也凑合! 夏樱感觉有点头疼。 连苗秀兰都窒住了,她家夏樱还没婚配,给她女儿保媒,她没听错吧,这姐姐是怎么说出这话。 夏冬生在旁边冷笑连连。 就跟看了场大戏似的,真异想天开,什么人啊容她挑挑拣拣,他家夏樱待的灵院那里头都是和夏樱一样,人中龙凤的人物,她闺女一个乡下姑娘,也配? 苗玉萍见二妹不说话,她直接跟外甥女笑呵呵说:“夏樱,你看你表妹这模样,跟你还有三分相似,怎么也不能嫁个农家汉子,都是一个家里的姐妹,你看,你不得拉扯一把……” 夏樱随着她的话,看向站在姨母后面的苗小宛。 苗小宛一直盯着夏樱,见娘提她,她羞涩地低下头。 夏樱望了眼人,她委婉道:“姨母,灵院里的人,最喜门当户对,表妹这事……嗯,还是得从长计议。” 真的很委婉的说法了,天院里大多是郡里有权有势的人物,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平民……别想了。 可姨母装听不懂:“非富即贵?怎么会,外甥女你都能进去……你表妹长得也不差,这模样跟灵院里的人结亲绰绰有余,再怎么也是你表妹不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我这闺女还识字呢……” 夏樱:…… 苗玉萍见外甥女低头不说话了,开始喝茶,她赶紧又把旁边一个穿着蓝粗布褂子的壮实小伙子给拉到身边来。 “二妹,这是我小儿子,比外甥女小一岁,外甥女还得叫他一声表弟呢,大家都是表亲,打着骨头连着筋,我想着既然你们想给外甥女招婿,那肥水不流外人田,咱这表亲关系在这里儿,我这儿子就入赘你家了,肯定能和外甥女把你们夏家打理的妥妥当当,再说了,这也不是别人,也是你外甥……” 一串话下来,屋子里夏家人都惊呆了,夏父呆,夏母也呆。 就连端着茶碗的夏樱都呆住了。 看向对面那壮实的农家小子,眼神正热辣辣地盯着夏樱,见夏樱看他,他还紧张地摸了摸头,憨声道:“表姐,我,我叫向轻阳,我一见就觉得特别……特别好,你叫我轻阳就行……” 轻阳…… 本来她是当戏看的,看看这一家人倒底什么来路。 结果听到轻阳哥三个字时,简直五雷轰顶啊! 叫什么名字不好,叫轻扬…… 今天已经有一个轻扬,结果下午又来了一个。果然,这名字一提。 那镜刷的一下,从她腿上滑落,她每次坐下,都习惯性地握着镜子轻轻放在腿上,不会让它滑下去。 就算是一只诡,夏樱也会处处给他呵护。 平日那种小心呵护的感觉,让镜中的大诡很是舒服,如果忘记了,让它掉下去,它还会不高兴,觉得她不珍惜他。 结果这气的直接自己滑下去了。 这可了不得。 甚至用了一种诡的传音方式,应该是某种音波力量? 别人听不到,只有她能听到。 耳边传来杀意浓厚的声音:“走!” “走!” 夏樱:…… “不走,我就杀了这里所有人!” “杀光……” 开始了,开始发疯了! 没等他嘴巴杀完,夏樱就飞快地:“好好好!走,马上走!立刻走!” 她手拿着镜子,站起来。 将镜子安放在腰间。 起身道:“对了,爹,娘,我想起来,灵师府里还有点活没干完,我得回府一趟……” “什么?这天儿这么晚了,你还回府啊……”苗秀兰惊愕地站起来问道。 她看着女儿突然起身,飞快地走到门口,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化妆箱”拿在手里,然后回身对屋子里错愕的人,拱了拱手客气道:“舅公,姨母,各位表妹表弟,我有事先行一步,有缘再见。” 说着转身出了门。 苗秀兰慌乱地追到门口:“阿樱, 天快黑了,你还是别去了,留家里住一晚,我晚上给你做了好吃的,你……” 夏樱已经快步出去,将马牵出来,她怕慢一步,镜子里……要大开杀戒,真的不要把它的话当玩笑,夏樱从来不当玩笑。 诡认真,她也很认真,诡认真想杀,她也很认真地安抚。 “没事,娘,马跑得快,天黑前我肯定到城里,你别担心。” 说着,她将箱子放好,利落地踩着脚蹬,翻身上马。 “唉,外甥女,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你看你表妹,还有你表弟的事……”苗玉萍追出来,想着好不容易堵着外甥女,不管哪样,能办成一件也行,结果外甥女话都没听完,竟然要走。 而且理都没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没听到她的话,掉转马头,很快离开了。 她当即不满地望着身影道:“这,可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哪有这么待客的……” 见自己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饭都没吃就被苗家的亲戚给气走了,一直忍着的夏冬生终于气不打一处来。 朝着苗秀兰骂了一句:“你们苗家人……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甩了下袖子不理人直接走了。 苗秀兰听到丈夫骂她,没敢吭声。 看着夏樱骑马急驰而去,太阳就要落山了,这能赶回城吗?她担心,心疼极了。 正抻脖子望着呢,她那大姐不满开口了。 “秀兰,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女儿,真是太狂了, 太傲气了,当着我们长辈的面,直接就走了……”都不管她弟弟妹妹们。 苗玉萍身边的苗小宛很不甘心的低头。 苗香兰心里也生了气,她收回目光,冷脸道:“大姐,你说我女儿不待见你,好,那我问你,当年你们搬离白拓城的时候,可有给我,给我夏家送过信?” “你们只顾着自己跑了,现在却找上门来,要我们夏家,我女儿帮你们这样,帮你们那样,又是入赘又是过继,我女儿没给你们打出门,都是她脾气好,你还想让我女儿怎么看你们,怎么看你们这两个长辈?说我女儿傲气!对,怎么了?我女儿就有傲气的本钱,你女儿行,你让你闺女也进灵院,也当灵师?你凭什么在我女儿面前指手划脚,你对我女儿有什么恩,有什么德?” 见苗秀兰突然翻脸,翻起旧帐,苗家人大小辈不安起来。 苗玉萍被当着小辈面这么指责,她脸上挂不住,尴尬道:“秀兰啊,这也不能怪我们,当时走得匆忙,你们又离得远,我们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哼,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们是看我日子好了才凑过来……我告诉你们,再说我女儿一句坏话,那咱就断亲,我当你们是亲戚,你们才是,不当你们是亲戚……呵呵,你们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走!” 说完苗秀兰不客气地转身进了屋子。 留下一群人在院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面相觑,忐忑不安起来。 …… 夏樱骑在马上,将镜子拿到腿上,刚拿上来,它就自己滑下去,再拿腿上,它又滑下去。 这大诡气性,真够大的! 哄不好那种。 夏樱一路上都在安抚着它:“好好好,我都答应你了,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少回家,好不好?” 一边安抚,一边快马加鞭,因为天就要黑了,她跑出了一阵风的速度,几乎一边望着夕阳残线,一边拽着马绳往郡城冲。 结果晚了一步。 城门关上了。 就差了几分钟。 可恶! 望着面前高大的黑色城门,她只能从马上下来。 埋怨地拍了下腰间的镜子:“都怪你,你看看,进不了城了!”就差一点儿! 此时天黑下来,门外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一匹马,还有腰上一面镜子。 可再埋怨也没用。 只能想办法怎么渡过今晚,城内有灵师,入城的诡异较少,城外却不知道有多少。 她牵着马往城外走,想着晚上到哪里落脚。 周围几个村子……肯定不行,天一夜家家户户闭户,谁叫也不会开门的。 附近也没有庙。 看样子只能找一处背风的地方待一宿。 想了想,她趁着最后的天光,翻身上马,一人一马向附近的明阳山奔去。 不能离村子太近,火有光,会吓到村民。 …… 上辈子的夜晚,就像一只小绵羊。 温顺,可爱,可以随意玩耍。 诡异世界天一黑,那是朔朔冷风,阴寒刺骨,那种感觉不是冷,是阴透。 夏樱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凹壁交界处,石头向内凹,上面有块石突出来,勉强可以遮风挡雨,她趁天未黑透,赶紧寻了些柴火,在石壁凹处升起火,马被她拴在了旁边一颗树下,这一天把马累坏了,它正在草地上趴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草。 火升起来后,终于驱散了些夜间的森森阴气。 这块地方不少石头,有火烤着,石面温热,靠壁有一处平整的长石,收拾下可躺在上面休息。 火很旺,将西面石壁处映得一片明丽,亮亮堂堂,温暖如春。 与外面天一黑就毛森骨立,雾惨云昏迥然相异。 夏樱随意从箱子里取了朱砂在外面撒了撒,又放了几张符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有身边这只大诡,应该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诡来的。 而且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夜晚四处飘荡的诡物,而是身边的这一只…… 大诡秦清扬,斜倚在夏樱用手帕清理好的石板上,原本俊雅清逸,仙气飘飘的面孔,在这样阴森的夜晚,野火笼照下,面孔上似乎浮上了一层邪狞之气。 她撒完朱砂回来,望着他,尤其那身黑袍,看得夏樱是心惊胆颤,她带着三分讨好道:“清扬,你要不要听故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个故事,会不会好点? 结果他淡淡地道:“夏樱,你是不是以为故事不让杀人,我就不会杀人?”他薄唇微微含着冷笑:“我告诉你。” “……你如果敢嫁人, 我就杀你父母亲族,尸骨不留,你身边所有人,都会死!” “招赘也不行,你敢招赘,我就把你的赘婿头骨敲碎,用他的脑浆喂山野的狼!” 夏樱:…… 她手里拿着柴棒…… “你站在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过来!” 夏樱看着他一身黑袍,完了,今晚要发疯…… 他倚着石壁目光幽幽,眯着眼睛,语气放慢,再次命令道:“过……来!” 黑袍的时候,她真的不想过去。 她磨蹭着,将手里的柴棒放到地上,理了理腰间的镜子。 刚走近他,黑袍大诡秦清扬长臂一伸,将她一下子捞在了怀里。 抱在了腿上。 夏樱吓了一跳,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下。 “别动!你给我乖乖的……我就不伤你。” 夏樱被他圈在怀中,勉强道:“清扬,你……你放开我,我能好好坐。” “我要精气。” “可今天才刚吸过精气……” 黑袍大诡秦清扬眼中射出噬人光芒,霸道道:“我现在就要。” 黑袍时的他根本就不想经过她同意,说完直接伸手搂住她细韧的腰身,攫住她俏丽嫩滑的下巴。 在外面森然的阴气围绕,石壁安静温暖的火光下,他低下头。 他没有像以往唇对唇吸。 反而将唇贴上她的面颊, 学着书上画的,亲吻了数下。 夏樱不安地动不动。 “别动,再敢乱动,我就……” 他一边威胁着怀里人,一边竟然在她脸颊吻舔不休。 夏樱被他亲的轻轻躲了下,刚要说话,就被他一下子衔住双唇,有力的探在里面如百精图第一页那样…… 他的双唇一碰到她,她就觉一股战栗感从头发一路到脚,如触电一样,让她忍不住拒绝地手轻抵着他:“不要……” “哼!洞房花烛,鱼.水之欢,男女天性本就如此,你嫁人招赘鱼水之欢可以,我就不行?” “因为我是诡?” “今天,我偏要!” 说着他俊脸带着怒气,瞪着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狠狠地,毫不怜惜。 直到她声音再也忍不住从唇齿缝隙中泻出,眼神迷离,亲得她从内到外如潮水般,片刻就化成滩水,软在他怀里。 慢慢地与他唇间交错,她依赖地偎在他怀里,呜咽地小声求着他:“清扬。”她小猫一样叫了他一声,“轻一点……” “清扬……” 在她一声声轻唤中。 他终于“嗯……”了一声,在她搂着自己,主动献上香唇,只为让他轻一些时,黑袍才终于变白了。 两人唇间缠着就像两只小蝴蝶。 外面那呼号的风,刮了一夜。 夏樱睁开眼。 风停天亮了,她的马儿正站在树下悠闲地吃着青草。 她一下子从石台上坐起来。 眼前已经没有黑袍的身影。 知道他回到镜中。每次吸过月华后,他都会回到镜子里,诡类确实不太喜欢白天,就算大诡也是,他可以出来,但不喜欢出来。 她忍不住摸了下胸口,衣服已穿好,但那种被亲过度的轻微刺痛。 让夏樱咬牙切齿。 这可恶的魅鬼! 这下好了! 秦大诡一下子学坏了。 还化为黑袍强迫她,可恶! 以前白袍时吸取精气,一直乖乖对着唇吸好几年,现在吸……要亲着嘴还要摸着吸。 还说味不一样儿,这样吸比较香! 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魅诡的东西会越来越上瘾的。 一个吻就要了老命了,要是其它的…… 绝对不能再越界,必须要限制他! 天色大亮。 她把头发匆匆梳理了下,脚踢了几下,熄灭火堆,牵着马走到村子有水源的地方,洗漱一番,这才进了城。 先回住处换了衣服,里面换了绸缎衣,比较柔软。 路上买了豆浆油条,豆浆一口喝了,油条用油纸包着。 吃完丢掉纸,时间紧张地进了灵师府。 刚进去,同样在灵师府任职,关系和她还不错的葛小谷走过来,她是夏樱师妹,比夏樱晚三年,现在在灵师府实习。 “夏樱,出事了,郡城外有个村子出了厉诡。” “什么?厉诡?怎么出的事?”夏樱忙问,郡城周围很少出现厉诡,一般都是小诡物,就连诡也知道郡城里灵师多,很少出现在里,如果出现了……那可危险了。 “听说是……” 府里司直走了进来,咳了一声,看了一圈府里灵师,目光落在夏樱身上,吩咐道:“夏樱,牧鹏宣,葛小谷,绿萝村出现诡物,你们三个人立即赶往西坡山,到绿萝村探看。” 三人当即恭敬地向司直揖礼:“是!” 第 72 章【VIP】 西坡山位于郡城以西。 骑马要两个时辰……临时前,三人去任务司领取任务,司务还说:“你这趟活儿辛苦了。” 最近京师要来人,府里几个大灵师都派出去清剿周边赖着不走的诡物,下面命令务必让郡城“干干净净”,免得被大人物诟病。 按说出了厉诡,应该派一名大灵师,一名灵师,一名实习前去查探。 现在府里大灵师没人了。 两个灵师带着一个实习,去查厉诡,怪不得司务都说辛苦。 夏樱还是三个人缚灵心经练得最高的,刚入六层…… 不辛苦,命苦啊,三人苦笑。 领了牌子走人。 好在,只让她们前去查探,没有说除诡,所以她们这趟任务小心一些,还算轻松,先看看周边情况,确定是什么怪异后,再回来复命。 夏樱“化妆箱”里的东西用掉不少。 朱砂没了,除魔水,黏魔膏,还有爆诡丸,都用得差不多了,她得到司里补充些。 还好刚进帐五十两银。 朱砂胭脂两盒,除魔水、黏魔膏各一瓶,爆诡丸……来十颗!保命要紧!又买了几张血灵符。 五十两一下子没了,可恶,这银子赚多少也不够花! 司里买这些灵师用品贵一些,有时间可以去黑市淘,里面有很多灵师出售的东西,运气好半价就能买到,只是要仔细分辨,有些物品来历不明。 时间紧,任务重。 出发前她买足东西,与牧鹏宣,葛小谷二人在府门前汇合。 她提着箱子,迈出午门。 本来那身浅粉色灵师服,被她换掉了,换了身白色,毕竟出事的地方死了人,不好穿太艳了,黑色靴子,头系淡蓝色发带,整个人虽一身素,但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佳人兮步,腰肢柔韧,面如凝脂,颜若朝华。 要想俏,一身孝,一点不假。 这下在人群中更出众了。 牵马站在门口等着的牧鹏宣,葛小谷二人,见到她,眼前一这亮,牧鹏宣是夏樱上届师兄。 这师妹自从进了灵师府,谁见了不称一句灵师府人才辈出,小辈都是如此钟灵毓秀般的人物! 门面,这简直就是灵师府的门面。 明年就要灵师考核的葛小谷,崇拜地望着这位与她一样平民出身的师姐。 眼睛亮晶晶的。 平民想在灵师府里出头,太难了,这么多年,也就出了夏樱。 除非你比其它贵门子弟更出色,出色很多,才能在灵师府有一席之地。 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碾压在脚底,被分到偏远地方的灵师,几乎都是平民子弟。 留在郡城的都是贵门子弟。 像她,平民葛小谷,要钱没钱,灵力只有玄级,她拼了命的努力,在同期中,她也占个中等偏下,明年考核她都愁死了,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人家贵族子弟,手里什么符啊,水啊,对付诡物的东西应有尽有。 她呢,袋子里寒酸三两样,考核成绩怎么优秀? 除非撞大运,才能留在灵师府,如果分到离郡城不太远的乡里做灵师,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她真的不敢想,夏樱师姐到底是怎么靠一己之力,在考核上大发异彩! 拿下首名!真是帅炸了,真给灵院里的平民子弟争气啊! 她一人就抬高了灵院平民子弟的地位,不知多少人把夏樱师姐视为偶像,每天嘴里都是夏樱师姐长,夏樱师姐短,都想实习的时候让夏樱师姐带。 而且按照夏樱师姐的修炼速度,可能过两年就是大灵师了。 …… 夏樱见两人在门口等着了,她在马上挂好箱子,赶紧牵了马出来。 “我们出发吧。” 时间紧,任务重啊。 三人刚要上马。 身后有人怯怯地喊了一声:“姑表姐!” 夏樱正撩开衣摆,要踩马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绿色旧棉布裙,偏瘦弱的女孩,正站在灵师府门口不远,忐忑地望着夏樱。 “你……”夏樱目光打量她,如果没记错,她是昨天回家时那个……舅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苗春蝉? 她怎么过来了? 旁边牧鹏宣与葛小谷见有人找夏樱,停下上马的动作,好奇看过去。 夏樱把马绳递给葛小谷,跟两人道了句:“你们等我一下,我跟她说两句话,马上来。” 这才朝苗春蝉走过去。 “春蝉表妹?”她随手将人轻拉到一旁:“灵师府门口人多, 我们这边说话,家里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过来了?” 她放开苗春蝉,理了理袖子看着她问道。 苗春蝉望着面前这个如月华般明亮有出息的表姐,她忍不住眼中含泪,身体一软就要跪在夏樱面前,夏樱没想她膝盖一软。就跪下去了,理着袖子的她,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了。 她吃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苗春蝉含泪道:“姑表姐,救救我吧,这次跟爹过来的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爹说如果表姐不给我安排婚事,回去后,他就把十两银子卖给山里两兄弟做媳妇,我不想……” 说完她又要跪:“求求你了,表姐,我娘只管小弟,不管我,我实在没办法,姑母也不理我,我,我只能来求……我不想回家,不想嫁人,又没有地方去,姑表姐能不能收留我,洗衣服端茶倒水,我什么都能做……” 别说她便忍不住哭泣起来,惹来不少人目光。 夏樱赶紧转个身将人挡住,扶住她,看了她一眼:“你出来,家里人知道吗?” 苗春蝉抹了下眼泪,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今天去集庙,我没去,我一路走过来,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赶车把式将我送过来……” 夏樱再次从头到脚地看了她一眼。 破旧的裙子,细看裙边都穿烂了,被她小心地用针线缝好,估计穿了很久,手上都是茧子,脸也晒得黑黑红红,农家活儿估计干得不少。苗家人重男轻女这事儿她知道,她母亲就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苗大保就更不用提了,苗家独苗苗,从小受尽父母宠爱,自私得很,要把女儿卖给人当共妻这事儿别说,还真有可能干出来,毕竟他连亲儿子都能过继给姐姐……这个时代的女孩,生活环境恶劣,不是没人挣扎过,但能出头的机会实在很少,很多人挣扎后挣脱不了都认命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命运永远无法自己掌控,更没有什么所谓的事业。 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家学门手艺都难,何况不允许抛头露面的女孩,太多女孩只能将命运依赖在别人身上。 而这个世界最可怕就是靠山山倒,靠猪猪跑。 谁都靠不住。 夏樱肯定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身边有只大诡! 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也不能把她留在家里,她可不希望苗家人天天借故住进夏家,虽然她不经常回去,但回去一次也糟心啊。 “表姐……”见表姐不说话,苗春蝉开始抹着泪花,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夏樱背着手叹气,居高临下看着她,苗春蝉个子小,比她矮半头。 想了想,她才谨慎开口问:“表妹,你实话实说,你究竟是想要摆脱家里的安排?还是想要富贵生活?”她必须要弄清楚这小姑娘心里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想摆脱悲惨的命运,她还能想想办法,但如果想像苗小宛那样嫁入高门,那抱歉,她也无能为力。别看她现在身为灵师,长相能力看起来哪样都不缺,可在高门大户眼里,出身是一切,虽在看着和和气气,背地里四个字不是良配就打发了,当然夏樱也不屑当这个良配。只是说,她如果也想像姨妈那样,想让她帮忙搭线嫁个好人家,还是劝她省省吧,不是她贬低自己表妹,无论姿容还是身份……想得太多了。 总之,她不会帮这样的忙。 “不不不,表姐,我不要过富贵生活,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就平常人的生活就好,要是父亲把我嫁到山里给人做……做……我就没有活路了,听说那家兄弟之前已经死过一个女孩……” 说着苗春蝉眼角又溢出泪来。 见她说话不似作伪,夏樱可怜她年纪小,才十六岁,身不由己,处世艰难,她沉吟一阵。 这事,她也不好办啊。 何况这边还有任务等着她,也该出发了,这事不能耽误,西坡山来回也要一个白天时间,他们要晚上之前到达西坡村,还要查探情况。 想了想,她开门见山道:“表妹,既然你找到我,做表姐的也不能对你的事置之不理,但是,丑话要说在前头,你如果想靠嫁人出人头地,想让昔日的亲戚朋友高看你一眼,那我也没办法,但你如果只是想摆脱家里婚事,倒也简单,你也不用求我,我现在很忙,还要出去两天,帮不了你什么,但你可以找你姑母。” “既然是解决婚事问题,还是要找长辈,你求我不如求我娘,我娘对附近几个村的后生都很了解。” 至于为什么了解,她就不说原因了,咳。 “让她在周边给你找个合适的人,你嫁到这边村子,也就离开原来家庭,出什么事,姑母也能照应你,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至于想留在我身边,我身边不缺人,天天到处东奔西跑,也挺危险的,你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她看着面前又小又瘦可怜巴巴的表妹,她问:“春蝉表妹,你听懂我的意思吗?” 苗春蝉见不能跟着夏樱,心里还是有一丝失望的,她一看表姐,就心生向往,心生欢喜,那么耀眼……想着如果能一辈子跟着表姐也是好的,她洗衣做饭收拾家种地,什么都会,但表姐好像不需要…… 表姐说的办法,也确实是个办法,那她就再求求姑母,也好,既然不能跟着姑表姐,能跟姑母相伴也行的。 她擦干眼泪,又要跪恩。 夏樱不耐烦地扶起她,怎么动不动就跪:“不要跪了,我还有事着急走,你赶紧回去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说着,她从袖子荷包里摸出二两银丢给她。 “回去雇辆马车,买个饼吃。” 看了眼拮据的小女孩,脚上的鞋子都走烂了,她摇了摇头。 苗春蝉离开时,一步三回头望着灵师府气派的大门,看着表姐阳光下潇洒上马的背影,她羡慕极了。 以前她以为女子只有婚配一条出路,直到见到姑表姐,原来也有女子,能自己说了算,能成为姑父姑母,成为别人的依靠。 她第一次懂得,女人也可以像山一样可靠, 做女子就要当做夏表姐这样!才不负此生。 …… 如果夏樱知道这小表妹心中所想。 她都得苦笑一场。 她的压力又有谁知道呢。 走到今天这一步,夏樱也是步步惊心,胆颤心惊,哪有几天安稳日子过? 赶路时,她一边骑着马,还不忘从袖子里拿个蛋出来剥开吃了,这是补精气的金灵鸟蛋。 昨晚上荒天野地,那诡物非要手伸衣襟里指尖花样之多……仿佛能挤出什么精气似的。 她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昏睡过去,作为这辈子要长命百岁的夏樱来说,这可不行,早上起来第一时间查看精气,幸好吸得不多,一颗蛋补足。 到底是自家养大的,换成野诡,估计她得被吸成人干,那她也不用活了。 但还觉得不够,一大早骑在马上也不忘记滋补自己。 先把灵桃给吃了,提升灵力,她为什么修行缚灵心经那么顺利,就是因为她天天有一颗白雪蜜桃食用,虽然只能提升一点点灵力,但经年累月,七年过去了。 缚灵心经对她来说,几乎没有门槛,到时间自然而然升上去了,估计和她同届的翘楚,气死不少…… 灵水先留着,灵力不足的时候饮用,灵水不但补充灵气,还美容养颜,人灵气一足,自然多三分漂亮。 她还想买点黄精,到时给自己弄个黄精炖土鸡,好好补一补。 最奇怪的是!十世书翻页了! 它为什么突然翻页了?它因为什么翻页? 她骑着马, 越想越不对劲,一路上时间也没浪费,开始归纳总结。 翻开第一页时,她遇见在后山石堆里玩小石子的清秀小书生,也就是秦清扬。 第二页打开,是因为她拉了秦清扬的……小手? 第三页和第四页是她与秦大诡唇对唇吸取精气,当时她还很纳闷,为什么他吸取自己精气,书会翻页呢?规律是什么? 到昨晚打开第五页,她才惊觉出一个,离奇的真相,难道是身体接触? 身体接触得越深,书页打开的越多……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忍不住唾弃这本书! 鸡毙它!什么玩意儿! 这本书不会也是魅诡写得吧?怎么书里书外透着一股魅里魅气的,要不是它翻页有助她修行…… 看到第五页的东西,她骂声轻了些。 虽然翻页过程不堪,但东西还是好的。 一路上手里她新奇地把玩着一圈金砂,是的,第五页的东西就是一百零八颗金丹砂。 握在手中鸡蛋大一小团,随手可搓圆捏扁。 在手里发出阵阵“涮拉涮拉”的声音。 没想到她正缺武器呢,武器就来了。 此砂是一个整体,祭炼过,她拿出来就能用,所以无论怎么拿,砂粒都不会掉下来。 因诡物的多样性,所以诡器也多种多样,类似此砂的夏樱就见过一次,是一种叫无量诡砂的东西,一撒出去,可周身布满黑砂,隔绝诡气,还能绞杀诡物, 可攻可守,非常抢手。 一件武器,既能攻又能守,等于买到两件武器,价格高到离谱,黑市里她眼巴巴望了半天,竟然卖了三千八百两银子,她根本买不起,把她卖了都不够。 没想到,她竟然会从书里得到了一把金砂。 比无量诡砂还要好的武器,书上写着无量金丹砂。 可以可以! 一时间,她心情愉悦了起来。 这东西拿在手里就知道用法,跟无量诡砂差不多,可散在周围当防护罩,有了这东西,以后就不用点灵香了,还可以将砂凝练为马枪棍剑,化成伞状也可以,千变万化。 金丹砂粒可大可小,它甚至可以凝炼成滑板! 但每一粒金砂都需要灵力控制,一百零八颗,以她缚灵心经六层,一层一分钟,变化成滑板只能玩六分钟时间,灵力就会耗空,无量金砂就会溃散开来。 三人一路急行两个时辰。 到达西坡山时已是下午三点半,这个诡异世界所说的哺时,为了赶路,中午三人随意在一个茶铺喝了碗凉茶,吃了点茶点就匆匆上路。 总算紧赶慢赶到了地方,此时太阳西下,再过一个时辰,夕阳就要落山了。 三人骑着马拐入农田的一条小道上,两边全是杂木野草,入目荒凉。 出了郡城开始,行到西山县境内,入目皆是如此,只有进入村子才能见到田地房屋。 小道上只有三匹马“嗒嗒嗒”地慢行在路上。 葛小谷与牧鹏宣凑到夏樱身边,牧鹏宣缚灵心经四层,卡在四层已经三年了,迟迟没有突破迹象,他也是苦笑不已。 眼看着这个比她低一届的小师妹,自从进了灵师府,蹭蹭蹭地超过他,前不久还听说她达到第五层,没想到这么快又到了缚灵心经第六层,估计用不了三年,她就能成为大灵师,灵师府最年轻的大灵师! 前途无量! 以前在灵院时他也算个小天才,进了灵师府后才见识到一群天才中的天才。 葛小谷讨好跟在夏樱和牧鹏宣身边,开口:“师兄,师姐,我打听过了,前面那片葫芦地,就是绿萝村。” “你们看远处那片麦田,就是绿萝村的村民种的麦子……” 三人望去,一阵风吹过。 风吹麦浪。 穗飘香…… 麦田中还立了许多草人,小鸟喜欢小麦的籽粒,村民弄了草人立在田里吓唬鸟。 “我们现进村吗?”葛小谷问。 夏樱回头看向旁边背着鸟笼的牧鹏宣,有礼询问:“师兄,我们先去田里查看,还是先见见村民?”夏樱比牧鹏宣晚一届,牧鹏宣在灵师府待了快五年了,经验肯定比她多。 牧鹏宣修行上比不过这个师妹,再说,早上府直点名的时候,先念夏樱的名字,不管夏樱是不是大灵师,先念她的名字,就是让她带队的意思,他们这三人小队按理来说,一切都要听夏樱的。 牧鹏宣和气道:“师妹你拿主意吧,我和小师妹都听你的。”夏樱见牧鹏宣这样说,就明白了,知道这师兄跟她一样,都是苟道中人。 唉,师兄是不肯管这烂摊子。 两人都是苟道流派。 但小师妹不是,葛小谷倒是很有干劲儿。 “行吧师兄,如果哪里有不妥的地方,一定要随时补充提醒,毕竟这关系到我们三人身家性命……” “师妹放心,师兄晓得。” “那就先见见村民,先听他们说说麦田的情况。”夏樱一锤定音,先行纵马前行。 三人很快到了村口,葛小谷将今早快马送到灵师府绿萝村麦田事件,又说了一遍。 “……绿萝村是个大村,总共二百多户人家,近两千人,这地方依山傍水,水土丰茂,村里人以种植麦子为生,一直也没什么事,谁知道昨日收割麦子,麦田闹了诡,一下子死了几十人,死相很怪异,所以让灵师去看看。” 一般来说,一次死二十人以上基本就是厉诡,厉诡里最凶的就是红色诡,这种诡物煞气极重,出现必见血腥,是纯杀戮的诡物。 三人刚进村子。 一直等在村口的人就欢呼起来,绿萝村的村正四十多岁年纪,穿着对襟衫,戴着草帽站在最前面,见来了三位灵师,他喜出望外,激动地领着一众村民迎上来。 行礼道:“在下绿萝村村正姜元正,见过三位灵师!在下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三位灵师给盼来了,灵师路上辛苦,村子里备下上好的甘草茶与茶点,还请灵师入村歇息。” 村子里不少人跟在村正身后,敬畏地望着从马上下来的一男二女。 中间女子一袭白衣,衣袂飘动,婀娜修长的身材,莹白肌肤发光,宛若仙子谪临人间,超尘脱俗。 旁边一男一女同样容貌不凡,只是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感。 好在这些村民早习已为常,因为大多数的灵师都是这样的。 夏樱下马,将“化妆箱”拿在手中,马儿很快被村民牵去喂食,这里别的不多,麦草有的是。 她见到村正,露出笑容,这一路上快马行路,两个时辰,四个多小时,要说不口渴,不想歇一歇是假话。 但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一会儿太阳落山,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她出声道:“不忙,劳烦村正先带我们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她说着,抬头瞥了一眼村正后面站着的一些眼睛红红,似乎在哭泣的村民,估计是落难的村民家属。 “谢过三位灵师大人,大人请跟我来。”村正二话不说,亲自带着三人往出事的麦地走去。 “姜村正,你再细说一下麦田出事当天发生的所有事。”夏樱边走,边向这位绿萝村的姜村正询问。 村正一般掌管着一个村子,村民户口、赋役之事,姜村正叹了一声,望了眼后面还跟着的村民。 他讲述道:“昨天早上,我们起大早收割麦子,当时天边微亮,到处雾蒙蒙,每年六月麦子成熟,村里人都要下田收麦子,起早收割,想赶在日头火辣前多干点活,那块田里的人刚下地,没收割多久,就都死了,一下子都死了……” 死在麦田里,血都染红了地面。 “是什么样的诡异,你们看到了吗?” “没有,我们没看到,大家都在地里抢收麦子,那块地面积最大,是麦田中心的一块地,当时几十人同时往中间收割,大家都弯腰在麦田里干活,根本没空看别人,周围又全是麦子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也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就见到他们突然倒下了,身体……身体被割开了……”七零八碎,惨不忍睹…… “那有闻到什么气味吗?” 姜村正摇了摇头。 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 夏樱与身边牧鹏宣、葛小谷对视一眼。 皆摇了摇头,这就麻烦了,要确定一只诡异,一般都是从样子,颜色,声音,气味分辨,基本八九不离十,但麦田这只诡异看不见,闻不出,还没有声音…… 这是什么怪异? 要知道诡异太多种类,灵院里至今记录的诡也只有百来种,还有许多见都没见过。 “我们先过去看看。”夏樱说完,旁边牧鹏宣和葛小谷点点头。 村正见三位灵师不再说话,他期艾地说:“灵师大人,村里人的尸体还在那边,还在麦田里,能不能让村民家属把他们收殓起来……”已经在外面晒了两天一夜了…… 夏樱望了眼身后沉默跟着的村民,她道:“现在还不确定麦田里的诡是什么,进去会有危险。”“这样吧,最多两个人,我们先进去,他们晚点进。” 说着她从“化妆箱”里取了几张符递给村长:“每人一个,记住,符一旦燃烧了,就不能再呆在田里,马上退出来。” 村长立即感激地接过来:“放心,灵师大人!我肯定嘱咐他们!” 很快到了那块出事的麦田。 夏樱和牧鹏宣,葛小谷三人放慢速度,靠近那块麦地。 边缘的麦子已被收割完毕,麦草堆在一边,里面有大片麦子没有收割。 入目,六月的麦田宛如金色地毯,风吹过来,叶子不停地摇晃着。 三人远眺一会儿,全是麦叶,什么也看不出来。 现在贸然进去的话,冒险,且危险。 夏樱道:“我们先去外围看看村民尸体吧?牧师兄和小师妹觉得呢?” 牧鹏宣在旁边擦了擦汗,艳阳高照,这大热天,一直没休息到处跑,三人额头都渗出汗水。 “我们听师妹的。” “听师姐的。” “好,那大家把防护的符和灵香都拿出来用,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中招了。”她提醒到。 不用说,葛小谷从腰间布袋里取出青香,点燃,香的烟气很快包裹着她。 牧鹏宣则取了几张符,往身上贴,一看就是很贵的保命符,看来这位苟道师兄,也怕死的很,都是老油条子了。 在这个诡异世界,只有苟,才能活得久。 待他们看到夏樱,当即震惊,羡慕要死。夏樱没用符也没用香。 只见周身围绕着十八颗金砂,在阳光下,金砂颗颗晶莹剔透,一看就知好东西。 主要是一百零八颗金砂对现在的她来说,灵力消耗太大了,十八颗她的灵力还可以支撑小半时辰,在不受到攻击的情况下。 十八颗金砂将她身体上下重要的位置包裹住。 牧鹏宣看了那金砂一眼,暗道这个师妹不简单,哪里搞来的金丹砂?他记得去年黑市卖出的三十六颗诡砂,二千八百两银子,据说被知府的人买走了,不出意外应该在闵慕梅师妹手里。 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三人慢慢靠近麦田其中一具尸体。 他仰倒在那儿,头已经没有了,看起来怪异又可怖,三人围着一具村民尸体仔细打量起来。 见多了诡物杀人,见到尸体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这断面,好像被利器切割……” 脑袋和身体瞬间分了家,死得时候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悄无声息地倒下。 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和村正说的基本符合。 看了几具尸体,都是这样的情况。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麦田周围移动,慢慢前进。 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停下来,全神戒备,对于他们所不知道的诡异,再小心点都不为过,尤其这种可以无声无息切割人体的东西。 葛小谷在中间,青香烟气环绕。 牧鹏宣在最后,身上符光闪闪。 夏樱在最前面,点点金砂不停围绕周身,三人在一片金黄麦田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村正安排了村里两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许诺了好处后,他们胆颤心惊地跟在三位灵师身后。 灵师每查探一具尸体,他们便壮着胆子上前收殓。 用席子将尸体迅速包裹,悄声抬出去,不敢打扰灵师半分。 葛小谷望着切得最碎的几具惨不忍睹的尸身,她忍不住有点想呕,毕竟太阳下面晒两天,那个味道…… 在她看到麦田遗留下来的镰刀,收割麦子用的镰刀! 她突然“啊”的一声,急忙道:“师姐,师兄,你们看那把镰刀,会不会是镰刀割的?刷的一下,直接头身分离……” 三人听完,都看麦地上那把镰刀。 “刀上没血。”说的也不无道理,但牧鹏宣提出质疑。 “也许太快,没沾上血呢。” “小师妹说的有道理,可一把镰刀还说得过去,几十人瞬间死去,难道有几十把镰刀同时发动?”牧鹏宣手握着问道。 三人盯着地上的无头人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任何能对得上的诡物,麦田这么大范围,人又是在外圈,它是怎么做到的。 葛小谷手拿着青香,她道:“师兄师妹,你们说,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大诡……”听说大诡,一挥手可瞬杀上百人…… “别瞎说。”大诡要出手,怎么可能只杀几十个。 想到秦大诡刚诞生时,把整个村子精气都吸走了。夏樱提着箱子,围着她的金砂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像给她蒙了一层金纱一样。 她看向牧鹏宣一直背着,用黑布蒙着的鸟笼,问道:“牧师兄,你的黄栗鸟能看到麦田吗?能不能去麦田上方看看那里有什么东西。” “这倒没问题,只是那东西如果躲在麦田里,我的小黄恐怕也看不清,试试吧,劳请两位师妹帮我护法,一会我施符不能打断。” 牧鹏宣伸手将背后一侧鸟笼开了个门,他嘴里“啾啾”一声,一只不起眼的黄栗鸟从笼子飞出来,跳到了他手上,这只黄栗鸟的眼睛不是黄色,而是蓝色的,这还是一只罕见的灵鸟。 牧鹏伸手摸了摸它,从袖子里拿出几颗栗果,放到手心,待黄栗鸟吃完,牧鹏宣手一抬:“去吧,去麦田看看。” 他家里开鸟市,这么多年也就遇见这么一只,用特殊说法祭炼后,可以短暂借助黄栗鸟的灵目视物,靠着这只鸟,他可是避过许多危险许多坑。 三人站在麦田边缘,看着黄栗鸟在麦田上空盘旋,一圈又一圈,牧鹏宣将一张符贴在双目,符下的眼睛蓝光一闪一闪。 黄栗鸟来回几圈后,飞回来了。 牧鹏宣这才从眼睛上拿下符,黄栗鸟飞回他手上,他抚摸着鸟毛,奖励地喂了它两颗栗果。 “怎么样?” 牧鹏宣对夏樱和葛小谷摇了摇头,“只有一片麦子,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麦子就是周围十几根草人。” 草人她们查过,甚至劈开,里面就是普通草扎的草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 待到三人绕了麦田一圈,对这诡物也没有一丝头绪,倒是麦田的尸体都被村里的人收殓走了,这事儿棘手。 “牧师兄,夏师姐,你们说,会不会是诡豹?听说这东西速度特别快,它跑完一圈,就在眨眼之间,它的利器是爪子,也能瞬间把村民切割开。” “也有这种可能。”牧鹏宣道。“但若是诡豹,它穿行麦地时,周围村民应该能看到,村民说什么也没有。” 夏樱转了一圈后,走到麦田外面的一棵树下,“休息下吧。”她说着,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在绿荫下坐了下来。 随手将十八颗金砂收回手中,手中一百零八颗砂粒再次团成一团,金黄耀眼,得到好的武器,她愉悦地将金砂往袖子里一放。 这里走出了麦田范围,葛小谷灭了青香,拿了个宽大植物叶子对着自己猛扇。 牧鹏宣也将黄栗鸟放进笼子里。 “切割,速度快,范围广,可瞬杀死几十人,无声无息……”夏樱把这几个特点念了一遍。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听没听过种诡异?” “没有。”葛小谷扇着风,冥思苦想道。 “符合这些条件之一的诡物有很多,但全部符合,暂时想不到。”牧鹏宣擦着汗道。 三人一时愁容满面。 最后看着天边日头,葛小谷问:“太阳快下山了,牧师兄,夏师姐,我们今晚是不是得在村子里待一晚上?” “别说待一晚上。” 夏樱摇了摇头,取了自己腰间挂的精致小水壶,打开盖子,喝了口水,里面是她兑的可以补充灵气的灵泉水。 一阵泉水下去,周身凉爽,舒服。 她放好水壶道:“至少要查出这是什么诡物,我们才好回去交差。”否则回去府直问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白跑一趟还得挨骂。 “唉!”葛小谷望着快下山了,还灼人的日光,恼火道:“这破天气,真是够了,人皮都能晒破了,到底什么诡东西!” …… 昏黄的太阳已经西斜,有一半太阳红通通地照在麦田上,为麦田更添几分瑰丽之色。 但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 越是靠山近的地方,太阳落得越快。 因山比地平线高出一大块,提前把光遮住了。 一无所获。 三人只好返回村子,诡物这么凶,晚上查探麦田还是算了,三人打算天将亮未亮时,再到麦田里看看。 因为那些出事的人,也是在这个时间去的麦田。 晚上,村里的人很热情地招待三位灵师。 把灵师安排在村长家里。 不但做了香喷喷的米饭,还用今年新麦子磨了粉,给灵师们蒸了各种面食。 一家子杀鸡宰鸭,再拿出村里自酿的米酒。 望着桌子上,山野菇炖鸡肉,胡鸭汤,糊辣子炒腊肉,铁锅豆腐,腌菜鱼。 这些都是普通村民过年都未必能吃上一顿的好菜,现在全部拿出来给供灵师享用。 可见他们对灵师的重视。 灵师普通人不敢得罪,因为是一群跟诡打交道的人,很是神秘,不普通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因为灵师这一行,能除诡,也能招诡,惹到了人家,随便招个诡来,吃不了兜着走,谁敢惹? 村民好吃好喝地招待三位灵师。 就怕他们不高兴。 农家野味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牧鹏宣与葛小谷埋头吃得合不拢嘴。 夏樱挂心麦田诡地事,除了让村民不要接近那块麦田外,还向村正打听村子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事。 村正摇头,平时除了路过的人讨碗水喝,没发生什么奇怪或异样的事。 天很快黑下来,村里头各家各户都把门关了起来。 有讲究的、害怕的,连灯都灭了。 村正家的屋子早就收拾干净,让给灵师住。 三个人一人一间。 村民烧了热水,搬了新澡桶,特意留给灵师洗漱。 夏樱洗完澡,踩着地上的青石,着了白色里衣走到床前,坐下来。 脑子里想着今天麦田的事。 突然惊觉,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大诡呢?于是她看向桌上的乾坤镜,两人约法三章,她洗澡换衣服时会将镜子放到一边,他不准偷看,这一点这诡物还是讲道理,一直遵守着。 她刚把视线投到镜子上。 就感觉腰身一下子被人紧紧搂住了。 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往上一下子包住她的心。夏樱感觉自己的心被他攥得一紧, 一道声音传来,不容人质疑地道:“要吸.精气。”边说边搓弄。 夏樱被揉了就想到了昨晚荒野两人在火堆前胡闹的场景,她心里一慌,“不可以。” 然后推开他的手,赶紧起身,也不看他,往前走了两步,低头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襟,系着胸前衣襟带子。 她已经下了决定,约束他,不能任他这么下去。 于是她背对着他,有理有据地开始讲道理,她说:“秦大人,我们一开始约法三章,你可以吸取精气,但要三天一次,你当时也是答应了的!” “历史上无论是英雄还是大侠,之所以被大家称赞,就是因为他们说话算话,一言九鼎!” “作为秦大人,还有我,我也有错,昨天你和我就坏了规矩!这一点很不好,我希望我们俩能一同改正这个错误,无规矩不成方圆,希望我们还能回到一开始就说好的,等量交换,合作愉快的状态……” “你如果不肯遵守规则,那我以后也……”也不给你吸了…… 但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出来,怕他恼怒,恼羞成怒。 但就算他暴怒,她也得把自己的想法在他面前表达出来,好让他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否则只会让他一步步得寸进尺。 她还能不知道这只诡! 既然是一只诡,那就肯定得管着他,克制他,用规则束缚它,当然,也不能太束缚,免得起反效果,还是要给点甜头,但这甜头也得限制,至少限制数量…… 她说完,后面没有声音,她小心瞥了眼身后的袍子,还好还好,没有黑。 这才放下心,忐忑地等了一会,才听到后面声音传过来,似乎不屑地启唇笑了一声:“好!你想要等量交换……那我们就换!提醒你,麦田有诡,明日这里所有人都会被它杀死。” “什么?明天?”夏樱听到顾不得其它,立马转身急声问:“你知道它是什么诡吗?为什么会是明天?” 秦清扬看着她着急脸庞,生气道:“想知道吗?等量交换!” “你们来晚了,它已经长成了,来不及了,明日,这里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会死,你救不了他们。”而他,只会救她一个,其它人,呵…… 他不高兴地盯着她。 一听这话,夏樱立马软下来,“轻扬……”她语气极尽温柔,走到床边,哄他道:“你跟我说说嘛,是什么诡……” 秦清扬这回可不想被她哄住,她刚才说的等量交换,伤了他的诡心,他漠然道:“想知道?你能拿什么换?你说的,等量交换。” “我……”夏樱噎住了,一时顿在那里说不出话,他真的越来越像个人了。 秦清扬见她低头抿嘴,不语,他口风又一转,学着她温和的声音道:“不过,只要你答应交换,我不但可以告诉你那诡物是什么,还会帮你除了它……” 夏樱心里一窒,不用想都猜到他要什么,天天就吸取精气的那点事儿,她没好气道:“你要换什么?”天天吸肯定不行! 果然!就见秦清扬自镜中一招,手中出现了魅诡的那本百精图。 可恶!她真想抢过来,把它撕烂了! 秦大诡翻到第二页,凑到她眼前,给她看,“……” 怼到眼前,夏樱只一眼,脸就红了,心里开始狂骂这个该死的魅诡,精气吸就吸,还偏偏花样百出,只见图上门户大开,魅鬼埋在其中吸得津津有味…… 同时这个诡物,还将目光顺着她的细腰轻轻往下移,喉结动了动,好奇地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宝宝,最近状态不好,更新时间不稳定,等不到更新大家洗洗睡,明天再看。 第 73 章【VIP】 男女之间……这种事。 这只诡懵懂,夏樱两世为人…… 虽然上辈子只活到十七岁……但毕竟……那个世界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片儿,那么发达,懂得都懂。 在诡眼里,可能他只想换种方式,换个方法吸取精气。 但在夏樱这里…… 她两世都是个少女,她总觉得这是相爱的人才能在一起做的事,跟诡……怎么能,怎么能随便做这个! 虽然镇定,但耳朵红透了。 她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能跟他亲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绝对不要这个样子给他吸! 所以她义正严词地拒绝了! 这只诡生气了。 站在那看了她半天,最后冷哼一声,挥袖钻进了镜子里,连晚上月光都不晒了。 乾坤镜放在窗边桌子上。 见他回去了。 夏樱这才腿发软地坐回床上。 魅诡,不愧是以精为食,画得那个东西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相当勾人夺魄,看一眼,就好像能勾动情裕似。 有一种魅气,人只要看了,就会被吸进那个画面里,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会由心里觉得那样一定舒服得不得了,全身心都开始蠢蠢欲动,会想要那种愉悦,想感受一番。 它不但勾人,它还勾诡! 无论人和诡,见了它的魅画,都会不由自主地由它摆弄,然后在感官的极度快乐中死去,欲生欲死不过如此。 估计吴世昌就是被这本书迷的…… 精儿全被吸走了! 别说普通人吴世昌, 就算缚灵六层,灵师的她,看一眼腿也软啊。 腿间湿漉漉这怎么不让夏樱警惕呢,还好她上辈子是少女,从未享受过鱼水之乐,倒是能克制一二。 如果是有体会过人间的男女,根本躲不掉这本魅书的魅术,看过之后,它还会埋下种子。 比催情丹还要厉害,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 这本百精图应该就是魅诡的东西,是它的武器! 夏樱坐在床上,慢慢地舒了口气。 以灵力覆盖全身 安抚下那颗怦怦直跳的心,因为在看过后,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就这样给他吸又如何,这种只追求欲的想法,就是魅诡给她种下的种子。 很快她就挣扎出来。 可怕的诡物! 若真着了它的道,被魅诡这种诡物缠上,普通人,恐怕连贞妇都能化成请君入席的妖妇……再洁身自好的男子,也能成为那欲沟里沉沦的枯骨。 夏樱摇了摇头。 她望了眼窗前桌子上一闪一闪的镜子,月光正透过窗户照在镜子上。 夏樱特意把窗户打开,有这只诡在,倒也不会有什么小诡来骚扰她,她就算开着窗也能安心睡觉。 但他不吸月华,闹人似在桌子上一会黑光,一会白光,一鼓一鼓似在发着脾气。 诡物就是这样,哪怕从小养大,当他觉得不被满足时候,就会这样控制不了自己。 尤其这只诡仙,气性可大了!就爱在她面前闹脾气。 但她肯定不能让他得逞! 所以她用缚灵心经去除掉魅诡图对自己心境上的影响后,她收拾了下被褥,无视地躺在床上。 都要睡了,镜子还在一闪一闪,跟她较着劲。 映在房顶上一会亮一会暗。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见他没完没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它一下,小声道:“别闪了!不让我睡觉是不是?” 说着,把镜子翻过去,让它头朝下。 不晒月光,那就别晒了。 她又躺回床铺上。 暗暗叹了口气,她住的屋子是绿萝村的村民让出来,全村最好的青砖小瓦房。 收拾的很干净,被褥都是新的,晒得蓬松棉软。 村子临山,外面不但有风声,还有虫鸣声,虫子似乎很多,想想也是,附近全是麦田。 除了这些,再无别的声音,入了夜所有村民闭户睡觉了。 可她却心事重重,躺在那里根本睡不着。 到底什么诡呢? 为什么清扬会说她们来晚了? 它成长了…… 成长? 什么诡,具备成长性? 她没有怀疑轻扬,因为他从来没骗过她。 那这种具备成长性,速度快,切割能力强,攻击范围广,还有能隐身,平常肉眼看不见,可瞬杀几十人…… 这种诡物如果有,她不可能没听说过,毕竟当年在学院她的成绩可非常优秀,用过功了。 可夏樱所知的诡物里,没有一个和这些特征对上的。 明天所有人都会死? 这让她心中隐隐不安,思虑了不知多久,在这种不安的心境下,她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居安思危下,她做梦了。 梦到自己重回灵院时,刚进天院魏师讲的第一课,是白游。 魏师在课堂上边走边说: “白游。” “是一种没有攻击的诡物,野外遇到了不必惊慌,它们平时肉眼看不见,只有夜里会发出淡淡的白光,它们像一片片柔软的花瓣一样,在夜晚游荡着,它们可以速度很快,也可以很慢,用手一碰触它,它就会瞬间消失。” “它们是蜂巢类诡物,诞生时往往数千数,甚至几万数,几十万数,周身带着荧光,散布在巢穴周围,有着晚上归巢的习性,这种诡,叫做白游……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课堂学子齐声应道。 白游…… 白游! 对了!符合所有条件的诡…… 是白游! 睡着的夏樱瞬间惊醒了! 她一下子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坐在陌生的房间里,在黑暗里,额头冒出了细汗。 她们三人下午查看时,都进入了一个误区,以为这是一只诡! 实际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只诡,而是一群诡! 就在刚才梦里她突然想到了。 是什么生物具备了这些特征?就是诡类里最无害的诡,白游! 它具有成长性,因为是巢穴类生物,从白游诡卵,到孵化,只需要半个月,孵化后幼诡虫长成白游,只要七天! 只要七天! 它们就会从巢穴中飞出,因速度快,可瞬移,在出巢穴那一刻,会井喷式瞬间布满百里范围,在百里内游荡,它属于领域类白诡。 白日喜在树叶下,草木中飘浮。 极有隐藏性,人的肉眼根本看不见,只有夜里出行的时候,才会见到像荧虫一样,冒着浅浅的一点点光的白游。 白游是白类等级的诡,没有攻击力,近乎于无害,城内人多的地方白游很少,山中居多。 就连灵师遇到白游巢穴,都不会清除,反而视而不见,因为清除很麻烦,嫌浪费材料。 而白游这种诡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变成煞诡。 就是在变异的情况下! 是什么能让白游诡类变异?那就只有……阴魂草! 想到阴魂草,夏樱冷汗冒下来了。 不对啊,阴魂草明明绝迹了…… 一旦白游遇到阴魂草,它们会在阴魂草旁边筑巢,在阴魂草下产卵,孵化出来的卵就会变成阴游血煞! 原本白游呈花瓣状,变成煞后,变成叶片状,有如无形利刃,切割完全没有问题,这煞物一旦变成千千万万个,屠戮一个几千人的村子几乎在须臾之间。虽然有些夸张,但在阴游血煞的巢穴中,没有其它生物! 这是一个庞然大物,提及这个东西,还是她请教魏师大诡的时候,魏师偶尔讲过,据说断天峡谷的谷口,就是一个巨大的阴游血煞巢穴,是断天峡谷那只大诡,温道浊的阍诡,不错,大诡都有名字,它们几乎是诡类中王的存在,怎会没有名字。 阍诡也就是所谓的守门诡,门监者,有它在,没有任何人能通过断天峡谷,进入谷中。 如果不是梦到灵院第一课讲了白游,她甚至都记不起有阴游血煞这回事。 因为阴魂草已经绝迹了。 很多人灵师连阴游血煞都没见过。 而且,阴魂草必须在阴地生长,麦田里怎么会有阴魂草?那里阳光极好,是块阳地。 加上农户每年种植麦子,收割翻地根本就没有阴魂草生长的空间…… 两者也很少能相遇,因为阴魂草是长在没什么草木的阴地,而白游喜草木。 可她越想越觉得麦田的诡与阴游血煞各种习性吻合。 白游变成阴游血煞,依然带着白游的特点。 成长性!七天出巢。 速度快! 切割力强,攻击范围广! 隐藏性,瞬杀…… 一下就和麦田村民死亡所有线索对上了。 夏樱心头不安地看了眼桌上漏壶,天快亮了! 现在是晨晓前夕。 她想了想,利落地翻身下床,将灵师衣服飞快地套在身上,取了腰带。 如果她猜错了,那固然好。 如果没猜错,真的是阴游血煞,那就糟了! 秦大小气诡说今日所有人会死。 那么今日天亮很可能就是它们的成熟日,出巢时。 到时它们会像雾一样喷射到处都是,这是白游诡类散播种子的方式,这也是巢穴类诡物的特性,与大诡的领域有些相似。 就是占地盘。 领域范围内,所有生物异类都会被它们杀死。 到时不止这个村子,若它们游荡开,绿萝村周边所有村子的人,都得死。 想想那个情境,人的血肉估计都要绞成粉末,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她心悸,不安。 利落收拾好后,她将桌子上的镜子飞快挂在腰间,拿起箱子走出房间。 睡着牧鹏宣和葛小谷被夏樱叫了起来。 葛小谷房间里。 “师妹,你说什么?阴游血煞!” 牧鹏宣一下子站了起来,“不!”他摇头道:“不可能!” 阴游血煞这东西他知道,断天峡谷和北凌绝地,乃金銮王朝的两个大诡的身居之地。 那里人迹罕至,最早有一批灵师前去探看,听说就是在进入断天峡谷时,在谷口遭遇了阴游血煞,全军覆没。 从此,再没有灵师敢从断天峡谷的谷口经过。 葛小谷被突然站起来的牧师兄吓了一跳。 她揉了揉脸,清醒过来,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师兄和师姐说话。 夏樱手放在桌前,面色凝重:“牧师兄,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 待师兄师妹安静下来,她才弱弱地问:“牧师兄,夏师姐,阴游血煞……是什么?”她怎么没听说过? 两人看向小师妹。 夏樱给她简单讲了下断天峡谷的事。 然后道:“麦田发生的事,目前符合条件的诡物,我能想到的就是阴游血煞,我以前翻过关于阴游血煞的记载,它们在出巢前会有专门的阴游巡逻巢穴,杀死靠近巢穴的一切血气活物,割麦子的村民,会不会被阴游巡逻所杀?”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牧鹏宣听到这里,才慢慢地坐下来。 “所以,我们需要去麦田查看一下。”夏樱看向牧鹏宣与葛小谷,“如果确定是阴游血煞,我们需要立即返回郡城,向府直禀明这里的情况。” 三人沉默片刻,牧鹏宣和葛小谷都没有异议。 他们来绿萝村本就是来查探诡物的。 村民还在沉睡中,在离天光初现前一刻,三人在夜色里,直奔出事的麦田。 村子四周仍处于将亮未亮的黑暗混沌中。 与昨日下午查探麦田时,只过去短短一夜时间。 当他们再次来这片麦田附近高处。 看到眼前的情景,三个人惊呆了! 在黑夜里,所有草木麦叶都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颜色,只有千千万万只变异白游,在暗夜里,密密麻麻的如同一片片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发着光,在最中心的那片麦田中,随着晚风摇晃。 它们向着一处汇聚,化作大团的纯白光云。 那其实不是在是摇晃,而是像有呼吸一样,一收一缩,像一个巨大的心脏,每一次收缩后,都会向外涨大一圈,仿佛有股巨力在压缩它们,压缩的越小,下一次涨大的范围就越广。 三个人看到时,都绝望了,竟然真的是白游! 这里是它的巢穴! 是变异白游,阴游血煞的巢穴! 他们离得近,能听到密密麻麻数以几十万只阴游血煞,发出像初生婴儿一样,怪异的尖鸣声。 因为每一只声音都很小,合在一起仿佛是林间虫鸣,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就算听到声音,也想不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数以几十万计的血煞!在叫!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三个人冷汗刷地冒了出来。 这巢穴存在绝不是一天两天,可是没有任何人发现它们,因为夜里没有一个村民敢走出家门,白天它们又会缩在巢穴中,就算村民走近了也看不到它们。 “鸣……” “鸣!”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一收缩就长鸣,一涨开就短叫的血游。 站在夏樱旁边的牧鹏宣受不住压力地“刷”拔刀出鞘,那是一柄他随身携带的符刀,上面有火焰状的纹路,是黑市里卖三千两银子的火焰诡刀。 “没用的,牧师兄。” “阴游血煞,马上就要孵化出来,确实,我们开晚了,一切都晚了,它们会在天光初亮时,将巢穴里无穷尽的阴游血煞喷射出来。” “天边,就快亮了……” 只这么一句话。 不了解阴游血煞的葛小谷,都听得通体发凉。 就是因为知道这种情况,牧鹏宣才过激之下将刀拔出,因为很可能下一秒,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阴游血煞朝他而来,他会在瞬间被切割成一摊血肉,他控制不住死亡的恐惧才拔刀而出。 这是面对危险本能的防御反应。 “师姐,既然这样,那我们,我们赶紧走啊……”葛小谷看着站在那不动的夏师姐,还有拔出刀的牧师兄,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走? “逃不掉的。” “对!”牧鹏宣眼睛开始血红:“我们逃不掉的,就算逃得了这一刻,也逃不了多远,就得死!该死的!这里为什么会有阴游血煞!” 他整个人激动地握紧手中的刀,近乎怒吼地低吼道。 “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走,马上离开村子,一刻钟,不,半刻钟,我们就能离开绿萝村,走啊,师兄,师姐,我们走啊!”葛小谷头皮都炸了,那些虫子让她本能地转头想逃。 只不过夏师姐和牧师兄都没有动,也才按住自己的腿。 “阴游血煞速度快,它们有瞬移的能力,可瞬移百里,你我骑着马,无论如何逃,都逃不过它们的领域。”当白游还是白游的时候,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它们没有攻击性。 但成了阴游血煞, 就连大灵师,在数以几十万计的诡虫面前,也会飞灰烟灭,何况他们三个区区小小灵师…… 往哪里逃?别说是人,凡是血肉,荡然无存,片刻之后,这里再无绿萝村!这山青水秀之地,将成为一片荒芜的废墟,无数生灵埋骨于此。 也包括他们…… “不好!它们就要爆了……”牧鹏宣绝望道 天即将初晓。 从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恐惧初晓。 他满脸苍白握着刀,退了一步,他就要死了!他,夏师妹,葛小师妹,他们三个人即将成阴游血煞领域内最新鲜的一滩血肉。 可恶啊! 他做灵师已经小心翼翼到极致了,可有时候天要你的命,你防不胜防,如果不夏师妹猜到这东西是阴游血煞。 他可能在睡梦中直接死去,连自己被什么东西杀死都不知道,他手中火焰刀,刀锋在抖动,没有人能在死亡面前绝对冷静。 阴游血煞的巢穴再一次极致压缩,巢穴狠狠地晃了一下。 葛小谷吓得青香都拿不住了,一下子哭了出声来:“师姐,师兄,呜呜,我不想死,我还没当上灵师,我不想死,我们逃吧……”快逃吧!再不逃来不及了…… 夏樱在这种情况下,最终深吸口气,开口道:“好!逃吧!你们马上骑马离开村子,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离开绿萝村的路上!” 牧鹏宣和葛小谷被她斩钉截铁的话一振,不由看向她。 “那你呢,师姐你呢?”葛小谷问。 “我帮你们拖住它们。”在决定了后, 夏樱镇定地从箱里取出一物,飞快道:“我会留在这里,帮你们拖住它们。” “不行啊,夏师姐,你怎么拖住它们?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大灵师来了也拖不住,除非十个大灵师…… 夏樱将盒子里保存的三颗诡晶拿了出来,这是秦大诡的化晶,一颗滴上化魔水,可以反复用三次。 “这是诡物化晶,你们知道的,这东西一旦化掉,可以拖住半刻钟的时间,我会在它们喷出前扔出去,它们会为了诡晶离开巢穴自相残杀,这半刻钟的时间,你们要把握好,跑得越远越好,如果能活下来,记得去郡城报信,你们手里还有爆诡丸吗?都给我……” “啊?”牧鹏宣万万没想到夏师姐竟然愿意赴死,只为给他们留一线生机,作为苟道中人,他一时间百感交集,这种人性光辉的动人之处,就在于此。 在于牺牲,在于坚定。 牧鹏宣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活下来,但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夏师妹! 他眼中发红,“有。”说着从口袋里取出十五颗爆诡丸,怕死的人后手总是留得多,爆诡丸一颗只有黄豆大小,他这次出来准备了三十粒,本以为就算遇到危险,三十颗,轮番轰炸,也能逃出来。 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带了三十颗,可遇到的诡物是几十万数。 “给你,师妹。” “夏师姐,我没有那么多,只有五颗,都给你……” 是她最后保命用的,她满含泪花地将五颗爆诡丸一下子塞到夏樱手里。 夏樱看了眼天边,天马上就要亮了,太阳就要出来了,阴游血煞的巢穴已经压缩在了极致,她没有犹豫地盯着前面巢穴开口:“不要管我,快走。” “夏师妹……” “师姐!” “快走!”夏樱呵斥了他们一声,“再不走就不来及了。” 最后两人一咬牙,牧鹏宣和红着眼睛的葛小谷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麦田河堤。 迅速地向村子里跑去,没有时间了,他们已经来不及通知村子里的人,两人几步从马厩里牵出马,翻身上马就向着来时的路,飞驰而去。 他们不敢回头看,只有风从他们耳边呼呼刮过,两人狠狠地挟着马腹,马儿传出痛苦的嘶鸣,四蹄飞奔。 …… 见两个人走了,夏樱才吐出口气。 她孤身一人站在树下,看向天边,她不是什么救世主,可如果这里出了阴游血煞,绿萝村的人都死光了,几千人血流成河,和她同行的两个灵师也死了。 只有她一个活着,她要怎么向人解释呢,恐怕回到灵师府,就要被上上下下查个干净,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诡物了。 甚至会天天审问她,是如何在阴游血煞里活下来。 她不是单独活在这个世上,她还有这一世的父母,她还想好好做个“公务员”不惹事生非,做满年数退休,攒够钱买房子买地,逍遥自在地过自己长命百岁的小日子呢。被通缉被查还有什么意思。何况,牧师兄和葛师妹两人都不错,绿萝村的村民淳朴又热情。 让她看这一方水土的人们惨死在这一片土地上,作为后世穿过来的人,实在做不过视而不见。 但秦大诡提出的交换条件,她也实在,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她觉得自己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再说吧。 也许用秦大诡的化晶,成功了呢? 毕竟这个化晶跟市面上的诡晶不同,它只要融化,所有诡类都疯了,其它诡晶威力没有这么大。 她想着,如果化掉手中三颗化晶,将那些虫子引到一起,它们不在巢穴里,就不会爆得到处都是。 她再将手里二十五颗爆诡丸扔出去。 说不定全军覆没…… 她咬牙不试一下总不甘心。 既然想做,那就做。 她当即将三颗米粒晶石用化魔水化掉,以灵力推向那片麦田,灵力推力毕竟有极限。 化晶掉到了麦田边缘的水沟边。 整个巢穴先是安静了下,没有再发现怪异的叫声,接着,整个巢里的阴游血煞开始骚动起来,它闻到了味儿,不出所料,像疯了一样不再待在巢里,竟然嗡嗡嗡地如一条长龙不要命地冲向了麦田一处。 夏樱紧张地看着它们趴在了化晶的位置上,密密麻麻,互相撕咬抢夺。 刹那间,她将手里的几十颗爆诡丸,以灵力全部丢进了那堆阴游血煞堆里。 里面顿时发出了“扑扑扑” 的爆响声。 夏樱没有低估化晶,却高估了爆诡丸,几十颗丢下去,她不知道杀了多少诡物,但至少大半都没有事。 失败了…… 诡物吞掉化晶后,遭到了攻击,立即掉转矛头愤怒地冲她而来。 对于速度极快的阴游血煞,她跑起来和原地站是没有区别的。 没办法,夏樱咬了咬牙,只能…… 她手敲了敲挂在腰腿上的镜子,硬挤出点笑容,用无比温柔地声音对镜子里的大诡说:“轻扬,在吗?我同意交换了。” “轻扬……” 叫了两声不出来,昨天拒绝他,又没有哄他,把他气坏了。 可是阴游血煞马上就来了。 望着那群东西,她赶紧安抚他道:“……轻扬,对不起,我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翻你的镜子,不该那么说你,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能说你的不是呢,我跟你道歉,那你现在能不能原谅我,帮帮我,求求你……” 这柔软的话一出。 一道白影终于舍得出来了。 夏樱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了,感谢这诡物吃软不吃硬,她用这一招不知哄过多少次,百试百灵。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白影,她大大松了口气。 抬头一看,头上铺天盖地的阴游血煞冲她而来,嘴里还带着尖鸣,感觉下一秒,她可能就要重新投胎了。 这种无处可逃的死亡的体验,还真是…… 秦轻扬雪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他站在那儿,不屑地看了眼漫天飞舞张牙舞爪的虫子。他啧了一声,看了眼身后百无一用的小东西,遇到危险就知道哭唧唧。 遇到这种东西至于跑吗? 不是一掌一片吗? 随即他懒洋洋地伸手,在虫子要落下来时,他眼睛都没有看上方,无所谓地抬手,往空中先慢后快地推出一掌。 漫天几十万凶恶的诡物,就像在空中突然自爆了一样,化为了满天烟花。 夏樱抬头看着这片景色,每一个微亮的阴游血煞都是一点火花。 几十万只,仿佛在头顶放了一场永不停歇的烟花,照亮了夜空。 如此凶物,死在空中,竟然这般好看。 最后化为点点星光,散于天地间。 夏樱仰头,微张嫩口,被美景震撼,等她回过神时。 秦轻扬不知什么时候转身,手负身后眯着眼低头看她。 见她看过来,他冷哼一声,“多此一举!”说完袖子一挥,重回到乾坤境中。 此时天边一亮,太阳从山头一跃而起。 瞬间山河草木有了颜色。 夏樱低头看镜子,镜面正微微闪着光,一亮一暗。 他每天都要吸收日精月华,日精会在太阳初升时从镜中汲取,升高了他就不吸了,月华则可以吸一晚上。 后来夏樱特地去书院查过,毕竟要鉰养一只大诡,关于他的事,她都想知道,不说了如指掌,也至少心里有数。原来太阳只有初升的时候,混沌初开才有鸿蒙之气,这种气人眼是看不到的,等到太阳升起,就有阳毒了,不适于食气。 夏樱从镜子上移开,在去除了阴游血煞后,再望着眼前安静祥和晨曦之景。 那种感觉,感慨万千。 好像之前生死一线,惊心动魄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都过去了。 她心中也是有无奈的。 她们灵师束手无策的诡物,在大诡手中,竟然不过是放了场烟花。 她终于感受到魏师所说的,生命层次的不同,进化完成的诡物也许是比人类更高一层次的物种。 意识到这一点,真是让人又嫉又妒。 不过这次死里逃生,也让她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还是不够苟,以后还要更苟一点才行! 站在树下她又细心观察了一下。 阴游血煞似乎全部消失了 秦大诡出手,估计不会留下后患。 像阴游血煞这类诡物,巢穴肯定会留下东西,夏樱最近可是极度缺银子花。 待天一亮,夏樱一扬手,灿灿金砂围着她,为她蒙上了一层金纱,她小心地进了麦田。 拨开麦草,来到了麦地阴游血煞巢穴的位置。 果然,有一个像蜂巢一样黑乎乎的椭圆状东西。 发生了这种事,灵师府肯定会派人来查,这个煞巢不能动,虽然值钱,但太扎眼了,她在周围找了一圈。 在一众麦子里,终于找到她想找的东西,阴魂草,它通体漆黑,顶端开了一朵暗红花。 这可是真正值钱的东西!她忙蹲下身,戴上隔灵手套,从箱子里取出布袋,将阴魂草小心挖出放入布袋中,收入箱子里。 阴魂草能制作阴身符,所谓阴身符,就是用了之后好似死了一样,成了阴物,诡物都不理你了。 保命用的,这符市面上有价无市。 她还在阴魂草下面发现一具尸骨,她才知道为什么阴魂草会长在麦田里,阴魂草不是长在麦田,而是长在这具猬诡尸体上。 猬诡是阴诡,生在极阴之地,骨头呈尖刺状,尖刺可以用来制作武器阴刺。 这只猥诡身上竟然有十三根阴刺,纯阴之气浓郁。 尖刺可以做十三把武器! 每个尖刺一百两,也是一千三百两,真是发了。 她又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其它东西,倒在一处稻草人位置,发现被炸开的地面露出一个匣子,她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张符。 麦田的草人? 草人下的血符…… 好嘛!这是人为的! 她就说,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阴游煞诡! 像猥诡喜居阴地,它怎么会出现在在麦田里?阴魂草也是,十三骨刺,十三只草人,血符…… 她将匣子盖上,这件事不简单,需要带回去。 当她从容不颇地回到村子时,竟然发现牧鹏宣,葛小谷返回来了。 葛小谷下了马见到夏樱竟然哭了。 “师姐!呜呜,还能再看见你,真的太好了。” “牧师兄,师妹,你们怎么回来了?”这让夏樱很诧异。 牧鹏宣没开口,葛小谷急忙道:“我和师兄俩跑出村子,听到爆诡丸响的响声,牧师兄说我们这次必死无疑,但是骑着骑着,并没有阴游煞诡出现,我们还发现村子里烟囱本来没冒烟,后来冒烟了……” 于是他们就停下马,觉得事情不对往回走,刚进村子就看到夏樱从麦田那边悠悠然地走过来。 夏樱:…… 原来如此。 “师姐,我们走后,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阴游血煞呢?” “哦。”夏樱没想到他们会回来,于是在脑迅速地梳理了下经过:“是这样的……” 夏樱将刚才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的十五颗爆诡丸,加上她手里的十颗,还有八颗金诡丸。 当然金诡丸是她编的,一颗金诡丸一百两,是爆诡丸威力的十倍,她怎么可能买得起,是夏樱发现爆诡丸威力不够,才加了金诡丸,否则无法解释靠着普普通通爆诡丸怎么杀掉的阴游血煞。 说完后,在两人目瞪口呆中。 她将猥诡的骨头给他们看,见者有份,做好骨刺后,她说:“我们三人一人一根,剩下的卖了银子再平分,牧师兄,葛师妹,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不行啊师姐,这是你冒险得来,我们不能要。” 要知道一根骨刺市面上卖二百两!十三根就是两千六百两银,除去加工费,也有两千两银子! 两人都不肯要。 不要怎么能行?夏樱眼睛一转,要了三人才是一条船上……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最后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两人,但他们只肯要一根阴刺,剩下的都是夏樱的,夏樱不认识做诡器的人,牧师兄主动揽过去,他家里有认识的器师,阴刺做好后,会直接换成银子给夏樱,也省了她到处找人的麻烦了。 接着夏樱就隐晦地跟两个人提了下,回去要跟府直说明绿萝村的情况,中途两人离开这件事最好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更不能说出去,临阵脱逃说出口总是不那么好听。 牧鹏宣和葛小谷听到夏樱这么为他们着想,心中感激不尽! 最后三人商议后,编了个三人都在场,以夏樱为主,他们为辅干掉了阴游血煞的故事。 还将几十万血煞,改成了几万,这样可信度更高一样。 夏樱没有说阴魂草的事,两人也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 诡物已除,热情的村民要留灵师吃早饭,三人哪有胃口吃饭,婉拒后,他们直接上马,路上路过茶铺连停都未停下,一路朝郡城急驰而去。 现在哪儿也没有郡城安全,简直归心似箭。 风尘仆仆地连赶两个时辰的路。 终于返回灵师府。 三人也没有耽搁,下马后直接面见府直,向他说明绿萝村诡物的情况。 夏樱将带着牧鹏宣,葛小谷两人,一路赶到绿线萝村,查明的各种线索,到后来如何幸运地灭掉阴游血煞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到这时候,她给秦大诡讲故事练出的口才就派上用场了。 讲得是有逻辑,有条理,步步惊心,丝丝入扣。 听着旁边记录的司书,手一抖一抖,头皮一麻一麻的,听完就像跟着他们历了一次险一样。 觉得这灵师府真是天才倍出啊,像这位夏灵师,就算以后不做灵师了,去茶铺子讲书也能有一席之地,实在是活灵活现。 只不过她不过一个灵师,竟然带着两个灵师灭掉了阴游血煞! 匪夷所思啊!他记录的笔快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你是说,这件事是人为的?”司直听完,摸着胡子皱眉道。 “是的,大人请看。”夏樱将手里的匣子放在府直桌前。 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血符。 司直当即脸色一变,“这该死的阴煞教!” 此教拜诡,认为诡物能带他们成仙问道,这些人一向与朝廷做对,现在京城要来人了,他们偏偏整出了这个,简直比诡物还可恶。 这张符就阴煞教的煞符,吸收煞气用的。 府直知道了来龙去脉后,思量了片刻。 虽然此事疑点重重,三人说杀了阴游血煞,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杀的,用诡晶与爆诡丸,哪怕金诡丸,想灭掉阴游血煞也不是容易的事,大灵师都未必能做到…… 他们三人…… 看着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夏樱心中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劝说牧鹏宣,葛小谷不要说出自己中途离开,而是改口风,说三人一同灭了阴游血煞,以此来减少上司对自己的怀疑。好在这件事有阴煞教参与其中,为夏樱分担了压力,也转移了府直的注意力。 虽然疑点重重,但过程细问也没什么问题,如今阴游血煞被灭,村子也保住了,大功一件。 府直又询问了几个细节后,最终道。 “我会派人去绿萝村查探,若真如你们所说,你们三个这次立下大功,赏夏樱大功五百两,牧鹏宣,葛小谷中功各二百两,这次剿灭阴游血煞,损失的武器去司书那里一一报出,府里会给你相应的补偿……嗯,好了,再给你们放三天假,都出去吧。” 他想到什么,立即道:“夏樱,你留下。” 很快屋子里的人离开了,连司书都走了。 夏樱心头疑惑,还是上前行了一礼后,恭敬问道:“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需要属要去做的?” 府直乐呵呵地笑起来:“夏樱啊,你这次立了大功,我肯定要将你功劳上报,不会亏待你的,我们灵师府,有功必赏……你也知道,阴游血煞所在之地,必有阴魂草,不知道这阴魂草,是否在你身上?” 夏樱心里一动,想着府直平时还算是个正直的人,她顿了下才道:“府直料事如神,阴魂草在属下这里。” “按说这是你的战利品,不过现在能制作魂符的人太少了,你自己找的话,恐怕很难找得到,我正好认识一人,做制此符,一枚阴魂草可制两张魂符,这样,你拿一张,我再补给我五百两银子,你觉得怎么样?” 夏樱心:…… 五百两有些少了,一张阴身符的价格也要至少两千两银子,哪怕去除工费,一千两也应该有。 不过也确实如府直所言,她光拿着草,后续很麻烦,持宝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虽然让出了一张保命符,但危险转移了,不必劳心能得到符,还有五百两进帐,也算省了麻烦,也讨好了府直。 再说,她要现在拒绝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心念一动,就直接从箱子里取出阴魂草,轻放到府直案上,道:“属下正心中忧虑,惶惶不知该怎么处理它才好,既然府直帮忙,那属下就厚着脸皮,坐享其成了。” 府直见她知趣,立即舒心一笑:“放心,最多三日,我会让人把东西送到你手里,夏灵师,好好表现,你的功劳我会记着。” “退下吧。” “是。” 府直将阴魂草取出看了眼,保命符谁都想要,他能如此不费工夫得来也算运气。 随后将阴魂草收了起来。 看向案的煞符时顿时沉下脸,看来得通知朝廷狼犬,全力绞杀郡内阴煞教这些渣子,差点被他们酿成大祸。 “来人!” …… 夏樱擦了下汗离开府里,府直给他们放了三天假,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她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终于松懈下来,这一天,连番应府许多人,绞尽脑汁,筋疲力尽,又连骑两个时辰的马,中午饭都没吃。 真是累坏了,她弄了点东西吃了,洗过澡,舒口气,刚舒服地坐到床上。 就见到秦轻扬身影一晃,站在不远外。 他已经等了许久,见她终于回屋了。 这才终于忍不住出来了,他回身看向她,身上冒着委屈,迷人的俊颜好似挂着二两寒霜,他质问她:“你可知答应了我什么?” “等价交换,三天了,我要吸,精气。” 吸…… 想到百精图。 夏樱心口一窒,她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位要应付。 坐在床边,她心里是又羞又涩,这事儿是她亲口答应的,等价交换也是她要求的,如果她现在要反悔,以后就再也不好约束这个诡了。 只有她也同样遵守,这个规则他才会一直相信。 最终,她犹豫了会,才勉强点头:“好……” 说完,她一咬牙,不再犹豫了,伸轻轻地解开衣衫上的带子,缓缓将衣襟扯下来,然后将里衣滑下肩膀,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肚兜,她慢腾腾地将肚兜带子褪了下来,抓着轻薄的布料双臂抱紧,脸颊飞红。 “你……快点。” 第 74 章【VIP】 这天杀的魅诡!天杀的百精图!夏樱没有想到图里面竟然是那样吸取精气,她就算上辈子的年纪,也只是害羞的看过那么一两眼,别说实践少,她躺在那儿脸都爆红!觉得自己从上到下被吃了,好像成了诡物口中一块入口即化的嫩豆腐一样,嫩得都不用抿入口中,一吸就化了,不,是水豆腐,入口如水入喉一样,呲溜一下,还带下咽的声儿,整个人被摆弄来摆弄去魂飞不知归处彻底化成一摊水儿…… 快?她就不该说快点这两个字! 吃软不吃硬,说东就往西,她早知道的,只是当时太羞涩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真的跟诡魅学坏了!夏樱现在极为后悔,她就不该贪财,贪那五十两银子,接了魅诡这趟活,得不偿失两行泪。 谁知秦大诡他还会将声音隔绝!听着她的叫声他闷笑着,舒畅着,满足地,微笑地缠着她足足两个小时! 吸取一次精气,竟然用了两个小时。 她感觉自己魂都飞了,从开始到结束痉挛后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等清醒过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昨天晚上绿萝村没睡好,担心了一夜,早上都经历了阴魂诡煞,又是生死之间,没吃饭快马加鞭赶回府里,接着床铺上又……那诡魅之术使她如登仙乐,飘飘欲仙,声声轻叫到最后竟然舒服地睡着了。 一觉睡醒,她撩开幔帐,脚踩地面,一站起来腿就软了,这诡物大概第一次,食髓知味没有克制好,吸了她两天的量,害得她赶紧寻了箱子,取了一颗金灵鸟蛋吃了,补充身体缺失的精气。 抖着手套了衣衫后,赶紧去了小厨房,小厨房不大,是东厢的一处耳房。 她软着腰,在狭小的屋子里,脸颊绯红,虚虚地靠地柜子,渴望地看着灶上炖着的黄精炖土鸡。 将黄精切块,土鸡是从堂里买的农家鸡,剁成块状,在小厨房用小火慢炖,一个时辰的工夫厨房里就传出了香味,香气逸散开来。 金黄色的黄精炖熟后,软糯加上喷香的土鸡肉,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让人口水直流。 夏樱身子软,缺精气,她等不及盛出来,扶着灶台,就着炖锅舀了勺汤到碗里,端着碗吃了小半碗,里面有两块黄精和鸡肉。 一口汤下去,身体瞬间就像还阳了一样,浑身温热,暖洋洋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至于这神奇的黄精哪里来的…… 她真不想说话。 羞于启齿啊,这本十世书,真的跟魅诡没关系吗?为什么百精图翻开一页。 十世书也跟着翻开一页!就在她躺在被被褥里通身雪白身下被吸得魂飞气短时,十世书打开了,翻开了第六页。 第六页上面有一块带着毛须块状物,上面写着黄灵仙精。 她看着十世书的眼神不对,这块金灿灿的仙精看起来不凡。 应该是顶级灵食。 她立马拿了出来炖了鸡,这黄灵仙精的功效甚妙,半碗汤下去,她身体缺失的精气立即满格,腰也不软了,身也不酸了,连粉又嫩小樱樱被吸食的感觉也没有了,说起来真羞人,非要一直吸她那里……好在黄精效果立竿见影。 她呼出口气,看了眼腰上挂着的镜子。 好了,这诡物吸饱了,进入镜中,在镜中飘荡,心满意足,她能感觉到他在镜子里浮浮沉沉,吸完了精气就睡觉。 但那诡魅图上面的男女精术确实是勾人夺魄,夏樱在一个时辰里有如云雾腾空般舒爽到极致丢了一次又一次,光床铺就没眼看了,一会还得将被褥换下来,拆下来洗。 阴嗯精失了那么多,一碗汤哪里够,还得再喝三碗! 补身体!狠狠地补! 黄精炖土鸡的味儿实在太香,太诱人了,把同个院子东厢的灵师丹秋给惊了出来,她在屋子里打坐修缚灵心经,闻着香味忍不了,跑到厨房来。 “夏樱,你这做什么好东西呢,香得我都呆不住了!” 她笑着进来,往灶上一瞧,好家伙!黄精炖土鸡!这可是好东西啊!滋补精气。 这东西补阴.精! 女人常吃的话阴.精足,颜色鲜亮,经常食用私里头处会像花瓣一样漂亮粉嫩,她隔三差五也会整一锅吃。 对女人来说,尤其女灵师,灵食黄精简直就是不能拒绝的诱惑,常吃可容颜不老,遇到黄精灵食,肯定花多少银子都要买下来! 可惜,市面上大多数的灵精都被送到权贵家里头了,年份好的也都在贵人的库房里,她们出去能弄到一两株十年左右灵精已经算不错了,大多时候也跟普通百姓一样,买点普通黄精吃吃,聊胜于无。 但这一砂锅黄精可不一样。 她看一眼就知道,是灵食,肯定是灵食,如此金灿灿,以她平时吃灵食的经验。 不像凡品,与锅里的白鸡掺在一起,她瞧着大小形状,这……至少得百年以上吧! 天啊,不会真的是百年灵精吧?她还没吃过百年份的黄精! 这女人吃了颜色得多好,人得多美啊……这东西就连男灵师都抢,这已经不是灵食了,这是仙粮! 她口水当场就下来了。 脚都挪不动了,最后厚着脸色,羡慕又渴望地对着夏樱商量道:“夏樱啊,我那还有几粒灵枸札,是我上个月去惠城找友人淘换到的,拿来炖鸡再香不过,补气血好极了,我给你拿五颗来,跟你换一碗这黄精鸡汤喝,怎么样?” 五粒灵枸杞换百年黄精汤,她也有点心虚,可她那五颗枸杞也挺难找的,市面上没有,好不容易才找人弄的,一共三十颗,她吃了十几粒,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她也很心疼,可是百年黄精汤更吸引她,她看着锅的汤还剩不少,就想均一碗尝尝,一咬牙才拿出了五颗来。 一颗十年份的灵枸杞,五粒也是五十年。 夏樱不是不给,是她怀疑这黄精是千年…… 效果实在太好了,立竿见影,她现在全身都热了,精气足到她可以骑马跑一下午都不累。 但她到底没见过千年黄精什么样子。 估计丹秋也没见过,她最多以为是百年份的,倒也不打紧。 夏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黄精虽然只有鸡蛋那么大一小块,但是每天都有,对她来说十分宽裕,她与丹秋住一个院子,同是女灵师,关系也不错,有什么能够互相照应,就答应了。 丹秋立即颠颠的回屋子取了五粒鲜红的像火焰一般的灵枸杞。 灵食光看外表就能看出来,跟普通食物长得不一样,比如桃子,普通桃子就是普通桃子的样子,但灵桃,一眼看去色浓艳肉玉脂膏,差别很大,与众不同。 夏樱炖了一小锅,里面又是黄精,又是土鸡肉,她自己也吃不完,就微笑地给她盛了一大碗,不但有汤,还有鸡肉加上一片金黄的黄精。 丹秋还不知道自己赚大了。 两人热乎乎就着厨房火灶吃了一顿,分了丹秋一片后,剩下的黄精都进了夏樱嘴里,其实也只有小鸡蛋那么大一块黄精,切成块,也只有三五块,切成片会显得多一点。 丹秋喝完汤满足极了,她一下子就感觉,精气涌了上来,这补精气的速度也太足了,片刻间她体内就有股热流,通体热了起来,一种玄妙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她要突破了! 顿时急急地跟夏樱说一声回房间打坐去了,她有种感觉,自己缚灵心经要突破第四层了!四层突破五层是一个关卡,她已经卡住两年了。 夏樱猫腰一盅黄精炖鸡下肚后,顿时神清精足,神采奕奕,她放下心来。 抚了抚袖子,刷干净锅后,悠闲地回了房间,在坐垫上打坐练了会缚灵心经第六层,这一锅灵精下腹,她觉得自己离缚灵心经第七层已经不远了。 真到了第七层,一群人又得红眼了,她这两年修得确实快了点,已经已经从四层快修到七层了,真到了七层,离大灵师,只差一步之遥。 通过秦大诡吸取天地人三精,她发现不但诡物,人亦是如此,生在天地间,日在头上,月照人,三餐需要食用各种天材地宝,滋补己身,这不就跟诡物一样,都需要吸收精华。 只不过人需要从天材地宝里汲取灵气, 而大诡吸取的是天地人三精。 如果说灵师吸取的是天地孕育的灵药。 那么,秦清扬他吸人精,那人……岂不就相当于他的灵药? 所以她现在,是他的灵药? 想到这里,她咬牙。 怎么有一种,自己是羊,羊吃草草,而秦大诡是狼,狼不吃草草,狼吃的是羊…… 食物链感…… 更可恶了。 不过夏樱也没有惊慌,每天都有一块千年黄精食用,倒是不惧他吸取自己阴.精,就是吸取阴嗯精的过程让她煎熬,看都不敢看那诡物,所以导致他每吸一下都带给她无限的震撼,作为少女的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甚至都不敢多想,一想就觉得腿处漉漉,但她心下暗暗告诫着自己,绝不能沉迷其中,滋味虽美妙,但这绝不是正道,不能沉迷魅术上瘾,作为人。 最动人之处就在于克制,男人克制内敛,女人克制庄严,山水克制内秀。 若处处无克, 那便成了男人放浪,女人放当,山倒水泄,处处祸害了,所以克制才能产生好的东西,产生美的事物。 这么跟自己说了之后,她微微一笑,恢复了良好的心态,将之前的事抛到脑后,开始专心修炼心经。 修炼完,天已黑,这两日实在心累,收拾好床就睡了一觉。 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牧鹏宣与葛小谷来了。 牧师兄先一步来,他已经将猥诡十三根骨刺卖掉了,除去一人一根阴刺,剩下的十根全部定出去。 一根一百六十两,十根一千六百两。 夏樱震惊地望着手里一大把银票,严肃道:“牧师兄,阴刺的价格我知道,这些是不是给太多了?” 牧鹏宣这次死里逃生,精神上多少有点萎靡的,估计得几天才能缓过来,他苦笑道:“师妹,你别开玩笑了,给你再多都不算多,这次若不是你,师兄就无了,估计现在埋在西坡山里头,一根骨刺市面上卖二百两,除去匠师工费,每根四十两,剩下的都在这儿,师兄肯定不会克扣师妹的银子,要是还从这里面拿好处,师兄还是人吗?” 这事儿他确实没赚,纯是帮忙。 “再说了,你这次立功,还把我和葛师妹给捎上,我们俩也没做什么,就捞了个中功,赏了两百两,师兄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以后师妹你但凡有事,直接跟我说,只要我能想办法,定义不容辞!” 对于一个苟道中人,有这样的承诺,真的不容易,牧鹏宣也是被当时夏樱让他们走,自己独自留下断后给深深的震撼到了,这非一般人所为,这师妹,日后必成大器…… 原本他还颇为欣赏这位师妹,但此刻欣赏已经转变成了敬佩和尊重,心里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对其不妥的念头了。 夏樱听到这儿,才笑了笑,温声道:“那我就在这里谢谢师兄了。” 她将厚厚的银票折了下,不好意思地拿在手里看了他一眼。 “对了师妹,你和葛小师妹一人一根阴刺,做好后我会送过来,猥诡我给器师看过,他说这只猥诡已经生出十三骨刺,他的脊骨已长成,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根脊骨,可以做一根上品诡棍,所以我想问下师妹,诡棍做好,是卖出去还是自用,诡棍市面价格大概要一千八百两……” 一千八百两! 夏樱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气。 她手里已经拿着厚厚一沓银票,现在告诉她,还有一千八百两! 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一向家底薄,捉襟见肘的夏樱,一时间觉得天也蓝了,地也绿了,花鸟树木都变得鲜活灵动起来了。 想了下,她说:“我习惯用诡棍,想留着自用,阴刺不太适合我,麻烦师兄与其它阴刺一同卖了吧!” 她挺感激这位牧师兄,如果他不说,他明明可以自留,不用说出来的。 “没问题!”牧鹏宣应下,直接取了一百六两交给夏樱,将钱直接垫付了。 前脚送走牧师兄,后脚葛小谷来了。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夏师姐,呜呜,谢谢你。”她眼含热泪,感激涕零。 能不含泪感激吗?对她来说,夏樱不但救了她性命,还盘活了她的人生。 她出身跟夏樱一样,父母平民,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父母不但不能帮她,她有钱了还得帮助家里,在灵院除了偷偷跟着师兄师姐屁股后面做点“私活”靠着耍宝卖乖,讨师兄师姐们喜欢,打赏一二两银过活。 在灵院时,她们是没有收入的。 她都绝望了,什么都没有,明年的考核她肯定完蛋了,她只盼着能幸运些,自己考核名次能高一点,分到的地方离郡城近,她太害怕去几百里,或上千里外偏僻的小县了,那样的话,可能这辈子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见爹娘,见家人…… 这次跟着夏师姐喝汤吃肉,她不但有了中功,还得了奖励二百两银子! 有了功劳明年考核她的排名肯定要在上面一些,再加上两百两银子,还有了夏师姐送她的阴刺武器,她现在可有底气了,简直今非昔比。 她可以买好的灵符,买各种驱诡武器,功也有了,武器也解决了,还有各种辅助诡器。 爆诡丸,三两一个,她再也不用抠搜一颗一颗攒着,她可以一次买三十颗!轮番砸,到时运气好,说不定她能直接留在郡城的灵师府。 天知道灵院里多少人想留在府里! 在灵府师,每个灵师每月有三十两俸禄,三十斛俸米!根本吃不完。 如果去偏远不知名的小县做灵师,可能一个月就只有十几两。留在在天府师的好处不止俸禄,俸米,灵师府会经常给灵师按季节发放衣绢、布棉、面、酒、羊肉、酱、醋、瓜等…… 经常发,年节,隔三差五分放这些东西。 每个灵师,每个月都能到府仓处,领取爆诡丸两颗,五行符两张,除魔水一瓶,祛阴粉一盒,还有其它一些辅助类材料,每月都有,进灵府还有免费的武器领取,能给灵师省一笔不小的钱,十分适合府里混日子的灵师。 这还不算立功有大笔奖赏,若被上面赏识,还有晋升的机会。 以及一旦修炼到大灵师,每个月光俸禄就超百两。 若被分到了其它偏僻的小县,这些通通都没有,而且越偏僻的地方,灵师越危险。 死得也越多…… “夏师姐,我家里情况……手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爹在山里挖的黄精,他是赤脚大夫,认得草药,这三块黄精年份有十年了,离灵食就差一点,也是很补的,送给夏师姐,拿这个和土鸡熬汤喝,可以补精气……” 这是葛小谷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一直没舍得用,毕竟也买不起灵食,想留着修炼到关键时再用,聊胜于无。 现在全拿出来了。 “我不能要,东西你拿回去。” 最后好说歹说,夏樱留下了黄精,领了她这份心意,葛小谷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夏樱望着手里的银票。 一千七百六十两! 天啊! 她是真的发财了! 跟做梦一样。 现在还有大功奖励的五百两没拿到,以及府直承诺的阴身符和五百两银子。 加在一起两千七百两! 虽然在其它灵师眼里,这些银子买件像样的武器就没了。 但对夏樱来说,这可是笔巨款! 而且这笔巨款她清楚地知道,不是她自己得到的,无论大功,还是猥诡阴骨,都是因为镜子里的秦清扬…… 是他灭掉阴魂血煞,她才能拿到这些东西。 抛开昨晚的事……因为这事儿每次她想起来都想钻地缝里。 她强迫自己忘掉。 对自己养的这只大诡,夏樱心里还是宠爱的,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这只诡在初跟着她时,是个小孩子,她作为一个身体是小孩,内里是大人的穿越者,其实从始到终都她都把他当成小孩子一点点长大那样对待。 即便他现在变成大诡,她对他的感觉,像亲密的朋友,也像亲人,又像姐姐。 她教导他,约束他,也从身到心地呵护他,虽然主要怕他学坏,但也确实承担了部分养育,教育的角色。 总之对他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她也从不去深想这份情,只随心而动,凭当下心境待人做事。 既然这些银子都是他的功劳,那肯定得奖励他。 她从不觉得昨晚的事是一种奖励,那只是换他出手的交换条件而已,他可是救了自己一命。 至于后续得到这些银子,都是额外的,她也不能光自己花,肯定要给他买点礼物犒劳他。于是她精心换了一身嫩绿色的衣衫,挽了个少女的发髻,难得脱下灵师服,一身嫩绿,唇瓣上一点朱红,如宝石般晶莹,美得如梦似幻。 她刚要出门,镜子里传出一道不悦的声音:“帷帽呢,戴上!” 这诡物在镜子里的修炼,还不忘打量她在干什么! 夏樱停住了迈出门槛的脚,他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她穿灵师服时,没有人冒犯她,但换了常服就不一定了,少点麻烦也好。 这诡物的占有欲特别强,想靠近她边上的男子,他都不让。不允许。 她如果不戴,惹来了人,又要生气断人胳膊腿了。 出门后,夏樱先去了东街书楼。 夏樱打算给这诡物点甜头,书册今天可以一口气给他买五本! 书楼人不多,她慢慢地走动,看着柜子上的书,一边看一边小声跟腰上镜子说话,温柔轻快地询问道:“清扬,今天给你买五本书好不好?你可以自己挑,有喜欢我就给你买回来,但你不可以自己偷偷拿,咱有钱,咱不偷……” 她的温柔的话一落,镜子里转来一声不屑地冷哼:“呵,你们的规矩真可笑,东西成了无主之物,还叫偷吗?”他就把这些人全杀了,这里的东西成了无主的,那不就是他的!他爱怎么拿,怎么拿,何来的偷? 他现在就算拿了又怎样?杀他们天经地义,没杀他们是仁至义尽! 夏樱:…… 早已经习惯他这种想法,诡物的想法。 她不知道诡物是怎么看待人的,但这只大诡好像视她们为蝼蚁,他没有出手杀人不是生了什么慈悲心,而是纯属不屑,就像人不会特意去找蚂蚁踩, 那种骨子里的不屑。 她还是因为从小和他在一起,他才多看她几眼,在他那里才有一丝薄面。 诡物它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逻辑。 她已经放弃扭转他的本性,转而以身作则,约束他,他可以不理解,但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这件事大家不会这样做,这行为不行,直到刻下烙印,他下意识的遵循。 她也不跟他辩解书是拿还是偷这个问题,而是赶紧:“嘘……”制止他。 她看着书案上的书册,轻轻跟他聊着天:“……不要打打杀杀,跟江湖的人似的,江湖它既有刀光剑影,也有轻松小意,今天我难得有空,放了假,带你出来逛一逛,悠闲地看一看书,这么高兴的时候,你却要杀人,弄得到处都是血,多煞风景?心情都不好了,咱还是花点小钱,安安心心地选几本书看,好不好?” 大诡吃软不吃硬,所以夏樱很早就意识到跟他说话,绝不能呛着来,毕竟一怒之下血流成河的画面,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心中的画面,是他即便是诡,也能像人一样生活,人诡两界皆可从容,这才不复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诡生。 所以,她也一直尝试带着他适应人的生活,她会用很温柔,温柔的能溺死人的声音跟他讲话,情绪稳定,充满爱意,声音让诡物身心柔软。尽量柔和地跟他说每一个字,让他听了也生不起气来。有时候温柔才是最厉害的武器,能够驯服最凶猛的怪兽。 比如这只大诡。 当然,她只跟这只诡这样说话,跟其它人还是正常的声音,这种区别对待,让这只诡更觉得身心舒服,很是依赖她,这些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他果然不说话了。 夏樱顺着书柜走着,再问他想看什么,他就愿意看书店里的书了。 最后挑了五本书,夏樱说五本,就五本,他没有要求更多,这是夏樱从小给他养成的习惯。 比如等量交换,你想得到什么,就要拿同样的东西来换,这样他就不会欲念太大,他就有了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 无论以后无论在诡域里,还是人群里,他都有了为人为诡处事的底限,这是一切欲.望的规则与枷锁。 他只要遵守这一条,就大差不差了。 其它的就需要她以身作则慢慢地教化,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二十年还不好,那就一辈子。 可让她头痛的是,他选得五本书,有两本还好,是江湖游记类,空天幻,仙游记。 其它三本…… 桃花扇,翻开序章就是候郎高义,却是道意缚心神。香君多情,竟也似落花戏流水。 内容一个士侯方域,一个是秦淮名妓,情情爱爱,旖旎缱绻。 还有两本醉楼清梦,剪灯情话,都是讲男女之情…… 夏樱犹豫了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诡,会喜欢看这种古时情爱话本,以前她不给买的,不会是小时候她讲故事,讲了好多言情…… 他听进去了?光想想,一只诡想了解男女之情…… ……她最后硬着头皮把书买下来。 算了,喜欢就看吧,情情爱爱的总比打打杀杀要好…… 好久荷包没这么鼓了,她竟然连二楼也敢上了。 这家书楼的二楼是字画。 她受益大诡多年,不知多少次被他救过,在她眼里,大诡虽然有各种毛病,但他亦陪伴自己很久,是顶好的。 以前没钱时,她也会拿出些银两给他买书,那现在她有钱了,就还想给他买件礼物。 到了二楼,人少,她将帷帽掀起一角,在柜前转了一圈,一眼就相中柜台上一件玉制的画扇。 “……这位小姐,您可真有眼光,这柄十六根玉骨的白玉扇,根根用得是上品白玉制成,通体无暇,扇面是麻大师的作品,小姐可以打开看一眼。”掌柜见这位女子周身虽没有多余的首饰,但光看其走路体态,就觉得不凡,他天天在店里,看人的眼光是独道的,于是赶紧过来招呼。 她闻言,将扇子拿在手里,入手微沉,玉质凉意,她轻轻让将扇子打开,只见上好的丝绢上画了一片山水,山间一轮明月悬挂在画面左上方,水中有一小舟,站着一谪仙人物,一身白袍立于小舟之上,对月饮酒,衣袍被风吹起。 夏樱仔细地看着,觉得上面的人很像每天她睡着后,负手安静在窗外晒月光的秦清扬背影。 扇子翻过来,背面写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很喜欢,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才问掌柜多少钱。 “姑娘,这扇子用白玉骨所制,扇面是灵蚕丝所织,水火不浸,又名家画作,也不贵,只要三百五十两银子……” 三百五十两!这还不贵?夏樱吸了口气。 以前她是肯定不买的,但现在,他做对了,就要给他奖励!她一咬牙,她从怀袖子里取了三张还没捂热乎的银票递了过去。 等到她拿到扇子离开书楼,走在无人地方,用扇子轻轻敲了敲镜面:“清扬,我送你一个礼物,谢谢你救了我,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刚说送他礼物,扇子就嗖地不见了,被他收入了镜中。 乾坤镜很快泛出白色的光,可以看出他心情非常好,好到喜悦都溢出来 接着他自镜里愉悦地丢出一句:“……以后每个月,我都要礼物!” 夏樱的微笑僵在脸上。 是不是所有诡物,都是会这样得寸进尺呢? 怀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她脚步轻快,又有了两天假,她准备给家里买辆马车,上次回村里坐着村里的马车,确实很方便,出行有车无论去县里,还是在周围村子走动,都方便多了。 在古时买匹马,相当于上一世买台车,一匹马最少要十四两银子,连马带车需要四十五两银子。 夏樱托人在西城杂货铺附近的集市买到了。接着又进了布铺,各种时下流行的棉布、印花缎、绸料,拿了六七匹,糕点铺新上了栗子糕,茯苓酥、腐乳饼,蜜饯马蹄,江米枣,挑着爹娘在县里没吃过的,让伙计用纸包给包好,穿了绳子捆着,无论爹娘自己吃,还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又拿了地扇羊肉,一股脑将东西放进马车里,她收拾一通,驾着马车就回了碧波湖。 夏冬生,苗秀兰因几天前女儿被亲戚气走了,这两天两口子郁郁寡欢,也没有给赖在家里不走的亲戚好脸色。 脸皮再厚的人见主家不欢迎了,也不可能再赖下去了,住了一天,苗大保和苗玉萍才带着儿女恋恋不舍离开了。 待晌午一过,女儿夏樱突然驾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夏冬生和苗秀兰顿时笑容满面,乐着跑出大门,见女儿把马车赶进院里,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将帘子一掀,从里面取出好多郡城流行的布料,那棉布软得啊,一看是就是上等好棉,有藕荷色,还有墨绿色,夏樱特意挑的,给他们二人做衣服,这颜色正好。 还有各种缎子,绸布,以及七八样糕点。 把夏家旁边两个邻居羡慕的,抻着脖子从院墙往夏家望啊,望着那布匹一匹又一匹,跟拿不尽似的,那油纸包着的吃食,左右手都拎不过来,最让人眼热的就是马车! 夏家的女儿竟然给爹娘买了辆马车…… 那车子看起来比村里的马车还气派,涂着棕红色的漆,车身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右边那户妇人是又羡又嫉,心肝肠子都难受,为什么人家过这日了,吃穿住用花不远,她却天天苦日子,生了一串,一个有用的也没有。 她转头看向十六七岁的三儿,“你看看人家的孩子,给爹娘又买车又买布,穿金戴银,你再看看你!就知道张着一张嘴要吃的,娶个媳妇还得老娘花钱!” 待回头看向自己刚满三岁的女儿时,脸上不由露出慈爱的笑容,“乖女女,快长大,长大给爹娘买衣穿,给钱花……” 露雨村以前重男轻女,女孩在家里要做很多活,不能随便出去玩,不能闲着,但村里自从出了夏樱后,很多家里都重视起女孩来了,如果有个女儿能测出灵力,全家都能乐死,都得欢呼。 但可惜,普通百姓里能测出灵力的孩子,实在太少了,至今七年过去,也没有一个。 可以说夏樱凭一己之力,将杏花村露雨村两个村子的女孩地位抬高了,女孩在村子里好过多了。 有了夏樱在,村里人对女孩总能高看一眼。 “阿樱啊,你买这些东西回来,这得花多少钱啊?”苗秀兰摸着布料,是又高兴又心疼。 夏冬生则一直双眼放光地围着马车转。 “娘,我最近发了一笔小财,你们就别问了,这些都是女儿孝敬你们的。”夏樱撩袍在堂厅坐下,喝了口茶后随意道。 “……马买回来,每天又要吃草,又要吃粮,还要喂盐,可金贵着呢,快赶上养个人了。”苗秀兰再次又高兴又埋怨,痛并快乐着,因养马费钱了,一天粮食就要吃好几十文呢, 还是村里有草粮的情况,可能吃了。 夏樱不置可否,反正买回来了,不管爹娘是自己用,还是给别人用,都不关她的事了。 她看了眼院子,随口问:“姨母表妹她们呢?” “回去了。”苗秀兰提起他们就来气,白吃白喝还要拿干粮,脸皮厚如城墙:“以后不让他们来家里了。” 夏樱没说话,想了想:“苗春蝉表妹怎么样了?” “她啊,跪在我面前求我一晚上,要我救她一条命,我看着怪可怜的,就在旺桥村那边给她找了个婆家,那家里条件是一般了点,但小伙子不错,早先我还想让他入赘咱家呢……” 话还未落,夏樱立即咳了两声,打断她娘的话:“……啊!娘,她已经嫁过去了?” 苗秀兰有些狐疑看女儿,怎么突然咳那么大声? “对啊,给她做身红衣衫红盖头一蒙,行李一搬,当晚就搬过去了,咱这边没那么多讲究,那户只愿意出五两,你舅老爷不干,要把女儿带回去,说有人出十银,最后还是我帮忙垫付了五两,给了他十两,这才同意把女儿嫁过来……”只是帮个忙还倒贴五两,这事没发说理,谁让这是外甥女儿,苗秀兰絮絮叨叨。 夏樱笑了,她将两张二百两银票从袖子里取出来,塞她手里。 “娘,你救人一命,功德不小啊,那,这银子合该你的,二百两你收着吧。”可别再嘟囔了,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苗秀兰手拿着银票,看了好几遍,她从没见过银票, 在知道这是二百两银票时,激动的差点没撅过去。 “二,二百两!女儿你发财了啊!她爹啊!” 夏冬生知道后也吓了一跳!急忙追问女儿怎么有这么多钱,夏樱将自己立了功,得了赏银的事说了。 两人高兴的,简直坐不住,在堂厅里团团转。 最后夏冬生道:“这钱,阿樱你还是拿回去,留着你用。” “你们拿着吧,我那儿还有呢,还有不少。” 见女儿似乎不缺钱了。 苗秀兰脸上像开了花一样,她笑道“……那行,娘先帮你保管着,不乱花,等你用的时候再跟娘要。”苗秀兰合不拢嘴里将银票仔细收起来。 “闺女,你想吃什么?爹给你买去!”夏冬生站在夏樱旁边搓着手道。 夏樱看着他爹,笑了下:“买条鱼吧,好久没吃鱼了。” “好好好,就买鱼,爹现在就去找船家,现捞上来的,买它三条,一条清蒸,一条炸花,一条炖汤……”说完夏冬生就乐颠颠的出门了,一出门就被村民追着问,是不是闺女回来了,是不是买马车了,听说还有十几匹布…… 村民们在看到夏冬生红光满面的说:“哪有,就一个小马车,说是给我们两个代步用,布匹也就七八匹,全是上好的细棉,缎子,还有绸,买了就扇羊肉,还带了些郡城新出的糕点,非要带给我们尝尝……” 村民们简直羡慕得要死。 夏冬生这辈子只养了这一个闺女,靠着这个闺女他直接发达了…… 夏樱在家里极其放松,夏冬生和苗秀兰一心围着姑娘转,夏冬江不但买了鱼,还买了肉和菜,苗秀兰拿出家里头攒的土鸡蛋,还去鸡窝抓了一只晚上炖了,一家人凑在桌上,其乐融融地吃着一桌子的好菜。 夏樱把葛小谷送来的黄精带回家,给父母补身体。 饭桌上又是鱼汤,又是炖鱼,还有油煎鱼段,煎的时候香死了,厨房靠着邻居的院墙,把邻居馋的,最后也咬牙拿出几枚铜钱,去买了些小杂鱼回来。 土豆炖鸡,辣子炒鸡块,炒山菜,鱼肉嫩豆腐,笋丝炒肉,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夏樱听着父亲讲村子最近发生的事,爹娘也问起她在府里的事,她也会说上几句,危险的当然不会说,说了他们除了担心,也帮不上忙,挑着轻松的事讲了讲,一家三口在傍晚前,吃得饱饱的。 夏樱帮母亲收拾碗筷,苗秀兰根本不用她动手:“你天天在外跑来跑去,辛苦着呢,娘天天在家什么事也没有,这点活我能干,水在锅里温好了,你快洗澡去……” 夏樱被推出了厨房。 她如今在苗秀兰眼里,是干大事的,相当于儿子,厨房都不肯让她进。 夏樱只好出去洗了澡,天黑以后,一家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女儿在家里,想到女儿是灵师,晚上睡觉夏冬生和苗秀兰都觉得无比安心,连觉都比以往香了几分。 可在闺房的夏樱就睡不着了。 她刚坐到床边,一袭白袍就将穿着单薄衣衫的夏樱搂在了怀里,夏樱挣扎了下,就要从他腿上离开,他猛将圈着她细腰给搂了回来。 跟玩具跑了似的,抢回来,霸道的紧。 “清扬,我们说好的,三天一次,日子没到呢,不行……”她现在身子被他一搂就腰也软,腿也软,靠在他怀里轻轻挣了下,全靠意志力。 那百精图真真害人不浅,她担心这秦诡头上了瘾,更担心自己也上了瘾,两人夜夜如此,可怎么得了…… 身后白袍闻了闻她颈间的味道,很是急切,按捺不住,开口要求:“……我要每天都吸,每天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宝宝,呜呜,不会取名,文名怎么才能更好一点呢 第 75 章【VIP】 “不吸你精气,我就亲亲……”身后的人用着无比热烈的眼神看着她,手里做着无亲热的事,将怀里女子团着。 “不……”她手使不上力,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 可惜,在诡物眼中,是没有不这个字的! 苗秀云特意给女儿挂了幔帐,还是纱帐,半隐半透。 在烛光下里面人影影绰绰,烛光似被一阵风吹动,只见纱帐中如谪仙的般的男子抱着一个不施粉黛,清丽脱俗,眉如弯月,清眸璀璨的美人,他轻轻地拿脸颊磨蹭着她的脸蛋。 用着最温柔的动作,说着最狠的话:“哼,只要我想要,没有我得不到!”然后小声商量:“不吸你的精气,我只……亲亲……闻一闻……” 美人脸颊烧红,双唇点绛,倚在他怀里,很想拒绝,可发软根本推不开他,也挣不脱,被他这样缠,那样缠,没几下就整个人随着他了,还拿了百精图给她看,给她看第三页,看到时,夏樱整个人眼眸含水,床单似水片刻就如樱花般盛放,恰似流落人间洁白无暇的仙女,宛如细柳,在诡物手中妖艳地摇曳生姿。 夜里静谧。 只有窗外偶尔响起一声虫鸣,东屋夏冬生与苗秀兰睡得香甜,中途起夜时,女儿的房间没有声音,他们不知道的是,房间的声音已经被隔绝了。 …… 早上天色大亮,夏樱未起,夏冬生和苗秀云没有打扰她。 闺女在外面东奔西跑,那么辛苦,还不能在家里睡个懒觉吗? 女儿在家里,苗秀兰整个人难掩喜悦,近几年这里生活越来越好,衣食住行不缺,她整个人比以前又瘦又小时比,富态了许多,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大清早不少邻居来探望,她热情地招呼。 夏冬生起得最早,家里多了一匹马,他根本躺不住,天刚亮就忍不住起来喂马,把马喂得饱饱的,就赶着马车去集市上溜了一圈。 买猪肉,买鱼,买骨头熬汤,这都不是目的,目的就是他……赶得车!这个年代马车代表着家境富裕,尤其在碧波湖这几个村子里,不说独一份,走在路上,那也是很多人回头看的,因为村里头赶驴子,赶牛车的较多,家里有辆马车,那是倍有面子的事儿。 这一路上,他是笑容满面地坐在马上车,跟着村里人打招呼,一群村民围着他的马车看,羡慕不已。 又是问着马龄多大,看看马的嚼口也就是牙口,然后称赞这马买的好,能不好吗?夏樱可是灵师,她挑马不用看别的,看灵气就行了,哪匹马灵气足,买了准没错,根本就不用看牙口,灵气足的马就没有牙口不好的。 苗秀云更不必提,一大早就有人来家里串门,她怕影响女儿睡觉。 就将带人带到偏厢,然后向村里展示闺女给她买的郡城里现下时兴的缎子,绸子,细棉,都拿了出来,摆了一溜,七八个妇望着这一片珠光宝气的印花缎,各种新鲜花样的细棉,眼珠子都红了。 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能临到她们啊! 这些布,能做多少衣裳,穿都穿不完……苗秀云又热情地拿出女儿买的糕点,每样拿了一块,凑了一盘,给几个村里妇人尝了尝。 大家赞不绝口,“还得是郡城的点心好吃!比县城的味道好。” “这点心叫什么,真香!” “叫马蹄糕,我姑娘说,这糕点可是上好的粉,和着蜂蜜做的,里面是豆沙糖心,又香又甜,又软又糯。” “天啊,苗家嫂子说是蜂蜜做的,里面真有夹心!” “孩子给一块吧,可怜见的。”又小又瘦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 “还不谢谢婶子!咱家可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 “哎,贵什么呀。”苗秀云摆了摆手,“这些糕点花了她六两银子,我闺女当时算着说,一块点心大概要二十几文钱。” “什么!二十几文!” “天啊,这一块要二十几文!刚才二十几文被我们吃了!” 妇人瞪大了眼睛望着手里梅花样的糯米糕点,震惊…… 二十几文钱,够她们一家三口一天的嚼用了,竟然只能买这么一小块糕? 没吃的几个人赶紧细细地品味着手里栗子糕的滋味儿,确实又香又糯,口齿留香,糕点很小,没吃几口就没了。 盘子一下子空了,所有人意犹未尽,但这么贵的点心,人家能拿出来招待她们不错了,也不好意思再要,于是七嘴八舌地问起夏樱、郡城、灵师府的事,苗秀云就笑着将女儿昨晚跟她说的,出去做任务得了奖励的事讲了一遍,听到绿萝村闹了诡物,惹得几个妇人一阵惊呼。没想到郡城那么近的地方也有诡怪! “……秀云啊。”有一个妇人见着夏家的富贵生活,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急忙将昨晚琢磨的事说出来:“……之前说想要给你家夏樱招个女婿,你看我们家大栓怎么样……” “你家大栓哪有我家大勇个儿高,秀云,你看看我家大勇,又高又壮,一把子一力气,保准把你家夏樱伺候好……” …… 夏樱洗漱完,懒洋洋地换了家里粉衫衣服,刚要出堂门到院子里看看,就听到院子西厢那边传出一群妇人的吵嚷声,细听,好像在说入赘夏家的事,好家伙,一群人推销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子。 她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为防腰间镜子里的诡物发疯,她立即将迈出门槛的左脚退回来。 院子里一大早,来了一群露雨村杏花村的妇人。 她现在只要一出去,肯定要围上来,问东问西,她还得笑脸上迎,否则就是出息了,发达了,瞧不上村里人了,可怕得很,夏樱向来怵与她们打交道,头疼。 于是回身就从堂屋后门出去了。 她打算静静。 露雨村靠山而居,后头是山,前面有湖,风景还是不错的。 屋后有条小路,直通山脚的林子,可以直接上山。 家离山近的好处就是上去山采蘑菇,挖野菜方便,而且蘑菇鲜,野菜嫩,采几把就可以回家了。 运气好还能打着野鸡,后山野鸡的毛特别漂亮, 尤其公的。 这后山让她一下子想起以前小时候在大越山时,她家后面也有座山,没事她就往后山跑,那时不但为了找吃的,还为了后山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如今,却变成“吃人”的大诡…… 想到昨晚上他吃得津津有味,手还拨动让她多出点精她就忍不住夹紧腿。 夏樱没带“化妆箱”,只是将一百零八颗金砂,随心意化成一只镯子,戴在手腕上,因为通体金色,与金镯相似,几乎以假乱真。 无量金砂乃是可以随意变换形状的灵器,变手镯,化金钗,金砂可大可小,戒指,腰带,项圈,随心所欲。 乃女灵师绝佳的灵器之一,市面上罕见。 夏樱真挺喜欢的,将它天天戴在身上,既能攻又能守,还能做首饰,变化无穷,遇到危险可直接化为武器,再没有比这个更方便的了。 加上身边还有个大诡,夏樱不担心危险。 她进入山中,脚下是一条村民踩出来的小路,两边山木因无人修剪长得茂盛,遮天蔽日,挡住了烈阳,光线只能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 林间很是凉爽。 夏樱漫步其中,路边的树叶上还滚动着清晨未干的露水,一阵清风拂来,叶子轻抖了下,晶莹的露珠滑了下来。 生动无比。 那一阵清风哪儿来的? 自身后而来,一身白袍谪仙一样的人,谁能想到他昨晚在门户里嗅闻吸食的一面。 当真似诡似仙,变幻无常。尤其手里拿着了一柄玉白扇子, 周身更多了几分谪仙气质,把诡气给隐藏起来,他蓦然出现在夏樱身后。 一脸不悦的样子。 找茬一样道:“……说清楚,前几日,明明亲口与我说不再回来,出尔反尔,这是大丈夫所为?”他还像小时一样,头上梳着书生发髻,只不过小时看着像个小书生,长大后却像谪仙了,这位“谪仙”现在正生气地指责她。 夏樱回头看了一眼,不行,不能看,她又回过去,一看他,她就想到昨晚她是怎么不着一咝地靠在他身上,他捏着她玉色腿弯,咳,那个时候她完全沉浸在那该死的百精图的美妙意象当中,沉醉而不可自拔,整个心神都在欢嗯愉中竟然任了他将自己分开门户,光想想,脸颊就红透了,那情景实在太禁了,不过昨是昨日,今天是今天,过去的事,不再去想。 她稳下心神,脾气极好地温声解释道:“……我说会尽量少回来,但不是不回来,这里毕竟还有我的父母……” 这诡物估计没有父母,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家的感觉。 于是她打个比方,她道:“就好像我们一样,你如果哪天离开我了,就不再回来看看我了吗?” 她试探他,看看有一天他真离开了,还会想她吗?毕竟他要离开,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留不住,抓不住,他像一缕烟,一别就是永远。 身后白袍身影听着这话不说话了,如果她的,他压根就不会离开,会一直跟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眼着,就觉得这小东西是他的宿命, 对他有着无限吸引力,无论是人,还是身体,如果离开了,那他一天会回来看她十八趟…… 不过他很快脾气又上来了,诡的脾气就像七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他狠狠地道:“……这个村子的人,全部都想要你嫁人,你一回来,不是要你入赘,就是嫁人,你是我的娘子……谁敢娶你,我就把她们都杀了!” 杀了! 娘子?他这是又看了哪个话本子! 相公娘子他都知道了。 夏樱听着抿了下唇,暗想,这诡物占有欲强,脾气又不好,动不动杀杀杀,普通人谁能受得了啊。 不过她又一想,在诡物里,他已经算脾气极好的,很讲理的诡物了,不能用人的想法来看他,他已经很好了。 于是她心下一松,没有跟他争辩,这诡物容易生气,她不想惹得他生气,以后她尽量少回来就是了,主要是这次得了一大笔钱,又休沐三天,就想趁着休假回来一趟,给家里置办点东西,这一世父母待她不错,她亦要偿还这份父母恩,不能说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夏樱笑着转移他注意力:“清扬,我带到山里转转吧,就我们两个,前天这里刚下过雨,山里面潮湿,估计有蘑菇长出来了,我想采点蘑菇回去,蘑菇炖鸡很好吃的,再找两只野鸡……”这些野味可都是美味,以前没东西吃,她在山里转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蘑菇炖鸡,还有烤野兔。 这山里的野物再配上这山里的蘑菇,原汤化原食,不对,总之别有一丝风味,口感就是跟郡城家养的土鸡不同,那一口汤下去特别鲜。 “什么,蘑菇?哼,我才不屑吃那种东西……” 他刷地将扇子打开,一派清风明月的谪仙模样,说得话却恶声恶气,实在与本人形象难以匹配,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会被灵师们称为诡仙吧。 似诡似仙,喜怒无常,变幻莫测。 夏樱笑着伸手扯着他衣袖:“……走吧,难得一起出来玩,一起看看树,看花花草草,品山间美景,滋味无穷,就像话本里说的,情人相约清晨后,月上树梢叙衷肠……” 她好言相劝,他这才肯跟着她走两步。 还不忘嘴时讥笑:“哼,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只有羊才喜欢看这些东西……” 夏樱:…… 她又想起昨天,她就像吃草的羊,到处找嫩嫩的草儿食,他就是那不吃草,专吃羊的狼,跟在羊屁股后面盯着瞧。 导致她见到一株树丛下有一排蘑菇时,她高兴地过去将那黄色的小树蘑菇摘下来,用大叶子包裹,然后反思自己,刚才她看见蘑菇那一刹那,就好像羊见到了甜草,四脚狂奔,低头猛吃。 可恶,她立刻回头,果然见到身后的白袍,正离她两步远,扇着扇子,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用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那目光,确实像那幽暗地要吃羊的狼。 冒着绿光…… 他还无辜地倒打一耙道:“……说好与我叙衷肠,却和这堆死物亲亲我我,岂有此理!过来,和我叙衷肠!”夏樱:…… 她没理会这诡物时不时发癫。 她搜寻着树林,发现目标后,将无量金砂化作箭,不一会工夫,将两只羽毛鲜艳的公野鸡收入囊中,野鸡长得肥,炖起来肉多骨脆香得很! “……野鸡有了,蘑菇也有了,再找点人参……” 人参小鸡炖蘑菇又香又鲜又大补! 白袍谪仙听到她所言,一展手中玉扇,邪肆一笑“……这有何难!” 说完他手中扇子潇洒一合,周身领域瞬间张开,他将白玉扇往林间猛地一扫。 眼前白昼变成黑夜,黑暗中林子不远,出现两个小光点。 “看到了吗?那就是你要的草。”他唇角微翘,仿佛在她现在前展现自己的领域,是件骄傲的事,他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也不惜为几颗草展现着自己的能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张开领域那一瞬间,百里之外马车内有一人拿着九龙寻煞大阵的盘,正死死地盯着,下到盘上指针缓缓动了起来,朝向了郡城。 见她看到自己的领域,他用领域偷偷将她包裹住,仿佛拥抱,然后微笑地将玉扇打开,只包裹了一下,就将领域收回,夏樱只觉刚才被黑暗突然包围,但很快眼前又亮了,林间仍是白天。 阳光在遮天树木缝隙间闪烁,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夏樱心里微微一动,倒是没有害怕,因为她不是第一次见了,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张开自己的领域,第一次还是他要跟她下山那次,气得跳脚,拦着她不让走,还在她面前变得漆黑, 露出了真面目,一只诡的真面目,如今已经过去七年了,他再一次向她展现了自己的领域。 得意洋洋的,她能感受到里面是寂静无声,不能说无声,黑暗里还能隐约听到兵戈的声音。 这就是大诡的绝对领域吗?据说在大诡的领域内,它是无敌的,根本杀不死…… 但他们很少会向人透漏自己的领域,更不会让人了解他们领域,被大诡卷入领域的人和诡将必死无疑…… 夏樱回过神,他却毫无顾忌地将自己领域张开给她看。 她心里百感交集,回身看了他一眼。 最后在他的催促下,还是去了刚才在领域里面看到的两个小光点处找了找。 果真找到两棵人参! 虽然不是灵参,但也有十年左右的年份了,可以用来熬汤了。 她惊喜地挖出来,将干净的叶子包好。 她不由赞美他,夸奖:“你可真厉害啊!秦大人!” 秦清扬见她高兴,他嘴角也翘起来了,但嘴里仍不屑道:“不过两块草,有什么可高兴的,你要想要,我还可以给你找出更多……” 他一抬扇子。 “别别。”夏樱赶紧阻止他:“这些够吃了,还是托了您的福才找到了这两块美味的草,今天晚上就吃了它,至于林子其它的草,还是留给有缘人吧……”她还不至于把山里好东西都一窝揽自己怀里的地步,再说都只是普通人参。 秦清扬是不懂的,在他的想法里,只有想要和不想要,从来没给别人留下的想法。见她说不用了,他才停下来。 夏樱将东西用叶子包好,扯了草编了绳子将其捆起来,这其间她默默想了好一会儿。 既然两人已经这样了。 她就该仔细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对待他,以前将他看作朋友,玩伴,亲人,但现在呢。 在两人已经耳鬓厮磨过以后…… 看着他因为自己高兴而高兴的样子,她神情变幻,最终还是吐出口气,笑着在无人的林中,垫起脚温柔地在他脸颊上轻轻的爱怜地吻了两下,左面一下,右面一下。 秦清扬感觉到这样的爱意,他低头专注地看她,一声不吭盯着她的双眼。 “清扬,我喜欢你。”她已经下决心,打算用情来栓住他,这情可能一栓就要一辈子…… “喜欢?”他不懂,但他心里雀跃:“像话本里两个人一直在一起的喜欢吗?” “嗯,就是那种喜欢,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他欣然同意。 她温柔地牵起他的手,然后垫脚,又凑到他脸颊边,温柔地亲了亲他左边脸,又亲了亲右边脸,他这会儿最听话,倾身让她勾得着。 林间有微风吹过。 他嘀咕她:“……你为什么不亲我嘴,只亲脸……我说过不吸你,就不吸你……怕什么?” 夏樱当没见到,她微微笑,柔声说:“走吧,把两只鸡和蘑菇拿着,用手拎着,好好拿,别掉了,这可是我的午饭。”将东西塞到他手里。 然后她提着人参,笑眯眯地手拉着他的手,开心地往山下走。 这只诡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一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她的承诺让他心情舒畅,即便夏樱把这些他眼中的烂菜叶子放他手里,他竟然真的一路听话地拎下山,没有丢到水沟里,或者踩上几脚。 接下来夏樱开始给他洗脑:“我们还是按约定三天一次,如果你实在想吸,平时可以用嘴给你吸一点,但是,不可以再像昨晚上那样玩弄我……这样我会不开心的,你看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让我不开心呢?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秦大诡此时衣袍翩翩有如神祇,心情莫名愉悦,他翘着嘴角道:“忍不了,今晚还要!” 夏樱:敢情又白说了。 到了山下日头猛烈,秦清扬也不回镜子,夏樱知道他不喜阳毒,这会却不管阳光毒辣,非要和她拉着手回村子里,她将他拉到树下,哄了半天,这才让说服他,拿着扇子回了镜中。 夏樱三天假今天是最后一日,下午就得动身回灵师府。 中午在家里和父母吃了顿人参野鸡炖蘑菇后,就收拾收拾在夏冬生和苗秀兰的依依不舍送别下,离开家,搭了便车返回府里。 正好休沐日,小院里三个灵师,两个女灵师,一位男灵师,都聚在耳房里,炖灵食,顺便聊天。 丹秋道:“夏樱,你这两天休沐不在院中,你知道吗?京城要来大人物了。” 夏樱倚着门边扒着刚烤熟的金灵鸟蛋, 看着两人煲灵乌鸡,随口问:“谁啊?” “是国师!”丹秋神秘道。 “国师?”国师苍玉泉,这个人夏樱倒听人说过,金銮王朝的国师是为王朝史上最年轻的一位,乃是是阵法道的天才,灵师府里很多法阵都是出自这位年轻国师之手,比如,府里大门处可测诡气的探幽铃,也就是诡铃,就是国师的手笔。 听说才四十五岁,正值壮年。 “夏樱,你听到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这个消息自昨天传到府里,不知道人在议论这件事,不知多少人想凑到国师面见露个脸,一旦被国师看上,带回京城京师府,就要飞黄腾达了。 “我惊讶啊。”夏樱边说,她慢腾腾地剥开蛋皮,解释道:“就是太吃惊了,没反应过来。” 她一个苟道中人,只想窝在郡城这个地方,打打小诡,没有闲事,安稳地混到退休过安生日子,她又不想去京城,管它国师有三头六臂,关她何事。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而且那么年轻,听说还没成家呢!你就不想见他一面?” 夏樱:不想。 另一边看着火苗的谢良灵师开口道:“两位师妹,你们说错了,这位国师最出名的,可不是他的年纪,你们可能不知道,咱金銮王朝原本有三名大诡。” “断天峡谷温道浊,北凌绝地圣皇阳,还有一个,就是当年被三百多名大灵师围剿的迟暮崖,凤清鸣,最后那场大战,三百多名大灵师只剩一人昏迷不醒,活了下来,大诡凤清鸣不见踪影,有说被三百灵师灭掉了,也有说离开了,凤清鸣至今没有在金銮王朝出现过,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断天峡谷和北凌绝地两只大诡,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 夏樱咬着香嫩的烤蛋,专注听着师姐和师兄讲这陈年秘事。 “那这个活下来的大灵师,是国师?” “对啊,师妹你真聪明,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年国师还不到而立之年,才行冠礼没多久,那时候他就已经是大灵师了,果然能人之辈惊才艳艳,国师大人的阵法得到朝廷认可,很快就制作出九龙夺煞大阵,风龙破煞天阵,飞鱼九鼎寻灵阵,听说其中的九龙夺煞大阵连大诡都能剿灭……” 夏樱就本就听个热闹,可听着听着,腿上的镜子就猛地一动,夏樱赶紧摁住它。 安抚着镜面,她知道他很愤怒,但他先别愤怒。 丹秋二人正看着灶上的锅,没注意她。 “国师怎么亲临我们灵师府?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她询问。 “听说还是白拓县的事,头几年咱郡城就用国师的飞鱼九鼎寻灵阵测到白拓县产生了领域,要出大诡,全县人撤出来七年了,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郡城就将此事上报朝廷,王朝已经有了两只大诡,再出一个,可不是小事,听说国师这次来,主要是看看飞鱼九鼎寻灵阵是不是出问题了,顺便去拓县探看一番……” “原来如此……” 夏樱瞄了眼腿上的镜子,脸色凝重,明天就到了?竟然是为……为他而来。 这下麻烦了! 不过不要紧,这个大诡现在在她镜子呢,国师就算到了,去白拓县也查探不到什么。 “……哎呀,光说这事,这汤是不是熬干了?师兄,再添点水……” 夏樱在小厨房随便弄了点吃的,天黑下来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声音无比温柔地安抚着跳脚的诡物:“……他哪有你厉害啊,这全天下的人或者诡,哪一个比得过你?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不要打打杀杀,江湖可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事故,无论做人做诡,都要行且坚毅,谋后而定,咱先按兵不动,看看他的斤两再说……” “……你隐藏起来,就拥有了主导权,他不知道你在哪儿,你却知道他在哪儿,不不不,不出来可不是躲他怕他,是不屑他,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你一个小手指就把他捏碎了,无需担心。” “你要知道,这江湖里最聪明的,可不是冲在前头的人,是藏在暗处的人,是扮猪吃老虎的人,你不想做聪明人吗?” “对,咱不理他,咱就过自己的小日子,管他来去,反正有我一直陪着你……” 夏樱原意是要劝这个被激怒的大诡,因为一听到对方有专门猎杀大诡的阵法,这次来,还专为他而来,秦大诡就怒了,她在屋子里安抚了半天。 一句我永远陪着你,她抱着他的腰,伸手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终于把他安抚好了。 即便一只大诡,能力通天,但在它成长初期,也是需要爱与陪伴,天地生灵,但凡开窍之灵,又有谁能逃得过情之一字。 安抚倒是安抚好了,但这激烈情绪它并没有消除,而是转移了,他竟然得寸进尺地要和她炼百精图第三页,第三页是女子盘坐在诡魅腿上一高一低两者相拥,夏樱肯定不答应,可今天又偏偏第三天,到了交换的时候,最终在他催促之下,夏樱只好忍着羞涩放下幔帐,面对着他,将身上的雪白单衣在他急切目光里,伸手慢慢地褪下…… 她万万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诡物并不是听取她意见,而是通知她!在她成了一摊水儿神迷魂飞时,他激动地将她坐抱了起来…… 第 76 章【VIP】 早上夏樱浑身发软,勉强自己坐起来。 被子滑下肩头,她扭头看,发现自己粉白玉润的右肩上有个牙印! 她才记起,是那诡物抱着她激动兴奋时低头咬的,她立即嘶了一声,有点疼,她肩膀一缩,伸手摸了下,想到昨天的疯狂,不愿回想,那时候被咬根本感觉不到疼,反而飞上天似的一会哭一会笑,神魂颠倒。 百精图真是恐怖如斯,那诡物不过看了几眼,就学得惟妙惟肖,嘴巴亲下边动她嘴唇都被都他亲的翘起来。 她先感受体内精气,嗯,精气充盈。 然后起床换了身干净的内衣,低头轻轻系着衣带,她心暗想,怎么才能把他的百精图骗出来,骗来找个机会烧了,可他肯定看完了…… 烧了除了激怒他,恐怕也无济于事,那可恶的魅鬼当真害人不浅,死了也捉弄人。 这诡物不是寻常男人,悟性奇佳,快如残影最凶残的时候她惊叫了连连,到后来口不能言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摇了摇头,伸手将昨日准备好的衣衫穿上。 今日她上值,还要到府里画卯,就是在签到薄上签到,灵师府的灵师每五天休沐一天,因除诡师危险性高,所以他们平时上值时上面管得会宽松一些,没有任务时灵师们可以在堂舍休息,睡觉,喝喝茶或者打坐修炼都可以。 夏樱将墨绿色灵师服穿好,发髻上的玉色长发带飘在身后,她照了下镜子,镜中人被人宠爱得粉面丹唇,眼含媚间,幸好她穿了墨绿色衣将这股春意压了下去,不那么显眼。 出门时她又摸了下肩膀,以后得告诉那诡物,不能乱咬了。 他都不知道人会疼的吗?虽然她知道他可能克制很轻了,但她和他不同,她是血肉做的,怎么能比得过他的身躯,仿佛钻石一样,她叫着一直让他轻点轻点,他虽然也听话,可双目赤红时,被那魅诡的百精图所迷,要命关头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夏樱辗转反侧,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容纳安放他。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下镜面,对他道: “不准再咬我啦,你看我肩膀让你咬的?都快破皮了,以后你要软一些,要顾着我一些,不要光顾着你自己,否则就不让你来了……” 她板着脸冲着镜子说。 她发现不能一味的对他温柔,对他太好,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有时候也得呵斥他,否则这诡物会得寸进尺,一要再要,他也是会欺负人的! 里面那么柔软怎么经得起他磋磨…… 她望着镜子一脸庄重地训话。 而尽了兴,回到镜子里的诡物心情极好,被训了也安安静静,镜面没有闹脾气不服的一闪一闪,大概也知道咬了人,它安静地贴着她腿,一动不动。 夏樱才放过过他,整了整衣衫和腰带走出了房间。 …… 灵师堂门口的人有点挤。 灵师这工作需要东奔西跑,经常要去远的地方,快马加鞭有时候几天都回不来,人很难凑齐。 但今天,夏樱看着这堂子里满当当的人。不但梨花椅子都坐满了,桌上的茶水也续了一杯又一杯,屋里灵师们三三两两,或站或坐,激动地聚在一起说话,聊天打屁,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有人高声大笑的,也有沉吟不语,当然也有灵师,取了蒲团在墙角闭目打坐。大堂内可谓虚怀绥纳,座无空席,门不停宾,济济一堂。 夏樱拎着衣衫前摆刚迈脚进来。 门外有人拉了她一下,苏芊月满脸兴奋地跟她打招呼。 “夏樱,你怎么才来!” 苏芊月当初考核成绩一般,本来要分到别的县,但她有一手煲灵汤的好手艺被府直看中,灵师院的府主最喜欢喝灵汤,喝了一次后赞不绝口,府直就把她留下来了,虽是灵师,但平日多在灵师府食堂混日子。 她眼睛亮晶晶道:“前几天就没见着你,我去你院里找过,她们说你出任务去了,前天又去,你休沐回家了……” 苏芊月拉着她袖:“你知不知道,你今早来晚了!府里这些人一大早就来了!咱府里来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夏樱进来见这么多人,大概猜到了:“国师吗?” “对!来得是京师的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苍玉泉啊!苍天啊,大地啊!我见到国师大了!不虚此生啊!” 夏樱看着她疯癫的样子,笑了:“……至于吗?这么夸张?” “怎么不至于,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啊!呜呜,这辈子能见到国师,我也算没白活一回!你都不知道国师大人的马车,可气派了,灵器虚天轿!听说整个桥子全部用九级诡骨所制, 轿身刻满阵法,百诡不浸!夜行百里,用炮轰都轰不碎。” “嗯。”虚天轿!好听过,这种顶级乌龟壳,对于她这种苟流中人,很合心意思。 “国师大人说是四十多岁,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很年轻,人俊美得秀,一表人才……” 夏樱笑了笑,在周围找了找,打算找个处椅子坐下来:“……行了,你可别太上头了。” 结果没有椅子了,都坐满了人,还好在墙角找了块蒲团,她盘腿坐下,苏芊月也跟着她在旁边坐下来。 看到这么多灵师齐聚一堂,她心里有点犯嘀咕,这排场不小啊。 国师冲得她秦清扬这只大诡来的,现在大诡在她身上…… 不过她很快调节过来,慌什么,等他离开去白拓县,能查出什么呢?反正她待在这郡城里,怎么查也查不到她身上。 于是她安定下来,微笑地听着灵院堂的师兄师姐们惊叹地聊着国师的事。 “哎,夏樱,听说这次国师来问咱郡城白拓山大诡的事,有师姐说,有可能我们这里一两个灵师前往白拓山,现在好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跟去呢,我没可能了,你说不定会被选上!” “什么?还要带灵师?”她眉头一皱。 不过想想,这事既然别人削尖了脑袋想去,也就轮不到她,她又将提着的心放下来,安心地抚开绸袍褶皱。 “自然啊,国师不了解咱白拓县,肯定要人带路的……”夏樱眉头又皱了起来,带路? 不过想想白拓县那边的人也不止她一个,据说大灵师里就有两个出自白拓县,她倒不必担心,立又安心下来,事不关己地坐着。 旁边传来三个灵师声音:“……国师这次带我们郡的人吗?” “……估计要派几个大灵师吧?” “大灵师?国师还需要咱们郡城大灵师保护?听说他离人仙只有一步之遥了,锁龙心经练到了第九层……真神人也。” “锁龙心经不能破元阳,怪不得不娶妻生子……昨日知府大人来府里了……” “啧……这些师弟师姐,抢破了头。” …… 府主匆匆回了府堂,在桌前坐下,对走进来的府直道:“国师苍大人看了飞鱼九鼎寻灵阵,阵没有问题,他又问了白拓县的事后,说下午就要动身去白拓。” “这么急?”府直站在一边,他道:“那大人可要陪同?” “我若提出陪同,国师大人不可能同意。”府主抚了下胡子想了想道:“府里的大灵师,还需要他们留在府里镇着,这样吧,你把灵师里的好苗子挑出来我看看,国师大人这次来,他身边只带两个老仆人,找两个人照顾国师大人起居,熟悉白拓山的灵师有没有?再找一个带路的……” 府直一听就懂了,他早已把名单准备好了。 立即展开放到桌上,“大人请看。” 他道:“名册上,合适的人选都在上面,您看这位……” 说着他指了名册上第一人:“这位是知府大人的千金,今年十七,锁灵心经已经五层了,姿容出色,冰雪聪明……” 册上不但有名有字,旁边还配有小像,方便府主选择,很是用心,府主点了点头。 “还有这位。”他手指移到下面一个人的位置:“这是江文秀,十八岁,生得温婉动人,锁灵心经第四层,天生媚骨……” 府主一看,立即摇了摇头:“不可,国师大人锁龙心经停在第九层多年,此女送去恐大人以为我等坏他修行。” “是是!”府直赶紧又换一人,一连提了几人,这些人都是或明或暗地找到府直,府直决定不了人选,他只能尽力给府主推荐,但最终还要看府主的意思。 最后,他指向下面两人:“这一位,倒也是个好苗子,缚灵心经第六层,年方十七,生得明艳动人,捉诡物的能力不错,出任务很少失败,前几天还立下大功,她出生在白拓县,对那边较熟悉。” “还有最后一个,苏芊月,她倒是各方面平平,但煲了一手好汤,听说国师大人喜食灵汤……” 府主缓缓点了点头,考虑一番后,手指先在第一个名字上点了下,然后在后面两处各点一下,“就这三人吧?多了恐国师大人不喜。” 府直见府主选的都是女灵师,微微一笑,虽说不能坏了国师大人的修行,但有美人同伴也让人愉悦,“是,大人,我这就下去安排。” …… 夏樱事不关己的坐在墙角,能苟则苟,她甚至还悠闲地想着今天下值后去哪里买点乌鸡, 她晚上要蒸个灵糯米乌鸡煲吃。 是的,十世书第七页打开,她已经不去想这书到底跟那个百精图,跟魅诡有没有关系了,有用就行! 第七页画的是灵糯米,颗颗如玉般透彻,散发着淡淡的莹光,放在手心里雾蒙蒙的,像有雾气一样,让人看不真切。 这就是灵食的特征。 十世书上写着:糯精仙米。 一听就是滋补精气的!夏樱现在就缺精气,有了这个米以后可以煮粥蒸饭,她想好打算弄只乌鸡,掏空后放入精米红枣黄精枸杞,放锅里蒸着吃,肯定肉嫩米香…… 把精气补得足足的,足到溢出来、她正在琢磨怎么给自己好好补食呢,就听到府直进了大堂,喊了三个人的名字。 “闵慕梅,夏樱,苏芊月,跟我走。” 大堂里吵嚷声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三个人,一个坐在椅子轻松地与师姐说说笑笑,另两个坐在墙角。 听到自己名字时,苏芊月震惊了,她差点没跳起来。 叫她的名字!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开始激动起来。 选了她们?整个大堂的人脸上失望的失望,还有人不屑冷哼。 大家起大早等在这里,还有轮休的,休沐的今天都来了!就是在等这个…… 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在了她们三人的身上,苏芊月脸都涨红了,激动不要不要的。 闵慕梅似乎并不吃惊,仿佛知道会在堂前面见国师一样,穿着一身梅花纹绯色缎料的天师服,亮眼得很。 苏芊一身月色天师服,颜色清美,倒是夏樱穿得低调,一身墨绿绸衫与两人比,并不扎眼。 和闵慕梅的淡定,苏芊月的兴奋不同,夏樱得知自己被选上,心里是极度震惊的。 为什么? 歪? 为什么她会被选上?难道是因为她是祖籍拓县的? 可恶! 她目光一移,看向被她轻轻安放在腿上的镜子,心里慢慢一紧。 心道可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怎么偏偏就选上她随行了……这可以拒绝吗?要不她把名额让给其它师兄师妹?想必他们会非常乐意。 但显然这是行不通的。 吃过灵师府安排的午宴,国师大人休息片刻就在府里接见了这三位灵师。 三人走进去,苍玉泉坐在案后,他身后站着两人,一高一矮,据说是他的老仆人,看起来目露精光,说是仆人,灵气不凡。 进去时,苏芊月竟然紧张地走歪了,手臂撞到夏樱,夏樱侧目看了她一眼。 待走到案前不远处,三人同时行礼,开口道:“闵慕梅,夏樱,苏芊月,见过国师大人。” 夏樱没有看国师,只是目光瞟到了案下暗红色的靴子。 “不必多礼。”国师大人谈谈一声,他在三人身上打量了下,然后对旁边陪坐的府主道:“她们就是你说的带路人。” “是,大人,这都是我们郡城灵师里的好苗子,有祖籍在白拓县的,就是那右边那位夏樱灵师,自小在白拓县露雨村长大,对那边的事物比较熟悉……大人这次前来,带得人较少,白拓县离郡城又远了些,其它二人进白拓山的时候也能给大人做点杂活,打个下手……” 国师巷玉泉不置可否,目光再次扫过来,最后在右边府主说的夏樱脸上停了一瞬,倒也没有吹嘘,还真有个好苗子,缚灵心经竟然快要突破第七层了,蓦然,他目光落在了对方腰间不起眼的铜镜上。 “这枚镜子不错?从何处得来?”他赞了一句。 镜子这两个字一出,夏樱心里就是一颤。 见国师大人对夏樱高看一眼,苏芊月羡慕地将余光瞟过去,闵慕梅则目不旁视,只是微微咬紧牙。 不能慌,这时候绝不能慌,她强自镇定地将目光往国师方向飞快瞥了一眼,她见到了国师的长相。 怪不得苏芊月跟追星的小迷妹一样,国师长国师短,这国师确实年轻得过份,说四十多,看起来倒像是双十年华,灵师可活常人双倍寿数,四十多岁相当于人的二十来岁,也说得过去…… 看起来面容俊美,鼻梁高挺……下巴蓄了美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极稳地出声道:“禀国师大人,这是属下幼时的小物件,不值什么钱,平日颇为喜爱,挂在身上玩罢了。” 铜镜十分不起眼,又形似八卦镜,所以很少吸人注意,也没有人问,没想到国师苍玉泉竟然一眼就看到了镜子,她心头不由发紧,现在再把镜子收回袖里, 已来不及了,只能如此这般说法。 她说小时候的物件,还说了颇为喜爱,国师应该不会强人所难,讨要镜子吧? 她是关心则切,觉得自己的镜子好,镜子里的大诡也好,她当宝贝,就觉得所有人会觊觎她的宝贝。 如果国师会讨要,无论是看看,还是交换,她都会心疼的不行。 所以才会慌乱。 但实际上国师苍玉泉只扫了一眼,对他而言,这世间已经很少有他看不出出处的东西了,没看出铜镜虚实,才随口问了句。 随后看向其它二人,问了两句话后,打发三人退下了。 夏樱走出去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想将镜上从腰上解下来,藏起来,放到怀里,或袖子里,但很快她手顿住。 若国师刚问完,她就将镜子收回,会不会让国师起疑心?若没有什么猫腻,为什么要收起镜子?看来此举不妥,她又将手收回来,装着自在,笑着与旁边激动地拉她袖子说国师的苏芊月说着话。 趟在前面的闵慕梅没想到,昔日灵院里和她住一起的两个小平民,今日竟然能与他一起上国师的马车,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她可是请动了父亲出面,她们两个又是凭什么? 气得她连招呼都不打,错开她们先行离开了。 她就仿佛又回到灵院时,让她一个知府之女和两个平民住在一起的感觉。 三人回了灵院堂,堂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今日当值的灵师,见到她们纷纷围上来询问。夏樱三人笑着应付着热情的师兄师姐们。 …… 国师自京师带来两辆马车, 一辆赤枣色,外型狰狞狂野,是因为马车用得九级诡骨制成,近看诡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是阵法,马车内有阵盘中枢,整辆马车由数个大阵组成。 拉车的马都是极为罕见的灵驹。 她们三人上了后面的那辆灰色诡骨制成的车子。 车子里外同样密密麻麻的阵符,一开始还想说,这么小的马车,三个人待在里面,不说挤,坐上几天就要疯掉了! 结果一进去,惊呆了。 外表看,只有正常马车的大小,但是进去后,里面竟然是普通马车空间的十几倍,有两间房那么大。 国师身边矮个子的仆人,见到她们吃惊的样子,就笑着道:“国师已经参悟了空间阵!这只是国师他研究出来的小玩意。马车内是一个小型的空间阵法,里面有两个房间放了些出行杂物,外面的空间三位可以随意用。”说完矮个仆人离开了。 连闵慕梅也没有见过这等空间阵法,三人跟见过“市面”一样在里面转了一圈。 夏樱倒还好,她小说看得多,毕竟还有个储物空间,只不过被一个诡物给占了。 其它两人很是震惊了一下。 车里的诡骨,没有打磨,还保持着原始状态,像一棵棵灰色的老树枝,带着森然的气息,除了空间阵,似乎还有其它阵法,如浮阵,速阵,聚灵阵,荡诡阵之类。 更神奇的是,有这些阵法加持,马车行起来,不但平稳,毫无颠簸感,速度还很快,行在官路上仿佛贴地飞驰一般。 车厢里有长椅,还有蒲团,睡觉可以在长椅上躺下,也可以在蒲团上打坐。 “杂物间上锁了。”苏芊月跑到车尾两个房间看。 闵慕梅不屑的瞥了下,不上锁,等着你来翻啊? 旁边夏樱沉默不语,她心下警惕,并默默地将腿上乾坤镜抚了抚,这国师的实力越强,她越不安。 连空间阵法都搞出来了,看来他手里有对付大诡的阵法,应该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她一定要谨慎,不能让国师发现秦清扬,路上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不过想到这次能重回白拓县,重回她在大越山的老家,重回她发现秦清扬的地方,重回那片石头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着归心似箭的期待。 一方面怕国师去,一方面又很想家乡的那种感情,不知道七年了,她家的房子还在不在? 这诡物恐怕也是如此的,出来七年了,还没未回过一次,他一直待在她身,从未分开过。 他会不会也想家了,想他诞生的地方,听说大诡很少会离开他的诞生地。 他一直没有阻止她上车,一路上也安安静静的,估计也是想回去了吧…… “既然国师让我们随意,车上又无事,那我们就各自休息吧。”闵慕梅说完,就走到东面的车厢躺板处,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来。 “夏樱我们坐一起好不好,椅子这么长……”苏芊月道。 有三米多长,中间还有茶几,上面的放着茶具,光窗户就有七八扇,两边各有四扇,坐在长椅上,喝着茶水,观着车外景色,感觉还不错。 “可以啊,你坐茶几另一边。”夏樱抚开袍子,坐在了右边。 苏芊月在左边坐下,拿了茶壶倒水,喝了一杯水,这些是郡城停留时,府主让人给国师大人备好的,不但有茶水,茶几上还有水果,供车内灵师食用。 “我听说,这辆车还只是国师拉杂物的马车,国师的那辆马辆,要更舒适,听说那辆马车多了个伏诡大阵,什么诡去了,保证有去无回,近不了车身,你看到车身的红色的没有?诡物只要沾上一点,倾刻灰飞烟灭……” “哦?这么厉害?”夏樱心里没谱地嘀咕道。 那可不能让清扬碰。 她其实不怕诡物一直待在镜子里,就怕他不听话…… “何止厉害呢,国师的车里还有攻击阵盘,一旦有诡物现身,只要启动阵盘,就会将我们两辆车护在其中,听说马车走在官道上,晚上也不用停下来,可以日夜不停赶路,拉车的灵驹更是日行千里呢?” “千里?那岂不是一天就到白拓县了?”夏樱很惊讶,她们村子的人当初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年才到郡城。 “不是一日,好像要三日,以灵驹的速度,一直在官道上走,我们三日能到达白拓县。” 夏樱沉吟道:“阵盘需要用诡晶启动,两辆马车开了这么多阵法,日夜消耗,这得消耗多少诡晶?” “国师还会缺诡晶吧?这个我也不清楚。” 夏樱看了眼兴奋莫名的苏芊月,开始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苏芊月立即拍拍自己肩膀道:“……你也不看看我平时在哪儿混,我可是在灵院食院,那里小厮仆役聚集,消息最灵通,是一个小厮告诉我的,他近身伺候府直,听到府主跟府直说话……” “哦。”原来这样。 接下来马车的确如苏芊月所说,一直行驶在官道,日夜赶路,路过空旷的野外,荒道,晚上都能听到车外阵阵诡异的声音,三人在车内虽然打坐,都心里都吊了起来,作为灵师,太清楚野外到底有多少怪异。 害怕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毕竟灵师也双拳难敌四手啊,苏芊月把符都拿出来防备着。 可一晚上诡哭狼嚎,竟然无事渡过,直到天色大亮。 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诡怪冲上来,很快就不见了,她们坐在车里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可能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没了吧…… 晚上也不需要特意寻找村庄酒楼歇息,待在车里就行了,路上节省了时间。 夏樱一直有准备,但国师并没有叫她过去询问路况,估计国师已经从府主手里拿到了去白拓县的详细地图。 这显得她们三人很多余,一直待在车里,什么忙也帮不上。 马车每天会停车两到三次,遇到水源,车上的人会下来休整一下,解决内急或下车放放风,路过县城偶尔停下补充食物,为节省时间,国师的人都是从路过的县城里买食物。 只两日工夫,路竟然走了一半。 这真不可思议,已经过了白县!她还记在当年和村里的人在白县停留过数日,她父亲在此地乞讨过,讨了一个馒头给她吃,往事不堪回首,不过逃难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 很快过了白县,在夕阳落山前,车在离湖泊近的地方停下来。 两位仆人忙碌着下车去湖边打水。 闵慕梅一直很主动,前去帮忙打水,与国师的两位仆人混得熟,偶尔她还能站在车外,与车里面的国师说上两句话。 苏芊月也时不时跑到前面那辆车旁边转悠着,有能帮忙的事,会帮忙做,要是能和国师说上话就更好了。 夏樱却与她们相反,她能躲就躲,如果不招见她,她是绝不会主动前去,就当自己是隐形人。 但人有三急,她不能一直待在车里。 只好选了一处离马车远些的树林,放完水她起身走到一边整理衣衫,结果一身熟悉的白袍迫不及待地出现了,一出现就从后面抱住她。 狠狠地将她搂到自己腹前,贴得紧紧的。 夏樱心里一惊,脸色一变,立刻将他一拉挡住,然后回身仔细看向周围,国师家仆在湖边打完水回去了,苏芊月也不见人影。 透过林间的树叶看向车那边,两辆马车依然停在那里。 还好没人看见。 可恶,他怎么出来了? “不是让你待在镜子里吗?怎么出来了呢?”她心里咬牙切齿,这个不听话的诡物!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人家就是为他而来!知不知道,还出来晃!是怕人家看不到吗? 但她这些年已经练出哪怕气得鼻孔冒烟,也能满脸温柔安抚他的本事了。 提起来一把辛酸一把泪。 她问他。 身后人开始委屈了,因为夏樱这两天一直对着镜子命令他,告诉他在车里绝对不能出来,更不能飘出车外,车里车外到处是阵法,一个不小心就被发现了,到时候她就没办法在灵师府待了,还会被官府追杀,他也危险得很,小心使得万年船! 这两日他倒也听话,不去晒月亮,不出去晃,但是两天了!马上到三天约定了,他忍不住了,见夏樱一进小树林,远离马车他急急地出来。 “想亲亲你,想要你!”他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食髓知味的大诡,缠人得很。 竟然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像玩具一样说抱就抱起,然后蹭着她的脸颊,耳朵,还咬一咬。 夏樱嘶地一声,真咬上瘾了!酥疼酥疼的。 而且他举动也给紧张的夏樱气得半死,她个子不够高,他个头高,为了不弯腰,把她抱到他水平线上亲。 这诡物……倒是挺会省力气的! 她气得牙痒痒,还不能发作,只得柔声哄:“轻扬,你放我下来,我有话跟你说。”他却一个劲儿地在她脸上亲来舔去,夏樱躲来躲去,最后被他得了逞,小鱼在她嘴里往上一勾一勾,得意洋洋。 最后总算将她放到地上,但还是急切地望着眼前的小东西,想要亲。 夏樱不得不先安抚他,捧着他的脸,左面亲一下,右面亲一下,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劝他道:“……国师回白拓县这些天,你就忍一忍,待在镜子里别出来,等我们回了郡城,你再出来,到时怎么玩耍,我不拦你。” 听到这话,他脸色一变,阴沉沉地看着夏樱。 “为什么要怕他?” 然后翻脸地负手,又拿出了他那谪仙的范儿不屑道。 “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我迁就他?我就不在镜子里,坐在他车里又如何?” 亏刚才夏樱特意和他嘴对嘴,带着爱意地跟他绵吻了数下,给他心灵上的安抚和爱意,这诡物无论身体还是心灵,他都要,实在贪爱得很,一阵不搂搂亲亲就受不了,她也尽量满足他了。 可这诡物倒好,前脚亲完,满意了,后脚就开始翻脸,不认帐,不想回去,可恶至极!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他,但我们这次是搭了他的顺风车,才能回大越山看看,你不是也想回去吗?咱们就低调些好不?我陪你回去看看,看看我和你初遇的地方,再说了,他车上那些东西,都针对诡物,我也怕你受伤……” “呵!笑话!我会受伤?我一只小手指就把他那鬼阵掀翻了,把他的头踩成石头渣……”刚才还高兴的诡物,现在身上袍子开始发黑了,生气地瞪着夏樱。 “你到底是太看得起他,还是瞧不起我?”他阴测测的目光。 “我……好好好,你们俩你厉害!他根本不是你对手!”夏樱心里那个着急啊,恨不得把他打一顿算了!胡搅蛮缠。她频频回头看,感觉车就要走了,她在这里耽误太久会引起怀疑的,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不得不开口道:“……你只要返回郡城前都乖乖地待在镜子里,等回郡城后,我就让你……第三页由着你,好不好……”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诡物,听到第三页由他时,立即如明月清风一样,袍子刷地雪白,他面如谪仙,半点没有刚才的诡气了,他欣然道:“可以,不过我要第三和第四页!” 夏樱气得鼻孔冒烟。 但又没时间跟他讲理,她咬着银牙,一狠心:“好,我答应你,你快进去。”说着,她关心地给他理了下胸前长发,然后拉着他的手,拍着镜子催促他。 他这才心满意足,低头在她急得直抿嘴的樱唇上不舍地亲了一下,等到夏樱急得快不行了,恨不得求他,他才邪肆一笑,刚要进入镜中,突然脸色一变,身形顿了下。 这时有人找过来了。 “夏樱!”苏芊月掀开树枝找到了人,“你在这里啊!找了好久,叫你怎么不出声?” 夏樱猛地回身看向苏芊月,心口一提,很快松了口气,身后的白影已经不见了,苏芊月也并没有看到。 “我小解呢。” “快一点,马车就要走了,国师的人在催。” “来了,马上。”夏樱随意理了衣衫,摸了下镜子位置,这才安心地快步出去,与苏芊月回到车上,马车又再次启程,向着大越山而去。 夏樱不知道的是,就在秦清扬返回镜中前那一瞬间。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想不到……你也是诡仙,竟然和我一样,爱上了一个人,我以我的下场告诉你,奉劝你,快走,离开这里,不要爱人……快走,离开那个女人,永远也不要爱上她,人的心,比诡更可怕……” 第 77 章【VIP】 国师坐的赤红色的车驾,用得是九级诡骨,再以灵力锻造,九级诡骨质地坚硬极难锻形,只稍微傲了车形,所以看起来与普通马车有些不同,外表狰狞怪状,诡气森然,但内部却截然不同。 车厢内虽没有后面那辆载货马车空间大,但仍有一间屋子的大小,两位仆人轮流驾车,他们有控制四匹灵驹的手段,随时有一仆人留在车厢内伺候大人。 车厢车顶,按某种规律排列的璀璨的暗红化晶,如宝石一样的镶嵌在上面,在外面阳光照耀下,吸收了阳气,化晶上发出红色的微光。 照在车厢内,仿佛火焰一般。 车厢四壁则挂满金灿灿的阵盘,上面有大有小,依次摆置。 正中五层阵盘,左上三层,右下双层,其它小阵盘更是罗列其中,不计其数。 苍玉泉此时斜倚在马车内绸缎座椅的软垫上,脚上暗红靴子踩在车厢地面上,地面铺着精美以金线缝合的柔软织毯。 他一身赤红官袍在身,手放在扶手上,手里正握着着一黑一白两只巴掌大的小阵盘,似乎坐在那里假寐。 在他右手边不远处,放置着一只半米正方的箱子,以诡骨制成,外刻精美花纹,若细看,可看出其中一面的花纹乃是一浴火而飞的凤凰。 另一面是一书生手握一杯浊酒饮下的画面。 其它两面,一面是火中佛陀,双手合十,胸前挂着黑色佛珠栩栩如生,最后一面是一只骨佩,骨佩周围刻得一人万箭穿心,仍双脚站立。 箱子上下两面, 上面乃刻一镇字,下面则是一诡字。 这是,四煞镇诡塔。 此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国师苍玉泉则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地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他手里攥得两只阵盘,其中白色那只发出“咔”的一声,他立即睁开目光,看向手里阵盘,只见测仙盘上指针,动了! 这只测仙盘,用的是仙灵化晶,测的是诡仙,黑色的灵盘测的是诡王。 白色的响了? 而且并没有指向箱子处,反而朝向另一边。 苍玉泉眉间一凝,细长的眼睛轻轻一眯,他突然伸手撩开了一旁边车窗帘子,向指针的方向看去。 只见车辆停在靠近湖的官道上,远处湖面在夕阳的映照下,发出粼粼的光。 他的目光慢慢地从湖移到指针所指方向,那里有一处树林,林间树木繁多,看不清树林里的情形。 他刚要下令让仆人去搜查。 这时,从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人,是郡城三位灵师中的一人,她匆匆向小树林跑去,很快,自林中走出两人。 苍玉泉在掀开的车帘一角,露出他的一双眼睛,看向树林里走出来的女子。 目光从其中一人,移向另一人,从头看到脚,最后目光落在其腰坠的镜子上,这个人,他有印象…… 等到二人登上了后面的马车,马车再次动起来,他才将帘布缓缓放下来。 …… 秦清扬进入乾坤镜,听不到声音。 他只身悬在乾坤镜之中,镜子的主人从来没有进过镜子里。 夏樱亦不知道镜里的空间具体模样,只能大概感觉到里面物品的状态,毕竟那诡在镜是睡了,飘飘浮浮?还是没睡?东飘飘,西飘飘,亦或者一动不动在修炼,她都能有所感应,他在,或者不在,她也都知道。 但镜中到底是什么模样,她没有见过。 其实镜中是一方空间,一方馄饨未开的空间,里面没有日月星辰,人进来就会死,只能放一些死物。 只有诡物可以身处其中,虽此空间馄饨未开,但乾坤镜中,有乾坤二气,也就是人所说的阴阳之气,阳为滚云在上,阴为湿土在下。 他身处其间,可以吸收混沌二气助他修炼。 对人来说,这一处混沌初开的空间,只可置物,不可住人。 所以他从不让夏樱进来,也不让她窥伺,好在那小东西十分听话,从来不进镜中里,把这镜子当成他的居所,有事还会敲镜面。 很是尊重的样子,从小就深得诡物的心意。 所以秦大诡看她,觉得她哪里都顺眼。 本来混沌空间一旦进入,会隔绝一切,与外界仿佛两处空间,互不相通,头几年他是无法听到镜子外的声音,甚至无法“看” 镜子外的情形。 修炼三年后,他将部分混沌二气炼化为己用,可以调动镜内混沌之气连通外界,窥探镜外一切。 进入镜中后,他一回身,在浮浮沉沉的灰色空间内,冲着镜面一挥手,面前的混沌灰气一下子散开,露出了一个镜中折射出来的景象。镜面是夏樱上了车,在车厢内悠然坐下,镜面上映照的是车顶的九级诡骨,因她坐下后,将镜面自然放置在腿上,镜子照出来的便是车顶。 随之而来的是外面的声音。 有鸟声,水声,车轮飞驰的声音,还有夏樱微笑地与车厢内的人聊天,吃东西,饮茶的声音。 但他从一切杂乱的声音里,再次找到了那个虚弱的传音方向。 这次,他将手负在身后,面朝镜面,以诡仙之力回应了她,他问:“……你是谁?”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时而神智不清,有如发癫,时而十分清醒,耐心劝阻。 她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隔挡着她,秦清扬的诡仙之力受到了一定阻碍,似乎是一个方形的物件,但不影响对方听到。 因为他与她,都是诡仙。 诡仙使用的乃是诡仙之力,这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振动,只有同为诡仙修为才可接收到,可以隔很远的距离,不受任何诡器阵法阻碍,只有诡仙才能修炼的一丝仙魄之力…… 他们是以仙鬼之力交流。 他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似哭似笑地发疯,他皱起了眉头。 “……咯,咯呵,苍玉泉,你个无耻卑鄙的小人!你我自小在迟暮崖相识,你不过迟暮崖上,一个村子里父母双亡穷家小子,无意落入崖底,是我凤清鸣救了你,教你读书,识字,给你寻找阵书,送你入阵法道,你与我相依为命,许诺终身,没想到你一朝下山,入朝为官……做了大灵师,竟然为了建功名,趁我涅槃重生身体虚弱时,带着数百灵师闯入迟暮崖……” 说到这些她开始发疯发癫起来,一会哭一会笑,仿佛自言自语无法自拔。 “……可恨,可恶,可怜我信你,爱你,重伤下仍饶你一条性命,你却恩将仇报,将我封入镇诡塔中,日日抽取我诡仙两百载化晶之力,苍玉泉,你为人无情无义,不得好死!若我凤清鸣有一日出来,定将你剥皮扒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苍玉泉,苍玉泉!苍玉泉……” 站立在镜中混沌之气中秦清扬听烦了,眉间落下不耐之色。 他不屑地传音而去:“你乃诡仙,天地而生,似诡似仙,秘法无穷,竟然会被区区一只镇诡塔控制住,他若负你,你展开领域杀了他便是,在此哀嚎,扰我清静,又有何用?岂不让我瞧不起,懦弱得很!莫不是想让我替你杀了他?呵,这对我又有何好处?” 他负手而立,镜中原来缓缓浮动的混沌之气,因他心情而动,他高兴,则缓慢,他愤怒则翻腾,此时倒是风平浪静。 周围似有微风而起,吹动着他的白袍,宛如谪仙。 对方声音安静了一瞬,大概听到了话,似乎从疯癫完清醒过来。 再次虚弱的声音传来:“……仙友误会,我没有让你帮忙意思,苍玉泉这些年困住我,在我身上做过无数次试行……他已完全了解我等诡仙之秘,除了我等诡仙可以仙魄交流这件事他并不知哓, 我也未告诉他,其它他已了如指掌。” “并依此制出三大灭仙阵,欲对付我等诡仙,我反而要劝仙友,莫要被他发现,也不要与他为敌,速速离去才好……” “……诡仙数量少有,金銮国竟然你我二人,呵,这处埋葬我等尸骨之地,又出了苍玉泉这样残暴之人,灭国也罢……不过……你我诡仙二人,恐怕很快就只剩仙友你一人了……” 秦清扬本就无可无不可地听着,在听对方说那苍玉泉有三大灭仙阵时,他不屑地扬了下眉毛,要不是外面的小东西胆小怕事,他倒想亲身去会会这灭仙阵,到底是否威力。 听到她最后一句,他随手展开夏樱送他的宝贝扇子,扇了扇,扇得周围混沌之气轻轻涌动起来,风起云涌。 “……剩我一人?这是为何?” “呵呵。”对方似乎仙魄之力耗尽般,许久才再次传来声音:“……我知仙友的身份,仙友应该就是前朝大将,秦扬将军吧?”诞生地是大越山白拓县,前朝秦将军之墓。 她听苍玉泉不止一次提起秦将军墓。 秦清扬不置可否,他诞生地的确是秦扬之墓中,但这不代表他就是秦扬,不懂她为什么要如此称呼他?不过看在对方是同类的份上,他报上了自己的大名:“……我本名,秦清扬。”并不是秦扬。 “……呵呵,仙友诞生时日不久,可能不知,金銮王朝加上仙友,一共有四大诡物,断天峡谷温道浊,北凌绝地圣皇阳,迟墓崖凤清鸣,加上仙友,大越山秦清扬。” “其中温道烛与圣皇阳乃浊鬼道,堕为诡道,你我乃诡仙,欲升仙道,可如今,我已经被那苍狗锁在镇诡塔里,诡仙躯体化晶被他日日取出……不日我就可能就要魂归天地,我乃凤氏人族,我凤氏的族徽乃一只浴火凤凰,它就是我的伴生物,它的能力亦是我的能力,有三次涅槃重生的机会,我已用过两次,还有一次,我在想死之前,使用第三次能力,但以我现在的仙力和状态,重生失败的可能性很高,但我岂能甘心!我能岂能甘心啊!也许老天垂怜我,若能我活下来……我要让那狗贼此生,后悔遇见我……若我死了,也就罢了,这恩,这怨,我既灭亡,与我何干,就让它彻底消散这天地……” 秦清扬摇着扇子,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他插问了句:“……他狼子野心,你难到今日才看清楚,那只能怪你眼光太差……”才落得如今地步,也怨不得别人。 他可从来没有将自己划为对方行列,哪怕同是诡仙,也不过是一只陌生诡物罢了,他亦不会为他主持公道,更不会想帮她一分一毫,诡物向来无情,诡仙虽比诡物好一些,但亦有诡性,二诡不过萍水相逢,哪怕对方生死一线,秦清扬亦可无动于衷。 对方似乎亦这样觉得。 “……仙友,我岂是傻子,你可知他露出狼子野心前,是何等模样?” “他温柔,小意,对我一心一意。哄我,爱我,为我理长发,为我抚衣袍,和我偎在床榻间耳鬓厮磨,他软声细语,哄我一片真心,唤我娘子,我亦叫他相公,同我约定我们永远在一起,白首不相离,我才会对他倾心而付。可他后来!对我之狠心,他要杀我,要灭我,骗我诡晶,哄我入塔,欺我,瞒我,昔日的缠绵,全部化为乌有,他竟然,竟然跟我说要除魔卫道。” “他自崖上跌落下来,我救了他,他为什么不说除魔卫道?我教他读书认字,他为何除魔卫道?我送他入阵法道,那时他何不说除魔卫道。他功成名就,却对我说人诡不相合,天道不允,他要除魔卫道!可恨!可恨!” “他取出我的化晶,用来吸诱更多的诡物,灭杀他们,吸取材料,养份,让他步步高升,他用我的魔,卫他的道,他好狠!他好狠啊!仙友说得对,是我识人不清,是我眼光太差,我身为诡仙,却没有看出他一丝一毫的异样,早年那片真情,真的错付了……呜呜,错付了……” 原本事不关己的秦清扬,在听到这番话后,如明月清月般的脸上,竟然一僵,扇子都不摇了。 她说什么? 温柔,小意,哄我,爱我…… 为我理长发,为我抚衣袍,偎在床榻间耳鬓厮磨! 软声细语,一片真心,娘子…… 约定永远在一起…… 听到最后,他脸色竟然黑了起来了。 他发现对方每一句话,前半部分每一句话,都与外面那个小东西说过的,做过的对上了! 她就一直哄他,说爱他,他唤她娘子,也同样约定过一直在一起! 他顿时握紧了扇子。想到有朝一日她对自己变了脸……她与那苍玉泉一样除魔卫道! 秦清扬就捏紧了手里她送的扇子, 不,她不敢!她怎么敢!她一向怕自己……她不敢这么做…… 她若敢如此,她若是如此!他就要将她,将她……永远囚禁在他的诞生地,要她的尸骨永远的和他埋在一起。 哪怕是死,也要完成这个约定! 但很快对面声音再次继续传来:“……看我这般凄凉的下场,劝仙友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甜言蜜语,肚子里弯弯绕绕,你若听从,终被他们所骗,远离,否则那个女人就会像苍玉泉一样……利用你,为了她们所谓的富贵名利,出卖你,他们是一群比诡还可怕的恶鬼,你要小心,一旦发现她在哄你,跟你讨要化精,拿你的化精去灭诡,你就一定要小心,一定小心,更小心……” 哄他! 求他的化精! 用他的化精灭诡物…… 她竟然一件不落的,都做过! 不可能! 秦清扬听得目眦欲裂:“这不可能!” 闭嘴! 一派胡言! 他一下子捏碎了手里的玉扇,那是往日他最爱的玉扇,从不离手的玉扇,却因此刻他的力道,有了裂缝。 对方虚弱至极,声音更加断续缥缈道:“……莫要爱,终成恨……爱恨皆泡影,仙友,我已如此,希望仙友不要堕吾后尘……否则,你将与我一般,被困于暗无天日的镇诡塔中,抽干全身化晶,生不如死,动弹不得……” 秦清扬气得一甩袖子,强忍下心头的烦燥,他狠色道:“……你身为诡仙,竟然被一诡物镇住,如此无济!竟然还我说,我可不是你这等飘乎实力,岂会被那种诡物镇住?笑活!” “……仙友,莫要小看天下能人,莫要小看苍玉皇,他的镇诡塔,你可知他塔上镇有四物是什么?” “是凤凰族徽,毒酒杯,佛珠,人骨佩……” “对,你没听错,人骨佩,就是前朝秦将军肩胛所雕制的骨佩,当年随秦将军衣冠冢埋入墓中的,这枚骨佩,现在落入苍玉泉手中……” “你应该猜到了,这四物是金銮王朝四诡王之物,但你可知诡王的来处,我们的来历……吾两次涅槃重生,才悟到前世今生。” “你,我,温道浊,圣皇阳四人,在前世,皆是大功德圆满之辈,这一世本应该入那人仙之境,可因死得凄惨,最终堕入诡道之中,与了人不人,诡不诡,仙不仙之物……” “温道浊,乃上一世儒家四圣之一,教化世人,功德无量,却因朝代颠覆被新皇拿来威慑众人,一怀毒酒赐死,使他痛而不死,哀嚎三天三夜,直至死去,尸体被当众处以阳刑,本应入那人仙之境的温圣人,怨气冲天,而入了诡道,这一世连他竟仙也不修,成了那浊诡,自称温道浊。” “圣皇阳,上一世七大圣子之一,渡化众生无数,传法时,却被众百姓围在一起,活生生连同一百零八位弟子烧死在山洞中,据说骨头燃了三天夜,尸骨舍利一百零八颗,舍利珠瞬间化为黑炭,串成一件诡佛珠,本应入佛仙之境,却怨气冲天,入了诡道,这一世不信仙,不信佛,只成浊诡,自称圣道阳。” “还有我……吾乃古国凤凰氏族的族长,一直以凤凰为侍奉之物,数代感应天地,护一方水土百姓千余年,却被守护的百姓说成淫祀之神,将我凤凰一族男子杀死,女子奸.杀,捕捉为性.奴,日日受此屈辱,我凤凰氏一族,自此全部灭于百姓之手,我一世清修,本已要入人仙之境,望着氏族人间惨景,起了杀心堕了魔,将护佑的一方百姓尽数灭杀,怨气冲天,入了诡道,这一世涅槃后,我本欲重修仙途,谁又遭了情劫,功亏一篑……” “接下来就是道友了?你可知,你的前世?” “你乃前朝大将,秦扬将军,护佑王朝百姓二十三载,参与大大小小战役数百场,最后一战,也是秦将军埋骨之战,以三万大军对战敌军十万骑兵,三万誓死追随你的兵士对战敌方十方大军,全军覆没,据说当年战前,兵士递到你案前,三万人请死书,上面按满了所有兵士的血手印,你最后被万箭穿心而死,死后被愤怒的敌军挫骨扬灰,将头骨摘下当酒怀饮酒,臂骨为筷,肩骨为佩,极尽羞辱。” “哪怕新朝,他们亦对秦家后人赶尽杀绝,一旦抓住或绞刑,或剐刑,或吊于城墙羞辱活活晒死,将军一生守家为国为前朝捐献身躯,得来却是这样的下场,家破人亡,子嗣绝灭,这一世本应入人仙之境,可将军你怨气冲天,同样入了诡道,我不知你是什么契机入了诡仙之道,这自有你的奇遇。” “可那苍玉皇已经将将军的伴生物骨佩找到, 又分别找到其它三位诡王的怨气之物,你我皆知,我们手上的伴生物,并不是当年使我们身死的实物,伴生物,乃是我们上一世功德所化天赋神通,它以我们怨念之物化形,来渡化我等……” “而我们前世的滔天怨气,就沾染在这四物之上,苍玉泉正是利用这一点,收集到四位鬼王前世的无上怨念之物,加上他自创出的七星北斗九龙镇煞大阵,才将我牢牢地镇在塔里。” “我们诡仙,相比浊诡之道,体内之力本就只有一半诡气,一半仙气,若有四只诡王的怨气加助,体内一半仙气被镇压住,就会使我等将动弹不得,此阵不破,我就会被那苍玉泉不停地抽去化晶而死,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仙友救我,而是告诉仙友,这并不是我实力不济,实在是苍玉泉他手里确有克制我等诡仙之物,仙友定要小心,他能克制我,亦能克制与你,不可小觑……” “仙友……我亦去也,此番或涅槃重生,或身死道消,此前能见到同道,我心悦兮,终是一场缘份,只盼仙友,莫要重蹈我凤清鸣的覆辙,莫要将真心交与人践踏,莫要爱上除鬼师……仙友,保重了……” 声音消失了,外面只除下风声与以马车行路的声音,车厢的里的三人无所事事,正打坐修炼缚灵心经,消磨时间。 夏樱并不知道镜中发生的这一切,她正在车里安心修炼。 而乾坤境中那诡物,一直站在混沌二气中,一动不动,脸色一会刹白,一会狰狞, 连同他身上的袍子都变了颜色,黑白两色变幻莫测。 …… 行路半日。 马车内榻上小憩的国师听到清脆的“咔”声,什么东西裂开了,他睁开眼睛。 感应到什么,竟一下子从床塌上坐起身,厉目看向右侧从不离身的镇魂塔,与镇魂塔旁边的如一枚凤凰的魂晶。 只见血红魂晶上突然出现裂痕,发出了“咔”的碎裂声, 这是凤清鸣的伴生物,一直在他手里,这魂晶亦代表她的生命,伴生魂晶破碎…… 他脸色当即暗了下来,凤清鸣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 她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怎么会死? 当他打开镇诡塔的时候,为她所造空间塔里面,那个用九道诡链栓着的骨瘦如柴的女人,真的已经死了。 她坐在地上,头低了下去,全身燃着火焰,火烧得只剩下一具红骨,大诡之骨。 她涅槃失败了。 他当即面色狰狞,犹如厉鬼, 双目赤红,脑中一下子闪过以前,很久以前许多画面。 她救他,助他,爱他…… 可人诡殊途,他一个大灵师,一介国师,怎么能跟一个诡物有苟且? 既然她终要被灭杀于灵师之手,不如灭与他手,他还能温柔对她。 他还会好好送她一程,为她修一塔,葬她。 可没想到她会死得这么快! 可恨! 为什么不能再等十年?他离锁龙心经第十层只差一步之遥, 只要她继续提供化晶,助他入人仙之境,她若求他,他就留她性命又如何! 他怒瞪那具诡骨。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死! 她是在报复他吗? 他伸手将那颗裂开的诡晶捏在了手里,喀嚓一声,被他捏得粉碎。 凤清鸣死了,他还怎么修到人仙境?他还能到哪里再找一只诡仙?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 白拓山!对还有这座山。 他之所以要去白拓山,就是怀疑白拓山上是一只诡仙,因为只有诡仙有仙灵气,才会挣脱领域,离开领域,以仙灵之气躲开城门的探诡器,以人的身份行走人间。 最早的时候凤清鸣也不肯离开她的诞生地,迟暮崖,但最后还不是因为他而离开了。 如果能找到这只诡仙,再抽取他的诡仙化晶…… 诡仙的化晶许多人不知道,回为他们连大诡什么样都没见过,更何况了解,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了解大诡的人。 诡仙化晶不同于诡晶,其里面含有仙灵之气,是诡物都要本能争抢的鱼龙的机缘。 化晶对诡有好处,对人同样也如此,他就是靠着凤清鸣的化晶将锁龙心经修炼到第九层,而从凤清鸣身上取出的诡晶,则是他灭诡一大利器,也是阵法消耗之物,他哪一种都不能缺。 他需要再捕捉一只诡仙,供他使用! 他计算好了,待十年后他入了人仙之境,诡仙身上的东西他就都不需要了, 到时若凤清鸣没死,他可以给凤清鸣一个痛快,或放她一马,毕竟一人一诡相识几十年…… 可凤清鸣死得太快了,超出他的预期,他咬牙切齿。 一脚踢飞了镇诡塔。 他需要再找一个诡仙! 金銮王朝境内有三个诡仙,如今凤清鸣已死,剩下两个,现在又有了一个,白拓山…… 他检查过浏昌郡的飞鱼九鼎寻灵阵,没有问题,那么白拓山一直没有动静,是否也出了一只诡仙?不会与人下山了吧? 若还呆在山上还好。 一旦下了山,那就不好找了,不过他突然想起,离郡城百里时,他没出郡城有诡仙使出了领域,他的阵盘捕捉到了。 怎么那么巧,刚刚又测到诡仙的仙灵之力?湖边有诡仙出没…… 郡城……湖边。 诡仙机缘难得,数量极少。 金銮王朝出了一个已是不错,难道又出了一个?有没有可能,就是白拓县的那只…… 毕竟大诡不是大白菜,一天一个。 在郡城出现,后在马车旁的小树林再次出现。 时隐时现这一只,是不是就是白拓山的那只? 它在跟着他们? 不,难道是跟在谁的身上,有人,拥有空间法器?他想到郡城里带来的三个灵师,苍玉泉从暴怒里冷静下来。 他脑中一闪,想到了那面看不出来历的镜子。 嗯…… 接下来的两天,夏樱有些惶恐。之前她待在车里,生怕被国师注意到,一直能不出车,就不出去,没想到,这样隐形,还是被传唤了。 国师突然频频传唤她,让人侧目。 她不时就得到马车的窗口处待命。 她听着国师大人亲切地与她说着话,聊着天,慢声询问着她的身世,来历。 “……这么说,你是白拓县大越山的人。” “禀大人,是,属下出身白拓县大越山露雨村,不过现在,白拓县的人都搬走了。” 国师苍玉泉上下打量着她,笑道:“那你可知,前朝秦扬将军墓在哪里?” 秦扬两字一出,夏樱的心就狠狠“咯噔”了一下。 她立即摒住呼吸。 但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害怕这国师连呼吸都能察觉到异样,那就糟了。 真是造孽啊!为什么她要遭这罪!还不如让她杀几只诡呢。 并且,国师苍玉泉为什么突然提起秦扬?难道他已经锁定大诡的目标了,可恶,国师果然深不可测。 她只犹豫了一下,就飞快地开口,她没敢说慌,因为一查就知道了,说不定自己的资料国师也早就看到了,说谎隐瞒反而弄巧成拙。 “禀大人。”她只好出声道:“秦将军的墓,属下知晓,就埋在露雨村的后山。” “哦?你刚才说,你就是露雨村的人,竟离得这般近?”国师苍玉泉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会。 夏樱窒息,国师什么意思,不,不能多想,也许国师只是随口一说,她只能微笑,低头微笑,“禀国师大,确实如此。” 苍玉泉这才展颜笑道:“既然夏灵师知道白拓山的路况,那接下来就请灵师带路,带我等到秦将军埋骨之地看看了。” 夏樱心里发苦,但口中却毫不犹豫应下:“是,国师大人,带路是属下份内之事,义不容辞!” 她抹着一头虚汗,回到车厢,她心事重重,总觉得国师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她是白拓县人,国师问她这些话也很正常。 她吐了口气,撩袍坐到了长椅子,拿怀凉茶喝,冷静一下。 旁边吃点心整理包袱的苏芊月见状:“哎,夏樱,怎么出去一趟,愁眉苦脸的,夏国师大人找你什么事啊?” 对面打坐的闵慕梅也羡慕又嫉妒望过来,她这些日子凑上去也不过和国师说了两句话,而夏樱,国师竟然一日唤了她三次! 而夏樱此时却在羡慕苏芊月,真好啊,这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她渴望拥有,最近真是有点累了。 “没什么,说白拓山的事,要我带路。” 她说完,手支着额头,一边慢口喝着茶水,一边觉得事情,有些不妙的感觉,想着想着,她目光落在镜子上,镜子一动不动。 不光是国师那边感觉不妙,这两日镜子里的诡物也有点奇怪。 倒是听话得很,可也过于听话了,以前晚上还会在她腿上滚动一下,故意惹她,拍了又拍,会闹她,但这两天,每天晚上夜深人静,大家坐不住躺下睡了,它也没动静。 突然如此听话,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这样也好。 国师不是善茬,看起来怪神通广大的,它老实些也能安全些,毕竟她有点担心,这车厢会不会按了监控了? …… 第二日下午到达白拓县。 到了白拓县大门时,马车停了下来,国师穿着一身玄衣,踩着马凳走下马车。 夏樱与苏芊月,闵慕梅也跳下马车。 她们望着这两扇大门,可真够破烂的。 夏樱下车看向当年离开的县城,七年了。 当年恐慌地逃离这座城时的狼狈,仿佛就在昨天,没想到几年后,她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几人骑着马车进了城中,这样破烂的荒城,没有人想闲逛。 到了白拓县,要想要去秦将军墓,就不适合马车前行,因为剩下的路大多是小路和山路。 夏樱三人看着国师的两个仆人,将马车赶入城中一处马棚中,白拓县已被封锁,少有人烟。 两仆人从后面马车里抬出来一个柜子高的漆箱,将四匹灵驹赶入其中。 好家伙,看得夏樱几人目瞪口呆,然后将漆箱放回车中。 漆箱内是一处马厩,金銮王朝诡物横行,但也天才频出,有像国师这种阵道天才,也有傀儡天才,灵道天才比比皆是,马厩里还有个傀儡专门给灵驹喂食水和粮食,灵驹不同普通马匹,它们可以在里面待半个月无碍。 将车停在县内,法阵开启后。 六人没有在县里耽搁,各自拿了包袱,两个仆人背上了箱子,开始向大越山方向出发。 这次,由夏樱在前面带路。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她记忆犹新,再次走在大越山的山路上,倒也不觉得陌生,只是以前的路已长满了杂草,走起来没那么顺利。 待到天黑了,一行人才来到七年前夏樱与村里人在此停留过一晚的荒村。 之前他们有马车可以歇息,现在也只能在这个村子里歇脚,附近也只有这一个村子。 七年过去,这处荒废的村落看起来更破烂了,夏樱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完好可以休息的屋子。 幸好,几年前他们留宿的那几间青砖瓦房盖得结实,虽然破败不少,但墙坚强没倒,只是上面的瓦片掉下来不少。 但没有雨的情况下,进去歇脚没有问题。 她带着国师一行人进去。 苏芊月一脚踩到个东西,几人手里都拿着火折,这是之前路过其它县城时就准备好的。 “天,这是什么东西?是人骨,这里死过人!夏樱……” 苏芊月在旁边小声叫了出来。 闵慕梅看不上,低声说了句:“你小点声,国师大人在后面,大呼小叫什么?哪里没死过人?你没见过死人吗?几块骨头害怕什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灵师的?” 苏芊月眼泪汪汪的,她虽是灵师,但也没出去几次任务……而且这是人骨啊,好多人骨…… 夏樱没出声,她已经看到了,当一起同行的人中,有三百人因没带雨具留在了这里,后来再也没出现过,那时觉得他们凶多吉少。 没想到竟然死在这一排房子里。 血肉被诡物吞噬,骨头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地面剩下些村民的衣服碎片,还有零碎的骨头。 确实很吓人,夏樱心里沉重,那些人中,很多露雨村的人,都是她小时认识的…… 两个仆人加上三位灵师,很快将屋子地面的碎草和脏东西收拾了一通。 弄干净了,他们从箱子里拿出了毛毯给国师大人铺好。 三位灵师就没有这个待遇,几张草席铺地面,能休息就行。 有国师大人在,山中的诡物自然不必惊慌,阵盘扔至墙角,夜里除了一阵阵诡风吹过,呜哇呜哇响了一宿,几人在屋内打坐一夜,直到天明。 大家包袱里提前备好了食物,馒头,烧饼,以及水壶,随便吃了点东西后,继续赶路。 从县里到夏樱住过的露雨村,一共要走两天的山路。 夏樱凭着记忆在山里行走,但久无人烟,山路并不好走,原来的路都没有了。 仆人倒是脚步稳健,国师有仆人照顾一路畅通。 苏芊月也不是富裕家孩子,虽家在小县城,也不娇气,最苦的就是郡城来的大小姐闵慕梅,十分狼狈,她从来没来过这么荒凉的地方。 不过好在灵师的体力村里人强得多,走得也快,总算在第二日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夏樱小时候待过的那个小山村。 看到那片村落,那一片记忆里熟悉又陌生土坯房屋,夏樱那一刻,心里还真涌起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那种归乡的感觉。 她本以为没有的。 苏芊月则瞪大眼睛看着:“夏樱,这里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天啊,夏樱小时可太苦了,住这么偏僻的村子,完全在大山里头,这么破旧的房子,怎么住人啊。 毕竟土房子,就算夏樱住的时候,下雨天还漏雨呢,如果没有人维护,土坯房很快就塌了。 露雨村几十个房子,倒得倒,塌得塌,破破烂烂,早就无人住了。 几人很快走近。 咦?不对! 有人! “国师大人,这里竟然有人在?”矮个仆人前行了几步,很快折回,向大人禀明:“禀大人,前面发现人的脚印,还有一片菜地和麦田,有人打理。” 夏樱一怔,想到了什么。 国师大人看向夏樱:“怎么回事?夏灵师,不是说白拓县的人都撤离了吗?” 夏樱立即转身,恭敬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冲国师大人行礼道:“禀国师大人,当年两个村子确实留下了十几户人未走,大多是年纪大故土难离,也有受不得路上颠簸的病人,有些腿脚不好,甚至目不能视,以及他们的子女,这些人不得已才留下来,属下没想到他们这么多年……竟然平安无恙……” 几人这才恍然,不过能在这寥无人烟的地方,躲过诡物生存下来,这真的不容易。 “他们中可有灵师?” 苍玉泉问道。 “没有,都是普通的村民。” 这就奇怪了。 “去看看吧。”国师苍玉泉说道。 “是。” 夏樱赶紧上前带路,往杏花村方向走。 那些留下来的人,肯定不会再分什么杏花村,露雨村,因为总共才三十几人,肯定要住在一起互相照应,相比露雨村,当然杏花村更适合居住。 那边的房子也更结实,田地也更肥沃。 果然,走到三里外的杏花村。 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田,有几处房子还冒着炊烟,给人一种世外桃园之感。 可惜偌大的村子,只住了十几户,显得有些空旷。 “国师大人,剩下的村民都住在杏花村,天色已晚,我们先到杏花村落脚吧,明日属下再带国师大人前去秦将军墓。”夏樱询问道。 苍玉泉目光打量她一会,笑了同意了。 “嗯。” 一行人进了杏花村。 杏花村十几户人家住在东边。 他们进村时,有个喂鸡的农妇,突然瞥到他们,见他们是生面孔,顿时惊了,山外的人?随后大喜,然后扭头就跑,边跑边喊着左邻右舍。 “大家出来啊,大山出来,来人了,山外来了人!” “什么,山外来人了,在哪?” 这一声吆喝,村里一群人跑了出来。 个个一脸惊喜,有的则有点担忧。 直到看到村外面的六个陌生人后,十几个村民才停住了脚步。 警惕地望着他们。 他们已经七年了没有见到外人,一直与世隔绝,如今见有人来,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几个壮年男子挡在几个妇人面前,望着外人,问道:“外乡人,我们这是杏花村,你们从哪儿来?” 国师他们自然地望向夏樱。 夏樱目光往人群里扫了扫,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立即走上前,对那个人微笑道:“张婶儿,是我,我是夏樱,你还记得我吗?老夏家的姑娘,夏冬生的女儿,你儿子栓子我还记得呢,我们两家前后邻居……” 站在靠后面的一个瘦小妇人,她听到对面那个长得像个仙女儿一样好看的姑娘,看着她笑着叫她张婶儿。 又提夏冬生…… 夏冬生!他是她们露雨村的人啊!她一下子惊到了。 她立即扒开人,仔细地看着夏樱,夏樱脸庞五官还带着小时候的模样。 “啊,你是!” “你是夏樱啊!你是阿樱!”她高兴的一下子张大了嘴。 第 78 章【VIP】 “她是阿樱啊!她是我们露雨村的人!”瘦小妇人一下子高兴激动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夏樱的手,兴高采烈地对着后面的村民大声道。 后面十几个村民, 本来面露警惕,听到这话,立马面面相觑。 “是村里的人?” “露雨村的。” “不是我们杏花村的……” “什么杏花村,露雨村,都是我们这村的!快过去瞧瞧,问问当年下山的人怎么样了,县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没有衙役上山收税了……” 这一声出,十几人立即将夏樱围在一起,个个脸上都露出激动期盼的神色。 只有一人脸上有疤,四十多岁,以前当过小兵,后来命大活着回来在村里做了猎手,他因父母年老,不忍丢弃留了下来。 他警惕地拦着村里人。 目光落在后面那几人身上,看穿戴似个个不凡,其中一人更如众星捧月一样被几人围在其中,看眼神可绝不是什么下山游历的富家公子,他是打猎的,最擅长猎杀动物,而这个人的眼睛,就像极了猎杀动物的野兽。 别人看不出来,他当过兵杀人无数,又死里逃生数次,在战场上能活下来一次是运气,两次是运气,三次那就是本事,他是有点本事的,这些人,他总觉不是善茬……他们到这里来究竟有何目的? 他盯着这些人看了眼,这才看向夏樱。 只有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还不错,没错,他自小比别人多了点东西,可以预测危险,当初留在这里, 一是父母年纪大可能走不下山,再是他预测到留在这里是安全的。 而他现在也是两个村子的村正。 他一抬手,激动的十几个村民顿时安静下来。 他看着夏樱,拱了拱手:“我是村里的村正,还请姑娘将自己出身来历说清楚一些,还有姑娘身后这些人可否也介绍一下,姑娘也知道,这里村子位置偏僻,好久没有外人进来,恐有歹人,不得不小心些,还请姑娘和后面的几位大人不要怪罪。” 话落,后面拿着包袱一路狼狈的闵慕梅,嗤了一声:“这么穷的地方,还能有什么歹人……”多此一举,歹人来了都得穷死。 苏芊月也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带,看着夏樱。 夏樱对村民笑了笑:“这是自然,天色不早,我们几人还想要在各位乡亲这里借住一晚,身份肯定要交待一下,应该的。” “大家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虽然她在马车上不显山不露水。 但那是她不想惹事,这时候她就得主动站出来稳定村民的心。 况且也没有别人出这个头。 她也只能顶上了。 她笑容极具亲和力,目光扫了眼对面的村民,和煦地微笑:“那我就先介绍下自己,小时我住露雨村,叫夏樱,后来村里人打算下山,我记得提出下山的是杏花村的人,杏花村的里正张伯安,露雨村的里正李方德,我没说错吧?当时离开村子是辰时,我父亲夏冬生,母亲苗秀兰,家里面就我一个女儿,露雨村的叔叔、伯伯、婶子、大娘应该还记得我,对了,我知道你们杏花村里有个人叫张清扬,露雨村的孩子我都认识,牛大栓,江小帆……” 听到这些,有村顿时激动出声:“是我,是我,江小帆……她是夏樱,没错,她就是夏樱,她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变,一样好看……” 另一个憨厚的汉子也立即大声道:“我也记得她,她是夏樱,小时候我总在她们村子玩,我记得她老爱往后山跑……” 夏樱本来微笑的脸:…… 她立即咳了一声,“咳咳!”什么老爱往后山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目光隐晦地看了眼身后不远国师一群人。 见到又有人证明了,村民再次激动地嘈杂起来。 有人忍不住问:“夏樱姑娘,我们杏花村的人还好吗?他们现在在县里吗?” 夏樱笑了笑,回应道:“都好,不过不在县里,在郡城那边,杏花村和露雨村的人已经在郡城碧波湖落脚了,日子都过得很好,杏花村的村长还是张伯安伯伯,露雨村的村长也是李方德叔叔……”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们顿时惊动起来。 “不是说去县里吗?怎么去了郡城……” “啊,郡城离这里这么远,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女儿翠兰……” “他们为什么去郡城,当初离开时不是那么说的,难道县里不好了吗?” “那我家虎子呢?” “好了好了,停一下。”刀疤脸村正立即制止住议论纷纷的村民。 再次看向夏樱, 见她从容的背手站在那儿,脸上笑意盈盈,不像是歹人,气息也纯正,他没在她身上感觉到危险。 如果真是两个村子里走出来的人,倒不至于带人回来对村子不利。 他锐利的眼神这才柔和一些,露出一个笑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笑着说:“原来姑娘真是村里的人,在下冒犯了,只是姑娘带来的这些人……”他并不是对夏樱不放心,他是对后面的那些人不放心。 总觉得这些人危险得很,其中三人目光有野兽狠厉的刺感,虽然伪装的很好,但他能感觉出对方的气息。 “哦,他们……”她回身目光看向后面的国师大人,以眼神询问要不要说明国师身份?国师大人身边的仆人冲她摇了摇头。 她看了一眼,心下了然,这才道:“后面这几位是我的……同僚,朋友,大家放心,我们都是郡城灵师府的灵师,不会害大家的,这次路过白拓县,特意上山来看看大家,没有恶意的。” 灵师!村民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刀疤村正这才稍稍放下心头的疑虑,毕竟如果是灵师,那就说得过去了,在野外行走没有点本事是不行的,若灵师身上带了什么除煞的东西,让他感觉心悸也有可能。 夏樱见他态度松缓下来。 这才冲他和后面村子里的乡亲行了一礼,温和道:“这次回来,恐怕要给村里人添麻烦了,天快黑了,我与同僚还未有落脚地方,原本想在露雨村我家里待一晚,过去时看到房子塌了……”她微微有些尴尬:“村正, 你看,能不能在村里给我们几个人安排个地方住,让我们安置一晚……” 见她话说的客客气气,有礼有节的。 刀疤村正脸色看起来好多了,见她颇为尴尬的样子,会心一笑,露雨村那边的土坯房确实多年无人居住,已经塌掉了。 他笑了下道:“这倒不难,我们杏花村,别的不说就房子多。” 见村正点头肯定了夏樱的身份,并答应让这些人住下。 村民这才高兴地围上来。 栓子娘一把拉住夏樱的手,望着夏樱就跟望着自己闺女似的。 “你这孩子,都是自己家里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这村子里别的不多,房子就像村正说的多得是,前头就有两间不错的,一会让你栓子哥他们带人去打扫打扫,那边床柜桌子一应俱全,你们晚上就在那边休息,阿樱,你就不用了,你晚上住婶子家!跟婶子聊聊天,好不好?” 夏樱暗暗瞥了眼身后的国师等人,这才冲村民露出微笑:“那就劳烦婶子,和各叔叔伯伯了……” 见到村民像过年一样围着夏樱转。 苏芊月惊奇。 看着这些穿得土布衣裳的人不停地跟夏樱打招呼,她道:“夏樱,她好受欢迎啊……” 闵慕梅看了眼,心里暗自嘀咕。 她早知道夏樱是平民,但灵院的时候看起来也还好,一点也不像这种穷山沟出来的女孩,没想到她老家竟然在这么偏远的山村。 她气质跟这种穷山沟的人根本不沾边, 以为她是小县城里的人。 谁知道她家住的是那种破烂的泥巴房,破屋破瓦,让她震惊了好一会儿。 后面国师眯着细长的眼睛,望着周围村民田地和房屋,以及露雨村方向的远山。 两个仆人站在他身后,矮个子的笑眯眯,高个子背着箱子目不斜视。 …… 村民安置几人的房子离十几户人家不远。 村里人口逐渐增加,盖得比较好的房子他们平时会打扫维护修整,毕竟房子都倒了日后村民还得重新盖。 这些好房子是留着村里的孩子长大成亲用着,至少有个地方住。 房子里自然挑了好的家具安放,东西齐全,还有干净的被褥。 只要扫扫灰,开窗通下风就可以住人了。 等夏樱摆脱村民进了屋时,她发现国师大人身边的高个子仆人不见了,只剩下矮个仆人,正殷勤的给大人擦桌擦椅,她目光找了一圈没找着,估计打水去了,苏芊月刚就拿了木盆去了井边。 井那边有热情的村民帮他们摇井,顺便询问他们山下的事。 杏花村吃水还好,村里有两口井,他们用的东头水井,离他们住的地方近。 国师苍玉泉坐在椅子上,手里一直把玩着一黑一白两个小阵盘。 夏樱进了红砖彻的堂屋,在这样偏远的小山村,这种用砖头彻的房子很大很体面,但在国师大人眼里,估计狭小又阴暗,还不如马车上舒适。但条件也就这样的了。 有地方住就很不错了。 她深吸了口气,上前两步行礼道:“大人,此处偏僻,村民又许久未见外人,礼数不足,还请大人见谅。” 苍玉泉听到她的话,本来盯着手里阵盘的眼睛微微一转,瞥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抬手摆了下,“礼数无所谓。” “只不过……”他细长的眼睛看过去,扯着唇淡淡问道。 “……一路行来,这处山野之地诡物不少,村子里无灵师驱诡,这些村民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可知?” 昨夜荒村住宿,外头一夜诡哭狼嚎,屋里几人也都听到了,不过是国师的阵盘起了作用,将诡物挡在外罢了。 他们有这些手段才能安然无恙,可这些山野诡物,平日到处游荡,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多血肉不食。 “不觉得很奇怪吗?”他抬眼看向夏樱。 “这……”夏樱低头,微垂着目,目光微动,想着对策。 其实这个问题以前她小时也不是没想过,她们两个村子一直也没见过诡,导致她听着大人说的诡怪,一点认同感没有。只这里的晚上确实挺吓人,惨煞煞的,让人不敢出去,当然也没有村民敢出去,尤其周围的村子相继出事后,只有他们村子和杏花村没事,就让她很奇怪。 甚至有诡物绕过两个村子,去另一个村子屠戮。 直到她知道后山有只大诡,才明白为什么了。 有个更厉害的诡,普通诡物自然不敢来招惹。大诡占的地盘,它们能不绕道走吗? 哪怕后来秦清扬离开了这里,但因这里是他的诞生地,不可能允许别的诡物占据,他肯定留下了自己的领域气息。 所以直至今日,七年过去,他的气息依然守护着这两个村落,让留下来的这几十人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下来,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在这个早已空荡荡无人的白拓县,偏僻的大越山里,他们是唯一的活人,靠着后山大诡的诞生墓活下来。 “……禀国师,这件事属下也想不明白,毕竟当年属下年幼,被父母背着与村人一同离开了大越山,只记得当时两个村合起来八百多人,到了山下,只余四百人……” 总之一句年幼推得一干二净。 她能做到国师有问她必答,但回答什么,就只有三点,不主动,不知道,不负责。 “哦。”苍玉泉手里缓缓的转着阵盘,黑白两色阵盘仿佛是阴阳珠一般,来回旋转。 “呵呵,看来夏灵师极其聪慧,这么年过去了,年幼时走过一次的路,竟然记得如此清楚,没有迷了路,实属难得。” 夏樱:…… 总觉得国师话里有话,但又琢磨不出什么意思。 可国师的话她又不能不回,只能装傻道:“……谢国师大人夸奖。”想到什么,她赶紧又道:“禀国师,属下还有一事,属下晚上可否去村民家过夜?他们有许多事要问属下……” 苍玉泉盯着她,手里慢慢地把玩盘子,没有开口,堂厅静默了许久,久到夏樱以为他不同意,国师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去吧。”夏樱心里松了口气。 “谢大人!” 晚上六位新客吃的是农民准备的山野小菜,油倒是好解决,多种些种子菜籽,杏花村里有油坊,可以打些油,但盐就难了。 已经很多年买不到,就只多种地,养些鸡鸭和猪,肉食和血有些咸味,可以做些猪血肠,鸡血粥之类的吃吃。 夏樱晚上不用和国师他们在一起。 她真的从身到心觉得放松了。 哪怕被一群村民围在一起,她也乐得应对。 试问谁愿意和顶头领导总待一起,眼神如缝,形如残血,她看一眼大气都不敢喘出一声。 和村民待一起自由也舒服。 见到她们,她和煦地扬起笑容走过去。 村里太阳落山前家家户户吃完饭早早洗漱好,夏樱今晚住栓子家,也在他家用饭。 婶子非常热情地招待她。 又杀鸡,又炒蛋,蒸的白米饭,烙的香饼,夏樱拿了块香饼吃,没有咸味,但挺香的。 村子里其实日子过得还不错,粮食多还养了猪和鸡。 虽然没盐又缺少很多调料,好在村子里种了不少豆子菜籽,又养了不少牲畜,牲畜的血和内脏肉类有咸味,村里人粮吃不完就喂鸡和猪,到时村里杀猪,多分血多食肉。 夏樱的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然而十几户村民都不在自己家吃饭了,个人端碗饭,将菜扒拉到碗里,或者拿个馒头挟满菜,手拿着咬,或者吃鸡蛋,都跑到栓子家墙头,趴在上面听夏樱说话。 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毕竟他们被困在这山里七年了,与世隔绝,整个大越山好像只剩下他们几十人,如今遇到外面的人,就像沙漠里遇到水源一样,夏樱每句话,每个字他们都觉得新鲜。 夏樱无奈摇头,倒了没嫌烦,就将当年离开后的事简单讲了讲。 “……我爹娘?嗯,他们现在挺好的,当年离开这里后,我们下山去了县里,县里和周围几个村子,人去房空,打听附近县的人才知道,他们迁离到郡城……” “迁离到郡城!”郡城两个字,当即惹来一群村民惊呼。 那对他们来说可遥可及,那可是都城,大城市,对他们这样偏远的山村,特别新奇感觉富有且神秘…… 并且他们也没想到,原来七年前,整个县的人就都搬走了。 “后来我们用了半年时间,走到郡城,到郡城后,我因为测出灵力,进了郡城灵院,后来做了灵师……” 村里人听到她测出灵力,惊呼一声,听到她进了郡城灵院,又是一阵惊呼,做了灵师,就又是惊呼。 简直惊呼连连。 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事听得就像天方夜谭一样,而且夏樱讲的大多是好事,她自己不觉得,但她的故事水平就是让村里这些人听着爽得不得了。 觉得了不起!而且灵师在他们眼里,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多看一眼都不敢的,没想到露雨村竟然出了位灵师!怎么不让人惊呼呢。 见露雨村的人欢呼,杏花村的人似乎有点落寞,她观察到了,又道:“杏花村也有一位灵师……”夏樱笑着安抚杏花村众人。 果然,杏花村的人一听,都露出笑容。 “……两个村子最后定居在离郡城五十里的碧波湖,那里风景优美,山清水秀,背靠青山,面朝湖水,山中还发现了一口灵泉,灵泉边上种上灵桃树,能结出灵桃,是一品灵食……”灵食也分等级,一品是最低的,但也是灵桃,多长几年还会升品。 听到灵食,村里人又一阵惊呼,他们一生都生活在小村子里,这里说不上什么山清水秀,更没什么湖泊,有的就是光溜溜的石头山,比如后山。哪里见过这样传说中的东西。 个个眼里露出了羡慕之色。 有些村民吃完了饭,欲言又止。 “桃树和灵泉都是我们两个村子共同拥有,村子里还买了马车……” “马车!哇……”惹得一群孩子惊叹,他们只见过驴车,牛车,还没见过马车。 “那边土地肥沃,村民不缺吃用,日子过得挺清闲的,村子每年土地粮食还有结余,不少村民还可以进县里做点小买卖,有手艺的也可以在城里靠手艺吃饭,我记得杏花村有个冯铁匠?你们应该认识……他打铁制具手艺好,在县城里开了家铁匠铺,前两年全家都搬到县城,日子过得红火着呢……” 杏花村的人立即激动起来,仿佛是自己搬到了城里似的。 “冯铁匠!就是咱村子里的铁匠头。” “哦,冯老三啊。” 夏樱吃了块香饼,又挟了口野菜炒山菌,喝了口蛋汤,吃得也就差不多了,别说,每个地方生的菜味道都不一样。 这大越山的野菜吃起来,竟然一下子找回记忆中的味道,在郡城就没有这种感觉。 她随口说一句话,就能引来几十村民羡慕,期盼的目光。 希望她能多说几句。 夏樱见他们期盼的不得了,就又讲了讲村子里的事。 哪家添丁,谁家盖房,女儿出嫁,儿子成亲,就连碧波湖那边山上有人参这事儿都说了。 她架不住村民热情,有人问,就随口说说。 倒惹来不少人面露悔意,悔的人都是当初图这里的土地肥沃,不肯离开的人。 如今发现走了的人都在过好日子,他们却守在山里苦哈哈,顿时脸色都不自然了。 “夏樱啊。”露雨村里那户有四个儿子壮劳力的黄家,黄老头开口了。 当时黄老爹觉得外面危险,这群人贸然下山说不得要死外头,他当时就反其道而行,偏偏不离开,这里有房又有地,土地肥沃,家里条件又是村里最好的,备下了很多种子,而且黄老爹有一手培育种子的手艺。 所以带着四个儿子,媳妇,孙子,一大家子留了下来。 结果七年了,这地方再也没有人过来,他们一家人也时不时想过,走的那些人现在过得什么日子?是不是死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想到可能都死了,他们还会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幸好留在了山上。可如今知道,那些下山的人日子过得这么精彩,老黄一家人,真真的悔到心里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一起离开好了,那现在过着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喝酒吃肉开铺子,鲜鱼灵桃随便挑的好事儿也都有他们。 天知道他们多久没有吃过鱼了,桃子更是没有,他们在杏花村有个油坊,种点豆子可以打出油来,可盐,已经好久没有盐吃了,每天的菜都淡淡的没有味道。 以前五个村子都在的时候,大家还能赶个集市,淘换些东西,现在什么也买不到,什么也没有,村里的人又不敢到处走动,怕遇见诡怪。 墙院上面村民,眼巴巴的,虽然在这里能吃饱穿暖,但心里还是活泛起来。 “当初我们没下山,是这里有的人病的重,有的腿脚不行,有的年纪大了,像我们村正,就是爹妈年纪大了,需要他照顾,才没有离开。” “但现在你看,七年过去了,年纪大的老人也送走了,这村子里年轻力壮的人也不少,我们老待这里也不是事儿,夏樱啊,你现在这么有能耐了,能不能把我们也带去郡城,和村里人团聚……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杏花村和露雨村的人……” “对啊,就是!” “是啊,我们可都是一个村子的,夏樱你可不能不管啊。” “是啊,夏姑娘,我们可都指着你了……” 夏樱早就知道村民会提离开这个事儿。可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刚才说的都是离开村子后发生的好事, 现在她又将下山离开后,死了多少人说了一下。 果然,一说到当初的八百人,到了郡下安顿下来,只剩了二百来人,村民面面相觑,都不吱声了。 夏樱觉得他们留在这里,有秦轻扬的墓护着,也挺安全的,当然离开也行,但她不可能护送,她实话实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有朝廷任务在身,过两天还要去别的地方,时间紧张,也不同路,我只能将你们送下山,送到县城,你们如果想去郡城,我会给你们留一张去郡城的地图,和一些银钱作路上花费,但需要你们自己走过去……你们考虑下,或者留在这里也可以,这些年日子过得不也平平安安的吗?”她放下筷子,平静地对村子里的村民道。 她不可能陪着这些人走半年,况且下山后,回程的路也不是她说得算的,毕竟马车也不是她的。 她只能承诺村民,可以将他们送到县城。 村民目光闪烁,有些人意动,有些人退却,意动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退却的也是身体有恙,或者年纪不轻,胆小的,有夏樱这位灵师护送还好,若他们自己上路,遇到诡怪,是肯定是会死人的,还不如留在村子里,虽然清贫,但也饿不死。 “你们回去后商量一下吧,我走的时候你们再告诉我决定。”她对露雨村和杏花村的人道。 几十人这才散了。 夏樱晚上在栓子家睡的,村里人少,房间较多,栓子娘给她单独收拾了一间。山中清贫,村民日落而息,蜡烛已经没有了,用的是榨茶籽的油灯,火苗很小,一点燃屋子全是烟,点一会就吹灭了。 很快,小山村里的人睡了,哪怕有激动睡不着的,两个时辰后,也都寂静无声。 夏樱一直没睡,没有和国师闵慕梅他们一起,单独一个房间,她松了口气。 然后摇着镜子呼唤:“轻扬?” 镜子没有声。 “嗯?”夏樱在镜面上敲了敲,“轻扬在吗?”她感觉他应该在里面啊。 除非他生气,否则她不叫他,他也会在无人时都会调皮出现,更不要说她唤他了,他总是飞快出声答应的。 自从两人好上了。 每次她唤他,他都会翘着嘴角说:“真没办法,就知道你想我……” 之前她还嫌弃,怎地模样像个清爽的谪仙,说起话来如此油滑。 但现在他突然不作声了,不理人,她还有些不安想念。 “你是怎么了吗?” “我之前不让你出来,是怕国师发现,现在国师不在,你可以和我说话。” 但镜子还是没有反应。 夏樱的脾气早和这诡物这么多年练出来了,好得很。 “还是不说话啊,行吧,我一会带你出去晒晒月亮,再带你去露雨村后山那堆石头那儿看看,好不好?” 她以为这么一说,镜子里肯定传出高兴的声音。 但显然没有的,很安静,安静到反常。如果不是她能感觉到镜中他在, 她都要以为他离开了。 夏樱失望地将镜子放回腿上。 不过,话已经说出来,肯定是要走一遭的。 今日无风,十五之夜,月光照在大地上。 犹如落下一地白霜,视物完全没有问题。 她独自一人,悄悄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一路上夏樱不知为什么,隐隐心头不安。 他到底怎么了? 她只说待在镜子里,尽量不要出来,可没有真让他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她都特意离开国师他们,住到村民家里,一人在房间里,他竟然也没声儿!这根本不像以前的他。 夏樱心里嘀咕,路上她还温柔地跟他说了会话,各种甜言蜜语也说了,又试探的敲了敲镜子。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镜子不动弹,也不亮。 她越发有点不安,他是不是在镜子里出事了?难道修炼出岔子了? 还是太久没晒月亮,没电了? 夏樱还是很在意这只诡物,无论是心情还是身体,别看这只诡有能力,傲气冲天,实力强大,但其实他很脆弱的,爱生气的诡内心脆弱,就像闹气的小孩子一样,同样需要夸奖,需要安抚,需要细心养育。 露雨村的后山,已经熟到能刻进她骨子里了。 哪怕多年未回来,再走到这条路上,还是门清。 这幽静的小路,两旁的杂草,连当年路边的坑都还在呢,以前她从没有在夜晚去后山,如今不同了,她是灵师,身上有灵器,加上村里人在这里住了七年都没事,说明这诡物走时留下了领域痕迹,所以这边没什么诡物游荡,否则村民早不在了。 她一个人走在月光下,周围无人,走动间,除了她的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寂静一片,换成普通人,早就战战兢兢,能吓死。 但有镜子轻轻地碰着她的腿,她没感觉到害怕,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 走了会,她低头道:“快到石堆了,真的不要晒月光?我可以让你出来晒一会儿。” 这里离杏花村已经三里地远了,他出来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连让他出来的话都说了。 镜子还是没有动静。 “那你要不要看看石堆,小时候我们一直在这里玩,你还记得吗?我还给你讲了三年故事呢?美人鱼,海的女儿,灰姑娘,黄瓜车……”她到现在还记得两个六岁小豆丁,蹲在地上一个讲一个听的样子,老可爱了,他听得可认真,听到精彩处,眼睛会亮晶晶的看着她。 没想到那个爱听故事豆丁大的小书生,转眼间就长大了。 镜子里还是没声儿。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夏樱伸手抚了抚镜面?他不会真出事了吧?这真的很反常,她脸色凝重。 终于走到了那堆熟悉的石头堆处。 石堆还一如七年前一样,杂乱地摆放着,而且这边不长杂草,全是石头,月光下,原本雪白的石,更像是挂了一层霜一样。白得阴森夺目。 她踩着石子儿,走到以前两人玩耍的地方,站在那看着周围的景色,一切就好像昨天一样。 还是昨天的后山。 “秦清扬!” 她轻轻喊了一声。 “清扬!到了。” 还是没有声音。 “你到底怎么了呢?”她叹气。 心里是疑惑又奇怪,还有点不安和烦躁,她忍不住抬脚踢了下,一下子踢到了一个东西,东西撞到石头上发出“咔”的一声。 什么东西?她走了过去。 看到东西的时候,脑子嗡的一声! 是阵盘! 国师的阵盘! 他的阵盘怎么会在这里? 她脑中瞬间起了无数的疑问,接着脸色一白,关心则乱。 秦轻扬出不来,是不是国师搞得鬼? 他在这里设下阵盘!为什么? 她惶然。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秦轻扬在她的镜子里。 这里的阵盘……国师在布局! 想明日引她入瓮? 不,引诡入瓮! 对了!七星北斗九龙夺煞大阵! 这是国师最出名的灭诡大阵,需要天上北斗七星配合,借天地之力灭诡除煞。 她立即抬头,看向上空。 北斗七星如此闪烁清晰! 今日正是布下大阵的好时机,不不,此阵无论白天夜晚都可布下,因北斗七星永远在头顶上…… 可他为什么在今晚布下? 他是不是要用七星北斗九龙夺煞大阵,灭杀清扬! 怎么会这样?她看着地面的石头,阵盘,腰间的镜子。 她轻轻深呼吸了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急,好好想想,不能慌。 可能是她想多了?会不会只是国师的人找到墓后,留下的标记? 而且明明她将轻扬藏得好好的,怎么会暴露呢? 当她利用缚灵心经让自己脑中复杂的念头安静下来后。 国师曾与她说过的所有话,一句句出现在她脑中。 国师第一次见她,看到了镜子…… 询问镜的来历。 小树林里,秦清扬现身后第二日,原本对她不闻不问的国师,突然频繁招见她,多次询问白拓山的事。 国师知晓她家离大诡诞生地很近这件事。 国师听到村民说她从小爱往后山跑…… 镜子,离得近,现身…… 这么多线索! 她暴露了! 国师肯定知道了,肯定知道大诡在她身上?至少已经怀疑她了,所以才偷偷让人布下阵法…… 她急忙将那阵盘拿起来,然后到处寻找,她肯定不能让国师对付清扬,很快又在附近找到一个,她扒开石头拣了起来,一会儿统统把它们扔进山涧里。 可之后呢?之后怎么办? 与国师为敌?疯了吗? 带着轻扬跑?往哪儿跑,她父母,族人都在碧波湖。这下麻烦了! 麻烦大了! 她压制住心里的慌乱, 先将阵盘找出来再说,她找到第三块盘子时,突然脚下一崴。 盘子被她一踩,地面动了起来,石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仿佛什么障眼法消散了,竟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垂直的洞口。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 她震惊地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可怖洞口看,她听说过国师的七星北斗九龙夺煞大阵! 好像就曾是把一个九级诡物以此阵灭杀,灭杀后地面留下十几米的大洞,不会吧? 她盯着那个洞看,不会已经启动过阵法了吧?难道国师已经…… 已经和清扬动手了? 不可能!她立即将注意力放到腰间镜子上,想凭感觉观想里面的东西,看看他还在不在,明明之前感觉他在的,难道他自己偷溜出去了,偷偷回了自己的墓,这极有可能啊,这是他的诞生地,他怎么会乖乖的来到自己诞生地,还不出来的。 他肯定过来了,然后遇到了国师? 难道他已经被……! 所以她才怎么唤,他都不出来? 不! 不不,绝对不会这样,诞生地是所有大诡的地盘,是他们能力最强的区域,怎么可能在自己诞生地被…… 可他哪儿去了,为什么她怎么唤都不出来呢? 夏樱顿时一股惊慌和恐惧涌上心头,她正要去拿镜子。 一低头却看到让她心魂动荡,心惊肉跳的一幕,腰间的镜子突然掉下去。 就仿佛小说里老爷爷灵魂的玉佩, 老爷爷不在了,玉佩就要碎掉一样。 “不要!” 她急忙伸手去捞,她反应极快,可就差一线,一线的距离!使她错手未捞到。 镜子擦开她指尖的那一瞬,她心头涌出巨大的失落与空虚。 那一刻,她连想都没想,脚一蹬就冲向了洞口,她甚至都没有管自己性命,没在想冲下去会怎么样,她只想将那枚镜子抓到手中,哪怕摔得粉身碎骨。 可真进了洞里,她又清醒过来。 真是疯了,镜子没捞到,人恐怕要歇菜了,可恶! 她就像有些想跳楼的人,在跳下去半空未死时,那种突然清醒却无力回天的感觉。 而且她没有抓住镜子,镜子不知道掉到了哪儿。 她没有思考,几乎瞬间就将右手手腕上的手镯甩出去,手镯是无量金砂所化,一念之下,无量金砂瞬间变成一条金索,她以为这里会有墙壁,以金索插石壁中,会减缓下坠之势。 可金索却垂了下来,没有石壁! 为什么没有石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恶!她仍在空中往下掉落,她咬牙回手,又将金索甩向另一边,结果金索再次无力垂下。 怎么回事! 说着慢,其实整个过程快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仍在下坠,那种马上砸落的恐惧感,让她一咬牙,扭身将金索化为一只弹簧,一会砸到地上时,或许能以弹簧作为缓冲,减缓冲击力,也许能活下来,不过就算活下来,这只手臂也废了。 就在她闭目,在一片漆黑中,等着最后一击时。 洞里的光,突然亮了。 一只手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搂住,当手放在她身上时,她下坠的冲势一下子没了,她像飘在空中一样,回过身。 轻得像一片云,感觉好舒服,像回家一样。 眼前有了亮光之后,她看向周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墓地。 墓地的上方,原来就在小时两人讲故事的地方。 她立即回头,只见刚才她怎么唤都不出来的秦轻扬,此时出现在了她身后。 秦轻扬原本的袍子在光刚亮起时,漆黑一片,冒着黑烟,他脸色是狰狞扭曲着,身上一股浓郁的阴邪气息四下散开。 脸色泛青,瞳孔也完全被黑色取代,能被人称作大诡,绝不是空穴来风的事,这些诡愤怒的时候,身上的诡气有如无数黑蛇乱舞,宛若一头惊天的大诡邪。 在人眼中暴虐而邪恶。 在诡物陷入执念愤怒时,满脑子想得都是将她埋于此地,永远陪着他。 可刚才黑暗中看到她关心镜子的样子,看到她到处寻找,呼唤他的样子。 看到镜子掉进洞里,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洞抓取,看着她在半空挣扎求生,看到她放弃生命…… 她愿意为自己放弃生命…… 有那一瞬间,他的心突然一亮,他心软了,墓里的光也随着他心境亮起。 他原本脸上狰狞之色慢慢缓和下来,也不再发青,而是变得苍白,他恢复了以住的面容。 身上的袍子也慢慢的由黑转白。 只是一双眼睛,依然赤红,他搂着她,低头看着她。 夏樱刚见到他时吓了一跳,但看他很快恢复原样,她又放心下来,在他变得正常后,她已经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而是立刻捏住他手臂,急着道:“轻扬!” “你快走!国师已经发现你了,在外面布下了七星北斗九龙夺煞大阵!这个大阵连九级巫诡都能一招灭杀,九级巫诡可是仅次于大诡的存在,你看,这是我拣到的阵盘,你快离开这里,莫要入了他的陷阱和圈套……” 只要他跑了,国师问她,她咬死不说,死无对证。 可眼前的这个诡物听到大阵,却无动于衷,根本不管国师,陷阱还是圈套,还有什么七星北斗九虫狗阵,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双目只盯着她看,看她是不是对自己一片诚心,看她是不是在骗自己…… 直到看到她真心的眼神,急切也不似作伪后。 他赤目的双目才最终慢慢变了回来,又成了那副谪仙般的模样,搂着她在空中向墓地落下来。 他暂时信了她,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但他还是威胁,狠狠地威胁,他道:“夏樱,若你有一日敢负我,骗我,杀我,背叛我,我定要让你生生世世,恨我!” 可在夏樱看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什么时候负他,骗他,杀他,背叛他了? 再说,外面有国师虎视眈眈,他在这儿跟她讲什么言情故事呢?赶紧逃啊! 她咬牙刚要说:“你……”你又不听话了,又在发疯了。 就见他手紧紧地捏着她的细腰,往自己腰上一贯,低头对着那微微张开的宝石红樱唇,狠狠吻了进去。 “唔……” 就在此时。 石堆不远处的小路上,正站着三人,前面的人,手里正拿着一只玉镜,只见玉镜上映出了模糊的画面。 看着画面,那个人细长的眼睛慢慢高兴地眯起来,嘴角一下子咧开了,他微笑道:“呵呵……” “诡仙,找到了……” 第 79 章【VIP】 这诡物是不真没心没肺! 墓地!他的大本营都快被阵法包围了,这种情况下,他还接吻! 还接吻! 自从会接吻以后,他就喜欢天天亲,好像亲嘴儿能提升他的愉悦似的,能从她的温存里得到什么,连墓地里也能亲,可真有他的! 夏樱心里急死了,她已经察觉到国师发现她们的秘密了,这在里放了阵盘,这时候这诡物不离开,还在等什么?等着大阵布好,把他包围吗? 可恶!能不能长点心!干点正事! “轻扬……”她含糊地想再提醒他一遍,不要仗着自己是大诡,有领域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蚂蚁能咬死大象,铁??都能磨成针……不是!她意思是,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事物,因为这个世界本质就是一个食物链的世界,食物链它是个圈,形成了闭环,从没有绝对的强者,只有暂时的强者,因为总有克制他的东西存在,做人真的不能大意,做诡也是。 可他却毫不在意,只在她嘴里一勾一勾的,勾得她说出口的话都呜呜啦啦说不清楚。 他还笑,在她里面滑来游去勾得她腿都软了,他还闷笑。 夏樱是又急又叹气,好吧,她就当他回到自己的老家,回到了自己的诞生地,信心大增,觉得自己无敌,她没想小看他。 在他自己家里,他轻松,自在,高兴,这都能理解。 但别人都在他家门口布阵了!难道他就不想把那些碍事的东西给掀了吗?在这儿接什么吻! “阵,阵……” 她卷着舌提醒他,不管怎么样,他逃还是不逃,咱先把阵毁了!断对方一臂再说啊。 但他根本不听,当诡物不想听的时候,你就算拎着他耳朵,冲着他耳洞喊,他也不听,她气得第一次揪起了他耳朵。 就在她摸着他耳朵狠狠一转的时候。 周围突然“嗡”的一声。 仿佛有东西开启了。 夏樱当场心口一紧,松开了头。 完了!那是阵盘启动的声音。 接着又“嗡嗡嗡”三声。 四大阵盘全部启动。 她都有点绝望了,国师有四大灭诡阵,七星北斗九龙夺煞大阵、风龙破煞天阵、四象诛诡阵、梵天灭煞阵。 四阵现在竟然全部启动了。 一层套一层,就像乌龟壳一样,将那墓口牢牢地扣在其中。 夏樱之前的所有担心,猜想,全部应验了,国师在布局,甚至有可能一路跟着她。 可恶啊!她自责,今晚就不该过来,可就算今晚不来,明日也会来,是逃不掉的!不,能逃掉,只是已经错过最佳逃跑时机了。 因为这个诡!根本不想逃! 在这诡物心里,此时与怀里这小东西一起嬉戏,在她嘴里寻找能够温暖他诡心的东西比较重要,不过亲吻突然被打断,他不悦地停了下来。 舔了舔了嘴角,望向上方。 夏樱也同样望去,她提醒道: “轻扬,不要轻敌,国师苍玉泉的四诡大阵叠阵,变幻莫测,难以攻破,如果再有其它手段,就危险了,你要小心啊!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不要管我,如果能走,你还是走……”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埋怨他为什么不离开也无济于事。 大阵已成,他们都出不去了,要么杀出去,要么死在这儿,她不会再指责他这不对那也不对,没有意义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看看怎么取胜,怎么挽回劣势,再怎么说,他也是只大诡邪,至今被灭掉的大诡都屈指可数,也只有多年前迟暮崖的凤清鸣,听说当时朝廷出动了三千大灵师,还不知道灭没灭掉,只是再也没出现,猜测是灭掉了。 可凤清鸣乃是传说中存在二百年的大诡物,轻扬才只有短短七年,也没有什么对战经验,一直养在她镜子里…… 他还是个很年轻的诡物,在诡物里甚至不知道成没成年,怎么打得过老奸巨滑的国师啊…… 夏樱担心极了。 现在只能祈祷国师的实力抵不过那三百大灵师了。 谁知秦清扬看着阵,更是不屑地翘起了嘴角,还骂开了,“……你嘴里国师在我眼里,就像一只虫子,一脚就能踩死,你却要我小心一只虫子?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嗯?” 夏樱:…… 他那嘴啊,估计死的时候都是硬的!呸呸呸!总之别想让他软一下。 他这边说着话,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传声。 “哈哈,秦扬将军,是否该现身一见啊?让我苍某人瞧瞧,昔日前朝大将军,今日诡仙,是何等的风采……”对方叫他们出去, 那以夏樱善苟的性子,必要反其道而行。 她刚要说,他让我们出去,那我们就:“不出去。” 结果这诡物,脚下一踏,搂紧她嗖地就出去了。 真是激不得一点儿! 夏樱心头无力。 当他们从洞口出现那一刻,地面的黑洞随着秦大诡挥手而消失了,而后他带着夏樱缓缓地落在弥合的地面。 夏樱看了看铺满石子的地面,哪还有洞,她再抬头一望,差点没心脏病发。 她自己较苟,最善长的就是关门打狗,每次除诡,能用关门打狗就绝不用第二招,因为最安全。 一直关门打狗别人,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别人关门打起狗了,国师也用上了这经典的一招, 只见四层罩子罩住墓穴,罩住他们。 头顶上四大阵法形成的四层金色光罩交错,在月光下阵线泛着光。 夏樱望着眼前的景象,她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是她以前看的那种电视剧,每当主角犯了天条,就会有天兵天将踩着云雾而来,对着下方大吼:“妖孽,出来,还不束手就擒!”说着什么,宝塔,玉碗,空葫芦,全部朝他们袭来。 就像这罩子。 不是,她是犯了什么天条吗?要受这个罪! 她苦笑,这一世,她都这么苟了,怎么还是来了个这么大的! 但到这个地步,说再多了也没用了。 她看到这些,秦大诡自然也看见,甚至说,一开始他就知道了, 毕竟这里是他的诞生地,怎么可能有人在他自己家门口动手脚,他会不知道呢? 可他狂得没边儿了。 看都不看这些金光闪闪的乌龟壳,只是用极度羞辱的语气,对着站在大阵前的苍玉泉,极是不屑道:“你也配?一个靠诡活下来的卑鄙小人,小时候是被人将脸摁到屎了里吗?嘴巴这么臭!” 不屑的态度,侮辱的言语,关键是还真被这诡说中了,他父母双亡,小时被村里孩子欺负,把他的头摁在了牛屎里,让他吃屎,后来他功成名就,那个村子里欺负他的几人吓得晚上睡觉都哆嗦,集体离开家乡,只不过出了村子没多远,就被诡物给分食了,这些人被诡吃了三天,血流一地,再也没回过村子。 没想到秦清扬随意一句,竟惹得苍玉泉当场破防,忆起往事瞬间激怒了他。 他脸庞开始狰狞起来,这是他心底最隐密的秘密,是的,无父无母的他,是自己跳下崖的,他活不下去了,却被一只诡救了,因为这只诡有了后面的前程,有了荣华富贵,而这只诡最后又被他亲手害死,说他是一个靠诡活下来的卑鄙小人,吃屎只能激怒他的表层,前一句才真正戳中并破掉他的心防。 “闭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只恶诡罢了,诡物这种东西,就不应该活在世上,就该死!通通该死!” “呵,真是虫子一样的东西!”秦清扬见苍玉泉气得狰狞,他反而笑了,一手负在身后,站在阵法中,沐浴着月光,越发如谪仙一样,他轻松无比,仿佛在那里赏月一样,嘴里却极尽能事地贬低对方。 “虫子拉的屎,想罩在我头上困住我,异想天开!放心,尔等死了我都不会死,诡仙活千载,千年后你的骨头渣都烂成泥了,啧啧,真是可怜……” 这把苍玉泉气的脸都发青了。 细长的眼睛里都能射出毒光来。 夏樱在旁边紧张地听着,听得她很想遮住脸,人诡大战居然如此朴实无华,求得无非是想气死对方罢了。 苍玉泉很快又笑了:“好,诡仙的嘴皮子苍某算见识到了,不知诡仙的实力是否也如你的嘴皮子一样厉害呢?这四套阵法可困住你,却未必能镇压你,不必急,我早有准备,如果加上这四样东西呢,秦扬将军,对上你自己的怨气,你是否抵抗得了……” 说着苍玉泉九层锁龙心经全数破开,四件东西被掷到阵法之中,四套阵法被他瞬间激活。 一层一物,与四象阵形成八合之势,一件火红的凤凰族徽,一串炭色佛珠,一盏黑红酒杯,一件骨质玉佩,四物将下方秦清扬与夏樱包裹其中。 四物在上空缓缓围绕着他们。 “怨气,给我开!”苍玉泉将整个锁龙心经之气涌出去,打开了四诡之物的怨气之门,只见金色的阵法中,四物里一下子涌出滚滚黑色怨气,乃上一世道佛儒将四尊死前那可破仙命的滔天怨气,瞬间遮天蔽日。 上一世惨死的四诡物的怨气有多大,那是能改变仙格之物,能让预备仙人瞬间堕魔的东西,一会工夫,夏樱与秦清扬的身影就被掩在了滚滚黑色怨气中。 怨气中,仿佛有无数怪物在厮吼。 身处其中人,已经看不到外面了。 到了这个时候,秦轻扬才稍微那么认真了一点,他终于松开了夏樱的腰,夏樱立即退到一边,这已经不是她能参与的斗法,她能做到的就是站远点,不影响他,苟着。 秦清扬并没有动,但周身却弹出一件玉佩状的骨白罩子,罩在了他和夏樱周围,将所有怨气与阵法的金光,隔挡在外面。 外面传来了苍玉泉癫狂的笑声:“……秦将军,凤清鸣一死你就出现了,出现在刚刚好,我离人仙之境就剩毫厘之间,正需要你身上的仙晶助我一臂之力,既然是我机缘,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有了我四套灭诡阵,与四诡怨物,就算大诡亦要被我困于阵下,莫要挣扎了,凤清鸣都被我用四阵与四诡物困了几十年出不来,你不过诞生数载,不如少吃些苦头,乖乖进我的镇诡塔,我还能留你那小情人一命,若顽抗,说不得我就把你的小情人丢在诡巢里去,吸干全身血肉,到时不用一日,她可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苍玉泉要秦清扬乖乖的,秦清扬还嗤之以鼻,在那儿摆着谪仙谱儿,还在负手晒月亮,哪怕有四诡怨物,似乎也都不担心。 但说到夏樱,说要把夏樱丢到诡巢里,吸干血肉,他一下子就怒了。 嘴我行,动我娘子,你死路一条。 他袍子开始发黑了。 此时角落蹲着观战的夏樱,终于知道他袍子为什么一会黑一会白,因为罩着她的骨佩罩子,此时就跟他白袍一样,一会黑一会白,她是现在才知道,他身上的袍子就是他的伴生物?骨佩所化? 秦清扬当空狞笑一声,“老子不理你,你还猖狂起来了!我的人,你也敢动?她凤清鸣只有一件伴生物,你这狗东西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诡仙就都只有一件?真够愚蠢,可笑至极!” “……骨佩不过是我的铠甲,第二件,才是我真正的伴生物,出来!”他袖子猛得一挥。 顿时四大阵上空,浮现出十几米长的金色书册,金光闪耀,书册上密密麻麻印着血红手印和名字。 “你们既然都叫我秦扬将军,那可能我前一世,真的是他吧,作为将军,手下怎可无兵?请战书三万诡兵出列,给老子灭了他!” 秦清扬狞笑地一展领域。 苍玉泉以四诡凶物困住的不过是秦清扬的骨佩领域,他有两个伴生物,有两道领域,一内一外。 请战书早已在阵外布下!他一声令下,战书上一道血红金光覆盖方圆数里。 只见三万诡兵,手握弓箭,从天而降,涌动的血雾里,腾腾不断,密密麻麻地涌出的黑压压的诡兵,它们根本无视阵法,因他们本就在阵外,在秦清扬的诞生地,他的领域一念之间可以放置在任何地方。 无穷无尽的诡物在秦清扬的命令中,悍不惧死地冲向了苍玉泉主仆三人。 “遵将军令,杀!” 浩荡的声音冲向苍玉泉,刚才还嚣张的苍玉泉顿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袖中数道阵盘布出,他大吼一声:“天四,地二,龙象阵,渔网阵,挡住他们!” 身后两个仆人急忙从箱子里取出阵盘。 但阵盘有数,三万诡物却仿佛无穷无尽。 苍玉泉三人对战三万诡物,这场人诡之战毫无悬念。 三人很快被天降诡物淹没。 生起气来袍子都黑了的秦清扬,这时候才悠然挥着衣袖看着眼前景像。 呵呵,在他的领域,他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在他的领域里,在他头顶上拉屎,他能把他碾出屎来。 他悠闲地看着在诡物堆里苦苦挣扎的苍玉泉三人,手负身后,嗤笑一声,刚刚还说扔诡巢里吸干全身血肉,骨头渣都不剩…… 既然他要求了,那就让他尝一尝吧,被扔到诡巢里,吸干全身血肉的滋味…… 蹲在旁边的夏樱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了,好家秋。 这诡物傲气归傲气,还真有傲气的本钱啊!亏她担心这么久。 见夏樱看得目瞪口呆,他还得意地睨视她道:“怎么样?还敢不敢小瞧吾了?我乃双域诡仙!” 夏樱:…… 说他傲气他还真傲上了。 她回过神站起来,冲他笑得含蓄:“那你可太帅喽……” 秦清扬被她夸,顿时得意洋洋伸手搂着她。 片刻工夫苍玉泉就支撑不住了,他带来的大阵都用在了秦清扬身上。 手里剩下的都是些小阵,根本抵挡不住这三万凶悍的诡兵,他脸色煞白,旁边两个仆人焦急道,“大人,我等快支撑不住了……” 他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身后两个仆更是手忙脚乱,最终他一咬牙,能屈能伸地向秦清扬求起饶来:“……秦将军,还请手下留情,莫要杀我,我离人仙之境只有一步之遥,我在阵法一道亦有建树,我也是一国国师,我愿意终生追随秦将军左右,为秦将军效犬马之劳!还秦将军饶过我等,我原立下血誓!” 他如果能硬挺在最后一刻,秦清扬也能敬他是条汉子,毕竟他听过不知多少江湖英雄的故事,枭雄亦有。 但如今他求饶的样子可真难看。 奏清扬当即嫌弃道:“你个渣滓一样的家伙,也配给吾效犬马之劳?” “还有脸求我手下留情,你这虫子对凤清鸣下手时,可曾手下留情过?”虽然他从未想过为凤清鸣讨回公道,但惹到他了,他倒是不介意顺道讨上一点…… “秦将军!误会啊……我跟凤清鸣并没有……” 秦清扬不耐道:“你烦不烦?可以死了!诡兵听令,杀了他们!” 无数兵将顿时前扑后继,发出更猛烈的攻击。 苍玉朱锁龙心经最终耗尽,他已知自己暮落西山,命不久矣,他愤怒得双目赤红,疯狂大叫:“秦扬!你这个诡物,毁我仙途,你以为自己是仙,其实不过是个可怜痴情种,跟凤清鸣一样爱上了人,哈哈,可知在人的眼里,你们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有人会爱你们吗?你们这些诡不诡, 仙不仙的东西,也配像人一样有真情!要我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在他愤怒的咆哮中,他自爆了。 连同仆人一起,炸的血肉横飞,只剩下骨头。 四象大阵也随之停了下来,失去了能量,重新变成了阵盘,跌落在地上。 本来悠闲如谪仙的秦清扬,在听到了苍玉泉最后一句话时,脸色变了,本来这一块夏樱已经安抚好了,结果一句话又被刺激的犯病了,他突然眼神赤郁郁地盯着旁边松了口气的夏樱。 “他说的可真!”他吼道! 夏樱也没有想到,她都这么拘了,恨不得躲在石头后面,谁也看不见她才好。 结果最后,还是被那国师摆了一道。 国师死了都要害她! 看到秦大诡袍子颜色又要变了。 夏樱心中那是又急又气,百感交集,本来脑子里刚想的全是国师死了,天啊,国师竟然死了!这可不是小事情,明天其它人见到国师死了会怎么样?郡城那边怎么交待,传到朝廷又怎么办,来人查可如何是好? 她又怎么才能从这件事情上摘出来…… 结果被这诡物一瞪…… 其实跟她脑子里想的这些最实际的,日后她通通都要面对的问题相比,反而哄眼前这只诡要简单多了。 她抱住他的腰,大声的,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真的!我从小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你想想……从小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离不开你了, 你仔细再想一想,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从几岁的豆丁时起,一见到你就奔向他,靠近你,想跟你说话,天天缠着你,想给你讲故事,你要知道孩童是最纯真的,那时候的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装不出来的,你再想想从小到大,我是如何对你的,有多么喜爱你,宠爱你,迁就你,那是我怕你吗?不,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她毕竟比他多读了几年言情小说,这肉麻的告白话,她其实一边喊一边惭愧,孩童时确实纯真,但她这个伪孩童还是充满心机的,她还不是图那书上每天一颗灵桃儿吃吗?主要是山里好吃的太少了…… 但骗这诡物,她是一骗一个准,很好拿捏,反倒国师的事,群城的事,朝廷那边不好交待啊。 果然,这番话一出,秦大诡眼睛眨了眨,回头那么一想,仔细一想,可不是吗? 从小就是她追着自己!六岁的小豆丁懂什么啊,肯定是真喜欢才会天天往后山跑,只为见他…… 意识到这一点。 这要变脸的诡物身上的袍子顿时由灰转白,雪白一片,亮到发光。 脸上露出微笑,笑得如谪仙下凡一样,瞬间就将那死了的苍玉泉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开始高兴起来。 竟然抱着她的腰,当着他三万诡兵的面,和她转起圈来。 这把夏樱给尴尬的…… 死人前秀浪漫,真是浪漫死个人! 脚趾头都抠地了,最后她温声好说歹说,他才终于收回了请战书,书中三万诡兵都是当年跟着他死去的三万兵士,这一世他们皆是他的功德所化,消耗了不要紧,还可在领域将养回来,随着领域还可增加实力,由兵为将,实力不停翻倍,可以说是三万成长型诡物,用起来无穷无尽…… 夏樱见了也是心有戚戚,这大诡,果真如传说中一样可怕,这根本杀不死啊。 那苍玉泉实在高估了自己,白白赔了条命,到现在她都不懂,为什么他非要杀秦清扬?大家明明可以井水可以不犯河水的,就像朝廷对断天峡谷温道浊,北凌绝地圣皇阳一样…… 何必自寻死路? 最后她想了想,大概是想晋升,没想到诡仙身上的仙晶可以使人晋升啊!但要的仙晶肯定是海量的,能量守恒,估计要不止一只诡仙的仙晶才能突破。 还有种可能就是,这诡物太招恨了吧! 看着他乐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心中腹诽。 虽然担心一晚,最终性命无忧,但之后的事就相当棘手了。 国师与两个仆人成了三具白骨,四诡怨物被秦清扬收了,一个红箱被诡兵爆开,碎了一地,里面莫名其妙弹出来一具红色尸骨。 问秦清扬,他说是另一只诡王,凤清鸣。 他并不打算告诉夏樱苍玉泉与凤清鸣之间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说。 就是怕她跟苍玉泉学坏了,书上说,女人可会变心了……狠心得很! 秦清扬杀了人后就万事不管,跑到镜子里去了。 夏樱只得一个人摆弄残局。她脑中不断地想着应该怎么应对明日事, 现在国师和两个仆人都死了,而她与闵慕梅与苏芊月却活着,明天她们看到这……场景,很难置信。 最后夏樱想到一个办法,既然有现成的诡仙尸骨。 那不如就把今天秦清扬和苍玉泉对战,改成这个红色骨架的大诡跟苍玉泉对战好了。 所以今晚不是秦清扬和苍玉泉大战,而是凤清鸣和苍玉泉大战,最后两败俱伤,双双惨死?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办了。 虽然其中细节还有很多漏洞。 最后趁天亮前她回到村里,装作睡着的样子。 结果一闭眼,她就真睡着了,最后是被闵慕梅与苏芊月叫醒。 两人一大早慌里慌张地找来,说国师和仆人不见了。 一切都是预料之中,夏樱立马穿好衣裳。 引导着她们去了后山石堆处,发现了国师尸骨,两人震惊当场。 惊得都不动了,因为这里一看就知昨夜经历了大战,好在这场大战是在秦清扬的领域里发生,隔绝了声音。 村民们并不知道,也被隔绝在外。 后山残破不堪,到处都是碎石,血肉,还有轰炸过的衣服残片,以及破损阵盘。 在夏樱故意惊呼中:“难道国师昨晚遇到大诡,大战一场,和诡物同归于尽了?”她演技已经很内敛了,腰间镜子里却有人发出一阵嘲笑的声音。 可恶! 闵慕梅与苏芊月顺利地被好怕话引导过去, 最后皆脑补了国师大战白拓山大诡,最终不敌牺牲了。 可搞定了她俩没用啊,接下来就是更为棘手的事,这可是国师啊! 国师死了,可绝不是小事。 三人中,哪怕见过世面的知府之女闵慕梅,都直接吓得脸色煞白,苏芊月更是脚一软瘫在地上,夏樱也装着坐倒在石头上,苏芊月很快就被吓哭了。 坐了半天,见这两人还是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夏樱观察了会,耐着性子,外松内急地慢慢引导她们,首先,把一诡三人的尸骨收敛起来,看住了,防止丢失,否则上头来人,她们长八张嘴说不清。 其次,最好有人下山找到最近的县城,往郡城那边通信,让郡城人过来查看。 幸好这边所有痕迹都是国师与诡物大战的痕迹,无论怎么查了查不到她们身上,她们基本连参战的资格都没有。 三人一商量,确定夏樱和苏芊月下山送信,她们拿了大战后仆人留下来的箱子,箱子里有他们一路上能用得上的阵盘,因这些小阵盘较简单,可以起到隔绝诡物的作用,放入诡晶就会自动开启,很是方便。 晚上在荒屋落脚时开启,很是安全。 闵慕梅则留在村子里,花些银钱让村民打造四具棺木,将国师和诡物的尸骨收敛其中,等待郡城来人查验。 夏樱与苏芊月匆匆下山,找到最近的县城,让驿站的人快马加急往郡城送信,驿站的信使听说国师出事了,一路上马都没有停。 送完信两人又返回山上,山上的村民都吓坏了,一夜之间死了人,还有诡…… 这山里还能住吗? 最后还得夏樱一一安抚。 郡城来人特别快,半个月就到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府主与城主。 见到国师在县城停放的车马,还有尸骨,两个加一起一百来岁的郡城高层,胡子都吓得开始抖动起来,连连询问三个灵师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自然瞒不住上京,上京很快来人了。 来了四位京官,在白拓县大越山转了三天,夏樱这次可不敢再将镜子放在外面,而是小心放在胸口处,总不会有人扒她胸口看吧?谁知道这些见过世面的大佬像国师一样看出乾坤镜的猫腻。 在了解情况,查了尸骨后,就在夏樱以为上京来人才是最难过的一关,结果最后轻飘飘的度过了,一位年长者一锤定音,“国师为国捐躯了啊,竟以一己之力,对抗诡邪,死得其所,我们这就回去面圣吧……” 其它三位内官,心中疑团阵阵,比如此地明明出了新的诡物,应该是前朝秦将军墓,怎么会变成凤清鸣了呢? 还有凤清鸣乃是被烧死,而且是被凤火烧死,可凤火是她的神通手段,她为什么拿来烧自己?更离奇的是国师大人的尸骨上竟然有刀箭的痕迹,凤清鸣用火,没听说用刀箭,那死法,怎么看怎么像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但没有人敢说,一是涉及到另一只大诡,他们只是来查验国师死因,可不想趟这浑水。而且谁不知道这寺卿大人与国师向来不合,早就想草草了事,大家也是,国师人都死了,追究下去有什么用呢,谁也不想惹麻烦。 至于灵院这三个小灵师,他们自动忽视了。 于是就这样,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了。 夏樱这些日子心弦崩紧,不断地应付着来自郡城,上京的人各种询问,她必须得对答如流,逻辑自洽,不能有一丝漏洞,又费脑子又费力。 加上闵慕梅和苏芊月是真正的一问三不知,因为她们确实不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夏樱出头,硬着头皮面对各方质问。 整个人如崩紧的弦,一刻不得放松,好在两个月后终于尘埃落定,她们可以回家了,国师的马车连同尸身与大诡骨架都被上京的人带走,他们自然不会送夏樱三人回郡城,甚至他们根本就不去郡城,直接回京复命。 可苦了闵慕梅,苏芊月二人,得从白拓县自己走回郡城,路程最快也要两个月,好在她们偷拿了国师两个除诡阵盘,只要有诡晶就能使用,当然这阵盘夏樱自己悄悄弄了三个,明面上她们三人一人一个,实际夏樱有四个。 肯定得分她们一个,多少分脏不均最后惹出祸事来,再捅到上头可就糟了,要有就都得有。 也因如此,三人都对阵盘之事闭口不严,国师的阵盘又比较多,上京那边的人也不知道国师带了多少,看着差不多大阵阵盘都在,也就收走了,到便宜了三人。 这次的事,把村子里的人吓坏了, 夏樱走的时候,村正站出来希望夏樱带他们下山,既然她们也得走回郡城,夏樱与闵慕梅和苏芊月商量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带村民一同回去。 闵慕梅与苏芊月没说什么,因之前的事,三人已隐隐以夏樱为主,况且现在有了阵盘至少路上安全问题得到解决,带上人倒了无碍,而且路上遇到什么杂事,还可以让村民做。 于是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一路上走走停停,闵慕梅她不缺银子,路上也都是她在花用。 三人也因这次事件,竟然比在灵院时关系好得多,这次出事又全靠夏樱撑场子,顶在前面为她们出头,闵慕梅终于放下了她那大小姐高傲的头颅,主动与夏樱结交起来,对苏芊月也不像以前一样视而不见,偶尔也能说说笑笑,夏樱倒无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当然是好事。 何况她还是知府家的大小姐。 而这位大小姐其实也有许多优点,虽然爱嫉妒了点,但毫不吝啬,路上村民的吃饭钱她都付了,也不需要还,十分大气,当然这都是看在夏樱的面子上,加上与村子里的人相处两个月。 当然人家是闺门小姐,也不是冤大头,也是看在村民淳朴的份上。 夏樱多年前行过这条路线,所以她知道要在哪里休息,哪里有县,有村落可以落脚,所以三个月路途,走的并不那么难受。 一行人最终顺利到达郡城,村民穿着还算体面的衣服,望着郡城大门都惊呆了,最后三人在大门口处散去,各回各家。 夏樱将村民送到了碧波湖,两个村子又是一番惊喜痛哭的认亲场面。 回城后,她继续在郡城灵师府任职,这件事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她还是在府里苟天苟地,混着古时“公务员”的小日子,哪里有诡她就去除一除,偶尔做点私活赚点小钱。 安全有保障,又衣食无忧,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是有一点,那诡物色得很,晚上夜夜不让她得安眠。 自从在大拓山答应那他事情结束后,回到郡城就让他弄第三页和第四页,他就天在缠着她,当她看到这两页的内容时差点没晕过去,又是抱着走,又是马上骑,她那小小的樱樱,怎承受那诡物的刚野处,每每被诡物欺得死去活来惊叫连连,咯得她辗转反侧几度抽搐。 她都受不了惊声说:“不要了!”他可不管,只会愉悦地自背后猛地搂紧她笑着道:“不,你要!”然后就如同对待仇敌攻占堡垒般快如残影狂动不休,日日帐内一片春色。 夏樱是被迫与这诡不断地修炼着那本百精图,被那诡魅害的,现在秦大诡一抱夏樱,她就面颊粉红,被诡捏一下就全身发软,一亲她就如春水流淌,艳色如鲜,越来越鲜,那诡物更是被她迷的爱不释手日日戳弄。 除此之外,夏樱的其它生活倒是极度美满。 两年后,夏母苗秀兰怀孕了,夏樱知道了很高兴,村子里跟夏母年纪相仿的人,大多子孙绕膝,夏樱因为职务常年不在家,父母二人略显孤单,如今又有孩子,倒是能享些天伦之乐。 苗秀兰夫妇也喜极而泣, 她没想到自己都三十多岁了,还能老蚌生珠,怀了胎后一直小心冀冀,夏樱也一直往家里送些灵食给她服用,苗秀兰身体养得不错,加上灵食,大半年后生下小女。 虽然是个丫头,但因大丫头出息,两口子并不失望,毕竟能再有个孩子,夏冬生夫妇已经很满足了,是男是女他们都疼,对小女儿也是疼爱得很。 夏樱偶尔回来,也喜抱抱这个来之不易,被母亲养的白白胖胖的妹妹。 夫妻俩的想法就是,夏樱的亲事他们就不再催促了,随她喜欢,她们把希望放在小女儿身上,希望将来能招婿,为夏家延续香火,对此夏樱没什么意见,小妹愿意就好。 日子就这样平平谈谈过去十四年,其间夏樱又立了两次大功,一次大功可减免两年,所以二十年限,她只需要做十四年就可以从灵师院内退了,不用再去捉诡。 她离开的时候,闵慕梅,苏芊月,葛小谷,牧鹏宣等人送出了城,他们都哭得好大声,没错,葛小谷得了二百两以及夏樱赠的诡刺,最终努力考核,考了第三名,留在了灵师府。 夏樱安慰她们:“好了,别哭了,我就要去闯荡江湖去了,以后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面对她们的泪眼,夏樱倒是潇潇洒洒地摆了摆手…… 回过身她就苦笑一声,可恶啊,她只想苟在村子里过好日子,可那诡物不干了,非要她带他去闯荡江湖。 说她答应过他,灵师退休后,就带他去那江湖上…… 她怎么不记得了, 她说过这话吗? 总之,退休了她竟然还不能休息! 要怪只能怪她小时候给他讲的武侠故事太多了,什么神雕嗯侣,谢雕嗯传,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把这诡物迷得是神魂颠倒,向往那江湖侠士。 夏樱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也就顺着他,陪着他去闯一闯这个世界的江湖…… 带他去看一看那满船明月从此去,本是江湖寂寞人的境界,体会在一叶扁舟之上,明月之下引吭高歌,挽弓射月的英姿。 她当真是舍命陪君子。 耐心地陪着他走南闯北,在江湖上飘了二十年。 某年在江南下,食客江湖的茅草庐中,客人满座,窗外一片烟雨美景,远处桥上走过持伞的行人,四周芳草鲜美,雨滴缤纷,忽而忘路之远近,青烟且悠悠。 靠近雨幕的客栈桌前,有一男一女分坐两边,悠然地品着香茗,观着雨景,听着客栈里走南闯北的路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聊天的声音。 窗口处,饮了口茶,随手放到桌上的女子,她一头乌发挽起,身着绿衫,容颜生得如诗如画,举止优雅气质独特,遥遥一看,左颊映霞,右颊凝脂,犹如一曲优雅的古曲,美丽非凡。 女子品了口茶后,望着窗外雨帘,然后开口询问对面:“……这么久了,这可是你心中想要的江湖?” 对面男子一身白袍,生得如谪仙般俊美,他手中玩着茶盏,闻言邪肆一笑,刷地展开玉扇:“那是自然,桌上有茶,柜中有酒,身旁有美人伴,这就是我想要的江湖。” 女子低头笑了:“那就好!” 不枉她二十年的时间,为这诡物寻找他心里儿时听到的,曾向往的故事。 大概这江湖逛得久了。 看过太多人间事,他发现别的夫妻都有孩子,偏偏两人在一起,他日日勤恳操.干多年仍一无产出。 这诡物续江湖后,就又有了新的执念。 夏樱真想让他别折腾了,他一诡物,两人怎么可能有孩子。 孩子这个事,这诡物以前倒不在乎,觉得有夏樱在身边足矣,走到哪里都很快乐,可自听到别人说,孩子是夫妻爱的结晶。 他就不对劲了,就想要这个结晶了。 他觉得和夏樱彼此相爱,为什么没有结晶呢? 于是他开始折腾,一开始夏樱没有没在意,随他折腾,因为根本不可能有,物种隔离到底懂不懂啊。 但这诡物不放弃,天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半年后,他兴奋地拉着她往床上去,高兴地说他们可以有爱的结晶了。 夏樱宠溺他惯了,就当他童言童语,实在不行就领一个弃儿,让他过过当爹的瘾。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后她怀孕了! 她震惊地盯着肚子,虽然作为灵师,寿命较长,再加上她日日食用书中灵食,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她样貌都没有改变,依然二八年华的样子,身体健康,可以怀孕。 但是,她怎么可能怀孕呢?她盯着那绕着自己转兴奋的诡物, 实在不明白他做了什么了。 大概看出夏樱不安,这诡物才解释道:“……莫怕,人需天地人三精才能孕育出子嗣,而我需可取天地之精,但却没有人精,我便取了我前世秦扬的骨佩,又找到其它几件他的头骨,臂骨做的器皿,将其中含有的一丝丝精血,提炼出来……” “我知道我是诡物,虽可吸收日月精华,但独缺人身的精血,没有父精,就不能使你孕育,幸好我上世乃将军,是人身,我就将秦扬的尸骨那一丝精血取出,与我吸取的日月精华一同送入你内宫之中,夏樱,你莫要嫌弃,秦家已无血脉,这是最后一点……你腹中的亦是我的血脉……” 他轻轻地将头放在她肚子上…… “旁人皆有,我也要有,吾想与你同其它人一样,不缺爱的结晶。” 夏樱真是被他的骚操作整无奈了,他这一生,既骄傲自己生为诡类,又时而为不是人,不能与她相合生儿育女而郁闷。 最后竟然……罢了,她手默默地抚过他的头发,耳朵,鬓角,这一生她也只有这一百多年能陪他折腾,而他还有悠长的生命……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 夏樱十月怀胎,足了月份才生下来,是个漂亮的男孩。 这大概是秦家现在唯一血脉了,孩子出生后那诡物兴奋异常,他终于和夏樱有了孩子有了家,别人有的,他也能给! 他给孩子取名,秦风。 风儿长相既有秦家人的俊美,又有夏樱眼睛的神韵,很是沉静的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像极秦家人,有天赋,极为聪慧,文化课学得又快又好,武艺也不落下风,极为拔尖,是一个文武双才。 不过就算他再聪慧,他小时候也是小孩子,夏樱每每笑着夸他,他都不意思的扑进她怀里,扭捏道:“娘,你莫要再夸我了,爹爹说,娘这是捧杀孩儿……” 夏樱脸色僵了,可恶!这诡物,到底都教了孩儿什么呀? 有了儿子后,秦清扬总算成熟一些,有了做父亲的样子。 秦风十六岁成才,二十岁就已入朝为官,送他进京城时,夏樱百般不放心。 秦清扬却扇着扇子,慢慢摇着,风吹动着他的白袍,他慢悠悠道:“不必担心,风儿是真正心有城府之人,他不阴险狡诈,也不会暗箭伤人,他的城府是他远大的理想,他有自己的人生,放心吧,我儿此生必定高官厚禄,长命百岁……” 秦家的福荫,可都在他一人身上了。 之后夏樱回了老家碧波湖看望父母,父母年纪很大了,夏樱的妹妹夏桃十六岁了招了婿,为夏家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 夏光生没说什么,苗秀兰高兴的不得了,整日念叨着夏家有后了。 两人这一生没吃多少苦,前半生苦,但后半辈子享尽了福气,活到将近九十才仙去,去之前夏樱在他们身旁边,两人牢牢地抓着大女儿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仿佛都在眼中。 闺女,谢谢你。夏樱送走了父母,妹妹夏桃望着姐姐,她自己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四个孩子相继成亲出嫁,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保养的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 可怎么比得过姐姐的芳华,这么多年了,这个比她大二十岁的姐姐,这个一手带领的夏家走向辉煌的姐姐,这个让她们夏家荣华富贵的姐姐,看起来却仍然只有双十年华。 仿佛不会衰老一样。 两人如今站在一起,她才像姐姐的那一个。 夏桃心想,难道这就是灵师吗?也许她不在了,姐姐仍是现在的模样呢。 确实如夏桃所想。 夏樱活了二百余岁,几乎是灵师寿命的巅峰,她的容貌也一直没有老去,只因书中最后一页出了驻颜果。 但人寿命终有极限,她苟到二百余岁时,某天在睡梦中,在诡物的怀里悄然离世。 诡物没有半点忧伤,他低头亲了亲夏樱的脸颊,带着她回了自己的诞生地。 那处没有人烟的大越山。 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回到了他的墓里。 那里有他早已准备好的棺材。 他将夏樱放入其中,夏樱身边放了一只千年古木的木匣。 从此之后,千余年,秦清扬再也没有出现过。 千年后,大越山再次繁盛起来。 山下盖满了房屋,城市中高楼林立。 有几个爬山客,无意中掉进后山一个山洞里。 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个墓穴。 墓穴里空空荡荡。 倒是有个棺材!而且是口雕花的千年古木棺, 外面雕的是一男一女,周围有花与蝴蝶,应该放置很久了。 几人难掩喜悦,要发财了!这种讲究的古棺里面肯定有古董,说不得一件就能卖出千万! 于是几人经不住诱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棺木。 却发现棺里只有一副女子骨架,头颅较小,骨架洁白如玉,即便千年以后,看起来仍有种美感。 她头的旁边,放着一只木匣,几人眼前一亮,值钱的物件肯定都在那木匣中,结果打开后里面只有一面裂开的铜镜。 镜中一道黑白双烟飘了出来,缓缓化为两只蝴蝶,缠缠绵绵飞到半空,消失在古墓中…… 第 80 章【VIP】 六岁的她被带进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中,面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朝她微笑,“你就是小祝樱吧?我是靳叔叔,到叔叔这里来……” 她手里捏着粉嫩的裙子边,怯怯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中年男子见她怕,叹了口气。 旁边微微富态,但仍然很漂亮,略显高傲的女人见状不高兴,在旁边念叨着:“……靳祈安,瞧你交得什么朋友?欠钱不还,还把女儿扔给我们,自己跑国外去了,当得什么爹啊?你还笑,你笑什么?再笑我就怀疑这是你的私生女了?你是不是和朋友故意演戏给我看!” 男子是冲着怯怯的女孩微笑。 听到这话儿,脸色一变:“胡说什么,当着孩子的面吓到她,才六岁大点儿,再说你天天在我身边,我哪来的私生女?”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真我女儿,我靳祈安睡觉也能笑醒……”他望着眼前怯怯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一小团,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怎么会有小姑娘这么好看呢! 他就一个儿子,小时候抱起来绑硬,一看就是个犟种。 他还没抱过姑娘呢,听说小姑娘抱起来绵绵软软。 朋友生了女儿时,他去见了一面,当时就羡慕,没想到时隔六年,这小姑娘竟然进了他家门。 他一点不介意朋友欠他钱不还,更没想把小女孩送回去,反而想养…… 女人也是随口说说,她目光看了面前小女儿好几眼,这小姑娘生得乖乖的,粉嫩嫩,让人生不起恶感,她嘴里不禁嘀咕:“……这爹真狠心!” 亲生的姑娘,说扔就扔了。 不过很快就不悦起来,扔还知道往有钱的朋友家里扔!这祝思文,真有他的! 自此小女孩就被靳家收留,在靳家借住下来。 别墅夫妇有个独子,比她大三岁,别墅里的阿姨都叫他靳家小少爷。 是个长相白嫩贵气的小男孩,在幼小时她的眼里,这个小少爷从头到脚金贵,看起来高傲,性格恶劣,喜欢对她颐指气使! 从她进了靳家的家门,这个小少爷百般看她不顺眼。 小小年纪性子十分恶霸,父母在时,他会对她礼貌微笑,还会唤她祝妹妹。父母不在时,他就会恶声恶气的叫她猪,嘲笑她怎么会有人姓猪? 最常说的话,就是恶狠狠地对她道:“这里是我家!家里以后所有的公司、房子、股票、钱,都是我的!” “……你父亲欠了我家的钱不还,还把你扔在我家里白吃白喝,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离开我家,要么就要给我当仆人,伺候我偿还你家债务!” 女孩无依无靠,哪里也去不了,她含着泪地小心听着他的话,不敢违背。 他指使她买水,递东西,给他搬书包,帮他拿鞋子,系鞋带,直到欺负她哭了,豆大的泪珠滚落女孩幼小的脸颊。 恶霸的小少爷看到她的泪珠,怔怔看了好久。 画面一转。 十几年过去,小少爷和小女孩转眼长大了,小少爷强制小女孩和他上同样的小学,同样的中学, 同样的国际高中,出国读书也要她陪伴左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甚至进入公司,亦要她做他的秘书。 女孩亦顺从,从小到大,她乖乖地吃他递来的食物,穿他给她准备的衣服,住他买下的豪宅,坐他的车,从没有违背过他。 小少爷满意至极,对她宠爱有加。 女孩慢慢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惊艳,五官如春水一样,荡人心魄。 她穿着一身端庄高雅款式的裙子,长度垂至小腿处,一个男子单手插兜,潇洒地走到她面前,他有一张俊美非凡的脸,一身BC休闲衣衫,身上随意一件羊绒衫动辄2w,乃是富豪名流、精英人士的专属衣柜。 他微敞上衣的领,搭配着白色的休闲裤,对着镜子里的她浅浅微笑。 然后伸手拿起一只精美的礼盒,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条宝石项链,链子上缀满了绿得能出水的猫眼宝石。 他拿起精心准备好的项链,嘴角噙着笑意,将项链戴在了女孩纤细的项上,女孩皮肤白如堆雪,嫩如豆乳,通体雪白,即便如此名贵的项链上身,亦没有掩盖她的芳华。 镜子里的她,乌黑的秀发高贵的挽起,只余额头两边的碎发,遮着明艳的眉眼,散发出一种纯又欲的美感,颈项,肩胛骨往下流畅的线条,下面包裹着一双别提多柔嫩的两处高团,一眼就让人错不开眼。 整个人在名贵珠宝与昂贵礼服衬托下,美得如梦似幻。 他看着镜子满意极了,霸道地伸手搂住女孩,低头开始不断亲吻她的脸颊, 颈项,初尝禁果半年的男人,在镜子前,就像热血涌动的青春期少年一样,吻了两下就忍不住一把将女孩身后的裙子拉链……把她抵在镜子前,与她亲吻,看着那镜中美人一点一点的露出……他眉眼间激动到无处可发,只能化为精力充沛,腰力十足的全身动作,红着眼狠怼着她,望着镜子嘴里动情地唤着她的名字:“祝樱,祝樱……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画面又一转。 房间里的东西被砸了一地。 男人站在装修豪华房中,嘴角抿成一线,一双修长到令人嫉妒的长腿,昂贵的手工三件式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气质非凡,额头凌乱的头发,搭配着他恶劣脾气。 与小时简直一模一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瞪她,凶她,冷傲,恼火! 他面前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小乖乖,竟然突然开始反抗他,他在外人面前勉强可以按捺住暴脾气,但周围无人,在她面前,在这个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面前,他一丝脾气也忍不住,他气怒道: “……靳家这些年待你不薄吧?我父母对你如亲生女儿,衣食住行哪一样不丰足?锦衣玉食养大,如今只是让你进公司给我当秘书,要你生活上帮帮我,怎么就委屈你了?你如果不想做,好,你想做什么工作?公司主管?经理?部长,你想做哪个?你说!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你为什么非要跑到那么远,去做什么小学老师?我不许你去,我不许!” 对面乖巧柔软的美人, 被他气得砸东西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习惯性地想同意,让他不要生气了,马上要开公司会议了…… 可是她不甘,她好容易反抗一次,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怀风……我们虽然一起长大,可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你身边人才众多,重要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我还是喜欢和孩子在一起,我想教书……” “不行,我说过不行!想离开,下辈子吧!”他瞪着她,瞪着面前这个他用无数琼浆玉液、绫罗绸缎养得漂漂亮亮的女人,日常生活比豪门千金还娇贵的女孩,明明以前都好好的,居然突然就胆肥了,说想离开他!他顿时恼羞成怒, 女孩听到这斩钉截铁的话,听到下辈子。 她脸上再次滚满泪珠,这是她第二次哭,每次哭,她身边站着的都是这个男人,她望着面前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凄哀地说出来,她说:“我知道……我知道靳家对我的恩重如山,我父亲欠叔叔的,我欠你们家的,我知道我要还,可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还完?”她都把身子给他了,还是不行吗,“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要我的一生吗?要用我的命吗?” 画面中男人赤红着眼睛,望着她的滚落的泪,心中刺痛,许久他才咬牙说了一句:“祝樱,你没有心!”接着眼中赤红地扭头,怒不可遏的摔门而去。 …… 祝樱从自己的梦里,记忆里醒过了。 一睁眼就看着学校宿舍的房顶,粗糙极了。 只是用大白随意抹了抹, 因为没钱请专业的刮白师傅,学校的人自己买了材料动手的刮的,墙面很是粗糙。 借着早上朦朦的光,她看了眼另一边,宿舍两人间,书桌另一边床上躺着另一个来支教的老师,是个比她小三岁的女孩,她比祝樱晚来半年,分在一间宿舍,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两人关系处的特别好,一起吃一起住。 她摸了摸身上套了便宜被套的被子,微硬,以前在靳家住,就像靳怀风说的,当真是琼浆玉液养大,平时用得都是几千上万的顶级蚕丝四件套,手摸上去滑得都撑不住。 如今最便宜几十块的被套,虽然不如几千块的舒服,但盖起来也能睡得很香。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因这里到处都是自由的味道。 唯一让她不舒服的是,都一年了,她还是忘不掉他。 连在梦里,他都不放过她。 总是能梦到他生起气来的样子。 就算在梦境中,仍那样栩栩如生,摔门的声音依然那么响。 让她很苦恼。 不过现在好了,她已经彻底离开了那里,申请来到这个偏远的山区支教,如今再回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就像梦一样。 她舒了口气后,又躺了一会儿,这才看了眼时间,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撑起身望向窗外,外面天蒙蒙亮。 今天是周末,学生放假,现在又是农忙时间,很多山区的孩子都要在家帮父母务农,有一些孩子甚至过段时间就不来学校了,父母认为孩子成绩差,再念也没什么出息,不如辍学在家放牧。 这种情况时常有,还得学校老师时不时地走远路去村里家访。 她如往常一样掀开被子离开床铺,将昨天刚换的干净浅粉色格子被单仔仔细细地拉平。 没办法,走很远山下面集市上只卖这种最普通的棉料格子被单,至于其它款式,也有花被单……就是花样一言难尽,因这里偏僻,东西不好买,能买到的样式也不多,好处是卖的很便宜,但她怀疑是仓库多年的积存,促销布,因为实在是,放在几十年前也不违和。 也就这个粉色格子看起来还好一点。 她将被子叠好,便端着盆去公用自来水处洗漱。 她现在待的地方是大山里的一处小学。 一年前她一心只想离开靳家,离开靳怀风的掌控,所以她选择了去最远最远的地方支教,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过想过的生活。 别人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豪门,却是她每天战战兢兢不得自由的所在。 人各有志,她知道自己本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是父亲不要她了,丢给友人,她是一个累赘,人家可怜她,供她读书上学,受了人家的多年恩惠。 她很清楚这些,也自己是谁,从不幻想,也不妄想,长大后,她只想做回自己,有能力回馈靳家,若没有,也不想在人家那里厚着脸皮讨富贵生活。 她从来没想过去攀附靳家,她只想安安稳稳找份工作,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自由的生活。 她原本想着乖乖地听从靳怀风, 任他指派,任他一切做为,就当是还债,等到哪一天他腻了,厌烦她,她就悄然离去,靳家的恩情她记在心里,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还,靳家什么都不缺。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把什么都给了他,任他在她身上肆意妄为,任他各种要求,镜子前,窗前,椅子上,任他??圆搓扁对自己。 她含泪忍受,可是他还是不放过她。 可能他从来就没想过放过她,她心里很绝望。 才会把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在两人大吵了一架他摔门而去,之后她就再无颜待在靳家了。 她第二日她什么东西都没带就离开了,靳家给她的衣食住用,她都没有带走,只带走了这些年上学她打工攒下的钱。 她想离这份痛苦远远的,越远越好,所以最后选了最偏远的边防地,秭沙县。 这地方有多艰苦。 当她打电话跟招聘方联系时,对方的话说得很明白。 负责人说:“沙城边防气候变化大,沙地多,条件很艰苦,来这里支教就必须干满三年。如果中途不想干了,撂摊子走人,教育局就要扣下你的毕业证、档案与个人所有资料,这一点你一定要想好,想清楚。” 当时的祝樱满心离开,哪里都好,听到那里是边防,条件艰苦到信号都时有时无,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么偏的地方,靳怀风是不会再寻她了,三年过去后,他这样的富人家公子哥儿,早已有了新欢。 哪儿还能记得她。 他会遇到别的女人, 遇到爱情,只希望他脾气好一点,对爱人不要再像对她一样苛刻了,她很怕他在她身上养成的独一无二的脾气和习惯,会带到另一个人身上。 生活上他要她陪他,吃饭陪他,午睡都要她在身边,枕着她的腿才能睡,有时候她腿都麻了,也不让她动一下,甚至晚上都要搂着她睡,睡得正香,他却又想要地折腾一通,甚至不爱带保护“伞”,好几次她怕怀孕都吃药了,他知道了还生气,生了好大一场。 在他的身边,她完全没有自由,只希望下一个女孩能教会他什么是爱情。 这些年只是因为她一直在他身边,他才没有遇见真爱,她离开了就好了…… 可不知为什么,可能她来到这里心态好了,在他身边时她觉得异常痛苦。 可离开了,离开一年了,再想起他却一点都不怪他了,也不恨他,只想她离开了,他能过得更好,过得比她好,过得更快乐。 如今,她还会时常想起他。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真那么无情呢,也有几分记挂。 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打开手机想看看他的讯息,他有没有给自己发讯息,可是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有些空落落的。 但很快就调节过来。 这里偏僻到附近没有发射塔,??导致手机有时没有信号,需要用拨号时,还要走到稍高的地方才能找到两格信号。 天气不好的时候,这里的村民与外界几乎处于“失联”状态。 而且很穷困。 来得时候祝樱有过心理准备, 但她被马上就要到来的自由给蛊惑住了。 等到坐完飞机坐火车,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驴车来到这个地方后。 她傻眼,真的傻眼了。 这里有多穷困,一眼望去,荒无人烟,高高低低的黄土山路,九曲十八弯。 走几里都遇不到一个大点的村子。 一所极其简陋的爱心学校就建在一处山地上。 每年靠着助学团队各方捐款才能将学校继续开下去。 学校周围除了一个离最近的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外,最远的村子要三里开外,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山道上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几户人家,藏在山地各处。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学校山道对面就是边防站,站里有许多边防战士,这对于如此荒凉的地方来说,无疑安全了许多。 因边防站离学校很近,站里经常组织军人到学校里帮忙,雪天帮忙打扫山路,夏天帮忙除草,时不时的过来给与学校学生一些帮助。 有事或者困难了,也可以去跟站里说一声,站里尽量派人帮忙解决。 比如用电情况,会有擅长修电的战士过来,有人受伤了也有军医过来。 学校里校长、主任,加上老师只有八个人。 一年前祝樱刚来的时候,睡得还是大通铺,房子少。 小学只有两排房子,一排是教室,另一排是办公室,教务室,还有厨房,就剩下两间房间可以当宿舍,所以男老师一间,女老师一间。 学校院墙也非常简陋,但这里的人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学校。 因为如果学校没了,很多住在山区的孩子就没有书读了,就要辍学在家放牧,务农,如果学校在,他们就会来这里上课学习,很多孩子非常聪明,老师不舍得放弃对他们的教育。 但条件实在艰苦,最远的学生,放学他们要走山路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山间深处的家。 平日还好,一到雨天,雪天,辛苦又危险,但孩子们仍然风雨无阻,因这是他们山里唯一的一所学校。 看到这些山中孩子对知识的渴望,“老师” 的责任重大,每每放弃,都咬牙坚持下来,有一个女老师本来已经支教满三年了,因为没有新老师来,她又做了两年,去年祝樱过来,她才离开。 一开始条件太差,生活质量的落差也让祝樱受不了。 可慢慢的,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和这些淳朴的孩子在一起,每天和山区的老师忙着备课,买菜,打扫教室,在这样忙碌中慢慢就适应下来。 只一年时间,以前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变得很遥远…… 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靳怀风那双赤红生气,似乎要落泪般的看着她,倔强地,愤怒的眼神,和他离开时摔门的声音。 每次都会在她快忘记他时,出现在她的梦里。 …… 祝樱现支教于秭沙县九沅溪初级小学。 学校一共三十二个学生,除去校长,只有七名授课老师,三个语文老师,三个数字老师,一个英语老师。 校长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可谓流水的老师,铁打的校长,他早年在这里成家,就住在学校后面的村子里,平时不住学校,主任也是。 六名老师里,两男四女,其中三人已经成家了,不过家没在这里,在另一个县,离得还算近些,事业编,都是在这里支教三年后留下来的人,放假会回家,平时也在学校宿舍住。 还有一男两女是两年来,到这里支教的年轻人。 本来一年能有一个肯过来就不错了。 没想到一年内来了两个姑娘,这让学校的人喜出望外。 厨房是村子里两个妇人管着,平时她们会在这里帮工做饭,屋子里只有两大锅,老师没事时还要去厨房帮忙,做饭需要烧木材,边防有山,老师也时常去山上拣柴火。 边防站的军人有时会帮学校用车拉一些烧材过来。 祝樱刚来半年,学校就接到一大笔捐款,把校长乐坏了,毕竟这年头需要捐款的人和事太多了,小到重大疾病,大到天灾人祸,处处需要捐款,最后能摊在教育上的那就那么多,等到分到他们这样偏远地区学校的,又少之又少。 没想到竟然有人指名道姓捐到这个学校来,得了这么一大笔钱,肯定要改善校区,立即建了一排房子。 教室一下子充裕起来,老师也有了像样的宿舍,两人一间,还能规划出宽敞明亮的读书室和画室,又将学校围墙重建了下,将原来旧校舍屋子里面修整一番, 旧的,破的桌椅也换了新的,墙也刷白了。 学校简直从里到外换了个模样。 还给学生们购入一批学习用具,院墙刷了漆画,一下子就有了学校的样子。 与祝樱同住一个宿舍的人,是随着这笔捐款后申请过来一位支教的小姑娘,祝樱也挺奇怪的,上一个支教等了两年才有她过来,怎么她来后,这么快来新人了。 但这个姑娘很是讨喜,圆圆的脸蛋,很活泼,在这里适应能力也好,她比祝樱还小一岁,遇到祝樱就像遇见故人,一口一个祝樱姐,一度把祝樱叫得迷糊了。 她听见祝樱起床收拾声音,听到她拿着盆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宁乐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祝樱姐怎么起那么早?今天学生放假……”就不能多睡一会吗?她虽然二十二了,但还在长身体…… 于是她在床铺里翻了个身。 但好像想起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很快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飞快地又穿衣服又梳头。 祝樱洗漱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一年了,没多少人联系她了。 这种无人打扰,全身轻松,只需要面对孩子的笑脸,不需要再面对其它东西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她真的无比庆幸能来到这里。 当然,她也曾以为自己待不下来了,初到此地,气候实在太干燥,沙地特别多,一年四季刮大风,听待得年头久的老师说,这里待过的人,三年后返回城市,看起来又黑又皱,一下子老好几岁, 有的父母都不认识了。 这里的水也不养人,水质很硬,喝了皮肤粗糙。 当时说得祝樱很担心。 无论是外在环境条件还是内在生活条件,都让祝樱揣揣不安,大通铺,一群人挤在一起睡,也让她极度不适应,不能天天洗澡,用得还是旱厕。 她以为自己会受不住,她皮肤比较娇嫩,不耐干,又不耐冻,经不住风沙,受不了炽阳,爱红爱过.敏,很是娇贵。 而且初来时,这里没有信号,没有购物的地方,没有娱乐,以为会心情郁闷。 但没有,她很快就适应了,比想象中要快,因为这里也有优点,生活极其简单,人与人交往自然,淳朴,笑起来真诚,她和大家一样,每一天都在这里过着简单的,平凡的,有意义的生活,是以前的自己想过的日子,充实,平和。 当然,她也有个秘密,也是这个秘密让她能句快速适应环境。 日子不那么难熬,皮肤就算晒一天也丝毫不黑,仍然如雪堆彻一样白,就算干燥,她的脸也特别嫩,像嫩豆腐一样,以前那“恶霸”最爱不释手她的一身皮子,睡觉都是摸着捏着睡…… 想到这儿,她将手机收了起来,怎么又想起他了。 其实这个秘密就是她有一本,谁也看不见的书,她记得进了靳家门这本书就悄悄出现了。 封面写着十世书,她没有悟出什么意思,这些年书已经翻开四页。 第一页上写着“仙檬”,画着一只青绿色水果,类似柠檬,但要比柠檬颜色更清透,更诱人。 拿出来后,墨绿色皮上面会有一层霜气,有化雾的感觉,不似凡品。 这个秘密她谁也没说过,哪怕那个“恶霸” 他也一点都不知道。 她从小就吃这个仙檬,不像柠檬那么酸,但也是清爽的酸甜口,吃完后身上会有柠檬的香气。 自从来到这处风大干燥炽热的沙地地带,这只仙檬起了大作用。 祝樱虽想过平凡日子,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很在意自己的皮肤,时常保养自己,她并不想自己变丑,所以每天都会将仙檬切片泡水喝。 第二页是一块白皮枣泥卷,上面写成白玉仙枣糕。 这东西有多好吃,祝缨也没法形容,总之是能把舌头咬到的那种好吃,白玉皮薄薄一层,清甜入口即化,里面的枣泥鲜红如宝石,咬一口仿佛有宝石从里面化成汤汁流出来,含进嘴里,又甜又香,枣香味儿能把人香得迷糊过去,吃完整个人幸福得不得了,而且很补气血。 可惜,每天只有巴掌一块,她从小吃到大,每一都要吃的,所以气血一直很好,唇不点而朱,再美的口红色号,都没有她自己原本唇色好看,那是画不出来的鲜亮清透,让人看了只想咬一口。 那“恶霸”没人的时候,私下里就天天要咬,要吃,离开他一步都不可以,至今想想,当时觉得他太霸道了,虽然她一直以报恩的心态忍耐着,可是后来她忍受不了,他一直在折磨她。 尤其她在他身边,接触到一些上流富家公子哥儿,他们在夜店也是这样公然咬那些女子的嘴,吻来吻去,摸来摸去。 虽然靳怀风没有跟他们一起,但他私下这么对她,她就越发难以忍受。 但现在离开后,回想起来点点滴滴,好似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至少他不像那些公子哥儿,在夜店,在很多人面前亲她摸她,因为他从来不允许她去夜店。 在外面和朋友聚餐带着她,也不会,他面子上一直维持得很好,很得体,表现很尊重她,更没有当着人面对她动手动脚,只是两人回到住处他才会这样,很恶劣,很恶霸…… 但他从小就是这样两面派的,父母面前对她一个态度,父母不在,他又是另一个态度。 不知道她走后,他会不会再找一个女人天天咬她嘴呢…… 她心情微微有些低落,不过很快调整过来。 书的第三页,是蓬莱仙泉。 取出来还冒着气,大概有一大碗的量,她每日都会用仙泉敷脸,为这里太干燥,日头又晒,皮肤非常需要补水,仙泉就是她的水膜,只要敷一片仙泉水膜,她的脸一天都不会干,一天都水嫩嫩的,滋润泛着水光,比她以前用过的浓萃补水大牌都好用。 剩下泉水她会拿来饮用,泡仙檬,滋味无穷。 第四页是瑶池冰虾,每天一只,一只大概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整只就像冰雕的一样,透明的,虾肉特别鲜美,每天早上她会打一碗热粥,将冰虾放进粥里,冰虾遇热即化,连皮带肉都会化掉,那个粥就会变得异常鲜美,她每天都会喝一碗冰虾粥。 所以,这个地方虽然苦,食堂吃的东西每日也都差不多,肉也很少,但是她在吃饭上并未受多大苦,吃的都是书里的东西,也还好。 吃的方面,护肤方面都不必花钱,衣服类她也不注重,所以每天几乎不花钱,当然也花不出去,支教每个月有八百块钱补贴,补贴很少,但花不掉也存了小一万块,在克制环境外部一些难题后,她就安稳地留了下来。 今天周日,学生放假,几个住宿的老师早上多睡了一会,祝樱洗漱完他们才起来。 本来周日学生放假,他们需要去县里买菜,回来还要几人围坐在一起,开会总结,课堂教学、课题指导、听课研讨之类,每周都要来一遍。 下午还得上山捡木柴,秋天较短,要趁着天气好,多备些木柴过冬。 学校有些老化电路也需要找部队的人维修。 祝樱穿着一件灰色柔软的毛衫,米色裤子进了办公室,先泡了杯仙檬茶,,一口下去清甜解渴,全身清爽。 和她一样教语文的女老师进来,见到祝樱打了招呼,就见她身上穿得一件毛衫,虽宽松,但特别柔软的样子,将胸前两处耸山的风景,勾勒的特别美。 她都看呆了,一直走到座位上,眼睛看了侧面,看正面,胸形真好看啊! 不过很快祝樱放下水杯,拿起了椅子上的米色马甲,套上了,将胸口遮住。 女老师一时间怅然若失,她一个女同志都觉得漂亮,这要是男同志,那还不得喜欢死…… 很快几位老师也来办公室了。 两个年长的老师悄声说着:“……听说没,边防那边来了几个新兵,有两个长得特别帅。” “是吗?什么时候来的?” “前两天吧?我回学校看到边哨的人巡防回来,一点不夸张,人群里特别晃眼,又高又帅!” “哎,都说帅的都上交给国家了……” “就是,都在军队里。” 这时,办公室有个男同志走进来:“各位老师,我听校长说,有人捐了我们学校一批电脑!一会送过来……” “真假的,谁送的啊?”哪个品牌会往他们这样偏僻鸟不拉屎,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捐电脑! “早上刚接到的信儿,据说边防兵开车出去,一会儿把东西顺路给咱学校拉过来,二十台英皇牌笔本,一台一万多,三十来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豪大佬。 最近学校是有点子运气在的,前面刚来了一笔捐款,改善了学校设施,紧接着又有土豪捐电脑设备,听校长说还指名捐这所学校,校长这两天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英豪…… 祝樱拿杯子喝水的手一顿,这个牌子,是靳家电子产业名下牌子的电子产品。 她慢慢坐了下来,应该不会的,是她想多了,可能是品牌商搞活动,只是那么多选择,怎么会选这么偏僻的地方,采访的车都不太好进。 办公室的人正讨论着,就听到操场有人喊:“来了来了,边防的车进学校里来了。” 办公室的几位老师立即全部笑容满面地出去迎接。 只见部队的大卡车上遮着绿色车篷。 一路浓沙滚滚地开进来。 很快从绿色车篷里跳下几个新兵来。 开车的老兵也下了车。 他吆喝了一声:“哎,那几个新来的兵,过来帮下忙,把电脑拿下来。” 只见几个新兵里头有一个。 长得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个高腿长,一身野战军服,在几个人里要多耀眼,有多耀眼,仿佛天生具有王者风范一样,在商场应付商圈,西装一穿,游刃有余一表人才。 在这里,战服一套,如那狼群里年轻的狼王。 他利落跳下来后,脸上冷气森森地,帽子下面锐利的双目,飞快地在学校走出来的几个老师里寻找。 与其中一个女老师的目光一下子对上了。 “哼。”他移开了视线,长腿一迈,悠哉地与其它几人去了车里取东西。 站在几位老师后面的祝樱脸色都吓白了,她迟疑地停下脚步。 神情惊疑不定。 他…… 看起来有点眼熟? 跟那个霸王怎么那么像…… 作者有话要说 写久了状态不好,可能会崩文……我尽量稳住,你们轻点骂QAQ 第 81 章【VIP】 五个士兵从军用车绿色车蓬里将东西取了出来。 几个老师走上前帮着拿,结果到了车后面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十几大箱子东西!有的还是木箱…… “这么多?” 有人问校长:“……校长,这是哪个单位捐的?” 校长也受宠若惊,一大早他只接到县里的电话,有人通过爱心会捐赠的东西到了,正好部队要去县里,他请边防队的车帮忙拉到学校。 十几大箱子! “捐赠人匿名捐过来,空运在邻城,发在县邮局,属个人捐赠……”不是单位,这边太偏僻了交通不方便。 五十多岁头顶已秃的蔡校长望着一大排箱子,乐呵呵道。 还是好心人多啊! 学校帮助孩子,好心人助力学校。 “这三个木箱里装着电脑,还有笔本型号,大家轻拿轻放,别摔了,接着。”有男老师跳上车,往下搬东西说道。 边防这边的孩子好多没摸过电脑,有了这些批笔记本,就可以教这些山区孩子们计算机的基本操作,还可以教他们画画、写字、文字处理、网络基础相关知识。 以后办个电脑班,教孩子们学更多的知识。 捐赠人不但送来了笔本,其它十几箱里还包括床上用品、洗漱用品、学习文具,书包,儿童读物,绘画本,水彩与冬天保暖的棉衣等。 兵士与老师几人来回搬了好几趟,才将东西放到学校暂时的库房中。 校长和主任两人乐颠颠地跑去开库房,像他们这样的小学校,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捐蹭品。 校长乐得见牙不见眼,眼睛本来就小,一笑更小的不得了,像两条眯眯缝,搬完东西后,他笑眯眯地上前挨个与帮忙的兵士握手,“谢谢各位解放军同志,你们是祖国边防的保卫者们,也是我们人民的守护员,我们学校师生全靠你们和军区领导的提携关照,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兵士:…… 被握住手是一位开车的老兵,他是部队里的班头,姓刘。 刘班长和他握了下,这个校长哪儿都好,就是爱说一堆感谢的话,官方的不得了。 “蔡校长,要谢还是谢捐赠者们,还有我们指导员,是他吩咐我们把东西拉过来,我们就跑个腿儿。”刘班长说的很实在。 “跑腿儿那也得感谢你们,请代我谢谢你们指导员许同志,好人呐!太照顾我们学校了!” 祝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在后面帮忙拿东西的。 她觉得身上绵软软的,腿都有点软。 她眼睛跳,已经悄悄地看了好几眼,现在她已经无比确定,那个一身野战服的兵士,他就是靳怀风! 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樱仿佛受到惊吓。 她对他实在是太熟了,两人从小,六岁大就认识了,小学,高中,大学,国外留学就开始同床共枕,已经三年多了,无论他的个头,腿长,肩膀的宽度,走路的姿势,她甚至不用看他的脸,光是背影就能认出他来。怎么能认不出来呢?就连他身上的温度,她都熟得不得了。以前和他在一起,他天天晚都要压着她行那事儿,乐此不彼又快又狠,直到最后她从惊叫到瘫软成一团,导致现在一看到他,那些记忆就冲了上来,一下子想到自己被他如何欺负压在身下掌下尽情玩弄的样子,她脚都软了。 一想到他来到了这里,她就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轻飘飘的,两条腿都不像自己的。 可这里是边防哨!又苦又险的地方,他一个富家公子,跑来这里干嘛?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来这里当兵!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才不信他是真的来当兵!还有这些电脑和东西,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他才不会那么好心,送这些……他是要贿赂校长吗? 然后把她赶出学校?不不,他没有这个权利! 就算有,她也绝对不会跟他回去的,祝樱心里慌乱极了。 慌乱的就是当年第一次见到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靳环风,她就像一只被狼盯着,无处可逃的小鹿,慌不择路。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靳怀风向来说一不二,只要他想做的事,想要的人,就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得到…… 她好不容易才鼓直勇气离开他,怎么会再次回到那牢笼之中。 她第一反应就是走开,离他远远的,所以在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她急忙跟旁边宁乐乐说了句:“我去厕所……”她打算尿遁,除非部队车离开,她都不会出来。 结果就见靳怀风从军车驾驶座上提了个行李包出来, 大步朝她走过来。 祝樱立即瞪大眼睛。 因靳怀风多年对她的霸道行为,导致现在的祝樱一见到他过来,就想往后退,就想转身跑。 她记得有一次她就转身跑,她骨子里是比较传统的,靳怀风白天竟然带她回家,抱着她要和她做那事儿,他那方面的需求特别高,她那时刚把自己给他,晚上可以,但白她坚决不从,窗帘还是开着的,她转身跑的时候,他就从后面闷笑地将她拦腰抱起,没有上床,就站在卧室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急不可耐地搂着她,要了她。那时候的她单纯到从来不知道还能像给小孩把撒……那样…… 如今一年多不见,以前熟悉时天天在一起,她还能做到日常不怕他,但现在,她甚至对他那高大的身影都有些畏惧,陌生,她开始惊慌的眼神。 她想装作不认识他,不认识这个人。 她想抬脚走开,想转身,但她仿佛被虎狼盯上一样,脚盯在了地面上根本挪不动…… 等到他提着行李迈着凌利的步伐过来时。 她再想走就来不及了,校内老师都看过来。 想知道这个兵士要干嘛?怎么突然冲他们老师过来了。 就在夏樱脸色煞白,将手放在身后,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面对他对她不辞而别的质问…… 靳怀风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走来的方向也不是她这里。 而是走到她的旁边,宁乐乐身边停了下来。夏樱脑子里嗡嗡的, 她听到旁边比她小三岁,年轻漂亮的宁乐乐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啊!怀风!你来看我了!好想你……” 她朝年轻帅气的军士一下子蹦过去。 在场无论是几位老师,还是跟车来的几个兵士,纷纷侧目。 “这两人认识啊?” “不知道啊?” “不会是对象吧?” 祝樱仍站在原地没动,之前是害怕,现在是震惊。 她听到靳怀风用温柔醉死人的声音对宁乐乐笑着说:“乐乐,轻一点,摔着怎么办?留言说你想吃歌梵手工松露巧克力,给你带过来了,还有你喜欢的吃的腌蟹膏,红虾粥,海鲜烩,我让饭店给你做好打包……” 宁乐乐兴奋的嘴都大了,她用甜腻腻的声音,对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夹着夸张撒娇声音道:“怀风!呜呜,我就知道怀风你对我最好了!走!走嘛,我宿舍在那边,你进我宿舍看看……” 靳怀风听了,似乎有些为难,“……你……一个人住吗?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儿,祝樱姐和我一起住,祝樱姐可好了,我来这里半年,她特别照顾我,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快适应这里呢。” 然后祝樱听到宁乐乐转身看向她,笑容满面的盯着她的反应,询问道:“祝樱姐,祝樱姐!我带朋友去我宿舍里看看,行吗?” 祝樱觉得自己脑子里轰隆隆的,她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们的勇气,听到她笑着问,以及旁边那一道灼热刺人的视线。 “哦。”她胡乱地点点头,捏了下虎口处,她道“……行啊,你们去吧。” 宁乐乐见祝樱答应了,看着她应了一声,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拉着人向她宿舍走去。 路过祝樱时,大概靳怀风身材太高大,肩又宽。 错身而过,他的手臂碰到了祝樱。 祝樱正神不守舍,被他那一身腱子肉,硬得像墙一样的手臂,一碰之下,她竟然没站稳竟然身子一歪,差点摔到。 一只手眼明手快地握住了她的胳膊。 祝樱一下子被那只手烫到了,她胸口抖了下。 那滚烫的手温透过她身上薄薄的毛衫,传递到她皮肤上,一下子让她想到他是如何全身滚烫地压着她,正面压,背后压,侧着压他欲念非常强,精力非常旺盛,天天晚上三回都不够,三回还是她受不住了,他克制的结果,而她与他相反,那方面需求一直不高,往往到了夜晚她都有些畏惧他的亲近,他一搂她,她就转身想逃。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亲近她,有时候她想离开他的怀抱,他就会像这样抓着她手臂,将她拽回来再抱到身上行那事儿,直到她忘情的喊出来。 他总是折磨她,总是喜欢这样折磨她。 如今肌肤突然贴上了,她条件反射地猛地一挣,挣开了他。 她听到头顶上的人,冷冰冰对她道了句:“小心点。” 说完就毫无留恋地迈步随着宁乐乐去了她的宿舍。 这举动真让几个小兵羡慕,边防兵守防多年,处对象是个老大难题。 无论连长还是指导员都在发愁呢,没办法了,只好鼓励他们自己努力点,解决终身大事,能自己处到对象最好不过,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就只能部队领导帮忙想办法,帮忙介绍,总不能眼看着手底下的兵因为守边防打光棍吧? 学校虽然也有未婚女老师,但人家支教时间到了很快就回去了,就算聊得再好也很难留下来,对象真不好找…… 所以哪个兵如果有对象,能惹来一群边防兵羡慕。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主任赶紧招呼几位兵士到教室歇会,老师们也跟着忙碌着开箱。 周末学校里没有学生,几个老师忙得团团转,电脑来了,还要出两个老师调试,校长计划着买些电脑桌给孩子们整出一间电脑室,还要安排老师上电脑课。 还有十几箱生活用品入库,儿童书籍也要整理到图书室。 祝樱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和一位女老师一起默默地取出箱子里崭新的儿童课外读物,搬到图书室空书架上,周一学生来了,可以在图书室阅读。 两人将书搬到图书室,在书架上整理着,女老师见了眼祝樱,怎么突然魂不守舍,摆的书字反了。 “祝老师?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你歇会?”那位女老师关心地询问道,她们学校人少,关系都很好,学校偏僻,有事也互相照应着。 “没。”祝樱摇了摇头,脸上半天才恢复血色,这才发现手里几本书倒过来了,她开始将书籍认真归类。 女老师白慧一边整理一边道:“以前学校接收的都是助学会的一些小额捐款,没想到今年两次收到这么大额的个人捐献。” 校长说今年接到了百万捐助,几个教师都惊呆了。 不过拿钱出来盖了一排校舍,把旧围墙重建,买了桌椅板凳,又给学生装了画室和图书室,又换了太阳能热水器,电路找人重新弄,老化的电路,用些稍微耗电高的电器就短路了,这些全部弄好,几乎就花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一点钱,还准备给学生弄个篮球场,这样孩子们也有个课外娱乐活动。 这些钱看着多,可实际上用着就没了,但瞧着现在大变样的学校,校长和老师都很高兴,但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了。 如今不但有了电脑,还有图书室这么多出版书籍,学校总算是像模像样。 画室还有免费的水彩画笔可以画画,冬天家庭困难的学生也有免费的棉衣发放。 包装箱里还有各种颜色的学生保温水杯,书包,医疗赠品。 “这个损赠人真有心。”白慧老师道:“还赠送了床上用品、洗漱用品……我刚看到像洗头液,洗手液,沐浴露,这种日用品装了两大箱子,我们几个住宿的老师可有福了!” “哎,你说,这么年学校也没遇上这么好的事,怎么突然就有人捐款,还是点名捐我们学校,我记得,第一次大额捐款时,就是宁乐乐刚来不久,这次捐东西,宁乐乐对象跟来了,看起来挺有钱……” 她见到宁乐乐对象手腕的表了, 白慧头几年实习的时候老板就戴的那款表,她记得牌子是什么朗?一百二十万,连表带都是鳄鱼皮手工缝制的,一模一样。 “你说有没有可能,捐款的人就是宁乐乐对象啊?怕女朋友来山区吃苦头,所以又是捐钱改善学区生活,又是捐东西……” 不过她自己说着也觉得离谱,就哈哈一声:“瞎猜的,也不一定哈……” 祝樱没有说话,心里头乱糟糟的。 她几乎肯定是靳怀风捐的。 靳怀风什么时候认识宁乐乐?之前他身边的的人她都知道,没见过宁乐乐。 宁乐乐和她关系那么好,也从来没听她说过有男朋友? 突然这样来一下,她有点恍惚。 没想到他这么快遇到了爱情了?她除了舒了口外,心中又莫名怅然。 …… 靳怀风走进宿舍,门比他身高矮,差点撞门框上,他反应极快地一个低头,躲了过去,走进去一看。 眉头一皱,目光锐利地将这间小屋子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离开了他,还以为她过得多好呢。 要什么没什么,吃穿住用都要靠山下的集市解决,一个星期才能下山采买一次。 这所谓的宿舍,这是什么屋子,除了有一点他熟悉的枣香柠檬的气味儿,其它,他嫌弃的要死,眉头都拧到一起了。 地方狭小就不说了,地面是水泥地,墙面粗糙到都能磨匕首,床是部队淘汰的铁床,床腿有问题,还扭着铁丝,估计睡觉响用铁丝因定住了。 被淘汰下来的东西总是有些问题的。 以及床边摆着两张并排的书桌和椅子,也是学校淘汰的下来学生的桌椅,灯泡是那种用了很多年,发黑的灯罩。、 又小又暗又旧的空间。 靳怀风一眼就认出来,哪个床是谁,他看向床单是粉格子的那个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靠近床的书桌上摆的作业本,也都很整齐摆放,不像另一边,猪窝一样被子都没叠。 他转手将手里的袋子甩了过去,伸手将右边书桌上的保温杯拿在手里。 这杯子还是买东西的赠品。 不诱钢杯,轻飘飘,质量也不好,还不知道材质符不符合国家标准。 离开了他,离开靳家,她就过这样的生活?住这样的破屋子,睡这样烂的床,盖着地摊货一样的被子,用着赠品杯子,这就是她追求的自由? 穷得自由? 他脸色难看得很,这让他感觉自己从小到大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对她衣食住行方面无不精细,十几年了,待她如珠似宝的他就像个笑话!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拿着苦日子当福气享! 物质上对她再好都没用。 他越想越气,她是不是有毛病!他忍不住对着床脚踹了一脚。 对面发出了一个小小的声音:“老板……你踹的是我的床……” 最后他阴郁着脸出去了。 待见到几个战友,他阴郁的神情一收, 立马露出了朗爽的笑容,跟几个人打了招呼。 “小靳,看完女朋友了?走了!” 随即刘班长跟学校的人也打了声招呼:“我们走了,回去了,不要送了。” 靳怀风目光瞥了眼送行的人,果然少了那道身影,他收回视线,抿着唇手拉着安全栓,一用力,轻轻一跃跳上了车。 部队边防的卡车很快呼啸而去。 祝樱在图书室磨蹭着放好了书,又将地面清扫干净。 等到车离开了,这才出去。 校长和主任拍了拍手把几位老师聚在画室,简单的给大家开了个会。 先齐心合力整理电脑室和图书室,忙完吃饭,下午离家近的老师可以回家,剩下的人没什么事到绡马山拣柴火,多拣些柴,只为他们自己取暖,这里的冬天特别漫长,厨房烧饭需要很多柴火,电力有时候出问题了,电暖器不能用,大家还得回归原始,烧柴取暖,学校有个大的宽边铜火盆,老有年代感了。 遇到天冷电路短路没电时,这东西就派上用场了,柴火往里面一放,几个老师围在旁边搓手取暖,屋子一会就热了,盆边有一手宽的盆沿,可以在上面烤红薯,烤土豆、花生,现烤现吃,香着咧。 校长开完短会,大家就各忙各的,毕竟是周末,也颇为悠闲,喜欢电脑的去电脑室帮忙了,图书室也整理的差不多,白慧记录新到的书册,归档后就算弄完了。 剩下的两人检查一下教室门窗,平时教室都有学生值日打扫,几个老师日常检查一下就行。 宁乐乐一直在宿舍没出来,她是山区这几位老师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比她年长对她也有一份包容。 祝樱紧了紧身上的米色薄绒马甲,回了宿舍。 一进去就见宁乐乐坐在床上。 她书桌上放着一只棕色牛皮行李包,是风笛的包,纯牛皮五位数打底,被人随意扔在了桌子上。 宁乐乐正乐得合不拢嘴,床上摆了一堆进口零食,全是欧美澳甜得掉鞋的零食。 桌子上还放着寿司木盒,占着她的桌子,盒子打开了。 其中一只盒子,里面放得是漂亮格子状的彩箱寿司。 三文鱼丁、鳗鱼,甜甜辣辣的扇贝丁,一口就能吃进嘴里生蚝、加州海胆和三文鱼籽,颜色缤纷,粉粉嫩嫩。 另一盒放着手握寿司卷,甜虾海胆,金枪鱼丁和腹泥混三文鱼籽,看起来软软糯糯。 第三盒里七龙珠球,足足七颗寿司卷,上面铺着软糯的甜虾、甜嫩嫩的扇贝、嫩弹的鱿鱼,还有柔滑的三文鱼与口感娇嫩的金枪鱼肉,以及牛油果肉,黄尾鱼寿司卷。 寿司米也是秘制的那种,加了额外的调味,口感与别的店里不一样。 全是高档寿司店的东西。 别问祝樱怎么知道,她一眼就看出来,因为这是她以前最常去的餐厅卖的寿司,很贵。 每次去,花费都要中四位数。 靳怀风知道她喜欢吃这个,每次家里厨师做寿司,她都会悄悄多吃两个,但又不敢将盘子里的寿司吃完, 所以每次就只多吃两个,被靳怀风发现了,于是两人上高中时,他就经常中午带她去学校附近的餐厅吃寿司,一连吃了三年。 所以她特别熟悉那家餐厅的风格。 可那家高档餐厅离这里很远。 寿司看起来非常新鲜…… 难道是空运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祝樱心头莫名有些酸楚,她急忙移开视线,走到自己桌前拿起水杯,就想转身离开。 但想到自己进来的目的,她又忍住了,将水杯拿到自己嘴边,佯装慢吞吞喝水,喝了一口。 “乐乐。”她轻声唤。 “啊?祝樱姐,什么事?”宁乐乐幸福地抬头。 她身边都是礼盒,全是高档死贵死贵的进口食品,她正打开包装盒,取了一颗进口松露巧克力含进嘴里,还是卡布奇诺咖啡味儿的! 浓郁的奶油细腻的口感,混合了巧克力香醇和松露的独特风味,入口即化,里面还有填充物,坚果、焦糖、果酱! 好吃的要命啊! 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听到祝樱叫她,才张开眼睛问。 “你跟……刚才的士兵,是朋友吗?”祝樱拢着外套试探地问了一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就是想问问。 宁乐乐边吃边幸福地道:“是啊!他是我的男朋友!祝樱姐,怎么样,人长得帅吧?又高又帅!腹肌八块!下面……咳,就不说了,还大方,这些都是他给我买的,他知道我喜欢吃寿司,特意从山下给我带的,带了三盒,我吃不完,祝樱姐,你拿一盒去吃,你每一样都拿一些,这些我男朋友总带我去吃,都吃腻了……你都吃了也没关系。” 祝樱不由的捏紧了水杯。 宁乐乐为人也一向大方,两人宿舍里住一起半年了,她就经常拿家里邮来的东西热情地分享给她,两人处得像姐妹一样,关系特别好,无话不说。 祝樱也几乎将她当成小妹妹一样关照着,处处生活上照顾她,可是这一次,她却无法坦然地接受她的馈赠,朋友间的馈赠! 她轻轻咽了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宁乐乐也同样把她当姐姐一样,毫无芥蒂地跟她分享道:“我们认识还挺狗血的,记得一年前吧?不,十个月,对十个月前,我在一家cafeshop跟朋友出来小聚,结果起身时,不小心碰了后面的人一下,把人家衬衫弄脏了!” “我觉得可抱歉,要赔他衬衫,他真的很绅士!一点都没有生气,也不用我赔偿,后来留了联系方式,我想付他衬衫花费,他没要,然后一来二去我们俩就熟悉了,一开始我请他出来吃饭,当做衬衫的补偿,然后一来二去,我们相处一个月就在一起了,一直到现在……” 祝樱捏着怀子指尖有些泛白,她立即转过身。 她心里不舒服了一下,但极力克制自己,告诉自己这样也好,她已经走出来了,既然他也有了真爱,那就祝福他们,她也算解脱了,只是她心里犹豫,她认识靳怀风的事要不要告诉宁乐乐。毕竟现在瞒着她,对她不公平,而且,以后宁乐乐要是从别人嘴里知道她和靳怀风的事,反而会多想。 就在她犹豫开口的时候。 宁乐乐幸福地吃完,又烦恼道:“……哎,祝樱姐你别看我名字叫乐乐,可我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就是我这个男朋友对我实在太好了,每次都花很贵的钱给我买花,买礼物,买吃的,我们在一起交往三个月,他就送了我一条绿色猫眼石项链……好贵的……” “……他送了你什么?”她突然回头问,紧紧盯着她。 “绿色猫眼石项链啊!你看就这条!”说着宁乐乐捻着莲花指飞快地划开屏幕,上面是一条项链,猫眼散发着幽绿的光,是她二十岁生日时,靳怀风在国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就是它。 只不过后来她走了以后,什么都没有拿走,项链也留在了那里…… 原来她走后,他把它送给了别人…… 祝樱那一瞬间,觉得身体都僵硬了,他,他怎么能这样,把送给女人的礼物又送给其它女人。 他也不是缺钱的人…… 可这是靳怀风的东西,他想送给谁是他的自由,可偏偏送的人是宁乐乐! 祝樱一瞬间只觉得胸口揪成一团,一方面想到那天送她礼物时,他非要在镜子前要她,她羞得全程闭着眼睛,他还要求她睁开眼睛看看镜子,还抬起她要她仔细看两人在一起的地方,她只看了一眼,就燥得满脸通红,想骂他不要脸,没脸没皮,她听着他激动地说,要和她永远在一起,说宝石是诺言,镜子是见证。 可一抬眼,看到面前这个大三的女孩宁乐乐,手里举着绿猫眼项链,提起男朋友送她项链时,那一脸单纯幸福的模样。 甚至还信赖地望着祝樱,可怜兮兮道:“祝樱姐姐,你知道吗?他真的很爱我,我其实不用他买这么多贵的礼物,只要他真心爱我就行了,他不过是家公司的普通程序员,却给我买了这么多名牌包包,衣服,手机,项链贵重物品,我说过来支教,他竟然连工作不做了,一路追来当兵……” 祝樱已经听不下去,对着幸福的宁乐乐,她没办法对她现在的幸福,说出一句提示或质疑的话。 但她转身动作还是顿住了。 她问了一句:“他说,他是一家公司的程序员。” “对啊,我和他相遇的那家咖啡厅,就在他公司楼下,他靳星公司的职员,为了我,年入二十多万的工作都丢了,走的时候主管百般挽留,说他再熬两年就能做到组长位置,工资会涨,他竟然为了我,连工作都丢了,跑来当边防兵,他真的好爱我,我好感动……他如果现在向我求婚,我想,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宁乐乐边说边看着她。 祝樱面无表情,看着涉世未深的她,吃着零食感动的样子,她张了张樱红的唇瓣,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靳怀风!他,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不过多年的教养使祝樱没有贸然说出不该说的话。 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前, 她不会说一些还不确定的话。 …… 边防战士的生活很苦,每天早上随着嘹亮的起床号,战士就要从床上立即醒来,六点在业务科检查员的注视下出操拉练。 第天早上一小时体能训练,先跑个三千米热身,再继续做其它的体能训练,出操不能有半点偷懒,否则不许吃饭,因为边防战士有如猎犬一样,守护着国家的边防安全,体能是重中之重,他们每天都要巡逻,需要更好的体力,更好的身体素质,更有精力更优质的兵! 操练完毕后,就要整理内务洗漱,打扫完房间,将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要整理得像水面一样平整,洗漱完接着就是开饭时间。 时间掐得非常紧,每个人都需要极快速地行动起来。 早餐后,边防军就开始整理物资,每天排班前往祖国的最前沿,开着巡逻车执行巡逻任务,毕竟他们是祖国的第一道屏障,是守护者,绝不能有一丝懈怠与马虎。 先开巡逻车,等到巡逻车驶到开不进的道路,就需要车上的战士下来,步行巡查边防,道路崎岖,所有人要翻山越岭前往界碑,甚至有的路在山涧中,或悬崖峭壁之上,走起来十分危险。 边防队里有一句话:抬头一线天,脚踩乱石堆,出门崎岖路,处处山连山。可以形容这里的环境条件到底有多艰苦恶劣。 一天巡逻下来需要六个小时,条件艰苦,野外午饭大多是馕饼配榨菜。 而最难受的莫过于执勤哨,一般部队哨所的岗两小时一轮换,但他这边哨所离驻队较远,执勤时间8小时,哨所离部队十余里,是最靠近边防线的地方,周围寥无人烟,一站八小时,还不能乱动,官兵们有苦不言苦,好在是两人岗,互相打气坚持下去,没办法,守卫祖国,只能苦中作乐,不忘初心。 还好,又来了几个新兵蛋子。 听说是新兵训练营挑出来的,分到他们这里,有一个是新兵训练营里的尖子,体能训练是新兵蛋子里第一名,差点就被武警选走,最后人家硬要来守边防,边防苦,如果有新兵主动要求过来,营里是会考虑的。 来了厉害的新兵蛋子,老兵就想着立立威,让他们乖乖守哨所去,就算在部队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哪里也不例外,要不怎么会有霸王兵,会有刺头儿呢? 结果老兵被新兵一顿收拾,几天工夫新老兵一片和谐,不和谐也不行啊,打不过啊! 不要以为部队里的战士就都是美好品质的大善茬,那真是错误的观念,刻板印象,实际上,部队里最多的就是不听话刺头,甚至很多家长管不了的孩子,都送到部队里去管,刺头之多,十个里有八个,几乎是来自五湖四海各种刺头,也只有国家军队这庞然大物才能对他们血脉压制! 刺头未必不好,这些人要么死性不改,最后犯事被开除部队,要么训练好了,就是狮群里的狮王,狼群里的狼王,部队里的王牌,国家用着对付敌人,就是最好的刀,最快的马!贼好用! 而且越是有重要任务的部队,里面的好苗子,查一查进部队前,大多都是不听管教的野狼,但成才后,那就是一头潜伏的猛虎。 这猛虎进了边防,就得好生地教! 驻队这边兵士辛苦,巡逻拉练,肯定要吃得好,指导员让后勤士兵种菜养猪,冬天边防还有自己的蔬菜棚子,种的菜全供应给部队自己的人吃。 条件苦,但也处处有部队领导们细心考量与体贴,兵士们的勤快和坚韧不拔持久的毅力。 大家相处起来也是和乐融融。 今日周末,休息日,十几个不轮班的兵在食堂吃饭,午饭豆腐炖鲫鱼、炸虾饼、野菜丸子、冬瓜牛肉…… 伙食是极不错的。 吃得差不多了,指导员才走了进来,笑呵呵道:“……虽说今天休息,但是我还是有任务要分配给你们,新兵下午还是继续学习,其它几个老兵,学校那边放假,进山拣柴火,山里不安全,这几个老师都是城里的,别出什么事,你们去几个人帮忙,主要是看好他们,保护人民群众也是我们的职责……” 边防队这边看得紧,不想出现什么山区老师失踪事件,尤其支教老师,最近这种事经常登上报纸新闻,传遍网络,到时真出事了,他们这边哨所不用干了,连边防站旁边学校的老师都能出事,他们还守什么边疆…… 指导员话一落下。 一个刺头扔了筷子,登时站起来,“报告指导员,下午的学习可以放到晚上吗?虽然学习重要,但新兵也想为人民服务!” 指导员:…… 这刺头儿觉悟还挺好,一时让指导员有些语塞,为人民服务这话一说,不太好打消新人的积极性,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看着面前这个个头一八八的新兵,长得那叫一个人帅盘亮,精神的小伙子!这批新兵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他了! 就是新兵营体能训练第一那个兵,精力十足,来到哨所里这几天,野外拉练,晚上所有人都倒下了,这刺头儿仍精力旺盛学习半宿,学习能力也是顶呱呱。 之所以说他刺头,就是不听从上面调派,不去武警,非要来边防,这可是个好苗子,但知道他背景后,指导员摇了摇头。 想到这是休息日,本就放假了,倒也不好上纲上线,愿意去就去吧,于是点头:“下不为例。” 战士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如果人人都这样有主意,那这部队就成菜市场了,所以下次不允许。 旁边有个长相也帅气的新兵,吊郎当的敞着怀,看着就像不着调痞愣的家伙,他见旁边靳怀风站起来去捡柴,可以不学习,指导员也同意了,他立即放下筷子同样站了起来。 “报告指导员,作为新兵,我也要为人民服务。” 都说了下不为例!又来了一个,指导员突然严肃吼道:“坐下!” “是!”刺儿立马坐下了。 旁边传来几个老兵的闷笑声。 指导员这才虎着脸,安排好下午的事背着手走人了。 靳怀风慢悠悠坐下来,对着身边好友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就叫,似我者生,学我者死!” 吊郎当的施鹏飞一脚踹向好友靳怀风,“呸!你滚!” 他就是不想学习,不行吗? …… 下午祝樱和宁乐乐以及同样在这边支教的陶建柏,去了学校后面的绡马山拾柴,同样跟去的五个边防兵一路上帮着他们一起拾。 正值深秋,山上的烧柴不少,很多粗树枝,烂木块,一行人有背着背篓,有的拿绳子,拣树枝捆起来,还有用大的编织袋子两人抬着。 到时将拾到的柴火一起运到山下四轮车上,再拉回学校。 祝樱看到靳怀风也来了,她心口一窒,赶紧转开视线。 见他朝宁乐乐走去,她舒了口气,她外面套了件灰色外套,伸手紧了紧,转身朝山里深处走了走,离其它人远了点,她找到一棵枯树,枯木很脆,周围掉落了不少烂木和树枝,在枯树周围忙碌着,一会就拣了一小堆。 正拣着,就听一道脚步声踩在树叶上,一听这声音心里就一紧,知道是谁来了。 她赶紧看过去,果然靳怀风穿着野战服,肩宽,束腰,长腿,以及脚上的靴子,他目光正盯着她。 猜到他,看到他,果然是他,她下意识地将手里柴火一紧。 顿时手指被刺得生疼,她“嘶”了一声,柴火掉到地上,食指被一个树刺扎破了,扎得挺深,扔掉柴血立马涌了出来。 就见人影一闪,她的手立即被人夺过去了,娇嫩的手指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口腔,被吸了一下。 “你……你放开我!”祝樱吓得抽回手。 勒怀风却根本不容她抽回去,反而攥住她手腕,强制住她,将她柔软的身子狠狠地抵在树干上。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过得什么好日子?祝樱,你看看你,昔日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祝樱小姐,现在看起来又穷酸又落魄,身上的衣服都破洞了,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可能不了解,现在校园恋爱文管制很严,容易被举报全文锁,未成年只能写写暗恋,作者一想到未成年就萎了,写不了一点,大学也没有好的切入点,所以才从破镜重圆开始写……不好意思,能力有限只能这样了。 第 82 章【VIP】 祝樱被他抵在树上,身上的v领大外套是她平日在学校干活时穿的, 上次搬东西时被挂坏衣角,这次她又套在身上,省得弄脏了衣服。 没想到受了他奚落,祝樱心里悲愤,开始挣动起来,结果一挣,身上外套扣子开了。 贴在身上的灰色柔软毛衫露了出来,那两耸衬托得极度美好,靳怀风光看一眼喉结就滚动起来,想起记忆里那嫩嫩的手感。 “……我想过什么生活,那我的事,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放开我,靳怀风,你要干什么?我是人,不是你的玩具。”祝樱虽然她怕这个恶霸,但这个人和她在一起十几年,也有过甜蜜的三年,她心里没见到他时害怕,见他这样她又不怕。 她强自镇定,他小时候恶劣,她在他面前越露出害怕的样子,他就越会欺负她。现在的他就很像小时候那样。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抽着被他握住的手,像一只小兽一样,轻轻挣动。 这挣动落在靳怀风眼里,就只看见那两团高处随着她动作,在柔软的毛衫里颤得可爱。他攒了一年的怒气看了一眼,立马就灭了下来,竟然专注看了起来,另一种情绪很快上头了。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眼前这个女人可是他从小到大,用无数琼浆玉液养出来,又娇又嫩,到底有多好只有他自己知道,明明都养了那么久,两人形影不离十几年,到了该娶回家的时候,他连订婚日子都看好了,人竟然跑了,还口口声声跟他说想过自己的生活! 当时气得他摔了门后,一拳砸在了墙上。 导致他参加公司会议时都心不在焉, 开完会他想着,既然她喜欢教书,那就满足她,在a市找最好的小学,让她去教个够,但想要离开他,门都没有!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他像花一样养了十几年人,香软玉娇,带着盆说跑就跑了,他要能真任她跑了,他把名字倒过来写! 靳怀风不悦地盯着她看。 “你放开我!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祝樱挣出一身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以前他一只手臂就能把她高高地拦腰抱起,还能像小孩撒嗯一样将她从后面好抱好久,他体力强到可怕,她根本就挣不开,死去活来。 他听着笑了,悠闲的低着她,任她挣动,毕竟这软绵绵的小东西,一点劲儿也没有,他一根手指就能制住她。 “好啊,你喊,等人过来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从小在我家长大,还和我同居了三年,什么亲密事都做过了,马上就要订婚了,结果你订婚前夕逃婚了……你说,大家会怎么评价我们?这事儿到底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 靳怀风望着怀里气得脸颊粉红的小东西,他冷哼一声,无所谓的语气盯着她轻笑道。 好像在说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气得祝樱脸颊都红了,她就知道!他跟小时候一样,一向都是这么无赖,恶霸,两面派!爱欺负人……不,爱欺负她! 她红了眼。 靳怀风又何尝不气得眼发红,心里对她是又怜又爱又恨,离开了他, 她就过这样落魄的日子?连件衣服都买不起,穿得像个乞丐!破破烂烂。 他一个身高九尺的男人,就是被这么一个软弱无力的小东西耍得团团转,一年了,就算寻到她的人,他也茶不思饭不想,顶着家里的压力跑到这里来,就为了见她,可她呢?见到他像见到鬼一样,跟陌生人一样躲他,装不认识,现在竟然还要喊人! 两人认识了十几年,熟得他都快成她丈夫了,她竟然要喊人来! 订婚?祝樱瞪大眼睛看着他。 眼看他就要胡说八道。 靳叔叔都说过,他的性格太过硬刚,犟得像一头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靳叔叔不知请了多少能人来教导他。 是教得挺好,后来在外人面前他是可以做到披着风度翩翩的外皮,体面地与人生意场上的人推杯换盏,寒暄吹捧,整个人看起来优雅成熟。 但实际上,他那些不成熟的模样很少在父母面前露出来,也不在外人面前坦露出来,却在她面前露个彻底!脾气私下坏!不允许她反抗他,实在太坏了! 但祝樱能在靳怀风身边待这么多年,也有自己摸索出来的相处之道。 她知道如果自己继续激将他,他真的会不管不顾地跟人这般说出来。 她不想闹成这样,态度不得不软下来:“怀风……我们已经分开一年了,你既然有了新的女朋友,我们就不能和平的分手吗?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 这话一下子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激怒了靳怀风。 他脸上神色一凉,盯着她:“朋友?怎么做回朋友?做可以上床的朋友吗?呵呵,你被我睡了多少次你不知道吗?嗯?你全身上下被她吃了多少回你没数吗?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人了,却跟我说要和我做朋友?”他冷笑了下,凑到她耳边:“……里面都快被我的崽儿灌满了,却还想和我做朋友吗?是我灌的还不够多吗?” 只要他不分手,她怎么敢说分手! “你!”祝樱再也维持不了商量的语气,她气红了脸,又开始挣动起来:“你不要脸!放开我!” “我就不要脸!”他抱他自己老婆,不要脸怎么了?靳怀风咬着牙搂着她,反了天了!从小搂到大的媳妇儿,还能飞了不成! 祝樱挣开他,这里荒郊野岭的,她也怕声音太大被其它人听到,她一点都不想别人知道她和靳怀飞的事。 她只得又气又恼,小声道:“靳怀风,你就不怕被宁乐乐看到……” 他都有新女朋友了,还这样欺负她,纠缠她,就忍不住骂他:“……你混蛋!你还骗乐乐说你是程序员?你还在这里拉着我,你是不是想像那些富家公子哥儿一样玩弄女孩子感情!讨厌你,你混蛋!”她开始拿脚踹他,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做的事,毕竟他是她恩人的儿子。 靳怀风听得额角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他没想到对她照顾这么多年,最后她心里,竟然觉得他跟那些混日子的公子哥儿一样。 好啊!一句混蛋,道尽了她心里话。靳怀风气得:“对!我混蛋,我玩弄她,既然这么说我,那我不介意更混蛋一点!玩弄完我再抛弃她,啊对了,她要敢闹,她还有弟弟,还有妹妹,还有父母……既然说我混蛋!我就让你看看真正混蛋什么样!我不但抛弃她,我还能让她倒欠我三千万你信不信,保证她这辈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她全家得哭着跪在地上求我!” “你!”祝樱被震惊了!怎么才一年不见,靳怀风变得这么坏了!以前他只知道欺负她,小时候爱欺负她哭,长大了就爱在床上欺负她哭。 现在竟然开始让让别人全家哭了! “你不能这样,乐乐是个好姑娘……”她试图劝说。 “我管她是不是好姑娘!既然你说我是富家公子儿作派,那我就是这样玩弄感情的!” 祝樱一时顿住,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这半年祝樱已经和宁乐乐相处极为融洽,乐乐这姑娘这么小的年纪能来这里支教,为人又善良,又有爱心,又是个极度乐观的女孩,性子特别开朗,和祝樱更是无话不谈,两人互帮互助,相处得比亲姐妹还要亲。 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到她受伤害。 “你,能不能不要伤害乐乐……乐乐真是个好姑娘,你既然都为了她来当兵,怎么能这么对她……你能不能不要玩弄她感情,她还没大学毕业,还那么单纯,怀风,你别伤害她……” 靳怀风听着她的话根本无动于衷,他管宁乐乐是谁,只是听到她说自己是为了宁乐乐来当兵,当即冷笑,面对面,贴着她道:“祝樱,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来这里?我是为了我兄弟……施鹏飞被他爹扔到部队里,我被他拉过来,这跟你有关系吗?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不是为了你……或者其它女人!” 祝樱:…… 她抿了抿唇扭开脸,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靳怀风眼珠子盯着她就没挪过,他很快又道:“当然我也可以收手。”他盯着面前这张粉嫩的脸颊,很想戏弄她。 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在这里一年了,这种沙地天气环境里,她竟然依然水嫩嫩的,脸颊捏起来又嫩又滑,想必里面更为柔嫩,他天天在a市茶不思饭不想,脸都瘦削,她倒是在这里吃得香睡得香,脸蛋都能反光。 他盯着她的脸,目光一下子幽暗起来,那种男人对女人的生理性的欲,一下子涌出来。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需求有多大,还要在这里当两年兵,本来有女朋友帮我解决,你却不让我玩弄她,难道让我这里守活寡?打光棍?这里女人又那么少,好,想让我不伤害别人,那就只能你来交换……”一想到她的反应,他就翘着唇角期待望着他。 祝樱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慌了,微张樱口:“你……”说的是人话吗? 而且她都……都给他三年了,三年他还不腻吗? 腻? 靳怀风对她腻不了一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人,有多吸引他。 她要肯乖乖的待在他身边,他能把天上的月亮都给她,他只想天天看见她,把她抱在怀里,压在床上。 他以前不懂,他觉得那种生理性的喜欢,就是真正的喜欢,一看到她,就忍不住起立。 直到后来她离开了,他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想念,有人说生理性喜欢的人,上辈子是一定相恋过,这辈子才会一相见就有致命的吸引力,就像两只分不开的蝴蝶,他不知道,他只想她在自己身边,一直在身边。 靳怀风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微张开唇,那粉嫩的小嘴儿,他顷刻间心里一荡,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嘴硬道:“……你也知道我那方面很强……一天好几次,你不要动别人,那我就只能动你了。” 说着他就动情地冲着小嘴儿亲过去,一下子亲个正着,大嘴含着小嘴,亲得两人身体一颤。 祝樱顿时一惊,本能躲着他:“不要,不行……” 靳怀风将她抱得紧紧的:“你本来就是我老婆,怎么不行,哪里不行?”看着怀里像小鹿一样祝樱,他一边亲一边哄:“只要你陪我,我保证不找别人,但你得给我……”不让他交女朋友,就得给他做老婆,他终于再次亲上这香嫩的小东西,两人一年多未亲了,轻轻勾动两下俱是心底一震,靳怀风喟叹一声,飞快地加深了吻,吻得又深又荡,深得她不舒服地哼,抗拒着他的侵占。 这种攻城略地的侵占那是本能!根本控制不了,仿佛在自己地盘撒野一样,像回到了家。 靳怀风不管那些,他的大少爷脾气哪怕长大了收敛许多,但属于他的人他只想全部占有, 她一直是他的,从来都是他的。 枯树下,一男一女,女的不肯地不让他亲,男子却搂着她,霸道地在女子嘴里亲吻着,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占有地箍着怀里软绵绵的人,直到把人亲得迷迷糊糊,直到她清醒过来,她刚要反抗,他就搂紧她,她被亲得气喘嘘嘘,软成一团,对这个男人在这上面的霸道让她从来没有抵抗力。 直到远处有人喊声。 “祝樱!” “祝樱跑哪去了?怎么没看到她……” “不知道,好像去了那边,走,过去看看。” 听到祝樱两个字,她终于清醒过来,急忙用力推开眼前的人,都推开了,那只手还轻轻地恶劣地捏了她一下,她气得脸通红,急忙整理着胸前的衣服。 想抬手狠狠打他,可想到他是恩人的儿子! 她咬牙,看不都不看他一眼,飞快地拢着衣服,提起地上一小捆柴,转身就朝喊声方向跑过去,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狼撵似的,冲山下找她的人喊:“我在这儿。” 有人过来,有人在,那个人才不敢乱来。 她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和他亲在一起!一定是迷心窍了! 可靳怀风这个人从来不是个嘴巴说说的人,他行动力特别强,她真的怕他会伤害到单纯的乐乐,她护着胸,脑子里想着乐乐的事,忐忑不安。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脾气差又恶劣,可在作风上没有问题,从来不乱玩女人,那时候她苦不堪言,一晚多次,气急倒想他有女人就好了,可他一直只有自己……怎么一年后突然变了,变得玩弄感情! “找到了,祝樱在这儿,还以为你丢了呢,快,把柴火拿了我们下山去,几个兵大哥动作特别快,车子装满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靳怀风跟在后面。 见她像兔子一样冲下山的背影,他不由翘起唇,手里提着捆柴火慢悠悠跟玩似的,手指拎着,跟着人朝山下走去。 八人齐心合力柴火装满车,今天下午的任务算完成了。 一直等在车边的宁乐乐张望着,一见祝樱下山,她小跑过来,十分殷勤地取过她手里的柴,热情地道:“祝樱姐,我帮你放柴火,累坏了吧,来车上,你坐里面,我坐边上守护着你……” 祝樱看见宁乐乐帮她拿柴,给她找位置,乐呵呵的忙来忙去,祝樱那个心啊,她连看都不敢看她。 总觉得对不起她。 回学校一路上祝樱没说话,她紧张,就怕那个恶霸主动找她说话,因为乐乐就在旁边,好在他一直跟同行的兵士说说笑笑,没有看向这边。 返回学校,几人三两下将车上的柴取下来,堆到学校后院墙,几个军人回部队了。 祝樱见人都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学校里除了家在邻县,每周放假回家的老师,周末留在学校住宿的就只有支教的一男二女,男的姓陶,陶建柏,是邻县人,为人话不多,住在另一个宿舍。 祝樱来他追求了一段时间,大家也看好他们, 他想着近水楼台,努力了一个月,结果这年轻女姑娘不知道心气高还是没看上他,拒绝了他三次。 他郁闷好久,好在最近有人说要给他介绍个不错的女孩,他回屋捯饬自己。 祝樱拉紧自己胸前的衣服,与宁乐乐回了自己宿舍。 有时候,她真的很感谢宁乐乐,如果乐乐没来的话,学校就只剩下她一个未婚女老师,还有一个未婚男老师,场面不知多尴尬。 更何况乐乐这个女孩特别善解人意。 天天和她形影不离,她要下山邮局取东西都要祝樱陪着的,节假日几乎不回家,祝樱只要在学校,她就留在学校,每次都会问:“祝樱姐,你回家吗?” 祝樱都会摇了摇头,她没有家,所以也不无处可去,自从宁乐乐来了之后,她连寒暑假都陪着她。 她通常会乐呵呵说:“……祝樱姐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家,回去了也没人给我做饭吃,不如跟着祝樱姐,你做的饭可好吃了……姐,我们暑假去洪城怎么样,一起去玩啊……” 每每想起这些,祝樱不知道有多感谢这位后来支教的小妹妹,她甚至想过,自己比她早来半年,到时她就在这里多待半年,等宁乐乐满了三年,两人一起离开,否则她走了,留着这个小姑娘自己在这里,可怎么办。 可没想到如今…… 祝樱现在一看到宁乐乐,就觉得哪里对不住她,尤其她对自己这么好,她就更觉得难过。 “祝樱姐,我去给你倒水!”说着宁乐乐殷勤地拿着再个人的水杯去了水房。“哎,乐乐,不用,我不渴……”她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人,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扶额头,这可怎么办啊? 低头看了下胸口不整齐的毛衫,被他挟得酸酸涨涨,到现在还有感觉,想到之前树的亲吻,她心里杂乱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梳理才好。 事情怎么成了这样?全乱了套了。 宁乐乐很快拿着保温杯回来了,祝樱手支着头。 “祝樱姐,水打好了,等会喝,烫,给!”说着将杯子放到一边。 祝樱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宁乐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递东西先递给她,选东西也先让她先选,邮局拿到什么吃的东西,都让她挑。 这姑娘实在是太好了,像个天使一样。 她实在忍不住:“乐乐,你……你真的喜欢……男朋友吗?” 宁乐乐正弯腰收拾床,听到随口道:“喜欢啊,要死要活的。”就见没过脾气那么差的人,动不动就瞪她,吓死人,亏得祝樱姐好脾气能容忍他,长那么帅,真白瞎了。 祝樱抿了下嘴,不敢再问下去了。 她真没办法在别人面前诋毁人家男朋友,她不忍心破坏她心目中男朋友的样子,打破她少女的梦…… 晚上宁乐乐把寿司分给了祝樱,祝樱不要宁乐乐硬塞给她,还分给陶建柏三个,三人晚饭就随便吃了点。 剩下的寿司见祝樱不要,她全美滋滋的全吃了,一口一个,高档寿司真好吃,一口下去清甜鲜。祝樱吃了口了手握寿司,她轻轻地嚼了两下,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她却不再是记忆里吃寿司时的心境了。那时候靳怀风还是翩翩少年,看起来是,但私底下不是,是个小霸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说靳怀风好,夸这个孩子聪明,知礼,好学,虎父无犬子,将来肯定行。 他似乎将所有好的地方都给了别人,维独在自己面前露出他真实的一面,暴躁的,易怒的,一直都是坏坏的。 但没有人一点好处也没有,他虽然在她面前总露出真实模样,但他在生活中对她确实极好,无论她想吃什么,要什么,第二天都会让人送到她手上,以前在他身边时,她过得都是极富贵奢侈的生活。 没有让她为物质担心一点,虽然是寄养在靳家,但总是让她体体面面,她从来没有受到过外部人的刁难,都是尊敬她。 他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刁难她的习惯,他只爱无人时,在她面前露出恶霸的一面,有外人在时候,他对她都是极好的。 其实在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他恶霸的一面也好多了,与以前比也成熟了不少,对她也很是体谅,可随着他回国进入家族公司,应酬逐渐多了起来,不时的会有美人在他身边围绕,甚至有几个身材异常丰满在她面前时不时出现…… 让她感觉痛苦又不适,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会痛苦不适,加上他又哪里不让她去,一定要她天天在身边,她那时一心想逃离。 可只要她说离开,无论什么借口,他就会恢复小时候无赖的样子,根本不允许她走。 想到这些,祝樱叹报,赶紧制止住自己,她不想再回忆以前了…… 三人吃完饭聊了会天后,各回各屋,刷起手机,若没有信号就仰头一倒,开始睡觉。 宁乐乐倒是玩了会游戏,倒头就睡,祝樱却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睡着,失眠了。 之后的日子忙到飞起,学校多了间电脑室,每周还要加两节电脑课,让孩子学习操作电脑,画室和图书室也安排起来,要教他们画画,以及组织看书写读后感,老师要批阅…… 很快一周过去。 周五晚校长跟几位老师商量了下,决定周末家访。 因为学校最近有五个孩子没来上课,也不说明原因,就突然不来了,需要家访了解情况。 于是安排几位老师周末的时候多辛苦一下,去那几个孩子家里看看,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如果是父母问题,还要跟父母谈谈,如果实在家庭困难。可以给他们写减免学费的申请书。 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两位老师一同走访,村子位置散乱,路不好走,六个老师分三组,尽量周末走访完,让孩子周一来上课。 开完会,周五晚上吃完时,宁乐乐悄咪咪地拿着手机从宿舍里出来,跑到操场大门边,那里信号好一点。 拨手机号码,结果拨也拨不通,突然想到边哨兵好像收手机,只有周六日节假日才能拿到手机给家人打个电话什么。 宁乐乐不由地气恼道了句,“这可不怪我!“ 最后手机一揣,回了宿舍。 祝樱洗漱完正在铺床,学校新盖校舍后,还装了间浴室,热水器用得太阳能,解决了几个老师洗澡问题。 “怎么去了这么久?”祝樱随口问。 宁乐乐赶紧将手机揣到后屁股兜里,擦着手心道:“哦,祝樱姐,我刚才给家里的打电话了,这边信号不好,好久才接通。” 祝樱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很快就在床上坐了下来,她从图书室取了本读物,翻开打算看一会儿。 宁乐乐望着她才舒了口气,她决定明天早点起来,还得联系这个表哥,毕竟工资表哥发,车子表哥买。 至于表哥是谁,就不说了吧,反正是一表三千里的那个表,她家只不过跟靳家沾了一点点亲,她又应聘进了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公司,然后就被这个表哥以薪酬和车拿捏的死死的,发配到这里来了。 想想她骗了祝樱姐一年,她真是心里过意不过,时不时就觉得对不起祝樱姐,不过想到年薪二十万的工资还有五十万车。 宁乐乐:…… 她呲溜的钻进被子里,观察了会看书的祝樱,眼睛转了下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祝樱和宁乐乐要走坊两个村子。 结果宁乐乐肚子开始疼,说大姨妈来了。 校长把学校最近的村子分给了祝樱和宁乐乐两人,安全一些,如果宁乐乐去不了,就只能祝樱自己去。 “别别别!”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宁乐乐立即阻止她:“你自己去不行!校长说必须两个人……你等我,我疼过这阵儿就能起来……”再拖延一会儿。 祝樱坐在床上看着她捂着肚子,挤眉皱脸,这样也不行啊,她起身取了被子盖在她身上,疑惑道:“你以前大姨妈不疼,这次怎么了?会不会是别地方疼,以为是肚子疼,要不找军区大夫吧。”边防站里有军医,有什么问题可以到那边找医生检察下。 她起身给她倒了怀热水,泡了枣干枸杞茶。 “不不不,不用找大夫……这就是姨妈痛,早上喝凉的了。” 就在祝樱把杯子放桌上时 房门被敲响了,宁乐乐眼前一亮:“祝樱姐,开下门。” 祝樱见宁乐乐催促,心里预感不妙,催促再三,门敲了三回她才手从杯子上拿开,走到门处将门打开。 靳怀风额头有汗,一路跑过来的,进来就瞪了宁乐乐一眼,宁乐乐缩了下脖子。 他早上从检查员那里取回电话就接到信息,然后去了指导员办公室,说自己女朋友病了,要过来看看。 周末士兵放假,不过请假外出还是需要跟领导说明理由,若理由充分,组织上是给假的,尤其手下的兵有女朋友,还病了,指导员给假挺痛快,主要怕他要不同意,给人小年轻搅合分手了。 这把施鹏飞给羡慕的,差点没效仿! 只不过他没有女朋友。 靳怀风进来后,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祝樱。 祝樱低头根本不看他,开了门转身就要出去,靳怀风眼明手快,直接将门关上了,阻止她出去。 “你……”祝樱嘴动了动,站在门口生气地抬头瞪他。 靳怀风见她生气的小模样,小脸粉红,他立即冲她翘起嘴角,看也看不够地盯着她瞧。 眼睛根本不看躺在床上喊疼的“女朋友”。 宁乐乐:…… 她好像那个多余的人哦。 靳怀看着祝樱问:“怎么回事?” 祝樱脸一扭,看向床上宁乐乐。 宁乐乐顿时大声道:“……啊你来了,我们校长分给我和祝樱姐家访任务,要我们俩去学校附近的村子给学生做家访,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去不了,祝樱姐想一个人去,可那太不安全了,你帮帮忙,代替我和祝樱姐一起去吧!” “什么?”祝樱听到时,震惊看向床上宁乐乐。 宁乐乐在两人的注视下,就像那招财猫一样,憨笑地挥着手:“祝樱姐,你去家访吧,还有有怀风,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厨房两个大姨在呢,我过去让她们给我熬点红枣姜茶喝,躺会就好了,就让靳……怀风陪你去吧,有他陪着我还能放心点,家访的事拜托了祝樱姐……” 旁边的靳怀风从进来,不但不去看看女朋友的情况,竟然就站在门口,离女朋友大老远的,却一直站在祝樱身边,见祝樱瞪大眼睛看向他,似乎在问他搞什么鬼?他还翘着唇冲她笑了。 “那就我陪你去吧,能陪祝小姐,在下乐意之至!” …… 学校只有一辆四轮车,一辆三轮车, 被其它家访老师开走了。 他们去的地方比较远。 为了两个年轻姑娘着想,安排她们去的地方较近。 来回只有四公里,一个小时的脚程。 祝樱没有办法,这种情况,她只能套了件米色外套,与同色针绢长裤,这样穿较舒适便捷,她沉着脸在前面快步走,靳怀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路旁折了根草梗咬在嘴里,他腿长,一步抵两步,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她。 一边跟还一边毒舌道:“……你们学校不但破烂,安全意识也太差了,怎么能让两个年轻女老师去村子里家访?你们校长是不是年纪大了,喝水时水从气管呛进了脑子?怎么想的?是小时候被村里的驴踢了吗?” 祝樱:…… 她一心只想赶紧家访完回学校,她走着山路一直不搭理他。 可他一路上为了逗她说话,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说校长脑子被驴踢!以前他嘴毒归毒,从来没说过这样没礼貌的话。 “校长已经充分为我们考虑过,这两个村子一个是校长住的村子,一个是附近的先进村,村民都很淳朴……” “呵。”靳怀风嘲笑了一声,见祝樱终于肯跟他说话,他开始来劲儿,眼睛都亮了,他吐出嘴里草梗。 “什么淳朴?你真是太天真!穷乡僻壤出刁民你知不知道?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坏人,有什么你嘴里淳朴的人更愚昧!把人看得这么美好,哪天在村子里被人敲了闷棍,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大错特错……” 祝樱不说话了。不想和他说话,她在这里做老师一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别的地方也许有,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他说的这些情况,其实她刚来时看到这里人烟稀少,还这么偏僻,也有后悔过,安全问题就是很大的问题,好在离得的有边防部队,有这个部队在,倒也有一定威慑力。 后来她和村民相处后发现,其实大家人都挺好的,朴素和善。 她不想在背后说人的坏话。 于是她不出声。 “……再说了,哪有年轻女孩跑到这里来支教?你这是来支教吗?你这是来给穷人送媳妇来了!”靳怀风见她不说话,更来劲了,夸张地在旁边说起教来,简直没完没了。 “……你说你长得娇滴滴的,放哪儿都出挑,有村子里的男人看上你了,追不到你,在你家访的时候把你拖屋子里给办了,你怎么办?两个女同志就安全了?可那真来一个就乐坏了,还来两个!一手一个,先打你们几个嘴巴子,打懵了,晕了再拖到屋子里,把门一关,你们怎么办?” 靳怀风越说越气,最后总结道:“所以我说,你们那个校长就是脑子进水了,怪不得头顶没毛,听过一句话没,头顶无毛,办事不牢……” 祝樱气得脚步更快了。 她真想吐槽,是嘴巴没毛,办事不牢! 他辱骂校长,竟然开始强词夺理。 她忍着,就让他自己唱独角戏,说一会儿就没意思了,她要是回嘴他就更来劲了。 “你还不服…!你永远不知道漂亮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吸引力,当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就晚了,那些山匪恶霸表面看着都笑嘻嘻,用和善的举止和笑容麻痹你,你觉得他们好,到时好方便对你们这样的小姑娘使手段。” “你就算不听我的,你自己查查,这种事发生多少了?你怎么还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想孤身一人到村子里家访,看把你能的!知不知道年轻女人在这些村子里男人眼里是什么,是生儿育女的资源!你到底是给学生们家访,还是给家长们家访……” “你够了!”越说越过份,祝樱气得很,别以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说这个土匪,那个恶霸,我看这里最大的恶霸,就是你!” “我?”靳怀风手指着自己,“好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说谁是恶霸?……” 胆肥了!这小东西,小时候骂他恶霸,长大了竟然还骂,他哪句不是为她好,这种地方是她能来的吗?他回去肯定要跟上级领导反应情况,这学校校长年纪大了,该退休得退休吧……都安排的什么东西,脑子里都灌了水派年轻女同志家访,老眼昏花的,他还待在岗上干什么? 让给其它有能力的同志。 至于有能力的同志来不来这偏僻的山区,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祝樱骂完就跑。 靳怀风见她还知道跑,气得额头青筋一跳,抬脚就在后面追,也不追得快,也不追得慢,就逗着她气喘吁吁。 “你给我站住!”他还气急败坏地喊。站住才有鬼呢?祝樱跑得更快了, 一路没停。 她今天要走访两个学生,虽然靳怀风讨厌得很,但不得不承认有他在,感觉安全许多,也不怕了,说真的,本来没什么事,被他这一路上那么一套一套的说,她真有些胆怵。 靳怀风是属狗的,属相狗,他个人也特别有狼性,唯一的优点就是看家护院特别优秀,自己的东西护得牢牢的,谁也别想从他那里弄到什么。 按说这样的男人,是不错的伴侣。 但是偏偏祝樱属兔子,这种男人在身边对她就是种折磨。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前面一跳一跳地跑,他就在后面懒洋洋地追,每当要追上了,就停一停,好在很快就到了村子,找到了学生家。 每一个学生辍学,他们的家庭都各有难处,是个上五年级的男同学,母亲生病了,父亲在外地打工,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家里没有一个男劳动力,男孩懂事,看着家里老得老,病得病,自己不想去了,他已经认得许多字了,对读书也不感兴趣,不如在家里照顾妈妈,放牧种地,还能有些收入。 祝樱去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她先做了男孩母亲的思想工作,他母亲哮喘,平时生活上无碍,就是犯病的时候较严重,祝樱又跟孩子爷爷奶奶聊了聊,最后跟男孩聊了很久。 问他想不想走出去,看看山外面的风景,还是要一辈待在大山?男孩子一味的劝学,有时候不好用,而是要给他一个理想,立一个目标,而给与希望要比前两个更重要。这是个好孩子,有责任心,他这么小就想帮助家里分担重担,可他不知道,只有走大山,有更好的未来,他才能有能力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夏樱说得口干舌躁,总算让男孩答应周一去上课了。 因为他想去大山外看一看。 从村子里出来,靳怀风没说话,看着祝樱对自己的学生那么温柔,殷切的教导,望着男孩的目光那么宽和,说得话又那么有力量,很快就让倔强的男孩子点头答应去上学。 这是靳怀风第一见到祝樱这个样子,他怔怔地看着,感觉她身上仿佛放着光,笑容是那么的宽容,干净,她细心地对着小男孩说着家庭的事,又跟他讲他的父母,讲他未来想要的生活,山外的世界,还有学校所有孩子的理想,问他有什么希望。 靳怀风听着,觉得他的心也似乎得到抚慰一样,好像温热的泉水在心间流淌。 等两人出了村子,靳怀风慢步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儿问她:“……你跟学生说,走出大山会更好,这不是在骗他吗?” 出了大山就更好吗? 这个世界的真相往往比想象得还要残酷,就像一块自由自在山中长成的矿石,离开大山后,被人提炼出来打造成一枚枚螺丝钉,一生都在机器上磨损的那种有用,成材的残酷感。 祝樱说服了一个辍学的学生重返课堂,本来心情很好,听到他这么说,她不敢苟同,回头神情严肃对着“恶霸”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就算一枚螺丝钉也有自己的用处,只要他们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我们能做到的,是永远给与他们希望,只有这样,在他的人生里,生命之灯才会常亮……” 她们老师能做的事,也不过是为学生点亮一盏灯,照亮前行的路罢了,最终走路的人,最终获得什么,以及生命的意义,还是他们自己体会。 靳怀风顿住,看了她好几眼,最后不再说话,跟在她身边陪她去了第二个村子,这个村子只有几户人家,人口较少。 祝樱家访的那户人家是四年级的一个女同学,家里没有母亲,父亲见老师来了,看向祝樱的目光一亮,闪烁起来,但见到后面跟来的一身野战服的高大男人,目光正冷冰冰地盯着他,盯得他心慌地移开视线。 只有男人最了解男人,靳怀风打量着这个人,畏畏缩缩,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 否则怎么会让才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辍学在家。 祝樱问了下情况,就觉得棘手,女孩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成绩排在前列,她自己很想念书,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没有母亲,父亲要种地放牧,要女孩留在家里操持家务。 这个地方有不少家长对子女的教育不重视,尤其是女孩子,女孩父亲道:“……我家凤儿都认识字了,一个女孩读那么多书没有用啊?到了年纪也要嫁人,家里条件也不好,孩子们没妈,我还要养三个……靠我自己顾不过来,也找不到媳妇操持,就这个条件,我也没有办法……”畏畏缩缩的男人像滚刀肉一样。 祝樱怎么说都不行,她有点泄气,搂着女孩想着办法,怎么能让这女孩受到重视,给家里减免学费也不行,这个父亲一口咬定家里缺人,需要照顾两个小儿子,他要务农…… 直到大马金刀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靳怀风开口了,“……周一你女儿必须出现在学校,如果不出现,我就请教育局的人过来,如果还不行,少不得还要请动公安人员过来调查一下,看看你这个重男轻女的家长在家里头有没有虐待女儿的印象,甚至……有没有对女儿……存在犯法犯罪的行为。” “你!你说什么呢?”畏畏缩缩的男人一听到这话,不由地声音大了起来。 “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边防军就在你家四里外,你胆子挺大啊!你要想清楚,如果不想进监狱蹲个二十年牢被人打死在里头,你就给我好好遵纪守法,管好自己的东西,明天就把女儿送学校接受教育!我这不是警告你,这是威胁!” 祝樱感觉到怀里搂着的女孩,吓得哆嗦了下。 女孩的父亲气得站起来,脸都红了,要跟靳怀风理论,差点没打起来,不过最终因为靳怀风人高马大,加上又穿着边防军的衣服,加上他似乎有些心虚,也就不了了之。 两人出了村子,祝樱没好气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说的什么啊?人家……要去告你诽谤罪,一告一个准你知不知道。”祝樱道,他怎么能乱说话!竟然差点指名道姓说人家父亲……“你说这些,有证据吗?”她说完后,又忍不住问,心想他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一番话?难道真有其事?她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走的时候她还特意掀开女孩衣服看了看,身上没有明显虐待的痕迹。 靳怀风无所谓,吊郎当道:“……这叫敲山震虎,这男人眼神不正派,家里又常年没有女人,现在又要把女儿留在家中,有的人你不吓唬吓唬他,他不知道害怕,没有这个事儿那当然好了,如果有这苗头,这话也能让他清醒清醒,看着吧,你这学生明天就要来学校上学了。” “就是说,你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乱说。 祝樱遥了摇头,从小就跟霸王似的,不按牌出牌,竟然还说别人眼神不正派,他怎么说得出口,他又正派到哪儿去! 回去的跑上竟然还对她动手动脚,他才是个恶霸!流氓! 祝樱忍着气一路回到学校。 他竟然还一路跟着她到学校里来。 她瞪了他一眼,进了宿舍,他竟然也跟着进,还死皮赖脸说要看看女朋友。 祝樱也没有办法。 进去后发现宿舍里没人,人估计在厨房。 “乐乐不在,你出去!”祝樱立即不客气地赶他走! 结果她还没回身赶人呢,就被靳怀风从后面一下子给搂住了,还反手将门给关上锁上了。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祝樱一惊,他怎么又来了! 伸手就推着他的搂着自己的手臂,那体温就跟以前一样,他一想干那事儿就全身滚烫得吓人,这种男女之间的欲的感应,感应的双方都十分敏锐,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触碰,甚至空气…… 尤其靳怀风他一搂,她就像瞬间接收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行,你放开我。” “嘘。”靳怀风想她想得要死,紧紧贴着她,低头温柔哄亲着她粉嫩地脸颊:“你别动,我都多久没抱你了,忍了一年了,给我抱抱……”他俩就差结婚证没领了,如果她不跑,现在婚都订下了,一想起来她跑路,靳怀风就收紧了手臂。 ……敢再跑一个看看! “你!松开!”祝樱拍打着他,根本挣不开她,还被他带着往她床边走了两步,她急了,气道:“你……走开啊,你就不怕被宁乐乐发现吗,你和她处着男女朋友,还要和我……靳怀风,你什么时候变得无耻!唔……” 靳怀风正痴迷地压着她,才不管她那些,他搂自己老婆怎么了,见那小粉唇一开一合的,他一下子就亲过去,亲着了嘴儿,这才道:“谁说她是我女朋友了?呵呵,她不过是我母亲那边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表妹,一表三千里,我看她可怜,给她开年薪让她过来照顾你,我们一年都没有在一起……好想你,乖乖,让我好好亲一亲……” “你说什么!”祝樱心头震惊,听着话一时间愣住了:“宁乐乐是他……” 是他表妹? 怎么可能? 结果她一放松,就给了他可趁之机,他趁机一挺腰借势支着膝将她连人带娇地压在了她那干净的粉格子床单上。 “不……别,宁乐乐在厨房……你放开我,她马上回来了,你别……”祝樱趴在床单上被他一压,动弹不得,以前的记忆立马涌上来,一想到两人之间那些男女之事她全身都软了,软绵绵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呵呵不会,她有眼色,放心……”靳怀风跟那毛头小子一样,从后面搂着她,这么年轻的小伙子,都憋一年了,这时搂着人轻哄着她:“乖,想死我了……”说完便急急地亲着她粉嫩的脸颊。 第 83 章【VIP】 “老婆,怎么那么香,我想闻闻这儿……”靳怀风气人的时候真的很气人,但是他叫祝樱老婆想那个的时候,又温柔又讨好还带着依赖抱着,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一八八个头,这么大块的人,在她身上抚来揉去讨好着,还灵巧的将……钻进祝樱的红唇内,速度飞快地卷亲着。 拼命地撷取那里面一年多都没有品尝过的甘甜芳美。 就像两人曾国外相依为命求学的日子,住在一间公寓,住了三年,他天天叫她老婆,正面换,侧面抱,从后面抱,两人甜蜜的感觉,祝樱一下子陷入曾经的甜蜜中,被他亲了几下就迷迷糊糊地让他得了逞。 他仿佛一只狼趴在兔子窝,兔子耳边左摇右摆,兔子窝的那个铁床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争鸣不休,到了最后竟然连成了一线。 不知多久,祝樱几次上下痉挛突然有一丝清明,知道他要……:“不,不,不行,别,别在里面……”她面色潮红稍微有些清醒紧紧地抓着他肩膀,他知她心中所想,喘气极力安抚着:“不会,我……在外面,不会有孩子……” …… 宁乐乐根本没来大姨妈,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靳表哥来。 两人一走,她在宿舍躺了会儿,就跑去厨房跟两个大姨嗑着瓜子唠着嗑,大姨是附近村子里找的人,专门给学校老师做饭,她们拿着大盆,里面放着韭菜,正坐在厨房摘着,说晚上烙韭菜饼吃。 可把宁乐乐乐坏了,她最喜欢吃韭菜鸡蛋饼,嗑完瓜子就坐下帮着大姨摘起菜。摘了会觉得凳子咯屁股, 她想回房间拿个垫子。 结果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声音了。 天呢!宁乐乐听到祝樱姐那叫声她脸刷地就红了,这叫得也太……叫得她都快in了,祝樱姐和靳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她差点就要推门进去了! 这要是看见那神仙打架的场景,她还得当场鼻血流下来! 要真打扰到这对做到忘魂的情人儿……她一想到靳表哥的眼神,宁乐乐就立马捂住自己口袋,她工资奖金二十多万,绝不能被扣一点儿…… 在这儿支教三年,一个月补贴才八百,她可全指着表哥的赏钱啊!靳表哥说了,只要来这里三年照顾好祝樱姐,他每年给她二十万年薪,三年满了还送她一台五十万代步车。 她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大四学生,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好的待遇,三年六十万,还一台五十万的车!一百多万呢!她认得清自己,她就是靳家的远房穷亲戚,穷酸的很,表哥承诺的可是一笔大钱,她很没出息就答应了。 为了钱钱,她肯定得赴汤蹈火,全力以赴。 从此以后,表哥就是她老板。 老板指东,她不敢往西,让她看门,她不敢听声…… 不过听还是会听一点,瞧瞧这动静干得好激烈啊表哥好腰力!钻得好用力,没想到这娇滴滴的表嫂,在男女事儿上叫起来也娇滴滴的,叫得她全身都麻了,想到祝樱姐那一身能掐出水来的雪白皮,再听靳表哥这动静可把他给爽坏了,就是表嫂能承受得住这股劲吗?听着叫声表嫂快不行了,瞧瞧操练的床都快散架了,快得跟连号似的,表嫂惊叫连连作为一个小年轻,她胆子再大也只敢听一小会儿,可就这一小会儿工夫表嫂竟然就去两次了,真猛啊!再听下去岂不是要三回了,她把头一缩悄悄地离开了。 作为表哥的好狗腿,她不但自己不能去打扰表哥好事,她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学校有人回来了,她也得帮表哥长眼色,能拦就拦着,拦不了就拼命地提醒。 她可当是上好的狗腿啊,眼色足足的,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家访的其它老师开着车回来了。 宁乐乐立马冲了过去。 几位老师惊奇,看着她笑容满面迎上来,前所未有的热情,大声喊着:“你们回来了啊!去那么远的地方家访!太辛苦了!各位老师请快些下车休息,晚上吃烙韭菜鸡蛋饼,对了,家访的事情还顺利吗?” 这热情劲儿,实在让老师们受宠若惊,停好车后立马跟宁乐乐说了下。 “……我们走的三户人家,有两户家庭太困难了,我们得跟校长商量下,能不能找人给他们捐点款……” “我们走访的学生家庭也是,条件太差了,不是没妈,就是没爹,要么家里有病人,难啊!” 几人摇了摇头,家访完大家都累了,打算回屋休息休息。 宁乐乐一直大声说话,跟着他们到宿舍门口,这才目送老师们回了各自房间,有的老师躺了一会,有的玩了会手机,还有的拿着盆和毛巾去水房洗漱。 宁乐乐已经做到了她能做的,提醒也超大声,见人都进屋了,这才猫腰地走到自己宿舍,耳朵贴上要听听动静。 结果刚往前探头,门就开了,靳怀风将腰带系好,衣服放下来,低咳了一声,瞟了她一眼沉声吩咐道:“照顾好你嫂子!”这才关上门,看了眼周围,离开了宿舍。 宁乐乐:…… 啧,提起裤子就走人! 她也不了贸然进去,也不知道祝樱姐有没有收拾好。 于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拿着盆洗漱完回来的白老师,见她怪模怪样,奇怪道:“乐乐,看什么呢?” 宁乐乐立马直起身:“没事啊,就是看看祝樱姐有没有睡着。” 白慧瞥她一眼,怎么奇奇怪怪的,她目光又往操场看了眼,操场有人,穿着野战服……好像是乐乐对象啊,可能来看乐乐吧?她也没多想,转身回了自己宿舍。 路过窗户的时候,见窗户开了,她就往房里一瞥,见房间里祝樱穿着浅绿色的v领宽松毛衣,白色裤子,白色贴身绒衫,从v领大毛衣里看,那绒衫将胸前那……衬得鼓鼓的,她正慢腾腾地弯身换床单,估计要洗床单,旁边还有换下来的衣服。 也没看出什么不对,白慧摇了摇头,拿着盆回了自己宿舍。 宁乐乐小心翼翼进了房间,见祝樱姐取了盆,装了要洗的衣服,又将洗下来的粉格子床单放在盆里,粉床单上隐约有许多水渍,面积还不小,都湿了,她急忙把那一面掩了掩,这才拿着盆转身。 一下子就见到鬼鬼祟祟进来的宁乐,祝樱脸色顿时不好了,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无声的谴责。 她还以为遇到了特别合得来的妹妹,对她照顾有加,一度还认为乐乐真诚,善良,阳光,开朗,乐于助人,很会照顾人,像个小天使。 结果现在告诉她,她是靳怀风安放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表妹? 祝樱目光微动,开始审视地看着她,这么一看,哪里真诚了?那小眼睛里全是钱!精明得很! 靳怀风的风格她还不知道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惯会用钱砸人。 估计又给钱又买车了吧?她哼了一声。 她第一次……给了他的时候,他就那样,又给钱又给车,千万豪车跟不要钱一样给她买了两台,让她换着开,可她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东西。 她竟然还觉得乐乐这么年轻选择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支教,肯定是个善良的姑娘……真是被她给骗了,她就说,谁会来条件这么艰苦的边防学校。 祝樱沉着脸看她。 见祝樱姐的眼神,宁乐乐一下子就明白了,祝樱姐这是知道了,她当即“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吓得祝樱丢了盆赶紧将她拽住,“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这大礼她可受不起。 宁乐乐骨头软啊,她哭丧着脸,“祝樱姐,我对不起你,都是我表哥!都是靳表哥让我这么干的,他说只要我来支教,贴身照顾你,他就给我按年薪二十万开工资,每个月打在我卡上,三年期满,还送我一台五十万的代步车,我就……实在没经得住金钱的诱惑……答应了……但我表哥他真的狗!” 祝樱站着腰酸,她听着话,慢慢坐到床上,宁乐乐就跟小学生一样站在她面前。 祝樱姐还比她大三岁,本来宁乐乐来的时候还怕靳表哥说的人不好照顾,结果一眼,宁乐乐就喜欢上这个嫂子了,她不但没怎么照顾这个表嫂,反而表嫂平日照顾她许多,一开始她不熟悉学校,给孩子上课也缺乏经验,都是表嫂手把手教她的,教了她很多,她懒,屋子平时都是表嫂在收拾,有时候衣服扔在椅子,表嫂见了拿走帮她洗。 所以表嫂一生气,她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狗表哥。 祝樱听罢,认真地看她:“乐乐,平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你这次和你表哥合起伙来骗我,真的过份了,我很不高兴,不过,这半年,我也很感激你,照顾我这么久……” “没有没有,祝樱姐,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是真喜欢你,也不全是靳表哥吩咐,他不吩咐,我也肯定和祝樱姐你交朋友……” “哼!”祝樱哼了一声,“说得好听。”她并着腿坐在床边,手臂放在书桌上,忍不住问道:“我问你,你和靳怀风为什么说是男女朋友?” 宁乐乐当即冤枉喊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都是靳表哥!是他眼巴巴跟你过来,却又要面子,不想让你觉得他离不开你,找的借口……” 祝樱:…… 宁乐乐见表嫂不说话了,急忙发誓:“祝樱姐放心,我出去就跟几位老师透露靳表哥是我表哥的事!其实我们一开始没有说是男女朋友,是大家误会了!” “是吗?”祝樱抬眼看她,想到了不对的地方:“那你怎么总在我面前提你男朋友的事?” “冤枉啊,祝樱姐!都是靳表哥要我这么干的!他要我在你面前多多的说他的事,多提男朋友,然后再将她的反应告诉他,他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会不会吃醋,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会不会难过……” 快速说完,宁乐乐就与祝樱同仇敌忾:“瞧瞧啊!我这靳表哥啊,多狗啊!怎么会有这么狗的人!不要脸!” 祝樱:…… 她真的很想说你们表兄妹俩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狗得少! 她呼出一口气,又问道:“……那猫眼石项链的事,怎么回事?” 宁乐乐就跟小学生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地跟祝樱道:“都是靳表哥做的,他发了项链图片给我,那项链别说戴了,我连毛都没见到一根,靳表哥说他锁在家里的保险柜里,他还说这只项链他送给祝樱姐你的生日礼物,也是成年礼,说那条大变色猫眼石配钻石项链,他花了九百八十万拍的,当时手里就这么多零花钱,之后半个月为了维持生活,还跟朋友借了点……” 祝樱想起来了,怪不得他在镜子前送完礼物后,有半个月没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原来是没钱了,打肿脸充胖子呢! 这是他惯会做的事,靳怀风虽然是靳家独子,但靳叔叔对他管教甚严,不但给的钱财比一般的富家子弟少, 上学的时候就养成借给他一笔钱,要他靠自己的能力赚生活费,还要将本金还回去,以此来锻炼他。 就连他成年后的朋友圈,都被靳叔叔筛选过。 像那种富家浪荡子都不允许进入靳怀风的圈子里,所以靳怀风认识的大多都是正的企业的下一代继承人,因为靳怀风自己就是正统靳家继承人,继承者们只会和继承者们一起玩,不会和私生子,浪荡子一起玩。 更不会像浪子一样滥玩女人,这都是靳家的教养,靳怀风这方面养得还挺好,有了她之后,他从来没有跟别的女人乱来过。 他身边唯一不着调,关系也最好的那个就是施家独子,旗鹏飞,听说终于不着调到被他气怒的父亲送到军队里来了,求军队管教儿子。 靳怀风当初借的生活费估计就是跟施鹏飞借的。 他当时带着祝樱赴海外高校后,在股市赚了一笔小钱,记得是一千三百六十美金,人民币近千万,这些钱都拿来给她买了那条猫眼钻石项链。 “祝樱姐,靳表哥他让我看着你,说你要有事,就让我告诉他,还让我做他的手,做他的眼,监视祝樱姐,跟踪祝樱姐,以防备其它男老师骚扰祝樱姐,祝樱姐刚来时陶老师一直追求你,我把这件事儿告诉了靳表哥,靳表哥非常生气,他让我背后跟陶老师说你的坏话,说你这个人爱慕虚荣,最喜欢有钱的男人,喜欢礼物,喜欢有格调的男人,说你眼光极高,最看不上穷鬼……” 本来还平静的祝樱听着话,气得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脸都红了:“不用说了!”他不止性格狗,他就是只狗! 祝樱气呼呼地拿起盆,不再理宁乐乐,去水房洗被单去了。 宁乐乐摸了摸额头没有的汗,好家伙!她一通卖靳表哥,总算解除了表嫂的误会。 就她那表哥,真不是她说!也就表嫂能包容他,要她的话,她才不会找表哥这样的人做男朋友,就算那脸长得再好看,脾气差得相处几天就想跑路了,真不知道表嫂怎么忍的,他是真的狗! …… 靳怀风回到队里时,正赶上晚上食堂吃饭,边防食堂的伙食还是不错的,食材大多自己部队养的猪,种的菜。 边防战士每日辛苦巡逻,需要补充营养增强体力,连里伙食房饭食天天换着花样做,蛋奶加肉菜,牛羊水产天天换,谷物果蔬品种多。 晚上吃的是山药炖排骨、海鲜烩饭、西红柿炖牛肉,蒸玉米,炖菜,包子,烧饼,鱼籽汤……食物营养又健康,士兵们吃得香。 施鹏飞见好友春光满面回来了,在食堂窗口打了饭,找到他坐下来大口开始吃饭,进了队里才几天功夫,已经很有兵痞的样子了,跟老兵差不了多少。 而且瞧瞧他这饿得,还有这耳朵红的,撸起袖子,手臂上还有指甲抓挠的痕迹!一看就是把女人从后面抱在怀里,被女人抓着手臂挠的,可恶!一脸被爱情滋润过狗男人的样子。 整个军营年轻士兵都在打光棍,他倒是才来几天,就吃上肉了! 施鹏飞撇了下嘴巴, 用胳膊撞了下他肩膀。 靳怀风被好友撞了,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哎,疯子!和你那小青梅和好了?” 他从小就见他欺负他们家那小孤女,一开始他这兄弟误会了,以为小孤女是他爸的私生女弄家里头了,那他能干吗?蔫坏蔫坏,还把人欺负哭了,人家哭了,他老实了,也知道她不是她爸私生女,是欠了他家钱的人把女儿扔到他们家了。 后来施鹏飞就看着好友将那小孤女宠得如珠似宝的,天天带在身边,十几年了,朋友聚会,他都不愿意把小孤女带上给朋友看看呢,藏得好着咧。 因为朋友聚一起,要么找个女的陪,要么就带着乱七八糟不知道能处多久的女友,陪桌搂着,这种场合他从来不让小孤女来。 小孤女也特别乖,施鹏飞也只见过几次。 那时候她还小,靳怀风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握她手,她就把手放在他手里给他握,乖得呀,看得施鹏飞眼热极了,把高中时的施鹏飞羡慕的要命,回家就跟他爸说,也想要个这样的从小养到大的小女孩,结果被他爸好一顿收拾。 时光不能重来。 后来他试着处女朋友,找乖的,但就不是没有靳怀风家小乖女的那味儿,说不上来,就有一种命中注定的味儿,真勾人啊。 不是随便来个乖的就行。 而且,靳怀风和他的乖乖女在一起十几年了,时间越久他越宠,对那小孤女一点都不腻,他们早年那些朋友出去聚,就他一本正经跟大家吃吃喝喝,但从来不乱来。 而施鹏飞也试着找乖的,但十几天就腻味了,就像那手中的沙子,留不住,索性扬了它! 后来他总结,自己天生就是万叶花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做不了靳怀风那富贵人家的大情种。 怪不得都说情种只生在富贵人家,说的就是靳怀风这种吧,喜欢一个人,他能喜欢十几年? 施鹏飞都服了,他可做不到! 不过,这情种如今也遭了难,自古狗雄也难过美人关啊!谁能想到那个一向听靳怀风话的乖乖小孤女,突然不听话了,悄悄离开了靳怀风。 当时施鹏飞知道后,还幸灾乐祸一通。 靳怀风啊靳怀风,早年多狂啊!家里又是豪富,又是独子,要知道那种富贵家庭,私生子遍地都是。 靳家没有,靳怀风可谓是真正的豪门独子,天之骄子,他性格也不软弱,说一不二,周围好友,谁有他风光! 谁家污糟事不多呢,哪个不羡慕他啊! 那种独霸的底气,到现在靳怀风身上还带着,那是一种极度的自信。 不是每个富家子弟都拥有的,气势上就压倒很多人了。 这家伙,那会儿当真得意,毕竟家庭好,又有心爱的美人相伴,走哪里都志得意满,事业能力又出色,公司董事会的人都认可这个继承人,可以说事业爱情大丰收。 但就这样狂的人,遇到了劫难,爱情的劫! 小孤她女走了,把他扔下了。施鹏飞眼看着这好友生气,愤怒,接着喝酒,然后肉眼可见的颓了,天天借酒消愁,十几天工夫瘦了一大圈,工作还做着,但整个人哪儿哪儿都不对,就像老虎无了牙。 狮子落了势,猎豹折了腿,刺猬没了刺,什么霸气底气,统统都没有了,如行尸走肉。 直到现在,他又找回属于他的小孤女,这几天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了,又有了点以前的模样了。 施鹏飞欣慰。 靳怀风听到后嗤了一声,很不屑的样子,但眼睛却亮亮的,他得意地翘唇角笑了,跟好友吹牛道:“……嗯,我亲自来,还不小菜一碟!” 可惜,他小时候最爱打别人的脸。 长大了,却被人打了脸。 就在施鹏飞以为靳怀风终于把自己的小孤女追回来了,只见他这兄弟每天拉练满是力气,一口气跑三千米都不带大喘气的,吃得好,睡得好,身上终于长腱子肉了! 却发现接下来他这好友,就又有些魂不守舍。 他一问才知道,小孤女不理他了。 笑死! 偏偏部队纪律严明,值勤、操课、工作时间内,没有特殊事不能请假。未超期服役的士兵,更不准请假探家。 请假一日以内,不远离驻地、不在外住宿的士兵,需要由连长或指导员批准,还得写清楚假条,一层层通报,非常麻烦。 他想去找小孤女,也出不去。 唯一能出去的时候就是周末,新兵周六要学习,周末才能休息,所以周末是他出来见小孤女的时候。可是每次他好容易请假出来,小孤女都在躲着她。 不是一早就去了县里,在晚时靳怀风归队时,她才回来。 就是跑去邻县女同事家里,甚至为了躲她,还借口给学生联欢活动上安排舞蹈,特意周末去了其它小学,向其它小学的老师请教舞蹈动作编排知识。 总之就是躲着他,连躲了三个星期。 他三个星期都没见着人了。 施鹏飞眼看着自己这个发小,话一天比一天少,眼睛又沉又暗,又没有光了。 他就不懂,为什么要吊在一个女人身上呢,这世上花有千千种,一朵更比一朵香,何必就守着一朵…… 不过他也能理解,因为花儿虽然多,可自己亲手养大的就只有一盆,给了真情,毕竟从小苗起,到小苗嫩绿地长大了,再长出羞涩鲜嫩的花骨朵,直到等到花儿慢慢绽放,漂亮地伸展着身姿。 这已经不是喜欢了,那是一种深深,带着感情的,爱情。 对,是爱情,因为只有爱才具有唯一性,排它性。 任凭世事变迁,沧海与桑田,眼中只有你…… 好家伙!施鹏飞又忍不住开始嫉妒起来,爱情这东西在有钱人眼里它也是奢侈品,不管你有钱没钱,不是想拥有就能拥有的。 施鹏飞就没有过好友的这种执着的爱情,而且,很多人都没有。 而他这个好友,是又有钱,又有爱!怎么不让人嫉妒。 可惜,对方未必爱他啊! 怪不得他意志消沉, 他大概也意识这一点,以前那种意气风发,霸道独占的气质也衰弱许多,不再自信了。 也许在部队里受了教育,也许真的经受了挫折成长,靳怀风变了许多。 食堂吃饭时又见他食不下咽,脸色也不好,也不说话。 施鹏飞知道了,今日周五!马上周末了! 又想起他那小孤女了! 于是看着好友沉沦苦海,他就多嘴一下,从旁观者角度提醒了他一句,道:“……疯子,既然出了问题,那就得找出问题,找解决办法,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有人指点,我是没那个经验……不过有经验的人,咱部队里就有啊,你看咱指导员和他媳妇,两个人关系多好,我听说,指导员和嫂子也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你看嫂子,她多关心指导员,衣食住行,还经常来随军来照顾丈夫,性情也温柔,跟你那小孤女性子也差不多,你不如……跟指导员请教请教,看他是怎么搞定嫂子的……” 靳怀风听到这话,手里筷子一顿,立马抬起头看向施鹏飞,若有所思地将嘴里一块炸里脊肉吃完,顿时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拿起餐盘就要走,走前还不忘对胡吃海喝的好兄弟施鹏飞道:“……飞子,我去找指导员。” 施鹏飞正往嘴里塞了个鸡爪:“啊?好,你去吧。”一路顺风。 然后就听靳怀风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谢了,兄弟!没想到你这狗嘴里也吐出象牙!”说完拍了他一下,起身去了窗口。我草! 施鹏飞听完差点将鸡爪子捅进喉咙里,他一口吐出来,冲着靳怀风背影比指骂道:“滚啊!你才狗嘴吐象牙,不识好人心,就该让你受爱情的苦,瘦个百八十斤……让小孤女不理你一万年!” 指导员吃完饭去了队里后院的菜棚子里除草。 这个大菜棚可是队里食堂春夏秋冬蔬菜的来源,他没事就在棚子里伺弄。 这会干累了,就坐在菜地旁边的木凳上休息,见到个新兵手一挑棚帘,走了进来。 连队里的人一般有个什么事儿,都会先找指导员说,连级部队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叫指导员,在团级部队就叫政委。 何文斌见新兵过来了,抬头一瞧,还是那个新兵刺头,一般来说,看一个人走路就能大概看出对方的性格,这刺头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当真是个管不住,霸道的性子。 何文斌做指导员二十多年了,见过许多新兵蛋子,老兵油条子,他心里其实最喜欢其实就是这种刺头,敢说敢干,虽然让人头疼,但若教育好了,就是个好苗子!可惜,这刺头家里听说条件不错,服役两年估计就复员回家了。 “靳怀风同志,坐。”何文斌拍了旁边的凳子招呼道。 靳怀风罕见地在指导员面前扭捏了下,最后板正地坐了下来。 “我想跟指导员请教……你和嫂子的事。” “我和你嫂子?什么事?” “……听说嫂子和何指导员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问……如果嫂子她不理你,指导员要怎么做?” 何文斌听笑了。 哟嗬!这还是感情方面的事呢! 这一听就知道,他和女朋友感情方面出问题了。 这可稀奇了,因为士兵来找他大多时候都是因为找不到女朋友…… 何文斌没有说他和妻子如何,而是用几句话打听了下他是怎么和女朋友相处的,两人性格如何。 结果听完他就一声好家伙!这小子霸王硬上弓啊!那人家能理你才怪了! 不过姜还是老得辣。 指导员想了想给出了主意,他道:“……靳怀风同志,我问你个问题,你认为两个人能和睦融洽相处长久,最重要的是什么?” 靳怀风想都没有想道出:“忠诚!” “忠诚,也对。” 何文斌道:“忠诚只是其中之一。”他没卖关子。 他道:“人与人之间,无论女朋友,还是朋友,能够支撑着走到最后的,都无关容貌,无关钱财,幽默也好,风趣也好,身体吸引或者有激情,这些都不重要了,最后剩下的,能让你和对方处下去的,是人品。” “我说的人品,是待人宽厚,和善,理解,珍惜,这些优秀的品质。” “也是人与人走到最后最重要的东西。” “我听你说你的女朋友,她就是一个人品相当好的人,善良,耐心,对你也较宽容,她拥有这些珍贵的品质,你们既然相处了十几年,感情出了问题,你就得想一想,你女朋友拥有这些品质,你离不开她,那么你呢?你是否拥有了让她离不开你的这些待人宽厚,和善,理解,珍惜的仍秀品质呢?你自己有没有做到其中一样或者两三样?” “是否关心她,理解她,尊重她?以她的需求放在首位?珍惜她,帮助她,如果她做到了,你却没有做到,你想想她会对你多失望?只有你们两个人都做到,才能美满长久的在一起,你好好想一想。” 靳怀风听着脸色难看起来,以前围绕在她周围的人都在夸赞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好,都是对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些。 他想了想:“我自觉对她不差,衣食住行都满足她……” “那你给的,是她想要的吗?”指导员一针见血地问他。 “如果是她想要的,又为什么会离开呢。” 靳怀风顿在那里。 “那……那指导员,我该怎么办?”他虚心请教道。 “给她想要的,她就离不开你了,就这么简单,”何文斌微微一笑着说道。 “可她现在躲着我,根本不理我……”靳怀风坐在那儿,有些委屈道。 然而这位经“经验”丰富地指导员笑了,到底是个年轻人,这新兵蛋子让他一下子想起自己以前和媳妇的事,也曾闹过别扭,一步步走到现在。 于是他笑着手挡着嘴,神神秘秘地指点他了一句:“……她还亲近你,说明对你还有感情,她不理你,那你就让她理你……记住了,男人对女人,千万不能一味的蛮横,刚硬,该弯腰时得弯腰,该低头时得低头,得灵活百变,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脸不算什么,反而会惹得她们同情你,示弱……更能得到她们爱护,你懂吗?这招特别好用,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百试百灵,嗯……有时候苦肉计也是不错的,只要她心疼了,你就有机会了……” 靳怀风听着眼睛刷地,一下子亮起来,看向“一本正经”的指导员,两人对视一下。 “我懂了!谢谢指导员!”他蹭地站了起来。 指导员笑了,挥手:“呵呵,去吧!” …… 祝樱最近都在想着周末时间怎么打发…… 她心里靳怀风中有气,不想见他,也不想理宁乐乐,这两人表哥表妹的都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她。 今天周五,她给学生上完课,安排好作业,就收了教材走出教室。 心里则想着周六日学校没事的各方面,她就去县里,县里有家图书馆她办了会员,可以在那里看书打发一天,也不打算告诉宁乐乐。 结果晚上吃完饭,宁乐乐慌张地拿着手机跑进宿舍里。 “祝樱姐,糟了,靳表哥野练的时候出事了,你看!”说着宁乐乐就将手机递到坐在床上看书的祝樱面前。 祝樱听到出事心头就一紧,急忙瞥向手机上的照片,只见靳怀风躺在白色病床上,肩膀一片血红,血肉模糊,他疼的眉头紧蹙。 她看得一下子僵住了,眼睛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忍不住喃喃道:“他怎么?怎么受伤了啊!” 第 84 章【VIP】 靳怀风站在指导员办公室挨训。 “怎么回事?为什么拉练时会摔倒?我告诉你靳怀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施鹏飞叫你疯子,你还真是个疯子!” 指导员施鹏飞发起火来,拍着桌子道。 “……我说苦肉计是让你装个病,在女朋友面前卖个惨,你倒好!你来真苦肉计啊!啊?” “还摔到石头坡下了!别跟我说你不小心脚滑了!你个臭小了,我就不该教你!净给我惹祸,那坡下都是石头,一旦出事了怎么办?摔成植物人怎么办?看你女朋友还要不要你!出事了部队怎么跟你父母交待,你还是家里独子!” “指导员,我真的脚滑,跑的时候没踩稳……”挨批的人显然犟种,死咬着不肯承认。 “行了!”指导员不客气打断他。 “鉴于你这种行为,可能造成别的士兵效仿,躲避日常操练,极为影响班级纪律性!靳怀风同志!” “是!” “……明天周六,写五千字检讨交上来!” 五千字! 他都受伤了还写检讨! “指导员,你看我手臂,五千字……”五千字可怎么写啊! “明天交不上五千字检讨,周末你就别出去了!留在队里写检讨!”指导员沉着脸训道。 靳怀风:…… 靳怀风在家里是小霸王,但到了部队,这里专治“霸王”。 他只立正:“是!保证完成任务!” “下不为例!出去吧。” “指导员再见。” “臭小子!”为了追女朋友,命都不要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没轻没重,难管教! 靳怀风出去后,下一个士兵很快进来,指导立马换了一副和颜悦色地神情,什么性格的兵就要用什么性格对待,刺头就得态度强硬狠狠教育,心理软脆弱的士兵,就得和煦一些。 他对进来的士兵微笑道:“小赵,来,坐,你的事我已经了解,既然家里人反对你转业,希望你留在部队,那咱们就应该留下来好好干,干出点名堂,也让父母放心……” …… 周末,祝樱原本计划着带班里四年级的一个小女孩,就是上次家访过的那户失去母亲,只有父亲和两个弟弟的女孩,她叫多多,周一就来上课了,祝樱也是无意间跟她谈心,才知道她从来没去过县城,跟祝樱说她很想看看县城是什么样的。 这个住在山里小姑娘,没有母亲照顾真是可怜,祝樱不由想到了自己,她怜惜极了。 伸手摸着她头上自己扎的辫子,心里有了计划。 想着周末有时间带多多去县城里玩,带她吃些好吃的,满足她这个小小愿望。 带多多去县城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多多的生命里,也许是很幸福的时刻。 不过周末到底没出去…… 早上六点起床,祝樱看了眼手机。 自从家访后,学校几个老师觉得这里有些学生家里条件实在太贫困了,回来与校长商量,想从外界寻求帮助,校长会联系爱心会试试,但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爱心款也未必能及时到来。 所以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开个v信群,自己办个“爱心坊” ,大家多少出一点,为学校几个家庭贫困的学生提供点资助,有多的多捐点,少的少捐点。 商量着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一个长期资助的计划,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们教的这些孩子完成学业,走出大山。 祝樱就把自己每个月八百的补贴,拿出五百,每个月捐五百。 平时她除了日常的消耗,卫生之类用品需要花钱买之外,几乎不花钱,学校食堂虽然收费,但很便宜,一天五块钱,一个月一百五左右,学校的菜有的是从县里买的,有的是周围学生家长送来的,就连部队也经常会送来一些蔬菜。 他们几个小学老师闲时,也会在学校外空地上种点菜,所以吃上面花不了多少。 剩下的每个月一百五够她买日常用品了,而且也用不完。 更何况她还有书里的东西吃,也饿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喝仙泉水,喝仙檬水,吃白玉仙枣糕,还有瑶池冰虾,她身体一直很好,没生过病,所以花费就更小了。 今天正好是月初,她将五块钱转到白慧那里,由她统一制定收取,整合,定期分配。 宁乐乐一早上就见祝樱姐在忙碌,洗被罩,洗衣服,晒衣服,收拾房间。 早上收拾完,又把自己打理清爽,坐在宿舍床边,拿起桌子上宝宝霜打开盖子,往雪白嫩滑的手背上抹了点乳霜,然后漫不经心地涂着手。 一点也也没有去县城的意思 宁乐乐:…… 她一下子悟了,顿时悄悄地窜了出去拨号去了。 很快大门口一个穿着星空迷彩野战服的痞帅身影出现了。 身上仿佛没受伤一样,半点没有影响,不过走到门口他开始捂肩膀。 宁乐乐一直在宿舍门口等着。 见到表哥本来走路好好的,一到门口装起来了,“嘶”了一声,手捂着肩膀,装起疼来了。 那可怜相儿,宁乐乐都忍不住撇嘴…… 要是她,她可不吃这苦肉计,也就祝樱姐善良才会心疼他。 这东西……只有在爱他的人面前表演才好使,可让表哥玩出花了。 走近了,她悄悄对靳怀风说:“祝樱姐今天哪儿也没去……她对你还是有一点感情的表哥,你可得好好表现啊,否则我在祝樱姐那儿也跟着不受待见……” 靳怀风:……什么叫有一点感情?他们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还埋怨上了。 他拨开这便宜表妹,伸手推门进去了。 祝樱正在屋子里收拾抽屉,摆着抽屉里的东西,就听到门外宁乐乐喊表哥,她手一顿。 靳怀风一进来,见到祝樱背对他的俏丽身影,可真是想死他了!部队一个星期只有一天时间可以出来看她,可她老躲着,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到人了。 现在见到,就控制不自己自己,想马上过去抱她。 他手指动了下,但很快克制住,想起了指导员的话,想要和她重归于好,长长久久,就绝不能再混帐了! 他不敢乱来,生怕她再躲着自己,不再喜欢他。 他扶了下右臂,装作疼的样子,站在门口轻声跟她道了句:“樱樱……” 听在祝樱耳朵里,只觉得他声音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 “樱樱。”他又唤了一声,小声说:“我受伤了……” 祝樱这才转身,没给他好脸色道:“受伤找大夫,找我干什么?” “你自己跑来当兵,明知道边防线天天要巡逻,还要野外拉练,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偏要来,受伤是你自己选的,我也没有办法。” 虽然祝樱没有给他好话。 但她愿意跟他说话了!这让靳怀风的心一下子高兴起来,眼睛亮了。 他当即伸手将身上衣服拉链拉下来,一见他拉拉链祝樱吓了一跳,怕他还像之前那样不管不顾,急退了一步,身体靠在书桌前。 然后就见靳怀风飞快地将身上外套脱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军用背心,和身上蜜糖色的腱子肉,这段时间练的肌肉都鼓起来了,在部队里也没有别的事,加上祝樱又不见他,他又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就靠锻炼消耗。 他特意转身,将受伤的地方给她看。 那真是受伤了,当真一片红肿。 “樱樱,你帮我看看,我伤口疼得很,昨晚一宿都没睡好,只能睡左面,轻轻一动就疼得要命……”他声音委屈极了。 祝樱当即定睛瞧了一眼,就见伤在肩膀处,上面密密麻麻的破皮小伤口,似乎是在沙石地上摩擦出来的,伤口上涂了棕色的碘伏消毒,又抹了抗菌剂,看起来又红又黄的,伤口肿起来,边缘都红了,因肩膀的位置总是活动,不太好包扎,并没有包上,就是看起来触目惊心。 其实昨天包了纱布,但为了给祝樱看,他把纱布揪掉了。 祝樱心里一紧,注意力转到伤口上,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靳怀风走到她旁边她也没抗拒,见他把伤口硬凑到她眼前给她看,非要她看,离得太近了,她忍不住道:“……你老给我看干什么?我看一眼它能好吗?” “能,你看一眼它就能好!”那么大块头的人,可怜又傲娇地道。 祝樱心里是担心的。 靳怀风从小金贵,又是靳家的独子,平日都没怎么受过伤。 两人到底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哪怕祝樱离开他,也希望他过得好,不想他爱伤,如今见了亦是于心不忍。 也顾不得躲着他,她赶紧拉着他在她床边坐下,仔细看着下伤口,小声问:“怎么会这么大面积?为什么没有包扎啊?你在外面怎么不注意着点,要是出什么事,靳叔叔和靳阿姨该多伤心啊……” 祝樱用手轻轻擦了擦他肩膀伤口其它地方,上面澡了棕色的药汁。 靳怀风每天都有锻炼的习惯,身上的腱子肉一直存在着,而且他身上的肉很紧致,祝樱的手捏他的肉, 根本捏不起来,又硬又紧。 “那你呢,你担心我吗?”靳怀风听到她关心他的话,胸腔内的喜悦搅动半晌,忍不住问。 祝樱听了不理他。 可靳怀风被她手指摸着舒畅得很,忍不住肩膀的腱子肉动了动,一收一缩,顿时惹来他“嘶”地一声。 “你别乱动,放松点。”祝樱见他疼,想了想拉开抽屉看了看,一时懊恼道:“学校没有医务室,我这也没有纱布……”下次要买些了,这伤口不包扎怎么行呢,穿衣服磨着,这得多疼啊! 靳怀风看着祝樱一脸担心地望着,眼中心疼之色真情流露,又听着她那汨汨如泉水流淌的声音,他心口那个灼热,爱意泛滥。 哪怕再让他挨训,滚涯子,受皮肉之苦,写检讨,他都愿意! 他用尽了一辈子最轻,最温柔的声音,就像对着一只蝴蝶说话一样,他小心道:“不要紧,就是看起来面积大,行动不方便,没多大事儿,大夫说伤口不深,不沾水多注意些不会感染的……” “那你洗澡的时候千万别沾上水,面积这么大,感染了会化脓的……” 她忍不住关心他的话儿,让他心中一阵激荡,终于忍不住了。 心爱的人就在面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一点都不碰呢。 他反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小软手,轻声道:“樱樱……” 祝樱被他一握,才反应过来,立即就要挣开他,可他好不容易才握上,哪舍得放开。 他就那么穿着军背心, 露着红通通的伤口坐在她的床上,握着她的小手。 甚至朝祝樱移了移,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坐,祝樱一见他这样就不干了,就要起来。 结果被靳怀风拉住,他哀求着,用着脆弱的气音,就跟那伏趴起不来的狮子一样,求她道:“……樱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不要走,求你……” 他如果还颐指气使,祝樱不想再吃他这套,可他一可怜巴巴哀求,她就顿住了,也没有大动作撕扯,怕扯到他伤口,只好对他道:“你既然受伤了,就要乖乖坐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碰到伤口别怪我……” “好好好,我不动,我就握一下你的手,好不好。”他团了团手里的柔软。 这哪里是她的手,这是他的心头肉,这爱情的苦,他吃到了,终于知道什么滋味儿。 祝樱一不理他,靳怀风就觉得自己要发疯,他真的离不开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走他就像掉了魂一样,以前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指导员告诉了他,因为她善良,宽容,理解他,包容他。 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包容自己,无论他小时候怎么欺负她,她从来没有告诉过靳父靳母,一直忍耐,长大了也从因此没有恨过他。 她的灵魂是那么洁白,高贵,衬得他就像地上的污泥。 可她没有嫌他这个污泥脏,也不图他什么钱财,不顾他性格恶劣,还肯像以前一样关心他,对他好。 错过她,他可能再也寻不到这样一个人, 而这样好的一个女人,却要离开他了,他这段时间因为她不理他,他每每心中不乐,时有刀绞。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这个一心要离开他的人再回来,强硬不行,霸道也毫无威力,钱也留不住,他几乎用尽所有的办法,拥有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留住她。 直到指导员告诉,要用爱。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爱,他只能一字一句地坦诚自己,靳怀风握着她的手,大腿贴着她的腿跟她道。 坦诚道:“……樱樱,我跟你道歉,我小时候太混账了,至今想起来都很后悔。” “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是我爸带回来的私生女,对你不好,欺负你,伤害你,后来把你欺负哭了,我也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后来知道你不是我爸私生女,我很高兴,就想着对你好一些,弥补你,樱樱,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不知道那就是爱,是喜欢。只知道得把你留在我身边,给你花钱,我以为这就是爱……” “可是我错了,你离开我后我就知道,我错了,我太霸道了,但我现在懂了,有人跟我说,爱一个人是包容,理解和珍惜,我还想和你一起,这次想用心爱你,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以后我会学习,学习怎么爱人,怎么爱你,学习怎么和你相处,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樱樱,我能保证一辈子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你一个,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可怜兮兮地问道, 只穿背心又受了伤的他,看起来就像大雨里被揍了的猫,连告白都狼狈的很。 他妥协地商量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当老师……只要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我都同意,行吗?” “……其实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了,第一次梦遗也想的是你,你是我的初恋,我得到你那天,就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后来我花光了所有钱给你买了礼物,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爱你……” 祝樱万万没想到靳怀风会跟她说这些话。 听到他说第一次梦遗想的是她时,她耳朵都红透了,说出这种话,还是那么不要脸。 可听到他说自己是他的初恋,说爱她,她目光又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人的眼睛是否真诚,是不会骗人的。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以前根本想都没想过他会对自己告白。 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他的玩伴,后来在床上他一直要她,她有时会伤心的想,自己可能连玩伴都算不上,只是床伴……只有等他腻了才会放她走,到那时,她也算还完了靳家的债,但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喜欢她,还爱她…… 一时间她心口一阵酸又涩,砰砰地跳,根本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急忙抿着唇扭开脸。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可靳怀风一直看着她,她一扭开脸,就见到她羞的耳朵和耳朵后面都红了。 靳怀风心里一时间别提多高兴了。 他又高兴又难过道:“……今天野练的时候,没注意路滚到石头坡下,滚下去时,我脑子里想着,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祝樱一听到死这个字,急忙回头要捂他的嘴:“胡说什么,什么死?你命那么硬?不会死……不要乱说话!” 靳怀风很想说,他命硬不硬他不知道……不过他不敢说这些骚话了,祝樱太正经了,受不了这个,他也怕好不容易才浮上来的小鱼儿,又会被他吓跑。 “好,我不乱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樱樱,人只有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我真正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你离开我之前,我连订婚戒指都准备好了,想跟你求婚,可你离开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最难过的时候,想着不如喝死算了,我若死了,也许你会回来看看我……” 见靳怀风说的双目一红,有泪水在滚动,他这不是胡说,是真那么想过……喝醉的时候想着她那么狠心,若是自己病倒了,不行了,她会不会回来看他一眼。 祝樱立即慌张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不许再胡说这些,靳叔叔和阿姨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出事了,你让叔叔阿姨怎么办?你得好好的……” 靳怀风看着她,听话道:“好,你是我老婆,我都听你的,那我要出事了,你会不会也伤心呢……” “不会出事的。”大概见他此时从未有过的脆弱,祝樱立即细心安慰他。 是的,他不会出事的,因为祸害遗千年!虽然靳怀风告白许多,但祝樱也没有开口答应他,因为他有前科,说话不算数,他以前经常在床上哄她,说乖乖最后一次,可是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不守信用,她跟他商量能不能温柔一点,他总会答应的好好的,但他每次都是在哄她…… 靳怀风盯着她那脸颊看,见她气色极好,皮肤饱满发亮,如同最美好的珍珠一样,发出温润的光,他实忍不住,亲了她脸颊一下。 “我这次说到做到,樱樱,我真说话算话,要是不算话,你以后监督我,到时候再离开我,好不好,但离开的不能太远,我还得追回你。” 祝樱这次终于没有躲他了,只是不高兴地嘟起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高兴。 见她的样子,靳怀风哪儿还不知道,这一关总算过了,她不会再躲着他了,连影儿都不让他见了,他当即高兴地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再给她看自己肩膀的伤,可怜兮兮道:“肩膀真的好疼,昨晚没睡好。”就像跟老婆撒娇似的。 祝樱赶紧道:“那怎么办?”这伤口面积确实挺大,“要不要吃点消炎药?”她这里倒是备着,还有止痛的…… 结果就听到靳怀风坏坏地说:“你吹一吹,你吹一吹我心里高兴,它就好得快了……” 就算祝樱知道他在逗她,但她真的希望他好得快一点,在靳怀风眼里她是小天使,从小就是,她也确实是这样的。 她竟然犹豫了下,真的噘嘴给他轻轻地吹一吹,谁知道只轻轻吹了两下,他就忍不住了,转身把自己唇凑过去,和她亲在一起…… 宁乐乐在外头嗑着瓜子,没敢进屋,跟放风似的,就听到屋子里“啪” 的一声。 这手打皮肉的响声,好家伙!表哥不会被是被表嫂打了嘴巴子吧? 那可真精彩。 …… 靳怀风委屈! 委屈极了!他就忍不住亲了祝樱一下,那谁能忍住啊,一个月没见了…… 到现在他脸颊还火辣辣的,这小青梅的手劲儿还挺大的,看来真是恨上他了。 他这小霸王,什么时候被人扇过耳光。 心里面多少有些恼怒。 祝樱以前可从不敢打他脸的,现在竟然打他了。 真是是既恼怒又委屈,自尊彻底没了,想发脾气又不敢,没提多窝囊了。 不过很快他想起指导员说过的话,指导员说在女朋友面前丢人,不算丢人,装装可怜或许还会有意外的惊艳,所以他脸色变幻半天,打算试试。 他开始耍无赖哭起惨来了,又说自己早上没有吃饭,为了见她急急忙忙请了假出来,又说自己受了一身伤,还挨了她的打,好难过…… 祝樱也没想到会打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打完就立即将手贴上给他揉了揉。 这可是靳家独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被她打了…… 本来以为他会生气,会跳起来生气,还会闹起来,没想到他没有,他只是委屈地跟她说自己受了伤,还挨打…… 祝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转移话题, 哄他道:“……早上没吃饭,那我用小电锅给你下碗面吃吧?”他们教师宿舍都有个一小电锅,不想吃食堂,或者半夜饿了,可以自己煮点东西吃。 煮个螺蛳粉,酸辣粉,方便面什么的,很方便。 于是她拿着自己平时用的小钢盆,已经刷干净了,打算到厨房接点水,给他下一包泡面。 天知道靳怀风根本没吃几次泡面,但现在又不是在靳家,现在只有面,没办法。 她出去了。 靳怀风也不在宿舍里待着。 他已经一个月没见到祝樱,哪怕她去打水,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也下意识套上衣服,在她后面跟着。 宿舍另一个女老师招呼宁乐乐一起说话,眼看着宁乐乐的表哥跟着祝老师从宿舍里出来了,两人离得还挺近,看着有点不对劲,祝老师手里还拿着一只钢盆,不知道干什么,煮东西吗? 她问乐乐:“你表哥怎么跟着祝老师后头啊?”不是应该跟自己表妹亲吗? 前段时间宁乐乐已经跟其它老师说清楚了,边防部队的那个新兵,不是她男朋友,是她的表哥。 “哦,我表哥他,看上了祝老师,正追求她呢。”宁乐乐一嗑一边道。 “哦。”女老师目光看向跟在祝老师后面的那位宁乐乐的表哥,大高个,气度不凡,神采奕奕,长得帅啊,和祝老师站在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 她道:“之前陶老师不知有多喜欢祝老师,追了小半年都没追上……” 宁乐乐听到这话心虚了,嗑瓜子的速度慢下来,没追上还不是因为表哥,让她背后捣得鬼…… “……没想到,祝老师原来中意这样的,啧啧,你表哥看着真不错……”女老师瞧了眼对方身材,迈着步子那潇洒的劲儿,就不像凡人,还有撸起来的袖子,露出来的小臂,全是肌肉! 找这样的男朋友……祝老师可有福了……这身材嘎嘣嘎嘣脆! 祝樱拿着钢盆刚要进厨房,厨房里面的人出来了。 是做饭阿姨,刚才做饭阿姨在大锅里炼油,学校昨天买了些肥肉,她切成小块炼出半锅油,油平时可以用来炒菜,炒出来的菜喷香,炼出的油渣还可以用来包菜饺子。 老师们都爱吃油渣菜饺。 不腻还香。 刚刚炼出油来就装进了小盆里,她想端到厨房外面的桌子上,温度低一点油凝得快,凉了后凝成雪白膏质的油膏。 阿姨见到祝樱过来了。 笑着道:“小祝老师。” “阿姨做饭呢?我打点水。”祝樱笑着说了句,刚要进去。 擦身而过去时候,做饭阿姨手上有油,刚才分神时,抓着盆边手滑了下,盆边一下子斜了,就要脱手。 祝樱正好就在油脱手那边儿。 眼看着滚烫的热油就冲着她来了,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 还是身后一只手臂极快地伸过来,将油盆托了下,盆没有翻到祝樱身上,但那斜出来部分热油一下子撒在了靳怀风手臂。 只见滋拉一声。 浇皮肉上了。 热油烫到皮肉那一刻是没感觉到,但紧接着炸肉就痛苦就来了。 靳怀风额头的汗刷地出来了,他紧紧握紧了拳头收了回去,收到了背后。 但祝樱看到了。 她一下子转身,手里的钢盆都掉了,望着他的胳膊,她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地把他往水房里拉,声音都颤了:“怀风,快去水房……” 当时他心头一个念头闪过。 才理解到指导员的话,原来只有让爱他的人心疼。 那才是真正苦肉计! 第 85 章【VIP】 端油盆的阿姨吓坏了,抓起旁边的毛巾就要给靳怀风擦手,祝樱赶紧拦住了她,“不能擦!”被烫了是绝对不能用东西擦,皮很可能擦就破。 她盯着他有力蜜色的小臂,此时通红一片。 “对水房,快点!”她严肃道。 做饭阿姨急得在旁边:“对不起啊,小伙子,都是我刚才手滑,烫着你了,这下怎么办啊?我们这儿没有大夫。” 宿舍里几个老师听到声音也跑出来,见到地上油盆撒了,又看到祝樱拉着人往水房走,就知道有人烫伤了。 立即有人道:“对对,去水房,用流动的冷水冲洗烫伤部位,能减轻皮肤表面温度,减轻疼痛!”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道。 “咱这有没有烫伤膏?”白慧赶紧问其它两位老师。 “没有啊……” “我有一盒芦荟膏。”抹伤口还可以,烫伤就不知道了。 靳怀风说不疼是假的。 他一个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 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水房,回过神来的时候,祝樱已经将他烫伤的手臂放在水龙头下冲刷了。 冰凉的水冲刷着他的手臂,缓解了一丝丝疼痛。 他衣袖原来就是撸起来的,好在袖子上没有沾到油,但露出来的小手臂上全是油烫过的红痕。 祝樱用着水龙头的水轻轻撩着冲刷着他的手臂,一边冲一边急得眼眶都红了,眼泪都快下来了。 一想到靳叔叔和靳家人将她养大,是她的恩人,这份养育之情她从没忘记,靳怀风可是靳家独子。 靳叔叔和靳阿姨就这么一个孩子,现在不但跑到山区里做边防兵,还因为帮她手臂被油给烫了,不知道皮肤能不能保得住。 她见过烫伤的人,好了之后皮肤全是疤。 整条手臂都坏了,到时候靳怀风手臂上都是疤可怎么办,他以后是靳家的继承人,夏天都不能穿短袖了,都是因为帮她。 她自责极了。 她红着眼睛仔细地给他冲着水。 这会儿是真疼啊!靳怀风疼的龇牙咧嘴,油炸和烫伤还不一样,滚油到了皮肤上,还往下渗透,至少往下炸了他三层,是一直疼,而且越来越疼,越疼越深,疼得他有十几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失去了意识。 直到这会儿才有了意识。 额头上全是汗珠,汗太多又顺着脸颊上淌了下来。 他看到祝樱一边冲水,一边含泪,竟然一下子振奋起来,还挤出点笑来,开玩笑道:“没事儿,哭什么,不就烫了一下吗?离心脏远着呢,死不了,幸好烫得是我……” 那一盆油要泼到祝樱的身上,他都不敢想…… 祝樱擦了擦眼睛,望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疼都出了汗,还笑着呢,她忍不住道:“你就贫嘴,这会儿不疼了是吧?刚才疼的都说不出话了。”她回头又仔细给他手臂冲水降温,心里担忧:“这留疤了可怎么办?” “我是男人怕什么,留疤就留疤,要是有人问, 我就说给我老婆挡热油留的疤,这可是功勋章呢。”就像部队立功的勋章一样! 这样祝樱还能不心疼他吗? 还忍心跟他分手吗? “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祝樱一边否认,一边看着烫成粉色的皮肤,心里担心极了,这手臂烫成这样,要是烂了可怎么办啊? 其它几个老师纷纷跟过来,有人翻了抽屉找药,有人拿了绷带,可惜都用不上。 门口做饭阿姨本就是村子里妇人,见把人家士官给烫了,吓哭了都,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其它几个老师安抚了她一通。 戴眼镜的一位男老师过来看了眼,跟两人说道:“烫得挺严重的,冲完水还是去部队医疗室处理一下比较好。”毕竟部队有医助,有卫生员,有处理烫伤的药物。 “靳士官,你是在我们学校受的伤,你放心,医药费我们几位老师帮你凑凑……” 靳不风听了简直像听笑话,他还用这几个老师凑医药费? ……这就是个意外,谁也不故意的,他连做饭阿姨都不会追究。 “不用,我回部队,部队免费治。” 祝樱见水冲得差不多,才慢慢移开他手臂,然后又从兜里取了干净纸巾出来,伸手轻轻地给他擦了擦头脸颊的汗,都淌到下巴了,擦完她赶紧道:“……我送你回部队,现在就去。” 靳怀风也知道不好再待下去,在几位老师的劝说下离开了学校,去了三个老师,包括祝樱,一路将他送到了部队门口。 门口有岗, 有哨兵,靳怀风能进去,他们就进不去了。 直到人进去,离开了,消失在门岗里头,祝樱也没走,在门外担心地望了好久。 想哭是真的,担心是真的,怜惜他也是真的,想对他好更是真的。 她做不到对他无动于衷。 这份感情太过复杂,既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有想还靳家债的那份情,还有两人同床共枕的情,更多的是……只要他一出事,她就担心不得了,奔向他的那种复杂感情。 她从来不想去承认的那份感情。 宁乐乐在旁边安慰她道:“祝樱姐,这事儿不怪你,事情赶巧了。” “我表哥刚才进去时还笑着呢,不会有事的……” 祝樱点点头,强颜欢笑,然后对她和其几它两位上师道:“谢谢白老师和文老师,我们回去吧。” “别担心。” “没事的祝老师,军队专用药比我们小地方的药要好。” 祝樱呼出口气,她怪自己干嘛打他!他都受伤了还打他,如果没打他,她就不会那时候去水房,也就不会被烫着了。 以后靳叔叔,靳阿姨看见该多心疼啊。 不过她没在宁乐乐面前说这些。 文老师在一边觉得不对劲,他观察力强,最担心靳士官的竟然不是宁乐乐,而是祝老师,这就奇怪了,虽然那位靳士官是为了救祝老师才被烫…… 但是不是有些,亲密过头了啊? 他们几个刚才看到了,祝老师还用纸巾亲昵地给靳士官擦汗, 那感觉…… 像是给男朋友擦汗似的。 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关系,两人站在一起,亲密的都没有安全距离,一般来说,就算擦汗离得近,那也是上身靠近,下半是绝对不会贴近的,但是,刚才两人完全没有这个距离,甚至冲水的时候,两人几乎是贴站在一起,连下半.身都近乎相贴了…… 两人都没有感觉呢。 这就让几人回过味来了。 直到白慧老师悄悄给他透露,两人处对象呢,靳士官正在追祝老师,文老师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啊,靳士官受伤了竟然还高兴,莫名觉得他高兴,原来这是英雄救美啊! 这么一搞,那和祝老师的关系不就十拿九稳了? 原来如此。 不过靳士官乃真勇士! 那当真是为了美儿刀上下油锅,都不带眨眼的,光想想就知道那热油泼上身上得多疼,换他们都得疼得嗷嗷叫起来。 实际上要不是祝樱在身边,他真能疼的叫出来。 回去的路上祝樱一直没作声,抿着唇拿手机上一直查烫伤后会不会留疤,怎样才能不留疤。 可是上面都是一些疤痕药软广,也不知道哪一个好用。 回到学校她特意与那位戴眼镜,这方面懂得较多的文老师请教。 方老师三十多岁,已婚,妻子邻县人,他推了推眼镜道:“……能不能留疤要看个人体质,有人疤痕体质,只要伤到了真皮层,就肯定会留疤, 有的人不会,但这个油烫……” “油烫怎么了?”祝樱着急道。 “有点麻烦,油是滚油,碰到了皮肤,它会往里渗透,真皮层肯定……”温度太高了,真皮层肯定被破坏了,是一定会留疤的。 “烫伤后会起毒疱,还会烂,我建议祝老师多买些去疤痕的膏药涂一涂,或许有些效果……” 祝樱查了一天祛疤痕膏药,没有信号,她就跑到外面信号好的地方查,将像样去疤的产品都买了,不知道哪个好,都试试。 买完这才回了宿舍。 宁乐乐很狗腿,见祝樱茶不思饭不想,就主动将食堂晚饭白米饭,豆角炒肉……端过来,放到桌上两人一起吃。 祝樱哪有胃口啊,一方面恩人伤成那样儿,一方面靳怀风受伤,她也心疼,一直自责,拿着筷子根本吃不下。 他疼的肯定吃不下饭,她又怎么吃得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牵心挂肚。 “……姐,你就吃点吧,表哥他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等下周你再看他,肯定活蹦乱跳,再说了,表哥部队里不有军医吗?肯定有好药,到时药到疤除,一点疤都不会留的……” 祝樱叹了一声,打起精神挟起块豆角,吃了一口,这最好吃的秋豆角,吃在嘴里也食不知味儿。 …… 别看靳怀风在祝樱面前装得云淡风清,一口一个小伤,没问题,这算什么,离心脏远着呢。 我一点不疼! 可在医务室里,他疼的恨不得拿块毛巾咬嘴里, “轻点,轻点,医助,你给我轻点!你是不是跟有仇!” 靳怀风疼得脾气上来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医助。 医助能笑死,这新兵还挺有个性,开吼了。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烫的面积这么大,你把手臂放油锅里炸了?” 医助手快速地给他清理烫伤的地方,肯定会疼,只不过他快点弄,疼的时间短一点罢了。 先清洁烫伤部位,之后消毒,又是一阵惨叫。 “王医生,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这是虐待士兵!”吼得老大声。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王医生是有经验的大夫,病患疼的时候什么都骂。 医生不好当啊。 涂抹完烫伤药,最后用无菌纱布包裹,完事。 靳怀风是瞪着医助走的。 当天晚上靳怀风一夜没睡,疼痛难忍,没想到疼得厉害,根本睡不着,最后起来摸索着吃了王医生开的两片止痛药才睡了一会儿。 早上出操是肯定不能出操了,他现在右边肩膀受伤,左臂被烫伤,不但早操去不了,连巡逻边防的任务也做不了了,跟领导请了假后只能在宿舍床上躺着。 还不能躺久了,伤口还不能一直压着。 到了第二天手臂果然烂了,还得去医务室让手艺差劲的王医生给换药,还用针管清理手臂上的毒疱。 为此靳怀风这个刺头遭了罪,差点没去指导员那里投诉王医生,法医冒充大夫,他又不是死人,把他当死人治,皮都给掀起来,心狠手辣,灭绝人性。还好施鹏飞劝住了他,得罪谁都别得罪大夫,最后遭罪的可是自己…… 三天工夫,一点好转也没有,靳怀风烦躁极了,而且小臂一直在烂,不停的起泡,起了这边起那边,他还得每天去医务室。 一八八大小伙子,差点给整抑郁了。 而祝樱晚上也没睡着,一直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过去,却做了噩梦,梦里有油泼过来,有人替她挡下,她一睁眼是靳怀风,油泼到了他脸上,毁了容。 “不要!”她一下子吓醒了。 坐起来时天还没亮,宁乐乐还翻身嘟囔着睡着觉。 她心怦怦地跳,也不知道他手怎么样了。 她无意间望了眼右下角,之前心里想着别的事,这时才发现那本书又翻一页。 第五页打开了,上面写着,灵髓圣药碧幽膏。 书上画着一块比指甲大一圈的幽绿色小方块,一样的质地。 灵髓圣药?祝樱第一眼就注意到圣药两个字! 书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它既然说圣药,就一定是很好的药,但是这个药治什么它没有说啊。 祝樱想了想,掀开被子起身,她去了厨房,也弄了点热油,一咬牙,往手背滴了一滴,只一滴就疼得她心尖都颤起来。 她赶紧将手背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着,冲了一会后,她取了灵髓圣药碧幽膏,这膏药被她装进了空的化妆品瓷盒里,她已经刷干净了,还用酒精擦过, 盒子干了之后才将药膏装进去。 她取了一点抹在手背烫伤发红的位置。 等第二天发现,手背烫伤的地方全好了,一点痕迹没有,跟原来的皮肤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她高兴坏了。 但是每天刷新的膏药太少了,只比指甲大一小圈的那么一小块,直到第四天早上她才终于凑齐了四块,足够抹一只手臂,她就再等不急,上完课跟主任请了假,把装着药膏的包带上,一个人出了学校往边防部队那边走。 岗的哨兵认识她,知道她是对面小学的老师。 比较毕竟学校就那么几个老师。 哨兵笑着道:“找靳怀风是吧?我这就叫他。” 靳怀风正在宿舍郁闷地躺着,沉默许久。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好,留疤他都不怕,没想到手臂不断起疱,一直烂,不是烂这边就是烂那边,而且痒,奇痛无比,奇痒无比,天天换药他都烦死了,还要去医务室抽血疱毒液,医助还笑呵呵要他做好心理准备,说是深二度创面,需要三到四周才能痊愈,这是要一个月啊! 而且有疤的可能性很大。 疤不疤的他无所谓了,就是那个医助他烦得很。 结果有人传来消息,说大门口有人找他,是部队对面学校的女老师。 女老师! 祝樱!靳怀风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结果起来太快,手臂不小心蹭到了床边,疼得他一龇牙,扶着手,不过很快就从宿舍出去。 果然在大门口见到着急着张望等人来接的人。 是祝樱啊! 穿着保暖外套和米色针织裤,正焦急等着,一见到靳怀风过来,她眼睛一亮,立即朝他走了两步。 靳怀风那个心啊,就像一阵暖流淌过,舒畅的不得了。 他这几日也算遭了罪,晚上觉睡不好,白天还吵,想多躺会儿吧,睡左边压到受伤的手臂,睡右边压到他右肩膀的伤口,简直是双重折磨,但如今见到清丽的身影,竟然主动来找他,来看他了。 他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什么睡不着,那都不是事儿。 只要她肯可怜可怜他,他什么都能忍。 被心爱的人关心,幸福的感觉,瞬间抵消了他的疼痛。 他还没走近,就见清丽的小人跑了过来,着急地望向他左手:“怎么样?手好了吗?大夫怎么说?” 靳怀风当然不可能说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他拽拽地一插兜道:“好了,就快好了,我这么强的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那藐视的语气,什么都不是事儿。 祝樱:…… 她俩不是第一天刚认识,她清楚地知道他只要不自在,就插兜。 靳怀风兴奋地将她带到自己宿舍,他们四人一间宿舍,其它三人不是站岗就是巡逻了,要么在后棚子里种菜。 只有他受伤在屋子里待着。 祝樱进了宿舒看了眼,收拾的非常整洁,什么东西都排放的整整齐齐,床上果然都是方块小被子。 靳怀风这个大少爷的床也是如此, 就是被子,他可能刚才躺着,压了一下。 知道靳怀风是哪张床后,她在靳怀风的军绿色床上坐下后,环顾四周把包也放下,这才道:“你把手臂给我看看……” “不用看!我们队里医助,医术高超,手艺好极了,天天帮我换药,早上刚换好药了……”他不能给她看,看到会吓坏她,实在是烂得太可怕了。 “你给我看看……”祝樱也不敢碰他手臂,只是盯着,见他不肯,她轻扯着他左边衣袖的一点布料,想把布料往上抬一抬:“我就看一眼……” “一眼都不用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说着他还抬起左手比划了下。 祝樱望着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别以为她不说话就什么也不知道,他一心虚,动作就多,一不自在手就插兜,绝对有问题,她安静地看着他比划一阵,直到靳怀风不比划了。 这才认真道:“给我看看!”这次祝樱脸板了起来,严肃坚决道。 祝樱平时多顺着他,但她要强硬起来,靳怀风怕她再跑,也不敢再舞了,被祝樱摁着,不敢反抗,被她给脱了宽松的外衣露出里面背心和后背伤口,后背伤口倒是消肿了,但还未全好。 左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祝樱小心地解着纱布,她一边解一边道:“我给你带了特别好用的烫伤膏,抹上就能好,我给你涂上。” 靳怀风望着心爱的人,此刻就坐在他的床边,什么烫伤早忘了。 一颗心荡了起来了,就算他现在受了伤,也不耽误他其它地方精神起立。 说起他弟弟不听话这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别的女人没有这样的反应,对着祝樱就会这样,看见她就想靠近,想贴贴,想抱进怀里咬一大口,一点都不夺张,就是又爱又想欺负,无比依赖,一刻都不能离开他,随时都要看到她。 他们国外在一起三年,祝樱总说他为什么老想着那些事儿。 可他也控制不了,一见到她就容易in,亲亲in,摸摸in,甚至有时候闻到她的气味也会in,两人有时候在外头吃饭,或者干什么稍微贴在一起,她就能感觉到他in了,祝樱羞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他是禽兽一样。 可靳怀风了不想啊,根本根本控制,他也咨询过这方面经验多的朋友,有人告诉他,这叫生理性喜欢, 就是遇到一个人,全身细胞都喜欢着这个女人,想要这个女人,只觉这个女人肉也嫩,味也香,百要不腻,不受意识的控制…… 说句夸张,他的情况格外严重,甚至哪怕听到她温柔地跟自己说话,他都会…… 他真不是变态! 更别提现在这一双小手软绵绵的,小心翼翼帮他拆纱布,一边拆一边还问他:“疼不疼?”她动作轻轻的,生怕碰到他一点伤口,爱护他,怜惜他,照顾他。 靳怀风心里,就像有泉水在流淌,美滋滋的…… “不疼,就是痒。”他看着她轻声说,是真的痒,特别痒,痒到根本抓不了,那种入了心极致的痒感,这个富家少爷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烫伤是这种滋味儿。祝樱打开纱布看到手臂上溃烂的地方,心里就是一紧。 烂得太厉害了,她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一块好地方都没有,她忍不住眼圈一红,赶紧从包里取出瓷瓶,戴上无菌手套,然后抹了下质地如同的碧玉膏,专心地往他烂得重的地轻轻涂着,尽量不碰着他皮肤。 靳怀风也没有问她哪弄的烫伤膏,管她弄的,这个时候就算她往上抹毒药,他也认了。 靳怀风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与医助的手劲儿比,她涂抹的动作轻的就像小天使的手抚过。 人总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曾经拥有的有多珍贵。 眼前这个女孩从小到大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有一天她突然离开,不在他身边了,那种空巨大的失落感。 人不在,可他脑中却处处都是她的身影,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就欣喜若狂以为她回来了……发现不是的那种空虚感。 他也曾买醉堵气,走了就走了,谁又离不开谁?可他还是惦记着,怕她出事。 她是他一手保护到大的人,单纯,善良,温和,天真,从来没经历过世间险恶,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被人骗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所以在施鹏飞被他父亲毫无留情地丢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一听是这里,他亦飞似的过来了。 第一眼见到她,他心里喜悦,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可她害怕的表情伤到了他。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怕自己。 他心里带着气和挫败……才会那么对她。 如今,他知道错在哪儿了,他又再次得到她温柔对待,他就再也气不起来了。 不想她离开,想她永远在自己身边,只在有她在,他哪怕人生受到任何挫折,他觉得自己都能挺过来,都有勇气面对……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祝樱温柔地将碧幽膏轻轻涂在他手臂烫伤的地方,全部涂好后,她松了口气,希望伤好后不会留疤。 她抿了下粉唇,将纱布又一点点的将他烫伤的地方原样包扎上,抹药的时候,她的手时不时地捏着他的手掌,因为受伤的是小臂,她要翻转小臂抹药,就需要轻轻活动他的手。 他的手掌老老实实地被她那一小软手翻来覆去,翻得他又in了,in的发疼,却什么也不敢做,生怕把这只好不容易主动飞过来,落在他肩膀的小蝴蝶给惊走了。 她才将他袖子轻轻放下来,盖住纱布,这才抬头看他,一抬头就见他眼睛深幽幽地看着她。 两人从小长大十几年,经历过青春期,情窦初开,成人礼,以及国外同居三年,祝樱对他很了解,只要一个眼神…… 她一看他眼睛就知道他又不正经了,她就不明白! 到现在她都记得两人情窦初开时,他曾捉弄自己,她一不小时被绊了下,屁屁坐到他腿上时,那时候两人都很年轻,喜欢一个人不知道做别的,只知道欺负捉弄的年纪,她明显到他那东西瞬间起了变化,弹到她她那里把那时候青涩的她吓坏了…… 结果到了现在,怎么还是这样…… “包好了,不要碰水要多休息,我走了。”说着她就将东西放布节包里,起身就要走。 靳怀风心里一紧,见她要走忍不住急道:“不要走,樱樱。”说着就搂她一下,在那张珍珠一样的泛着光泽的小脸蛋亲了一口,“你多待一会儿,我想你,想的晚上睡不着觉……” 祝樱板着脸:“你说过,要尊重我……” 靳怀风只是想亲一下,并没有做别的,因他少年时的性启蒙就是祝樱,那时候还是少年,也知道羞涩,不敢在祝樱面前露出本性,就只能忍着,那时候忍着会疼,于是后来一直疼,脾气也就不好,后来和祝樱在一起后,脾气好多了,因为不疼了,现在留下的后遗症就是一忍还是疼,但现在他不敢发脾气,只能忍着。 看她这么说,靳怀风赶紧放开手:“好,你说不行,我就不碰,我疼死也不碰。” 然后叫了声:“老婆……” 祝樱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宿舍。 靳怀风黏糊地跟在她后面,把她从宿舍一路送到哨岗。 又在哨岗处站着,他出不去,只能看着祝樱回学校,幸好学校离得不远,他远远看着她进了学校大门,这才怏怏地返回部队。 祝樱还是不理他,她只是在意为了救她烫伤的手,他情绪一阵低落,叉开腿坐在宿舍床上,低头沉默不语。 巡逻回来,施鹏飞去食堂吃饭,他看到靳怀飞撸起袖子,露出了包扎的手臂,他撇了下嘴:“我说,你这苦肉计,做得也太过了吧?都把自己给炸了,要是你家小孤女再不理你,你是不是还想再炸一下!” 靳怀飞将打好的饭菜餐盘放到食堂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听到施鹏冰的话,闷闷不乐,但想到油炸的滋味,还是脸色一变。 “算了。”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油炸有多疼,它不光炸你一层,它那热度还往下渗透,还能往皮肉里炸三层。”自从这次受伤后,他这大少爷对下油锅还真有了清楚的认知,真是酷刑,他可不想再来第二回了,一次就受不了,差点没在祝樱面前当场叫出来,当时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死死咬牙了,这才忍住了。 靳怀飞坐下后道了句:“但我不后悔。”他宁可疼在自己身上,也不想祝樱疼。 说完他挟起豆角吃了一口,不知为什么在部队食堂,那个饭就是香,比五星大厨做的还要香,爱吃,好吃! “啧,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施鹏飞也往嘴里扒拉着饭,两个富家子弟自从进到部队后,越来越有部队士兵的样子,以前傲慢的态度,奢侈的习气改变不少。 艰苦的环境,险峻的边防线,部队每周五一次的学习,同在一个大集体里,受着周围边防战士潜移默化的影响,每日巡防任务也无时不刻地磨炼着人意志,改变着他们的观念性格。 现在什么菜都吃,哪怕月饼炒西红柿也照吃不误。 祝樱虽然理自己了,但两人没进展,靳不风又去找指导员取经。 指导员也不吝啬,“相遇容易,相处难,后面的路长且艰,你要任重道远……要想彻底赢得对方的心,就要学着经营两人感情,你要想她所想,爱她所爱,也就是与爱屋及乌是一个道理,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得到她的倾心,她会身心都和你靠在一起,慢慢就爱你了……” 靳怀风周末请假去看祝樱时,手臂就好得差不多了,速度之快部队医助都震惊了,差点以为自己的医术超常发挥,这才上了几天药……就好了? 靳怀风上完最后一次药,恶狠狠地离开了,他还有恋恋不舍! 这狼崽子,治起病来真带劲儿,忍辱忍痛的样子,真有男人儿味儿,本来还想多留他治几回呢,可惜了,估计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以后可再难见这种不用打麻醉治病的好苗子。 靳怀风趁休息时跟指导员学习爱情经验,指导员说要多对心爱的人你表达爱,不能吝啬,女人想得多,男人想得少,如果什么都不做,也不说,会让她们不安,她们也不知道你心到底什么想法,所以要对她们表达出来,可以用语言或肢体表达,哪怕拥抱一下,对她们而言都是心灵的慰籍,男人的怀抱对女人来说有安全感。 再见到祝樱,靳怀风就开始实践了,没人的时候他就会偷偷亲她脸颊一下,觉得烫嘴,丢脸,他也硬着头皮说一句:“樱樱,我想你了。”或者:“樱樱,我爱你……” 但靳怀风哪会这么老实只说这个,他说完还会隐晦地在后面加一句自己的诉求:“……我爱你,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 “老婆,我想你,想得我心里痛,身也痛……那儿痛。” 经常把祝樱说得面红耳赤,转身离开,她从来没听到过靳怀风说这么多的情话,源源不断,不是亲她,就是胸膛靠到她后背上挤着她,仿佛拥抱她一样。 她如果不舒服,他就退开,无人时就是贴贴。 她也没想到,来到这个地方,什么物资都缺,抬眼不是黄沙就是荒山,外部环境如此匮乏,他的情话倒是多了起来,也浪漫起来。 所以他一说我爱你,她就说:“油嘴滑舌!” 一说我想你,她就回:“胡说八道!” 一说……疼,她转身就走:“不理你了!”祝樱好几次被他这出奇不意的求爱行为,惊的到处走,走来走去,不知道干什么好。 靳怀风无意中听到宁乐乐说,祝樱最近在操心一个小女孩,是她的学生,想满足她的心愿,带她到县里玩一天,因为小女孩从来没去过县里。 靳怀风当即二话没说,安排! 周末打听了部队的采买车,并和采买车的小兵交好关系,当然不是贿赂,那是战友情!他特意塞了两盒好烟,一盒一百二,小兵乐得眯了眼,一拍靳怀风肩膀:“好兄弟,我明早就去学校接人,放心吧!” 靳怀风周末提前跟领导请假,然后带着祝樱和那个兴奋的小女孩多多,一大早坐上部队去县里的顺风车。 多多兴奋极了,她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大的车。 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小山村,她激动的脸红红的,不停看着窗外。 对这个小姑娘来说,就像梦一样。 靳怀风带着一大一小两人去县城一日游,他哪儿没去过,豪华游轮海上三月行都玩过,何况小小县城,更大的排场都有,但从来没有哪次像这一次这么开心。 只有他们三个人,两大一小,好像一家人一样。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家人,父母带着孩子。 靳怀风没想到原来给人圆梦,自己也会高兴。 给人带来希望,竟然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他先给多多安排了游乐场。 一家三口旋转咖啡杯,多多看着周围小朋友,他看着对面的祝樱,祝樱陪着多多玩,偶而与他的目光对在了一起,就像就吸铁石一样,吸着。 最后祝樱瞪了他一眼,扭头不看他,被她一瞪,靳怀风立马露出了笑容。 他又带着一大小,两个女孩去玩果虫滑滑车,多多尖叫的乐起来,祝樱高兴地看着多多,靳怀风则愉悦地看着她。 又带着她们玩碰碰车,多多咧嘴笑了起来,开心的脸都玩笑了,她大声道:“祝老师!靳叔叔撞我!” “那我们也撞他!”祝樱今天也特别高兴,心情特别好,她真的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和孩子玩成了一团。 两人带着多多体验着游戏的美好。 靳怀风又付费请一大一小吃猪肋排,烤鸡腿和香肠,鸡柳和鱼柳、??蛋筒。 以前根本不会吃这些东西,也不会给祝樱买这些,但是现在,吃点又何妨,开心最重要! 玩了一下午,玩累了祝樱给多多买了一小块慕斯蛋糕,多多从来没吃过蛋糕,吃第一口的时候怔住了:“祝老师,蛋糕好甜啊……” 她笑了。 祝樱摸摸她的头,眼中满是怜爱,靳怀风望着她,心里想得是两人如果有了孩子……嗯,再想下去差点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最后在出游乐园出来,三人又去看了电影,他给多多买了水蜜桃味冰淇淋,给祝樱买了椰奶绵绵冰,爆米花桶…… 到了天黑,祝樱和多多还意犹未尽。 虽然想在县城留宿,但恐怕第二回学校来不及,多多还要上学。 最后靳怀风雇了车三人回到学校,他又把多多送回了家。 他殷勤地讨祝樱欢心, 每次从部队请假出来,见到她左亲一下她的脸,说一句,我想你,想得全身痛。 右样一下她的脸颊,说樱樱,我爱你,又要一个星期见不着你了,想你想的心疼…… 每次都说,祝樱听了真是又羞又气,可又拿他没办法,他怎么就热衷那点事儿! 就被他这样缠着,可女怕缠郎,终于这缠功有了成果! 那天学校里老师不在,去了县城采购,他跟在她屁股后面,进了宿舍,像往常一样亲她脸颊,小声说:“……樱樱,想你,想的……痛。” 祝樱脸红了,最终点了头,“你快一点,不许磨蹭!不许故意闹我!闹好几次……”靳怀风当即狂喜,激动地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惹得祝樱吓了一跳,他脸埋在她毛衣里激动的不抬头,埋了好久,仿佛做梦一样,她同意了,她同意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很快窗帘就被他给拉上了,不一会儿屋子里小靳怀风就摇摇晃晃的跟在祝樱后,片刻就传出一阵阵惊叫声音。 第 86 章【VIP】 宿舍里窗帘拉上了。 屋子里声音渐歇,靳怀风喘着气,他翻身看着怀里人,还在颤他伸手将祝樱脸颊上的头发轻轻拨开,脸颊有汗意,他凝视着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脸色粉红,还在无意识轻颤的女孩。 别人都叫她祝老师,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十几年前穿着粉色小裙子怯怯捏着裙边来到靳家,来到他身边女孩儿。 有那么一刻,他真无比感谢祝樱的父亲,是他将她送到他身边,而不是送到刘家,张家,王家…… 只不过祝思文病死在国外,死前还是祝樱这个女儿在身边照顾他,死后帮他收殓,她从来没有怨过父亲一句。 问她,她说父亲没有几天了,人都要走了,怨他干嘛。 这女孩实在太心善了。 靳怀风怜惜她,忙前忙后帮他操办,当然也在祝樱面前肆无忌惮地说了那老头不少坏话。 此时,他满足地支起练得满是肌肉的手臂,他肩膀的伤已好,小臂烫伤的地方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颜色还没有恢复过来,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自然颜色,没有留疤。 这让他有点遗憾,不能拿这个让祝樱愧疚了。 有了这个疤,祝樱就不会再离开他了,可惜疤没了,可恶! 怀里的人正捏着靳怀风的手臂轻轻喘息,刚才动作实在太激烈,完全不给她一点点喘息的余地,她仿佛海上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到最后银瓶乍裂都不知道怎么眼前就一阵白光连闪她惊叫出来。 靳怀风用有力的手臂圈着她,在她那床便宜的碎花被子里,与她紧紧贴在一起,就算最便宜的被子,她盖着也香香的,他深深嗅了一口,然后扔到一边,开始亲着她汗湿白嫩的脸颊,手臂里又搂着白嫩的她,这个小人又软又嫩,于是在她耳边道:“……樱樱,等你支教结束,我也复员了,我们回去就订婚……”还是早早把她娶回家吧,省得她天天有小心思,总想离开他。 “我们都处十几年了,也该结婚了。 他下了保证书,“以后你工作想做什么,作为丈夫我都同意,就有一点,不能离我太远,我想你,离不开你……”心爱的人重新回到怀里,心爱的人善良宽容,原谅了他。 这让他心里充满了欢喜,然而想起自己以前留住她的那些霸道言语和行为,他又有了一丝内疚。 他忏悔道:“……小时候我真不该欺负你,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以后我都给你欺负好不好?你让我往东我就不往西……” 祝樱刚清醒全身还软着呢,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想动,听到他高兴地在她耳边计划着未来,说来说去。 他以前话也不少,要么天天逗她,要么生气发脾气,要么在她面前耍各种无赖,没想到有一天突然开了窍,竟然说起甜言蜜语也不逞多让。 这些话哪个女人听了不迷糊?她听了也迷糊。 不过祝樱心里清明。 经历了这一遭后,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靳怀风说他喜欢她,她是他的初恋。 其实,她这么多年,没有喜欢过别人, 唯独全部的精力,感情都放在这个小时候欺负她的人身上了,不知不觉身心就都在他身上,哪还看得到别人。 只看着他胡搅蛮缠,逗她拽头发,缠着她干这干那儿。 其实在那个她需要小心翼翼才能待着的靳家,她地位很尴尬,可是他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他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衣食住行他也都吩咐下人关照她,从没有让她体会过贫苦生活。 虽然青春期喜欢捉弄她,但有他在身边,她亦没有受到来自外界任何伤害与责难,他一直是保护者,只能他欺负,别人欺负不得,长大后亦是禁锢者。 祝樱对他的情感很复杂,可总归,他亦是她的初恋,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年龄,一颗心也为他绽放,他亲她,对她做亲密事,她是会心怦怦跳,不觉得厌恶。 他爱她,她也很爱他。 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不是因为可怜他,或者其它,而是因为爱。 但这一次祝樱想的清楚,自己从来不图他其实任何东西,她只是图他这份真情,如果他能如他说的那样做出改变,她愿意再跟他试一次,可以给与他宽容,体谅,毕竟人年轻时,总是会犯错,人生也总在不断的错误中修正自己,她允许他在不懂爱人上犯错。 但如果有一天,她觉得他没有改变,或者他对自己不好了,厌倦了,不需要她了,有了新欢,那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有书中的食物可以吃,书里有水,有面食,有海鲜,后来翻页后还有兽肉可以食用。 饮食上她完全可以不花钱, 因为常吃书中食物,她的身体很好,很健康,也不容易生病,所以她只要长到工作,有住的地方,就完全能养活自己,无论在哪里,她都有生存的能力。 所以这次,她愿意再试试,愿意再给机会,如果他真的改变了,她愿意陪他一生。 毕竟他才二十四岁,还没有真正的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她微微转身,目光柔情如水地看着他。 看着那年轻的脸庞,看着他眼里幸福的光,她不想再回忆以前,也不想以后,就当下这一刻,他真的很好。 她点头,抿唇道:“好,我记住了,如果你犯错,犯了很严重的错,有了别的女人,或不再爱我了,我就会离开你,我会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靳怀风一下子就慌了,急忙搂住她:“……不,不行,如果我犯错,说了什么混话,又发脾气!你就骂我,打我,可一定不要离开我,你放心我绝不会犯男女方面的错,以后公司女秘书全部换掉……”他紧紧搂着通体雪白心爱的人,生怕她说到做到,真的有一天离开他,让他再也找不到了。 伤心的一下子不说话了。 见他埋在自己胸前,一动不动,祝樱这才伸手摸了摸他头发。 又摸了摸他的耳朵,他的耳朵一点也不软,他并不是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人,但他信她。 其实耳朵硬也不是不好,这种人一旦他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其实,靳怀风有很多优点,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一个长情的人,他处一个朋友能处一辈子,爱一个人也可以爱一辈子…… 就连那方面,也比较持久…… …… 祝老师和靳士官处对象了! 部队和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那能不知道吗?祝樱答应和他在一起后,靳怀风抱着人围了好几圈。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费尽心思终于将小蝴蝶又追了回来,圈到自己的羽翼下,这次和好后,靳怀风对指导员深信不疑,把从指导员那里偷学到的经验,一一都用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两人感情一下子好起来,比以前更甜蜜。 其实就算靳怀风不说,大家也能看出来,可靳怀风太高兴了,爱情偷偷藏不住!干脆正大光明起来,他买了几大包零食老师,战友见着了挨个分,见人就给,指导员,连长,副连长,司务长,排长,检查员…… 全部都有份,东西还都是高档品,县里超市最贵零食,品牌夹心巧克力,一盒过百,一盒一盒的发。 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和祝樱在一起了。 几位老师,甚至校都调侃:“祝樱啊,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看靳士官对你特别满意,这喜糖可提前都发了啊……” 大包大包的巧克力糖,太甜了,也太齁了。 祝樱只得无奈道:“他对我满不满意,我不知道啊校长,但我对他还没有特别满意……” “看看,还是祝老师有成算。” “就是,拿捏靳士官死死的……” “听说靳士官家里条件不错啊,可别卡他太久,差不多行了……” 祝樱只得笑一笑,下次他再来,她气得揪着他耳朵,“买东西就是个意思,一两天行了,你还喜悦半个月!能不能低调点……”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家有钱吗? 她不喜张扬,偏偏他好张扬。 靳怀风被揪耳朵时,他心时一声,呦呵!这小东西胆肥了,竟然敢揪耳朵了。 但转念一想,以前他对她太差劲儿,樱樱连揪他耳朵都不揪,现在明显关系比以前更近了,所以开始亲近地揪她耳朵,这叫关心地揪耳朵。 他立刻高兴了,“行,我听你的,不发了……” 随后见周围没人,他又亲昵的按指导员说的,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颇为油嘴滑舌道:“我爱你,爱死你了,樱樱。”他打算把这个爱你两字养在习惯,以后结婚了,早上起床亲她一下说我爱你,晚上睡觉前亲一下说我爱你,天天说,这总能给足她安全感吧。 一开始指导员跟他说时,他不以为然,天天说多烦,说不出口,后来发现,指导员说的是对的,这样洗脑式说我爱你,他发现祝樱就很好说话。 尤其男女事儿上面,就好说话得多,他想看看亲亲吻一吻,都让看让亲让他吻了,以前都不让的,还要他关灯,后来是他硬要的。 于是他像打卡一样,亲完后,搂着祝樱高兴地商量道:“周末了我请假出来,带你去县里吃鸡.鸡……” “吃什么?”祝樱瞪他! “……带你吃火锅,好久没吃了,在这山上天天吃棚里菜,吃食堂,嘴巴都淡出鸟了,去吃火锅怎么样?” 想到火锅,祝樱点点头,“到时把宁乐乐带上……” 靳怀风:…… 他轻咳道:“宁乐乐病了,去不了。” “我和她住一块,我怎么不知道她病了?” “不信你问她。” 一问,宁乐乐就倒在床上说着凉了,得捂捂汗,不能吹凉风,哪儿也不能去。 祝樱:…… 靳怀风冲宁乐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钱总算没白给。 宁乐乐比了下手指:“……加钱!老板!” 靳怀风:“滚犊子!”干了这么点活,还要加钱?最多加个鸡腿。 两人去了县城,不但吃了火锅,还被靳怀风磨得开了房。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县里开房,靳怀风高兴的就像几年前刚得到祝樱时的那个毛头小子。 两人虽然相处这么久了,但他对祝樱永远有新鲜感,永远不腻,看不腻,闻不腻,处不腻,祝樱这个人善良,宽和,人品好,哪哪都好,他就喜欢,看着就想亲,想碰,想搂,想她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无论他在哪儿,她都能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最高兴的事儿,否则后来也不会把祝樱看那么紧。 虽然县城里小宾馆,比他以前住的星级酒店差到十万八千里。 但哪怕七十八元小时房,条件很一般,但只要和祝樱一起,就突然间有了新鲜。 他不是以大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有女朋友的士兵身份,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变得有情.趣起来。 女朋友是小学老师,那种犹如角色扮演的味儿冲了上来。 靳怀风感觉一下子上来了,他将祝樱抱起来,在屋子里转圈,逗得祝樱哭笑不得。 祝樱知道他情况,那方面精力特别多,两人一个在部队,一个在学校,相隔只有区区一条路,但那一条路,就像是王母划下的银河。 一星期只有一天能见面,跟牛郎织女似的,靳怀风每次见她都可怜兮兮地说疼。 看着喜欢的人受罪,祝樱也生了怜爱之情,也就由着他一星期一次了。 好家伙,答应了他,他在宾馆里翻天覆地的抱着她胡闹,真男人那必须要一往无前,冲锋陷阵,回回来个回马枪,干得敌人哀声求饶,长炮短炮上阵齐鸣搅动风雨惊叫连连…… 结果就被逮住了。 靳怀风的母亲张雅姗去国外看展回来,路过邻县,就想来看看儿子。 结果去了部队没找着人,去学校也没找着人,耽搁了一天,最后在县里找到了。 两个人正甜甜蜜蜜在饭馆里吃饭。 靳怀风正挖了颗草莓祝樱吃,祝樱喜欢吃樱桃和草莓。 上学时两人一起吃饭,他每次都给她点樱桃蛋糕和草莓奶昔甜点,她从小在靳家长大,很懂事,从不麻烦别人,喜欢什么也不说,安排给她什么她都吃,不挑食,但其实她有自己的喜好,而这种喜好,只有喜欢她的人天天盯着她看,才能细心看出来。 靳怀风从小就看出来。 每次甜点都给她点这两样。 “你自己吃,不用喂我……”她心情很好,这半年他也不知道跟谁学得,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言蜜语,说得她一开始害羞,后来倒是比前多了些开朗,也爱笑了。 不过一想到刚才在宾馆他光着绕着床追她,左摇右摆的,她想起来就想拒绝他!每次觉得他成熟了,他都会在她面前幼稚的像个小孩。 两人挨在一起甜蜜吃饭,被张母抓个正着。 张雅姗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后面拖着行李箱的西装保镖过来了。 祝樱听到声音,看到的时候,吓得嘴里的草莓没吃完就蹭地站了起来。 “阿姨,你来了。”虽然在靳家生活多年,但她依然拘谨地看向张雅姗,然后拼命踹桌下靳怀风的腿。 靳怀风一回头,就见她妈全身珠光宝气,手拿让人眼花缭乱的某牌新季度还未上市的包包,那个手柄镶嵌的玉石…… 一只包就是一台车,绝不夸张。 张雅姗脖子佩戴着她不久前刚拍下来的一串圆润的粉珍珠项链,顶着脸上精致的状容。 她见到两个小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妈,你,你怎么来了?”靳怀风看见他妈就头疼,出国前他和祝樱在家里住时,她就各种挑剔祝樱,一旦她妈说话不好听,他就会怼,毕竟独子,张雅姗惯得很。 从小他就护着祝樱,所以祝樱倒也没受他妈的磋磨。 出国回来后,他就和祝樱搬到高档公寓了,不和他妈住一起。 “哼,我以为我儿子在边防吃苦受累,我这当妈的千里迢迢跑过来,给们俩带吃的带用的,结果倒好,你带着祝樱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你说你吃香的喝辣的,在哪吃不好……非要跑到这里来……” “祝樱你也是!”张雅姗更是一脸不悦地看向对面祝樱,指责道:“过年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我和你叔叔?还有没有礼数了?还有,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儿子什么样对你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从小就追你屁股后面跑,你现在跑到这里来,害得他把公司里的工作也扔了,追你追到这儿,你是纯心折腾他是不是?” “妈,你在说什么呢,跟祝樱有什么关系……”靳怀风了解他妈,听风就是雨,有事赖别人。 祝樱赶紧对他使了个眼色,不让靳怀说话。 她笑着将嘴里东西吃完,然后过去扶着张雅姗让她坐下,哄道:“阿姨,你说的对,是我错了,我不该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支教,等做满三年我就回去,您别生气,别气坏身体,要不要喝点东西,点怀喝的,卡布奇诺怎么样?” “哼!”张雅姗顺着祝樱让出的位置坐下来。 “知道错了就行,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年轻天天在折腾什么!”张雅姗这个人不讲理,但也好哄,只要顺着她就行。 “总之,你们俩赶紧给我回来,回来后马上给我结婚,天天玩什么一个跑一个追,那么大的人了,过家家呢?赶紧结了婚,成了家,让怀风安心地在公司做事情,别让他再天天跟你屁股后东跑西颠的。” “……做什么不好,非要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事,好日子都过腻了是不是……” 祝樱在靳怀风旁边沙发上坐下来,陪着笑,顺着张阿姨的话说:“对,阿姨,我这次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下次不会了。” 张雅姗撇着嘴,坐在两人对面,一直嘴不停地训了他们半小时,最后嫌弃地在这家普通餐馆里,跟两个孩子吃了顿饭。 她就是回国路上,顺道过来看看两人,看完了就走,不会在这小城市里过夜,到底是亲妈,走前还给儿子靳怀风提了台七十来万的代步车。 她去了一趟边防部队,看到那边的路,下趟山都不方便,也没有个车。 当妈的肯定给儿安排,何况还有祝樱,两人来往县城有个小车也方便。 张雅姗其实已经习惯祝樱在靳怀飞身边,这都十几年了,生生给看习惯了。 哪天怀风身边要换了人,她还觉得不习惯,看不顺眼。 实际她对祝樱不太满意,毕竟家世不行,又有那么个爹。 知道两人在一起后,那就更不满意,不同意! 但她家老靳满意,说祝樱好,很配怀风,还说怀风那个狗脾气,就得祝樱这样的女孩才能包容他,换了谁他都不行。 张雅姗才不信呢,她儿子一表人才,换谁不行? 她肯定要找一个旺他儿旺靳家,旺子旺孙的好媳妇,怎么能便宜了家里那个祝樱?她是什么身份!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罢了,想嫁入豪门,门都没有。 张雅姗这人有一点,特别迷信,当年她嫁人就是从一众追她的男人里选的靳祈安,合八字,大师说嫁给这个最好。 她就嫁,所以现在日子就过不错,所以她也想给儿子寻摸着更好的媳妇儿。 结果可好,找到圈里最准的大师,八字那么一合,好嘛,最好的就在儿子身边! 怀风和祝樱两人的八字,大师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怀风娶了祝樱后,人生会顺风顺水,事业节节高升,夫妻一生恩爱美满,儿女双全,再没有这更合适更匹配的八字了。 可恶!张雅姗嘴巴动了动,她不甘心啊,企图再拿几个八字给大师合,可惜大师最后对她道:“……知足喽,你若要强拆散这两人,你儿子这一生必有过失,你恐怕就没有孙儿抱喽。” “看他俩的八字……”大师捋着胡子道:“这姑娘啊,是来的报恩的,你儿子不过给人家提供点金银之物,人家来到你家,可是旺你家三代人呢……” “莫折腾,折腾完子嗣全无。” 这一句话吓得张雅姗再不敢搞事了。 自此她也就消停了。 本来已经认命了,同意两人的事,认这个儿媳妇,结果她没闹起来,这两个小的自己倒是闹开了。 一闹竟然还闹到这个地方来了。 看着就来气,一个跑一个追,过家家一样。 昨天来时还想,好好的闹什么,她得问清楚。 结果今天就见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坐在一起腻腻歪歪,就差没把人抱腿上互相喂食,把张雅姗气的,儿子不着调,这儿媳也不着调吗? 既然和好了。 那就赶紧结婚,等有了家,有了孩子有了崽儿,看他们还有没有时间折腾! 训了两人,训够了后,张雅姗才留下车,带着她的保镖匆匆赶飞机去了。 临走前还扔给祝樱五只手提袋。 张雅姗人不好相处,但久了发现她人不坏,也很大方,从小到大她对祝樱就是挑剔,倒没有什么记恨,毕竟祝樱也不是靳祈安的私生女,还是个可怜的小孤女。 养时间久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从那么点小孩子,一点点养大了,就算不是亲生的,也管吃管穿那么久,跟亲生的差不多,尤其后来给儿子与祝樱合过八字后,张雅姗待祝樱就好多了,时常出去购物,会给她带些贵重的衣服包包。 这次直接给了她五只手提袋,袋子里不是衣服就是首饰,都是年轻人喜欢的款式,胸针,手链什么的都有。 品牌新款铂金钻石项链,日常款,细细的特别漂亮,旁边还有个字母,很是俏皮,张雅姗毕竟家境富裕,审美是有的,选得也是都适合祝樱气质的款式。 靳怀风给她戴上,项链细细的,下方星星钻石坠子,侧边一个字母,看着特别漂亮。 靳怀风忍不住在她凝脂般的皮肤亲了一口, 一样的脸蛋,又细又滑,根本亲不够,他诱她道:“……樱樱,你看我妈也同意我们的事儿,不如我们现在就把证领了吧……” 祝樱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亲,这里公共场所,虽然有植物挡着,那也不能说亲就亲。 “不……”她还要再考察一段时间,若他只是一时装的,结婚还要慎重考虑。 晚上靳怀风开着车带着祝樱回了学校,引起学校老师的一阵轰动。 部队不允许私车,于是车停在学校墙外面。 之后每周末靳怀风会开车带着祝樱去县里吃饭兜风,有了车往返当真方便多了,七十多万的车对靳家来说不算了什么,只是个普通的代步工具,因为买的时候县城4s店里只有这台车有现货,其它低于五十万的,张母看都没看…… 宁乐乐见了车,眼睛都放光了……她想到三年支教后,表哥答应要给她买一台,如果是这款式这牌子这配置就好了…… 祝樱考察靳怀风,一年,两年。 看他是不是嘴上说说,但发现,他没有,他这个人有个优点,认定了就会说到做到。 指导员媳妇来了之后,他又近距离观察两个人,学到了许多。 加上两个人一星期只能见一次。 在生活如此枯燥的边防,每个星期能见一次女朋友,能出去玩一次,那真是莫大的快乐。 感觉日子都有奔头了,他每天都盼着周末。 部队战友都羡慕他有女朋友, 他风淡云清,对,女朋友!青梅竹马,彼此初恋! 但在祝樱面前,左亲一下脸蛋:“老婆我爱你。”右亲一下脸蛋:“老婆我想亲你。”最后系上爱全带,玩乐完回部队了还要恋恋不舍地亲她一下:“老婆,还没离开你,我就想你了……” 这种如蜜如糖,甜言蜜语差点把祝樱弄得晕头转向。 支教的日子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出去玩时不时也会带些好吃的,烧烤,蛋糕,啃基基,带回去给老师们和战友们分享。 大家三年相处融洽。 唯一让祝樱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次去县里必要开房,每周一次那事儿,躲也躲不掉,做起来没完没了经常让祝樱无力招架好多次惊叫连连还尿了,都把她气哭了,靳怀风安慰她好久那不是尿尿,祝樱太单纯,她不懂,他好一顿解释,那是因为她太快乐了。 就在三年支教马上完成的前两个月,她大姨妈晚来了半个月,靳怀风带她来县城妇科检查。 怀孕了! 拿到结果时,五雷轰顶的祝樱,忍不住握拳头打了他好几下:“让你不戴,你就不戴,你看看……闹出人命了!”一开始他还记得戴,但到后面激动起来,根本不不管不顾的一心想钻进里面哪还顾得着那些,有好几次两人上头了迷迷糊糊什么都忘记了…… 靳怀风一把楼住她,心里也吃惊,就那么几次漏网之鱼,竟然中了! 看来他的种子生命力很强的嘛! 他安抚着祝樱, 心里一点不慌,握住她打人的小拳头,顺着她道:“就是!这下闹出人命了!怎么办啊!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老婆主心,我再有一个月兵役两年就到了,可以复员,你还有两个月支教也到三年期限,到时我们一起回去,回去就结婚……爸妈要知道你有了,肯定开心,一切都不用你操心,我复员后就在学校里待着,有我!都有我……” 祝樱还能怎么办,崽儿都在肚子里了,她又不舍得…… 之后就如靳怀风说的,复员后他就在学校住下了,等祝樱支教三年办完手续,带她飞直接坐邻县飞机回a市。 离开那天宁乐乐哭了,祝樱姐走了,她却还要在这里待半年,好在有个年轻老师过来接班,总算和她有伴儿。 靳怀风被她哭得烦了,把那台七十多万的代步车转给了她,宁乐乐当即破啼为笑,笑得嘴都咧开了,哇啊啊…… 发财了呀! 这台车她再清楚不过,虽然开了两年,但是每个星期也就往县城跑跑,平时都放着学校,根本没怎么开,跟新车一样! 而且七十多万的车,每年就算贬值六万,现在卖也能卖将近六十万,赚了,她赚了!!!卖掉后,她再买台三十万的小代步车开,美滋滋儿,里外倒手又赚了三十万!她差点要给表哥嗑一个,真财神爷啊! 她在县城一直挥手送表哥与祝樱姐进了车站…… 如靳怀风如料,回去后靳祈安和张雅姗知道祝樱怀孕了,乐坏了,靳家就一个儿子,靳祈安倒还好,张雅姗天天去找人看,要不是合了三次八字,儿子和祝樱都是天作之合,两人在一起大吉大利,再好不过,她早就忍不住催了。 没想到,这就有了! 在祝樱的要求下,靳怀风和她低调地在一处私人海岛举办了婚礼,众多亲朋友好友见证下,靳怀风当着人面吻了祝樱,吻了三分钟!录下了时光最美的瞬间。 大半年后,祝樱生下一个男孩,靳祈安这个新晋爷爷抱起孙子时,眉头一皱,怎么跟抱着儿子一模一样。 得了,不用想,又是一个犟种!犟种可不好教啊。 还是让他亲爹烦去吧。他这爷爷抱着孙儿乐开花儿:“哎哟我的亲孙儿啊……” 果然如张雅姗找人算得那样,小两口结婚后,恩恩爱爱,靳怀风从不在外面乱搞,一心都是家里的娘俩。 两年后祝樱又生了一胎,这次是个女儿,一下儿女双全。 小女儿一生出来,软得就像一小朵棉花一样,靳怀风喜欢得不得了,怎么会有小孩子抱在怀里像绵花一样软呢,根本抱不够…… 祝樱在床上笑眯眯看着父女俩,小女儿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亲爹,嘴巴抿啊抿,亲爹眼睛喜欢的眼神能流出蜜来了。 婚后靳怀风遵守了诺言,祝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在a市一所知名度很高的附小做小学老师,后半生致力于慈善项目,资助了许多山区学校的贫困学生,让她们一步步走出大山,来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儿女长大了,都飞出去了。靳怀风晚上做梦了。 他又梦到祝樱初来靳家时,那小小的一团,害怕地望着靳家人。 就像一只怯怯的小鸟,小脚轻轻地往后挪。 接着梦变了。 他看到祝樱变成一只鸟,一个孩子抓着她,是一只有漂亮长羽的鸟儿,全身雪白唯一的一点红,在羽尾,像一点樱桃般,特别漂亮。 他听到抓着鸟的孩子和周围孩子说:“就这根羽毛好看,把这个羽毛拔下来……” “对,拔下来!” 鸟儿十分有灵性,竟然听懂了一样哀鸣了一声,竟然冲他扑腾起翅膀。 扑了一下,又扑了一下,好像似在向他求救。 梦里靳怀风看到自己一下子扑了过去,将鸟小心抱在怀里:“……卖给我吧,卖给我,我喜欢,我给你们钱,呐,这些钱买糖吃,多多的……” 鸟儿像得救了一样,一下将头缩进他手臂里一动不动。 靳怀风最后如愿地抱着鸟儿回家了。 靳怀风醒了过来。 这个梦莫名其妙,不过一睁眼,就看到累坏了在他怀里睡着的祝樱,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她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老,雪白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 可他却有些显年纪了,虽然比同龄人年轻,但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搂怀里,在她嫣红的颊上留恋地吻了一下。 无论过去多久,他都无比感谢上天。 让她来到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世到这里结束吧,很多小可爱弃文了QAQ,仅剩的一点追文的宝宝,还要作者写下去吗QAQ,这章有个节点可以接第一世完结 第 87 章【VIP】 第一缕晨曦洒下来,照在人脸上暖洋洋。 远处码头一艘艘小型客船、运河船错落有致地停靠在岸边。 客船小的可载一百多人,大的民用商船可载五六百人。 纪樱穿着很朴素,一身青布衣裳,衣带是用一些彩色布条缝合起来的旧带子,系在细细的腰间,她头上包着普通妇人的青花头巾,将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秋,肩上背着大大的筐篓,手里还提着箱子。 里面装着书册,箱带子挂在肩膀上,手拿肩拎,沉死了。 她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童子,走上码头时,她回头望了眼那所谓的故乡。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不!这一次,她可不再还了! 老家的房子和几亩良田在父亲咽气时,被她一口气全卖了。 房子卖了五十两银子,家里的六亩田都是良田,以每亩七两银子卖掉,她手里现在有八十五两银,碎银装在她背篓里。 时隔数年,纪樱又一次站在这里,站在她人生的分叉口。 她回身望向奔波劳碌的扛夫,扛着货物在各个船板上来回穿梭。 她捏了捏手里两张河运大商船的船票,一咬牙,对穿着可爱的小童子道:“书宁,走吧,我们去京城!” 然后牵着十岁小弟纪书宁的手,走向那条可载五六百人的大商船。 没错! 她重生了,她不但重生,她还是穿越者。 纪樱原本现代人,赶工三天没合眼,劳累过度往桌上一趴,就直接过去了。 眼睛再一睁,胎穿了,与她现代时的名字一样,取名纪樱。 长大后的脸跟她原来的长相很像。 第一世穿过来,从小娃娃做起,作为一个孤儿的她还特别高兴,因为有了父母亲人。 但长大才发现,古代混饭难,女人混饭更难! 总之经历一番磨难,她最后年纪轻轻撞了柱子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 再次睁开眼,她还是纪樱,但这回没有从小娃娃开局,而是重生在父亲去世的前夕。 她穿过来的家庭,说好,不算好。 说差,也不算很差。 算是寒门。 这个时候的寒门,指的是落魄的世家贵族。 纪家祖上风光过,出过举人,做过官,可惜到了纪樱父亲这一代,一下子落魄了。 叔伯死的差不多,只剩下父亲纪闻一脉。 纪樱母亲早亡,病死的。 纪樱直接划了重点,母亲早亡,父亲又病逝,这说明什么? 说明父母的基因都不太好,有基因病!遗传后代的几率很大,她需要好好保养身体! 母亲死后父亲一心科举,没有再娶,他考了十几年也只是个秀才,还不是禀生,无米无银,家里只有几亩薄田,他手无缚鸡之力,种不了全租出去了。 本来秀才办个私塾,好好教书也不缺钱用,不说发大财,至少温饱能解决。 可怪就怪纪家祖上风光过,到了纪父这一代,他总想着光宗耀祖,重回祖上荣耀,所以不死心地一直考一直考,三十多岁身体就不行了,大喜大悲之后病得起不来,私塾也只能关了,本来就薄的家底,因为生病买药,雪上加霜。 这个年代家里要有科举备考的学子,那就惨了,如果考不上,科考是个无底洞,平民百姓那点钱根本不够折腾。 寒门出贵子,哪有那么容易。 哪怕纪家祖上蒙荫,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那些农家子,他们连寒门都算不上…… 出来一个,当真是万里挑一。 纪父一走,家里就剩两个孩子。 十五岁的纪樱,十岁的纪书宁。 小弟纪书宁跟父亲一样是个小书呆,但好在特别听话,他很听纪樱的话,因长姐如母,母亲在纪书宁三岁时过世,纪书宁几乎是纪樱一手带大。 母亲过世时纪樱也才八岁。 好在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八岁小女孩,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母亲去世后,她一个小人开始忙碌起来,父亲万事不管,只知教书和科考,再挤出时间专门教导儿子纪书宁功课。 其它的几乎都是纪樱一个人打理着,纪樱大学学的是建筑类专业,后来做了室内设计师。 这个工作太卷,出个设计图要熬好几天,加班没完没了,终于身体嗝屁了。 也正因为她经历过这么超负荷的工作。 所以照顾父亲吃喝拉撒,照顾小书呆吃喝拉撒穿衣服,都是小鼻嘎,不算什么。而且家里就她一个女孩,一大一小两个人都不管事,所以凡事都她说了算,也还好。 两年工夫,她就潜移默化地将家里和书塾收拾亮亮堂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书塾设在前院,作为室内设计师的她,赚钱的场所当然不能马虎,她将父亲教书的地方,用竹子编各种用具,巧妙摆置,设计的非常文雅,虽然花了一点小钱,但任谁来了见到这个书堂,都觉得舒服!会有种主人肯定是个有品位的人,学识很高的感觉。 加上纪父教书的本事确实不差。 纪樱又在前院笑脸迎人,各种话术拉拢着,所以附近有点小钱的人家都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只不过纪父惦记科举,三十多岁他一直没放弃这个目标,想考举人!三年一次,次次不落。 所以学生只维持三十个,多一个都不收,固定的人头数,也就意味收入少。 纪樱只得精打细算才能凑齐父亲科考费用,剩下的勉强维持家里生活。 还亏得这些学生过年过节会送些吃的肉来,勉强维持着。 但很快,纪小书呆也长大了,以前天天姐姐前姐姐后,凉了找姐姐,饿肚子找姐姐。 大了之后,就开始掉书袋说吾姐,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不过小东西长得还不大,天天又死读书,只知道跟人学着知书达礼,先跟她这个姐姐客客气气一番。 但人后被纪樱搂怀里稀罕,他也不作声,没人看着,他还是依赖地靠着姐姐,任姐姐疼爱。长姐如母,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姐姐对小书呆来说那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不但关心他,照顾他,衣食住行样样周道,他心情不好了,不开心了,她会跟这小不点开解,小书呆就在姐姐照顾和父亲的教导下,健康成长。 他也确实是块读书的料子,记忆力上佳,才十岁就考取了童生。 纪闻就是在儿子考上童生后,高兴的不得了,说纪家后继有人!于是贪喝了两杯着凉了,结果越病越重,怎么治也治不好,大夫说他是压力太大,积劳成疾,一旦这股劲儿泄了,人一下子就不行了,最后钱也花了,人却没熬过去走了。 纪樱就重生在这个节点。 她不明白重生的意义,为什么偏要在这个节点活过来! 但重来一次,也不是没好处,至少她知道接下来几年的发展。 并且父亲死后,家里马上就会迎来一波小人。 纪家现在只剩下纪樱和幼弟两个孩子,一个刚满十五岁豆蔻年华,还未出嫁,一个才十岁,家里又没有长辈,这简直就像两块上好的肥肉摆在那儿。 惹得人打主意,想要霸占纪家书塾的人不知有多少。 不过纪书宁年纪轻轻就是童生,不能明抢,于是开始使各种卑鄙手段,其中就有母家杨氏那边的人掺和,想要将纪樱嫁给远房侄儿,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垃圾东西。 取了纪樱,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纪家的一切。 想得美! 幸好纪樱芯子是大人,若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早被她们下了套了,还是个卑鄙无耻的套。 后来,还是吃了点亏,被人压价将房子便宜出手,只拿到了三十几银子带着弟弟逃离此地,去了京城,投靠父亲生前一位好友,他们同期秀才,同窗十几载,关系极好。 不过这位好友后来中了举人,又考上进士,有时运有本事,搬去京城后,也没有和纪父断绝来往,过年过节时常捎东西来,这两年节礼还是纪樱安排的。 她考虑到对方是京城小官,油水不大,应该挺缺钱的。 所以节礼都送了些稍微值钱之物,对方也一直还礼来往,纪家虽窘迫,但那是因为纪闻三年一考,一次百八十两,把钱耗光了,其实纪闻书塾收入十分可观,每年光书塾的进帐就有六十多两,三年有两百两,加上小弟跟着纪父学习也省下了不少的钱,小弟要是再考上秀才,一家双秀才的美名,愿意送孩子过来读书的人就会更多。 收入也水涨船高。 可惜…… 即使每三年收入两百多两,但供两个学子,平日耗费笔墨,还要买书,实在紧巴。 不得已,纪樱早早学习了一门手艺,刺绣,她虽然学得建筑,但绘画功底也不错,美术行业略知一二,又在现实世界见过太多花样子,所以穿越过来,无聊时也下了工夫学习了这一门吃饭手艺,至少学会了饿不死。 做一些帕子,荷包的什么的去店里售卖,也能赚点钱。 她绣的样子往往价钱比别人卖的更高,但一个月也就多个几两银。还得添上父亲跟友人来往的礼钱,精打细算。 纪家这日子过得表面风光,实则心酸,父亲这一去,就更捉襟见肘,因为书塾开不下去了,没有了收入大头。 这一世穿过来,纪樱可不想再面对那么多污糟事了。 在处理完父亲后事时,她就带着小弟办理卖房卖地事宜,小弟是童生,年纪虽小但也能办事了,有纪樱指导带着就行。 她直接将地卖给了当地小地主,地主见纪书宁小小年纪就是童生,说话一板一眼,小大人的模样,说不得将来就真中了举人,当即眼睛一转,卖了个好,十分爽快没有压价给足了一亩七两银市价。 上一世几亩地被母亲那边的亲戚扯皮地给套了去,纪樱和小弟才得以脱身,这一次她可不惯着了,母亲都死多少年,她和弟弟现在姓纪,不姓杨,还想绑在他们身上吸血,没门! 什么外家!承认她们,那是外家,不承认,她们什么也不是!母亲已去,她姓纪,孝顺她们杨家是什么道理? 直接卖掉,五亩地换了三十五两银子, 至于书塾和房子,她一同打包卖给了邻村的张秀才,他是去年考上的秀才,还没有办书塾,纪樱将书塾卖给他,那正是嗑睡来了送枕头。 她也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公道价,然后平静地对张秀才道,如果想压价,那她就将书塾卖给别人了,如果卖给别人,那么张秀才如果再想开书塾,就有了竞争者,张秀才如果把她家书塾买下来,她父亲已死,这里就只有张秀才一个秀才, 开的书塾自然只有他一个。 父亲的书塾名声好,方圆几十里都传开了。 她这些年也精心装置过,把书堂弄的特别漂亮,书塾里的学生张秀才来了可以直接接手,自行收取束脩,慢慢打响名声,听她这么一说,本来想压价的张秀才,还真怕她转走卖给了别人,纪家他可是拜访过,甚至还学习过一段时间,真的不错,他还挺喜欢纪家这小姑娘,聪明伶俐,持家一把好手。 他急不可耐地答应了,书塾卖了五十两,他还邀请纪樱和弟弟可以继续住在纪家,吃住不用钱,只要帮他打理书塾。 怎么可能!没那么廉价。 她手里现在有八十五两银子。 父亲死后第三天下葬,母亲那边亲戚还没有动静,不知道她卖了房子,她就悄悄地带着小弟离开了这里。 前世,她是半年后才离开这儿,伤透了心去了京城。 毕竟古时多看中家族,大家都抱团取暖互相关照,毕竟有句话,族旺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可惜命苦家不旺,亲戚都是些财狼虎豹,她只得带着弟弟奔走他乡。 去了京城后,她也找到了父亲友人,送了礼,对方很和善,愿意帮忙,给弟弟介绍了新学堂新老师,她在附近也租到了房子,方便照顾弟弟,也交了束脩,可三十多两,再省吃俭用,两年不到,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之后她是日也绣,夜也绣,来补贴家用,想着只要熬到弟弟考上秀才,考上禀生,她就轻松了,禀生有米有粮。 只苦一时,总能熬到头。 好在小弟纪书宁确实争气,学习一年,考了两年,在第三年,他十三岁时,终于考上了秀才! 纪樱都要喜极而泣,当真激动,要跳起来,那种从几百个童生里脱颖而出榜上有名的喜悦,说不上来。 怪不得古人总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有多激动人心。 可谁能想到乐极生悲,纪书宁本就身子弱,小小年纪知道自己父母双亡,靠着姐姐一针一线过活,他是母亲不足月生下来,母亲生完他三年就病逝了,寒冬腊月纪书宁为了不让姐姐再辛苦,拼命学习,在书号里冻病了,还靠着意志力强撑着考完,考完就病倒了,得知自己中了之后,一命呜呼。 小弟一死,对纪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巨大打击。 之后的事,对她来说就浑浑噩噩了,她长得漂亮,小弟在时有功名在身,无人敢动她,小弟一走,见她孤女竟然没几日就被人盯上了,就在要遭受侮辱时,她一脚踢到对方子女根,挣脱后,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重新穿了回来。 想想就觉得可恶!纪樱一肚子火,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都高兴坏了,好日子终于有盼头了,老天咔嚓一下,她立马一无所有! 当时她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自己科考去! 真不知道让她穿过来,死了重生,重生又死的意义是什么! 是让她知道一个女人,尤其一个漂亮女人,在古代这种封建时代中,怎么凄惨的活着吗?最可恨的就是,她一直有一个金手指。 是一本书,封面写着十世书。 可是这本书!无论她做什么,试过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触发,没有反应。 她甚至悄悄写了小说,用得十世书的名字,是个古代版的爱情话本子,十世爱恋,竟然还卖掉了,卖了三百钱的稿费,还是没有触发十世书。 所以她每次看着右下角的那个金手指,都要咬牙切齿!她忍不住想,难道她重生,是因为没有触发这个金手指吗? 可倒是告诉她怎么能触发啊!哑巴了啊! 金手指无用,她的日子还得过。 这一世,她快速解决一切,想了一夜,决定带小弟再次进京。 首先,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撼动不了这个规则,就只能在这个封建规则下尽量舒服的生活。 女人不能科举! 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工作! 女人不能立户! 一切必须要有男人做为依托,在他们的庇护下才能安然生活。 越想纪樱越来气,凭什么! 不过不止女人,男人也是,没有功名,底层人也是任人鱼肉,狗屁不是。 如果不是小弟考上童生,小地主会买地吗?他不但不会买,还会让周围所有人不买她的地,直到他用极低的价钱收购。 张秀才更不会花五十两收了她家的书塾,他不但会压价,他还会和其它秀才串通一气。小弟才十岁,一个小小童生就已经让许多人高看他一眼。 所以她思来想去,想要这个年代更好的生活,生存下去。 确实要科考。 古人为什么拼了命的考,考死拉倒,因为有地位,有前途!能庇护想庇护的人!封妻荫子!跨越阶级,更好的生活! 无论她,还是小弟,都得咬牙坚持。 她还是得将小弟辛苦供出来,小弟考上了秀才,那她就是秀才的姐姐,若考上举人,她就是举人姐姐,到时小弟有个一官半职,她就能以弟弟做依靠,在这个世界更轻松的活着。 到时她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就自己过,因为有弟弟护着。 不过她大概率是不会结婚的,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可以纳妾!无论是和别的女人一起伺候男人,还是给男人做小,她都没兴趣。 所以培养好弟弟,让他当好自己的保护伞,不求他给自己钱花,钱她自己赚,只要他能庇护她就行。 长姐如母,她对小弟有恩,在这个重视孝道亲情的年代,养出白眼狼,尤其当官的白眼狼,几率还是不大的。 等她年纪大了,她就领养几个孩子给自己做伴儿,最好是女孩,到时围绕膝下,她的中年生活,老年生活依旧美滋滋。 她是这样想的。 但科举这一关关实在难过,多少人在考试上面死去活来,纪樱一路陪考看得触目惊心,这可比高考煎熬多了! 钱关先不说。小弟的身体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一次, 她要想办法让小弟健康起来,她决定从饮食开始,等去了京城每天三顿给他做营养餐,把小弟养得白白胖胖,不但要给小弟找学习上的老师,还要让他学一套强身键体,固本培元的武功,让他每天练习。 把气血练旺盛,就不容易生病,免得一点风寒都受不住就病倒了。 纪樱之所以愿意这样投资他,首先小弟是个好孩子。 其次有一说一,她这个小书呆弟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能纪家人基因好吧,读书方面多少有些天赋。 能从一堆学子中脱颖而出,实在不容易啊! 接下来就是银子! 一想到钱她就头疼,空有一肚子赚钱方法,但没用啊!这女儿身把她困得死死的。 等去了京城她再想办法赚钱! 至少她知道京城几年内流行的绣花样子,她可以去各大绣坊提前卖花样子,一个花样子三到五两,卖十几个就有五六十两进帐。 头两年先把名气打出来,等后面绣坊的人找上门来,价格还能抬高些,估计能卖个上百两。 自己再多绣些摆件卖。 实在不行做些荷包拿到集市上摆地摊算了。 到时让小弟坐旁边坐着,他背书,她卖东西,两不耽误。 再不济,她就跟小弟一起读书识字,学得差不多了,有文采了她就写话本子赚钱! 上一世她为了金手指试过,虽然那个故事只卖了三百文,但那个故事被书店找人润笔加工,后来卖得可火爆了。 可恶,那可是她写的十世爱情话本啊,估计那个年代根本没有这样的故事,后来还卖到了京城,她在京城翻到了,还看了一遍,越看越来气!就是她的故事!三百文钱让那个店家赚的盆满钵溢! 她别的不多,故事有的是,毕竟生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这也是个赚钱的法子。 纪樱一路拉着弟弟的小手往大商船上走。 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总之这一次她拿到了八十五两银子,开了好头!后面的事慢慢来,肯定会比上一世好! 她按捺着心绪提着箱子排着队,望着这艘大船。 她上次选了一条便宜的小船,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天天打架,她和小弟躲在船舱里不敢出去,出去还要用头巾捂着脸。 可怕的是,哪怕捂着脸也没用,只要你是女的,总有人盯上你,捂着脸反而惹人注目。 像电视剧里戴面巾那种,放到现实完全不现实,除非豪门大户,有仆人有打手,一群人保护。 像她和小弟这样的平民,戴着脸巾头巾,不但起不到隐形低调的效果,反而引人注目,还不如正常一点,素面一些,别整幺蛾子,事儿还少些。 衣着也不能打扮得太惨,太惨了像乞丐,谁都能踩你一脚,又不能太富贵,没有仆人和打手,富贵就是要命的刀,她和小弟像待宰的羊羔。 她有了上一次经验后,这次她穿得不好不坏,上船后也尽量少说话,少露面,不和人打交道,少女幼童这种弱小组合,出门真的很难办。所以这次她精挑细选,最后选了这艘大商船,听说这次船上有贵人,还有赶考的举子,有这些人在比较安全,不会有人乱来。 当然,船票也很贵,一两银子一人,船上的吃食估计也要一两左右,她和小弟这一趟船就要花费三到四两,真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这些都是她打听后,估算出来的。 但贵是贵,安全第一,这个年代,安全可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是大商船,她们一登船,竟然看到船上有茶馆与说书先生,也不知道是专门为贵人设的,还是以前就有,船舱前面有个屋子,里面坐满了人,有钱的船客都在里面休憩、喝茶,交流分享各地奇闻轶事。 说书人则站在台上,口沫横飞地讲着书,时不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或者紧张屏息。 小弟纪书宁爱听书,听到声音就眼睛一亮,不肯走了,站在那里听,纪樱拉紧着他的手,看了眼茶馆,又看向他。 船上人多,她紧拉着他的手怕他丢了,他还小,才十岁呢,小时早产,身体又弱,比一般十岁的孩童还要矮一点,还好这些年纪樱伙食上尽量搭配着,将他养得白嫩,面容可爱。 她也很爱这个小弟,小书呆听话懂事,小小年纪习字读书,每每摇头晃脑时,可爱得紧。 现在又没了父亲,他眼睛还红红的,难得听到说书有了兴趣。 她也不好硬拉他走,于是放下书箱,蹲下身, 拉着他小手,摸了摸,从家里到码头好几里路,天未亮走到现在,走了一个时辰了,他身上还背着小包袱,里面装着他平日用的笔墨纸砚,和心爱的书和本子。 鼻尖和额头都走出汗了,纪樱伸手掏出浅粉色棉布帕,这帕子是她用采的野花自己染布做的,她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帕子颜色很浅,很自然,很漂亮。 她给小书呆弟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怜爱地望着他稚嫩的小脸蛋,商量说:“书宁,我们先去船舱找房间,放下东西再出来听书好不好,到时姐姐带你进去听。”她也不知道茶馆的茶多少钱,如果不贵,进去听回书娱乐一下是可以的。 几十文茶钱还付得起。 纪书宁这才恋恋不舍回头,冲姐姐纪樱一点头:“好。”答应下来。 纪樱看他乖乖的,忍不住笑了,伸手将他抱了抱,船上来来往往人多,纪书宁穿着书生小白袍,很是不好意思,望了眼周围,毕竟他都十岁了,这年代讲究男女六岁不同席,虽然是亲姐,小时候天天抱他,他一方面受到礼教的约束,不好意思,另一方面这个年纪正是孩童撒娇的年纪,他又喜欢姐姐抱他,不好拒绝。 加上父母都去了,亲人只剩姐姐一人,他更不好拒绝了,被姐姐抱了一下后,才有些别别扭扭,委婉道:“吾姐甚好,但此地人多,书宁颇不自在,能不能放开些……待回船室再让长姐抱书宁。” 纪樱听笑了,差点笑出声来,这还是她重新回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她望着这小书呆,真可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病倒了,到京城得好好养! 她伸手给他顺了顺汗湿的额发,神情宠溺道:“好,既然书宁不自在,长姐就不抱你了,走,咱先去房间,再出来玩。” 一大一小这才拉着手去了船舱。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茶馆出来的人看个正着,那灿烂的笑容,宠溺的神情,特别动人。 那人站在那儿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 “世子,我们是继续回去听书喝茶?还是回船舱休息?”仆人在旁边站着,见主子不动,他也不敢动,久了才敢出声询问。 小世子虽年轻,但性子颇为骄横,喜怒无常,哪句话不对就能惹得他一顿骂,仆人小心翼翼。 谁知世子竟站在那儿,半天没有回话,等了许久才展开扇子,慢悠悠道:“你派人查查,她们是何人?” 这次世子出行带了十几个护卫家仆,一声令下自然有的是人下船打听。 纪樱带着小弟纪书宁找到船舱,这艘商船较大,分上舱,中舱,下舱。 上舱是贵人住的地方,装修豪华,房间舒适,可观河景,下舱就是最便宜的舱,房间极小,气味难闻,按人头算钱,一人四百文,纪樱买的是中舱,一人一两,船费虽贵。但中舱住的人也都是体面人,房间不大,但有窗户,可以开窗通风,她和小弟两人住是够用的。 她挺满意的,比上回坐的船好多了。 屋子里还有个小桌子,小弟可以在上面读书练字。 她一进来就将窗打开, 将肩膀上的大筐卸了下来,取了干净的手巾,倒了桌子茶壶里的水,先将桌子椅擦了擦,然后在船室里收拾起东西。 并悄悄地将藏在筐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二十两银票用油纸包好,放到胸口处,这些钱就是她和小弟在京城安身立命的东西了,省着点可以花三年。 重要的是,她知道小弟科考三年的考题,毕竟她全程陪考,这三年出了什么题目她差不多都知道。 在她的时代,她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考出来的。 记忆力也是极好的,况且那些题并不繁琐,她至少记得六到七成,到了京城一定要记录下来。 只要押对考题,小弟明年就能考上秀才了! 至于为什么今年不考,因朝廷礼制,父亡子需守孝一年,本来守孝三年,但三年太久,太耽误事了,父死三年,母死三年,三年又三年,人考着考着中年了,朝廷官员也是,正做事父亡辞职回家丁忧三年,母死再辞职回家三年,这官不用做了,回来也该告老了。 于是统一改成一年。 小弟要明年才能考秀才,考上后,成绩做禀生应该没问题,做禀生就有了收入,可以补贴书本费,钱方面的压力也能大大缓解。 她刚收拾完,一回头发现纪书宁不知什么时候放下小包袱跑出去了。 估计等不急她收拾完就跑出去听书了,真是个小书呆,遇到说书的就坐不住了。 不过想到船舱那么多孩子,应该没事,船已经开拔了,大家都在船上,也丢不了,就没在意,毕竟小弟已经是个童生了,懂事的很,从不主动惹事。 她放心地收拾起床铺来。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弟虽懂事,可凡事总有意外!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在她将包袱里剩下的碎银分成两份,一份在揣在袖子里,一份放在行里中,毕竟蛋不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放好刚起身。 门外传来敲门声,纪樱疑惑。 她谨慎过去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手里拿着剑。 对方看了她一眼,只见这姑娘一身青棉旧衣,作妇人打扮,穿戴普通,年纪也不大,再一看脸,顿时一惊,美丽非凡,螓首蛾眉,聘婷秀雅,眉眼如画,皮肤雪白。 “你是……纪樱纪姑娘?” 纪樱打量着他,心下有些不安,她才刚到船上,怎么会人知道她叫什么?想到小弟,她脸色一变。 “你是……” “你弟弟冲撞了贵人,纪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投雷,谢谢!连载太久状态不好,随时发癫,哪天断更了,那肯定是作者写不出来了,等到了那天再说吧QAQ 第 88 章【VIP】 纪樱回身取东西时,暗暗将一柄小刀塞在袖口里,这是她留着路上防身用的。 她一个年轻女子又带着幼弟,幼弟又还小,不存防备之心不行。 长姐难为! 书宁又是个小书呆,一直都在父亲与自己的保护下,只知每日读书,天真无邪不知事,她却活了三世! 虽然三世也都在年纪轻轻时就嗝屁了,但她知道,危险无处不在,何况还不知这个贵人是谁。 防备之心不可无。 再说了,书宁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冲撞了贵人?普通孩子还可能撞到人,但书宁他考上了童生,他能不知道礼数吗?走路都是慢慢的,怎么冲撞? 纪樱收拢起袖子,思绪皆在一念之间,随即镇定地离开舱门,跟着护卫去了上等舱。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想开了,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再死一次! 路上她想了想,开口问向护卫:“这位大哥,贵人什么身份,可否告知一下,以免小女见到人不知礼数,胡乱说话。” 护卫林泽停顿片刻,心头一荡,这声音听起好像甘露轻洒在花瓣上,又轻又柔且含娇媚,这一声大哥叫得他浑身都酥了,小姑娘身上有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劲儿。 怪不得世子一上船就点名要打听这对姐弟的身份,还是拉纤里头有人认出了姐姐,说她是闻昌书塾纪秀才家的一对儿女。 那人将纪樱的事,说的清清楚楚,纪家乃书香之族,纪姑娘虽不算大家闺秀,也是个家世清贵的姑娘,如今纪家就剩这对姐弟相依为命。 这姐姐,长得尤其出色,纪秀才在的时候,就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了,都被纪秀才拦了回去,他就这一双儿女,儿子看中,女儿也舍不得,对着提亲的人板着脸拒绝说女儿年纪小,不着急。 护卫瞧了这姑娘一眼,虽然她故意打扮普通,但只要近看细看,就会发现,这美貌如珠如翠,就算用一堆破布头围着,也犹如破布包着珍珠般,一打开,里面泛着光泽,楚楚动人,看这身段,才十五岁就如此傲人,简直天生尤物! 谁见了不心动! 这世道,长得普通些的女子命算好,若长得这般云发丰艳,颜盛色茂,那才叫灾难,一旦失去家人庇护,肯定要受折辱的,毕竟越是漂亮的玉石,就越受人喜爱,越受人喜爱就会被人不断把玩。 像这样的美人或美玉,还是要早早跟对人,被好好珍藏保护起来,才能免受于难。 美人流落民间,终是不美。 他们家世子就不错,今年十七岁,至今对女人还没怎么开窍儿,平日府里照顾他的丫鬟年纪偏大,还比较规矩。 若这小姑娘被他家世子看上了,也是这姑娘的福气。 于是他也没有遮遮掩掩:“我们世子是当朝裴亲王的嫡子……” 裴亲王! 那不是皇帝的亲弟弟吗? 纪樱当即深吸了口气,当真是皇亲国戚! 京城的圈子,那可不是纪樱这样的小老百姓能混进得去的。 她一直围着转的都是小弟科举的学子圈子。 不过裴亲王, 她是知道的,是皇上最小的弟弟。 他的儿子在船上? 书宁怎么会冲撞到他? 而且一个才十岁的小娃娃,冲撞一下,竟然还要找家长! 是要找她问责吗?至于吗? 但随即反向思索,纪樱心里一紧,对啊,小事不可能找家长的,人家的时间多宝贵,怎么会浪费在他们这等小民身上,既然找了,肯定发生了事。 可到底什么事? 不像要善了的样子。 她边思索着,边打探道:“……舍弟年幼不懂事,不知在哪方面冲撞了贵人?” 难道小弟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应该不会,小弟才童生,能说什么话? 其实对于古代这些贵人,纪樱内心并没有什么惶恐敬意,她不像这个年代的人对皇权有莫大的信仰和畏惧,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遵循这个世界规则罢了,只为自己能在这里好好生存下来,顺应而已。 护卫没多说,只道:“你弟弟在船舱跑动,撞掉了世子的玉佩。” 玉佩? 纪樱心里咯噔,脱口而出:“御赐的?” 护卫笑道:“若真御赐之物,你们姐弟可是要掉脑袋的,好了,到了。” 那就不是御赐,纪樱松了口气。 她将手心里的刀不动声色往衣袖里探了下,不让它掉出来,见贵人带着刀,没事也整出事儿来了。 她左右看了眼,随着护卫进了房间。 好家伙! 这上等舱与中等舱,只有一层隔板,看起来却天壤之别。 古代阶层阶级等级分明,哪怕一条船,简陋与富丽堂皇,高贵与卑贱同时存在。 进去就见偌大船室中,一整套梨花木桌椅前坐着一位极年轻的男子,身材修长,气势不弱,一身锦衣玉袍,但看脸庞成熟中还微有几分稚嫩感,看着有半分像少年。 “世子,人带到了。” 护卫进去后,通报一声,直接站在了门口处守着门。 屋子里还有一随从,正站在桌边伺候着。 世子叫什么名字? 哦,裴衍恒。 纪樱进去后,一下子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白色小身影。 小弟纪书宁见到纪樱,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样,顿时像个小炮弹般跑过来,小弟在人前很少有这么不得体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露出了小孩子一面,不再是父亲教他的彬彬有礼的小书生模样了。 纪樱赶紧将小弟搂了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脸,看看没有事。 几人就看到这姐弟俩亲的,姐姐望着弟弟的目光充满了疼爱。 看得人羡慕不已,恨不得也有个这样的姐姐,对这个小不点生出了一丝羡慕嫉妒恨的心情。 “怎么回事?好好跟姐姐说说,不要怕,有姐姐呢。”她小声询问道。 只听小弟书宁弱弱不安道:“阿姐,我不该去茶馆听书……我真的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和门里出来的人撞到了,他玉佩,玉佩掉了,摔到地上,碎了……”原来是这样! 纪樱听到后心里有数了。 她听到的第一感觉,是觉得对方在碰瓷。 但回头一想,对方是世子!不至于碰瓷一个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得到什么? 于是她拍了拍书宁的小后背,语气镇定道:“书宁不怕,姐姐在呢,咱先给人家赔个礼。” 说着她拉着弟弟上前。 先揖了一礼后,纪樱道:“民女是纪书宁的姐姐,见过世子爷,舍弟年幼,冲撞了世子爷,民女代舍弟给世子爷赔个不是。” 说完她冲书宁使个眼色,“书宁,你也给世子道个歉。” 纪书宁小小年纪十分知礼。 他一个小人立即一板一眼道:“今日冲撞了世子,书宁知错了,世子爷廉而不刿,宽宏大度,书宁在这里给世子赔不是了。”说完他在原地大大地给坐在桌前的人行了一礼。 随着小弟稚嫩的话,纪樱目光微移,观察起坐在桌前的人。 这个世子爷,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古时这个年纪的男子不少都已成家立业,孩子都有了,古人早早担起家业,比较现代的同龄孩子成熟得多。 只见对方长相十分俊美,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他放下茶碗,看向屋子那一大一小,目光在两人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最后漫不经心地落在纪樱身上。 看着她搂着自己小弟,虽然有点惶恐,但能看出她并没有特别害怕。若换成普通平民进来,早就吓得跪地了,但她没有,进来也只是道歉,行礼却不跪。 很是有骨气的样子。 当然裴衍恒在国子监求学,是学生,并没有官职,平民见了可以不跪,也不能说她们错。 他打量完人,见纪樱抬头看向他,他移开视线,从椅子上起身,手往身后一背,迈着四方步走到两人面前,没想到走到面前,这少年世子个子这么高! 他俯视看向纪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纪樱听得眼神一动,对方是个少年人,这倒还好,还好不是个老奸巨猾的,否则她就得小心了。 “回世子爷,民女姓纪,单名樱字,这是舍弟纪书宁,已考取童生,家父纪闻,是名秀才,祖上出过举人,县令……”她说这些,无非是想提醒眼前这位世子,她们一家不是什么无根无底的小民,也是有些根底的。 只是她到现在还拿不准,这个世子到底想干什么? 裴衍恒根本不耐烦听这些,她说话的时候,他颇为高高在上地睨着她,仔细地从头打量到脚,望着那一种黑亮的墨色如云长发被一块洗得发白地青花头巾半包着,倒显得乌发更浓,她一张脸蛋,更如珍珠般光润亮泽,皮肤雪白。 他满意了,然后开口道:“本世子裴衍恒,你有听说过吗?” 纪樱:…… 语气莫名有点中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道:“……世子爷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又有谁没听说过呢?” 稍微拍了下他的马屁。 可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京城权贵哪怕她重生了也没接触过,只知道有这些人,她听说过亲王,但亲王的儿子……谁在意呢,她怎么可能知道,小弟的同窗她倒是知道…… 不过此时她的刻意恭维与识相,似乎让这位世子很满意,他气势不凡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来,冲身旁贴身随从点了下头。 然后慢悠悠地取了茶碗,喝了了口。 纪樱见随从从袖子里掏出东西,向纪樱姐弟走过来,他客气地笑着道:“纪姑娘,还有纪小童生,呵呵。” “这是样的,纪姑娘弟弟,纪童生刚才不小心冲撞到了我家世子,将我家世子的玉佩给撞碎了,姑娘请看。”说着随从就将一枚羊脂白玉取出来,亲王嫡子身上的玉佩自然不会是次品,是上品脂玉,一枚雕工精致繁锁的宜子孙佩。 这种玉佩一般长辈所赠,给子孙佩戴,保平安用的。 “这枚玉佩乃是世子长辈所赐,保世子安康,世子极为喜欢,戴了数年,如今被你舍弟莽撞,将其撞到地上碎掉……” 纪樱看了眼玉石,这个年代造假技术有限。 应该是块美玉。 她低头,看向站在旁边不安的纪书宁,只见纪书宁低下头,他也不知道,他正听着书入迷,突然被人撞到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到那只玉佩在地上碎掉了。 纪樱对那随从道:“……世子的意思是?” “自然是赔偿了,这块玉佩可是花了两千两银子,哪能让你们撞了就没事,这可是需要舍弟赔偿,世子宽宏大量,体恤你们,两千两玉佩,只需赔偿一半,你们出一千两就可以走人了……” 一千两? 纪樱脸色一变。 她脑中思索然后慢声细语道:“还请跟世子爷说一下,民女父母双亡,与舍弟相依为命,傍身的银子不多,一千两,我们实在……拿不出来,可否宽容些……”时日。 这个年代一千两银子,等于后世一百万,后世的普通人也只有极少数能拿出一百万,开什么玩笑,一枚玉佩两百万? 不过这枚玉佩要真放在后世,说不定不止两百万,可恶! 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似乎考虑这一点,随从笑眯眯道:“既然姑娘拿不出这些钱,也有另一个法子,只需姑娘签个这张活契,进府伺候世子只要十年,就抵了这一千两银子,世子说了,每个月额外再给姑娘五两月银,每月可允舍弟来府里探亲两次,舍弟在京城,世子还可给他安排学院,姑娘可知应天书院……” 话还未说完,就被纪樱直接打断。 “不可能!” 什么叫进府照顾世子?伺候十年!这是要她为奴为婢?还是说,这个年轻的世子,看上她了!或者这伺候是另有含义? 总之,她要是真进了府里,就跟进了人家的笼子,身不由己,全凭人家拿捏,还由得她自己说了算吗? 她是绝不可能进府的。 她连后宅都不想进,婚都不想结,还进什么亲王府?做什么奴婢! 真是笑话!她当即一口拒绝。 她搂紧了小弟, 看了眼对面那位看起来气势很足,但年轻还没什么道行的小世子。 心里一动,她冷声道:“不可能!你不用再说了,民女说过,民女父母早亡,只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一千两银子我们拿不出来,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和弟弟以后不管做什么营生,都会想办法把银子还给世子,但要我们姐弟分开,要我为奴为婢,这绝无可能。” 随从要说的话没说完,就见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此坚决地拒绝了。 他心中一阵错愕,别说他,门口护卫也惊奇地看过来。 这姑娘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世子给的条件? 可以进亲王府!进亲王府啊!她弟弟将来若真能考上举人了,想做个一官半职,弄个肥差,那就是世子一句话的事昵! 这姑娘竟然拒绝了! 而且随身伺候世子爷,不但免去债务,每个月还给她五两月银!她有没有听清楚给她多少月银啊!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每个月的月银也才五两,她一个女婢能拿五两月银,这是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都想要的好事儿啊,就算不给银子,都有人抢着进! 一旦被世子看中了,收了做妾!那简直一步登天。 世子以后可是要世袭爵位的,亲王府以后都是他的! 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世子给她的是一个什么机会! 跟了世子有多大好处,她到底懂不懂啊? 她竟然拒绝了! 更不提世子还要安排她小弟进京城的应天书院,那是多少学子做梦都想进的地方! 随从见她拒绝的那么快,都愣了。 他愣了,身后的裴世子脸色却变了,他眼睛一眯,看向纪樱,他缓缓道:“……你想清楚了吗?” 随从一听也跟着道:“对,纪姑娘,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对你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儿,亲王府!可不是谁都进的,你亲弟弟能进应天书院!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书院出来的学子,可不少都成了举人老爷啊!前年出了探花,去年出了状元,名人出了无数……” “何况,进了府里,姑娘只需要服侍世子一人,每个月的月银还可补贴纪童生,若伺候好了,还有赏银!”世子可一点不小气,赏银很大方。 纪樱听着他的话,只搂着小弟站在屋子中间不说话,她脑子也没停下来。 进府是肯定不会进去的,谁会主动进笼子里,但得罪了权贵也绝对没有她和小书呆好果子吃,毕竟她们要去京城……怎样才能度过这个难关,保全她和弟弟…… “纪姑娘,这可是一千两银子!你如果拿不出来,下了船你们可就要被抓起来了,到时银子也还不上,还蹲了大牢,你舍弟的前途就都毁了……你想想,这值得吗?” 纪樱听着眼前的随从苦口婆心,再看向坐在座位上看似在喝茶,却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看向她的小世子。 纪樱望了眼离她不远的柱子。 解此局的方法, 有! 想要破掉这个局面,就要破而后立,死而后生! 直接搅乱他们的节奏,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她放开小弟,她义正严词道:“……世子爷!想要我与小弟分开,这绝无可能!父亲临死前要我守在小弟身边,照顾弟弟长大成人,除非我死!若世子执意如此。我就完不成父亲的遗愿,更不想小弟的前途葬送,无法偿还世子爷的银子,那纪樱也别无他法,无颜活在世上,就用这条命还了世子爷的债,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弟书宁。” 说完,她伸手一把将头上的青花巾扯了下来,青丝瀑布般垂下。 产生了一种惊艳与决绝的美,极大地冲击着在场人的视觉,说完,她没有一秒犹豫,转身就向一边的柱子冲去。 就要撞死当场。 毕竟她都撞过一回了,有经验! 在听到她说用这条命还债时,坐在那里的世子裴衍恒眼皮就一跳。 立马伸手道:“等等……”但已经晚了。 苦口婆心劝说的随从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话还没说两句,这个性子刚烈的姑娘竟然就要撞柱自杀了。 天啊! 这书香门第的女子,哪怕小小一个秀才的女儿,都是这么有骨气的吗?一言不合,她们就要撞柱而亡,绝无苟活!这种刚烈的性情,让随从心里瞬间生起敬意。 一个女子,能舍了命,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敬畏。 “阿泽,拦住她!”世子一声令下。门口的护卫身影一闪,挡在了柱子前,将剑伸出去将人拦住。 纪樱本就是装个样子,她有轻重,撞一下后她就装晕过去,将事情拖几天,拖到后面再看情况。 见人挡住,她也没减慢速度,柱子撞不到,但她总得撞点东西,否则雷声大雨点小,不够! 于是她狠狠地撞向对方拦着她未拔鞘的剑。 撞完后,她倒到地上。 她没想到那剑鞘不但是铁物做的,还有凸起来的字和花纹呢。 撞完就觉得额角生疼,一会儿工夫就有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慢慢地淌,触目惊心。 阿泽赶紧收回剑,没想到这姑娘死志挺强的,撞不到柱子,竟然直接撞剑了!真是惹不起啊! 纪书宁见姐姐撞了柱子,小书呆悲愤异常,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立马跑过来双臂张开挡在姐姐前面,对站起来的世子喊道:“……是书宁摔碎你的玉佩,书宁日后会努力读书科考,若能为官,自会赚银子还你,请你不要伤害吾姐,吾姐甚好,她没有摔坏你的玉佩!” 到了这个时候,望着屋子里这一大一小,大的受了伤,小的红着眼,小的说完话后,大的就把小的抱在怀里,一大一小双双睇泪。 这场景,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 随从不敢上前了,不断地眼睛瞄着世子,世子,还是算了吧,可别闹出人命来。 世子才刚成年不久,难得看上一个女子,本以为对方见到他,会欣然同意,没想到竟然……跟逼良为娼似的。 世子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紧紧盯着屋子里抱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人,看着纪樱自己流血了,顾不得擦,不断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小弟,抚着他的小小发髻,搂怀里。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盯了他们半天,望着这对姐弟情深,宠爱弟弟的一幕,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过了会,才一甩袍子,坐了下来,气愤道:“罢了!” “你不必进府,那一千两银子……” 世子磨着牙:“你还是得还,写字据吧!”说完他手一抬,旁边的随从赶紧将一张一千两银子欠据写好了,给世子过目后,随后拿给纪樱。“ “纪姑娘,你这气性也太大了!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怎么还撞了柱子,真是不得了。行了,世子说了,你也不用进府,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一千两可分毫不能少,世子可是已经给你们抹去一半了。” 纪樱这个时候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坐好,将纪书宁拉了起来,她伸手接过纸,一目十行看完,觉得没问题,就沾了红印,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钱我一定会还给世子。”一千两她还能想想办法,钱不好赚,但也不是没办法赚。 坐在椅子上极度不爽,无处发泄的年轻世子,听到这话,顿时冷笑一声:“一千两你怎么还,拿什么还?” 一个女子带着个弟弟。 “你既然这么有骨气?好,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他傲慢地撩开袍子,露出下面的靴子。 他就不信了,真有这么骨气的女人! 靴子面全是金线刺绣,“……只要过来跪着把我的鞋脱下来,这一千两就一笔勾销!” 屋里子雅雀无声。 门口的阿泽不由扭过脸,裴世子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一堂堂亲王之子,看上一个平民姑娘,结果人家姑娘宁可往柱子上撞,也不肯进府,可想而知,世子心里有多窝火,换平时早就抚袖而去,将这姐弟两押入大牢,这么不清醒的人,只有让他们吃点苦头,才知道什么叫冒犯。 结果护卫阿泽也没想到,世子竟然忍下了,可他心中不甘心,要让人家给他脱鞋,企图挽回些颜面。 一旁的随从就更不敢出声了,嘴巴闭的死紧,就怕这股火会撒在他身上。 结果,纪樱平静地拉着小弟,捡起头巾,将头发随意绑在脑后,然后对世子一字一句道:“世子爷,民女与小弟安宁失陪了。”说完她拉着小弟的手看也没看他,低头一步步退后,接着在世子爷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拉着小弟离开了上等舱。 世子气得,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倒在地。 “踹得好,早就看这凳子不顺眼了……”随从急声拍着马屁。 “滚出去!” “是!” …… 纪樱回到自己舱房,筋疲力尽地坐在垫子上,拿出手帕沾了茶水,将额角的血抹去了,取出镜子照了下,只有一点小伤口,没什么大碍。 舱房没有椅子,只有几个草垫,以及一张旧木桌子,跟楼上比,简直就是光秃秃。 到了这时,她确实有些后悔了。 得不偿失! 她是因为这条商船安全才花钱上来,结果,眨眼工夫就欠下一千两银子,还差点自卖己身进了亲王府,早知道……她还不如坐上回的那条船,起码天天躲在舱房里还是安全的,咬牙熬个三天就过去了。 过了会,那随从竟然还送了盒药过来,纪樱可不敢要,谁知道这盒药多少钱,但随从硬是留下了,还连连说不要钱。 回到舱房纪书宁就委屈的哭了起来,他被纪父和纪樱保护的太好了,小书呆一开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从未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直到看到姐姐撞了柱子,小东西哭了。 哭得可伤心了。 纪樱见状,赶紧将小弟搂怀里安慰:“书宁不哭,你能挡在姐姐面前,姐姐不知道有多开心,我家小书呆长大了,以后能护着姐姐了,当然姐姐也会保护你,今天这件事情你不用多想,已经没事了,阿姐也没有真的想撞柱子,都是演戏呢。” 小书呆大概没听懂演戏是什么意思,抬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纪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演戏就是做样子给他们看呢,总之,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安心读书,考取功名,等小书呆你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当了官,就没人欺负姐姐了……” 小书呆纪书宁将这话听进心里去,他用力地点了下头,在纪樱怀里道:“阿姐,我日后一定好好读书!”他在心里种下了种子,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亲人,他的阿姐。 纪樱将弟弟搂在怀里。 叹了口气。 长姐难为! 之后纪樱一天时间,连舱门都不出,她带了些绣品,又画了些样子,打算船上三日,绣些绣品出来,到了京城好售卖。 她现在可是欠了一千两银子。 如果小书呆能考中举人,这钱倒是容易还上,要是只能考中秀才,猴年马月才能还上啊! 她正发愁呢。 无意间,竟然发现那本两世没打开的金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奇怪,它是怎么打开的? 纪樱想来想去,只能用排除法,上船的时候没有打开过,来到船舱收拾房间时,也没有,所以是她去了上等舱后才打开的? 但她还是没弄清到底是什么让金手指有了反应。 不过这不耽误她惊喜! 虽然十世书只翻开了一页。 但见到书上画的东西后,她有点疑惑。 上面画着一块五两的银子! 这是什么用意? 直到她点了一下银子上面的名字,五两碎银。 这块银子瞬间变成了真的,落在她手心里。 天啊! 这是真的银子? 这东西可以变现! 她拿起来用牙咬,在木头磨,又掂量又对比,确认再三,真的是白银, 白得锃亮。 她心情好了一些。 看来金手指是一本可以翻开的书,每一页都有一样东西?虽然第一页只有五两银子,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她把银子揣起来。 直到第二天,她再打开那页书时,那银子又出现了,她重复一遍操作,又兑现出一块五两银! 天啊!原来这银子一天刷新一次,每天五两! 纪樱又惊又喜,快速地算着,如果每天有五两,那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样的话一年内,她就能还清一千两!还有富余! 这果然是金手指! 谢天谢地!这个金手指简直太棒了!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天天睁眼就有银子花,更让人开心的事吗? 这一下子就解决了她近乎所有的烦恼。 本来因为银子还颇烦乱的纪樱,顿时高兴起来。 早上起来,抓着起床后乖乖地小弟纪书宁,狠狠对着他脸蛋亲了一口。 书宁虽然十岁,但他没长开,性子温顺,长相秀气像个女孩,很是可爱,还会害羞,她忍不住会这样。 书宁被亲的不好意思,他的长姐与别人的长姐不同,总喜欢对他亲亲抱抱,这与他所学的礼法不合,他很想与长姐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他又喜欢长姐,所以一时间别别扭扭,却又无所不应,扭捏起来更显得他可爱了。 这两日,除了大早上出去倒马桶,或买饭食端回来,一大一小都待在自己舱房里没有出去过。纪樱画样子,做绣品,纪书宁则温书习字,累了就看父亲注解过的四书,边看边摇头晃脑,天天自学着。 就这样度过两日,过午时,世子身边的随从又来敲门了。 纪樱忙着刺绣,手拿着针线走不开,纪书宁见姐姐没空,他放下书本跑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随从见到他立马笑呵呵地问了句:“小童生好呀。” 接着望了眼这间狭小的船舱,一大一小两人。 一见是他,纪书宁不高兴地将脸板起来,稚嫩的声音道:“你又要寻我们何事?” 随从热情地笑,“童生小公子,我这次来当然是好事啊。” 他搓着手,先望了眼坐在床边,懒得往这边看一眼的那位俏生生的纪小姑娘,他支支吾吾一会儿,道:“是这样的,小公子,你们,你和你阿姐……怎么总憋在房里不出去啊?” “不去甲板上玩一玩吗?” “老待在房间里多闷啊,不如去甲板上茶馆,一起喝茶,吃茶点,听书放松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9 章【VIP】 纪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绷子,很专注地盯着手上的丝绢看。 手中针线没有停过,她箱子里绣线带得不多,挑了好几种线后,最后决定绣一只初荷,初荷只需用到白线和粉线,以及一点绿线,她要绣出粉红的过渡色,由白到粉,过渡的最好能达到一眼惊艳的程度与感觉。 用现代的话说,叫顶级配色。 她还喜欢撞色的绣品。 就是要让画面有冲击感,冲击力,让人一看到后就被牢牢吸引,就想买。 她现在要绣的就是一只非常嫩的初荷,要达到她想要的那种意境感,需要配出很粉嫩的线,很浅的粉色过渡,最后加一点胭脂色粉线。 毕竟初荷,讲究的就是纯洁,干净。 其实绣花技巧她已经练得不错了,本身有绘画功底,画中的明暗法,色彩调子她都是懂一些。 技法上她学得也大差不差,毕竟从小时候到现在,十多年了,至少她想要什么样子能绣出来。 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自知,自己并不是绣技顶尖的绣娘。 她也不想做顶尖的绣娘。 绣活太辛苦,没打算当终身事业干。 她的绣技只能算中上,当然,放到现代那是随便乱杀的水平,但在这个时代,女性赚钱的技能本来就很少,绣技就是其中一项,有的女人甚至绣了几十年,技术炉火纯青,天赋绝伦,她当然比不上。 她只是练门手艺傍身,将来没钱饿不死,不过后来发现,比起绣花,卖绣样更赚钱, 她脑中的绣样应有尽有。 以前画展她经常看,什么风格都了解一二,还帮朋友装修过展厅呢。 无论是中日韩美欧,宫廷的还是乡土的,人物还是风景,古还是今,她脑子都有印象,里面装着可是一个互联网时代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每天做个梦都能想起几个样子来。 加上她的技术也不差,可以达到她想要的效果,绣一个花样出来,能赚到别人绣四五幅的钱。 绣好拿给画坊的人看,她要的也不贵,对方觉得不错就会买下来,如果不买,她会卖给别的绣坊,钱就让别的绣坊赚了,像绣坊里的行家,眼睛毒得很,绣样儿是不是新的,能不能卖出来,瞧一眼就知道了。 她本来打算去京城卖绣样儿存钱还债。 现在有了金手指,她倒是不用急了,她慢慢地梳理着手中的极浅的粉线,她要绣的初荷,花瓣她都画好了,极美,似开未开,其中有两三瓣轻轻张开,花下面部分都是白色,只有花瓣尖处一点过渡的粉,最为惊艳,要绣出那种让人心尖颤的嫩粉色。 而且这粉要从白,到极浅的粉,再到稍微胭脂一点的粉,最后点到为止,这个颜色得把握好。 这支初荷的花梗浅绿色一弯,整个绣品,脑子里想要的样子就是干净,极致的干净,一支荷,一点粉,一点绿,大片留白,这种色彩的变化,干净到惊艳,让人看了就想买。 之所以画这个,是因为这种花样特别适合做纱扇的扇面,今年夏天京城那边就流行这种干净的小荷图扇面,她之所以面对一千两债务没有慌,是因为她确实有赚钱的方法,她可以画十几种荷花的花样,然后找几位绣娘快速绣出一堆扇面,拿出去卖。 不卖绣工,只卖个样子,一个夏天怎么也能赚个二百多两,别问她怎么知道,为凑小弟的学费,她卖过几次,赚够科考的几十两银后,她立马收手了,因为家里无人,她一个女子又带着幼弟,好在那时幼弟十二岁了,又是学子,一直没出什么事,但她仍察觉到自己被不少人盯上了。 好在小弟不久后就考上了秀才,这些盯着的人才缩了回去,但是最后还是出事了,但那是小弟没了之后的事。 这买卖可以做,但她一个人做不了。 在古代,没有靠山,无人护着,赚再多的钱都不要开心,因为这些钱今天是你的,明天被谁拿走,都是不知道的事。 闷声才叫发财,被人知道的发财,那不叫发财,那叫灭门之祸。 她只赚了几十两就被人盯上了。 所以这一世,她要低调些,和小弟两人的安全才最重要,在小弟没有考上举人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个时代没有家族庇护,孤身寡人想闯出名堂很难,刚冒头就会人被打压,男人出头都难。 女人更是地狱级难度!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打压无处不在,男性上面有阶级的大石压着,他们冲不上去。 而女性上面不但有阶级,还有男人。 不过,她也只求好好活着,不想改变什么,现在有了金手指后,她身心放松下来,不用再冒风险了,这些银子足够解决她和小弟的温饱问题,还有弟弟的学费。 只是京城那边物价很高,生活费也高,小弟的束脩也很贵,学堂人情往来都要钱,想靠这些钱大富大贵是不可能了,她和小弟两人小门小户的,关上门省着些足够用了。 听见裴衍恒的随从在门外询问。 她才从绣品上回过神来,自然不会将心里想的告诉他,只道:“……阁下说笑了,我与小弟欠了你家世子一千两银子,哪有时间出去游耍,我得在屋子里多绣些绣品出来,卖了之后,好还世子的银子,实在忙得很,就不去外面喝茶听书了……” 她话说的轻柔,不急不缓,手中的针线也一下下悠然自在的穿行,有理有据地打发对方。 可对方并不买帐,也不肯走。 纪樱也不急,她坐的地方离窗户近,光线好,时不时有风吹来,她还能间隙望一眼窗外,除了看到甲板上的人,还能看到海面,做绣活最伤眼睛,所以她很保护自己的眼睛,绣一会就要往远处望一望。 她这一通拒绝的话,可把门口的随从的嘴给堵住了,她可以这么说,但随从怎么向上头交差啊,于是他仍在门口站着,赔着笑脸。 “纪姑娘,纪小童生,这俗话说,做活做事,得劳逸结合,姑娘老这样坐着绣样儿,对身体不好,得时常起来活动,走动走动……” 纪樱捏着针的手顿了下,她懂了。 这是想请自己出去走动呢,她想怼他,出去干什么?让你家世子再碰瓷一下吗?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这个随从如果请不到她,出去就要挨骂了。 她又绣了两针,在这个时代,平民不好混,奴才更不好做,就连书宁这样的寒门之子,科考难度对他而言也是极其残酷的,是能丢命的。 她体谅这随从不易。 再说对方是亲王世子,她所谓的骨气,只能在重要时刻冷不丁来一下,还能让人刮目相看,但时时都带着这个骨气,多来几次人家就不是高看你,而是想折断了。 有骨气的前提是,她想好好活着,不是为了骨气而骨气。 自然也不想彻底惹恼了权贵,毕竟人家只要抬抬小手指,就能灭了她和书宁,于是她想了想,退了一步道:“……我就不出去了,手里的绣活儿不少,京城花销大,得多绣一些,存些银钱……阁下带书宁去吧,他喜欢听书。” 她可以不出去,但书宁毕竟是个小孩子,已经在舱里坐了两天了,纪樱很怜惜这小东西,读书累了他就乖乖地趴在窗户往外看,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 “阿姐,书宁不去,书宁要留下来读书,书宁不喜欢听书。”纪书宁听到后,头摇得像拨浪鼓,口是心非道。 纪樱撇了小弟一眼,他喜欢不喜欢听书,她还能不知道? 她放下手里棚子,从袖子里取了几十文钱,然后招了书宁过来,将铜钱装到一只绣了竹叶的小荷包里,给他挂在腰上。 瞥了他一眼,嘱咐道:“这是茶钱,去茶馆听书吧,听听故事,多长见闻。” “去吧。”终究是个孩子,到底还是想听书的,纪樱再三劝说之后,他才扭着小身子问了句:“阿姐不去吗?” “阿姐等你听完书回来,讲给阿姐听。”纪樱笑着说。 她想得明白。 没必要让书宁陪自己在房间里待着,躲那世子有什么用呢,倘若他真想对付她们姐弟两,躲哪里都没用。 乌须见纪樱肯让纪书宁出来,他脸上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心道这姑娘当真书香门第世家出身,冰雪聪明得很,她虽然不出来,但让小弟出来了,随从也算是能跟世子交差了,免了责罚,世子也不至于大怒。 再说了,她要是真的跟世子爷对着干,那场面多难看。 顾着爷脸面,给个台阶,才是生存之道。 这是个聪明姑娘。 他赶紧讨好地要拉着纪书宁的手,带他到甲板上的茶馆里喝茶听书。 纪书宁把手一背,根本不给他拉,他因为撞到了人,把玉佩给撞掉了,害姐姐赔了银子,知道是自己的错连累了姐姐,所以这两日行路越发的小心,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生怕撞到了人。 待到随从乌须抄着手将纪书宁带去茶馆。 纪樱才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卷起粉线,继续绣起来。 船舱茶馆里。 裴衍恒坐在最前面,那是听书最好的位置,正对着说书台子,他的护卫分布在四周。 除了这张桌子无人坐,其它桌子坐满了人,大家吃着瓜果,喝着茶,听着书,时不时的吆喝两声好! 裴衍恒正倚着桌子,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讲着:“……青史几行姓名,北芒无量荒丘,前人撒种后人收,无非龙争虎斗!话本到这里讲完了。下面,我们讲讲金榜题名的故事,这一回书,青云会,讲得是赶考的书生许青云……” 乌须将书宁带到了世子这桌,书宁一听到说书,就直了眼,自己寻了最远的凳子坐下来,手放在腿上,就一动不动地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台上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 裴衍恒瞥了他一眼。 知道乌须回来了,他又回头望去,却没望见那道婀娜的身影。 身后只有乌须这人高马大的东西。 乌须生怕世子发火,赶紧凑上前悄声说了几句话。 裴衍恒听完后换了个姿势,目光再次落在不远处小书呆身上。 看着他身上的袍子,十岁的纪书宁穿得是粗布白袍,虽然是普通棉袍,但做的很是用心,一看便知浆洗过很多次,布料柔软,有磨损的痕迹,但是没有一点污渍,干净整洁,领口和袖口用得是灰色棉布封边,把这个小书呆衬得一脸素雅可爱,就连头上的发髻绑带,也是同色灰色绑带,绑带垂下处,还绣着三两片浅绿色竹叶,看起来鲜嫩可爱。 这绝对是家里人给做的,还做得很用心。 腰带上面挂着一只线绿色小荷包,荷包上也绣着竹叶,与发带竹叶是一套的。 这小书呆走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家里人的心头宝,头从到脚收拾的干干净净,是个有家人爱护的小童生,就不会随意欺负他了。 裴衍恒看了几眼后,他拿起扇柄,掠过桌上摆着一溜果子,糕点,鹿肉干,最后将那盘花生推到小书呆面前,给他吃。 谁知道小书呆根本不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心看着台上。 跟他那姐姐一个样,倔得很。 裴衍恒坐了会,又望了眼那女子的心头肉,最后坐不住了,他抚开衣袍起身,手一摆,让护卫看着点桌子上听书入迷的小书呆。 转身带着乌须出去了。 纪樱在舱房里绣着初荷,望着窗外河景。 这条大运河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四周不时有船只穿梭,已经过了两日,再过一日就要到京城了。 她又打开金手指试了试,只能翻开一页。 第二页怎么翻呢?第二页肯定也是好东西,她有些期待。 她坐在床边,正心不在焉地绣着。 外面传来敲门声,她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听书回来的小弟,而是裴世子,裴衍恒,以及他的随从乌须。 纪樱不见小弟,脸色一变。 乌须在后面赶紧解释道:“纪姑娘不必担心,纪小童生正在茶馆听书呢,听得可入神了,我们世子派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纪樱这才心下一定,看了眼面前这位一直盯着她的世子,他身着炫丽华服缎袍,袖口满是精致金纹,腰间再次系上了一块上品雕花玉佩,下面坠着浅蓝色流苏,雪白衣领尽显少年英气。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王公世子,她无言地行了下礼,“见过世子爷。” 这位亲王世子,背着手懒洋洋道:“……听说你擅刺绣?” “幼时学过,不算精通。” 裴衍恒站在门口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还是身后的乌须见世子不悦,他赶紧道:“纪姑娘,这船舱通道窄,气味可不好闻,还是请我们进去坐坐吧。” 人都到门口了,不请也不行了。 她只好道:“两位,请进。” 裴世子这才哼了一声,瞥了她一眼,傲慢地抬脚走了进来。 中等舱房间小,纪樱和小弟住刚刚好,外人进来,空间瞬间逼仄起来,有些转不开身了。 好在乌须有眼色,在门口站着没进来,守着门。 裴世子皱眉头瞧了眼房间,真够寒酸的。 又看向地上放的小桌子,桌子上有四书五经,和书宁习字用的笔墨纸砚,笔墨纸砚也都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甚至砚台都不是买的,是纪樱在家后院山脚拣到的一块奇石,找人帮忙打磨了下,给制成砚台模子,自己做的虽然没那么精致,但这块奇石样子颇为奇趣,还很少见。 裴衍恒多看了一眼。 他又踱到床边,见到了绣棚,上面是纪樱绣的两瓣初荷,他来了兴致伸手拿起来,想仔细观赏一番。 纪樱急忙从他手中将绣了一半的棚子收了起来,匆忙间,手指还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碰到时,纪樱动作突然顿了下。 视线右下角的金手指竟然闪动起来,片刻,她动作自然地将布蒙上了,跟着解释道:“世子,这棚子上有针,民女收起来,免得扎到世子的手。” 这解释虽然合情合理。 但是,裴衍恒都将东西拿在手里了,被她一下子夺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瞪着他。 好大的胆子!这个女子!竟然从他手里夺东西? 他望着面前这个身段柔美,说话轻声细语,看似很温柔的少女,其实她一点也不客气,哪有对自己的半分尊重? 他心头开始冒火,但看着她莫名地又忍了忍。 他将手里扇子展开,扇了扇,去了去火气,问道:“听说,你变卖家当,带着弟弟要去京城求学?” “……可有落脚地啊?本世子在京城还有处青瓦白墙的小宅院,环境幽静,房间雅致,可以借与你住……”不要房钱。 结果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子就打断他道:“多谢世子美意,但住处就不劳世子爷挂心了,我与弟弟已经有了去处。” 见她一口拒绝,裴世子眉头一皱,“哦?有去处了?去哪里?”他目光凝视着她,倒是忘记了打听……难道京城里她还有什么未婚夫不成? 她合情合理道:“父亲生前有一好友,在京城为官……”其它没有多说,点到为止。 只是想告诉这位世子,她和弟弟是有人接收的,不是什么漂泊无依之人。 重生一次,纪樱仍带着弟弟去京城是有原因的,因上一世父亲好友给弟弟寻到了名师,小弟才能在三年内考上秀才。 要是靠她自己,京城人生地不熟,她倒是想给小弟张罗位好老师,可连拜的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没有人脉,求学都是极困难的事,拜师需要有人引荐才行,所以哪怕京城的花销大,纪樱也得去。 世子听了,像听笑话一样,不悦地“哼” 了一声,“那你倒说说,他是什么官衔,几品京官?” 纪樱不作声了,她并不想将父亲好友的底细说出来。 可就算她不说,裴世子也猜到了,能和她父亲是好友,定是家境普通的学子。 那就不是国子监的监生,能在京城为官,这么多年没外放,八成是个穷翰林。 她带着弟弟投奔过去,人家能待见她们吗?多少翰林买不起宅子,在东城的胡同里租房子呢,非得去撞一鼻子灰…… “……我之前说的话,现在依然算数,你弟弟进应天书院的事,我可以帮他举荐,应天书院有我的老师,只要我跟……”裴衍恒扇着扇子极有自信地说着…… 在京城除了国子监,最出名的就是应天书院了,国子监是权贵,那应天书院就是清流。是京城里仅次于国子监的存在,她弟弟一个小小童生,能进应天书院,换一般人都得嗑着头感谢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话一出,纪樱神情淡淡的,并不为所动。 纪樱当然知道进应天学院的好处,以后不用再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拜师了,学院里有一群名师,可以随时请教。平民学子就麻烦的多,考秀才要找一位秀才老师,考举人还要拜一位举人或进士作老师求指导,这对这寒门学子来说极为困难,名师难寻,要看机缘…… 但若进了书院,资质只要不是太差,考举人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纪樱还是想跟上一世一样,去拜访父亲友人,经父亲友人介绍,让小弟进好友的私塾,那位老师教得也很好,他后来也进了应天学院教书。 小弟上一世就是跟着这位老师学习,待小弟考上秀才,自然而然地可以随这位老师进应天学院学习,根本不用这位世子举荐。 而且,纪樱从没要求小弟考完举人考进士,考完进士做大官,做了高官进内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飞黄腾达有的没的,她没有,她也不想。 一是小弟身体不好,不能过度劳累,能考上秀才纪樱就很满足了,秀才也可以庇护她这姐姐一二,如果幸运考上举人就更好了,进士她连想都没想过,考上举人无论小弟教书,还是在地方上讨个一官半职,做个小县令也很好,管一方水土服务百姓人家,平稳生活,她跟着弟弟也就安稳无忧了。 对小弟要求不高,所以也不强求。 她道:“……父亲友人信上已经答应父亲,会帮小弟介绍老师,民女替小弟谢过世子,辜负了世子的美意。” 这话听得裴衍恒心头火大! 她怎么敢?一连拒绝了两次! 裴衍恒脸色都变了,少年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高兴便立刻神色阴沉了下来, 盯着面前这个不识好歹的少女看。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拿她没办法?信不信他随便登门拜访一次,她口里那所谓的父亲友人,连帮都不敢帮她! 到时她和弟弟在京城里举目无亲,还不是得求到他这里来? 见世子脸色阴沉下来,站在门边一直瞧着的乌须心中一凛,好家伙! 这个不要命的小姑奶奶啊!她到底是初入江湖?还是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 怎么敢这么下世子爷的面子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啊! 亲王世子啊! 她一个小小平民,一连拒绝世子两回……就算不愿意,至少答应一个,给世子点面子嘛,世子的好意全部bia叽掉地上了。 她这是想干嘛,想要跟世子对着干? 真是活腻歪了。 她大概不知道,世子要想得到她,分分钟下面的人能给世子出百八十个主意,还个个好用,世子之所以愿意这么迁就她,还不是因为世子年纪尚轻,没有什么经验,估计一心动,就想与她亲近些。 天知道他跟着世子这么久,从来没见世子帮任何女子忙的,看看现在,巴巴地又是把自己院子让出来给人住,又是愿意给她弟弟举荐,天啊,这么麻烦还要求人的事情,他家世子从来不屑去干,也没干过! 主动送上去,结果人家一点不领情,一点儿都不给世子颜面。 这世子能愿意吗?能不生气吗? 纪樱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她并不想与权贵拉拉扯扯,因为没意义,他还能娶她咋的?根本不可能,她又不为妾,继续缠着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不如干脆一点。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干脆不了,只能在这儿拉扯。 同时她又想到金手指,刚才取棚子时,金手指对这个世子,有反应了! 难道金手指的开启与翻页,是跟这位世子有关? 她想知道金手指是不是遇到这个世子爷后,才起了变化。 两相权衡下,也就不好把话说绝了,于是最后还是加了一句:“……世子爷的好意,民女与小弟心领了,待民女与小弟在京城安顿下来,世子若有空,民女愿扫榻相迎,到时定然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世子爷,答谢世子爷……” 这台阶算是给他了。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裴衍恒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 年轻的脸庞露出一丝愉悦,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板脸道:“做客……当然可以。” 随即又道:“可你要记住,这可是你邀请本世子,日后本世子随时上门叨扰时,你不得将本世子拒之门外……” 纪樱:…… 她什么时候说过他可以随意上门叨扰了? …… 第三日午后,商船终于到达离京城最近的码头。 纪樱背着筐篓,拉着小弟的手,提着箱子,再次来到了这处陌生又熟悉的京城地界。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搬货的,有叫卖声,热火朝天,一切仍是多年前她初来此地的样子。她随着船上的人群,慢慢走下商船。 纪书宁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依赖的地拉着姐姐的手,极其听话的跟着姐姐往船下走。 码头不远处有几辆马车停靠在那里,都是拉客的。 其中有辆马车,一看就是接贵人的车,还是皇亲国戚品级阶层。 因为车四个轮子,拴了四匹马,使用金辂漆皮雕刻面饰,佩青色流苏,那马车大的……根本就不是马车,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房间,里面就像房子一样,什么都有。 纪樱只看了一眼,就在人群里拉着小弟,悄悄地,快速地绕开了那边排场之大的车子,去到另一边,那边有许多简陋的小马车,她随便找了一辆给了钱,匆匆地将小弟抱上马车,她拎着箱子,头一低,钻进车里。 “师傅,去京城,快走。” “好咧!”马夫很快调转车头,像京城驶去。 坐在皇家排场马车上,裴衍恒亲眼见少女,跟作贼似的去了另一边,还宠溺地将弟弟抱起来,抱到车上。 他不由地一阵眼酸,跟随从道:“……他弟弟十岁了,竟然还上不了马车?说出去能笑掉牙,还需要她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旁边的乌须赶紧道:“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怎可乱了纲常,不过世子爷,我看那纪家小书呆长得还小,马夫也没放车梯,以他的身高估计爬不上马车,纪姑娘可不得帮个忙……”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道,世子哎,那是人家亲弟弟,把幼弟抱上马车,在官家少见,在农家这不就是稀疏平常的事吗? 裴衍恒狠狠瞪了他一眼, 气鼓鼓道:“你给我找人盯着,看她们在哪儿落脚,如果有不长眼的,就敲打敲打……” “是,世子,放心吧,你的人,没人敢动!” 裴世子这才将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的轮子很快滚动起来。 …… 纪樱在京城住过几年。 上次来的时候,她没有找住处,而是先去父亲好友家里拜访,大包小包还带着行李箱子,很是狼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住处,只好在父亲友人家中住了几日,父亲友人夫妻俩生了两子一女,本来租赁的就是个小院子,房间不多,她和弟弟要住下来,就要跟人家的儿女挤在一起。 这十分尴尬,父亲友人很好,但到底惹了人家妻女嫌弃。 所以这一次纪樱有经验了,毕竟这里住过多年,哪里的房价低,房租便宜她心里有数,毕竟踩过那么多坑。 这回她直奔书宁上一世老师住的那个胡同,打算在那边直接租个房子,这样以后书宁再去私塾上学,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会儿,因为走几步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0 章【VIP】 京城脚下,双阙之下, 尺地寸土,与金同价。 自古居京大不易,现代如是,古代也是如此! 就拿京城地界的房子来说,不要说普通百姓买不起啊,就是京城里绝大多数京官那价格也望而却步。 房价贵到离谱,但凡一套体面的二进院,张口就要三千两银子,哪怕一个小小的,狭窄的胡同里的小宅院,也没有低于千两,偶尔有个八百两的,都是入不了眼的犄角旮旯。 随便一小间都是一千五百两往上,还是民宅样式。 所以京城里很多官员都在租房子住,买不起啊,太贵了! 七品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三百余两,要养活一家人,还有马……不夸张,一年光养马钱,俸禄就去了五分之一,再多生几个子女,买什么房?哪有钱买房? 别看京官一提起来体体面面,私底下都抠抠搜搜,穷得叮当响的有的是。 普通的百姓就更难了。 京城租房行业昌盛,房屋租赁各个档位的都有,既有寻常平民宅子,也有较高档的宅院。 以及一些简陋的公屋,这个便宜,一个月四百文。 但简陋到什么程度,遇上下雨天,往往就是内外同天,不是这里出了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住的也都是些穷人,只要不塌平日子都是自己缝缝补补。 这种公住屋鱼龙混杂,纪樱肯定不会带弟弟住这种地方,哪怕上一世手里没有多少钱,她找的也是一处民房,之后又搬了好几次,有的地方吵,打扰书宁读书, 有的地方太潮了,房子坐南向北,终日不见阳光,住一段时间书宁总爱生病,后来搬来搬去…… 这一次,纪樱直接找来庄宅牙人,南北城地段她全部划掉,那边人员密集且三教九流各色人群混杂。 这一次她就在书宁老师住的胡同附近租房子,这边是东城,东富西贵,这里住的人有官员,官兵、商人,大多体面人家,比较富裕。 书宁上辈子的举人老师,住在樱桃斜街东坊胡同。 与普通百姓公租房狭窄的居所比起来,这边胡同里的小宅子要稍大一点。 纪樱找到庄宅牙人,让其带着她在胡同周围几处巷子待租的宅院转了一圈。 大多数独门独户的户房,也有合租宅,其中就有个四合院,十五间房三家合租,一家五间,院子颇大,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一个月十四两,三家平分,五间房月租子不到五两。 纪樱还是拒绝了。 住在一起没有隐私可言,她一个女孩带着幼弟实在不方便与人合租。 不过这租金确实贵得多,京城百姓一个月才赚四五两银子。 这边房租就要五两一个月了,这还只是小宅院,京城大面积豪宅,那是天价。 最后看来看去,看中一处把边的小宅子,只有三间半房,原本是个大宅被隔开了,隔成两个单独的小宅,小院儿不大,但好在独门独户,院里墙边种了一棵柿子树,夏天可以在树下乘凉,热的话,书宁可以将书桌搬到树下学习。 秋天也有柿子吃。这个宅子比四百文一个月的公房好得多, 简陋的公房地面都是夯土,下个雨就泥泞了,这院里铺了石板,下雨不沾泥。 “姑娘……你看这处宅子怎么样?你看这雕花门,做工多精致,还有院里这棵柿子树,结得柿子甜着呢,夏天在树下乘凉午睡最舒服不过了,还有这屋里头,您看,地面铺着的全是青石板,干净,进去说是堂厅,桌椅可都给您留着呐。” “瞧瞧,这都是上好的榆木,还有这边,这卧室多大,您可以隔出一间当书房,靠墙放一面书架,您小弟考上童生了?那他可以在这里看书温习……” “还有这边这间,青砖小炕,冬天只要烧上一把柴,一晚上炕上暖暖和和,剩下这半间是厨房,独开门,厨房靠墙边,您可以将买来的柴放在这里,您看,这小宅子!正正好好三间半!哪儿也不缺,什么都有,卧室两间,又带着小院,住起来舒舒服服的。” 纪樱看了一圈,就数这一处还可以,她不是走马观花,而是有目标在看,她算了下,这里离书宁老师的住处只隔了一条巷,属于前后巷,书宁上学只要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这很满意,宅子大小也可以,院子虽小但只住两人也够用了。 这些都满足了她的要求。 租金很贵,三间半房五两银。 之前四合院十五间房才十四两,这里三间半就要五两,但那里毕竟是合租,这里却是独门小院。 最终纪樱租了下来,宅牙子给了租赁合同的,这时候也有合同的,上面列举一条条不得转租,不得因卖房中途停租,租房者对损坏的房屋要负责修缮等条款。纪樱租过房很清楚,给了房宅牙子作保费后,租赁成交。 要是以前租这么贵的宅院,纪樱肯定要考虑许久,一个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要知道纪父办的书塾,一年的束脩也就六十多两,在这里只够交个房租钱。 京城简直是吃钱一样的地方。 但现在,纪樱眼睛眨也不眨地租下了,有了钱之后,肯定要给书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好的上学条件,以及好的生活水平。 住在这里邻居素质好,事少,安全,生活也安定,五两银子还是值的,毕竟现在她有金手指了。 一天就有五两银,一个月一百五十两,房租一天就搞定了,负担得起。 纪书宁人小,不管这些,从小到大家里的事都是长姐一手办的。 他只知道他和姐姐以后就要住在这个小院里后,于是挣脱了姐姐的手,在小院里跑来跑去,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在外面能忍住彬彬有礼,到了家里,就装不下去了,背着小包袱跑到树下,蹲在树下看蚂蚁,一会挪一下,跟着蚂蚁挪着走。 纪樱这次离家,没有像上一世样大包小包,她只带上了银子和纪父留下的书,都装在小箱子里,这可是书宁以后读书用的东西。 在古代书是昂贵的,纪家的藏书原本有不少,但因为一些原因搬迁时遗失掉了。 留下了十几本,再加上纪父的手抄本,这些年也勉强攒了八十多本书。行李也只带了些春秋的衣物, 棉衣被褥能卖的都卖掉了,卖了几百文钱放在竹筐里,其它一些杂物送人了,她和小弟轻装上路。 这也导致搬过来后,还得重新张罗着买被褥,锅碗瓢盆这些东西。 要不说京城米贵居大不易。 住在这里不但要交租金,吃喝拉撒处处要钱,就连喝水也要花钱,每天有专门水车在胡同里挨家挨户送水,当然不是免费的,一天的水钱一到两文,一个月要五十文左右的水钱,水还分甜水和苦水,苦水不能喝,洗衣服可以用,甜水做饭泡茶平时饮用,甜水要贵一些。 这些事情纪樱上辈子就知道了,心里有数。 她手里有银子置办这些倒是不愁,当天下午,就在西街买了水桶在苦水井处提了水回来,将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擦洗干净。 有了住处,不再漂泊,她心情极好,趁天黑前,带着饿肚子的小书呆,开开心心地出了胡同,特意带他去南街吃笋蕨馄饨,上一世书宁就特别爱吃这家店的笋蕨馄饨,很鲜。 果然,这一世带他来,书宁依旧吃得小嘴鼓囔囔的,馄饨汤都没剩下,纪樱又让店家给他添了一碗汤,他又喝光了,喝完眼睛亮晶晶,小肚子鼓鼓的:“阿姐,真好吃。” 纪樱宠溺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取出手绢给他擦了擦嘴,笑眯眯道:“你喜欢就好,以后阿姐常带你来吃。” “嗯!” 然后姐弟付了钱,纪樱护着小弟往回走,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布庄,她顺路进去买了两条薄锦衾, 还挺贵,她轻轻卷了卷,卷成两条来回掖了下方便拿,直接带回了宅子。 晚上纪樱仔细栓好宅子里外门后,在小的那房间,铺好锦衾跟小弟在青砖小炕上凑合一宿。 等明日有时间她再置办家什。 要置办的东西还挺多的,像厨房用具,锅碗瓢盆,柴火被褥,水盆澡盆,有些东西需要预定,衣服鞋子也要重新置办几件,还有明天来胡同的水车,她得拦着跟人说好一天送多少水…… 将宅院的东西安置好后,就要带小弟拜访父亲好友,小弟的老师是举人,举人书塾不知多少人童生想进,如果没有父亲好友帮忙,小弟是进不去的,就算她带去了,人家也未必会收。 还是像前世一样拜访父亲友人,尽快让小弟入学,躺下来种种思索后,她听着外面打更人三更的吆喝,终于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东城这边胡同果然比南区安全得多,吵闹声也少。 第二日清晨,阳光散在干净整洁的小院里。 透过纸窗映在纪樱脸上,她醒了过来,一回头,就见书宁在旁边衾被上睡得七仰八叉,昨日与阿姐睡在一个炕上,他还有些别扭,但到底没有提男女七岁不同席的事。 主要是天黑下来,屋子里没有蜡烛,又是陌生的环境,他一个小小人也害怕,直往阿姐旁边靠,直到阿姐的手轻轻拍着他。 就像小时候母亲去世后,三岁的他整日哭闹不休,阿姐也是这样在他身边,手轻轻拍着他,哄着他睡的。拍了几下, 在知道阿姐在他身边后,他就不害怕了,不一会儿就睡得香了。 …… 亲王府前后五进院落,气势恢宏,殿宇森严,院落宽阔,草木森森。 一眼望去,大门口青绿色的琉璃瓦气势非凡。 裴衍恒走下马车,守门的仆人见世子回来了,立马将门打开。 他带着护卫,甩开袍角,一路快步进了一进,二进,三进正堂,每座正堂两侧各有配房,五进院落均有东西厢房。 两侧跨院也设有园子,可游园观景,楼前建有水池,引池叠石,清雅幽致。 亭楼后有水声,是潺潺湖景溪流 整个府院极尽豪华,丫鬟仆人在各个院里穿梭往来,见到世子走过来,皆匆匆行礼,“见过世子爷。” “免了。”他看都未看地抬了下手。 待穿过精致的门廊,进了花园,想回他的世子府。 他见到了二弟。 他根本就不想和他打招呼。 两人虽然兄弟,但到底是不是兄弟还是两说。 他脚步未停下来,目不斜视,就要过去了。 裴子宁却不肯罢了,带着随从特意走过来,抬高声音问候道:“长宁见过兄长!兄长特意请假回去拜祭母亲,可还舒心。” 祭拜母亲有什么可舒心的? 裴衍恒身后一直小步跟着的随从乌须,忍不住在心里腹绯,这个二公子,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非要在世子面前提母亲!明知道世子母亲,先亲王妃过世十几年了,这位二公子是亲王续弦后,现在的亲王妃所生,虽然两人都是嫡出。 但世子那是名正言顺的长子。 他自己有母亲,非要唤先亲王妃母亲,这不是挑衅世子是什么? 世子果然怒了:“小子,关你屁事?” 裴衍恒忍着一脚踢他的冲动,斜眼看他,骂道。 二公子听到不恼,反而一笑,他道:“兄长怎可骂人呢?也不知兄长在国子监学了什么,天子脚下,天子门生,还与皇子一同读书!真让弟弟艳羡,可兄长这书读得真是越学越粗鲁了,小弟好心问候兄长,兄长怎可骂小弟,若兄长再如此,那弟弟就不得不要拉着兄长到父亲面前理论一番,看此事到底是兄长的错,还是弟弟的错……” 裴衍恒望着面前这个十三岁,得父母宠爱,讨人厌的家伙,恨不得让他闭嘴,怎么那么多话! 若不是某些原因,他早就忍不住让人给他套上麻袋,往死里揍他一顿,看他还能不能在自己面前笑出来,不打一顿,他是不知道他这个兄长是吃肉长大的!不吃素! “宁儿!不可对世子无礼。” 就在兄弟之间剑拔弩张之时,门廊花园散心的亲王妃一身冠服走过来,她训了二公子一句,然后抬头望着这个先王妃留下的唯一血脉,笑盈盈道:“世子回来了,去了七日,路上可还安好?” 裴衍恒见到她,脸色怒容一敛,随手一礼,“见过王妃,一切安好。”父亲再娶后,他从未对过这位父亲续弦叫母亲,因这在他心里,他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其实这是不对的,属大逆不道。 但奇怪的是他不喊,这位新王妃丝毫不在意,反而对他从始至终和善异常,每每见到都笑意盈盈。 这让他愈发奇怪,对这位王妃也谨慎起来,轻易不冲撞她,反倒像二弟这样会汪汪叫的,反而安全。 倒是王妃这种,他摸不着底,他深知会咬人狗,通常都不叫唤的。 更奇怪的是,他一直喊其王妃,父亲竟然也没有反应,从未强迫他让他喊母亲。 以前,他以为父亲心疼他幼年丧母,允许纵容他,但现在……呵呵,是他想太多了。 他掩饰住眼角的凉意。 “……这就好,王爷在林苑书房休息,你回来了就去请个安吧,他还不知道你回府的事。” 本来不想去的裴衍恒动作一顿,于情于理是要跟父亲打声招呼。 免得落人把柄。 “失陪了。”说完看了面前这母子一眼,转身向跨院而去。 十三岁的裴子宁在他背后不屑了一声,然后故意对亲王妃撒娇道:“母亲,孩儿半日不见母亲,就想母亲了,母亲让孩儿陪母亲游园如何?”一句话说了五句母亲。 亲王妃笑眯眯看向他,温声道:“你这猴儿,哪有这耐心?不用你作陪,去玩吧。” 裴衍恒一字一句听入耳中,面无表情地向着跨院大步而去,恨不得再走快些。 院子太大有时候也不是个好事。 见世子脚步沉重, 乌须就知道世子心中郁闷难当,他更是不敢吭声。 二公子自小得宠,有父有母,被王爷和王妃惯得无法无天,小小年纪就敢天天对着世子阴阳怪气,笑里藏刀。 而世子自小没了母亲,也没有人护着。 估计在二公子眼里,世子是个可怜虫。 所以他天天在世子面前母亲长母亲短,秀他那母子情深,越发过分,世子天天看着,心里能舒服吗? 这个二公子,真是没事找事! 不过乌须也明白,亲王府子嗣不丰,裴亲王也只有两个儿子,有个女儿夭折了。 两个儿子一个是前王妃所生,一个是现王妃所生,先生的为嫡长子,是世子,将来继承亲王府王位。 这后来生的,虽然也是嫡,但到底晚了一步,只能称作公子,连郡王都不算,将来成年了是要搬出亲王府去,亲王府以后跟他可就没关系了。 那他心里能平衡吗?同样是王妃之子,他赁什么被赶出王府,二公子当然气不过,年轻气盛,自然使各种小手段气世子爷。 “世子爷,二公子这是跟你开玩笑呢,世子爷可别上当了。”真要生气,那就真上了二公子的当了。 “呵,我生他的气?他算个什么……” 裴衍恒回到府里就难以笑出来,他当然知道裴子宁是什么德性,但他心里此时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他在意的是别的事,是身边这个奴才也不知道的事! 是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事。 是件让他郁闷难当的事。 …… 园子里亲王妃打发了儿子, 带着贴身丫鬟和庄嬷嬷,默默地在园子里走动,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 庄嬷嬷眼睛余光瞧着世子进了跨院,消失在葫芦门处。 她这才回头对亲王妃道:“王妃,这世子可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这么多年,在您面前他连声母亲都不叫,如今离开都不打招呼,真是不像话,跟我们小公子比,可差远了……” 亲王妃听到,淡淡地笑了下:“他想叫我母亲,我还不乐意呢,不过这些话在外面少说,莫要被人听见,若你说露了嘴,触了他霉头,被他找到错处打你一顿,到时我帮不了你,毕竟陛下如今正宠着他呢……” 庄嬷嬷赶紧小声道:“是,王妃说的是,奴家就是替小公子不值,他……世子他明明不是……却占着世子名头,占着偌大的亲王府,咱小公子才是……却只能当个公子,将来这亲王府,等于双手送给了他,奴家真替王妃,替小公子不服啊,那皇上再是皇上,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亲王妃冷笑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想做什么,我们有什么办法?王爷都且在忍着,我们也暂且忍着吧,好了,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亲王妃慢腾腾地转了个弯,并没有拐进园子里,而是往西跨院走去。 “王妃教训的是,看老奴这嘴啊……” …… 裴衍一路来到林苑院,迈步进了书房,在书房见到了裴亲王。 他沉声上前执礼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裴亲王刚从议厅回来,脱下外衣换了一袭直袍,见到他,随意挥了手:“起来吧,此行去你母族祭拜你母亲,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的父亲,母族对我甚是热情,我亲手为母亲修了墓,母亲她的墓……” 裴亲王直接打断他,似乎不耐烦听了,他道:“可以了,这次我有事不能与你一同前往,辛苦世子了,回去休息吧。” 裴衍恒要说的话卡在口中,顿了下才道:“是!孩儿是该告退了。”他抬头看了裴秦王一眼,咬牙道。 “嗯。”裴亲王换好衣服在塌上坐下来。 裴衍恒才扭头,转身离开林苑,他就不该过来! 自取其辱! 结果出了门就见裴子宁不知何时跑过来,见他出来,冲他一笑,得瑟道:“兄长怎么才进去就出来了?是不是父亲不待见世子爷!把你给打发出来了?”说着,他就笑着理着袖子进了父亲的书房。 裴衍恒很快听到屋子里传来了裴亲王的声音:“宁儿,不可胡闹,你今年多大了?十三岁了,本王像你这么大时,都已经骑马射箭无所不精,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可惜后来狩猎时伤了手臂,否则本王定然亲自教导你……等来年我送你进国子监,让人好好地教你君子六艺,以后不可开这样的玩笑,你可是我裴氏子孙!一言一行代表我皇族……” 裴衍恒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了,父亲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亲切的话,以前他不懂,以为自己母妃已逝,父亲娶了美娇娘……因他听到丫鬟私下议论,说世子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 可后来…… 他快步走出西跨院,又见到逛园子的亲王妃后脚也进了书房,很快里面传来王妃的声音,那一声声的王爷,父亲,宁儿…… 裴衍恒站在花廊处看个真切,听个真切,最后他扭头,头也不回地穿出西跨院,往自己的世子府走去。 身后乌须看出世子不对,神色不对,一路上默不作声。 他忍不住劝解一声:“世子,自古好人家都是严管长子,疼爱幺儿,裴二公子年纪小,才得宠些,王爷还是看中世子的……” 裴衍恒听这话都听笑了,他冷笑:“呵!好一个疼幺儿?”以前的他还真是这么以为。 以为自己年长才受不疼爱了。 到现在,他要还信,他就是傻子! 他虽然还不确定,但心中开始怀疑,越来越疑惑,越想越如梗刺喉,越想越犯起恶心…… 乌须道:“……再说了,当今皇上看中世子爷,不但安排世子爷进国子监与皇子同吃同读,还数次邀世子进宫,您这世子之位有皇上在,根本无人撼动,王爷都不行,世子爷您是入了皇上的眼啊,万事都不用操心……” 王爷听谁的,王爷还不得听皇上的,世子根本无需讨好王爷,只要皇上看中世子,二公子那是拍马也比不过世子。 “别说了!”裴衍恒咬牙扭头瞪他:“你给我闭嘴!” 乌须赶紧听话地闭上嘴, 不知道自己哪句又戳到这位世子爷的肺管子了。 “皇上!皇子!皇宫!好好好……”如果不是他无意间听到八皇子的话,他压根就没想过还有这等恶心的事,竟然发生在他身上,以前觉得颇为得意的事,现在听一句都如梗在喉,再听下去,他就要吐了。 “这恩宠,谁爱要谁要!我他妈的不要!”说着,气性大急怒气冲冲回了世子府,进府里气愤难当,一脚将门边的花凳踹翻,花盆里的土撒了一地,他气恨地进了内室。 “快,快点。”乌须低声招呼门外几个没眼色的仆人:“赶紧收拾了,拿出去!” 几下工夫,门口翻倒的凳子花盆就被人拿了出去,地面收拾干净了。 乌须没敢进去,只是竖着耳朵在门口听到动静,世子进了内室,把丫鬟全赶出来了,“滚!滚出去。” 丫鬟惊慌失措跑出来,乌须立即对她们使眼色:“走走走,都走。” 一时间,内外室安静下来。 过了会没动静了,他悄悄进去望了一眼,只见世子倒在椅子上,手支着头一动不动。 他又悄悄退出来了。 不禁摇了摇头,唉,世子也是可怜人啊,爹不疼娘没有,天天眼睁睁看着别人父慈子孝,母子情深,个中滋味他叹了一声,出了门去。 …… 纪樱花了几日时间将小院和屋子该收拾收拾,该添置添置了一番,院子总算像模似样了。 家里衣食住行安排好,这才从容地从衣庄取了做好的衣服。 这一次,她可不会大包小包,穿得一身破旧棉麻的衣裳去拜访父亲友人。 在京城待了几年,她悟出一个道理,无论去哪,都得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些,这不是虚荣,而是世人大多先敬罗衫再敬人。 当然,她也没有穿得一身绫罗绸缎,这也不符合她的身份,只是穿得得体一些,连观霜缟,周除冰净。 她穿了一身素衣,就是用未经染色的绢制成的,但去人家拜访,太素了也不行,外搭了一件青色外衫,小弟则做了一件书生袍,她倒是给小弟用了绸料,颜色也低绸,不会显得扎眼。 然后一大一小带着点心铺买的几包点心,在翰林院休沐那天,去了父亲友人府里拜访。 郑玉和是翰林院正七品编修,这些年做京官,油水实在不大,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紧巴巴的,温饱都难,他代步的一匹老马,老得都快走不动了,也没钱换一匹新的,若是马不行了,他就只能走着去翰林院了。 有时他甚至想干脆外放混个地方官做做,也比在这里穷熬着强。 他正喂着老马,就见一美人带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书生上了门。 纪樱带着弟弟来到郑府后,一见到郑玉和就拉着弟弟行子大礼,她真的很感谢这位父亲友人,上一次来,她只带了些薄礼,父亲友人也没说什么,不但收留他们姐弟,还尽所能地帮忙。 这一次纪樱肯定不会让人家白帮,重来一次,她清楚地知道郑玉和有匹老马,不久就要没了,他没有钱买新马, 最后只能走着去翰林院,可是惹来不少嘲笑。 京城一匹马的价格是二十两银子,好马三十两,纪樱这几天收拾房子东奔西走添置东西,金手指每天五两银,已经存有三十两了。 郑玉和请了两位去堂厅,在得知自己的好友年纪轻轻就走了,自然一阵伤心赤目,他与纪闻六岁入学就认识,相识十几年,乃是至交好友,可惜这位好友运气不佳,自从考上秀才一直也没有再近一步,他本还想着等他中了举人,邀他入京一叙,没想到竟是永别。 郑玉和问姐弟二人来京城有什么打算,可有地方住? 郑玉和的妻子在旁边听罢,脸色一变,不乐意起来,怕丈夫留人住下来,家里三个孩子本来房间就紧巴,怎么还能留住外人。 不过在知道两人已经在樱桃胡同安顿下来后,郑玉和妻子放松下来,多看了这姐弟一眼,没想到竟然租在那边,那边的租金可不便宜啊。 郑玉和看着坐在纪樱身边乖巧可爱的纪书宁,随意问了几句学问,纪书宁对答如流,郑玉和听着很是满意,心里一动,这是友人的后人,他理应亲自教导,教他成才。 可惜,他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每日编修整理库册,实在没有精力做其它,恐怕耽误了友人之子。 最后如前世一般,郑玉和答应给纪书宁推荐自己一位学识了得的好友。 纪樱得到上一世一样的答复,此行也算达到目的,就不在人家这里叨扰了,毕竟再坐下去就要蹭人家一顿饭,很快起身带着小弟离开。 离开前,她将父亲生前给友人写的一封信交给郑玉和,这才带小弟离开了。 将人送走,郑玉和才匆匆展信,信是纪闻写的,全篇忆往惜,最后一句自己此去,无力回天,恐一子一女受难漂泊,希望友人能关照下自己的一双儿女。 里面还附了一张三十两银票。 见到银票,顿时惹来郑玉和妻子一声惊呼,“三十两?玉和,你这朋友家底可是丰厚?” 虽然三十两不多不少,但第一次上门,这已经算厚礼了,这可不是小礼。 郑玉和也有些茫然,他好友……也是穷嗖啊,什么时候发财了? “他这些年开了家书塾……”难道书塾赚的? “那就是了,有了这些钱……” “不,这钱不能要。”郑玉和道,“纪闻两个孩子那么小,他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怎么能要他们的钱? “怎么不要?这是你友人给你的,托你照看孩子的,你不要,给人退回去,人家孩子心里多忐忑,还以为你不想关照他们,大不了以后你就多关照些,把这三十两银子的情份还上就是了……” 妻子兴高采烈道:“正好咱家老马不行了,拿这钱再买一匹……” …… 裴衍恒请了七天假回家扫墓,在府里待了一晚,第二日就回了国子监。 与普通监生不同,他进了国子监,皇帝一声令下,他与皇子一同被分到国子监高级班级,也就是说,他身边的同学,不是皇子就是龙孙。皇子的班级与普通官员子女与考上来的贡生不同,单独的一处教室。 还有许多特殊待遇,老师对他们的态度也很特殊化。 至少他进出学院比普通学子容易,跟老师说一下就行。 至于做错事,普通官员学子与贡生犯错就会被惩罚。 但裴衍恒,谁敢说他做错了? 他不是没有受过惩罚,在国子监里他和几个皇子龙孙交好,与其它的监生与贡生关系也不错,两边混得都挺开的,当然也惹过祸,这么多精力旺盛的少年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调皮,不闯祸。 进国子监第一年他就带着两个小皇子闯了个大祸,差点一把火烧了礼堂,后来两个皇子院内没人敢罚,谁敢打龙子龙孙,但他这个带头的亲王世子被罚了,打板子关禁闭。 谁知道前脚刚打完,皇上就知道了,一下朝,龙袍都没脱就匆匆赶过来,又是带着御医,又是带药材,给这位亲王世子看伤势,这可把打世子板子的那一位吓坏了,在门外长跪不起。 皇上倒是什么也没说,待了一会走了,但对门外跪着的人视而不见,那人生生跪了一天一夜晕了过去才作罢。 从此,国子监内对裴衍恒与皇子一视同仁,不敢打龙子龙孙的屁股,也更不敢打他了。 但也是这件事后,裴衍恒察觉到不对,哪里不对? 总之越想越不对! 之后裴衍恒没再闯过祸,直到听到了两个皇子悄悄说闲话。 听到那些话的内容,他开始慢慢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这一日。 他和其它皇子坐在课堂,听着长史在上面讲课,一板一眼听得他昏昏欲睡,教导皇子的课程与普通学子有些不同,里面加了治国之道。 他在这里听个屁啊?把一个亲王之子放到皇子里头听治国之道…… 皇上是不是有病?是想他造反吗? 他手拿着笔,无聊地在指尖翻来复去,长史下来走了两圈,转身往回走,坐在裴衍恒身后的五皇子,用手捅了他一下,“哎,裴世子,下了学,去女学那边看她们蹴鞠怎么样?尚书之女还有寺卿女儿,厉害得很!” 这边不但有国子监,还有一处女学,进去的都是各地官员之女,也有各方面出色的平民之女,通过考核进来,那边时不时有女子投壶,蹴鞠比赛,国子监不少人结伴过去看。 里面的女学员,个个生得漂亮,一身女学服,英姿飒爽可迷人了,皇子们也没见这样奔放活泼的女子啊,也忍不住跟着其它监生过去看看。 裴衍恒一点都不想去:“你们去吧,我不去。” 他对女学的人可没想法,漂亮如何,蹴鞠踢得好又如何?他心如止水,有女学生邀请国子监学子一起比赛投壶,裴衍恒是被邀请最多的一个。 他心里门儿清她们想要的是什么,女学这些女子,个个看似清纯少女,笑得或爽朗,或娇俏,可心中的算计一点不少,早就溢出了眼睛。 她们选的不是他这个人,选得是他的身份,裴世子的身份。 他看她们一眼,倒尽胃口,贵女也不过如此,天天只知游戏,她们可有用生命都要拼命护着的人?可懂慈爱他人?她们的自强流于表面,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毫无让他心动的地方,兴趣全无。 …… 端午节前一天,皇上竟然有赏,赏了皇子一人一盒浏阳湖大肥蟹。 这可是好东西,每只蟹的蟹盖足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一盒八只,个个绑得紧紧还是活的。 没有送入各皇子府,反而让人送到了国子监。 裴衍恒桌子上也明晃晃地摆了一份! 看得他恨不得给踹出去,还是乌须抢了去,他刚才看世子抬脚了,急忙抱在怀里:“不能踹啊,这可是御赐之物!”世子疯了,不要命了!就算他不吃,也不能大不敬地踹了啊,被人知道,还不得奏他一本! 见世子满脸不悦地瞪着他,乌须眼睛一转,想到了能让世子高兴的事,他赶紧道:“世子爷,这东西你既然不稀罕,那不如拿着去樱桃胡同?” “樱桃胡同?”他说什么东西? “就是船上那纪家姐弟二人,你不是让我找人一直盯着吗?她们在樱桃胡同租了个小宅院,那纪姑娘可真有本事,竟然给她弟弟寻了个老师,还是个举人,据说颇有才华,前日已经拜师了,那小书呆现在每日都要去举人书塾学习呢,纪家那姑娘,撞柱子那个,世子还记得吗?” 烦闷的不得了裴衍恒,一听到那对姐弟,想起那个身材婀娜笑得灿烂的女孩……喉头一紧,心头一下子有如清泉流过,立马不烦躁了。 “当然记得。”那女孩父母双亡,带着弟弟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父亲友人,还不知好歹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当初他就想,这个没来过京城的女子,真是天真,以为京城是谁来都能过活的地方吗?他倒要看看,欠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她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如今乌须一提到她,之前去女学没兴致,现在,他一下子来了兴趣。 当即起身,一甩石青色纱地国子监学子服的袖子:“走,你带路,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1 章【VIP】 纪樱金手指第二页。 紫羊仙乳。 这是什么? 牛奶吗?纪樱没弄懂什么是紫羊仙乳,有什么东西叫仙乳吗? 不过不妨碍她食用,一天只有一勺的量,不是液体,是冰淇淋球,雪白,带着紫色的气,不错,刚取出来时,它还微微冒着气,渺渺而起,紫气氤氲。 很是神奇! 拿出来后,屋子里香味四溢。 这个仙乳,只要添加一点点,食物就会很香,纪樱尝试着用仙乳做点心,揉进面里,煮米饭,煮粥,炖鱼,熬汤,真的只需要放一点点,饭菜就会立即变得鲜美,很香,滋味无穷。 它可以兑水,把奶球放进怀子里倒进一杯水,化开后比牛奶浓郁,有点像淡奶油,里面放进各种水果,当水果捞吃很香甜。 吃一次就忘不掉。 但如今这个时代,水果太少了,平日纪樱用来它来调味,这时候的调味料有限,仙乳又香,做饭她习惯性放一点。 只要放一点点紫羊仙乳球,烙出的饼油滋滋的,酥脆喷香。 用一点点仙乳炖鱼,那汤就是奶白色,鱼肉香嫩滑软,要多香有多香,又嫩又爽口,好吃的能把舌头吞进去了。 哪怕炖个白豆腐,只要放一点仙乳,那豆腐嫩得,一咬下去,滑的像奶冻一样,满口都是鲜香气。 可以说,万物皆可放仙乳。 虽然不是银子,但改善了生活,纪樱也挺满意的,她本就想给书宁好好补补身体,有了这个仙乳后, 无论做什么饭都会加一点进去,只要加一些,书宁就特别爱吃。 食欲大增。 住进宅子半月有余,书宁他就长肉肉了,脸蛋微微鼓起,看起来很是可爱。 自从一大一小两人每天饭菜吃一勺紫羊仙乳后,皮肤明显变得又白又嫩,还泛着光。 纪樱大概猜到这仙乳应该是顶级的滋养类的珍品? 上一世,纪樱一个少女带着个幼弟,手中又没有银两,平日自顾不暇,拼命刺绣,整日脑子里想着都是怎么赚钱,对书宁诸多疏忽。 导致后来他身体一直不好。 这一世,纪樱对待书宁,万分小心。 书宁已经进了书塾。 纪书宁小小的人,经历丧父家变,跟着姐姐一路漂泊来到京城,虽说安定下来,也拜到举人老师,但能不能融入京城的学子圈,也是纪樱比较担心的事。 所以从一搬过来,纪樱就开始准备了。 小弟是第一次来京城的书塾,难免不习惯,她怕书宁因为穷,而被京城学堂的学子看轻,受欺负,所以一搬来,她就去书塾观望,细心观察那些学子。 他们用什么,她就给书宁准备什么,上一世她手里银钱紧张,也没在意这些,买的都是最便宜的。 谁知道京城里书塾学子也是攀比的,攀比心极严重。 穿着什么料子的衣裳,用的什么书箱,打开书箱里的笔墨纸砚都是哪个名家,哪家店里的,甚至头上戴的,脚上穿的……比来比去。京城的学子不同地方学子,毕竟地方学子穷得较多,京城富的多,攀比风气严重。 她上一世经常搬家,被赚钱和日常琐事所累,没有在意这些点,小弟也向来懂事乖巧,学堂回来从来不多说。 但后来想想,来了京城后,小弟肉眼可见的瘦,怎么吃都胖不起来,十三岁的时候虽然长个了,但整个身子骨在衣服里空空荡荡,他学习很刻苦,也不快乐,还总生病。 等到小弟不在了,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才涌上心头。 纪樱那个后悔啊!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一个小地方学子进入京城学子圈,哪有那么容易! 他背着最差的竹皮箱,用着最土气的笔墨纸砚,穿着也是旧衣,手里更没有什么钱交际,妥妥被欺负的对象。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估计被嘲笑,排挤,孤立,小弟这些都经历过,就算后来她有些察觉,也无可奈何,时间太久了…… 不过重来一世。 她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了。 刚搬来,她会去书塾附近观察京城书塾学子作派。 看他们背得什么书箱,用得什么文房四宝,穿得什么制式的衣袍,戴什么发饰,然后在小弟去书塾前,她就一一准备好了。 不说衣食住行顶尖顶配,至少给小弟打扮的不扎眼,大家什么样子,小弟就什么样子,比较好融入。 地方的读书人生活苦,他们的书箱大多用竹、藤编织,较轻便宜。 但京城书塾的学子不是,他们背的书箱是木制,用各种木料制成,里面有很多小匣子,很是精致。 她立即找附近的木匠给小弟也订了一个,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这个时候的木匠手艺极巧,做的木箱又轻又结实,模样还好看,可以手提,还可以背在身上,箱子里还有许多小抽屉,可以放置笔墨纸砚书本等。 上一世她给书宁买的是最便宜的竹条书箱,现在想想,她后悔极了。 还有笔墨纸砚,京城这边对比地方还贵三成,但为了书宁进书塾不被京城学子嘲笑,她面不改色进了书肆,挑了一套风趣雅致的让店家包好,各种做工精致的毛笔也选了几支。 绝不让小弟在衣食住行上,受其它学子半点嘲笑。 这段时间置办东西花了不少钱,好在金手指每天五两银子,十天就有五十两。 她手里有还有近百两。 她毫不吝啬地给书宁置办了。 衣服鞋子也让布坊的人按书塾学子的样式赶制出三套,待到父亲好友郑玉和带着小弟去拜师。 小弟穿得体面,正式在京城书塾圈子里待下来,头几天她细心观察着,发现小弟状态良好,没有不开心,每天下学回来,都是冲进宅子里,叫着阿姐阿姐,冲过来,很是快乐的样子。 她时不时还会用仙乳做些小零食,像饼干,面果子,让小弟分给书塾里关系好的学子吃。 这样一来二去,小弟竟然在书塾交到了好朋友,这可是上一世没有的事。 她还时不时去布坊买些布匹,或切一些肉,隔三差五地送到书塾,家属送师礼,都是书宁师娘接待。 一来二去,夫子也关照起书宁来,书宁与京城学子比,有很多东西都不懂,底子很薄,夫子以前呵诉过他,看书太少,这回没有呵诉,反而给他几本书,还允许他拿回家抄录多多读诵。 几乎肉眼可见,纪书宁小书呆比上一世开朗多了,他每天背着小书箱走路去学堂,两个好友家里也住附近,三人一路说说笑笑。 明日端午,学堂过了午时,早早下学。 书宁小书呆带了两个书塾好友从学堂跑回来,因为离得近,几步就到了。 大家都知道,所有书塾学生里离书塾最近的小书呆家,今日不但他回来了,两个学堂好友也跟他回来了。 两个好友早上会背着书箱跑过来唤书宁一起上学,下学也要路过书宁家门口。 三人年岁相当,都是童生,平日形影不离。 书宁这一世有了伙伴,快乐多了。 这日,三人像三只小鹅一样,下了学背着书箱你追我赶地扑棱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闻到香味儿。 怎么能不香呢?明日就是端午,纪樱正在院子里给小书呆做好吃的。 她做了竹筒粽子,买来竹筒泡两天,去掉苦涩味,然后将糯米红豆,或红枣,或小米,或花生,放进竹筒里里,再浸入仙乳兑的甜水。 她煮了一锅,做了十几根。 刚煮好,放进凉水中浸泡了一会。 三个小的下学回来, 冲进院子时,小弟纪书宁背着箱子跑进来,“阿姐!我回来了!”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纪樱,其它两个小书童也跑得书箱东倒西歪,同样三双眼睛亮晶晶望着她。 这是三个小东西闻到粽子香味了!纪樱向来大方,平时两人来找小弟上学,她如果做了什么好吃的,会给三人都塞点,让他们路上吃。 在两个小家伙眼里,他们一个是小胖墩,一个是眉毛下拉的小囧娃,都觉得书宁的姐姐做的东西好好吃。 上次做的茯苓糕,一人一块,雪白雪白,香喷喷,好吃到他们差点咬到舌头。 又香又软,清甜清甜,吃了好久他们都还能想到那种好吃的感觉。 所以这次书宁炫耀地跟好友说,阿姐今天做了粽子,竹筒粽子!把两个好友馋的,下了学就都跑过来了。 三双大眼睛,仰着头渴望地望着纪樱。 还穿着书生小袍子,扎着书生发髻,背着书生小木箱,看起来真可爱。 纪樱看笑了,真是三个馋嘴的小馋猫。 纪樱将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将做好的竹筒饭放到木盆里,拿到树下木桌上。 她找了木匠做了一套桌椅,还有矮一点的长桌,摆在树下,方便书宁在树下学习玩耍,长桌还可以当饭桌,天热时,她和书宁两人就在树下吃饭。 三个小的就围在长桌边,个个手扶在桌前,趴在桌上,三个小脑袋一致地看着纪樱。 只见纪樱笑眯眯地将竹筒的上的绳子解开,将两瓣竹子掀开一块, 露出里面冰棒一样的长条的糯米棒。 因泡过仙乳,糯米晶莹剔透,中间点缀着艳色的红豆,或者粉色的花生,或晶亮的红枣,以及掺了枣儿的金黄小米。 一掀开竹子,那米香仿佛有一股灵气一样,香得人忍不住咽下口水。 “别急,一人一根,卫灯,你要吃哪一种?红豆还是蜜枣?”纪樱笑眯眯地低头问其中那个小胖墩。 小胖墩咽了好大一口水:“要蜜枣,谢谢书宁姐姐。” 纪樱冲他笑了一下,用一根竹枝将竹筒红枣糯米棒插好,然后从竹筒上取下来,就像拿着一糯米冰棒一样,在旁边白糖碟子里滚了一层糖霜,然后将竹筒粽子递给他,“给,咬着吃吧。” “哇!”卫灯小胖墩伸手接过来,香得他上去就是一大口,又香又甜,好好吃啊!比他娘做得还好吃。 旁边小囧脸童七已经迫不及待,趴在桌子上:“我要红豆,书宁姐姐,红豆谢谢。” 纪樱笑着将雪白糯米点缀着红色红豆那支,用竹枝穿起来,滚了白糖后,递给他:“小七,给你,去吃吧。” “谢谢姐姐。”这小囧童生拿到竹筒粽子,连书宁都省了,直接喊了纪樱姐姐,一副给吃的就是他亲姐的样子。 最后轮到小书呆,他一点也不跟好友抢,在旁边乖乖地等着,轮到他时,明显有肉的小脸,仰起来讨好地看着阿姐,“阿姐,书宁也要……” 纪樱对他唬了下脸,伸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然后笑道:“纪书宁小学子,你要吃什么?” 小书呆一点也不抠,他甚是大方,早上上学,她说下午回来给他做竹筒粽吃,他立马就把好友给带来了,第一时间给好友分享。 “要吃花生小米粽。”书宁乖乖地趴挪到阿姐身边,扒着桌上等阿姐给他穿粽子。 纪樱也给他粽子上滚了一圈糖霜。 最后递给他,“吃吧,吃完记得舀水漱口,吃甜的不漱口,牙要坏了,跟同学也说一声。” 书宁赶紧接过来,乖乖地点头应下来。 纪樱擦干净手,见小弟沉迷吃粽子,她弯腰用手帕给小弟脸上额角的汗擦了擦,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吃着糯米棒,站在她腿边乖乖地任她擦着,她最后伸手摸了摸小弟的头发。 望着小弟吃东西的乖模样,纪樱眼中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一边看他吃,不时地帮他整一整袍子袖口,理理头上的发饰,笑眯眯地看着小弟,百看不厌。 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两人看在眼中。 乌须见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纪家小娘子,对弟弟真的好的没话说。” 别说他家主子爱看,就是他看着也羡慕啊。 直到三个孩子吃完,纷纷道别离开纪家。 纪樱将人送到门口,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 “世子爷?”裴衍恒? 他怎么过来了? 纪樱见到人愣了下,但很快伸手揽过小弟,她感觉到小弟不情愿。 这可不行啊!再如何不情愿, 对面的可是世子,不得无理,否则挑出他们错处罚一通,也够她们姐弟喝一壶的。 她低声道:“民女见过世子爷。”然后对旁边不高兴的小弟道:“书宁,还不见过世子爷?夫子是怎么教导的?” 书宁到底听姐姐的话,对着世子行礼道:“书宁见过世子,世子端午安康。” 裴衍恒站在门口打量这姐弟俩半天,这会儿见她跟自己说话,他微仰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迈着四方步,手背在身后。 斜眼看了她一眼,一脸的本世子屈尊降贵来你儿,算你烧了高香,本就该诚惶诚恐的接待。 “免礼,本世子今日有空,路过此地,特来看看纪书宁。” 纪樱:…… 路过?这胡同偏,她住得把边更偏,何来路过。 不过,她望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世子,看样子,他到底年纪小,说话喜欢别别扭扭。 她还未开口。 门口站着的世子,突然仰了下巴,眯着眼睛看她,似乎在看她神情,审视地对她道:“你讨厌本世子?” 这话怎么说的,纪樱听了一顿,在这个年代,平民百姓谁敢说讨厌皇家的人,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立即搂着小弟道:“民女没有讨厌世子大人!世子大人冤枉民女了。” 裴衍恒看她半天:“既然你不讨厌我……为何不请我进去呢?” 纪樱:…… 这位世子总是在该讲礼貌的时候不讲,不必守礼的时候守得足足的。 她当即带着小弟侧过身,让出一大块路:“……是民女失礼了,世子爷请进,小院简陋,恐怠慢世子。” 裴衍恒路过纪樱,板着脸:“贵府的待客之道,以及主家堵在门口不让进的失礼之举,真让本世子印象深刻,本世子希望不要再有第三回了。” 说完,他便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进了宅子。 纪樱搂着小弟:…… 他可记仇啊。 乌须从后面过来,笑呵呵地将手里提着的一盒螃蟹,打开给纪樱看:“……纪姑娘,这是皇上今日赏下来的端午礼,八只浏阳湖螃蟹,个个肥得流油,我们世子特意带过来,给姑娘和纪小童生尝个鲜儿……” 这可是贡品,一般平民可吃不到。 纪樱瞧了一眼,顿时凝视片刻,这大螃蟹肥得很,十字花捆法,壳厚腿粗。 在后世至少也要一百五一只。 这要是蒸着吃……做成蟹肉蒸蛋羹,加上仙乳,书宁得多爱吃啊! 说起来,书宁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螃蟹!更没吃过。 …… 裴衍恒漫不经心地迈步进了这个小宅院。 心道,这也能叫院子? 屁大点地方,他目光从那三间半寒酸小房子,移到院子的桔子树上,在周围瞧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树下…… 他原本想来看看,这个带着幼弟第一次来京城的女子,半月过去,她过得怎么样了。 原本挑剔出来一堆。 结果最后,他站在树下没说话。 他看到的是虽简陋,但清扫的干干净的院子,看到墙根下有个木架子,木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各种花盆,已经浇了水,花草在阳光下开得灿烂,五颜六色。 还有树下的椅子,矮木桌,桌子上放了一只陶罐,罐破了一角,上面插着一把花。 他是不懂什么叫插花艺术,只觉得很好看。 用心了。 他不懂用心生活,但他知道这很美。 院角斜拉着一根麻绳,绳子上晒着洗好的小书呆的内衣和书生袍子,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雪白松软的布料正轻飘飘的随风摇摆。 不时能闻到干净衣服的气息。 三间半房的正房门口,门开着,里面挂着帘子,用木珠与细麻绳串着的门帘,隔一掌距离一颗珠子,简易防蚊虫,看起来叮叮当当却没有什么声音。 树下一角还有个半大的水缸,缸里养了两条小鱼,水面有三两浮萍。 裴衍恒竟不知道这女子还有这样的雅趣,养花草,又养鱼。 这院虽小,虽穷酸,虽窘迫,可架不住里面里处处都是小巧思,连一坛子野花都透着股浪漫的趣味。 其实纪樱没想浪漫,这都是为了书宁,现在书宁开始正式跟举人夫子学做诗了,考上童生后,就要考秀才,童生还能靠着死记硬背上榜,但秀才不同,要考的东西更多,其中就有诗赋,律诗,律赋的规矩严格,讲究平仄,押韵。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学得会的,纪父也曾说过,书宁背诵方面不差, 但学诗差了些,在诗赋上恐没有什么天分。 纪樱也是被高考各种考试折磨过的人,如果诗赋方面不行,那就想尽办法让这弱项不拖后腿,只有多练,多想,多总结,直到练到四平八稳,练得有肌肉记忆了,练到谁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大家都不是诗人,大多数人还是勤能补拙,再加一点灵感的。 于是她就布置了这些花啊草啊,树啊,希望激发书宁灵感,看到这些花草树木美景,能时不时来灵感吟诗一首。 裴衍恒看在眼里,则是这个少女将这个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过得好似还不赖。 纪樱让书宁去院子里玩,她在后面整理了下雪色绢衫衣袖,然后微微一笑,从容走过去。 她倒是不怵这个少年世子,对方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身上多少还有些少年人的稚嫩在的。 纪樱目光落在他袍子上,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国子监的学子制服,好家伙,还在国子监上学呢? “纪姑娘,这小院挺幽静的。”乌须在旁边道。 “还可以。”纪樱随口应付。 见裴衍恒走到树下矮桌前停下了,望着那盆里的竹筒粽子不动弹。 虽然世子没说话,却掩盖不了眼睛里的渴望,看起来就跟刚才书宁的那两个小友一样,直直盯着看……这跟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纪樱抚了下袖子,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后边的乌须,最后走过去笑着说:“世子可要尝尝?这是下午现做的竹筒粽子,我小弟最爱吃了……” 裴衍恒听到她又说小弟,不禁收回视线,甩了下袖子,不情不愿道:“你小弟爱吃的东西,本世子可未必爱吃。” 纪樱真是哭笑不得,直想摇头,这世子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种性格,真是别扭的很。 她没再说话,在旁边洗了手后,从盆里取出一只竹筒。 从容不迫地问:“世子喜欢红枣,还是红豆,还有小米与花生……” 裴衍恒听到她这么问,他又回过身,望向盆里十来个竹筒。 “花生。” 纪樱笑了笑,从里面又挑出一个,然后在世子的视线里,将竹筒上面的麻绳扯开,纤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粽子,颗颗如白玉,粉色的花生点缀其中,早就煮熟了,到嘴里,一抿就化了。 香得站在后面的乌须使劲咽了下口水,他从来不知道粽子竟这么香呢! 她像哄小弟和小弟友人一样,也取了一根竹枝,将竹筒粽子穿过,然后从竹筒里取出来,递给世子。 只见世子这会也不矜持了,伸手接过来,左看右看,然后吃了一口,松软略糍,喷香扑鼻,清爽不腻,甚至,入口即化,那浓浓的米香和花生的香气还带着淡淡奶香,紧接着他又吃了第二口,真香! 纪樱回头问乌须:“乌须大人喜欢什么口味的?” “哎哟!”乌须赶紧点头哈腰道:“纪姑娘你可千万别叫我大人了,我可担不起,那就麻烦姑娘,给奴家一支红豆味的。”“姑娘这粽子做得真是一绝, 在大门口我和世子就闻到了,香得很。”香得人走不动路啊,乌须笑呵呵道。 很快纪樱也便串了一支红豆粽子递给乌须。 旁边裴衍恒,斜眼眼盯着乌须,这奴才,竟然还吃上了。 乌须腆着脸接过了东西,他感受到了世子微刺的目光。 可谁让这粽子这么香呢?奴才也爱吃呢。 于是他急忙将手里的螃蟹礼盒递给纪樱。 他道:“纪姑娘,世子这次来看望你,晚饭还未吃呢。”这句话出来,刺在脸上的目光瞬间不见了。 转而落在纪樱脸上。 纪樱不露声色地笑道:“既然如此,民女就整治一桌招待二位,只是民女做得多是家常饭,怕世子他吃不惯。” “哎,吃得惯吃得怪,我们世子不挑食。”乌须一脸陪笑,赶紧道。 世子裴衍恒在旁边不悦道:“谁说我不挑食?我又不是猪……” 纪樱看了世子一眼,然后温和一笑:“两位请坐,稍等。”然后拿着肥螃蟹贡品往厨房去了。 她进厨房,说是整治一桌,当然不可能整治一桌了。 不过这个螃蟹可是好东西,可怜书宁九岁了,还没吃过螃蟹,今天正好借着这个世子的礼,给书宁做个螃蟹羹吃。 随即她挽起袖子打开了盒子,将又肥又大的螃蟹取了出来,掂一掂特别沉。 在纪樱厨房忙碌其间。 裴衍恒吃着粽子,坐在树下椅子上望着厨房那抹窈窕身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看着那小书呆从房间里出来,跑进厨房里,一大一小亲密互动。 纪樱手在处理着螃蟹,温声跟腿边的书宁说着话。 坐在树下,能听到厨房里一大一小两人的说话声。 “阿姐,这是什么?” 小书呆瞪大双眼,好奇的望着那个六爪怪。 “这是螃蟹,今天阿姐给你做个螃蟹羹吃,好不好?” “好。” “书宁,门口有板凳,你去板凳上坐着,等阿姐弄好了我们就吃饭。” “嗯,阿姐我陪你,我一边做诗一边陪你。” “好啊,我们书宁真乖,那给阿姐做一首诗吧。” 随即那小书呆就用阿姐做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裴衍恒听完就嗤的一声,简直毫无作诗天份,做的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就在他要嘲笑一声时。 他听到厨房里忙碌的女子,很是赞赏地夸奖一番,她道:“阿宁啊,你可真是个小天才,真是姐姐的小宝贝,你今天比昨天进步了啊,只要天天练习,阿宁就会每天进步一点,水滴石穿,明天阿宁的诗一定会更好。” “嗯!阿姐,阿宁以后会更努力,阿宁以要让姐姐住大房子。” 纪樱笑了:“……行,姐姐就等着阿宁的大房子哦,那阿宁再作一首诗吧,姐姐最愿意听阿宁作诗,就用这个螃蟹……” 裴衍恒坐在那怔怔地看着,听着,他看着一大一小似玩笑,又似极认真的一对一话,那种温馨感扑面而来。 小书呆虽然作的诗狗屁不通, 但他却越挫越勇,越夸越有劲儿,后面竟然真做出了一首还不错的,虽然不算出彩,但竟然挑不出毛病来。 乌须自诩会看人,此时见了,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这姑娘生错了地方,这要生在名门里头,可不得了啊。 难怪能引得没开窍的世子,看了一眼又一眼。 世子是什么人?那是亲王的儿子,在宫里来去自如,什么女子没见过,那么多女子都没能让世子开窍,凭什么一个小地方的穷家小女,被世子看上了? 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如今乌须总算认可了。 这女子养这小书呆弟弟,养得是真好啊,小书呆也讨人喜欢,这女子,有相夫教子之能啊! 不过乌须不知道的是。 纪樱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眼界之宽广,见识的东西之多,这个世界的人连想都想不出来。 一个没见识的穷困少女凭什么吸引一个见多识广的世子。 也许靠的也并不是乌须想的那些,当一个底层人士能吸引到高层人士时,底层人士所展现出来的东西,看着不多,但其背后内核之宽广,也许是当时的人也不敢想象的。 纪樱很快整治出来一桌。 明日端午节,她有备下一些食材,本来打算与小书呆一起过个幸福的端午节,买了不少东西。 不过今日世子过来,她也没有吝啬,就取出来招待客人。 老醋花生一碟,卤牛肉一盘,弄了一道鱼头豆腐汤, 蒸了六只螃蟹。 剩下两只做了蟹肉蒸蛋。 还取了自己腌制的白玉萝卜,方方正正码得像金字塔一样,叠着在盘子里,觉得肉吃得油腻了,就可以吃一块腌萝卜解解腻。 她还买一小壶甜米酒,这边也没有什么饮料,本来想着和小书呆端午节饮用,现在也拿了回来,有螃蟹,索性喝点酒解寒。 乌须也没闲着,帮着纪樱将饭菜端到树下桌子上。 裴衍恒也从椅子上起身,围着桌子转了转,他在一处垫子上见到她绣了一半的绣品。 见纪樱忙里忙外给他整治吃的,他背着手跟在她身边,语气颇为高傲道,“虽然你欠了银子,但若是不凑手,也不急着还,咳!” 他咳了一声又道:“……也不必急着卖绣品,我自不会催你……” 纪樱听着,忍不住笑了下,其实,这位少年世子爷,看起来虽高傲了些,但似乎并不老奸巨滑,人也不坏,还有些孩子气,没一开始那么讨厌。 她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了八颗牙齿,对他道:“行,那小女子就在这里就多谢世子了。”这一声谢,这不经意一瞥,眼尾多少带了点少女的娇俏与媚色。 看得裴衍恒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很快,乌须拉开椅子,让世子先坐下来,纪樱照顾着小弟,几人在树下桌前坐下,此时阳光西下,轻风袭来,不冷不热,吃饭正好。 乌须站在世子身后照顾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衍恒吃了口蟹肉蒸蛋, 怎么会那么好吃! 当然好吃了,仙乳蒸的。 满口留香啊,又吃了口纪樱腌得白玉萝卜,那又鲜又香咬一口脆脆的的口感,从未有过的好吃。 尤其那道鱼头豆腐汤,又鲜又美。 裴衍恒一边吃着一边不作声地看向对面。 纪樱正照顾着小弟吃螃蟹,小弟没吃过,不会吃,纪樱细心的地教他,她从不对小弟发脾气,情绪稳定,这样小弟长大后,也会是一个情绪稳定的孩子,她极温柔地对幼小的他。 告诉他螃蟹应该怎么吃,哪里不能吃,教会后,就让他小手抓着自己试。 教完小弟,她这才擦了擦手,没急着吃饭,也没动筷。 裴衍恒见她许久不吃东西,问道:“……在想什么?” 难道累了? “哦。”纪樱回过神,“我在想,郊外芥菜正是食用的好季节,采些回来给书宁做芥菜肉馅饺子吃。” 原来想这个!还以为想着什么不得了的事……世子不屑地带着傲气道:“何必费事,想吃我让乌须买来……” 纪樱听罢笑了笑,她道:“世子爷,有时候食物的鲜美,除了食材,做吃的人也很重要,做得有多用心,食物就有多好吃,给亲人做的食物饭菜,每一步都带着喜爱,带着这种喜爱做出来的吃食,吃起来要格外的鲜美好吃,就像……母亲亲手做的食物一样,那种食物的味道,像家人的味道,母亲的味道,吃过就很难忘,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食物,可还记得味道?” 纪樱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对面裴衍恒的脸色,刷地一下阴了下来。 站在身后的乌须顿时一个劲地冲纪樱挤眉弄眼,哎哟,姑奶奶你可不要再说了,再说世子要掀桌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纪樱看了眼乌须,再看向脸色不对的世子。 她大概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世子难道没有母亲?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于是不再开口。 而是一心照顾着身边小书呆,时不时给他擦擦汗,捋一捋头发。 还用公筷给他挟青菜放到他碗里,轻声嘱咐他:“吃点青菜,生津益胃,对身体好。” “蟹肉羹好吃吗?” “阿姐,好吃。”纪书宁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仰头露出一脸满足的小脸,嘴角还沾着点蟹黄。 “乖!”纪樱给他擦了擦。 等到照顾完小弟,她不经意抬头,就见对面的世子一直在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筷子还在手里捏着。 在她抬头看他后,他又迅速的移开视线,捏紧筷子,最后扔了筷子,用勺子挖了一大块蟹肉羹放到自己碗里。 纪樱:…… 纪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提了世子母亲……可能惹恼了这个世子,因为这个世子自此饭桌上再不开口了。 直到吃完了饭。 他看到吃完东西,跳下椅子的书宁,他正摆弄着自己的小荷包。 他那个小荷包是竹节状的,做得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充满爱的小竹包,书宁也很喜欢,因是阿姐给他做的,学堂独一份,刚才吃饭时荷包翻过来了,他又给翻到正面来。 裴衍恒就盯着那只荷包看。 然后他对纪樱说:“我要那只荷包,算你五十两。” 他不爽地目光盯着她。 要什么? 要书宁身上的荷包? 这个世子,他还能更幼稚点吗?她怎么可能把给书宁的荷包拿下来卖给他啊? 书宁很喜欢这个荷包,当面送人,他会哭鼻子的,纪樱可得心疼坏了。 看看面前这世子,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纪樱无奈,实在惹不起啊,瞥了他一眼,只见那双眼睛专注看她的时候,幽幽的,竟然莫名有点委屈的样子? 她只好叹气安抚道:“世子爷,这块料子是给书宁做袍子的时候,剩下了一块,我给他做了荷包,做了一个小的,剩下的料子又做了个大点的,既然世子不嫌弃,另一只就给世子吧。”幸好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本想着留着书宁长大一些换着戴。 她只好从屋子内室将荷包取出来。 一步步朝站在树下的世子走去。 乌须此刻正逗着宅子里的小书呆玩,小书呆讨人喜欢,乌须挺喜欢他的。 纪樱走过去将荷包递给世子。 谁知裴衍恒竟然不接,他气鼓鼓道:“……戴上。”语气不善地盯着她。 纪樱心下一顿,抬目瞥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最后她慢慢上前。 伸手绕过带子,轻轻往世子腰带上系,系得时候难免会碰到世子腹部。毕竟手指往腰带里一勾,她就感觉到面前的人吸了口气,腹部都变in起来,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纪樱之所以愿意给他系荷包,也是存着试一试这个金手指,到底是不是跟面前这个世子有关。 她试了,当看到右下角金手指有了反应时,她手一顿,最后不动声色地低头快速将荷包系好。 裴衍恒盯着这个女子,任由她手在他腰间亲密摆弄,这位置不是谁都能碰的,以前丫鬟给他系的时候,不小心手滑往下碰一下,他很反感,后来不用她们系,都是乌须帮他。 现在这个女子给他系荷包,他却一点也不反感,不但不反感,还有了反应。 在纪樱数次提醒乌须后,乌须终于对世子小声道:“世子,天儿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裴衍恒离开的时候,他回了下头,见到的是小宅院门口站着一路将他送出来的少女,她搂着小书呆送别他们的画面。 他回头对乌须道:“这胡同周围无赖溜子都敲打过了吗?” “敲打过了,这条胡同住得人都是讲究人,还算安全。” “嗯。”裴衍恒犹豫了下,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谁了没有注意到,斜对门一家邻居,在院墙边探头,往这边瞧了半晌,又悄悄缩了回去。 第 92 章【VIP】 裴衍恒带着乌须往回走。 乌须见世子一边走,一边低头看腿上的荷包,乌须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要说不说,这个纪小娘当真是个妙人,妙手,做的东西总是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有些与与众不同。 和小书呆玩的时候,乌须就见小书呆身上穿的褂子和裤子,裤子两侧还有兜兜,可以把手插进去,还能揣东西,外面看不出来,褂子上也有兜,木制的方扣,直接扣在衣服上。 他还多瞧了好几眼,这纪小娘子把这个小弟养得得极好,一看就是亲手做的,做便衣,做鞋子,绣荷包。 这个荷包也跟别人绣的不一样,怪不得世子喜欢。 可怜世子长这么大,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件是母亲或亲人做的。 他看着眼热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还好纪小娘子给小弟多做了一个,给了世子。 荷包是矮胖的两节小竹子,用嫩绿色的布缝制,竹节是深绿色的线细心绣制,做出了竹节的样子,惟妙惟肖。 而且做的也不是圆状的竹子,圆滚滚的荷包放在身上,总是滚动它不方便,这小娘子巧思。 她做成一半的样子,似用刀劈开,一半的竹筒,一面是圆的,一面是平的,平整一面靠着衣衫,圆筒一面向着外面,这样子不但戴起来稳,也不影响美观。 两节矮墩墩的竹子旁边还有竹叶形状的三片竹叶,很是精致,有童趣。怪不得世子一眼相中了,非要跟她讨这荷包。五十两银子,都能买个大件的绣品了。 实在是满满的都是做姐姐的细心与喜爱,做出来的物件。 看着就动心。 平整一面也没空着,绣了几根竹子,一丛竹叶,漂亮得很,底料是浅绿色布面,绣得是翠绿竹子,布色也漂亮。 世子一路上拿起看一看,又放下,又拿起看看。 乌须也探头看了好几眼。 就像那小娘说的,带着喜爱,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让人百看不厌,越看越耐看。 瞧瞧那小竹子绣的直冒灵气,灵动可爱,上面还绣了两句诗。 该说不说,到底书香门第出身,纪姑娘的字是相当不错的,柔中带刚,刚中有柔,刚柔并济。 绣的字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光看着就有力量!应该是形容竹子的。 世子似乎也挺意外,品了下,轻轻念了出来。 纪樱绣这两句,是想让小书呆像竹子一样,有坚韧不拔的君子之风,当然诗也不是她做的,在这个架空的年代,她穿来的世界所有的诗词在,这边都没有,她也没打算卖诗。 当然,她也说过,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一千两她若想凑,还是能想办法凑出来,但不到山穷水尽,她不想这么干,剽窃终归不是正道。 如今有了金手指,她就更不会想这些东西。 乌须以为是纪姑娘写的。 而且这字写得确实好。 能不好吗?纪樱这几十年的技能,练得可谓是样样通。 穿来前的世界,小时候的她就是少年宫选手,拿画笔,跳芭蕾,书法,外语,体操真是饱受折磨,最后就剩下三门,画画,跳舞,书法,一直没扔下,后来穿过来,跟着秀才爹,闲时也悠哉地习了十几年字,自然比一般的小姑娘有水平,而且她字的风格融合古今,别具一格。 裴衍恒爱不释手摆弄着那只可爱的、憨态可掬的竹节荷包。 荷包下面是一束浅绿色穗子,配上世子这一身青色学子制服,竟然相得益彰,与世子的气质也十分匹配,合适的很! “可惜了纪姑娘这份才气,若生在京城,进女学也不差多少……” 乌须望着这手绣工,这手字,书画方面亦是不俗,可惜命运不济,生在了寒门,双亲皆亡,还要供着一个要科考的弟弟,他摇了摇头。 这纪姑娘,也算是才女一个,怀才不遇。 裴衍恒将竹子荷包又放了回去,他慢悠悠地背手道:“……女学的学子那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大家闺秀,再不济也是各地名望出众的才女,她?恐怕连马都不会骑,她这点三脚猫的工夫,也就画工与绣尚可,其它一窍不通,进了女学,不出三日,就要被人给打发出来了……” 这京城贵女圈子,也不是那么好融入。 乌须立即道:“世子爷说得是,不过就算有机会进女学,纪姑娘恐怕也不会去的,她还有小弟要照顾呢。” “哼!”裴衍恒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待二人返回国子监,正好路过女学。 只见一群女学的学生穿着上白下青,窄袖斜襟短衣襦裙女学制衫,手里提着木箱,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从学堂出来,各回各家。 因明日端午,女学这一天也休沐,放学子归家团聚。 这两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世子脸色就阴沉,心情不好,今年也是,他并没有急着回府的打算,晚上仍在国子监住一晚,明日再回府。 裴衍恒抬眼看了下那群女学子。 叽叽喳喳的。 以前,他不像其它学子一样,爱趴女学门口,或墙上望着女学的学生两眼发亮。 他甚至疑惑这有什么可看的?不觉得有趣。 但今天他突然感觉到了其它学子的乐趣。 他发现,如果这些三三两两的女学的学生里多了一人。 如果她……真的穿上女学的冠服,进入女学中,此刻跟她们一样提着书箱,从女学出来,与人回眸浅笑,说说闹闹,裴衍恒瞬间就感受到了其它学子看女学的女生时,眼睛发亮的那种感觉了。 原来不感兴只不是是里面没有让他在意的人,一旦有这个人,那些觉得无聊的事,瞬间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 纪樱搬过来后,与前后邻居处得挺好,邻居也都知道她家里有个弟弟十岁便考上童生,明年下场考秀才,有户邻居家里有个六岁儿子在书塾启蒙,家中都有学子,所以关系也就熟络起来。带动着其它邻居也纷纷向她表示友善。这几户有旁边米铺人家,还有一个做车马行生意,一个布庄的,都是些掌柜小老板,小生意人家。 端午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弟弟过活,几户人家一大早给她送来红皮鸡蛋,还有家里做的肉粽,以及艾草做的糯米蒸团,东西不多,表达交好之意。 收了礼肯定要回礼,端午当天她也忙碌地蒸了一锅咸蛋黄绿豆糕,与一般的绿豆糕不同,里面她加了蛋黄,吃起来比较香,做好了,她就用油低包上,六块竖着包成圆筒放作一包,备了四筒,打算挨户回礼。 让吃完午饭的想睡觉的小书呆在家里午睡,她将大门锁好后,取了绿豆糕向邻居家走去。 其中一户,夫妻两人正在小声争吵。 “……你这死鬼!我不让你赌,你非要赌!就跟中了邪一样,总说能回本,能回本!现在好了,车马行都被你赌出去了,天杀的!你还欠了那么多债,人家就要收咱们的房子了,大过节的你让我和孩子几个去哪儿住,好好的家被你赌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和孩子都不要活了,呜呜呜……” “别吵了!”一个三十多岁憔悴的男子,赌了一宿的样子,衣襟有些凌乱,眼底有着血丝,绸缎衣服用一根小带子系住,狼狈不堪地蹲在地上。 “……我偏要说,天杀的!这房子当初买下花了一千三百两啊!你就押了八百两!还欠人家五百两,这日子怎么过啊,你就是把我娘几个都卖了也不够……”妇人呜呜咽咽哭起来。“卖了!”愁容满面的男人, 本欲要发火,听到卖了两个字,顿时一怔,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他急声问妇人:“别哭了,后面住的那户昨日家中来了两人,你可知道是谁?” 妇人抹着眼泪又气又怒:“如何?你看上了那小娘子?你死了这条心吧,那小娘子有个小弟弟,明年中了秀才可就是官身……” “什么官身?不就是个秀才吗?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没中吗?”谁知道能不能中。 察觉到丈夫语气不对,“你想干什么?” 之前男子像没头苍蝇一样,如今仿佛找到出路般眼前一亮:“……我瞧那小娘子长得貌美,青楼的人也曾来咱车马行买过马匹,我与她们打过交道……他们那边,若有那上等货……送过去能给出……这个数!” 妇人瞪大眼睛:“一千两?” “卖一千两,我们的房子就保住了!赔他们八百两,还余二百,到时你细软首饰卖一卖凑个五百两这债也就还上了,我以后肯定再也不赌了,只跟你好好过日子,养家糊口,车马行没了,咱以后再找个赚钱的营生……” “可是……可是那纪姑娘……这怎么行啊?” “难道你要看着我被赌坊的人追债,打断手脚吗?我可告诉你,我要是还不上银子,被他们打死,你和孩子也捞不着好处,落在他们那些赌场的人手里……那纪小娘能进青楼,你可去不了青楼,青楼那都是城中权贵去的高档地儿,你只会被他们送去妓馆!下场比那纪小娘还不如!儿子女儿会被他们卖掉,给人为奴为婢……” 这一番话吓得眼前妇人脸色发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贵娘……你可想清楚,是要她去青楼,还是你去妓馆,快说,那纪小娘背后还有什么人?”男子到最后几乎嘶吼道。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你个畜生……” “再骂老子,老子先就把你给卖了!” “……呜呜,没,没人,我打听过,那纪小娘带着弟弟到京城不足一月,瞧着也没和什么人走动,她们是外来户,这边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昨日两人我也从没见过……” 男子冷笑一声:“看衣着是国子监的学子,年纪不大,不会是看上那小娘子的美貌,想勾搭吧?” 在京城这地方,外来的就意味着在这边没有根基,出了事也没有人给张罗,城中就有不少外来人口说消失就消失了,根本没人管。 “……这这小娘子手里似乎有些银子,平日菜啊肉没少卖……” “她哪来的钱?” “……听人说她父亲是秀父,有些家底吧。” “呵呵,那可正好了!” …… 纪樱晕过去前最后的记忆,是送蛋黄绿豆糕时那户人家妇人热情的笑脸,她拉着自己的手进了院子,一个劲儿地道:“纪姑娘心灵手巧,瞧瞧这绿豆糕做的,比买的也不差了,闻起来真香啊……” 纪樱笑了笑,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只是互相恭维着,刚要开口,就见一股白气朝她扑面扑来, 纪樱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吸进去一点,脑袋嗡地一下,她就知道坏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四肢被绑着,嘴里还塞着布,躺在一辆破旧的马车里。 马车后开门,应该是运货车,方便装货,但门已经锁上了。 她挺直上身,却没敢乱动,怕惊到前面赶马车的人,她咬牙努力看向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车门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光亮。 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比如妇人为什么迷晕她,她们想干什么?这是马车,马车要带她去哪儿? 很快她就不再纠结这些问题,因为她清楚,在古时一个女子,若没有家族庇护,孤身一人一旦被盯上,是很麻烦的事,这种事她不是没有预想过,否则她也不会想与邻里处好关系,毕竟远亲不如新邻,若有事的话儿,喊一声邻居会更好用,她是做了准备长期好好处的。 但没想到,人心险恶!这次出事偏偏就在这邻居上,一般来说,小富之家,不至于啊?那一家她记得是经营车马行的,有点小钱,怎么会做下这种事…… 但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她要想的是该怎么逃脱出去。 好在活了两世,上一世还在更恶劣的地方住过,导致她习惯性随身带着小刀,以防疣一,一直藏在腕带里,哪怕这一世也随身携带着,一个少女带着幼弟,家里没人,这让她不得不防。 但取刀有些麻烦,她双手绑得死紧。 只得侧身来回扭动着,总算将绳子扭松了一点点, 慢慢地挣扎着从腕处将小刀一点一点地蹭出来,最后终于刀柄落在掌心,手指挟着将小刀从鞘里抽了出来。 本想侧头看了一眼,根本看不着,只能在黑暗里咬牙慢慢摸索,一点一点的割着绳子。 刚割了两下,外面传来一声:“吁……到了。” 马车一晃,停了下来,似乎停在了一处人多嘈杂地方,熙熙攘攘的,加上车里一直有股香味,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 不会吧?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纪樱立即加快速度割着绳子,额头都出汗了,在车子停下来后,咬牙用力反挑,感觉有什么东西开了,手腕一松。 这时有人走过来,打开门上的锁,纪樱听着声音立即将刀收回手里,将手压在身后,然后装作没醒过来的样子。 “……薛娘,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家里书香门第,琴棋书画,她都擅长……进了咱倚春楼,不用多调教,就能接客了……这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看过就知道,那模样绝对是楼里花魁的料子……” 纪樱听到声音,是前院车马行那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呵,那我倒要看看了,什么模样的姑娘让你夸下海口,我们这儿花魁卖价可不低,要真是花魁种子,我给你一千两,但你也莫要以为什么人都能做我们倚春楼的花魁,把我倚春楼当窑子了,我这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拔尖,一般姑娘可比不上,如果模样身段一般,最多五十两,丑的话,我可就不要了……”男的听到一千两,讨好搓手的声音:“薛娘,那你瞧瞧,我还能骗你不成……” 纪樱暗自咬牙还真是青楼!这个车马行的小老板平日还做皮肉生意! 真是失算了,这古代,危险真是无处不在。 听到有人上车,她深吸气,尽量放松身体,装作沉睡的模样。 有人走到她身边,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胭脂水粉的气味,是个女人。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似乎借车门外的光线细看她,看了一会儿,才松了手,她听到女人嘀咕了句:“咦,还不错啊……” 接着有手从她胸口,肩膀,腰和腿处捏过,甚至还拉开了她衣襟,看了眼皮肤,又掰开嘴看了下牙齿,过了一会身边的人离开了,踩着车凳下了车。 车外的人急忙道:“怎么样?薛娘,我说的不错吧?这姑娘从模样到身条万里挑一,底子也没问题,家里只有个幼弟,才十岁,成不了事,姐弟父母双亡,月前才来京城,在京城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不会有麻烦……” “行吧,这次你送来的货还不错,以后再有这样的,送一个我收一下。” 接着两人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有人把车后的门给关上,但好像没上锁,可能到了后院门口,马上就拉进去了,那车夫只把锁链放在上面。 终于,机会来了! 她手一抻,就从断开的绳子里抽出来,然后拿着刀坐起来,找到脚上的绳子,几下将绳子割开,迅速地挣脱开。将小刀小心放回到腕带里, 她蹲下身。 听着外面的声音,女人似乎与男人交易完毕,正往院了里走,边走边喊道:“……把车赶进后院,来人来人,院里来人了,似乎在招呼倚春楼的护卫。” 真要把人招呼来了,她可就跑不掉了。 纪樱一咬牙,伸手将外面的青衫脱掉,太扎眼了,跑起来碍事,只着了里面的白色绢衫,然后她起身,小心冀冀地推后车门。 车门果然没锁,她推开了一条缝。 从缝里能看出这是一条巷子,前方是个拐角,应该是个后巷,没什么人。 刚才的女人没有守在车后,那个车马行的男人也跟着进去领钱去了,这时候正好没人。 再也没犹豫,推开一处能钻出去的车缝,就从车后蹲跳了出去,好在软底鞋没发出什么声响,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回头都没有回,向着前面巷子拐角冲去。 那老鸨也没想到,只是一个错身,前后脚的工夫,她喊来人,过来护车时,发现后车门没锁,半开着,觉得不对,打开门一看,车子里有断开绳子,人给跑了! 回头就见巷子拐角一人影一闪而过。 娘的!都到了家门口的货,竟然自己跑了,倚春楼的薛娘一脸怒气,指着巷口,“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花了老娘一千两银子,别让她跑了!” 说完四五个健壮的打手男子,便向巷子拐角跑去。 纪樱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无论体力还是腿长,她都跑不过后面追她的人,她需要立即找地方躲起来。 本想找人多的地方,可她转过巷口后发现这边人怎么这么少?都是后院,直到她听到后面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她匆忙看向周围,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 就在她目露焦色时,有个弄堂的门开了,似乎里面有人,有不少白影晃动。 她几乎没有多想,飞速的奔了过去,一下子冲进去。 她冲进了一群女子堆里。 这些女子身上都穿着雪白绢衫,与她身上的款式异曲同工,她为了躲后面追赶的人,只能一个劲儿往这群里女子里面钻,大家穿得一样,对方就无法一眼找到她。 但没想到刚藏在人里面,楼下就下来了几个护卫一样的打手,“……上车了,上车子,快点,你们几个!” “什么情况?”糊里糊涂间,她就被这些护卫打手赶进了两辆大的马车里。 这里不会也是倚春楼吧?纪樱心中暗暗叫苦,但她又不能露出怯意。 只能随着这十几个姑娘分别进了车子里。 “好了,人到齐了,赶车吧!”接着两辆车动了起来,似乎要往哪个地方行驶。 马车速度很快,一转眼就过了几个巷子。 先是纪樱看了一圈与她坐在一起的几个素衣女子,她们或取出小镜照着自己,或窃窃私语交谈,似乎没有什么惧意,她稳住自己,然后伸手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只见外面巷子没有人了,那几个护卫应该追去别处了? 几个护卫确实没找到人,他们追出巷子时,已经没有了人影,都以为女子跑得快,几个打手寻了一圈,只好回到倚春楼,被薛娘指着头骂,最后亲自带着人找,当看到教坊司的马车时。薛娘打听了一番,想到什么道:“快,你们几个草包,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们都没找到,就在那辆车上,快给我追!” 今天端午,几个皇子中午从宫里出来去了千金楼,听说一起聚的还有几个王爷的世子,裴亲王世子,敬亲王世子……都聚在千金楼吃吃喝喝,吃喝肯定得有歌舞…… 教坊司的车去的就千金楼,该死的!那一千两肯定没跑,而是藏在了教坊司舞女的车里,所以护卫才没寻到。 这会工夫,两条后巷只有这两台马车驶过。 她与教坊司的人认识,现在追过去,肯定能把女子揪出来,待揪出来看她怎么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娘! 见人好像没追上来,纪樱舒了口气,她开始打量着车里的几个女孩。 年纪都不大,与她相仿,车里没有后车门,前面马车上坐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正好堵在了门口,根本逃不出去。 “咦,你很面生啊?”旁边坐着的女孩,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我……”纪樱刚惊魂未定,现在又要面临身份被拆穿的问题,一旦拆穿,外面那两个护卫可不是吃素的,那就麻烦了。 她正快速想着对策,就听到女孩道:“你是优伶吧,来坊里四个月,你一直戴着面纱,我们都没见过你呢……”优伶? 纪樱望着这几个素衣女子,脑中想着优伶是什么,然后她将手放在鼻子轻咳了一声,“我们这是……去哪儿?”她低声问,她不得不问,她到现在不知道这辆马上去哪里。 还有优伶?是什么来着,唱戏的?不对,舞姬? “啊?你不知道吗?”那女孩惊讶地看着她:“教访司的嬷嬷说几位皇子在千金楼,让我们过去跳一支舞,嬷嬷没告诉你吗?” “哦。”纪樱冲她点了点头,“知道了。”然后没有再说话。 心里苦笑一番,出了青楼竟然混进了教坊司,教坊司在古代明面上是负责朝会宴享歌舞、戏曲以及百戏活动,但实际上说白了,就是一个官方指定的妓院。 怪不得有这么多护卫盯着,至少有七八个,她心下焦急,这教坊司看起来比青楼管得还严,这要怎么脱身! 若对这些人说出来龙去脉,他们绝对不会将她放回去的,很可能将她送回倚春楼,她可不会觉得教坊司的人会有多么高尚,一个官方妓院,实在难以信任,她还是得找机会逃走。 但眼下左看右看没有机会,只能等一会进了千金楼再想办法。 千金楼的名头,她当然听说过,京城的人谁又没听说过千金楼呢,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那是一掷千金,达官显贵宴宾聚在一起的地方。 时不时还有皇帝,皇子出没,穷人是进不去的。 大概赶时间,马蹄翻飞,马车滚滚,很快就到了楼下。 一到地方,车上几个教坊司的护卫就跳了下来, 吼着这些舞姬,然后数着人头将她们带进了千金楼后院,舞姬有专门的换衣室,是教坊司备下的,舞衣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其间纪樱一直尝试着脱离,但总是差一点没找到机会离开,最后被人赶进换衣室里,将门一关。 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一群教坊司女孩进去后,各自取了自己的舞衣。 纪樱哪里知道自己的舞衣是哪件,她虽然小时候习过舞,长大后在瑜伽,跳步,游泳这些运动项目里,最后选了爵士舞,也跟专业的人学过,本想着学这个既能保持运动习惯,练好了,公司年会再要她表演节目,她也有东西表演,一举两得。 但是!这是古代的舞种!她连见都没见过,上场那不就露馅了吗?所以,她必须要在跳舞前找机会离开这里。 这时所有人都穿上了舞衣,只有纪樱还没穿,孤零零地穿着素衣站在那里,马车上和纪樱坐一起的女孩见她不动,衣服也没换,她惊讶道:“素锦,你怎么不换舞裙啊,一会让嬷嬷看到,她会罚你的!” “哦。”纪樱见所有人都换了,开始坐下来开始化妆,描粉擦唇,她也不得不将挂着的最后一件舞衣取过来。 然后慢慢脱了身上的素衣,将这身暴露的舞衣穿在身上。 谁说古人保守的,这舞姬的衣服…… 肚脐是能露出来的! 这跳得是什么舞?胡舞吗?有的舞姬化好了妆,在屋子里舞了两下,她看了一眼,还真有点胡舞的味道,动作大开大合,腰胯动作特别多。怪不得露出肚脐。 那女孩见到她慢吞吞换上了舞裙,见那粉色的花瓣抹胸在她胸前,波涛汹涌,奶白奶白的,漂亮得很,还有这身段,这皮肤,白润亮泽,仿佛涂了一层油脂膏,那个光滑的样子,她看着都眼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素锦,你最近吃什么了?皮肤怎么这么好,好像又白了不少……” “吃了防腐剂……”纪樱心烦意乱想着怎么脱离舞团,随口道。 “什么?”什么防腐剂? “啊,吃了徐记豆腐。” “那我也得多买些来吃……” 这古代的舞衣,开放到把纪樱都整尴尬了,花瓣的粉色绢纱抹胸,露着腰腹,腿上虽然是薄纱裙子,但是侧面高开叉,古代就有高开叉了!走动间,露出雪白玉润如笋的细腿…… 还要光着脚跳?因为没看到鞋! 她看到她那套衣服上有面纱,她赶紧将面纱戴在耳朵上。 刚穿戴好,有人进来,这时候就有专门给舞姬妆发的人,纪樱被人摁在椅子上,抹粉涂唇,眉间还撒了金粉……无论古今化妆技术都很繁琐。 她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往门外看,可惜几个护卫一直挡在门口,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直到一个长脸嬷嬷进来招呼:“好了,都出来吧,跟我到大殿,皇子们都在那儿……” 说着十几个女子纷纷起身,因为人太多,嬷嬷也没有挨个看,纪樱又将面纱戴上了,也就没注意到她。她一直想着路上怎么找机会脱离队舞, 她才不管这些人的舞缺不缺人,她现在自身难保,一旦被这些人发现她是假冒的,那就槽了! 可是一路上她都找不到机会,只要她稍微偏离或落后,就有护卫眼睛跟上了,一直盯着她。 就像是那盯着羊群的牧羊犬一样…… 可恶! 被迫无奈,她戴着面纱只能跟着一群打扮好的舞姬,进入了金碧辉煌,宽敞的大殿中。 此时大殿周围桌前坐着不少人,皇亲国戚龙子龙孙几乎都在这里。 裴衍恒自然也在,回亲王府一顿午饭就让他倒足了胃口,有人叫他来千金楼,他自然连问都没问,立马掉头离开亲王府过来了。 来了之后打眼一瞧,不是皇子,就是大小世子郡王,有热络的举着怀到处交际,三三两两全是派系,裴衍恒看了一眼就腻了,懒得理他们,在前面位置坐下。 通常团聚的节日,他心情都不好,坐下后闷不作声连喝了三怀酒。 刚喝完,就听到大殿里传来雅乐的声音。 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级纷纷响起来。 一群舞姬穿着露骨的舞衣,自殿门一角走出,陆续进入大殿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修,太累了 第 93 章【VIP】 原来这个年代的节目也有候场时刻! 纪樱穿着暴露的衫裙,浑身都不自在,倒不是因为穿得少,现代时穿得也有比这更少的时候,比如泳池,海浴……但是这一身她穿着是没安全感。 是的,它没有胸贴!也没有安全裤,里面是真空上阵,下面穿得很小的白色绢裤,肚兜都脱了,只在脖子上栓了一根细细的线。 后背全露,雪白一片,真是不穿越不知道,到底是谁说古人保守? 古人若放开,现代人也要目瞪口呆的。 但这还不至于让她发慌,她慌的是离不了场,根本找不到机会离开这里! 被看得死死的。 教坊司比青楼还严。 她一边担心着自己的露馅,一边又担心青楼的人追过来,只要想找,一查就知道当时那条巷子离开的只有教坊司的马车……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就会被两边堵个正着。 可恶,明明只要逃离这里换下衣服就能走人,偏偏被盯死死的走不了。 纪樱心下焦急,一直四处打量着。 千金楼不愧京城第一楼,不负千金二字。 不但外观采用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整座楼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就连内殿也是古色古香的格调,??装饰豪华。 千金台的大殿分内外殿,皇子肯定不会在人多的大殿中,而是在人少的内殿里。 内殿皆是华丽的楼阁,殿内的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大殿装点得极尽糜烂, 纸醉金迷,内殿则不同,一侧不但有池水环绕,上面还铺满了浮萍,看起来碧绿而明净,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带着点清新风格。 当真奢靡与高雅融为一体。 内殿中,一群皇子皇孙,世子郡主,各府的长孙、公子、贝子,都聚在此地,在桌前吃吃喝喝。 一个弹古筝的优伶,正在台上表演,围坐的人时而投去目光,但很快移开了,并不感兴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很快一曲古筝结束。 下一曲歌舞要上场了。 纪樱在确定走不了的情况下,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看向周围加上自己这十三个女孩,她突然发现她们脸上没有戴面纱,只有自己戴了,而且没有任何人对她脸上戴着面纱有异议,这让她心中生出一丝不妙来。 她轻移脚,靠近一开始在马车里与她搭话的女孩,这女孩年纪不大,看样子也只有十六七岁。 她小声问她:“……你们怎么没戴面纱?” 那女孩表演前大概有些紧张,手里紧紧握着挂在臂上的绿色缣帛,是用轻薄的纱罗裁成的披帛,上面有莲叶的纹路。 女孩听到她问,一时惊讶地看向他,同样低声道:“你是平台,当然要带纱巾啊!况且教坊司的几个嬷嬷看好你,从你进教坊司就一直没让你在人前露过脸,都说嬷嬷想让你在皇上面前献舞,好一鸣惊人呢,司里的人都说你长得美若天仙,今日见了果真不假的,浑身都冒着仙气,不过之前听嬷嬷说你长得国色天香,但我觉得你更多的是仙气飘飘, 风姿迷人,我还奇怪你今日车里怎么没戴面纱,大家都在看你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真容……”女孩大概紧张,一口气说了好多。 纪樱只注意到平台二字:“什么是平台。”马上就要上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问。 “就是领舞啊!” “领舞?我是领舞?领什么舞?”纪樱听完就是一惊,怎么是领舞呢!本想着这么多人,在里面混一下,她跟着模仿动作……可如果是领舞,那就糟糕了…… “我们排了一个月的胡舞戏莲……你怎么忘了?你可不要跳错了,跳成了别的舞,搞砸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受罚的……” 胡舞戏莲?纪樱头都大了,她顶替的人竟然领舞! 但现在纠结这个已无济于事。 她被迫无奈地对女孩道:“可能……真的记不清了,你跟我说一下舞蹈大概进程,要领舞多久?” “天啊!”女孩听到她说忘记了,立即捂口,看了眼周围她道:“怎么能忘了呢?还好今天是皇子,如果皇上……跳错舞会掉脑袋的啊,你要好好想想,戏莲舞,这支舞改自胡女戏莲,一共十三人,十二瓣莲,你是中间的莲心,我们会围着你转圈,先独舞,后合舞,最后再独舞,千万不要忘记了……” 戏莲? 纪樱快速地看向十几人,怪不得穿得都是粉色莲瓣纱裙,披着嫩绿色披帛挂在手腕上。 好在纪樱小时候学过芭蕾,长大后业余学过一些爵士舞,她大概知道舞种,像这种古舞什么风格的,她是知道的。 类似的有宫廷舞、民间舞、戏曲舞等。 宫廷舞庄严、典雅,大多展现皇室的尊贵和威严。 民间舞则更贴近生活,通常以轻盈、活泼为主。 采莲很可能是个轻盈、活泼风格的民间舞蹈。 像这种古典民间舞,乐曲大抵强弱相同、有规律的匀速、脉动式的节奏,舞到高,潮处节奏鼓点会变快,动作缓和时则慢。 是有规律的,方便踩点。 但是哪怕她知道这些常识,但这可是一支舞!不是solo个人秀,是多人舞,就算专业舞者也需要排练! 她现在连看都没看过,就要上场,这世界可真癫了。 纪樱当真是咬牙硬着头皮上去了。 她甚至想到与那些皇子说明事情原由。 可转念一想,不行!她不能将这些皇子想得太高尚了,况且自己穿成这样,在他们眼里,根本不会受到尊重,极有可能会落井下石,直接让人拉下去,还会怪她打扰了他们千金楼小聚的愉悦心情。 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喝酒消遣的皇子身上。 况且小弟将来要参加科举,她若入了教坊司做了舞姬的事传出去,小弟这辈子都别想进官场了,等于断了他的前途。 就在她心思纷乱的时候,一行人顺着大殿两旁的水池浮萍中间的玉石路,进入内殿中,内殿里围坐着年轻的皇子世子,郡王郡主,公子们,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茶酒,餐食,糕点。餐前小食,水果拼盘,鹅梨、乳梨、榠楂、花木瓜等果肉切片。精致的干果盘,榛子、松子、银杏、梨肉、枣圈为主。 几轮下酒菜,等舞姬进殿时,丫鬟正在上菜,什么三鲜笋炒鹌子,葵花鸭子、桃仁酥卷,还有美味的羊头签,也就是羊肉串…… 纪樱飞快地在这些贵族子弟里扫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右方靠前的裴衍恒。 他正在喝酒,吊郎当地坐着,就像那古代纨绔子弟般还往嘴里扔了块肉脯,歪在桌前。 纪樱见到他时仿佛见到了阳光。 眼前刷地一亮,她目光紧紧地看着他。 对啊!他是裴王府的世子,肯定会在这里!她可以向他求救。 她当即脚跟一转,就想走过去,但很快她又看向周围大大小小的皇子,和一群有头有脸的郡主世子,他们目光也都看过来。 一群舞姬上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冲过去,奇怪且突兀,这些人毕竟不是普通人,有皇子更有皇亲国戚。 若是一下子冲过去,要是有暗处护卫将她当成杀手可就糟了。 她立即按捺下来。 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在不引起其它皇子猜忌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带自己离开这里。 不过知道裴衍恒在场,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脑子开始飞快转动。 心头瞬间涌起无数主意,跳舞摔倒,或者掀翻他的桌子弄脏他的衣服一同离席…… 她很清楚,她一个舞姬想离开这里千难万难,但换成裴衍恒,裴亲王的世子,就容易得多。 所以,首先她得让他认出自己。 可是走过去半天,她眼睛盯着他都快盯圆了,也不见他抬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她很想摘下面纱,但摘下来也麻烦,其它人就会看到她的脸,以后被认出的可能性就大了! 思索间,纪樱已经随着十二位舞姬站到了内殿中间,舞曲响起,就要开始了。 十二人直接将纪樱围住了。 这一刻,纪樱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力,打算先把这个舞混一下,再找机会摔倒或怎么样都好,接触裴衍恒,这样会自然许多。 但想混一支从未跳过的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纪樱走过去,刚站定,其它十二舞姬就以她为中间站位。 领舞之所以是领舞,就是其它舞姬会跟着她的节奏起舞。 她是主舞。 可纪樱有节奏吗?她连舞都没见过,哪来的节奏? 她只得硬着头皮,清空胡思乱想,专注起来,想着先开个场再说…… 同行的小姑娘说过这支舞开头是她独舞,中间合舞,最后再独舞完成。 独舞虽显眼,但也有好处,就是她可以乱跳,而不被人看出来。 到底学过舞蹈,她没有慌张,不管这支舞原本是什么样子,只要在座的人没见过原舞,那她就可以自由发挥, 且让他们看不出来。 纪樱在这一刻,全神贯注起来。 打算先solo一段,再见机行事,她也不是没有个人秀过,同事聚餐时经常会让她来一段,她在艺术方面还是有天份的,天生乐感。管它什么曲子,她总能踩到点。 因为经常被叫出来表演一段,所以她有自己的经验,跳舞就像普通话二级考试,三分钟命题说话,无论出的什么题目只需要背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的菜谱,往里面套,就是二甲万能模板。 举一反三,跳舞也是如此,她将爵士舞以及其它舞的经典动作学了,然后记熟了,编在一起,随便一首曲子,她就可以随意组合,踩点将组合动作往里套。 这就是个人秀solo的秘诀。 所以当这首带着胡舞风格的鼓点响起来的时候,她随着音乐风格,抬腿随意摆了个敦煌舞姿和手势,反正摆烂了,那就随便吧!她压根不在意跳成什么样。 她只需要找到机会,撞裴衍恒桌子与他搭话。 等舞跳完退场时再搭话就来不及了。 她想着,怎么说自己还欠着他一千两银子呢,他总不会让这钱打了水漂,总能救她一救。 可她没想到,她想随意跳跳,但摆出的姿势,一下子吸引到人,周围说话的声音小了些,皇子郡王们纷纷看了过来。 只觉得这舞姬舞姿不错,让人眼前一亮。 纪樱打起精神听着古时的乐器,习惯性地跟着鼓点往里套舞,她管它能不能套进去,套了再说。她的目光瞥了眼其它十二人,她们果然将她围成一圈,圈在中间,拿着披帛在抖动。 纪樱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舞上,只是动作跟着音乐随意舞动,浅浅地笼统地扭着,心不在焉,一直频频打量着周围。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乱跳一气,这样整个舞队的人就都乱了,乱中才有机会…… 但听到那小姑娘说跳错要受罚,她又按捺住,随意地跟着声音摆身动腰。 但她不知道的是,无为则美。 当一个人动作极度放松,不刻意去展现舞姿,不寻求别人的赞美,甚至想着搞砸了才好,心中也不认为自己是在表演,她只在脱困,在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里,动作竟然与乐声相得益彰。 整个人舞动起来,如春花灿烂,百荷轻颤。 那种独特的,腰肢漫不经心地轻缓摆动,手臂伸展,全身的律动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聊天的几位皇子也都停了下来。 目光看向那戏荷中的女子舞姿,似胡舞又不太像,鼓上舞又有些不同。 好似带着一种慵懒,又自由的感觉,独特的节奏,动态的魅力。 其实纪樱也只挑了简单的动作在扭,举手腰身前后摆动的动作她为了拖时间,糊弄地做了三遍,因为这个动作不用动脑子。 可这种舞皇子们没见过,它时而轻盈飘逸,时而热情奔放,整个人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 让人眼前一亮,新奇惊艳,心旷神怡。 看她细腰轻轻一摆, 好似有无限魅力,引得人目不转睛。 别说在场皇子们看得入了迷,就是正在跳舞的十二舞姬都呆住了! 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台领舞在跳什么? 为什么跟平时排练的不一样? 十二人一下子慌了。 她们面面相觑,低声不安道:“怎么回事啊?” “舞不对!” “领舞跳错了!” “不是这样跳的?她怎么没有按编舞跳?” “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按之前排练的,她跳她的,我们排我们的?千万不要出错……” 于是十二人只能这样继续配合下去。 纪樱以为她们会乱,若是乱了,跳得四处散开,她就有机会不引人注意地冲到裴衍恒面前……可恶!这裴衍恒怎么不抬头!她已经无数次看向他,也没有对上视线。 她没吸引到裴衍恒的视线。 倒是吸引了在场不少皇子郡王的目光,有几人甚至让手下打听下这个领舞的是教坊司哪一个…… 在场的人皆新奇地看着这个舞姬,被她那奇怪又动感的律动吸引住了。 纪樱也低估了古时舞姬的临场反应能力,她们并没有乱,一阵窃窃私语后,还是按着鼓点有条不紊地进行的,二十人或分开,或聚合。 哪怕跳错了,她们也要完成这场舞。 但纪樱不行,她现在还可以乱跳,因为她是领舞,她的动作可以与旁人的不同,一旦乐声换作合舞部分,就要一群人一起跳,她根本不知道站位,更不知道动作,现场模仿,也无法模仿一模一样。 就在她蹙眉边舞边想着对策,习惯性双臂张开,随着鼓点晃动着身体。 裴衍恒终于听到旁边的夏侯爷世子看得眼珠子都不转地在那儿大声喝了句:“好!” 他这才抬头看向场上的舞姬,结果一看之下,愣住了。 前头那女子,胸口颤的,小腰扭得,腿从裙侧露出来,雪嫩的细腿,白到发光……脚趾也好看。 周围几个世子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 裴衍恒也是,他从脚慢慢往上,看到了腿,腰,平坦雪白的腹,肚脐,再往上那两团……再往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熟,又说不上哪里眼熟,他仔细地看着那舞姿奔放的舞姬,辨认着,但她戴着面纱,再往上就只能看到露出来的额头,还有一双眼睛,那眼睛极美,像一泓清水,清澈见底,纯净而深邃,让人忍不住想亵渎…… 而且那双眼睛正盯着他。 正盯着他看! 两人双目对上,整整数瞬未移开,对视时她还在舞动,那种感觉……看得裴衍恒腹处一紧,这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晃了晃头,一定是他喝醉了,醉酒就是误事,否则怎么会将纪家那小娘子看成了一个舞姬,他决定清醒一下,从桌子起身,打算出去吹吹风。 他刚起来,绕过桌子准备出去,内殿场地宽,贵人们的桌子与桌子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方便贵人在其中走动穿梭。 纪樱本就心中焦急,在裴衍恒看过来时,她立即与他对视,用眼睛意示他。 结果他两人对视了几秒,什么也没发生,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也是,她现在这个装束,又化了妆,戴了面纱。 能认出才怪了!她照镜子恐怕也认不出自己。 就在她心里焦虚时,乐声突地一变,鼓点开始变得缓慢起来,纪樱知道要合舞了。 同时,裴衍恒他终于动了,他站了起来,他穿过桌子似乎要出去。 纪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当即在合舞开始前,一个拧身转圈,嫩绿色披帛随着她整个人旋转在身前画成了数圈,她好似没站稳一样,几步就脱离了队伍,向走出来的裴衍恒倒去。 裴衍恒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嫩粉色的身影倒向他怀里。 他习惯地的伸手,但他并没有扶,而是要推开她,毕竟一个世子无论在府里,还是在外面,都经历过无数这种投怀送抱的风流事。 裴衍恒可没有兴趣弄一堆女人在府里,所以他从来不碰这些女人,遇到都是推开的, 结果手刚碰到这个舞姬光溜溜嫩如滑豆腐的背,就听到扑进怀里的这个胆大舞姬,似乎怕他摔到她似的,手用力地揪着他的衣襟固定自己,大概很激动,手还揪到了他身上一点肉,揪得他疼得“嘶”了一声。 刚要发怒,这女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揪他肉儿! 就听到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飞快道:“裴世子,我是纪樱,被人算计卖到这里,救救我……书宁还被我锁在家里,他不知道我出事了,我要再不回去,他醒了会哭的……” 裴衍恒要发的怒一下子堵在那里,这话窜进他耳中,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 他立刻低头望向这个倒在他怀中的舞姬。 这个刚才在台上艳光四射跳舞的舞姬,跳得那么奔放热情的舞姬,竟然是…… “你……” 周围喝着酒的世子们,见到这一幕的,纷纷笑呵呵地打趣道:“裴世子,不要再搂着了,纵使今时千日醉,最难消受美人恩!还是赶紧让人家回去跳舞啊,别吓到人家……” “就是,子舒,这酒没喝几杯,你就醉了!” “你小子,这么猴急,我们还没急呢,等回了府轮到你再说,快把人放回去……” 周围似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教坊司的人不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大家都不甚在意,嘻嘻哈哈着道。 纪樱一听就明白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这些人根本就没把教坊司的人当回事儿。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面前的裴衍恒,毕竟两人认识,昨天还在她家里吃过饭,关系还算不错,她还欠他银子。 生怕他真的将她丢回到舞圈里,她急忙用力地抓紧了他,一扭身,就像是故意投怀送抱一样,靠在他怀里,然后凑到他耳边道:“世子,带我出去吧,我一定还世子一千两银子,如果我真进了教访司或青楼,这钱世子就拿不到了!”她声音很急, 不得不急,因为她刚才往门口望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穿着土黄色衣衫的人,那是青楼倚春楼的打手,内殿他们不敢进来,却能守在千金阁门口,只要她跳完舞下去,就会被他们抓住,那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到时小弟怎么办?没了她,十岁小弟无依无靠,还被她锁在家里,找不到姐姐,他会哭死的。 “裴世子……” 听到她焦急恳求的声音,裴衍恒脸上的震惊之色一缓,再看了她两眼后,不动声色地将她搂紧了,听到周围的几个王爷之子的打趣声,说要他回府等着,等到轮到他了,再召这舞姬,这意思很明显,这些人也看上了,想先召了。 他不但没有放开怀里人,反而装醉地一搂人的细腰,跌跌撞撞地返回到座位上。 将人抱在腿上放肆地搂着,霸占着,然后醉醺醺地道:“你们都靠边,这舞姬我要了……”说着放浪形骸地拿起酒壶,倒了怀酒,非要喂腿上的舞姬喝。 纪樱头左摇右摆,手推着他手里的酒怀,不要喝,他装腔作势与她推来推去。 看得周围人纷纷摇头。 “看看这裴世子,喝醉了竟这副样子!” “子舒平时看着不近女色,今日怎地……” “年轻人,气盛,火旺得很!” “呵呵,估计在国子监憋得久了吧!” 周围几个皇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对这个舞姬都有些兴趣,但却没人跟裴世子挣,毕竟只是个玩意儿,让给裴世子又如何,为个玩意儿得罪人不值得,再说了,像这种宴会,喝醉了搂舞姬丫鬟的人大有人在,习以为常,在挑戏了几句后,也就不再关注裴世子那边了。又相继说说笑笑起来。 舞乐仍进行着,既使缺了领舞,十二人也将这舞完完整整地跳完了。 其中那个与纪樱接触过的小姑娘,她整个人都是震惊的,完全没想到会这样,优伶是嬷嬷要献给皇上的,她竟然自己勾搭了裴亲王世子…… 如果被嬷嬷知道了,她会被打死的,她为什么会这样…… 别说是她,其它十一人也全程懵逼地跳着,麻木不仁地跳着,时不时看向坐在前排裴亲王世子腿上的舞姬。 那目光难以置信。 在被裴衍恒带到座位上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对这位世子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见周围的世子吃吃喝喝不再关注这边,她立即坐稳,并紧腿,作势歪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极低地跟他说明情况:“……世子,我给邻居回端午礼时,被他们迷晕卖到了青楼,中途逃了出来,结果上了教坊司的马车,实在没有办法,还好遇到世子,你能不能用马车送我出去,我想回去了,书宁快醒了,醒了他要找我的…… 不提书宁还好,一提书宁,裴衍恒就手一紧,震惊之后,他反而不着急了,他作势拿起筷子挟了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不急不缓地。 纪樱察言观色地看着他一举一动,见状,微一咬牙,再度低声哀求道:“世子,帮帮忙吧, 青楼的人已经找来了,他们……” “呵。”裴衍恒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看他们敢进来跟我要人吗?” “……世子如果不方便,让你手下人送我回去也行,大恩大德,纪樱一定报答……” 见少女老实地趴在怀里,坐在他腿上,这对裴衍恒来说,简直是极致地享受,他不是不想站起来送她回去,而是出丑了,立得直直的,一站起来就露陷了。 谁让她穿得如此之露!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那粉色荷花下的两个嫩,还有手中那滑溜溜的触感,以及那双腿,怎么会又白又嫩,形状如笋形,美得让人移不开移线,他是从肩看到脚,从脚又看上来,看得一下子就有反应了…… 他又不是不能人道! “不急……” 他佯装不着急,不自在地微动了动,然后想到什么,又怒了!“你的邻居什么人,竟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卖人!胆大包天! 他不肯走,纪樱急也没办法,见他问起,便道:“是前院的一户开车马行的人家,平日很是和气,民女也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裴衍恒激动了一会,见周围仍有不少人看过来,他下意识地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然后伸手抖落着她的披帛,盖在她肩上,遮住了雪色光溜溜的后背,骂道:“看你平时精明劲儿,竟然是假精明,大白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卖到了青楼! 纪樱:…… 有些时候弱就是原罪,防不胜防,他又怎知女人的艰难呢。 他想到什么,又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跳舞?” 纪樱频频打量着门口,有人门处探头探脑,似乎看到了她……她出来已经很久了,书宁肯定醒了,心里着急,一急她额角就冒汗了。 “……小时跟娘学的,乱跳。”她随口应付。 她见他坐着端正,腿分开,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不得不想,裴衍恒不肯离开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真要等宴会结束吗?那岂不要等天黑?书宁要被锁到晚上,他不得哭死。 还是因为没有离席的契机? 那她可以帮忙制造离席契机! 纪樱目光四下一扫,见到桌子的食物,眼睛一转,落在桌子上的手巾与红色葡萄酒上。 她立即取过手巾,沾了点红葡萄酒,然后将手巾一下子捂在了没有防备的裴衍恒鼻子下。 装作惊呼了一声:“呀,裴世子,你怎么流鼻血了啊!” 这一声,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听到裴衍恒抱个舞姬竟然激动的流了鼻血,顿时上到皇子下到公子,皆掩嘴笑了起来。 裴衍恒本想等旗子下去,再找个借口离开,谁知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上来就霸王硬上弓。 硬是给他按上了鼻血,他哪里流鼻血了! 结果被席上的人好一顿嘲笑,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他还被那条他擦手的手巾给堵着鼻子,说不出话来,他望着面前这个聪慧的女子,一时间气得牙痒。 最后不得不顺着这个台阶,装作醉醺醺地离场了,走的时候带走了舞姬,自然也没有人说他什么。他让乌须将亲王府的马车赶到了北门,寻了个带帽子的披风将人一抱,就送上了马车。 青楼的人还有南门盯着呢,丝毫不知道人已经从北门离开了。 纪樱直到上了裴衍恒的马车,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这一劫难,总算渡过了。 她这次是真心感谢面前这个十七岁的世子爷,一进马车她便手按着胸口冲他行礼,“……这次多谢裴世子出手帮忙,世子此举不但救了民女,还救了民女的弟弟,世子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民女与小弟日后……” 裴衍恒一听她说小弟,脑子都大了,她除了小弟就不会说话了吗?三句话不离小弟,小弟!小弟!! 他深吸口气,赌气道:“……不是急着回家吗,换衣服吧,本世子不看你就是了。”他已经让乌须取了一套女装,总不能穿舞姬衣服回家吧,说着他气鼓鼓地转过身,用干净的帕子抹了下鼻子,一股酒味儿。 纪樱犹豫了下,车厢虽大,但没什么遮挡,她确实得换衣服了。 见裴衍恒真的转过了身,背对着她,想到他刚救了自己,倒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最终还是取了备好的一套藕荷色女衫。 然后犹豫地褪下了身上的舞衣,这衣服里面是真空的。 裴衍恒真没打算偷看,这不是君子所为。 他只不过喝得有点多,胸口有点闷,尤其听到身后摩挲的声音,这症状就更明显了。 想到胸口的护心镜,平时出行他会戴这个,以防有人一箭穿心,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是不是这个护心镜压的,于是他烦躁地取出来了。 取出来自然就看了一眼,谁知道这面铜镜做得跟个镜子一样,光滑的一面将身后的女子照得一清二楚。 在看到那一双绝丽的美景,又弹又跳只一眼,他就耳朵一嗡,鼻子一痒,眼睛挪不开了,死死地盯着看,有两行东西慢慢地顺着鼻子流了下来…… 第 94 章【VIP】 纪樱换上了藕荷色的衣衫和裙子。 上衫是对襟长衣,一排扣子,衣衫料子很好,是绢纱,穿在身上显得人比较温柔,她低头在胸前将扣子全都扣好。 这才回头看向背对她的世子。 就看车厢里裴世子仰着头,正用手巾捂着鼻子。 纪樱因才被他救出来,对他的观感一下子好了几千倍,两人又亲密接触过,就感觉亲近了许多。 毕竟人们对于救了自己的人,大多都是有好感的。 而且这个世子不知道为何,越看越顺眼,现在已经不讨厌了,有时她竟然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任性可爱。 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代表她竟然觉得他可爱! 见到他仰头,纪樱赶紧脱下来的舞衣放至一边,上前关心地询问:“世子,可是鼻子被酒熏着了,我倒些茶水给你擦一擦……” 说着她转身从容地走到车厢里放置的名贵茶几处,取了摆在上面的红泥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些茶水,用藕荷色的手帕沾些干净茶水。 世子鼻上的红酒是她抹的,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滴到了鼻子里,世子才不舒服。 她沾湿了帕子,一扭身,朝他走过去。 此时的世子余光看着她,看着她那小腰一扭,脑子里立刻就出现画面了,他只想说:你不要过来啊! 天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护心镜的画面,那一幕幕兔跳兔跳,仿佛刻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对于一个古代处男来说,那情景不亚于一颗炮竹炸在了脑袋上。 懵神!懵了他好久,直到镜子里的美人将衣裙穿上,遮住了那一对美茹看着她低头手一颗一颗地将衣襟上的扣子,扣上了。 他才清醒过来。 接着全身开始滚烫,那雪白……让年轻的世子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忍,但忍不住,年轻人的脑子里,一秒钟三百个画面。 画面里个个都是她。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护心镜偷偷塞回去的,护心镜就算拿下来,心闷气短的症状也没有半分缓解,不但没有缓解,还有点喘不上来气。 哦,他知道喘不过气是为什么了。 是他流鼻血了,看美人看得入神,整个人仿佛神游在那一片……之中,看得他头昏眼花。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想到女人竟然会那么美。 美得他心肝颤,几乎每一点都长在他喜欢的点上,那一片雪白粉莹他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捧在手心怕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样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某种程度上,处男的世子都要被迷坏了。 一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 在见到她衣衫穿戴好后,他这才手忙脚取了帕子捂着鼻子仰头。 一时间裴衍恒苦不堪言。 上面血流如注,下边开了锅,水火交加。 偏偏那女子穿戴好后,声音温柔又关心地询问他。 还用帕子沾湿了茶水,向他走过来,人未到,香气先到。 真是要命。走过来, 就抬手给他擦之前在千金殿时,往他鼻子上抹的红酒。 他本来就全身绷紧,他还不小心看到了,加上她身上的香味儿刺激,又联想到之前她的跳的舞,那腰一扭一扭的…… 扭得他……不能想,致命诱惑! 这可把这个世子给折磨坏了,真恨不得将她在车厢里就地正法。 虽然他还没有过女人,但这东西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有专人教过,他当然知道男女之间的事,笑话,他一个世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但知道,他还会!只不过没遇到有感觉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 对方还不情不愿,不愿意就算,还总是勾着他! 也真奇了怪了! 明明她穿上衣衫,看上去就是得体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就算不是大家闺秀,那也是个正经少女。 怎么一脱了衣衫,就那么诱人…… 勾得他血气上了头…… “不……”别过来,他捂着鼻子想拒绝,但人走过来了,还好他坐着,没有站起来。 纪樱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很正常地走到他身边,伸手帮忙。 她先是细心地帮他擦了擦脸上沾到的浅红色酒渍,别说,她当时着急,都擦到了他脸上。 这一动作,上半身难免贴上一点。 裴衍恒仰着头举着的手肘一下子就碰到一处柔软,当即那个旗子就动了起来。 它动了起来! 她那么香,全身上下香气扑鼻,化了妆后,整个人清新淡雅,同时又媚眼如丝,勾人得很。 要不是流鼻血,真想抱着她。 对这个正年轻,还是个童子鸡的世子来说,眼前这个女子简直就是纯洁与魅惑的化身,一边是她扣紧的衣扣,端正的仿佛最良家的女子,一边又是铜镜里那那一身雪中寻梅的绝色风景,看得他简直要疯了,双重折磨,鼻血狂飙。 到这时候,纪樱才发觉不对。 因为手帕上有血,红酒是酒液,哪怕沾在白帕子上也是浅红色,不会这样鲜红。 这裴世子……他真的流鼻血了? 纪樱微微一怔。 给他擦脸的动作顿了下,想到什么,她将眼睛眯起来,目光飞快地扫了眼周围,没有看到镜子,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他刚才……应该没看见吧? 想到自己刚刚想快点换好衣服,动作确实奔放了些,懒得一点点解衣,直接把那个粉嫩的花瓣围衣给扯了起来,这一幕……他应该没被看见吧。 她望着他的鼻血,心里疑心地想。 转念又安慰自己,可能是刚才她在大殿上跳的舞,后来又坐在他腿上,确实亲密了些,男子忍不住鼻血也有可能。 或者就是单纯这世子上火了…… 总之,她又继续温柔地给他换了沾血的手帕,将藕荷色帕子换给他,让他仰头捂着,“世子,请一直仰着头,等血不流再起身,这个靠垫世子垫上。” 她细心地给裴衍恒身后塞了一只垫子。 然后才在车厢另一边坐下。不再靠近这位年轻冲动的世子了。 她心中有些焦急,忍不住伸手掀开绣着花草的绢纱车帘向外望,天色不早了,大概下午四五点的样子。 书宁肯定醒了! 他被锁在家里出不去,自己又没回去,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样儿。 裴衍恒等到血止住后,这才从塌上起身,用干净的手帕将鼻子擦干净。 擦的时候他低着头,一点都不敢看旁边女子,只要视线一落在她身上,那些画面就立即窜入他的脑海中,这位年轻世子一想到那些画面就不可自拔。 他连看都不敢看。 王府的四轮豪华马车,转眼间就到了樱桃胡同,拐了两个弯到了宅子门前。 纪樱着急,等不及马夫拿车凳,一下子就从车上跳下去,从脖子上取了钥匙,快步过去将门锁打开了。 一打开就看见眼睛红红的小书呆,正蹲在门边,拿个小树枝在拨着树下的蚁虫,无精打采地守着。 见到门响,看到阿姐站在门口,他先是愣了下,然后睁大红红的眼睛,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朝纪樱跑过去,“阿姐!” 他一下子抱住姐姐的大腿,头拱在她腰腹处,像个被丢弃的可怜小狗,小书呆不怎么爱哭,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啜泣。 “书宁不哭,阿姐不是回来了吗?是不是害怕了?” “嗯!阿宁以后听阿姐话,吃少少的,求阿姐不要丢下阿宁,呜呜……”可怜的小书呆,一觉醒来找不到姐姐,吓坏了,此时小孩子终于瘪嘴哭了,拱进纪樱怀里。 纪樱这一天也受不了惊吓,这时无比温柔地摸着怀里弟弟的小脑袋:“……怎么会呢?阿姐怎么会不要书宁呢?我们家书宁可乖了,你是阿姐的宝贝,阿姐以后要照顾书宁长大呢……” 说着她蹲下身,给小书呆整理了下袍子,小书呆身上的白袍脏兮兮的,显然他睡醒了没见到姐姐,等了一会,左等右等,等不到,他急了,门又锁上了,他爬了门,将白袍蹭脏了。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哭鼻子了?嗯?”她蹲下身,给小书呆抹去眼泪。 “阿姐,阿姐不要丢下书宁……”书宁怔怔地看着纪樱,脸上神情可怜兮兮。 纪樱终于忍不住将听话的小书呆抱在怀里,姐弟两人相依为命,上一世小书呆又殒命了,感情自不是寻常可比,他一刻不见姐姐人影都不行的。 被姐姐抱住,呆呆的纪书宁终于呜呜哇地哭出声来,长姐似母,一时不见就不安。 纪樱轻轻地拍着弟弟的小肩膀,不停地安抚着他,解释自己是坐着马车去了郑伯伯家坐了会儿,下次保证不这样了,这才把小书呆哄好。 裴衍恒看着这一对姐弟这种亲人般的扼臂啮指,血浓于水的情份,他站在门外只看了一会,就忍不住扭脸向别处。 背着手转过身。 乌须跟了主子十几年,一看就知道这小主子难过了。 小世子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亲情,这种感情他见过,裴府不是天天上演吗?他从小到大, 只看到别人拥有,而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曾经年幼的他,也曾亲近裴亲王,可得到的永远是冰冷的面孔,冰冷的话语,而这张面孔只针对他一人…… 所以每每见到这样血浓于水的亲情,世子心里都会不开心好几日。 乌须叹气,是谁说生富贵人家的孩子就一定命好呢?有时候苦得也仿佛那黄莲里的水啊。 裴衍恒一扭头,意外见到对面墙处有个脑袋探了出来,望向这边。 他朝那脑袋看过去,就见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脸白如纸,一脸慌张,尤其见到裴衍恒看向他,他吓得一矮身,从墙上滚下去了。 裴衍恒突然想起纪樱跟他说过,是车马行邻居将她卖了。 简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大白天就将良家子迷晕卖到青楼去,这还是在京城内!皇家禁军驻扎此地,皇城脚下,就敢这么干,还有王法吗? “给我查,那边住的是不是车马行的人。”裴衍恒回头对乌须道。 乌须立马道:“是!世子,我这就派人过去。” 旁人可能不知道,乌须知道,世子身边一直有护卫在周围保护着,个个是百里挑一的高手,随时候命。 有什么事吩咐他们都能办得妥妥的,也因为这样,在侯府,那小公子就算恨世子牙痒痒,也不敢动世子一根毫毛。 世子一直以为这些人是裴亲王派给他的,但其实全部是皇上派来保护世子的,世子以为是父亲的人,所以与父亲的关系一直没有绝裂, 世子心中还昐着那一丝父子亲情,因为这些护卫,他还相信着裴亲王当他是世子培养,所以不苟言笑,严厉了些,哪怕世子在裴亲王面前,次次撞的头破血流…… 裴衍恒观察了一会,待回身见着姐弟二人起身往院子里走,他才迈步,也不当自己是外人地跟进了院子里。 但很快! 乌须安排了人查车成行,刚回身就见世子气呼呼地走出来了。 只因为他要纪樱搬到他在京城的宅子里,那宅子不但比她住的宅院大,房间还多,不比这里舒适安全? 可这不识好歹的小娘子,硬是说这里住习惯了,给拒绝了。 乌须一听就知道世子为何生气了,小娘子那是拒绝一处房子吗?那是在拒绝做世子的外室! 世子气得咬牙回头:“……下次别想让本世子再过来了!” 真不识好歹!然后甩着衣袍气呼呼地上了马车,冲马吼道:“回府!”, 他坐在塌上,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子一直拒绝做他的女人!他堂堂一个亲王世子,将来世袭亲王位,哪点配不上她!她只要跟了自己,和弟弟就不用再苦哈哈了,荣华富贵,她只手可得!还有女人不稀罕这些的吗? 他坐在车上,左想右想,忍不住问乌须:“……难道做本世子的女人,辱没了她?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本世子的脸?” 乌须赶紧赔笑道:“世子爷,那纪小娘子年纪尚小,方才十五岁,她懂什么呀?她是没经历过熬打,还天真得很,我打听到,那纪家父母生前据说十分恩爱,一夫一妻和和美美,听说那纪小娘子父亲丧妻后,竟然七年未娶,纪小娘子定是受了父母影响……想着像父母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死活不想做妾的……等她以后遇到了难事儿,想开了就好了,世子且再等等……”听到这话,裴衍恒沉默了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夫一妻? 他甚是疑惑,最后问了句:“难道她并不是不喜欢本世子?而是想做本世子正妻不成?” “呵,她可真敢想……” 他是下一任裴亲王,别说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正妻人选,就算选了,也不可能成。 早年就提过,三个亲王世子婚事,需要皇帝赐婚……他的婚事连裴亲说得都不算,他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王妃是准。 她竟然还敢肖想! 不过他虽选不了正妃是谁,但选自己喜欢的人做妾是没问题的,结婚后,他想宠谁就宠谁,谁也不能扳着他,他能保证,纪小娘子只要跟了他,他一定会好好待她,管它正妻是谁,他就当小娘子是他的妻就行了。 可那小娘却不愿意做妾,所以他才又惊又怒地忍不住问出一句:“……她还想做本世子的正妃不成?” 这其中有怒意,亦有压抑。 “呵呵。”乌须打着太极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裴衍恒不高兴地离开后。 纪樱站在门口幽幽叹了一声,回身哄笑小弟书宁,让他去树下习书去了。书宁乖乖地听话地坐在矮桌前,翻开书本,手拿着毛笔,认真地在练字。纪樱在树下寻了椅子坐下来,望着这小人,她其实腿也有些发软,回想一下,今日可谓惊魂一日,差一点就万劫不复了。 今晚也没有任何心思做饭食了,她陪着小书呆练了会字,听到有走街窜巷吆喝卖麻腐鸡皮,砂糖冷元子和生腌水木瓜、药木瓜。 她就起身拿了几只碗,开门寻了人,在桶子里看了看,花了九文钱让卖家盛了两碗,然后端进院子树下的矮桌上,小弟书宁到底还小。 见有好吃的,又高兴起来,纪樱给用勺子给她添了一碗,姐弟两人便坐在树下,将这些小食当了晚餐食用。 其实麻腐鸡皮就是麻辣鸡皮,做得还挺入味,书宁爱吃这个。 砂糖冷元子是凉糕,用油纸包着,给小书呆当零嘴。 生腌水木瓜、药木瓜就是水果捞。 小弟书宁只要有阿姐,他就没有烦恼了,高兴地吃起冷元子凉糕,配着麻腐鸡皮,吃得津津有味儿。 可纪樱哪有心思吃啊,她只妥了一小碗水果捞,吃了些生腌水木瓜、药木瓜。 现在她虽然回来了,可麻烦事一点也不少。 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前院的人为什么要卖她,但这事儿她不能报官,报了官就要将自己被卖青楼的事说出来,小弟明年春就要下场院试了。 考上就是秀才,她被卖青楼的事一旦传开了,本来她没进青楼,也会被人说成在青楼里头千人枕万人骑,传得有模有样。 对她百害无一利,而且不知道对面有没有后手,如果她告了,却拿不出证据,再被青楼的人倒打一耙,那就更糟糕,会有牢狱之灾。 而且她逃回来,青楼那边倚春楼的老鸨,她会不会千金楼没堵到人,找到她家里来? 裴衍恒说让她搬到他的私宅里,其实是为她好,她知道,她不是没动心。 只要搬过去,这些人和事,就统统不用她操心了,那些人也不敢找到亲王府世子的门上。 但是她一旦进了世子宅子,就真成为世子的妾,或外室。 这根本不是她这一世想要的东西,不是她的追求,她不能因为报恩,就把自己这么卖了。 所以,最后她还是咬牙拒绝了。 裴世子怒气离去。 再加上前院邻居,青楼的打手,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 想着该怎么应对这一切,想了一宿都没睡好。 她甚至想去人市买两个家仆,原本她不想买人的,但现在为了她和小弟的安全…… 女子要在这里生存,实在艰难,她连家仆找什么样都想好了,最好强壮一点,以后无论去哪里,她都带着,还能安全一些,也不怕暗算了。 之前她还想着等书宁考上秀才,再考虑给他找书童的事,毕竟日后去了男子书院读书,她无法跟着,书宁身边也能有个人照顾。 现在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有力气的孩子做书宁的书童,至少能护着书宁。但纪樱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因为在第二日,她所有威胁,担心的危险,都烟消云散了。 就在第二日早上,前院的那户牛马车行人家所有人,被带走了。 一大早就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那家男人当场被打得半死,全身是血,女人连同孩子都被人绑着拉走了。 纪樱从家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惊,急忙向站在路边看热闹的其它邻居询问。 “……造孽啊!那牛马行家的生意多兴旺,哪知道那男人好赌,被人盯上了,赌得倾家荡产,听说欠了赌坊几千两银子,人家找上门来了,这辈子都得当苦力还债,翻不了身喽。” “……连老婆和孩子都要拖去发卖,那杨家的,可太惨了,找了这么一个男人,还不知道一会儿被卖到什么地方,毁了……” 领居的几个女一边说,一边心有戚戚,多少有点兔死狐悲。 古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得简单,对女人来说,找鸡还是找狗,是不一样的,这相当于第二次投胎,找错了,就会像杨家的妇人,一夕之间,骨肉分离,都不知道能活多久。 “……都是命啊,杨家的之前还跟我们炫耀他们家车马行的生意兴旺,这才几天……就变了天了。” “日后要给女儿找婆家,可得打听清楚了,这好的赌的男人,找不得啊!” “……各人各命,那杨家的男人以前也不赌啊,是这两年才学坏的,牛头巷有个姑娘,倒是命不济被家里人卖了,卖到了大户人家做丫鬟,结果呢,人家现在给那大户家的少爷做了贵妾,那少爷的正妻很快病死了,她却生了个大胖小子,成了家里长子,府里少爷无正妻,还是她当的家,现在享的是夫人的命,你说这命,谁又说得准呢?” “就是……”有人一瞬成仙,有人一念成鬼,说不好啊。 两天后,这事儿也就没人再议论了,因为房子卖出去了,搬进去一户酒铺的老板,拖家带口七八口人。 前巷子又热闹起来,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孩子。 纪樱最担心的是那个青楼的老鸨,对方不但见过她的样子,恐怕通过牛马市那户人家已经知道自己的住处。 以为他们会找来,但两天了,自从前院的人被带走,一直也没人来找过她。 她有一次带着帷帽借着去菜市买菜为由,再次路过那条青楼巷子,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在离青楼最近的一家云吞铺子吃了碗云吞,顺便打听了一下老板娘青楼的事。 她才知道几天前,那青楼老鸨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被人拉走了,后来换了一个老鸨,倚春楼老板另有其人,楼里的老鸨不过是雇来看楼的。 纪樱吃完东西很快离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明白,这件事有人出手了,能这样帮她的人,就只有一个,裴世子! 没想到那个世子年纪不大,冲动,爱生气,有时还有些纨绔,但是真的帮助她良多。 对她可谓是救命之恩! 如果不是她真的不想做妾,不想进亲王府,不想下辈子都被困在府里,失去自由。 其实与他谈个恋爱又何妨呢。 等不喜欢了就分开,毫无负担。 重活一世,她早就想开了,女人活在世上处处不容易,何必折磨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遇到缘份就相爱,缘份尽了分手又如何,她也不会将贞操看得有多重要。 这个东西无论在不在,她都是她自己,她只是想自主做选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偏偏他是个世子,他们是不可能的。 但有件事,她很疑惑。 金手指似乎对个裴世子情有独钟,只要遇见他,两人稍微亲密一些,金手指就被触动! 现在已经翻开四页了。 第一页五两银子。 第二页是紫羊仙乳。 第三页前些天刚翻开,是一块石头,上面写着灵泉髓石。 纪樱将那石头拿在手里,绿色的。 第二日刷新,青色石。 第三日刷新白色石。 每日石头颜色各有不同,大小也不同,有的拇指一节那么大,有的铜钱那般大,也有如半个鸡蛋大,每一块似玉非玉,入手温润。 纪樱不知道这个石头有什么用,但分析这石头的名字,灵泉髓石。 也就是说,这是灵泉中的一种石头精华?可这石头能干什么呢?石头看起来很纯净,如同鹅卵石一样……鹅卵石! 她突然想到这泉石一定是泡在灵泉里, 否则怎么会叫灵泉髓石呢? 灵泉,难道它还有灵气不成?她当即取出了一只小坛子,将几块石头洗干净扔进里面,再倒上一坛苦水。 待第二日,她倒出一点水,饮用了下试试,原本还有些苦涩的井水,在放了一夜后,第二日再饮,清甜异常,不但半点涩味也无,喝完后嘴里还回甘,不停分泌口水,还想再喝。 纪樱一下子发现了它的妙用。 它能形成灵泉! 于是她立马将家里盛甜水做饭饮用半人高水缸刷干净,将灵泉髓石扔在了缸底,每天将买来的甜水倒入缸中,甜水经过灵泉髓石的浸泡过滤后,变得沁凉甘甜,无论是饮用还是做饭,明显比以前好吃得多。 普通的米饭用了灵泉髓石浸泡过的水蒸,香得不得了,小书呆一下子能吃两碗。 用灵泉髓石浸泡过的水洗脸洗澡,身上滑得不得了,仿佛做了一次有营养的SPA。 她甚至用灵泉髓石浸泡过的水养缸里的金鱼,金鱼都变得生龙活虎,在缸里游一圈又一圈,欢快的直甩尾巴。 半个月的工夫,她存了十几块。 她琢磨着这个石头既然有如此妙用,颜值颇高,应该算奇石吧,还是有灵气的奇石,如果能戴在身上的话,肯定有好处的。 所以第六天刷新到一块碧绿的小石头时,她拿在手里。 颜色翠绿,带着好看的石纹,形状也漂亮,稍微一打磨砂就是个迷你小砚台的模样,于是她去了玉坊,让人将边角磨圆润些,再穿了孔。 用一根红绳穿过,给小弟挂在脖子上,希望小弟戴上这只小砚台奇石后,能身体康健,斐然成章,步步高升。 书宁见到这块小石头,就喜欢得不得了,开心地在手里把玩许久:“阿姐,它是个小砚台!” 他兴奋道。 “嗯,阿姐送给书宁,好好戴着,莫要丢了。” 书宁很是喜欢,睡觉的时候手都握着石头,石头温润如玉,越摸越喜欢,越看越爱,而且越戴越翠绿,颜色很是漂亮。 这毕竟是金手指,灵泉髓石一听就不凡,每一颗都是漂亮的。 到第十三天时,刷新出了一块很罕见的墨色泉髓,黑得出油的那种黑,石中又伴着透明的纹。 纪樱一见就爱上了,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她翻开另一面发现这块灵泉髓石,不但黑得讨人喜欢,乃文雅的油墨之色,它的边缘处还有透明玉石,透明玉石的形状就像牛奶混入墨中一样,形成了一个有图案的象形石。 石头一边墨黑,另一边像个画儿,透明处勾勒的形状,就像一个翩翩起舞的绝色美人。 真是越看越像。 纪樱拿着石头翻了很久。 这块石很圆润,几乎不用修理打磨,原形就很美。 她想了想,上次气走了裴世子,他已近半个月没有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她打听过,国子监每十日休沐一天,也就是说,一个月只有两天学子可以出来透透气。 上次他帮了自己那么大忙,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她。 当时看到这块石头,仔细端详片刻,想到他总拿着扇子,纪樱灵光一闪,就想到给他做一个扇坠,一定很好看。 美人墨石只比瓶盖大一圈,成椭圆形,摸在手里,一半部分细腻,一半微粗,那种磨砂感,哪怕粗的地方,其实在阳光下看起来,也只是像皮肤毛孔一样的,有会呼吸一样的小坑,很自然,很好看,纪樱没有打磨光滑,保留着原样。 而细腻的部分,细到就像熬好的膏脂,摸起来手感起腻,一种出了油的感觉,握在手里把玩十分舒适。 这绝对是一枚难得,极好的奇石。 纪樱再次去了玉坊,让人很小心的在石头上,上下两处打了孔,拿回家后,她仔细的对着石头配了好几种颜色。 最后选了墨绿色流须穗子,她还从灵泉髓石里挑了一颗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随形小红石,也没有特意磨圆,而是随着它的形状,打磨光滑,打出孔,红色的随形小石头,配着一块象形美人墨石,她花了三天时间编出一条扇穗。 然后仔细地归拢着,收到一只木盒中,打算送给裴世子做谢礼。 至于第四页的东西,是一枚豆大的药九,上面写着百解丸,具体纪樱也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只是有次路上遇到一只中了暑的鸭子,她试着给鸭子喂了这个药,不出一会儿,那鸭子活蹦乱跳地从地上爬起,嘎嘎嘎地张着翅膀,十分精神的一摇一摆跑走了,跑得飞似的。 她立马明白, 这是解毒的药,这个药可以给书宁用,考场很容易热到中暑,冷到寒毒感冒,甚至被分在厕所臭号边,还要臭气中毒,有了这个百解丸,应该可以解一百种不好的状态,应该属于调理药物。 她自己试了一次,累了吃上一颗,竟然精神百倍,可真是个好东西! 纪樱怕的就是书宁考场上出事,再过几个月就要考秀才了,上一世书宁就是考完秀才一命呜呼,现在有了这个药,考试天早晚吃一粒,能调整到最好的身体状态。 纪樱立马取了一只药瓶,将每天一颗的百解药储存起来。 纪樱心中仍记挂着那天生气离去的世子。 她又不好去国子监找人,所以每到国子监休沐日,她都会下意识地会往门外望一眼。 上一个休沐日那爱生气的世子就没有来。 这一日一上午都没有动静,纪樱望了一上午了,最后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日也不来了。 她望着屋子里一直放着的木盒,神色黯然,这礼物恐怕送不出去了。 对方毕竟是亲王世子,又怎么会在她身上花工夫呢。 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升斗小民,一个平民女子罢了,那日帮她,不过顺手而为,估计也没放在心上,既然她不愿意做妾,他自然不会上赶子过来了,他有更多的选择,见到别的美人,早就将她抛至脑后了。 她一下子将盒子拿在手里,起身打开了橱柜,打算放进去,眼不见为净。 结果刚打开柜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以及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最后停在了门口。 “纪姑娘,开门,世子来了。”外面传来了乌须的声音。 第 95 章【VIP】 听到世子来了,纪樱心下莫名喜悦。 将要放进柜子里的木盒立即拿回手中,顿了下,急忙将柜门关上了,然后转身把木盒放回八桌上,低头整理了下自己衣着。 今日她特意穿了才做好的夏装,用的是绢纱。 见自己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沉下心神,匆匆地出了门,踩着院中的青石小路,向院门走去。 将大门一打开,就见乌须站在门口,一见到纪家小娘子,他就弯腰满脸堆笑道:“纪姑娘,没打扰你吧,我和世子爷来看你了。” 站在他身后扇着扇子的世子爷,抬腿暗暗踢了他一脚,关他什么事!这奴才,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哼! 乌须被世子踢得面不改色。 纪樱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然后目光移向他身后,就见那日救了她却又被她一句话气走的裴世子,此时穿着一件雪色长袍,袖口与领口镶嵌着精致的金色花纹,一见便知是世子装扮,从头到脚的料子名贵得很,连脚上的靴子那都是皇家御品,绣工都是宫里头的,腰间系着一块雕花玉佩,站在那里显得尊贵不凡。 他手里握着一柄玉扇,合上后,正不耐烦地敲着手心,见到门开了,他才微抬下巴,傲气地看向开门的女子。 只见站在门口处的少女。 穿着一件嫩绿外衫,里面是藕荷色襦裙,那襦裙的裙带子系在了胸前,浅粉色的纱带飘在胸前,他忍不住盯着看了一眼,才移开视线。 这一身夏装衣衫,显得眼前少女整个人飘逸温婉,绝美曼妙,宛如古典画卷中走出的佳人。 裴衍恒只看了一眼,心就狠狠一动,眼睛立马挪不开了,上下打量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美人那么多,独独这一个,见不着时心痒,白天想,晚上也想得很,见着了,她又只会惹他生气。 她不过是个平民小娘子,为何会引得他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甚至还帮她料理了那些麻烦事。 住在这里的好户牛马行人家倒好办,让赌场的人拖走了事。 青楼的老鸨……也不难处理,让人递个信便是。 一家青楼倒不至于为了一个老鸨得罪了亲王世子,裴衍恒可不只是亲王世子那么简单,谁不知道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 那裴世子自小便颇受皇帝看中,国子监不但可以与皇子同席,据说皇上还私下经常赏赐这位亲王世子,宫中若有宴会,每一次必宣世子进宫,回宫后,接着又赏下大量贡品……若不如此,裴子宁又怎会红了眼。 据说亲王的世子府里头,奇珍异玩都快放不下了。 青楼背后的人,可都是人精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儿。 所以,亲王府的人一过来递话儿,那老板连理由都没问,直接将那个三十多岁的老鸨赶出了京城,火速换了位经验更丰富的老鸨娘。 对裴衍恒来说,这两处倒好处置,没费什么事。 教坊司那边,就有些难办了。 第二日教坊司的人竟然找到他,跟他要人!要什么人?纪樱根本不是教坊司的人, 可是偏偏教坊司的那个领舞,真就失踪了,找到了他头上,说是他在千金楼领走的,众目睽睽之下,裴衍恒一时间还真狡辩不得。 这事儿搞不好要闹到皇上那边去。 裴衍恒烦,根本不想进宫,更不想见皇上。 再加上裴衍恒不是教坊司常客,他平日很少关注教坊司这地方,毕竟年纪不大,还没有唤教坊司的人来府里跳舞侍候过。 教坊里没有认识的人,想打听什么,什么没打听到。 就算他是亲王世子,教坊司乃皇家司院,也不会怕他一个世子,而且他眼下在国子监,还没有职务。 人家不给他面子。 他若想把这件事摆平,就只能找那几位皇子了,但裴衍恒并不想将这小娘子的事,跟任何一个人说。 这件事,他不想把纪樱牵扯进来,他该怎么解释那个舞姬被他抱走后,凭空消失的事呢? 原来的舞姬到底哪儿去了! 他着实因为这个事儿,烦恼了两日。 就在他犹豫不决间,他发现教坊司突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让人偷摸打听后,才知道,好家伙,这教坊司,当真贼喊捉贼,鸡贼得很! 当天教坊司有个叫优伶的舞姬跑了,事情也赶巧了,跑的时候正好纪小娘为躺青楼的人冲了进去,顶了那个缺的人数,没被教坊司人发现。 后来他将小娘带走后,教坊司第二日上门跟他要人,没要到,回坊一查,查了出来,那舞姬将一护卫迷住,让其帮好逃走,两人里应外合,在马车进教坊司的时候,藏在车底下逃了出去,自然被教坊司的人拿了回来。 但这事儿教坊司的人也不敢声张,毕竟是从他们司逃出去,真闹到皇上那儿,他们从上到下吃不着好,失察之!,所以也就想不了了之,至于那天多出来一个舞姬,到底是谁?他们查到裴亲王世子头上,就没再查下去了。 索性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静悄悄地掩过去。 裴衍恒倒是没惯着教坊司的毛病,好家伙,又贼喊捉贼,又敢查他的人,反了天了! 他当天就大摇大摆地带着护卫,进了教坊司,登门要见那位舞姬,咬死说那舞姬跟他走了之后,不但打晕了他,还偷了他的银子,这罪名给按的,往小了说,这是抢钱,往在了说,这是谋杀!谋杀裴亲王世子! 这可是大罪!整个教坊司都要受牵连的,这把教坊司的人吓的! 裴衍恒虽年轻,但他可不好惹,谁要敢惹他,他能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否则早在亲王府里,他就被那娘俩给吃了。 既然教坊司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把教坊司闹个底朝天! 最后教坊司吃了哑巴亏,暗地赔了世子爷银子,把这位爷给打发走了,经此一遭,教坊司的人再遇到裴世子,那是恭恭敬敬,可不敢再惹这位爷发飙了。 疯起来,谁也遭不住啊。 裴衍恒这么忙里忙外帮着那小娘子,她也不领情,他心中实在呕得很。生气了一段时间。 待国子监休沐, 他不想回府里,回府就能看见裴子宁那个崽子!一天天口歪眼斜的跟他娘撒娇,娘里娘气,他一看见他就想揍他,早就忍不下去了。 本来想去那小娘子的宅子里,虽然宅子又小又挤,但总归一想起来,就让他心情舒畅,一见到了人,就心宽体“壮”。 可是那小娘子不识好歹。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他心里难受,听到有人休沐要去凤凰山避暑游玩,邀请他,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就去了,当晚在山上宿了一夜,那山上的避暑别馆里,莺莺燕燕可真不少,大晚上的,叫得动静听得裴衍恒更心烦意乱。 脑子里开始出现画面,越想越睡不着。 最后眼前全是那日在千金楼跳舞的小娘子,以及后来在车厢里宽衣解带的小娘子。 两者重合在一起,在脑中情景重现,那小娘子跳着跳着,就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起来,一件件脱了下来。 看着那身材和那弹跳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不知自己来了多少次,待早上起来,比那些晚上没快乐够的住客还幽怨。 再休沐,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回府里换了身衣服,让乌须到库房寻了些好物,他还亲自进去找,世子府设在亲王府内,他自小就自己住一府,有自己的库房,因从小到大,他的赏赐就没断过,小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三天两日地赏他。 后来赏习惯了,直后他偷听到八皇子的话…… 不但赏赐多,像亲王府,裴亲王, 每年会有万两白银俸禄。 裴衍恒一个世子,从出生到现在,皇帝每年都会拨给世子府六千两。 所以这位裴世子,富得流油,甚至比皇子还有钱! 要不那些女学的贵女们,怎么会巴巴地望着他,在她们眼里,除了皇子,裴世子可是最好的婚配极好的人选。 那可谓是,闲抛金弹落飞鸢,何时高楼无处醉。 谁家红袖不轻怜,哪信人间有华颠。 只要他想,不知多少女子抛来橄榄枝。 没学坏,没变成纨绔子弟,那都是他本性纯良。 皇帝赏下来的东西多是吃穿住用,或摆屋子里的,剩下的是些难得的极品毛料,这个年代,皮毛非常珍贵,尤其好皮毛,那更是顶尖货,而最顶尖的东西自然都在皇宫里。 最后这些顶尖的送到哪儿里去了,送到了亲王府的世子府里,这些皇家国戚冬日出行比得是什么,比得就是皮毛,论谁的皮毛裘衣最好。 谁也比不过裴衍恒? 天马皮,云狐裘,貂皮,雀金裘……无论是羊毛的,还是皮子,纯黑的,还是纯白的,一堆毛料。 府里裴子宁那崽子,羡慕的不行,小时还舔着脸跟他讨云狐皮做裘衣,裴衍恒连块毛都没给他,那云狐皮有多珍惜,据说只有宫里头的贵妃有一件,那皮毛,雪白无一丝杂色,漂亮的要命。 库房里的布料,以及名贵吃食,这些东西最多,还有些名贵笔墨纸砚…… 裴衍恒直接一挥手,把名贵的纸,墨条砚台挑了几样。 乌须抱起大大小小的盒子,与世子坐着马车过来了。 在裴衍恒眼里,这些东西不算什么,都是些他用不上,压在库房里落灰的东西,他拿来给那小娘子和她那宝贝弟弟用,这样他也好有个台阶下,他送了东西,那小娘子总不会不让他进院子吧。 男人从古到今的讨好女人的方式,都没变过了,一直是这么直接,送东西。 纪樱到底比裴世子多活两世,根本不会跟这个小世子计较这些。 她毫无芥蒂,笑容满面地看着门外二人,招呼他们道:“两位,快请进,午时刚过,用饭了吗?” 她轻轻地将门打开,让二人进院子。 一脸欢迎他们的样子。 裴衍恒虽装作不在意,但余光一直落在纪樱脸上,打量着好脸色,只要她露出一丝不待见他的样子,他转身就走。 但她丝毫没有不愿意,冲他笑起来温柔的如阳光一样,照进他心里,让他心痒痒的,暖洋洋的,像回家一样。 顿时心头那股气一下子妥帖了。 当即轻哼一声,微仰下巴,迈着四方步,仿佛给她面子一样,握着扇子走进院子。 纪樱看了一眼世子傲娇的模样,她心胸较为宽和,不怎么在意,这世子年纪还小呢,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别扭得很。 但相处过后,就能看出来,这世子人不坏,就是有些小性子,顺着就好了,这都是古代贵族们的通病,得要人哄着。 待二人进了院子, 纪樱很是热情地招待他们。 备了好茶,当然这茶在平民百姓眼中是好茶,在王公世家眼中就很一般,但架不住她这里的水好啊! 天天浸泡着灵泉髓石的水,烧开后,泡上茶叶,那茶香,闻一下就香得不得了。 大夏天喝一杯,真解渴! 裴衍恒坐在树下纪书宁坐的位置,在收拾的干干净的矮桌子前,看着纪樱笑眯眯地看着他,忙碌地给他泡茶,他瞬间,身心舒畅,仿佛泡在温泉里。 美人泡茶自然色香味俱全,裴衍恒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本来没注意茶的。 结果泡完后,拿起来一闻,精神一振,接阗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顿了下,“这什么茶?” “乌山白茶,好喝吗?”纪樱温柔地问他,眼睛里仿佛含着水儿,看得他腹下一紧。 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到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乌须将马车里的大小盒子都拿了进来。 帮纪樱放到屋里,纪樱一看,这盒子全用名贵木材做的,盒子里的东西自然也更名贵。 光名家笔,大小粗细,就有七、八支,哪一支都不是凡品。 还有好几匣子纸,什么玉叶纸,桑根纸,凝霜纸,银光纸……纸像白霜一样,又白又细,装了五六个匣子,每个匣子或几十张,或上百张,都是名贵纸张,拿出去可令学子心生羡慕的。 纪樱在现代见过的纸多,倒没觉得,但在古时能做出这种质地的纸张,当真绝品。 纪樱看着这些东西,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能收,但现在她望了坐在树下,神色放松悠然自得地饮茶的裴衍恒。 她若不收,估计他又要生气,抚袖而去了。 这些王公贵族,倒不在乎些许东西,但很喜欢别人给他们情绪价值,情绪价值没问题! 关键这小世子,脾气真的大,直是惹不起啊。 不过现在她欠裴衍恒的太多,命都欠下了,也不差这些笔墨纸砚。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她沉下身,出去道谢:“……多谢世子爷,让世子破费了,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她想了下道:“既然世子爷还未用饭……民女早上正好去了菜市,买了些鲜虾回来,可以给世子爷做些虾吃,很鲜的……” 在她说话的时候,裴衍恒正看着她,慢慢地,视线盯她襦裙胸前。 他注意力被吸引在她微鼓的胸脯上,嘴里喃喃道:“本世子什么东西没吃过?集市上的小鱼小虾,呵,拿这个打发本世子……它能有多鲜……” 纪樱敏.感地注意到他眼神落在自己胸处,她微微吸了口气,胸顿时起伏了下,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面前这个世子才十七岁,正是发育最佳时,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是正常,看得地方不对,也是他男子的本能…… 看人之短,则天下无一可交之人! 观人,要观其长处,帮人难处,记人好处! 这个裴世子虽色好色了些,但他所做所为,帮她难处,救了她与小弟性命,她是要记他得好的。有些小摸小色的, 她且不在意,于是她面不改色地笑道:“……小鱼小虾也有其可口之处,世子等着吃便是。” 说完端了些她给书宁做的小点心,给这个还在青春期的世子嚼吧嘴。 这才去了厨房。 用灵泉髓石泡的灵水,她先焖了一小锅米饭,一会工夫厨房米香四溢。 又将泡了一上午灵水的一盆小虾,本来打算书宁回来后做给他吃的,她捞出大半,给书宁留了些。 剩下的她与早上集市买的豆腐一起,做了道鲜虾豆腐煲。 以及虾仁炒鸡蛋,虾仁粉嫩,鸡蛋金黄,放点葱花,红绿黄,也是道看着清爽,吃着也清爽的家常小菜,百吃不厌。 集市上买的鸡肉,切了丁,做了宫保鸡丁。 最后做了个汤,鲜虾菌菇汤,新鲜的蘑菇,新鲜的虾,原汁原味,以灵水入汤汁。 平时为了书宁身体,每日肉蛋奶维生素,她都会备得足足的,争取营养充足给小弟补养身体。 所以每日她都会去菜场买新鲜的蔬菜、肉和鸡蛋。 她又用仙乳与虾仁做了一道虾仁鲜乳炖蛋,出锅时,香喷喷奶白色,上面冒出虾仁的粉色,那蛋喂了仙乳,颤颤巍巍,入口即化,香得很。 是书宁可爱吃的菜了。 她觉得那个小世子,也会爱吃的,就给他做了。 端到树下桌上的时候,裴衍恒还没在意,他正在院子里走动,看到这个女人养的花又多了好多盆,他惊奇,这花养得是真好啊! 他才半月没来, 竟然长得都从花盆里垂下来了,花也开得十分艳丽,窗户下四处飘香。 姹紫嫣红当真美景,伺弄的也很美观,这花瞬间入了世子的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子做什么,他都觉得顺眼得很,真奇了怪了。 连这破烂小院看着都顺眼多了。 那是当然了,浇了浸泡过灵泉髓石的水,花不但叶子生得绿油油的,连花瓣都开得比别的同类花大上一圈,色艳一倍,自然漂亮可人。 就连院子时的那棵柿子树,纪樱也烧了灵水,长得很是浓密旺盛,叶子多了很多,坐在树下,听着叶片被风吹得刷刷响,别有一番滋味,且叶子浓密很是遮阳舒适。 他又走到小院鱼缸处,发现缸里的鱼也长大了一圈儿,之前来时看着还蔫蔫,不爱动,现在看着生龙活虎的样子,那尾巴可有劲了,鱼尾一甩,都能溅起水花,若养得再大一点,感觉它都能一跃龙门,从缸里跳出来。 不得了,这鱼他看上了,花纹怎会如此鲜亮? “……世子,这纪小娘子旺得很,你看看,才搬进来多久,这花草也长得好,这鱼也肥了,这树看着都高了,再看她弟弟那小书呆子,哎哟,小脸都肥了,这女子,谁若娶到家里,可得意喽……” 裴衍恒听到后面,当即回头剜了他一眼,“……娶谁?谁敢娶她!” 乌须不得不提醒一下:“……世子,这纪小娘子过了年就十六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世子爷您让我派人一直盯着,这不就有信了吗?提亲的,这两日就有三个了,都看上小娘子……” 乌须苦着脸将手揣在袖子里道。 主子不开心,他也舒服到不哪儿去,这纪小娘和世子两人,一个想纳妾,一个不愿意,总僵持着也不是事儿啊。 他只过是提个醒儿,小娘子早晚是要嫁人的,世子若是有个什么打算,就赶紧的吧。 裴衍恒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想了想,对乌须道:“……你给我看紧了,如果再有提亲的,就说她有亲事了,通通给我打发掉!听到没有!”裴衍恒听不得纪樱嫁人,一听到,那种极度不开心暴躁的情绪就涌上来。 他忍不住咬牙。 直到纪樱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一股饭菜的鲜香,一下子将这位着急赶过来,没有吃午饭的世子弄得饥肠辘辘起来,饿了。 他急忙走到树下,望着纪樱摆得这几样家常小菜,还热气腾腾的,刚出锅,还冒着油星呢,看起来鲜得不得了的样子。 一时间,他竟觉得,好似比宫宴上的菜还要香的样子! 他一撩袍子就坐了下来,随口问了一句:“虾怎么这么小?” 纪樱:…… 到底王公贵族,上来就是一句暴击!这话与何不食肉糜有什么区别? 不过下一句倒是让纪樱心头一缓。 “下次我带海虾过来,个头比河虾大,更鲜美!”虽然这位裴公子嘴巴很挑剔,嫌虾小,但是他的手和嘴却不挑剔,立即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纪樱给他盛好的雪白香喷喷的米饭。 在古时,仆人与主人不能同桌,纪樱就将饭菜分出一些,放到旁边的桌上,乌须立即笑容满面地过来:“多谢纪小娘子。”真心感谢这位体贴的小娘子!妙人啊!别说主子喜欢,他这仆人都觉得好……他是真饿了! 主仆两人一个坐在大桌子处,一个坐小桌,都在闷头吃饭。 主仆二人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很奇怪,在这个小院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做的食物,有种让人回味无穷味道…… 这头顶的柿子树,一个小破院,一张简陋但边角都被细心磨圆,怕木刺刮到小书呆的木桌子,盘碗都是集市上买的最普通的陶碗,黑的,白的,黄的,还都是粗陶。 米也不是顶级贡米,虾也很小,剥了皮只有一点点,看起来寒酸无比,但偏偏就是让人食欲,吃到嘴里鲜香的不得了。 蛋块金黄,汤汁乳白,豆腐看鲜嫩,鸡丁色香味俱全,鲜虾菌菇汤,白白的汤汁上面点缀几点粉红,以及片片菌菇,喝一口,要多鲜有多鲜美。 本来菌菇就是提鲜的食物,虾仁又是鲜物,再加上灵泉髓石泡过的灵水,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美味得不得了。 不怪纪樱自信,那就是好吃啊。 主仆二人吃了一口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把纪樱做的一小锅饭吃得精光,她每一份食物做得不多,少而精,盘子和陶碗里的汤和菜全都吃完了,乌须更夸张,将剩下的汤汁倒进嘴里,呼噜呼噜一顿喝,实在太鲜美了。纪小娘每一样菜都不复杂, 天然炮制,不是炖得,就是熬的,还有清蒸的,偏偏就是美味!他从未吃过这样美味无比的平民饭啊! 听到他喝汤的声音,裴衍恒嫌粗鲁地侧目看他,见他喝得实在香,这才看向桌上他剩下的半碗鲜汤。 他忍住了,好歹他也是世子…… 他想到之前来时,纪樱她说的话,她说食物用心,用爱做出来,哪怕简陋也美味无比。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用心用爱做出来的美味吗? 果真是美味啊! 趁他们吃饭,纪樱回屋看了眼裴衍恒送过来的东西,除了名贵的笔墨纸砚,还有些血燕窝的补养品,以及一小箱子书。 她打开装书的箱子,是旧书。 是一些别人翻阅过的旧书,更重要的是,这些书上面全是注解! 好比一个大师将讲解都写在上面,纪樱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书的价值,能被裴世子拿过来,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的解书,很可能是当朝大儒用过的书籍。 在这个年代书籍昂贵,有的书肆还需要书生抄录书籍售卖,印刷品很慢也很贵。 没有谁会免费传授知识,除非拿银子进书塾,还要看老师愿不愿意尽心教。 所以,一个学子想学到知识,非常难!就算别人懂,也都藏起来,不会教给你,除非拜师。 像这种当世大儒的手抄本,简直是绝本珍藏品,其中独特的风格见解,对科举的人来说可谓价值千金,花钱都买不到。 这些书里不但有四书五经,还有些杂赋,够小弟背读多年了。 纪樱此刻心中真的很感激这位裴世子。 拿银子,或随便买点笔墨纸砚,她都不觉得惊喜,也不会感动。 但这个世子有心了,难道古人不知道,授人以渔比授人以鱼更重要吗?这些书估计都是亲王府的珍品,他拿出来给了小弟。 这是妥妥的恩情!说句不好听的,小弟若日后飞黄腾达,永远都得记得这份赠书之情,甚至要为这份知遇之恩,付出许多,这就是古人的重情重义。 她抿了抿唇,在屋子里,将书箱慢慢盖上了。 裴衍恒吃饱了,他佯装起身活动活动,然后渡步走到屋子门口,掀开了门口的珠帘,探头往里望,先瞥了眼屋内布置,宅子在他眼里,自然是又小又寒酸,还没有他澡室大,但布置的很温馨。 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他来说,一开始是不习惯的,但现在他竟然觉得这种穷酸的小宅子,平民的食物,竟然也不错,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市井人家烟火气的感觉…… 让他对这穷酸宅子都看顺眼了。 但其实这个世子错了。 这哪里是穷酸人家?这算什么市井人家烟火气的生活……平常百姓人家会有这么清雅绝丽的美人吗? 会有灵泉髓石浸泡出来的灵水饮用泡茶吗? 会有灵气做出来的美食吗?会有紫羊仙乳这种美味的饮品,纪樱甚至还将给书宁做的零食,买了黄桃给书宁做了黄桃冰糖罐头,本来留着给他下学回来,一头大汗,吃一口冰糖黄桃罐头,可解馋了。 结果从小坛子里挖了一半出来,当哄孩子一样,给这个世子当了零嘴儿。 裴衍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吃个精光!甚至心里还有些羡慕那小书呆,他吃得可真好。 就连那黄桃罐头的水都是泉石泡出来的灵水做的,喝一口,百病全消,神清气爽,口感清甜绝佳。 普通的市井人家哪儿有这些东西,而且普通平民人家会有一个穿越的小娘子吗? 纪樱给这位世子展现出来的东西,让这位年轻的世子以为这就是市井人家烟火气的生活,也让这位世子,几十年后,仍对市井人家有着滤镜,出去游玩时,每每都要去市井间住一住,回味一番,却再也找不到那处小院的味道了。 那种年轻时遇到惊艳的人,那个人对他展现出的那种一户,一院,一花一草,一美人的美好错觉,让他一生都忘不了。 到老时,他甚至搬到了市井的小宅子里,复制着心中的那一副鲜活的画卷,一草,一木,一桌,一凳,按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摆放,还有记忆中的人…… 裴衍恒迈步走进堂屋,展开手里的扇子,之前没有纪樱允许,他不擅闯纪樱的闺房,不过,自从千金楼一行后,两人有了“肌肤” 之亲。 又是坐腿,又是搂抱,甚至还看了她……看了她的身子,在裴衍恒的眼里,这已经是她的女人了。 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嫁给别人,早晚是自己的!待他溜溜哒哒, 眼睛瞄着内室窈窕的身影,走到内室门前,他先低声咳了下,然后抬眼望着内室的人,伸手用扇柄拨开了珠帘,走了进去。 “在做什么?” 上次他气愤离去,这次给了台阶下来,他又吃饱喝足,满足后就愉悦多了,出声温和起来。 纪樱见他进来,放好箱子,想了想,伸手取了那只木盒。 欠这人越来越多,她也就摆烂了。 她先走过去,施了一礼,无比真诚地感谢了这位世子一番,既然无以回报,那就把情绪价值给足吧。 “……纪樱感谢世子上次在千金楼的援手之恩,若没有世子,纪樱也不知道在不在人间了……” 听到这话裴衍恒心头有些不舒服,他截断她道:“你只要不气我,就算报答我了……咳,我自然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人欺辱。” 纪樱:…… 她深吸一口气,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话都在省略号里,若给补上,那就是,只要跟了我,我自然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人欺辱。 纪樱想了想,还是将木盒递过去:“……这是民女做的一点小玩意,民女用两块奇石做了一只扇坠,世子的恩情,民女实在难以报答,只能做些手工品……希望世子不要嫌弃……” 裴衍恒一听,是她亲手做的!眼睛一亮立马将扇子倒手,放到左手里,将盒子接过来。 打开,里面还真是个扇坠。 他伸手将坠子拿起来,哪怕以他见过无数奇珍异玩的眼光看,这只坠子都无敌的好看。 不但随形红珠,艳得漂亮,颜色吸引人,仿佛挂在空中的一滴血,让人一眼惊艳,这种色地,色艳一分,银子翻倍。 下面那只油墨玉石的奇石,也当真稀罕,手感奇佳,他摸了下,随手翻开正面,就见正面有个正翩翩起舞的玉色美人,这是这块奇石自然形成的透明纹路,纹路组合在一起,十分像一个舞动的美人…… 他一下子就呆住了,想起了千金楼时她跳的舞,就好像这块石头上的美人一样。 他握着这块象形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直中红心。 他看向纪樱,心头一动。 在这种时候,她送自己一件贴身配带的礼物。 要知道,古时女子不轻易送男子物件,一旦送了就代表定情之物。 裴衍恒脸上当即露出喜色:“你同意了!” 同意?纪樱愣了下,同意什么,她看了眼小世子,又看向他手里紧紧握着的坠子,她一顿,突然想起来。 不好!坏了!她光想着送他个什么东西感谢他,却把这个年代女子送男子东西,是定情信物这事儿给忘了。 她急忙想解释,但面前的这个世子高兴坏了,以为她同意了,竟然伸手一下子将她搂住了。 纪樱本能地回身躲了下,就被他从后面抱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会突然就答应了,她不知道他有多高兴,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如玉般的耳朵,又亲昵地亲她的脸颊。 从此她就是他的女人了! 他在她耳边激动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还有你弟弟,若是日后他能考上举人,若想入朝为官,我也会帮他,你只要在我身边,你和你弟弟所有事都包我身上……” 说着他就激动地亲着纪樱,这么个年轻世子,还没有开过荤,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自然身心俱动,再加上之前车里见到她换衣,他日思月想,不知想了多久,如今美人在怀,他终于忍不住抱着,放肆地将手轻轻顺着她衣襟滑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金主老爷们,月末最后一天还有营养液液的话,给我吧QAQ,别浪费了 第 96 章【VIP】 这样的亲密,纪樱不反感,只是心里微微纠结,裴世子对她有救命之恩,他的需求她也懂,便是让她入府为妾。 可做妾她是不行的!上一次就说过了,两人不欢而散。 如今被他抱在怀里,她心念一动,其实可以退一步,除了不能做妾,其它的…… 如果他只是想和自己鱼水之欢的话…… 纪樱毕竟不是古人,没有古人的那种守身如玉的贞操观,若他只想和自己一晌贪欢。 这身子给他又如何呢?就算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毕竟他出手救的可不只她一人,还有小弟,纪樱只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就不再挣了。 而是任他的手予取予求。 裴衍恒气轻阳气旺得很,无处喷发,本来就是日思月想的人,如今把人抱在怀里,不知道有多激动,再加上她又同意了的,动作欲拒还迎,处处都在勾着他,对喜欢的女人本来就满脑子想法的小世子,又处在人生里最金箍棒的年纪,怎么可能忍得了,那手一下子根本不受他控制…… 纪樱的夏衣穿得非常薄,里面的小衣都是丝绢制成,穿在上身薄如蝉翼,手一动那对朝思暮想一下子就到手了,裴衍恒这位年轻的世子,第一次摸到喜欢的人,感觉胸口要爆炸,激动不已。 两人都是小雏儿,谁也没经历过这种男女事,这么一搂一抱,一贴一紧,手又这么放肆……两人仿佛触电一样全身俱震,立即就像连体婴一样贴在一起无法自拔。 这种暧昧状态,在这间不大的内室里,周围哪还有什么桌椅板凳,通通都不见了,两人的感官就只剩下彼此,对方,软和in猛力与温柔彼此拉扯,暧昧的呼吸使得空气一下子就变得粘稠起来。 仿佛沾了蜜糖一样,混在其中,挣扎不开,缠缠绵绵的。 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纪樱更是被其几下就腿一软,手撑在床塌边,支撑住身体,怕自己会软在他手里。 身后的裴衍恒也紧贴着她,搂着,不断地亲着她粉嫩的脸颊,激动道:“……本世子,晚上不回去了,就在你这里歇息……” 边说着纪樱衣襟前的布料浮起来,似乎有什么在其中鼓动。 她迷迷糊糊全身如触电一样,整个背都麻了,直到听着他下一句话。 “……等明天,我让人过来帮你搬东西,搬到国子监附近的宅子里……你放心,本世子会给那小书呆配辆马车,让马夫每日接送他上下学,明年春我便从国子监学满出师,回到世子府,再将你接进府里,本世子允你做贵妾,寻常人动不了你,也没人动你,府里就你一个女人……” 本来还精神恍惚敏.感的身软腿也软的纪樱听到话,一下子清醒过来。 又是这个问题! 她不得不伸手压在前面做乱的大手上,阻止他动作,她赶紧回身,从背靠他转身,面对他。 裴衍恒正满脸愉悦地搂着她,虽然她转了身,但他的手却没放开她,而是从那软处划向了她腋下,最后抚在她后背处,他低头心满意足地望着她,毕竟日思月想的终于摸到了,人也要得到了, 正满足着。 因她跟他想象中一样,与梦里几度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纪樱不得不跟这个傲气的世子,将条件说清楚,糊涂帐终究是不行的。 “世子爷……”她声音里还有些气嘘不稳。 “嗯?”他盯着她的唇,怎么会有女人的唇型这么好看,他心不在焉地手抚着她后背应声。 这个时候,无论她提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纪樱尽量委婉,为难道:“……世子爷救了民女性命,按说,民女不应该不识好歹……”她抬眸轻轻看了眼面前这位年轻世子,她的手正与他另一只手缠在一起,不让他捣乱,她看出世子眼中的欢喜。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眸里有真诚,有热烈,看着是一片至诚至信。 她也相信,此时此刻他说的应该都是真心的,但人是会变的。 人是不断变化的,今日的他,未必是以后的他。 她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那一脸欢喜的神情,亮晶晶的眼睛。 她道:“……世子爷的大恩,民女又无以为报,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值钱物,能回报世子爷这份情……若世子爷觉得民女这副身子尚能入眼,民女愿意将身子给了世子爷……但民女只有一个要求,不入府,不做妾,待世子有了婚配,民女与世子爷分开,便各生欢喜,但在世子爷有婚配前,纪樱愿意和世子爷在一起,随世子喜欢……” 她一边边,一边眼神轻轻从他脸上移到左下角,委婉地表达着她的条件。 条件就是,两人可以行鱼水之欢,做男欢女爱之事,但等到世子大婚了,两人就分道扬镳,不要再联系了…… 这样既满足了年轻世子那方面的需求,她也算报了恩。 待之后,小弟中了秀才,去学院读书,若日后有幸中了举人,到时便离开京城到小地方谋个职,做个县令也是不错的,就算九品芝麻官,能远离是非,在自己的小地盘上安稳度日,也是让人欢喜的事。 到时她便随小弟离开这里,此生估计也不会再见面了,所以现在如果有这么一段情,她也不抗拒。 对这位世子来说,也不算吃亏。 结果话一说完,面前的世子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一直愉悦地盯着面前的可人,她说话,他便仔细地听着,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能想尽办法满足她。 只想她以后能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一想到身边有了喜欢的人,他的心就怦怦跳,他满脸笑意,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 若她在世子府里,他肯定要日日回府,那种感觉,就像突然有了一个爱的人在身心的那种激动与喜悦。 这对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可待他一字一句听完这个小娘子的话后,他脸色慢慢地,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那种落寞,以及眼中落寞之后的愤怒! 他尚年轻,还不知道如何宣泄这种郁闷,这种无法言诉的恼怒,他很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其他王爷若喜欢,会有无数女子抢破头进府。可到了他这儿,连一个妾都无法拥有。 他不过是想有个知心的人在心边,人生太孤独了,不过是想有一点亲情的羁绊,想要女子像爱护小弟一样,对待他,哪怕只有三分……只要那一点点温情,渴望那永远也得不到的感情…… 可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难道他天生就让人生厌吗?这一生都不会没有任何人喜欢他,就连一个平民女子,宁愿不要贞洁,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这深深伤害了他。 他握紧了拳头,喉结愤意滑动。 他盯着她,心头压抑,恼怒,这让他一度说不出话来,到最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呵呵,你以为本世子缺女人吗?本世子是谁?只要想,我想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你不过一个平民之女……” 他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她说的这个,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所谓的身体…… 裴衍恒没有再说下去,他恨恨地盯着她,最后赤红着眼,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带了一室的风。 等在外面的乌须极有眼力见,他特意留在院子里,他知道世子肯定想和纪小娘子亲近。 乌须心情还挺不错的,自从世子上次在纪小娘子这里碰壁,生气离开后心情就一直不好,这次总算雨过天晴和好了。 他悠闲地坐在树下,望着树,望着花,望着静谧的小院儿。 还没舒坦休息多久,就见到世子身影疾步出来了。他立马从椅子上起身:“世子爷……” “回府!” 世子不但出来了,眼睛还红了,带着一脸怒意,低声丢下两字,然后大步离开这个小院,头也不回地…… 哎呦,这又是怎么了? 他回头看了看屋子。 明明都和好了,怎么才进去一眨眼的工夫,又闹上了了。 乌须苦着脸,揣着手从桌子处转出来,他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紧接着,后面纪小娘子也从屋子里匆匆出来,见到乌须,她才停住脚步,望了眼门口,已经没人了,世子离开了,她微抿唇,这才看向乌须,然后满脸歉意对他道:“……抱歉,好像又惹了你家世子不高兴,阁下……快去看看吧。” 乌须见到纪樱,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世子一年到头都难得有个开心的时候…… 他犹豫地道:“……纪小娘子啊,我就给您透个底儿,请您平日一定多担待世子爷,世子他从小母亲早亡,裴亲王又娶了一房……你也知道,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唉,亲王对世子十分冷漠,一年到头世子也见不着他几面,待府里的其它公子,都比对世子好……世子爷苦啊,就是见你和小书呆感情好,世子他心里羡慕,想亲近你,老来你这儿,也是想求个心里舒坦,您就多说说好话,让世子舒坦舒坦,别老赶世子走了,世子他是真没地方可去……” 乌须说完就摇了摇头,“还有世子爷的婚配,他自己说了不算,那得皇上赐婚才行,您就别为难世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纪樱听完一怔,沉吟了一会儿。 其它倒没什么,只是…… “你是说,世子与府里头的亲王和亲王妃关系不好?” “唉!”乌须叹气:“何止不好啊……”那是相见两厌。 不对啊,纪樱微蹙了下眉,虽然上一世对这些王公贵族的事没兴趣。 裴亲王也没有多少印象,但市井之中总有八卦传播,有时候会听一耳,坊间可是传过一阵裴亲王与亲王妃陪世子游玩夜市,这种类似八卦的消息,当时她听完就过了。 如今回想起来,既然能传出裴亲王与亲王妃陪世子游玩夜市这样的瓜,那说明,这夫妻二人对世子应该宠爱有加。 所以她也就一直以为裴世子父母双全,是得父母宠爱的孩子,所以才养成那副傲气目中无人的性子。 没想到内情竟是这样! 事实竟然与她上一世坊间听到的传言不符。 怎会如此? 他竟然自小就没有母亲……难道上一世夜市游玩的是继母吗?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两年之后的事了,听闻此事不久,小弟就科考……之后也就…… “世子和家人不经常去夜市游玩吗?”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乌须惊恐道:“那怎么可能!世子连亲王府都不常回去……休沐不是待在国子监与其它监生一起,就是跟好友出去找乐子,或是去郊外庄子骑马打耍,别说与亲王一同游玩,他们已经多年不与世子一起用餐了, 是认识了纪小娘子后,世子游玩都少了,经常来你这儿,郊外庄子也很久不去了……” 纪樱:…… 她没再多问,只是温声道:“乌须阁下,世子今日拿来的东西实在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 乌须听了连连摇头:“不可不可,纪小娘子,我要把东西拿回去,世子见了会更生气,您这是打世子的脸面啊,您可长点心,可怜可怜我们世子吧……唉!”乌须也没有多说什么,急忙回身小跑出去了。 纪樱在院子里站了会,才往门口走了几步,想去送一送,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马车急驰远去的声音。 人已经离开了。 纪樱站在门口停了好久,才叹了一声。 将开着的门关上。 乌须说的话,让她心里一度疑惑,世子与家人关系这么僵,那为何后世传言裴亲王府母慈子孝,传遍坊间,连从不关心这些的她都听说了一些…… 但随即又想,这人与人的关系,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许世子从国子监回府后,和家人感情好了呢。 随后也没有再多想,回了院子,她早上集市买了些黄桃,打算再用灵水再做些黄桃罐头给书宁吃。 不过世子好似,也喜欢吃那黄桃罐头…… 想着,她就将黄桃罐头多做了些,熬好连同桃子蜜糖灵水,一起放进蒸好杀菌过的坛子里,在凉处摆了好几坛。 纪樱以为这次裴世子恼了她之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可没想到,在下一个休沐日,他还是来了,但这次来,他客气了许多,没有再进她的闺房,只在院子里坐一坐,会带一些女子喜欢的礼物,和一些贡品吃食送给她。 纪樱也只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他每次来,她都笑容满面的热情招待他。 他若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她便多做些好吃的,会提前买菜,书宁喜欢吃什么,她便给这位世子做了。 总之,□□缘客扫,蓬门为君开,尽量让他每次来都有宾至如归的感受。 给足了情绪价值,还给他做了不少罐头零食,像山楂罐头,杏子罐头,还会用灵水给他蒸冰糖雪梨当饮料饮用,裴衍恒很喜欢。 她在院子里放了一把藤编的摇摇椅,放到树下,吃完饭这位世子爷可能坐在椅子上,摇一摇,放松心情。 甚至她还能跟他开个玩笑,给他讲个故事让他乐一乐。 裴衍恒又和她亲近起来,但一直没有再提纳妾一事。 他不提,纪樱自然也不会再说这事。 只是他仍然守礼节。 这就意味着上次她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心里仍介意着。 她只能把小院尽量收拾干净,让这世子来了能好好放松一番。 还在树下做了秋千,这是书宁爱玩的。 没想世子也爱得很,每次来都像个孩子一样,在秋千上坐一坐,童心未泯。 纪樱见他喜欢,还用木头做出了跳跳棋与象棋,与这位世子玩耍。 连扑克牌纪樱闲时也做了出来打发时间, 世子每每眼睛亮亮的看着这些东西,自然是爱玩的,甚至还拿走了,拿去了国子监和几个皇子炫耀,他们都很新奇这东西,不过后来被国子监老师发现,全给没收了。 慢慢的纪樱习惯他每月过来两次,若有事不能来,世子还会让贴身伺候的人过来说一声,让她莫要等了。 就这样一个月两次,来了十几回后,这小院里的风景就从夏到了秋,从秋到了冬,冬天世子让人送来许多箱皮草,纪樱不敢说不要,怕这暴躁的小世子又生气了,只好收下压了箱底,倒是用最不起眼的一块皮子,给书宁做了个毛坎肩,在课堂上穿着暖和。 冬去后,再一次迎来春天。 一年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裴衍恒通过国子监考试,结业后返回世子府。 回到亲王府,立即有了规矩,早晚请安。 裴衍恒厌烦至极! 亲王妃表面上对他一直不错,态度还算和蔼,可裴衍恒清楚那都是装得样子,他是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一丝亲情。 所以早晚他点个卯,请安后转身便走,从不在亲王妃处多呆。 不过这一日请安后,身着华服的亲王妃,叫住了他。 亲王妃笑着道:“世子啊,母妃想着你已到舞象之年,现今离开国子监,在礼部任职,这下一步,也该成亲了,婚事本应该早早订下来,可你这婚事,需得皇上赐婚,我见皇上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正好昨日我去贵女办的赏花宴回来,瞧见了靖王爷的嫡女,傅知柔。” “她长相清雅,性情柔顺,女学还拿过首名,四艺精湛,学院老师都道她有女谁能似尔贤,文章操行美俱全。那容貌也是京城一等一的绝色,称其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瞧着与世子极为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7 章【VIP】 裴衍恒听完皱起眉,呵!开什么玩笑!真当那些贵女藏在深闺无人知是吧? 这牛吹得,鸡毛都能飞上天。 什么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 宫宴上他见过那傅家千金。 一身锦衣倒是真的,可那一张脸,白得不像人,时不时还会咳两声,眉头轻蹙,有人夸她是西子捧心,他却觉得一脸丧气样儿。 咳得重些浑身乱颤,走起路来脚像踩了棉花一样,竟然有人还赞她弱柳扶风,不可理喻。 裴衍恒不喜欢,他喜欢那种,健康的,皮肤雪白中透着粉腻,又嫩又软的,喜欢一见面不说话,就先对他笑的,喜欢和他逗趣,笑起来还露八颗牙齿……喜欢真诚的,他喜欢对自己好,对小弟,对家人好的,喜欢关心他,体贴他,大方和他说说笑笑的女子。 这傅家千金一看就是个药罐子。 哪里是回眸一笑天下倾啊……那是回眸一笑直接晕吧! 亲王妃这如意算盘,打得都快要崩他脸上了,她是不是觉得找个病怏怏的人进府里做世子妃,他的世子府就好拿捏了? 他自小就有一番底气,骨头硬得很,从不惯这王妃的伎俩。 开口就要回绝,他可无福消受这等美人,可别到时候人在侯府好好的,嫁过来当场嗝屁了,到时侯府里的人还不得找他拼命。 “世子,你觉得如何?”亲王妃笑着问。 “……这等绝色,王妃你还是留着……”留给自己亲儿子吧,他不配!不过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手握扇子一顿,似乎想到什么,不吱声了。 “世子你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 …… 这些天纪樱很忙! 她忙着小弟纪书宁院试的事,开春二月初五,天还有些冷呢,院试就要开始了。 好处是,小弟不用像府试时提前坐船去郡县应试,童生的两场考试,第一次在本地县城,第二次在府州,秀才就需要省考,一次比一次远。 她之所以搬来京城,就是因为小弟秀才是要在京城贡院考。 这次不用像府试时要去客栈落脚,与众多学子挤一处,可以住在自己家小院里,较幽静舒心。 学子们提前收到官府提前下发的通知。 院试分两场进行,第一场正试,第二场是复试,要在考棚里待三天才能出来、 想到上一世书宁院试生病,出来时是躺着被衙役抬出来的,一直就没起来过,在知道自己中秀才后,他很高兴,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那么小的年纪,竟然像父亲一样,撑着一口气等结果,有了结果便高兴了一瞬,气就泄了,再也没醒过来。 这一次,纪樱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减少每日刺绣时间,上一世是为了凑钱科考,每日每夜都在家里绣幅,现在有了金手指,她根本不缺钱。 她一直实行着自己的计划,刚来时就跟邻居四处打听武馆之类。 但武馆大多是练拳脚,不适合书宁,她需要的是延年益寿,改变体质的武功。 终于打听到隔壁街有个年纪大的老者,他早年是个道士,后因是家中独子,还俗,家里开着香烛铺。 如今这人六十余岁,发须全黑,身体康健,就是因为每日都练当年祖师爷传下来一套五脏功,周围不少人跟他学习。 纪樱本来都打算将广播体操教给书宁了,至少可以活动活动,每天早上起来跳一跳,活络气血。 但听说这个五脏功,她就想让小弟修习这个,毕竟那老爷子修习多年,看样的确有效果,于是就将小弟送到老爷子那儿,每个月十两银子,学三个月。 纪樱见到师傅练的功,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宛如蛟龙,确实有点东西。 听书宁练完回来讲,五脏功对应的是五个动物,身姿或似虎,或成鹤,龙行,凤尾,身轻燕,一套动作练完大约半小时,动作倒不难,但需要配合呼吸,三个月就能学得差不多了。 纪樱心里有谱后,交了银子,书宁便每天下学会先去老爷子那里学功半小时,然后再回来习字背书,直到三个月后,彻底学会后,他听姐姐的话,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对着初阳练上一遍,然后再洗漱吃饭去学堂。 再加上纪樱这大半年的灵水,仙乳各种吃食调理小弟的身体,因练功,再加上营养供应的上,小弟饭吃得比上一世多多了,现在不但身体比以前好许多,个子还窜了半头,之前送去堂,明明不是年纪最好的,个子却是最矮的。 小脸蛋现在不但鼓起来了,还白里透着红,皮肤嫩得很,纪樱很喜欢,每天都要用手捏一捏。跟一样,弹弹的。 纪书宁是她带大的,两人的时候,她给小弟送吃的,小弟很乖,一边吃东西,一边任姐姐捏。 看起来更乖了。 养得好,加上居移气,养移体。平时他的衣食住行,笔墨纸砚,纪樱处处注意,连给小书呆做袍子的衣物料子都跟其它学子做一样的,买的笔墨也与其它学子相同水准,既不廉价,也不会太挑头。 得益于纪樱的仔细周到。 这一世书宁很快在书塾安稳下来,住得离学堂近,也不用来回奔波,大家也不再用异样眼光看穷酸的他,小弟慢慢没了自卑,也没有学子欺负他,还交到了好朋友,天天开开心心,一年下来,小弟已融入京城的学子,与他们无什么区别。 而且比小时还更温文有礼,才十一岁的小孩子,就知道揖礼跟人说:“小生这厢有礼……” 纪樱每每听到,都要微笑。吾家有弟,初长成。 男孩子尴尬期是难免的,倒不必说他,长大慢慢就好了。 不过在纪樱面前,他不这样,姐弟两人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亲得很。 纪樱时常给他擦汗洗衣,他同纪樱亲密,因为从小无母亲,是阿姐拉拔他长大,所以大一岁的书宁,变得格外懂事,下学回来还会帮纪樱分担活计。 帮忙跑腿买东西,或帮忙晾衣服,擦桌子,小书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只是个读书的小书呆了,他变成一个很体贴,很会照顾人的小朋友。 见他小腿跑起来帮自己干活,纪樱心里高兴,会把这小东西拽怀里摸摸他的头,亲一亲,或者揪一揪他脸蛋,姐弟两每每亲腻一番。 不过去年书宁长得小,还是个小孩子,她抱抱亲亲举高高还可以,今年他大了,就不太愿意和她这么亲腻了。 有时候在她怀里扭来扭去,憋得脸红,憋半天嘴里才道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小生……小生不能无礼……姐姐,姐姐请你自重!” 差点没把纪樱笑死,她才不管,扯着他的脸蛋,就是一阵扭搓,小书呆只好乖乖地站在那里,看着姐姐搓他脸,心中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过也就现在能逗一逗,他还是童生,等到考上秀才,就不能这样了,所以纪樱趁着他考秀才前,很是多亲了亲这小书呆。 为了小弟这场考试,纪樱准备了许多东西,院试前夕,书宁只需要安静读书,吃好喝好睡好保持好状态。 纪樱熟练地准备着考试的必需品,毕竟上辈子她陪考了三次,需要带什么东西,她闭着眼睛都知道,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没有蚊虫,当年小弟考上秀才那年秋,有寒流,特别冷,还下了雨,很多学子病倒了。 这一年纪樱印象里倒还好,没有乍寒,也没有下雨,天气还是挺平稳的,于是她带了擦汗的棉布巾,艾草,擦桌子的抹布,替换的衣衫,被褥之类顺天府考场有备用的,当然还给书宁准备了最重要的东西,是书里的百解丸,她装进了药瓶里,药丸是能带进考场的, 但检查物品时会被捏碎,不过不耽误吃,她给小弟准备了十来枚。 百解丸似乎能清除不好的状态。 像中毒状态,中暑状态,任何毒素类的都能解除,就算没中毒,平时吃一颗亦会让人神采奕奕,如果考场里状态不好生病了,可以吃一丸,能解决很大问题。 最关键是,纪樱闲时,她也没闲着,不但将小弟读得书亲自翻阅了一遍,还将未来小弟三年的考题抄录下来。 有一些记不清了,但是经义诗赋她还记得大部分,因考完后,客栈所有考生都在研究考题甚至有人将考卷复刻下来,人手一张,纪樱做为陪考,曾在旁边研究过。 她翻遍书,是为了找寻一些回忆点,尽量地将三年的考题复刻出六到七成。 待整理好后,她拿着归拢出来的考题,骗小弟这是郑伯伯给他出得题,说只要这些题做会了,秀才就十拿九稳了。 小弟不疑有他,用了半年的时间,一点点吃透这些题目,光诗赋,他就认真做了几十首,直到做出最满意的为止。 如果有就不理解,不懂的就会请教老师,那举人学识真的好,很会教,书宁跟着他学到很多东西。 以及看裴世子送来的书籍注解,小书呆天天废寝忘食地研究,每隔几日就会刷题一次,到考试前,纪樱给她的题经,早已滚瓜烂熟。 秀才考试题量是很大的,不但要反应快,写得快,还要写得好,如果时间没有分配好,很容易写不完,答不完的卷子,哪怕前面再优秀,也废了。 贴经,墨义,经义,诗赋,到了考试前夕,纪樱还在思考有没有遗漏的,毕竟几年前的题,她也只记得六成,还有四成…… 若能多想起一题,就多一分把握,毕竟这时代,考秀才相当于各地高考,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她家小书呆虽然也是天才,但要知道,各县郡的学子聚在一起,那是天才汇聚,小书果也不过是三千天兵天将中的一员。 别说,考试前一日,终于让她又想起一道题。 其实这一年试卷有处小小的坑。 一般来说院试范围以四书五经为主,其中《孝经》和《论语》为必选,《礼记》、《左传》至少会选一部,《诗经》、《周礼》与《仪礼》三选一,《易经》、《尚书》、《公羊传》以及《毂梁传》四选一。 像杂赋类,相当于课外读物,很多学子专注于四书五经,各种经义妙论,杂赋相比之下看得会少一些,这一年院试,就爆了冷门,基中一道诗赋,便以杂赋中的一句诗作题,以“立马题诗又夕阳” 中的夕阳意境题诗一首。 很多学子看到这句诗炸了锅,头皮麻了,很多人连这句诗的出处都不知道,只有这七字,根本不晓得这首诗到底描写了夕阳的什么意境,一旦写出来的诗句与这一首意境不符,这道大题基本就无了。 想扣题,就得知道这一句出自何处,不知多少学子难得抓耳挠腮,当年刚到京城跟着夫子学习一年的书宁,虽然聪慧努力,夫子也许他下场一试,但结果是不理想的,自然榜上无名。 错得题很多,这一道也是错的,夹杂在很多错题中,所以纪樱差点将这个忘了。 当时她没有闲钱,也没有条件给书宁买书大量阅读,书宁自然也就没看过那些杂赋,这道题也就错了。 这句诗其实是省牧诸陵沿道杂赋五首·其二,其中第二首,碧碗分来杏酪香,风时浇我渴诗肠。野人今度相辞汝,立马题诗又夕阳。 这首诗的“夕阳” 二字,它不仅有对时间的描绘,也暗含诗人对过去的回忆与对未来的期待,如果没读透这一点,就以夕阳单独为题,作得诗纵然写得再好,不扣题,直接扣分,分一扣,大部分卷子不及格了。 纪樱一想起就赶紧翻书,找这本杂赋,好在裴衍恒给力,让人送来的一小箱子的书里就有这一本杂赋,她赶紧取出来翻到那一首。 在考试前一天,她和蔼地看着隔间小书房里正看书的书宁,笑眯眯地请教他这首诗,然后旁敲侧击想考考他,纪樱毕竟也是秀才夫子之女,又陪小弟三年院试,见识自不是一般女人可比,科考的那些题目,会出什么题,她基本全部了解。 给小弟出道题,那更是小意思了,然后她像大灰狼诱导小红帽一样,指出了那杂赋中的一首,问小弟如果要以最后一句夕阳作诗,做怎么扣题做之类。 大概学堂上夫子也如是教导,随便指个东西就让学生赋诗一首,小书呆很听话,听阿姐这么问,他当即一下午便做了三四首,最后作出一首十分满意的,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厨房高兴地拿给阿姐看。 “阿姐阿姐,阿宁做出来了,你看!” 纪樱看完后很满意,小书呆又乖巧又听话,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像狼外婆一样摸着小弟的小脑瓜,觉得这次院试,小弟这是稳了呀! 确实如纪樱所想,书宁三天考完,从考场出来的时候。 纪樱一直等在考院门口,她担心,焦急地踮脚张望,望着一群学子的脑袋,在其中找个子矮的书宁。 离很远就看到他了,小弟从考院里出来,状态很好,见到她竟然开心地跑起来。 他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被衙役抬出来。 他就像只小雀一样飞过来,一下子拱在阿姐怀里,兴奋地嚷:“阿姐,考题阿宁都会做!还有阿说的夕阳……” 纪樱看着他也高兴啊,但听到他这么说,立即捂住他嘴,不让他说下去了:“嘘!”赶紧看了眼周围,所有学子或懊恼,或高兴,或平静,都在说试题,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才放心,她得叮嘱书宁,考题与她给的卷子的题对上了这事,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一旦被人怀疑考题泄漏可就糟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笑眯眯道:“累了吗?”她用帕子细心给书宁擦了擦头上的汗。 然后从一旁篮子里取了罐子,里面是黄桃,黄桃切成了丁状,和着灵泉蜜水。 “阿姐带了黄桃,你快吃点,一会咱们回家吃好吃的……” 小书呆见长姐如见母,极是听话,而且确实肚子饿又渴,在里面不敢多吃,多喝水,怕去臭号,这次他运气一般,真分到了臭号不远处,一开始还好,过了一天,所有学子都进去后,里面又臭又腥。好在阿姐给他准备了药,叮嘱他若是不适,或者在臭号边上状态不好,就吃一颗,果然吃了之后,精神不少,用布巾绑着鼻子,还是能专注答题,加上题目异常熟悉,他不加思索地将答案全部写在上面。 答出来抄录好,心满意足,哪怕分到臭号旁边,他也非常开心。 此时在纪樱帮忙下,他抱着黄桃罐子,喝起来,阿姐做的桃汁又甜又解渴。 待到五日后放榜,书宁中了。 第一名作解元,书宁是亚元,第二名,小书呆见到自己在榜上,立即高兴地举起手,原地跳着,兴奋道:“阿姐,中了,书宁中了!” 纪樱一把将他抱起来,虽然小书呆十一岁了,抱起来很是吃力,但激动之下,姐弟两人都开心极了,纪樱搂着他,亲了小书呆好几下。 周围上榜,落榜的人不计其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在书宁中了秀才后,紧接着书塾的夫子就同前世一样,要进应天书院教书了。 纪樱有条不紊,早有准备地备了重礼送了过去,她每日五两银子存了大半年,手里早有一笔不小的财,送的礼自然体面。 书塾夫子进书院会有两个弟子名额,没有任何意外,其中一个给了小书呆。 小书呆中了秀才后,要么进应天书院,要么进县学,但不如应天书院,国子监里的学子派系复杂,也不适合单纯的小书呆, 还是书院的环境适合他,还有夫子带着,纪樱也放心。 纪书宁几乎没在家里待几日,就要入书院,待三年后,他就要下场考举人,时间宝贵的很,容不得浪费。 书院与国子监差不多,属于寄宿型学校,提供食宿,每个月有两天休沐时间,家离得近可以回家,不想回家也可以待在书院中,有许多外地学子长年住在学院里。 学院里住宿,衣食住行花得钱绝不少。 而且还要给小书呆找个书童,可以帮忙跑个脚,学院有书童仆的住的地方。 书童是裴衍恒给找的,是个特别机灵的小伙子,裴衍恒知道纪书宁呆呆的,才给他寻个机灵的,会帮着小书呆打理事务,否则主仆两个都是个呆头瓜,在学院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别以为学院就是世外桃源,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手底下有得用的人,这非常重要。 裴衍恒在国子监待过,里面乱的,自不必说了,光身份就可以分为数派,大小试争斗再所难免。 当然,他与皇子一室,倒是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几位皇子待他也不错,不过是冷眼看过其它监生贡生各显神通罢了,各种手段结交巴结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出门没银子不行,纪樱给小弟带了不少银子,让他收着在书院里花用。 纪书宁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纪樱,知道自己要去书院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纪樱屁股后,离开的时候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子,依赖地抱着阿姐的腿,狠狠地哭了鼻子, 他揉着眼睛,“阿姐,要阿姐……” 纪樱搂着他好一会儿,安抚他许久,答应他常去看他,这才让小弟点了头,书院在郊外,马车要两个时辰,回趟家不方便。 就这样,她与书宁就分开了,好在书宁身边有书童照顾,纪樱也没太过担心,书院不许女子入内。 她想着书宁回来不方便,等学院休沐,她过去看书宁,那边有客栈,有住宿的地方。 书宁实在太小了,第一次离开她,也不知道习不习惯学院生活。 …… 裴衍恒请安后,没有一口回绝亲王妃的提议。 而是琢磨着出了垂花门,心头有了主意,高兴了起来。 出来后,他催促乌须:“快点,备车!去樱桃巷!”手里还握着扇子,扇子下面一条墨绿扇坠,坠上有块水墨奇石,正轻轻地晃悠,因经常摸索,墨石上有一层温润的光。 乌须听世子叫他,他大老远的捂着鼻子跑过来,他还有点奇怪,世子请安怎么还请兴奋了? 他道:“主子!马车就在外头呢。” 裴衍恒兴冲冲地出了大门,上了车,这才发现府里一些人都在捂着鼻子。 他奇怪,收了扇子,挑开马车帘子问乌须:“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捂着鼻子做什么?流鼻血了?”他是永远记得自己在马车里流鼻血的事,在那小娘子面前,他丢了好大一个人! 所以到现在看谁捂鼻子都像在流鼻血。 “我的世子爷!”乌须在车里道:“您进去请安,我就跟王妃府里的几个小厮聊天,才知道隔壁院子有个丫鬟得了天花。” “什么?天花!怎么处置的?”天花乃是不治之症,得了天花只能等死。 且人传人,古人可以说闻天花色变。 “是啊,世子爷!就是天花,您猜怎么着,我一问,这事都两三天了,我们世子府竟然不知道,这亲王妃瞒得可真够严的……” “听说人被几个小厮从后门抬出去了,王妃生怕自己被传到,将那个院子封了起来,住在那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也都被封在里面,等上一个月没事了,才能放出来……” “哦。”裴衍恒听到处置了,就没在意。 亲王府占地面积大,世子府和亲王妃住的院子不走一个门。 “世子以后还得天天来王妃这边请安……出入可得小心些,得找大夫,弄点艾草熏一熏府里去去晦气……”乌须在车上念叨着。 裴衍恒的心思全在之前琢磨的事儿上,一路上在车里坐立难安,兴奋又紧张。 很快马车到了樱桃巷子,裴衍恒等不及马凳,直接跳下马车,去拍宅子的门。 他知道那小书呆考中了,也知道他去了书院,这两日纪樱自己在家。 纪樱开了门,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迈进院里。 这大半年,纪樱总算把他哄好了,但在他面前还是一身孩子气,明明看着十八岁了,走路说话都像个大人样,做事有模有样的,但实际上,在纪樱面前,长得再唬人,还是个少年呢。他能跟书宁在树下玩蚂蚁, 都能玩半天。 书宁一开始不理他,但时间久了,两人玩到一块了,他还时常指点书宁的学问。 书宁到底是个小孩子,被他这么一逗一教,慢慢地就和世子熟了起来,世子来了,他若休沐在家,就会跟在裴衍恒后面,请教学问。 别说,就算这小世子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但在学问这一块,也有自己独道见解,随手扇子一指,就能指点小书呆半天了。 到底是国子监生,看来古时的皇亲国戚,并不全是草包,毕竟从小教育资源好,平民能接受的教育,他们都有,只会比平民会得更多…… 他让乌须在门口守着,自己拉着纪樱进了屋子,上次闹掰被拒绝后,他生气,不肯再进纪樱屋子。 今日竟然肯进来了! 纪樱刚才在屋子里小睡了会,这会儿被他拉着手急拽进房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进了屋,他一回身,握着扇子目光灼灼地盯她,此时他一身肃鸟霜衣,头戴玉冠,看起少年风华俊雅,气象不凡。 自从国子监出来后,他气质越发的像个世子了,颇有威势。 “……世子,你看你急得,走路风风火火,我这袖子,都被你扯皱了。”纪樱冲他笑了笑,低头整理起衣袖来。 “哼!”裴衍恒看着她,眼睛却放出亮光。 这个小娘一直拒绝做妾,他难过许久,后来想来想去,相处这些时日,他仔细观察过,总觉得她对自己不是没有一丝情意的。 否则,她为何对他那么好,关心不似假,爱护不似假,就连他受伤了,她查看伤口,给他清洗伤口的心疼,也不似假的。 后来他又慢慢地重拾自信。 想到这小娘子的父母,他想着,她或许向往父母一心一意相爱,母亲死去几年,父亲未娶的感情,她是受了父母的影响,所以不想为妾,想要一世一双人…… 可他的身份,是绝可能娶个平民为妻的,皇上也不允许…… 裴衍恒想了无数办法,都不行,但今日,王妃的一句话,让他立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 他得意道:“……你想做世子妃?本世子有办法了!” 纪樱听到这话儿,知道他小孩心又犯了,无奈道:“……谁想做世子妃了?” 他才不管:“你可知?王妃说要给我纳妃了,提得是靖王爷家的嫡女,傅知柔,你可见过她?” 纪樱听到他要娶妻,心口微微一窒,但很快放松下来,她其实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倒也没有那么难过。 “原来世子要大婚了。” 裴衍恒打开扇子,悠然道:“……你这小娘子也莫吃醋,我的亲事你也知道,皇帝他非要赐婚……” 他咬牙:“我想娶谁都说了不算!不过传言这傅知柔体弱多病,活不过成年,我想着,就将她娶了,待她嫁入世子府后,等不了多久,她就……” “……那皇帝老儿非要给我赐婚,我就娶个有病的,待世子妃病亡后,续弦他就管不着了,就是本世子说了算了,谁也干涉不了,到时候,我就将你娶了做世子妃,谁还敢说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样我就有办法娶你了,明正言顺的娶你!” 他激动地道。 可眼前的纪樱听完后,却很平静,没有一丝激动的神色。 她甚至有些微微难过…… 低着头,沉默着…… 心里哀伤地想,恐怕今日,她又要让这位世子大发雷霆,甩袖而去了。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裴衍恒说了半天,见她并不如自己一般兴奋,他扬起的嘴角,落下来些,目光落在她脸上。 纪樱沉默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向他。 她说:“世子,怎么还是一团孩子气呢?说的话太不成熟了,这也不是君子所为……” 裴衍恒怔住,迟疑地看着着:“你……”不想进世子府做世子妃吗? 在这一刻,纪樱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了断了。 她们的缘份已到了尽头。 不能再让世子有任何念想,其实早就应该断了,她却总是心软。 事不过三,此事她却一而再,再而三……若继续这样下去,无论是她,还是世子,都不会有好结果。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一转眼世子就到了婚配的时候。 她苦笑一声,但该婚配便婚配,怎能三心二意,甚至还要拿别人的性命…… 她是绝不会这样的。 “世子。”她看着他认真道:“……无论你娶谁,这是你们之间的缘份,不可拿别人的性命轻易开玩笑。” “如果这个姑娘嫁给世子后,身体反而康健,世子要如何?” “就算她身体不好,但一直好好吃药维持,寿命绵长,世子又该如何呢?” “世子不是心狠的人,娶妻也不是儿戏,请以后不要再如此草率说出这些话……” “若真世子这样做了,民女是绝不从的,世子你想一想,这么做,真的妥当吗?对那位叫傅知柔的姑娘公平吗?对世子的人品德行公平吗?良心……过得去吗?” 裴衍恒脸上一下子没有了笑容,这种感觉好像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他失败,再次失败了。 一下子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焦躁,就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普通的平民,他就是娶不回家。 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纳妾,还是升贵妾做侧妃,还是许她正妃的位置,怎么都不可以,怎么都娶不到。 他想要的,永远也握不到手里。 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当求偶被拒三次,对一个从小傲气的世子来说,眼眶瞬间红了。 在那一刻,他心头涌出的不是恼怒,而是无力和悲凉,因为这一切,已到尽头,他感觉在不断地失去。他可能永远都娶不到她,或许她根本就不想留在他身边。 她说的这些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不爱他而已,不肯留在他身边而已…… 纪樱犹豫许久,最后咬牙,抬头郑重其事地道:“世子,我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小弟,所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嫁人,只想将小弟养大,看着他成亲生子,我已做好打算,不可能嫁人将小弟丢下,我也不会入世子府的宅子做个妾,更不会给世子做贵妾,哪怕是让我做世子续弦,我也不愿意,世子的宅子有五进,七进,九进?但与自由相比,还是太小了……” 狠心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可说到后面,她说不下去了。 她看到世子眼眶红了,世子狠狠盯着她,眼泪落了下来。 他哭了,但对她笑了一声,眼睛里全是倔强不肯落下来的水。 这次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走的悄无声息。 但纪樱知道,这一次,恐怕真正的结束了。 世子自然有他自己的骄傲,这种骄傲在一次又一次被打碎后,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不会再来了。 纪樱没有去送,她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等到回过神来,竟然过去了半个时辰,她突然觉得好累。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心却很累,说不上来的疲惫,她迈着步子慢慢地走到院子,将大门栓上,然后心事重重地回屋,她躺在床上。 她想眯一会,也许睡一觉,就好多了。 她以为会睡不着,但躺下后很快睡着了。 她好似在做梦。 又梦见自己的前一世,刚搬到京城第一年,她已经搬了两次家。 第三次租在一处离菜场近的地方, 那边买菜方便,但菜场亦是八卦的重灾区,纪樱手头银子捉襟见肘,哪有空听那些市井八卦,只想多画些样子,绣出来拿到绣坊卖,多卖些钱给小书呆读书用,在京城生存极不易,处处都要银子,没银子寸步难行。 那天,似乎是来京城一年后,书宁院试落榜,交的十两银子打了水漂,她缺钱得紧,急急拿着绣好的几个绣样儿,穿过菜场往绣坊走。 路过菜场的包子铺,里面坐满了人,她走得虽急,但路过时还是听到了一句半句。 她听到包子铺最外围吃包子的人说了一句:“哎,你们听说没有啊,裴亲王世子将小公子打了,离开了裴王府,坐船南下结果在船上得了天花,听说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仆人,可怜……” 她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得了天花…… 谁得了天花? 裴亲王世子?他死了! 他……死了? 纪樱一下子清醒过来! 仿佛根本没睡一样,坐了起来! 她刚才梦到的是什么啊?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得天花呢?定是她睡迷糊了,做得恶梦。 上辈子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不管娶世子妃也好,还是做世子…… 肯定被恶梦迷住了,这个梦做的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无论如何皱着眉用力地回想,都想不起这件事后续的只字片语。 呼出口气,平静了下,寻了帕子擦了下额头。可心却一直怦怦地乱跳,停不下来。 她为什么会在梦里,莫名其妙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来。 甚至不确定,这究竟是上一世她真的听过的话,还是梦里编出来的。 可前世他根本没死,后来还和亲王与亲王妃游夜市…… 游夜市…… 她脑中突然闪过乌须说的,世子与亲王与亲王妃关系不好,见面相看两厌。 可他们游夜市…… 乌须:世子自小没有母亲,亲王妃是续弦,和世子并不亲。 可亲王妃与世子一同游夜市,母慈子孝…… 乌须:世子很久都没有与亲王亲王妃一同用饭了…… 可,亲王妃与世子一同游夜市,同行同食…… 乌须:亲王妃后来生了个公子与世子关系很不好。 公子…… 亲王妃的亲生儿子…… 母慈子孝…… 裴衍恒得天花……她的儿子继承世子之位! 所以! 后面的母子同游的传闻,根本不是裴衍恒,而是亲王妃的亲生儿子! 想到这儿,纪樱擦汗的手,一下子抖了下,帕子掉了下来。 所以他……前世,他前世,真的,死了吗…… 不不!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8 章【VIP】 乌须坐在马车上,动也不敢动,因为世子自从进了车厢后,就红着眼,阴沉地盯着车厢的挂饰。 阴郁的眼神的仿佛那挂饰挂错了地方,放在腿上的手还一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仿佛强压着情绪,显然世子这时候的情绪是不稳定的,身体微弓,以乌须跟随世子多年的经验,这是在发火的边缘,随时要爆发。 世子脾气不好。 他脾气怎么可能好呢,小时候父不关怀,母不疼爱,是个没人心疼的小世子,独自住在世子府里,空空荡荡,只有下人在徘徊。 世子小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哭闹生病和发脾气,那时候的世子年纪小,以为发脾气才引起别人的关注,才能在父亲眼里有那么一点点存在感。 这也导致世子成年后,哪怕不再随意用发脾气引人注意,情绪依然很不稳定,爱他的人太少,幼时没有得到过安全感, 所以情绪起伏极大时,就会这样胸口上下起伏,手张张握握,以此来控制自己。 世子也渐渐长大,他明白脾气在不在乎他的人面前,没有任何用处,根本没有人会怜悯他,所以他每每暗暗忍耐着,不再把弱点表现给别人看。 而精明的乌须,更是一察觉到世子情绪不好,就会缩在车边装个死物,等世子忍过去就好了。 世子爱发火生气,但从不太翻旧帐,过了也就过了。 车中人沉默,气氛凝重。 世子情绪一直都不见好,车厢里静得仿佛没有人在。乌须坐得屁股都疼了,愣是双腿紧闭,脸朝右,眼神都不敢乱瞄一下,争取挂在墙上,他可不想惹得世子大发雷霆,将他臭骂一顿。“乌须……以后不来这儿了。” 世子突然开口。 伴着声音,只有外面车轮轱辘声,以及哒哒的马蹄声。 世子这是在跟他说话,这时候乌须就躲不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世子,眼圈红通通,紧紧抿着唇,咬着牙吐出这一句,似乎下定了决心。 “不来了?不来纪姑娘这儿了?”乌须跟个小姑娘一样,弱弱地探问。 虽然以往世子也和纪姑娘吵,但世子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世子低沉的声音,喉间微咽了下,以一种诀别的声音道:“……我还去什么呢?我对她已没有了利用之处,她小弟考上了秀才,她就不再需要我,她从来就不需要我……” “你可曾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世子声音微有些颓唐:“她为了拒绝我,竟然跟我说一辈子不成亲,不嫁人……呵呵。”说到这里,世子微收下颌,显然难过的不能自已,好一会儿他才道:“……本世子不是胡搅蛮缠,死缠烂打的人!她既对我无意,我便罢,省得她再编出什么为了弟弟终身不嫁的话来搪塞我……” “本世子说纳她为妾,她跟本世子说不为妾,要纳她为贵妾,她宁不要贞洁,也不肯随了本世子……我不过是想了个办法,好让她名正言顺地入府做世子妃,可她竟然张口就说终身不嫁……” 世子红着眼哽咽道:“她太小看本世子了!什么样美人我没见过,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平民……她既然看不上本世子,不喜本世子,本世子也不屑再纠缠她……” 乌须:“啊这……” 他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想着怎么接话。 听着世子的话,其实他满脑子是震惊的,他心道,不是啊!那纪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这眼光也太高了! 世子哪点配不她吗?世子年轻,痴情,要模样有模样,要银子有银子,要身份有身份! 还是下一任裴亲王! 纪小娘子进了府就能跟着世子享荣华富贵。 何况,世子府里头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那小娘子到底知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啊。 世子爷连个通房都没,几个丫鬟年纪也大了,再过两年就给找个人家嫁了,她进了府,世子府还不都她说了算?而且就她一个女人,世子肯定是千宠万宠的啊! 到时她弟弟,世子也会帮忙,若中了个举人,成了举人老爷,再进一步中个进士,将来留京为官都不是问题,世子帮一把,她就有个做官的弟弟,这在世子府里头,可是顶顶有脸面的! 就算将来世子妃入府,那也得敬她三分……这到底哪一点不好啊! 换个女子,那不得抢破头……可世子其它女子,也看不上啊,偏偏就中意那小娘子,被那小娘子三番五次拒绝都没舍得放弃。 这一次…… 她偏生就是不肯,看看把世子难受的,这么大个男儿郎,为了个女孩,都哭了。 世子上次哭,还是他十二岁时,那时的亲王疼爱公子,当面怒声呵斥世子,小小的世子自尊心极强,忍不住一路哭着回了世子府,个中心酸,不提也罢,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自从,世子再也没有哭过。 没想到这次为这小娘红了眼。 “……世子,是这小娘子不知好歹,世子莫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顺着世子的话,并安慰世子。 但显然安慰效果不佳,世子仍紧抿双唇,不说话了。 不知为何,乌须瞧着世子,虽生来富贵,却为凄苦,坐在那儿,眼中似有水意在眼眶里徘徊流转,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悲楚之意油然而生。 乌须只是个奴才! 虽然在世子小时他就跟着了,但有些事奴才是做不得的,有些话更是说不得,有些关怀也代替不得,因为他只是个奴才,他也只能做一个奴能做的事。 可他怜悯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世子,在那亲王府,他就个孤苦无依的弃儿,无人理会,无人管他,更没有人关心他,就那么磕磕绊绊地长大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人,想方设法想将人接入府中…… 自从认识了那小娘子,世子笑容都多了,可没想到…… 那小娘子惹得世子又是伤心又落泪,心寒的透透的。 唉,孽缘啊! 车马一路前行,很快到了亲王府。 世子下了马车,除了眼圈还有些微红外,他神色冷漠,迈步回府, 谁知刚进大门就遇到了府里的祖宗! 裴小公子! 他和世子,那是王不见王,每次见了都要风起云涌,唇枪舌战一番。 裴亲王与亲王妃生的这位十四岁的小公子,一味娇惯,从不将这个世子哥哥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世子脾气一向不好,长得又比较高大,小公子怕被打,不敢硬杠。 但小公子硬得不行,软刀子厉害,刀刀让世子难受。 不知多少次含沙射影,对世子冷嘲热讽。 也是,这小公子看世子能顺眼吗?他都眼红死了! 世子生下来就是下一任裴亲王的继承人,从小到大,宫里各种赏赐,流水一样进了世子府,当然偶尔也有他的赏,但都是些需要登记造册的摆件,全部入库,根本用不得。 可宫里头给世子的,可都是皇上私库里的好东西,各种宝石奇珍异宝,随便一把进贡而来的西域白玉美人扇,和无一丝杂毛的雪狐大裘,都能让那裴公子破防,因为他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每每听说气得要在房间里摔东西。 更不要说,世子进了国子监,不与贡生和监生一同读书,而是和皇子一个学堂读书,就让小公子嫉妒的面目全飞了。 几位皇子,小公子都未见全,他这个世子哥哥就能和皇子打成一片。 而且宫里每每宴会,都会有牌子发下来,邀请他这个世子哥哥进宫小聚,从来没有他的份儿,天知道他多想进宫,只有偶尔宫大宴,父亲会带他进去,见见世间,而他每次都只能待在宴厅,而世子却可以在宫里随意穿梭…… 宫里的皇子公主只知裴世子,而不知裴亲王还有位公子,不知他裴子宁是何人。 这对于不缺父爱母爱,被娇惯着长大,什么都想要最好的,爱慕虚荣的裴小公子来说,世子简直就是他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是恨的牙痒痒,恨不得他立即消失的人。 所以平日在府中,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世子,打击世子机会,他当比谁都知道世子最大的弱点,于是处处在世子面前秀王爷多爱护他,秀母妃多宠溺他。 连早晚请安都不放过,能给世子添堵,简直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事。 这便宜的世子哥哥纵有荣华又如?他拥有的,可是世子永远都得不到,都眼红的东西。 本以为他胜世子一筹! 结果,他刚刚从母妃那里得知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又惊又怒,又气又急,愤怒的不得了。 满心头的怒火,刚出门,就撞见了这个便宜哥哥回府,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当即拦住了裴衍恒的路。 “呦,世子爷!你可当真目中无人啊,撞到了弟弟,竟然一声不吭,你的礼教呢,你的规矩呢?” 裴小公子气得眼珠子直喷火,他道:“……我们要不要去皇上面前评评礼?看看世子爷是怎么在府里兄友弟恭,敬爱弟弟的?” 裴衍恒此时心情极度恶劣,撞见这讨人厌的弟弟,他怒瞪着面前这个便宜东西,齿间朝他骂了句:“别给我找事啊?好狗不挡道,滚开!”两人一个红了眼,一个愤怒过头,王对王在路上冲在了一起。 若以前的裴子宁,多少还怕些裴衍恒,被挨揍,一般见势不妙就走了,毕竟,父亲虽然不待见世子,但也不会因为不待见把世子怎么样,到时挨打了,估计也白挨。 可现在不一样,他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愤怒得不得了,也憋屈得不得了,而父亲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这个世子的秘密! 裴衍恒若真是先王妃生的裴家种,他最多嫉妒不甘,又能怎么着?但他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 他是鸠占鹊巢! 原来这裴亲王世子之位是他的!是他裴子宁的!凭什么给了这么一个杂种!他凭什么占了他的位置,继承亲王府! 而真正亲王府继承人的自己,却落得个公子的名头,一旦成年,就要被赶出亲王府,自行谋生。 裴子宁现在心中已不是嫉妒与不甘了,而是愤怒,是恨! 小偷!一个杂种的小偷! 偷了他的身份,偷了他的荣耀,偷了他的王府,还偷了他继承位,偷了他的全部! 站在大门处,路过的仆人就见到裴衍恒与裴子宁兄弟二人,一个脸上咬牙切齿,一个面上更是狰狞发笑。 好胆! 裴衍恒今日没心情,也没空跟他纠缠,他一把拨开挡路的狗,不理会他,往自己世子府走去。 可裴子宁根本不肯放过他。 今日发了疯似的。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在裴衍恒身后, 不停地跟世子说话,关于这个世子身份,他到底没敢直说出来,而是拐弯抹角地骂道:“世子哥哥,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做弟弟的真羡慕你!” 羡慕你个头! 裴衍恒最不耐烦这个烦人的家伙,他走得极快,本来长得就高,腿又长。 但裴子宁还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两人很快走到了侧花园。 乌须和裴子宁的随从两人一路小跑跟在主子后面,二人皆暗暗叫苦,两个主人又要干上了。 今日裴世子倒是多有忍让,但裴公子却咄咄逼人,怎么还黏一起去了。 这小公了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惹怒了裴世子了,一会儿打起来可怎么办! 主子打架,小鬼遭殃啊! 于是两人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 裴衍恒比裴子高了大半头,他走得虽快,但裴子宁宁可跑起来了,也不掉队,两人在花园里一路疾行,有几个路过的丫鬟见到世子与公子,赶紧退到一边让开了路。 “……世子爷,别走那么快啊,我刚才可是母妃那里听到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正想讲给世子哥哥听。” “这故事啊,讲的是一个不要脸的女子,跟男人有了苟且,未婚先孕,失了贞洁,丢人就算了,不以死谢罪,还厚着脸皮带着肚子里的孽种,嫁到别人家,让大家以为这孩子是夫家的!要不说天理不容,做了这等缺德事,想把自己蛋下在别人的巢里,鸠占鹊巢,嘻嘻,你知道她什么下场吗?惨得很啊,听说大出血,当场难产死喽……”“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大快人心啊,世子爷!”裴子宁笑嘻嘻,语速快速地说着。 在听到鸠占鹊巢时,裴衍恒疾行的步子就一顿,不远不近的两个随从,差点没冲过去,急忙跟着停住了脚,默契地退后几步,将地方让出来给这兄弟二人说话,随从退到了边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衍恒眯起眼睛望着面前裴子宁,咬牙切齿道。 “我没说什么啊?”裴书宁做无辜状,“我就是说,那女人想鸠占鹊巢,最后难产大出血死了,报应啊!她活该!听说她死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血都流光了……啧啧,身下一滩血呢,世子爷,你脸白什么啊?弟弟就是听了这么个故事罢了,说给兄长听听……” “你给我滚!” 裴子宁见裴衍恒生气了,他怎么可能滚,他更是得意气恨,故意道:“要说那女人,死得还是不够惨,她做下的恶事,礊竹难书!她倒是一死百了,却在人家府里留下个长子,混淆了血脉,这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占了人家府里长子长孙的位置,真是个臭不要脸的!母亲不要脸,儿子也不要脸,堂而皇之地占着位置,还想继承家业,他也不想想,他一个野种,配吗!” 这一句配吗?裴子宁甚至还当着世子的面,往地上吐了一口,吐完笑嘻嘻地看向裴衍恒,故作惊讶道:“啊呀,世子爷,你怎么脸色怎么这么差,小弟说的那个杂种,可万万没有说世子爷的意思,世子爷可莫要代入了自己……”裴衍恒握紧拳头,盯着这个从小到大和他对着干的裴亲王妃之子,他若再听不出来他话中之意,他岂不是个棒槌! “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 “本公子为什么要滚,这园子是父亲的,还没轮到世子吧?再说了,弟弟不过说了个不知廉耻的故事,哥哥怎么还听恼了呢?” “也对,这都怪我,是我这个弟弟话太多了,可是弟弟在听到这个故事时,实在义愤填膺,气得不得了,弟弟若不说出来,实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说这故事里不知廉耻的贱女人,她在旁人府里生下一个孽种,那孽种将来还要继承人家府里偌大基业,世子,这事儿若放在你身上,你说气不气人!” “好在老天有眼,这杂种在府里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理,像只没娘的狗,很可怜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爹不疼,娘不爱,哈哈哈,那不是因为,他爹知道他是个孽种,他后娘也知道他是个孽种,全府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孽种,就连他爹娘的亲生儿子,也知道他是个孽种!你说他好不好笑,世子,最可笑的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哈哈哈……” “可怜的杂种,天天在府里闹,以为能讨得旁人一点关心,可惜啊,没有人理他,他是什么东西呀?他在别人眼里,是个贱东西!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实际上,所有人都是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一个贱人跟男人野合出来的东西,说出来丢死人!他还想着父亲会疼爱他,岂不知他父亲恨他入骨!” “世子,你说他这身份如果公开了,会怎么样?这个杂种若知道自己的身世, 会不会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他干脆找个井跳了,找个绳子吊死算了,除了他那杂种娘,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杂种,不有人爱这杂种,更不会有人怜悯一个杂种,他不配,估计女人若知道他是杂种,都要吐了,哪怕终身不嫁,也不会想跟这杂种扯上关系……” 裴子宁声音不大,但话速极狠,又快,周围的下人不敢靠近,站在远处的两个随从,也没听清两人说什么,只听到只言片语,似乎贱人,杂种…… 结果,就在裴小公子口沫悬飞地说着,世子突然一拳头过去,将裴小公子给打飞出去了。 裴小公子今年刚满十五岁,虽然个子不矮,但长得细瘦,哪有世子人高马大,尤其这一年,世子不但抽条长成了大人样,也突然爱锻炼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竟练起武来,天天在世子府里练石锁,练得肩宽瘦腰,整个一个衣衫架子,身形挺拔漂亮,听说腹部都练出了八块…… 他的一拳,裴小公子根本接不住,凌空打飞出来,这还不算,待裴小公子爬起来,两人谁也不服谁,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把路过的丫鬟吓得手里果盘都掉了。 两个随从更是头顶冒出了魂儿。 乌须真想扇自己的乌鸦嘴,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他心下暗忖,这裴小公子也是!明知道世子不待见他,还非要往世子前面凑,眼瞅着就要被揍!这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随从顿时吆喝下人上前拉住两人,可是下人怎么敢拉啊,谁敢拉世子,世子就揍谁啊,一时间花园里闹轰轰一片。 直到有下人找了裴亲王和亲王妃过来,两人匆匆来时,正好见到裴衍恒将裴子宁压在身下揍得裴子宁满脸是血,发出阵阵惨叫。 亲王妃当即就尖叫一声冲了过去,大声让人掀开裴衍恒,看到亲儿被打得这么惨,一脸有进气没有出气儿,牙都掉了。 亲王妃气得浑身发抖,将裴子宁从地上扶起抱在怀里,“子宁,子宁!” 裴子宁见到了亲娘,终于缓气来,开始嚎啕大哭:“娘啊,娘……儿要死了,儿要被世子打死了……” 亲王妃看着心爱的小儿满脸是血,心中恨意涌出,她抬头,阴狠的目光盯着被下人给架起来的世子,怒声喊道:“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我儿,王爷!王爷!你再不管管,你亲生儿子就要被这孽子给打死了!王爷!你可得给宁儿做主啊!” 裴亲王在见到此景后,早已满面怒气,回手狠狠给了被架住的裴衍恒一巴掌。 “混帐!你们几个,给我把这孽子带回世子府,禁闭一个月,每日一餐,不许出府!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裴亲王盯着裴衍恒冷冰冰道:“史部若来人,就说世子病了,任免之事,日后再说。” “是!” 裴衍恒在被裴亲王甩了一掌后,他咬紧牙,瞪大了眼睛看着裴亲王,那一刻,他终于从暴怒的裴亲王眼中,看到了仇恨,隐忍,厌恶,嫌恶……但很快,裴亲王就垂下眼,遮掩了情绪,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样子,下着命令。手下自然无所不从。 这一巴掌有多狠,它直接将裴衍恒扇到偏过脸去,震得牙齿松动,满嘴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耳朵都是嗡响的,根本没有听清裴亲王在说什么。 但裴衍恒在这一刻,对这么多年心中仍存着侥幸,想要拥有的那一丝父子之情,彻底泯灭……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血,一下子甩开了桎梏他的人,身体晃了下,但很快站稳,抹了下嘴角的血沫,冷眼看着裴亲王关心儿子的眼神,亲王妃大呼小叫护着小儿的样子。 他忍不住呵地笑了一声,为这可笑的一切,也为可笑的自己,他踉跄地转身往自己的世子府走去。 乌须刚才抬手阻止周围要冲出去的护卫。 裴亲王出手太快了,打完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若护卫冲出来与裴亲王刀剑相向,对世子极不利,到时裴亲王倒打一耙,再坏了世子名声…… 见世子回府,他赶紧跟在世子身后,可世子的状态不对。 脚步凌乱,有仆人听从裴亲王命令,一路跟在世子旁边,被他一脚踢开,怒吼:“滚!给老子滚远点!” 乌须赶紧让这些人走开,没眼色的家伙! 他跟在世子身后,一路回了世子府。 他看到世子的右侧脸被裴亲王一掌打得肿了起来,可见打得有多狠,裴世子红着眼一路上连吐了三口血沫。 “乌须。”世子道:“拿些银两,我们走。” 乌须不知道世子要去哪儿, 他小心问:“世子……可是要去纪小娘子那儿……” 世子笑了,眼中含着泪,凄沧道:“我找她做什么?我算什么世子?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鸠占鹊巢的人,一个没有任何人期待出生的人……” “……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出生,可我的人生,既然不能选择生,但至少死得要有意义,我不想窝窝囊囊的死去,乌须,我要去大凌关参军,那边战事频发,敌军屡屡进犯,我要去挫敌兵,就算不幸死在战场,马革裹尸,我亦是为了保家为国,死得其所!” 乌须一听,简直大惊,赶紧劝道:“别啊!世子,你还有皇上,你还有……” 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世子根本不听他的,他取了银物,往怀里一揣,头也不回的扔下了所有东西,出了屋子,牵着马离去了。 虽说裴亲王要人看着世子,但谁敢真看着呢?裴亲王是亲王,可世子也是下一任亲王,这爷俩打架,小鬼却遭殃,谁也不敢拦。 乌须急得直跺脚,赶紧叫来平日伺候世子的小厮追上去! 待人离开了世子府。 有人偷偷溜进了王妃处。 “人走了?” “是,世子说要去大凌关……” “呵呵,到底年轻,受不得激,走了便好,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妥当。” “嗯,此事办成了,重重有赏!” “多谢王妃,小的定不负王妃提拔!” “去吧。” …… 纪樱躺了会正心悸,大门又被人敲响了,这一次她匆忙掀开薄被,急步出了院子,以为世子回来了。 打开门,却是乌须!她急忙向乌须身后望,没有人。 “你……” 乌须一脸愁容,求爷爷告奶奶道:“纪姑娘!劳驾了!世子出事了,世子他出事了!” “什么?他出什么事了?”纪樱刚做完那个梦,心里正咯噔呢,一听到世子出事,她忙问道。 “世子他把府里头的公子打了,后来闹起来,裴王殿下也打了世子,要关世子禁闭,世子却骑马跑出去,我让小厮跟过去,马上就过来找姑娘您,想让姑娘劝一劝世子,现在也只有姑娘能劝世子了……世子他,他要去大凌关参军,姑娘也知道,那边正打仗,刀枪无眼,世子这一去,可能就要死在战场上,此行凶多吉少,求姑娘劝回世子吧……” 纪樱在听到裴衍恒打了公子,心里就一跳,她想到刚才的梦,梦里不就是说世子他打了公子,一气之下离府坐船南下,大凌关可不就要南下! 她立即出声:“那他现在在哪?”他绝对不能去大凌关!他不能坐船! “世子这会已经骑着马去了码头,姑娘快随我去码头吧!我让小厮先追着世子过去,姑娘快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纪樱望了眼停在门外的马车,车上还有个侍卫,平日在世子身边形影不离,她犹豫了下,确定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和梦里一一对上了。她道:“好,我马上来,你等一下,我拿下一东西。”她清楚自己未必能劝说得动裴衍恒,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得很。 但她还是要走这一趟。 她快速回了屋子,取了块粉包袱皮,将几件衣服从柜中取出来,包在上面,最重要的是,她拿了给小弟积攒着的百解丸,攒了一瓶,接着将银子放到袖子里,她在房子炕下一处暗阁藏了一百两银子,小弟纪书宁是知道的,如果没银子用了,可以回来取暗阁的银子。 她快速打了包袱,接着锁上门,跟着乌须上了马车。 护卫快马加鞭赶着车去了码头。 纪樱一路都在掀车窗帘子往外看,直到马车停在她来京城时的那个码头。 她从车上下来,乌须见到了等在船口的小厮,小厢急忙迎上来。 “……世子他上了船,谁说也不听,是去大凌关的商船,小的根本劝不住。” “行了行了,票买了吗?” “买了,小的买了!船马上要开了……” 乌须看身纪樱,为难道:“纪姑娘,你看……” 纪樱心中记挂着那个中二少年,那个可能会要他命的天花,她只能叹气,直接道:“上船吧。” 乌须感激不尽,他带着纪樱登上双层大船,直奔裴衍恒所在船舱而去。 刚到门口,从舱门里走出一个小厮,正好与乌须和纪缨打个照面。 “这也是世子身边伺候的,赵小卓。”乌须飞快给纪樱介绍了下,然后问道:“小卓子,世子怎么样了?” 赵小卓蹑手蹑脚,见到乌须和纪樱时还有些慌乱,见到乌须问,才稳下来,低头道:“……刚给世子铺好了床,世子已经躺下了。” 乌须朝他挥了下手,让他赶紧走,然后转身对纪樱道:“纪姑娘,世子就在里面,拜托姑娘了。” 纪樱随便一点头,伸手推开了门。 这处是船上最好的舱房,屋子里的摆设与客栈没什么区别,走进去是厅堂,里面就是内室,内室里果然躺着个身影。 一动不动。 总算赶上了,她呼出气,将肩上的浅粉色包袱取下来,放到屋子一旁柜子上。 “世子。”她先出声,见没有声音,才走过去。 走到他床边,见他枕着枕头,盖着薄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她只好在床边空的位置轻轻坐下,一回头就发现躺在那儿的世子,脸肿得老高,上面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嘴角都给打破了。 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她心疼地看了看,刚靠近。 世子察觉到有人,突然睁开眼,见到了她,震惊过后他脸色一喜,但很快就恶狠狠地拽了拽被子,冲她吼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过来的,你来干什么!本世子不许你进来,你出去!” 第 100 章【VIP】 纪樱感觉到热源离开了,她才清醒过来。 立马知道刚才那东西是什么…… 她顿时耳朵红了,别看她活了三世,三世都是个雏…… 这方面经验无,三世活得都不长,第一世只顾着学习,工作,离开学校后天天起早贪黑在工地上摸爬滚打,脑子里全是建筑师考试,资格证书,招标数据,哪有时间找男人! 第二世活到十八岁戛然而止,全程养家,陪小弟科考,这一世到现在也才十六岁,没接触过,不懂,也没有经验,所以,她才知道原来十八岁的男孩子早上阳气足的时候会赢的跟扇柄一样,让她一点都没反应过来,那东西会是…… 两人一下子不自在起来,他说完,就翻身企图用被子盖着自己那见到了喜欢的人,兴奋的要上天的小东西。 另一个从床上爬起,赶紧撩开幔帐穿上了鞋。 她低咳了声,低声问:“世子可要洗漱,乌总管在外面备了水。” 半天,身后床上的世子在幔帐里嗓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听声音就知道天花最难过的一关,过去了,声音可比虚弱的时候有力多了。 她看了眼,果然疹子消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红点了。 纪樱贴心地给他留下整理冷静的空间,转身出了门。 她一走出去,远处几个舱房的门立马“怦”地一声关上了,有人得了天花,如今船舱的人连窗户都不敢开。 守在远处的乌须和几个护卫,见纪樱竟然出来了。皆是一惊。 纪樱很少出来,只有送水送饭,他们敲过门后,纪姑娘才会出来取东西。 今日怎么突然出来了! 乌须第一个反应就是,世子不行了,他声音都发抖起来了。 吓的,若世子真没了,他要怎么跟皇上交代! 是的!乌须是皇上的人,专门皇上多年前专门从宫里调出来照顾小世子的。 世子若有事,他可以直接向皇上禀报。 不过这些年他一直照顾世子,很少进宫,世子在亲王府里衣食住行都不缺,一个人住着偌大的世子府,伺候的丫鬟加小厮,护卫,多达二十几人。 一开始到王府,他真以为自己是来照顾裴亲王世子,还想说,皇上与裴亲王可真兄弟情深啊!感动人,连王爷儿子皇子都这么操心。 他那时只知道自己是皇上的人,任务就是看顾好世子。 直到后来,他才慢慢砸摸出点味儿,皇上有众多皇子,却一直记挂着裴亲王的世子,这不对劲! 真的很奇怪。 而且裴亲王也很奇怪,他一点都不亲近世子,反而对续弦王妃所生的公子疼爱有加,这区别对待实在太明显,他和护卫都看出来了。 明显到小世子从小就眼巴巴的看着裴亲王,希望他能抱一抱自己,但裴亲王从来也没有抱过世子,小世子由开始的期待慢慢变得失落,长大了,性子又一点点变得冷漠怪厉起来。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也隐晦地跟皇上提过,皇上沉默许久。 “……不必带世子往裴亲王面前凑,离他远些,他不敢对世子如何,但朕亦无法强迫他疼爱恒儿……” 皇上也无奈道。 “罢了,你好好照顾世子,日后朕会常宣他进宫……” 但再多次进宫,再多的奖赏,世子都不稀罕,扔到库房不再理会,却只眼巴巴地盯着裴亲王,盯着那点根本就没有的父子亲情。 这些乌须也都看在眼里。 他原本是宫里的一名护卫,因机灵被派到了裴王府做了世子管家,管着几个暗卫,专门保护照顾世子。 时间久了,有些事,皇上虽不肯说出口的,但乌须亦心中有数。 这些年他与人打听,还真打听到了一些事儿。 比如,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有个表妹,生得美若天仙,人人称赞,他与这表妹关系关密,可谓自小相亲,青梅竹马,这美人,一旦都觉得美,美得不得了,自然就有了纷争。 不少人看上这位表妹,甚至有传言,父皇亦看上其美貌,要纳其入宫。 于是当今皇子,以前的三皇子,做了件愚蠢的事,立功后,皇上问他要什么,他当即跪地说出要娶表妹,惹得当时的皇帝脸色大变,最后阴着脸打发了他。 不但没有纳成表妹,反而皇帝不久赐婚下来,将表妹赐婚给了裴亲王。 当时的还是三皇子的皇上,据说当场吐了口血。 乌须在打听到这些事时,是冷汗滴滴的。 他可不认为,当年的三皇子现在这么照顾世子, 裴亲王又这么冷漠世子,是爱乌及乌,或是恶其余胥。 这肯定有内情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又何来无缘无故的恨呢? 他再一打听,整个人都麻了。 尤其打听到,原来先王妃进府里七月早产,说明一入府先王妃就有了孩子,或者,还未入府就有了?主要这件事,不能细品,一细品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先王妃与皇上青梅竹马。 他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 据府里人说,当年先王妃嫁给裴王时日日郁郁寡欢,天天以泪洗面…… 而且世子出生后,根本不像七月早产儿,早产儿身体通常孱弱。 可世子呢,身体康健得很!几岁就活泼的满院子跑,他和几个暗卫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他,累个半死,天天看着这虎头虎脑的小世子在闯祸。 将这一切都联合在一起,乌须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之后他再对待世子,就更谨慎小心了。 这个事他又不能跟别人讲,只能烂到肚子里。 天知地知,他肚子知。 至于裴亲王,当年夺嫡的时候,可没少小动作,几个兄弟哪个没想置对方于死地呢? 当时的三皇子,很多人不看好,皇上已经彻底无视他,但没想到这个三皇子竟然是最后上位的那一个,大概爱而不得,心爱的人难产而死,三皇子受到了刺激,知恨欲黑化矣。 于是一场惨无仁道的权力厮杀,老皇帝直接被气死,气吐血,当今皇上胜出,坐上皇位。皇上的一母同胞,一个被贬到千里外的潮州,一个年纪小,没有参与夺嫡,勉强地将他留了下来,如今是无权的闲散王爷,天天抱母妃和哥哥的大腿混日子。 至于其它的王爷,都在那场夺嫡中残得残,死得死。 另一个留下来的就裴亲王,听说裴亲王当年可是对当今皇上不利,但奇怪的是,皇上竟然放了他一马,封了王,还留在了京城。 裴亲王也老老实实在府里待了多年。 乌须猜测,应该是小世子! 这个裴亲王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他留下了世子,裴亲王肯定知道小世子不是他亲生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到世子府抱过世子,毫无父子之情。 世子生病都是乌须去宫里请的太医来看,裴亲王对世子不管不顾。 可能就因为他将小世子留了下来,毕竟当初夺嫡时,小世子在八皇子府里,八皇子想要杀一个孩童,岂不易如反掌,何况还是世子名义上的爹。 但直到世子六岁,皇上登基后,世子一直安然无恙,如此才让裴亲王躲过了一劫。 当然,这些都只是乌须迹猜测出来的。 世子登船拦不住时,他已经派人进宫告知皇上…… 可如今人在船上了,到达下一个渡口还要两日,世子得了天花的事儿,在茫茫海上,他传不出去啊! 他比任何人都担心世子会在这艘船上出事。 所以见到纪姑娘突然走出来,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颤着声音问了句:“纪姑娘,世子他,他可安好……” 别说是他,就是几个暗卫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纪樱。 纪樱出来是想给世子整理的时间,顺便让乌须准备点热水。 她笑了笑,见他们吓得不轻,她才道:“别担心,世子很好,身上的疹子已经退了,估计再有两日就好的差不多了……病一好世子就想洗漱,还要麻烦乌总管备些热水……” 乌总管一听,吊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下来了,世子这是大好了! 天花这病,好的这么快吗? 但他很快露出笑容,喜出望外,纪姑娘总不会骗他,他高兴道:“纪姑娘太客气了,给世子浇水应该的……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一会将冷水桶热水桶,放到门口,麻烦姑娘提进屋子里……”幸好有纪姑娘细心照顾世子,世子才能这么快见好。 天花虽然可怕,但总有那几个幸运儿得了天花能存活下来。 乌须想着世子自小龙精虎猛,用不完的精力,经常小小的一个人,往哪儿一钻他们七八个人找不到他。 世子能抗过天花,这不稀奇。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身后一个小厮,在听到世子天花大好后,脸色瞬间煞白,但马上又镇定下来。 这小厮下巴和嘴角有些坑点,所以他经常低头,低着头别人也就看不到坑点,偶尔有人问起,他会说是小时候嗑在石头牙子上嗑出来的,其实是他小时候得过天花,难得活了下来。 而得过天花的人,终生都不会再得天花。 也因此他能拿着手帕进世子房间…… 心虚的人都有顾虑, 他怕别人知道他得过天花,怀疑到他身上,所以装作不敢伺候世子的样了。 如今听说世子好了。 他竟主动去了舱里水房给世子爷烧热水。 把热水送到门口的时候,他敲了门却没有走,待纪樱出来,他赔着笑脸道:“纪姑娘,水提过来了,这一桶是凉的,这一桶是热的,纪姑娘小心烫……” 纪樱见这小厮送了水来,竟然不走,仍留在这儿。 难道他不怕被传染了天花? “还有什么事?”她问道。 小厮试图旁敲侧击:“是这样的纪姑娘,乌须大人吩咐,世子的衣物被褥,还需拿出来烧毁……” “哦。”纪樱上下看了他一眼,她记得他,是那个叫赵小卓的小厮。 “……你告诉乌总管,眼下换下来的被褥我已经叠好放在堂屋的椅子上,你们现在拿去烧,待世子病好后还要再烧一次,太麻烦了,还是等世子病愈后,再一同处理吧……” 那小厮听罢眼睛转了转,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最后道:“是,我这就告诉乌总管。”说完离开了。 纪樱望着他背影,刚才她近距离看到了他下巴处的坑疤,那可以是嗑出来的疤,也可以是天花的痘疤。 细想一下,谁敢把包着天花脓痂的帕子放到世子枕下? 普通人谁干啊,干这脏活的人,必然是能接触到世子床铺, 以前得过天花,不怕天花的人…… 犯罪侧写与这个小厮完全符合。 纪樱不动声色地将桶里的水提进了屋子。 一进去就见裴衍恒下了床,里衫带子没有好好系,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片光洁的胸膛,十八岁的男孩子,正是人生最鲜嫩的时候,身条漂亮有力,皮肤光洁,加上爱锻炼,宽肩窄腰,看起来成熟又青涩,从身材到面孔,清爽爽的,一点都不油腻。 纪樱看了眼,又看了眼,其实她爱看,也喜欢。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在。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挺喜欢这个小世子的,虽然世子身上毛病一大堆,但只一点就讨了她的欢心,就是这小世子……他惹人怜爱。 哪怕他别扭时放出的狠话,都是含着眼泪的,想想纪樱就觉得他可爱极了,真是没治了! 纪樱叹气,将冷热水兑好,并加入了灵泉髓石浸泡过的灵水,再将干净的手巾搭在木盆边缘,将水端了过去。 端到内室,见他站在铜镜前看自己,脸上的红疹子消得差不多了,只剩上星星点点几颗。 纪樱将水盆放好,习惯性地夸奖赞美他:“……看吧,我就说世子乃浊世贵公子,气盖苍梧云,瞧瞧这身强力壮,如狼似虎,神采奕奕,孔武有力的体格,这身姿,小小天花对世子来说,一夜就扛住了,看样子,如今是要大好了……” 她不过随口一夸,他真当真了! 她还是笑着说的, 接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忘记了,十八岁的男孩子,不能夸得太过,夸太大了,他就美了! 话刚说完,就见眼前这个年轻世子,当着她的面,一下子将内衫脱了,露出强健的身材。 好家伙!她目光落在上面。 这宽肩窄腰,大长腿!当真是顶天立地,大好男儿,直接可以拉去t台走模特了。 纪樱拿着手巾,一时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看得是目瞪口呆,尤其胸膛上那两个小黑点儿,听说男人……越深,欲望越强。 这世子脱衣举动,直接给她看呆了。 不是不能夸,主要是世子自小到大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会夸的,直接夸到他心里了!夸得他飘飘然,命都能给她! 夸得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他此生的知心人,最懂他的人。 还有什么比她懂他!这三个字更让世子心花怒放的! 所以他一激动,就想给她看看,展示她说的那股浊世贵公子,气盖苍悟云的昂.扬气质,以及她说的身强力壮,如狼似虎……孔武有力…… 他都想给她看看。 证明哪一个都跟他无比契合,所以他自然就在他喜欢,并且懂得欣赏他的人面前,得意地展露身姿。 就是想要她看看自己多么身强力壮,装得像头牛,多么如狼似虎,多么孔武有力…… 纪樱:…… 这个年纪的小孩,真见得夸,受不得激啊! 一夸就脱衣衫…… 他甚至还向她孔雀开屏一样,展了下后背,后背成串的肌肉,加上蝴蝶谷,别说,还挺好看的。 纪樱盯着看了好几眼。 这才冷静地走过去将浸湿拧干的帕子递给他:“擦一擦吧,擦完换身衣服能舒服些。” 这两日她只给他擦了脸,脖子和手臂,得了天花的人会忽冷忽热,要么一身汗,要么瑟瑟发抖,尤其疹子鼓起来的时候,一碰他,他就难受的很,纪樱也他怕着了凉,没敢乱动。 如今疹子消了大半,症状也轻了许多,他身上有了力气,就觉得身体黏且湿,想沐浴了。 但条件如此,谁敢抬着浴桶进来啊,只能用温身擦身。 但这小世子病了,就爱折腾人,他倔强地站在那儿,不肯接,而是道:“你给我擦,我还病着,我是病人!” 呵,还是病人! 纪樱拿着手巾,瞥他一眼,说话中气十足,长得人高马大,还跟她撒娇说他是病人…… 真是欠了这个小世子的,他不接,她只好拿着手巾走过去,先给他擦了下后背,她手巾一放上去,就见到他后背动了一下,那蝴蝶谷一颤一颤的,极为敏.感的样子。 纪樱装作不在意的用手巾,麻利地给他从肩处擦到腰处,结果一擦到腰处,他就收腰紧腹。 开始纪樱还奇怪,腰这么敏.感吗?怎么一碰就一紧一紧的,后来一想,这不是男人肾的地方吗?还真是敏.感的很啊。 她忍不住笑了,又在他腰处多擦了两下,惹得他不自在地动了下腰, 抬头一看,小世子耳朵后面都红了…… 毕竟是个小世子,没有经验,全凭本能。 她漫不经心地将后巾翻了面,随口问了句:“……在府里,是不是很多丫鬟给你擦背啊?” 她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古时富贵人家有丫鬟很正常。 没想到这小世子一下子听出了她的话里弦音,竟然紧张起来,他立即否认道:“本世子可从来没有让丫鬟擦过背,府里有浴室,有热水池子,本世子平日都是泡浴,丫鬟都是赶出去的……” 这回答,可真完美! 纪樱舒服了,帮他擦完后背,两侧也擦了擦,后背上的红点少了许多,只剩零星几个,已经平了,不太能摸得出来。 她边擦边道:“……世子这病,已经大好了,疹子都褪了,到了明日估计就看不出来了。”她边说,边整理了下手巾转到他正面,给他擦一擦前面。 结果布巾刚扫了一下,小黑被拨动了一下,这一下,可捅了窝了,明显看到面前的人颤抖了下,打了激灵!纪樱奇怪往下看了眼。 她看到了什么! 薄薄的裤子,此时有什么在无拘无束支棱起来了,支棱得挺高的,纪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看到的时候,头皮都麻了,她握着手巾怔然盯着,更可怕的是,她就盯了一下,竟然还……还会…… 会动啊吓得纪樱急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最后尴尬地将布巾扔给他,“……前面你,你自己擦!” 说完捋着袖子,快步走出了内室。 这回裴世子不吭声了, 哪怕布巾扔给他,他差点没接住,也没敢发脾气,不敢吱声,谁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子。 怪只怪她的小手又香又软,抚着他后背的时候,简直比得天花还难受。 一到前面,他又能看到她,真美啊!这绝对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是真美啊。 而且长得哪哪都吸引他,本来看她就入迷,结果她还拿布巾撩拨他,很快他就控制不住了,瞬间直耸入云,被她看到时更是如磐石头般倔强不屈,自然生长……可惜吓怀了前前人,布巾都给扔出去了。 他心虚才不敢吭声,只能望着下面不听话的弟弟,咬牙切齿,拿着布巾自己的笨拙地胡乱擦着。 接下来,纪樱每天还是给他吃九粒百解丸,这般过了两日,他身上的疹子就无了,全身上下光滑一片,彻底好了,为了巩固,又在房中待了一日。 天花好了,世子是精龙活虎,完全恢复了以前的状态,每日的饭食也能吃了,病一好,胃口也好,送来的餐食虽一般,但就着小咸鱼干也能吃三碗饭。 身体一好,欲.望就来了。 天天与心上人待在屋子里,屋子里又只有一个床塌,他病了,为了看顾他,两人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 到了第三日,见他好了,不需要照顾了,纪樱就想在地上打地铺,裴世子根本不肯,拦腰一下子就将人抱床上去了,霸道地不许她下床。 这年轻力壮的小年轻,谁能顶得住啊! 虽然说世子年轻,还有点羞涩,但自从上次被纪樱看到了他“丑处”,他不但不羞愧了,反而面皮厚了些,开始破罐子破摔,心想反正已经被看到了,那就索性在纪樱面前放开了。 丝毫不管他那伞柄有多嚣张,一晚上都不消停,不但如此,竟然试图压在纪樱身上,激动地搂着她,想亲她,还想给她看看他的宝贝! 纪樱心里是震惊的! 这男子在床上,无论多大,都是如此……脸皮厚吗?简直没脸没皮…… 要不是他长相俊美,长得好看救了他,她绝对能给他扯掉了。 一男一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晚上又同睡一床,又互通心意,又是最容易in的年纪,可想而知,他没有把怀里人吃了,吃干抹净,都是对怀里的女子极大的尊重。 但年轻的身体贴在一起,炙热的胸膛天天搂着她,就是纪樱也迷糊啊!谁说只有女色惑人,这男色威力也不小! 加上他脸皮厚,一放开简直黏人,在床上撒娇,求着磨着,到底让他央求着寻了香唇亲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男子本性天生如此,一边亲,手也不肯闲着,总要摸点什么。 纪樱衣襟就被扯开了,裴衍恒从未如此快活,纪樱的声音每一声都听得他头皮发麻,恨不得埋在其中。 激动的像条活蹦乱跳的鱼,待到她回过神来,肚兜带子都开了,一只手忙得不停,简直疯狂。 但到底是克制了,哪怕在这种幔帐一放,好似洞房的天地中,年纪轻轻的他还是克制住自己,哪怕如那砚台, 如墨棒,就算青筋爆出,忍得额头上都是汗,就算怀里人已经意乱情迷,他嗅闻不断,可为所欲为,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若说以前的他,对自己的人生还是懵懂的,是迷茫,恍惚的! 但在经历了亲王府里的事,经历了参军,天花,大生大死,大灾大祸之后。 人总是会成长的。 长大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他突然间明白自己要什么了,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怎样才能实现它。 心里一下子就有数了。 他手挟着粉在怀里人衣衫里忙碌着,凑到她耳边,对着迷蒙轻哼的怀中人道:“……你一定要记住你说的话,你说过,我的天花好了之后,我只要不纳你为妾,也不让你续弦,其它的你都会听我的!” 纪樱被扯得都麻了,哪里听到他说什么,只“唔?”了一声。 “……我说你要听我的!听到没有。” 纪樱随意地哼了一声。 她三世没谈过恋爱,当然想谈了,但又因为心理年龄比别人成熟,一般的她看不上。 如今有个小世子,虽然毛病一堆,富贵子弟的毛病他都有,但莫名的有一些使人疼惜的气质,吸引着她,这小世子看起来又傲娇,又脆弱,喜欢发脾气又爱得真诚的模样,谁不喜欢啊…… 总之,她是喜欢的,她已将自己的底线告诉他,他既然还要与她欢爱,纪樱自然也不会像贞女烈妇一样,本来她也想谈恋爱……如果有合适人选的话。 加上这小世子又是目前唯一的一个……而且发育的……又那么好!当真是出色…… 干柴烈火的,以为能发生点什么,没想到这小世子什么都干了,就是没有最后一步。 纪樱本以为他思想较为保守……可他昨日在床塌上可一点不保守啊,又亲又吃的但他既然没有进行最后一步,虽说纪樱心里略有些失望,但也欣然接受了。 毕竟两人还小,虽然古人结婚普遍早,男子十八有的孩子都生两个了,女孩十六也大多订亲嫁人。 可纪樱还是觉得有点早,不必急,待先回京城再说。 但她真的,万万没想到!这次一别,竟然就是两年! 原本以为船到了渡口,世子的天花也好了,一行人欢天喜地的下了船,纪樱没有说服世子,她连提都没提,但乌须却以为她说了,因为世子他下船了。 一行人在渡口不远处寻了家客栈住下来,第二日准备返航,坐回京城的船。 但没想到,一夜过去,早上起来,世子已不见踪影。 纪樱坐在客栈八仙桌前,乌须则苦着一张脸,在客栈里不断地转着圈圈,“……这可怎么办,怎么交待啊……完了,完了!” 是的,世子走了,世子带着三个护卫重新坐上了前去大凌关的船。 而留下了年纪稍大的乌须与五个护卫,命令他们带着纪樱返回京城,回到京城后,要乌须照顾纪樱,不得少一根毫毛。 世子还是去大凌关参军了。这次生死大关一破,他清楚的知道,他虽是世子,却是仰仗着裴亲王,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他要想有自己说话的权利,想要能力,想让人信服,想要娶自己喜欢的人,想开口讨要赐婚,需要底气,需要立下大功。想要的一切,都是需要打拼的,而不是靠裴亲王的赐与。 与来时送死不同,他现在一心只想立军功,立了军功,打了胜仗,他就回京,以军功换赐婚,离开裴王府,这世子爱谁做谁做! 他想要自己立府,娶那个不嫌弃他得天花,陪在身边细心照顾他的女人,想要她做自己的妻子,做府里未来的当家主母,他要给她名分,给她想要的自由,在府里,她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无人敢管。 但实现这些之前,他不能只凭一张嘴,他要有真正本事拿到才行,拿到属于他的荣耀! 所以,他一定要去大凌关! 他给纪樱留下了信。 信里让她等他三年,三年内若是他死了,她婚嫁自由,若他能活着回来,定娶她为妻,此生不纳妾不续弦,一夫一妻,无怨无悔。 纪樱拿着信,半晌没有说话。 “世子他!唉,怎么这么冲动,那战场哪里是那么容易闯荡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很容易尸骨无存…… 同样听到世子不告而别,去了大凌关后,站在房间里的两个小厮其中之一,赵小卓暗暗松了口气, 纪樱拿着信,一抬眼就见着低头松了口气的小厮。 她突然对乌须道:“乌总管, 世子信上写的大凌关,我得跟你打听下,我们出去说吧。”说着她起身,走到客栈门外时,还与乌须说道:“大凌关那边的战事……” 乌须见她突然这样说,心里有些奇怪,虽然焦急,但还是跟她出了屋子。 走到外面无人处,纪樱就突然改了口,她问道:“乌总管,那个赵小卓……” 这件事她跟世子提过,主要想告诉世子,他身边的危险不少,有人要害他,一定多加防备,但世子听了很平静,没有像以前一样气得跳起脚来,倒是让纪樱刮目相看,好似一夜间长大了一样。 但第二天他就走了,去了大凌关,对这件事,似乎根本没有放心上。 好在乌须知道这件事,他低声道:“纪姑娘放心,世子与我说了,让我处置了那赵小卓……此事交给我好了……” 他肯定不会悄悄处置了人。 回到京城,自然会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 至于赵小卓……呵呵,回了京城,让皇上审问好了。 纪樱见他胸有成竹,已有成算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言,这毕竟是世子的家事,她只是普通人,不便参与其中。 一行人坐船返回京城,见所有人都无事的样子,赵小卓以为自己躲过一劫,他放松地跟着乌总管回京,其实他心里还是隐约不安。 因为从始至终他一直没找到那只帕子。 当时下船走的匆忙,他侥幸地想可能掉到了床铺角落……毕竟世子已经离开了,这件事也没人追究。 没想到,他刚到京城就被抓了起来,在各种逼问手段后,没挺多久,他就将所有事情吐了出来,包括王妃数次试图激怒世子,使其离开王府,以及指使他用得了天花的婢女脓疮手帕,试图让世子染天花暴毙而亡。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厮将这些一股脑吐了出来,还亲手写下了罪状,按了手印。 翊明帝拿到这张认罪状子,气得一掌将认罪书拍在了桌子上。 “岂有此理!” 下方的乌须跪倒在地,一声不敢吭,毕竟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 “当年朕顾念着恒儿,才留了老八的命……老八以前做下的事,足够他死千次,屡次派人劫杀朕……看在他留了恒儿一命的份上,朕且饶他一命,若老老实实,朕也不跟他计较,如此不识好歹的东西!” 翊明帝眼晴一眯,想到老八竟然甩恒儿巴掌!敢这么对他的儿子,他怎么敢!多疑的翊明帝立即唤人进来,“给朕查,裴王府,看他这些年都跟什么人来往,仔仔细细给朕查清楚!” “是。” 没想到最后竟然查出了勾结诸侯的蛛丝马迹,这让翊明帝暴怒!裴亲王登基之心不死!竟然和诸侯有勾结叛乱之嫌! 当诛他一府满门! 但想到什么,翊明帝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阴郁之后笑了:“……既然恒儿去了大凌关守关,裴亲王作为父王,怎可袖手旁观,来人!拟旨!命裴亲王带五千精兵前去镇守大凌关……” 接旨后,裴亲王就察觉到不对,以为皇上让他守大凌关,是对他打了世子不满的惩罚,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出京之后,跟随他的五千精兵,根本没有将他送去大凌关,而是一路将他押去了宁古塔,看守起来。一年后,亲王妃突然在府里得天花暴毙。 三年后,裴亲王病死在流放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投雷!写完发上来,还没有修,修完再看吧。 有宝宝问这本有没有纲,这本只有一个主线纲和部分设定,番外世界没有纲,现写,所以有些地方写得不好,状态也差,作者好几次想完结,但追更的小可爱们一直夸我……全靠你们夸夸才坚持到现在,状态依然不好,但既然写了,就想有始有终写完,如果哪天实在写不出来,再说吧 第 101 章【VIP】 纪樱没想到自己当初哄那小世子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真如她所说一样,裴衍恒他骑着高头大马回京了…… 两年后的大凌关之战。 裴衍恒战功卓著,三次大的战役中,他先后立下了先登、斩将、夺旗三大战功,军中很多人知道有一小将上战场悍不畏死,数次带领精英小队绕过天陵山直达对方军营腹地,烧粮草,下泄药,放火烧营,换兵衣在敌中一通乱杀,竟然杀了对方几千人,战功立下一件又一件。 只用了两年时间,东陵朝便大败敌国,对方在这几次战役中元气大伤,最终远遁北地,不再踏入大陵关一步。 当这个小世子在两年后大胜归来。 他一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前方旌旗飘扬,后方跟着凯旋的将士,进城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在京城的街道上穿行,街道两边的百姓脸上洋溢着喜悦,王朝打了胜仗了。 两年说长不长,但裴衍恒历经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战场上生死较量,这位马上的年轻将领,早已不是当年稚嫩的,会因为一个耳光而红眼的小世子。 他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好儿郎,他骑在骏马上,走在大军的前方,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气势摄人,引得周围无数百姓观望。 真如纪樱当年哄他之言。 她当时哄他说:“是啊,我们世子可最勇猛了,谁能比得了您呢?不但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剑眉星目,个高腿长……若能在边境立了大功回来,穿上那英武的盔甲,骑上高头大马游街, 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姑娘冲你扔手帕鲜花表达爱意呢,到时,民女恐怕要羞愧死,得唾弃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无情难奏凤求凰,错过了您。到那时,民女可不敢出现在世子面前了,生怕世子会仇恨民女呢……” 知道大陵关将士早日归朝,纪樱早早就从宅子里出来,锁了门挤在人群中,望着眼前的景象,也看到了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人…… 那一刻,她真有些恍惚了。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无论外表,还是气质,她都有些不认得他了,他还是那个傲娇富贵的小世子吗? 他还是当年的他吗? 他的初心是否改变了…… 阳光洒在将士的身上,给他们身后渡上了金光。 道路两旁挤满了人,大军进京之时,百姓欢呼雀跃,小孩子奔跑,追逐着队伍,随着马上年轻英俊的将令们策马行过,周围的欢呼声更如浪潮般涌起。 实在太帅了! 无数妙龄女子将手里的鲜花纷纷雨点般洒向中意的人身上,那位年轻英俊的将领身上的花最多,最密集,几乎下了花雨一样,他微笑地用手挡住。 京城的主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而本来要扬手的纪樱,看到此景,突然抿住了唇。 时间,其实可以抹平很多东西。 也可以改变许多。 两年前喜欢的人,两年后未必会喜欢了。 当年无人在意的裴世子,如今已经是战场杀进杀出的护国英雄。 英雄,自然不会缺爱慕。 如今他如此耀眼,整个京城的女孩都为之轰动,大把的出阁少女,世家嫡女心悦她。 他未必还会记得她这么一个小小平民。 纪樱从不觉得自己的年龄有何不妥,两年过去,十八岁的她,青春年华正当时。 但在古时,她的年纪已偏大了,因为每年都有无数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女。 纪樱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像她曾经说过的一样,在马上人目光扫过来时,她最终选择掩去身影,瞥了他一眼后,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是静静转身离开了。 打胜仗的队伍被迎回朝后,皇上按例论功行赏。 并举办了庆功宴,朝野上下为之庆贺!最终酒终人散,皇帝将里面最年轻的那位将领留了下来。 两年间他每立下一功,便会官升一阶,升阶的速度如同坐了箭,可见皇帝有多关注战役,关注着表妹给他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 翊明帝穿着明黄衣袍,坐在书房里,宣他觐见,见到人进来,翊明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呵呵道:“恒儿,你此次立下军功,想要朕如何赏你?” 裴衍恒见过无数次翊明帝,他幼时喜欢皇上,也喜欢进宫,可当长大后知晓真相,他一度接受不了,心中有过怨,有过恨,有过嫌弃,有过恶心,但最终这些有关身世的怨和恨,都在那片用鲜血拼杀的战场上,消失不见了。 他或许无法回到过去,出身也是他无法选择的。 他能决定的,只有当下,当下他要什么,要怎么活。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行稽首礼,铿锵有力道:“臣不要陛下赏赐,臣只有一事请求……” “哦,什么事?” “……请皇上,为臣赐婚!” 翊明帝愣住了,他望着面前俊朗非凡,双目明亮如星,身形挺拔如松,散发着一股凌厉气势的年轻将士。 他既有一丝少年的执着与朝气,又有成长后的坚定与果敢。 据说,战场上他奋不顾身,冲锋陷阵,英勇杀敌,曾坐于马上手舞长.枪,如蛟龙出海,气势如虹,他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 翊明帝知道他的表现后,心中愉悦,不愧是他与表妹的儿子。 相比其它皇子,翊明帝心中最记挂的……便是此子。 对此子,既有心痛,有感情无法圆满的痛楚,亦有怀念,也有怜惜,心情复杂得很。 有段时间,翊明帝心中是挣扎的,他一度想认回这个儿子,立他为太子。但最终没有将这个从小命运多舛,生于他人宅院府庭的孩子,拉入到几个皇子的争斗中。 此时翊明帝,看着他,就如同看着皇子时的自己。 那个还没有破碎,与表妹情投意合,竹马弄青梅时的自己,那个没有吐血的少年。 没想到,表妹的儿子,竟然和他当年的一样,立功后,竟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求赐婚…… 求娶他心爱的女子。 听罢,翊明帝眼神是复杂的,他望着站在下首固执的年轻人。 他曾经, 无比怨恨过父皇,为什么拆散了他与挚爱。 后来,他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终于理解了当年父亲棒打鸳鸯的初衷,当了皇帝,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最不愿看到的是什么? 是皇子沉迷情爱之中,为女人生为女人死,此乃皇家大忌。 只有身处高位,才知,高位者最怕的就是动情,无情才是有情。 无情之人一旦有了心属,便无心天下。 所以皇帝,无需情爱。 当年他若真的与表妹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坐上皇位。 他望着面前,彼此知道,却无法相认的孩子。 看着他与自己当年一样,是个痴情种子,长相与表妹容貌足足像了六成,这是他与表妹当年,年少时一时贪欢留下的血脉。 他一直挂心着,他怜惜…… 想到表妹,他冰冷的内心一下子动荡起来。 也许…… 也许当年他和表妹无法得到的,无法完成的,他的儿子,能够得到,能够圆满…… 他不需要与人争夺皇位,他只需继承亲王之位,就能安稳度过余生。 现在他与当年还是皇子的自己一般,走在人生的三叉路口,他想看此子走与自己当年不同的路。 他也想见一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后,那条路上的风景。 所以翊明帝没有像当年他的父皇一样,拆散儿子与他心中所爱,而是提出想见一见那位女子。 此女翊明帝早就听乌须提起过,知道她在恒儿得了天花时不离不弃,守在身边细心照顾,在她的照顾下,恒儿挺过天花。 翊明帝对此女并无恶感。 恒儿若有意,纳个妾室,他不会过问,但若是赐婚……翊明帝就不得不见见这位小小秀才之女。 这毕竟是他的血脉,成亲乃是大事! 当纪樱被宣进养心殿时,见到了皇帝,她心头微微一震,说不震惊是假的,但震惊大过敬畏。 毕竟穿越而来的她,进了宫,就好似进入历史一样。 她匆忙看了眼坐在上方的人,果真一国之君,长相确实威严,气场很强。 相比未见过皇帝的平民,纪樱相当从容,她不惧前因,不畏后果,只做好当下的事,就当是演戏了,起身跪拜,乃是给与这个时代最高领导人的尊敬之礼,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做起来行云流水。 裴衍恒在见到人进来时,眼睛都直了。 裴衍恒为什么这么急着赐婚,因为一回来乌须就屁颠屁颠地来打小报告了,直说那樱桃胡同里的小娘子,这两年越发长开了,生得那叫一个美啊,走哪里都引人嘱目,别说是旁人,就是乌须自己见了,都要脸红一番称呼小娘子俊俏呢。 要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听世子,派暗卫守着,不知道抓了多少宵小,都在打着那小娘子的主意,就算无宵小,两年时间,提亲的人把小娘子的门槛都要踏破了,附近几条街巷的年轻男了了,想娶小娘子,看上小娘子,世子要再不回来,他可守不住了!裴衍恒这也是两年后第一次见纪樱, 只一眼,他的眼珠子就定住,她一进来,目光就没有挪开过。 灼灼地盯着。 确实如乌须如言,两年时间这女人变了个样,无论身条还是模样,变化的他都不敢认了。 当真女大十八变! 如果说两年前才十六岁的纪樱,还是一枚粉嫩青涩的果子,两年后,这只小果子一下子就变成一枚前凸后翘,饱满欲滴的水蜜桃了,粉嫩的仿佛都要淌出水来。 看人就想猛猛地咽口水,渴得很。 论美,当然美了! 在没有喜欢的人之前,纪樱为了保护自己,日子过得糙,一心只为小弟科举做准备,根本不打理自己,她觉得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不适合结婚,所以她做好了不结婚的准备。 既如此,那便看得过去即可,不再描眉画眼。 但有了情之后,就不同了,这两年时间,除了去书院给小弟送东西外,纪樱一直在宅子里细心调养自己,不但做美食,以食物调养。 还会养花,养草,养眼睛,养神态,养心,从身到心滋养自己,只做让自己自在,开心的事,借此温养自己的气质。 她甚至拣起了以前父亲书塾时曾教过她的琴棋书画。 回京后,金手指又翻开了两页,其中一页是乌发灵膏,养发之物。 古人的头发很长,保养起来很麻烦,但她用了这个乌发仙膏后,只是泡化在水中清洗一番,头发就滑得跟缎子一样,从此梳子再也没有遇到过阻碍,一头乌发,经常滑得握都握不住。但乌发仙膏很少,每天只有玉米粒那么一点儿,她要攒上三日才够洗一次,所以纪樱头发三日一洗,不知是不是发丝太滑,不容易脏,哪怕七日不洗,也黑亮到让人爱不释手,无论谁见了都要问上一句,这头发怎么保养的。 第六页是圣女灵果,长得有点像圣女果,比较粉嫩,每天一颗如枣般大,没想到吃了之后有美白的功效,纪樱皮肤肉眼可见的雪白起来,再加上黑浓的乌发。 她知道自己美人之名不但樱桃巷子传开了,还传出去好几处巷子。 她也知道,乌总管一直暗中照顾着她,否则生活不会这么安逸…… 迈进了养心殿,她一下子见到了两年未见的人,他站在那儿,个头看着又高了,望向自己时,视线灼热,纪樱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垂下,与皇上行拜礼。 翊明帝本觉得秀才之女,实在拿不出去,做个侧妃身份都有些低了…… 他这儿子没办法生在了亲王府,论起来他可是他的长子,是皇子!甚至是太子! 如今却想娶一介秀才之女,翊明帝倒真想见见这女子,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 当宣了此女进殿后,她走进来的瞬间,皇帝眼前一亮。 是个少见的美人…… 不得不说,他儿子的眼光比老子还好! 当年他表妹生得就已是人间富贵花。 此女竟比当年表妹的容貌,更胜一筹! 只见这女子肌肤胜雪,眼似水杏,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 她迈步进来,行走间身姿绰约,步态轻盈,抬眼看向旁边的恒儿时,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有情,顾盼间,很快克制垂落,见到皇上,言行举止亦不慌不忙,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端庄大方,又带着一股罕见超凡脱俗的仙气。 如那画中走出来的一样,眉梢眼角藏春月,声音笑貌露温柔,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皇帝见得后宫女子之多,自是知道,美人光美不行,美人在皮也在骨。 而此女言行,有风骨! 这便够了。 见了人之后,皇帝竟然很满意,但他仍然提了条件。 只要通过这个条件,他便赐婚于二人。 纪樱听完一怔…… 这要求,属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晚裴衍恒连亲王府都不回了,直接跟她去了宅子,去了两年未去,心里十分想念的小院子。 院子里这两年被纪樱打理的很是漂亮,养了许多花,姹紫嫣红一片,进去就能闻到花香,使人心旷神怡,纪樱打理很是清雅。 风尘仆仆的裴衍恒在外人面前还能装一下清冷,待两人时,他解了盔甲,直接搂着纪樱给她压床榻上了。 压得纪樱“呀” 的一声,惊叫出来,那铁臂搂着她骨酥肉麻,挤得她心怦怦直跳。 “你快起来,压着我了,怎么这么沉!”她雪白的纤指推着他特意压过来的胸膛。 裴衍恒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望着两年不见,就长得花容月貌的纪樱,比他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容颜还要好看,简直惊艳到他。 怎会如此美貌,她不知道,当她出现在养心殿时,他心里担心极了,怕皇上看上她…… 这话当然不敢告诉纪樱。 他晒成蜜色,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 他道:“……我回来你为何不去街上看我,我在人群里找了好久,都没见到你……” 他一边委屈,一边拿身体磨蹭着她,团着身下的人,身上的肉怎会又嫩又软。她似乎比两年前胖了一些,待后来发现,不是整体胖了,她的腰还是那么细,只是某些部位胖的美妙极了,他几下扯开,看得他是眼珠子都红了,手更是如雪中寻梅般千夹万碾扯拽拉亲的拱在其中没脸没皮。 最后还来了句:“好香……” 纪樱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去过了,他很是威武。 她扭身不让他摸,不乐意道:“……找我作甚?街边的妙龄少女还不够你看吗?”伴随着他用力的动作,纪樱说完就忍不住叫出声,两年未见了,根本不能碰触,一碰就如柴遇到火,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情入沉沦。 裴衍恒憋了两年,想了两年了,更是一下子就把衣服脱了,扯着怀里推拒他想离开的人,扯着她细腿就给拉回塌上,“跑什么!”他将人给摁在身下,呼哧带喘地道:“真冤枉我了,娘子!我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那些花再香,我也闻不到,我还嫌那些花挡了我寻你……” 他激动地搂着日夜思念的人, 从头到脚地缠着她,见她嘟嘴,手拍打着他,但动作并不十分抗拒,反而有些欲拒还迎,这更是勾得他心肝一跳一跳的,下方如像开了锅一样热烈滚烫似桌腿,似铁杵,像石头捣子。 他一边动作强硬,一边又哀声地诉说着对她的思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数次快死在战场上,但只要一想到我若死了,你就改嫁别人,做了别人的娘子,给别人睡……绝对不行!我一下子就有了力气与人拼杀,现在能活着回来,再见到你……这身力报无处发泄,娘子,你可行行好,收了我这力气吧让我进去尝尝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了军,跟那些军营里的军痞学坏了了。 这话越发的不能听了,不但话不能听,动作也很是放肆起来,就在西屋纪樱的香塌上,半透的幔帐里透出里面一男一女纠缠的身影,在房子外面窗户处待着,不一会儿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声惊叫…… 谁能拒绝得了八块腹肌,一身伤痕的深情的小世子呢,他还拿着身上的伤跟纪樱讨怜惜。 这么年轻的将领呢,纪樱也抗不住啊,她也馋啊!勇猛的男人才是真极品。 于是她矜持地半拒半从,毕竟他一片真心,回来就求皇上赐婚,语气中的真诚也从未变,纪樱嘴上不说,心中自是感动,加上被他指夹弄得浑身发软便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一片黑与白的肤色对比,若有人在场,定能刺激得流出鼻血血,但纪樱到底还有一分理智在,在他勇猛冲锋忘乎所以时,她哭叫一声拧他:“……不可!呜,不可在里面,怀了孩儿如何是好……”这么一说裴衍恒冲锋的更厉害了,他直接在幔帐中坐起来,抱起身前的人,快如残影地与她亲吻哄着她:“无事……大凌关有一种止血药,男子服用可一年内无孩儿……” 还有这么稀奇的男子避孕药! 那倒是方便了…… 裴衍恒没说的是,根本没有男人肯吃这个止血药,因为对古时的男子来说,子嗣乃是大事,任何让他们生不出子嗣的东西,都视若猛虎,宁可流血而死,也不肯服用那药。 但裴衍恒不同,大概童年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他对子嗣也无什么想法,他更在乎的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有无子嗣他不在意,自然不惧此药。 裴衍恒在小院里足足留宿三日,与心爱的人缠绵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他并不想回亲王府,可如今不同以往,亲王妃竟然得了天花暴毙而亡。 想也知道此事不简单,至于裴亲王,皇上不提,已经无人问起,可以说,裴衍恒归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他说了算。 他才是正八经的主子,是世子,世袭裴亲王! 而昔日有父母疼爱耀武扬威的裴子宁,在父离母逝,裴衍恒未回之前,他在府子里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母妃死了,他伤心了一阵,但只要裴衍恒死在战场,这亲王府就是他的了,他恨不得裴衍恒赶紧死,立刻死。 可惜这个十五岁的裴公子,根本不知道内情,他不知道哪怕裴衍恒战死沙场,他也不可能继承亲王府。 他的下场只会离开京城,死在城外,皇上收回亲王府。 如今裴衍恒一回来,他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 有的人,好日子过在了前头,后面只剩下吃苦,但有的人先吃了苦头,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 裴子宁就是前者,裴衍恒回来后,他就像只夹着尾巴的耗子,天天躲在自己房里,装病苟延残喘。 他清楚的知道,如今裴衍恒不同以往,他有战功在身,皇上竟然还赏了那厮一块封地!皇帝赏赐极少赏封地,裴亲王就没有封地,亲王府每年只有朝廷拨下的万两白银。 可裴衍恒立了功,皇帝竟然赏封了,虽然封地不大,那也是一县之城! 还是个产粮富饶的城池,每年光产出就有一万两千钱……裴子宁恨得咬牙切齿! 他心知皇帝偏爱,毕竟那厮虽然是个杂种,但却是皇上的种! 裴子宁不小了了,他已预感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果然,裴衍恒回来后,他每个月衣食住行便开始减少,以前每个月可去帐房支取几十两,甚至百两银,有母后父亲兜底。 现在连五两银都支不出来, 接着缩紧了布料,餐食,以住他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亲王府每年万年银子不缺好东西吃,但现在,他吃的竟然跟个下人差不多, 最终他忍无可忍还像以前一样去找刚从纪樱院子回来的裴衍恒闹,结果被冷着脸的裴衍恒随手一巴掌,扇飞了出去,裴子宁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怎么跟身经百战的裴衍恒比? 院中还有亲王妃与裴亲王的心腹, 以及平日伺候的小厮丫鬟,被裴衍恒直接找人发卖,全部处理掉,再买进一批新人进府,让乌须好生调.教。 裴衍恒自然是恨的,那个奴才的嘴脸,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律发卖,丝毫不讲情面,哭也不好用,至于卖到哪里去,那他就管不着了,各凭小命。 尤其当年对他冷嘲热讽的一些人,不但卖掉,但要打了板子抬出去卖,自然卖不到好地方,想要再进王府这样的好去处,做梦! 裴衍恒回府这般干脆利落大刀阔斧地整治了下人,裴子宁就更惨了,他身边从小到大照顾他的人全都卖了,当着他的面儿,将哭天喊地的男男女女,一个个拉出去。 最后换了一批人,说是伺候他,实际是看守他,裴子宁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这时的他还盼着父亲裴亲王回来,好告状收拾裴子恒,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永远也等不到了,一年后裴亲王的死讯传来。 翊明帝因儿子身份乃裴亲王世子。 于是给了裴亲王体面,称他战死陵谷,继而赏了一大批贡品珍物入了亲王府儿子库中,才算了事。 至于裴子宁,在裴亲王死后没多久,就被继承了亲王府的裴衍恒,分家给分了出去,给了他几百两,将他一路赶出了京城。 听说后来钱被人抢光了,最后跟一群乞丐混在了一起,没过多久便染病去世。 诩明帝知道后, 面色冷漠,他这个儿子,心还是不够狠! 竟然还给了几百两银子,让他过话! 儿子不出手,那就只能老子出手了,老八的血脉,自然斩草要除根! 当年老八就是他一时心软,念了点旧情,没有斩杀掉,留下的锅根。 若不是被他发现,宫变之日就在眼前。 老八本就该死,当年看在自己与表妹的血脉在他府上的份上,饶过他一命,本想着,自己儿子也不白占着亲王的名头,待老八的公子成年,他随意封个文侯,每年拿银子,享荣华不在话下,对于皇亲国戚,做皇上的自不会太刻薄。 但没想到老八狼子野心,他既然不肯老实,那就能只让他的子嗣老实…… …… 纪樱没想到皇上给她出了一道难题,要求她进女学,三年后考核若是得了首名,就答应赐婚。 开什么玩笑!她这几世除了考试就是考试,现代各种考,穿到古代又要陪着小弟各种考,这一世,嫁个人也要考! 考考考!干脆把她考了得了! 最后在裴衍恒软磨硬泡,抱着哄,躺着哄,亲着哄射着哄才把不情不愿的将纪樱给哄进了女学。 纪樱事隔多年,再次背上了书箱上学去了! 女学是个寄宿学校,每日起早贪黑的学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要学骑马,又要课外蹴鞠,还有什么投壶,画展,琴场,棋社,书屋,诗会…… 这三年,当真就像进了男子的国子监一样,生受老师的折磨,好在纪樱这个人不做则已, 做了就会认真地做下去。 作为一个一路考过来的人,又陪小弟考科举的人,考试经验自然不同凡响,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能想象出来的。 很快她就在女学里展露头角,画技她也许不最好的,但每次画出来的作品,绝对是最有创意的,画出来的东西,总能让人拍案叫绝!就连女学的老师对她也多有赞誉。 她永远能画出些别人想都想不出的绝版画作,当然,这是她是站在了巨人肩膀上,毕竟多少名家画作她都见识过,自然有高度有深度。 琴技在学校学了两年后,升了甲等,但这个年代女子琴技厉害的不计其数,纪樱并不是女学里琴技最出色。 她琴技只能算尚可,但她会作曲啊,脑子里的曲子那么多,每闪当众弹上一曲,必风靡整个京城,不知多少才子佳丽求乐谱,一谱千金。 不过纪樱从来没卖过,因心里惭愧,都是后人之作,但这不妨碍她才女之名两年时间,响彻京城。 书法就更不必提,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有特色的,字体不但有风骨,还有俏皮之处,文雅风趣,很得女学老师的喜欢,惹得有不少学子模仿。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其它的课目纪樱也只能做到尚可罢了,没想到三年后考核,她这严重偏科的成绩,居然拿了第一。 呵,看来无论在何时,在何处,都有黑幕啊…… 不过她拿第一却没什么人质疑,三年时间,她才女之名早已传遍京城。甚至她还抽空写了个话本,海外仙山游,里面写了主角流落海上荒岛,如何求生,如何自救,如何造船,如何航行,最后在海上岛中寻得无数宝贝,里面有各种盖房子的过程,写得生动有趣,且实用,最后主角在荒岛生活二十年后,才回到陆地……回到家中,子女已长大成人,一家团聚。 那个时代的人哪见过这种惊险刺激的话本子,看得人是如痴如醉,很多人从中学到了东西。 就连皇上都看了,问起这些经历,纪樱就推说是以前父亲藏书,至于藏书现在在哪?被偷了,烧了,失传了……随便编,死无对证。 不知若了多少人痛惜。 三年期满,纪樱终于功德圆满出了女学,但很快,她又回去了。 是被女学又聘回去了,之前她是学生,转眼就成了老师。 因她这话本里写的东西,过于震撼,里面盖房子,各种地渠,排水,甚至还有露天洗浴室,以及管道的描写太真实,太方便了,就连皇帝都好奇动心起来,让工部的人想办法造出来看看。 工部的人立马研究话本三天三夜,最后还到女学找到了纪樱,在纪樱的帮助下画出图纸,他们照着造,还真造出了话本里的东西。 工部的人看出此女在图纸造屋方面极有天赋,一点即通,而且想法奇特又有自己的见解。 在之后主持的许多园林工程里,遇到难题,工部的人也时常找到女学的裴王妃,每次都有收获。 皇上赐婚后数年内,不少人还称她为裴王妃,但在数年之后,称呼她为王妃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叫她裴师。没错,皇帝赐婚了,两人大婚时,裴衍恒已经二十三岁了,苦苦等了她三年,她也已二十一岁,婚事举办的过于隆重,皇上都露面了,文武百官谁敢缺席,无一人缺席,裴亲王的婚事举办得轰轰烈烈。 众人不但吃席,走的时候,每个人还有四盒礼品送,可见财大气粗的新任裴亲王对这婚礼有多重视,多高兴,大方到离谱,简直大散财,亲王对王妃的满意程度,那是连钱财都愿意舍。 到了晚上洞房花烛夜,在新建的婚房里,裴衍恒激动地以秤杆挑起盖头,见到心心念念心爱之人,终于入了他的府,成了他的人,看着绝色佳人羞涩地抬头,忽又低下头,勾得他忍不住搂着人亲了起来,亲着亲着就直接将新嫁娘抱起来。 洞房自然一夜未停歇,王妃惊叫声连外面守门的人听着都脸红了。 这小世子真是长大了,太过勇猛,纪樱的幸福自不必说,就是登顶时,迷蒙震颤地被他抱起,她突然清醒想到什么,揽着他脖颈,头枕在他肩上问:“……止血药你可还吃呢……” “没……” “本王早就不吃了……王妃放心,今晚我定将本王的孩儿全数放进王妃肚子里,要多少有多少,只给王妃一人……” “少贫嘴!”纪樱被他的动作和露骨的话弄的脸颊粉红,但很快就只剩叫声与泣不成声了。 裴衍恒还真说到做到,一个月之后她就怀上了,年轻的裴亲王龙精虎猛,三年抱两,儿女双全,纪樱并不觉得如何,她有金手指在,身体很好,生孩子没什么危险,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无需防备什么,生的也快。 但裴衍恒却心惊肉跳,尤其兵部侍郎的妻子生孩子大出血死了。 他就不肯再让纪樱生了,自己吃起了止血药。 后二十年,裴衍恒就如他曾许下的诺言一般,不纳妾,无续弦,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宠妻爱女的名声,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纪樱在女学做老师其间,不少人询问,可否教授御夫之术,想知道她是如何让裴亲王对她死踏地,二十年了,至今府里都只有纪师一人,无妾室。 纪樱每每听到都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御夫术啊,有的只是彼此相爱罢了,她正好是他的理想型,在他眼里,她是完美的,是百看不厌的,处处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因为喜欢,自然百般包容…… 说什么御夫术,这天下间美人那么多,难道他不想吗?只不过两人是真爱。 真爱是克制,他能够克制住自己罢了。 但仍有很多人问起,纪樱也只回三个字:“爱自己。”与其绞尽脑汁得到别人的爱,不如花心思多爱自己,这才是最实用的“御夫术”。 而小书呆在二十年后,也从一个小小秀才,考上举人,后在姐夫的扶持下拜了名师,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中了进士,从而留在了京城,他的官位之路异常顺利,毕竟有个裴亲王的姐夫,女学老师的姐姐。 待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哪怕他那么大了。在见到姐姐时,依旧还像九岁时的他一样,五官明朗的脸上露出小书呆时的大大笑容,大步跑来,叫上一声:“阿姐。”明明比纪樱高那么多,却还像个孩子一样站到纪樱面前,还需要纪樱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 惹得裴衍恒每每吃醋抱怨,“……他都多大了,小时候要你摸,现在还要!” 纪樱真服了他了,姐夫吃小舅子的醋,他可真有出息!她不得不伸手也摸摸他的头,裴衍恒这才不吱声儿了。 纪樱对自己的一子一女很好,看着儿女见到娘亲扑过去稚嫩地叫着“娘,娘……” 王妃总是耐心地教导儿女,从不厌烦。 裴衍恒最爱看的就是这一幕,他因为自己的经历,绝不允许任何妾室庶子的存在打扰这一切,他自己的子女只有一个娘! 他经常看得出神,从王妃与孩儿的互动里,从她们的笑声中,从依赖和温情里,慢慢治愈了自己惨淡的童年。 裴衍恒这一生,苦头吃在了前头,后半生极为顺遂。 但当年在战役中年轻的他太过勇猛,数次死里逃生,到底伤到了肺腑筋骨,身强时还不显,五十多岁时便得了重病,久治不愈,后来王妃辞去女学院长职务,在府里亲手做汤食照顾丈夫。 裴亲王在她细心的照料下才好了一些。 纪樱担忧地望着他,见他在府中怏怏不乐,便宠溺地问他可有想去的地方,他们可以去游玩。 心情好时,病自然见好。 裴衍恒想了半天,他说想去以前初遇她时的那个小院儿…… 以前到外省他很少住官舍府院,会特意在市井寻那种小院儿来住,找寻记忆里的味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处小院的那种感觉。 听到他想要住院子,想要住少年时两人相遇时的院子,纪樱便将当年那处小院花了银子买下来,她亲手修建,只为重病的亲王看了能舒心愉悦。 她带着工匠忙碌许久,几乎重塑了刚年小院的样子,连房子都做得与以前一样。 她又养了十几盆花,窗口下面摆着一排旺盛垂下的花枝,还有桔子树下的秋千,水缸里强健的鱼儿,方便当年书宁学习的矮桌子,以及那张特意给世子留的摇摇椅。 裴衍恒一住进去就痴迷了,一直念叨是这里,就是这个感觉。 只住了三日,他的精神便好了很多,夏风徐徐吹过,他坐在当年小院的桔子树下,当年的桔子树已经老迈了,偶尔会有枯叶落下,仿佛树走到了尽头。 他在树下轻轻地摇着椅子,望着这片熟悉的院子,好似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少年的他在船上遇到少女,后来跟着少女来到她院外。 那时候小院特别简陋,可又特别温馨,少年的他不懂,现在他才明白,其实他当年依恋不是这处院子,他依恋的一直是院里的人…… 就像那个从厨房端着果盘走出来的人,她笑意盈盈地向树下走来,裴衍恒看着,看着……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当年与她的相遇的样子…… 回首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那年在船上遇到了她,不枉此生…… 慢慢地,他像少年时一样翘着唇角。 他爱她,若有来生,他还想和她在一起。 可人,会有来生吗? 伴着果筐落地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1 章【VIP】 纪樱没想到自己当初哄那小世子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真如她所说一样,裴衍恒他骑着高头大马回京了…… 两年后的大凌关之战。 裴衍恒战功卓著,三次大的战役中,他先后立下了先登、斩将、夺旗三大战功,军中很多人知道有一小将上战场悍不畏死,数次带领精英小队绕过天陵山直达对方军营腹地,烧粮草,下泄药,放火烧营,换兵衣在敌中一通乱杀,竟然杀了对方几千人,战功立下一件又一件。 只用了两年时间,东陵朝便大败敌国,对方在这几次战役中元气大伤,最终远遁北地,不再踏入大陵关一步。 当这个小世子在两年后大胜归来。 他一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前方旌旗飘扬,后方跟着凯旋的将士,进城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在京城的街道上穿行,街道两边的百姓脸上洋溢着喜悦,王朝打了胜仗了。 两年说长不长,但裴衍恒历经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战场上生死较量,这位马上的年轻将领,早已不是当年稚嫩的,会因为一个耳光而红眼的小世子。 他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好儿郎,他骑在骏马上,走在大军的前方,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气势摄人,引得周围无数百姓观望。 真如纪樱当年哄他之言。 她当时哄他说:“是啊,我们世子可最勇猛了,谁能比得了您呢?不但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剑眉星目,个高腿长……若能在边境立了大功回来,穿上那英武的盔甲,骑上高头大马游街, 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姑娘冲你扔手帕鲜花表达爱意呢,到时,民女恐怕要羞愧死,得唾弃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无情难奏凤求凰,错过了您。到那时,民女可不敢出现在世子面前了,生怕世子会仇恨民女呢……” 知道大陵关将士早日归朝,纪樱早早就从宅子里出来,锁了门挤在人群中,望着眼前的景象,也看到了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人…… 那一刻,她真有些恍惚了。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无论外表,还是气质,她都有些不认得他了,他还是那个傲娇富贵的小世子吗? 他还是当年的他吗? 他的初心是否改变了…… 阳光洒在将士的身上,给他们身后渡上了金光。 道路两旁挤满了人,大军进京之时,百姓欢呼雀跃,小孩子奔跑,追逐着队伍,随着马上年轻英俊的将令们策马行过,周围的欢呼声更如浪潮般涌起。 实在太帅了! 无数妙龄女子将手里的鲜花纷纷雨点般洒向中意的人身上,那位年轻英俊的将领身上的花最多,最密集,几乎下了花雨一样,他微笑地用手挡住。 京城的主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而本来要扬手的纪樱,看到此景,突然抿住了唇。 时间,其实可以抹平很多东西。 也可以改变许多。 两年前喜欢的人,两年后未必会喜欢了。 当年无人在意的裴世子,如今已经是战场杀进杀出的护国英雄。 英雄,自然不会缺爱慕。 如今他如此耀眼,整个京城的女孩都为之轰动,大把的出阁少女,世家嫡女心悦她。 他未必还会记得她这么一个小小平民。 纪樱从不觉得自己的年龄有何不妥,两年过去,十八岁的她,青春年华正当时。 但在古时,她的年纪已偏大了,因为每年都有无数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女。 纪樱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像她曾经说过的一样,在马上人目光扫过来时,她最终选择掩去身影,瞥了他一眼后,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是静静转身离开了。 打胜仗的队伍被迎回朝后,皇上按例论功行赏。 并举办了庆功宴,朝野上下为之庆贺!最终酒终人散,皇帝将里面最年轻的那位将领留了下来。 两年间他每立下一功,便会官升一阶,升阶的速度如同坐了箭,可见皇帝有多关注战役,关注着表妹给他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 翊明帝穿着明黄衣袍,坐在书房里,宣他觐见,见到人进来,翊明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呵呵道:“恒儿,你此次立下军功,想要朕如何赏你?” 裴衍恒见过无数次翊明帝,他幼时喜欢皇上,也喜欢进宫,可当长大后知晓真相,他一度接受不了,心中有过怨,有过恨,有过嫌弃,有过恶心,但最终这些有关身世的怨和恨,都在那片用鲜血拼杀的战场上,消失不见了。 他或许无法回到过去,出身也是他无法选择的。 他能决定的,只有当下,当下他要什么,要怎么活。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行稽首礼,铿锵有力道:“臣不要陛下赏赐,臣只有一事请求……” “哦,什么事?” “……请皇上,为臣赐婚!” 翊明帝愣住了,他望着面前俊朗非凡,双目明亮如星,身形挺拔如松,散发着一股凌厉气势的年轻将士。 他既有一丝少年的执着与朝气,又有成长后的坚定与果敢。 据说,战场上他奋不顾身,冲锋陷阵,英勇杀敌,曾坐于马上手舞长.枪,如蛟龙出海,气势如虹,他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 翊明帝知道他的表现后,心中愉悦,不愧是他与表妹的儿子。 相比其它皇子,翊明帝心中最记挂的……便是此子。 对此子,既有心痛,有感情无法圆满的痛楚,亦有怀念,也有怜惜,心情复杂得很。 有段时间,翊明帝心中是挣扎的,他一度想认回这个儿子,立他为太子。但最终没有将这个从小命运多舛,生于他人宅院府庭的孩子,拉入到几个皇子的争斗中。 此时翊明帝,看着他,就如同看着皇子时的自己。 那个还没有破碎,与表妹情投意合,竹马弄青梅时的自己,那个没有吐血的少年。 没想到,表妹的儿子,竟然和他当年的一样,立功后,竟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求赐婚…… 求娶他心爱的女子。 听罢,翊明帝眼神是复杂的,他望着站在下首固执的年轻人。 他曾经, 无比怨恨过父皇,为什么拆散了他与挚爱。 后来,他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终于理解了当年父亲棒打鸳鸯的初衷,当了皇帝,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最不愿看到的是什么? 是皇子沉迷情爱之中,为女人生为女人死,此乃皇家大忌。 只有身处高位,才知,高位者最怕的就是动情,无情才是有情。 无情之人一旦有了心属,便无心天下。 所以皇帝,无需情爱。 当年他若真的与表妹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坐上皇位。 他望着面前,彼此知道,却无法相认的孩子。 看着他与自己当年一样,是个痴情种子,长相与表妹容貌足足像了六成,这是他与表妹当年,年少时一时贪欢留下的血脉。 他一直挂心着,他怜惜…… 想到表妹,他冰冷的内心一下子动荡起来。 也许…… 也许当年他和表妹无法得到的,无法完成的,他的儿子,能够得到,能够圆满…… 他不需要与人争夺皇位,他只需继承亲王之位,就能安稳度过余生。 现在他与当年还是皇子的自己一般,走在人生的三叉路口,他想看此子走与自己当年不同的路。 他也想见一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后,那条路上的风景。 所以翊明帝没有像当年他的父皇一样,拆散儿子与他心中所爱,而是提出想见一见那位女子。 此女翊明帝早就听乌须提起过,知道她在恒儿得了天花时不离不弃,守在身边细心照顾,在她的照顾下,恒儿挺过天花。 翊明帝对此女并无恶感。 恒儿若有意,纳个妾室,他不会过问,但若是赐婚……翊明帝就不得不见见这位小小秀才之女。 这毕竟是他的血脉,成亲乃是大事! 当纪樱被宣进养心殿时,见到了皇帝,她心头微微一震,说不震惊是假的,但震惊大过敬畏。 毕竟穿越而来的她,进了宫,就好似进入历史一样。 她匆忙看了眼坐在上方的人,果真一国之君,长相确实威严,气场很强。 相比未见过皇帝的平民,纪樱相当从容,她不惧前因,不畏后果,只做好当下的事,就当是演戏了,起身跪拜,乃是给与这个时代最高领导人的尊敬之礼,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做起来行云流水。 裴衍恒在见到人进来时,眼睛都直了。 裴衍恒为什么这么急着赐婚,因为一回来乌须就屁颠屁颠地来打小报告了,直说那樱桃胡同里的小娘子,这两年越发长开了,生得那叫一个美啊,走哪里都引人嘱目,别说是旁人,就是乌须自己见了,都要脸红一番称呼小娘子俊俏呢。 要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听世子,派暗卫守着,不知道抓了多少宵小,都在打着那小娘子的主意,就算无宵小,两年时间,提亲的人把小娘子的门槛都要踏破了,附近几条街巷的年轻男了了,想娶小娘子,看上小娘子,世子要再不回来,他可守不住了!裴衍恒这也是两年后第一次见纪樱, 只一眼,他的眼珠子就定住,她一进来,目光就没有挪开过。 灼灼地盯着。 确实如乌须如言,两年时间这女人变了个样,无论身条还是模样,变化的他都不敢认了。 当真女大十八变! 如果说两年前才十六岁的纪樱,还是一枚粉嫩青涩的果子,两年后,这只小果子一下子就变成一枚前凸后翘,饱满欲滴的水蜜桃了,粉嫩的仿佛都要淌出水来。 看人就想猛猛地咽口水,渴得很。 论美,当然美了! 在没有喜欢的人之前,纪樱为了保护自己,日子过得糙,一心只为小弟科举做准备,根本不打理自己,她觉得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不适合结婚,所以她做好了不结婚的准备。 既如此,那便看得过去即可,不再描眉画眼。 但有了情之后,就不同了,这两年时间,除了去书院给小弟送东西外,纪樱一直在宅子里细心调养自己,不但做美食,以食物调养。 还会养花,养草,养眼睛,养神态,养心,从身到心滋养自己,只做让自己自在,开心的事,借此温养自己的气质。 她甚至拣起了以前父亲书塾时曾教过她的琴棋书画。 回京后,金手指又翻开了两页,其中一页是乌发灵膏,养发之物。 古人的头发很长,保养起来很麻烦,但她用了这个乌发仙膏后,只是泡化在水中清洗一番,头发就滑得跟缎子一样,从此梳子再也没有遇到过阻碍,一头乌发,经常滑得握都握不住。但乌发仙膏很少,每天只有玉米粒那么一点儿,她要攒上三日才够洗一次,所以纪樱头发三日一洗,不知是不是发丝太滑,不容易脏,哪怕七日不洗,也黑亮到让人爱不释手,无论谁见了都要问上一句,这头发怎么保养的。 第六页是圣女灵果,长得有点像圣女果,比较粉嫩,每天一颗如枣般大,没想到吃了之后有美白的功效,纪樱皮肤肉眼可见的雪白起来,再加上黑浓的乌发。 她知道自己美人之名不但樱桃巷子传开了,还传出去好几处巷子。 她也知道,乌总管一直暗中照顾着她,否则生活不会这么安逸…… 迈进了养心殿,她一下子见到了两年未见的人,他站在那儿,个头看着又高了,望向自己时,视线灼热,纪樱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垂下,与皇上行拜礼。 翊明帝本觉得秀才之女,实在拿不出去,做个侧妃身份都有些低了…… 他这儿子没办法生在了亲王府,论起来他可是他的长子,是皇子!甚至是太子! 如今却想娶一介秀才之女,翊明帝倒真想见见这女子,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 当宣了此女进殿后,她走进来的瞬间,皇帝眼前一亮。 是个少见的美人…… 不得不说,他儿子的眼光比老子还好! 当年他表妹生得就已是人间富贵花。 此女竟比当年表妹的容貌,更胜一筹! 只见这女子肌肤胜雪,眼似水杏,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 她迈步进来,行走间身姿绰约,步态轻盈,抬眼看向旁边的恒儿时,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有情,顾盼间,很快克制垂落,见到皇上,言行举止亦不慌不忙,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端庄大方,又带着一股罕见超凡脱俗的仙气。 如那画中走出来的一样,眉梢眼角藏春月,声音笑貌露温柔,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皇帝见得后宫女子之多,自是知道,美人光美不行,美人在皮也在骨。 而此女言行,有风骨! 这便够了。 见了人之后,皇帝竟然很满意,但他仍然提了条件。 只要通过这个条件,他便赐婚于二人。 纪樱听完一怔…… 这要求,属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晚裴衍恒连亲王府都不回了,直接跟她去了宅子,去了两年未去,心里十分想念的小院子。 院子里这两年被纪樱打理的很是漂亮,养了许多花,姹紫嫣红一片,进去就能闻到花香,使人心旷神怡,纪樱打理很是清雅。 风尘仆仆的裴衍恒在外人面前还能装一下清冷,待两人时,他解了盔甲,直接搂着纪樱给她压床榻上了。 压得纪樱“呀” 的一声,惊叫出来,那铁臂搂着她骨酥肉麻,挤得她心怦怦直跳。 “你快起来,压着我了,怎么这么沉!”她雪白的纤指推着他特意压过来的胸膛。 裴衍恒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望着两年不见,就长得花容月貌的纪樱,比他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容颜还要好看,简直惊艳到他。 怎会如此美貌,她不知道,当她出现在养心殿时,他心里担心极了,怕皇上看上她…… 这话当然不敢告诉纪樱。 他晒成蜜色,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 他道:“……我回来你为何不去街上看我,我在人群里找了好久,都没见到你……” 他一边委屈,一边拿身体磨蹭着她,团着身下的人,身上的肉怎会又嫩又软。她似乎比两年前胖了一些,待后来发现,不是整体胖了,她的腰还是那么细,只是某些部位胖的美妙极了,他几下扯开,看得他是眼珠子都红了,手更是如雪中寻梅般千夹万碾扯拽拉亲的拱在其中没脸没皮。 最后还来了句:“好香……” 纪樱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去过了,他很是威武。 她扭身不让他摸,不乐意道:“……找我作甚?街边的妙龄少女还不够你看吗?”伴随着他用力的动作,纪樱说完就忍不住叫出声,两年未见了,根本不能碰触,一碰就如柴遇到火,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情入沉沦。 裴衍恒憋了两年,想了两年了,更是一下子就把衣服脱了,扯着怀里推拒他想离开的人,扯着她细腿就给拉回塌上,“跑什么!”他将人给摁在身下,呼哧带喘地道:“真冤枉我了,娘子!我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那些花再香,我也闻不到,我还嫌那些花挡了我寻你……” 他激动地搂着日夜思念的人, 从头到脚地缠着她,见她嘟嘴,手拍打着他,但动作并不十分抗拒,反而有些欲拒还迎,这更是勾得他心肝一跳一跳的,下方如像开了锅一样热烈滚烫似桌腿,似铁杵,像石头捣子。 他一边动作强硬,一边又哀声地诉说着对她的思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数次快死在战场上,但只要一想到我若死了,你就改嫁别人,做了别人的娘子,给别人睡……绝对不行!我一下子就有了力气与人拼杀,现在能活着回来,再见到你……这身力报无处发泄,娘子,你可行行好,收了我这力气吧让我进去尝尝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了军,跟那些军营里的军痞学坏了了。 这话越发的不能听了,不但话不能听,动作也很是放肆起来,就在西屋纪樱的香塌上,半透的幔帐里透出里面一男一女纠缠的身影,在房子外面窗户处待着,不一会儿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声惊叫…… 谁能拒绝得了八块腹肌,一身伤痕的深情的小世子呢,他还拿着身上的伤跟纪樱讨怜惜。 这么年轻的将领呢,纪樱也抗不住啊,她也馋啊!勇猛的男人才是真极品。 于是她矜持地半拒半从,毕竟他一片真心,回来就求皇上赐婚,语气中的真诚也从未变,纪樱嘴上不说,心中自是感动,加上被他指夹弄得浑身发软便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一片黑与白的肤色对比,若有人在场,定能刺激得流出鼻血血,但纪樱到底还有一分理智在,在他勇猛冲锋忘乎所以时,她哭叫一声拧他:“……不可!呜,不可在里面,怀了孩儿如何是好……”这么一说裴衍恒冲锋的更厉害了,他直接在幔帐中坐起来,抱起身前的人,快如残影地与她亲吻哄着她:“无事……大凌关有一种止血药,男子服用可一年内无孩儿……” 还有这么稀奇的男子避孕药! 那倒是方便了…… 裴衍恒没说的是,根本没有男人肯吃这个止血药,因为对古时的男子来说,子嗣乃是大事,任何让他们生不出子嗣的东西,都视若猛虎,宁可流血而死,也不肯服用那药。 但裴衍恒不同,大概童年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他对子嗣也无什么想法,他更在乎的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有无子嗣他不在意,自然不惧此药。 裴衍恒在小院里足足留宿三日,与心爱的人缠绵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他并不想回亲王府,可如今不同以往,亲王妃竟然得了天花暴毙而亡。 想也知道此事不简单,至于裴亲王,皇上不提,已经无人问起,可以说,裴衍恒归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他说了算。 他才是正八经的主子,是世子,世袭裴亲王! 而昔日有父母疼爱耀武扬威的裴子宁,在父离母逝,裴衍恒未回之前,他在府子里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母妃死了,他伤心了一阵,但只要裴衍恒死在战场,这亲王府就是他的了,他恨不得裴衍恒赶紧死,立刻死。 可惜这个十五岁的裴公子,根本不知道内情,他不知道哪怕裴衍恒战死沙场,他也不可能继承亲王府。 他的下场只会离开京城,死在城外,皇上收回亲王府。 如今裴衍恒一回来,他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 有的人,好日子过在了前头,后面只剩下吃苦,但有的人先吃了苦头,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 裴子宁就是前者,裴衍恒回来后,他就像只夹着尾巴的耗子,天天躲在自己房里,装病苟延残喘。 他清楚的知道,如今裴衍恒不同以往,他有战功在身,皇上竟然还赏了那厮一块封地!皇帝赏赐极少赏封地,裴亲王就没有封地,亲王府每年只有朝廷拨下的万两白银。 可裴衍恒立了功,皇帝竟然赏封了,虽然封地不大,那也是一县之城! 还是个产粮富饶的城池,每年光产出就有一万两千钱……裴子宁恨得咬牙切齿! 他心知皇帝偏爱,毕竟那厮虽然是个杂种,但却是皇上的种! 裴子宁不小了了,他已预感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果然,裴衍恒回来后,他每个月衣食住行便开始减少,以前每个月可去帐房支取几十两,甚至百两银,有母后父亲兜底。 现在连五两银都支不出来, 接着缩紧了布料,餐食,以住他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亲王府每年万年银子不缺好东西吃,但现在,他吃的竟然跟个下人差不多, 最终他忍无可忍还像以前一样去找刚从纪樱院子回来的裴衍恒闹,结果被冷着脸的裴衍恒随手一巴掌,扇飞了出去,裴子宁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怎么跟身经百战的裴衍恒比? 院中还有亲王妃与裴亲王的心腹, 以及平日伺候的小厮丫鬟,被裴衍恒直接找人发卖,全部处理掉,再买进一批新人进府,让乌须好生调.教。 裴衍恒自然是恨的,那个奴才的嘴脸,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律发卖,丝毫不讲情面,哭也不好用,至于卖到哪里去,那他就管不着了,各凭小命。 尤其当年对他冷嘲热讽的一些人,不但卖掉,但要打了板子抬出去卖,自然卖不到好地方,想要再进王府这样的好去处,做梦! 裴衍恒回府这般干脆利落大刀阔斧地整治了下人,裴子宁就更惨了,他身边从小到大照顾他的人全都卖了,当着他的面儿,将哭天喊地的男男女女,一个个拉出去。 最后换了一批人,说是伺候他,实际是看守他,裴子宁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这时的他还盼着父亲裴亲王回来,好告状收拾裴子恒,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永远也等不到了,一年后裴亲王的死讯传来。 翊明帝因儿子身份乃裴亲王世子。 于是给了裴亲王体面,称他战死陵谷,继而赏了一大批贡品珍物入了亲王府儿子库中,才算了事。 至于裴子宁,在裴亲王死后没多久,就被继承了亲王府的裴衍恒,分家给分了出去,给了他几百两,将他一路赶出了京城。 听说后来钱被人抢光了,最后跟一群乞丐混在了一起,没过多久便染病去世。 诩明帝知道后, 面色冷漠,他这个儿子,心还是不够狠! 竟然还给了几百两银子,让他过话! 儿子不出手,那就只能老子出手了,老八的血脉,自然斩草要除根! 当年老八就是他一时心软,念了点旧情,没有斩杀掉,留下的锅根。 若不是被他发现,宫变之日就在眼前。 老八本就该死,当年看在自己与表妹的血脉在他府上的份上,饶过他一命,本想着,自己儿子也不白占着亲王的名头,待老八的公子成年,他随意封个文侯,每年拿银子,享荣华不在话下,对于皇亲国戚,做皇上的自不会太刻薄。 但没想到老八狼子野心,他既然不肯老实,那就能只让他的子嗣老实…… …… 纪樱没想到皇上给她出了一道难题,要求她进女学,三年后考核若是得了首名,就答应赐婚。 开什么玩笑!她这几世除了考试就是考试,现代各种考,穿到古代又要陪着小弟各种考,这一世,嫁个人也要考! 考考考!干脆把她考了得了! 最后在裴衍恒软磨硬泡,抱着哄,躺着哄,亲着哄射着哄才把不情不愿的将纪樱给哄进了女学。 纪樱事隔多年,再次背上了书箱上学去了! 女学是个寄宿学校,每日起早贪黑的学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要学骑马,又要课外蹴鞠,还有什么投壶,画展,琴场,棋社,书屋,诗会…… 这三年,当真就像进了男子的国子监一样,生受老师的折磨,好在纪樱这个人不做则已, 做了就会认真地做下去。 作为一个一路考过来的人,又陪小弟考科举的人,考试经验自然不同凡响,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能想象出来的。 很快她就在女学里展露头角,画技她也许不最好的,但每次画出来的作品,绝对是最有创意的,画出来的东西,总能让人拍案叫绝!就连女学的老师对她也多有赞誉。 她永远能画出些别人想都想不出的绝版画作,当然,这是她是站在了巨人肩膀上,毕竟多少名家画作她都见识过,自然有高度有深度。 琴技在学校学了两年后,升了甲等,但这个年代女子琴技厉害的不计其数,纪樱并不是女学里琴技最出色。 她琴技只能算尚可,但她会作曲啊,脑子里的曲子那么多,每闪当众弹上一曲,必风靡整个京城,不知多少才子佳丽求乐谱,一谱千金。 不过纪樱从来没卖过,因心里惭愧,都是后人之作,但这不妨碍她才女之名两年时间,响彻京城。 书法就更不必提,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有特色的,字体不但有风骨,还有俏皮之处,文雅风趣,很得女学老师的喜欢,惹得有不少学子模仿。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其它的课目纪樱也只能做到尚可罢了,没想到三年后考核,她这严重偏科的成绩,居然拿了第一。 呵,看来无论在何时,在何处,都有黑幕啊…… 不过她拿第一却没什么人质疑,三年时间,她才女之名早已传遍京城。甚至她还抽空写了个话本,海外仙山游,里面写了主角流落海上荒岛,如何求生,如何自救,如何造船,如何航行,最后在海上岛中寻得无数宝贝,里面有各种盖房子的过程,写得生动有趣,且实用,最后主角在荒岛生活二十年后,才回到陆地……回到家中,子女已长大成人,一家团聚。 那个时代的人哪见过这种惊险刺激的话本子,看得人是如痴如醉,很多人从中学到了东西。 就连皇上都看了,问起这些经历,纪樱就推说是以前父亲藏书,至于藏书现在在哪?被偷了,烧了,失传了……随便编,死无对证。 不知若了多少人痛惜。 三年期满,纪樱终于功德圆满出了女学,但很快,她又回去了。 是被女学又聘回去了,之前她是学生,转眼就成了老师。 因她这话本里写的东西,过于震撼,里面盖房子,各种地渠,排水,甚至还有露天洗浴室,以及管道的描写太真实,太方便了,就连皇帝都好奇动心起来,让工部的人想办法造出来看看。 工部的人立马研究话本三天三夜,最后还到女学找到了纪樱,在纪樱的帮助下画出图纸,他们照着造,还真造出了话本里的东西。 工部的人看出此女在图纸造屋方面极有天赋,一点即通,而且想法奇特又有自己的见解。 在之后主持的许多园林工程里,遇到难题,工部的人也时常找到女学的裴王妃,每次都有收获。 皇上赐婚后数年内,不少人还称她为裴王妃,但在数年之后,称呼她为王妃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叫她裴师。没错,皇帝赐婚了,两人大婚时,裴衍恒已经二十三岁了,苦苦等了她三年,她也已二十一岁,婚事举办的过于隆重,皇上都露面了,文武百官谁敢缺席,无一人缺席,裴亲王的婚事举办得轰轰烈烈。 众人不但吃席,走的时候,每个人还有四盒礼品送,可见财大气粗的新任裴亲王对这婚礼有多重视,多高兴,大方到离谱,简直大散财,亲王对王妃的满意程度,那是连钱财都愿意舍。 到了晚上洞房花烛夜,在新建的婚房里,裴衍恒激动地以秤杆挑起盖头,见到心心念念心爱之人,终于入了他的府,成了他的人,看着绝色佳人羞涩地抬头,忽又低下头,勾得他忍不住搂着人亲了起来,亲着亲着就直接将新嫁娘抱起来。 洞房自然一夜未停歇,王妃惊叫声连外面守门的人听着都脸红了。 这小世子真是长大了,太过勇猛,纪樱的幸福自不必说,就是登顶时,迷蒙震颤地被他抱起,她突然清醒想到什么,揽着他脖颈,头枕在他肩上问:“……止血药你可还吃呢……” “没……” “本王早就不吃了……王妃放心,今晚我定将本王的孩儿全数放进王妃肚子里,要多少有多少,只给王妃一人……” “少贫嘴!”纪樱被他的动作和露骨的话弄的脸颊粉红,但很快就只剩叫声与泣不成声了。 裴衍恒还真说到做到,一个月之后她就怀上了,年轻的裴亲王龙精虎猛,三年抱两,儿女双全,纪樱并不觉得如何,她有金手指在,身体很好,生孩子没什么危险,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无需防备什么,生的也快。 但裴衍恒却心惊肉跳,尤其兵部侍郎的妻子生孩子大出血死了。 他就不肯再让纪樱生了,自己吃起了止血药。 后二十年,裴衍恒就如他曾许下的诺言一般,不纳妾,无续弦,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宠妻爱女的名声,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纪樱在女学做老师其间,不少人询问,可否教授御夫之术,想知道她是如何让裴亲王对她死踏地,二十年了,至今府里都只有纪师一人,无妾室。 纪樱每每听到都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御夫术啊,有的只是彼此相爱罢了,她正好是他的理想型,在他眼里,她是完美的,是百看不厌的,处处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因为喜欢,自然百般包容…… 说什么御夫术,这天下间美人那么多,难道他不想吗?只不过两人是真爱。 真爱是克制,他能够克制住自己罢了。 但仍有很多人问起,纪樱也只回三个字:“爱自己。”与其绞尽脑汁得到别人的爱,不如花心思多爱自己,这才是最实用的“御夫术”。 而小书呆在二十年后,也从一个小小秀才,考上举人,后在姐夫的扶持下拜了名师,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中了进士,从而留在了京城,他的官位之路异常顺利,毕竟有个裴亲王的姐夫,女学老师的姐姐。 待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哪怕他那么大了。在见到姐姐时,依旧还像九岁时的他一样,五官明朗的脸上露出小书呆时的大大笑容,大步跑来,叫上一声:“阿姐。”明明比纪樱高那么多,却还像个孩子一样站到纪樱面前,还需要纪樱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 惹得裴衍恒每每吃醋抱怨,“……他都多大了,小时候要你摸,现在还要!” 纪樱真服了他了,姐夫吃小舅子的醋,他可真有出息!她不得不伸手也摸摸他的头,裴衍恒这才不吱声儿了。 纪樱对自己的一子一女很好,看着儿女见到娘亲扑过去稚嫩地叫着“娘,娘……” 王妃总是耐心地教导儿女,从不厌烦。 裴衍恒最爱看的就是这一幕,他因为自己的经历,绝不允许任何妾室庶子的存在打扰这一切,他自己的子女只有一个娘! 他经常看得出神,从王妃与孩儿的互动里,从她们的笑声中,从依赖和温情里,慢慢治愈了自己惨淡的童年。 裴衍恒这一生,苦头吃在了前头,后半生极为顺遂。 但当年在战役中年轻的他太过勇猛,数次死里逃生,到底伤到了肺腑筋骨,身强时还不显,五十多岁时便得了重病,久治不愈,后来王妃辞去女学院长职务,在府里亲手做汤食照顾丈夫。 裴亲王在她细心的照料下才好了一些。 纪樱担忧地望着他,见他在府中怏怏不乐,便宠溺地问他可有想去的地方,他们可以去游玩。 心情好时,病自然见好。 裴衍恒想了半天,他说想去以前初遇她时的那个小院儿…… 以前到外省他很少住官舍府院,会特意在市井寻那种小院儿来住,找寻记忆里的味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处小院的那种感觉。 听到他想要住院子,想要住少年时两人相遇时的院子,纪樱便将当年那处小院花了银子买下来,她亲手修建,只为重病的亲王看了能舒心愉悦。 她带着工匠忙碌许久,几乎重塑了刚年小院的样子,连房子都做得与以前一样。 她又养了十几盆花,窗口下面摆着一排旺盛垂下的花枝,还有桔子树下的秋千,水缸里强健的鱼儿,方便当年书宁学习的矮桌子,以及那张特意给世子留的摇摇椅。 裴衍恒一住进去就痴迷了,一直念叨是这里,就是这个感觉。 只住了三日,他的精神便好了很多,夏风徐徐吹过,他坐在当年小院的桔子树下,当年的桔子树已经老迈了,偶尔会有枯叶落下,仿佛树走到了尽头。 他在树下轻轻地摇着椅子,望着这片熟悉的院子,好似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少年的他在船上遇到少女,后来跟着少女来到她院外。 那时候小院特别简陋,可又特别温馨,少年的他不懂,现在他才明白,其实他当年依恋不是这处院子,他依恋的一直是院里的人…… 就像那个从厨房端着果盘走出来的人,她笑意盈盈地向树下走来,裴衍恒看着,看着……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当年与她的相遇的样子…… 回首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那年在船上遇到了她,不枉此生…… 慢慢地,他像少年时一样翘着唇角。 他爱她,若有来生,他还想和她在一起。 可人,会有来生吗? 伴着果筐落地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2 章【VIP】 艺术院校大四。 快毕业了,学校课少了许多,放假前夕所有人忙着逛街谈恋爱,吃饭k歌…… 宿舍里只剩下两人。 童樱与易滢莹回到宿舍时,宿友们都不在。 时节正值初夏,天色将晚,暮色昏沉,外面淅淅沥沥竟然下起了雨。 越下越大,哗啦啦的。 “……幸好我们俩回来的早,没有被雨淋着,luck!”童樱仿佛赚到了一样,高兴地拿起手机对着阳台拍了张照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编辑着发到朋友圈。 她们学校条件极好,宿舍四人间,上床下桌,有公用洗手淋浴间,每个房间都有阳台,视野上佳,其它两位室友不在,此时宿寂静一片。 易滢莹看着仍一团孩子气的童樱,想到两人即将离别,大学四年童樱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一咬牙,拉着童樱到她的床铺前坐下。 她道:“阿樱。” “嗯?”童樱玩完手机,看向好友兼室友。 只见易滢莹神色复杂,有些不舍地看着她。 “怎么了?”童樱问。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断地敲击着窗户。 正是天地大阴之时,易滢莹望着她,最终做了决定。 她与童樱大学认识,一见如故,如今毕业想到两人将要分道扬镳,易滢莹心里不好受。 她本人沉闷,脾气古怪又沉默寡言,本以为四年大学生活可能要形影单只,没想到刚进学校就交到了挚友, 四年的时间里她们一起吃饭逛街,一起复习上课,几乎形影不离,幸好有这个好友陪伴她,她才不孤单。 如今分别在即。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留下些什么,可好友家境比她好,吃穿住用方面她又受了好友许多恩惠。 最后只得咬牙。 她拉着童樱的手,在几乎暗下来的宿舍里郑重地对童樱说:“……我要跟你说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童樱本来还很开心,但好友神情有些奇怪,外面又下着雨,周围光线暗得很,桌子上台灯也没开,平时她们不开大灯,只开桌上的台灯。 在昏暗的宿舍里,在这样隔绝声音的大雨中,她听到处了三年多的好友对她道:“……其实我生在古时瀛洲,也就是现在的巫溪。” 活泼的童樱望着好友,缓缓地点了点头。 巫溪…… 她一直觉得好友神秘,虽然家境穷困,但有神秘资助人,资助她来艺术院校,学费资助人出,平时的生活费还是要她自己付,童樱常见她窘迫吃便宜菜,于是一直有意无意地帮助她。 像买衣服,她一次买了同款不同颜色的两件,还没穿就不想要了,于是扔给好友,好友出于扔了可惜的想法,也就穿了。 吃饭也多是童樱早早付钱,去游玩也是她拿到免费票,不玩票就废了,其实哪有免费的,不过是她想带好友去玩罢了。 童樱家里中产,生活费充足,不差这点小钱。 一开始童樱觉得和易滢莹很有眼缘,虽然脾气怪了些,但很好相处,两人也聊得来。 后来发现好友说话做事有些时候确实与众不同,比如桌上摆放东西的位置,她不是乱摆,而是按一定的规律摆放,别人不能碰,碰一点她都知道。 还有两人出去玩时,好友经常拉住她说不能进,还没进去怎么知道不能进?但也不说原因,拉着她就走,童樱就觉得奇怪。 直到有一次去游乐场,放假两人打算去玩,别人给了童樱两张票,她带易滢莹去了,结果到了门口,易滢莹就死活不让进,死死拉住她,最后也没玩成。 当天那个游乐场就出事了,死了人!可把童樱惊到了,后来追问好友,易滢莹又吱吱唔唔不肯说。 两人处久了,她发现好友衣柜里有个小口袋,里面装着泛黄的骨头,看到时她吓了一跳,后来好友解释是牛骨,她这才松了口气,但没有解释这牛骨装袋子里干什么,为什么来学校要带着牛骨头…… 可好友不肯说,童樱也就没问,但在童樱心里,这位好友很是神秘! 如今不肯多说自己身世来历的好友,突然跟她坦白了。 她还有点不适应。 外面还下着大雨呢,怎么就聊起她的出生地了? “巫溪……” 她想了想。 巫溪可是个神秘的地方,据说以前有巫术存在!祖国开放后,此地常年与世隔绝,很是低调的样子,直到前些年有人追究巫族起源地时,被一个主播曝光,他们生活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山谷中。 风景美如画, 当时还登上了热搜。 听说这几年那里已经成为旅游景点,每年有不少游客过去游玩。 没想到她的好友竟然是巫溪人,童樱有了丝兴趣。 她望着易滢莹,所以呢? 易滢莹不再隐瞒好友了,她道:“……我们巫溪族人确实是当年巫族的后代,懂一些巫术,我是巫女后人,但传到我这一代,会得只剩点皮毛……” 伴着窗外的雨声,童樱张开嘴,惊讶道:“你,你说……你是巫女?” 她一直将那些巫族报道当做历史故事来看,甚至,是封建迷信的一种,当然她不敢当着好友说。 可没想到好友有一天竟然告诉她,她是巫女! 天啊!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好友竟是古族巫女,她甚至不知道巫女是做什么的。 只看到一些记载,古时巫族神神叨叨,喜欢玩骨头,还玩人骨头,听说动不动就要杀人祭天,很是恐怖…… “阿樱,你害怕吗?”易滢莹问她。 童樱倒……也没害怕,就是觉得周身凉凉的,于是她小声问道:“……那你的那些骨头,是人骨吗?” 易滢莹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我的道行不够深,玩不了那个,我没有骗你,那些真的是牛骨,牛骨对我来说就够用了,我虽然是巫女之后,但到我这一代巫族已经式微,族人已经不靠祖宗的东西过活,很多人弃祖离山,现在文明社会,大家也不需要这些……还是钱和票子实在,有很多厉害的巫都出去打工了,有的开车,有的开店,还有的跑去做自媒体……” 这么一说童樱就感兴趣了,一旦融入了众生之中,她就不害怕了,她好奇问好友:“那巫族以前是做什么的?” 易滢莹从床头包包里取了东西出来,她平静道:“以前可通天地鬼神,主要是祭祀,但传到现在,只剩下些预测吉凶,看命,看魂,看魄,看鬼的术了,有的族人干脆做起占卜up主,给人测起塔罗牌了……” “哦。”童樱听着还挺新鲜的,接着就见昏暗的宿舍里,雨还在外面哗哗地下着,阳台玻璃门上一层层水糊的雨雾,根本看不清外面。 她看到好友盘腿坐在床铺上,从一只旧的苎麻小口袋中,倒出十几颗泛黄的牛骨来…… 有点瘆人。 “滢莹,你要做什么?”童樱也跟着她一起看骨头问。 易滢莹道:“……你先像我一样面对面盘腿坐好。” “哦。”出于对好友的信任,童樱十分听话,立马脱了脚上雪白的品牌鞋,穿着雪白袜子盘腿如她一样坐着,露出一脸好奇样子,好似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牛一样,这时的她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不过她多少也猜到了些,她看着好友将十几块骨头辨别方向位置,一一摆在两人周围,将她们围在了一起。 这时候童樱还天真地露出笑容:“滢莹,你不会要给我算一卦吧?还是要召唤阿票给我看?可不可怕啊,可怕我可不看……” 易滢莹脸色十分严肃,每放一个位置, 都要琢磨一会儿,最后摆完了,根本不理童樱像好奇宝宝一样,那一大堆好奇的问题。 直到骨头全部摆好。 她一声不吭地从墙上挂的袋子里取出了香,以及一只简陋的小小童人,将其放在两人中间,然后在童人脑壳中放入一块粗糙的白色块香,易滢莹将其点燃。 接着她才开口郑重道:“阿樱,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住……” “我本来不愿意跟别人说我的身世,但你是我的挚友,我们快毕业了就要分道扬镳,我的巫族血脉让我观测到你未来有劫,但我巫术不精,无法看透太多,你和我相处四年,处处照顾我,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只有巫术尚可拿得出手,但我道行浅薄,看不出你具体的劫难时间,不过巫族有一术,名请灵,一会儿我会请出我巫族的祖灵,我不知道它是谁,但巫香请来的定是我巫族的祖辈,它不会害你,一会我会失去意识,她会上我的身,告知你的劫难,你一定要听请楚,要问她破解之法,这事关乎你的性命,一定要记住!” 到了这时候,童樱有点慌了。 不是,她就开个玩笑,好友是来真的啊…… “请……请什么灵?”她都有点结巴了,笑容也勉强起来。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吓人了啊! 说话间两人中间的香冒出了烟,烟越来越大,易滢莹整个身影在烟雾中模糊起来,只传来了她的声音:“……再说一次,一会有灵上了我的身,你一定要记住它说的话,那关乎你的性命!我的道行三年内只能请一次灵,否则寿命有伤,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记住,香灭,术停……”说完不等童樱抬手阻止她,让她不要吓唬自己,就看到对面明明和自己坐在一个床铺上的人,却仿佛被烟隔远了,身影在白烟中忽隐忽现,看得童樱心头一跳一跳的。 这什么啊,什么啊! 她听到易滢莹嘴里低声反复飞快地念着东西,快得像咒语,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听到“咕噜乌拉”的声音。 片刻之后,好友的身形突然一直,直挺挺的坐在那里。 童樱的脊梁骨仿佛被根线拉紧了一样,突然的动作吓了童樱一跳,好在有烟挡在中间,看不清脸。 对方一动不动,没有声音。 此时每一分每一秒对童樱来说,度日如年,她不敢动,她不知道好友到底摆得什么龙门阵。 直到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外面雨声如雷,宿舍静得仿佛针掉地都听得清的气氛,而且光线越来越暗,她甚至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不是人了,她好想讨饶,想跟好友说真的别闹了,她要害怕了。 但到底记着好友的话,要她一定要问事情,请灵不易,于是她狠狠地咽了下口水,想着哪怕好友是骗她的,跟她玩游戏,整闹剧,她也得舍命陪君子,陪她玩一场。 大不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她咽着口水隔着烟雾缭绕的香,问向对面:“……你,你是谁?” 要说这事儿还真玄乎,燃起的香它凝而不散,竟然不往外飘,一直围绕在两人之间,准确地说,是围在好友易滢莹身上。 看得童樱心头上下起伏,忐忑不安,问出的话尾音都是颤的!谁不害怕啊。 宿舍里又没有人…… 不不,若好友说的真的,那宿舍里现在岂不是有一人一……鬼? 她脑子里乱乱的,怎么想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真,还是假,好友到底是骗她,还是骗她的啊…… 她问出口,过许久,对面才有了声音,那声音根本不像好友的声音。 好友易滢莹才二十一岁,发不出这种苍老的声音,好像对面坐着的人,好似换了一样。 对方并没有说自己是谁,而是“桀桀桀” 地笑了一声:“……这小辈懂事,知道以人香供奉,桀桀……”说着她像在吸什么东西一样,绕在她周围的烟雾一下子少了许多,露出了脸部轮廓。 童樱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她敢确定,那绝对不是她好友的脸,不,是好友的脸,但绝对不是好友做出来的表情。 她震惊地,一动不敢动地坐那里,听对着面的“好友”,一直在那吸,一直吸,直到烟吸得差不多了。 似乎知道该干活了,她停了下来,一双发白的眼睛看向童樱,是的,眼睛没有黑眼球,也不知道黑晴是不是翻到上面了,只剩下白眼,但她似乎不用肉眼看人,而是用别的东西看她。 “……我这曾孙孙不修巫术,整天搞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这样下去我巫族早晚要毁在这些小辈手里, 术法不精,道行浅薄,竟然还敢引灵上身,妄想给人指路,狂妄!多少寿命也不够她祸害……” 对方先像个长辈一样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好友一通。 随着白烟又涌上来,她在缥缈烟雾中对着战战兢兢的童樱道:“……咦,你这小辈倒是干净,着净相,犹如菩提玉身,啧啧,可惜,你命不长久,一生有三次大劫,这是你前世的业果,随这一世而来,你过得了第一劫,过不了第二劫,过得第二劫,过不了第三劫,你注定要命丧二十八岁,到了那一年,你的债主找你来了,只有还了命,才能了冤……” 什么? 童樱听完头皮都麻了,二十八岁! 是说她只能活到二十八吗? 试问,谁在听到自己的死期还能无动于衷,这个人,不是,这个灵,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似乎看出她不信:“……小辈点了人香,又损了一年寿命,只为给你指条明路,让你渡过灾劫,而我吸了人香,抵还报酬,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都是你的事,是你的命。” “提醒你一句,二十八岁那年,你只有三次活命的机会,熬不过三次,你就要死了,切记。” 童樱一开始还很害怕,听到现在都说不上什么感觉,被人定了死期,就算对方是道灵,童樱也气愤啊! 她都忘记害怕了,找着对方话里的漏洞道:“……你一会说我过得了第一劫,过不了第二劫,也过不了第三劫,现在又说我只有三次活命的机会……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质问完后,又怕这个鬼生气,胆怯地在后面弱弱地加了两字:“……是吧,前辈。” “桀桀桀……”烟雾中苍老的声音道:“……会有替劫之人,你要记住,28岁那年,一定要找到这个替劫人,你的桃花如此旺盛,莫要在他人身上浪费时间,找到此人,死局有望,可解……” 童樱听得云里雾绕,什么死劫?什么替劫之人,是谁?男的女的,她要怎么找?还有,她的劫难是什么,债主又是谁?为什么是二十八岁? 她心里一边觉得这……这也太玄了,能信吗?嘴巴却还是诚实地问出来:“……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害我的到底是谁!” “害你的自然是你的债主……”对面的灵似乎在找,也不知道在哪儿找,就在迷雾中找的感觉。 结果找着找着也没等来答案,等来的是对面仿佛被噎着的声音:“咯呃……”像被人勒着脖子,“邪……邪……” “鞋什么?”鞋?鞋不在床下吗?她还往床下望了一眼。 接着对面就像一根绳松了一样,一下子弯了腰,低头顿在了那儿。 再没有声音发出了,直到白香燃过后,对面才有了动静。 她看到好友动了动,她刚要说话,就见好友缓缓地抬起头,从眼睛里慢慢地流下两行血。 那一刻,童樱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响遍整个宿舍楼。 …… 梦中恐怖的景象,即便梦里重温仍然吓得童樱叫出了声,喊完便醒了。 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出租车上。 啊,原来是梦。 在培训机构带着孩子跳了一下午的中国舞,太累了,她不想开车便拦了出租车,谁知道坐了会儿竟然睡着了。 还梦到了……七八年前事儿,这事儿说起来若不是突然梦到,她都快忘了。 就像梦里一样仿佛不祥之兆,让她的心一阵怦怦直跳。 “师傅,到了没?” 她看了眼时间,以为过了很久没想到只过了五分钟,只睡了五分钟她竟然做了这么长的梦…… 不,这不梦!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是再次梦到了。 她伸手抚着额头,指尖抹了下额头的细汗。 当年好友请灵着实把她吓到了,而好友易滢莹更是眼睛出血,两天都不能视物,后来好了忧郁了好一阵,说是从来没见过请灵请了一半,香未点完祖灵就走的,可能族里出事了。 不久好友就接到电话,族里一个族灵的灯碎了,是的,她们巫族有供祖灯的习俗,那灯并不用点燃,而是骨灯,一旦祖灵无了,骨灯就碎掉了。 易滢莹一直觉得不对,上她身的祖灵肯定出事了,结果真的出了事。 不久后易滢莹毕业回了老家。 童樱家庭条件优渥,从小学舞蹈,父母做生意,毕业后,家里出资给她办了舞蹈培训机构,让她管着,她又挖了几个培训人才,几年时间机构办得有模有样,做起了小老板,衣食无忧。 但童樱心头一直蒙着阴影。 好在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 没什么事,渐渐的,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谁知道当年的事,又突然间冲进了梦里。 因为这个事儿,她与好友易滢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她有找过她,但滢莹很少回复她,当年的友情一下子就淡了,那个事……就算是现在,她也实在说不清楚。 哪怕现在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朋友的恶作剧,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也许当时她觉得像真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想起当年的事,一切就又模糊起来,怀疑起来。 可不偏不巧,她今年二十八岁,又做到了这个梦!又想起了这件事! 她睡醒后,怔怔地望着窗外,直到出租车到了她公寓楼下。 司机从后车镜里看向后方长得贼漂亮的女孩! 明眸皓齿,雪肌红唇,看起来耀目的不得了! 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里面就像落下了整片银河。 端的是美妙绝伦。 身上穿着粉色衬衫和白色短裙,俏皮又可爱,贼有明星气质,露出来的皮肤细腻的连个毛孔都没有,白皙无暇。 一路上司机不知道看了多少眼。 见她问到了没,他赶紧回答:“快了快了。” 下车的时候还问了句:“小姐,你是明星啊?” 童樱正满怀心事,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摆了摆手付了钱下车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玻璃瓶的杨梅汁。 杨梅汁是机构的朋友自己做的,因为她爱喝,就给她带了一瓶。 很大的一瓶,挺沉的,她抱在怀里。 看着公寓电梯层数一层一层的往上跳动。 童樱家里条件好,但也没有好到夸张的地步,父母做的生意也只是年入千来万的小生意,只能算作中产,中产偏上,倒是衣食无忧,给她办的机构只花了几百万,大头还在是场地上,场地买下来后,花费就少了。 她赚了钱就在附近买了这处小公寓,平日自己住,比较自由,周围住户也都是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或者在外创业事业小成的年轻人。 电梯到了,童樱踩着鞋哒哒地走到门口。 手放在指纹锁上,听到“嘀”的一声,门开了,她抱着杨梅瓶心不在焉地走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了,接着发也声音锁上了。 她正要弯腰换鞋,心神恍惚间忘记自己怀里还抱着一瓶杨梅,结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手中的玻璃瓶摔碎了,她压在了碎了的玻璃瓶上…… 一块尖锐的玻璃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她的胸口处,她眼看着血从胸口处洇开,然后像水龙头一样涌了出来,再想起身却无能为力。 因为全身的血流走了,她的手脚像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她的血混在了杨梅汁里,门口原色实木地板上,顿时血糊一片。 渐渐的她趴在地上,窈窕的身影挣了两下,就一动不动倒在玻璃上。 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她用生命证明了好友的预言…… 她死了。 死在单身的公寓里,门已锁,无人能救她,她是流血而死…… 二十八岁! 二十八…… 那种玻璃刺进胸口的痛楚,那种浑身冰冷如掉入冰窖的感觉,慢慢等待血流光死去的绝望…… 她突然惊醒了过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啊! 她喘着气看向天花板! 天啊…… 是做梦啊! 她没有出租车上,也没有倒在血泊里! 她是睡在公寓的床上,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窗帘照进来,她望着窗口桌子上的绿植,正晒着阳光,伸展着叶片,屋子里充满着暖意的色调。 外头鸟儿叽喳,声音清脆悦耳,她喘了一会,才大大呼出口气,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自己公寓里所有熟悉的场景。 竟然是梦。 竟然做了个梦中梦! 也不知是不到了二十八岁,突然内心焦虑起来,所以才会做这种梦。 都开始梦见自己死亡过程了,就说这可不可怕! 她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一身雪白的公主裙睡衣,将她衬托的像个雪白的小公主,一点都不像二十八,像十八岁。 她怕自己又在做梦,还狠狠地捏了下胳膊,真疼啊! 是了,她昨晚根本没有坐出租车,她是自己开车回来的,车就停在附近停车场。 朋友也没送她杨梅汁,是她昨天喝了一杯杨梅汁,听到朋友说准备买点杨梅自己做,所以梦里,她就梦到朋友送了一瓶杨梅汁…… 这还不是梦中梦,这是梦中梦中梦。 两个梦套在一起! 真是可怕啊! 这是不是有什么寓意!本来都要忘记的事,又重新浮上心头。 人真的不能老记着以前的事,尤其是自己的死期,总记得它,日子没法过了,只有忘记它才能好好过下去。 但真到了死期的那一年。 一切就真的开始不顺起来…… 她缓缓起身,走到洗手室一边洗漱一边望着镜中的自己。 洗漱完,她拿起手机,想了许久,打开与好友滢莹的聊天记录,头些年她每年都会给滢莹发信息,但滢莹一句都没回复她。 这两年她不再发信息了,两人之间,竟是一片空白。 仿佛陌生人一样。 滢莹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吗?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两人之间沉默的时候越来越长,接着毕业就那么散了,各奔东西,如今竟成了陌生人。 童樱也逼迫自己遗忘,可那一晚的恐惧,其实一直缠绕着她。 如今事到临头,她最后还是决定试一下,能不能拨通好友的号码。 她按着当年的号拨了过去。 还好,号码还在,不是空号,里面传来声音似乎是广告? 生活就像一场冒险,有点刺激,才够华丽! 童樱拨了一遍没有人接, 停了一会儿,她又拨了过去,边拨号,她边不安地抠着手指,这么多年了,她有没有消气啊,滢莹真的不想再跟她有联系了吗? 她每年新年都会给她发红包,她都没有收过,最后退回她帐户里。 直到拨了第三遍她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童樱深吸一口气,刚要微笑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不是滢莹的,声音很是冰冷:“……你是童樱吧,我是易滢莹的表哥秦执,因为你的事,易滢莹私自动用祖灵,祖灵被毁,她被罚清扫祖祠,闭关十年不许出山,到现在还没出来,就算出来了,你也不要再联系她,也不要再打过来了……” 童樱:…… 手机里的声音透着不耐烦,嫌弃的好像她是个扫把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3 章【VIP】 第103章呵,邪恶的他2 童樱好生气啊! 这个人说话真讨厌,她对滢莹或许有愧疚,想着会不会因为多年前那次请灵才害得滢莹被关起来。 但很快她就支棱起来了!不对啊!什么禁闭要关十年! 太过分了!还有这个男人说话冷漠,她有理由怀疑这些年联系不上滢莹,不是断联了,而是好友遇到了意外! 会不会被拐卖了? 这个手机里语气恶劣的男人,也许根本不是什么表哥,而是人贩子! 她可是看到不少人贩子把女学生拐到山里头,整个村子的人将她们看管起来,跑也跑不了,可恶! 童樱当即作势道:“你说不让我联系,我就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我和滢莹手机定位共享,我已经知道你的位置了!我现在怀疑你是人贩子,我要马上!立刻!见到我的好朋友,如果不让我见到她,我立马报警!你信不信!把你这个人贩子抓起来,到时候你的小日子就有判头了!我看你很刑!” 对面的男子愣了,他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自信放光芒,脑回路也很清奇,竟然污蔑他是人贩子!这可把男子说得一怔一怔的,最后恼火起来:“说谁人贩子?你这个……” 话没说完呢,就被童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 她道:“劳资蜀道山!见不到滢莹我就报警了!” “一!” “二!” “三……”童樱说到做到,刚要拨警方电话,那头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道:“你等等,易滢莹在祠堂,我过去让她跟你说!报什么警,别给我们找麻烦!”童樱听出来手里机的人声音又冷又气,俗称气抖冷。 她撇了下嘴,然后仔细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听到那个人似乎从椅子上起身,还跟人打了声招呼,“孙叔,我去下祠堂。” “什么事啊?” 她听到那人打开了门,不胜其烦道:“是易滢莹的朋友找她……脑子不太好,都交了些什么朋友……麻烦!” 手机那边传了一阵声响。 童樱顿时捏紧了手机,再想听可惜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只有走路的声音,似乎要去某个地方。 她眼晴转了转。 难道她误会了?手机里这人真是滢莹表哥? 哎呀,算了! 她鼓起脸,撇撇嘴,反正她对易滢莹的表哥印象极差!得罪就得罪,误会就误会!她有什么办法,谁让他说话有毒!两人没见过,就好似有仇一样,搁谁俩呢…… 刚还跟人说她脑子不好,他才脑子不好呢! 童樱穿着身上层层纱质雪白荷叶边公主裙睡衣,披着微卷的黑色长发,脸上还沾着水珠,她满脑子昨晚的梦,洗完脸都忘记擦了。 她走进客厅。 她买的这处高层公寓住宅,景观好。 每层楼有若干单户独用的套房,她买的这一套面积大一些,六十平,包括卧室、客厅、浴室、厨房等。公寓本来两个卧室, 另一个改成了衣帽间,六十平不大,但她一个人住够用。 装修找的设计师设计,光设计图就花了几万,布局合理,米蓝色调,又种了绿植,看起来很有品味,家具也是设计师一手包揽,优雅到可以直接拿来拍现代剧了,除了面积小些,总体舒适。 童樱坐在软绵的米色沙发上,沙发靠近窗户,面前是圆茶几,窗户开着,白色雪纱窗帘很薄,风一吹就鼓动起来。 她有些紧张,过了会儿手机里才传来声音。 “童樱?” 听到熟悉的声音,童樱一下子高兴起来,是滢莹! 她立刻对着手机大声喊道:“滢莹!你如果被绑架了,你就咳一声,如果被拐卖了,你就咳两声,我立马报警,还有接电话的那个人,他凶神恶煞!还骂我!可怕得紧,还不让我找你!他是不是人贩子啊!” 童樱就是故意的,喊得老大声了,还特意对着手机麦克风喊的。 手机里易滢莹听完乐了,呵呵笑了一声,旁边则传来“啧!”的一声烦躁声音。 易滢莹拨通了视频电话 两个大学好友事隔六年终于见到了! 童樱望着屏幕,易滢莹似乎在一个屋子里,有一排桌子,上面摆了些东西,骨头像,还有纸符,易滢莹正坐在桌前跟她说话。 六年时间好友易滢莹面容没什么变化,还是一脸严肃的模样,身体纤瘦,她身上穿着的是传统衣衫,有点像韩族服,布料是深蓝色绵纱材质,领子是棉纱白色条状,头发用一根檀木簪子挽起,看着还真有些得道高人的感觉…… “……阿樱,你不用担心我。” “我没有被拐卖,也没有被绑架,一直待在家乡呢,头几年跟着长辈学巫术,因为老看手机不专心,手机被没收了,一个月只有两天时间能给你发消息,后来手机表哥帮我带着,有什么消息让他帮忙回复……这两年你一直没有消息,我以为你很忙,所以也没打扰你……” 易滢莹被关禁闭的事儿不好跟童樱说,怕她有负担,但没想到最终两人渐行渐远,但有时候一段珍贵的友谊,哪怕数年,数十年不联系,彼此又都将对方放在心里的话,再见面时,仍然一见如故。 就像她与童樱,她没有变,童樱亦没有变,她还如当年一样活泼,可爱,漂亮。 不,比当年还要漂亮! “……滢莹,我怎么听说你被关禁闭了?他们为什么要关你禁闭啊,是不是欺负你……” 她很怕上学时请灵,导致了好友被惩罚,如果是这样,她不但心里愧疚,这个巫族在她心里也变得可怕起来,动不动就要关族人十年禁闭。 人总共才几个十年啊…… “没有的事!我很好,imfine!”易滢莹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是自由的,只是不能出随意出山,我们族里所谓禁闭,指得是在巫族指定地点修行,我已经决定继承巫女衣钵做巫女了,所以要学习很多东西……” 当年她学跳舞,也是为了给巫族巫舞打基础, 巫舞要更难一点。 “那,那你以后还能下山吗?”童樱问。 “能啊,就像考试一样,考过了就毕业了,到时候我就能下山了。”两人多年未见,见到彼此都很高兴,童樱一个劲地问问题,易滢莹也不烦,一脸笑意,知无不言。 “那你以后工作怎么办?十年……你有什么打算……”童樱问,她坐在沙发上,大概放松了,就将自己雪白的小腿随意放到沙发柔软的扶手上,形状细长优美的小腿,在扶手上一翘一翘,随着好友说话,显示着她很开心。 易滢莹在视频里笑着说:“巫女在我们这儿是个职业,我如果选择继承巫女,这就是我的工作了,衣食住行方面有族人供养。” “我在这里做一天巫女,就有工资拿的,虽然我们族人有很多人出山了,但每年过年他们都会回祖祠祭祀,也会给族里捐钱……我们族不穷,还挺富裕的……” 哦!原来这样,那童樱就放心了。 她将手指下意识地放在嘴唇上,她的手非常好看,又白又嫩,细长微翘,让人看着就想握在手里团,而且指甲也很美,她做了美甲,粉嫩嫩的,上面还镶着钻,一闪一闪的。 作为好友易滢莹知道童樱这个习惯,她一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会将手指放在嘴唇上…… 这时有人进了祖祠似乎说了什么。 易滢莹应了一声,回头对童樱说:“你等我一下,我找个东西……”随即起身将手机塞给旁边画符的表哥手里,“帮我拿一下。”表哥秦执不乐意,拿着手机不满道:“你可以放桌子上……” 看着塞过来的手机,他目光往屏幕上扫了一眼。 秦执:…… 他神情明显怔了下,缓缓地将手机立起来,看到了屏幕上的人。 童樱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对着屏幕好好宝宝一样打量着里面的背景墙,突然地与出现在屏幕里的人对上了眼。 童樱立即睁大了眼睛。 什么?这就是滢莹的表哥! 听着声音还以为长得又凶又丑,没想到他本人长得竟然……还不赖呢! 不,可以说是非常周正! 标准的立体浓颜,面形窄长,下颌线条凌利,目光深邃,若是专注地看着什么,会显得特别深情,面度折叠度也很好,五官很立体,简直是个……是个帅哥啊! 真让人难以置信! 还是长在童樱审美点上的帅哥!可恶!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滢莹的表哥!因为滢莹刚才将手机塞她表哥手里。 她上下打量着他,越看越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一个说话又凶又毒舌的人!竟然长这么好看的脸。 对面的人手拿着手机,一时间两人目光对在一起,想象中的骂战是没有的,彼此沉默了许久,也许八秒?九秒?十几秒。 最后童樱隔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将纤细漂亮的小腿从沙发扶手上放下来。 秦执才回神,垂下视线。 两人都没吭声。 直到易滢莹帮人找完东西,从表哥手里接过了手机。 秦执这才将扶着手机的手翻过来放回桌上。 刚才将手机塞到表哥手里, 易滢莹回来时她察觉到不妥低头一看。 只见童樱已将沙发扶手上的小腿放了下来,此刻正襟危坐,除了上半身,连腿丫都不露一下了。 跟个淑女似的。 易滢莹下意识扫了眼表哥秦执,他神色如常,正拿着笔画小人脸呢,巫术越往高深里学,就越发的需要各种道具,比如牛骨,玩偶,银針,葫芦坛,净罐,桃木钉,巫印之类。 怎么说呢,古时候的巫族就相当于西方的驱魔人,巫族分四大类,灵物巫术,相克巫术,符咒巫术,仪式巫术…… 其中门道多着呢,十年也未必学完。 表哥秦执此时画得就是一只傀儡娃娃的五官,属于符咒巫术,正点睛呢,这东西既可以做挡煞童子,又可以做诅咒娃娃,端看巫族人怎么使用。 见秦执画得专注,没什么反应,易滢莹这才看向屏幕。 她开玩笑道:“阿樱,这些年你都吃什么神丹妙药了?怎么一点浊气没有呢?” 童樱没听懂,什么浊气?她在沙上换个坐姿“啊?”了一声。 易滢莹打量起好友,确实比以前漂亮了,艺术学院的时候她就够耀眼了,许多人追,可惜童樱一个也不喜欢。 如今六年过去了,易滢莹通过屏幕再看好友。 发现好友与六年前一样,气息干干净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得又这么漂亮!竟然还是童女身!就如初生婴儿一样, 纯洁不染任何浊物。 一点都不夸张,她这好友从身体到气质,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纯净到离谱。 有道行的人看人,看的是气,普通人身上各种各样的浊气,五颜六色。 灵魂里又掺杂着各种欲望,肉.身亦吃着各色浊物,血肉之物十分浑浊,吃进身体里,身体自然带着这些浊物的气息,就像清水不停地往里兑无数废料,最后得到的就是浑浊的水,得不到清水! 有的人一身的臭气,自己闻不出来,有点道行闻到,简直臭不可闻,会离他们远远的,甚至躲到山里,为什么称人间为浊世,便是如此。 可她这个好友一直懵懵懂懂,要说她有道行,那是没有的,但就是纯净无暇,难道这么些年她都只吃减肥餐,只吃素食吗?怎么会这么干净。 要知道身心纯洁的人,有多吸引他们这样的百家修行人,有点道行的人都喜欢这样的!也爱亲近这样的…… 易滢莹只是随意说了下,坐下后,对着屏幕说起正事。 “阿樱,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的,当年占卜的事……你可还记得?如今是否应验了?”当年请灵后,易滢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没有记忆的,事后问过童樱,童樱全部告诉她了,易滢莹一直记得这个预言。 童樱今年二十八岁了,已经到了应验年。 童樱本来高兴,一说起这个,脸上浮现一丝愁容,“应验……那倒也没有,就是最近我老做奇怪的梦……”“什么梦,说说看。”易滢莹问道。 “我昨天……”童樱将昨日那怪梦讲了一下,实在太怪了,她从来没做这种一环扣一环的梦中梦,真的很吓人。 其实进入二十八岁这一年,她就感觉到诸事不顺了,找人看不是水逆,就是业力清算。 原本开放的父母也突然变了,开始催婚,逼她相亲,相亲对象是父亲认识老板们的儿子,她妈那些好姐妹介绍的各路人士,什么海归,年轻教授,医生,教育行业里适龄青年,三天两头给她介绍。 童樱年初各种饭局,真的很烦,她一个也不喜欢,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 就算其中有一些聊得不错,说话做事彬彬有礼,有话题,看起来也喜欢她不得了样子的男士,但对方一靠近她,童樱就受不了,那味儿连香水都盖不住,要么就脏,对方看起来并不脏,但她就像感应一样,觉得脏。 就像那水,浑得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尼姑病!明明介绍的人条件长相有不错的,还可以! 但就是…… 她妈说她挑剔,她承认! 她心里其实很想谈的。 后来遇到了一些不好打发的相亲对象。 不但追到培训馆,还追到她公寓里。 哪怕她明确说明两人不合适,对方仍死缠烂打,搞得她最后出国躲了一个月才作罢。 大概担心女儿的人身安全,父母虽然催,但很少介绍人了,除非有特别靠谱的高质量男性, 才会问问女儿。 之后半年童樱就一直心神不宁,情绪恍惚,状态也不好,上周教孩子跳舞还差点崴了脚。 前些日子坐电梯,电梯出了故障,她被困在里面,维修两个小时才出来。 开车时明明很注意,依然撞到人赔了钱,还是个突然冲出来的人,说不想活了,往她车底下滚,真是晦气! 搞得她现在想找处平房住着,没有电梯楼梯那种。 甚至车都不想开了,打车算了。 她问好友:“滢莹,你说这是不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就像恐怖片里经常会有的这种死亡暗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莫要自己吓自己。”易滢莹道:“劫难本身不恐怖,如果总观想它,它就变得恐怖了,首先我们应当先从精神上藐视它……不要把它当回事?” “唉,我尽量。” 童樱苦笑道:“对了滢莹,我嫂子开养生苑,是一家美容机构,这两天组织员工旅游,去闾山,闾山那里有个千魔洞你听说没,里面高磁,身体有东西,去那里待两天就能消掉,还能改善睡眠,嫂子让我跟去一起玩,你能下山吗?我可以带你去……”她好久没和滢莹一起玩了。 易滢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暂时走不开,嗯,你出去散散心也好。” “……不过,我虽然去不了,但我有个小师妹她也懂巫术,爱玩,我让她跟着你吧……” 童樱听到她下不了山有些失望。 但还是一口应下来,她嫂子有钱得很,她带多少朋友都没问题。聊了两句结束视频,易滢莹收了手机。 “闾山千魔洞?”刚才两人对话表哥在旁边听到了,他将画好的玩偶轻放至一边,皱着眉道了一句:“那边磁场混乱,你怎么让她去那里?” 易滢莹诧异地望了眼秦执。 她这表哥自小是巫族天才,不爱搭理人,傲得很,对她的事一向不感兴趣,更不提她的好友了。 理都懒得理,今日竟难得开口问起别人的事。 易滢莹叹气道:“那能怎么办呢?她被债主缠上了,想要她的命,她就算不出去玩,住在城市里,城市地下磁场也乱,在哪里都跑不掉,还不如顺其自然,我让小师妹过去看顾一下,看看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她就只能下山了。 秦执听完,默不作声地将笔放到笔架上。 闾山离她们市不远,童樱嫂子给员工雇了一辆大巴车,闾山三日游。 第二日童樱就去机场接人了。 因为好友的小师妹到了! 她将自己简单打扮了一下,从衣帽间里取了今日要穿的衣服。 一件白色蕾.丝吊件,另一件是她攒了一年的蚕茧,最后抽丝,纺织成蚕丝布料,再用这块料子找人定制裙子,裙子没有染色,用的是蚕茧本色,雪一样的白,又轻又软,是件剪裁高档的长裙,穿在身上特别仙,将身材勾勒的异常好看。 她披着一头黑长直长发,一件紧身白色背心,一条白色蚕丝裙,配一双米色特别轻软贴合脚形的小羊皮手工软底鞋。 童樱本是舞蹈出身,每天都要拉筋跳舞,身形漂亮,前凸后翘,该瘦的肩背腰极瘦,该有肉的也是极有肉,特别有料!很有份量,相当极品的身材。 至于攒蚕茧…… 这就是童樱一个人的秘密了,其实她从小就有个金手指,是一本书。 她谁也没告诉,从知道这东西神奇,她就牢牢守住了这个秘密,这是一本封面写着十世书的图画书。 只能翻开三页,每页里面画的物品都可以拿出来,像神笔马良一样,每日刷新一次。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一页画着一串葡萄,名字叫仙粉黛,确实和名字一样,果子虽然不大,特别漂亮,表面一层白,就像施了粉黛擦了粉一样。 关键是特别甜。 还带着一股浓郁迷人的香气,取出来放在屋子里,不出一会儿便全是果香味,童樱一直将它当天然的空气芳香剂使用,贼好用,吃起来也香甜。 她爱吃,每天一串,皮肤雪白,嘴唇嫣红,就算跳舞消耗大,也从来不缺气血。 第二页是一株十二瓣的芦荟,书页上写着灵螺旋,虽然不是芦荟,但它长得很像芦荟,吃起来比较清淡没有味道,它有很多作用,特别实用,童樱根本离不开它,比如止血,伤口贴上一块,很快就好了,对皮肤友好极了。 还可以吃,也可以当护肤品用,随便怎么用,它对皮肤一点刺激也没有,水嫩嫩的, 用久了皮肤也跟它一样,又薄又嫩,水灵灵的。 减肥的时候她试过吃芦荟叶,几天就瘦下来了,不但不会营养不良,精神还贼好,是她的减肥圣品。 第三页是蚕茧,三颗姆指大的雪白蚕茧,攒一年才能攒够纺出一件衣服的布料。 童樱家里从事纺织业,早年开规模小的纺织厂,现在是当地较大的纺织企业,童樱用这些蚕茧得到布料不难,只要找她爸帮她弄就行。 织出来的绸缎与真丝手感质感好得不得了,连见过好东西的童樱爸爸都惊艳到了。 童樱攒了十几年,也只够做十几件衣服的,其中两年的布料给了她妈,一年的料子送了嫂子,她们都爱不释手,这料子谁穿谁知道,那叫一个舒服,且冬暖夏凉,穿在身上还会自动调节温度,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好东西。 布料她没有染色,一直用得蚕丝原色,而且用书里的天蚕织的丝料,做成的衣服怎么穿都不臭,真的很神奇!它似乎有驱散异味功效,而且不易脏,好清洗,说真丝穿久保存不好会泛黄,这个完全不会,怎么穿都不会黄,无论沾到什么东西,一洗就干净子,仿佛有自洁功能一样,永远像新的一样,泛着宝物般柔美的光泽。 她得到的料子大多做了舒适的内衣,她的内衣内裤都是用书里的天蚕丝料子制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她特别爱,换别的内衣,再贵的内衣,她穿着都不舒服。 睡衣也做了几套,全部用的天蚕丝,穿着睡觉可舒服了,后来攒了五年,才攒了一床真丝四件套。 以及若干条裙子。 之后还得继续攒。 虽然书只翻了三页,有水果,植物和蚕丝,但这三样一直围绕着童樱的生活,成了她每天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须品。 那个巫祖的祖灵说她是净体,她想,也许是因为她经常食用十世书里的食物,穿十世书里的蚕丝吧。 童樱换好衣服,皮肤雪白,衣服也白,整个人看起来洁白无暇,黑发红唇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白色单调感。 白色纱裙柔软得像人的第二层皮肤,被微风一吹,就像波浪一样舞动,贴在身上像开了滤镜一样,柔美极了。 童樱开着车去机场接人。 本以为接的是软软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到! 接到的竟然是好友那又讨厌又毒舌的表哥! 怎么会这样! 童樱看到人的时候,那脸色duang地就落下来了。 幸好戴着墨镜,要不白眼都被看到了,她急忙走开,跟好友语音电话。 她小声问:“滢莹,怎么回事啊,怎么小师妹变成你那人贩子表哥啦!” 易滢莹听完笑个不停,“什么人贩子,可别让他听见了……” 她道:“……我小师妹嗯,她去九寨沟玩去了。”她也不知道小师妹哪来的钱去玩,之前还兜里空空跟她借钱,等到自己找到她,告诉她可以免费去闾山玩,她竟然说马上飞机要去九寨沟…… “那也不能……不能是你表哥吧!”童樱想到他像扫把星一样嫌弃过她,她就不开心,谁会跟嫌弃自己的人一起旅游啊,讨厌他。 易滢莹耐心道:“……秦执跟着你,那是你赚到了宝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他跑这一趟,你可不要小看他的本事,我以前就说过,他是我们巫族现今最有天赋的一个,本事可大了!未来巫族当家人就是他……打个比方,如果巫术分等级,小师妹是v35,那表哥他是s99,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不是一个层次了,差距就是这么大。 不就一个初级,一个高级吗!但童樱听劝,她不吭声了。 “……有他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你放开玩,不会有问题的,好了,今天还要祭祀要做,我得去忙了,闾山三日游玩得开心。” 最后聊了几句结束了通话。 童樱不满地嘟着个嘴,上面都能挂油瓶,她回头看了好友表哥一眼,只见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洗过,特别松散飘逸,看起来就像个年轻的大学生。 外形还真招人喜欢啊! 可谁知道他嘴巴那么毒呢? 见她站在那儿不走,秦执拿着背包,他眉头一挑,注视着她道:“怎么?不欢迎我?那我回去?” 童樱:…… 当然不能把好友的表哥赶回家去,最后还是开车带着他去了嫂子的公司。 一行人上了大巴,车里闹哄哄,嫂子养生馆员工三十多人,加上她和秦执,将近四十人,包了辆舒适的大巴车,大家一起去闾山玩。童樱特意跟着嫂子坐,她以为秦执会去别的座位坐,没想到他竟然走过来,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来,坐下时大腿还碰到了童樱的小细腿,这可是下半.身碰解触!敏.感的童樱立即并紧腿,瞪了他一眼。她态度不好,秦执的态度也慢慢跟着冷下来,一张臭脸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硬.梆梆道:“不好意思……是易滢求我跟着你,怕你出事,你若不需要,我可以走……”那傲气的样子,就差把不知好歹放在脸上了。 童樱:…… 可恶,仿佛被拿捏,她越发的觉得他讨厌! 只得将脸扭开。 大巴行驶时间较长,行驶过程中坐在座位上的童樱莫名其妙地打了声哈欠,困了。 本来想撑起眼皮跟嫂子说会话,于是拍了拍脸想清醒一些,可就是控制不住眼皮,一会的工夫就闭上眼睛,头慢慢地靠在了旁边人宽阔的肩膀上。 秦执感觉到肩处一沉,一阵清甜的果香味袭来,又香又甜。 就像第一眼看她的时候一样。 他没动,而是视线下移伸出手,掌心一只粗糙缝制的玩偶娃娃露了出来,他的左手手腕套着一串骨头串成的手链,秦执面无表情看着娃娃,另一只手隐秘地冲着娃娃做了个手势,手心的娃娃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仿佛激活了一样,娃娃背后写得是替身。 于是他同样闭上了眼睛,仰靠在座位上。 远途车里其它人很兴奋,刚坐上车,或看窗外景色,或窃窃私语,只有他们两人仿佛睡着了一样。 …… “……天人院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童樱觉得有东西咯自己的脸,特别不舒服,接着是一阵刺耳的播报声,刮着她耳朵了。 她心里还想说天人院?h市哪来的天人院? 迷迷糊糊的她并不想醒,于是使劲地在咯人处蹭了蹭,想把“枕头”蹭软些。 结果听到头顶上方一个声音传来:“……蹭够了吗?蹭够了起来!” 这!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讨厌啊!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 一仰头,对方正好低头看她,两人目光紧紧缠在一起,对视间,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定定地看在一起,直到秦执看了她一会儿,主动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童樱才发现自己睡在了人家肩膀上,她赶紧直起身,然后猛拍脸!把自己拍醒,她怎么突然睡着了…… 而且,枕在谁肩上不好,枕在这个毒舌表哥的肩上! 一会儿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奚落她呢。 可恶! 她伸手飞快地整理了下头发。 刚整理几下,她就感觉到不对了,大巴车里怎么……这么平静? 大巴不应该吵吵闹闹的吗? 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奇怪地抬头望过去,只见车里不是没有人,而是坐满了人。 可是……气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坐在旁边的毒舌表哥也并没有像她所想的一样,奚落她睡相差,流口水之类,他正神色凝重的望向右方的一张车内路线图。她也是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张路线图。 啊? 什么东西?是她太久没坐公交车吗? 只见上面写着六个站点:天人院、婆娑城、修罗市、屠宰场、饿鬼县、死神街…… 童樱:…… 她水灵灵的大眼晴,是不是老花了?这写得什么古怪站名!她竟然一个都没听过。 不对不对!正常站点谁家怎么会取这种名字! 她顿时头发也不摆弄了,伸着脖子前后左右开始张望,首先,第一个不对的地方是大巴里的车灯亮着,窗外黑漆漆一片。 “……我这是睡了多久?”她喃喃自语。 毒舌表哥将视线从路线图上收回来,细长的眼睛瞥向他,竟主动回答了她的问题:“五分钟吧。” “不可能!”她当即反驳,有理有据道:“五分钟……五分钟天怎么黑了?” “因为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大巴上了。” “什么!” “你看清楚,车里的人有你认识的吗?” 童樱像一只小鸟一样,快速动着小脑袋一一看过去,没有!一个也没有!连她嫂子都不在车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嫂子的美容院她经常去,里面的员工就算叫不出名字也肯定眼熟,怎么可能一个熟面孔都没有。 这些乘客个个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尤其坐在她旁边的年轻女人,裙子上还有血!童樱死死地盯着那干掉的发黑的血裙子,与那女子苍白的脸,她吓得再也顾不上跟毒舌表哥对着干了,本能地往旁边人身上靠,屁股一挪一挪的。 挪到对方旁边后,紧紧贴着他,企图与诡异的女子拉开了距离,她下意识地用她绵软的小手拽紧表哥衣服,因为拽得太紧,一下子把他t恤拽得挺老长。 童樱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识实务,听人劝,在这种情况下,她一般秒怂,因为她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做人要能屈能伸!在怀疑这个车像是灵车的时候。 她硬是厚着脸皮,从脸上挤出笑,用力地夹着声音亲切地呼唤起对方,呼唤着这位巫族的天才,她道:“表哥~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她听到旁边毒舌表哥呵了一声,冷酷邪恶地吓唬她道。 “……在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4 章【VIP】 第104章呵,邪恶的他3 公交车里安静一片,明明座位上坐满了人,却没有人出声。 车上乘客大多数人看起来正常,穿着也正常,男女老少都有,有大妈,有大爷,有几岁的孩童,还有妙龄少女及壮汉。 但就是很奇怪,所有人都不说话,寂静一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视前方,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打眼一看是没什么问题,细看处处透着诡异。 不正常! 这辆公交车一直在行驶,除了刚才童樱睡梦中听到的天人院到站的声音,之后车一直没停下来,公交行驶过程中那种车体晃悠的感觉也在。 惟妙惟肖。 但就是不知道它开往何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童樱害怕啊! 她本来对自己二十八岁会死的预言就心惊肉跳的,寝食难安,结果……这就出事了! 好消息是身边有个好友介绍的巫族人,会巫术,能保护她! 坏消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好友毒舌又讨人厌的表哥,她得罪过…… 童樱此时的脸色,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呢。 果然,对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报复她翻白眼的机会,她就讨饶地叫了他一声表哥,问了一句我们在哪里。 他就特别恶劣地吓唬她。 说他们在地狱…… 是人说的话吗? 童樱:…… 她本来就难受,好几天没睡好,心里忐忑不安,现在大巴突然变公交,车里乘客看着又像死人,她心里可惶恐了,想着是不是她的死劫就要到了! 要不她怎么能看见死人呢! 偏偏他还吓唬她,她又怕他会报复自己,壮气不起来! 到时,他施个什么请灵的巫术跑掉了,把她自己扔在这里。 骂又骂不得,气又气不过,吓,也快吓死了。 最后她盯着他,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圈一红,眼睛里那个水儿,晶莹剔透,含着眼泪儿看着人的时候,模样有多楚楚可怜。 可招人疼爱了。 秦执眼看着那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凝起一片水雾在她眼圈里打转,然后越聚越多,眨一下似乎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仙女落泪,谁不心颤。 秦执的心反正是猛得一颤!手指一动…… 不过动了下就停住了,他也没哄过人,加上向来毒舌,这会儿简直用尽了毕生的所学,才挤出来一句:“……我有说错什么吗?你哭什么?要再哭,我就不告诉你这是哪儿……” 童樱有一颗赤子之心,她生别人气不长久,看到别人的好处就又开心了,特别好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说要告诉自己这里是哪儿,于是眼泪在眼睛里转来转去,到底没流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现在需要好友的表哥帮忙,得讨好他带自己出去,不好闹,于是她吸了下鼻子道:“那你还吓唬我,我问你这里是哪,你说这是地狱……” 如果能回去, 看她不告诉滢莹!她表哥太坏了。 太坏了! 童樱觉得气愤。 秦执也很无辜,见她不哭了,撅着嘴仍害怕地紧紧抱着他胳膊,于是心头一软,身边这小东西哪儿里像个二十八岁的?年轻的就像十八岁的女孩,一点不觉得她耍嫩,自然无比。 于是他难得声音柔和道:“哪一个字错了?你指出来。” 童樱长长的睫毛湿润着,眼睛就像下过雨的天空,一句话不用说,用湿漉漉像雨水洗过一样大眼看着他,指控他。 秦执被她看的不自在,真是服了。 他赶紧指着之前看的路线图,解释道:“看那里……” “看到没?这辆冥车已经给出了指示图:“它只有六个站,分别是天人院、婆娑城、修罗市、屠宰场、饿鬼县、死神街……” “看到这些,你没有联想到什么吗?” 童樱平日不研究玄学,又不爱看死人的事,她怎么知道! 那她要是问眼前这个毒舌讨人厌的表哥,问他什么叫吸掖腿跳,四位转,前呛脸,大回环,他能懂吗? 这不是她的专业! 见童樱摇头,秦执难得耐心地一点点跟她掰碎了解释:“六个站,对应着六个地方。” “天人院对应的是天道,婆娑城的婆娑,在古佛语中代表着无常的生死轮回,婆娑世界即人间,代表着人道。修罗市,指着阿修罗道,屠宰场对应着畜生道。饿鬼县自然是饿鬼道。最后的死神街, 是六道中最后一道,地狱道。呵,死神街,不如叫厉鬼街更贴切一些……” “啊?” 童樱听着整个呆住了,他可真能联想!这也能对上? 还真隔行如隔山!之前她只觉得车站名儿瘆人,没想到被这毒舌表哥一解释……真有点东西!一一对上了。 “那,那这车……”这车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带他们去六道?还有车上的人,都死了吗…… 大概是怕了她动不动在自己面前哭,秦执倒是没再说气人的话。 “你就把它想象成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它们向来不是固定的样子,化为人则一黑一白,一笑一哭,也可化为其它形状,端看他们心情,二者一直随着人间界的发展而变化着,因下边儿世界接收信息慢,所以冥界要比人间慢个二十年,如今人间飞机高铁盛行,但下边用的交通工具还只是公交车,轿车之类,最早的时候黑白无常人形拘魂,后来化为高头大马,如今,化成公交车,又有什么奇怪呢?” 黑无常乃黑灵车,白无常乃白灵车,也可以称为摆渡车,天天轮换着干着拘魂的活儿,日夜不休。 童樱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跟听暗.黑童.话一样,听完开始怀疑人生,这还是她知道的人间吗?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了呢,这有点超出了她的认知! 摆渡车,黑白无常,六道轮回…… 不会吧!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她的手开始不安地揪着他身上的棉t,大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是不是熊她!是不是骗人的!“那,那我们现在是死了吗?”死这个字她是用气音说的,她现在特别忌讳这个死字。 见她一张小脸吓得泛白,显然是信了,最后,他嘴角轻轻牵起,笑了下:“……真好骗!” “当然没死了。” “什么!”童樱立即愤怒了!脾气马上要发作了。 秦执这才看了她一眼,语气突然又正经起来,望着车里的人道:“……就算这里不是真正的六道轮回道场,但你我亦有生命危险,这辆灵车里所有人,都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魂魄,我们被吸进了这辆冥车里,若在灵车里死亡,现实中的我们也会死,你懂吧?” 见他开始认真和她说话,她就忘记生气了,聚精会神地听着,见他问她懂吗?她立即点点头。 可听话了。 秦执笑了笑:“不过……” 他是好友的表哥,好友当年请灵的事她是亲眼所见,好友说她这个表哥是巫族百年难遇的天才,她也是相信的,所以在秦执说过不过两字后,她立即将小脑袋伸过去听。 极为仔细地听着他的话,毕竟事关她的小命,当然要听个清楚…… 结果就听到这个毒舌表哥邪恶的声音传来:“……不过在来之前,我感应到你魂魄离体,觉得不对,便用了替身玩偶,替身之物上有我的一滴精血,之后才跟你进来,你可能不知清楚巫族的替身玩偶,它全名叫替身傀儡,这么说吧,就是我的魂魄若不幸在这辆灵车里死了,现实的我依然活着,替身玩偶会帮我挡下这一劫……” “那我呢,那我呢?”童樱急忙问。 “你?”就见秦执细长地眼睛瞥了她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眼,呵了一声,懒洋洋道:“你当然没有替身傀儡,若不能魂魄归体,在这里死了,都不用头七,魂直接进地府了,走得干干净净,都不带回魂的……” “什么!” 童樱一口气上不来,脸都憋红了,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况特殊,周围都不是人,她绝对要跳起来打得他满头包!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毒舌人,讨人厌的坏蛋! 她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气得真是啥眼泪也没了,不但没眼泪了,也不那么害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火气能驱邪,她眼珠子都气得发亮了。 忍了半天她才道了句:“呵呵……你可真是滢莹的好表哥!”坏得流油的表哥! 虽然她是笑着的,但每一个字她都带上了磨牙的声音。 秦执不但不愧疚,见她气得牙齿都磨出火花了,反而笑起来,开心地笑。 真是气人,岂有此理,她就说这个人,这个人的人品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就在童樱忍了又忍,想着大局为重,想再问问这个人贩子,哦不是,这个毒舌表哥其它的东西,比如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要怎么出去?这公交车要带他们去哪儿?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问题可多了…… 结果还没开口,后座突然有了声音,童樱与秦执坐在公交车中间偏后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公交车,有并排两座,也有三座。 秦执笑容停下来,童樱更是吓了一跳,刚要回头看,被秦执扯住:“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别回头!” 童樱回头的动作生生卡住了,她一双灵活大眼睛转来转去,惊疑不定,直到听到后面的声音开口说话了。 “这是哪儿啊?”是个女生的声音。 “我怎么在公交车上……我不是在医院吗?”对方声音虚弱,几乎用得气声,“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可整个车内,所有人都目视前方,没有一个人回复她。 她大概察觉到不对劲,扶着车座站了起来:“司机!停车!”她大声地喊,但司机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公车仍然向前行驶着。 “司机师傅!司机……”那女生似乎觉察到不对,一边喊一边咳嗽,就要从座位里出来。 “我要下车!” 童樱听着她的声音,要不是秦执拦住她,她就要回复她了,毕竟一堆魂魄里竟然还有和她们一样有意识的?她忍不住余光望向旁边的毒舌表哥,为什么拦住她呢,难道这个女孩有危险吗?结果看过去,差点没气死,只见他没见过世面似的,正低头仔细看她的美甲,还用手抠上面的钻…… “你干什么?”她一颗钻一百块呢!她用气音说着。 “钻不错,把我衣服都挂破了。”他说着抬手轻轻弹了下她指甲,把她弹开。 童樱:…… 感觉到她的手指像被石头弹了下。震得指甲根都疼, 她咬牙切齿!等着吧,这人早晚得挨揍!还得一天揍三顿的,不带停的! 没想到,女生开口说话之后,竟然又一个声音出来。 “这位女士,别喊了!我劝你快坐下!”后面座位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对方声音急促:“……这辆公交车是老式公交,一共三十六个座位,现在已经坐满了,一旦满员,到站的时候,就不会有新的鬼上来,但若你离开座位,座位空下来后,到了下个站点,车门打开就会有鬼上车,它们会突然出现在空座上,座位一旦被占,公车里没有空座,那么你就只有两个选择,在站点下车,或者不下车,若不下车,当公交继续前行时,你会被当无票上车处理掉,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魂飞魄散……” 童樱震惊,她立马看向旁边秦执,这男人懂好多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毒舌表哥眼睛则一眯,目光一凝,没做声儿。 后面女子虽半信半疑,但还是停住脚步,没有走出去,最后慢慢地回到座位坐了下来,她似乎习惯咳嗽,隔一会就咳嗽一声。 坐下后,他急忙跟后座的男人询问,“你好,我叫宋敏丽,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本来在医院里……” 那个男子听了两句愧疚起来,他道:“唉别问了,这里……唉!”似有难言之隐般没有说下去,不过很快他又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们都是上一站上车的乘客,上来七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人院上车的人都是还没有死去的人,只是魂魄离体了,还有还魂的可能……” “你们也不用躲了,我是第一个上车的,坐在最后,亲眼见到空位出现了人,你,还有你,他,她,以及前面坐着的一对男女,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应该都有自己的意识吧!” 这个男子直接点名了,这几个人上了车后惊魂不定,有的伪装自己,有的东张西望,还有的吓得瑟瑟发抖,以及搞不清情况站起来当出头鸟叫司机的。 包括秦执与童樱。 到了这个时候,秦执回头了,童樱见他回头,自然也就跟着回头。 周围零散着有四个人也动了。 这在一群麻木,空洞,没有意识的魂魄里,格外明显,因为有动作,有表情,几人都回头了,看向公交车车最后一排,一个穿着蓝衬衣,戴着眼镜瘦削的男子。 那男子扶了下眼镜,“各位,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我们的身体里……否则只要离体六个小时,我们现实的身体就硬了……硬得可以直接拉去火葬场焚烧炉……” 他可能觉得这么说幽默,但看见其它几人的眼神,他尴尬地咳了声。 在这种场合,说这种笑话,你看他们能笑得出来吗? “……好吧,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古含之,目前做程序员工作,上车之前我正坐在电脑前,感觉有些困,就趴在了键盘旁边,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说完他看向其它人,但其它人似乎都不信任他,谁也没有开口介绍自己。童樱新奇地望着他们, 还以为只有自己和秦执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她一下子就不害怕了。 于是好奇地看向那个眼镜男,她很想开口问他问题,结果嘴巴一张被秦执瞥了一眼,看着他微眯警告的眼神,她半张着嘴,最后只得吧唧了下嘴,怂怂地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说你跟我们都在天人院上车,那你是怎么知道不能离开座位的?怎么知道车上的都是鬼?怎么知道无票上车会被处理掉?”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连问他三个问题。 每个问题都是童樱想问的,对方每说一个,她跟着点一下头,再说又跟着点头,第三个问题她又点了头。 “你们学艺术的,都是啄木鸟吗?还是这样不容易得颈椎病?瞎点什么头?”旁边奚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童樱又开始咬牙了,说话不行,她点头都不行,她气鼓鼓的! 最后磨着牙不理他,看向那个眼镜男,看他怎么说。 眼镜男推了下镜框:“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苦恼,有些疑惑,有些震惊,又有些犹豫。 他道:“这件事说出来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确实是事实,虽然我做着程序员的工作,但我有个爱好就是写小说,平时的休息时间我都在准备我的作品,但遗憾的是上班党没有多少业余时间,996让我天天累得像条狗,写了一年只写了三十万字,作品一直存在硬盘里,没有发表过,我确定没有发表过……” 公交车仍在行驶中,有个短头发穿着黑背心,肩膀上有纹身的男子听着不耐烦了,他打断道:“我们问你怎么知道这辆车的情况,你说什么小说?谁想知道你写的小说是发表还是没发表……”废话那么多?眼镜男倒是脾气很好,他解释道:“……之所以我说我的小说,就是因两者间有关联,我那部没有发表,一直存在硬盘里存稿三十万字的小说,名字叫六道……” 他抬了下眼镜,声音有点紧张,看向坐在前面无动于衷的秦执,他道:“这位先生他刚才在座位上说的话,大家应该听到了,其实他猜中了最关键的东西!” “大家可以看一下车上的公交路线,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是一辆通往六道轮回的摆渡车,是我小说六道里面的一个情节……” “什么!”所有人,除了眼镜男,其它六人都震惊了。 “你是说,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在你写的小说情节里?小说还没有发表!妈呀,笑死我了,你是疯人院出来的吧?没吃药吧,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个纹身男他根本不相信。 眼镜男没有恼,他虽然很紧张,一直按着手指,但还是语速极快的道:“我知道大家不信,在我出现在这辆公交上时,我也不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还掐了自己,很疼,但这辆车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公交车上所有的东西,都和我写的小说一模一样!和我当初脑海里想出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可以发誓,这本小说绝对是原创,没有抄袭任何人,像天人院、婆娑城、修罗市、屠宰场、饿鬼县、死神街这些场景,都是我编出来的东西,一个字不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说我写小说厉害,而是现在,我们几个人被困在了车里!就像我的小说主人公一样!会困在了这里……” “我说出来是想让大家了解这个设定,一起商量一块逃出去……” 这时又有人打断了他,是个长相秀丽的女孩子,她道:“……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既然你是作者,你知道这辆车的设定,肯定知道怎么出去,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不要告诉我们你是好心,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多好心人……你完全可以什么也不说,悄悄离开这里,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受我们的指责,质疑,更不用跟我们解释……” 眼镜男听到这话,频繁地抬眼镜,显然有话要说,女孩问完他就苦笑道:“……你完全不了解我的故事设定,如果你看了那段情节,就会知道,想要活着出去九死一生,我文里写的还是主角,有超能力,而我们……谁又有超能力?我们只是普通人,平时我连健身都没有时间,不依靠大家,我连自己怎么离开这里都不知道……” 一番话说得几人半信半疑。 “好了好了。”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开口:“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先将故事设定跟我们说一下,真假我们自有判断,还有逃脱的方法也说一下,至少让我们心里有数,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有人不满地嘀咕:“真邪门,写个小说还变成真的了,还把我们拉进来,这无缘无故的……我看,就这眼镜最有问题!” 其它人也各有各的不满。 童樱像看热闹一样趴在椅背上挨个人看,最后看了眼秦执,他倒挺舒适地坐着,别人说话他听着,暂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至于这辆车到底是不是冥车,所以人都没有验证,也根本不用验证,大家被困在这辆灵车里,窗外什么也看不到,窗也打不开,没有人试着打碎窗户,或者威胁司机。 因为大家穿过来后,在见到了一车死人后,不信也得信了。 “好,那我就跟大家说说。”瘦弱眼镜男道。 “我在这本小说,灵异风格,公交车只是其中一个灵异事件,在44路出现了一辆冥车,通往六道,每六天一轮回,故事情节和主角背景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下这个故事设定与禁忌,这辆车只有六站,每个站点到站后,都会下去一批鬼,然后再上来一批鬼,当座位满的时候,就没有鬼上来了,所以座位紧张的时候,不能离座,离开就得下车,否则座位被的鬼占了,留在车里必死无疑……” “在公交车上是绝对安全的,但六站一轮回,车上待的时间有限制,无论从哪一站上车,到了最后的地狱站,也就是死神站,必须下车,比如我们从天人院上车,那么我们可以在车上待到最后一站,也可以在中途任意站下车,但如果到了死神站还不下去,就会被六道清理!蹭车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在天人院、婆娑城、修罗市、屠宰场、饿鬼县、死神街这六个道场里, 选一个最安全的站点下车,试着活下去!” “这个设定所有时间都是六,六个小时,六天,六道,我还设定了时间,现实一小时,这里一日,其实怎么出去很简单,就是在任意六道中其中一道里生存六日,到了时间,公交车会再次出现,只要活着上车,就能重返人间……” 眼镜男刚说完,那个纹身男就骂了一句:“他娘的!狗x的,你写的什么小说!不会写就别写,狗屎一样的东西……” 旁边有人拦住他,“小声点,那些鬼都看过来了,别引起它们注意……”谁也不想死! 眼镜男很是愧疚,他低下头:“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个没有发表只放在硬盘的小说,怎么会……” “好了,说这些没有用!吵也无济于事,古含之说的大家都听到了,现在能回去的办法就是下车,但在哪一站下车是个问题,就当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还请作者跟我们解释一下,你设定的这六道,这六站,六个地方都是什么情况?有什么危险?” 眼镜男这才抬头,他想了想:“……小说只写主角,所以六道我也没有细写,只写了主角闯关的畜生道,也就是屠宰场,主角入了畜生道后,自然一路开挂碾压……我先从屠宰场说起吧……” 他说的很仔细,几乎把主角闯关的所有情节都说了出来,总结就是一群畜生身,人头的怪物,到处追杀人,还互相厮杀,进去后立马被杀的风险很高,要么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要么就苟,躲起来, 六天一到,就立马上车,自然回归。 眼镜男甚至将其中几处主角躲过的地点都说出来了。 “其它的五个道场,我没有细写,总结就是,天人道主享受,在享受中不愿离开,自然死亡,但天人道现在我们去不了,站点已过,剩下的是婆娑城,这是混乱之城,更像人间,但是处处危险,可能下车就嗝屁了,因为车周围听说有杀手……” “修罗市是一个各种刑罚的地方,只要做错一点事就被会惩罚,里面有各种酷刑,你们恐怕是不想去了,我自己都不想写……” “饿鬼县,是一个县城,城里全是饿死鬼,饿鬼道的设定类似于丧尸,但比丧尸可怕,饿鬼的攻击武器除了爪子,就是舌头,舌头可以伸很长,而且进入饿鬼县,没有食物,没有水,六天是很难支撑下去,就算撑下去还活着,恐怕也走不动了,能不能熬到上车都不一定,最后注定要成为饿鬼的食物……” “最后地狱道,也就是死神街,我没有具体设定,大概背景类似于百鬼夜行吧,整条街全是厉鬼,十死无生……” 听完后,每一个人都想骂他! 但碍于对方根本没有发表小说,骂都不知道怎么骂。 最后还是一个矮个子男人嘀咕了句:“程序员还是加班少了,都有时间写小说,呵呵,真是闲的,怎么不给你来个007,全年无休,睡觉都没时间,也就不会出来嚯嚯我们了……” 这句话大家都赞同。 八人也都陷入沉默中。 一开始觉得眼镜男扯蛋, 神经病,有妄想症吧!精神分裂了,但他说完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因为,太真了!仿佛真的有这么一本小说似的! 尤其将畜生道所有地点说得明明白白,各种牲畜的设定清清楚楚,逻辑在线,首尾自洽,这绝对不是一时半会能编出来的故事。 矮个男最终还是动手了,因为古含之说了在车上绝对安全,于是他拿起了安全锤敲击玻璃窗,果然没有敲碎,安全锤根本没用。 这六人也就莫名信了他大半。 紧接着车再次到站了,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婆娑城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很快车里十来个人站了起来,走路跟飘似的,僵直着下了车。 接着空下来的座位很快满了,车再次行驶起来,这个过程大概三分钟左右。 这个时间,还在观望的六人慢慢等不及了,现在公交车已过两个站点,天人院和婆娑市,下一站就是修罗市,他们必须在修罗市到站后,拿定主意。 因为修罗市之后,就是屠宰场,也就是眼镜男所说的主角闯过的六道之一,那里有详细的地图,安全率高不少,他们很可能要在那里下车,无论眼镜男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没人敢去试真假,因为谁也不想留在最后被冥车给处理了。 车上最早要闹着找司机下车的女子,宋敏丽咳嗽了一声,她奇怪地问:“古先生,照你所说,我们现在是神魂离体,我们身体不在,只有灵魂的话,那为什么我还会咳嗽……” 这个问题, 眼镜男尴尬道:“我在文里设定了灵魂体也真身一样,也会感受到痛苦,饥饿和疾病,受到伤害,也会出血死亡……” 刚说完,就喜提纹身男的怒骂,连娘娘腔都骂出来了。 最是那个扎马尾叫曹迎曼的女孩,她极有主意,她道:“既然这样,我们得尽快选站点,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大家集思广益,最好能一同行动,互相照应……” “我选屠宰场,毕竟有那里的地图,还有充足的食物……” “我觉得修罗市不错,只要不犯错就行了,大不了躲起来,捱到时间就去车站……” “现在就剩下修罗市,屠宰场和饿鬼县,我倒觉得饿鬼县危险少一些,不就是丧尸吗……” “扯蛋!饿鬼县没有水没有食物,全是饿鬼,六天!你三天不喝水就软了,哪个站都有一丝生机,只有饿鬼县,必死无疑,傻子才去呢……” 刚说完,童樱就凑到秦执耳边:“秦执,去饿鬼县!”她刚才偷偷看了眼十世书,竟然能打开! 她震惊,欣喜,里面的东西也能取出来,名字是亮着的,看来这个十世书是绑定在她灵魂上的,跟着她灵魂走,那这就是她最大的优势! 最大的优势若用对的地方,不就是开挂了吗?到时轻而易举地闯关! 那她有优势,对的地方,自然是饿鬼街了,她书里有两页是吃的!虽然不能吃饱,但每日一株芦荟和葡萄,至少有水份有糖份,她和秦执熬上六日不难。而且芦荟她以前减肥时吃过,那东西吃完有体力有精神,撑六天真的小意思。她当然是高兴的! 不动声色的秦执,就听到她兴奋地在他耳边小声地重复说着, “去饿鬼街!” “饿鬼街……”随着她说话声一阵香气窜入秦执鼻腔,尤其她叫他的名字,秦执,那两个字念得过于缠绵,最后的执字还带了尾音,像是撒娇一样。 看热闹的秦执:…… 当然,哪怕好听,哪怕香喷喷,他多听一会儿,多闻了一下,也不妨碍他的毒舌,他的毒舌永不缺席,他瞥了她一眼:“……你们女人……不会是把饿鬼县当成你减肥的地儿吧?”没水没食物六天,有没有点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了先发上来再修,大家早上看吧!没修的章节实在太烂,小可爱们还说好看,天天夸夸,作者都被你们夸迷糊了 第 105 章【VIP】 第105章呵,邪恶的他4 她很兴奋,在他耳边一个劲地小声提醒他,让他选饿鬼县,因为选这个她们有优势! 上哪儿找这么对口的单位,不是,对口的车站啊! 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饿鬼街最可怕的就是饥饿,没水没食物饿上六天,壮汉都得躺下,可她有食物啊!别的不敢保证,书里第二页每天一株芦荟,哦不叫芦荟,它叫仙螺旋,一株上面有十五个叶子。 螺旋上长的形状,每一片叶子有将近十八公分长度,青绿色,吃起来又脆又嫩,全是水儿! 首先它可以补充水份,一天两人分着吃,可以分到七根半芦荟叶,足够了! 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仙字,很是耐饥,所以她才爱吃它减肥,减肥期间她还照样在机构教小朋友跳舞,不会精力不济,反而神采奕奕,贼有精神。 若想补充气血,她还有每天一串仙粉黛,它超补气血,每一颗紫色葡萄,连皮带肉都是紫红色的,只不过葡萄皮红得发紫,里面果肉是玛瑙玉石一样的浅紫色。 碾碎了泡水喝,那果汁就像血一样,超补气血的,看她的嘴唇就知道,她很少用唇釉、唇膏,买得也少,当然偶尔也用,但大多时候日常不必涂。 她因常年吃仙粉黛,唇红得像粉红宝石色,特别清透好看,仿佛是最美的南红玛瑙,雕出的娇艳欲滴的红樱桃!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被多少人问过唇膏了,她说没用唇膏,所有人都不信。 葡萄一串六十多颗,两人一人可以分三十颗,躲起来熬六天,那不是轻轻松松! 哪想到秦执不信她,还说她想去饿鬼县减肥…… 她又不是饿鬼,减什么肥啊。 童樱心里着急,看着打趣完她后,不再提饿鬼县,气定神闲的秦执。 恨不得拽着他耳朵大声吼他,劳资有金手指!你个猪!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学校时总有女生追着男生打,都是因为男生可贱可贱了,不过她上学的时候倒是没有,男生都不好意思跟她打闹。 童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气人的家伙! 行!车里这么多人,她且忍耐一下,坐回原位,心里想着怎么说服秦执。 她知道秦执刚才的意思就是拒绝,不去饿鬼街,毕竟对面几个人刚才分析过,都说傻子才去饿鬼街,就算打得过饿鬼,可要饿六天!他妈渴也渴死了,还有力气跟饿鬼动手? 所以她得想办法说服秦执,但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金手指,这是她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于是她四处找了找,可惜她放在大巴车上小行李箱没有了,里面她放着的她日用品,换洗衣服,睡衣床单之类,没错,她去哪儿都带着她那床舒服的天蚕丝床单被套,行李箱没了!里面她还放了一些吃的,比如她喜欢吃的一些果干,果仁。 都没了。 现在身上除了衣物,就只有背的一只软皮休闲包,长方形,编织风格,旅游时大家都喜欢背的那种。童樱今日穿着一身白,包就选了一只浅棕色,她记得里面装得补水喷雾,眉笔,梳子镜子之类的小东西。这个包很能装,她随手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空无一物。 只有今早取出拇指大三个雪白的小蚕茧,被她顺手放到在包里。 童樱看了一眼,将包又合上了,想了下,也搞不清这怎么回事,什么也没有! 她没吱声,眼睛转了转,不过有包就好办了,虽然没有东西,但别人不知道里面没有东西啊! 她一咬唇,再次磨蹭过去,凑到讨厌鬼秦执耳边,悄声说话。 秦执见她又凑过来说悄悄话了,人未到,香气先到,也不知道喷得什么香水…… 秦执没躲,听这小东西还想说什么。 她小声道:“秦执,我跟你说啊,我包里……包里带了吃的!省着点,足够我们吃六天,有吃的,我们去饿鬼街……到时候……”她小嘴凑秦执耳边,叭叭bia唧了一通。 秦执在听到她有吃的东西时,神情一怔,随后深邃地带着审视地目光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只轻“嗯”了一声。 这次没有说别的。 童樱这才松了口气,知道他在考虑了。 同时另外五人还在那里争执。 “……六个车站里面,最好的是天人院!” “天人院那一站已经过了,还是让眼镜说一下,剩下的四站具体的设定!” “我们应该在上一站婆娑城下车,至少那里是人间……” “别再说这些了,有什么用?前两站已经过了,再这么耽搁下去,下一站修罗市就要到了,如果修罗市没人下车,我们几人就只有三个选择了……” “……修罗市谁想下车?” “大家是不是都想去屠宰场?毕竟是小说里主角闯过的,至少有作者在,有地图,知道的信息多……” “可眼镜说的屠宰场……太血腥了,里面的动物像疯子一样,还有刀,还有什么人面动物身的怪物,确定那里食物正常吗?不会是要我们吃那些人面动物身的怪物吧……” “那也比饿鬼县强啊,没听眼镜说,他设定的饿鬼县里面全是饿鬼,整个县城没水没食物,水都被污染了,喝一口直接归西,饿鬼都是脸色发绿的怪物,我们在屠宰场还能跑,可饿鬼县没东西吃,没有水……只能等死啊……” “死神街呢,不考虑死神街吗?” “没听眼镜说吗,死神街是最后一道,厉鬼横行,一个厉鬼我们普通人都得玩完,何况一群,你去啊?我可不去……” “看来看去,还是修罗市靠谱啊,马上就要到修罗市了,你们去不去啊,快点拿主意啊。” “修罗市?眼镜说那个地方,酷刑啊!犯一点小错就要上刑罚,我们下车,什么都不了解,连修罗市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肯定会犯错,我可不想到时下了车被人拉去割鼻子割耳朵的……” 一时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吵了半天也没定下来到底哪一站下,按理说,排除已经过去两站,剩下的四站,哪一站都不是善茬,每一站说起来都可怕,哪怕有人提出去屠宰场,说那里最有希望回归现实。 可屠宰场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强者为尊的道场。 拼得是实力,眼镜的主角是力量疯批人设,金手指是速度加力量无穷,这哪儿是他们几个普通人能比的。 就这儿主角还是死里逃生。 七个人,三男四女。 一时间争论不休。 男人里,最显眼的是平头那位,身上有纹身,长得高有肌肉,看起来很会打架。 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眼镜古含之,程序员兼写手,长相秀气,身材瘦削,说句不好听的,也算是瘦狗大军中的一员,可能跑得快一点。 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矮个,身上穿着制服,好像是某农产品厂的职工。 女生有四人,除了童樱,还有一个扎马尾,看起来特别有主意的女孩,叫曹迎曼,她似乎喜欢健身,和童樱一样穿着背心,她穿着桔红色背心白色短裤,身上明显看出训练痕迹。 童樱训练痕迹没有她明显,因为她跳舞不刻意练肌,时常拉伸,身体线条较流畅,又常吃书里冒仙气的东西,所以皮.肉很嫩,犹如刚出生元气充足的婴儿,因为元气很足,皮筋骨肉都完美,所以肌肉倒不太明显,整个人有点像十几岁年轻小姑娘一身胶原蛋白的状态。 但曹迎曼不同,她专门练过肌肉,针对性的训练,全身的精华集中在肌肉上,肌肉很漂亮,动作间微微用力就能看到薄皮肉下微鼓的肌肉线条。一个人的元气精血是有限的,注重哪里,元气精血就会涌向那里,注重筋骨,元气精血就在筋肉上,竞技打击举重类运动会比较出色。 注重练丹田,全身的精华就在核心处,这种人反而看起来干瘦,其貌不扬,那是因为他的生命精华都存在下关处,其它血骨肌的华光全部收敛,一切都为寿命让步。 有人练肌肉,那精华就会在肌肉上,会得到漂亮的肌肉和不错的力量。 而普通人元气则分摊在身体各个部位,分摊开则平凡。 除了童樱与曹迎曼,还有一位总是咳嗽的女士,就是喊司机停车的那一个,叫宋敏丽,以及角落的一个年纪女孩,她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还在上学,学生气很浓。 曹迎曼出声道:“大家别吵了,我打算去屠宰场,至少我们知道那里的情况,相比其它三站,有绝对的优势,这么吵也吵不出结果来,不如举手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穿着工作服矮个男子道:“举手表决有用吗?是想以多数逼迫少数吗?” “那你说怎么办?”马尾女孩烦躁道,马上修罗站就要到了,公交车似乎一小时一站,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据古含之所说,公交车内的时间与六站外的时间不同。 公交车每站行驶一小时,公交车外,则要六天才有摆渡灵车经过,车内一小时,车外六天。 车里也跟普通公交车一样,红灯一闪一闪的,led电子钟显示着,离下一站只剩下二十六分钟。 就在车里火药味儿有点浓时。 “那个……”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孩,她举了下手,她是学生,身上穿着也是学生的风格。 她道:“我……有个办法!” 几人冒着火气吵,眼镜则在一边坐着,耷拉着头不吭声,听到有人说有办法,这才抬起头推了眼镜问:“……什么办法,说说。” 那个女孩道:“我本人是塔罗牌爱好者,玩塔罗五年了,我手里有一副国外大塔罗牌师用了很多年的牌,很灵的……如果大家决定不下来,不如,我来抽六张牌吧,每张牌对应路线图上的六站,看看结果如何!哪一站有生机……” 这话说完,几人安静了,一时间都在揣摩着,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还有这么一个思路,玄学! 用玄学预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几人安静了下,就有人开口了:“……抽牌试试也没什么,那姑娘你快点,下一站到站还剩二十三分钟……” “好!”女孩听到几人同意了,就立即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套用得很旧的牌卡。 看着很朴素的长形塔罗牌,牌背面的花纹还是以前的格子花纹。 女孩小心翼翼地将牌取出来,从旧盒子里将牌倒到手上,“那我先洗下牌,等一下……”然后她双手翻花,轻轻地快速地洗着牌面。 在所有人焦急地目光里,她专注凝神地将牌拿在手里,一边洗牌一边嘴里念着:“请告诉我好消息, 六站,天人院,婆娑城,修罗市,屠宰场,饿鬼县,死神街这六站,哪一站最幸运,能回归现实,请告诉我六站哪一站有好消息,请告诉我……” 几人眼巴巴看着这个女孩不断念叨着,直到同一句话,念了三遍,她才停下来。 “好了,可以抽牌了。” 她坐在最后一排,与眼镜只隔一人距离,中间有个空挡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后置发动机,牌没有地方放,女孩就将牌放在旁边的发动机箱上。 “天人院。”说完她抽出一张,“婆娑城。”接着又抽出一张。 这个过程中谁也没有打扰她,公交车仍在行驶中,车上其它的乘客依然浑浑噩噩,八人处于这种环境里,心里多少有些恐惧与焦躁,但此时都忍住了,等待着女孩翻牌。 在这些人一人一句吵闹中,秦执一直弹着指,没有出声,直到女孩开始抽塔罗牌,他倒是来了兴趣,关注地看着。 童樱在女孩说要预测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对啊!她身边这个位可是巫族的人!不但会请灵,像这些测算之类的玄学,那肯定手到擒来。 滢莹总说她这表哥是巫族的天才,她到现在也没看到他出手呢。 要论玄学,他应该是专业的!听说从小五六岁就学了,上学的时候都没有断过修习巫术呢。 结果现在就在旁边弹着指看着热闹,他怎么不算啊! 于是她再次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巫族太子爷吗?你怎么不算啊……” 平时巫族人身上带那么多骨头,像撒铜钱一样往地上一撒,预测吉凶啊,哪还用得着别人…… 秦执手指一顿,瞧了她一眼,那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儿,别人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他根本不会答。 他停了停,最后轻弹着手指回了句:“……她那副牌还不错。” “我要翻牌了。”女孩道。 “快点吧!只剩十八分钟了!” 女孩依次地将牌在电机箱上翻过来。 牌是翻过来了,可其它人也不懂这个,有人着急问:“怎么样?牌怎么样?” 女孩看了一眼牌面,然后解道:“第一张天人院的牌,是太阳牌!太阳代表着成功与喜悦,也代表阳气,这是生路,回人间的路,这一站是六张牌里最好的。” 其它人一听,反应各有不同。 “还是别管天人院了,站都过了,看看其它的!” “第二站婆娑城,恶魔牌,恶魔是塔罗牌大阿卡那的第十六张牌,代表着奴役与诱惑,偏邪恶的牌,它的牌意是,恶魔看着被铁链束缚的奴隶们,发出阵阵得意的狞笑。尽管奴隶被铁链捆着,但是只要他们互相帮助就可以摆脱掉恶魔,但他们已经被恶魔诱惑得蒙住了双眼,心甘情愿地被其驱使,仔细看,他们已经长出了和恶魔一样的犄角和尾巴,彻底沉沦……” “行了行了,别念了,还有十二分钟,时间快到了,婆娑城站已过,快看下一张牌,修罗站的!” 其它人也是如此,都过了的站还解它干嘛,浪费时间。 “好,第三站修罗市,你们也看到这张牌了,宝剑十,这个人身上插了十支长剑,被钉死在地上,宝剑十是利刃,插在身上代表着负面信息,身体的疼痛,包括惨痛,难过,痛苦……” “姑娘,你简短点说吧!你讲的牌意太长了,就说结论!” “不吉,十把剑插在身上,即便不会解也能直观看出来,这是酷刑……”女孩说完,其它几人皆不安地伸头看向牌面,有离得近的甚至站起身看了一眼,女孩将牌递给对方,几人传着看了看。 秦执接过来时随手给了好奇的童樱,童樱没见过,拿在手里仔细地瞧,确实像那姑娘说的,一个人好像死掉一样趴在地上,后背延着脊梁插了一排剑,从颈后到尾椎,再一想到修罗市,主管刑罚,更觉得恐怖了…… 最后牌又回到女孩手上,她迟疑道:“虽然牌面看着不吉,但这张牌不算太绝望,还是有一线生机……” 可其它人听完,都没作声,谁知道这一线生机背后会受到什么非人折磨,这会儿也没有人再说去修罗场的话了。 毕竟大家都害怕刑罚,相比这种折磨,能一下子死了反而是好事了,毕竟谁也不想落到那种死也死不了,活着干受罪的境地。 这时,电子屏幕的红灯一闪,时间到了。 刺耳的播报声在座位满员,却空荡的车内空间里响起。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公交车。 “……修罗市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公交车后门打开,之前几站八人心里焦虑,都没有仔细观察车门打开后,外面的情形。 上车时天人院站已过,之前的婆娑城时,大家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打开车门时,遥看婆娑城时,外面不是黑夜。 有光线,只有关上车门,外面才会变得漆黑一片,婆娑城到站时,是黄昏,有人还听到乐器击打声,远处有群魔乱舞,靡靡之音。 直到修罗站到了,车上的人才搞明白他们的处境,也开始注意到车门打开后,外面的情况。 修罗站车外面竟然是天光烈日,太阳在正头上。 几人不敢随意离开座位,因为后车门打开有一群乘客下车,它们仿佛知道自己该在哪个站下车一样,或者说这是灵车黑白无常安排好的,控制着它们的灵魂下车,每个人死后会经过清算,该去哪里都是其规律,能去天人道的就去天道,去人间的放到人道,去畜生道的就在畜生道下车。 伴随着鬼物下车,很快会有魂魄上车,来来回回,就像人间的公交车拉乘客一模一样的! 几人通过短暂的停车三分钟,透过车窗看向修罗市。 说是市,入目是一片荒地,远处才有一城,城上有根长杆子,一开始几人以为是旗杆,直到视力好的人好奇凑近窗户,才看清了竹竿上插得东西,当场吓麻了。 “人!那杆子上面插着人!” 说话的声音都发着抖。 “什么……” 他一提示,所有人都贴着车窗看过去,虽然离得远, 但仔细看四肢和耷拉着头的形状,还真是人形! “天啊!这是古代的点天灯!从下面直插喉咙,古代十大酷刑之一,还好我们没下车……”有人喃喃道。 修罗市,当真是个修罗场!惨无人道! 虽然车外烈阳如火,但车里的人却觉得后背凉飕飕。 童樱旁边的女鬼也下车了,童樱先趴在窗处扒着看,在看清后,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惊得后退,然后贴在秦执身边安静地一动不动,眼睛忽闪来忽闪去,还时不时仰头小心翼翼看一眼秦执,见秦执看过来,她讨好地露出八颗牙齿笑一下。 这车外面的世界,可太可怕了,在出这个车回到现实前,她还是抱紧好友表哥这条大腿比较好,毕竟他只是毒舌,车外面的人它拔舌啊! 秦执瞧了眼缩在他旁边,像鹌鹑一样老实乖巧的童樱,唇角一勾,低头凑近她脸道:“怎么样,要不要下去?这一站还好,后面三道比这一站还要恐怖……” “啊?” 童樱刚才的自信满满全没有了,他一说让她下去,她的头立即摇得像拨浪鼓。 全身抗拒,她死都不下车,一身反骨咔咔掰直,满脸写着已老实,求放过! 不过好奇的她还是小声问他:“……为,为什么后面三道更恐怖啊……” 秦执放过了她,没再吓她,慢条斯理道:“在古佛录中,所谓生死轮回,即舍此蕴已复趣他蕴,指得是世间众生,因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此业报会有六个去处,被称为六道。原本六道轮回, 其中的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被称作三善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则被称为三恶道。” 他道:“通过时间可看出些端倪,如果没猜错,天人站应该是早上,婆娑城则是黄昏,修罗市为午时,早,晚,午,皆是白天,白日下车对我们是有利的,至少可以看到车周围有没有东西,等到了下三道,三恶道,若没猜错,车站到站时,外面应该是昏黑,黎明前夕,半夜子时,这时下车,一下车就要面临危险,因为黑夜,外面有没有东西,我们根本看不到……” 童樱:…… 还能这样! 她再看向秦执,眼睛开始亮闪闪,开始对他改观,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虽然这个人毒舌,但就像好友所说,不是白吃干饭的,有本事! 他说的这些,她完全想不到,竟然还能这样…… 这秦执有大用,有才! 童樱立即对他热情起来,在他旁边蛄蛹着,语气夹着,讨好地问。 “秦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啊,这是古含之写的小说,他刚才怎么没说这个设定啊!” 秦执听完哼了一声:“是他写的没错,但他只完成一部分设定,文章只有三十万,还没有写完,目前信息只有主角闯关的屠宰场,剩下的五道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借用了他硬盘里的设定,还将我们魂魄拘了过来?这东西想干什么?还将眼镜没写的其它五道完善了,其中含有一定的规则,仅凭眼镜瞎编乱造的一本半成品小说,你觉得能做到这一切吗?你最好不要太依赖他说的话,还有他写的东西,要有自己的判断……” 童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那种……怎么说呢,说收敛吧,他在众人里确实很收敛,没出过头,也没有说话,但在她面前就很炫耀很臭屁,一脸自信无比的样子,要换作以前的她,肯定要翻白眼,来一句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让他破防。 但现在,她……先愣了下,然后极其欣赏地像喜剧演员一样夸张地笑起来,依在他身边,狠狠地拍了下他的马屁,像马屁精一样肉麻地夸他:“哇啊!你好厉害!好棒啊!” 他淡淡道:“少拍马屁!”不吃这套! “……你真好聪明啊,懂得又多,长得帅,又有能力,智商还高,简直我妈说的罕见的高质量男性!是真男人……” “是吗?呵呵。” 秦执愉悦了,嘴角也翘了起来。 童樱:…… 嘴上说不吃,还是吃得嘛! 公交车后门很快关闭,这一站上来的鬼较少,座位竟然开始有空的,于是有人胆大地站了起来,是平头纹身长得高大的男子,其它离得近的,也试图围在女孩塔罗牌处看着剩下的牌。 “继续啊,剩下三站是什么牌?” 童樱也蠢蠢欲动,蛄蛹着也想起身过去,可惜被秦执的大长腿挡在座位那儿,出不去,他也没有让的意思,只得作罢,害得爱热闹的童樱脖子伸老长,双手扶着车座,直起身子好奇地后座望去。秦执则抱着臂坐在那儿,听到女孩继续解牌道:“……下一站是屠宰场,牌是……权杖八。” “权杖八怎么样?这牌怎么样?”马尾健身女生急忙问。 女孩道:“权杖八,有点难解,无法推测结局,这张牌是少数没有人物与故事场景的小牌之一,仿佛从天而降一样,预示着命中注定的结局。它可能具有一定果断和持续性,同时也代表了平衡……” “能不能给点有用的信息啊?”平头纹身男,性情急躁道。 女孩耐着性子解说:“塔罗牌无法给出确切信息,只能根据牌意推测一件事的过程,我只能说这张牌代表着迅速、骤变,事情进展会非常快,如果非要一个提示,那就是,不要犹豫,一切因素都已准备就绪,必须趁热打铁,行动开始,进展神速。” 一直咳嗽的宋敏丽这时开口道:“进展快……是下车后,我们会很快地逃出生天找到安全地方,或者下了车,很快被干掉……是这种进展迅速的意思吗?” 女孩点了点头,这张牌看不出结局,只能看出下车后,会很快尘埃落定。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 “但这张牌要比前几张好,对吗?”马尾女生再次问道。 女孩犹豫了下:“会好一点,但它的结局是无法预测的,或许好,或许坏,来得快,去得也快……” 壮汉再次不悦道:“你这学艺不精啊,说了半天,等于没说一样,模棱两可,还整什么结局不一样,那我们算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当然有!至少知道这一站比前两站要好, 有成功的希望,或者成功,或者失败,半对半,对吧?” 女孩点头。 “那下一张呢?” 女孩继续看牌面:“下一站饿鬼县,牌面是隐士……” 还没说完,围在女孩身边看牌的那个农产加工厂的职工道:“隐士?是不是要躲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 马尾女生紧接着道:“隐士也有可能饿得起不来,生命状态不好,半隐似无……” 几人皆看向那个隐士牌,字面意思确实不太好啊,生命若隐若现了……隐士跟饿鬼莫名有点串联。 女孩摇头道:“不是这样解释,当然这样理解也有道理,不过隐士牌,它不是全无希望的,你们看,牌面上有一人手持明灯,这明灯象征智慧与真理之光,它为迷途的人照亮前路。意思是说,在饿鬼站下车,需要动用智慧。” “隐士是孤独的化身,这个人富有智慧,需慈悲为怀,这张牌也预示着,下车时若有这样一个人的话,这个人需要牺牲自己,照亮他人,若这个人存在,那结果就是偏好的,但是,隐士又代表孤独,可能……最后只有一个人成功了……当然这只是从牌面上看,实际情况肯定会有些出入……” 几人沉默着没说话,牌是预测他们在每一站下车的生存机率,现在出了两张牌,一张结局好坏未定,另一张只有一人死里逃生。 实在难以先择。 女孩继续说下去:“最后一站是死神街,抽出来的是死神,这张牌就不用解释了吧。”结果都在牌面上。死神站抽到了死神牌,简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于是所有人将死神街排除在外,地狱站也是六道最后一站,没有人想进去体会被一群厉鬼缠住的滋味。 “屠宰场和饿鬼县这两站的牌,可以再补一张吗?看看吉凶,我看有的塔罗师会这样补牌看看后续。” 女孩有些为难道:“这样也可以,但是补牌的话,一般会再拿一副新牌抽,我只有这一副牌。”她想了想,“行吧,就这样再补两张看看。” 说着她开始闭目切牌,嘴里念叨着:“请再给一点信息,再给一点信息……” 很快几十下切牌后,她抽出两张,放到了屠宰场和饿鬼县牌的下面。 女孩看了眼牌面,当即无奈道:“我们这一趟,确实凶险,到现在为止,抽了八张牌,竟然只有一张吉牌。”连抽八张了,怎么也能抽到一个好牌面,但没有,八张牌只有天人站有张太阳牌,其它的都不好,如果非要从里面挑一挑,也就屠宰场和饿鬼县这两张相比之下,有转机的样子。 再次抽的两张牌,依然不是什么好牌面。 “屠宰场这一站,给的提示牌是塔,你们看这牌,高塔炸开,意味着全军覆灭,或大战一场,有生还可能,但也会伤痕累累。”塔是所有塔罗牌里最糟糕的一张,也最惨烈,其实对应屠宰场也能对应上,毕竟屠宰场就意味着血腥,很可能有血流成河的场面,高塔可能也预示着这种糟糕场景。“怎么会这样!难道六道没有生路了吗?还有你!古含之,你到底会不会写小说!小说里这种情况,都会留生门,你呢,一个生门都没有,就这样你还敢写小说,你能火才怪呢,最后自己把自己写死!可笑!” 纹身壮汉一肚子火,越听越火大,当即开大了,把眼镜骂得一无是处,狗血喷头,发泄着他心头的怒意和恐惧。 虽然旁边有人小声安抚,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对眼镜不满,要不是他写的这个狗屁小说,他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找不到责怪的人,不怪他怪谁呢? “好了,别吵了,听听另一张牌,让这个姑娘把牌说完!”吵来吵去半小时又过去了,马上就到下一站,他们必须快点决定在哪一站下车! 于是壮叹骂了一会后,才停下来,眼镜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就像个受气包。 “饿鬼县后面抽的这张,你们可以看看!”说着女孩将那张牌举起来,给几人眼前转了一圈。 是一颗心,上面插了三把剑。 不用解释了,穿心而死。 “这是宝剑三,代表着痛心,打击,背叛,心碎,失败,如果只看图意,就是有人可能会被某种利器穿心而过。” 有人问眼镜男:“喂,你写的饿鬼道设定是什么?” 眼镜男紧张地抬了下镜框:“设定县里全是饿鬼,皮肤绿色,肚子大,武器是舌头,像利剑一样的舌头……” “对上了!去饿鬼县,会被饿鬼的舌头杀死!饿鬼听说舌头老长了,可馋了!被他们闻到味儿,必死无疑。” “屠宰场也不行,饿鬼县也不行!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牌是看完了,可几人还是拿不定主意。 下一站屠宰场,马上要到站了,再有十分钟车就停了。 玛的,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一个小时明明不短啊,回过神来竟然过去大半天! “我们还是举手表决吧,没有时间了,想在屠宰场下车的请举起手!”那个马尾女孩率先举起了手,她道:“现在就剩下两个站,屠宰场至少我们知道情况,还有地图,饿鬼县我们一无所知,而且没有食物和水,很难支撑六天,这样慢慢的耗死,还不如在屠宰场站下车,速战速决,要死也死快点!” 童樱看着这姑娘,嘴里轻轻哇地一声,帅啊!女孩子!尤其果断的女孩子,是真的帅!要不是她有食物,她还真想跟着这个女孩在屠宰场下车。 要不是手里食物不充足,她还真想…… “你什么都别想!老实点!”旁边坐着的秦执出声。 童樱噘起了嘴。 马尾女孩没想到,最终举手的竟然只有三个人! 除了她,另外两人一个是纹身壮汉,另一个是塔罗牌女孩。 一男两女。 而剩下的两男两女选择的是饿鬼县。 马尾女孩十分不理解,她道:“那里没有水,没有食物,你们确定能活过六天!” 先开口的是宋敏丽,她咳了一声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好,病怏怏的,又没有力气,也跑不动,在屠宰场恐怕最先死的就是我……” 另一个农产品厂职工眼神躲躲闪闪道:“我,我也是这个原因,你们也看到我个子矮,腿也短,跑不过那些畜生啊!” 壮汉呸了一声:“女孩都不怕腿短,你怕腿短个鸡毛!” 农产品厂职工被骂也不吱声,当没听见,毕竟这壮汉人高马大的,打也打不过。 以及耷拉着头的眼镜。 马尾女孩不解地问他道:“你是作者,你自己写的六道,你怎么也选饿鬼县?” 壮汉本来就一肚子火,这回可找到发泄地方了,他上前一步就将眼镜扯着领子给拎起来了,骂道:“……别不是书里面有什么猫腻吧?难道生门在饿鬼县?你给老子说清楚,说不清楚我打得你去见阎王!” 眼镜被勒脖勒得很痛苦,都快翻白眼了都:“你放,放我下来,没有猫腻!我是程序员,下班又要写文,日夜颠倒,身体不好了,得了病,最近正在吃中药,根本跑不动,去了屠宰场,第一个被畜生吃的就可能是我啊……” 最终眼镜被壮汉扔到了地上。 “时间快到了!”马尾女生焦急着问古含之:“你确定没骗我们?” “咳咳。”古含之拉回扯歪的衣领,咳嗽道:“没有!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我把你们骗到屠宰场,我又不去屠宰场,我能得到什么?你们要不信,那就一起去饿鬼县……咳咳……” 听他这么说,几人想想也是,刚想转身问前边的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看起来挺镇定的,也挺神秘,一直没说话。 可来不及了,时间到了。 几人再度听到了那刺耳的催命声,生怕他们在车上多待一秒一样。 真是个催命鬼! “……屠宰场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催命地重复了三遍。 后车门打开。 所有人望向站点外面的景像,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可怕极了! 童樱睁大眼睛盯着车外,她听到秦执开口:“别看了,什么也看不到……屠宰场停车的时间是午夜。” 说话时,秦执的表情凝重,说完后,不再开口了。 车门只打开三分钟。 留给车上人思考的时间不多了,最终,刚才举手的三位还是坚持最初的选择,跟着七、八个麻木的魂魄,一同下了公交车,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剩下的人只听到公交车关门的声音,接着车动了,伴随着播站声。 “……车辆起步,请拉好扶手,不要随意走动。” “下一站是饿鬼县,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公交车再次上路,下一站,就是饿鬼县。 车上的几人目送一男两女下车,心里是紧张的,因为到了下一站就轮到他们了,一时间神情忐忑,竟然很长时间没有人开口。 童樱也不安地坐了一会儿,看了旁边一直闭目养神,不吭一声的人,她忍不住了,扭了下腰不放心地凑他耳边道:“秦执,我们确定要下一站下车吗?”秦执睁开眼睛:“你想在死神街下车?” “不不不,我意思是,我们不会有事吧?” 秦执这才看向前方:“还剩下两站,如果饿鬼县停站时间是黎明前夕,我们会安全一些,如果随机到了夜幕落下时,那就麻烦了。” “为什么?为什么夜幕落下会麻烦,黎明就安全啊?” 秦执神色凝重道:“你可知六道中有个说法,早餐是天食,天人吃饭,中餐是人食,人道用餐,晚餐是鬼食,鬼物进食,如果停车时天刚黑,那正是鬼物寻食的时候,尤其饿鬼……” 童樱:…… 妈呀!她害怕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半天没吱声。 心道,还有这种门道呢,秦执若不说,车里谁会知道这种东西,若真像秦执说的,黑灯瞎火下车,岂不是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只能赌,赌下一站黎明!” 但显然,运气不在他们身上,到站后,车门打开时,外面吹进来一股阴冷的风,仿佛到了阴曹地府。 外面同样漆黑一片,但天边有一抹红绿相间的夕阳残留。 秦执脸色变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童樱紧张极了,在他身边一个劲儿地问:“是傍晚还是黎明!黎明吗?” 车内的播站声开始了,秦执扭动了下手腕的骨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没有选择了,下车吧。” 车内持续着刺耳的报站声。 “乘客你好,下一站是饿鬼县……” “……车辆已到站,请从后门下车。” “车门正在关闭,请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宝宝,破费了!别夸了宝宝们,再夸作者就飘起来了。 时间来不及先放上来,写得太快,错漏太多,还没修改,修完再看吧 第 106 章【VIP】 第106章呵, 邪恶的他5 八个人,有三人在上一站屠宰场下车。 剩下的五人,紧张忐忑地等了一站,后车门开时,他们从座位起身,混在五六个鬼魂之中,站在了后车门处。 往车外望一眼。 五人就感觉到一种不详的预感。 宋敏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冲击力太强了! 车门外的世界,黑! 根本看不清,仿佛是深渊……一脚踏进去人就没了! 就像阴阳两界,跨出去都需要巨大的勇气,真不知道上一站的三人是怎么劝说自己走进恐怖的深渊中。 现在轮到他们了。 没有人想走下去! 没有人! 车门一开,仿佛瞬间连通了阴阳界,公交车上的空间,不能算阴间,只能说它处于阴阳之间,属于阴阳的灰色地带,人可以上车,鬼也可以,车里的温度类似于开了空调的人间。 人鬼都很适应。 可后车门一开,仿佛有一股自地狱吹来的风。 有一种能吹散灵魂的酸爽! 被这阴间的风迎面吹着,几人脸色都白了一度。 风不但阴冷,还挟着一股湿漉的腐烂之气。 是尸烂味儿。 阴间的气味。 这谁顶得住啊! 人们对未知世界一向是恐惧的,尤其阳间进入阴间的瞬间,有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那一刻四人都没有动!农产品厂的制服男子他甚至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一只鬼。鬼差点被他撞倒,它龇了下牙,但很快又恢复了空洞模样。 估计车里有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它们的邪气,一车的鬼老老实实。 农产品厂的制服男子眼睛四下看着,慌张有,恐惧也有。 他后悔了!最开始他想去屠宰场,只不过手摸到了制服里的东西…… 最终一咬牙他选择了饿鬼县,眼镜男古含之说他写的饿鬼县里的饿物,是六站里实力偏弱的,大概饿得没力气?饿鬼大多成群结队聚在一起,落单的较少,运气好是难躲开的。 饿鬼的设定肚子大,四肢细,个头矮。 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去饿鬼县把握大一点,可没想到是,六道里没有一道是简单的! 哪怕最弱的饿鬼所在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闯过去的,光这阴界的风就很可怕了,真不知道下去后,他们要面对什么! 现在想来。 婆娑城应该是五站里最好的一个,人道,下车就是人间,见到的也都是人,适应不难,而且还是落日时分下车,光线充足!他当时向车外看了一眼,外面有车站牌,上面写着婆娑城,周围没有什么生物,远看有城市,里面摩天大楼、??高堂广厦,一切都跟人间一样,干净漂亮。 可惜当时车里的什么情况他还不了解,没敢下车,就这样错过了! 不但错过了最好的天人院,也错过次一等的婆娑城,剩下的,全都是些歪瓜裂枣,他们只能从一堆歪瓜裂枣里找稍微好一点的……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不管别人选什么,他一定选婆娑城,在那个站点下车! …… 后车门挤着十几个“鬼”。 头顶着公交车上的红灯,红灯照在鬼脸上,红红白白的跟红白喜事儿似的,吓人的很! 这情景都能直接拍鬼片了,吓死一片…… 五人脸色不好看,盯着车外谁也没有动,直到目送那些“鬼物”一个一个下了车,进入了黑暗中,最后只剩下五人。 车门打开只有三分钟时间,如今电子钟上的时间已过去两分一十五秒,如果再不下车,车门就要关闭了,他们也就下不去了,一旦困在车里,就只剩一个选择,最后一站,死神街。 想到死神街抽到死神,必死无疑,五人里终于有人动了,最先下车的是古含之。 “……各位,我宁可能在饿鬼县死,也不想去死神街体验厉鬼,我先行一步了。”说着,古含之咬牙一脚迈下车门。 时间剩下最后三十秒,有人下去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宋敏丽犹豫了下,想着早上车晚下车都得下去,于是跟着古含之一起下了车。 剩下十五秒的时候,农产品制服矮个男子终于不再犹豫,再等下去,可就更没选择的余地了!他见秦执与童樱还不动,面露奇怪但很快跟在宋敏丽身后急急下车。 最后十秒。 秦执这才看了童樱一眼,童樱她紧张,到了这时候,生死关头,她一咬牙将自己的手硬塞进他掌心里, 攥住他食指,攥得紧紧的。 “我们也下去吧!秦毒舌,不是,秦执。”只剩最后五秒,她一紧张嘴瓢了,把心里给秦执起的外号给说出来了。 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都不敢看秦执的脸,尴尬和死哪一种最可怕。 尴尬死了! 于是她拉着秦执就往车下走。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黑暗中他根本看不到外面,童樱太紧张了,脚一下了没碰着地面,她就一个劲儿地找地面,亏她是个跳舞的,平衡极好,竟然一只脚留在车上,一只脚在黑暗里满地划拉。 地在哪儿啊?不会没有地面吧? 时间到了最后一秒,她是被黑暗中的一只手,像孩子一样给她抱了下来! 那人与她肌肤相贴热意传递,胸口挤着胸口,外头阴风吹的那种魂儿都要飞了的感觉,一下子没有了,他阳气足足的怀里,真暖和啊,舒服!她的脚也终于踩到了地面,就是这地面有点黏。 她刚站稳,听到头上传来“啧”声,秦执语气轻佻道:“你们跳舞的都这样?在摆渡车上玩一字马……”他眼看着她劈叉…… 看得秦执又好笑又笑不出来,别说,这女人劈叉还挺好看的…… 童樱:…… “我,我哪有?我那是没勾着地面,天这么黑,我又不看不着!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劈叉了……你看见了?”童樱立马努力四下看,但黑,还不是那种极致黑,而是黑中泛绿。看得瘆人的很! 周围不但有种腐臭味, 还有阵阵阴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风声,呜呜中还带着一种细小的“嘶嘶”的声音。 童樱侧耳听着,但紧接着听不到了,只听到了脚步声。 先下车的三人根本没走,这么黑,这么诡异的地方,大家看不清,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于是都站在原地跟童樱一样四处张望。 身后的公交车在关上门后,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诡异的很。 但是可以确定车上与车下可能是两个世界,不同的空间。 “欸,你们,有没有听到声音?”最先开口的似乎是宋敏丽,她咳了一声,低声问道。 跟她们一同下车五六个鬼全都不见了,用手摸都没摸到,那些鬼不知道是散开了,还是下车后跟他们去的是不同的地方,总之,此地只有他们五个人。 在这种不舒服的地方,眼睛偏偏看不见,看不见让人更惊慌,这时耳朵就会格外敏感。 “声音?有声音吗?” “谁有打火机啊!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几个还是聚到一起,手拉着手,免得走散了!” “手在哪儿啊!” 就在几人慌乱的声音里,一个冒着绿光的东西突然亮了起来。 吓了所有人一跳,三人如惊弓之鸟一样纷纷后退。 那是一道绿光,光亮范围如一盏灯,笼罩着三到五米的距离,可以看到五人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他们向绿光处,是一串手链,骨质手链,手链用七颗奇形怪状的骨头串在一起,在幽暗的空间里,发出幽幽的光亮。 他们看到戴着手链的人,竟然是车上一直没有开口的一男一女中,那个年轻的男人! 三人怔了下。 有人问:“这是什么东西啊?荧光手链吗?” “小夜灯手机链?” 秦执就像没听到一样。 他举起了手,将亮光抬高,自顾自地不断转换位置看向四周。 其它人因不能视物心下惴惴,如今有了光,一时惊喜,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手上的骨链是何物,但看这男子举起手的动作,肯定在观察四周,他们也跟着向周围看去。 可惜,没什么东西可爱。 饿鬼县可能真的是个县。 他们踩在黏糊糊的马路上。 不远有一个杆子,杆子上有站牌,歪歪斜斜地写着三个字,饿鬼县。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请准备好食物,否则你将永远饥饿…… 几人试图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什么,地面被绿光一照,都是绿幽幽的。 就在所有人随着光凑在一起,观察四周时,又一阵阴风吹来,那种伴着风的嘶鸣声,竟然越来越清晰。 几人刚刚安定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什么东西在叫!” “我刚才就听到了,是嘶鸣的声音,问过你们了……” “这声音……有点像蛇伸舌头……”“不好!是饿鬼!饿鬼的舌头!” 所有人吓得立即奔跑聚集到绿幽幽的灯光处,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手链在黑夜里就像幽幽的七盏骨灯,光线最多覆盖他们周身三到五米范围。 那东西进入到灯光五米范围内,他们才能看见…… 五米啊,这已经是近身贴脸开大了,非常危险。 童樱也不知道秦执什么时候请灵上身,在暗夜里,他的眼睛发出绿光,仿佛暗夜里的狼,观测周围。 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他的瞳孔瞬间特别大,时而又变小,随意地改变瞳孔的形状,不断地看向周围,直到确定一个方向。 童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可怕的情景,全是绿的,绿色的灯,哪怕身边的几个人在光线下,也个个绿了吧唧,尤其聚在一起那一张张幽幽的,绿色面孔。 再加上秦执的绿眼睛。 ……妈呀,真受不住。 她不敢看。 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手紧张地抓着秦执的手,贴着秦执躲在他身后,可周围越来越恐怖,还伴着声音,她恨不得钻进秦执t恤里头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则无。 结果秦执无情地将她从身后拽出来:“跟我走!”说着就带着童樱朝一个方向而去。 其它人正不知所措四处张望,就看见秦执突然离开了,向右手边的方向奔去。 他一走,手链的光源也被带走,几人立即陷入到黑暗中。 他们顿时急了,喊道:“喂,你们去哪儿?” “有东西过来了, 不要乱跑!” “可恶,他把光源带走了,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要不,我们还是跟着他们吧!”女生道。 “跟着他?万一前边有东西呢?我听声音好像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这家伙陌生地方乱跑,不要命了!” “他找死,也把光源留下!” “跟上去吧,不跟上去,我们连光源都没了……” 三人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前方黑暗中那一点绿光移动。 这些人不知道秦执去哪里,但他们知道没有光源,停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周围有很多东西在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止前面,后边,周围都是。 想到这里是饿鬼县,全是饿鬼,三人后背就一阵凉意。 他们不会是被饿鬼给包围了吧! 如果真的,无论是跑还是留在原地,都凶多吉少啊! 不过见那年轻人有骨链,还很自信,似乎还有点道行的样子,于是带着这么一丝希望,三人追了上去。 下车后,天边那一丝像夕阳,也像极光的绿色不见了,天完全黑下来,骨链的一小圈绿光罩着童樱。 在这个光罩一样的小圆圈里,似乎是安全的。 她腿长,加上跳舞四肢灵活,所以速度不慢,她紧紧地跟着秦执身后,像个小鸟一样前后左右边跑边频繁地望向周围。 秦执绿色的目光看向前方,跑动的速度很快,而且变向也很灵活, 就像一只狼一样。 童樱是多么学舞灵活的一个小姑娘,都被他突然加速拽得撞他好几下。 她也没敢吭声。 这个路很像城市里的路,光线偶尔能照到旁边枯掉的树叶,这分明是绿化带啊! 所以饿鬼县?其实真是一个县? 后面三人也追了上来,五个人就在这条看起来很不真实的路上跑,形容起来就像在一个恶梦里一样,那种不真实感,像梦逃。 但真实是越来越清晰的嘶鸣声。 饿鬼! 饿鬼来了! 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这个时候的童樱就更不敢出声问秦执,他们这是去哪儿,因为她偷偷看了秦执一眼,吓得她心尖一颤。 此时的秦执,拉着她手的秦执,不像是个人,他一脸绿光,邪恶得很,仿佛长毛毛了,而且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像点了荧光灯一样,绿光直透前方。 如果不是现在周围的情况可能比秦执的样子还可怕,抵消了秦执现在的可怕,她估计早吓跑了,一溜烟不带停的。 还会一边跑一边喊:“鬼啊!” 她在心里不断安抚着自己,可能他是巫族天才,有巫术傍身,巫族嘛,总是有些怪异的东西……很正常,听说古巫时期还有更邪恶的东西,什么针扎七窍,血封九门,还有什么降头,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这些巫族里都有传说,古巫族邪恶,神秘,恐怖…… 所以秦执此时说不定是在动用某种巫术…… 她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吓得差点七窍冒烟,脚步立马停下来。 在幽绿的光线里,前方出现了一片矮小的影子,和古含之说的饿鬼很像,黄绿色的皮肤,只有人一半多高,头大脖子尖,肚子鼓四肢细,正晃晃悠悠,速度不慢地向他们围过来! “怎么这么多!” 她听到秦执骂了一句,他停了下来,戴着那只骨链的手隔空抚掌。 童樱听到他极快速念咒道:“……天方四式,地角八灵,媚妖诡怪,诛灭不迨,血骨护吾身,滴血盟约,提尔之力,以听吾令,四象之力,散!” 当最后一字吐出,他的手狠狠一拳,童樱看到他手串上最大的那块白色骨头突然爆出一阵白光。 接着就感觉到眼前刷地一亮,亮如白昼,刺目的一瞬,仿佛有一巨力砸向四周,溅起绿色的灰尘。 “狼顾,起!走!”秦执眼珠又刷地冒出狼目绿光,狼可夜视,无需光线,黑暗一般能看到一到两公里,嗅觉更是敏锐。 跟在后面三人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这小子,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不知道啊,公交车上他一句话没说……看来我们是差生文具多了,在车上讨论那么久,又是争论又是占卜,结果有大佬……咳,大佬总是深藏不露……” “他既然有这本事,怎么不早点露出来!你们还是别高兴太早了,看他这个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关键时刻可不会管我们……” “别说了,饿鬼没了,快跟上去……”说着三个人跑得比刚才更快了,一直跟着前方的幽光,仿佛跟着领头羊,头马一样…… 一路上并不太平,一行人走走停停。 夜晚出来觅食的饿鬼有零散的,有成群结队的,似乎闻到了陌生的“人味”,纷纷聚了过来。 古含之三人也终于追上了他们,古含之喘息着对秦执道:“……大佬,我们得先找个封闭的空间,找个屋子藏起来,当初设定饿鬼县的时候,我只写了个框架,因为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用上,细节没有完善,这个框架最初模仿了末日阎罗那本小说,那本小说设定是末日生化,全球病毒,最后所有人喝了有毒的水吃了毒牲畜变异了,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写小说你知道的,超出认知的东西根本写不出来,谁知道饿鬼道是什么样儿的,当时我能想象出来的就是那本末日阎罗的末日场景,所以这些饿鬼的原型,也是来自那本小说……” 秦执幽绿的眼睛无情地瞥了古含之一眼。 古含之闭上了嘴。 之后上路后,几人跟着秦执和童樱两人,秦执手里有灯光,还能对抗饿鬼,现在也有了前进的方向,对背景也有了解,有了目标,几人总算稳定下来,安心地跟着秦执找落脚地。 秦执手中的幽绿骨链就像七盏小幽灯,在饿鬼道里发出柔和的光线。 在寻找合适的住处时,很不幸,路上又遇到了三拨饿鬼。 童樱亲耳听到他的咒语一共念了四次,第一次四象之力。 还有一次是狼顾?还是狼骨?后面一次是人面黑羊骨, 因为她听到他念了:“……进域鬼林,人面黑羊听令,速清孽障,撞击,驱散。” 他最后一次,念了虎啸。 “……四方风从,风虎相感,虎啸镇魂,镇!”一道金光所有饿鬼被定在原地,他带着童樱从这些饿鬼中穿出去了。 在驱动手链第四枚骨头时,手链上的光亮已经很暗了,因为有四枚骨暗淡下来,只有骨头模样,不再发光,仅靠另外四枚骨头的微弱的光亮视物。 秦执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在这么阴冷的阴风中,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一行人没有停下来。 他一刻不停环顾四周,嗅闻着。 望山跑死马,哪怕锁定了目标,跑起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天色已晚,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来几拨游荡的饿鬼,骨链用完那就惨了。 何况这些饿鬼中是否有更厉害的存在,他们一无所知。 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躲起来,但路过几处建筑,里面都有饿鬼的气味,直到经过一处三层楼的低矮建筑,在幽绿的夜色里建筑看起来黑洞洞,里面饿鬼的气息较少。 秦执扯着童樱就冲了进去。 童樱进去前抬头看了眼这三层建筑。 什么感觉呢?绿幽幽的让人发慌,真的,可以直接拍诡片了!就这取景,电影院里肯定能当场吓死几个。 可这时候,什么鬼不鬼的,当这个世界全是鬼的时候,大家都麻木了。 一行人跟着秦执冲了进去。 秦执直接放弃一楼,去了二楼,他鼻子一嗅,最后选了右边一处敞开的门,拉着童樱将她一把扯了进去,其它三人也飞快地跟进去。 房门被最后进来有眼色宋敏丽立马关上了。 只要关上,就切断了那些饿鬼靠着气味追上来的可能,就算追上来,也是零星离得近的几个,不可能像刚才路上遇到的成片饿鬼。 借着已经微弱的手链绿光,五人谨慎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最后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一处荒废了的旧楼盘,门是老式的防盗门,上面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露出了钢,但好在锁还能用。 屋内是没有装修的土坯房,时间太远久,屋子像发了霉一样,水泥墙上糊着一层灰绿色,像发霉一样,当然也可能是手链的幽绿光让空间看起来很绿。 地上有不少碎石,整个空间光秃秃,全是水泥,面积倒是不小,有五个房间。 其中三个房间有窗户,只是窗户看不到外面,似乎被绿色的东西糊住了,出不知道这绿色是饿鬼的体.液,还是天上下的绿雨,还是什么生化武器造成的,这些都是猜测,如今几人连饿鬼县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能在黑夜里找到一处落脚地已经很不错了。 可就是这样,几人心里仍然忐忑,恐惧,慌张,在饿鬼县下车就这么惊心动魄,九死一生了。 那在上一站屠宰场下车的人…… 岂不是更可怕! 不敢想啊…… 不敢想那三人还在不在? 跑了一路,精神高度紧张,不知道跑了几公路,只知道在确定这里安全后,几人累得一屁股坐下了来,缓过劲儿,全身浑身发软,筋疲力尽。 秦执没有往里走,而是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石,守着门坐下来。 童樱看着秦执那像恶狼一样晚上都能吓哭小孩的脸,还有那绿得像开了手机手电筒一样的眼睛,她咬着唇,害怕地悄悄地挪动着腿,屁股调转方向,轻手轻脚地走。 就听到身后坐下来的秦执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去哪儿?过来,到我这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被宝宝们的彩虹屁迷得团团转,这怎么不算爱呢,七夕快乐!修文中…… 第 107 章【VIP】 第107章呵,邪恶的他6 刚死里逃生三人听到秦执的话,谁也没吱声儿。 现在谁还敢质疑秦执?没有人! 无论在哪里,都是实力为尊。 几人在饿鬼县夜里逃亡,没有光,只有冰冷黑暗里那群腐臭嘶鸣的饿鬼,它们在后面穷追不舍。 路上不见任何生机,整个世界除了阴风,死寂一片,死气沉沉,不详的气息让几人极度不适。 跟着秦执冲进房间里,确定没有危险后,他们直接累瘫的倒在地上,除了奔跑后剧烈的喘息声,就是一张吓白了无血色的脸。 三人沉浸在那种心惊肉跳的恐惧之中,很久才缓过神来。 连宋敏丽的咳嗽声都无了,这时候她不在意地上的灰脏不脏,她穿着工作装,工裤和马甲上衣,直接在一处不显眼的墙角坐下来。 瘦狗古含之眼镜差点跑掉了,作为程序员经常熬夜身体孱弱,跑起来就像死狗一样,这会倒在地上。 农产品厂制服男要好一点,他先在土坯房里转了一圈后,才在离几人三米远的卫生间墙外坐下。 童樱倒是不太狼狈,毕竟她是体力工作者,跳舞嘛,没点体能怎么行呢,吃的东西又特补精气,所以她身能好,精神也很好。 但秦执的状态不佳,他是撑着进入房后,坐在离门两米远的地方,在手链的微弱光线里,秦执额上全是汗,眼中绿光仍没有消退,还有些狰狞之色,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威胁。 可说完后,眼中的绿光一下子不见了,那种似狼非狼的状态也解除了。 露出了他本来脸色。 童樱悄悄回头看向他,就发现他不是狼人了,他变回了人! 像突然没力气一样,整个人倚在墙上,那只带着手链的手就像电视剧里人,死了似的,慢慢从腿上滑了下来! 童樱一下子顿住脚,她自小同情心泛滥,易滢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进大学就交到了一生挚友。 那是因为在宿舍里易滢莹不合群,天天独来独往不与人说话,家境不好食堂一天三餐啃馒头,童樱看在眼里同情心泛滥了,她时常请宿舍的人吃饭,知道叫易滢莹出去吃,她肯定不出去,她就将外卖带进宿舍,为了不尴尬会买宿舍所有人的份,顺道多分给她一些,还特意贴心的买水果和不贵的能吃饱的小吃之类的。 还会主动跟易滢莹请教文化课考试内容,她成绩不太好,易滢莹成绩又特别好,所以她有事没事就找她问她问题,让她教自己。 易滢莹教她了,她就表达谢意给滢莹带好吃的,用这种方式和滢莹处成最好的朋友,易滢莹也是靠着好友这种有意无意生活上的接济,渡过了四年美好的大学生活。 易滢莹自小父母双亡,其实她是族里人养大的,资助人自然不是别人,是族里人出的钱,让她学习舞蹈,方便日后教导族里人跳巫舞,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生活费就只能靠易滢莹自己赚,所以她才如此拮据。 童樱像个小太阳一样闯进她的生命里,雪中送炭一样送来各种鲜果美食与她分享,人又好得不得了,那时候易滢莹觉得这个人就像天使一样来到身边,做梦一样,也难怪易滢莹会将她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为她伤了寿命。 但这些对童樱来说不算什么。 长大了说她像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小时候的她其实更傻!都说她是散财童子。 那时候她家里就开工厂,从来不缺钱花,条件又好,长得还雪白可爱,像个米团子,父母哥哥特别宠她,哥哥更是护妹狂魔,连带嫂子都把她当孩子一样到现在还管她零花钱,没事就给她发红包。 她上学的时候手里有大把零花钱,可羡慕死其它同学了,同学们天天围着她,讨好她,那时候的她就是散财小童子,谁要就给谁。 有许多同学跟她借钱,借就给,买吃的,要就给。 经常她没吃几口,东西都被抢光了,她还笑呵呵的。 还有同学直接从她手里夺,夺了她也不生气,一开始还会护着不给,但抢了两次,再有人抢,她就直接主动给她了,省得她抢。 不过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儿了。 上初中的哥哥知道这件事后,气的要命!经常说她是个小傻子,虽然钱也不多,一天也就五十块钱,父母也说就当请同学玩了。 好在拿了妹妹吃的,没有人欺负妹妹,班级里的同学平时也都护着她,要怪只怪妹妹太可爱,不计较又大方,所以班里除了买东西时那群小孩子爱哄抢之外,大多时间对妹妹很是照顾, 像值日打扫什么有人帮她做,她从来不做,谁要敢欺负童樱,全班人都不让,把她当个小财神娃娃一样哄着。 回到家后,父母哥哥又心疼她,各种给她加餐,带她去吃好吃的,时常喂投,妹妹小时候特别乖,不给她吃的,抢她吃的,她就乖乖看着,也不抢回来,要多惹人疼就有多惹人疼,这种情况直到童樱高中才好了一些。 总算不随便散财了,但她学会隐晦贴心的散,看谁穷就请她吃东西。 不过傻是傻了点,但傻人有傻福,交的朋友虽然大多酒肉朋友,无事朋友,有事再见的那种,但也交到了真正的好友,比如易滢莹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童樱再害怕,一看到秦执倚在墙上,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她很快忘记害怕了,主动跑了过去。 蹲在他面前睁大眼睛看着他,担心地问他:“你怎么啦?” 短时间内降灵四次,损失了四滴精血,秦执还能说话,已经是他强撑的结果,他支撑着自己体面地坐好,是不想让其它人看出端倪。 毕竟这个屋子里还有两男一女。 一旦他昏厥过去,三人若有歹心,这小东西怎么死都不知道,他故意趁狼顾消失前,中气十足地将她喊到自己身边,以此迷惑其它三人,使对方不知道他其实已丧失了行动能力,一小时内,抬下手指都困难。 见她跑过来蹲在自己身边,他才松了口气。 故意虚弱,不是,是真的虚弱用气声跟她道:“……不是有吃的吗?给我一点。”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手上的灯灭了,屋子里陷入了黑暗中。 看不到他此时的状态,其它人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 降灵对体能消耗巨大,急需要补充能量。 吃东西这个童樱知道,以前滢莹她请灵后昏睡了三天!可把她吓坏了,都送医院去了……醒来后滢莹也要吃东西,当时瘦了好几斤。 秦执请了四次! 童樱自然不会吝啬,她今天份的吃的还没从书里取出来呢,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正好可以取东西,于是先将那株青葱一样的绿色灵螺旋取出来,书里取出的东西都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不用清洗,她都直接吃的,她先将其放进包里。 接着取出仙粉黛葡萄拿在手里,这个超补气血,果肉都是红的。 她先在黑暗里慢慢往前磨蹭,磨蹭到能摸到他了,摸到一片胸膛,这才凑近用气声道:“怎么给你啊?” “喂我,别让他们知道。”黑暗里秦执说完闭上了眼睛,嘴唇未动,是从齿间吐出两个字,对童樱他是极度信任的,毕竟听易滢莹说过她的事,就是个傻子。 但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个傻子,竟然像个从天而降的小精灵,让他挪不开眼。 并不是有意让她喂,而是一个小时的虚弱期,他抬手都困难。 看他虚弱需要依靠她喂投的样子,童樱立马同情心泛滥了,她捻着兰花指,小心摘了一颗葡萄,然后开始拿着葡萄找他的嘴。 找到后,在黑暗里将葡萄轻放到他唇间。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柔软的嘴唇,烫手一样,喂完她赶紧缩回来了,然后再摘一颗喂他,一碰触又像过电一样,缩回手。 秦执本来躺在那儿,只要待一小时过去,状态就会回转,他除了想补充点能量,也是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她乱跑,至于吃的,随便她喂自己什么。 在这种不能动弹的虚弱期,他唯一担心和信任的就是这个傻瓜了! 童樱根本不知道他在心里叫她傻瓜,如果知道,葡萄才不会给他吃! 在她用那双柔软的小手将一个圆圆的东西放到他唇边时,他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张开嘴连同那圆圆的东西和细嫩的指尖,一同卷入口中,感觉到那嫩指像触电一样拿开了,还在他t恤上蹭了蹭。 秦执刚想笑,那圆圆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他口中碾碎,一股香甜在口中爆开,随着那股香甜,一丝灵气涌入身体里。 对于有道行的人,经常接触灵物的人来说,入口就知道了,这是好东西! 童樱一边不满他老舔她手指,一边又勤勤恳恳地一颗一颗地喂,葡萄有六十多颗,分他三十颗,她再美滋糍吃三十颗,明早还有! 于是她蹲在那儿悄悄喂他一颗,再往自己嘴里塞一颗,再给他喂一颗。 秦执默默地一声不吭地吃着。 大概十几颗的时候,他虚弱状态就消除了,但他没有动,任她喂着。 于是两人你一颗我一颗,悄悄地将一串葡萄吃完了。而偌大的房间里, 找墙靠着躺着的人也缓了过来。 终于有人出声了,是古含之,他道:“……唉,我们几个这次能逃过死劫,可多亏了大佬,那么多饿死鬼,一旦被包围死定了,幸好冲出来,还找到了一处栖身之地,万幸,说起来就像梦一样……” “既然我们活着闯过来了,那大家以后就是伙伴,饿鬼县如今只有我们五个活人,不,还不算活人,如果六天后没有登上冥车……我们会被永远留在这里……所以现在我们有共同目标,熬过六天,重新登车,对了,还不知道各位的名字,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古含之,程序员,公交车上介绍过了……” 虽然身处饿鬼界,眼前一片黑暗,但刚闯过了难关,有了栖身地,气氛暂时轻松了些,大家都想说说话解解压,所以古含之说完。 宋敏丽马上咳了一声,开口道:“……我在公交车上也介绍过自己,我叫宋敏丽,工作太累,最近总是咳嗽,上车前我在医院挂点滴……” 农产品制服男子他鼻子较灵,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些腐臭味,还伴了一丝丝香甜气,他一直在嗅,哪来的香甜…… 听到两人自报家门,他才开口:“哦,我忘了介绍自己,我在长寿市一家农产品厂工作,家里排行老三,你们叫我冯老三就行。” 停了一会没有声音了,没有听见秦执的声音,于是古含之开口问道:“……对了,大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怎么称呼你啊?” 接着他关切道:“大佬不会受伤了吧?没事吧?能说话吗?” 秦执吃过葡萄,已经缓过来,此时精血充足,面色如常,他慢慢坐了起来,微曲一条腿将手搭在膝上,微打响指,他手腕上的骨链又亮了起来,不过只亮了三颗。 三颗的亮度大概跟一支蜡烛的灯光差不多,屋子终于又有了光线。 他抬起手腕对着三人的位置扫了扫,他与童樱一直在门口玄关处,其它三人则进入了宽敞的堂厅内,他们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开了,古含之坐在堂厅窗户处,宋敏丽则在对面四米外的墙角。 穿工作服的冯老三靠在卫生间的墙壁。 瞥了眼他们的位置,与灯灭后的位置没有多大出入,意味着黑暗里三人没有移动,他这才漫不经心道:“秦执,无业游民。” 古含之立马拍起马屁道:“原来高人姓秦,像高人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是无业游民呢,这一手本领!呵呵,肯定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秦执看着对面没说话。 他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搭理,从小到大便是如此,没人敢惹他,因为惹他的,看不惯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呵呵。”见秦执不搭腔,古含之这才看向蹲在秦执旁边翻包放葡萄梗的女子。 幽幽的灯光下,那身形真美好啊,美好的事物和人,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人带来愉悦感。 他道:“那这位姑娘呢?” “哦,我叫童樱,艺术学院毕业,做了三年舞蹈老师,现在在机构舞蹈班里带班……”轮到自己,童樱立即十分热情地介绍自己。 说完,盯着对面墙的秦执就扭头看她,毒舌道:“哪那么多话?你干脆把自己出生地,生日,卡里几位数,身份证号码都说出来得了……” 童樱:…… 别人都能说,她怎么就说不得了? 刚才还虚弱的奄奄一息的,白可怜他了,好了就变得可恶起来!亏她刚才一粒一粒葡萄喂他!她冲他不服气地噘嘴。 嘴巴嘟囔着,就说! 角落里脸色发白的宋敏丽目光落到两人神情上,真像一对吵架的小情侣,一个斜眼看笨蛋一样瞥着对方,一个气得睁大眼睛嘟嘟囔囔。 她笑了一声道:“二位是情侣吧?” 童樱立马否认,“不是啊,刚认识罢了,他是我好友的表哥。” 秦执听罢不爽地回过头,指尖下意识地搓了搓。 在这个幽暗的房间内,几人分散开,暂时没有危险,但也各有心思。 最先开口的是冯老三,他小眼睛转着,问古含之:“古大作者!既然你也进了饿鬼道,那这里具体情况你该跟我们说一下了吧?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熬过六天?你不要告诉我们,你选饿鬼道,还是公交车上说的那一套,我们可不信……” 这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古含之。 古含之推了推眼镜,苦笑道:“这个嘛,我要说没撒谎,你们肯定不信……” 其它人没吱声,听他怎么说。 他道:“……其实我说的也是事实,你们可能没看过我写的东西,屠宰场作为主角的主场,我将屠宰场的情节写得异常惊险,那些人面兽身的怪物设定极其可怕,我的主角拥有速度和力量双重金手指,最后也才从里面死里逃生,难度有多高,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们……” “我在公交车上说过了,男主在屠宰场死里逃生,你们所有人应该都听到了……” “就因为写得太过血腥,知道那地方有多恐怖,我才没有选屠宰场,因为我知道去了那里必死无疑,注定是个炮灰……” “那去屠宰场的三人岂不是……”宋敏丽咳了声问道。 想到他们已经……屋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了。 童樱乖乖地蹲在秦执臂膀里,她嫌地上脏,不想坐,又嫌墙壁脏,绿了吧唧不想靠着,于是悄悄靠在秦执身边,倚着他,因为他身上比地面干净。 她挪动的小动作以为秦执没看到,他早看在眼里了,不过是允许她靠着罢了。 童樱也正因为这样下意识主动地靠近别人的行为,才可爱,尤其对那些不擅长主动,被动的人,她一扑一个准,他们都很包容她,她靠得也自然。 “……不一定,我去了必死无疑,换她们或许有一线生机,不是抽了牌不是吗?也不是全无希望……”古含之安慰几人道。 卫生间坐着的冯老三不信:“……就这?你小子可别糊弄我们,我们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大家现在是绑在一根上的蚂蚱,你编出的饿鬼县,你写出的故事,我不信饿鬼县就没有生路,肯定有什么其它门路,否则你不会选这里,这个地方没有食物,没有水,别说六天,三天就要渴死了,还不是死路一条?若这样的话,你还不如选屠宰场拼一拼……” 虽然话不好听,但确实这个道理,怀疑的有理有据。 古含之安静了一会,最终叹气:“……唉,这个,你说的生路,有倒是有,但我还不确定……来这里只是想赌一把。” “什么生路?赌什么?”冯老三立即追问。 古含金推着眼镜为难道:“……因为主角闯的是屠宰场,畜生道,所以其它五道我没有详写,只有一个大概框架,其实在饿鬼县活下来,我知道有两个办法。” “两个!”这话顿时引起其它人注意,大家都看向他。 “对,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有灵之物,我写的书设定,凡是有灵气之物都可以带进六道,其它凡物不可带入,主要是因为主角身上灵物不少,方便主角开挂……” “这对大家也适用,就像秦大佬手腕上的骨链,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种冥物?或者有灵之物吧?大家也看到了,大佬就将手链带进来了,如果你们手里有吃的灵物,应该能带进来,有吃的自然能撑到六天,六天后也就能出去了……” 这回轮到古含之反过来打量四人。 “……我本人身上没有这种灵物,但各位居然一声不响坚定地选择了饿鬼县,我相信各位对饿鬼县没有食物已心知肚明,仍然选择这里,身上肯定有什么灵气之物吧?” 他话一说完,包括童樱在内,都不自在起来。 冯老三摸了摸自己口袋,他在长寿山食品厂工作,为什么厂子建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个长寿泉,这里的人常年喝这里的山泉水,出了很多长寿老人,食品厂近几年也开始注重这个水,做过多次检测,没检测到什么,只是里面矿物质较丰富。 冯老三穿来前他正在长寿泉处取水,用一个简陋反复装过多次的饮料瓶装了一瓶,留着下山时喝,装水时顺便在泉眼边摘了些水芹菜,这东西吸取泉水,长得水灵灵的,摘了过几天又长出来,无穷无尽,他用东西将菜一包,装进工作服口袋里,打算带回家炒着吃。 这不稀奇,长寿泉厂里职工下班都爱在这里带些水回去。 没想到转个身就出现在公交车上,然而那瓶放在工作服内兜的饮料瓶和那包水芹菜都一起带进来了。 所以在选择屠宰场和饿鬼县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饿鬼县,因为他有水和食物。 古含之说完这个设定后他才明白,他带的是含有灵气的东西。 宋敏丽眼神躲闪,就更不用说了,她老咳嗽,病总是不好,看过中医说熬夜伤了元气,需要补元气,要论补元气,那肯定人参大补,她就托朋友在老家给她弄了一株野参,她天天用野参泡水喝…… 所以穿过来时,她泡参片的水壶在她肩上的包里,水壶较大,2000毫升,是她一天的水量,包里还有一包参片,她想着这些水省着喝,参片又补元气,撑六天应该不难……就选了饿鬼道。 童樱低着头不说话,长这么大了,她当然知道什么东西能分享,什么不能分享,东西只有那么多,只够她和秦执吃。 古含之见几人反应,就知道他们是所依仗才敢来饿鬼县。 “那第二个办法呢?”冯老三问。 古含之倒是知无不言:“第二个……我也不是很确定,赌一下罢了,饿鬼县的设定我说过,参考了一本叫末日阎罗的书,这个县城也模仿了末日阎罗里主角的出生地,阎罗城,当时主角在末世来临前家里弄个一个地下室,放了许多物资,其中就有不少食物,火腿,压缩饼干,水,肉罐头等等,后来主角有了能力,离开了阎罗城,那个地下室的东西一直没有动用,如果我们能找到……这六天就有了吃不完的食物和水,这就是第二个办法,但目前我只知道男主住的地方是在一家银行对面,那家银行叫阎罗银行,等到明天,我会出去找找看……” 说完屋子里寂静下来。 几人都没开口,有心动的,有犹豫的,一时间各有各有心思。 到这时,秦执搓了手指开口了,他问古含之:“你说你写了一本三十万字的小说?” “对!写完三十万字了。” “我们一直在听你说设定,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你可以简短的讲讲吗?到底写了什么?” “当然可以!”古含之说起自己的故事,立马兴奋起来。 “我写的虽然是男频升级流,但里面设定了绝美爱情,发出去一定一会火的!” “我写的是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故事男主原本是邪.教阎罗教培养的圣子,下一任阎罗教掌门,但年轻的圣子遇到了一个无意闯进教派后山的姑娘,姑娘鬼灵精怪,圣子又是纯阳之身,两人打打闹闹,情窦初开,彼此相爱了,被镇压在山谷中从未出世的圣子,听着姑娘口中所言的外面世界产生了好奇,他不知何为飞机,何为火车,什么是黄包车,甚至连大上海歌舞厅都不知道,他被姑娘所说的多姿多彩的世界所迷,两人彼此相爱,就私订终身,想逃离阎罗教……” “可阎罗教的圣子必须光明之身,也就是童子身,死后要将纯洁的灵魂献给阎罗神,所以圣子不能结婚,更不能与女子交欢,两人的事很快被发现,诡计多端的圣子后来带着姑娘逃了出去……” “第一世设定be,引出两人第二世,第一世两人逃出去后,看管他们的亲信被阎罗神赐死,逃出去的女主很快生病,长睡不起,圣子知乎这一切是供奉的阎罗神搞得鬼,男主被迫返回到阎罗教,禁闭终身,救活女主,第二世,就是你们看到的,男主带着执念出生,第二世依然带女主逃,上一世卷土重来,他出生在阎罗市,再次受到阎罗神的掌控,这本升级流,男主肯定要跟阎罗神斗,男主为了提升实力,进六道后,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与邪灵斗天斗地……后面可爽了,不过三十万字我只写到男主从六道逃了出去,后面还没有写……” 这故事概要,听得其它四人差点没翻白眼,写得什么小垃圾!本以为这眼镜男热爱写作,应该有一定水平,而还整出一这个六道,以为是个文学界大佬。 没想到整个故事透着一股狗血烂俗的味道,还有be呢!这东西写出来不会被读者破口大骂吗? 但到了这时候,也没人吐槽这个了,小命都难保了,管他写了个啥。 实在槽多无口,算了,他高兴就好。 “你的男主叫什么名字?”秦执问了一句。 “他跟大佬一个姓,姓秦,叫秦枫,我第二世设定他是一个疯子,一癫就大杀四方,除了点满力量和敏捷,我准备将他其它能力全部点满,最后杀天杀地,虚空成神……” 秦执打断了他,扭头:“……累了,睡吧。” 周围几人也都不想听,纷纷躺下,冯老三打了哈欠:“含之,这个事,且让我们想想,明天再商量……” 宋敏丽也不嫌弃脏,找了块平整的地方侧躺下来,她是真的困,又累又困,躺下就能睡的那种。 看着周围人都躺下了,讲到兴头年的古含之:…… 秦执检查了下门,就见身边的小可怜,可怜巴巴地望着地面,到处找着能睡觉的地方,可是没有。 玄关地面全是石渣子,她身上穿着雪白的吊带和白裙,躺在地上很快会弄脏白衣服,主要是会磨到她的细皮嫩肉,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在这种地方睡过觉。 秦执看了眼蹲在那儿缩成一小团的小东西,最终吐出四个字:“娇生惯养!”这时候有个地方休息就不错了,还管它脏不脏。 说着,一把将身上的白t恤脱了下来,他里面穿了白背心。 他将t恤扔给她:“铺上赶紧睡。”说着腰一弹,直接在地面上躺了下来。 童樱这才高兴了,拿着他的t恤在他身边忙碌地撅着屁股铺起来,男生宽t很大,像女生的睡衣,她将t恤抻平整,仔细铺在秦执旁边,满意地就着干净的t恤躺下来,她不想将自己美丽的头发放在石灰地上。 于是她到处找了找,没有干净地方,最后娇气地枕在了秦执胳膊上。 枕上之前还悄悄观察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没反对,她心安理得地睡在上面。 秦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8 章【VIP】 第108章呵,邪恶的他7 五人在黑暗中躺下,一动不动,因为避免消耗能量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 屋子里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不是人间的静,人间的静还有人间的气息,这里的静,是无尽的死寂。 全世界仿佛只剩自己一人。 与生机盎然的人间彻底隔绝,除了自己,再无活物。 并且冷,阴冷,饿鬼界的夜阴寒无比,无论在外面,还是室内,哪怕有墙壁相隔,仍有阴风一直往骨头里吹。 那种鬼吹风的感觉…… 童樱很怕,躺下没多久她就被冻醒了,实在冷极了,迷迷糊糊的她本能地往热的地方钻,最后钻进了一个冒着阳气温暖炽热的大窝窝里,她整个人缩成一小团窝在那个窝里面,一会转身背靠着那个热窝窝,一会又回过身将头拱到热源处,挪来挪去,翻来扯去,直到那个热源像个大被子一样盖在她身上,她才觉得舒服了。 虽然有点压人,但也比冷得睡不着好,于是她甜甜的睡着了。 童樱是被吵醒的。 睁开眼睛,面前一片绿蒙蒙的光线,看不真切,但似乎能看到影子了。 有光了? 接着她听到声音。 屋子里有人说话:“咳,怎么这么饿啊,我好饿啊!”是宋敏丽,她饿得实在撑不住,坐了起来。 “我这胃像有火烧,他娘的,怎么会这么饿!火烧火燎,又渴又饿……” “古含之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才睡下一会儿就被饿醒了!一直也没睡着,现在这胃就像火烧,烧得难受……”说话的是冯老三,他一边说着一边痛苦地摸索着,实在受不了,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饮料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没敢喝多,毕竟还有六天……他只有这一瓶水。 接着又飞快地摸出一纸包的水芹,抽出一根狼吞虎咽地吞进了嘴里。 水芹他只掐了最嫩的尖处,掐得不多,炒一盘菜的量,本想靠这些东西支撑六天,可才打盹的工夫,竟然饿得头昏眼花,仿佛饿死鬼一样,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将纸包里的水芹全部塞进嘴里的冲动…… 不够,不够!还想吃! 他还好些,至少还有东西塞肚子里,宋敏丽早从包里取出了网红水瓶,掀开盖子就着吸管吸了半肚子水饱,才缓解了一丢丢的饥饿。 比她还惨的就是古含之,他饿得脸色苍白,捂着腹部弓成一只虾。 童樱也有点饿,但还好,就是正常的感觉,半饿不饿能忍住,书里的吃食果然耐饥。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被人压在身下了。 这个人身上热乎乎的烫人,虽然很暖和,她极是舒服,但是两人叠在一起了!胸压着胸,腿夹着腿贴贴着。 体温烫得很。 童樱一下子脸红了,她从来没有和男人这么亲密过,实在过于亲密了,就像一条被人扣在手心里的小鱼儿,她开始在手中左摇右摆,身体一扭一扭的,试图像只小青虫一样从他身下钻出来,结果这么扭动半天,将压在她身上疲累的人给吵醒了,只见对方手狠狠一卷,一下子将她卷在怀里搂住了,用腿压住她,不让这只小青虫动弹。 直到童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秦执才醒过来。 “你……你不要脸!” 童樱瞪着眼睛小声怒斥他。 秦执迷蒙了一下,立即清醒过来,他就说怎么好似搂了一个糯米团子,柔软得很,原来是这个小东西,至于露丑的事,那怎么能叫露丑呢,那叫阴阳调合,肾气上升,这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他一点不觉得理亏,反而毒舌地哑声道:“……怎么是我不要脸?明明是你昨晚上拱我怀里来,投怀送抱,在我们岩落村,女孩若是看上男孩子,就会故意对方怀里钻,莫非,你看上我了?” “我!” 看上个屁!童樱听完更像一只青虫一样原地一撅一撅,可惜手脚被困,她气得拿头撞他:“……不要脸,欺负我,嘴巴毒,有汗臭!我才没有看上你呢……” 秦执本来还笑眯眯的,听到她说不喜欢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围情况不对,他放开她。 不止是秦执发现不对,其它三人也发现了。 因为天亮了。 眼前一片绿朦朦的光。 如果说阳光是金黄明亮的,那在饿鬼县太阳是绿荧荧的,所有的东西,虽然能看清,但就像蒙上了一层绿玻璃一样,那种奇怪,诡异,陌生感,荒谬感,太强烈了。 让人总想揉眼睛,是不是眼前蒙了灰,隔了酒瓶子了? 望着眼前绿荧荧, 灰蒙蒙,有人出声:“不对!这不对啊!” 冯老三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窗户处,窗被灰尘糊上一层,透过玻璃看不清外面,只知道天亮了,窗上有光,冯老三使出吃奶的劲,打开了客厅的一扇窗户…… 一开窗,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当看到窗外景色时,冯老三惊呆了。 这就是饿鬼县吗?天空上一轮绿色的太阳挂在上面,视线一片绿,远处有条河,是条绿河,水是绿色的,发出阴森的的光芒…… 所有人的视线仿佛浸泡在绿色液体中,那种黏腻幽暗拉丝的感觉,看久了灵魂会恶心,心悸,发汗,发麻,到了这时候,大概可以明确地确定了,这里不是人间…… 这时,秦执也起身走到了窗口望向外面。 童樱更是爱热闹,她跟秦执斗完嘴,就跟在秦执屁股后面,从他身后探头看窗外。 面前的景象谁看谁怕啊,就跟吃了毒蘑菇一样,扭曲得很,这还是真实的世界吗?这好像阴曹地府一样…… “不对啊,古含之古兄弟,这不对啊!你们都睡了,我一直没有睡!我这人爱想事儿,睡觉慢,快睡着时又被饿醒了,所以没睡,我就看到这天刷的就亮了,然后就特别饿,太饿了,我就喝了一口水,可没过多久,又渴起来,还又渴又饿,这事儿不对,这事儿到底哪里不对啊!” 宋敏丽也道:“冯大哥说的不错,我也只是打了个盹儿,就被饿醒了,接着天就亮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觉得这里的时间和人间的时间不一样,过得好快,饿得也好快……” 古含之白了一张脸,手捂着火烧似的胃,难受道:“……我也不知道,我确实设定了人间与六道的时间流速不同,屠宰场的时间和人间差不多,可饿鬼道我没有具体写啊,没想到这里时间会和人间不同……” 宋敏丽道:“……可惜我们身上的手机和表都没有带进来,测算不出这里的时间,不过我睡觉有个习惯,晚上睡一会就醒了,以我打盹的时间估算,我们这一觉应该只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算上之前从车站一路跑到这里来的时间,也是一到两个小时,折中的话,饿鬼县的晚上最多只有三小时!” “按照人间黑夜与白天时间对半,这地方一天时间很可能只有六小时!是人间时间的四分之一……” “……按说时间短,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若一天只有六小时,那六天我们在这里只需要待一天半就能离开了,可是它的时间流速虽不同,但饥饿也同样变快了,这对我们来说,又不利起来,明明可以有漫长的六天想办法解决食物问题,可现在时间突然变得紧迫起来,你们看,我们睡下时还不算饥饿,到饿醒只有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六小时里,我们每一个半小时就要进食,一天至少要吃四顿……” “现在只是一顿没吃就受不了,如果两顿,三顿没吃呢……我们可能一天都撑不过,就要饿死在这里……” 秦执没跟童樱讨回t恤,而是穿着背心站在一边,视线看向三人中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宋敏丽,他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 不过他有些奇怪,虽然他也饿,但好像并没太过饥饿的感觉,而这三人却饿得焦躁不安,古含之脸都绿了。 “宋姐说的对!这里时间这么短,对我们反而不利,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食物,本来想着时间充沛,睡一觉起来商量也来得及,但没想到饿鬼县的时间这么坑爹,所以现在没有时间了,像宋姐说白天有光线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我们在这三小时里,得想办法找食物,各位!” 古含之又饥又渴舔着唇道:“……昨天我说过,在这里有可能找到食物,就是昨晚我说的那个地下室,地下室里面不但有水还有吃的,如果能找到,足够我们撑过一天半了!” “可是……”闯老三犹豫道:“白天只有三小时,这个县这么大,我们去哪儿找那个地下室啊……” 古含之一指窗外斜对面:“……天不亡我!刚才老冯你打开窗,我一眼看到对面,你们看,斜对面那个楼……上面的招牌四个字掉了两个,只剩下第一个字和第三个字,第一个字是阎,最后一个是行,合起来……” “阎罗银行……”宋敏丽细心,她还记得昨夜古含之说的故事。 “对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还找什么!那阎罗银行就在对面,男主家在阎罗银行对面,也就是我这幢楼的后面……那里有一片平房,主角的地下室就在平房里,我记得那本书主角家把边,把着路边,我们只要找路边的房子!就能找到……” 看到几人不出声了,似乎还有些犹豫的样子,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安全住所,只要一直在里面苟就行了,现在出去找食物,就得走出这里,面对那些饿鬼…… 古含之是三人里唯一没有灵食的人,他抗不了多久,而其它两人的灵食少,只有水和菜,喝上一口最多能安抚身体十分钟,若一直喝,一瓶水根本不够,同样撑不到一天半…… 古含之急声劝道:“……现在是早上,饿鬼肯定没有出来,各位也看出来了,这些饿鬼最多的时候就是傍晚,有绿太阳在,他们活动不频繁,从窗外就能看到,路上的饿死鬼没有几个了,而且饿死鬼在六道里是最弱的,最怕它们成群结队,如果只有三五个,我们能对付,你们也看过它们的样子,个子矮脖子细,只要找两截长钢筋,遇到了朝他们脖子打,就能打死!唯一要防备的就是他们的舌头,最好不要近身……” “……不要再犹豫了,随着时间,我们会越来越饿,我们现在体能最充足,一旦犹豫不决,拖到了全身无力地上爬的时候,就算我们有心想去,也完了……” 这一番话,让冯老三和宋敏丽心下一凛。 犹豫半晌,答应下来,“好!” 两人心里清楚,凭她们手里的那瓶水根本不够,像古含之说的,趁现在体能还在的时候,不如出去看看,一旦拖到手中水喝完了再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既然手中食物少,早晚要去,那晚去不如早去。 俩人很快答应下来。 接着三人才想到什么,看向一直站在他们后面的秦执与童樱。 童樱好奇心重,想趴在窗口看外面,被秦执拽回来,不让她头伸出窗,将她扯到自己后面,童樱正在他身后拽着他背心,就见三人看向他们。 “秦大佬,我们要去后面平房找食物,你们去吗?找到食物可以分成六份,我们一人拿一份,剩下的三份大佬和你的小女友分怎么样?”古含之商量道。 其他二人倒没有什么不满,毕竟秦执能力在那儿,昨晚上要不是他,他们都得死。 秦执看了三人一眼,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你们去吧,我暂时没有兴趣。” “什么?”三人面面相觑,对食物没有兴趣?可是,大佬不去,那怎么行呢?有大佬在至少安全数倍,没有大佬就是九死一生。 古含之一咬牙:“秦大佬, 帮帮忙吧,这样吧,找到食物分成八份,我们一人拿一份,剩下五份都归大佬和小女友所有……” 童樱刚才就想从秦执身后冲出来说自己不是他的小女友!被拦住了,这人怎么说了一遍,又说一遍!烦人! 秦执伸手将她往身后一拨,给拨回去了,阻止她冒头。 他干脆利索地道:“抱歉,暂时没有寻找食物的打算,你们去吧,我这次就不参与了。” 听到秦执这么说,三人非常失望,劝说许久秦执都没答应。 时间不等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最后三人看到祈求退让都无法说动秦执,只能失望地望着秦执与童樱,最终决定离开荒废的楼,去寻找食物。 童樱看到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在秦执身后顿住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同情心又泛滥了,好在她听话,知道昨晚秦执很凶险,她不能因为可怜这三人,让秦执陷入危险中。 她手里有吃的,完全可以和秦执两人安安全全的熬过六天,安全地离开,秦执没必要和他们去冒险。 可是他们好可怜啊。 待人走了,秦执才回头瞥她一眼,见她那眼巴巴的样子。 他恨铁不成钢道:“……听易滢莹说你自小娇生惯养,连衣服都不会洗,却同情心泛滥,像个散财童子,我还不信,还有这么傻的人,现在倒是信了,一看你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家里人将你保护的太好!没吃过苦……” 这边秦执毒舌吐槽,那边童樱天真地顶嘴道:“……苦又不好吃,我为什么要吃啊?” 秦执:…… 天然克腹黑,秦执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最后拣起地上的t恤,抖了抖上面的灰,憋着气将它递给童樱:“外面冷,穿上吧。” 童樱这会听话地将他给的白t恤穿上了,还将衣摆在腰间系了下,这样显腰线,还两边都试系了下,看系哪边好看。 秦执站在那儿看着她摆弄,无语,都到了饿鬼道了还不忘记臭美,真不知道是美给谁看了,他又多看了两眼,别说,系得还挺好看的。 最后他问道:“还有吃的吗?”这会真的有点饿了。 “哦,有呢!”童樱性格如此,不记仇,哪怕上一秒秦执惹她生气了, 下一秒秦执饿了,她就一股脑将吃的递到他手里。 秦执看着她从包包里取了两根东西,塞到他手里头。 他足足看了两遍,没错,手里是两根又长又绿的芦荟叶,青绿色,看起来非常水嫩。 他看了半天:“……你说的吃的,就是这个?” “对啊!你别看它普通,可耐饿了,一口下去全是水,解渴,一点也不苦,你试试!我减肥的时候就吃这个……”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根自己吃,她刚才偷偷将芦荟取了出来,昨天加今天包里已经攒了三十根芦荟叶子,饿了就吃两根,一天吃四次,也就一人八根,一天十六根,每天都有一株,每株十五根叶子,还有葡萄,两人肯定够吃了。 她满足地咬了一口,一口下去,又清又爽,精神都好了,也不饿了。 秦执半信半疑,直到吃了两口后,才微微一怔,然后默不作声的将两根同时入口,像吃黄瓜一样几口下腹。 一股灵气入了腹中,饥饿感顿时没有了,凡是有灵气的东西,自然胜普通食物百倍,的确像她说的那样,很耐饿,说是耐饿,只不过是吸收了高质量的气,身体先消耗气的部分,有灵气撑着,自然不觉得饿了。 他漫不经心地问:“这东西,你从哪儿弄的?” 童樱正小口小口认真的咬着,心里想着今天葡萄她要留着自己吃,不给秦执吃,太坏了!他是个坏蛋! 听到他问,她随意道:“哦,我在大胜寺山脚下买的,十二块钱一棵,一棵十五根叶子……” “你买这东西干什么?” “减肥啊!”童樱边咬着叶子边道:“它减肥可好用了,一天吃几片叶子,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秦执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在那咬叶子吃,他绕过她走到窗前,往窗外望了眼,然后将窗关上了。 他关好窗道:“快点吃,慢吞吞的,再磨蹭下去天黑了。” “吃完我们下去看看。” “下去?你不是不去的吗?”刚才那三个人无论怎么求他,他都不去!童樱手拿着仙螺旋叶子,不吃了,望着他。 “我说不跟他们找食物,什么时候说不下去了?” 童樱眼睛一转,她现在有粮有屋,又安全又饿不着,下面那么危险,她才不去呢, 于是道:“……那你自己下去吧,我在屋里头待着。” “不行,跟我一起去。” “我不,我不要下去,我在这里等你……” 童樱见他说下去,她屁股都往后扭三扭抗拒的就像个倒退的小猪。 “不行!”秦执严厉道,“不要觉得这里就安全了,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必须片刻寸步不离我身边,有事的话我还能照应着你,留你自己在这里出事了,你怎么办?” 童樱撇着嘴咕嘀着:“门一关就好了呀,能出什么事……跟着你才危险呢,也不知道下回变成什么,要变成个猴子还行,要变成个猪毛怪,脸上长满猪毛,那可比饿死鬼还可怕,早晚被他吓死……” “你说什么?”秦执听到她在那儿嘟囔,看向她。 童樱咬了口绿肉,不吱声儿了。 秦执望着天色催促着,可童樱这小东西有吃有喝,生活不愁,磨蹭着就是不想出去,最后被秦执拦腰一把抱出去了。 下了楼,外面仿佛是一片鬼片现场,绿得人发慌,这种颜色下,随便看什么都觉得恐怖。 童樱紧张跟在秦执身后,东张西望,生怕遇到可怕的东西,,她跟在他身后,小声地问。 “秦执,古含之说我们身上还有人气,你说,会不会有饿死鬼来吃我们啊!”她穿着他的t恤,小手拽着他背心道。 “肯定会来。”秦执吓唬她道:“到时候真来了,我若不敌,就把你扔出去吸引鬼物,到时候我跑掉就行了……” 童樱听完气极了!忍不住揪着他背心道:“好哇!我说你为什么非要拉我出来,我说我不来,你非要我来,原来是要让我当炮灰,你坏!” 秦执忍不住笑了,他就爱这么逗她,看到她生气的样子,他身心舒畅。 见她不干了,要往回走,他这才拉住她,把她拽到路边。 下楼后两人顺着昨夜来时的路一直原路返回,走到其中一段车行道位置,周围是枯掉的绿化带,秦执拉着不高兴的她在绿化里找了些干草,手指飞快地将草转了几下,又扭了几圈,两个很简陋的小草人就做好了。 刚刚还生气的童樱,见到他手上的两个草编小玩意,顿时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奇起来。 “……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 昨晚是没来得及,今天自然有万全准备,放心,那些饿鬼找不上我们的!只要想办法掩盖身上的气息就可以了。” 说着他取了童樱一根头发与自己的头发,编在了草人里,然后嘴里嘀咕了咒语,施了法,将其中一个递给童樱。 “这是你的,拿在手里,拿好了,不要掉了,只要拿在手中,你身上的气息就会被这个草人掩盖,在饿死鬼眼里,你是一丛草……” 童樱一听,立刻紧紧地将草人抓在手里。 一路上她好奇打量着他编的草人,虽然简陋但童樱还挺喜欢的,她左看右看。 有了这个草人,秦执带着童樱一路上走走停停,路上也遇到了三五个饿死鬼,舌头伸老长,身影一晃一晃的,童樱害怕,一下子撞到他后背,躲在他背后,紧紧握着手里的救命稻草人,贴着他,仿佛跟他贴贴才安全。 秦执将她挡在后面,就见那些饿死鬼摇摇晃晃地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都没有发现他们,似乎真当他们是一丛草。 童樱这才悄悄松口气,急忙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她紧握着他编的稻草人,另一手拉着他。 秦执伸手护着她,这小东西一害怕就往他身上扑,他只得将她护在身边,目光四处张望着来时路:“我们先去车站一趟。” “去车站?古含之不是说要六天后车才来吗?现在去干嘛?”童樱仰头看着他,被他圈在怀里,跟着他走。 “呵!”秦执抬头傲睨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他说六天后车会来,车就一定会来吗?一旦六天后车不来呢,我们就可能永远困在这里……” 童樱:…… “不会吧,为什么啊?你是说他在骗我们?可他为什么这么做!”童樱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骗的呢? 秦执望着路的两边阴森木像鬼屋一样的房子,他带着童樱复盘着昨日逃亡的地形,判断着路线,计算着时间,边走边道:“……你要记住,从你在大巴上困了,陷入沉睡中起,你就进入了梦境中……” “梦中一切哪怕再真实,会痛会饿,但它仍是梦,不是现实!你看过金刚经吗?”他问。 童樱摇头:“没看过。” “金刚经里有句话,影视剧里已经用烂了,人人耳熟,但却没有多少人参透它。” “什么?”童樱小跑跟着他好奇问,这会儿有秦执在她身边陪她说话,加上有草人,再想象自己是丛草,她就不害怕了。 秦执无比耐心地解释道:“金刚经最常用的那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意思是,无所有相,既是真实。” “你要记住,在梦里,一切所见的人与事,极有可能是假的,不但人假,说的话也是假的,看到的所有东西,亦是假的,你要懂得分辨,如果你着了这些相,认为它们是真的,它们就会从身到心将你困住,永远地困在此地,困在梦里,成为这梦境中的鬼……” 童樱听着又害怕了,贴近他:“……你是说古含之他们,他们是不存在吗?他们是梦里的人?可他们就像真人一样啊……” 秦执沉默一瞬,本来不想吓她,但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有经验,下次才不会被骗。 “你知道宋敏丽为什么咳嗽吗?” “啊?不知道,她不是说自己生病了吗?” “呵呵!她们说什么,你还真信!其实,在公交车上第一眼见到她,我就认出她了!” “那你们怎么没打招呼啊?” 秦执道:“准确地说,我见过她,她却没见过我,你知道巫族会有些特殊收入,不能说迷信,只能说给别人解决些疑难问题,会有接活的渠道和人脉,这些易滢莹应该没跟你说过,这是我们巫族的一些额外收入……” “上个月有人问过我,要不要接一个生意,对方遇到麻烦东西了,当时我走不开没有接,但看过她的照片,脖子上是青的,没过几天,这个人病死了。” “她就是宋敏丽。” “啊?”那一刻童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吓得她一个劲地往秦执怀里贴,一声都不敢吭,秦执停下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有我在,我肯定会送你出去,你只要知道这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的话都不可信,包括我,一旦我和你中途分散了,再见面,你也不能完全相信我。” “为什么啊?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那为什么啊?”童樱不理解事情为什么是这样!什么真实,虚幻,梦镜,自己怎么会卷入这里面,如果所有人都是假的,那她呢,她在这些人里面又是一个什么角色? 秦执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实际上他也看不透,他望着前方的车站牌,轻声道:“……车站到了,这里白天过得快,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等到傍晚看有没有公交车停下……” “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宋敏丽也可能被困在了阴阳交界处,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误上了这辆车,但其中若真有鬼,只要等一会儿,我们就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投雷!破费了!这章写得乱,作者修改一下,明早再看吧 第 109 章【VIP】 第109章呵,邪恶的他8 “走,过来。”秦执看了眼周围,拉着童樱的小手。 童樱可依赖他了,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小跑地跟在他身边。 秦执护着她:“在车牌下面等着。” 车牌周围暂时没有什么东西。 童樱小脑袋左看右看,紧紧地拉着他,可爱极了。 秦执小心握着她肩膀,帮她调整了下姿势,“你在我身前,靠着我。”童樱听话任他摆弄了下,然后乖乖地靠在他身前。 果然风口的风都让他挡住了,前面阴风小一点,秦执的体温又暖暖的,她靠在他怀里舒服多了。 童樱来到这样恐怖的地方,每时每刻又紧张又害怕。 如果她自己的话,她可能要吓死了。 幸好秦执一直在身边,处处照顾他,以前觉得他是坏蛋,现在想想他还挺好的。 还给她挡风……童樱一下子就感动了,头倚在他胸前,手指握着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不吱声,但处处带着亲近,只和他好。 秦执也任她抠着。 时间过得极快,秦执一直注视着天上那个绿色的东西,它肉眼可见地移动着,饥饿来得也快,只站了一会儿两人就饿了,童樱赶紧打开包,从里面取了仙螺旋两人分着吃。 在一片绿色的幕布的世界,无处不在阴风里,像失聪了的死寂声中。 两个人相倚相偎,彼此依靠。 哪怕在这样可怕的饿鬼道,童樱心里竟然还有满满的安全感。 她被秦执护在怀里,好奇地握着车牌铁杆子,无聊地摇晃着,左右看着,期盼着公交车能驶过来。 她摇杆子想着事儿,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按说冤有头债有主,她到底欠了什么这些人要害她?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来龙去脉,莫名其妙地被拉进这里来,于是她问身后的秦执,撒娇道:“秦执,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鬼它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啊?” 秦执提醒道:“……说错了!” “它们不是要杀我们,是杀你!我是跟着你进来的……” “哦。”童樱捏着他手臂,想到什么嘴立马甜甜道:“你人真好,比滢莹说的还好。” “她平时怎么说我的?” “她说你是巫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童樱玩着他的手指道:“但她没说你长得这么帅!还是我喜欢的类型……”马屁拍得又响又妙,正好拍到马腚上了。 钓得人嘴角一下子翘起来了,秦执看向远处“哼”了一声,心里其实很受用她的主动亲近,还有亲密话,但还是傲娇地哼声,“知道就好!” 之前在车上还说他坏呢,这小东西还以为他没听到,这会儿用到他了,他又变好了。 “至于它们为什么要杀你……”秦执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当年滢莹请灵时,祖灵说的话吗?”祖灵出事这件事秦执听说了,没想到表妹竟然为了一个外人私自请了祖灵,请完后祖灵牌碎裂,当时族长很生气。 “你知道那次滢莹为了你请灵上身,祖灵牌碎掉,惹了多大的祸?我们巫族供奉的祖灵这么多年也只有十几道,其中一个碎灵,其它祖灵都吓得瑟瑟发抖,族长已下了命令,二十年内不允许我们再私自请祖灵上身……易滢莹也因此被关十年禁闭,看看你们闯得祸!” 他唬着声音说道。 一提这事儿童樱不敢吱声儿了。 秦执当年也是得知此事后,对童樱观感很不好。 易滢莹因道行不足,强行请祖灵上身,还损了一年的寿命,他觉得这表妹傻子,人家用点小恩小惠她就把命给了,不值! 如今……他搂着怀里的人,她乖乖地倚着他,时不时还仰头看着他。 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气人的时候也气人,但乖的时候乖得不得了,看着这张小脸蛋儿,他命都能给她! “当年我听表妹说起这件事,祖灵预示你有三劫?我答应易滢莹过来给你护法,但也没想到你的劫难这么厉害,看来确实有个让祖灵碎灵的存在,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它竟然构建出了六道,你真是惹上麻烦了,这很可能是某个强大邪灵在搞鬼……” 他犹豫地看向童樱,问她:“……你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 童樱茫然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她也没有惹到谁啊,但这回知道自己确实害了滢莹,她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对不起……” “算了,当年也不怪你,是滢莹非要给你算,这也是你的机缘,你只要记着,确实有个东西想要你的命,你要听我的话,跟着我才安全,知道吗?”见童樱仰着脸看着他,听话点头。 他注视着她才又道:“假如,假如一会公交车真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只要冲进车里,上车,懂吗?” “嗯。” “上车之后,一定要找到之前在公交车上坐过的位置,公交车的位置应该也有规则在,不要坐错了,这样应该就能返回现实。” “那你呢?”童樱听着他的话不对,一回身,抱住了秦执的腰。 她是那种一旦认可了对方,就喜欢跟人亲近的类型,很爱亲亲抱抱,尤其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唯一安全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童樱就特别想抱抱,有安全感。 秦执看着她娇娇的样子,心头一软,无比温柔地搂着她。 “我自然也跟着你……你不用管我,我再说一遍,如果公交车来了,你不用管其它人,也不用管我,直接冲进车里找到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来,听明白了吗?我自然有办法进车。” “嗯,明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绿光一点点落下来。 周围的光线暗了,越来越黑,夜晚就要来临了。 童樱有点紧张地盯着车牌两边,不知道公交车会不会来,会从哪个方向驶过来。 大约只有十分钟时间,天彻底黑了,眼前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 本来空着的绿街,突然出现大片的饿死鬼在周围游荡,它们嘴里时不时发出像虫子一样痛苦的嘶鸣声,听起来刺耳又可怖,饿死鬼一边游荡,一边用舌头在空中不时插找着,像在寻找食物一样。 有几只来到了车牌周围游荡,秦执和童樱就站在车牌前,一声不吭,秦执将害怕的童樱掩到怀里,直到几只游荡走了,童樱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左等右等,等得都腿麻了,公交车也没有来,她泄气道:“秦执,公交车看样子不来了,它今天不来我们怎么办?” 秦执道:“若车没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猜错了,到时我带你回去就行了,他们问起,你就说到周围逛一逛,查看地形,还有一个可能……”他望着慢慢暗下来的虚空。 “那就是我们,也许永远也出不去了,一切都是个骗局,是个进来就出不去的地方……” 童樱听着害怕:“可古含之说,灵车在六道之间轮转,它肯定会出现的。” “古含之的话你还信!”秦执不悦。 “现在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要杀我们很简单,但它一直跟我们玩这种迂回的把戏,没有直接出个车祸,天降陨石弄死我们,那说明它不能直接下手,还需要遵循某种规则……这种规则可能是人制定,也有可能是鬼,还有可能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童樱听得云里雾里,巫族的东西她果然听不懂。 见她看自己的样子,他解释道:“就像我们国家建国后就不许成精这一条,这个政策无论对人,对巫,对鬼神都有一定限制,你别以为律法只对人有用,对其它东西没用,错了,人间的律法代表着人间的意愿,代表着人间的规则,既然定下这一条,就是告诉那些东西,人间现在不欢迎它们,它们自然去别的地方不会过来,至少不会光明正大的过来……就像你对周围邻居说,不喜欢有邻居到你家串门,邻居自然就不会来了,但说了不欢迎,仍有串门的邻居,它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肯定有它的目地,只是这个目的暂进不知道,但来者不善,回去后你也要小心,要多加防备懂吗?”童樱不知道自己懂没懂,但态度是积极的,“知道了知道了。” 话刚说完,天空最后一抹绿色余晖消失了。 公交车一直没有出现,之前选择饿鬼县时,公交车就这个时间停在路牌边,秦执望着空荡荡的车站心道:难道公交车每次停的时间都不同吗?上三道和下三道的时间是轮换的? 那就糟糕了,但还不是最麻烦的,换时间大不了每天早中晚都在这边等车,秦执面色凝重起来,他最担心的是车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等了一会儿,黑暗中秦执终于道:“……走吧,我们回去。” 他手腕上的骨链一亮,刚要降灵,这次只要狼顾就可以了。 有草人在,他只需在黑暗里使用狼目视物,就能安全地带着童樱往回走。 谁知道手链刚亮,秦执与童樱就吓了一跳! 只见面前一步开外站着三个人,正望着他们笑…… 那一刻,童樱觉得自己身上的毛都立了起来。 天啊!这三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这三人不是别人, 正是古含之,宋敏丽,闯老三! 他们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车牌前。 就连秦执都没有发现,仿佛是瞬间过来一样。 不但童樱吓到,秦执也是后背一寒,心中一凛。 他知道坏了,这三人要撕破脸,否则绝对不会这么现身,难道公交车会来吗?让他们急火火地露出了真面目? 只见古含之面带微笑地看向童樱道:“秦大佬,我们出去找食物,已经找到足够我们五人食用六天的食物,我们返回屋子后发现你们两人不见了,毕竟大家是一同下车的伙伴,伙伴要互帮互帮,所以我们就出来找你们了,快点跟我们回去吧。” 他一边说,一边推了下眼镜,嘴角露出一如往日腼腆的笑容。 “就是,秦兄弟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我们答应给你的分的五份食物,照样分给你,若不是昨晚你救了我们几个,我们早就不在了,我们可不是忘恩负意的人啊,呵呵……”冯老三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站在最后面的宋敏丽捂着脖子用力咳嗽了一声,这才微笑着道:“这脖子像断了一样,又痛又痒……”说着她看向秦执:“走吧,童樱,既然一起下车,那回家也要整整齐齐……” 童樱被眼前这三张绿脸吓得连连后退,脚跟都转着圈磨,就算她心再大、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要知道现在天黑下来,街上到处都是饿死鬼,他们三人是怎么从那么多饿死鬼里走到车站这里……昨晚五个人可是屁滚尿流靠着秦执的降灵才逃出生天, 今天,就一天的时间,他们就不怕生饿鬼了…… 秦执望着三人没有说话,也不让童樱说话,童樱被他紧紧搂着不让动弹。 见他两人不开口,古含之又一次微笑重复:“跟我们回去吧。” 冯才三微笑重复:“跟我们回去吧!” 宋敏丽咳了一声,同样微笑道:“跟我们回去吧……” 三道声音仿佛重叠一般,响彻在两人脑海里,可无论他们说什么,秦执都闭口不言,似在等待着什么,就在回去吧三道声音在车牌前回荡着。 两人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一辆白色的公交车横空出现,仿佛从黑暗里驶出来一样。 无比刺耳的播报声急先恐后地响起来。 “……车辆已到站,请从后门下车。” “乘客你好,请上车……” 天啊!童樱听到公交车声音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见到来时的那辆白色公交车,正无声无息停在身后,里面车灯一片昏黄。 “秦执,公交车来了,公交车!”她高兴道。 但在看到面前三人时。 发现这三人刷地变成了饿死鬼。 血红色舌头已经从嘴里伸出来了。 不好! 就在她睁大眼睛想提醒秦执时。 射出舌头,三米来长的舌头,眨眼如闪电一般向秦执而去,快得让人难以躲避。 而同一时间, 公交车后面的门刷地一声打开了。 她听到秦执语速飞快地道:“快走!” “走!哈哈哈走不了,留下来吧!” “噗噗噗”三声,舌头分不同角度插在了秦执的胸膛里,自胸前贯穿,如同三把红色的血剑,插进他的心脏。 秦执不顾胸口剑,早已一拳锤下去,骨链中一颗小骨头绿光一闪,童樱听到声音:“净心洁灵,提尔之力,以听吾令,豹突,疾!去!” 他一掌轰向了童樱,童樱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从原地瞬间冲了出去。 等到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公交车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秦执就被穿透了心脏,童樱则被他一拳推进车里,三者同时完成,这一切几乎瞬间定格。 童樱站在车里,隔着车门,怔怔地看向车外的秦执,她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个人不是秦执,是个女人,不,是她自己。 她看到自己站在那里,被三条血箭穿过她的胸膛,她的身后站着已经鬼化的古含之,冯老三与宋敏丽三人,他们将舌头狠狠地刺进她的胸口,就像在车上抽中的那张宝剑三,红心被三把剑刺透一模一样。 他们面色狰狞,发出了嘶鸣的笑声。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童樱整个人呆住,怔怔的看着。 看着对面的自己! 不,不对! 她明明在车上!为什么车下还有个自己!秦执呢?秦执呢……“秦执!” 她左右看,左右找,他不是用了什么方法上车了?是不是跟自己一起上车了? 可没等找到,她手心一烫,只见秦执给她的那只稻草人,她一直紧紧的听话地握在手里的稻草人,它在她面前……化成了灰。 而公交车下面的“她”,身形一晃,露出了真面容。 是秦执!他被三只血箭插在了胸口,钉在了那里。 童樱呆住了,下一秒,她就抬脚想迈下车。 结果被秦执吼了回去,他嘴角流着血,瞪着他,阻止她下车地吼道:“该死的!不要下车……记住我的话!走!” 童樱一下子停住了脚,她抖着手,手上都是草灰,她看着他,看着他站在血泊里的样子,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她一下子明白了,是他! 是他骗她的头发,弄了稻草人,还交换了稻草人,这个稻草人不但能掩盖气息,还能变换身形,他将自己的草人给了她,他拿着她的草人。 所以在那些饿死鬼眼里,自己是秦执,而秦执是自己…… 那些人要杀的人不是秦执,而是自己! 所以他们都才会用舌头去钉秦执,只钉秦执,它们是把秦执当成了自己…… 童樱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紧紧的握着车门摇着车门喊:“秦执你上来啊,用骨链上来啊!” 后面三人在见到两人身形突然互换了,察觉他们杀错了人,竟然不是童樱,而是秦执,当即愤怒地嘶鸣起来,想要抽住舌头。秦执狠狠地抓住了那三条舌头, 不让其抽回:“……媚妖鬼怪,诛灭不迨!蛇链,缚!”他用尽全身力量开启了骨链的蛇骨。 一条蛇骨瞬间将一人三鬼死死地缠在了一起。 “秦执!秦执……”她手握着草灰,伸手要抓他,急声道:“上车,上车……” 可三分钟到了,车上响起了报站声,“车门正在关闭,请乘客退后,注意安全……” 车门在童樱眼前刷地关上了。 车外一黑,公交车瞬间进入了另一空间中,车内寂静下来。 这回公交车里没有人,也没有鬼,车里只有她一个,不人不鬼。 她感觉不到孤寂,她感觉不到害怕,只有难受,好难过,她宁愿自己死了算了,也不想秦执为了她死,她连座位都不坐了,一直站在车门口哭了起来。 “秦执……” “停车!呜呜……”她骂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她想下车,要死死一块,要拿她的命,拿去好了,把秦执还回来,还回来! 可是阴阳冥车没有停,仍然在黑暗中震动前行。 她不知哭了多久,才想起秦执交待她的话,于是一边哭一边找到车上最开始她坐的位置,在位置上坐下来。 刚一坐下,就感觉到一股吸力,仿佛一个急刹车一样。 有人似乎在耳朵叫她:“小童,小童!” 童樱一下子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圆圆的脸,是嫂子美容机构的店长小王。 童樱看到她时,眼泪还含在眼里, 她立即扭头看向周围,是大巴车! 回来了? 她回来了! 小王打量着童樱,觉得童樱有些不对劲,于是关心地询问道:“小童,你做噩梦了?我看你刚才睡着睡着哭了,哭得可伤心了,这才叫醒你。” 童樱看了一圈,确定这是大巴,她回来了,周围全是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大巴车上将近三十人,都是嫂子美容机构的工作人员,有总监有店长,前台,财务,顾问,美容师,产品配料和采购,以及仓库管理员,卫生员…… 回来了!她回来了! 童樱一下子坐起来,想到什么赶紧看向旁边,旁边坐着秦执,却没有醒。 他倚在后背上,一动不动! 她立即推动他:“秦执!醒过来,秦执!”她小声地叫他,可是这么一推,他握在手里的那只草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童樱看到烧得只剩下头的草人,她的双手还握着秦执的手臂上,他紧闭着双眼,仿佛没有生命般倒在沙发背上,叫不醒了,他叫不醒了。 童樱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慌乱地找着手机,“急救,急救!”就在她拿着手机拨急救电话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按了什么……刚接通旁边的人动了,猛地深吸一口气,好像憋气的人一下子浮出水面,像鱼一样弹动了下开始有了呼吸。 接着咳嗽起来:“咳咳咳。” 童樱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眼前活着的秦执,看得一愣一愣的,手机掉了都不知道,不过没掉在地上,砸在了秦执腿间,砸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瞬间蛋疼得要命!他赶紧把腿绞紧痛苦吟了一声……谁干的!这是要他断子绝孙啊! 童樱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用力摇晃他:“秦执!秦执……你,你没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0 章【VIP】 第110章呵,邪恶的他9 大巴下午到达闾山。 闾山是个夏季消暑的好地方,旅游资源丰富,有多样化的生物群落和自然景观,包括森林,溪流,大小瀑布和湖泊等,其中以玉龙湖景区最为出名,玉龙湖不但有处神女峰,还有千魔洞。 洞内地磁高,像现在年轻人精神状态不好的,爱发癫儿的,睡眠差的,只要进千魔洞里待一会儿立马神清报爽,很好用。 据说身上带脏东西的人进去后也能消掉…… 当然,这些都是迷信! 倒也没什么人相信,不过确实对身体有好处,引得游客前赴后继,千魔洞的票又涨价了,去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可以说一年四季都很红火。 夏季游客尤其多。 一行人先坐大巴到北仓,童樱嫂子盛雪漫让自家司机开着私家车一直跟在大巴后面,本来想让小姑坐私家车,但小姑喜欢热闹上了大巴,觉得人多好玩,也就随她了。 到了北仓渡口玉龙湖,盛雪漫让人在那边订了星级酒店,自己员工住的舒服,可以好吃好喝痛快玩三天。 下午三点到景区,三十人直接去饭店吃饭,十人一桌,包了三桌,一桌十二菜。 这里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有山有水,海产品丰富。 店里的菜全是当地特产,炸小黄鱼,辣炒花蛤,香辣蟹……这里的香辣蟹特别好吃,也不知道这家老板怎么挑的螃蟹,个头不是很大,但肉质饱满,有黄!吃起来香辣中带着甜口, 所有人都爱吃! 再用蟹酱拌上面条,别提多香了,麻鲜得很! 还有咸蛋黄焗虾,油炸过的虾皮实在酥脆极了,味道好到吃完都想吮手指。 童樱就在吮,她喜欢焗虾,吃了一只又一只,不是她嘴馋,是做的确实好吃,而且她们早上坐车,下午三点才到,这时候早过饭点了,面前有一顿海鲜大餐,吃起来格外美味。 秦执脸色不好,谁家蛋蛋被手机砸了能舒服呢?砸哪儿不行?非得砸那儿,本来从阴间一口气回阳,这一砸差点没给他砸回阴间去! 但看着坐在他旁边小嘴咬虾吃得津津有味儿的童樱,她已经从之前的阴影里出来了,一脸没心没肺的,也不关心他,秦执一个男人没法说,只能生闷气。 见她爱吃焗虾,他就没好气地帮她挟了一个。 挟到她碗里时,还不忘毒舌提醒她:“……你就算想救我,也不能砸我的子孙后代……我就算没死,也要被你砸死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做新世纪最后一个太监?最毒妇人心……” 童樱一口虾差点喷出去,她就说这个人!好讨厌的!感动时让人感动死,感动眼泪哗哗的,活过来就讨厌!真的太讨厌了!真想拿手机再砸他一下,让他鸡飞蛋打。 况且她也不是故意的!手机也是!你掉就算了,还非掉他腿上,手机的角角落哪儿不好?正好落在他致命处…… 差点把他砸成了太监,童樱眼睛叽里咕噜地转。 不过,虽然他又毒舌,又得理不饶人, 一路上都说三遍了!又坏又坏的!但一想到在梦里饿鬼县,他为了救自己被那三个饿鬼穿心而过,那个情景童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为此还掉了许多猫泪呢,知道他有草人替身活下来,她高兴坏了!拉着他的手摇啊摇,扑到他怀里蹭啊蹭,感受着人的体温和心跳,别提多开心了,那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当时惊得坐在旁边的店长小王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互动,她看了半天,盛老板的小姑子和年轻男子好亲密啊,又是搂腰又是摸头安慰,难道是……处对象了吗! 下车后,擅拍马屁的店长小王就将这事儿报告给盛雪漫。 童樱只要想起他救自己,胸口鲜血淋漓,差一点就永远留在那个诡异的六道里,她顿时生不起气了。 于是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安抚他道:“不要紧,你要是变成太监了,我给你养老!” 说着放下嘴里酥虾,殷勤地给他挟了一只石甲红蟹,讨好地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老板说这蟹子不但肥还不是养殖的,香得很,她又看了看桌子,挟了虾虎给他,还挑得母的,有籽贼好吃! 其它两桌员工吃得开心,说说笑笑,海鲜好吃埋头苦吃,出来玩不就是图个吃好喝好玩好,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的这种愉快氛围真的下饭!连童樱都爱吃起来。 不但有虾和蟹,还有生的红膏呛蟹,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蒜蓉生蚝和捞汁海鲜,腌得入味,还有大个的鱿鱼带籽,再配上店里的果啤,实在太爽了!她车上时听见嫂子跟店长商量着算帐,最后选了这家店,口碑好,价格也实在,黄鱼、蛤蜊、生蚝,扇贝,海蟹,以及虾和皮皮虾一桌十二道菜一甜品一水果,三桌加起来两千左右。 秦执不乐意,把他盘子放满了,他也不见笑容,目光瞥着她道:“呵,你给我养老?怎么,想给我做对食儿?还是想认我做干爹……” 童樱:…… 两人你给我挟一下,我给我挟一个,还头凑在一起悄悄说话。 童樱脸上表情生动极了,一会讨好,一会微笑,一会苦恼,一会生气,喜怒乐不断在脸上变幻…… 盛雪漫在其它两桌溜哒了一圈,拿着水杯回来坐下,就见小姑跟她带来的年轻男子突然亲近起来。 她之前问过小姑,“这男人是谁啊?”别怪她八卦,小姑她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上学的时候家里人开车接送,大学的环境也单纯,毕业后,因为小姑长得太漂亮!水灵灵的! 家里头都不想让她出去工作,怕被人占了便宜,就直接出钱给小姑买了场地开了舞蹈班,不求她赚多少钱,家里也不缺钱,养着吧,只要她有个事儿干就行,结果小姑招了几个人进去,给钱也大方,人家就跟定小姑了,跟着小姑干,舞蹈班越做越红火,如今成了小有名气的少儿舞蹈培训机构。 赚得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童樱当时撇嘴说只是一个朋友的表哥……两人又很陌生,谁也不理谁的样子,盛雪漫也没多想,这会坐下来跟店长王小英说了两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是结过婚的人,男女之间有没有那股劲儿,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之前,确实没有。 但现在…… 盛雪漫仔细瞧着,一桌人在吃饭,两人却不吃饭,在那儿腻腻歪歪,筷子推来推去,过于亲密了,不但胳膊毫无顾忌贴在一起。 就连椅子都离得近。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两人没有安全距离,已经有肌肤之亲了,至少搂搂抱抱过。 她细心打量着那个年轻男子,见他唇角带笑,眉毛微挑,五官看着正气,但笑容又有点邪气,不是很好拿捏的类型,但是个长得帅气的小伙子。 他眼神一直盯着小姑看,男人喜不喜欢女人,都在眼睛里,他看着小姑那眼神透着喜爱,贼亮。 她心里有谱了。 秦执用筷子故意挑开她,叹气道:“行了行了,别挟了,女儿太孝顺也不行啊,想撑死干爹吗?” 他是压低声音说的,轻笑着逗着童樱。 童樱不经气,可斗嘴又从来斗不过毒舌表哥,所以一说不过他,她就想上手打他,小手就想扇着他,下面又踢着他,动手又动脚,结果打他反而把他爽到了,他笑着和她在桌下面手黏在一起,大手包小手,小手拧大手,拉扯来拉扯去。 “咳!”盛雪漫咳了一声。 她今年已经三十五了,童樱哥哥比童樱大六岁,她比她哥大一岁,但开美容机构保养得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头发挽起,一身法式轻奢珍珠色小香风的套裙,看起来很是高雅,合格的美容院老板娘的样子。 饭店这时人不少,上菜的服务员不断地在周围穿梭着,店里放着音乐,游客们说说笑笑。 桌上十人,其它几个员工边吃边聊着,说着这里什么地方好玩,什么东西好吃,一会儿去哪儿玩之类。 盛雪漫则是优雅地挟了一只鱿鱼圈,装作随意地问:“童樱,你朋友的这位表哥做什么工作的啊?” 童樱气得塞了口蟹肉吃,上面还沾了黄儿,又鲜又香,吃着东西说不出话。 旁边的秦执听到她开口问,脸上的笑容一顿,然后直接越过童樱,礼貌道:“盛姐你好,我姓秦,秦执,目前在家乡旅游区工作,有一家工艺品店。” “哦。”盛雪漫上下打量着秦执,她是做美容行业的,尤其见过不少帅哥美女,职业病一上眼就看对方有没有整容,看哪里有缺陷,不过这小伙子长得不赖,没有动过,纯天然的,而且三庭五眼比例都不错,身高之前看着也是比较高的,头发也浓密。 外形是不错的,她又从侧面打听了对方毕业院校,专业还有生意怎么样,知道他父母双亡后,盛雪漫看了眼秦执,笑了笑,又看了眼贴着秦执坐着,乖乖吃对方挟的炸虾,好吃到摇头摆尾的童樱。 明显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开心放松的样子。 她的小姑子还第一次亲近外男。 盛雪漫眯着眼看着两人,笑着问童樱:“好吃吗?樱樱?” “嫂子,这可好吃了!你尝尝!” “好吃你就多吃点。”她也拿公筷挟了一只虾给小姑子,接着道:“我去下洗手间。”盛雪漫与礼貌点头的秦执微笑后起身。 她没去卫生间,而是走到绿植角落处就拿出手机给童樱哥哥打过去了。 “开会呢,怎么了?” “……我跟你说,你的宝贝妹妹处对象了!” “什么?谁?” “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你妹妹自己处的,是她同学的表哥,那小伙子我见着了,看着不错,樱樱挺亲近他的。” “我打听过,他叫秦执,巫溪人,小伙子长得精神,瞧着不是一般人,还挺护着咱樱樱,挺喜欢樱樱,他现在住在巫溪旅游区那边,据说有个工艺品店,我瞧着人不错,除了家境一般了些……不过有个优点!” “什么?” “父母双亡!” “咱家樱樱那性格大大咧咧的,嫁到了高门大户,还得看公婆眉眼高低,伏低做小,嫁给条件差一些,到时候婆家人再算计樱樱……你看她平时大手大脚的,到时候婆家七大姑八大姨,小姑子小叔子的,若是跟小姑要什么,小姑都能给,到时趴在咱樱樱身上吸血,我们得气死……” “这小伙子父母双亡,这不正正好好适合咱樱樱吗,我看着两人挺般配,小伙子一脸正气……到时候成了,两个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条件差不怕,我们和爸妈再补贴点,日子怎么过都和和美美,我觉得这个不错……” “这事先别告诉爸妈,一会儿你把他照片发过来, 我看看。” “我拍了一张,发过去了……”盛雪漫很快挂断电话,往回走时就从后面看见坐在那边的秦执,将手臂展开放在了小姑身后的椅背上,若无其事地将小姑圈在了他身体延展的范围内。 盛雪漫是过来人,见着不由地笑了下,别说,这小伙子占有欲还挺强的,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看着看着,就见她家小姑扒了个虾,宠溺(讨好)地喂到了秦执嘴里,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眼睛亮晶晶。 得!小姑也二十八岁了,也该嫁人了,家里一直愁着她的婚事,现在总算有谱了。 他们说什么也没用,小姑喜欢才行啊。 “……别以为这样讨好我,就能原谅你,还用手机砸我……我到现在还疼呢,谁家手机壳带尖角?”秦执没好气道,重要部位受到了“重创”,他可记仇得很,能高兴得起来才怪呢!说完喝了一口果啤。 童樱边吃边跟他商量道:“那要不,以后我生个崽儿,有蛋的话,你再打回来……” 秦执:…… 一口果啤差点没喷出来。 他咳了两声,再没吱声了。 天然克腹黑,一克一个准,真是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吃完饭下午四点多了,盛雪漫正和店长王小英商量着找位当地的导游,明天定好时间带她们去景点玩,今天就先在乌塘洞周围转转吧,吹吹风,看看漂亮的鹅卵石。 这边不要门票,有的员工还下河抓螃蟹,还真抓上来两只, 抓小螃蟹很有意思,只要河沙上有眼,一挖一个准。 可惜螃蟹太小了,没什么肉。 秦执本来是不屑一顾,这种……呵。 他冷笑,这种抓河蟹的玩法,是他小学三年级时玩剩下的…… 但童樱没有见过啊,见到其它人挖到了螃蟹,急得到处跑,看到透明的小螃蟹,还一惊一乍的,相当惊奇,他当即下河抓了两只给她玩。 童樱开心地将小螃蟹托在手里,看着它们在手心里爬,于是两人蹲在沙边玩起螃蟹,秦执来了兴致还耐心地教她怎么抓,童樱可爱跟秦执玩了,一直跟着他屁股后面跑,直到天黑下来童樱才恋恋不舍地将蟹蟹放归河边。 众人回到酒店,盛雪漫订的酒店星级不高,但硬件设施和服务还可以,灯光窗帘都是自动打开的,房间有激光4K投影,卫浴也不错,柔可的床垫、泰的乳胶枕、还有浅绿色的沙发,以及舒适的大床,这是嫂子特意给她单独订的房间,舒适度直接拉满。 童樱此刻正在在阳台跟好友视频,她刚洗完澡,穿着一件低领贴合身形类似旗袍的白色睡衣,自然是天蚕丝的料子,微宽松一些。 她舒适地坐在阳台的小圆桌前,跟好友激动地说着:“……草人竟然可以互换身形,他变成我,我变成他!还有替身草人!滢莹,巫术真的好神奇!真的这么厉害吗?” 屏幕里的易滢莹都听呆了。 她没想到好友的劫难这么恐怖!如果这次表哥没去,是她过去,恐怖她和童樱全军覆没,一个也出不来了……不过她更惊讶的是,表哥竟然将养了十年的替死巫偶给用了!替死的巫偶不是随便一个草人就行的,这种玩偶十年才能养成一只,麻烦得很,表哥今年二十九,他手里只有两只,竟然用了一只…… 这种东西是巫师最后关头保命用的,轻易不会动用,没想到表哥用在了童樱身上…… 如果他没有一开始就用替死偶,这次就算是表哥,想出来也难了…… 但她脸上没露出异样,是怕童樱知道这些会害怕。 学巫后,她才深知一点,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怕,一旦生出恐惧心,身上的能量一下就光了,本来身上本领有十分,恐惧之下只能发挥两分,这对巫来说,是致命的,所以紧要关头大不了一死,也绝不能害怕。 为什么一些阴物都要先扑弄人,吓人,就是因为人受到惊吓后,身上的阳气,阳火就瞬间熄灭,一旦灭了,这个人就会任它们为所欲为。 所以对不懂其中厉害的普通人来说,只要不害怕,不怕它们,自身的阳火就是对抗阴物最好的利器。 “……那有什么奇怪的,草人是巫族较普遍的巫术之一,还有很多术法更神奇,更诡异,我们这里有一本传下来很久的古巫书,上面记载着以前许多大巫的逆天操作,那些故事,连我看了都觉得是封建迷信的程度……” 童樱好奇:“是什么?你说一个,说一个。”她坐在椅子上,身姿妖娆,手托下巴专心地望着屏幕里的好友,央求道。“……那我就说一个,你晚上可别做恶梦啊!”“上面记载过一个巫,与一只恶鬼斗法,恶鬼非常厉害,巫斗不过,恶鬼已经杀死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剩下最后一户,那巫就想了个办法,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 “最后一户人家是对儿新婚小夫妻,那巫就让那户惊恐的小夫妻鼓掌!” “鼓掌?” “对,就是让他们吃苹果!啪啪啪。”见童樱懂了,她道:“啪了三天三夜,那巫终于等到了恶鬼上门,她立马念了一段投胎咒。” “投胎咒?” “就是男女行房时,当精和卵结合时,会刷地亮一下,在我们巫里,那叫阴魂入胎,代表有灵魂注入其中了……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在现代医学里面,要孕育子嗣需要男女结合,需要精与卵结合,但在我们巫族人眼里,是三者结合,也就是阴,阳,魂三者相合才能孕育出子嗣。” “能听明白吗?我们看到的精和卵结合在一起那一瞬间,亮了那么一下,就个亮光,那是阴魂入注,是魂光,是投胎进去的魂魄……” 童樱睁大了眼睛稀奇地听着,她上哪找这么了听的故事啊。 “当然,这只是我们巫族的记载,大巫打不过那恶鬼,他就想了这个法子,既然它是恶鬼凶煞时对付不了它,那就把他从鬼物转化成人,他干不掉这只恶鬼,难道还干不掉个人!” “最后这只大巫就利用投胎咒将那恶鬼强行投入了小夫妻的胎中,成功了, 那对夫妻的妻子怀上了,那恶鬼一下子从无所不能,变成一个卵泡,大巫直接将其物理灭掉了。” 易滢莹是怕吓到好友,太恐怖的她也不敢说,只有这个有点意思,拿出来讲讲,满足好友好奇的心。 “啊!”童樱听完大为震惊:“还能这样啊!” “对啊,按现在的话说,这就叫降维打击,那恶鬼本来没有身体束缚,阴阳穿梭来去无踪,没有限制,要想对付它,很难,但若是将它从高维度降低到低维度,就有可能打败它。”以前的巫那真是胆子大到没边,什么都敢尝试的。 易滢莹见好友听得入迷,就笑着说:“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那书里记载的投胎咒,古语念出来竟然跟前段时间特别火的一段歌很像。” “什么歌?” “就是那首恐龙扛狼扛……” 这时传来敲门声,童樱匆匆与好友说了两句后,关掉了视频,她跑过去开门,就见到秦执站在门口。 秦执看着她一身雪色柔软似旗袍的一样的睡衣,胸前的皮肤雪白雪白的,跑过来时波涛汹涌,他立即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回头看了眼走廊的人,他道:“先进去说吧。” 童樱也往门外望了眼,赶紧将门打开,请他进来。 秦执进门后,站在门边一本正经,正色道:“……你刚经历一劫,祖灵提警过,你在二十八岁这一年有三道劫,第一道劫就这么厉害了!第二道劫可想而知,若是三道劫背后都是邪灵作祟,就糟了,邪灵通常没有那么多的耐性等待,第一劫失败,会马上发动第二劫……我说过,你不能离我太远……” 他以为自己进了她的房间是不妥当的,所以将为什么进她房间的理由事先说明。 说完就见童樱将门关上,一扭身,披着刚洗完吹得半干的长发,像个精灵一样,开心地甩搭着手转了半圈,到底是跳舞的。 跳舞这东西也要看天赋,在舞的天赋上,他表妹是远远不如童樱的,听表妹说过,当年在学校时,童樱一早被业界有名的公司看中想签她进娱乐圈,说她有天份,能红。 但童樱家长死活不同意,以童樱那个天真的性格进了娱乐圈,那不是羊入虎口,给人送菜了!一旦在圈里被什么人欺负了,被拍照了,被威胁了他们也插不上手,帮不上忙,他们不得疼死,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干脆哪儿也不让去,就待在本市,连毕业了都直接找好场地买下来给她创业,哪个舞蹈团要人也不许她去。 秦执就见这眼前这小东西腰肢一扭,胸一颤扭搭的那两下,迷人至极。 这尤物幸好被家人藏起来,这要露在镜头里,那不得迷死人啊! 她却迷人而不自知,扭了两下之后,就轻松地一蹦一跳地向秦执跑过去,停到他面前,还拉着他的手腰肢一摆,仰头看他:“那今晚是不是要拉着手睡觉?要给我草人吗?还是布什么阵?” 秦执被迷的,从她转身朝他蹦跶了两下,他就看直了眼,直到蹦到他身边,手放身后轻摆腰肢,他定定地看着她,接着她伸手拉着他的手,仰头看他,这短短一瞬,秦执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生怕这小精灵人眨一下眼睛就不见了。 “秦执!秦执?秦执……你说话啊。” 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她摇着他手撒娇道。 这谁受得住啊! 秦执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什么都不用,待在一个房间就可以了,今晚……”他看了眼房间布局。 “你睡床上,我睡沙发。” 童樱一点也不担心秦执在自己房间里睡会有什么不妥,因为在她心里,秦执被饿鬼穿透心脏口吐鲜血那一幕,被她永远记在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他做什么,她都会无比宽容,就算他上床上睡也是可以的。 她跑到床上,抱了空调毯给秦执,还拿了枕头,然后依偎在他身边,缠着她,让他跟她讲巫族的故事。 秦执也惯着她,挑着给她讲了两个不痛不痒的,但就算是巫书里最不可怕的故事,童樱听完也吓得一激灵,都快钻到秦执背后躲着了,吓得像一只无处可躲的小狐狸。 秦执讲完就把她打发到床上去,让她赶紧睡,再讲下去,她领子那么低,发育又那么好,雪白雪白的,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主要是怕自己受不了…… 晚上十点了童樱困了,她爬上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望着沙发上的人。 看着沙发上的人不放心走过来,帮她扯了扯被子,给她好好盖了盖。 在饿鬼县的时候,两人都是抱在一起睡的,可有安全感了,所以童樱不觉得有什么。“睡吧。” 秦执坐在床边,但很快他又问道:“樱樱……” “嗯?”童樱眯着眼睛看着他,一副马上就要睡着了样子。 “……你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童樱眨巴着眼睛,抿了抿唇,闭上眼睛甜甜道:“我想找……找对我好的,像秦执这样的……”后面几个字细若蚊声,她睡着了。 她感觉到自己头发被轻轻抚摸,在这种抚摸下她进入梦乡。 …… 梦很静,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梦见自己在酒店吃了晚餐,饭后离开餐厅,外面没有光,几乎没有灯光,旅游区怎么会没有灯光呢?她疑惑地走着。 越走越荒凉,好像走在一个小路上,路的两边还有田地,周围不但没有灯光,连蛙鸣鸟声都没有。 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发现前面有个房子,房子里有昏黄的光,两扇木门半开着,门上挂着老式的金属挂锁,没有上锁,周围黑洞洞,只有这一户人家亮着灯,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灯光昏暗的客厅,再加上这个木门,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古老村落的感觉。 “有人吗?秦执!”叫了半天,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梦。 于是她一下子拉开了门,当她看到里面的景像,她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1 章【VIP】 第111章呵,邪恶的他10 童樱看到了一群陌生人。 他们乱成一锅粥,吵闹不休。 她咽了下,没有想到打开旧木门,里面竟然是个很大的空间,建得很高,像以前的老楼。 不知道哪个年代遗留下来,灰不愣登的墙面,崎岖不平的地面,头顶上悬挂着一盏盏昏黄的灯。 灯下是暗夜拉长的影…… 门的右手边供奉了一尊古怪的神像,脸上一半阴一半阳,香炉上面插着一支香,香的烟火气正渺渺升腾。 几张长长的老木桌前有十几个人,她们正在争吵。 也不知道对着谁争吵,也可能是在抱怨。 男子头上包着纱布,仿佛刚从局子里出来,脖子上带着粗项链,正踩在椅子上嚣张嚎叫:“是谁!谁绑架的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绑架我?” 还有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里面四处乱窜。 有个女子站得远远的,惶恐道:“……怎么回事啊?我正在家里看剧,困了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一睁眼就到这里来了,家里门窗都锁着,锅上还煮着东西呢,我住的是二十九楼啊……” “妈妈,妈妈,我想回家……” “这是哪儿啊,老公,你们什么人?我们明明在车里……我想离开这里。” “呜呜呜,我过马路被车撞到了,这是哪儿啊,不会是阴曹地府吧?不要啊,快送我去医院,我还有儿子要养,呜呜……” 童樱拉开门见到眼前的景象,她愣在那里…… 但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了。 这情况跟上一次公交车上情况极为相似! 秦执说对了。 那东西,又将她拉进了莫名其妙的梦里。 她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呢? 出于对上一个梦里六道世界的恐惧,她害怕了,没有秦执在身边,她更害怕,脚跟打着颤,她手抓着门想若无其事地将门轻轻关上,这样的话,一切就都不会出现了。 但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只要打开这扇门,就跟上了那辆公交车一样,没有返回的路了。 除非找到那条路。 也许就在她闭上眼睛入梦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在人间了,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果然,她不但没能关上门,反而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屋子里。 没有人惊讶,甚至没有人关注,大家都在为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惶恐不安,起起坐坐,到处走动。 有人尝试去推老楼里的门,根本推不开,门纹丝不动。 延着墙壁斑驳不堪的墙走动,没有任何能出去的暗门,木梁上是虫蛀的孔,墙角还挂着大张的蜘蛛网。 十几人在昏黄寂静的老楼里鬼哭狼嚎,又叫又闹,听着声音跟闹了鬼一样。 童樱在这些人里,轻轻挪着脚跟,想离他们远一些,然后藏在人群外观察一会儿,眼睛不断地在这些人面孔上穿梭着,一会走到那边看看,一会又走这边看看。 她想找秦执, 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他,没有一个人是他。 她好慌啊! 不对啊!这不对啊! 秦执怎么会不在!上次在公交车他就坐在自己旁边,这次怎么没有过来…… 他明明说睡在一个房间里可以照看她。 童樱没有跟这些人一样去推门找出路,经历过上一次冥车后,她知道,自己走不了,她再次陷入到上次公交车的状况中。 虽然没找到秦执,但她竟然发现一个熟人,她仔细看着对方,从衣服到包包,连发型都是一样的,是上次公交车里的那个塔罗牌女孩,她正安静地站在边上。 而上次与她一起进入屠宰场的另外纹身男和健身女孩都不见了。 童樱吃过古含之,宋敏丽,冯老三这三人的亏,他们都是鬼,所以她不敢上前打招呼,她甚至避开她看向别处。 周围的人吵闹一片,五六十岁的妇人在口头,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也在哭,还有看起来头发花白的老头在絮叨,以及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喊着烦死了。 还有不停在这个老楼里到处寻找出口的人们,但一无所获,这里就像与世隔绝一样。 也跟那辆公交车一样,寂静得很!一点背景声音都没有。 死寂一片。 这些人最后重新返回桌处,再次聚在这里,聚在灯下。 童樱隐在人群里,秦执告诉过她,遇到事就待在人多的地方,有危险就躲到强壮的人后面。于是她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敢往这里任何人身后躲,她害怕,秦执说过,梦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 很有可能是像上次公交车上古含之他们三人一样,是鬼,而且特意演戏给她看的,故意拖延时间,好将他们困死在饿鬼道,如果当时真听他们的话,六天后再去车站,在那之前,又被他们哄骗吃了他们找到的食物,估计就GG了,直接变饿鬼,都不用等六天后…… 陷阱是一环扣着一环,想让她们死。 但是在这些陷阱中,秦执说一定还存在某些规则,要细心观察,再有危险的境地也有一线生机。 可童樱听话地睁大眼睛望着,就是找不到生机啊! 而且这些人脸上的慌张和恐惧演得也太逼真了吧!他们个个都是群演吗!她真的很疑惑…… 屋子里吵得像菜市场,终于有个六十多岁的男子站了起来。 他开口道:“……大家冷静一下!听说我……” 听到声音,周围慌张地讨论声静下来些,十几人看向他。 这人穿着麻料古式风格的上衣,同样风格的宽松裤子,衣服盘扣,从头到脚有种国风穿搭的风格,很有自己独特的韵味,他大声道:“大家不要吵了,相信各位有所感觉,这门无论怎么砸,纹细不动,窗也纹丝不动,周围太寂静了,哪怕有泄愤的小同学将凳子摔出去,不出一会,它又会自动回到原地……” “就连门口的燃香,各位应该试过,拔不出来吧?” “这很不正常!仿佛有股神秘力量将我们束缚在这里,你们在吵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这间屋子,我不得不说一个各位不理解不接受的可能,那就是,我们恐怕已不在人间了……”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静了一下。 但很快又七嘴八舌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活得好好的,怎么会不在人间了?” “老头得了失心疯了?到处胡言乱语。” “有病去医院治,少在这里发神经……” “就是!你可别在这里危言耸听!” “搁这儿传播什么封建迷信呢!这里不是无人区。” “别秀了,这么大岁数,怪丢人的,坐下吧!”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又出不去,所有人都有些暴躁,在听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没有人爱听,于是将攻击矛头对准老者,反驳,开骂,纷纷指责,这种关头,就不要再传播封建迷信了。 六十多岁保养得还不错的老者没管这些声音,他继续道:“我研究过几年灵学,算是灵学爱好者,我这些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经过观察分析出来的,你们看大门处,门上有个牌子……”说着他指向门口。 门上确实有个牌子,但年代久远,字迹不清,谁也没去注意它,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 “上面刻着两个字,中阴。” “什么是中阴,各位可知道?”但显然这里的人没几个知道。 他解释道:“……在灵学里,人死后以至轮回投抬前,等待的一段时期,共有四十九天, 此时的亡者灵体被叫做中阴……所以大家请好好回想一下,你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什么意外?” 十几人或站或坐,或走动,在听到这个老人说完话后,又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在想自己到这里之前在干什么。 想着想着很快有人变了脸色,没有出声,再没有像刚才那样烦躁的骂人。 因为有个更可怕的猜想让他们统统闭嘴了。 十几人脸色突变,有些人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脸都白了。 半晌才有个妇人声音颤抖着道:“我来这之前正在家里,在家里熬汤,突然觉得困了,就就在沙发上睡了一会,电视开着,门窗关着,想着眯个五分钟……难道,难道我已经,我已经死了吗?呜呜……” “不不不!我没死!我九点半下班,过马路,就在过马路的时候到这里来。”一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立即反驳道。 “你再仔细想想,过马路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灯光?刺目的灯光?” 男人眉头皱到一起,仔细回忆,确实看到一道白光:“好像……好像有!” “你是被撞了,撞到那一刻灵魂出窍,没有感觉到痛苦。”老者声音缓慢说道。 “这……这?我,我难道真死了?”男人还是不敢相信。 马上又有人不同意,“绝不可能!我肯定没死,我正在看书,窗开着,家里也有人,看完书后就躺下睡觉了,什么意外也没有!” 然而老者问他道:“看你头发花白,你今年高寿。” “六十七了,怎么了?” “平日有什么无法根治的疾病。” “有点冠心病。” “经常胸口痛吗?” 对方没说话。 不用说了,这种病要走也很快,另一些人仿佛恍然大悟,似乎都想起来些什么。 一时间屋里子寂静一片,有难过的,有不能接受的,还有恍然的。 “各位。”老者道:“若是假设,这里是灵体投胎前的中阴界,我们目前都是刚刚死亡的中阴身,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门口这尊神像,我看不出是什么神,各位有懂的可以说一下,但插的这只香,大家可以看到,它已经燃到一半了……” “我猜测,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有限制,估计当这根香燃完,应该就是我们投胎的时间到了,以上就是我想说的。”老者说完坐下来。 他是看这些人太吵了,才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希望集思广益,而不是在这里鬼哭狼嚎浪费时间。 有一人不信,站了起来:“一派胡言!神神叨叨的,什么中阴界,我还九阴真功呢,这个老头这种言论,十有八.九是某些不可说邪.教组织的,专门来给我们洗脑来了,大家不要相信他,人死了根本没有灵魂!我们就是被人困住了,大家一定要团结起来,积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要迷信这些……” 之前说,肯定有人附和。 但现在没人在听了,因为在老者说完后,当所有人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身体最后一丝因无识而维持的阳气耗尽,他们露出了本来面目,中阴身的状态,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身体的异样,是的,冷!而且轻飘飘,似乎可以随时离地,更重要的是有人试图掐了自己,想用掐自己的方式证明他还没死,还有人类的痛感。 但是这个举动反而直接证明了他们的死亡,他们不再是人了,因为掐起来没感觉,没有痛的感觉!哪怕掐得再用力,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童樱都掐了下自己嫩胳膊,感觉不到痛。 有人吓的当场哭了起来:“呜呜,我不要死,我还有孩子,能不能让我回去……” “我也不要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啊……都怪我,老婆一直劝我多休息,不要太拼命了,身体要紧,可我想着趁年轻时多赚点钱,谁知道会猝死在办公室上……” “我才十九岁,刚考上大学,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妈,妈!救救我!” 还有的人怔怔地坐在那里,这些人大多生前是无神论者,认为这世上没有鬼神,人死如灯灭,不存在灵魂,可现在死了之后才发现错了,一脸灰败。 一时间屋了里的哭声,骂声又连成一片。 但有的人接受的特别快且机灵。 既然自己已经死了,再哭也无用,不如看看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胎。 于是向那个懂得得不少的老者打听:“老先生,你能不能跟我们讲讲中阴界是什么?我们怎么才能投到好胎?”这辈子穷苦,都想下辈子投生富贵家,做个富二代多潇洒,再不济出生在有头有脸的家庭,像律师世家,法官世家,医生世家,教授这种家族也不错,一辈子不用愁职业,衣食无忧,再不济投个美貌的胎,以后做明星也不错啊。 老者听到这些人的话,笑了下说道:“灵体那么多,如果人人都想投好胎,剩下不好的胎谁去投呢?那些畜生道的,饿鬼道的,地狱道的,不都空了啊?” “投胎是有规律的,不是你想投哪个就投哪个,那不乱了套了吗?” “灵学上讲,死后要看你三世业果,如果三世只吃喝玩乐,好事不做,天天缺德事儿干遍了,好胎?做梦吧,到了清算时,该投哪道就是哪一道。” “到于清算的是什么,我可能给你们讲讲,清算的是无形业果,投胎到人间后,看一个人的成就是看他在人间拥有的物质有多少,赚多少钱,有多少房子,有几辆车,有多少女人,有什么耀眼的事业,以此来评价一个人的成功,但一旦死了,离开了人间,人间所有的东西,房子,钱,车,女人,事业,将一文不值,赚得再多死人后,你的东西被活人瓜分,你赚的片缕都不带不走。” “既然这些奋斗一生的东西无法带走,那么人死后又要按什么规律投胎呢,自然是按你一生所做所为,善恶因果,还是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生前不报,死后报……”一个也逃不了。 老者说话不太客气,来问的人听的一噎。 人生在世那么多年,谁还没做几件亏心事, 说什么善果恶果?正常人谁会追求这个,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将把自己赚的钱房车给别人,自己都不够花呢,善果是不知道的,但亏心事一想一大堆。 做生意的哪有几个老老实实的,亏心事一想一箩筐,于是都暗暗骂老者,死老头!看你能投什么胎! 老者烦了,听到后面还有人问,他道:“……人各有命,左右不得,你们要实在想知道,我可能将我了解到的跟你们说一说。” “听不听的随你们……能像这样聚在这里,有屋有瓦,有桌有凳,这在中阴界应该待遇不错,至少有体面屋子待着,我猜这里的人应该大多数投人间胎,如果投地狱道,就没这么好运了,它们一死就会被鬼差用锁链拖着一路走,还有些成了孤魂野鬼,到处游荡。” “那就讲讲人间胎,主要是人胎与畜生胎,像畜生胎,我曾听过一个说法,在中阴身投胎时,畜生道会出现各种幻相,如果出现一些美丽的,绚烂的,漂亮的,花哨的人与物,要记着,不要选,最好选那些普通的,不起眼的,甚至丑的,这些应该是好胎,投胎的时候选择非常重要。” “打个比方,畜生道投生时,会出现很多彩色光团转绕,有鲜红的光团,很吸引人,你若是抓了就会投生成鸡,因为鸡冠是鲜红色。如果有更漂亮五彩斑斓的光团,你选择了它,就成为一条花纹鲜艳的毒蛇。” “那些胎种会幻化成各种各样的人或物来诱惑我们,所以一定要记住,眼晴看到的未必真实,无论你们看到家人来接你,想带你走,或者出现各种各样漂亮的通道,有鲜花,有玉石,想引你进入其中,这些很可能是好些胎种的把戏,而且越是畜生道,胎种就会越绚烂,越迷惑,不要被其迷住,迷住就入了恶胎。”十几人听得云里雾里,有的人还张大了嘴巴。 什么什么畜生道?什么鸡啊狗的,这老头在口吐什么狂言。 有的人听明白了,总结一下就是他们现在已死,正在等待上头清算分配。 分配会在一定范围内给于它们自主选择的权利,虽然选择的胎种不多,但总有相对好一些的,比如上三道,下三道,上三道里天人道最好最逍遥,下三道相比好一点的是畜生道,毕竟它还是个活物,还有些福德可享,投生个猫啊狗啊,遇到有好人家也可以在人间享受一世,但饿鬼道和地狱道就没那么好运了,苦多乐少。 童樱在旁边听得是目瞪口呆。 又是六道,又是六道啊! 上一次公交车就是送她们入六道轮回,还让他们选择在哪一站下车,来下各种套子,企图将他们永远留在六道中。 这次好家伙!直接投胎…… 童樱心中忐忑,感觉这次的幺蛾子比上一回还可握! 秦执他又不在…… 她坐在边上,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办好。 没想到,她一直躲着的塔罗牌女孩似乎认出了她,女孩还穿着上次公交车上的学生装,她悄无声息地坐在童樱旁边。 童樱吓了一跳看向她。 就看到她扯了下帽子, 压下眉眼低声对她道:“……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以为公交车上你旁边的那位能出来……”没想到出来的是她。 童樱看着她没说话,见到她,她就想起上一回车里古含之他们变鬼的样子,她不禁挪着屁股小心往旁边移了移,想跟她拉开距离。 “你不用怕我,我没有陷害队友,也没有置他们于死地,我能活下来,全凭我手里的塔罗牌,在下车前,我抽了一张死神,我们下车后,就遇到了畜生道的鬼怪袭击,死得非常快,几个呼吸间全死光了,因为我事先为自己抽出了死神,死神除了代表死亡,也代表着置之死地而复生,所以……我死了,又活过了……”女孩语速非常快。 可童樱不敢相信她,她只相信秦执,但秦执不在,她分不清她到底是真活下来,还是像古含之之流,害人之后活下来。 “那你,你来找我什么事?”童樱只好这么问她。 女孩道:“……我说想帮你,你可能不信,但我们一车人只有我们两个活下来,有些事说给别人听,别人未必相信我,但你肯定信,因为我们经历过六道……我只是来提醒你,我们两次在梦里相遇,这不是偶然,有个邪灵要杀我们,其实我现实没有死,我是植物人,如果我的灵魂能回归现实,我就能活过来,之前车上的人应该都是这种似死未生的状态,但最终,他们的灵魂被邪神吞噬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来到了这一关,而这个游戏还在继续……” “游戏?”童樱问。 女孩看了眼周围,低声道:“你不会以为真有什么六道,什么转生投胎吧?就算有,也不是这样的,这都是那只邪灵戏耍我们的游戏!不知道它是怎么抄袭构架出阴曹地府六道轮回,但我能确定的是,这是一只邪灵!是害人的邪灵,它将我们公车里的那些人的灵体全吞了!”童樱听秦执提过邪灵,她不太懂,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它是邪灵?” 女孩快速道:“我是考古爱好者,学的也是这个专业,毕业后加入了考古工作队,我成植物人之前最后经历的事,就是在一处山谷中挖出了一尊邪神,这么说你可能不能直观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确定,你看到门口那尊神像没?” 童樱点点头。 “我挖出来的那尊,和它一模一样。” 童樱:…… 那女孩低声道:“我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定要小心,这个所谓的投胎,我已经进去过一次,投胎前它会给你一段你三世其中一世的记忆,然后让你投胎选择,你一定要记住,那段记忆要记清楚每一个细节,在你选择的时候会帮上大忙,千万不要着急选择,一旦选错了,邪灵就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你,只有选择对了才有一线生机,但究竟什么是对的我也不知道,要看你随机到哪一世,发生了什么……” “还有,别着急选,不要将手轻易递给任何一人,除非你确定了,还有,第一次可以不选,一共有两次机会。”女孩之所以会将这些关键东西告诉童樱,一是因为他们在公交车上认识,公交车上的八个人,其中六个人都死了,只剩她们两个,于私她也不想童樱太快死掉,那就只剩她一人被那邪神针对,会更难。 女孩刚说完,就听到有人惊呼一声,“香快烧没了!” “真的要投胎吗?” “别信那老头的,哪有什么投胎!这就是个梦,梦里掐自己当然不疼了,等香烧完我们就能回归现实了。” “希望如此!” 很快,香炉里最后一点光芒一闪,燃尽了。 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 有人张开嘴想尖叫,但没叫出来,屋子里静寂无声。 就像那女孩说的,童樱感觉自己陷入到一片黑暗里,然后就像人死后播放生前幻灯片一样,开始走马观花看自己的一生。 但她看的不是这一世的一生,而是所谓的三世中随机一世的一生。 童樱万万没想到! 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播放的一世,她竟然不是人。 而是一只黑白相间漂亮的熊猫,圆滚滚漂亮极了,她正坐在竹子下四脚朝天正玩着粉珠,就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对方手里敲着钢盆,身穿工作衣,带着口罩,看不清样子,正站在院子里大声喊着她:“樱樱,樱樱,过来!” 她看到自己玩球的动作一顿,然后迅速地扔下球,小腿一蹬,从地上爬了起来,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飞快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像只小熊一样,一颠一颠地笨拙地朝声音奔跑过去。 那个声音还在唤她。“樱樱,过来。” “嗯!” “樱樱,过来!” “嗯!” 对方唤一声,她应一声,一路飞奔,奔到了那个人面前,然后在他面前乖乖地屁股一墩,坐了下来,仰着头,一双黑色小眼睛依赖地望着那个男人。 男人看着熊猫的眼神满满的全是宠爱,他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一块香甜的苹果放到她嘴里,有好吃的,它立即张嘴叼了过来,香甜的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对着他撒娇,依赖地朝他举起自己胖敦敦的小爪子给他看。 “嗯!”示意他看自己的脚脚。 “脚又疼了?我看看,已经好了,调皮捣蛋,谁让你爬那么高,被树杈刺疼了吧?” “嗯!” 男人爱怜地摸了摸她头和耳朵,在她脑袋上亲了一口,喜爱之色溢于言表。 她坐在那儿吃着他喂的甜苹果,见他亲自己,立马将后脚脚也抬起来给他看。 “嗯!”她高高举着。 于是男子娇惯地蹲在它身边,仔细地给她检查脚。 它就一边吃着香甜的果果,一边抬着两只脚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关心自己,她吃得慢,想要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可果果总会吃完,她不肯让他离开,非要抱抱,缠着他让他抱抱。 抱完了放下来,她又跟在男人后面奔跑:“嗯!”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2 章【VIP】 第112章呵,邪恶的他11 动物的一生像幻灯片一样播放着。 看得童樱目瞪口呆,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一世投胎成了一只叫樱樱的熊猫。 照顾它的饲养员不是别人,是秦执! 当他口罩摘下来与樱樱一大一小对视,说话互动,整理她身上的草叶子,抚摸她的头和耳朵,甚至亲樱樱的时候,他长得都跟秦执一模一样,看着樱樱的眼神,很像秦执看自己跳舞时一样,眼睛里带着亮光,带着愉悦,带着宠溺…… 童樱亲眼看着这只动物樱樱的一生,它一岁时被这个饲养员抱在怀里照顾着,五岁变得稳重起来,走路开始慢悠悠,身边依然是这个饲养员陪在身边,每次樱樱吃东西时都要盯着饲养员的脸才肯吃,还要四目相对着吃饭,樱樱被饲养员开了无数小社,偷偷的,单独地喂她,它的他最亲。 因为樱樱生下来有基因病。 也不能配种,不能孕育后代,在樱樱活着的三十年里,这个饲养员有无数机会可以调离这家动物园,有更好发展,但他没有,他一直拒绝升调,一直留在这个并不大动物园里。 这里场地小,能供樱樱玩耍的空间也小,没有好的设施条件,甚至夏天很热,但樱樱身边一直有个尽心尽责的人照顾她,将场地打理的特别干净,也将樱樱照顾的皮毛油亮,把她打理的特别白白净净,看着就讨人喜欢,樱樱是个特别爱干净的小姑娘。 虽然生活环境有各种不如意,但樱樱唯独不缺爱。 关在这样的小地方,他生怕樱樱会抑郁,几乎给与她所有的关心与爱,连家都不回,搬在樱樱隔壁居住,可以随时随地照顾樱樱,连过年都是和樱樱在一起,闲时帮她擦脸,抚摸她的肉脸蛋,和她对话,和她玩耍,与她互动,给她喂吃的,检查身体,给她最好的陪伴。 把所有的心血和爱给了它,他甚至没有时间和心力成家,他一生没有结婚。 樱樱也不负他精心的照料,虽然有基因病,都说只能活二十年,但她特别争气,似乎知道他想让她陪他久一点一样,一直乖乖地,他喂她什么药,她便舔在嘴里,她一直努力着,忍着病痛活下来,她挣扎着活到了三十岁。 在它三十岁的时候,病痛使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但身上的皮毛依然光亮,她二十年如一日被打理的干干净净,那时候的她不爱动了,但听到饲养员的声音,她依然会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将头蹭到他手心里。 看不见的她每日只能坐在那里,等着饲养员喂食,他会将食物捏成一小团放进她的嘴里,她开心地吃着,就算看不见,也努力地仰着头睁着圆圆的小眼睛朝着他的方向。 她在他越发细心努力地照顾下,挣扎着活过一天又一天。 直到他因经验丰富,被另一动物园叫去紧急救助一只熊猫,在那边待了五日。 他让同事帮他照顾樱樱,同事知道他在那边救助其它熊猫,于是也尽心尽力地照看着樱樱,但他们却发现,从那一天开始,樱樱就不再进食了。 她失明的眼睛,圆圆的脑袋似乎到处找他身影般,时不时晃动着,寻找着,嗅闻着周围的气味,当发现喂她食物的人换了,她熟悉的人似乎不再喂食她后。 她静静地趴在地上,其实她早该走了,她早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但身边有个人不舍得她离开,数次将她从病痛中挽救回来,为她四处奔走,她是知道的,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心里知道的,于是她一直强撑着病体,陪伴他左右,努力地吃着他喂过来的食物。 直到,直到有一天他不再喂自己了! 她的生命亦到了尽头,强撑的身体和信念,终是崩塌。 她拒绝其它饲养员喂食,也不再活动,只静静地趴在木板上,睁着一双小眼睛,望着门口。 她迟迟没有离去,其它饲养员见状急坏了,可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将食物送到樱樱口中,她都不张嘴,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打营养针维持着她的生命。 在它熊生最后半日,一双不再灵动的眼睛,仍执着地望着门口,哪怕语言不通,可基地所有人都知道它在等谁,它一直在等人。 第五天,它的饲养员终于赶回来了,在进医疗室门的那一刻,沧桑的四十九岁的男人,望着一动不动趴在那里樱樱,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樱樱最终等来了它想等的人,它用尽了全身力气冲他欢快地叫出声“嗯!” 男人红着眼,泪流满面,他像往常一样冲它伸出了颤抖的手,但那只小爪子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翘起来放在他手中了, 那一双小眼睛,高兴地看着他,看着他的方向,她嗅到了他气息,最后,她慢慢地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前,她听到男人痛哭流涕的声音:“樱樱,我们回家……” 幻灯片到这里结束了。 童樱怔然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莫名其妙地落下来。 世间难道真有轮回?为什么她像真的轮回过一样。 所以当面前无数光团出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个黑白光团之中。 她想像那只熊猫一样,在生命最后一刻,再见一次她一直等待的人。 再见一次宠爱她,疼爱她一辈子的人。 她好像化身成樱樱,在一片竹林里奔跑,她胖乎乎圆滚滚的身体灵活地在路上穿来穿来。 茫茫白雾中,终于露出了幻灯片里那片熟悉的动物园,那个熟悉的,狭小的场地,那里的玩具都是他亲手给她做的。 球球是他给她挑的,梯子是他给她搬的,食物是他给她准备的。 她欢快地冲过去,冲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冲向那个对她最好的人,她想告诉他,它回来了,樱樱回来了! 果然!她快速奔跑,在那里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影,他像幻灯片里一样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口罩,他站在院子里,冲他张开双臂。 “樱樱,过来。” 童樱像离了弦的箭的一样,迈着四个小短腿冲过去,“嗯!” “樱樱,过来!”“嗯!” “樱樱……” 她冲过去了,她看到他了,她仰起了小脸,看着他眼睛,她看到他朝她伸出了手,他微笑,声音极尽温柔:“樱樱,来,我们回家!” “樱樱,把手给我,我们回家吧!” 童樱听到声音那一刻,她几乎没有思考,抬起了爪子,像幻灯片里的樱樱一样,似做过无数次一样,毫无犹豫地就要将爪子放到他手里。 因为这是樱樱一生中的遗憾,在最后离世的那一刻,他像往常一样朝它伸出手,它却没有一点力气,没有将爪子放到他手心里。 所以童樱飞快地抬了爪。 并且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就要将自己爪子轻轻一翘放到他手里时。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在看到他眼睛那一刻,要放到他手里的爪子突然顿住了! 停在了半空。 理智突然像潮水一样袭来。 她的周围依然那家动物园的景色,水池,竹子,滑梯,球球,都和幻灯片里一模一样。 一人一兽同样像幻灯片里的一人一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互相对望。 可是不对!哪里不对? 眼神不对! 童樱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住了,就在她上当的那一刻,对方的眼睛让她突然清醒过来。 清醒后,她知道,眼前这些都是假的。 熊猫樱樱已经死了,它已经死了!在幻灯片里,她死了,死在的那个陪伴她二十几年的男子怀里,甚至到死,手也没有抬起来,没有放在男子的手心里。这是她的遗憾, 所以,眼前这一切,这男子,他是谁? 她又为什么会变成熊猫樱樱? 是投胎,她想起来了!她在做选择。 而刚才所有一切都是陷阱,针对她的陷阱。 塔罗牌女孩说过,投胎前通常会给一世记忆,三世随机一世。 让所有人进行投胎选择,女孩说,那段记忆一定要记清楚每一个细节!这些细节在做选择的时候会帮上大忙! 一旦选错了,邪灵就有机会毫不犹豫地吃掉她灵体,只有选择对了才有一线生机。 童樱不清楚这一线生机是什么,但是她这一刻清楚地知道自己跳入了那个邪灵的陷阱里。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将用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因为这个陷阱,这个和幻灯片里一模一样的场地,这个还原那一世所有东西和人的地方,都只为了一个目标。 它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男子。 望着他伸出来的手。 他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骗她! 骗她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选择完成! 如果是幻灯片里的樱樱,死前没有力气将手放对饲养员的手心里,那是她最大的遗憾,那么一旦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放上去,会快乐地放上去,会一跳一跳的放上去,会嗯嗯嗯的放上去。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他真的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惜,就在要完成投胎最后一步时,童樱清醒过来。 让她清醒过来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男人,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个男人的眼睛! 他的那双眼睛! 不一样! 熊猫樱樱是在爱中长大的,在男子宠爱的眼神中长大的,它最喜欢看的就是照顾她一生的那个男子的眼睛,她吃饭的时候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尤其吃甜苹果,还会仰着头一直看一直看,它可能不记得男人的长相,不记得男子的其它事情,但它永远记得那双眼睛,那里面满满的是感情,是对她的爱! 可童樱期待地看向那双眼睛时,那里面……是让人如坠冰窖一样的冷,他虽然笑着,虽然动作与以前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也与幻灯片里一模一样。 可那冰冷的眼睛,让童樱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被诱骗了,她被骗得差点中招了。 一旦做了将手放入对方手中的这个举动,那就完了! 选错了就会被吃掉,被清除掉,是这里的规则! 而握手这个举动,就是在做出选择! 眼前这个人! 不是秦执!不是秦执!她是因为对方是秦执才代入其中,代入了樱樱,可他不是! 她对人很敏锐,秦执看她时眼睛里是有亮光的,是有包容和宠爱她的,她就是看得出来,而这个人,他没有,所以他不是秦执! 她一点也不会将手给他。 童樱盯着他的眼睛,将爪子慢慢地收回来,放到了背后,然后屁股往后挪,停止了快乐的前扑,而是警惕地盯着他。 对方依然微笑着呼唤:“樱樱,过来!” “过来呀!” “认不出我了吗?” “我是你的饲养员。”说着他拉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与秦执一模一样的脸,他微笑着慢慢靠近童樱。 弯腰将手越发地放低,放到她面前:“樱樱,不要怕,来,我带你回家!” 男人声音温柔,有耐心,一直朝它伸出手,可变成为熊猫的童樱却将手紧紧背在身旁两侧,就是不将手伸给他。 “樱樱!” “樱樱?” “樱樱,过来!” “樱樱……” 周围的一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变得模糊起来。 面前的男子见童樱固执的藏起手手,不出声,只一个劲地盯着他的眼睛瞧,终于在一声声樱樱里,在她沉默不回应里,此人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他凑在童樱面前,眼睛对眼睛对她吼道:“为什么不握我的手?” “我是你的饲养员,把手伸出来!” 他癫狂地命令她道:“伸出来!” 童樱望着面前这个人,盯着那张气愤到扭曲狰狞的脸。 好似要将她大卸八块般。 他根本不知道秦执看向樱樱时,是什么样眼神,他只学到了外形,根本没有学到秦执的眼神,没有学到他的用心,秦执以什么心境看樱樱?那是温暖的,任信的,宠爱的,他永远永远不会像这个人一样命令樱樱,吼叫樱樱,吓唬樱樱。所以他永远也不会得逞! 终于在童樱圆溜溜的眼睛里,藏起的小手里,周围的一切连同这个男人,渐渐化为了泡影。 到最后童樱也没有牵她的手。 随着这个男人消失,眼前的情景一破灭。 童樱也像从梦中醒来一样,睁开开眼睛,眼前有灯光。 她再次回到了中阴界。 回到了那间挂着中阴牌子的小楼里。 她坐在凳子上,手臂撑在桌上,就像睡了一觉一样。 一切看似漫长,实则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赶紧看向自己手脚,最后轻轻舒了口气,不再是黑白色的熊猫了,她变回来了。 头顶上的黑白罩灯依然发出昏黄的光,不知何时,门口的香炉又插了一根新香,已燃了三分之一。 老楼还是之前的模样,原本的十几人不见了! 只剩下零星几人,分别坐在几张长桌上,除了童樱,穿着国风衣裳的老者也出来了。 以及一个吓傻了的妇人,和远处站着的两个男人。 他们似乎跟童樱一样,进入了投胎阶段,然后失败回到中阴界。 回来后,童樱略微松了口气,抬头四处找了找,依然没见到秦执的身影,她不由地嘟起了嘴,怎么回事,他怎么一样没有来,他不来,都有人冒名顶替他了。 这时她想起秦执上一次饿鬼县时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在梦里,什么人都不能相信,因为不能确定对方是人是鬼,哪怕秦执,如果两人没有一直待在一起,或者中间分开过,再相聚也要加倍小心,也许人已经变了…… 还真是变了!毒舌乌鸦嘴秦执,真的太灵了! 童樱没有找到秦执,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但很快她看向其它人,现在中阴界就剩五个人了。 其它十二人一直没有出来,香燃到一半。 剩下五人很快聚到了老者身边。 童樱也好奇地挪过去,她坐的位置本就离老者近。 “老先生,你怎么也出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没想到差点入了畜生道,老朽不想再做那林间野猴,放弃了。” “三世轮回,放弃一次,通常还会给一次投胎机会,所以第一次失败不要紧,还有第二次。”老者道:“但第二次无论如何都要做出选择,如果再次放弃,就会投到最差的胎里,诸位切记。” 四人听着他的话,心中忐忑动荡。 旁边三十多岁的男子脸色发白道:“原来老先生也?我还以为只有我……没想到我上一世竟然是猪……” 这句话放在其它地方,都会引人大笑,哪有人说自己是头猪,但在这里,在中阴界,没有人笑。 五个人没有一个人笑。 那男子脸色发白地回忆道:“回顾一世,竟然是猪的一生,这多可怕你们知道吗?我亲眼看着自己在猪圈里,吃着猪食,在过年时,被人拉出去杀掉, 我竟然只有一年寿命,当年生,当年死,死的时候那种被人按住的感觉……刀刺进喉咙,太疼了,我实在受不了,我不想投这样的胎!我就放弃了!” 他说完,激动地喘息着。 旁边的男人也开口了。 “你以为猪很惨吗?猪除了死的时候,其它时候都在享福,待在圈里,你知道我的一世是什么,是牛!一头耕地的牛,天不亮下地,傍晚才归,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天天顶着日头干活,一直干到死,我为主家累死累活做活十几年,到老了,生病了,他便让人将我宰杀了,你死觉得悲哀,我死时只觉得愤怒!” 剩下一个女人默不作声,每一个没做选择的人,都有可怕的一世,那个妇人也入了畜生道,她倒不是人类圈养的动物,而是一只野羊,死的时候是被一群狼围攻,被一口口咬死,她被吓坏了,弱肉强食,十分残酷的生存法则,这就是畜生道的可怕之处。 童樱看看几人脸色,悄么的缩在一边,没敢吱声,虽然大家都是动物,但相比之下,她有些幸福过了头,恐怕说出来遭人妒忌,索性脑袋仰起,望着棚顶,装没听到。 “只希望下一世别太差了,如果比上一世还差……”那妇人愁眉苦脸。 老者还算淡定,其实四人各有忧虑,总之,再也没有人说这是梦了,都是一脸的已老实,求放过。 童樱也不例外,她不知道自己换一世,又会变成什么,或者又有什么陷阱等着她,于是沉默不语。 香慢慢燃烧着,看似还有一小段,但燃起来特别快。 在问过老者几个问题后。 楼里一时安静地针掉了都听得清,每个人的命运不同,烦恼不同,天各有命,强求不得。 终于到了离别时,老者开口:“诸位,香马上燃尽了,这次进入胎道中,大家可能再无机会见面,缘分已尽,我最后提醒各位一句,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 “无论下一世经历什么苦难,都不要忘记积累善钱,只有这个钱才能在阴阴两界中通行,不离三善道,不入苦恶道……”老者说完后,也就不再说了,因为他知道,就算告诉他们这些,他们也信了,投胎之后,记忆被清空,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包括他自己。 童樱抠着手指,跟几人一样紧张地坐在桌前等待着,这是两次投胎最后一次选择。 她不担心自己投什么胎,而是担心怎么样才能回到现实。 塔罗牌女孩说过,会有一线生机,可她怎么也找不到一线生机在哪儿。 就在众人紧张盯着香时,香终于燃尽了,火光一闪,完全熄灭。 像第一次一样,童樱眼前一黑,再次随机进入三世死亡幻灯片里。 她看到一个叫童樱的女子,在悬崖边救人,好不容易将女孩拽上来,结果脚一滑,自己掉下悬崖,童樱见到被救女孩时还惊讶了一下,和滢莹长得好像啊! 女子意外掉进了一处山谷里,被层层叠叠的大叶植物拦了下来,她没有死,只是手脚擦破了,骨头震得散架了,动弹不得,全身脏兮兮像个小黑鬼,她只能喊救命,但掉的地方偏僻,无人听到,她不知躺了多久,终于能动了,于是她爬啊爬,爬到谷下一处脚楼,就在她高兴的终于要开口呼救时。 听到了脚楼几个白衣人的对话,原来这里是个叫阎罗宫的地方。 是个邪.教!为什么说这里是邪.教,是因为她听到那几个看门人说要从外面弄些处女,给这些教众修欢喜功,何谓欢喜功,就是一种用女子肉.身修炼的方法,其实就是睡,一个处子睡遍教众,美名曰,共修! 童樱立马将呼救的嘴闭上了,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装死,若她求救那岂不是羊肉虎口! 等到人离开之后,她又原路爬了回去,可谷里的地势她不清楚,只能茫无目地的爬,身上又受了伤,想出谷又不知道谷口在哪儿,这里确实是谷,是一个四面悬崖围起来的地方,只有一处山口可以出去,却被这个阎罗教的人把守着。 童樱怕被人抓到,一直在草里东躲西藏,可她饿啊!没有东西吃,恨不得啃野草叶子,她只能一直爬,直到爬到谷中一处幽静地方,那里有人居住,还养了一池莲花,有个高脚楼,楼上住着一个穿着白色麻衣朴素的男子,他正在楼上窗户处吃东西。 童樱在下面草丛里望着他吃,馋得肚子咕咕叫,直咽口水。 她观察了半天,发现这里人稀少,只有这个男子住,而且房间里有水果,她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定,趁这个男子下了高脚楼后,一瘸一拐地爬上楼,将金黄的水果挑了两个不起眼的藏在兜里,又偷了一块糕点,赶紧又一瘸一拐地爬下楼,躺在草丛里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后来几天,她就盯着这个小楼,每当男子离开时,她都会进去拿点食物,不拿多,只拿不起眼的一两个,她极是小心。 但日积月累下来,终于被男子发现并逮住了。 在与男人唇枪舌战,对方要叫教众来,她死缠烂打,最后趴在地上耍赖地拽住他的脚哀求,求他不要叫人,小声卖惨哭闹不休。 那男子最终没有将人叫进来,而是将她偷偷养在了后院。 每天男子会从教众送来的食物里,留下一个拳头大的饭包菜,裹在干净荷叶里,偷偷送给后院草窝里的女子吃。 女子香甜地吃着他喂投的食物,童樱不知道这女子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男子,他说会想办法让她出去,她就一直也没有逃跑,安心地待在他的后院中。 直到童樱看到男子的脸…… 又是秦执! 男子喂投她,她也不怀疑东西,每次双手捧着吃得很开心,后来她在荷花池里洗干净手脸,那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仰头看男子时,笑面如花。 男子也从一开始随便喂她一个饭团,到慢慢的将饭分了一半给她,直到后来,都是先让她吃,剩下的他再吃,慢慢的两人日久生情。 她知道男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山谷时,立即眉飞色舞地跟他讲外面世界的东西,有飞机,有洋人,有大炮…… 还多次邀请他,她说这里的邪.教,在外面是要被剿灭的, 应该早些脱离,外面的世界更自由,让他跟她一起跑,她会带他去看世界,看更广阔的世界。 可女子没有等到这一天,没有等到男人带她离开这一天,她就被抓住了。 她是在草窝里被撒尿的教众逮住的。 当时引来的谷内教众一片哗然,知道她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竟然没有摔死,加上这女子长得极其漂亮,又是在圣子即将行阴阳大典时,从天而降,教众没有将这个外来者处死,而是准备将她阴阳大典时献给圣子,这是老天送给圣子的礼物。 阴阳大典上,圣子会破掉阳身,本来就需要准备女子。 通常圣子会先享用三日,三日后再将沾了他阳身的女子赐于教众,教众人人可分享此女,等同于与圣子共修!乃无上荣耀。 童樱知道后,全身发抖,头皮发麻,她想找那男子求救,却求救无门却被关押起来,在一日洗刷干净后,穿了一条麻裙被送到圣子床上。 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子就是圣子! 阴阳大典无数教众围在高脚楼处,坐着念咒。 圣子与女子的酒水里自然掺了料,门口也有教众看守,必须要让圣子在这一天破阳身,入邪体! 于是二人在楼里合欢数度。 两人皆有情,又有情草助兴,自然交了一天一夜,但清醒过来童樱开始嘤嘤哭泣,求他不要送她走,圣子更是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沦为教众的玩物,第三天时教内起火。 趁乱圣子带着人逃出了圣地。为了远离那个阎罗教,以及他们供奉的邪灵,他带着童樱远渡海外,走得远远的,十几年未回内地。 两人也一直恩恩爱爱十几载。 直到童樱生了病,总也治不好,死之前,她形销骨立,却仍挣扎起来倒在男子怀里,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男子眼中有心疼的泪光。 她苍白着脸冲他笑了笑,她埋在他情里说:“……若能下一世还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好遗憾啊,没有给你留下一儿半女……”她在他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带着遗憾离开了。 看到这儿,童樱感觉到眼前一花。 接着手上和脚同时传来疼痛感,好像划破了一样刺痛,接着她发现自己好像光着身子坐在一个木桶里,有两个女人一脸麻木地将手里的木勺水倒在她身上。 “好了,起来,穿衣服,圣子的阳阴大典就要开始了!”右边的女人出声道。 另一个女人更是大力地将她从桶里拽了出来,露出了一身雪白的皮肤,一晃一晃的当真是尤物。 他们根本就没有给她拿内衣,只拿了两片麻衣,麻衣还是那种v领,前面两片,后面两片,然后用一个麻绳带子一系。 也就是说,这衣服四面露风,还露大长腿,腋下两侧都是露出来的,前面v领开到肚子上,肚子也是露出来的,类似于两块布料盖在了重点位置上,其它地方都光着,有点像后世的礼服,只要微一曲身,就能看到高处山峰的美景和粉梅。 简直衣不遮体。 见童樱一直在扯,那女人没好气:“扯什么,早晚也要脱掉。” 说着就把她推出去,最后推进了一处高脚楼,推进了房间里。 这里童樱不陌生,她在幻灯片里见过,这是那个男子,就是跟秦执长得很像的男从住的高脚楼,他是这个邪恶教派一直说的圣子。 童樱被两人摁在塌上,怕她逃跑,她们还将门从外面锁上,她心里忐忑不安,直到夜晚来临,阴阳大典开始,楼底下全是人。 她先后被两个女人逼着喝了一壶酒后。 扔在了床上。 不知多久,门被人推开,终于有人进来,童樱正趴在床上面色潮红,见到了人,强撑起身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麻色白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进来后将门关上,看向床上的美人。 童樱并不因为进来的人跟秦执长相一样,便把他认成秦执,上一次那个假秦执可让她吸取教训了,于是这个秦执一进来,她就转身躲了起来,躲到柱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他。 只见他进来后,随意地甩了下袖子,走到床处坐下来,望着柱子后面的人,翘嘴笑了下,开口道:“怎么?不认识我了?你用手机砸到我的大马猴……你以为装不认识我了,就能一笔勾消?别躲了,出来!” 童樱一下子愣住了,她开始反复地看了又看,望着秦执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一点也不冷,他的眼睛暖得很,里面满满的都是笑意。 是秦执!他来了! 童樱再三确定后,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立马冲过去整个人撞到他怀里抱住他。 “秦执!”她面色潮红地哽咽道:“你还没死吗?你一直没跟过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投胎去了……” 秦执:…… 救命啊!到底有没有部门管管这女人的嘴啊!毒起来真可怕!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每个字都能毒到人心脏病发。 正心梗呢,一低头,眼珠子顿时不会转了,他死死地盯着麻衣盖不住的那两道绝美的风景上,眨也不眨,美得他眼珠子都快要长在那一对梅花尖上面了! 她正挤在他胸前那触感软的秦执鼻子一痒,鼻血差点流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3 章【VIP】 第113章呵,邪恶的他12 秦执赶紧移开视线。 不过他很快察觉出童樱的状态不对,她脸蛋潮红,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时而难受的低头,时而仰头看他,那望着他的眼神水汪汪的,迷乎乎的,透着依赖和亲近。 说句不好听的,还有点钓他的感觉。 他要是柳下惠倒还好,可他不是啊! 那真是,看一眼就要深吸一口气。 终于知道被妖精缠着是什么感觉了。 但他目光扫了眼桌子,很快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脸一沉,悄声问她:“……刚才是不是有人让你喝东西了?嗯?” 他一边轻轻扒拉开她,轻扯着她嫩乎乎的胳膊,一边怀疑地伸手取过床边桌上的壶,里面装的是酒,应该是这个地方产的一种甜酒。 秦执打开古色古香的银壶盖子,闻了下里面的酒味。 酒味微微过了下鼻子。 他一下子就闻出来了!望着酒壶,果然!这酒有问题!里面掺了类似催情春药的东西。 再一看童樱,她全身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 他这会儿被她缠着不能动,只能坐在床上,她就像一只小蛇一样,柔若无骨地滑进他怀里,小腰不断扭搭扭搭着……在他身上磨蹭着,从床上扭过来,身子软得像面条一样,屁.股翘着就要坐他腿上,胳膊一绕,就要挂在他怀里。 简直是个小妖精! 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叫他:“嗯, 秦执,嗯,你怎么才进来,你怎么,怎么才进来……” 磨蹭的时候,她身上那薄薄的一层麻料衣裳微微松开,露出了一侧香肩,连带着香肩之下也……秦执的心都跟着颤抖! 他急忙将她捣乱的手抓住,这小妖精,她再这样下去就要出大事了,他是个男人!他又不是太监…… 而且,他们还在幻境中! 他不得已咬牙,一只手握住了她两只手腕控制住她,将她抱在自己腿上,然后摇晃她。 “童樱,清醒点!” 结果这一摇,简直地动山摇,那薄麻料子能遮住什么?灯光下都透出来了,控制不了别人,只能控制自己,秦执艰难地让目光移开,尽量盯在怀里人嫣红若春的脸颊上,另一只手则按住她扭动的腰肢。 那细腰扭的,扭得秦执口干舌燥,都不敢想像她真正扭起来时会多么……总之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 不想让她乱动,那简直比过年的猪还难抓! “童樱,醒醒!你跟我说说,进来之后都发生什么了,这很重要!快告诉我!”秦执低声道,趁着她理智还在,赶紧捏捏她的小脸蛋询问她。 在酒店里他亲眼看着童樱睡着,如果睡着后有问题,他会第一时间跟她入梦境。 但偏偏那个时间有人敲门,秦执见童樱没事才起身开门,结果门一开,他与门外的人四目相对,双双尴尬起来,来的人不是别人,是童樱的嫂子。 看到秦执,童樱的嫂子盛雪漫是极为震惊的,为什么大半夜, 秦执会出现在童樱的房间里? 难道两人已经……已经睡在一起了! 这,这可能言善道的嫂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也只是个嫂子,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问了下童樱,从秦执嘴里得知她睡着了,她往屋里看了眼,也就罢了。 接着她委婉地提醒他,问他是不是给他订的房间哪里不舒适?可以再给他换间房,结果秦执直接拒绝,他是硬着头皮拒绝了,他不能换,他得待在童樱房间里以防她出什么事。 结果,就在就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当着盛雪漫的面,正大光明地大晚上留在了童樱的房间里,还在人家嫂子面前关上了门。 关门的时候还能看到盛雪漫那震惊的眼神和若有所思的目光。 因为这嫂子实在没办法想象她家冰清玉洁的小姑,突然间,不但有了男朋友,还睡在了一起…… 这事儿要是被童樱她哥知道,被童樱家里人知道,那还了得! 这一家人从小就怕小姑被人占便宜,保护的极好。 直到小姑自己买了车。 可她一个嫂子,总不能不让人家处朋友吧! 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大半夜留在了小姑房间里…… 秦执这边就是更麻烦了,当他好不容易打发了盛雪漫,关上门,重新返回床边看童樱时,就发现不对了! 童樱的魂魄又不见了,只剩下一魂维持着生命迹象。 她又被拉进了那该死的六道规则之中,他当即取出东西,掀起被子,翻身利落地躺在童樱身边,用左手牵起她中指,右手早准备了一只早简陋草人,伸掌时将其点燃,阴火炽盛,只烧阴魂,在草人燃尽之前,他口中默念咒语:“……万气之根,应变无停,驱邪缚魅,天令归我心,九天追人魂,急令在现,吾为封灵,追魂!去!” 他眼睛一闭,瞬间入梦,追着她的魂气而去…… 童樱只觉得身体好热,又痒痒。 哪哪都痒痒,想要他给挠挠,可他不碰她,她就只能下意识地蹭他手,蹭一蹭胳膊,蹭蹭他胸膛她就会舒爽些,于是她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全身就像小蛇一样扭啊扭,会跳舞的人,随便扭都好看,更不要说这时候,那汗津津的样子,头发有几缕黏在她额角,像刚跳过一场舞下台一样,张力简直要拉满了。 对秦执来说,就仿佛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跳管舞,这谁能抗得了。 最后秦执靠着为数不多的意志力,制住了怀里热情似火的尤物,心里暗暗叫苦。 只好转移注意力看向这处木屋,这应该是一个吊脚楼,如果没猜错,是几十年前湘鄂渝交界山区的一种带着浓重民族风格的住处,全名应该叫歇山式穿斗挑梁木架干栏式楼房,秦执以前去过那个地方,见过这种建筑。 面阔四间,三柱四骑,外加转角钥匙头的吊脚楼,他现在就待在这个吊脚楼里,上下都要爬楼梯。 他魂穿过来时,来得突然,外面一群人正举行点灯仪式,谁见了他都称呼一声圣了。 他似乎是一个什么族的圣子?虽然叫法陌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的感觉,他延着走廊,路过斜坡青瓦的司檐看向下面,下面围坐着许多人,灯火通明,再远处就看不清了,黑乎乎一片,像是一处山谷。 这里是一个古老的寨子? 直到被一些穿着麻布的教徒请进了一间房间,进去就见到床上的童樱像受惊的小鸟一样跳起来,吓得蹬蹬蹬跑到了木柱后面藏起来,露两个眼睛看着他。 秦执仔细观察起内室,地上铺着木板,踩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屋内较为空荡,只有一张长桌,凳子,靠近床的地毯以及墙角的坐垫,身后一张铺了麻料的床,床上还挂着半透的纱幔。 以及窗口处一个神龛,上面插着一根香,香刚被点燃。 只安静一会工夫,童樱就又缠人起来了。 秦执被她闹得实在没办法,这边汗都出来,可这时候,这地点哪里是龙绞凤鸣的时候,在这里危险无处不在,他打起精神,沾了下桌上杯子里的一点茶水,画了个临时的点神咒语,点在了童樱的眉间。 童樱这才清醒了些。 她迷糊地听着他悄声问她,进来后都发生了什么。 她本能道:“……进来后,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迷糊地想着,终于想起来,“啊!投胎!这次让我们十七个人投胎,这些人里有投胎成猪的,投胎做牛的,还有投胎成野羊和猴子……” “而我!” 她潮红着脸,在秦执怀里磨蹭着,仰着脸,凑到他面前得意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你知道我以前投胎成什么了吗?我投胎成……” 童樱就将梦里两次投胎的事跟秦执说了。 秦执不敢看她,她现在衣不蔽体,他只能虚搂着她,任她在怀里一会坐起来,一会趴在他胸前,一会眉飞色舞,一会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蛄蛹。 甚至边说边还委屈道:“你看!我手都受伤了。” 秦执这才低头看她一眼,只见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间确实划破了口子。 “还有脚!”说着,她就像熊猫樱樱一样,将受伤的手和脚都抬起来,放到他眼皮子底下给他看,让他看,让他心疼。 果然秦执伸手摸了摸她受伤的手,仔细看了看,又扒了扒她白嫩粉红的脚底,受伤的地方红通通显然没长好。 见她受伤他真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刚要说话。 目光一移,顺着脚看了一眼,他就本能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喉结就剧烈地滚动起来,一时间全身燥热。 不知道用了不知多大意志力,才终将她腿给放下来,给归拢好,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可真是个妖精! 他努力地将脑子从万丈深渊里拔出来,努力地将意识放在正事上,艰难地抱着她,哄她道:“你是说,你前两世一次是民国时期,一次是国家开放后,先是投胎成了熊猫,民国那一世就是现在?你从悬崖掉进了隐世在山谷的阎罗教……而我,是这里的圣主?” “嗯!”童樱嘴唇红通通,全身又热又涨,极不舒服,但她还是点头。 “这里的圣主每十年挑选一次,会从很多小孩里挑选圣主人选,而且还要入阎罗殿里由这这个教派供奉的邪灵挑选,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就是圣子,教众会供养圣子,直到圣子功德圆满后,被供奉的灵接走……” 秦执听着她的叙述之前幻灯片般看过的一生。 他道:“所以,现在正是圣子举行阴阳大典时,也是教众与圣子共修的时候,只有圣子破了阳身,享受了阴女,便达到了这个教派所谓的阴阳平衡,入了阴阳大道……”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之后做为给圣子破阳身的阴女,下场就极惨了,会沦为这个教派一百多教众的玩物,还不知道几个人玩,甚至一群人玩……阴女根本活不了多久。 原本这一世的圣子还没有醒悟他所在的这个阎罗教,是个邪恶的教派,毕竟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直到心爱的女人就要魂归天地,被教众分享,他才终于在痛苦中醒来,带着心爱的人逃离了阎罗教,逃离这里,远赴海外…… 秦执怔然地听完她说的两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第二世,他稍一思索就记起来了,这不是在饿鬼县的那个屋子里,古含之讲的故事吗? 虽然种种细节对不上,但主线能对上,都是前世入了教,后来逃离…… 但现在这些不重要,因为不论这些前世今生是不是真的,假设它是真的,都已经是前世的事了,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带着童樱从这里出去!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入了这个邪.教的老巢,周围全是邪教徒。现在跑是肯定跑不出去的。 而且跑出去也没用,他们仍在这个梦中的世界里。 重要的是他们要怎么离开这个由邪灵构造的世界。 每个世界都有本源规则,这些规则就像人的骨架一样,支撑着人形,支撑着世界。 一旦缺少人身的脊梁主骨,人连立都立不起来,瘫软成一团,不成人形,而这个世界也是!没有规则,一切都将不成立,所以世界有阴必有阳,就像人的手背一样,有手心必有手背,有死亡,就必须有一线生机,这是建立世界的规则,否则世界运行不起来。 他们要找的就是在这个注定死亡的世界里,能逃出去的一线生机。 他道:“也就是说,要完成每一世的遗憾,比如熊猫的遗憾,还有这一世童樱的遗憾!完成才能进行投胎选择。” 童樱一脸潮红地枕在他肩膀上,亲密地搂着他,盘着他,眼睛看着他,“嗯”了一声,“要完成她们的心愿,熊猫樱樱最后的心愿是离开前,它最心爱的饲养员朝它伸出了手,它没有力气将手放到饲养员手里就离世了,这是它最遗憾的事……” “那这一世呢?这一世童樱最遗憾的是什么?”秦执问坐在自己身上不老实的她。 童樱这才停住手,回想着:“最遗憾的……是她死前留下的那句话吧?” 最后一句话是她在丈夫怀里离世前说的,她说:“……可惜,没有给你留下一儿半女。” “总不会这一世满足她的心愿,是真要你生个孩子出来吧!” 那时间拖得就太漫长了,随时都有变数,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越久越不安全,死亡率越高。 “不!”童樱在他腿上打着悠悠,不舒服地扭动着,甚至将他的手拽过来,放在自己胸口上,这样她舒服,秦执那只手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软得他掌心都起了火滑得他飙汗。 两人接触地方都烫人。 他听到她道:“这一世童樱有孩子!童樱她怀孕了,在两人逃出去一个月后,她在船上流产了,之后怎么调理也怀不上了……” 秦执听完神色变幻,许久才道:“看来,你进入的时间是一切的转折点,熊猫那一世你进入时迫切要见饲养员,想把手给他,以及这一世你进来时,正好赶上阴阳大典,孩子应该就是在这时候怀上的,但为什么孩子会掉呢……” 孩子会掉这也正常。 尤其他们从这里出去,一路奔波逃亡,受到惊吓,流产是有可能的,但是后续就不太对劲了,孩子掉了,养养身体可以再生一下,不至于十几年都怀不上,而且这一世的童樱竟然短命!只多活了十几年,也就是三十多岁就离世了。 这就很不正常,一件事如果只看一点,似乎不出奇,但要将时间线连在一起,细品发生的事,就不寻常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离开这里的钥匙是什么?”秦执凝思道:“第一世你没能离开,是觉得那个饲养员不是记忆里的饲养员,你没有将手给他,所以导致投胎失败,那这一次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童樱也茫然地看着他。 秦执一下子想到她进来的节点! 选择是阴阳大典! 不对,是保住孩子!流产的孩子是这一世童樱的遗憾,那么选择应该就是和谁生子来弥补遗憾。 可这个孩子注定要失去。 因为他们必须要逃亡,逃亡路上会出现很多意外,但完全可以在他们进入逃荒路上时,进入节点。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点?难道是随机的吗? 不,肯定有原因,可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是阴阳大典开始之前?而不是之后? 她的遗憾是生子,是流产的那个孩子,流产…… 流产! 秦执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童樱,他刚才画的那咒已经渐渐失去作用了,她此刻又开始眼中含水,钻到他怀里,用脸蛋蹭着他的衣领呜呜地哭泣着,一滴眼泪也没有,但声音哭起来带着无尽的诱惑,诱惑着人去欺负她。 手段百出,可真是让人受不了。 秦执强忍着起身,将她一下子公主抱,抱起来,转身放在床上,结果放到床上她却不想他离开,手紧紧地圈着他脖子往她身子上拉,嘴里还哼着:“我想贴贴,你揉揉我,秦执,你揉揉我……” 秦执最终靠着危机感,将她手从脖子后面拿下来,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乖,我去检查一下屋子。” 他怀疑从一开始,这间屋子就不对,一定有不对的地方,否则童樱不会进入到这个节点, 这个节点就在这间屋子里。 她饮下酒里加了胎花,胎花是一种像人胎一样的紫色花,只有一个地方产这个东西,如果想要孩子,那个地方的人就会请人吃这种花,趁男人意乱神迷,搞完后,孩子就入胎了,这是古时一个女人族种植的花,为繁殖后代之用。 这个胎花一方面能够让人快速着胎,一方面也是给人下咒的材料之一,这种花只要配合母煞之物,就可以形成诅咒,同时摄入,且大量长时间摄入,对中了这两种药的人就形成了诅咒,不但断子绝孙,也会损寿折命,古时有人用这个办法给女奴绝育。 秦执当即起身在屋子里寻找着,柜子箱子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母煞之物。 屋子里空空荡荡,有用的东西不多,甚至连墙上挂的一幅城隍画他都掀开仔细检查,连上面的颜料都没放过,没有。 直到他看向神龛,神龛那里插着一根粗香,此香无色无味,燃了一会竟然没有闻到任何烟气,在看到香的那一刻,秦执心下一沉,那母煞之物乃是连着母亲肚脐的死胎,用胎血制成,烧出来无色无味!乃是子母咒重要材料之一。 他立即走过去,将那可以燃上三日的香一下子拔掉,直接用手碾灭了香,折了数段扔到地上。 看来这一世的童樱就是在这里闻了三日母煞和胎花,中了诅咒,自古阴邪的诅咒都可以像这样无声无息地下到一个人身上,然后看着这个人逐渐凋亡,死去。 这可当真是个邪教! 估计一开始就不想留这个女人的性命,注定要将女人物尽其用,再让她受尽屈辱后,诅咒而死。 毫无人性! 就在他要返回床前,外面传来看似恭敬的声音:“圣子,阴阳大典已经开始了,近百教众正在为对子诵读阴阳咒,请圣子尽快破阳身,引阴入体,形成阴阳法体,这样才能修行我们阎罗教的阴阳六重大回轮的法门……若是圣子不知道怎么破阳身,引阴入体,我们可以进去近距离指导圣子……” 门外的人看似恭敬,实际上句句傲慢催促,甚至连守在床前教他怎么破身这种话都能说出来,难道不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吗?看样子这个教派对所谓的圣子没那么尊重。 “不用了!”秦执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不过是活动了下,还没开发始,你们急什么?” 门外的人大概察觉到圣子语气不悦,声音顿了下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扰圣子了,还请圣子快些开始,教众也好配合圣子的进度诵读阴阳咒,帮助圣子引阴入体。” 看样子这个小楼已经被这些人包围了,不但出不去,就连屋子里的情况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他迟迟不肯完成阴阳大典,这些人看样子还要进来强行完成! 秦执不得已来到床前,不知什么时候半透明的纱帐被床上人扯落了。 而他透过半开的纱帐看向里面,只见麻料的床单上躺着的人,大概是胎花的效用太猛烈了,她正抱着自己丰衣足食。 那一刻,本来还犹豫的秦执整个脑袋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下。 一下子就懵了。 他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只觉得眼前瞬间冒起了烟。 再伴随着她撒娇的声音,秦执做为男人,做为一个大马猴还挺壮观的男人,怎么可能还忍,忍不了一点儿!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脚都挪不动了,没一会儿那薄纱帐就被他全部放下来。 真香! 诅咒被秦执掐灭了,那这一世童樱就不会中诅咒,香没有点多久,量太少只能诅咒蚂蚁,抛开剂量谈诅咒,都是耍流氓! 既然没中诅咒,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会保留下来,也就满足了这一世童樱的遗憾,完成了她想留住孩子的心愿。 可现在的问题是。 想要留住这个孩子,那童樱就得和男人做生孩子的事儿才行。 所以她需要完成阴阳大典,把孩子怀上,如果童樱选择他来做孩子的爹,这个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就在他再三犹豫地问:“你确定,选我!” 童樱被问急了,“选你,选你!”她是学跳舞的,柔韧度特别好,腿能轻松地压在胸前,然后用脚丫踩他的脸,一边踩一边气急道:“你行不行?到底行不行?你要不行,你出去!让那些教众来伺候,要不让那个邪灵来……” 胎花会使人疯狂想做孕育的事,是一邪花。 叫别人来,那秦执能干吗?他当即脸色一沉:“你想得美,还想一堆人伺候你?今天你成了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的人,想找人伺候?不好意思!进你生育地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很快门外的教众终于听到了屋里面的声音。 还有人听到声音后,跑去暗格里看,盯着圣主一举一动,看看圣主是不是真的阴阳和合,引阴入体。 直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哭叫声,阴阳和合终于开始了,虽然隔着一个纱帘,看不清楚,但影子还是能看到的,圣子可以啊!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几个教众直咽口水,尤其两人交颈亲吻在一起,那种爱的缠绕,情感浓郁,动作亦是浓郁,这种上柔下刚形成的奇妙平衡感,竟然格外的有张力,格外的吸引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单纯只是男女合看多了只会又油又腻,真正吸引人的是爱,没有爱的欲,屁都不是! 几个人看得都忍不住了,但忍不住也得忍,只要想着三天结束后,他们能第一时间享受圣主的这个美人,几人一起享受也是极好了。 就觉得还能再忍一忍。 可惜,他们的计划落空了。 因为就在两人热火朝天后要再来一次时,眼前一亮,他们回来了,回到了酒店里。 童樱猜的没错。 在全是陷阱的世界里,注定童樱十死无生,有去无回,但也确实存在着一线生机,而这个生机,其实不是别人,正是秦执,只要遇到真正的他,她就遇到了能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可穿过来后,就有些尴尬了。 在梦里两人亲吻得激烈,小鱼儿在里面动弹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要提身体其它动作,回到现实,这一切又突然戛然而止。 这让人极度不适应,睁开眼睛,躺在床上,那一刻,什么心境不知道,只知道空气沉默着,沉默着。 气息都变得粘稠起来。 似乎还带着刚才梦里粗重的喘息声。 再伴着旁边的人撒娇求爱地靠过来,软软地靠着他的手臂,小声唤着他的名字,直球道:“秦执,爱你……” 躺在那儿的秦执这时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像鲤鱼打挺一样,一个翻身将旁边的人压在了身下,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那一刻灵魂重组,焚身碎骨,甚至一个字都没说,就在酒店的灯光下,两人急切地,激烈地亲吻在一起。 那一晚酒店里房间里传来隐隐的叫声没有停下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4 章【VIP】 第114章呵,邪恶的他13 第二天,两人起晚了。 盛雪漫左等右等没见着小姑子,于是童樱房间敲了门,敲了三次门才打开。 打开就见着小姑子的新男友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没吹干,湿漉漉的,身上穿着黑色背心与灰色长裤,超帅一个小伙子,虽然开门后,这帅小伙低眉顺目地叫了声:“盛姐。” 但屋子里扑面而来的荷尔蒙,以及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还有她小姑子在浴室里娇滴滴地哼唧着:“秦执,我屁屁疼……” 盛雪漫::…… 她脸色自然是不好的。 小姑子童樱单纯,又是她老公家里人,这次跟着她出来玩,竟然莫名其妙地跟了一个男人,一看就是胡闹了。 都能看到这秦执肩膀上的抓痕,这位置得把小姑子抱起来,小姑子吊在他脖子上面激烈时用手抓的,对结了婚的人来说,这还不是一眼看出来的事儿。 不过她没说话,跟秦执道了声:“一会和樱樱到酒店一楼自助餐厅吃饭,今天游玩先去河边划船到仙乐岛,游完岛在岛上吃午饭,那边的大盘鸡不错,樱樱爱吃鸡腿,吃完去千魔楼买票休息两小时,你们洗漱完赶紧下楼,得早点去船那边排队。”说完她又看了秦执一眼。 这小伙子在她面前不慌不忙,淡定地点头,没有心虚的样子,倒是大大方方的,眼神也没有躲躲闪闪,只认真道:“我知道了盛姐,我会带她过去的。” 盛雪漫看人还是有两把刷子。 感觉这小伙子不像是个玩弄小姑感情的人。 盛雪漫没再说什么, 带着员工先去餐厅了。 在餐厅一边看自助餐一边给她老公手机里委婉隐晦地说着这事儿,童樱她哥童明辉听了可不得了,这妹妹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个人!他可从来没听妹妹说过,而且两人还在酒店一间房间里……这可了不得,这速度太快了,别是个渣男骗了樱樱感情。 所以童樱被秦执牵着手去餐厅吃早餐时,接到他哥电话,着重问了秦执的事。 还好她哥忙,一会儿还要开会,跟她说了一会儿挂了,临电话结束前还跟童樱说女孩子要洁身自好,结婚之前最好不要跟男子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更不要拉扯不清。 “……樱樱,你还记得哥哥小时候怎么教你的?如果你处的那个什么同学表哥,他要对你动手动脚,你就狠狠挠他的脸,留下证据,再狠狠踢他的裆,跑掉,然后报警,没事儿,咱家陪得起医药费,樱樱啊,现在的男人,表面都人模狗样,实际上没有几个好东西,千万不要将自己随便交给别人,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电话里的哥哥苦口婆心诋毁着同性,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自家白白嫩嫩的妹妹被别的男人盯上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哪哪顶着难受,开始教育起妹妹了。 童樱倒是没什么,她就是好奇问了句:“哥,嫂子结婚前怀孕了,她也踢你裆了吗?” 童明辉满嘴的话顿时噎住了:……“这个……” 这时电话里传来秘书的声音:“童总, 策划部那边的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您看……” “好好好,告诉他们马上到,咳!樱樱啊这不一样,哥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哥负责啊!这不是娶你嫂子了吗,现在有很多男人根本不负责任!所以樱樱,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除了拉手,其它都不行,在酒店得分开睡,知道吗?好了樱樱,哥这边开会呢,开完会再给你说……” 秦执拉着她的手,目光看周围,实际上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忍不住哼了一声,怪不得这小东西特别会致命打击,竟然是她哥教的! 见她将手机收进包包里,他看了她一眼,凑近道:“所以你拿手机砸我蛋蛋,是跟你哥学的?” 童樱:…… 她装作很忙地将小手往腰包里塞。 不回答他,她已经解释很多遍了,那纯属意外!她不是有意的。 当手机尖角砸上去时,看到他一脸痛苦地弓身捂裆,她真的很抱歉,伤害了他。 回想下应该是挺疼的,要不也不能记恨到现在。 其实踢裆那都是他哥小时候教她的东西了。 教他如果有男生摸摸她这里,她就扇对方,如果摸摸她那里,就要喊老师说他耍流氓,让她不要觉得对方是在跟她闹着玩,女孩子这两个地方绝对不能让男生碰。 对方如果还动手动脚,就教她怎么踢裆,戳裆,掐裆,不过秦樱被家人保护的很好,一直也没用过。主要是童樱小时候长得太可爱了,谁都想摸摸她,幼儿园的时候就有小男生拿着他妈妈的黄金手饰送给童樱,说是定情信物,长大后要给他做老婆,后来被她哥知道了,立马送回去,想用个破项链骗他妹妹做媳妇,小崽子想得美! 以为长大了不好骗了,他终于能松口气了,结果妹妹就被外面臭男人骗走了,他能不咬牙切齿吗? 如今这男人多诡计多端啊! 童明辉挂断时还咬牙切齿,如果有谁敢做伤害他妹妹的事,他绝对要让对方知道得罪他的人坟头草现在长多高! 自助餐厅人较多,盛雪漫与店长与采购她们一桌,她一直瞄着,瞧着小姑子甜甜蜜蜜地跟在那个叫秦执的男人身边,就像一只熊一样黏着他,能看出来秦执挺会照顾人的,很照顾小姑子。 帮着拿吃的,怕人挤到她,让她在自己前面护着,端着东西回坐位两人还拉着手,还让小姑子坐里面,细节可以看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花心思,有没有用心。 这小伙子对樱樱用心倒是挺用心的。 但盛雪漫深知人性这东西的可怕,毕竟她小姑子的家境也不是普通人家。 虽然在本地有钱人里只算中产偏上,但在普通人眼里那也是个香饽饽呢,家里有公司,有产业,小姑子名下房产也不少,市区还有自己的舞蹈培训机构,场地都是自己的,当初那个一楼大平层舞蹈室买的时候可是花了近千万,小姑子她靠家里养,一辈子不愁吃穿,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呢。 也许这个秦执也是在做样子呢? 有的男人很会演戏。 好在小姑子还有哥,吃绝户吃不到小姑子的头上,所以秦执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她还得再观察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了,小姑子和那个姓秦的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养眼的一对儿,外表挺般配的。 毕竟她小姑子这么漂亮,要是找个丑的,童家人得吐死,现实版美女和野兽,肯定不同意,嫁个丑男人晚上睡觉看一眼都能吓醒,再生几个孩子个个丑乎乎的,那是多可怕事儿,这不是糟践小姑子。 所以还是得找帅的,帅的看着也舒心,天天晚上挂在身上也乐愿。 盛雪漫看着两人亲亲热热,你一口我一口互相挟菜,两人肢体动作也特别多,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子闷笑,惹得小姑气鼓鼓地作势掐他,打他,踢他,还扭他耳朵,他都任着小姑动手,最后怕引来别人注意,才把她手给按下了,他四下张望,闷笑道:“别闹了,不就是尿了吗,我也尿了行了吧,快吃,一会儿还要去划船游岛……” 他一边闷哼笑一边摁着她打人的手,一边催促她。 这事儿本来她就羞愤,秦执还逗她,说她像个小娃娃,还得大人从后面给她把尿,这话听着童樱能干吗?最后好说歹说把人给哄住了。 这才在他的哄逗下,吃完饭高兴地跟着一群人划船游岛去了。 闾山的风景不错,山青水绿岛型美,登岛后,中午他们还在岛上特色饭店吃了午饭,童樱很喜欢饭店里的软糯的土豆拌饭,土豆面面糥糥的香极了,酱汁香辣入味,牛肉汤肉嫩汤鲜,拌起来美味极了! 还有青柳蛤,个头大、肉质肥厚,用炭火烧烤,烤至蚬壳张开时吃起来肉质鲜甜多汁。 还有一小盘香得吃不腻的蟹黄饼,盛雪漫见大家爱吃又上了两盘。 秦执自己不吃,都挟给旁边的童樱,童樱吃得小嘴全是黄油,他还爱怜地给她擦了擦嘴,童樱一手捏着小小一块蟹黄饼,一手拿着皮皮虾,凑到他面前噘起嘴给他擦。 盛雪漫知道她家小姑子娇憨,一家人疼,她也确实有这个本事,招人疼,她刚结婚的时候,小姑在家里就经常小嘴甜巴巴的,没事见她坐在那儿,就爱往她旁边一坐,给她点什么好吃的,爱吃的东西,她立马甜声道:“嫂子,喜欢你。” “嫂子,爱你。” 大概被人疼大的,喜欢和爱她张嘴就能说出来,她说的无意,听的人可就听进心里了,会表达爱的小姑子,家里人自然都对她好。 看来这个秦执也被樱樱迷得不轻,看来是真喜欢樱樱。 盛雪漫细心观察着。 在秦执的照顾下童樱吃完饭,然后看看手,开始在桌子勾远处擦手的餐巾,盛雪漫见秦执直接伸长手臂帮她取了来,却没有递给小姑子,而是直接帮她擦,像做过无数遍一样将童樱的手几下擦干净了。 童樱在那两世里已经接受了秦执了诸多亲密照顾,尤其熊猫那一世,澡都是秦执给洗的,平日更拿着毛巾追着她给她擦手擦脸擦全身毛毛,她都习惯了,任由他擦完, 然后抹了抹手,闻一闻有没有味儿。 盛雪漫:……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一开始是不信任的,怎么才过去两天,她越看越顺眼,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了。 她觉得她家小姑就应该找个这样的,不求多大出息,能天天这样陪着她就是最好的。 吃完饭,一行人准备去千魔洞休息。 岛上的千魔洞一年四季有游客前来,常年对外开放。 因为洞内是高磁地域最佳地带。 而地磁高低据专家研究,人体的健康与地磁关系密切。 地磁高的区域,水在高磁场作用下,呈弱碱性,有养肤生肌的功效,更为纯净,不但可以做柔肤水用,少女用后肌肤有光泽,连糖尿病人喝这里的水三个月,疾病治愈。 高磁场还作用于空气分子,使分子释放出的电子,很快又和空气中的中性分子相结合,而成为负氧离子。 负氧离子被称为“长寿素”。 所以这里又称为高负离子天然氧吧。 还有丰富的远红外线,可以治愈各种疾病,总之,来过的人都说好。 来岛上游玩的游客自然也有奔着千魔洞治病功效来的,现在正是景区旺季,盛雪漫让店长王小英买了门票,吃完饭带着员工一行人来千魔洞里观光休息。 童樱进去后,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她紧紧地拉住了秦执的手要往他身后躲,秦执知道她害怕,极快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让她靠着自己。童樱被吓住了,她经历了两次劫难,每次劫难都很可怕,阴气森森的。 这个千魔洞也是,阴气旺盛,还五颜六色的跟鬼片里的场景似的,进去的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她的第三场劫难来了,自然紧张到处躲。 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已经。 童樱经历过两场劫难,但还有最后一场。 而最后一场,很可能是最要命的! 于是秦执将她紧紧护在后面,看了眼周围确定没危险这才轻声安抚她道:“没事儿,只是溶洞,溶洞里打了光,别怕,有我在呢。” 童樱紧紧地窝在他怀里,听到他的话,才像只小鸟一样探出头,四处张望着洞穴,见真没什么事,才跟着游客往里走。 洞里架了长长的蜿蜒的木桥,游客延着木桥通过山洞,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溶洞,是地下河的溶蚀侵蚀,导致岩层表面发生崩塌,地面下沉后所形成的。 洞内岩石奇形怪状,有的悬在顶部,有的拔地而起,千姿百态,气象万千,石头也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动物形,人形,还有鬼形,再加上游区工作人员打开了五彩灯,在这些五彩光的照射,整个洞里看起来绿油油的,时而玫红色,时而黄色以及大片绿色,看起来极像阴曹地府。 难怪童樱害怕,这是想营造出一种千魔洞的气势,但色彩太过阴间了,让人一进洞看着绿色的石头,后背凉嗖嗖的。 洞内空间很大。 游客们一边走一边聊天,沿着木桥不断有人打卡拍照。 直到进入另一个洞区,这里就是休息区了,洞内有泉水潺潺而过,是活水,是从岩泉下渗上来,随着区域深浅不一,深的地方水质发绿,浅的地方,水质清澈。 另一处洞区被景区改造成了游客的休息场所。 这边岩石较多,于是景区将偌大的山壁改造成梯田一样石床休息区,每个石床可容纳三人坐下,或一人躺下,中间有阶梯可以一直往上走,高处看洞内风景更好。两边洞口风是流通的,不必担心人多空气不好。 当一行人来到休息区时,看到眼前景象惊呆了,极为壮观。 放眼望去石台上许多游客,男女老少,有玩手机打游戏,有盘腿上面打坐,还有的在吸氧以及躺在上面睡觉的。 还有人在洞内水质清澈的地方取水,打算带回去畅饮,据说洞里这个水无论是喝,还是洗澡或泡脚,都有妙用,对身体好。 一行人在人流熙攘,闹哄哄的休息区穿梭着,水声与人们说话的回音相间,洞内空旷,大声喊还有回音,。 童樱搓着手臂,洞内虽然氧气很足,但很潮湿,很阴冷。 今天温度高,很热,出来玩她穿得少,上身只穿了件灰粉色的背心,下面粉青色的长裙,她肌肤雪白,身形又好,胸大腰细屁屁翘,腿还细长,穿着这一身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她看。 有女孩竟然追上来问她衣服牌子的,在知道童樱身上的背心两千,裙子五千五,鞋子两千五后,那姑娘咂舌,一身穿着五位数了,但咬咬牙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可惜,这女孩只以为是衣服漂亮,才衬托童樱这么漂亮,但实际上是反过来的,有个真相是论衣服上身好不好看,除了看整体搭配外,还得看整体的气质和形象。 总之一句话,时尚的完成度是看脸、身材and气质。 差一些衣服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女孩记下牌子就走了。 店长王小英带着员工在半腰一处区域人少停下来,那里人刚走了一拨,石台空下来了。 大家那片区域找地方休息。 童樱昨晚睡得少,被秦执搂着睡虽然很香,但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现在又出来玩,她早上吃了两根芦荟叶,精神倒很好,可这会还是有点困了,看到一块空着的石台她立马跑过去,想坐下休息。 秦执赶紧阻止她,在景区外面时他就看到有卖草编凉席,他买了一个,还买了水和当地的小零食装进袋子里一起拎了进来。 现在就用上了。 “这台子不知道多少人屁股坐过,我看这里还有不少病人,石头不比塑料凳子,它容易吸收人的秽气,不能直接坐。” 他将买的草席折一折铺在上面,这才让她坐,男人还好,尤其女人,比男人多个器官,很容易秽气上气,被传染得病。 童樱的小花花可健康了,粉粉嫩嫩的,秦执注意得很。 困的时候童樱极为听话,她“嗯!”了一声,站在边上等他铺好了才坐在上面。 盛雪漫让店长看着手下员工,她走过来,见他这么细心照顾童樱。 还给小姑子整理裙子,虽然长裙,但设计成旁边开叉,一坐下来,开叉位置会翻上去,他悄悄往下扯了扯,小姑子朦胧着眼神,看样子是困了,倚在秦执身上,抱着秦执的腿。 盛雪漫见状微笑着唤了一声:“秦执,你来一下。” 童樱眯眯眼好奇地看向嫂子,又看了眼秦执。 秦执给她拉好裙子后,让她坐好,这才起身朝盛雪漫走去。 盛雪漫将他叫到一边,看了眼远处小姑子,笑着问他:“秦执啊,你和樱樱处多久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 离他们位置近的墙壁上挂着大屏幕,屏幕上播放着千魔洞高磁地脉访谈。 专家和主持人一问一答。 “陈教授,能不能跟我们讲讲人类长期在高磁场环境中生活,对身体有什么好处。”女主持人问道。 屏幕上教授道:“……地磁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地气,这和现代科学地磁对人体影响方面的研究课题有着奇妙的相似之处,道理很简单,地磁高,就能较好地调协人的肌体,让人的血液清洁且循环好,身体免疫力高,能够刺激脑电磁波,提高人们的睡眠质量……” 屏幕上教授侃侃而谈。 童樱眯着眼看了会儿。 离童樱近的石台上有一对夫妻带着孩子,男的道:“……呵,这真是专家的嘴,骗人的鬼!这地方没被开发出来之前,你猜都猜不到这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 女的哄着孩子问他:“用来干什么的?你知道?”“我当然知道, 当年我还来过,这洞里温度低,住在附近村子的人一旦死了,就会抬到这洞里来,尸体在洞里放着,三五天不会腐坏,这地儿以前就是村子里的停尸房,你看村子里的原住民,他们没人过来,死人待的地方谁来啊,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这停尸洞倒成了香饽饽……” 这话说完,不仅他媳妇吓一跳,童樱在旁边听得心里也凉嗖嗖的。 她有点害怕,想叫秦执,但秦执还在那边和嫂子说话,她想起什么,拉开腰包往里看了看,看到里面原封不动地放着秦执给她的草人,早上给的,让她带着,童樱这才松了口气, 她又看到包里另一个物件。 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野核桃,核桃一看就不凡,表皮泛着油光,十分润手,很好盘的样子。 童樱也挺奇怪的。 因为从小到大十世书都只有三页,结果一早她发现十世书能翻开第四页了! 这让她很稀奇,不知道它是怎么翻页的。 第四页里画着一个小核桃,叫去厄核桃。 除厄核桃? 东西太小了,也不能吃,她也不知道是这能干嘛,但肯定是好东西,于是她放进了包里。 这时候又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眼,她觉得除厄这两个字她现在极其需要,最近真的霉运当头,应该去去厄运!就想将这东西贴身放着,可这东西也没有孔,也不能穿绳挂在脖子上。 她看了看裙子右侧有个装饰的链兜,不能装东西,太小了,但塞个核头还是可以的,她低头捣鼓着放了进去。 放进去后她有点困了,见到秦执和嫂子还在那边说话。 她打了个哈欠,就在席子上慢慢侧躺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躺下时她还眯着眼望着秦执的背影,忍着睡意一直等着他,嘴里嘀咕了声:“秦执……” 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5 章【VIP】 第115章呵,邪恶的他14 “救命啊!有人吗?” 童樱在一艘小纸船上东摇西晃,吓得她脸都白了,忍不住叫出声。 可是没有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之前在千魔洞她困了,在石台上躺了一会儿,刚闭了下眼睛,再睁眼就见到自己站在一个黄色纸船上。 童樱知道自己还有一劫未过,但她没想到这一劫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一次跟前两次不同,这次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并且!前两世还给她选择的机会,可这一次…… 这次,这是赤.果果的抹杀! 她望向周围,她正在一条绿色崩腾不息的川河上,是那种绿莹莹的河,童樱唯一能想到的绿河就是忘川!童樱正站在一个薄破小的纸船上,纸船在忘川河上飘飘荡荡,不断地前进。 前面是什么?前面是奔腾的水浪,不断地涌出黑绿色的浪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间气息。 那水仿佛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好似能将落在其中的灵魂无情卷入无尽深渊之中。 这片汹涌惊涛骇浪的绿色水面上,她一个人乘着一条小船,孤零零地在绿色的忘川河面上艰难的挣扎着。 童樱在船上站不稳,绿色的阴河水冲的她左歪右倒,惊得她不断尖叫:“……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可是这一片空间就像被阻断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她,只有那滔滔的绿色浪潮像追赶纸船一样将它往前送去。 她身下纸糊般的小船被忘川之水推的不断前行,童樱吓得趴在纸船里东望西望,直到船被川河水推的越来越快,离前方越来越近,她才看到弥漫着朦胧雾气中露出来的迷离虚幻的景象。 那是一座桥,横跨绿河南北的长桥,桥上无数嘻嘻哈哈的鬼音,还有灵魂不甘的嘶叫声,它仿佛一道黑色的孤线,悬浮在幽暗深邃的绿色忘川河上。 关键是童樱和身上的小纸船也不是去那条桥! 如果这是忘川河,远处的桥是奈河桥,那她不应该出现在奈河桥上吗? 并不是! 她没有出现在桥上,而是在一张随时有可能覆灭的轻飘飘的小纸船上,向忘川桥下驶去。 忘川河并平静,它像瀑布一样奔腾不息,它奔腾不要紧啊,关键是它往哪里奔腾啊! 童樱在看清前面的景象时,吓得腿都软了,她“啊!” 的一声一屁股坐在船尾,有那么一刻,她心都静止了,冷汗直冒,不会动了,直到纸船如离弦的箭一样,被巨流带向前方。 她才慌张起来在纸船上到处寻找,才找到一个纸制的船桨,她拿起船桨拼命的划啊划啊,向着船流动的相反方向划去。 可那巨流滔天的河水岂是她一人之力能抗衡的,纸船依旧向着前方游去。 童樱望着前面奈何桥下的情景,她吓得一边快快地划桨,一边哭了起来,“秦执!呜呜,秦执,救救我啊……” 难怪她害怕,谁不害怕啊!谁看到那景象都得吓死,吓得心不会跳了,魂都得飞了。 没错,如果说童樱纸船所在的地方还在水平线上,是浅绿色的水,那奈何桥下,是类似于海底断崖的深渊!中间有一条明显的分隔线,很清楚的分隔线,一边是浅绿色,一边是墨绿色,墨绿色的水下有个涌动的无底深渊,是黑色的。 见过毛里球斯海底大瀑布吗? 这比那个还要恐怖百倍,简直是地狱级的无尽深渊。 有深海恐惧症的人只怕看一眼就得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童樱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都哭了,呜呜拼命地将纸船往反方向划,可没有用,一旦接近了深渊区域,水流速度猛地加快,还带着旋涡,打着转的向那片墨绿色,墨色的无尽广阔的深渊卷去。 她划着浆根本不够用,船划得一歪,差点被绿色的浪水打翻,连同船带人卷入到海底墨色深渊中。 被吓到的童樱跌落在纸船里,手碰到了腰包,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趴在纸船里,打开她的小包包,哭着拍打着里面的草人:“秦执!秦执!呜呜,救命啊,我害怕……” 此时在千魔洞的秦执正和盛雪滢说话。 突地,他顿了下,立即回头看向童樱,只见童樱安静地躺在石台上,睡着了。 瞬间秦执脸色一变。 对面盛雪漫见他回头看童樱,脸色不对的样子,还问了一句:“小秦,你怎么了?” 秦执面色凝重,没有回话,从兜里取出一物看了看,然后极快地在旁边空着的石台上盘腿坐下, 闭上了眼睛。 手心是张开的,上面立着一只丑丑的草人。 盛雪漫:…… 千魔洞内数以千计的游客依然在洞里观赏游玩,或在石台上休息,热闹一如往昔。 …… 秦执魂游而至。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就算是他也被吓到了,他追着童樱而来,当他站在了被浪打得东摇西晃的纸船上。 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地狱级的海底大深渊,断崖下涌动的绿色的水流正冲向中间那个圆色的黑洞。 周围一片绿色,而中间有个无尽的黑洞。 一旦被卷入到黑洞里,不出意外,就会被那处黑洞吞噬,灵魂连渣不剩地被吞掉,无声无息。 在见到黑洞与海底大断崖结合的那一刻,人类恐惧buff瞬间叠满了。 秦执深吸了口气,一伸手就将吓得哇哇大哭,见到他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来的童樱抱进怀里。 看着童樱全身发抖。 真是吓坏了。 秦执紧紧地搂着他。 在绝望的时候,童樱见到秦执出现,她呜哇哇地奔过去,两人抱在一起,她心中的恐惧一下子缓解了,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搂住他,那一刻,就算真怕得要死,哪怕真的粉身碎骨,若有秦执陪着她,她亦有勇气去面对。 可秦执不想死,更不想心爱的人死。 望着前方,他的右手盘结瞬间完成一个咒语,“以吾命魂为引,上通无极,下摄幽冥,吾召将帅,来坛听令,十二阴兽,降临于此,如令,现身!” 话音一落,只见幽冥绿河虽汹涌,但纸船不动了,不摇了,不翻了,开始安稳起来了。 童樱听到秦执在她耳边稳声哄道:“不怕,记住,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邪灵制造出来的幻境,你看到的都是能引发出你内心深层恐惧的东西,只要你恐惧它,你的三魂六魄就会动荡不安,一旦魂魄分离开,就会被邪灵一点一点的吃掉……它们享受你恐惧的过程,看着你一点点绝望,那个黑渊深洞,它不是真的,它只是你心底的恐惧,你只要记住,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就不怕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童樱吓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见到秦执,听到他的话,童樱恐惧消减了一些,她紧紧地抓着他衣服,睁开眼睛看向周围。 听话地心中默念假的,假的,眼前全是假的。 这么一想。 绿海深渊还是深渊,忘川水还在奔腾,因为奔腾的水太急,水面上冒起了绿烟。 但纸船已经不在海面上了,而是飘浮了起来,浮在了半空,在纸船周围有十二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其中有带翅膀能飞的的鹰,它正用爪子抓着纸船,将纸船带到了半空中。 下面仍然巨浪滔天,黑洞中仍有滚滚洪流,但他们滑入断崖黑洞的危险暂时解决了,在知道自己暂时安全后。 童樱心底的惧怕竟然真的慢慢消褪。 一旦消退,顷刻间水流不再奔腾。 深渊也变成了平静的绿色水面,就像秦执所说的那样,她心境一变,眼前一切竟然也跟着变。 望着平静的绿色冥河,以及那条灰色的奈何桥。 哪儿还有刚才万丈深渊的样子。 秦执观着这一切,不由地冷哼一声,冲着奈何船开口道:“阁下仿六道,制奈何,造假中阴投胎界,不会是想再架个阎罗殿吧?莫非还想当阎罗爷?那阁下可差得远了,阎罗可不是你这种藏头露尾、只敢偷偷取人性命的鼠辈!” “大胆!” 秦执毒舌一出,果然诈出了声音,只见对面奈何桥有一人影佝偻着身体,与他们遥遥相对,看不清脸。 对方的声音仿佛穿透九幽传过了来:“小子,你懂什么!我不过被贬下凡,才留得今天这个模样,那阎罗以前在我眼里就是只虫子,我存在人冥两界这么多年,他敢管我吗?” “小子,我劝你离开,我可以不要你的性命,我只要这个小女子留下来,你可以滚了。”那个声音似男非女,刺耳又阴沉。 童樱一听对方只要自己留下来,吓得她直往秦执怀里钻,“秦执!秦执,我不要留下来……” 秦执紧紧搂着她,但他心里清楚,他不是这个仙不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的对手,对方能造六道,塑阴间,绝不是一般的邪灵能做到的。 刚才听他的话?似乎是一个被贬下凡的仙灵?变成了邪灵……这种灵最是厉害,硬抗可不是办法,于是他道:“阁下为什么一定要她留下来,甚至不惜引灵她三次?阁下既然曾为仙灵, 应该知道这种随意屠戮人间生灵的做法,天地不纳,仙神不容!” “哈哈哈,看你小子有几分道行,竟然能统御阴兽,在人间也算是天赋异禀之辈,神魂也强健,我也不妨告诉你,她的灵魄有一丝仙魄之气,我吞了她的仙魄,就能重返仙道,再登仙位,她和你不过有点人间的露水情缘,只要你将丢下,我可给你些好处,保你一生荣华,美女不断,到时,我升的我仙,你做你的人,用你们人间的话,互利互惠,如何?” 童樱听得真真的,他们在谈条价,商量价钱,她慌乱地仰头看秦执,见秦执目光微动,她吓得想往后躲。 因为秦执对她说过,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她一直牢牢记着。 至于桥上那个佝偻的身影说她魂魄中有一丝仙魄之气,她想来想去,可能是十世书,十世书里的东西都带仙字。 “小子,其实你我亦有缘份,你曾有一世,是我在人间行走的阳身与一女子相恋后生下来的婴孩,后来收进了我建的一处阎罗教中,让你做圣子,我与你有父子之缘,视你为亲子,养你到十八岁,你竟然为了女子,一把火烧了我的阴阳殿,那女子死后,你又在东洋学了些阴浊之术,回到阴阳教,重伤于我,害得我几十年未能现世,若不是你我有一世的父子缘份,我早就将你挫骨扬灰,还能容你活到现在?如今,你难道还要与我做对吗?就为了这个女人?” 童樱在听到秦执和这个邪灵还是父子关系时,她更是震惊地望向桥上,又望向站在纸船上的秦执。 对啊!怪不得秦执这么厉害,他是邪灵之子!邪灵之子怎么也是个小邪灵,怪不得滢莹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巫术天才,他有邪灵的血脉,当然厉害了,她看向他召来的十个阴兽。 有虎,有熊,有翅膀,有一只金灿灿的大公鸡,鸡冠如血,爪如钢掌,对着望川水里的魂魄,一口一个,吞了下去,勇猛无比。 这就是统御阴兽的能力…… 足足有十二个。 见童樱望着自己,害怕地慢慢往后退,秦执一把拽住她的手:“你退什么?再退就掉下去了。” 他抓着有些挣扎的童樱在身边,对着奈何桥的影子笑道:“阁下说笑了,之所以放过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几百年的一世父子情,而是我这一世的天赋神通,御阴兽,我手里有一只六阴猴,它别的本事没有,却能入地府,跟地府的人传话,我只要将它放出去,阁下上天入地都逃不过真阎罗追杀灭魂,你说你为仙时不将阎罗放在眼里,如今成了一介邪灵,阎罗它就是你克星,你若不怕,怎么会只感在阴处折腾,而不在去人间呢?” “不过我劝阁下你,与其跟我在这里耗着,不如早点逃吧,你若吞了她的魂,上天入地你可就逃不了!因为六阴猴昨夜就被我放出去了,地府这时已经得到消息,随时会赶过来……” 听到他将那阴兽送到了地府,奈何桥上的邪灵果然大怒:“该死!你敢坏我计划!” 桥上的人形邪灵身形突然涨大数倍。 童樱总算看清他的样子, 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半脸是仙一半脸是魔,一半完整,一半破碎,一半阴一半阳,怪异得很。 只见那道影子如庞然大物一样向他们压过来,似要化为饕餮将他们活活吞下一样,铺天盖地。 秦执看此情景,没有把握的对抗,但到了这时候,不能退,只能上,于是他一挥手,除了抓着船的阴鹰,其它十只阴兽嚎叫地向那庞然大物冲去。 只听砰砰砰几声,阴兽很快化为一道道阴烟,四散开来,第一回合就败了。 在几只阴兽冲上去时,鹰兽得到秦执命令,它抓起纸船就跑。 秦执如今只能拖延时间,闾山地界是一处阴地。 很多地府当差的在这边,这个邪灵太急了,它竟然在千魔洞动手!在进来之前他点了三角阴香,阴香沟通鬼差,他在草人上留下了信息。 所以现在他只能拖着。 至于六阴猴,它的天赋神通一年只能使用一次,半年前已经用过了。 其实六阴猴并不能与阎罗直接对话,它能和阎罗殿的那只六耳阴猴说上话,六耳阴猴是守殿兽,它再传给阎罗,这才是邪灵担心的事。 阴翅抓着纸船在前面狂飞,邪灵的影子在后面追。 但整个幻境都是这个邪灵的,他自然想飞多远飞多远,很快就追上了纸船。 就在他张开饕餮大嘴像庞然大物一样,一口向他们吞下来,童樱一直在船上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从船头跑到尾,从船尾跑到船头,拉着秦执不知道往哪逃。 秦执一下子将她抱住,低声跟她爱怜道:“樱樱,别怕,你的男友还有最后一招,定能将你送出去,只要逃过这一劫,你以后的人生就顺了。” 秦执微笑地看着她,巫族里有一禁术,可裂开灵魂化为灵鬼,吞噬万物,但这么做了之后,灵魂片刻后将灰飞烟灭,到时他只要让灵鬼吞掉这个幻境,她就能出去了。 童樱望着秦执,有那么一瞬,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因为他眼中有慈悲,有光,那是打算牺牲自己的光。 她又不傻,最后一招那么好用,为什么现在不用?最后一招!那就是大招,肯定是有危险的大招,会死的大招,她不要秦执死。 就在童樱含着泪,头顶那邪灵化为灰色大口咬下来时。 在秦执就要用最后一招送她出去。 她急得脑门都出汗了,她不要死,更不要秦执死,还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突然!有东西划过脑海,她想起好友的话,于是强忍着恐惧,她对着头顶上冲下来的灰色邪灵大声喊了一句:“恐龙抗狼抗狼抗!” 秦执:…… 邪灵:…… “恐龙抗狼抗狼抗!”她又喊了一句,甚至还加上了,“我没k,我没k!” 是的,她突然想起好友滢莹之前说过的话,她说有个巫,就是念这个咒将恶鬼念投胎了,恶鬼投胎后就变成了人,很轻易被除掉了。 她不知道这个好不好用,她就想着试试。 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没想到她念完后。 那灰色邪灵竟然真的顿在那儿,接着一声尖鸣与咒骂,灰气由大变小,化为一道烟冲入了童樱的身体里。 邪灵……没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阴兽还在抓纸船到处飞来飞去。 秦执目光震惊地看向童樱。 童樱震惊看向自己肚子。 想到什么,她脸色一白:“哎呀!” 她手捂着肚子就像怀胎了一样要倒下,秦执伸手将她扶着坐到了纸船上。 “哎呀!”她又叫了一声,似乎痛不欲生。 “怎么了?”秦执急忙扶着她问。 “我肚子,我肚子啊!那邪灵投生到我肚子里了,它现在在我肚子里!我肚子有点疼,哎呀……”童樱一脸好像要生了一样,捂着肚肚伸直了腿。 秦执看着她,看了她半天,最后无奈地吐出口气,在她旁边坐下来,问她道:“是谁教你的投生咒。” 童樱抓着秦执的手,捂着自己肚子一个劲儿地喊痛,那小脸疼得通红,疼的跟真的似的,秦执直接了当道:“别疼了,投生咒只对肉.身有用,你现在是灵体,怀的什么胎?” “啊?” 童樱一下子不叫唤了,她又仔细感觉一下,肚子好像不疼了。 “不对啊!” 她一脸疑惑地坐起来:“它没到我肚子里?那到了哪里?”明明看见它冲下来,就在她肚子里不见了啊。 “……投生咒是滢莹告诉我,说是巫书上的故事, 以前的巫抓恶鬼时,会让恶鬼投胎,将恶鬼拉到人间变成人后再灭掉它!” 童樱说完秦执冷笑一声,毒舌道:“这你也敢信!你几个胆子!听个故事,会个咒语就敢随便对着邪物用,你了解过时代背景吗?你了解过投生咒怎么配合其它符咒用吗?你知道念投生咒还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吗,还有,滢莹一定没告诉过你这个故事后半部分,你知道那个巫,将恶鬼招进了女子腹中,她做了什么才灭掉恶鬼的吗?” 秦执凑近了童樱,在她耳边吓唬她道:“那个巫最后将女人活生生的烧死了,因为一旦女人死了,恶鬼就会再次出来,女人身体承载恶鬼后,全身溃烂,一块一块肉往下掉,痛的她满地打滚,只求一死,可巫不让她死,要在她活着的时候,连同恶鬼一起烧,烧了三天三夜,女人鬼哭狼嚎,最后才烧成了一堆灰,死的连渣都不剩……” 听到肉一块一块的掉,烧三天不死,吓得童樱一下子钻在秦执怀里,捂着肚子惊恐万分。 秦执:……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见她乖乖地投进自己怀里面,秦执安逸心满意足地搂着人,毒舌完又安慰她道:“放心,你现在是灵体,不是肉.身,怀不上的,不怕……”说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裙子的装饰口袋里取出了一只核桃。 这是什么? 拇指大小的核桃。 很沉,已经超出了一只核桃的重量,跟同等大小钢珠差不多,沉得压手。 他用手指轻轻转动着这只核桃,看着核桃上的纹路,只见上面有一张脸,一张狰狞挣扎的脸,脸被定格在核桃纹路中,就像雕刻出来的一样,栩栩如生。 他盯着这只核,童樱也看到了。 那是十世书里的除厄核桃,她想拿回来,却被秦执一下子握在手里。 “你哪弄的这个核?” “我……我拣得呀。”童樱立即心虚地抿着嘴,看着他说。 秦执盯着她许久,才将核往兜里一揣:“你倒是没有怀上,倒被这核怀上了,邪灵被种到了核桃里。” 童樱的那句投生咒也没有念错,不过它没投进人胎,而是投进了物胎里,这个核桃不是普通的核桃,它是有生命的,而邪灵竟然被它收进了核桃内,成了它的孩子,也就是它的种子。 被种在了种子里,核桃上的纹路正是邪灵挣扎出不来的脸。 “啊?它被种在了核桃里啦!”童樱盯着他兜看:“那,那怎么办?” 秦执道:“需要找雷击木烧三天三夜,用天火将它除去。” 说完他看向这片空间,邪灵一死,空间没有了支撑,已经慢慢碎裂了,就像镜子一样,先是一块一块的掉,然后大片大片的砸下来。 那些碎块像实体一样,还能砸人脑袋。 童樱呜地一声用手挡头。 秦执将童樱扯在怀里,扯怀里时还悠闲地在童樱耳边悄声道:“投生咒以后可不能随便念了,知道吗?尤其在咱俩造小人儿的时候,我在里面奋战,你那边高朝完小人怀上了,这像话吗?到时候再把孩子搅流产了……” 童樱头立即摇的像拨浪鼓,不念了不念了,她再也不念了。 这一劫终于过去了,秦执将核桃封进一只草人里,两人都松了口气,接着在纸船上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儿。 直到幻境消失,两人回到现实。 核桃后续童樱她没亲眼见到,都是秦执在弄,听说秦执寻了好久才凑齐燃烧三天的雷击木,烧了核桃三天三夜,前两夜核桃里面一直有声音,鬼哭狼嚎的,最后一天没声音了,估计烧化了。 后来烧了一桶灰,最后倒田地里去了。 核桃早烧没影了,邪灵已死,童樱三劫已过,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童樱还小心问过他:“那邪灵是你前前世的父亲,你烧的时候会难受吗?” 秦执笑了:“不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只不过是我某一世的父亲,那一世已经过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父子缘份已尽,没有什么难不难受的。” “何况……”他看向远处山峰。 “你可知整个宇宙中,像银河系一样的星系有三千个,一星系称为一方世界,三千星系就是三千方世界,而我们只是其中一方世界里的生灵,每一方世界都有自己的一套运转规则,而我们这个世界,就处于六道因果规则中,你看,这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他用手接了一朵:“每一片雪花无论它是什么形状,都是六个花瓣,它已经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真相,我们在六道之中轮回,而类似于六道轮回这样的规则大道世界,还有三千个,而我那一世在其中就像一粒微尘一样,我又怎么会在意呢……” 闾山一行一波三折后,童樱和秦执两人在一起两个月,见过双方族人家长。 没想到童樱父母对秦执的印象极好,一眼就喜欢上这小伙子,直接同意秦执和童樱交往。 童樱越看越奇怪,听说过看对眼一见钟情的男女,没见过见女婿一见钟情的,还得到父母一致夸赞。 真有那么好? 她第一次见他时可不觉得他好,只觉得他坏! 她怀疑地看秦执,这个人又毒舌又奸诈,肯定又用了什么法子,因为那天就连她哥都露笑脸了,要知道,没见到秦执之前,他哥可是话里话外地不待见,结果上门那天又是开酒,又是招呼,聊起天来哥俩好似的。 童樱问他,秦执自然不肯承认了,他一本正经道:“不可能,哪有那种东西,我还能对你家人招桃花不成,你把我想得太差劲了,我能那么干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纯是靠个人魅力,征服了你的家人……”边说,他边将腕上一块绿幽灵用衣服挡住。 其实没有这块施了咒的绿幽灵,父母对秦执的感觉也蛮好,两人半年后在双方族亲、家人的祝福下结婚了,本来定好过年结婚,但童樱怀孕了。 婚后秦执无父无母,童樱父母便拿他当亲儿子一样,毫无吝啬地送了许多财物,留给他和女儿家庭花用。 秦执不缺钱,他除了有家工艺品店,里面有他的手工品,一些木符牌,草人,木人,识货者得,不懂的人觉得一块破木头卖几千,是不是疯了,懂的人秒抢,还有族里一些手巧的族人做的衣服,饰品,很有特色,会挂在店里卖。 表面上是一家工艺品店,实际上也是族人“业务”接收地,他们都有另外的活干,秦执接一个活收入六位数很正常,养童樱和孩子绰绰有余。 可童樱父母有钱,结婚前就在秦执家乡盖了一家酒店,转给了童樱,童樱手里有一家酒店,还有一个舞蹈培训中心。 父母给,老公挣,她一生都不缺钱用,怀胎数月,顺利地生下来一个女儿,女儿跟她生得一模一样,小时候雪白像个小奶盖,可爱得不得了,小脸蛋上的肉肉跟似的,可爱死了,族人见了眼珠子都亮了,无论谁都想抱一抱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尤其这小东西被她妈抱着的时候,母女两人的颜值简直震惊众人,是的,童樱结婚后更美了。 美得耀眼,一看就是生活过得极舒心,极好的人,照片里她整个都似抹了清油一样,白亮到发光,脸上的甜蜜看得到,被人宠着的连头发丝都是被爱的形状,美得冒泡。 可见嫁给秦执后,秦执将她滋养的多好。 易滢莹亲眼见着自家表哥从之前她一提樱樱,满脸不屑,但现在如珠似宝,她经常看到她表哥亲樱樱脸,樱樱都被亲习惯了,还仰着小脸给他亲。 把易滢莹羡慕的,凡心差点动了。 又一年的夏日海摊上,一大一小在沙摊上跑着,大的白晃晃大长腿,小的雪白小短腿,女儿五岁了,跟在童樱身后扭着屁股和小肥腿,乐颠颠地跟着跑:“妈妈,妈妈……” 一路追着妈妈。 秦执拿着两个水果冰淇淋走过去的时候,喊了她们一声,童樱看见了,带着女儿飞快跑过来。 她望着秦执和他手里的芒果冰淇淋,仰脸看他,眼睛亮晶晶地道:“秦执!爱你!” 女儿溜溜也跟她妈一样,站在秦执面前,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盯着秦执和他手里的冰淇淋,响亮地喊:“爸爸!爱你!” 这谁能不爱呢! 一大一小从秦执手里接过来,尤其小的,小手高高举起接过冰淇淋,然后乖乖地舔着奶浆,他抱起女儿,一大一小依偎在他身边,秦执满足无比。 …… 不知多少年后,几个小男孩在野外你追我赶地玩闹着。 有个男孩鞋子掉了回头穿的时候,咦?他发现土里有个东西,那东西像个核桃,像烧了一半的核桃,他好奇地拣起来看了看。 发现桃核上面有张脸,惟妙惟肖,稀奇得很,他像拣到宝贝一样揣在了兜里,然后跟着小伙伴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6 章【VIP】 第116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 “雪樱,雪樱?婶子问你话呢。” 简陋的木板房里,木板拼的桌子,一个扎着头巾的妇人正望着坐在桌前发呆少女,少女貌美非凡,可这会儿双眼空洞,似乎神游太虚,根本没听她的话。 这让妇人有些不满,她敲了敲桌子,惊醒了对面的人。 少女这才看向这个妇人,看过去的时候,心里紧张得很。 妇人穿着粗布旧衣,看就知道家里不富裕,衣裳上还打着补丁,是街坊邻居拉粪车那家的婶子。 两人正坐在屋子里的旧木板桌前说话,婶子面前还放着碗,粗陶制的,喝一口喇嘴唇,碗里自然没有什么茶叶,是用青梅干煮的水,解暑用的。 见少女看过来,妇人沟渠纹路沧桑的脸上终于挤出点笑容,开始苦口婆心道:“……雪樱啊,你娘早年病逝,你爹上个月走镖人又没了,你那大哥也不靠谱,天天混在虎头帮里不回来,现在家里就你一个小姑娘支撑着,也没个大人,生计困难啊……” “你又要带一对弟弟妹妹,家里还有个外人吃闲饭……”妇人说着,在屋子里望了一眼,见没人。 她压低声道:“……你爹头些年带回来的那个小子,在你家五年了吧,白吃白喝白住!你爹在的时候,在镖局赚得那点钱我听说全供给武馆,供他练武,再瞧瞧你们姐弟,住也住不上好地方,穿也都是粗衣麻布,全家缩紧裤腰带供着一个外人习武,你爹图什么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送去武馆, 反而进了帮派,倒护佑一个外人……” “现在你爹不在了,总不能还供着外人在武馆练武吧?这武馆的学费一年可是不小的花费……雪樱,不是婶子背后嚼你家舌根,婶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大家街坊邻居这么多年,婶子是看不下去了,你这日子这么困难,婶子来给你想办法来了。” 妇人道:“你叔早出晚归赶粪车,听到个消息,说西山那边……有个帮派招挖矿的,只要身体强壮送过去就给五十两银子……” 她压低声音跟雪樱道:“……这是买断的价儿,送去那边儿是死是活后续就不用管了,只要将人送去那边就给结清,那可是五十两啊,能买你家两个大的院子,那个小子看着一把子力气,与其继续在你家白吃白喝,你还不如给他送到矿山干活,能拿一笔收入,你家还有弟弟和妹妹要养,吃喝都要钱,你一个人能支撑多久……有了这钱,以后就不用发愁了……” “你放心,蒙汗药婶子给你带来了,做饭的时候放里面,保证睡得死死死的,婶子过来给你拉走就完事了,简单的很!” 这妇人压低了声音,跟少女小声说着。 少女回过神听完她的话。 脸色一变。 随即苦笑! 她看着这个妇人,心道:婶子!你作得一手好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要卖的人是谁啊,是这本书里的大反派啊! 额得娘亲!不,额得亲娘啊! 何雪樱穿过来一天了, 到现在还有点恍惚,看着周围的简陋的板子房,像做梦一样。 穿来之前她在加班,彻夜加班,连续奋战好几天,一天只睡三五个小时,靠着手里的咖啡和年轻能熬的身体,硬是撑了过来,休息的时候也没倒头就觉,而撑着眼皮,想将自己一直追的连载小说最新章节看完。 她看的是一本龙傲天类型小说,男主一路过关斩将的升级流。 何雪樱之所以追连载,是因为生气,她想看反派最后的下场,她一定要看到反派的下场,才一直追连载。 这个作者写得一般,但他深谙一道,就是要想主角牛逼,就一定要给主角设置一个更牛逼的反派,靠着这种主角与反派实力接近的打脸之道,小说爆火。 文中一仙一魔,一正一邪,仙宗对魔宗,天才对天才,两个宗派斗,两个天才斗,剧情交织,你死我活。 反派描写的太过出色,狠辣又疯癫,也跟主角一样不停的升级,换地图,主角有奇遇,反派也安排奇遇,两人的升级速度始终不相上下。 斗了三百多章。 作者将反派人物写成一个又坏又恶毒,让人恨得牙痒痒,奸诈狠毒,身世却又极其可怜的人物。 何雪樱之所以加班都要追更新,就是想看看这个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派到底什么时候死! 作者之前在更新里说了,他说这两天就让反派领盒饭了,所以追更的人特别多。 反派也出现三百多章了,该下线了,作者还承诺会写得特别爽,反派死得特别惨,所以下班后,她觉都不睡,想把这个更新追完。 结果一章看了一半,看到反派就要死了的时候,她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她穿了。 好死不死穿进了睡前看的那本书里! 对!就是这本《我的乱世修仙路》小说。 穿进和她同名同姓的少女身体里。 在知道自己穿的人是谁后,她简直面如死灰,如遭雷劈,精神恍惚!一天了,她都没办法接受,更不想相信。 至于她为什么接受不了。 就得从她当初看这本《我的乱世修仙路》小说开始说起。 这本小说比较火,里面有个女性配角的名字跟她一毛一样! 她好奇之下打开看了几章。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这个小说有多好看,而是这个小说里面的反派实在太可恨! 她真的特别讨厌里面的大反派程简泊。 这个人!这个反派进了魔宗后!就用种种手段折磨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配,一介凡人被他百倍千倍折磨后,又将她活生生地练成了活尸,带在身边奴役了三百余年,哪怕到最后这个活尸等级太低,对他已经没用了,他仍留在身边,一发起疯来,就将活尸各种折辱,折磨得她肝肠寸断。 大概有了自己发疯发泄渠道,变态反派在外人面前倒是看起来挺正常,除了阴沉些,长相还颇为英俊倜傥,引来书中不少女配倾心。 但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变态的疯子。何雪樱每次看到同名女配被他发疯时折磨,各种分尸剥皮,碎成肉扬,活尸这种东西恢复极强,喂点灵物不久自己长上了,简直天生为虐杀而生的怪物。活尸中的灵魂,何雪樱她就在那具身体里,早该投胎转世,却被那个魔头死死钉在身体里,每一次虐杀,活尸体内的灵魂都在颤抖。 不断地折磨着。 何雪樱看得那个气啊! 所以她一直追连载,一定要追看到反派死的那章! 而这章终于来了!所以哪怕她困得要死,仍然咬牙切齿地打开了更新,她看完才肯睡,于是磨着白牙想看那反派怎么死! 结果没看完,她就穿了。 好死不死的,穿成那个被反派折磨二十年,又做成活尸,继续折腾三百年的女配,何雪樱! 何雪樱:…… 所以,穿过来后,她才精神涣散。 天天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回到床上躺着,看能不能睡一觉再睡回去,她一介凡人,不想在这又有仙又有魔的可怕世界里待啊! 直到两天后,那可怕的一幕,不不不,是书里最可怕的情节,开始了。 它开始走剧情了! 何雪樱震惊地看着眼前妇人。 她说什么! 她不要命了! 当那妇人开口让她做饭时将蒙汗药放入饭碗里给家里那个外姓人吃时,还说不论死活,卖她五十两时。 她冷汗都下来了,额角都湿了,她惊恐地,惊恐地盯着那妇人。像盯着魔鬼一样, 眼神的异样让对面妇人都觉得不对劲了,还摸了摸脸,不知道少女为什么用这种陌生的眼光看她。 她还以为何雪樱对五十两心动了。 于是再接再厉劝道:“听婶子的,这样家里头就少了个白吃饭的,还能多得五十两银子,今年能过个好年,何乐而不为呢?婶子知道,你讨厌那小子恨不得赶出门去……” 天啊!雪樱惊恐地看着她。 难道现在的剧情……她讨厌魔头的事,已经街坊皆知了吗? 完了完了…… 没错,这妇人一直说的人,说的那小子,就是那本《我的乱世修仙路里》的变态大反派,程简泊。 因为太坏了,被读者冠以程魔头之称。 在这本书里,他是顶级变态级人物,他入了魔宗,同门都被他炼成活尸,师傅师娘灭杀后,他抽魂抽魄收进他的万魂幡,厉害后,整个魔宗的人都沦为他的活尸后备役,更不提杀仙宗的人,那是杀人如麻,万鬼幡塞都塞不下,最喜欢用的就是碎尸掌…… 因为碎尸掌能将人打出血雾,炸成肉块。 残忍到白天哪个凡人多看他一眼,晚上就成了他的炮灰炼尸,一夜都等不及。 在无数网友质疑这个反派人物,无脑恶毒又变态,残忍狠辣的毫无理由,作者给出解释,他说反派病了。 于是就加了一段回忆,说明反派变态的原因。 作者写了一段反派程简泊可怜又可悲的童年,写出他可恨之人,必有的可怜之处。 何雪樱:…… 她看完极度无语,搁这打补丁呢? 程简泊三岁丧母,七岁丧父,父亲是威远镖局的镖师,他七岁那年父亲程锋在一次运镖途中遇到强盗,为救好友何永福,程锋身死,身中数箭。 死前他口吐鲜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幼子简泊,自己一死,恐怕儿子无父无母,无人照顾,活不到成年,于是将儿子托付给好友。 何永福带着对好友的愧疚,运回了镖,遵守了承诺,将好友的独子程简泊接入家里。 何永福对程简泊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让其进书塾识字三年,十岁的时候又送入武馆。 武馆习武每三个月跟学徒收一次钱,一次十五两,程简泊在武馆习武三年,何永福不但将好友留下的积蓄花光,自己在镖局走镖赚的银子亦投入其中。 可还是不够,古代穷文富武,习武花销非常大,每个季度十五两还只是学费,习武需要各种天材地宝滋养身体,才能有所成,还需要各种外门招式秘籍,内功心法,内外兼修,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滋补气血不到位,伤病一身。 这些都不是白白给的,都要银子。 何家的银子都填了进去。 所以何家除了何永福,其它四个孩子意见颇大,何永福只知将好友的独子养好,却不知道自己的子女是如何愤恨着这个外姓人。 其中最厌恶程简泊的就是何家二姐,何雪樱。 她对程简泊厌恨到什么程度,父亲在,她正常做饭,只要父亲不在,她做的饭就没有程简泊的份儿,程简泊每次练武回来,家中饭菜都是没有他的份的。 何永福有时走镖常年不在家,何雪樱欺他白吃白住,不但不给吃的,还故意下雨天,将他的铺盖卷扔到院子鸡窝里,程简泊无处可去,只能窝在鸡窝棚下,有时赶下夜里在雨,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子湿透。 何永福不在时,年纪尚小的程简泊因练武又淋雨,生病了,何雪樱不但不请大夫来看,一日三餐都不给他做,还是邻居过来串门看这孩子在地上烧得不像样子,才给程家小子喂了点凉水,擦了擦身,弄了点家里备着的草药煮了给他喝。 命硬地活了下来。 何雪樱视他为眼中钉,只要他在一天,家里的日子就会又穷又苦,天天要数着米粒下锅,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天天变着法儿地撵他走,或者他死了,那家里的条件就会改善。 为了过好日子,她用尽了所有折磨他的手段,辱骂,摔打,扔东西,甚至期盼他赶快病死。 可天不从人愿,他就是不走。 程简泊在何家五年,一直忍气吞声,他提出过不去武馆,找个活计做,但何永福不同意,武馆的人说他是个好苗子,他想好好培养好友的儿子。 所以每次出镖回来都将赚到的钱,大头部分交到武馆做学费,学费已交就要不回来了,程简泊不得不去,这更惹程家姐弟愤恨不已,对他越发的变本加厉。 可惜,何家姐弟等的好日子还没有到来,何永福却在走镖的时候遇土匪死了, 那趟镖所有镖师都死了。 这让何家一时间雪上加霜。 没有何永福赚钱养家,家里米粮很快入不敷出。 偏偏这时候,另一个何雪樱穿了过来。 正好穿到这个街坊的婶子过来出馊主意的时候,还让何雪樱把家里的那个惹人厌的外姓人给卖了,卖五十两! 何雪樱连犹豫都没犹豫,立即拒绝了,这五十两卖了,她要用三百年来还啊婶子啊,你可长点心吧! 书里写的,原本的何雪樱就是听了婶子的话,晚上做饭的时候破天荒地做了程简泊那份,还亲手给他盛了一大碗米饭,程简泊都不敢接碗,后来接了过去,眼中似有了光,可惜,那光只是一瞬,就滑落了。 很快他就被蒙汗药迷倒了,一辆拉粪车将他拉去了矿山,连同命给卖了。 自此,属于程简泊的悲惨一生,拉开了序幕。 为什么会花五十两银子买矿工? 那是因为开的不是普通的矿,帮派开的是一座毒矿,是魔宗的毒矿。 需要大量的矿工,挖三个月旷工就死得差不多,然后再找一批,但旷工死得太多了,找不到人,为了完成魔宗的任务,帮派只好加银子,谁能拉来人还有额外赏银。 程简泊被最熟的家人出卖,进入了死亡矿山,只待了几天就全身溃烂,毒气入体,这些矿工都是被亲人朋友背叛卖到这里来,他们日日痛苦哀嚎,本以为三个月能死,能解脱这无尽的痛苦。 可没想到别的旷工只能支撑三个月, 可程简泊在矿洞一年还没死,身上肉烂了又长,长了又烂,整个人面目全非,像一具行走的尸体,一身恶臭的腐烂味,每日在矿洞里爬行,似人似尸,生不如死地活着。 直到一年后,他与其它旷工合谋杀了帮派的人,逃出了矿山。 出了矿山,却又被魔宗看守矿场的弟子逮到,在发现他是一具上好的活尸材料后,一心想将他练成活尸。 要成为活尸就要将灵魂活生生地封入体内,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炼制,封住七窍,那痛苦仿佛人间地狱,但就在最后阶段,魔宗弟子的仇家寻来厮杀而亡,他才得以逃脱。 改头换面,冒充了那个魔宗弟子入了魔宗,自此后,他就疯了,他为什么会在矿上一年不死,是因为他是天生的毒灵之体,有抗毒之力,尤其尸毒,所以他经过四十七天炼制活尸流程后,很快就又恢复过来。 入魔宗后,他彻底开启了程魔头时代,他的精神受过巨大的打击,表面看着是个人,实际内心是个喜怒无常恶魔,疯子,他天天疯狂地搞事,无论怎么搞就是不死,和天,和地,和主角,和万物做对,他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 他乃毒灵根,魔功天赋极高,修行极快,在魔宗几年便一跃成为天才弟子,数年后,他重返回当年的矿山,辗转找到了当年送他入矿山那些人。 将他拉至矿山的婶子一家,灭她满门,不得全尸,儿孙全部虐杀而死,死后还要抽魂入万鬼嶓,为他奴役千万年,不死不休。 至于何家人…… 当年何雪樱将他卖了,得到了五十两,正得意时,没想到大哥何大勇竟然在帮派打斗中死了! 原本一家人依靠的大哥,竟然死了。 何永福一死,家里的钱财直接断流,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因为还有何大勇,虽然何大勇此人不务正业,想起来就给弟弟妹妹点钱,想不起来,甚至一两个月不回家,连有家人这事都忘了。 但即便他不回家,只在他这个人在,还活着,何雪樱姐弟三人就谁也不怕,没有人敢欺负她们,毕竟她们大哥混帮派名声在外,周围普通老百性谁敢惹帮派的人。 可大哥何大勇一死,情况立即不一样了。 何家突然没有了顶梁柱,没有了保护伞,只剩下十六岁的何雪樱,还有十一岁的弟弟何文,九岁的妹妹何小姜。 这可比孤儿寡母还惨,孤儿寡母,至少还有个母亲,母亲还有能力护崽,可何雪樱才十六岁,又年轻貌美,很快就被人盯上了,欺上门来。 书中只简略写了何雪樱带着弟弟妹妹卖了房子,跟着镖局的人离开了江县,投奔了外省的远房亲戚。 直到程魔头入魔宗几年后找上门,才得知何家人早就没了。 投奔外省亲戚,何家的亲戚也是穷鬼,还是赌鬼,见有人送上门来,不出三个月把人全卖了,何家小弟小妹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厮丫鬟,后来染病一个死了,一个做错事被主家打死了。 至于何雪樱,男频作者在书中这么描写她,貌若春花,娇艳欲滴,眉如翠云, 似含无尽情意,粉白娇嫩,两颊晕红,朱唇不点而赤,贝齿颗颗羊脂白玉,目似秋水,摄人夺魂…… 因为长得漂亮,被卖给一大户人家做小妾,程魔头找去时,她正生了儿子得意非凡,要跟大房一较高下。 没想到倾刻间,整个大户人家一人不剩,包括她刚生下来孩子,瞬间被碾压成肉泥,何雪樱见到儿子成了肉泥,差点没疯掉。 更没想到当年那个寄宿在她家的落魄少年,竟然没死,还成了一代魔头,对她进行了长达三百年的虐待凌辱。 一想到书中写的那些虐杀情景……何雪樱头疼死了。 她怎么……怎么就穿了! 拜托!不能因为名字一样,就乱穿好吧! 她跟书里的何雪樱除了名字,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就让她穿来了? 现在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安慰的是。 她穿过来的时机! 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如果穿过来大反派程简泊被送到了矿山,那何雪樱就不想活了,干脆拿条绳子了断算了,也好过几年后经历长达三百年的虐待,那真是生不如死。 毕竟书里的程魔头,仇人躲到哪里都能被他揪出来。 连龙傲天气运之子的男主在书里也一度不是疯癫魔头的对手,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一身正气也怕不要命的疯子。 在婶子神神秘秘地将一个纸包蒙汗药塞过来的时候,何雪樱当场一个激灵,将纸包烫手般的立马塞了回去。 “婶子,别给我!我没拿, 我可没拿!呵呵,刚刚说什么笑话呢?我们何家不至于连个人都养不起,还没到卖人的地步!这东西您可收好了!收回去了!这事可别到处乱讲,要让我大哥知道了,你知道的,他那人不讲理,不管街坊邻居的,都能打上门去……” 见何雪樱突然一反常态,竟然维护起了那个她天天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子来? 街坊婶子又奇怪又不太乐意,本来以为十拿九稳了的。 送一个人去矿场她能得半两银子呢,要不是大勇混帮派,她不敢做什么手脚,她还能拿更多,这下子,没了。 好说歹说何雪樱也不同意,最后起身送客了! 浪费半天口舌,妇人失望地将药包又塞回袖子里,沉着脸离开了。 离开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十三岁的程简泊稳稳地,一声不吭地挑着水走进院子。 妇人见他看见自己招呼也不打一声,跟没看到一样,不由地指桑骂槐地往外tui了一声:“……天天当牛做马一样的干,小心人家卖了你都不知道。”说着扭着腰不甘心地走了。 何雪樱呼出口气,躲过了啊!躲过了一场三百年的大劫! 只要她没有将魔头卖到矿场,那这仇他就找不上她…… 可不对啊! 虽然她没有将他卖到矿场,可之前对他长达五年的虐待,也不是假的。 何雪樱有些奇怪,程简泊在武馆习武,按说十三岁的他有自立能力了,至少不用再受何家的鸟气,随便寻个差事养活自己还是容易的,毕竟他习过武。 这年代只要有点手艺,就饿不死,可无论何雪樱怎么待她,他都一直留在何家,甚至何永福死了他依然留下了。 估计作者为体现反派的凄惨才这样写的。 处处漏洞! 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何雪樱想到之前不给魔头饭吃,下雨还将人赶出去,还扔铺盖这一系列举动,她的心又吊了起来,这个魔头日后发起疯来,记起这件事,三百年的折磨估计不会了,但给她个满门抄斩绰绰有余…… 还是个死啊! 何雪樱站起身,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将水倒入水缸的声音。 古代的老百姓住的是木板房,穷困,露风,房子里没有什么装饰物,极其简朴。 何家也是,屋子里只有一点简单的家具,用木板订的桌凳、床铺等。 像井那更是没有的,大户人家才有资格挖井,百姓吃水要自己去街东头挑水,一趟一趟地将水倒入大缸里,每天都要装满一大缸,供全家人用水。 书中何雪樱虽然经常不给程简泊饭吃,但家里的体力活都是程简泊干的。 每天从武馆回来,他会先挑水一趟一趟将水缸里的水打满,再打扫院子,收拾鸡窝粪便,甚至下雨天冒雨修漏水的房顶,每天闲时劈柴,将柴火整齐地码在厨房的房檐下,方便何雪樱拿取。 何雪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对这魔头好一点,减轻自己在他心里的仇恨值,等他对自己的印象好了,再找机会让他自谋生路,最好离家里远远的,到时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头上。何雪樱想好之后,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然后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打开了门,一眼就见到院子里十三岁的程简泊正提着水桶往水缸里倒水。 三两下就倒了进去。 大概经常吃不饱饭,又练武,他长得其实没有多魁梧,反而瘦,只是瘦得有肌肉,但看起来就是瘦。 见到何雪樱出来,他没说话,只是放下水桶,目光幽暗地看了他一眼。 这幽暗的眼神,把做好心理准备的何雪樱,看得头皮发麻。 心里一个激灵! 哪怕她在书里可讨厌这个反派了!但这时候和他面对面站在一起…… 她慌张地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在他安静的,黑幽幽的眼神里,她挣扎着,能屈能伸地带上几分讨好道:“……那个,简泊弟弟,额,咳,这水挑得真好,又快又稳,今天回来的早啊,你,你累了吗?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填填肚子……” 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以前也不知在哪儿听过,要征服一个反派,就要先征服他的胃,民以食为天!对,先给他做点好吃的! 改善下两人糟糕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7 章【VIP】 第117章反派魔头心尖宠2 木板拼的屋子有几个坛子放在墙角。 那是咸菜坛子。 灶台对面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只破瓦罐。 瓦罐里是阴土。 什么是阴土,就是背阴处的坟头土,在雨天的时候取来放进容器里,就是阴土。 阴土适合种阴物,破了一角红泥瓦罐上就放着一只阴土,巴掌大,上面有浅浅的纹路,这东西叫太岁。 何雪樱看了那太岁一眼。 浅黄色,作为看这本书的人,她知道这是什么。 书里的设定这可是个邪物,是黑莲教弄来的东西,黑莲教乃是魔宗麾下分支,太岁是魔宗的镇宗宝,书中描写得极其恶心,那太岁像人的内脏一样,还会蠕动,大如小山,每年割下一半,第二天又会长上,可以不断的割。 割下来后就让黑莲教的教众给百姓分发太岁,去年分到了江县每家每户,不要一分钱,只要每天喂些太岁虫子,喂上一年,太岁就会变红,到时就可以拿到黑莲教换十两银子。 红的程度不一样,有的一年后变粉红,有的变血红,有的紫红,甚至还有黑红的。 黑莲教按颜色回收,粉红十两银子,血红二十两银,紫红五十两银,黑红一百两。 还有这种美事儿?江县的平民百姓一听有银子拿,立即将太岁迎回家中,喂上三年就有额外十两银子的收入,所有人都抢回了家,毕竟只需要喂些虫子,就当喂鸡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何家自然也带回来一盆。 可实际上,这是阴谋! 是魔宗布下的一个收割局。 书里写他们将太岁分出去,再散播出消息,说太岁大补气色,乃是不可多得大补之物,武者食用粉色太岁,可从低级武者进阶后天武者。 食用血红太岁,可从后天武者进阶到顶尖武者,食用紫红太岁,可从顶尖武者升到后天巅峰武者,传说食用了黑色太岁,可从后天进阶到先天,生出先天灵根。 一时间武者听到这个消息都疯了,不但黑莲教回收各种颜色的太岁,基实上凡人里无数帮派,武馆,镖局,甚至亦师的武者们也在收购。 何雪樱看过小说,魔宗之所以是魔宗,就是因为它邪恶啊,魔宗怎么可能让凡人占它便宜。 这其实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魔宗收割凡人的法门,蚊子再小也是肉,凡人武者也算计。 养太岁不过是幌子,是为了骗那些武者,太岁到了年限就会变色,魔宗割的时候就是按颜色割的,割下来处理后是白色,一年后会恢复颜色,只要武者信了,吃了太岁,太岁就种在了这些武者的身体里,它们就成了太岁活生生的养料。 等到武者达到后天巅峰时,也就到了魔宗的人收割的时候了。 那时,后天武者巅峰期,全身气血都在体内太岁上,只要取出太岁,就拥有了相当于一个武者巅峰气血的天材地宝,到时魔宗的人自会从太岁上抽取气血供自己修炼。那些修炼到后天巅峰的武者们,不但会死,还白白地给魔宗的人做了嫁衣,一身功力转嫁他人,当真是血包一个。不过这些都是书里的设定,她只记得节点,当太岁出现在江县,一年后江县就乱了,据说仙宗与魔宗大战,魔宗急着提前收割,死了很多武者。 不过这东西对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危险。 何雪樱瞥了眼后。 打开米缸盖子,将米缸里的米舀出来,添了水到木盆里,然后慢腾腾地淘米。 她微翘的眼尾轻轻一颤,身体不动,眼珠轻轻下移,移到眼尾,瞄着屋外头的身影上,悄悄地观察起那个魔头。 大概还没经历过被卖矿洞的痛苦,少年魔头哪怕在这个家里不受待见,似乎依旧将这里当成他的归宿,当一个家看。 何雪樱是没什么心思淘米做饭,她一双漂亮丹凤眼几乎长在了外面那个尚年幼的魔头身上。 看他在干什么,看他有没有发疯迹象。 看了半天,他都像个普通人似的,安安份份地挑完水,十分勤快地开始扫院子,收拾鸡窝,将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开始劈起柴来,一刻都不停歇。 何雪樱看了半天。 最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又烦又乱。 好消息是:她好像是穿到了反派未黑化之前。 如果她没猜错,这时候的魔头还处在想得到何家人的认可,想融入何家,甚至将何家成他的家一样的想法心态中,他一直默默地做着活, 证明着自己在家中不是无用的人,甚至用行动一直在寻求何家人的认可。 可惜,书里的何雪樱讨厌他,并不是因为他能不能干活,而是他这个人,就不应该出现在何家。 讨厌的是这个人,无论他做什么。 何永福甚至跟女儿透露过,是否跟程家结亲之类,想让何雪樱跟程简泊亲上加亲。 这让何雪樱更厌恶起程简泊。 莫名的厌恶,没有理由。 估计是作者为了反派黑化,设计出来的厌恶感,一切都是为了铺垫情节。 而少年魔头作者写的是对何家有归属感,他一直没有离开何家,书里写何永福死后,何家生活一度陷入困境,何永福是何家唯一对程简泊好的人,程简泊趁机离开也不会有人拿他怎么样,但他没有离开,他甚至想找些其它活计,替何永福养何家人…… 何雪樱一双丹凤目,侧目看向院子里那个卖力干活的反派,她慢慢地将目光收回来,望向木盆里的米。 纷乱的心绪,乱了一天了,总不可能一直这么乱下去吧。 她得为自己打算,如果回不去的话…… 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雪樱的处境其实很糟糕。 可以说危机四伏。 虽然最大的危机,是院子里的那个人……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将他卖命,卖到矿洞里,也就代表着程简泊不会被送到毒矿中,也就不会被折磨发疯。 从《我的乱世修仙路》书中反派人物的描写来看, 魔头的成长线,所有凄惨不幸主要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在何家时受到何雪樱的虐待,这种虐待更多的是心灵上,程简泊七岁丧父,八岁来到何家,在何家长到了十三岁,五年多的时间,衣食住行,何雪樱处处对他的冷暴力,语言暴力,明目张胆的羞辱他,所有人都有的东西,就不给他。 他在最需要家人爱护的年纪,并没有从何家人身上得到过一丝亲情,他只能亲眼看到何雪樱对大哥笑脸相迎,对父亲轻声细语,对弟弟妹妹贴心照顾,而对他,冷若冰霜,厌恶至极。 加上种种不许弟弟妹妹接近他的这种孤立行为,时不时指桑骂愧,冷眼辱骂,不给吃用,衣服破了连针线都藏起来,不给他,可以说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定伤害,这一时期的不幸,虽然身体没有受到虐打,但在心灵上伤害极大。 这种伤害,在何雪樱给他下药,五十两银子卖掉他的命后,达到了顶点。 可以说,那时候的他,心已死。 第二阶段,就是他在矿洞里被毒矿折磨长达一年之久的那段时间,人不人鬼不鬼,活又活不了,死又死不掉,亲眼见到无数人在他面前凄惨死去,阴暗的矿洞,□□派,腐烂的矿工,沾着盐水的刺鞭,不断的驱赶,不停的死亡,到处都是烂尸,洞里的哀嚎声,无尽的痛苦…… 这是第二阶段,从身心折磨他变成鬼。 这个时期的程简泊就已经在疯魔的前夕,他见到的是这个世界对凡人最残忍的一面。 而在矿洞里,痛苦无处宣泄,中毒后互相嘶咬,人吃人……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第三阶段也是最后他彻底变态成形的时间,是他逃出了矿洞,被魔宗弟子抓住,封住了七窍活活的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只差两天就炼成了活尸。 虽然后来他又恢复了人身,但在这个阶段,身心遭受巨创,也已经疯了。 他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心智,整个人介于活人与活尸之间,状态好时,最多阴沉可怕,但至少看起来像个人,一旦状态不好,眼珠子变成了红色,他就成了那个只差一步没有炼制成功的活生生的活尸,满脑子只想毁灭一切,痛苦让他想撕碎一切,他就变成像鬼一样的魔物。 到了那个阶段,药石难医,只有温热的血和破碎的尸体才能让他有片刻清醒。 好在现在他还在第一阶段。 书中何雪樱虽然虐待他五年,但第一阶段最后心死的那一步,被穿过来的何雪樱拦下来了,没有卖成。 也就是说,虽然第一阶段魔头的黑化值达到了99%。 但最后的1%被她终止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没有黑化,还是正常人,只要第一阶段最后1%的暴击没有打出来,程简泊就还处于第一阶段黑化前,他甚至还想着报答何永福,替何永福负担何家,赚钱养何家…… 所以,何雪樱只要稳住这1%,不经历第一阶段最后黑化和后续的两个黑化进阶情节,那反派的黑化状态也就稳住了!她的小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但稳住反派黑化,也不能高枕无忧。 毕竟伤害已成,五年了,何雪樱不敢掉以轻心,就算他现在没有黑化,但他在书中的形象何雪樱更清楚不过,是个睚眦必报的变态! 他从魔宗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报仇,将当年所有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斩草除根,一个也没放过。 何雪樱对这个反派讨厌也了解,所以才说他是个炸弹,现在炸弹在她身边,晚上都睡不着…… 除了大反派黑化。 何雪处境也很艰难。 这本书的名字叫什么?它叫《我的乱世修仙路》,重点不是修仙,是乱世! 小说设定的乱世,是仙宗与魔宗大战后,很多魔宗分支逃离大战之地,不少小型的魔教进入了凡人地界,在凡人里搅起了腥风血雨! 何家所处江县,就是被冲击的几个地方之一。 江县为什么会开采毒矿,是因为江县的一个帮派投靠了魔宗的一个分支,毒魔教,教众发现江县北边有一处毒矿,可提炼剧毒,便让帮派组织人,赶凡人进去采矿。 这也是这本书,魔头悲剧的开始。 这是一年后的事了,不提一年后,就是现在,书中的何雪樱处境已经极不妙。 再过三日,大哥何大勇,死。 书中没有详细写明何大勇在哪儿死的,只说他在帮派争斗中死亡。 而这时候的何大勇,已经与家里人失联一个多月了,自从父亲死后他回来一趟后, 从此不见踪影。 这么久,家里头没有进项,大大小小那么多张嘴,衣食住行哪哪都需要银子,何家渐渐入不敷出。 何雪樱不是没有找过大哥,根本找不到人,每次都不在。 何大勇死后,十六岁的何雪樱面临的是什么? 是没有银子,吃不上饭,是比孤寡母更糟糕的境地。 因为她长得貌美如花。 何家有人的时候,没人敢打她主意,何家没人了,只剩下一窝没长大的小崽子,和一个貌美多汁的少女,没有人撑腰,简直就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女人,房子,小崽子。 不但帮派里的人打起主意,连邻居也有人盯着何家。 要不是何永福与镖局那边有那么一点香火情,书里的何雪樱都无法顺利地离开江县投奔亲戚,她和弟弟妹妹恐怕连江县都走不出去。 现在想来。 这部书里的何雪樱做错的一件事,导致了后面最糟糕局面的开始了,就是她选择卖掉了十三岁的程简泊,不但给自己卖了大雷。 还把最后一个能保护何家的人给弄走了。 如果当时她没将程简泊卖出去,哪怕大哥何大勇死后,但有程简泊在,何家也不会落得跟镖去外省投靠亲戚全家被卖的下场,最后,程简泊的卖身钱五十两,在路上也都花光了。 有程简泊在,何家还有个男子支撑着。 十三岁了,也算是个顶梁柱。 至少女人孩子不会被人随意欺辱,虽然魔头才十三岁,但在武馆习武三年了,街坊邻居都知道。 这个年代武馆都是教真本事的,三年足以让一人小有所成,习武是为了什么?除了能混口饭吃,就是能保护家人不受人欺。 只要不结下大仇,普通人轻易不会有人主动招惹家里有武者的人家。 是个很好用的保护伞。 哪怕他只有十三岁! 但一切没有如果…… 何雪樱将书里的情节想来想去,最后看向这个家徒四壁的木房子,深深叹气。 太难了!书里的何雪樱在这段时间里肯定压力极大,上头父亲大哥死光了,她一个少女成了弟弟妹妹的支撑。 不说她一个小姑娘,就是穿过来的何雪樱都唉声叹气,没有办法,现在处境,腹背受敌,步步惊心,内忧外患。 无论是内部的人,还是外部的环境,都很糟糕。 而且现在面临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是银子啊! 没有银子! 家里连米都要吃不上了,现在木盆里的米是这个家里米缸里最后的两瓢米,何家的钱都在江雪樱手里,她打开箱子看过,只剩下六百文,买一袋最便宜的糙米,这钱就差不多了。 可活人不能只吃糙米。 总得吃菜补充维生素吧?吃蛋吃肉补充蛋白质吧?实在没钱,蛋肉买不起,那只得买点豆腐补充点植物蛋白也行。 还得买虾皮海菜,补钙补碘,否则只吃糙米,身体体缺乏这些东西就要生病了, 生病还要治病,没钱,简直恶性循环。 她不得不找路子,想办法。 可何家没有糊口的营生,家里也没有可以当的东西。何雪樱不是没想过做生意赚钱,可这本书的设定,百姓赚不到钱,能赚到也不敢赚,为什么? 因为帮派太多了,只要赚点钱就会被帮派盯上,老百姓赚点钱根本就是不是自己的,全是帮派的。 不用多久,虎头帮就又要来收保护费了。 家里穷得叮当响。 对穿过来的何雪樱来说,这个家简直就像漏雨的棚子,挡了这边漏那边。 怪不得书里那妇人找上门来,何雪樱连犹豫都没有地就将魔头喂了蒙汗药卖了。 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现在轮到她发愁了,这可上哪儿搞钱啊! 何雪樱将米焖在锅里。 穿来前她一个人住出租屋,平时喜欢动手做饭,休息时经常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精心为自己做一顿自己爱吃的菜,然后在自己收拾干净的小屋里喝着啤酒,吃着小菜,追着剧,一边吃一边看,别提多舒服惬意了。 那时候桌子上是自己做的红烧肉,自己买鲜虾做的焖虾,鸡肉炖土豆,豆腐粉条炖鱼,猪肉豆角炖南瓜,还有虾皮汤。 可在现在,都成了回忆。 她真的好想回去啊! 除了米,环顾四周,厨房空荡荡,只剩几坛子咸菜,和一小段腊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没有什么吃的。 何雪樱只得将家里最后一小段腊肉切了,切了十来片,等到蒸了一会后扔进米中,做起了腊肉米饭。 米饭蒸出来会有点腊肉的香气,聊胜于无。 生火做饭时,她还不忘探头找那魔头的身影,时刻地关注着他。 心中对他不知道怎么感觉,情绪复杂。 就见他正在鸡舍清理鸡粪,不知道从哪割来了干草,正给鸡窝棚重新加房盖,看着少年魔头一丝不苟地将一个鸡窝打理得像能住人似的整洁。 何雪樱不禁想起书中的何雪樱,下雨天将他铺盖扔进鸡窝里,据说他就是在鸡窝里窝一宿,估计和鸡处出感情了,所以对鸡十分的好,经常修理鸡棚。 鸡跟他也十分亲近,它们在他脚边走来走去,甚至钻到他两脚中间,踩在他鞋上。 这魔头也没有踢它们,任它们坐着。 何雪樱冷眼观着,越看心里越复杂,越矛盾。 她发现少年时期的魔头跟后期的魔头,简直判若两人,那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变态,在何雪樱的心里,小时候怎么也是个放火虐待小动物的阴狠之辈。 但她发现,居然不是。 他性格隐忍稳重,有耐心,勤快,对鸡温柔,还会伸手轻轻摸它们的羽毛,碍着他干活了,也只是轻轻赶一赶,棚里的五只鸡一直围着他们,相当喜欢他…… 这就让一直恨反派恨得牙痒痒,带着偏见的何雪樱默然起来。 她看了一会后,收回目光,暂时只能将这魔头的事放一放,因为糟心的事多着呢。 她现在是家里年纪最大的,算是家长了,家里四口呢,什么事她都得操心 她拿了只板凳坐下生火,望着锅下的火苗与锅上腾腾向上的蒸汽发呆。 发呆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其实穿过来也不是全没有好处。 她在穿来前有个金手指,是一本书,别人看不见,只有她能看见,随时可以打开。 可这本书一直没有激活。 试了无数种办法,它一动不动。 直到穿来后,这本书突然动了。 她立即翻开了第一页,发现书里第一页里画了一只蘑菇。 蘑菇像一块白色的肥肉。 表面有着肥肉的肉质感,光泽是脂肪颗粒状,看起来油润,像个玉质肉,表面很是光滑,还带毛孔…… 上面写着肉芝血菇。 东西很奇怪,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也没有说明书。 点一下这个血菇就能取出来。 说是血菇,其实是雪白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大概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她拿到桌子上,用刀切了一下,切起不很嫩,里面是血红色的,有类似血液的液体流出来。 她怕滴在木桌上,随手将肉芝血菇冒出来的血滴到旁边那盆像脑花一样的太岁上。 只见放了半年,连个颜色都未变的太岁,突然间一颤,变成了粉色。 这滴血挤出去后,肉芝血菇里就干了。 仿佛精华没了一样,整个肉菇本来光亮的皮有些发皱。何雪樱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的粉色太岁。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 书中怎么写来着,太岁变粉色,就能向黑莲教换十两银子是吧? …… 程简泊最近在何家一天只能吃一顿,还只有半碗,是何家剩下的残渣剩饭,可只吃这点根本练不了武,路都走不动,是武馆的师娘看他可怜,将武馆里的食堂子剩下的饭菜偷拿给他吃。 就算这样,他身体因勤奋练武,消耗了太多气血,气血亏空,身体已有内伤了。 武馆师傅说如果他继续这样强行练下去,严重到会影响寿命,身体没有足够气血支撑时,继续练武消耗的将是髓血,那是消耗寿命。 师傅一直让他多吃些补气血的大药,将亏空的气血补回来。 可随便一株气血大药,都要几十两,上百两银子,他兜里一个铜板也没有。 他只能跟师傅请假,冒险去山里寻些补血草药,可山上外围的补血草药早被人挖走了,想找只能入深山早,偶尔运气好会寻到一两支黄精,才让他勉强练武,有时候进山会逮到两只猎物带回来,何雪樱仍旧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从未给他一个笑脸。 程简泊做完活,沉默在坐在石阶上,没有进屋。 他觉得何雪樱今天有些异常,她竟然对自己笑了,还说给他做吃的。 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把戏。 这次是扔锅,还是衣服。 闻着厨房里传来的丝丝缕缕腊肉米饭的香气,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 但他不认为晚饭会有自己的份儿。 他没动。 直到何雪樱端着一大海碗腊肉米饭,还有一碗红色的蘑菇汤,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 步子迈得细碎又美。 整个人腰肢纤细,弱柳扶风。 她捏着翠绿的帕子,尽量让自己微笑起来,笑盈盈对他道:“魔头……咳,简泊,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8 章【VIP】 第118章反派魔头心尖宠3 院子里有一处石槽,底下有个木塞, 天热的时候程简泊早晚挑水顺便将石槽放满水,方便何家人回来洗手洗脸。 矮水槽旁边有几个石墩凳。 程简泊就在石墩凳旁边的石阶上休息,何雪樱在厨房里安抚好心里对反派魔头的抵触情绪。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里是古代!古代要想生存下去,讲究的是什么,是团结! 大家团结在一起,形成家族的格局,分工明确,以此来抵御外界各类风险,普通人在古时只有这样才能好好的活下来,尤其乱世中,她一人难以支撑,生存很难。 合全家之力才有生机,尤其这生机现在落在外面的魔头身上了! 无论之前看书有多讨厌这个魔头,现在她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她冷静仔细地想了想,境随心转,当与她同名同姓的女配和魔头有仇的时候,她可以讨厌他,因为他是残忍报复心强的可怕敌人。 但穿过来后,若是能将其拉伙成为帮手…… 何雪樱只用四个字说服了自己。 他还有用! 于是她深吸口气,社会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有永远的朋友,所以将潜在的敌人变成朋友需要几步? 需要三步。 认同他,感动他,拉拢他。 何雪樱确定了目标后,她将烦乱的心绪收一收,开始为达到这个目标做准备。 先放低姿态,先将这个书里最可怕的魔头暂且拉到自己这边,无论是缓和双方关系,减少他对自己的仇恨值也好,还是他确实对自己有用,她都准备将姿态摆低一些。 于是她捏着帕子,纤瘦的身子柔若无骨地扭着腰身,迈过门槛,轻抬左腿一路小碎步,将柔弱无依惹人可怜小白花的一面拿捏得稳稳的。 作为一个天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婚礼策划工作者,她策划过不少婚礼,还帮忙布置过舞台剧场地,因为见得多,什么步子猫步,碎步,古人四方步,她知道怎么走。 所以这会儿模仿起古人来,惟妙惟肖,她敛身低头,委婉含蓄地将放了好几片香喷喷腊肉的一大碗米饭,放在他旁边的石墩上。 又将那碗挤出了一滴血后,剩下的皱皱的肉芝血菇切成了薄片,用瓦罐炖了汤,汤好后淋了几滴香油,撒了几粒葱花和盐粒,家里实在没有调料。 就算这么简单地调味,汤里依然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像肉香一样的香味儿,肉芝肉芝,它肉质肥美,鲜香扑鼻。 “简泊,吃饭了。” 何雪樱对他亲切地微笑,轻言细语,竟然不嫌脏地放下饭碗和汤碗,用翠绿的帕子扫了扫石阶,脸皮极厚地在程简泊旁边若无其事地坐下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原书的何雪樱嫌弃程简泊到什么地步,坐都不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更没有和他并排坐在一起过。 少年程简泊只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是女儿家香粉的香气,何雪樱十六岁了,爱美是少女的天性,就算家里再穷,无论如何她都会跟何永福讨要一盒香粉搽脸。 原书的何雪樱就是如此爱美。 她坐下来后,看向旁边的少年,旁边的人别说拿石凳上的饭碗吃饭了,整个人坐在那儿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根本就不碰那碗。 何雪樱坐得离他近些,是想拉近下彼此的安全距离,好为一会儿打动他,让他感动亲近做准备。 结果程简泊一声不吭,脸上表情木木的,她端来的东西他碰都不碰。 十三岁的少年,他不但敏感,也是非常倔强的,受过的伤害不会抹平,只会变成防备。 是的,他虽然没看她,但全身上下来都在防备她。 防备她骂他,嘲笑他,作践他。 何雪樱:…… 她叹气!唉!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魔头将她视为洪水猛兽,她也将他视为残忍魔头。 这可怎么办? 但到底是她阅历多些,职场混了三年,很快她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先忘记他是魔头这件事,尽量将他就当做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看。 想要拉近两个人之间长达五年的紧张关系,硬碰硬,来硬的是肯定不行的。 看来只能示弱了,示弱是人际关系中的万能用法,虽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博取对方的同情,但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轻易且不留痕迹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故意带了只手帕,为的就是在他面前装悔过,拿来捂面挡脸哭。 手帕一捂,演得是梨花带雨,哭得是娇婉可怜,做作得很! 但这种做作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就很有用。 看到她见自己不吃东西,一声不响地就哭起来,旁边的少年一时间将手放在腿上坐立难安。 但以前何雪樱对他做出的种种伤害,让他无法立即出口询问她为什么哭,怕她会突然冷面相向,骂出一堆扎他心的话来,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何雪樱坐在那儿并着小腿,细腰微扭,哭得颤巍巍,尽做一些可怜相,哭了几声后,她用翠绿的帕子点着眼尾,掩着面道:“泊郎,如今我才终于知道父母双亡的感受,原来无父无母是这个滋味儿……” 说着她就又哭了起来。 对,她先要做的就是认同他,他八岁父母双亡来到何家,寄人篱下,怎么能让他认同自己呢?当然是同病相怜的认同感了! 这不是现成的吗? 如今何家,如今的何雪樱,不同样无父不母,父母双亡吗? 她就用这一招,找到两人共同点,从理解他的苦开始,从理解他开始,让他觉得自己与她有着同样境遇,两个同样无父无母的人,这不就一下子能感同身受对方了吗,距离不就一下子拉近了吗? 果然,她这么一说,程简泊放在腿上的手又动了动,但他还是倔强地没有同她说话。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虽然他闷声不说话,但能感觉到他身体似乎松懈下来,只是抿着嘴角沉默不语,但他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何雪樱决定先跟他认错, 虽然这错也不在她,是原书里女配的事儿,但她穿过来了代替了对方! 不是自己干的事,却要她来背锅……可她真不想日后被这魔头算帐,算得还是前身的帐,全算到她头上来,这可不行! 必须得及时止损! 于是她干脆、直接地跟他服软认错,将以前犯得错最好一笔勾销,她道:“……泊郎,我犯了错,我对不起你。” 她用手帕捂面:“这些年我确实做错了,我见父亲对你另眼相看,说你日后有大出息,家里的银钱也都给你做了学费,对我们几个亲生的孩子薄彼厚此,我才迁怒于你……做下种种错事,如今想来,无父无母竟会如此彷徨无助,感同身受时,看到你,想起你,想起这些年我做的错事……心中一时懊悔,对你有愧呜呜……泊郎,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本想用一餐饭来向你赔不是,果然,你是不吃的,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说完何雪樱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脸埋在帕子里,呜呜咽咽,哭得柔弱哀泣,惹人生怜。 怎么可能不哭呢?她莫名其妙穿到一本书里,还是书中被大反派虐杀几百年的人,身处的也不是什么盛世,是人命如浮游,今日活着,明日还不知身首何处的飘摇乱世。 不用演,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她捂脸就能哭出声来。 这可不是辛苦点就能活得好,这纯属命苦。 她流出醒悟悔过知错想改,鳄鱼般的眼泪,感没感动魔头不知道,但至少打动他了。因为他不安地开始伸手拿起石凳上的饭碗,将碗拿在手里,但他心中还是半信半疑,因为何雪樱的把戏太多了,这些年为了赶他走,不知使了多少手段,上一秒对他态度好,温柔极了,下一秒就骂他吃白饭的,像个乞丐,吃饭也配! 所以他只是拿起碗,没有吃,他在等,等她像以前一样下一秒就夺过他的碗,骂他是地沟里的老鼠,偷粮的贼,也配! 但她刚才的一番话,他不是无动于衷的,确实让程简泊心里隐隐的,就像平静水面下起了一丝涟漪。 一种期待的,欢喜的涟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都不敢相信的那种渴望,期盼…… 希望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渴望或许要成真了。 何雪樱没有像原书女配一样,一把夺过他的碗羞辱他。 她是一边哭一边不忘记将一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目,视线溜溜地移向眼尾处,瞄着他的动作,观察着他。 哪怕他有一丝感觉,那也算成功了,感动他后,剩下的就是拉拢他了。 见他端起碗,她哭声一缓,有效果!于是两只纤纤玉手在胸前揪着翠色帕子,轻点着脸上的泪渍,然后轻言细语地唤他道:“泊郎……” 十三岁的少年从来没听到有人这么动人的叫他泊郎,他端着碗心里一颤。 没有看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听到她轻叹一声,说:“……人总在失去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最该珍惜的……虽然父亲不在,家里还有大哥,可是大哥他几个月也不回家一趟,有点什么事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对文文小姜不离不弃,每日打水扫院子劈柴……一直守着我们,护着我们……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你,若父亲没了,你又离我们而去,我一个女子,身边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泊郎,我以后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对你了,我再也不再嫉妒你,羡慕你,羡慕你进书塾,羡慕你去武馆习馆,羡慕你是男儿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做镖师还可以天南地北地闯荡,不像我一个女子,哪儿也去不了,见不了什么世面,父亲待你那么好,好过我,好过家里所有人……” “但我现在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家里多一个人并不是敌人,多的是亲人,有困难的时候只有亲人才会守在家人身旁……泊郎,我以后就把你当真正的家人好不好,以后我们在一起吃饭,一起商量事情,一起生活,做真正的一家人,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好不好……” 最后一步就是拉拢他,将他拉进孤儿寡母,不是,孤儿俏姐儿的大家庭里,这样不但能消弭他的仇恨值,增加些许归宿感,幸福感,还能让他做这个家的保护者,保护她和家里其它人,大家形成一个家族式的小圈子,团结起来在乱世生活,也算一举两得。 而且她说这些话的时机,很重要! 她现在说,当然百无禁忌,无论是认错还是拉拢……怎么说都真诚。 因为现在的她并没有山穷水尽, 大哥何大勇还没有死,她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说的话,那极可能是真的醒悟了,是真的在忏悔,可信度高。 但如果何大勇死了她再说这样的话,那就晚了,就算是一个傻子也会怀疑的。 幸好,能在何大勇死之前将这些话说出来。 她说了一堆,旁边的人虽然一直没吱声,但他一直在听,没有走开,话他都也听清楚了。 只是没有表态,没有说原谅或不原谅。 但对何雪樱来说,这就够了!至少已经向他表明了自己要改变,或者说即将要改变的心路历程,告诉他,自己开始变好了,这是一个信号,仇恨值会暂停。 但扭转之前的形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抿着唇不信,不说话,这些都在何雪樱的意料之中。 五年的伤害不可能她一招认错,他就原谅了,就会释怀,这魔头可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他心眼小得跟针眼似的,书里何雪樱每一次伤害他的话语,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何雪樱说完,表达完后,他不说话不回应,她也没失望,而是抹了下红红的眼角,看着他手里的饭碗。 转移话题温声道:“吃饭吧,饭都凉了。”说着将翠绿色的帕子扶着他碗边,往他方向送了送。 见她真的让自己吃,好似真的,他才迟疑地拿起碗上的筷子,小心地吃了两口。 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何雪樱没想到几句好话,加上给他做了一碗腊肉炒饭,他吃了两口后,想了很久终于木着脸开口了,他就说了一句,他说:“你放心,何叔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这里……”何雪樱听完后,没有回话,脸色的笑意不变,眼神的笑意更深,她坐在他身边此地无声胜有声地望着他,手里不断地挽着一抹翠绿帕子放在脸颊旁,在傍晚微风里,她满面笑容地在他身边看着他吃饭。 程简泊练了一天武,又挑水又干活,这时候真的饿了,一大海碗的饭他几口就吃完了,等到端起石凳上的红色蘑菇汤时,他明显怔了一下。 经常挨饿又没有钱,他为了填饱肚子,以及采些补气血的草药,他不得不冒险进入深山,别说是他,就是一个出师的武者进入深山都是极危险的事,除非一群人武者进山,才有所保障,一人的话遇到虎狼熊,很难全身而退,所以程简泊每次进山,都在拿性命去博。 山中能吃的虽不少,但很多有毒,比如……毒菇。 他看着那鲜红的蘑菇汤,一瞬间,想的是她是不是要毒死他。 何雪樱一下子看透他的想法,这个蘑菇汤做好后,她滴在窗台蚂蚁上,蚂蚁不但没死,还生龙活虎起来,跑起来可快了。 肯定是没毒的,而且应该是一种可以补气血的大药,是好东西。 何雪樱见他迟疑,她捏着帕子伸手朝碗里拿起里面的勺子,舀了一口红汤:“泊郎,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从今日开始,你只需看我做的,我的所做所为,你自然能看得到。”然后她低头喝了一口。 别说,这汤真鲜!“放心吧,这汤没毒。”喝完她轻声对他说,还拿手里的翠色帕子掀一掀他碗底,催他喝。别说这疑心重的魔头怀疑自己,就是她自己,看着绿帕子,还有那特别像一碗鹤顶红的蘑菇汤,以及自己一口一个郎啊郎,加上一再催他喝,她自己都有一种大郎该喝药了的既视感。 程简泊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盯着那碗血汤半晌,最后仰头一口气将蘑菇汤喝掉,里面切成片的肉芝血菇入口即化,全部入了腹中。 喝完后,汤一进肚,顿时一股烧灼感让他差点以为自己中招了,这蘑菇有毒! 但很快这种烧灼感消失了,化为一股气血之力,让他浑身发起热来。 这种气血之力,充足到他全身开始冒汗,从来没过如此气血充盈过,他身体一直是亏空状,以他平时练武的体量,一顿饭他至少能吃五大海碗米饭都不带停的,一碗根本不够。 不过是肚子里掉个枣儿罢了,维持不饿。 就算吃足了,五谷产生的气血也远远不够他练武的消耗。 可这汤,一碗下去,比大药还补!一下子将他底子亏空的气血全部补上来似的,顶得他面红耳赤。 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汤?” 程简泊在这个家里一直是外人,家里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 只能从家里吃食和米缸分辨是否没米了,是否没钱了。 何雪樱随意甩了下帕子道:“……是爹以前走镖带回来的东西,放在那儿也是浪费,不如给你喝了补补身体,身强力壮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嗯,欺负我们了。” 说着她拿着翠绿帕子试探性测试他的仇恨值,她拿着帕子装作不经意的擦试他的脸颊:“看看你,干活蹭了一脸灰,我给你擦一擦。” 程简泊没想到她会碰自己,在手伸过来时,他头一扭立刻躲开了,何雪樱没擦到,她手一顿,看样子这魔头防备心还是很强的,他的恨也不是她的几句话就能扭转,怕就怕他会藏在心底,城府极深…… 何雪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移到他放在腿上的手,像亲人一样用帕子轻轻抹了抹:“看看手干活也脏了,辛苦你了,泊郎……” 很快程简泊又将她碰到的手收起来,装作抹脸颊灰的样子躲开她。 目光匆匆看她一眼后,看向别处。 何雪樱也没有再勉强他,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至于其它的,只能慢慢来。 急不得。 程简泊没用何雪樱动手,他将自己吃完的碗筷刷完送去了厨房,就急不可耐地跑到院子东角,他不舍得浪费这些气血大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大药,他气血又匮乏,所以有了充足气血后,他不肯浪费一丝一毫,在墙角练起功来。 没一会儿,跟着街坊邻居小孩一起去捉虫子喂太岁的何文与何小姜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跑到厨房喊何雪樱要吃的。 何雪樱看着这对便宜弟弟和妹妹,何文今年十一岁,正长个抽条,精瘦,眼睛叽里咕噜转,找吃的,妹妹何小姜八岁,生得秀气可爱,小脸嘟嘟跟在何文身后跑,嘴里叫着:“三哥,等等我。”“二姐,这是今天捉的虫子,喂给太岁吃!”何文风风火火冲进厨房,到处找太岁,打算喂食。 何雪樱正在厨房收拾东西,看了眼便宜弟弟,将手里的巾布放到一边。 唉!造孽啊!这乱世里,她自己都顾不上了,竟然还有养两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噩梦级开局。 魔头在身边仇视她,弟弟妹妹还要靠她养。 “二姐,饭饭,姜姜饿了。”八岁的妹妹何小姜正扒着门口,咬着手指望着她,要东西吃。 她无言以对地将锅刷子挂好:“把虫子放那边,一会我来喂,你们吃饭吧,饭在堂屋桌子上。” 听罢一大一小欢呼一声,冲向堂屋。 真是小儿不知家里贫啊,米缸都见底了,一点都不愁。 何雪樱望了眼院子里正闷头练拳脚,练得认真,练得大汗淋漓的程简泊,她头疼。 不过好在一切有机会改变。 穿过来后麻烦很多,但麻烦这东西总能一点点解决,真遇到事儿,有准备的话,她也不怕事! 回头她将太岁藏起来,家里的米粮还得靠这东西! 小孩子吃饭快,一会工夫何文吃完了,抹把嘴就冲了出去,见到墙角练功的程简泊,他像往常一样跑过去“欺负”他,对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 何雪樱本来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结果藏好太岁,一出门就看到这一幕,心脏都要犯病了。 她倒是忘了, 何家可不止她一人欺辱魔头,何文受到书里何雪樱的影响也在欺负程简泊,拳打脚踢都是常事儿,程简泊被打得狠了才会反抗一二,反抗了还会被何雪樱倒打一耙,护着何文拉偏架,说他忘恩负义,欺负弱小,恩将仇报。 何雪樱见何文单方面殴打程简泊这一幕,程简泊紧紧皱着眉头,忍受着被拳脚相加的屈辱,没有反抗,十一岁的男孩手劲已经很大了,打人很疼。 何雪樱急忙迈过门槛走过去,气急地对便宜弟弟喊道:“何文,你干什么呢?谁让你打简泊哥哥的?你给我过来!” 何文被二姐一声呵斥,停下了动作,何文这个弟弟在书里倒是很听何雪樱的话,这会儿茫然地看着一脸生气模样的何雪樱。 随之而来的除了茫然的何文,也有魔头那幽冷的目光。 何文被何雪樱呵停叫了过去,他还不解,回嘴道:“姐,不是你让我打他的吗?”说把他赶走,爹就会让他进武馆,他才天天打程简泊,反正对方也不会还手,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有次把程简泊的嘴角都打出血了,他姐理都没理,还说他打得好,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雪樱一听何文说是她让打的,还被那魔头听个正着,当即心中一梗,抬手揪着何文的耳朵就给扯屋子里了。 疼得何文一个劲儿地惨呼:“二姐,二姐,你放手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疼疼疼死我了!” 进了屋子,何雪樱冷静下来,何小姜还在堂屋桌子上吃饭,她人小吃饭慢,一边吃着腊肉饭,一边甩着小短腿,看着二姐教训三哥。 何雪樱掐着细腰,望着面前半大小孩何文,咬牙切齿心道,这小子!你小子也在作一手好死知道不? 照他这打法,书里他那是命好,被人打死的早,如果没死他的下场不会比书里的何雪樱好多少,到时姐弟两人都被魔头制成活尸,天天被虐杀八百遍,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了,生不如死,一对倒霉蛋儿。 她神色严肃地低声道“……何文!以后不能再欺负程简泊,听到没有?” 何文揉着自己红通通的耳朵,气恨道:“姐,你以前不也看不惯他吗!凭什么学堂他能去,武馆他能去,我去不得,爹都不在了,他还住在咱家白吃白喝……” “你闭嘴!”何雪樱点着他脑门道:“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爹不在了,家里就剩下你我和小妹三人,外人来欺负我们,谁给我们撑腰?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打程简泊,要多叫他简泊哥哥……” “我才不叫!爹不在,我还有大哥!我才不求他给我撑腰!我有大哥给我撑腰!”何文吼完一声跑出去了。 何雪樱望着何文跑掉鞋的样子,大哥!你的好大哥马上就要死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吐出口气坐在了桌前,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还好便宜妹妹何小姜没有欺负过程简泊,毕竟她还小。 不高兴的何文出去找小伙伴玩,野够了天黑才回来。 何雪樱不但没赶程简泊到厨房睡,或者鸡窝睡,还将他用了很多年的破烂被褥换了, 棉花都烂成窟窿了,给他换了一套洗干净的被褥。 并且将被子抱到了大哥屋子里,让程简泊睡大哥房间,防止何文欺负程简泊,何家房间少,只有三间房,以前何永福和何大勇一间,何文和程简泊一间,何雪樱与何小姜一间。 何文见状又不高兴了,他碎碎念:“那是大哥的房间,大哥的铺盖……让他睡,小心大哥回来揍死他。” 何雪樱将烂被褥放进箱子里。 心道,你大哥!你大哥想揍人也得活着回来。 她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何小姜玩了一天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何雪樱在至今对她来说仍是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上躺下来,望着黑乎乎的木板房,想起这一天的事,她无声叹气。 不但今天,恐怕日后的每一天都有叹不完的气。 得稳住魔头,还得想办法赚钱买粮喂一家人的嘴,在这即将风雨飘摇的乱世,她要怎样才能安稳地活下来…… 最后,她打开了金手指。 她一直搞不清楚这个金手指十世书是怎么翻页的。 触发的条件是什么? 之前她用手帕给程简泊擦手的时候,手碰到了程简泊的手,两人剧震,程简泊立即将手抽回去了。 但碰到那一瞬,她清楚地知道金手指翻页了。 于是她不得不怀疑,翻页的条件是…… 条件是…… 还是想不出来。 总不会是碰触吧?她看向书里第二页画的东西, 是一截黑色像炭一样的木头,取出来后,很轻,大概半尺来长,碗粗的一小截。 书页上写着仙松腐木。 她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将这截木头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 这东西怎么用啊? 也不能吃。 最后只得将黑色腐木收好,累了一天了,身心俱疲,很快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而在另一间房间里,程简泊也安静地躺在床上,有房子住,不用窝在外面是件很幸福的事。 他很快沉浸在睡梦中,不知多久,他睡姿突然扭曲了下,额头渗出了点点细汗。 他眼睛闭得紧紧的。 他做噩梦了。 他梦见何雪樱像今日一样笑意盈盈地做了腊肉饭,破天荒地给他盛了一碗,他心里欢喜,但吃完后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他出现在了黑乎乎的矿洞里…… 他的反抗换来的是守矿人的毒打,他们将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淋漓,鼻子里全是血,呛到了肺,他喘不上气,他听到守矿的人骂他,对着全身是血的他连踢带踹,他痛得惨叫,他们还哈哈大笑。 “这个蠢蛋,还以为自己是武馆的学徒呢,傻子!你已经被家里人签字画押卖给矿洞了,竟然啥也不知道,想回去,我告诉你,你回不去了,你被家里人喂了迷魂药,像死猪一样用拉粪车拉进矿洞里来,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卖了你条命!进了矿洞,只有死路一条,劝你老实点,只剩三个月的贱命了,折腾什么啊……” 说完,又是一顿狂风暴雨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身上,腿上和脸上,最狠的一鞭打在了他眼睛上。 彻骨的痛使他惨叫一声,一下子从噩梦中醒来。 他满头大汗喘息地望着木板房顶。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9 章【VIP】 第119章反派魔头心尖宠4 不知道没睡好,还是根本睡不着,何雪樱早上起来眼皮直跳。 爸了个根的!跳什么跳! 何雪樱现在最讨厌眼皮跳了,好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兆,真是晦气! 气得她弄了一点红纸贴在眼角,像个红痣一样,镇住这滔天的霉运和晦气。 起来后,她穿了件白色的外衫,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何小姜。 路过另一间房,又看见在床上睡得呼呼的何文。 何雪樱可没有什么好心情!她都烦死了! 这两个孩子!亲爹都没有了,怎么还能睡得着呢! 何小姜八岁就算了,何文一个半大小子,都快十二岁了,也该懂事了,竟然一点烦心事没有吗?睡得人事不醒。 作为现在家里年纪最长的女性,十六岁的何雪樱,她如今得被动承担起照顾这两个小孩的角色! 照顾什么呀?照顾他们吃喝拉撒睡吗? 想起来她就觉得烦,自己可并没有做贤姐良姐的天份…… 要不是这个年代对家族关系看重,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又不行,怎么也得有个互助互利的人脉,而家族血缘就是最天然的人脉…… 要不是考虑这一点,她才不想这么麻烦,做什么大家长! 做了家长,她就得想办法养活两个弟弟妹妹,真的腻歪!一觉醒来她就想撂挑子了。 但是不行啊!书里的何雪樱现在四面楚歌。 亲爹已死,上面还有个自寻死路的大哥,下面又有两个天塌下来有二姐顶着的弟弟妹妹,她一穿过来,这个家的半拉重担都得她一肩扛着。 这真不是一般的少女能扛住的。 现在可是乱世! 可她穿过来了,不想抗也得抗了。 再加上一个要命的魔头。 叹气! 洗漱完后,她再愁,再心烦,也不忘对着铜镜描眉擦粉,将自己打扮俏丽些,一件雪色对襟小衣,浅色旧棉布裙子,捏了一只雪色帕子,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随意挽起,这样简单的黑发,白肤,樱唇,孝衣,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俏生生的,有种冰雪纯净的美。 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 一点儿不假,真好看。 她欣赏完美貌,天色已渐亮,她捏着帕子迈出门槛,就见着少年魔头正在院子墙根处练拳脚,一拳一脚如行云流水。 一套武功练完之后,他到水槽边洗了把脸,就准备拿起水桶打水去。 “泊郎。”何雪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意轻唤了他一声,然后袅袅亭亭下台阶朝他走去。 她以为经过昨日那番话,认同他,打动他,拉拢他之后,他们应该能够正常交流,至少打招呼应该没问题了。 毕竟这个魔头才十三岁,还不是后期书里的那个受尽磨难,绝情的大魔头。 十三岁的少年意外的好哄。 但没想到,过了一晚,她唤他,他竟然还跟以前一样,动作微顿,神色麻木,眼神甚至灰暗地看她一眼,没有了昨日那种幽光放亮的感觉了。 何雪樱见到一怔,见她唤了一声没有下文,程简泊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就担起水桶静静的离开了院子。 他竟然连一句回复都没有。 这让何雪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看着他的背影,一边在心里头叹气,这不就是一觉醒来重新回到解放前了吗?她昨天那一番哭泣悔过的“思想”工作,都白做了吗? 唉!看来要改变魔头,任重道远! 何雪樱心想这魔头心菲难以打开,戒备心也极重,看来靠几句好听的话是行不通的。 还是得靠行动! 可她应该怎么做?她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但对这魔头,就算再细心百倍也不为过,这可是关乎她的小命啊。 何雪樱心事重重地进了厨房,将瓢拿起来,放到一边木盆里。 心里烦乱,她现在不但要处理和魔头的“人际关系”,还得做老妈子给两个小的做饭! 还得做四口人的饭,可恶! 更可恶的是是没米又没粮!她还得自己想办法。 何雪樱想到什么,眼神一动,纤纤玉指从腰处掏出钥匙来,她快步走到厨房墙处的柜子处,柜子里不但锁着一家人的口粮,还有昨天她放进去的那盆太岁。 打开柜子里面空荡荡的,厨房里的米缸没米了,装吃食的柜子也是空的,没有零食,没有糕点,只有几颗干枣子,干梅干,篮子里存了几个鸡蛋,还有半个小口袋白面,有点糖和罐子油。 太岁被她放在柜子下面,何雪樱见到它就拿了出来,特意回头看了眼,院子没人,程简泊挑水去了,两个小的还在睡。 她立马从书中取出了今日份的肉芝血菇,用刀割开个小口后,将里面的血滴在了太岁上。 和昨日一样,菇血落到在上面,太岁一颤,颜色很快从浅粉色变成了血红色。 何雪樱不清楚为什么肉芝血菇的血汁滴在太岁上,太岁会变色,这个太岁应该是被黑莲教处理过的,书里没有详写,应该是用什么办法催眠了太岁,要一年后才陆续苏醒变成本来颜色,但现在被肉芝血菇一刺激唤醒了,也就变色了,而且肉菇的血能让太岁改变颜色。 看来肉芝血菇很是不凡啊。 重要的是,这盆血红太岁拿到黑莲教,立马可以换三十两银子! 这对何家来说可是一笔小财,至少买菜买米有银子了。 何雪樱想了想,将血红色的太岁放回柜子,目光一扫,干脆将红枣和半小袋面粉取了出来。 还拿出了一小罐油。 家里就剩下这些吃的了,何雪樱心里有数,马上有三十两进帐了,她干脆就把面拿出来,将小半兜面和好,将油倒入锅里,用这些面粉烙了一小盆油酥饼。 程简泊挑水回来时就闻到院子里油酥饼的香味儿,香得不得了。 他看着挽着袖子,围着罩衣,在厨房里忙活的雪色人影。 有那么一刻,他心里是迷茫的,尤其早上看到她柔弱无依地站在台阶上,唤他的名字,整个人雪白如玉,看起来那么纯洁,那么干净,笑容那么清甜,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昨晚梦里给他下药,将他的命卖了的何雪樱!可一阵恍惚后,他想起何雪樱以前对他的种种,他神色又暗淡下来,木然地拿起水桶。 虽然是梦,但就像真的一样,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像何雪樱能做出来的事一样,让他心里一阵苦闷。 怀着这样的心情,再看到对着他露出甜得要命笑容的何雪樱,听到她对他说:“泊郎,洗手吃饭啦。” 他望着她,心里是一阵迷茫一阵木然一阵欣喜一阵发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她张罗着将烙好的一小盆油酥饼端着放到桌子上,桌上还摆了她洗干净切好头尾的小青葱,这是她在院子里发现的,种在墙角,还从坛子里挟出几样咸菜,以及用烙完饼后的油锅炒的一盘小葱炒鸡蛋。 还有一道汤,用的肉芝血菇和红枣熬的红枣血菇汤,大补气血。 何雪樱知道少年魔头疑心重,她不再单独给他做吃的,生怕他以为饭菜里下了毒。 于是干脆大家坐下来一起吃。 她总不能全部都毒了吧。 两个小的在闻到油酥饼的香味儿时,就爬起来了,尤其何文,翻身就一个劲的嗅,飞速洗完手脸后上桌伸手就要拿油饼。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帮派保护费收得频繁,老百姓日子苦,白面都不是随便吃的东西,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一顿, 否则也不会被放进柜子里锁起来。 像这样用油用白面烙出来的油酥饼,在普通百姓人家,是难得一见好饭食了。 刚出锅的酥饼还冒着油泡儿,香得何文肚子咕咕叫,见到饼自然两眼放光。 被何雪樱用筷子狠狠敲了下,敲得何文疼得缩回了手。 “谁教你的!没看到你泊哥哥打水还没进来吗?”何雪樱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何文委屈极了,他是何家的男丁,以前二姐很宠他,有什么好吃的都让他先吃,还偷着给他吃,怎么现在突然不宠他了,还打他。 他不高兴道:“等他作甚?他凭啥吃?以前二姐你都是将他赶到院子里,不许他吃饭时进堂屋的……”怎么二姐突然就变了呢? “凭什么?凭你以后得靠他护着你才能活着!现在家里不同以往,你们的爹,何家的顶梁柱没了!你已经十一岁了,何文,你到底明不明白家里现在的情况?” 这可是乱世!修武的,修仙的,修魔的,帮派和马贼,一锅乱搅的世界,这不是太平盛世!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没顶之灾,别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就是何文一个半大小子,要想杀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现在除了将这少年魔头拉在身边,多少能安全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付出的努力可不能让何文给搅合了!她自然得警告他。 何文憋了下嘴他不服,他极度不服,但他又不敢公然反抗二姐,只能嘀咕:“我才不要他护着, 我有大哥,我们家有大哥!” 何雪樱将碗筷分四份放好,听罢冷哼一声:“大哥?你大哥在哪儿呢?家里困难时你大哥在哪?没饭吃了,没米没面,你大哥在哪儿,这一顿是厨房最后一点食物,明天你饿肚子的时候,你看你大哥在哪儿!” 何文不吱声了,拿着筷子不高兴地敲碗。 一旁八岁的何小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一会看看二姐,一会看看三哥,刚才何雪樱给她洗脸的时候,她还窝在何雪樱怀里撒娇,她到底还小些,从小是书里何雪樱带大的,长姐似母,在何小姜眼里,二姐就像母亲一样,早上自然要腻二姐一会,从何雪樱身上寻找着母爱。 其实何文也差不多,只不过何文是小子,要野马一些,但何雪樱的话他还是听的。 何雪樱不理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书里的世界有多险恶! 在书中的这个世界里,没有关系,没有后台,没有实力,那就是羊圈里的羊,随时都会被人拉出去宰割。 而且一层一层的宰,她记得江县的百姓先是被本地的各大帮派收保护费,各种宰割。 然后再被黑莲教与周围争抢毒矿的教派宰割一番,最后又来个什么魔宗的弟子,练起万鬼幡的邪门功法,需要抽取人命练幡,百姓又遭殃了,死一片一片的,跟收稻子似的,光想想何雪樱都心慌,都后怕啊! 她可不想进什么万魂幡当什么主魂,当然也轮不到她当主魂,那魔头进去估计能混个主魂当当,她连主魂都不如,就是炮灰!可恶,她可不想当炮灰,她只想好好活着。 何文年纪小,又有家人保护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懂什么! 放好碗筷,叮嘱两人不许吃,然后回身见到程简泊挑完水,也洗过脸,正站在堂屋门口,他目光幽然地看着他们,没进来,因为书里的何雪樱给他立了规矩,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不许他进堂屋。 说真的,这真的过份了。 怎么说这魔头的父亲也是何雪樱父亲的救命恩人。 她见到程简泊,立马眼睛一亮,当即捏着帕子小碎步,快步走过去,脸上洋溢着热情无比的笑容,眼睛看着程简泊笑得都弯了起来,又亲又媚又甜。 看得人心里舒服。 她走过去捏着帕子伸手就将他请进来:“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吃饭了。” 他不进,她就拉着他,再三地请他进屋,直到他被她请进来后,她笑着道:“泊郎,家里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人,大哥他又不常回来,爹也不在了,现在只有我四个相依为命,以后啊,就没有那么多规则,我们就相互扶持,一同吃饭,吃糠,我们四个就一起吃糠,吃肉,我们也一起吃肉……” “泊郎,今日我做了卷饼,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快过来……” 说着,她就捏着帕子,手扶在他手腕上,将他带到饭桌上,边走边笑容满面,仿佛拉程简泊进来是件大喜事儿一样。 让人的心里暖哄哄的。 何文在桌上看着他二姐,他嘴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他也有些迷糊。 他二姐不是最讨厌程简泊吗?怎么突然见到他脸都笑开了花? 看到他这个亲生弟弟,她都没这么笑过。 何雪樱瞥了见鬼似的何文一眼,她笑得热情,笑得自然,但他以为她想这么笑吗?可恶,还不是为了生活!他个小屁孩懂什么叫生存艰难吗? 懂抱大腿的重要性吗? 他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干饭! 程简泊盯着何雪樱,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半丝勉强,见到自己仿佛真的洋溢起来的笑容来,又热情又美,特别娇艳。 他本来不想进去,因为昨晚的梦,他甚至不想吃何雪樱给他的任何东西。 但奈何她笑得太好看,太耀眼,竟然不知不觉地被她引着一路坐到了饭桌前。 何文被何雪樱训了一顿后,总算是没有再出声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但眼睛叽里咕噜转个不停。 何雪樱将人拉到饭桌前坐下,笑着给他张罗着,她知道这魔头疑心重。 于是她当着人的面给几人舀汤,从一个盆子里舀,四人喝一盆里的汤,那肯定不可能下毒了。 将红枣血菇大补汤分完,然后卷饼,她先卷了一个,取过薄薄的酥饼,接着将家里自制的酱抹在饼上,再将青嫩的小葱挟在饼里,再放一筷子咸菜,然后将饼卷好递给程简泊。 一切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操作:“泊郎,你尝尝这个饼好不好吃?” 说着,她还为了证明这饼没毒,用刀切了一小块,她自己尝了尝, 真的好吃,鲜香酥咸,下饭最好不过了。 在何雪樱再三催促下,程简泊才终于拿起饼,在旁边捏着帕子的人那笑盈盈的目光里,他咬了一口,真香! 何文早在何雪樱动手取饼的时候,第二张就被他抢去了,他自己挟自己吃,吃得满嘴流油,眼睛锃亮:“好吃,好吃!” 何雪樱给旁边急得够不着饼,在椅子坐不住的何小姜,捏着帕子也给她卷了一个,然后塞她手里,让她自己坐那儿吃。 等明年何小姜九岁了,她可就不管了,还得让她干点家务活儿,这么大孩子应该自食其力了,她可不想又当姐又当娘的,要累死她。 最后她给自己卷完,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就见那一盆油酥饼何文拿了一张又一张,何雪樱瞪着他,不得不坐得离程简泊近些,帮程简泊抢,还极有眼力见给他舀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吃饭,见他红枣血芝汤喝完立即再给他盛一碗。 很快汤就见底了,何雪樱也喝了一碗,这东西极补气血,不但对武者有好处,对女孩子也很有好处,又喂了何小姜吃了一碗,剩下的大半她护着给程简泊喝了。 何文一脸幽怨地望着姐姐,将最后一张油酥饼抢到了手里。 程简泊第一次和何家三姐弟坐在一起吃饭,何雪樱一直在坐他身边,身上的香气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她的声音轻柔细语,她亲手卷的葱油饼格外的香酥,给他倒的汤也格外的补,补得他僵直地坐着,一碗接着一碗,喝得汗都流出来了。 何雪樱还拿着雪白香喷喷的帕子给他擦汗。 程简泊感觉那柔软的手捏着帕子轻轻的按在他额头上,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心情一荡一荡的。 一个从来没有给他好颜色的少女,突然有一天对他笑脸相迎,温柔对待,对他各种贴心各种好,他心里又是惧又惊,但想起昨晚作的梦他又忍不住怀疑,一颗心有如油煎火烧,一边是现在的温柔小意的何雪樱,一边是梦里绝情刻薄的何雪樱。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饭的,油饼的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直到他走出何家。 来到了武馆,他才清醒过来,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所谓的美人计,何为美人计?美人计就是触动他心弦,让他抗拒不了,喜欢现在的她,且惧怕她变回原来的样子,才一天的工夫,他来到武馆后,就开始期待能早些回家了,能早些看到她…… 这就是所谓的美人计,也是攻心计。 武馆上午要练两个时辰的拳,下午练两个时辰的腿,中午武馆会供学徒一顿饭,程简泊以前每天就靠武馆供得这顿饭填饱肚子,可以吃很多。 武馆场地挺大的,不但有假山流水,还有各种练拳脚的沙袋,石锁,武器架上面也摆满了各种武器,每天有人整理。 程简泊在这里学武三年了,十分刻苦,也极有天赋,各种武器舞起来看一遍就会,第一年时就能熟练运用,拳脚也练得很凌厉,但就是因为家贫,气血一直跟不上,否则就能从学徒升为武者。 武者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气血充足力道大,气血不足则力道不生,就算拳腿舞得再好,武器再得心应手,气血化不成武者的力量,那也是没用的。 但今日程简泊不同了,练拳时力道之猛,沙袋都被他打漏一个。 武馆有许多学徒,家里有点闲钱的都想让子女过来学些武功,毕竟是乱世,学些功夫总是好的,这里的学徒分两派,一派是有钱有势子弟,一派是平民子弟,平日虽有些冲突,但大多数没有交集,各混各得圈子。 程简泊在武馆三年了,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聊得来的友人。 苏力夫就是其中一个,他们这些人都已经在武馆待了两三年,都是老油条子了,想来就想,不想来就不来,武馆师父对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每个季度十五两银子,一个月五两,程简泊几乎天天来武馆,苏力夫则隔一天来一次,今天他一过来就见到程简泊大力附体。 只见他光着上半身,对着沙袋就像对着仇人一样猛锤,竟然几拳就将袋子打爆了。 简直力量炸裂! 身上的肌肉都绷起来了,以前程简泊特别瘦,虽然肌肉也结实,但跟其它同龄人比还是瘦的。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肌肉大了一些,气血一下子足得很。 力道也变大了。 苏力夫望着漏了的沙袋,看着程简泊的拳头都惊呆了,走过来道:“阿泊,你这是吃了什么鹿鞭龟血,怎么气血一下子这么强了!这离武者可不远了啊!好小子,吃了什么大补的好药了!” 练武人就是无底洞,多少身家都不够填,武馆的学费那都是些小钱,大药才是最贵的,最便宜的大药,补药,都是二两银起,差不多一点都要五两银,一星期怎么也得吃上两副补药才能继续练武,再贵的就没有上限了。 程简泊擦了擦头上的汗,上午的拳练完了,他用何雪樱给她带的一条干净的白色汗巾擦了擦胸口的汗。 “没什么,就是吃了点松血菇。” “松血菇!五两银子的补药!”苏力夫惊呼,苏力夫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如果说程简泊来这里习武是因为何永福是镖局的镖师,能负担起他基础的学费和补药的话。 苏力夫家则是开豆腐坊的,一家人赚得都是辛苦钱,也是合全家之力送儿子来武馆习武,求得乱世里一丝自保能力。 因为这个世道光赚钱不行,没有人保护赚多少钱都不一定是你的,所以苏家才一咬牙,与其赚点钱被别人搜刮,不如让儿子习武,习一身本领,别人也抢不走。 苏力夫在武馆里也算是家贫的,饭倒是吃得起,但补药吃不起,他之所以隔天来一次武馆,就是因为吃不起补药了,如果天天来武馆练身体吃不消,很容易耗尽气血体内经脉受损,得不偿失。 “你什么时候这么阔气有钱了!不会是自己上山采的松玉血菇吧?深山里太危险了,阿泊你可悠着点儿。”苏力夫拍了拍程简泊的肩膀说道。 程简泊没解释,只是“嗯”了一声,将挂在一边树上的衣服拿下来穿上。 “我说,阿泊。” 苏力夫看了眼周围分开各自练功的武馆学徒,他悄声地凑程简泊身边八卦道:“你听说余明的事儿没?” “谁?什么事?”程简泊扣着布扣,随口问。 “就是余明啊!和我们一起进武馆的余明,他家里老母病了,已经好久没来武馆了,学费也停了,我最近才听说,他老母治病需要五十两银子,他就自卖自身,卖了三年,去北边矿山那边挖矿去了……” 听到挖矿,程简泊眼皮一跳,他扣布扣的手停了下。 “算起来,他进矿山三个月了……这事儿我还是听火刀帮里的人说的,他们说,余明死了啊!” “死了?” “是啊!听说那个矿有问题,但到底什么问题那个帮派的人没说,就是矿有问题,总是死人,那个余明他正好认识,亲眼见到他从矿里抬出来,听说尸体不成人形,全身都打烂了,抬出去后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总之,他死了,这世道太可怕了……”苏力夫搓了搓手臂。 武者怎么了?武者也怕死啊,谁知道挖矿还会死人啊。 程简泊没说话,他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昨晚上的梦。 那个梦也是个矿洞,他在梦里也被打得不成人形……怎么会那么巧?而梦中,他也被卖,被卖了五十两……可怎么会那么巧? “卖了五十两?”他忍不住问好友。 “是啊!五十两,据说现在那个矿洞还在招挖矿的矿工,三年五十两, 送过去就给银子,还有不少拉粪车往那边拉人,你说说什么人会被拉粪车拉过去,那是没有知觉,或者被绑着的人啊!细思极恐,你说这么一笔银子,多动人心啊,会不会有人见钱眼开将亲人,或者仇人迷晕了绑了送过去……” 程简泊听着,听到将仇人迷晕时,扣着最后一颗布扣的轻微手抖了下。 他将唇紧紧抿紧起来。 苏力夫想到了什么,提醒他道:“阿泊,你可千万小心啊!你在那个何家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小心他们家的人给你下药,把你也卖到了矿洞,那就惨了,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我就说你不要再回何家了,何永福已经死了,那家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不如找个活计搬出去,省得让何家人算计了,哎对了,你不是最近在找工吗?我知道有家铁铺接了一批铸剑的活儿,忙不过来想招几个帮工,你去看看,你力气大,瞧瞧一拳能把沙袋打爆,又是武馆的,他们肯定收你,就是打铁的工钱不太高……” 程简泊心里一时间闪过梦里不成人形的自己,一时间又闪过何雪樱娇媚的笑颜,他心里满是挣扎的滋味,又是疑惑又苦闷,但想到何永福对他的恩情,还有何雪樱彷徨无依哀求他的样子,他挣扎一番后,忧虑无处排解,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好,我去试试……” 早上何雪樱将程简泊出院子,送走后,转眼就揪住了要溜出去玩的何文。 “往哪儿去!” 何文被揪住了命运的耳朵,被二姐拧着拉回了院子里。 “行了,别嚎了,你跟我过来!”何雪樱瞥了眼这便宜弟弟,天天就知道玩,长这么大了总得干点正事!别看何文这个样儿,他在周围这片孩子里,算孩子王! 在这部小说里何家是底层人物,是普通老百姓,但在普通老百姓,街坊邻居,甚至那些孩子眼里,何文家也是很牛逼的。 何永福没死时是镖局的镖师,这可是体面工作,还很有范儿,走南闯北的有见识,有故事,加上何大勇在帮派里混,帮派里的人多牛啊,欺负小老百姓那是人人见得着的,何文天天拿去跟小伙伴吹,再加上程简泊在武馆习武。 别管关门后在家里关系怎么样,在外头,何文就是那种没人敢惹的孩子,在这一片街坊里,没人敢欺负他,他说话好用。 何雪樱自然不能浪费这个便宜弟弟的人脉,她将血红太岁取出来,用东西包了下,交给何文:“二姐需要你做三件事,做好了,晚上有肉,有大餐吃!” 何文一听见肉眼睛亮了。 “第一,出门后,立即找你那些小伙伴,带着他们一起去黑莲教;第二,将这盆血红太岁带去黑莲教换三十两银子,这些银子是我们家以后的吃肉钱;第三,将钱安全带回来,交给二姐!你能做到吗?” 何文一想这不是小菜一碟,当即大声道:“能!但我办好这件事后,二姐你得给我买大块的肉吃。” “行,保证让你吃个够,好了,你快去吧,太岁拿好,记住,一定要叫上你那些小伙伴一起去,越多越好!”她看着何文一溜烟抱着太岁跑了,出去呼朋唤友去了。何雪樱这才拧了下帕子,走过去将大门关好,然后带着何小姜去屋子里将两人被套拆下来,她总觉得被套脏,打算洗一洗。 之所以让何文去,是打算废物利用,咳!是物尽其用,何雪樱过去太扎眼了,她怕被黑莲教盯上,这可不是什么正经教派,书里写得是是魔教分支之一。 何文他是个小孩,不会惹来关注,她特意让何文带着一群小孩过去,这么多孩子,黑莲教不会做什么,毕竟他们的目的是需要有人宣传太岁这东西,宣传越广,收割的武者越多,初期为了宣传太岁,肯定不会对何文一个小孩怎么样,反而会让这些孩子看到他们确实会回收太岁,给真金白银回收,以此来证明太岁是好东西,是让黑莲教花重金回收的好东西。 她猜测何文此行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于是就让这小子跑个腿儿。 果然如她所料,黑莲教的人有些惊讶,太岁离唤醒时早了两个月,但想想也没差,也许就有那么一两个醒得早了些? 最后还是按承诺将银子给了何文,没有欺他是个小孩不给他钱。 何文带着他的一群“虾兵蟹将”真的从黑莲教拿到了银子!这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他一路跑回了家。 这时何大勇还没死,还在帮派里,所以哪怕知道何文手里有了三十两,也没孩子抢,何文就算再傻,也知道他怀里抱着的是银子,他一路头也不回,不吭声地跑回了家,路上谁跟他说话他都不说,进了大门, 他一股脑将银子塞给了二姐,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压力!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街坊。 何雪樱倒是不怕传,她将银子数量拿捏的正好,十两太少,买点东西就没了,她也可以再等一天,将太岁变成紫红色,可以领五十两,但五十两就容易惹得一些不要命的铤而走险,三十两,不多不少,只算笔小财。 既让人眼红,又不会让人失去理智。 何况何大勇还在,虽然有人议论纷纷,倒也没什么事,各家的注意力也慢慢从三十两银子,转移到自家太岁上,开始做起美梦,想着太岁变色自己家也能赚上三十两。 何雪樱挨不住何文磨,这家伙想吃肉想疯了,最后被他强拉着出了门。 何雪樱除了买了些肉和菜,以及米,让何文提回家,她还去了米铺对面的药铺,药铺里专门有一柜台,琳琅满目的放着武者们需要的气血大药。 她挨个看了看,认了认。 她发现有一个叫松玉血菇的,长得很像她书里的肉芝血菇,售价竟然十两银子!但何雪樱隐隐觉得肉芝血菇肯定要比松玉血菇好。 她看了一会,各种大药普遍几十两银,最低的也要二两。 她为什么要看这个! 因为书里乱世将近,江县这个小地方也要乱了,她估算了下时间,两个月左右就要开始了,先帮派乱斗,死一拨人,帮派斗完就是魔宗分支为了抢毒矿又是一番争斗…… 两个月时间, 很宝贵,最好能提升程简泊的武力,让他成为武者,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在这乱世有一点点自保的余地。 但可惜这些大药她都买不起啊!好在何雪樱有个金手指,每天有一只肉芝血菇,可以给程简泊补一补,希望他能增强些实力。 她正要离开,见到药铺门边放着个袋子,里面有些菌种一样的东西。 于是她问伙计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松玉血菇的菌子,半两银子一碗,姑娘可以带回去种种看,有人种出了松玉血菇,足足卖了七、八十两银子呢。”伙伴笑呵呵道。 其实他没说的是,松玉血菇很难种,生长极其缓慢,十年才能长成,有人幸运种出来,十年也才赚了七、八十两,但大多数人毛也种不出来。 菌种是真的,长不长得出松玉血菇,得靠运气。 何雪樱自然不会种什么蘑菇,刚要走,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了,再次看了看菌种,让伙计装了一碗。‘ 她想到了书里第二页的仙松腐木…… 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养菌子? 于是她就想带回去试试。 她将少些菌子放进那截带窟窿眼的仙松腐木里,完事喷点水,放到了一边。 晚上,她做了一大桌菜。 发了点小财自然要庆祝下,饭做好她不让何文吃,然后在大门口等了又等,明明以往天没黑,程简泊就回来了,回来就会挑水。 但今日不知道去了哪儿,等到天黑也没见他回来。 她甚至打发何文去武馆看, 何文说武馆早就关门了。 找不到人,何雪樱神色凝重起来,她在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向门外张望,就在她不安踌躇着,胡思乱想时。 大门终于传来了声音,她立即小碎步跑过去,确认外面是程简泊后,她一下拉开大门。 月光下,程简泊脸上有黑灰,一身的汗,狼狈的很。 “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不知道我多着急,我都怕你……”怕他又被人给卖了,她急得手帕都快扯破了,要是卖了的话,他再变成魔头,下山找她寻仇,那就完了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她笑容满面地将他迎进院子来,拴好了门,轻扭腰肢走近他,笑得露出玉齿,对他亲切招呼道:“今儿晚上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走啊,我们去堂屋,饭菜都在桌子上,来啊,快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投雷,破费了!能订阅就很好了 第 120 章【VIP】 第120章反派魔头心尖宠5 程简泊幽深的目光看着她。 月下,她的笑脸无一丝勉强,看向他时,笑得眼睛弯起来,眼中带着爱的光芒。 而且刚才开门时,她脸上一瞬间的惊喜不似做假,晚归的担心和埋怨也不像假的。 她似乎真的将他当成亲近的人,当成家人,担心他,等待他。 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间对他好起来。 梦里她的绝情还历历在目。 梦外她的热情又热烈似火,一时间让程简泊心乱如麻,生性爱生疑的他,在她脸上寻不到半点应付,全是亲近之意。 堂屋门开着,屋子里有暖暖的灯光,昏黄暖暖的光线照在院面的石板地面上。 这对他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对于一个从小失去的家的人,家对他来说,是极其向往的,是渴望的。 望着面前热情地邀请他进屋的少女。 最终,他目光柔和下来,梦境终究是梦,就算它再逼真,再像真的,它也不是真的。 程简泊站在院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从袖子里小心地取出今天在铸铁铺做了两个时辰的工钱。 两个时辰要一时不刻地砸铁,铁铺的炉火烤人,他的汗流了干,干了流,晚饭也没吃,砸得整条手臂都麻了,没有知觉了,才赚了二十铜钱。 如今的江县能赚钱的生意都被垄断了,赚钱不易,他年纪小才十三岁,这活计还是因为苏力夫跟铁铺老板认识, 铁铺老板见他是武馆的学徒,力气较大人家才肯收,否则,两个时辰二十铜钱也不是谁想赚就能赚到的。 他将攥紧叠好的铜钱递给她,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反应。 他不是没有从外面拿东西回来给她,去年,前年,十来岁的他冒险进入深山,好不容易抓到只野鸡,抓只野免,他自己舍不得吃,只吃些山里野果,也要将野鸡和野兔抱在衣服里带回来,只为给何家人尝尝野味儿,谁知何雪樱却嫌弃地丢出去。 程简泊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将自己辛苦从深山里带出来,一路捂在怀里拿回家的野物,用脚踢了出去,何雪樱从来不屑于他的东西,眼神厌恶极了。 就像沾了脏东西一样。 从此,他再也没有带回东西来了,那种厌恶他的眼神,他永远都记得。 他甚至暗暗告诉自己,不再有第二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但没想到现在他又…… 他又忍不住将自己晚上没吃饭赚的血汗钱拿了出来,幽暗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退却的、试探、期望地将钱拿出来,再次递给她。 他甚至已经做好她突然变脸,嫌脏地将他的铜板全都扔出去的准备。 那双幽暗的不信任的目光紧盯着她。 “……这是我在铸铁铺做了两个时辰工,赚的二十文,给你……给家里买些吃食。”他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沙哑低沉,他看着她轻轻地说。 就算家里柜子钥匙何雪樱管着,但家里米缸都空了, 一直没补,想也知道家里没有进项了,就没钱买吃的,难怪她急得哭,所以程简泊才到处找工做,他不怕累,哪怕再累一点他也能忍,她能不哭不闹,天天这样对他笑,他也愿意做工,他怕的是自己无论做什么,她都厌恶,用厌恶的眼神,嫌弃的动作对他,哪怕给她钱,估计她也嫌脏…… 但程简泊想象中的变脸没有发生。 何雪樱心道,这怎么可能发生呢? 要知道,这时候饭都快吃不上了,有人肯给钱,那是菩萨啊! 老百姓现在多难赚钱,在外头一个铜板都不会有人白白给你,程简泊这大魔头竟然将自己两个时辰的工,不吃饭才赚到区区二十铜板,都交到她手上。 铜板上还有汗水,是少年魔头紧张时手心攥出来的汗水。 当真是血汗钱呐! 她怎么会变脸呢,怎么可能不要呢! 她立即伸手捏着帕子接了过来,惊喜地出声道:“天呢,二十铜板,这么多钱?够家里四个人吃喝一天呢!简泊,你两个时辰就赚到这么多,你可真棒!” 二十铜板不多,但重要的是铜板吗?不!是这魔头愿意掏钱了! 掏钱说明什么?说明她拉拢有效啊! 她正在降低他的仇恨值!他不恨她了!还愿意养她!天呢,这是多么大的转变,多大的跨越,多大的进步,不枉她这两天无微不至地招呼他,拉拢他,感化他。 付出总算有回报了。 何雪樱喜气洋洋地将钱郑重地用帕子包好,放进袖子里,又扯出一条白色帕子,笑盈盈地夸赞他,毫不吝啬柔声道:“……简泊,你才十三岁就能赚钱养家了!何文马上十二岁,什么事都不懂,他跟你比差远了,从小爹就说你长大有出息,说你金鳞不是池中物,那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爹说得真真的对,你看你,现在就能赚钱,还交家用,已经是咱家里头的顶梁柱了。” 赚了二十铜板,何雪樱将他夸成朵花一样,一个劲儿赞个不停,然后将他拉到晒了一下午的水槽边,里面的水是温的,她催促他:“快洗洗手和脸,我们进堂屋吃饭,晚上饿坏了吧,今天做了好吃的……” 何雪樱热情极了,笑得舒展,看着他时,唇角就没下来过,眼睛里都有小星星,也不嫌弃他身上有铁灰,脏兮兮的,更不嫌弃他身上的汗味儿。 在旁边一直殷勤地帮他舀水。 这是给他舀水吗?这是抱大腿啊!不,不能说抱大腿,应该说培养人才! 在古代,人才也是急缺的,主公最愁的是什么,愁手下无人啊! 何雪樱今天去药铺的时候,打发何文去虎头帮找他大哥,何文去了一趟无功而返,何大勇不在帮派内,说是去了帮派码头,跟人上了船,也不知道上船干什么去了。 上船了!完了,那就没办法了!出海了上哪儿找人去。 何雪樱心里也急,如果何大勇不死,对现在的何家来说他是第一层保护伞,至少在江县乱之前何家还能相安无事,但何大勇死了的话,这层保护伞就没了。那家里一切就只能压在程简泊身上。 何雪樱是无能为力的, 她又不会武功。 可程简泊才十三岁,还是个少年,虽然习武,但总也不保险,何雪樱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培养程简泊,把他培养厉害一点儿,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何永福不在了,但至少程简泊与何家还有那么一份单薄的养育的恩情在,若培养好他,对何家,对她都有帮助! 关键是,这是个魔头!培养魔头……何雪樱总感觉自己在培养敌人似的。 像在走钢丝,但找不到更好的人,只能劝自己,程简泊没有黑化,没有黑化的仇人,还是仇人吗? 她不知道,但少年魔头竟然出人意料的知恩图报!这是何雪樱没想到的! 相处这两日何雪樱观察他,对他越看越满意,如今再见他将自己辛苦赚的二十个铜板放到她手里时,有那么一瞬间,何雪樱是开心的,心里高兴,她的笑容也是发自肺腑,毫不作假。 因为这个魔头他不黑化的时候,竟然是个不吝啬,有担当,有责任心,懂得付出的人。 这可是个大惊喜,这比一个无情无意,翻脸无情,阴险狡诈的仇人要好得多! 只要她好好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让仇恨值降下来,重新建立两人间的亲密关系,家人关系,信任关系,并且阻止他接触魔教这些改变人性,使人变态的魔器,魔功。 如果能一直维持目前这样的心性,那么,少年魔头还是值得培养的! 靠不上何大勇,那就只能靠魔头了! 她一咬牙,就这么定了! 乱世里,找个魔头辅助他成长,成长起来后再反哺保护何家,保护自己,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程简泊见何雪樱一边在他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洗脸,她还轻柔地给他递过香胰,让他好好洗洗。 笑眯眯的目光让人感觉特别亲切,暖心,程简泊幽暗的眼神放出一丝亮光。 看她对自己笑,内心一阵热乎乎的,像被温水泡过一样。 他忍不住用水泼脸,想清醒一点,一顿扑腾地将头脸和手洗完。 何雪樱还特别主动地,亲亲热热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她想尽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毕竟何大勇不出意外就要死了,她要趁着何大勇死前,尽量在这魔头面前刷足好感,让他哪怕知道何大勇死了,也不会对她生出疑心来。 书里何雪樱以前定下过规矩,所以程简泊不肯主动进堂屋,她得捏着帕子拉着他,将他一路带到堂屋他才肯进。 少年心性,曾经的屈辱记得一清二楚,倔强得很。 何雪樱边拉着他往堂屋走,边摸了摸他身上的麻布衫,口中道:“……泊郎,身上的衣服也旧了些,等过两日我去布铺裁些布让衣坊给你做两套衣衫穿。” 程简泊迈着的步子顿了下,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何永福给的旧衣,习武费衣衫,他再怎么省着穿,也没有几件囫囵的。 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自然好受,但嘴里却闷声道:“不用, 衣衫还能穿,不用费钱买。” 何雪樱笑眯眯地说:“那怎么行?” “……出门在外得体体面面的,你可是未来的武者呢!”她一路将他拉进了堂屋。 按说这时候两个小的应该收拾收拾睡觉了,但堂屋摆着一桌子菜呢!全是好吃的,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虽然何雪樱一人盛了一碗让他们吃了,但一碗哪够啊,心思全在外面桌子上摆的盘子里了。 程简泊一回来,何文和何小姜就嗖地从屋出冲出来。 何文还不满地对着程简泊大吼道:“姓程的!你怎么才回来!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不回来二姐就不让我们吃饭,害得我和妹妹饿了一晚上肚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摆什么谱?练个武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还让我们等你!可恶至极!” 程简泊还没出声,何雪樱已经听着火冒三丈,直接抽出了旁边柜子上的鸡毛掸子满屋追着何文打,她骂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什么姓程的?这是你简泊哥!”你魔头哥!真是活腻歪了! “看看你这一脸没家教的样子,还说别人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你简泊哥晚上没吃饭一直在外面做工,赚了钱回来就交给我,这才回来晚了,你呢?你在摆什么谱!天天白吃白喝的人是你,以为姓何就了不起了?还会骂人了,我看你才可恶至极!你再敢这么对简泊说话,你就给我出去!” 被何雪樱撵着打了两下,尤其还是在程简泊面前,何文委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作为在孩子堆里说一不二的孩子王,他委屈, 他不服!哪怕是从小带着他的二姐,他也委屈,他也不服! 他梗着脖子道:“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出去,我是何家的男丁,这房子有我的一份,我凭什么出去!要出去也是你们出去,你们才是外姓人!” 何雪樱呵地一声气笑了:“好啊!我们明天就搬走,出去租房子住,你就自己光杆在这里住吧!这房子都是你的,行吧?” 何文见二姐说的真的一样,他终于憋起嘴,一个半大小子竟然呜呜咽咽哭起来了。 何雪樱本来对何家两小的就没什么感情,谁穿过来会对原身的弟弟妹妹情深似海?要不是她这个身份限制,这世道也不好,她也不会留下来。 现在不用她照顾了,那更好呢!她才懒得管。 何文一哭,何小姜也跟着哭,小孩子过来抱着何雪樱憋着嘴呜哇:“不走,二姐,哥哥……” 最后是看程简泊在旁边手足无措,他从来没见过何雪樱维护过他,竟然还为了他打起何文,这让他心里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何文以前没少欺负他,但何雪樱一次都没管过,甚至欺负完他,她还奖励何文好吃的,夸赞何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为了自己打骂何文…… 何雪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敲打了何文,让他以后聪明点,好对魔头放尊重点,别她在前方努力挽回魔头仇恨值,他在后面一直追加仇恨值…… 另一方面也是做给程简泊看的,让他清楚看到她的改变。 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断维护他,赞美他,体贴他, 都是为了覆盖书中何雪樱曾经的的恶,用美好盖住恶行,盖到他再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何雪樱,那就成功了。 这个覆盖的过程得一点点扭转,得有个过程。 她半生气半演戏,直到程简泊为何文说情,支支吾吾道:“……别打架,怪我,是我回来晚了,害你们也没吃饭。” 他以前无论什么时候回来何雪樱根本不管,也不理,所以他没想到她们会不吃饭等着他。 程简泊一开口求情,何雪樱立马用眼尾看了他一眼,当即给他面子地甩了下帕子,声音缓和一些,对着何文道:“好了,都大小伙子了,还哭鼻子,难不难看!你也在书塾学过两年书,就没听夫子说过吗?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你想想你那么欺负人家,人家简泊却能包容你,不憎恨你,还替你求情,心胸多宽广,人品多好!相比之下,你呢?你人是小,难道就真是个小人?” 何文被二姐这么一紧一松地骂了一顿,终于虎着脸抽着鼻子不哭了,最后一抹泪,还回了一句:“我才不是小人!” “好,你不是小人,那以后就要做个君子,行了,别哭了,桌上这么一桌子菜还等着我们吃呢,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教训了一通后,也就罢了,都是小孩子,他们懂什么?对这种半大孩子也不能一直训,特别容易叛逆,何雪樱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桌上好吃的上面。 果然好用,见到好吃的何文很快抹干眼泪,跑到桌前凳子上坐下来。 何雪樱将抱她腿的何小姜也抱到了她哥旁边的凳子上。 然后回头笑脸相迎地将程简泊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边递给他递子边跟他解释道:“……我们去年在黑莲教那儿领的太岁还记得吗?它变颜色了, 我就让何文去黑莲教换银子,换了三十两,现在家里银钱还算充裕,发了笔小财,我就买了些肉和菜做了一桌好吃的,咱们四个人庆祝一下。” 说完她对两个小的道:“今天桌上的吃的,随便吃,都吃完了别剩下,好,敞开肚皮吃吧。”然后她从鸡肉盆里挟了根大鸡腿放在了程简泊碗里。 何文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程简泊,还不忘飞快地从里面将另一个鸡腿挟到自己碗里。 可怜何雪樱身边的何小姜小姑娘人矮手短,够不着,一直急得扯着二姐,何雪樱只好哄小孩一样在里面挑了嫩的几块鸡肉挟给她,让她慢慢啃。 桌子上何雪樱整治了八道菜,她买了只鸡,炖了道大盘鸡,油足足的,看着就香。 做了家常的木耳炒鸡蛋、红烧茄子,肉丝炒蒜苔,红烧肉。 还去了熟食铺买了卤好的猪头肉,切好装进盘里。 又炖了两个猪蹄,顿得烂烂糯糯的 买了些小鱼,炸了盘酥鱼,还有一道鱼汤,她买的小鱼,反复油煎后熬成奶白色的汤汁,将鱼肉里的脂肪熬出来,再加点切好的小青葱和盐,这样就已经很鲜美了。 何文有了好吃的,自然就将之前和二姐的不愉快给忘记了,吃得起劲,嚼得飞快。二姐做的红烧肉甜甜的, 入口即化,香得要死,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吃了一块又一块。 何雪樱除了自己吃,一直在旁边用公筷时不时地给程简泊碗里挟菜,挟红烧肉,炸鱼,红烧茄子,这都是油多,较香的菜。 程简泊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也就比何文大两岁,他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食物了。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何文就很能吃了,程简泊更能吃,一开始他还拘束,放不开,只吃自己碗里的米饭,不敢挟菜,直到何雪樱帮他挟,越挟越多,他见她是真给她吃的,这才不作声地埋头苦吃。 一时间,在堂屋桌子上暖色的油灯下,桌子四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女和孩童,正奋力的往嘴里扒着饭,一大锅米饭,一碗又一碗。 好吃所有人的都说不出话了,专心恰饭,在何雪樱的生命里,这不过是有了银子后随意做了一餐吃的,拉拢几个人罢了,把大家聚在一起表示我们都是自己人。 人很简单,衣食住行只要满足了,就有好感。 可对程简泊而言不同,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疲累不堪的他回到何家,迎接他的是何雪樱盈盈的笑脸,在那间正屋正堂,在那一盏暖色油灯下,一屋大小四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那不是简单的一餐饭,那是他人生希望的开始,就像灰暗的天空突然照进一束光,像奇迹一样。 何文跟比赛似的,恨不得将桌子上碗盘里的汤汁都划拉到自己碗里,泡米饭吃。 何文不知道二姐厨艺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好了, 肚子都撑起来他也不肯放筷子。 何雪樱见吃得差不多,她心里开始谋算起来。 目光移向程简泊,然后扯着袖子用公筷优雅地给他挟了一块猪蹄肉,跟他温声细语地商量着道:“泊郎……” 程简泊立即停下筷子看向她。 只见她笑面如花地望着他,捏着帕子温柔地抬了下他握筷子的手:“继续吃啊,愣着做什么,我的说的事儿你听着便是。” 她轻声慢语地跟他商量道:“泊郎……你看今日咱们家里得了三十两银子,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今儿个就有不少人打听银钱的事,还绕着路打量着咱家,家里现在只有我们四个,何文还小,小姜就更不提了,小短腿跑都跑不快,大哥又在帮派里混,整日不见影儿,不提他也罢,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寻思着,人得影儿,树得名儿,咱家又不是只有大哥能撑场子唬人,还有你呢,你可是武馆里头的人!” “与其让别人惦记这点银子,不如明儿个我再整治一桌子菜,泊郎你请你武馆里关系不错的学徒,把他们请到咱家来,三两个不嫌少,七、八个不嫌多,一是感谢他们这些年在武馆对你的照顾,二也是给那些街坊邻居看看,咱家是有人的!”叫人过来给何家添加点人气儿。 没有人保护,何雪樱不得不自己谋划着。 她记得这本书作者清楚地写着,何大勇是在何雪樱将程简泊卖出去后第三天死了的。 没有细致描写,只记得一句,何大勇的尸体下午被帮派的人抬到何家,何雪樱痛哭,并着重描写了何雪樱后悔的心理,她确实后悔将程简泊卖了,她卖了人后,大哥也死了,何家一下子就没人了。 只剩下她和年幼未长成的弟弟妹妹,一家弱幼孤立无援。 何雪樱掐着手指算着时间,就是明天。 明天何大勇会被人抬回来,书里的情节写了抬尸体回来的是虎头帮的人,见到了院子里的何雪樱,一身素白衣衫,一时惊为天人,加上何大勇已死。 何家无人,何雪樱就被帮里几个人看上了,打上了主意,三天两头来何家调戏纠缠,要不是原书何雪樱有几分机灵,手里又有些银子,带着弟弟妹妹当机立断地跑去求助镖局的人,最后跟着镖离开了江县。 下场恐怕也极惨,那些帮派的人可并不想娶她,只想玩玩她,一旦被那些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何雪樱清楚知道这一情节,这次程简泊虽然没被卖掉,但他到底年轻轻,就算武馆的人,个头也刚比她高一点儿,和帮派那些无赖比,他还嫩。 而且对方有四五人! 程简泊双拳也难敌四手。 何雪樱想来想去,她打起了武馆其它学徒的主意。 无论古今,人们都是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的。 见何家无人了,帮派的小喽啰才敢欺辱上门。 如果明天过来时,他们见到的是一院子少年武者,帮派的小喽啰自然不敢像书中一样招惹何家人。何雪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借势! 狐假虎威。 装也要装出一种何家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人,跟武馆的人关系好的不得了,有靠山的样子。 所以何雪樱轻言软语地说了半天,找各种理由跟他商量,最后终于磨得十三岁少年答应了。 何雪樱的目的也达到了,吃完饭后,程简泊则默不作声地将桌子收拾好,盘碗都给刷好了才去洗漱睡觉。 一点儿都没用何雪樱动手。 何雪樱赶了两个小的洗漱睡觉去,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对程简泊的印象就更好了,以前看书的时候讨厌他讨厌得不了。 现在看来,这魔头没黑化的时候还真的蛮好的!又勤快,又有眼力见,还知道赚钱上交,多么好的男孩子啊! 这一夜和魔头关系缓和,不但何雪樱睡得好,连程简泊睡得也沉,好在这次没有再做噩梦,一夜到天明。 早上何雪樱犯懒,凑合着做了春饼和肉芝血菇汤,程简泊吃完去了武馆。 也是赶巧,武馆里和他关系较好的几个平民学徒都在,他想起何雪樱昨晚跟他商量的事,于是开口邀请几人打完拳中午到家里吃饭。 有免费的饭菜吃,几人自然一口应下,这年头,请吃饭的都是菩萨!几人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何雪樱吃完饭就揪着想跑出去玩何文,带着何小姜一同去了菜场,买了各种肉菜后,让两个小的提一部分,她拎一部分,这行为耽误了何文出去玩,何文不高兴。何雪樱才不管呢, 这个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愿意关照他们就不错了,半大小子还想当甩手掌柜呢? 想得美,以后家务他都得参与,爹都没了,谁惯他呢!真当自己是大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雪樱根本不惯着他。 将东西拿回院子,何雪樱指使何文去买米酒,给了他一些铜板,还能剩两枚铜板,就给他当跑腿,何文这才高兴起来,拉着妹妹何小姜,一溜烟跑了。 何雪樱回了房间换了件衣服,她无意间看到窗台的那截炭一样黑色臂粗木,一抹红色一晃而过。 她想起昨日她往木头里塞了些菌种。 于是扣上对襟扣子后,她走过去将窗台的仙松腐木拿起来。 只见其中一头她塞了菌种的黑色腐木上,竟然鼓起了十几个小的血红色,圆圆的! 远远一看,就像一截黑色炭木的一头出血了一般! 这种黑色和血色的色彩,浓烈到仿佛这截木头有了诡异的生命一样。 何雪樱差点以为木头真的出血了。 直到她捏了捏那血珠才发现,不是血,是菇头,是买的那个菌种,松玉血菇的菇头,它一夜之间长出来了! 鼓出了一个个血红色的蘑菇头。 何雪樱先是惊讶,确定后又想了想,想到什么主意,一下子惊喜起来。 仙松腐木,就是一种仙松腐烂的木头。 但书里给的这截木头品质相当好,不是一般的腐木,这仙松腐木又轻又软,就算烂了它也是光泽的, 还有一股松香味儿,看着就不是凡品。 买菌种的时候,那个伙计说的清楚,松玉血菇最快要八年长成,慢也要十年,光血菇发芽露头了就得两年工夫,种这个得有耐心,慢慢培育。 可种在了仙松腐木上,它长得飞快,一夜工夫它就长出来了,一夜两年,那再等几天岂不就长成了! 她当即数了数仙松腐木上的小红珠,一共十七颗。 松香血菇按两卖的,也有按个卖,一般来说一个松香血菇是三两,三两卖十两银子。 十七个估算下差不多一百六七十两银子! 之前她还担心太岁的三十两银子花完了怎么办,哪里还能赚到钱呢。 没想到银子这就来了,何雪樱立即乐颠颠将这截仙松腐木仔细地放在了柜子高处,何小姜拿不到的地方。 收好后又将今日份的仙松腐木取出来。 她端详了一番木头,以前她见过室友种蘑菇,是的,她的室友有各种奇怪的爱好,比如种蘑菇,比如买了土豆不吃,等着它发芽,觉得它发芽的姿态有美感,当花养,其中还包括花生芽,山药芽…… 所以,蘑菇包何雪樱大概知道怎么弄,没有那么麻烦,菌种买的现成的,可以直接拿来用,而培育的土壤也不用调配,只要将仙松腐木弄碎就行了。 她主要不想让人知道这个木头的神奇,弄碎了别人也就不清楚这是什么,只以为是碎木和土。 仙松腐木很轻,腐化成形,捏几下再搓一搓就碎了,何雪樱找了块白布,做了一个细细的长条布袋子,手臂那么粗,然后将捏碎的仙松腐木和菌种喷上水拌在一起,然后团着扔进长条袋里,最后将长长的一条筒状扎蘑菇我做好了,在现代这叫菌菇棒! 然后在菌菇棒的任何一个位置,划几个十字小口,这样做方便出菇。 在屋里找个散光的地方,她将菌菇棒斜着摆放在上面。 若是仙松腐木真能种植这些菇类,以后可就不缺银子了! 何雪樱挺开心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若银子能解决,何家困难的事就几乎解决一半了。 之后的一切也都如她预测,中午,程简泊带了五个关系好的武馆学徒过来。 其它几个学徒对程简泊家的情况一知半解,只有苏力夫是知道的情况的,他一直认为何雪樱极为刻薄!虐待程简泊,有次他来何家找程简泊,竟然看到程简泊的铺盖被那女人从门缝给扔了出去。 当时他比发好友还气,气坏了,要冲进去人理论,后来被程简泊拦住。 苏力夫当时没见到何雪樱的人,但听到声音了,那女子竟然还在门后骂人,在苏力夫眼里,这个何家女就是个又怨又恶,奇丑无比,心肠烂掉,和毒妇有得一比的奇葩女子。 所以当程简泊说请他们去何家吃饭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他是抱着看笑话心情去何家的。 结果一进院子,就见到院中站着那一抹清丽之色,风一吹,白色衣衫飘飘,雪色的皮肤,鲜红的唇色,乌黑盘起的长发,美得楚楚动人不可方物,他当时站在那儿呆住了。眼睁睁看到她见到他们,本来清冷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热情的笑容,简直如百花绽开,别说苏力夫,其它四个少年,都愣住了。 好小子!程简泊!他也没说,何家的二女儿长得这么好看啊! 看到何雪樱,几个少年个个含蓄紧张起来,推推挨挨地进了何家院子。 何雪樱热情地将他们引进院中,为了狐假虎威,她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备了几坛米酒,与程简泊一起招待着他的朋友们。 一切都如雪樱所料。 少年们正喝着米酒,吃着佳肴,为里不但有补气血的补汤喝,还有美人相伴,这一餐可以说是吃得极满足。 席上美人问他们啥,他们几乎知无不言,不知道也现编,个个争着抢着说,就算程简泊下意识地将何雪樱挡在身边,抿着嘴不高兴地打断好几次他们和何雪樱的对话,但何雪樱仍把几个小子迷得晕晕陶陶的。 直到虎头帮的人抬着何大勇的尸体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投雷,感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开心 写得潦草,作者修一修,宝宝们明天看吧 第 122 章【VIP】 第122章反派魔头心尖宠7 何雪樱可一点都不傻,她精得很! 她看着程简泊,目光笑吟吟的。 哼,以为她没有防着那个拉粪车的婆娘吗?她早防着呢!何家的邻居就没有几个好东西,拉粪车家的妇人就是其中一个,一直在打何家的主意。 上次弄迷药给她,还出主意让她将程简泊卖了!若不是她,书里的何雪樱怎会那么惨? 见何雪樱不肯卖,走的时候脸拉着跟个马脸似的,啧。 何大勇死了,她就在人群里看热闹,以为她没看到呢,还在笑呢。 有人问何雪樱来帮忙那些面生的人,都是什么人,妇人就在那儿竖着耳朵在听呢。 知道来的都是程简泊武馆的武者学徒,她立马灰溜溜地走了。 估计怕何雪樱将她给迷药卖矿洞事告诉程简泊,前天早上何雪樱在门口远远就瞧见这妇人追着简程泊,跑上前说话,她就知道这妇人肯定倒打一耙的。 她当时没有过去解释,因为她知道一旦当面对峙,不但不会让少年魔头打消疑心,反而会让他更疑心。 那种狗咬狗的场面,何雪樱才不屑做。 太刺激了! 对疑心重的魔头,就尽量不要玩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子,真诚才是必杀计!就实话实话,另外再告诉他家里不缺银子,有钱了自然就不卖人了,这可比她磨破嘴皮子跟他解释有用多了。 果然,在见到帕子里包着的十七个松玉血菇,加上何雪樱一番话,其中解释了她的心理历程、想法、需求。 事情的整个逻辑都没问题。 反而那妇人说的话让人处处生疑心,她是怎么知道人可以卖到矿洞?还能卖五十两?还知道用迷药?这事儿除了卖的,和帮着卖的,别人怎么知道内情呢?谁会大嘴巴说呢? 只要一想就明白了。 是何雪樱拒绝了她,对方恼羞成怒倒打一耙…… 顿时他原本雾蒙蒙的心,立刻拨云见雾一样,神情麻木后,眼中又有了亮光。 虽然心头因梦还有些许阴霾,但何雪樱的话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那种压着他好似喘不过气的感觉一下子没了。 “……泊郎,你想什么呢?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我拿去药铺问问……” 说着何雪樱就要收回帕子。 程简泊这才微收下颌,回过神开口道:“不是,先别卖到药铺,我看看。”他不似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而是专注地用手轻轻拨了拨何雪樱手里帕子包着的松玉血菇,挨个看了看,品相都是极好的,关键是新鲜,刚摘下来不久,里面的菇血还很鲜嫩,这时候的药效是最好的,不像是药铺里买的松玉血菇,是干的,药效就差了一些。 程简泊几次入深山就是想采些补气血的大药,所以武者那些气血大药,常见的他都知道。 而且武者闲下来的时候也时常聚在一起聊天,不知多少武者抱怨,江县的气血药太贵了,药材被虎头帮垄断后,药铺只能从虎头帮买药, 原本在其它地方卖八两银子一株的松玉血菇,到了江县的药铺,只能卖十两。 而江县采药为生的采药人,将手里零散气血药拿去药铺卖,药铺的人又拼命压价,半价或者六成价收购。 黑得很!简直一丘之貉。 后来武者们真受不了虎头帮和药铺的双重压榨,自己自发的织建了一个小小的黑市,在黑市里,武者会将自己用不上的东西交换,或出售,价格一般都很合理,甚至比市面上还要便宜些。 交换的东西不但有武器,药材,偶尔还有武功秘籍,各种丹药,解药类,程简泊曾跟苏力夫他们去过一次。 就在城外的一处驿站附近,每三天开一次,天黑开市,只有两个时辰,门禁前结束。 虎头帮也管不着,都是些武者在交换东西,数量不多,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将江县的武者们惹急了,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个好事儿,也没必要。 形成武者的小集市后,一些商贩也会在那里售卖东西。 今天晚上正好开市,他就将这处黑市跟何雪樱说了下,他道:“你要是想卖掉,天黑我们出城,我带你过去……” 何雪樱听完眼前一亮,立即应声道:“好啊!”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自由市场吗?晚上大家乔装打扮一番,无论卖什么别人也不会打听你是谁,东西哪来的,更不会有人盯着,好东西尽管拿出来,随便卖多少。 她说完唇角上翘,笑得春花灿烂,一边将手里的帕子收起来, 一边亲热地扯了下他的衣袖,与少年魔头毫无安全距离地道:“……等存够了钱,我就给你买一本一流武功秘籍!咱家到时也能出个一流高手。” 程简泊听了倒是没说什么,对于她的亲近,他其实到现在也不习惯,但也只是一动不动任她牵着,不像一开始手足无措了,但明眼可见,他心情变好起来。 脸色轻松许多,他也知道,一流武功秘籍有多难得,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样普通的武者能得到的东西。 一流功法造就一流高手,这种功法能传下来,只有两个途径: 一是某个家族的传承,传承子子孙孙,或拜了名师,师父教授。但这些需要出身,需要运气。 第二就是,抢! 杀人放火金腰带,为了一流武功秘籍江湖上抢得你死我活的人不在少数。 虽然武者都想要……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 就连二流秘籍他都没有奢望过,二流也只有在江县的一些小型的武者拍卖会上或许有两本,也都被人高价拍走了,根本轮不到他们,而且动辄几百两,上千两,也不是普通武者承担得起的。 但听到何雪樱说要给他买秘籍,他心里还是涌出一阵自己也不说上来的感觉,麻酥酥的。 那种被人关照,被人记挂的心上的感觉,实在是美妙,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尝过了,让人整个人轻飘飘的,心轻飘飘的,身体也轻飘飘的。 为了晚上的黑市,在天黑前何雪樱提前做好饭,招呼两个小的回家,四人匆匆吃完本章内容为空,我们会第一时间修复,请先看下一章。 第 123 章【VIP】 第123章反派魔头心尖宠8 何雪樱记得也不太清楚了,书里好像是这个地址。 她之所以记得这个县名,是因为这个县也很惨! 当年被称作叫凤栖县,是这个县出了只蛟凤,有一个五岁的女娃测出了天灵根,后来入了仙门,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书里没有详写,至少几百年前,当时的凤栖县不叫凤栖县,因为此事轰动,后将县名改成了凤栖县。 书里解释过这个县的来由,她因此记住了,正因为这个县出过龙凤仙苗,后来魔宗来到凡人地界,听闻此事还特意在此县收割了不少魂魄练邪术,整个县都惨兮兮的。 何雪樱光想就觉得心惊胆颤,他看书的时候,看到书中仙宗天才和魔宗天才斗法,她还觉得魔宗的人动不动取出万魂幡,万鬼出洞,场面之阴森,斗起法那种气氛,鬼哭狼嚎的,恐怖感直接拉满,看起来还挺过瘾的。 但真的穿进了这本书里,她怕啊! 在这种人魔仙共存的世界,魔宗入侵,凡人是最惨的,她可不想做魔头万魂幡里的鬼。 听说那幡里全是恶鬼,为了提升这些鬼魂的凶气,还会让他们在万魂幡里彼此撕咬,吞噬,大鬼吃小鬼,恶鬼吃大鬼,主魂吃大鬼,像养蛊一样,不断提炼万魂幡里鬼物的数量和质量,让它们自相吞噬,不断减少着里面的凶鬼,再不断地加入新的恶鬼,以此循环…… 这本书里的魔宗简直坏得流油,做人不放过,做鬼也不放过,何雪樱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 最可怕的是最大的魔头!就在她身边…… 恐怖氛围瞬间拉满了! 但很快何雪樱冷静下来,不能慌! 现在所有事情的发展,还在她的掌控之中,魔头也没变魔头,江县和凤栖县也未沦陷。 虽然它们沦陷是迟早的…… 何雪樱不是盖世英雄,她拯救不了书里这部分情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程简泊这个未来反派大魔头带走。 他当年回江县复仇时,看这处不顺眼,随手收一片魂,那个不顺眼,再收一批,跟割麦子似的,也没少嚯嚯人。 生在仙魔世界的凡人,真是招谁惹谁了?动不动就是灭村,灭县,灭城,灭国。她已经开始想往哪儿走了,感觉这个世界哪里也不安全,哪里都不是绝对安全的。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要考虑的是,书里的这个漏,她到底拣不拣? 如果拣的话,她得先去趟凤栖村,找到这个未来被魔头抢了的画的人家,这个画里面可是有个洞天! 有了这个洞天,等她们离开江县时,就不用大包小包带着上路,古代交通不便,行李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有了洞天之府,他们就可以轻装上阵,东西可以放在洞天府里。 什么叫洞天,洞天就是仙侠小说的里所说的福地洞天,是隐藏起来一片的空间,里面分大洞天,小洞天。 只有在一些上古福地洞天,或上古修士的府邸里才能得到些宝物,其中就有画中府这样的空间储物宝贝。 这类空间宝物不是那种小的储物袋,空间戒指,空间腰带可比。 它们里面的东西是现实真实存在的,上古大能将福地中的一部分切割下来,用空间神通与材料制成宝物,这种宝物里面有真实一方天地,有山有瀑布有房子,还能种地。 除了小些,跟现实没有分别。 何况里面还放不了少秘籍。 何雪樱很想得到这个。 幸好!她记得具体地址,至于滴水洞村,村名就更好记得了,因为她的时代也有一个叫滴水洞的地方,产玉石,所以何雪樱看完印象深刻。 有了地址,想要得到这东西,就得前往邻县崔家,她不确定现在那幅画还在不在崔家,因为书里写过,崔家家道中落,卖了田产后搬回祖宅,家产相继变卖,如果东西现在卖了的话,就麻烦了。 再想从别人手里得到,就难了。 所以当务之急,得赶紧去邻县,找找这个崔家人看看情况。 何雪樱想好了下一步做什么后,这才躺下来,将被子拉到下巴处,望着书中世界窗外那略显陌生的月光。 看了许久才慢慢闭上眼睛。 待到第二日,她起晚了。 何雪樱没有做饭,穿过来之后她天天起早做饭,烦死了! 现在有钱了,能买则买! 她一大早将何文叫起来,十一岁男孩子睡什么懒觉?别的干不了,跑腿总能跑吧,她摸出三十三文钱给他,打发他去早街买早餐。 何文别的腿不爱跑,但给钱买早餐,他眼前一亮,接了钱和盆碗一溜烟跑出去买饭去了。 何雪樱从书里取出肉芝血菇,去厨房用罐子烧了肉芝血菇的汤,做成汤,肉芝血菇汤跟松玉血菇汤差不多,不太看得出来,其实肉芝血菇比松玉血菇更好。 就算何雪樱不懂药材,但两种菇拿在手里一对比,也能看出来。 肉芝血菇更沉。 松玉血菇的血色在外,肉芝血菇的血包在内,它比松玉菇多一层皮肤,松玉血菇不像肉芝菇那样,开个口,就像人流血一样流下一滴鲜血。 松玉血菇没有血的,两者最大的差别就是那一滴血,那一滴灵性。 她还记得肉芝血菇那滴血是可以将太岁都催生出颜色来,功效很强。 所以这几日,何雪樱每天早上都会亲自给程简泊熬肉芝血菇汤,他的那碗汤里有一滴肉芝血菇的精血,她和何文与何小姜喝的是肉芝血菇的菇汤。 但就算这样也很补,一家人气色肉眼可见地转好了。 何雪樱这样做是有目的,现阶段他们还没有离开江县,这段时间应该是江县始乱之前最平静的一段时间,她需要程简泊赶紧增加实力!为离开江县做准备。 他现在是武者,是个空有力量而没有秘籍功法的武者,就是个空架子!一方面需要他修炼一门好的功法,炼到小成,最好一出手就能震慑众人,这样,离开江县的路上,他才有保护四个人的能力。 若是日日喝肉芝血菇汤,让他的气血之力达到顶尖武者那就更好了!有了顶尖武者的实力,她们更安全。 所以,她想试试,两个月不间断地吃,他的实力能不能再高些,所以何雪樱别的可以偷懒,但早晚两盅,一盅肉芝血菇汤,一盅松玉血菇汤,她都是亲手熬的。 这是给程简泊补气血吗?这是在保她的小命啊!这怎么能马虎呢? 大概这些日子气血补得太充足,全身有用不完的气血之力,程简泊早上起得更早,一直在院子里练拳腿,练得浑身汗湿,最后将外衫脱了,光着上身练,朝阳下身上那一块块武者纠结的肌肉。 别说!古代的男子大多成熟较早,十三岁就已经有些成熟男子体格了,偶尔正面都能看到腰带下隐隐的腹肌,朝阳一照,腹肌沟勒分明,有七八块呢。 跟块小田地似的。 少年身形实在漂亮,何雪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在厨房坐着炖血菇呢。 时不时余光打量了一番后,觉得少年魔头现在哪哪都好,就是没有一套合适的功法,看来功法这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两个月的时间本来就短,还得参悟功法…… 看来还是得早些去邻县,何雪樱打定主意后,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往炉子里扔了块木柴,厨房的木柴都是程简泊劈的,按着何雪樱的要求,大的小的,整整齐齐的摆放,用起来干净又方便。 何文果然是买东西的小能手,很快将早餐买回来了,来回跑了两趟。 三十三文钱足够何家四人早餐吃好吃饱,在物价平稳的古代,一文钱可买一个炊饼,三十三文钱能买三十三个炊饼。 这时候的炊饼很大,比脸都大,何雪樱吃一个就饱了,程简泊能吃五六个,何文可以吃三个,何小姜半个。 所以何文买回来十个炊饼,六个馒头,四碗馄饨,一块豆腐,大概上次何大勇出事后,何文老实了,没了大哥撑腰,加上程简泊带回来那么多武馆学徒,把他气势压下去了。 人都有慕强心理,程简泊成了武者,何文就没跟程简泊再大小眼。 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没再说出让他滚出何家的话。 这次买的吃食,是四个人的份儿。 豆腐两文钱一大块,馄饨用小盆装着,一碗馄饨很大一碗,这个年代吃的量大管饱,相当实惠。 她起身招呼练功的程简泊过来吃饭,又帮何小姜收拾了下,四人就如同真正的家人一样,坐在了堂屋桌子上一起用早餐,何雪樱笑盈盈地起身给家里大的小的,挨个盛馄饨。 饼和馒头放在桌上盆里随便吃。 让何文买豆腐回来,也是给几个补充下植物蛋白,豆腐坊买的新鲜豆腐热腾腾的,还有两碗甜豆花,一桌子的吃食,她端了盘咸菜,又调了芝麻酱汁,将豆腐切了切装盘里,豆腐沾酱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煲气血汤时还煮几个鸡蛋,放在篓里拿过来。 何雪樱吃得不多,半碗馄饨,几块豆腐,一个鸡蛋就饱了。 其它的都被程简泊与何文吃了,何小姜只吃了几个馄饨,两个鸡蛋就差不多了。吃完饭,程简泊说要去武馆,何雪樱没细问,按说他成了武者,可以从武馆毕业了,不过武馆的钱交了,还没到期,还有两个月,这钱武馆不退,他想去可以去。 若能跟武馆师父请教些武者的事,也是好的。 程简泊去武馆,何文又跑出去跟小伙伴玩去了。 何小姜天天跟她三哥屁股后瞎跑。 何家就剩何雪樱一人,但她很忙。 她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邻县滴水洞,此事宜早不宜迟。 别看她平常较慵懒,但遇到事,尤其她想做的事,立即七窍玲珑心,马上行动,她想了下,她肯定不能自己一人去邻县,得把程简泊哄着一起去才行。 去的话出得有些讲究,得有话术,何雪樱想了好几套应对办法,以及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但不到那边,不确定用什么办法。 但有一点,这次出门绝不能穷酸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衣冠后敬人!穿得寒酸,人家的好东西都不肯拿出来给你看。 所以平民衣服不能穿了,得先弄两套唬人的衣裳。 何雪樱先把鸡喂了,随便撒点食,顺便将昨天那丸养阴凡给鸡吃了。 她观察了一会,确定丸药没毒,鸡依然如常四处找食,不知是不是错觉,中午的时候再看,鸡身上的羽毛变得鲜亮了,爪黄羽红,竟然颇为亮眼! 难道养阴丸对母鸡……不是,是对女性好吗?养阴…… 能让母鸡……能让人变漂亮? 察觉这可能是变漂亮的药,何雪樱不再迟疑,立即将今天的养阴丸给吃了。 吃完后,她将昨晚买来的鬼面菇取出来,忙碌地弄碎做了菌种,然后种在了仙松魔腐木碎里面,用长条棒的棉布袋装好,吊在偏房的架子上,等它长出鬼面菇。 她还留了一点,用小的石磨磨成粉,和石灰放一起,包成一小包,防身之用。 然后离开家门去了成衣坊,成衣坊里有专门卖成衣的铺面,男女老少各种款式都有。 何雪樱走进去四处打量着衣服。 出门在外既不能穿得太富贵,也不能太寒酸。 她挑来挑去,最后给程简泊挑了一套黑色内衫, 深蓝外衫的锦棉衣袍,腰间一条有特色的棉麻腰带,这衣服一看就知是江湖人士,武者穿着,放荡不羁。 普通人很少主动招惹武者,让对方看一眼就避让是最好的。 何雪樱的衣着简单多了,她看来看去挑了一套粉白内衫,雪色绣花外衫素衣,白色细褶裙,虽看着素,但料子是白绸,低调富贵,她又在成衣铺买了浅粉,雪白,藕合,嫩绿四件合适她胸围的肚兜。 何雪樱觉得自己挑的衣服不太贵,但没想到,两套衣服加上肚兜一共花了四十两。 这么贵! 岂不知她眼光之高,几百文的衣裳根本看不上,看都不看。 她带着超出这个年代的审美,挑来挑去,最后挑的都是铺子里最出挑的衣裳,当然还有些更贵的,但那些都是镶金带玉绫罗绸缎,极为富贵的衣衫。 她又买了两双与衣服搭配的鞋子,五十两银就这么没了。 何雪樱不得不愁起来,这银子太不经花了。 现在手里就剩一百五十两银子了,带这些钱去滴水洞也不知道够不够…… 何雪樱想了想,想到昨日她卖血菇的事,她立即回房乔装一番带了帷帽,何家蘑菇棒上又长出十几朵松玉血菇,已成熟,她取了三朵去了一家药铺,她想弄清楚这个血菇昨晚到底亏了多少。 她知道一些好药,药铺老板私下偷偷收,不敢让虎头帮的人知道,量少的话,一般没问题。 于是她装着愣头青一样去了药铺,直奔药铺掌柜,取出松玉血菇问掌柜,说这是她昨晚她在黑市买到的松玉血菇,花了二十两,有没有亏。 药铺老板一看,竟然是上品松玉血菇,二话不说,直接跟她收购,问她卖不卖。 由此何雪樱也就从掌柜老板嘴里拐弯抹角地探清价码,原来松玉血菇分三种品相,她这种品相叫满肉满血,是上品血菇,一只四十两。 四十两! 何雪樱顿时咬牙,可恶! 交了一笔大的! 一株四十两,十七株,六百多两啊,她只卖了二百两!向来精明的何雪樱也不仅肉痛。 见她不作声,掌柜道:“姑娘,我们药铺收!给姑娘三十两一株怎么样?”像这种上品血菇可遇不可求,店铺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品相的松玉血菇了。 见何雪樱仍不吱声,以为她嫌价低,掌柜又看了看那血菇,品相实在太好了,红得冒血光,都包浆了,这可大补啊!要不是这血菇是极上品的品相,有些难得,他才不跟她墨迹呢,掌柜又让步道:“姑娘,这菇最多三十五两,再不能多了,我们还得找买家呢,这三株可否卖给老朽?” 何雪樱这才从肉痛中回过神,瞥了那老者一眼,最后还是扔给对方,卖了。 一是需要银子去邻县滴水洞,二是如果她不卖,以为药铺不黑吗?也黑啊!这世道做生意哪有不黑的!省得麻烦。 何雪樱有心眼,她拿到了一百多两银子没有回何家,而是专往人群密集地方走,她不会武功,但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她看过剧,看过武侠电影。 坑人的多了去了。 她专找人多的地方钻,然后寻了个墙壁遮挡物,飞快地将头上的帷帽和身上的外衫一把扯了下来扔到了墙角,然后穿着里面的素色衣衫,理了理头发,随后钻入到人群中,消失了…… 她还真没防备错! 她前脚走,后脚就被人盯上了,那掌柜怀疑她身上不止一株松玉血菇,于是让人跟着看看到底何方神圣,如果是平民,真的采到了一簇松玉血菇,那就不客气了! 要知道松玉血菇,它生出一簇最少十二朵,最多十六七朵。 那可是几百两银子啊!这人拿出来的血菇明显刚采下来不久的,掌柜怎么可能不生疑。 何雪樱知道冒险,但明日她就要去邻县滴水洞,她需要银子,否则也不会这么急地拿着菇去店铺问了,卖菇就只有这两个地方,黑市要等三天后,来不及了。 本来她想让程简泊去店铺,但他武者气质太明显了,很容易找到。 何家又没有别的人,只能她上了。 好在她心眼子不少,甩掉了人。 那两个药铺小厮在后面跟着,很快失去踪影,跑过去看只有一件外衫和一只帷帽在地上,他们跟丢了。 何雪樱不知在东西街转了多久,频频回头,感觉应该没有盯梢的了,这才拿着银子回了何家。 无人可用,什么都得自己干,真累。 不过又得了一百两零五两银子,她在屋子里摆弄着钱。她让药铺掌柜换了两个五两的小金鱼,换了五两碎银子。之前卖的还剩下的一百五十两,现在手里有二百五十五两,够了吧?实在不行,将剩下的松玉血菇带上,到时若不够也可以抵银子。 这一路她也没白跑,打听了许多人,从江县到凤栖县需要坐船。 她身处的这个县为什么叫江县,是因为它靠着江,要去凤栖县最快的路线就是坐船,坐篷船,大概一天左右,到了邻县后,找地方宿上一晚,然后坐马车去滴水洞。 来回需要四天。 别的不说,何文和何小姜怎么办?路上不可能带着他们。 何雪樱发愁地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让他们自己在家?可何小姜太小了,真让人头疼……要不是看在何文和何小姜再养上几年她就可以使唤了,手里有能用得上的人,何雪樱还真不愿意操这个心。 待到程简泊晚上回来,何雪樱已经思虑好了,她面露笑意,笑盈盈地捏着粉帕朝他迎了上去。 程简泊回到何家,眼神幽暗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快步朝自己走来,夕阳下,她人未到,笑容先到了,朝他微笑唇,笑眯了眼,纤指玩着手帕道:“泊郎,回来了?” 他看着她轻扭腰肢,姿容鲜亮,仿佛被笑容感染一样,他绷紧的面容很快跟着缓和起来,眼睛里竟有一丝黑暗中透出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时候的何雪樱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觉得这个少年魔头尚未黑化,性格竟颇为坚毅善良,是个心思不坏的大男孩,这就让她很惊喜了,笑容也不作假。 但她却不知道,魔头之所以能成为魔头,除了经历过比常人更多的苦痛坎坷外,心里是有异于常人的魔头因子在的。 比如,睚眦必报,那是骨子深处就有的东西。 在程简泊知道有人要卖自己,并且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后。 他就记在心里了,隐而不发。 其实程简泊今日去武馆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何雪樱这些天给他塞了些钱,让他饿了的时候买东西吃,武者,尤其还在长身体的武者,绝不能饿着了,影响长气血,影响长个子。 他先去了点心铺,花了点钱买了些点心,然后去了余明家。 余明是谁?余明就是苏力夫说过的那个家里老母病了, 需要钱治病,他自卖已身入了矿洞,卖身三年,以为三年后就出来了,还能救母亲,却没想到,三个月不到就死在了矿洞里,苏力夫说他是听帮派的人的说的。 而余明的尸体哪去了?余明尸身被人抬到了矿山后面,给狼啃过,啃得面目全非,再带着狼咬烂的身体送回余家。 程简泊打听过,当时余家老母差点过去了。 余明是怎么知道矿洞挖矿有五十两银子?肯定有人告诉他。 程简泊根本不管是不是拉粪车那家妇人说的,他直接去了余家,探望了余明的老母,并且将那矿洞和妇人得银的事说了。 拉粪车的车夫每拉一个人去矿洞,妇人会得二两银子,据说去了矿洞的矿工,三个月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不必程简泊多说什么,余家大伯和余母立即红了眼,因为他们的儿子走的那天就是被拉粪车拉走的。 在程简泊离开余家的时候,余家全家上上下,大大小小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杀气。 很好! 他低着头眼神幽暗,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 他虽然没有经历过矿洞的事,但梦中,他不知道多少次在矿洞血腥的地面上爬行,每次做矿洞的梦,他都有股莫名的戾气涌上心头。 每次从梦中醒来,都有种阴冷暴烈的冲动,想将所有人,全豆沙了! 可见到何家那一抹窈窕的身影,冲他笑意盈盈地笑时,他心头的愤怒与阴霾又一下子消失了。 痛苦和美好,泾渭分明,相隔两边。 何雪樱捏着在衣坊新买的祼粉色帕子,朝程简泊迎了过去。 笑眯眯地将手帕搭在他手腕上:“泊郎,过来呀,我跟你说个事情,是好事!”她热情地拉着他走到树下的石墩上坐下来。 晒了一天的太阳,石墩暖暖的,正好坐。 将程简泊拉着坐下来,她则在他旁边坐下,手搭在石桌上,朝他挥了下帕子,只见她唇角上扬,丹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大概吃了养阴丸,她唇色越发的好看了,气血足唇就很红,吃了养阴丸后,唇色像涂了自然釉,带着自然的光泽,像涂了樱桃红的唇膏一样,漂亮,亮眼得很。 她笑道:“泊郎,我昨日睡前,突然想起个事儿!” 她说着将祼粉帕子覆在程简泊手上,笑眯眯道:“这对你来说可是个大好事儿啊!是关于武功秘籍的事情!一流武功秘籍!” “秘籍?”程简泊被她的帕子甩的,手背痒痒的,香香的,他想将手从帕子里抽出来。 何雪樱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将手直接覆在帕上将他的手盖住,她的手就隔着帕子放在他手背上,凑近他道:“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听爹说起过一个事儿。” 死去何永福被何雪樱拿来当工具人。 因为好用! 毕竟谁能找死人求证呢? “他说,他以前认识一个姓崔的,叫什么我就忘记了,只记得爹说他是凤栖村,滴水洞人,崔家有一流武功秘籍!” “他走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姓崔的人,一起喝酒喝醉了,那个姓崔的人透露出他们崔家有一流武功秘籍的事,说是藏在一幅山水画里,还说崔家人其它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不过那趟镖出了事,姓崔的死了,后来爹把这事儿讲给我听,虽然没有去求证这件事,但他跟我讲的时候,说这个事很可能是真的,因为对方将那幅画描绘的很清楚,不是编的,还说了许多细节,爹说这事儿有可能是真的,毕竟酒后吐真言嘛……” 何雪樱笑着道:“泊郎,这事儿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想去看看,若不是真的,就当做出门散心了,如果是真的,我们能得到一流武功秘籍!一流的哦!” “而且此事宜早不宜迟,明天早上你陪我坐船,我们去凤栖县好不好?”何雪樱一边说着,一边用纤纤玉指点着他的手背,轻轻点着,语气像跟他商量,手指却在跟他撒娇,眼神则亮晶晶看他,希望他答应。 程简泊听完纵然满心疑惑,一流武功秘籍怎么会藏在一幅画里?还有崔家为什么只有他知道,别人不知道。以及若他知道,也就是他身怀一流武功秘籍,那他怎么会只做个镖师讨饭吃,还死了? 毕竟一流秘籍闭眼卖,一生吃穿不愁。 至于酒后吐真言,程简泊也不是没见过喝醉酒的人,武者爱酒比比皆是,喝得烂醉的也有,酒后可不止吐真言,酒后还胡话满大街! 酒后到底是真言,还是胡话,经常假假真真,十有八九是吹牛,是假的。 但见何雪樱十分想去的模样,甚至振奋地轻拧着腰肢看着他,撒娇一样地问他:“好不好?去不一定得到什么,但不去,一定会后悔,你就陪我去吧,”程简泊有千万句不妥的话想出去,但看着面前的人,话全部咽了下去。 他目光凌乱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最后低声道:“好……” 果然! 何雪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手指点着他手背,这种拿捏少年魔头的感觉…… 竟莫名不错啊! 轻松地就达到了她的目的。 她眼睛转了下,接着笑眯眯将点他的手背的动作停下来,转而抓着他的掌侧,她道:“那我们明早辰时出发,我还给你买了衣裳,还给你买了把匕首防身。” 但随后她脸上的笑意一缓,眉头轻蹙忧愁道:“只是何文和何小姜,我不知该托付给谁……此去来回要四天呢……” 何雪樱说着,目光移到眼尾,看了他一眼。 程简泊似乎接收到了她的意思,竟然一下子意会,他想了想道:“……可以给苏家看几天,就是上次来吃饭的苏力夫,他家开豆腐坊……” “哦,就是何文经常去买豆腐,豆花的那一家。”何雪樱立即笑了:“好,就交给苏家,我给足伙食费,你再去肉铺割点肉,买点肉骨,我们给他家送去,就麻烦他们照顾两个小的几天。” 说着何雪樱就将程简泊拉了起来。 程简泊依着她顺从地起身,事不宜迟,天黑前两人将肉和银子送到苏家,苏家人热情无比,满口应下来。 但跟何文商量的时候出了岔子,何文他不干了,以为二姐不要他们了,在家里哭得震天响,质问何雪樱为什么不带他,他也要去。 何雪樱真是服了,她是怜悯这孩子先丧父,后丧哥,其实,他二姐也没了…… 这个何家,就只有他跟何小姜两人了,他现在的二姐都是假的。 何雪樱没跟他一般见识,看着他哭,哭完了,哭累了,她从袖掏出了五两银子。 何文立刻不哭了。 银子进兜,何雪樱让他干啥他干啥,让他收拾衣服就收拾衣服,第二天,天不亮,两人将何文和妹妹送到了豆腐坊,何文乖乖地跟何雪樱摇手:“二姐再见,二姐早点回来。” 回头何雪樱将成衣坊的新衣给程简泊穿上时,她都惊呆了,这衣服上身,当真是精神啊! 她选衣服可真有品位! 这黑丝绸内衫,蓝棉麻外衫一套,多么英俊的少年郎。 何雪樱还帮他系腰带,看着她手在自己的腰间摆弄,程简泊手足无措,眼睛都不知道看向哪里,从来没有女子帮她系过腰带…… 何雪樱早就换上了新衣裳,她穿的是素服,里面粉白色偏襟里衣,外面鸭卵青对襟宽袖外衫,下面白色的绸缎裙。 又买了只雪纱帷帽,拿了只有钱人用的花样绸料包袱,挂在肩上,里面不但有银子,还有松玉血菇以及一些早上买的干粮。 于是两人天蒙蒙亮,一对初出远门的少男少女,便上了去邻县凤栖县的蓬船…… …… 江县埠头停靠着几艘船,埠船分为小型和中型两种,村庄的人开的埠船叫“本埠”,一般用来运送些山里的竹笋,山货,家养的鸡鸭鹅,以及河里捕捞的鲜鱼活虾等,运到集市上贩卖,顺带的拉些客人,早上进城,下午开回去,一日行六七十里,一天可以打个来回。 何雪樱与程简泊坐的是中型埠船,也叫“客埠”,船内可坐三十余人,可以在县与县的埠头行走,有约定的时间,每日在约定的时间等船,经常往来江县与其它几个相邻的县城。 埠头一早就有许多人提着包袱站在那儿。 何雪樱和程简泊两人都是第一次出门。 何雪樱对这个书里描绘的世界还是充满好奇,一路上隔着白纱在缝隙里观望,看向河面停靠的客埠时,仔细地打量着。 程简泊是土生土长的书中人,他才十三岁,还是第一次坐船去远的地方,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虽然说不上紧张,但也有孩子第一次出门时的拘谨,一直也没说话,紧紧跟在何雪樱的后面。 虽然没过去的凤栖县,但何雪樱想去,他便跟着她出行。 不过当他见到埠头船只与河面时,心头还是微微有一丝激动,有种少年第一次离家出门闯荡的茫然感与兴奋感。 何雪樱到底比他大,见过更多世面,虽然这些世面不在这个世界。 不过隐隐地两人之间是她她说了算,她直接找了面善的大娘,向她询问河边的埠船怎么坐,大娘知道她们要去凤栖县,便道:“……去凤栖县得坐客埠, 水路怎么也得六个时辰才能到呢,一百几十里水路……船钱也不便宜……” 何雪樱顺便打听了下船费,江县去凤栖县,每人三百文,还真不便宜啊。 她戴着帷帽一掀纱帘,望了眼周围,又看向身后的程简泊,少年第一次坐船出门,虽有些局促,但还算稳重淡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这要放在现代,他还是个小孩儿呢,没想到在古时都能当保镖用了。 何雪樱望了眼他腰间的剑。 昨天下午想了又想,她还是去县里的武器铺买了把剑,买的是最便宜的剑,但哪怕便宜也花了她十两银子,是青锋剑,优点是锋利,缺点比较脆,砍着砍着容易崩。 她又花了二十六两买了个大气的剑鞘,剑鞘上镶嵌了一块暗红色的玉石,做工相当古朴大气,只要不抽出青锋剑,光看剑鞘猜应该是把好剑。 她就是要让人这么以为。 本来想省下这笔钱,可出门在外,什么都能省,唬人的装备不能省,那可是保命的东西! 她们两个本身年纪小,长得稚嫩,在外人眼里就像两个生瓜蛋子! 她又长得如此花容月貌…… 行吧,戴了帷帽。 但就算如此,细上节上多唬人一些,也安全一些,毕竟对方不清楚你是什么身份时,才是最安全的,路上能省掉许多麻烦。 买那个剑鞘店家还送了个玉质剑璏,剑璏腰上挂剑用的,现在这把剑就在程简泊腰间,这剑一上身,江湖少年侠气的感觉就来了。 一下子就精神了! 穿着武者类的衣袍,腰上不挂剑,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了剑那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稚嫩,可没剑时是生瓜蛋子,有剑时,那就初生牛犊不怕虎! 佩剑后气场也不一样了,腰背也挺直了,程简泊似乎很喜欢这把剑,时不时还会摸一摸。 其实他身上本来就带了几分狠人气质,尤其眼神暗幽幽的,看人不说话的时候一看就不好惹。 何雪樱上下打量他,这才满意了,基本普通人不会招惹他们,武者出门也多谨慎,能不打就不打,他们也不爱打,只要两人不主动惹事,这次出行应该没问题。 她这才从荷包里取了钱交了船费后,两人随着零星的船客,进入客埠中。 这艘客埠并不是停靠江县的船, 而路过江县埠头的船只,船上已经有不少人了,凑够了人数后,没留多久船就开拔了。 从江县到凤栖县一百多里水路,顺风行驶,船的速度很快。 何雪樱进入船舱,这种客埠的船舱只有兜顶,两边是敞开的,有三个篷子,里面有面对面坐的长条凳,坐满了人,三十来人吵吵嚷嚷挤在一起。 何雪樱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她坐下,程简泊便也靠在她身边坐下来。 可坐久了这凳子不但硬,也船舱里也吵,说话声音大,而且气味也不好,坐船的大多是各村各镇的普通百姓,手里多少提着东西,有的带着咸鱼,有的大蒜,还有更没法说了,带着虾酱…… 虾酱河边人士最爱吃的一种酱,用河边捞的小鱼小虾自己发酵,这样的酱吃着鲜,但味儿太冲鼻了。 何雪樱坐了一会就受不了,她拢着白绸裙起身,想去乌篷外面透透气,程简泊见她起身,他像屁股没坐热一样,立马也跟着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何雪樱见他出门紧张,觉得好笑,人多了还紧张了,她主要害怕这个世界的魔宗炼鬼宗什么的,害怕晚上,害怕一个人,他则反过来了。 她低了下头出了乌篷,站在太阳底下,然后回身对着程简笑,笑得露出八颗牙齿,见他看自己,便对他轻声道:“泊郎,放轻松!深呼吸。” “……出门在外讲究的是一个松弛感,你越松驰,越不在乎,别人反而看不清你的底细,你就像在家里练武一样,拿出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势,有底气的那种感觉,就够用了。” 何雪樱侧身挽着帷帽白纱,小声地跟他传授出门在外如何装高人的“秘诀”。 看着何雪樱,听到她的话,程简泊深吸了口气,然后将肩膀放松下来。 “对对对,肩膀放松,再放松手臂,放松腰,放松背,放松腿,紧张什么,和我们出行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你可是武者,等以后有了秘籍,你就是顶尖武者了,万里挑一,该傲气才是,你可是天才!” 何雪樱说着,便用手上捏着的粉帕子,拍了拍他的手,然后转头出了船篷,走到甲板上,见摇橹的一个大爷,她走过去闲聊。 “大叔,我跟你打听个事儿,您知道壁山城吗?” “壁山城?” 因为今日顺风水路,船夫摇橹不太费力,轻松地摇着,听到她打听壁山城,那大爷想了想,“壁山城……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啊。” 何雪樱跟他描述了下:“……城里据说出产白石,挺有名的,城名出自,山出白石,明润如璧这八个字,您有印象吗?” 像船夫这样走南闯北的人见过许多过路客,对地域听闻较多,尤其这种年长的,她见着了就想打听一下。 为什么要问壁山城。 这关系到她们离开江县去哪儿,哪里安全? 在我的乱世修仙路这本书里,主角走哪儿不是遇魔教,魔头,就是遭遇正派与魔派各种大战,要么经历仙宗与魔宗对抗,或是仙魔天才大战,可谓是走到哪斗到哪儿。 全文突出一个乱世枭雄! 何雪樱思来想去竟无一处可去,当然除了主角去过的地方,还有其它地方,但书里也没写啊。 总之,魔宗与仙宗战败后,有一部魔宗弟子和教派逃到了凡人地界,这才是乱世的开始。 最后她冥思苦想,硬生生想起一个地方。 是主角一开始所在的仙门,白玉仙宗,它是三十六仙宗里的下仙宗,是的,这本书里的仙宗也分上下等。 三十六仙宗里有十二上宗,二十四下宗。 白玉门是二十四下宗里排名靠后的一个仙门,可能写这本书的作者念旧吧,他写的主角一直对这个初入的宗门情有独钟,和女主相遇在这个宗门里,早期各种开金手指也在这个宗门里,等到后来他成了天才,亦是白玉仙宗的天才。 成了金丹元樱后,哪怕有了更好的宗门,更好的师傅,各个位面夺宝升级,很少回本位面,但回来后,依然先去白玉仙宗,总之,这个主角最早入门的仙宗,它一直稳稳的存在的。 没有被灭掉,这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仙宗凡人进不去,但主角有家乡啊,主角的出身地就是白玉仙宗下属的凡人城池,一个叫壁玉城的地方。 书上说离仙宗很近,那处盛产白玉。 玉山有灵气,自然是仙宗所在之处。 书中主角父母双亡,男频小说嘛,父母祭天,法力无边,都是标配。 他早就跟世俗界断了亲缘,可毕竟是主角家乡,是主角的出生地,在主角的门派势力范围内。文里并没有多提壁玉城这个地方,但不提它,就代表着安全,无事。 何雪樱就一个想法,主角的地盘,肯定不会被魔宗的人占了。 所以她将离开江县,定居的地方锁定在那里。 加上文中主角和魔头两人一个仙道天才,一个魔宗魔子,一个傲,一个狂,经常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所以地域应该离得不远。 果然,何雪樱一提起出产白石,老者想起来。 他道:“哦,你说的是白玉城!我们都叫它白玉城,原来好像是叫碧玉城,奇怪,明明出产白玉,为什么要叫碧玉城?” 何雪樱知道这老者不识字,壁玉,而不是碧玉。 出产白玉的地方叫碧玉城确实拗口,所以民间百姓习惯叫它白玉城。 “那地方离咱们江县可有些远啊,以前倒经常有从白玉城过来的商贩,带一些玉石来卖,不过我听说,那边离这边有一千五百里呢,他们大多是从江县上游过来,但具体在哪儿,你得从上游打听打听。” “江县上游……”何雪樱想了想,是锦县,难道要从锦县走吗? 老者想到什么叹了一声道:“现在世道,听说外面乱喽,白玉城那边的商贩已经很久没过来了。 何雪樱明白老者的意思,世道乱了,白玉城到江县的路,很可能出事了,所以没有白玉城的人过来了。 她心道,那可不是吗?现在仙宗正跟魔宗斗法呢,还未波及到凡人这边,等两个月之后魔宗败退,退到凡人地界,就惨了! 如今看来,还是得早日动身,真要乱起来,有可能整个江县被魔教的人围起来,到时想走也走不了。 但一千五百里实在太远了,对交通工具简陋的时代来说,出行向来是极艰难的事,若路况不好,可能要走一两个月。 古代出个远门,真是太难了。 程简泊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她和船夫说话,心里生起几分疑惑,疑惑何雪樱为什么一直在问白玉城? 但想到何叔是走镖的,或许去过那里,她只是闲聊打听一下,也就将疑惑暂时放下了。 乌篷船上的船客在各个埠口上上下下。何雪樱与程简泊一直在船上, 中午两人从包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馒头,她还取出一个包装严实的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酱牛肉。 包袱里带了干净筷子,两人坐在那儿,极亲密地凑在一起,用馒头夹着牛肉吃,包袱里还有牛皮水壶,渴了就喝水。 两个人若想要亲近,就得经事儿,尤其这种两人出行一同面对未知世界的危险,自然而然就亲近了。 再不像何家时般生疏了。 坐在一起自然贴着。 船上没有条件,只能这样凑合一顿,何雪樱吃了几片牛肉和半个馒头,剩下的给了程简泊。 吃完她有些困,就自然地趴在程简泊肩膀上,倚着他睡了,睡到后面迷迷糊糊怎么躺都不舒服,最后躺在了程简泊腿上了,程简泊不敢吵她,坐在那儿愣是一动不动坐了一个时辰。 乌篷船顺流直下,在下午太阳西落时,终于抵达了凤栖县的埠头,船上待久了下船不习惯,脚踩到地面上还想晃一下。 凤栖县埠头人很多,人来人往,比江县的埠头人多。 何雪樱与程简泊下了船,一阵风吹来,她伸出纤纤玉指按住了帷帽上的白纱,防止被风刮飞了,锦面包袱背在程简泊的肩上,何雪樱什么也没拿。 她环顾四周,寻了辆马车,天已经黑了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城里找处客栈先住下,明日再去寻滴水洞崔家。 进了城发现凤栖县的人出奇的多,县城内的几家客栈竟然爆满! 好不容易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客栈里寻到一间空房,还是客栈天字号,五两银子一晚。 在现代相当于几千块钱一晚,贵到离谱!但总不能睡大街上,何雪樱没犹豫多久,还是付了银子将空房定下来。 天字号房在三楼,面积大,床铺大,装修的还算豪华,是套间,还有外间,何雪樱看了一圈,让伙计多拿床被子来,然后对十三岁的程简泊说:“……今天晚上我们就住这里,床也够大……出门在外,也不能讲究太多,将就一宿。” 程简泊则看了眼卧室地上铺的红色地毯,然后“嗯”了一声,他挺满意的,至少地上有毯子,睡着不凉。 这时的他根本没想到,何雪樱的意思是让他也睡床上…… 客栈一楼是饭堂,打尖的地方。 两人安顿好后, 下楼寻了张空桌叫来伙计,像这样偏僻些的客栈一楼的食客竟然也爆满了。 何雪樱戴着帷帽在凳子上轻轻坐下,打量了眼周围的人。 她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们,就算她戴了帷帽,但美人身上总会有种诱人的气质,哪怕不看脸,也能瞬间捕捉到这是个美人的那种感觉。 瞧那小腰扭的,真带劲儿,好几个人看过来。 大多是武者装扮,一脸络腮胡子,面白的,肤黑的,拿扇子的,拿刀拿剑的,有一个更夸张,拿着两米长枪。 一看就是混江湖的。 不过在见到程简泊腰上的剑时,微微停留片刻,看着像是把宝剑,这些人目光才有些收敛。 江湖可不止打打杀杀,江湖更讲究人情事故,他们也不是见人就招惹,也要弄清楚人家背后有什么人,没弄清之前,也都客客气气的。 程简泊紧紧地握着剑坐下来,他努力装着自己不在意,因为何雪樱说过,越是松弛,越是放松,越不在意,就越有高手风范。 可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心里想的不是要像高手,不是要有高手风范,而是他想成为高手。 他不想这样心虚,虽顶着武者的身份,却没有武技,除了基础拳脚,不会一招一式,更没有内功心法。 他不想演高手。 在江县时,他还为成为武者暗暗高兴过,如今真入了江湖,他却没有成为武者的兴奋了。 他越发地想增强自己的实力,不靠身上衣服和腰上的剑,而是靠自己真正的实力保护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像个花架子,虚张声势地坐在这里…… 何雪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会因为装高手而深受刺激。 她看起来要松弛得多,直接叫来了伙计,问了下今天客栈的菜色,然后点了几道菜,顺便询问伙计:“小哥,今天是你们凤栖城什么好日子?我瞧着客栈里来了这么多武者……” 伙计笑了,他甩着布巾道:“得!一看客人就是外地来的,今儿个可不是我们凤栖城的好日子,昨日才是,昨傍晚我们凤栖城上空突然出现两个仙人斗法,在天上打来打去,好多人看见,听说是仙宗与魔宗的人,当即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后来两个仙人冲凤栖山去了,这不,今日我们儿就来了不少武者,都打算进凤栖山,听说,那两个仙人一直未出来,说不得就……那留下来的宝物不就成了无主之物……” 剩下的话伙计就没说下去了,因为有客人招唤,他忙去了。 何雪樱却在面纱下蹙紧眉头,深感不妙,她觉得还有两个月的缓冲时间,但这只是她凭着每个事件发生的大概时间猜测的,并没有那么精确。 实际上也可能三个月,或者一个半月,或者一个月,半个月也有可能,就乱起来了。 眼瞧着现在离江县那么近的凤栖山,竟然出现了仙宗和魔宗的人,看来仙魔大战的战火已经开始蔓延过来了。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很快,伙计将何雪樱点的菜送了来,都是些家常菜,菜量实惠。 炖的鱼头汤,白切鸡,野笋炒肉,黄焖牛肉,发菜花菇,翡翠菜心,四荤两素,又端了米饭馒头过来,点了这么多她不担心吃不完,程简泊很能吃。 况且中午他没怎么吃饱,何雪樱一边咬了口馒头,一边听着周围那些人说着凤栖山的事,什么仙人斗法,仙人法衣,仙人法器。 她撩开白纱,吃的慢条斯理,程简泊吃得也谨慎,速度没有以前快。 许久后盘子才见底,天色黑下来,两人才返回楼上。 用着伙计打来水匆匆洗漱一番后就要睡下了。 见程简泊真要躺在地毯上,何雪樱急忙拉住他,嗔了他一眼道:“谁让你躺地毯了?” “这天字号房,一晚上五两银子,你就睡地上?你想睡,我的钱还不愿意呢,付了那么多银子,地上睡一宿有什么意思?你要愿意睡地上,还不如睡外面大街上,一分钱不用花呢。” 说着就将他使劲拽床上:“这么大个床,睡两人绰绰有余,害羞什么?你又不是女孩子!”说着将他拉到床外边:“你就睡在这!我睡里面。一天坐船累死了,又花了五两银子住宿,我们还不得睡个够本……” 何雪樱训了他一通。 可程简泊从来没有跟女孩子睡在一起过,女孩闺房他都没进过,可想而知的慌张,结果她又说了什么两人睡个够本,听得他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习武的男孩子,荷尔蒙早早就有了,动则生阳,阳气生发,早熟啊! 他当然知道和女孩睡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这会让人会错意…… 一时间手足无措,躲了两下后,被何雪樱按到了床外面,按躺下了。 程简泊也不敢违逆她,只得一动不动地挺直躺在床外侧。 何雪樱则解了外面的外衫,挂在床边的架子上,只穿着内衫,可夏天,内衫是白纱,很薄,薄到里面的粉红色肚兜都透出来了,饱满极了。 程简泊只看了一眼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何雪樱是真累了,她从床尾上上了床后,就躺在里侧,将伙计拿来的薄被搭在程简泊身上,她扯了床上原本的被子在自己身上,没想到还是绸缎的,凉孜孜,然后枕着枕头闭上眼睛。 半封闭的雕花床内,一对少男少女躺在一起,静悄悄地弥漫出一股氛围。 少女身上幽幽的香气,一阵一阵地直往少男鼻子里窜,又香又媚…… 直到何雪樱开口,她又睁开眼睛,侧过身看向他,程简泊却一点都不敢看她。 她望着他侧躺的面部线条,还别说,真有少年英气感,五官线条坚.挺极了,在文里他可是男主的宿敌,魔宗天才,文中描写过,说这个反派魔头长相英俊,但更多的描写他的阴沉与喜怒无常,也不能说无常,因为喜了要杀人,怒了也要杀人。 但总结作者写的反派是个帅哥。 现在看来,确实挺帅的。 不但帅,还没有文里面反派的阴沉与喜怒无常,在何雪樱眼里,他最多就是腼腆,害羞,内向,i人。 她道:“泊郎……” 程简泊听到声音,一紧张声音还哑哑的,本来处于变声期,公鸭嗓,他压着嗓间回:“嗯?” “……你说,我们如果离开江县,好不好?” 怎么突然说离开江县?这让程简泊愣了下,他毕竟才十三岁,在他的想法里,故乡难离,毕竟熟悉的方,有朋友和家人,总比外面要安全,外面人生地不熟,处处有危险。 何雪樱知道他的想法,她道:“你可知道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程简泊在书塾读过几年书,不为科举只为识字明理,可这句话他没听过。 她解释说:“意思是, 如果父强,留在家乡发展更好,如果父弱,或没有父,也没有资源帮助自己,那么就要离乡闯荡才能有一番成就。” “你看我们两个父母都不在了,留在江县也无人帮衬,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江县?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我们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爹说过,有很多地方我们见都没见过,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江县又有帮派作乱,又有黑莲教渗透,听说还有魔宗的人,我爹也死了,何大勇也死了,我怕以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生存,好想找个更好的地方,没这些帮派魔教,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你觉得呢?” 她其实是在给他打预防针,省的自己突然有天要离开江县,他没有准备。 所以这预防针打完她就闲了,轻轻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程简泊内心是不想离开的,但又觉得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顿了好一会,他才问:“那去哪儿?” 却没有等来回复,直到许久他才敢侧头,看到她窝在自己旁边,面朝着他睡着了。 面容娇艳如花,映照着世间的美好与纯真。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移开视线望着房顶,他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他是在问自己。 何雪樱认为他不想离开江县,但其实,当她说到外面世界很大,想去外面看看,想找个更好的地方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就心动了。 江县留给他太多不好的回忆,幼年丧母,童时丧父,寄人篱下,又有梦中矿洞的噩梦记忆时时纠缠。 有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过去,还是梦里,这些对他而言都颇为沉重。 如果能离开这里,能离开江县,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是不是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不幸,苦难也将从此离去,未来会更好,会去更好的地方…… 何雪樱只是给他开了个头。 程简泊却想了许久,越想眼睛越亮,心里越怦怦直跳,仿佛要摆脱枷锁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睡着。 睡梦中他又梦到了噩梦般的矿洞,里面的人每日都要挖矿,如果不挖到数量,就会被守矿人拳打脚踢鞭子抽,打得半死不活的,挖不了矿了就丢去喂狼,残忍至极。 矿洞里的人,不,矿洞里的鬼,只能每天一边痛苦一边挖,麻木地挖,浑身的肉烂了也在挖,他们不想活着的时候被狼撕扯身体,那种痛苦,那种压抑,让人难以承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人会对何雪樱有那么大恶意,每当他支撑不下去。 他就会在地上写三个字,何雪樱,那字歪歪扭扭,因为他手指都折了,血肉模糊,用血写出来血字,仿佛带着滔天的仇恨。 这种仇恨直接影响到程简泊,他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又一次被汗浸湿了,他喘息着平复着心中的怒意与焦躁。 不断地告诉着自己,这是梦,是噩梦!不是真的。 直到气息平稳后,他才扭头看到不知何时圈着他手臂,依赖地偎在他身边的少女,她青丝如瀑,发丝柔软地垂落在肩头,少女肌肤若雪,细腻如瓷,就算梦中,也微微扬起的嘴角,好似天生有春风拂她面,看着便暖人心扉…… 有那么一刻,他心中突然兴起了一丝庆幸,他庆幸,幸好他不是梦中的自己。 若夜晚的世界就像他的黑夜,那醒来世界就是他的光明…… …… 第二日匆匆吃过早饭,两人离开客栈,程简泊找了辆马车,雇了车夫赶路去何雪樱说的滴水洞。 程简泊坐在外面,跟车夫坐,何雪樱则坐在马车里,她掀开帘子不断看着外头,凤栖县有不少村子,滴水洞离县里不算太远,但也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据车夫说,滴水村是个大村子,人数高达两千人了,出了不少能人。 何雪樱想了想,掀开门帘跟赶车的车夫打听:“师傅,你知道滴水村有户姓崔的人家吗?” 赶车的马夫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戴着一个草帽,他望了眼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他想了想道:“崔姓人家?那村子可是大村,早年合并好几个小村子,姓氏可多了……叫崔什么?” 崔什么?这可问住何雪樱了,书里这个崔姓人家没有提名字,是个小到没有名的小炮灰,她怎么会知道,只知道姓崔,想到什么,她又问道:“叫什么不记得了,但是他家里祖上有人入了仙宗,后来家道中落,祖宅在滴水洞……” 一提入了仙宗,车夫知道了:“哦!你是说他呀!他叫崔玉,之前一直在县里做小吏,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冤下狱,放出来后差事也没了,只好全家回了老家,这还是去年的事儿,不过最近听说,他们崔家有个儿子,独子得了一种怪病,天天吐血,他求爷爷告奶奶,卖光了家当,正在四处寻灵物要给独子治病呢。” “卖光了家当?”何雪樱当即蹙起烟眉,难道她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4 章【VIP】 第124章反派魔头心尖宠9 怪病,吐血,灵物? 家当卖光了…… 很可能迟了一步,但这里是何雪樱现在能想到,唯一可以轻松得到一流功法的机会了。 就算来晚了,无论如何她也得去看看,看看那些东西卖到哪儿去了,还有没有机会得到。 一路无话,待两个时辰后,马车将他们送到了滴水洞村,听着滴水洞的名字,给人的感觉应该是靠山人家,有山有泉。 确实如此。 村子背靠的山形优美,据说山里面有一山洞,洞中有一眼泉,非常灵性,百年不枯,当年干旱的时候,全村的井都枯了,只有山中这眼泉未干枯,靠着这眼泉,救活了整个村子的人,为了纪念它,村子自此改名滴水洞村。 因为进山洞时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进了村子后,怪不得马夫说这是个大村,在里面走了许久才到崔家祖宅。 没想到村中祖宅也有豪华的门面。 崔家就是,一见就知祖上富过,祖上将将宅子重建了,白墙黑瓦,马头墙高低错落,还是个二进的大院子。 宅子的布局也十分讲究,风水极好,背山面水风水宝地,房屋的朝向开在东南方向,寓意吉祥如意,心想事成,但从来没有完美的风水,这种房屋的风水求得是家中出能人,出贵人,但人丁不旺。 很可能有三代单传的那种情况。 马车很快驶到门口。 此时正午,崔家祖宅的两扇门关得紧紧的,何雪樱从车上下来,她包了这辆马车一日,车夫与马车停着在门外,等着他们办事。 何雪樱与程简泊走到崔家大门口,何雪樱撩起面纱看了眼周围,村子里聚了不少人正望向这边,看着一男一女下了马车往崔家去,皆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泊郎,敲门。”何雪樱对程简泊道。 无论如论她今天都得进崔家看看,若东西在,那便好,不在她也得打听到东西卖去了哪儿,只要没被别人发现,这东西总有个价儿,她凑钱也得买到。 因为无论洞天空间,还是里面的秘籍,对她日后离开江县都大有用处,难以舍弃! 程简泊抬手用力敲了几下门,敲了三遍门才打开。 是个憔悴的妇人, 见到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看着也不认识,便问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估计是崔家女主人,何雪樱伸手撩开了帷帽,冲女人笑了笑:“这位姐姐,我听闻这边人家有人病了,过来看看,正好我手里有一株灵物,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用得上。” 这家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能治病的灵物!不用拐弯抹角问了,直接说自己有灵物,先进去探听一下那画还在不在,不在她立即走人,在的话,再谋算一番,总之先进去再说。 当然何雪樱也不是忽悠对方,她仔细思量过,那马夫说崔家儿子得了渴血症,需要灵物。 她手里不是没有灵物,只是她不确定是不是灵物。 她说的灵物指的是书里第一页的肉芝血菇。 她有拿它与仙玉血菇对比过,肉芝血菇那一滴血她就觉得特别灵,像人一样,这菇只要划个口,滴出一滴血后,整个菇瞬间像枯了一样,皮都起皱了,好似一下子抽干了全身精华,就说这灵不灵? 她觉得很灵,而且这个东西补血,大补,崔家孩子正好吐血,渴血,岂不对症? 总之管它对不对症,她是拿着灵物上门了。 先登门再说,她现在手里有两株肉芝血菇,昨天起早坐船,没来得及吃,现在放在包袱的匣子里,今天的也没吃,已先取出来放进匣子里了。 那妇人一听有灵物,眼睛一亮,但看着面前二人……又犹豫了下,最近也不是没有人冒充手中有灵物骗他们家东西。 但如今泽而的情况等不了多久了,无论是不是骗子,她们都得请进来看看,生怕错过。 “那,快请进,我这就去请黄大夫,若二位带的灵物对我家泽儿有用,那就是我家泽儿的恩人,肯定不会亏待恩人。”那妇人看样子果真是崔玉的妻子。 何雪樱冲她笑了笑,没说别的,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崔氏老宅。 程简泊拿着包袱跟在她后面。 听到有人带着灵物上门,崔泽急忙从书房出来。 崔家二进的院子,院落有正房、厢房,祖宅还设有回廊,跟个大户人家一样,回廊连接着各个房间,方便家人在雨天时,也能生个房间自如走动,这可不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妇人将两人引到了待客的堂屋。 院子颇大, 房间也不少,不但有供家人居住的卧室,还有书房,厨房,柴房,仓库以及祠堂。 一进堂屋,就见堂屋上挂着牌匾,“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两边还有对联。 妇人赶紧请两位坐下,倒了茶后失陪就离开了,她去通知丈夫,又让人去村里头找黄大夫,这滴水洞村的能人可不少,其中就有黄大夫,以前他是宫里的御医,皇上面前得用的人,后来告老还乡后,便在老家住下了,平时无事给人看看病,做了个赤脚大夫。 黄大夫便是滴水洞人,与崔家人关系不错,走动频繁,崔家的独子崔泽出事后,崔玉不知找了多少人,都看不好,只说崔泽得的是渴血症,会不断的呕血,身体一直缺血,最后渴血而死。 意思就是没治了,准备后事吧。 只有黄大夫说这是孩子血脉出了问题,普通的补血药不起作用,吃多少都补不起血来,需要有灵物做引,用金针刺穴玉助其修补灵脉,修补好后才可食气血药温补气血。 民间所谓的灵物,其实就是修仙界的灵草之类,还得是补血的灵草,只有灵草才能补血脉之症,可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虽然崔家祖上有人入了仙宗,可早就没联系了,多少代了都,到他们一代,仙门在哪儿都不知道。 崔家只能变卖家产,想用银子买灵物。 可惜根本没有人卖,银子只能买凡物,灵草之类的灵物,那是仙人买的东西,用的是灵石,银子在仙人眼不值钱,他们就算卖光了家底,把祖宅给卖了,也凑不到一块灵石。 何家都绝望了,只能看着崔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每天呕血,妇人憔悴,崔玉更是心力交瘁,差事出了事,被罢了官儿,儿子又病了,日子过得简直火上烧油,雪上加霜,他两鬓都白了。 听闻有人带着灵物上门,哪怕是骗子,他也一路小跑地赶过来,一进来就见堂屋坐着两人,正喝着茶水。 其实是装模作样地喝着,人生地不熟的,谁敢真喝,都不用何雪樱说,拿起茶杯她一个眼色过去,程简泊就明白了,只拿在手里,一滴也没有饮用。 崔玉进来对着二人就是一个作揖:“两位高人,听内人说,二位手里有灵物,小儿现在命如风中火烛,随时仙去,还求高人救救小儿的命。” 这一个大揖作下来,当真五体投地。 程简泊起身将他搀扶起来。 何雪樱已经将帷帽放在桌子,目光打量着这个叫崔玉的人,最后视线落在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上,是一块祥云玉佩,普通的仿佛地摊上一堆玉里面的其中一个。 她目光又落在崔玉身上。 崔玉此时也看清二人,顿时心里一突,竟然发现二人似乎年纪不大的样子,扶他的男子,初看个头身形倒像成年男子,但细看面容有些稚嫩。 坐着喝茶的女子,看起来也像个少女。 他心里微凉,难道又来了骗子?现在连这些毛头小子都敢来骗人了! 他忍着气要求道:“救命如救火呀,两位高人,那可否让在下看看灵物?放心,若真是灵物,在下保证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价钱。” 何雪樱笑了下,她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崔先生,我们不是骗子,你也没什么可骗的,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也知道灵物珍贵,如果不是听说你家有一祖传之物,我也不会过来,更不可能拿灵物换什么银子,再说了,我们像缺银子的人吗?” 何雪樱故做不屑地说了一声,说完,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浅粉丝帕,点了点嘴角。 崔玉听了一怔,他看了两人一眼,皆长得细皮嫩肉的,尤其这女子,纤纤玉指嫩如豆腐,白如膏脂,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这二人也不像说谎的样子,难道他们是冲着他们崔家祖传之物来的? 于是他小心道:“不知二位,看上的是哪一个祖传之物,前些日子为了筹银两给泽儿治病,家里着实卖了不少东西……” 何雪樱立即坐起身,打断他,直接问道:“是一幅画,画上画得是农家小院,有地有篱笆有房子,这幅画应该有年代了,我也是听我家老祖宗提起过,她可羡慕你们崔家出了个真龙真凤……所以我来就想买了这幅画给我们老祖宗祝寿,这幅画现在可还在?” 何雪樱将一个世家之女的骄纵表现出来,话里隐约地告诉对方,她来自一个世族,有老祖宗的世族,老祖宗还听闻过他们崔家的事。 崔玉一下子顿住了。 她说的画他知道,那画的确是他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可是…… “怎么?”何雪樱见他犹豫,问道:“难道已经卖出去了?”“这……这倒是没有。” 崔家老祖宗送回来的东西不少,画只是其中一个,他惊讶的不是画有多珍贵,而是对方竟然要的是那张画! 那幅画崔玉不是没卖过,是根本卖不出去,拿到画铺崔玉说是他们家的传家宝,直接被画铺老板扔出去了,说是小儿涂鸦之作,也能登大雅之堂?让他回家烧了吧。 没想到一文钱卖不了的画,竟然有人上门讨来了。 这才让他一下子怔住了,感觉很奇怪。 “那画还在你手里?可否拿来看看?”何雪樱虽然面上淡定,但心里随着他的话微有起落。 见她要看画,崔玉这才将惊讶收敛了一些,想了想拱手道:“两位,实不相瞒,这画可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宝物啊,一直挂在祠堂,我卖家里其它所有东西,唯独没舍得卖它……唉。” 他叹气:“如今我竟沦落到卖祖宗宝物……二位真的有灵物可救小儿?” 何雪樱没说话,而让程简泊将包袱打开,取出了一只木匣:“灵物就在里面,可否看看画儿?” 她需要将画跟书中的描写对应上,如果随便弄个东西来糊弄她,那可不行。 她的玉芝血菇虽然不要钱,但也不是白白给人的。 崔玉见到匣子,眼睛盯着那只匣子,他很快叫来了妇人,让她赶紧去祠堂将画取来给客人看看。 程简泊在旁边看着,没作声,其实他满心疑惑,他不清楚秘籍跟画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崔家的画,还说这画里有一流秘籍。 画里怎么会有秘籍呢? 所以当那妇人一路将画拿过来的时候。 在两人面前展开时。 程简泊看得比谁都仔细。 何雪樱则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观察着那幅画,其实在打开时,她心里就一跳。 画中那像醉酒者的画一样全是不工整的线条,没有一个线条在正确的位置上,是一幅画得抽象的农家小院图,里面有三房茅草房,房前三分地,围着破烂的篱笆。 没错!真的是它!竟然还在崔家!这一趟总算没白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书上说的那个洞天! 一般来说,越是珍贵的东西,越会伪装成不起眼的样子! 何雪樱起身想走近画,细看一下。 崔玉却突然将画收了起来,他似看出什么,精明道:“姑娘,我们崔家祖宗的画你也看了,不知姑娘匣子里的灵物可否也让在下看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5 章【VIP】 第125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0 何雪樱坐在玫瑰椅上,还在想刚才的画与书里描写的洞天是否对得上。 见对方将画收起来,她本想起身动作一顿,又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摩挲着,她目光上下打量着崔玉。 不怪她谨慎,这毕竟是人家的传家之宝,有没有可能临摹仿画了一张,当成传家宝卖给别人。 她可不想再做冤大头。 若是仿画的……很难辨别,何雪樱纤纤玉指握着青花瓷杯,轻轻地点了下怀子,见崔玉问起灵物。 她目光一转,这才看向桌子上的木盒,木匣子很小,小的便宜,大的贵,匣子手长一条。 她把玩着茶杯,看了眼旁边程简泊,轻声道:“打开,给他看看吧。” 包袱里有两只盒子,出发前她怕银子不够,将松玉血菇装进匣子里带着,另一只盒子则装着肉芝血菇,想得是若银钱不凑手,气血大药还可以抵银子。 但现在看来银子是用不上了。 相比何雪樱的淡定,程简泊表面看起来一言不发,但实际上他要紧张得多。 是心虚地紧张。 首先,她哪儿来的灵物? 如果不解释,他甚至连灵物是什么都不清楚,对方提了灵物,她就从包袱里取出了木盒。 难道灵物是松玉血菇? 就算他不懂,他了知道气血大药并不是灵物。 所以,她让他打开的时候,他握着剑的手顿了下,孩子长到十三岁,没说过慌。 他连看了她好几眼,见她拿着茶怀目光瞥了他一眼后,淡定地坐在那儿,并着腿像大家闺秀一样,雪白地纺纱裙子垂在椅边,她从容地低头,用茶盖子撇着上面的茶叶,一下一下,缓缓地。 程简泊只得将匣子拿在手里,盯着匣子要开不开的。 何雪樱则看似在刮着茶叶沫,目光轻抬了下,瞧了那崔玉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她客气道:“崔爷,我这气血灵物难得,你的一张画儿是不够的,还需要添点东西……” 崔玉走过来听到何雪樱的话,他下意识道:“姑娘还要添什么?” 他目光就没从匣子上移开过,他很快又道:“若这真是灵物,除了这祖宅,只要我崔家有的,都可以,都可以……” “好,崔爷,这可是你说的。”何雪樱说完看向程简泊。 程简泊一咬牙将匣子打开了,匣中并不是他想的松玉血菇,而是一株白色油亮的肉菇。 肉菇肉质饱满,通体白皮子,形状就像,就像个卧倒的猴头。 崔玉抖着青袍袖子望着匣子。 “姑娘,这就是灵物?在下从来没见过,不知是何灵物?可否讲解一番?” 崔玉不认得,看了半天只得问何雪樱这是什么。 何雪樱心里正盘算着,她考虑的是什么,是怕自己入了天局。 何为天局。 有些聪明人家,知道有人盯着自己家的传家之宝,于是做了局,弄个与传家之宝一模一样,不分伯仲的东西,装疯卖傻引得人上门用好东西换,好东西是真的,他换过去的全是假的。 现代甚至还有将假的做好了,等十年,等这个人入套,十年等一人,就叫做天局。 所以何雪樱就在想,她这遭是不是入了天局? 但很快想到,不可能,因为书里这个崔家确实将传家宝给卖了,最后流落到帮派库房里。 想到这儿,她才微微放松,就说嘛,聪明人也不能遍地都是。 她露出了笑容,道:“崔爷,您刚才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呀?我说呢,这个灵物光用一幅画换,不够!我们先将条件讲好了,再说灵物的事,我也不跟崔爷拐弯抹角,我想要换你手里的画和你腰上的玉佩,若崔爷同意,我再仔细跟你讲讲这株灵物……” 崔玉可比何雪樱心急多了,他一声叹:“姑娘欸!我儿现在命在旦夕,我跟你换,换还不成吗?快告诉在下吧,还等着灵物救命呐!”说着他一把将腰上的如意玉佩拽下来,扔给何雪樱。 相比那幅画,这块玉佩对他而言反倒不算什么了,因为这枚玉佩做工粗糙,料子也粗得很,没种没色,当铺都不收,为了给他儿买药,他贴身戴的好几块玉都拿去当掉,腰间一时间光秃秃的不好看,他这才将这块祖上与画一起传下来的玉佩挂在了腰上,撑撑面儿。 实际上,他家祖宗估计没见过几块好玉,否则怎么能将石头一样的佩件传下来,之前一直放在祠堂里,想都想不起来,现在给小儿买药需要变卖家当了,才将那祖宗留下的东西挑挑拣拣,结果件件不值钱。 他看着头大,他阿母总说有用,有用,实际上,一文不值。 何雪樱见他将玉扔过来,急忙将其拿在了手中,确实普通,普通到上面不是根就是裂,比地摊货还难看,像块石头一样,何雪樱见到它这样!反倒放心了。 呵呵,知道有个词儿吗?叫宝物自晦。 凡是有灵性的东西,它们都懂得这些,天生会隐藏自己非凡的属性,玉类就喜欢藏在外表粗糙不起眼,厚厚的石头皮里,使人无法察觉它真正的价值。 所以它越不起眼,就越可能不凡。 既然东西按书里的都拿到了,她心里也松了松,痛快道:“……盒子里装的是灵菇,也可以叫它肉芝血菇,是一味补气血的灵物,食用后可以使一位武馆学徒三日之内进入武者境地,它不但滋养血脉,对武者身上的暗伤也有修复作用……” 何雪樱根据程简泊吃了后,种种迹象总结出来的,毕竟十世书里面的东西样样不凡。 如今翻开了三页,哪一页都不是凡品,无论是第一页的玉芝血菇,挤一滴血后便枯萎掉,还是第二页的仙松腐木,五日就能种出十年份松玉血菇,凡人间哪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沾了仙字,就算是根烂木头,在人间都是极品之物。至于第三页养阴丸,她觉得应该是美颜丸,但具体有什么功效她还没有摸清,暂时只发现吃了它后,颜色变得极好,颜色更艳,她观察自己,吃完无论是唇,还是指甲,都比以前红润,指甲都透着肉粉色,亮晶晶的,可比后世的美甲颜色好看多了,她每天只要修修形状就行了,像花瓣一样。总之三页中的宝贝,每一样都不凡,她怎么吹都不过分。 就在崔玉还要问,之前让妻子找来的黄大夫,黄老先生终于请过来了。 只见黄老先生发须全白,面皮却紧致,看起来有长寿之相,他背上背着一个药箱,跟着妇人匆匆进了崔家宅子。 一进来,崔玉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迎上去,扶着这宫里头待了四十多年,有一手金针刺穴绝活的老御医,他道:“黄老太医!您总算过来了,这两位说手里的有您说的灵物,您快过来看看,能否能救小儿的命……” 崔玉扶着老太医前来,黄老太医先看了眼坐在堂屋椅子上的两人。 他看向女孩。 只见此女肤白貌美,颜色娇艳,这种墨发雪肤樱桃红唇的美人,实属少见,望闻观一番,这姑娘什么毛病没有,健康无比,女子常见的血虚之症,她也没有,气血眼见着充足的很,都快溢出来了,将一身皮毛色滋养得极好。 美人既要天生丽质,要靠后天荣养,这两点这姑娘都占了。 再看旁边的少年,少年年纪不大,这一身气血澎湃!阳气上下对冲,一看就是习武的,一身气血凝在筋肉血脉之中,没想到,小小年纪已经是武者了! 唯一便是眉间有些阴郁,估计睡眠不好,不过体魄是健康的。 黄老呵呵笑了一句:“原来是两位小友,容老儿先看看这枚灵物。” 何雪樱坐在那儿没说话,见崔玉拉了人过来做鉴定,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老者放下身上的药箱走上前,双手拿起桌子上打开的匣子,端详起里面的灵物,看了半到,还拿起来闻了闻,只觉此物有一股血香味。 “恕老朽眼拙,看不出此物是何灵物,只能看出里面澎湃的气血之力,皮色溢出三分血香……小姑娘,这应该是补气血的灵物吧?”黄老捋着胡子问道。 何雪樱还没开口,旁边着急的崔玉道:“是是是,这姑娘先前说了,这灵物叫肉芝血菇,是气血灵物,黄老你看它能不能救小儿的渴血症?” 黄老端详着血菇,犹豫道:“是这样的,崔小爷,若此物真是气血灵物,老朽倒有几分把握,但老朽也是肉眼凡胎一个,不像仙师能见着此物的灵光,所以,老朽还得问问姑娘,老朽早年听说灵物与普通药草不同,极有灵性,姑娘可知此物与凡草比,有何灵妙之处?” 老者与崔玉同样看向她,就边坐在旁边的程简泊目光也似有若无地看向她。 他紧张啊,这场面,对方又都是眼光老辣年长之人,不知道她能不能应对自如。 何雪樱听罢放下茶杯,低头笑了笑看向二人,她捏着帕子将手放到自己裙子上道:“……黄老太医说的是,它确实有些灵妙之处,我可以说出来,你们也可以试,确定它是否是灵物,但前提是,崔爷你得将之前说好的画和玉交给我,我才能告诉你们,否则……这肉芝我敢说,你们找不出第二个,你们若不换,我可不会白白给你们演示……” 崔玉一听连犹豫都没有,立即道:“姑娘,只要确定这是灵物,在下手里这画……哦还有玉,都给姑娘你了!”说着崔玉也顾不上了,什么祖传之物,也没有独子的命重要。 他立马将画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见状,何雪樱立即将画抓在了手里,然后展开,看了眼,没问题。 玉佩也一早在好手里了。 两位东西都到手了! 何雪樱这才道:“……这只肉芝血菇确实奇妙,它的皮像人皮一样,只需要在皮上割破一个小口,就能挤出一滴血来,挤出血后,它就像被抽去一身精华一样皮皱肉缩,好像失去生命一样,不信你们试试,挤出来的那滴血妙用非凡,就看你们怎么用了……” 为了确认这只菇是否是灵物,肯定要当场试的,崔玉立马从桌上取了一只干净的茶杯送到黄老面前,黄老擅使金针,但这次他没取金针,而是从箱中取了银针出来,在肉芝血菇上轻插了一下,确定无毒,这才小心地将其取出,按何雪樱说的,在肉芝皮肉上挑开了口。 果然,这灵物的皮破了之后,很快就像人一样流血了。 黄老赶紧将破口对着茶杯,从破处挤出一滴如红宝石一样泛着光泽的血液,紧接着,就像那小姑娘说的一样,原本整只饱满的血菇,在血流出来后,就像缩水了一样,瞬间收缩一圈,就像人苍老一样,皮皱肉缩,整个发软。 真是神奇。谁见这一幕也清楚这不是凡草,它已经开始像人一样,有了灵,会流血,还会老! 所以,这怎么不是灵物呢!这就是灵物啊! 崔玉顿时大喜,就连黄老脸上也露出笑容。 “黄老,是灵物,这是灵物!” “不错,刚好还是气血灵物,与崔小公子的血脉病症,正好对症……”黄老道。 几人正观着灵血,妇人匆匆端着盆从外面慌张地跑进来,估计太着急了,盆都是忘记放下来。 她急声道:“当家的,黄老太爷,不好了,你们快看看泽儿吧,泽儿刚才又吐血,吐完就昏迷了,怎么叫也不醒。”妇人面色憔悴,脸色刹白,不知道多久没睡,眼窝都是青的。 一听爱子昏厥,崔玉拿到灵物的喜悦神情一变,回身急道:“黄老太爷,现在有灵物了,我们赶紧去救泽儿吧,泽儿可就指望着您了。”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黄老一听,二话没说,端起桌上那一滴如钻石般耀目的菇血,崔玉帮着背药箱,两人匆匆出了堂屋。 竟然顾不上顾堂的两个客人,随着黄老出去了。 那妇人也放下盆慌张地紧跟其后。 一时间堂屋竟然安静下来。 这过程中,程简泊全程没有说话,他怕说错话。 但他一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人走了,他欲言又止,有很多话同时涌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比如,他每天早上喝的血菇汤,是不是就是这个肉芝血菇? 他没吃过什么好的气血大药,所以没有比较。 但他能感觉到,每次早上喝了这个血菇汤后,身体里气血发热澎湃,在武馆练拳脚一天都不累,与以前比天差地别,整日充满了力量,晚上离开武馆还能打上两个时辰铁,都没问题。 而且喝了两天,他就突破成武者了。 他开始怀疑,他吃的是灵物!是这个肉芝血菇! 可这灵物从哪里来的? 平民百姓,怎么会有仙人有的灵物? 难道是何叔?何叔的死难道跟此物有关? 总之,他想了很多,问题也许多,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何雪樱却没在意程简泊的异样,她想的是别的事,见到那个木盆,她心里一动,突然站起来走到那妇人放下的木盆处,只见木盆里有血。 应该是崔玉独子吐的血。 她看了一眼后,立即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条白帕,飞快地用白帕沾了那血,然后折起来,放回到袖中,接着转身对坐在还有些发懵的程简泊道:“泊郎,走吧,我们此行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该离开这儿了。” 说着她捏着帕子冲他一摆手,然后腰肢款款地迈过崔家门槛,出了堂屋。 东西这就拿到了?程简泊到现在也没看懂,她到底从崔家拿到了什么。 难道就是那幅画? 见她说完就出去了,他只好拿起包袱,收起桌上的空匣子,跟着她一路出了崔家,来时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他们。 何雪樱走出崔家的门, 她还走得不紧不慢,如同散步一样,但一出了崔家大门,她突然加快脚步,走得极快,三两步走到车凳前,踩着梯凳上了车,一声不吭地掀起车帘,低头进了车厢,进去前道了声:“泊郎,快些,我们得赶紧回去。” 程简泊坐在马夫旁边听到她的话,他对马夫道:“师傅,麻烦快些赶路,我们回凤栖城还有事。” “好咧!”马夫很快让马儿掉头,一路疾驰离开了滴水洞村,向着凤栖城驶去。 他们离开不久,崔玉就追出来了。 可惜,门口早已不见马车踪影。 他将祖宗的画的玉佩给了人,被家里七十岁的老母亲知道了,竟然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拐杖二话不说地追着他打。 “我打你个败家子!打死你个败家子!谁让你卖画的!我不是告诉过你,家里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将那幅画和玉佩给卖了!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死的时候还念叨着画啊玉佩啊,那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是我们崔家修仙的老祖宗传下来!你个败家子!” “那东西是三百年前修仙老祖宗回来,特意留给我崔家后人的宝贝,你竟然给卖了!那可是仙家宝贝啊!只是这么多年,传到了你这一代,仙家宝贝的用法失传了!” “那来卖东西的两人,分明是冲着老祖宗的东西来的,她们一来就将画和玉佩都买走了!定是知道我们崔家有这宝贝,特意到家里来哄骗你将东西卖给他们!你这个不肖子,竟真将祖宗的宝贝卖了!这下好了,我死了都没脸下去见你父亲啊,你给我把宝贝找回来,找回来!” 可惜,崔玉带着人追出十几里,追到了凤栖县,在县里四处寻找,甚至追去了埠头,那一男一女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 就算后来崔玉寻到了马夫,马夫也直摇头,只道车行半途,女子突然要停车,与男子下车后,二人同去,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了一万三,今天写不动了QAQ 第 126 章【VIP】 第126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1 何雪樱急着离开是有原因的,她怕崔家翻脸不认人。 崔玉独子现在命在旦夕,治好就算了,若是治不好?独子一旦死了…… 到时再将儿子的死怪到灵物上,怪在他们身上。 何雪樱能不着急走吗,这里可是崔家的老家! 整个村子大几千号人,她跟程简泊是外乡人,掉进了人家老巢,只要崔玉喊一声,就会有一群人冲出来,若将她们与马车控制起来…… 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上了马车就开始催促,快些快些再快些,一路上不断地自车窗向外面望。 直到马车驶出了滴水洞村后,见到周围人烟稀少,她才舒了口气。 这才有工夫听车外程简泊与车夫的闲聊说话。 何雪樱放下车帘布,在马车里坐稳,扯了扯腿上细白的绸纱裙,隔着车门薄薄的一层竹帘向外望了一眼,没什么动静,这才从袖子中小心取出了从崔家得到的那幅画。 悄悄地将画展开,看向画中的房子。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的。 看小说时,文字描述画面,读者看得如痴如醉,靠的全是想象力。 穿进来后,见到了实物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难看! 这哪是山水,这是一堆柴火棒组成的画面。 但她清楚,这绝不是这个洞天真实样貌。书里写过,几年后魔头离开宗门返回江县,得到这幅画后,因其中有数道上古禁制,没有正确的开禁方法打不开洞天,若强力打开禁制,洞天自毁,恐怕连魔头都得受重伤。 因为如此,魔头才不得不到找寻当年的崔家人,当初崔家独子并没有何雪樱送去的肉芝血菇,他最终病死,崔玉悲痛,但崔家血脉不能断,后来纳了一个年轻女子,生下一女儿,很快凤栖县开始乱起来,崔玉又突然身染恶疾,大病一场离世,母亲很快也随儿去了。 只留下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儿,和崔家的两个妇人。 那日子可想而知,不过在魔头找到了两岁女婴,取了血后,就结束了,他直接将这一家人直接抹去,倒是没什么痛苦,瞬间失去生命,自此崔家从凤栖村彻底消失了。 这是书中崔家人的结局,而这一次,崔家人的结局不同了。 虽然失去了崔家祖宗的传家宝,却因祸得福,崔家独子没死,活了下来,待到一月后,那两个仙人其中一人从凤栖山出来时,正好落在崔家院子,见到了病好后的崔家小儿,竟意外发现其有灵根,还是不错的双灵根。 很快,崔家人便被仙人带走了,带去了宗门,自此崔家躲过了半年后凤栖县动乱的劫,活到了天命。 想到书中魔头,女童都不放过,真正的斩草除根,真狠啊! 何雪樱回想起书中的情节,不由地通过竹帘缝隙看向车外坐着的程简泊背影,十三岁的少年倚在车门边,望着马车外的风景难得的放松,嘴里不知何时咬了一根狗尾巴草,不时地动着,倒是有了几分分少年人的样子…… 幸好!这魔头没有黑化!也幸好她会穿,穿到他未黑化前,否则,若穿到他黑化后,那这她这小日子过得可就精彩了! 她想了想,又从腰间取出了那枚如意玉佩,看了眼后,她一手拿着画,一手拿着玉。 书里这段情节写得很笼统,书中的魔也只得到了画,未得到玉,玉佩早就遗失了。 魔头拿到崔家后人的血,直接按在画上面,血破了画上的前三道禁制,后两道则被魔头用魔气强行污染,再用蛮力打开,这幅画是洞天本体幻化而成。 魔头之所以发现它,就是因为它是幻化的,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 洞天的本体何雪樱记得书中写的是一块山水牌,魔头一直挂在身上,装着书里的活尸,何雪樱。 现在想起来何雪樱还心塞,谁看见自己的名字成了活尸,被不断虐杀开心得起来呢? 恨得她牙痒痒!差点以为作者认识她,在文里报仇呢! 现在,何雪樱得到的是崔家完整的解禁之物。 但她不知道怎么用。 书里对此也一笔带过,只说这崔家老祖怕洞天之物落入他人手,将洞天种下重重禁制,只能由崔家后人打开,考虑到崔家几代后或许断了传承,都是凡人,没有灵根诞生,于是老祖炼制出凡人能够进入洞天的禁制,乃是一枚玉印。 为防止任何人拿到玉印皆能入洞府之中。 还在洞天上做了道禁制, 只有崔家血脉可以解开洞天禁制。 血脉解前三道禁制,玉印解后两道禁制,缺一不可。 总之,看书时这些内容她一略而过,如今却麻烦了,她这一手拿着画,一手拿着玉佩,这要怎么解开呢? 她甚至将玉佩与画碰在一起,但两者毫无反应。 也是,若这样就有反应,那崔家人早就发现洞天了。 她从袖中取出沾了崔家独子血的手帕,原本她便想着取血,取血倒不难,只要让崔玉的手破个小口,也就借机取了,后来有了崔玉独子的血更不用麻烦了。 她用手帕上的血学书里魔头那样,去碰那幅画。 何雪樱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小心翼翼地将沾血的手帕往画上抹,眼见血就要弄脏画面时,接触的那一刹那,平平无奇三尺画面,突然像水波一样颤动了下。 跟一样。 就好像……画中的世界藏在水面一样。 何雪樱惊了一下,立即将沾血手帕收回来,盯着画儿一眨不眨地望着。 画面很快恢复了原样,何雪樱再用手碰,还跟原来一样,只是一张普通的画。 何雪樱又用手里的玉佩去碰画,画还是动也不动。 水波纹也消失了。 可恶! 书中只写魔头用血滴在了画作上,画面开始动,崔家血脉起了作用后头三层禁制打开,魔头立即借机将手伸进画中,强行用魔气污了后两层禁制,洞天才开。 何雪樱哪有那魔头的本事, 她不可能强开禁制,不要命了! 她目光在画,沾血的手帕与玉佩三样东西中移来移去。 随即她将画放在一边,她想,若是给凡人用,开禁的方法肯定不会太复杂。 凡人没有法力,要怎样解禁才能让崔家人自由进入洞天呢? 她目光在血帕上看了看,最后看向了手里的玉佩!这个东西出现的很突兀,如果说崔家血能开启洞天前三层禁制,那么玉佩呢?玉佩书里说是一只玉印,崔家人手持它可以随意进入洞天中…… 看着玉佩和血手帕,何雪樱忽地灵机一闪。 她拿起了血帕,将血迹印在了玉佩上。 既然崔家的血能开启洞天,那对这枚玉佩应该也有作用,果然,平凡石头样子的玉佩碰到崔家的血后。 突然亮了下。 但跟画一样,有了点反应后就又平常起来。 何发樱见此景,一下子福灵心至,她懂了! 她立即拿起血帕,先对着画触了下,然后再对着手里的玉佩碰了下,然后将沾了血的玉佩碰向沾了血的画。 像盖章一样将玉佩印在了洞天画上。 这一下子,只见洞天画上的水波,突然一阵抖动,传来了叮咚一声水声。 何雪眼前一花。 她整个人消失在马车里,出现在了画中…… 程简泊正跟马夫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马车自从离开滴水洞村驶入官道,发现路上的人一下子开始多了起来。 程简泊一改之前路上无人时的放松的姿势,将支起的长腿放下来,手里握着剑看向周围不时三三两两路过的人,皆有武者气质,一眼就能看出来。 三人两人就算了,一会工夫就过去了十几个。 程简泊见他们或骑着马,或两条腿赶路,迎面而来并不是冲着他,似乎匆匆往一个地方赶去,他问马夫:“……县里这么多武者?你们这儿平时也这么多人吗?” 马夫似乎习以为常,他甩了下鞭子道:“这两天都这样,小伙子你是许久没来这边了吧?最近咱这凤栖县可出了个大事,有两个仙人前天在咱们头上飞来飞去地斗法!后来直接飞进了凤栖山,据说进去之后已经两天没出现了,说不得里面有什么机缘……所以这两天,一些外地的武者跑过来了,一是想见见传说中的仙人,二是想……呵呵……” 不说听者也懂,估计都想着两个仙人在凤栖山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时候进山的人捡个漏……毕竟,那可是仙人啊! 马夫道:“我只记得老一辈的人说,这宝物出山,血流成河!客官你瞧着吧,凤栖山这次不知又要死多少人,这仙人的漏儿哪有那么好拣,小心,命都给拣没了……” 程简泊没作声,他将嘴里咬着的草根拿了下来,十三岁的少年早早成熟,可哪怕他心性比一般的少年沉稳,气质也稳重,说话也一直是大人样,从来没有露出何文那种小孩子的天真模样。 但哪个少年不向往江湖冒险呢,何况还能进山里见仙人,这对少年来说诱惑力大极了,他想得是, 也许还真能拣到点什么? 不求捡漏仙人,捡到其它人的也行,若能捡到一本一流武功秘籍……这样他就有了真正的实力,就不用再装高手,配假的宝剑,他自己就是高手,身手就是剑。 于是他目光隐隐地望向那些人去的方向,那处深绿山林叠嶂的凤栖山。 空荡车厢没过多久,何雪樱的身形又突然出现在车里。 她手里还拿着玉佩,不,现在已经不是玉佩了,幻术已除,那粗如石头质地的如意玉佩不见了,而是化成一方细腻如膏脂的青玉。 只见手中青玉指长,印章模样,底下有字,刻着一个崔字。 这个就是崔家凡人进入仙人洞天的钥匙,只要用这个方印,点一下画面,就会进入到洞天之中,出来的话,只要拿着方印走出洞天那个小院,就离开了洞天回到现实。 崔家得到的那张画,也不再是普通画卷模样,解开封印后,它成了一块羊脂玉,玉色如牛奶中滴墨,玉中藏着水墨山水,山水正是水墨版农家小院的样子。 洞天炼制在一块玉中。 大概拇指与食指圈起来那么大。 她一手拿着指长方印,一手拿着块山水牌。 目光闪动,想到什么,她立即纤指将两样东西小心地全部收回到腰间,再将那片沾了崔家血的手帕拿起来,仔细地折叠放好,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 接着起身走到车厢门口,掀起了竹帘。 望着外面初秋的下午,阳光毒辣烤着的官道,以及不远的村庄,她忙道:“师傅,在这边停下车。” 马夫一听,赶紧在路边勒住了马。 何雪樱没用马凳,她走到程简泊旁边,程简泊不解地望着他,见她走过来,他赶紧从马车上跳下来,见她要下车,还自然地朝他伸手,将左手给他。 他犹豫了下,很快握着,自从两人离开江县来到凤栖,在一间房里同塌后,一下子亲近许多。 他将她扶下马车,不由地问:“怎么了?” 何雪樱看了他一眼,回头对马夫微笑道:“……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未办,就在这儿停下吧。”说着她取出几十枚铜钱给了马夫,“后面的路我们自己想办法,就不麻烦师傅了。” 马夫虽然奇怪,但见二人给了钱不多言的样子,只好赶车离开了官道,他收好了钱还探头瞧了瞧两人在干嘛,他们在路边拉着手说话。 荒郊野外的办什么事儿?他嘀咕了一声,最后甩了鞭子,赶着车走了。 程简泊自从跟着何雪樱离开何家。 何雪樱做的这些事他是一件都不能理解,但他没有多嘴问,可没想到事情结束了,她突然又将马车给退了,两人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下了车。 周围没什么人烟,他根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何雪樱却拉了他一下,拉他到官道另一个岔路口。 程简泊背着包袱被她带着。 他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问:“雪樱,你,你怎么让马夫走了?”带着变声期公鸭嗓的低音问她:“我们晚上怎么回去?” 总不能靠腿吧,这里离城中很远。 何雪樱听到了,但没说话,程简泊问完见她不作声,他也没多言,最后两人顺着岔路七扭左拐,不知道拐到了哪条路上。 走得程简泊心惊肉跳,他死死地记着路线,生怕迷路回不去家了。 程简泊在书中虽是个人人唾弃的魔头,但其实最早年的他,是个特别恋家的人,大概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普通孩童正常的家庭生活。 他从小没有娘,爹又总走镖在外头,家里也没有亲戚,他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家里,靠邻居婶子照顾他三餐,他爹会提前付钱。 所以每当见到别人家里热热闹闹,小小的他都盯着看许久,后来到了何家,虽然何雪樱对他不好,但何永福对他极好,他贪图这点温暖。 就算何雪樱对他白眼低喝,可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又是极好的,每每见到她照顾弟弟,疼爱妹妹,他心中都涌起无限的渴望,渴望也拥有这种哪怕没有母亲,却也像有母亲的一样的亲人。 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姐姐就好了。 如果他能有一个姐姐…… 可凡事没有如果,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那样了,却没想到一切突然间变了,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何雪樱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变成了他曾渴望的样子,甚至比他内心深处想象的还要好。 何家本来就是他生活了几年的家,就算再不好,也是他的归宿,是他在茫茫天地间,唯一有的一个小小的归属地。 他多么渴望这个归属地能接纳他,他愿意做所有的事来换取。但是希望一点点消失,随着他渐渐长大,似乎想要的永远也不可能了。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渴望竟然成真!他真的融入到何家,和何家的人坐在一张桌前吃饭,互相挟菜,甚至说笑。 像做梦一样。 他有了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声声亲切又热情的呼唤,呼唤他泊郎。 所以那个家对于程简泊来说,是极其重要,可能内心深处总想有一个属于他的地方,当何雪樱不回家到处乱走,他就开始着急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又咽了下去。 何雪樱延着小路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亭子才停下来,说是亭子,其实就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建的草棚,建在这里方便走在半路的村民下雨时躲雨,以及休息歇脚用的。 这时候没人,何雨樱回头望了一眼,早就不见来时路。 她这才停下来,松开了程简泊的手,然后拎着裙子走进草棚亭子中,里面有一套简陋的石头桌凳,何雪樱寻了干净的凳子坐下来。 程简泊站在原地,见她进去了,便也跟着走进去,但他没有坐,而是站在亭子中望向四周。 他真不理解,为什么要半路下车,想问吧,她又不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何雪樱这一路也没闲着,打量着程简泊,心里思索着,如果日后离开江县,路上还要靠程简泊帮忙,那这个洞府就没办法避着他了,试问若处处藏着掖着防着的他,他又怎么会尽全力的保护帮助她呢。 真诚未必能换到真诚,但不真诚到最后会发现什么也没有! 况且去崔家的事,程简泊全程跟随,崔家的那个洞天何雪樱也进去看了。 书里描述过,这个洞天很小,魔头拿到时很失望,他以为大洞天,结果只有一亩三分地,害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到找崔家后人。 但也可以理解,如果大洞天又怎么会轮得到凡人呢,对凡人来说,小洞天就已经是惊天奇遇了,家族里如果能有这么一个宝贝,那可比传家宝还牛批。 何雪樱进去看了一圈,应该是书中某个上古大能的拣手之作,确实只有一亩三分地,一圈篱笆是界线,只要离开篱笆范围,就会自动从洞天出来。 就算这样,也是很大的空间了,有个三分地的院子,三间茅草房,院子和屋子里能放置许多东西。 当然,其中一间支子的书架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秘籍!不止武功秘籍,还有药书,草药大全之类的技能书,应该是崔家几代人存下来的书籍,其中大多数杂书,有用的,有价值的,没有几本。 最有价值的就是崔家老祖留下的几本武功秘籍。 这个洞天对她的意义,就是离开江县后放行李的地方,一旦安顿下来,它对自己来说就没什么用了。 何雪樱最看重的是十世书,每天刷新的十世书,只要有十世书在,有那几样东西,何雪樱走到哪儿都饿不着儿。 于是,她想了一段路,有心打算将这个洞天的事告诉程简泊。 毕竟路途较远,与其瞒着心有隔阂,不如同心协力,一起商量着用,本来外部条件就很难难了,内部再不谐和,生存下来的可能性会很低。 这洞天也不是万能的,有危机进去躲,洞天将会暴露在外,意外随时发生,恐怕死得更快。 她一路上迟疑的是眼前这个人,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书里的混世魔头。 哪怕他现在不是,但若知道洞天后,一旦动了什么歪念想据为己有呢?或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那她将身处危险之中,好东西谁不想一人独享?她面临的是信任危险。 所以她再三思索后,才开口,刚才不说话,这会儿一抬脸,望向站着不肯坐的程简泊,她才亲热地笑着唤他道:“泊郎,抱歉,刚才想事情入神……” “你坐,跟你说个事儿。”在何雪樱再三邀请的笑脸里。 程简泊背着包袱总算坐下来。 何雪樱捋过袖子,她道:“我知道这一路你心中有许多疑问,不必着急,一会儿我会一一告诉你,但我事先要跟你说,要跟你讲明一件事儿。” 她道:“泊郎。”她从草棚凉亭遥看凤鸣山的方向,她道:“这凤鸣县,可真是块宝地,仙人都愿意到这里落脚,大家都觉得仙人会死,但我认为,仙人可能不会死,死得最多的你猜猜,会是什么人?” 程简泊看向她。 她手指轻点桌面:“是凡人。” “你信不信那些进山的武者,出来时,数量将不足一半……”何雪樱收敛起嘴角的笑容。 “你还太年轻了,你以为这些武者真的是进山寻找仙人吗?凡人与仙人,那是天地之别,他们怎么敢?” “仙人的漏又岂是那么好拣的呢?这么多人去,又有几人能拣到呢,那其它人怎么办?” “他们既然是奔着拣漏来的,那么捡谁的不是捡呢?可以拣仙人的,如果仙人的拣不到,那拣其它人的,也没白来一趟……” 话已经说到这儿,程简泊脸上怔了下,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情。 十三岁的少年,哪里听过这么残酷的事情。 可事情就是这样,无论书外面的世界,还是书中世界,人都是要吃人的啊,各种意义上的吃。 何雪樱之所以提这件事,是要借此引出她后面的话,她道:“……两个仙人,还不知结果,就有这么多人争得你死我活!那如果是实实在在的仙家宝贝呢?一旦被人知道,你知道持宝人将是什么下场?会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只为杀他抢他? 得到宝物对我们凡人来说,也许并不是件好事,反而是灭顶之灾。” “所以我现在忧虑,泊郎。”何雪樱面色担忧地道。 程简泊愿意听何雪樱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他一种信服的感觉,无论她说什么。 可有时也听不懂,程简泊猜不到她要说什么,更不知道她的忧虑从哪儿来。 “为什么忧虑?” 何雪樱望了眼除了树木空旷的四周,然后起身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贴近他小声道:“我忧虑的是, 我们可能……就要有灭顶之灾了。” “什,什么!”程简泊看向她,这话实在是太吓人,他眼中映着她,那是来自十三岁少年的震惊。 何雪樱道:“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去何家,为什么要得到那幅画,我也跟你说过,是一个崔家人酒后吐真言,可你不知道那个人酒后说了什么。” “他说,崔家原来有个修仙老祖,给崔家留下了一件重宝,乃是仙宝,现在仙宝……就在我手里了,不,是在我们手里,泊郎,我们只是凡人,只想平平常常的过日子,但现在,有了这要命的东西,你说我怎么能不忧虑呢……” “你也见识到赶去凤鸣山的武者们,不过两个仙人就引得无数人争抢杀人,一旦我们这件宝贝泄露出去,泊郎,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何雪樱就是要用凤鸣山的事做对比,只有当外面敌人更多时,两人才能和谐共处,她让程简泊了解到得了宝物并不是件好事,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然后她会跟他分享这件洞天,让他明白,他夺不夺这个洞天都没差别,里面什么东西两人都是可以共享的,可以商量着来。 这样两人反而更亲密,也更安全。 “这件宝物就是……它其实没什么用,只能存放些东西,但里面有些功法对你有用……” 何雪樱便将洞天空间讲给他听,还让他进入其中。 十三岁的少年在见到这东西后,整个人受到了极大冲击,尤其在洞天里见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一流武功心法与功法。 一流武功难得, 这类功法也有高低之分,崔家祖宗留给没灵根后代之物,自然留了最好的武学。 一流中的一流,顶类武学,血阳功与血阳真经。 一个功法,一个内功心法,同属一脉,何雪樱进去时还翻看过。 在凡人里,这功法确实是种奇功,主练的是血脉,气血类的法门,它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寿命长。 只要保证气血充足,澎湃,八十岁看起来也像年轻人。 只要气血旺盛,百岁亦看不出年纪,气血足则不易老。 此功气血越充足,功法越霸道,什么一阳血指,二阳血指,三阳血指,指哪打哪儿,还有血阳神掌之类,看描述就跟如来神掌一样,动不动一指灭敌,一掌轰杀,看描述很厉害。 但任何功法有优点亦有缺点,练血阳功与血阳真经需要一直补气血,且这是一种阳功,越练阳气越盛,练久了就需要阴来调和,也就是说,练这功法的人……大多喜好房事,喜好女子。 别的男子或许因为各种原因不举,但练了这个功,绝不会有这种情况。 简直是男子必练的壮阳的功法。 何雪樱看完后就给放回去了,她真是服了,这崔家老祖宗也是用心良苦,估计想着崔家若没有出灵根,就让后人多习血阳功,到时好多多的繁衍后代,活得久些,多生一些,家族里总能再出一两个灵根帮扶崔家。 想法很好,但那老祖估计没想到的是,崔家后人竟然不爱习武,走上了仕途。 她不太清楚崔家的仙宝用法是怎么失传的,怎么会手拿着宝物,却不知道怎么用?拿着钥匙不知道怎么开门? 后来她估计,肯定有一代为了争宝出现生死争斗,后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就改成一代传一代,父传子这样接替下去,但凡事总有意外,可能某一世父意外身亡,未来得及传子,虽然子知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宝物,但子却不知道具体用法,自此之后也就闲置了。 崔家老祖为了防止洞天落入他人手中,他设定了可以让此宝恢复到晦态期,也就是最早何雪樱见到它们的样子。 只要进入洞天中将茅草屋墙上挂的那幅农家小院画卷拿出院子,出去后,两者就会恢复到平平无奇的模样。 需要再用崔家血脉激活才能使用。 …… 程简泊从洞天里出来,眼中冒着亮光,似乎见到一流武功秘籍,见到了仙人洞天这种东西,让他大涨眼界,如此神奇,他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人在兴奋之下,是最能暴露本性的。 于是何雪樱微笑地试探,轻声道:“泊郎,这处洞天可以储存东西,我们若离开江县,它可以用来装行李,这样我们路上能省去好些工夫。” 程简泊还沉浸在兴奋中,他立马点头道:“我见那里还有些地,路上可以种些蔬菜,还可以养鸡,到时就有新鲜的蔬菜和蛋食用。” 何雪樱听完一怔,她倒没想到未黑化的魔头,竟然这么会过日子,她没想到,他竟然……他竟然还想着养鸡? 也不知道是不是总和鸡一个窝里睡, 睡出感情了! 她继续试探:“若找到合适的落脚地,这洞天就给泊郎用吧,东地的货运到北地,用它来装,可节省下许多运费钱,泊郎也能发笔财……” 看一人的人品如何,只要看他在钱上,在利益上露出什么样的真面目,若他是那种自私之辈,当真应下,将这洞理所当然地据为已有,那何雪樱日后必定对他防之又防,最好未到落脚地,中途没有危险就立马与他分开! 但没想到程简泊冷静下来后,竟然道:“不可不可,这东西是你发现,用血菇换来,还是你用,我不用,你说的对,若被人得知此宝在我们手中,恐怕惹来祸事,若将来真要离开江县,我们路上且小心用用,待寻到地方,就将它收起来,轻易不使用,我只要习得里面的功法,有了实力,足够养活你和何文他们,根本用不上它,我们只过自己的日子,莫要卷入仙人的非中。 何雪樱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地上下打量他,要知道,一个年轻的少年,正是冲劲满满的年纪,竟然能忍住诱惑,说出将宝物蒙尘,将其收起不再显人,像平凡人一样生活的话。 她看了他半晌,见他不似说假话。 最后笑了一下。 心里突然说不上什么悲哀,穿来前只觉得那书中的魔头可恶,该死。 可现在见了魔头黑化前的样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心路历程,才能从这样一个守家少年,变成了肆无忌惮到处杀人的灭绝魔头。 书中那寥寥几句的折磨,道不尽他受过的那些苦难吧。 她突然心头一软,这魔头苦啊,以后还是尽量少些面子工程,对他多些真诚吧。 二人在棚子里说完后,程简泊了解了何雪樱做的这一切事背后的原因。 也明白了为什么中途下车,是怕崔家人带人追来,毕竟宝物确实被他们拿到手。 于是不用何雪樱提,程简泊自己就主动找附近的村子,寻了家有驴车的,让其送他们到去埠头。 何家人延着官道追的人,程简泊却让那驴车抄近路,到了埠头时,正好有辆客埠停靠下来,他们直接上了船,很快客埠动了。 当天客埠未能到江县,天黑后停在了一个镇上的埠头过夜,两人下船后寻了一间客栈休息一晚,房间内,程简泊再没有与何雪樱共处一室的尴尬了,两人进去就凑在小桌前嘀嘀咕咕,最后寻摸一圈,将门窗关好,没谨慎间,又将床上帽帐放下来,这才放心地进入洞天。 进去后,何雪樱收拾着三间茅草屋,简单打扫了下卫生,屋中积攒了不少崔家几代人存的书,还有些衣服,绸缎料子。 程简泊则拿到了梦寐以求功法看得如痴如醉,间隙还拿了屋子里的工具,将院子里的三分地给翻了一遍,可惜没有种子,否则很快就能将地种好了,篱笆他又重新整了整。 如果不是时间太晚,到了后半夜,他可能要在里面干一晚上农活,乐此不疲。 待第二日,天濛濛亮,两人早早离开客栈,登上了船,在中午前回到了江县。 进城门时,候何雪樱依然来时装扮,戴着帷帽,与程简泊排队入城时。 城门口吵吵嚷嚷,她见到城门居然比平日多了不少人。 面纱下,她皱起眉。 内城门怎么会有帮派的人出没?只见他们正三三两两聚在内门,一直盯着城门进出的人群看,直到前方有一户拖家带口、推着行李的人家正要从城门出去。 门口的守门兵还没反应,帮派的人竟然提着棍子冲上前拦住。 “站住!你们一家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7 章【VIP】 第127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2 何雪樱随着人群,缓缓迈步向前移动。 此时正值初秋,早晚冷,中午热,进城的百姓身上穿着稍厚的衣衫。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何雪樱站在人群中衣袂飘飘,自从每日起床服用一枚养阴丸之后,她自己不觉得,可别人眼里的她越发的身姿动人,哪怕带着帷帽,风来时,一袭雪色白纱绸裙随着身形轻飘,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芬芳随着风飘散开来。 虽不见美人相貌,但美人不盈一握的细腰,婉约动人身姿,在众人中十分出众。 队伍较长,远远只见那些帮派的人手拿棍子,遇到拖家带口背着行李要离城的人,拳打脚踢,连抽带骂。 看得人心惊胆颤。 何雪樱更是伸出纤指将白纱掀开条缝,观察着那些人。 她知道这种情况,这是狗急跳墙。 正因为清楚她才烟眉一蹙,暗觉不妙,怎么会这么快? 本以还有两月时间,但现在这样子,情况不容乐观。 至于为什么帮派的人不许百姓拖家带口离城? 那是因为整个城里普通百姓人家就是虎头帮的后仓库,从按户收税,到按人头收税,一月一收,到半月一收,更过分的除了人头费,保护费,还有过路费,交易费…… 在虎头帮的这种压榨下,百姓受不了了,以前还循序渐进的,但现在越来越过分,百姓赚的钱全交给虎头帮,连饭都没得吃,活不下去了只能离开。 可现在,虎头帮竟然过分百姓抛家离城都不允许。 按书上所写,一旦这种情况出现,江县马上就要乱起来。 先是几个大小帮派抢地盘,数派相争吞并,加上有个黑莲教在中间捣乱,江城百姓一边被帮派压榨,一边被黑莲教收割,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记得书中写过这么一段,江县陷入动乱之后,情况越加不妙,城中有不少势力,武馆势力,商贩势力,各大家族势力,先后都想要离开江县。 这些人或像武馆本身大多习武,或雇佣武者一同离开,人数众多,多达八百多人,企图离开江县这个旋涡。 但没想到这些帮派平时打来打去,好似死敌,最后竟联合起来将江城势力包围拿下,好似在劫一块上好的肥肉。 当时书中所写,江城那一夜,血流成河。 被几大帮派围剿,八百人死伤惨重,只有极少数人趁敌死里逃生,真正逃离了江县。 后来江城沦为了各大帮派争夺地,死了很多人。 不过这些作者一笔带过,毕竟不是什么主要情节。 何雪樱从中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尤其书里的何雪樱离开之后,她有些不确定,难道书里何雪樱离开江县之后,江县就立马乱了! 何雪樱沉默地随着队伍前进,很快与程简泊入了城门,内门那些虎头帮的人,三三两两抱着棍子,像望着自家圈里的两脚兽一样,看着这些进出城门的老实百姓。 目光是找事的, 是不善的。 何雪樱尽量加快脚步,想离虎头帮的人远一些,这帮派在文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现在占据半城,实际上它很快就要被灭掉了。 但越想离开,偏偏前方十几个虎头帮的人又拦住了一户拖家带口的人家,问清要离城泽居后,虎头帮的人二话不说,拎着棍子过去就是一通打,将那家男人打倒在地,打得鲜血直流。 “离城?离城要交离城税知不知道,一百两银子一人,交足了离城税,我们就放你离城……” “呵呵,还想走?往哪走?以为外面的日子就好过?说不定你们出了城门就没命了,别看哥几个打你,我们这是在救你!”说着还拍了拍那男子的脸。 什么离城税?简直信口开河!一百两一个人头,这就是不让人搬离江城的意思。 虎头太嚣张了,活该被灭! 但这事儿何雪樱管不了,她能在乱世让自己过好就很不容易了。 她只想少惹麻烦,于是捏着面纱快步的打算绕路离开。 正巧虎头帮一人回头,见到一女子自城门过来,似乎要绕过他们…… “等等!”他立即出声喝止她。 只见这女子戴了帷帽,雪色长裙如流水般自然垂落,走动间轻轻摇曳,那不盈一握的小细腰吸引人得很,衬着粉白内衫,很饱满……发育的真不错。 这身姿看得虎头帮那人心口一痒,忍不住想掀开帷帽面纱,瞧瞧里面的人是个什么长相。 周围不少进城百姓,见到此景皱紧眉头摇头,纷纷走开,这些虎头帮的仗着人多,不但欺负百姓连打带踢,现在竟然连路过的女人都不放过了,造孽啊! 就在对方不客气地想用棍子掀开何雪樱面纱查看时,后面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扣住了对方,使得那人无法再进一步。 “你干什么?” 一个公鸭嗓不善的声音传了出来,他走到何雪樱的身边,掐住了对方手腕,用着幽幽的,阴冷的目光盯着虎头帮的人。 虎头帮小喽啰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一根铁钳夹住了一样,痛死!他刚要发怒。 见到人后一怔,是个过分年轻的男子,一身蓝黑武者装扮,腰上别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宝剑,红宝石低调内剑。 又见对方似乎不怕虎头帮,还一脸凌厉望着他,仿佛他再动一下,就要折断他的手腕似的。 虎头帮的小喽啰也不是蠢货,什么人能踩,什么人不能踩,心里有秤,眼前这人的力道显然是武者,配剑,说明擅使剑,看衣着不知是城中哪个武馆或家族培养的武者,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可以随意欺凌的。 搞不好人家怒了,一剑削了他脑袋…… 那人刚要发怒的脸,上下打量完程简泊后,顿时软了下来,最后尴尬僵硬地呵呵了一声,将手收回来。 见他收手,程简泊才松开手。 “呵呵,误会,误会!两位请吧。” 何雪樱透过面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回头望向程简泊,那意思很明显,快走。 程简泊也没多话,望了眼虎头帮的人,然后一声不吭地跟着何雪樱离开了。 毕竟他衣服是样子,剑也是样子货,唬人可以,真要打起来,没有武功的他根本不是十几人的对手。 所以他迫切想回去学血阳真经!学会了之后,他才真正有了对敌的本领。 被捏得手腕发青的虎头帮小喽啰,等人走后想了想还疑惑地回头望,总觉得刚才那个男子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错,他见过,这人就是书中骚扰何雪樱的四人之一。 他在月前见过程简泊,只不过程简泊这一个月被何雪樱养得极好,气血充足,身体抽条,个子高了,脸和身材也微微饱满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瘦削,身形也偏向成熟男子。 个子,体量,气质,加上衣服一变,他一时没认出来也正常。 别说女子十八变,男子也是,尤其从少年真正开始发育,营养充足后,几乎一周一个变化。 何雪樱与程简泊顺着熟悉的路段往家走。 她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走到人流稀少的地方,才慢了下来,等着身后的程简泊过来,待他一来,她便玉手轻掀面纱,低声对他道:“泊郎,城门被虎头帮的人看守,百姓不能迁移,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关门打狗……” “他们安的不是什么好心!这满城的百姓恐怕被他们视作圈里的猪,院里的狗,粮仓里的粮,后屋里的奴隶……” “我们……还是得早早做打算了!” “待得泊郎你血阳功练成第一层,有了自保之力后……”后面她的话没有全说出来。 但程简泊懂。 一旦有了自保之力,他们就要做好离开江县的准备,虽然离开故乡总是让人不舍,故土难离,使人惆怅,但江县如今已经不是长久居住之地。 光是虎头帮的存在,就让人吃不消了。 程简泊已察觉到不对。 他紧紧地跟在何雪樱身后,听到她这样说后,走了一会儿,终于“嗯”了一声。 答应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表达要离开了。 离开这个他从小到大的故乡,离开江县,而未来,是未知的。 何雪樱这才颌首放下心来,在她的计划里,她只是一个凡人,书里的何雪樱真的只是一介凡人。 既然是凡人,就只做凡人的事,穿过来后,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找到一个安心立命之地,过完平凡的一生,寿终正寝。 这个愿望看似简单,但在乱世里,也是极难达到的,尤其她这种开局天崩的。 普通人想寿终正寝难以想象的事,毕竟大家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所以他只能在乱世中苟着,苟命! 为了能苟住命,她连魔头都用上了。 她的计划第一步,离开江县这个多事之地,寻找理想长居地,在到达理想居住地前,她不能缺少程简泊。 在这个书中世界,一个少女带着两个孩子,若没有保护者,她走不出百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而程简泊所面对的事情也绝不轻松,他要面对的是离开江县后,路上遇到的各种未知强者,未知的危险,他需要保护别人,需要挺身而出,需要技能,需要短时间练成一门武学应对,这些都是压力。 两人心事重重,回去的路上差点忘记了何文与何小姜,于是又返回苏力夫家的豆腐坊。 见到豆腐坊的人,何雪樱摘下帷帽,露出笑容。 三日未见二姐,何文与何小姜就如无人管的孤儿一样,看到何雪樱回来,站在门口那一刻,两人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二姐!” 何文冲过来拉住何雪樱,何小姜则跟在后面,用一双小短腿跑过来,仰头依赖地望着何雪樱,轻轻靠过来抱着二姐的腿。 “三哥……三哥说,说二姐你不想要我们了,不要阿姜了……”说完何小姜就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哗啦啦地往下掉。 她毕竟年纪小一些,才八岁,二姐虽是二姐,但在她眼里跟娘差不多,既是姐又是娘,感情自然不一样,委屈也极委屈了。 何雪樱狠狠瞪了眼旁边的何文:“你吓唬妹妹干什么?晚上鸡腿没有了。” “啊?补药啊!”十一岁的何文刚见到何雪樱还来不及开心,刚刚露出大大的笑容,在听到鸡腿没了时,脸上肉眼可见地笑不出来了,着急道:“别呀,二姐,我就是逗逗她,要不她老找你,晚上也不睡……” “她不睡你就吓唬她,白叫你一声三哥了。” 何雪樱见何小姜抱腿哭得可怜,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你又长肉了,可真沉!”何雪樱将她抱起来后,何小姜不哭了,安静地趴在何雪樱怀里。旁边程简泊看着何家一家人团聚,看得出神。 就见苏车夫出来了,见到程简泊这一身打扮,顿时惊到了,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这小子总穿得粗布烂衫的,还看不出什么来,如今突然换了一身绸缎棉料,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了几分英俊倜傥的样子。 他不由地惊奇的从一边环住好友肩:“你小子,去哪儿发财了!怎么回来突然变得人模狗样了?” 程简泊见到好友,从何家人身上收回眼神,他露出一丝笑意,同样拍了拍苏力夫的肩,道了一句:“力夫,赶紧成为武者!” “啊?”苏力夫在武馆三年了,一直没有冲破武者的迹象,他都颓唐了,尤其跟他差不多的好友突然一举成为武者后,心里不失落是假的,加上他习武给父母兄弟造成很大负担,家里虽然有个豆腐坊,但税也重,起早贪黑也只能赚些有数的钱,而且很快支撑不住了。 好友又突然间这么说,他心里一怔。 程简泊则顾左右而言他道:“……今日回城,城里有人带着家当想迁出江城,虎头帮的人阻挡,要他们每人交一百两才肯让他们离城,说是离城税,那家人没钱,被虎头帮的人给打个半死,以后想离城,困难了……” 这句话透露着很多信息,再具体的,他没办法说,不可能直接告诉好友他要离开江城了,这件事一旦走漏了风声,被虎头帮的人知道, 他们就走不了了。 他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好友,也许等离开那天他会给好友留信,至于最后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所以,一定要成为武者,成为武者才有自保的能力。 苏力夫怔怔地望着好友,不明白好友为什么讽刺他,难道好友成了武者就看不上他了?意思是等他成为武者才配和他交朋友? 直到程简泊走到何雪樱面前,幽幽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哀求:“雪樱,血菇……” 最后他成功讨到了一只小匣子,回头他将匣子塞到了苏力夫手里,最后,他们向苏家人感谢道别,四人离开了。 待到人走了,苏力夫才将好友给的匣子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喜的怪叫声! 一匣子六株松玉血菇!哈哈哈!他要成为武者啦! …… 四人回了家,三日未归,何雪樱懒得做饭,从荷包倒出五十铜板给了何文,让他去买吃的,要有肉! 何雪樱已经定下计划,只等程简泊突破血阳真经第一层,她们就离开这里,前往主角世俗所在的城市,壁玉城。 现在有了目标,有了地点,剩下的就是实行。 首先,夏日已过,天就要冷了,他们路上很可能要经历冬日的天寒地冻,要准备棉衣,一人至少带两套路上换洗。 其次搬家的话,家里的一些东西,锅碗瓢盆能用得上的都要带走,以防路上遇到什么事需要用到这些,到了新的地方再买新的也不迟。 以及松玉血菇,每天一根仙松腐木,种植松玉血菇数量很充裕,何雪樱打算多种一些全部晒干,用匣子装好,路上若是银钱不够用了,可以用这些血菇换取一些,只要有血菇就不愁没有钱。 还有吃的,面和米都需要备一些放进洞天中。 最后他们还需要一辆车,现在城里买马车有些困难,这些资源都被帮派的人控制住,得想办法买一辆赶路用。 之后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比如雨天雪天的雨伞,棉靴,路上耐饿的牛肉干,各种米脆条的零食,要多买些耐饿的食物,然后是水源之类,这些可以慢慢凑齐。 现在最重要的是程简泊什么时候能练成血阳真经。 她看了血阳真经的开头介绍。 说实话看到开头时,她差点以为这是什么葵花宝典。 欲练此功,挥刀自宫。 后来细看并不是,血阳真经讲究的是气血的凝练,一层一层不断地将气血凝练后夯实,就像将松软的土地一层层踩硬,再淋水再踩硬,反复不断地压缩,将气血压缩到极致。 到了第五层,这个人的气血之力堪称恐怖,一旦放开气血冲天而起,什么一指洞天,遮天神掌,运用起来如有臂使,杀人无形。 血阳真经一共五层,只要练会了第一层,就有了一个十分有用的技能,就是血阳指。 抬手便可杀敌,这种感觉相当于手中有了暗器,或者手拿着一把枪。 指哪打哪儿,非常实用。 到那时再离开江县, 路上遇到危险他们才有应付的能力,所以,必须要等程简泊练成第一层才行。 程简泊回来后,进怀脱了贵的衣衫,换回自己平时穿的麻衣,血阳真经他已经琢磨了一夜。 要练成真经,必须要将气血凝练,要想凝练,气血得充足,也是就是要食用气血大补之物,这倒没问题,何雪樱另一房间种了不少新鲜的松玉血菇供他食用,一天三顿血菇汤。 其次,凝练气血,压缩血脉,就像挥刀自宫一样,要不断地损耗才行,将气血中最精华部分压缩进血脉里,其它飘浮的气血就要消耗掉,这功法就是一种凝练之法,提高武者气血的质量与数量。 不断地排除杂质,只留最精华部分,再将精华聚沙成塔。 于是中午,四人吃完了何文买回来的卤猪头肉,烧鸡,炸鱼之类的吃食后,又喝了何雪樱给他端来的一碗刚煲好的肉芝肉菇汤,他仰头咽下,便去了打铁铺,是的,欲练血阳真经必先消耗掉杂质气血,而打铁铺这种重体能活计,就是熬炼气血极好的办法之一。 而且,铁铺还给钱。 一下午,当他将一身气血熬练完毕,筋疲力尽回去后,晚上他又翻看起洞天里的一本剑术秘籍,叫梅花剑术。 也是一流秘籍,只是与血阳真经一比就差不少意思,但就剑术而言,也够用了,不知是崔家哪一代人放在书架上的,程简泊拿出来练。 先练一手剑术做掩饰,让大家都以为他主用剑,再用血阳指偷袭,一明一暗,妙用非凡。 于是他早上早起练剑, 练一上午,剑术通窍后,便没有别人办法了,唯手熟尔,需练千百万次。 下午打铁,熬炼一身气血,炼到使不出一丝气力,离开铁铺回到何家,晚上就在房间里安静地修炼血阳真经,将熬练出来的气血精华压缩到气脉中。 程简泊很努力地每日打熬着自己,很苦,但他不觉得苦。 晚上还继续做着噩梦,在矿洞苦,白天则练功苦,虽然都苦,但白天练功他充满了干劲,虽身体苦头吃尽,却心里却不苦,因为他有目标,正朝着目标前行。 加之身边有美人陪,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小意安抚,时而埋怨他像个剑痴子,看都不看她一眼,说得程简泊心里一阵荡漾,双眼望着她,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看不清的幽暗之色,反而明亮了许多。 他听着她埋怨的话,只觉心头甜蜜,露出傻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总之,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他心里就像晴天,一下子明亮起来,像有了色彩一样。 目光幽幽发亮地望着她,嘴角带笑。 何雪樱这些天也没闲着,跑了几次成衣坊,给家里自己与程简泊,还有两个小的量了尺寸,定做了八套棉衣,有薄有厚,还有薄靴,棉靴。 她现在手里有二百多两,除了买这些日常用品,路上可以嚼用的五香牛肉干,各种干果,杏干,梨干,以及晒好的小鱼干,可以干吃的虾干,红薯片,路上不可能一直生火做饭,这些干粮是必备的,包含各种口味,她准备了许多。 米面油各买两样, 放进屋子防潮备好。 至于半大小子何文,何雪樱也没让他闲着,他可以出去玩,但多了任务,她让他每天与小伙伴们到处跑,但不能白跑了,要仔细打听来外面的消息,回家一件件说给她听,就当饭后当八卦说,如果打听的消息好,她会多赏他几个铜板买糖吃。 何文好在一点,只要有好处,他就干活,于是哪怕何雪樱一直待在家里,也听到了不少江县的事,尤其虎头帮又开始跟几个大小帮派火拼,每天死不知多少人,抬了多少卷席子。 何文有点记仇,自从何大勇死后,他再也不提去虎头帮的事了,遇到虎头帮的人他还有点仇视,毕竟他亲眼所见,他大哥为了虎头帮做事死掉,不但没有一点丧葬钱,尸体还用张破洞席卷着,走时还要拿二姐的孝敬钱。 这算什么帮派!吃人的帮派! 何文不但不去了,还将他打听来的虎头帮火拼输了的事高兴地讲给她听。 可何雪樱听了,脸色凝重。 心知要来了,何文还小,他只知虎头帮输了吃瘪,他高兴,却不知,这背后的百姓,是真的要倒霉了。 虎头帮输了,损失掉的人力,财力从哪儿补?只能从百姓那里找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是催命的消息。 自此,江县百姓可就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何文很快又讲了一个消息,竟然是她们邻居拉粪车家的事,拉粪车的人就是让何雪樱卖掉程简泊的妇人丈夫,在何雪樱前些天离开江县, 离开的那天晚上,拉粪车的老头突然死了。 淹死在了粪水里,那妇人哭得震天响,何文说,那天妇人一直说丈夫是被人害死的,不是淹死的,听说跑了几家,还跑到何家门上,见何家人一早出门了,不在家才作罢。 又听说昨天,那妇人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人,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据说打得皮开肉绽,现在躺上床直哼哼,就剩一口气了,到现在也没抓住打她的人。 何雪樱可不会怜悯那妇人,这种害人精少一些倒也好了,省得成天卖这家儿子,卖那家女儿。 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件事其中的疑点。 因为书里这妇人一直没事,江县乱了,乱了又如何,乱了各大帮派也得倒夜香啊,所以他们一家竟然幸运地多存活几个年头,直到魔头下山复仇,将妇人全家灭掉。 但现在情节不一样了。 书里可没有这一出啊! 她不由地将目光移向院子里正吃苦练剑一身汗程简泊,他手里用的还是何雪樱给他买的那把便宜的青锋剑。 她仔细想了想,穿过来后,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将程简泊卖掉,还有,她告诉了他,那妇人要卖他的事…… 转眼两天过去,那妇人家里竟然一死一伤…… 这一刻,她不得不想到一个可能。 虽然魔头现在未黑化,但未黑化时的内心世界……也未必没有问题! 不过如今离开在即,何雪樱只得将此事暂且搁置,待过了这次危机,日后再细想。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程简泊修习血阳真经第一层的进展,血阳指什么时候学会。 何雪樱是想要他快一些。 但她深知人需劳逸结合,有时候,这事情越是想达到,越达不到,反而放松些,松而紧,紧而松,达到这样的状态一切才会变得顺利起来。 因为程简泊实在太刻苦了,每天除了吃饭,其它时间都在练武,她真怕他走火入魔,生出执念。 于是时不时地会做些冰碗,给家里三个小的当零嘴儿,里面放了冰,甜梅干,蜂蜜,还放了糯米团,以及各色果子切块放进去,凉滋滋,清甜,特别爽口。 待他不练剑休息了,她腰肢款摆地走过去,将冰碗放到他手里。 然后心疼地还用帕子给他擦着汗,哄他道:“泊郎,这练武的事,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跟镖走一段路,路上你再慢慢琢磨?还是别将自己逼得太狠,你现在这样,在外头就已经能护着我们了,上次在城门时,不就做得很好。” 程简泊看着何雪樱,他想说,他一点都不累,与梦中矿洞比,他不知道多幸福。 他现在既能练一流武功,又有知心人相伴身边,哪怕让他再苦,再累他也愿意,那种舒畅的心情,绝对不是梦中的自己可比的。 见她一直拿帕子擦自己的汗,纤手在他面前动来动去,他忍不住握住她捏帕子的手,那纤指白腻,比帕子颜色还漂亮,柔若无骨,他道:“……雪樱,我真不累,只要你,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我再多练两遍剑也没问题……” 何雪樱目光落在他眼神上,在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后,低头笑了一下,抬头正要开口,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里面的人,出来!虎头帮收人头税!不出来的,大门给你拆了,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8 章【VIP】 第128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3 听到声音,何雪樱一怔。 目光看向大门处,她捏紧了手里的嫩绿丝帕。 丝帕哪怕柔软丝滑,也被她捏出皱来。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她随即目光瞥了程简泊一眼,程简泊刚练完武,出了一身的汗,端给他冰碗他正一口下去,连果肉带蜜,冰碗香甜可口又解渴,喝完后,他全身一阵舒爽,他真正体会到来自何雪樱贴心关怀照顾的感觉。 他小时从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以前的他只能站得远远的,羡慕渴望地看着她照顾何文他们。 如今,他与何文一样了,一样受到了她的照顾,甚至冰碗做好,先端给了他!因为他喵着呢,那三碗冰碗,其它两碗还放在厨房柜子上。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有种梦想成真的错觉。 他幽幽的目光,灼灼看着她。 正想告诉她,说他感觉自己离血阳真经第一层已经不远了!只差一点,但那一点,就像一层薄膜一样,无论怎么努力也冲不出去。 明明身体里气血高涨,浑身气血鼓动,上下冲涌,甚至满到要溢出去,但他就是无法调动这些气血为自己所用, 血阳真经第一层,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充沛的气血之力。 这一点对一般的武者来说,很难,充沛旺盛的气血之力,达到满溢的程度,如果不靠外力,靠自身气血之力一点点积累,至少要三年时间才达到书中所说的气血旺盛状态。 所以穷文富武,习武得花钱,如果有外物帮助就能缩短时间。 他也不知道血阳功是不是与何雪樱每日三碗给他煮的血菇汤契合,总之特别有用,尤其早上那一碗,喝完后,血蹭地就上来了。 浑身只觉使不完的劲儿,想让哪儿使劲儿,哪就有劲儿。 那药极补气血之力,产生许多精血,他每日晚上修炼夯实,夯实完,体内无法精炼成精血的气血便不能留在身体里,要将其消耗掉,只有消耗一空,才会有新鲜带着精血的气血涌进来,可以再次提炼。 就在这样提炼,清空,喝大药后,再提炼,再消耗,再清空,很快他就达到了书里所说的气血旺盛境界。 还有第二点,就是要想办法调动这一身气血之力! 书上说,待它溢满全身,自然而然如有臂使,双指一并,气随血动,气凝于指,挥手间就能劈山倒海…… 到气能离体时,血阳真经第一层才算练成。 可气血该怎么控制它,怎么离体? 程简泊现在就差在这里,只要能调动体内蓬勃的气血之力,血阳真经第一层就练成了。 据说有武者光是这里开窍就用了三年,程简泊同样找不到办法,只能一遍一遍地尝试着动用气血,消耗气血,甚至整日舞剑来感悟身体里的气血流动,只想要能感悟出一丝,能控制一丝,但却毫无头绪。 他自己急,但好在何雪樱并不催促他,反而各种安慰,让他放宽心,放轻松,武功可以慢慢研究,他们时间还长。程简泊在她身上一时间感受到所有的温馨暖意,十三岁少年正上头呢,就被门外不礼貌,震天响的敲门声打断了。 听到来人是虎头帮的人,何雪樱看向门处。 程简泊目光也幽暗起来。 何雪樱看了眼何家老旧的木门,她道:“泊郎,虎头帮的人来收人头税了,我们就要离开这里,遇事且忍一忍,尽量不和他们发生冲突,早给给他们银子打发走便是。” 说着,何雪樱从腰间杏色牛酥落蕊的精致荷包里取出小块银子。 一两应该足够了。 何雪樱并不缺钱,她与程简泊回来后,又去了武者黑市,分次卖了二十来株松玉血菇,都是按着上品价钱卖的,每株都是三十五两左右成交,何雪樱想尽快出手,便价格便宜了些,四十两肯定也有人买,毕竟稀少,但是太慢了,没时间在那等着,三十五两卖得快一些。 所以她现在手里已经八百多两,不但去成衣坊给四人定制了衣衫,顺便也给自己做了许多新衣裳。 不怪她爱做,成衣坊的布料实在是好看,光是精致绣样的肚兜,就有许多漂亮的颜色,藕合色,嫩粉色,苹果绿,淡蓝色,杏黄色,哪一件看着都美,花样也是她无论如何也绣不出来的样子,全部都是真丝绸料,摸一下就像人的皮肤一样,又柔软又光滑。 竟然还有墨色的真丝肚兜,那光泽度,亮泽柔嫩,在手里握了一下,何雪樱就连买好几条。还有一块块的漂亮的丝帕,什么草绿色,浅绿色,墨绿色,嫩粉色,粉红色,水红色……总之,她买了不少,一天一个样地穿着,拿着,装扮着自己,既新鲜又漂亮,丝绸上瘾。衣坊还有各种样式精致的绣鞋,面料除了布面的,还有绸料和纱料,穿在脚上舒服得很,尤其光着脚穿真丝鞋,那滋味!美妙!又软又轻又嫩。 她买了好几双,天天在家里穿,她虽然普通人,但也极爱打扮自己。 可就算再小心谨慎,何雪樱这段时间很注意,甚至不出门,以免离开江县前再出现什么意外,若有什么事就指挥着何文跑腿,让十一岁的何文出去打听情况,回来告诉她。 但就算这样,人算也不如天算,她不出门找事,却有事找上门来! 就在何雪樱将银钱从荷包取出来要递给程简泊,让他赶紧将他们打发了。 就慢了这么点时间,没及时过去开门,外面虎头帮的人不耐烦了,一脚将何家的门踹开,门上有木栓,木栓头都踹折了。 五六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带头的男子敞着衣怀,腰带上别着棍子,棍子上有虎头字样,虎头帮的小喽啰们,人手一根虎头棒,见人不顺眼就打,打得也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谁敢吭声呢,敢吭声得到的就是一群人打。 “人呢!聋啦?人头费,大人两百文,十二岁以下的一百文!以后一个月一收,听到了没?我告诉你们啊,虎头帮再来收人头税,都赶紧的,给我把门打开,出来等着,再让我们虎头帮的人喊半天, 下次就不止把你们的门踹烂,人也得揍一顿,听到没有!家里几口?赶紧把钱拿出来!” 那种嚣张的气焰,直冲天灵盖儿。 别说何雪樱听着直蹙眉,程简泊连呼吸声音都粗了,何雪樱闻声,赶紧捏着帕子拽了他一下,提醒他别忘记她说的话。 她们是要离开的人了,且忍一忍。 何家的院子不大,几人一进来就显得满当当的,五个人一进来,一眼就看见树下那一对少男少女。 看起来颇为年轻稚嫩,男子穿着一身平民百姓穿的粗布麻衣,但那女子却不同,让人眼前一亮,穿着蓝衫粉鞋,颜色虽浅,却淡雅中透着清媚。 衣料质地纱质轻盈,似云雾缭绕,站在那里微微一动便如姣花照水,轻轻看过去似弱柳扶风,给人一种活色生香之感。 她腰间系一条淡蓝色的丝绦,上面挂着一只精致杏色荷包,身姿纤细,动作有韵味,身材……长得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饱满的地方饱满,再一看脸,那两弯笼烟眉,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看人时唇飘眼柔,谁看了都迷糊! 可以说整个江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进来的五人见到何雪樱后,声音立马小了些,眼睛看直了。 “哎哟,上次来没发现啊?这儿还有个美人呢!”带头进来的刀疤脸男子,一脸凶神恶煞,见到何雪樱时,狰狞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眼馋的笑容。 虎头帮的人欺辱百姓惯了,已经不将百姓当人看,收税的时候,有的人家爱护女儿,从来不让女儿出来,让她们躲在屋子里头,否则,不漂亮的倒罢了,稍微有点姿色就要被调戏一番,都是常态。 穷人家时常拿不出税钱,有女儿了就糟了,当场会将家里的漂亮女儿拖走抵债,最后拖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百姓早就对虎头帮怨声载道,只是无力反抗。 何雪樱担心程简泊年纪小,受不得激,一被激就动手,一旦与虎头帮产生冲突,那是极麻烦的事。 这里毕竟是虎头帮的地盘,打了这几个收税的,就等于惹了整个虎头帮,这可不是平时遇到虎头帮的小喽啰起冲突,那还有缓和的可能,这几个人可是收税的!打起来对方若倒打一耙说他们不交税,到时别说城门出不去,他们恐怕就会像被关在了锅里的鱼,随便人家怎么翻腾。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了。 不到万不得已,只能忍字出头,这不是懦弱,这是为了离开江城。 她立即将银子放到虎头帮喽啰面前的石桌上,回他们道:“我们家四口人,两个大人,两个孩童,户籍上记录了,这里是七两碎银,多得就当请几位爷喝酒吧。” 破财消灾,赶紧把这几人打发出去。 却没想到那领头收税银的虎头帮头头,竟然不着急取银子,开始色迷迷地看着她,嚣张地伸手要摸何雪樱粉嫩的脸蛋。 “这小妞儿,长得可真迷人,快迷死爷我了,不如跟了爷吧,爷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交什么人头税……” 就在那只手要摸到何雪樱粉嫩的脸颊,本来何雪樱扭头就能躲开的事儿,身后程简泊看到后,实在无法忍耐,他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的手摸何雪樱的脸! 于是伸手一挡,隔开他,将何雪樱拽到自己身后,他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人。 “你们是来收税的!人头税已经给你们了,赶紧离开这里!” 程简泊手护着身后,挺直胸膛不客气地与那刀疤脸对峙。 程简泊才十三岁,因练武以及气血充足,发育较快,已经有普通成年男子高了,但那个刀疤脸个子更高,他见摸美人的手被人隔开了,顿时一怒,再见面前一个年轻稚嫩的崽子竟敢和他大小声。 是不是活腻了,想挨一顿打啊! 他立即凶气露出,眉头一立,抬起粗臂就要将程简泊拨开,想继续调戏美人,想看美人一笑一嗔,连害怕都那么楚楚动人,好色之人看不腻! 就在他要将人一把推开时,程简泊当着他的面,一掌拍向了旁边的石头桌面上。 “我再说一遍,人头税我们给了!你们,给我滚出去!”程简泊吼道!哪怕他声音还在变声期,但愤怒时,吼出来的声音也像是虎啸山林中的刚成年的虎,带着不顾一切不怕死的劲儿,一股要和他们拼命的架势。 钱可以都拿走,人绝不能给他们调戏。 程简泊愤怒那一刻,掌落在了桌面上,就听到咔嚓一声。 人的手拍在石面上,很难有响声的,肉碰石头,能有什么大的响声。 除非将石头劈裂了, 石头碎了,可当几个虎头帮的人看向桌子的时候,发现桌子完好损,并没有碎裂。 那是什么声音咔嚓一声? 细细一看,他们发现这年纪不大的小子,刚才一怒,竟然将手掌拍进了石桌面里! 也就是说,他的手嵌在了石面中。 当他将手收回的时候,石桌上留下来指宽的掌印! 见到此景,就连无赖刀疤脸,面色也是一阵扭曲。 本想将碍事的程简泊揍一顿,再去调戏美人,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桌上,尤其那掌印,清晰到将手心的形状印了出来。 他当即脸色一变。 看着那掌印半天。虎头帮的小喽啰们大多没习过武,会武功是少数,刀疤脸就是其中之一,就因为他习武,所以他很清楚,一个武者的能力。 武者能将石桌打裂,打碎,这并不稀奇。 有的武者甚至身具三千力,发挥好打碎块石头很正常。 但若想将石面打陷落,打成一只手掌状,那就要对气有一定的控制力!就绝不是蛮力可比,至少,面前这个年轻小子,他手里定有一门心法,有武技,而且至少是二流秘籍,但看他的年纪,有可能是……一流秘籍,并且小成了。 一流武功秘籍! 有武技和没武技的武者,就相当于有武器和没武器的武者,实力天差地别。 而小成则是有武器的武者,技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级别,比喻就是刚拿到武器的武者,跟练了十年武器的武者对比。这对在帮派混了三年,至今也没得到一本二流秘籍,平日只练些三流花拳绣腿的刀疤脸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他终于正眼看向面前的小子。 只见这小子的目光瘆人得很! 可刀疤脸的眼睛却亮了,一二流秘籍!他心心念念秘籍,一本也拍不到,都被那些家族和富商抢去了,可恶啊! 可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哈哈哈!眼前这小子,不就是一本行走的一二流武功秘籍吗! 他身后几个小喽啰连武者都不是,他们不懂,但他懂得很,他望着少年眼睛发亮,仿佛看着什么宝物一样。 空气开始凝结,周围没人出声了。 小喽啰都以为他们头头要打人了,结果空气突然安静。 五人里最后进来那个人,何雪樱与程简泊认识,就是在城门时拦住他们的那个,也是当时抬何大勇回来的四人之一,其实他一进院就认出了程简泊与何雪樱。 他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何家小子一个多月的变化有多大! 他在城门口竟然没认出他来! 但很快他望向何家小子身后的女子。 这少女变化也极大,当初他抬着何大勇尸体来何家时,她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现在,再看她,如梦如仙,容貌更上一层楼,那种感觉…… 就像嫦娥吃了仙丹一样,那种蜕变。 有那一瞬间,看到如此美人,他心突地打起了小算盘。 虎头帮的赵副堂主,与他关系不错,赵副堂主最喜美人! 若是能将此女献给堂主,说不得能入赵堂主门下! 不止他在心里打小算盘,那刀疤脸也是,一流秘籍!一时之间,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他盯着面前少年少女两人,满脑子都是得到秘籍,只要将这小子捉住,拷问一番问出秘籍。 他就能成为真正的武者了! 到时再杀了这小子,那美人不也是他的了! 但现在不行,他一人没有把握,得回去再找几个人来…… 两人各有各的盘算。 于是刀疤脸和抬何大勇尸体的人同时动了。 抬何大勇尸体那人走到桌前,取了桌上的银子,笑呵呵的圆场道:“大哥,税银拿到了,堂主催着呢,我们得在天黑前收完,回去晚了还得挨堂主骂……咱哥儿几个晚上还得喝一盅呢。” 另外三人有的看何雪樱看愣住,有的犹豫地望着桌上的掌印,还有一个在东张西望,听到有人开口催,也跟着附和一番:“大哥,钱收到了,下一家吧!” 他们都知道大哥好色的毛病,要是每家有女儿的都这么调戏一番,他们不用干活了……还是正事要紧啊! 刀疤脸听见手下人这么说,强自笑了笑,这一笑,面上更显狰狞,脸上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违心夸道:“小子,不错啊!有空我们交流交流,呵呵……”他再次上下打量一番程简泊,强压下心头的喜色,将嘴角压下来,心里暗暗想着等晚上, 晚上他就去找几个好兄弟过来干了!大不了秘籍一人一份。 最后五人提着棍子,一前一后离开了何家。 直到何家院子里无人,何雪樱才从程简泊身后走出来,她快步地走到门处,将门关上了,并将踢断掉的门栓,将没断的地方又栓在门上。 此时的程简泊却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待何雪樱关好门返回来时,他突然抬起脸,一脸兴奋,从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过,露出了笑容,笑得露出了牙齿,他居然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他道:“雪樱,我可以了!我练到了血阳真经第一层了!” 之前他怎么也找不到调动身体气血的诀窍,无论怎么练,都好像没有开窍一样,没有找到那个可以让气血冲出去的缺口。 直到刚才他一怒之下拍向了粗石桌面。 在那瞬间,仿佛灵光一现,气血突然被相动了,他积攒的气血自然而然地引在掌心,然后他很轻松地像拍一块豆腐一样,控制着气血之力将石桌拍出了手印! 那一下后,他就怔在原地,一直在试着引动气血,现在他激动地发现,他已经能够控制气血了! 说完就想在何雪樱面前展示自己,只见他双指一并指向了墙角的一块石头:“去!” 那块石头立即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一样,怦的一声,炸得四分五裂。 十三岁的少年学会了武技,兴奋的难以抑制,他眼睛亮亮的,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幽暗阴郁了,仿佛整个人从黑暗里挣扎出来,终于见到了阳光一样,他还想要在何雪樱面前表现, 他又将不远的墙角炸出一坑,随即又兴奋地指向树下。 这个时候的他真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不老成,也不稳重,脸上充满新奇。 何雪樱自然愿意看到这样的他,心里也高兴,但是她毕竟比程简泊大些,也算在职场摸爬滚打过,各种人心里头的道道不说精通,也能揣摩一二。 她见到他高兴的模样,见他表现三次后,不得不捏着帕子伸手将他手拦了下来:“好好好!泊郎,我看到了,你真棒!” “可是泊郎,你现在既然学会了血阳指,练成了血阳真经第一层,也就到了我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话一说,程简泊终于停了下来,脸上兴奋之色渐渐消散,想到要离开出生地,他一下子安静下来,看着何雪樱,看了会才说:“好,那待我熟悉两日功法再离开吧……” “不!”何雪樱对他轻轻摇头。 她出声道:“今日多谢泊郎救我护我,真心待我,我很是感动,可泊郎,今日之后,我们危矣!” “什么?”程简泊见她轻蹙眉头,一脸忧愁,他不解。 何雪樱道:“若今日虎头帮的人没有见到你在桌子上留下的掌印,我们还能在江城停留一段时间,但现在,我们得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我现在就去厨房收拾东西,你去邻居家找虎子,给虎子两文钱让他跑个腿儿,将何文与小姜叫回来,就说家里有事,让他们立刻回来!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离开江城!” “半个时辰,这么忙?” “是!” 程简泊见何雪樱声音虽轻,但焦急之色明显,跟他说完就要拎着裙子去厨房,好在之前成衣已经做出来了,她放进了洞天中,其它该准备也已准备完毕,接下来就要要将剩余有用的东西全部收进洞天,再换一身普通衣衫混出城去。 “为什么?”程简泊怔过后,听到她要马上出城,他不解地拉住她,难道他练成了血阳真经第一层,不对了吗? 为什么? 何雪樱看向他,这让她怎么说呢,她只得对这少年道:“人心险恶啊,泊郎,血阳心经乃是一流内功中的顶尖功法,不知多少江湖人士眼热,尤其你年轻轻就能将气血精妙运用,我不会武功,也不懂功法,但我看得懂人眼中的贪婪,我们暴露了!” 她一句暴露了,程简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暴露了一流武功心法!为什么江湖武者都追求一流功法,一流二流三流到底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一流功法能让武者省下二十年苦功,它们内功更精妙,更霸道,修炼的更快,对身体经脉潜能开发更大,招式威力也更强。 全方面碾压! 二流武者若说:我这二十年的功力,你挡得住吗? 一流武者修炼一月就可以道:“挡得住!” 虽然夸张了些,但就是这么大的差别,否则为什么武者会为了一流秘籍疯狂呢,哪怕倾家荡产出要拍到秘籍! 程简泊不过十三岁,就能掌握二流秘籍武者修习二十年才有的石中掌内功,懂的人,不用多说,一下子明了!暴露就在一瞬间,那是一种感觉,感觉到他手里有一流秘籍! 何雪樱见他明白了,便不再解释,而是催促他道:“快去找虎子吧,将何文他们叫回来,他们回来我们就走,留不了,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恐怕今夜就要对我们不利了,他应该不会白天动手,动手应该等到晚上,他还在这一片收人头税,我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会找人盯着我们……所以你出去后一定要注意,看周围有没有盯梢的人……” 程简泊也冷静下来,立即点头,二话不说,按着何雪樱的吩咐,快步出了门去找隔壁邻居家的虎子,只有虎子知道何文在哪儿。 何雪樱则先回屋子,将身上的绸丝换下来,穿了一身不起眼蓝碎花布裙,这种粗棉布料子江城百姓妇人都在穿,还弄了块同色蓝花棉布头巾绑在了头上,将自己打扮成年轻妇人的形像。 又打开粉盒,弄了些白粉扑在脸上和唇上,显得整个人毫无血色,颜色立马掩盖三分。 然后将屋子里剩下的,有用的东西都收到了洞天中。 如今洞天已经大变样了,为了取东西方便,她将家中的两口柜子放在了篱笆院门口两侧,一进就可以取东西,柜子里除了棉衣棉被,还整齐地摆放着四人的衣服,衣料,鞋子。 又做了些大的桌子,贴着篱笆边放着,上面摆着干净的锅碗瓢盆。 还搭了许多木架,放着各种各样吃的,又买了两个小推车,以防路上何文和何小姜累了,或病了,可以放在小推车上。 甚至厨房码好的,长长短短的柴火,也早已被她搬进了洞天,连同一些青砖,这些砖可以做灶。 出门在外事事难,能想到的尽量多备一些。 直到没什么东西了,整个院子差不多空了。何雪樱才扯了块布,随便带了些衣衫一包,装装样子,出门在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带,,总得做做样子。 待她头包着蓝花头巾,肩上背着蓝花棉布包的包袱,焦急地站在门口等着时。 程简泊带着何文与何小姜终于回来了! 何文一进院子就满心不乐意,他正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呢,他赢了马上就要当将军了,程简泊和虎子过来要找他回去。 他才不回去了,他就是匹野马,本能地不愿意听程简泊的话,想继续玩,但奈何虎子也在旁边说:“何文你快回家看看吧,今天虎头帮收人头税,都闯进你家院子了,把门都给踢坏了,我在家都听见了…… 何文别的不行,一听到自己家有事,立即往回冲,毕竟他现在是何家唯一的男丁,何家将来是要他继承的,姐姐妹妹他虽然有时候烦,但以后也都得他罩着! 虽然现在他还靠二姐罩着,但没关系,他会长大! 可当他回来,什么也没发生,他还以为家被砸了呢。 就在何文嘟嘟囔囔时,何雪樱上前一手一个拽住这对兄妹,何小姜孩子小,好骗。 但何文不好骗,于是何雪樱笑了笑道:“何文, 我带你出门探亲你去不去啊?” 何文虽然才十一,但他知事了,他立即道:“上次你们出门我还没问呢,咱家是逃荒后搬来的,这边哪来的亲啊?”他们探得什么亲? 何雪樱绕过他的问题,直接问:“那你去不去啊?坐船,你若不去,我就带你妹妹去了,你自己留在家看家。” 到底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何雪樱几句话就让他忘了问亲戚的事了。 直接吼道:“你这次休想再丢下我!我要去,我要坐船。” “嘘!你小声点,去的话赶紧的……”说完他看了程简泊一眼,程简泊满头汗,见她看过来,他摇了摇头,表示没见到盯梢的,其实他出去一趟,除了找何文兄妹,也往朋友家跑了一趟,已经来不及写长篇信了。 他就只匆匆在好友家借了笔墨,写了数封,让朋友代为转交。 信上只写了几个字:江城危,速离!别过。 何雪樱淡定地带着三个小的,让程简泊将何家的门锁上。 她没打算卖这宅子,毕竟是何家的宅子……是个念想。 可惜,上锁后,这宅子从此以后就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或许没多久,它就可能不存在了…… 出门后,远远的隔着几条巷,还能听到虎头帮收人头税的声音。 “走吧!”何雪樱牵着何小姜的手,在两个小的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他们离开了江县,离开了这个他们从小长大的故乡。 何雪樱庆幸的是,那个刀疤脸并没有让人盯着他们,也没有让人去城口打招呼,也不知道是他是太过自信,觉得他们不会走,还是何雪樱太高估他了,他其实并没有看出程简泊用的是一流内功?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这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江城。 虎头帮的人只盯着拖家带口,带着行李的百姓,因为普通百姓很难舍弃这些用半生辛苦积攒下来的东西。 像何雪樱这些没带多少行李的,反而没有人管,程简泊走在前面,何文跟在何雪樱后面,何雪樱则牵着何小姜的手,在何文兴奋的催促下,在程简泊的警惕中,在何小姜牵着二姐的手,无忧无虑蹦蹦跳跳里,他们离开了江城。 待走许久回头望时,城门在视线里已变小了许多,她急忙让何文与何小姜回头看一看,看看他们的出生地,记住它的样子,因为此次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 当天晚上刀疤男激动地叫上酒肉兄弟,得知一流功法,兄弟们纷纷表示跟着刀疤男干,结果他们半夜轻手轻脚跳进何家院中,又是吹迷药,又是各种暗器准备阴人,结果打开门冲进去才发现。 这户人家不知何时,人去屋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9 章【VIP】 第129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4 一辆没有装饰,极其简朴的马车,夹杂在三四辆马车中颠簸前行。 这时候的车轮虽有简单的减震功能,可走在泥石路上,车轮在石头上磕磕绊绊,车身一直剧烈摇晃,车里的人不得不抓紧车里的木板稳住身形。 长途跋涉,坐马车并不是那么舒坦。 此刻正午,阳光透过路边树林的缝隙轻洒而下,斑驳的光影在行驶的马上车上不断晃过。 这一行人共有四辆车,其中拉货三个敞口货车,车上装得很满,还绑着绳子,上面盖着毛毡。 有六七个镖师护送,皆身强力壮,又雇佣了几个力工拉货,镖师里有带路经验丰富的老镖师,年纪五十岁左右,留着黑须,常年习武身体硬朗。 他是这趟镖的镖头,听见他在队伍前面喊了一声:“停!” “大家停下来休整一下吧,顺便吃点东西,吃饱了再赶路,接下来的路会走的快些,我们要赶在日落之前,到前面徐家沟镇子落脚。” 听到老镖师喊话,后面四辆马车纷纷停了下来,很快从马车里走下来不少人,在路边稍作休息。 这几辆马车除了一辆老旧老旧外,剩下的一看便知是富户家的车,瞧瞧那绸缎帘子玉挂饰坠,车里还有女眷。 没错,那辆老旧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何雪樱,何家三人,在外面拿着鞭子赶马车的则是程简泊。 何雪樱不是不想买好马, 是江县时没来得及买出了意外,她只能带着三个崽儿匆匆离开,好在何雪樱一早就打算离开了,所以去武者黑市时特意留心看有没有人卖地图,也是运气好,还真找到了,从那位武者手里花重金买到了一份。 在古时地图可不是人手一张,尤其标明路线的图,很多是人家吃饭的饭碗,很少有人共享。 何雪樱足足用了三十两银子才买到手。 那张地图据卖的人说,他是从一个玉器商人手里得到的,至于怎么得到的,对方没说,何雪樱也心知肚明没问。 这年头,谁会将自己出行路线告诉别人呢?除非是……死人。 巧得是那玉器商人很可能来自壁玉城,因为地图完整画着壁玉山到余州,再从余州至江州,自江州顺水而下,其中标的一些红点中就有江县。 有了这张图,就可以清晰明了的知道壁玉山整个路线该怎么走,她们需要先出江州,再到余州,穿过余州后,经过一处险恶山道,才能到达另一州的壁玉城。 也就是说,这一行要穿过两大州。 路途遥远,何雪樱带着三个人,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真是要了命了! 好在她不缺银子,离开江县,她先带着三人上了船,逆流而上,江县处在江州边缘地带,到了义邹县,就进入余州边界,她带着程简泊三人不断换船,花了五天才到达义邹县。 到了那里再往后走,就不是水路了,要走陆地,走陆地就得有马车,像何雪樱这样的外乡人,想在义邹县买新的马车,买好的高头大马,这很难,马匹也不是寻常百姓想买就能买,要到当地政府登记造册。 看管极严,她好不容易才在各个饭馆打听到有人卖车,才弄到了一辆旧的,是一辆私车,那人知道何雪樱她们是过路客,买了马车就会离开这里,才答应卖给她,没有通过官家。 何雪樱这才有了辆可以遮风挡雨的赶路车用。 很快进入余州路段,水路坐船还能根据地图走出江州,但陆地人生地不熟,她与程简泊两人在古时都没出过远门,身边还带着两个小的,单独前行太危险。 所谓舍财保命,就是得花钱请人护送,保驾护航。 安全上有些钱,就得让人家赚!人家是专业的! 所以在进入余州城池后,何雪樱直接找了城里有名的镖局。 现在似乎走镖的活不好干了,有许多地方出事,以前镖局打通的路,现在有一小半不能走了,所以在何雪樱问能不能护送她们去壁玉城时。 镖局的师爷头摇得像拨浪鼓,他道:“姑娘,我们镖局最多给姑娘送到余州丰阳,丰阳离壁玉城只有一座山之隔。” 何雪樱不解:“为什么走不了,是离得太远了吗?” 师爷道:“那倒不是,如果路能走通,姑娘就是走上半年,只要钱到位,我们镖局肯定接这趟活,但现在……唉,都乱了,去壁玉城要经过云瑶山,云瑶山那地方常年有雾,在险峻的山中有雾,本来就容易出意外,但要说走,也能走,但最近一年那云瑶山的雾散了,结果就出事了,有几个镖局走镖人进了山后中,再也没有出来,所以我们现在不走那段路了,只能给姑娘送到丰阳,到了那里,姑娘再到那边找人看看,看有没有人敢走……” 何雪樱一听,这才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乌篷船上撑船的船夫说有一年多没见到白玉山的商人了。 原来那段路出事儿了!壁玉山的人过不来。 这倒让何雪樱沉默了一会儿,但她还是打算去看看,至少先到丰阳打听下情况。 因为这本小说里,魔宗的人逃过来后,做下了许多灭绝人性,惨绝人寰的事,这些在书里面只是一笔带过,没有着重描写,也没有写地址,但这些事里包括,抽一座城的人魂练万鬼幡。 放出阴鬼屠戮整个城池的凡人,来给他们养的阴鬼加餐。 甚至还有练血魔功的,需要血,抽一城人的血,练血煞功都是常事,否则怎么体现它们的魔性,至于下毒的魔宗弟子,还有养魔物的弟子,凡人遇到他们,算是被他们捏到软棉花了,人间界一时间生灵涂炭。 只有这样,主角才会应运而生。 何雪樱担心的倒不是死,若是能一下子死掉那就算了。 偏偏落入魔宗弟子手里,那是生不如死,抽魂入鬼幡,日日受阴火炼魂,痛不欲生,抽血练功的人,他们需要的是煞血,什么是煞血,就是要人在极度恐怖和痛苦中死去的血才出煞,总之就是一个折魔。 下毒也是,凡人必哀嚎三天三夜惨死,以及魔虫,魔物,吃人都要吃活的,食活脑,光想起来何雪樱就头皮发麻! 就是因为她不知道哪个城池会发生这些事,所以哪个城池在她眼里都不安全,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壁山城周围几个城池,或者说,只有白玉仙宗治下的几个凡人城池才安全。 白玉城隶属青州地段,要过去需要穿过整个余州,丰阳就是余州边界之地的大城,再往前就要穿过云瑶山进入青州了。 何雪樱向师爷打听了下镖局收费情况。 镖局的业务很多,按行程分,有水路镖和旱路镖,银镖,货物镖,人身镖,信镖,还有按时间分的,年镖,季镖,月镖以及短期镖…… 每项收费各有不同。 果然,师爷道:“那就要看姑娘这一趟镖想怎么走,若要镖局只保姑娘一家,那到丰阳一千五百多里路程,怎么也得走上两个月,需要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么贵!”何雪樱微微蹙眉,她以为五百两银子走余州地段应该够了,毕竟在江州时她打听到,是按路程算钱。 “姑娘,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世道乱了!镖不好走了啊,你这趟镖太远了,有的小镖局都不接这么远的路段,容易出意外跑镖,我们镖局的镖师个个勇猛,力大无穷,但走这么远的路,那也是将脑袋拴腰带上。赚得卖命钱,何况到了地界还得跟地头蛇打点一番,这些钱多是用在这上面了,唉!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但他很快道:“不过……” “……时间赶得好,正巧我们有一趟镖, 明儿个出发,七八个镖师跟车送货到丰阳,这趟镖是货物镖,也走人身镖,随行有几户跟姑娘一样远行的客人,加上姑娘四户人家,若是不嫌人多,明儿个就可以跟着队伍一起出发,这样的话,就不必一千五百两,按人头一人五十两,你看如何……” 一人五十两,四人就是二百两,这可比何雪樱预算少多了。 于是,何雪樱答应下来,交钱后,便让程简泊驾着马车跟着镖车与三辆货物车一同上路了。 现在已经走了一个多月。 这几十天当真是风尘仆仆,一行人从深秋走到了大寒,虽然正午太阳在头上,但车里的人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实在是冷啊。 跟车的四户人家除了何雪樱家的马车,其它车主皆出自小富之家,其中还有随车带仆人的,所谓小富人家,就是有点银子,但又不是那么有银子。 若是富人,找镖局护送绝不可能与别人搭伴同行,只有那种有些小钱,但不多,才会和别人共同负担镖费,这样划算多了。 四辆马车其中两辆已到了目的地,如今跟镖车的只剩下那户带仆人的与何雪樱所乘马车。 何雪樱打听过,那户人家也去丰阳,家里似乎经营布铺,如今打算回丰阳老家了,掌柜夫妻带着一子一女,还带了两个仆人。 停车休息,布铺掌柜下车找了走镖的镖爷询问还有多久到丰阳。 走镖经验丰富的镖爷高声道:“快了,现在已经到白田徐家沟,再走了几天就到丰阳了。” 这话一说,别说跟镖走了一个半月的客人,就是骑在马上的镖师都暗觉松了口气。 走镖不轻松,尤其现在这种乱乱的世道,一路上他们只走他们走镖过许多次最安全的路段,遇到熟悉的山头,拜过山,塞红包顺利通过,遇到一些落脚地,必须是熟悉的店,必须是熟悉的打过交道的店家,他们才敢入住。 只要这家店换人了,他们绝不会进去。 何况那些路上突然开起来新店,几个镖师路过,看都不看,平时也需要镖师出一人前面开路,到前方打听好情况再返回,十分谨慎。 生怕入了什么圈套,进了什么黑店,像这种事,屡见不鲜,镖师们全靠经验赶路,所以一趟镖里有个经验丰富的老镖师跟着,当真能保命的。 虽然有几次熟店里换了掌柜,以至于他们没能住上店,在外露宿一夜,好在平平安安走了这么多天,没出什么事。 马车里的人纷纷出来。 何雪樱拎着棉裙最后一个下车,她穿着极其普通,棉布做的夹棉淡青色斜襟小袄,下面是深蓝棉裙,天冷,穿单衣受不了,她便将做好的薄棉衣拿出来穿了。 何文与何小姜也都给换上棉衣,何文是灰色的一套,不起眼但耐脏,在外头经常风餐露宿,没有条件给他洗衣服,衣服也大多选结实耐脏的颜色,何小姜是一身青花袄子与小棉裙。 至于停车后,拿了车后备好的草料与清水喂马的程简泊,他没穿棉衣,仍是一身深蓝内绸外棉的的武者衣衫,腰上挂着剑,天虽冷,可他一点也不冷,血阳心经练到第一层,阳气充足到普通冬天不必穿棉衣,单衣就能抵寒。 但有一种关心是何雪樱觉得他冷,还是拿了棉衣给他换,他笑着说不穿,说一点也不冷,她不信,后来摸了摸他手,热得像个小火炉。 何雪樱:…… 唉,真好啊这体格儿! 下了车何文在歇脚路上跑来跑去,之前同行马车里还有两个孩子,下车后能跟他们一起玩,现在就剩他自己,但也不觉得孤单,跑了一圈回来一个劲儿地冲她喊饿。 何雪樱不耐烦地瞥了眼十一岁正是人嫌狗烦年纪的何文。 指使他去拿柴火。 何小姜在旁边站着,仰头望着二姐,还将手指放嘴里咬,谁给她养成的习惯,饿了就爱啃手指?被何雪樱见到,伸手便将她手指拽出来。 程简泊将做饭的铁架子取出来后,她才洗手准备做吃的。 何雪樱对于远行时路上怎么吃饭也早有准备,在江城便让铁铺做了两个小的铁炉支架,简单的铁架,上面可以放小铁锅,下面木柴生火。 东西不大也不沉,平时放马车的凳子下面,不占地方。 不但可以省去找石头垒灶的麻烦,洞天里储存的木材也派上用场,可以直接拿出来烧,一会工夫何雪樱就在小铁锅里蒸好了之前城镇时买的一大包糍粑。 冻硬的糍粑立马变得软糥弹香,切好成方形,待红糖也在锅里化开,她简单用碟子装了些豆面。 然后唤在周围到处跑跳的便宜弟弟,还有蹲在她旁边帮她烧火的何小姜。 “糍粑好了,赶紧过来吃!”何雪樱带着这一对弟弟妹妹可是体会了一次做娘的感觉,还真不容易啊!一路上吃喝拉撒的什么都得找她。 烦人! 唤完他们,又在另一锅里搅了搅,这才望向喂完马后,在一旁抓紧时间练剑消耗气血的程简泊。 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少年魔头,一个多月过去了,程简泊身形又修长不少,少年气血充足后,气势便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劲儿。 程简泊就算赶路也极度自律,赶马车时就盘腿坐在车上凝练气血,每天早午晚吃饭的那点时间也不放过,每次吃饭前都会练上一遍梅花剑。 本就少年意气,耍起剑来更是意气风发,剑术也越来越纯熟,身姿也越来越潇洒…… 何雪樱望着周身柔中带刚,脊背挺直,似执着不屈的梅花剑法,同样的剑法,每个人使出来的气质不同,明明是较柔的剑法,硬被他练出了一种弹簧般的韧性感,身条是真劲劲儿的,吸引人的目光。 少年人,这剑怎么耍都亮眼,都好看。 她望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移向前面停下来的那辆马车。 马车布铺老板还在与镖头说话,两个仆人到处拣石头垒灶做吃的,大冬天啃饼太硬了,还是弄些热汤吃着舒服,一开始他们都是买了吃的路上当干粮凑合着,后来见何雪樱每次下车都做些热食热汤……其实何雪樱也不想做啊!但程简泊每日三顿松玉血菇,虽然他已练成血阴真经第一层,但实力自然是越高越好,后面的路还长着呢,顺便再热些吃的。食物的香味太太小姐们受不了了,他们也开始做起来。 此时车里正坐着布铺家的小家碧玉,也是双十年华,正掀着车帘,害羞地从一侧车帘向外瞧,瞧的方向正是程简泊练剑的地方。 作为书里第一大反派,与主角前期旗鼓相当的魔宗天才人物,程简泊自然容貌不俗,长开后,身条也更顺了。 从以前那个幽幽的阴郁少年,变成了现在自律勤奋,资质卓绝翩翩少年。 一直养在闺中的小家碧玉何曾见过这样潇洒的舞剑人物呢,剑舞如风中飘絮,雪中寒梅,尤其在严冷的冬日里,自有一番风骨,最重要的是收剑一势,特别帅! 这怎么不让人心动呢。 程简泊在何雪樱说吃饭了,耳朵便一动,接下来剑法行云流水,最后一势结束,收了剑他一转身,看向自家马车那边,何雪樱坐在木凳上,用青色头巾包着头发,省得染得一头的烟火味,正拿着筷子从锅里夹热烫糍粑的何雪樱。 旁边的小锅里正煮着特意给程简泊熬的松玉血菇汤。 程简泊如今的目光再不似以前般深幽了,此时如幽潭之上的明月,莹莹发亮地看向何雪樱。 似乎在观察着何雪樱,他刚才又精进了,她是否看到呢? 何雪樱见隔壁车帘子很快放下了。 她这才看向收剑朝她走过来的少年,立刻唇飘眼柔地冲他笑了笑,如果不是现在还在赶路的路上,少年少女也可以接触接触,程简泊与那小家碧玉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可程简泊不那么想,他可不想跟前面那辆车的人有任何关系! 本来程简泊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可惜这笑容只在唇角,还未放下,就见车里那个一身白袍的骚包公子从车厢探出脑袋,朝着这边看。 何雪樱哪怕出门在外不穿那些俏色衣衫,只着普通棉衣,也掩盖不住肌肤若雪,细腻光滑如羊脂白玉的娇美容颜。 天天探头盯着她看,甚至还下车来搭讪。 他立即沉下脸来。 默默走到何雪樱身边,脚一勾,将已经在小木桌前摆好的凳子勾到了何雪樱旁边,然后侧坐在何雪樱身旁稳底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将何雪樱的身影遮掩在自己高大的身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讨厌那种公子哥,就是个花花公子,每次对视程简泊从来没有好脸色,看看那样子贼眉鼠目,尖嘴猴腮,长着一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样子。 再想到他每次过来搭讪,何雪樱都会笑着回应他,程简泊心里就别扭的不高兴起来。 于是他坐在凳子上,目光又开始幽幽地看向何雪樱。 何雪樱拿起筷子蒸好的糍粑分一分,再把热好的红糖浆盘子放到旁边小木桌子上,将豆粉碟子也放在上面,这些东西都是她在江县买好放在洞天里的,量大管饱,储存了不少,四个人围在一张小桌子前吃饭。 另一个锅里煮着松玉血菇汤, 一会儿一人一碗,她发现这东西确实好,大概气血足了后就不容易生病,也不容易着凉,每天喝一碗,暖身暖胃,还可以抵御寒冷。 另一只锅的余火用来烧水,将在洞天的放着的梨子削皮切成丁状,放进锅里煮,她买了许多冰糖,煮个冰糖雪梨水,喝起来滋阴润肺、生津养胃,还解渴,十分清甜。 如此一来,碳水有了,气血补了,豆粉也有植物蛋白,一会再煮几个鸡蛋,动物蛋白也有了,冰糖梨子还能补补维生素,齐活! 糍粑蒸好,何文急着大口吃的,将软弹的糍粑裹上豆面再蘸上红糖,一口一个,谁能理解那一口下去,白中带红,红中裹粉的含金量。 细细嚼着,那个香甜,红糖的糖浆,炒熟磨成细粉的豆面混在一起,在冰天雪地的郊外,简直是享受。 何文一口一个,一会儿工夫就吃了大半碗。 自从离开家后,他发现何雪樱根本不是带他们去看亲戚,而是要走很远的路,且越走越远,坐完船坐马车,直到出了江州,他才知道何雪樱根本不是去亲戚家,而是离开江县,要去别的地方定居,他就不干了,开始闹,他从小在江县长大,他所有的朋友都在江县,他一点都不想离开江县。 吵着闹着要回去,嘴里一直念叨着要老虎,要小丫,想狗子,打蛋花。 现在这些朋友通通没了,这对十一岁的何文来说,简直晴天霹雳。 闹得何雪樱差点要拎着棍子揍他,若不是这便宜弟弟十一岁了,再养个两年能当个大人使唤, 她干脆就给他些路费,让自己他回去吧! 慢慢的跟着镖局的车到处闯荡,大概他也喜欢这样的旅途,各种历险后,见了世面,视野开阔,渐渐的就不再要说回江县的话,也不再提虎子他们了。 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每到一个地方都开心的不得了。 好在何小姜没有闹,比较乖,只要二姐在哪儿她在哪儿,不把她丢下,她很少哭,最多就是不安地钻何进雪樱怀里,要贴着何雪樱睡觉,要二姐搂着她睡,有二姐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何雪樱瞧着这小孩子眼睛一闭,万事不愁的样子,真羡慕。 她这一路可愁坏了,一方面前路未卜,到了丰阳后面的路断了,怎么走?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留在丰阳,是留,还是继续走,一时陷入两难之间。 而这难处,没人替她决定,她心事重重地吃着东西。 吃着吃着,还苦中作乐地从小锅里盛了碗梨汁,放到他面前:“来,泊郎,喝点冰糖雪梨……” 她目光瞥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开玩笑道:“……泊郎,我们出行在外这么多日,你可注意到前面那辆马车没有,那家有个女儿,我瞧着你练剑的时候,她一直挑帘看你,前两天还让仆人送了果子来,说是给郎君吃……” 她不由的拿着帕子捂嘴笑了一声。 玩笑道:“我听说那家人也去丰阳,这次回老家就不走了,在那边置办产业,若那家女儿真看上你了,泊郎,不如,你就留在丰阳吧……”她确实是开玩笑说的, 也想着若真如此,也算有个本地人姻亲靠山,那在丰阳落脚也不是不可以,或许可以住上一年半载看看情况再说。 只是一年半载魔宗的弟子陆续都来人界地段,又不太敢赌,她也不知丰阳有没有被魔宗迫害过。 她只不过随口一说,程简泊在听到话时,手一抖,吃东西的动作顿住了,他手捏着筷子,目光又像以前一样幽暗地眼神突然盯着她,停了半天才哑着嗓道:“你……不想让我跟着你了?” 一切就像按下暂停键一样。 一动不动在那里等她一个答案。 用这种眼神看人的那种感觉,仿佛有光亮在眼前一点点消失,熄灭,本来微笑的何雪樱看着心里一跳。 她反应极快,赶紧救火地将吃的挟到他碗里,手包着他拿筷子的手,推他让他吃饭,她道:“哎呀!说什么呢?哪有不让你跟着了?你看看你,开不得玩笑!好好好,这次是我说错了,我们一起从江县出来,定居的时候,四个人也一个都不能少,以后也一直一起,我们是一家人,好不好,咱也不入赘,咱将来自立门户,吃饭吧!一会凉了不好吃,吃完还得上路呢,不是,吃完还要赶路呢。”紧张地嘴都瓢了。 可哪怕何雪樱认错了,程简泊眼神还是幽暗沉默着,他不吃,他拿着筷子看了她许久。 仿佛识破她越到目的地,越想要抛弃他的意图。 这时候的何雪樱恨不得打自己一下嘴巴,刚才多那一下嘴干什么?惹他干什么!这魔头本来就敏.感,小时就没家,最忌讳的就是换地方。 唉,少年明郎如松,身姿如竹,看似最容易说话,实际上又执又拗,那双眼睛暗沉沉地看着你,看得何雪樱眼皮子一跳一跳。 这个少年别看平日百依百顺,真要闹起脾气来,简直比何文还难哄,何文不听话她还能追着打,这魔头是打不得也骂不得,何雪樱只能扭身,轻轻碰了碰他,亲昵地低声哄他:“……我这不开个玩笑吗?若离了你,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不是,我们这姐弟三人,还不得被人给吃了!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最终在何雪樱再三保证之下,才开始慢慢地吃着东西,可再也不复之前的喜悦了。 他才十三岁就这样难搞,何雪樱真想象不到他长大的样子,虽然未黑化,但没有黑化,亦是折磨。 在一旁吃饭的何文,看得嘴角都向下瘪瘪。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要二姐哄他吃饭!小妹都不用人哄了! 他记得二姐以前拿这个姓程的没这么好啊,现在倒是好多了,比对他和何小姜还好……这厮吃饭二姐还给哄,他要敢让二姐哄哄他,二姐能从地上直接拣块石头,笑着对他说:“来,过来!我来轰轰你!” 可恶啊!何文有心不想二姐理那姓程的,但姓程的现在牛批了,成了武者,打他只要用一指手指,他白着眼最后只能瘪着嘴转个身,当看不见,眼不看为静。 程简泊对她玩笑话中想分开的意思特别敏感,哪怕解释是玩笑,也不行,一下午赶着车的他,脸上仍化不开的阴晦。一下午一句话都没说。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马车在余晖中继续前行,本以为像往常一样天黑前到镇上找个落脚地休息,没想到一个来月没出事,进了徐家沟后出事了。 一群灾民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将镖车和几辆马车围在了一起,七八十号人,不,不应该说是灾民,应该是暴民了,他们竟然让他们将女人和值钱的东西留下来,人滚蛋。 那这肯定不能留下啊,这是镖局的车马! 于是这群乱世没规矩的人,拿着棍子和菜刀就不怕死地冲过来。 程简泊冷着脸挡在车前面,这些暴民没有武功,他连剑都没出,一个巴掌便将冲过来的一人扇出了八米远。 那个人打着旋地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魔头之所以会成为魔头,便是骨子里天生有一股压抑之后的暴虐感。 这一举,惊呆了周围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0 章【VIP】 第130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5 这些暴民想以人多取胜,遇到路过这条路的小型商队,只要他们个个凶神恶煞,同心协力,不怕死地冲上去,总能吓得商队的人连连求饶,三两个武师再会武功也怕群殴。 这些灾民都是其它地方逃难过来的人,过来后吃不饱喝不上,便生起抢劫的主意,竟然做起土匪做的事儿。 一开始只抢食物,慢慢的,不但开始抢货,抢钱,还要抢女人! 对付这种人,程简泊毫无留情,没有半点慈悲之心,他仿佛天生为杀人而生,学武三年,杀该杀的人!对方的血飞溅而起,他心里却兴不起一丝愧疚,何况他心中正郁郁寡欢,无处排解,偏来了一群人要打他。 若平时,他或许会保守地护在车前,护住车里的何雪樱,不会如此意气行事。 但现在他心中不爽,心里憋气,一股怒意便使他由守转攻。 直接扇飞一人,扇飞后,又有几个不长眼的暴民装作凶恶的样子,举着菜刀朝他冲上来,程简泊毫不客气地将这些日子一直练的梅花剑术用在了他们身上。 只见他双指一并,腰间的剑“唰”地一下,白光一闪,剑已出鞘,这是梅花剑术里的出剑式!一招下去,那些不会武功的暴民只觉得眼前一花,握着菜刀的手就掉了下来。 十几个人,瞬间没有了手,没有了胳膊,甚至没有了头! 下一秒,十几人鲜血喷涌出来,发出惨叫,大声惨叫,七八十人立即倒地十分之一,血喷了后面人一头一脸,这一阵热血浇淋,冲上来的难民,全部停住了。 就连围在货物车马前对抗暴民的几个镖师都呆住了。 七八十人,瞬间只剩下五十多人,这些暴民以为抢过几次路过此地的小商贩,就觉得自己能靠人数众多靠抢混碗饭吃,一开始他们就尝到了甜头,后来自然吃完了又抢,抢了一次,抢两次,再抢三次,可总一天,会遇到教他们做人的人! 程简泊一剑一十三人,剑回到了他手中,剑尖垂下,他展臂指着地面,面色冷酷望着这些人。 因动作太快,太血腥,太暴力。 他仿佛站在血的中间。 周围暴民见此景象,没有一个人敢向他靠近,更没有人敢去抢他身后马车。 他的剑,不断有血顺着剑身滴下去,那是十三暴民的血,有手腕血,手臂血,人头血!鲜红淋漓。 仿佛用这些血,在教训他们,教训他们应该怎么做人!是站着做人,还是躺着做人,笑着做人,还是哭着做人。 欺软怕硬的暴民见自己的同伴被人一剑反杀。 活该! 江湖的种种规矩是用来保护人的,一旦没有了规矩,呵,想杀天下人?那天下人,人人可杀之。 知道这次碰上了硬茬,就没人再上去送死,有的暴民在近距离看到十几人倒在地上翻滚惨叫,没有胳膊腿,吓得连手里刀棍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跑了一个跑一群,待到人都跑光了,周围只剩几辆马车和守镖的六七个镖师,他们对站在马车前守车的程简泊一下子露出了惊奇且善意的笑容。 地上躺了一地尸体,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就算痛也爬起来跑了,剩下的都是死的,程简泊杀了六人,其它镖师杀了八个,加在一起,那些暴民损失了近五分之一人数。 “哈哈哈小兄弟,好身手啊!” “日日见兄弟练剑,便觉得剑术不凡,若我没看错,这应该是梅花剑法吧?当年有幸见到这一式剑法,果真杀人后血如梅花一样飞溅,精彩啊!” “杀得好,兄弟!” “没想到咱镖里还有这么一号高手呢!深藏不露。” “年纪轻轻,天赋极高!” “……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镖局?我看小兄弟你有镖师之姿啊。”一时之间除了守镖车一步也不能离开的两个武师外,其它的包括镖头一同走过来,一脸惊喜地望着程简泊。 可实际上刚才并不是他的梅花剑法厉害,而是他不自觉地使出了血阳真经里的血阳指,随着剑气一同迸发,一剑十三人,这其中用了两门武功,两道气,一明一暗,同时挥出,所以才能一剑杀十三! 才引得镖师惊叹,镖头还想拉人入伙。 因为那一怒之剑,实在惊艳!是个好苗子! 不但镖师围着程简泊称赞,拍肩,询问。 连前面那辆马车,马车里的人也纷纷掀开车帘向程简泊看过来。 “咦,他竟然是个武者!”布铺老板惊讶道。“爹, 你还说他的剑是花拳秀腿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你看看!人家是有真本事的!”马车里一位穿着罗衣的女孩嘟嘴道。 布铺老板夫人在旁边也说着:“我瞧着这小伙子不错呀,可以看家护院。” 马车里年轻男子想到什么,急忙道:“爹,孩子打听过,他们也去丰阳城,不如到时邀请他们回咱家做客!” 一家四口各有各的心思,布铺老板想找个年轻有为的武者做女婿,毕竟文官他们商家也攀附不上,找个听话的武者女婿也不错,他小钱不缺,家里就缺个有本事的。 布铺老板夫人被女儿央求了几次,此时自然是顺着女儿心思说。 女孩对哥哥说的,要邀请对方上门的话,给说害羞了。 然而哥哥本意,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后布铺老板拍板,邀请程简泊他们去他们张家居住,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们挑挑拣拣的人,开始没看上,见到对方有了本事又看上了,本以为赏给对方一个落脚地,对方会感激不尽。 谁知道,程简泊压根就不鸟他,布铺老板下车跟程简泊客套的时候,程简泊眼风都没有给一个。 听到他的来意,程简泊转身就走,什么鬼啊?入住他们张家,给张家看家护院,一个月四两银子?程简泊听都未听完,转身离开了。 只留那布铺老板错愕地站在那儿,半天后才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不识好歹,一个月四两银这在护院里都是极高了,小小年纪这些银子还赚少,当真是狂妄!布铺老板怒不可遏地甩袖离开。 何雪樱在那些暴民杀来时,就心知不妙,马车里时,他将何小姜和何文护在旁边,不让他们掀车窗,她只在车帘缝隙中望着外面黑压压一片人,飞快地将所有车子全部包围住。 见到此景,她已经将进入洞天的钥匙握在手中了,如果没有人在外面持有洞天玉牌,那么她带着何文和何小姜进去后,洞天的本体,山水牌将暴露在外,一旦被人拾拣走,或者打斗中砸碎损坏,那洞天里的人恐怕一生都要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甚至会与洞天一共消失,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但真到了眼前生死危急时,也只能躲进去试一试。 就赌没人发现这块玉牌,若一旦被人发现,还戴在了身上,她在玉牌里看不到外面,就订烦了,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可没想到少年魔头竟然一剑斩杀数人,见已经扭转战局,何雪樱这才将衣服里的钥匙和牌子又轻轻放进了衣内。 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之前花在程简泊身上的各种“投资” 没有打水漂。 终于到了她看见回头钱的时候了。 而且这个少年魔头,竟然会保护人了! 何雪樱纤纤玉指夹着窗帘,对着车窗一角看向那道站在血泊中,杀人后异常平静的少年。 她心头一阵欣慰。 可那血泊中的人却又让她记得书中那个灭绝人性的魔头。 这是程简泊第一次出手,便能快狠准地一剑十三人,这十三人非死即残,血流如注……想起当年看书时,她就是恨这个反派恨得牙痒痒,继续订阅只为看他一死,看他怎么死!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书里她恨得要命的人,却挡在她面前……保护着她。 第一次,她望着那个日趋长大的少年背影,心情复杂起来。 也第一次意识到,她好似在改变他的人生,在改变他书里的人生。 其实他本质上,是一个魔头,是作者在书里创造的一个魔头。 一个杀人不手软的魔头。 但如今这个魔头……她已经无法再定义了,无法定义他的善与恶,好与坏,正与邪,这一次动了杀念之后,她也再无法预测他的未来。 那一刻,她甚至想过,有一天他们真的去了壁山城,他也不再是书里的魔头的模样,她也不需要再利用他……还是让他追求属于他的世界吧。 也许打打杀杀的世界,更适合他…… 旁边的何小姜一直听二姐的话,乖乖地坐在马车里,没有看车外,但何文他不听话啊! 一开始听到有人围了镖局车队,他还能吓得缩在角落不敢看,待等了会没什么事,他立即将头伸出来的,想跟何雪樱抢那边车窗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何雪樱一边看着外面,心里默默的想着事儿,一边用另一只手摁着何文的头不让他看,但何文十一岁了,力气大,她摁不住他,他马上要逃脱时,她一把薅住他头发! 这一薅,疼得何文龇牙咧嘴:“姐,姐,疼!别薅我的毛,我可是何家唯一的男丁啊,姐!” 何雪樱薅紧他头发,盯着外面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给我滚一边去,什么男丁?活着才叫男丁,死了的,那叫死人!给我老实点!” 她继续薅着,这个便宜弟弟小时候若不给他打服了,长大可不像是听话的样子! 何雪樱心里烦燥,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微凉。她救何家人,救何文,可不是让他们将来给自己闯祸的,如果何文再这样不听话,说不得她就要放弃他了。 听着二姐说的话,加上看向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不善,何文大概感受到这种不详的感觉,他立马闭嘴不敢吱声了,也不跟二姐抢车窗了,一时乖巧的就像旁边吃果干的何小姜,十一岁的他,还是能感受到什么是危险的。 刚才那一眼,他就觉得二姐很危险,突然有种锋芒在背之感。 此时的程简泊在杀了那么多人后,内心却一片平静,并不像第一次杀人,他手也不抖,心也不乱,甚至从内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因为这种场景在他的梦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在那处压抑的矿洞中,每天都要面临死亡,矿洞中的人挖矿有定量,达不到就要被守矿人虐待,被活生生喂狼,所以,在矿洞里,不但要受守矿人的迫害,还要防着与他一样的矿工动手。 若遇到抢矿的,大家不死不休。 是的,程简泊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在矿洞中,他早已杀了无数次,只不过他是以旁观者身份看着一切发生,但却又感觉像亲手杀过一样……日日处于这种环境中,哪怕现实中他杀了人,内心也早就没有波动。 只不过,他一直将它当做梦,然而,这梦在无形之中,亦深深地影响了他。 几个镖师寒暄一了一会儿,不再理会路上的死尸,而是赶紧回到货物那里,此地不可久留,立即起程。 程简泊也拎着剑转过身,他一眼就看向马车帘子,帘子此时被人轻拉开,他与车里的人目光对上。 一个幽幽的眼神盯着她,似在问:“……我有用,你要还赶我走吗?” 另一个,这次没有笑,看了一眼后,将帘子轻轻放了下来,最后她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一直分得很开,书中魔头是书中的,现在遇到的少年魔头,是现在的,两人她很少会往一起想。 但如今,书中的魔头与现在的程简泊不知道哪里,是眼神还是杀人的狠劲?让她一下子将两者联想在一起。 那种感觉,复杂得多。 程简泊回到了车上,坐上车后,他没有说话,何雪樱在车内也极为安静,镖局的车马很快起程,她听到车外程简泊甩动起鞭子,跟着镖局车队继续前行。 剩下几日,镖局的镖头带路极为谨慎,经常让人骑马前去探路,探好路车后,马再前行。 不过之后的路上,就没有再出暴民这样的事了,一路行驶极为顺利。 终于在五日后,经过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行马车抵达了远方的丰阳城。 没想到余州的边界之城也如此繁华,是个大城池,镖局一行人最近着急赶路,经常风餐露宿,车队无论是镖师还是旅人如今皆疲惫不堪,就连车队的马匹都有气无力。 当进入余州边界丰阳城时,夕阳已西下,傍晚时分,一行人赶着马车缓缓入城。 进了城内,这趟镖也算最终完满完成了。 镖局的人还要去送货,至于人镖,银货两讫,交易完成,两辆马车的人也各自分开了。 七八个镖师带着三车货物直接走了,张老板则与镖局的人客套完,看了眼后面的破马车,不由哼了一声,骂了句小兔崽子!他一甩袖子上了车,家仆很快驾马车离开了,走的时候,马车里还传来小家碧玉的低泣声。 可惜后面马车上坐着的人,郎心似.铁,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反而回头目光幽幽地看向正掀开车布向外望的何雪樱。 两人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程简泊心里有气,何雪樱又总回想起书里魔头杀人的情节。 到了这时,何雪樱才调节了心态,将心里的魔头屏蔽掉,将注意放在面前这个少年身上,毕竟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曾看过的那本书,并不是现实。 她真实身处的世界,接触到的人,这才是现实。 还是以现实为主。 她抬眼看向坐在马车上默默注视她的少年,她微微一顿,仍像以前一样,柔声地道:“泊郎,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之后的路……还是打听一下再说……” 好声好语后,两人这才破冰,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程简泊赶车随便找了一家中等客栈,何雪樱订了两间中等房间。 她和何小姜一间房,程简泊与何文一间房。 风尘仆仆两个月,总算能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也终于能够好好梳洗,好好睡一觉。 晚上四人在客栈里吃完了久违的各种小食佳肴,家常便饭后,四人才回屋休息,何雪樱与何小姜的房间倒是一片和谐,何小姜钻进何雪樱的被子里,非要何雪樱搂着她睡。 见她乖,何雪樱便也没拒绝,伸手搂着她,一大一小很快睡着了。 但另一个房间不同,何文与程简泊两人那是大眼瞪小眼。 准确地说,是何文与程简泊大小眼,洗漱完后,程简泊直接身着里衣,盘腿坐在床上修习血阳真经。 何文自小就看程简泊不顺眼,哪怕现在,也依然各种不顺眼。 见他占了床上最好的位置,何文不干了,他道:“我要睡外面,你,进去里面!” 程简泊坐在床上,双眼一闭,理都不理他,何文当初可没少欺负他,他不跟他计较并不代表他忘了,现在还想在他面前吆五喝六,他不由地冷笑一声。 何文见他不动,到底是个小孩子,他虽没有办法,没有武功,但他嘴贱啊,知道打不过现在的程简泊,于是他嘴巴发痒地道:“别以为我二姐有多看重你,你不过是我们家寄养的孩子,是我爸可怜你没爸才养你的,我才是二姐的亲弟弟,你不过是会点武功,二姐哄着你罢了,等我二姐到了出嫁的年龄,我能跟着我二姐一同进我姐夫家,你呢!你是个外姓人!跟不了我姐嫁人,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他是因为往日欺负的对象现在不给他让位了才气急败坏,再想着亲姐拿他比对自己还好,今天马车里二姐还骂自己,还打他呢,一想起来顿立马又是一阵不舒服,所以嘴巴贱贱的就一通吐出来。 本来在床上打坐的程简泊听到这句话后。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盯向床边的何文,目光不知何时变得阴森森的。 盯着许久,他笑了,他身上穿着何雪樱给他做的黑绸里衣,黑色里衣更显得他面前泠森,明明他嘴角缓缓地上扬,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他对着何文一字一句道:“……小文,你可知道你姐为什么会重视我?胜过重视你?” “不错,你说的对,是因为我会武功!” “我记得第一次你姐开始重视我,是你的父亲去世了,家里失去一个男丁。” “第二次,你姐更重视我,是你的大哥何大勇死了,家里又失去一个男丁……” “你猜,若你要是……莫名其妙的没有了……”他目光森幽,嘴角上翘:“你说,你姐会不会更重视我呢……” “毕竟到那时,我!” “便成了这家里,唯一的男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1 章【VIP】 第131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6 何雪樱刚睡下不久,外面传来敲门声,还伴着刘文的喊声:“二姐,二姐……”一边敲一边哭喊。 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何雪樱立即下床,看了眼刚才窝在她怀里睡得香甜不受打扰的何小姜,这么大的孩子真好啊!晚上睡得沉,别说敲门说话,就是有人这时候将她抱走她都不知道。 她随手取了件洞天里做好一直没穿的黄撒花绿色对襟衣衫,精致盘扣,胸前圆润的珍珠扣在烛光下泛着天然的荧光,黄绿白的一衣衫,上身后有种婉约的美,领口处还镶着细细的金边,袖口也有彩色丝线。 这一件,三十两! 更不提里面白色绸缎交领内衣,浅绿色丝缎长裙,一套加起来,六十五两! 两个月走镖路上一直穿着棉皮袄衣,现在终于在客栈暂住下来,她立马奖励自己一衣漂亮衣裳。 何雪脸色不好地走过去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的何文嗖地一下窜了进来,比猴子还快。 “大半夜的,吵什么?不好好在屋子里睡觉,你过来干什么?别动你妹妹!她睡着呢。”何雪樱轻言慢语地呵斥了他一句,这才将门关上。 接下来就听到何文这个便宜弟弟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向她哭诉:“……二姐,那个姓程的坏!他坏!他坏啊!还说要杀了我,说杀掉我,他就是何家唯一的男丁!呜呜,姐……我害怕,我不要跟他住一个屋,我要跟着你住……” 何雪樱听他说完此事来龙去脉后,心不由一提,本来还有一点瞌睡,这一下子全无了。 听到何文活灵活现地学舌那句,何永福死了,她开始重视我,何大勇死了,她更重视我,若你死了,那何家,就只剩下一个男丁,岂不是更重视他…… 何文学得极像,那种幽幽的腔调,压底的眼神…… 话慢,且越慢越有压迫力。 听在何雪樱耳中,她轻蹙眉,说句不好听的,还真像书里魔头说的话,至少有三分像了,而且逻辑也是书里魔头有的逻辑! 于少底层逻辑与书里的魔头是共通的,因为他们的关注点只要在杀人产生的变化上,何雪樱最开始考虑的可不是死人,而是何家无人,她需要培养一个信得过的人,保她在乱世的基础安全,但没想到在魔头眼中,竟然是这样一番惊人解读。 虽然结果殊途同归,但重点和过程差点的有点大。 细想不所谓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啊,只得在心里默默叫上一句,天啊! 如果不是从何文嘴里得知这段话,何雪樱还不知道十三岁的程简泊,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披着衣衫,在屋子里玫瑰椅上缓缓坐了下来。 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少年魔头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变化,在此之前,他们没离开江县时,他并没有如今这样频繁地暴露本性。 就算有,那时候的他还小,最多隐而不发。 可短短几个月时间,连半年都没有,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变化,是他不想忍了? 借何文的嘴说出来?他不可能不知道何文会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甚至加油添醋地告诉她。 何雪樱知道他是魔头,他像魔头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突然间不藏了? 还是杀了人之后,刺激到他,魔头本性解封了? 不,这变化不是杀人后突然变的,是一直每日一变。 可是不对啊! 何雪樱轻坐在椅边,披着粉青绿衣,手搭在桌边,眼神轻轻从右移到左,再看向面前一直告状的便宜弟弟,只见他哭一把泪一把,还拿袖子擦鼻涕,被吓的泪涕横流。 何雪樱不由嫌弃上下瞥了他一眼,纤手一挥:“行了,别嚎了,他又没动你,也没打你,害怕什么?” 何文他哪里知道害怕什么,在听到对方说在让他消失时,那幽深阴暗的眼神,好似真的要被他杀了一样,那就是……就是动了杀念的眼神啊!像野兽盯着猎物,要吃你一样,他当场就吓尿了,现在站在二姐面前,腿还是抖的。 “二姐,他真是坏胚子!你没听他说吗?他要杀我们何家唯一的男丁!他还不让你嫁人!说如果你嫁了,嫁谁他杀谁!杀完了捅个血葫芦串起来挂我坟前……” “以前我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二姐,我们走吧,偷偷离开这里,不带他一起了,二姐……”何文这回倒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何雪樱衣袖央求,看样子是真的被程简泊吓怕了。 何雪樱赶紧将粉嫩的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骂他道:“活该!你说你惹他干什么?让你们一个屋睡觉, 不是让你跟他找事儿吵架的!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以后对他客气点!你上赶子找事儿,人家能给你好脸色看吗?这就是家里人看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出去还这么说话,你得挨顿狠揍!住死里打那种,你知不知道!”看以后还嘴不嘴贱了。 何雪樱把他骂了一顿,心头也是心烦意乱。 她知道,这个魔头终有一天会长大,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听话,或者说,不是那么好使唤了。 尤其她犯了个错误。 她没有他的把柄,却给了他强大的本领,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它磨得无坚不摧,却没有刀鞘……无制约他的手段。 可当时的条件,她也根本没有其它依仗和手段,为了离开江县那个旋涡,她不得不这么做,她也不是盲目的选择,是在确定这个魔头尚幼,可以合作后,才在他身上做了投资。 但他实力太弱,她不得不倾尽全力!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补气血的大药,以及为他出谋划策得到洞天和几本顶尖武功法门。 在短时间内将他的实力拔到他这个年纪的顶尖水平,让他拥有了杀人的能力! 是杀人的能力! 这是能决定人生死的能力!现在想来,她让一个魔头拥有了决定他人生死的能力,哪怕他还是个少年。 眼下这种局面,现在是她一手造成的。 这是她犯的最大的错误。 所以当一个魔头有了这种力量,就再愿意听人使唤了。 所以之前在路上同行时还能其乐融融,一旦惹恼了他,便会翻脸无情,开始暴露出本性,也不愿意再跟弱者面前装或者忍了。 就拿他对待何文的态度就知道了,以前还容忍何文一二,现在,稍不顺心,就想杀他。 何雪樱不由地伸手撑住头,闭上眼睛,她头疼。 结果何文还在她面前巴巴:“……姐,我不回去,我能不能搁你屋里睡,我想在这个屋里睡,姐,姐,……” 看那魔头把这个嚣张的何家唯一男丁吓得,夹子音都夹出来了。 何雪樱被他摇得身子晃动,最后心烦道:“别晃我!男女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塌,你懂不懂?” “行了行了, 你去那边塌上睡!那边有个垫脚褙子,不许再吵!再吵你就给我回屋!” 何文立即飞似地窜过去了,靠床边有个坐着换衣的矮塌,大人睡不了,太小,但十一岁的何文躺上正好,他躺下后,飞快地自己给自己盖上小被,哄自己睡了,一会儿没声音了。 何雪樱没空理他,一直坐在桌前想着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不对啊,这一路上她就看着呢,就只是习个武而已,也没遇到什么刺激的事情,就只是前几日杀的暴民,怎么会有这么大变化? 而且他当时一点都不像第一次杀人的样子,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这个魔头,他才十三岁。 一定有什么她忽略了的东西让他一下子发生了改变,否则不可能突然这样毫无缓冲地魔化了。 毕竟她穿过来时间刚好,在没有卖掉少年魔头的时候,他并没有经历之后矿洞中的一年虐待,与魔宗弟子七七四十九天的活尸炼制,相反,她还让他过得很好,吃得好,喝得好,补得好,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会一些武功的普通人,到底什么东西导致突然这样,何雪樱想不明白。 只能猜测,或许就像书里设定的,他本身就有魔头的基因,稍微刺激,就触发了…… 客栈屋内桌前安静的烛光里,何雪樱坐了半天,最终只能叹声。 现在已经这样了,没有办法,她也想不出什么制约他的手段,只能继续维持常态,先恭着他哄着他,看看能不能渡过云瑶山这一关。 一旦渡过云瑶山,那就还有办法解释,因为越过山后,就到了青州境地,进入青州就来到了壁山城,那边靠近白玉仙宗,乃是仙宗的麾下的凡人城池,只要有灵根,入宗的机会很大。 程简泊有没有灵根,书中写过,程简泊有一条暗灵根和毒灵根,是修魔宗功法的绝顶灵根,否则怎么会视他为魔宗那一届的天才弟子。 但这两个魔根,乃是程简泊隐藏的魔根,也就是说,他原本是没有的,是藏起来的,哪怕宗门检测也检测不出来,但他偏偏先入矿洞,受了毒矿影响,死又死不了,活着又有无尽的痛苦,他是在痛苦中觉醒了毒灵根,有了抗毒的能力才活了下来。 后又入了魔宗弟子手里,在暗无天日的尸火炉中以尸火烘烤,练了长达四十七天活尸后,又觉醒了暗灵根,最后又活了下来。 可以说,在书中,他前期无论资质还是机缘都与主角骑虎相当,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全赖于他这两个修魔道的顶尖灵根,以及他那不要命不怕死的疯颠性格,他惹得不到,那就同归于尽的可怕想法,就他这种在书中有一批书粉,何雪樱不能理解。 可他的两个适合修魔道的顶级灵根,是靠折磨得来的。 而这一世,他统统没有经历过,也就是说,魔道的这两个灵根他还没有觉醒。 这也是唯一让何雪樱觉得庆幸的。 那么,他有没有修仙的灵根呢,谁知道呢,修仙的她记得是金木水火土…… 那本书中也没有直接写修魔的能不能修仙,她感觉会有。 只要他有这五种灵根,那就好办了。 书里写过,白玉仙宗每三年会派门下弟子去治下的凡人城池测灵根,将有灵根的人带回仙宗,主角就是这样进入白玉仙宗。 届时,将魔头上交宗门。 只要何雪樱将他送进仙宗里,一切也就是安全了,由仙宗管着,总比放在她身边强,怎样处理魔头这个问题也就因此解决了,她也能松口气。 要知道修仙无岁月,一坐二十年,他进去后,接触到修仙领域,所谓修仙断尘缘,慢慢的他就会把凡人间的事给忘了。 之后何雪樱也就能在人间过自己的好日子了,顺便也能避开书中仙魔各种战场,安全地苟在壁玉城这座主角出生城,然后带着十世书美滋滋的活到老,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 至于她有没有灵根修仙,不用想,肯定是没有的,因为书中的何雪樱就是一个凡人。 而且就算有,她也不会去仙宗,笑话!书里写的是什么?写的是仙魔两宗大战,写的是主角修仙血雨腥风的过程,仙魔人三界大乱,有主角在,什么气运都薅光抢光,不仅凡人遭殃,仙宗的修仙者也遭殃啊,死一片一片的,做凡人还有可能寿终正寝。 去修仙,她肯定死在修仙路上,若一不小心落在那些修魔的手里,她看到过书里那修魔宗弟子的手段。 什么抽髓炼魄,点魂灯,有各种拷问仙道弟子秘籍,宝物的手段,还有种让其生不如死的魔器,可以折磨灵魂三百年。所以不修!她有灵根也不修,做个凡人死得还能痛快点,修了仙,肉身死了,魂魄还得再死一遍,很惨! 也就是说,说来说去,她还是得去云瑶山,因地图上去青州没有其它的路,只能穿过云瑶山。 若是不去,她就得留在丰阳城,留在这里想摆脱这魔头,那就难了。 程简泊现在才十三岁,若让他成长起来,长大后,她根本想象不到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很怕是她也不敢想象的样子。 更怕是书里魔头的样子。 何雪樱心事重重地放下手,夜已深,她望向桌上的烛光,看来……不能再犹豫了! 是走是留她曾在走镖路上,犹豫了一路,如今看来,上天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她已经没有犹豫的退路,还是得想办法走出云瑶山才行,只有去了青州,到了安全的壁玉城,到了白云仙宗的治下范围内,一切困难才有可能迎刃而解。 烛光下何雪樱又坐了一会儿,才披着衣衫起身往床铺走去,路过小塌时,见到何文缩在小被子里睡着了,到底是个孩子,之前哭得稀里哗啦,现在睡得四仰八叉。 没心没肺。 她回到床铺前将外衣挂起来,床上的何小姜也睡得极香,脸蛋红扑扑的,何雪樱缓缓地将幔帐放下来,在床上躺下,满腹心事的进入睡眠。 睡前还安慰自己,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以此来哄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告诉自己对待他人,态度一定要柔,但底线要硬,心胸要足够宽大,足够包容,包容他人,包容一切,包括包容魔头,不,包容少年魔头…… 对他,真的不必太苛刻了,也不要将他代入书中的魔头,现在的他与书里的魔头不一样,就算露出魔性,但也仍是两个物种,他现在也只是吓唬吓唬何文,他还没有杀何文,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切不可再激发出他的魔性。 等他真的杀了何文,失控了再说吧,何雪樱这样想。 何文若知道了,肯定会哭得咬牙切齿,你真是我的好二姐! 所以先安抚他,顺着他,再看看事情发展如何,具体应该怎么办,见招拆招。 她躺下半天没有睡着,两个小的倒是睡得呼呼香,能听到睡着的呼吸声。 记得以前有句话,说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着负重前行罢了。 何雪樱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那个负重前行的人,最后叹了口气,太累了,前有狼后有虎,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绫罗绸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享受人生啊! 她闭上眼睛疲惫地进入到睡眠中。 另一房间,盘坐在床上的程简泊在见到何家那小子被他一番话吓得白了脸,嗷嗷喊着跑出门去,坐在床上他不由露出冷笑,最后闭上眼睛,开始今日的血阳功提炼,至于何雪樱知道会如何。 他不过是让她做一个选择,要留在他在身边,还是抛弃他,这是两个后果! 大概太累了,何雪樱一夜无梦。 早上是被客栈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洗漱完开门才发现程简泊早已起来,找到客栈后院一片空地,正极为自律的在那里练梅花剑。 剑影之快,似舞出片片霜花,他又精进了。 一日胜过一日。 剑法快要结束了。 何雪樱便先带着何文和小姜去客栈一楼找了张桌子坐,趁上菜工夫,她思来想去,让何文看着何小姜,她走出了客栈,因为刚才她见到客栈对面好似有家玉器铺,正好开了门儿。 她便走店里,想挑点礼物送给那少年魔头。 毕竟对成年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礼物更能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呢? 进店后,她快速转了一圈,本来想买个白玉发冠,程简泊小时候过得苦,丧母又丧父,长这么大一直用绑带绑头发,从来没有过发冠这样的东西,也没人给他买。 但现在他是武者了,也已经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出门在外得有个体面的发饰。 送这个刚刚好。 结果白玉发冠看了几个后,都不太满意,古代的玉质不知为什么,太过天然了,可能开采工具不行?或者好的货都进了皇宫贵族手里?剩下铺子里的都是些一般的边角料?亦或是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多的高科技…… 这些白玉冠不是太过水透,不够厚得,就是油脂不够,太干了,要么有些杂纹或者黑点,送人不够体面。 突然她视线一旁放着的墨玉发冠吸引住,那发冠不错,黑得油亮,玉肉较好,玉质仿佛滋滋往外冒油一般,看起来像是羊脂黑玉,细腻温润。莫名觉得跟那魔头很配,于是她将那个墨玉发冠买了下来。价钱还很便宜,可能这个年代的人对墨玉不看重,甚至有觉得不吉利吧。 待她回到客栈时程简泊已经练完了剑,菜也上了,以前管它三七二十一,哪怕挨何雪樱一顿打,何文也得饿狗刨食一般吃上第一口,今天竟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一筷子也不敢动。 再看向对面安静坐着的程简泊,她明白了。 待到何雪樱在桌前坐下后,何文立马搬了凳子,紧靠着她坐,缩手缩脚都不敢往对面那边望,可见昨晚被吓得不轻。 早上打尖吃饭的人不少。 何雪樱与程简泊的关系尚没有破冰,又因为何文气氛又有些凝滞,何文见二姐回来了,实在受不了了,抓耳挠腮忍不住在旁边道:“姐,姐,他昨天都要杀我了,我们怎么还跟我们坐在一起……” “你闭嘴!”何雪樱低声骂了他一句,有这么当人面蛐蛐人的吗?情商盆地吗? 她真是无语,然后看了坐在对面不拿筷子吃饭,赌气一样干坐着的少年魔头,又望了眼何家的魔星何文,只有何小姜乖一些,望着桌上的饭菜,饿了也只是开始咬手指。 何雪樱只得招呼,挤出一脸笑容道:“……看我,忘了跟你打招呼了,我刚去对面买了些东西,久等了吧,别等了,我们吃饭吧!一会菜凉了该不好吃了。”说着招呼着从筷筒里取了筷子分。 刚才她瞪小屁孩何文时,好似在骂他,转头看向对面魔头时,立即换上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无一处让人舒坦。 当真是练出来的变脸高手。 一边招呼着他吃饭,还亲切地将点的一盘切牛肉往他那边推了推:“多吃些牛肉,吃牛肉长力气。” 轮到何文时,她脸上的笑容一落,出声道:“你也吃点,多吃猪脑长脑子!” 将甜浆粥端在他面前,还用公筷挟了一筷子冬笋炒肉给他,一扭头语气极是柔和地对他说:“……练了一早上剑了,快吃吧,都饿了。” 程简泊这才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后,又厉目看向她旁边的何文,哼了一声。 此时的何文头都快埋在面前的甜浆粥里,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才拿起筷子,在何雪樱再三挟菜中,慢慢吃起粥来。 早餐很快用完了,何雪樱打发何文带着妹妹回屋里。 何雪樱则去了程简泊房间,一进门,就立即扬起笑,热情地笑容满面地唤他:“泊郎……” 然后迈步走了进去,那声音,那笑容,百转千回,灿烂耀目,连夹子音都用上了三分之一,只为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这份真诚。 “还在生气呢?唉!这都怪我,我说错话了!你说怎么办呢,这样吧,我送你件礼物,给你道歉好不好!”她笑着说,边说边将他拉到了屋子里的铜镜前坐下来。 客栈每个屋子都有梳妆桌,上面有铜镜。 别看程简泊面无表情,不情不愿,但何雪樱轻拉着他将他带到凳子前坐下,他没有反抗,安静地坐下了。 何雪樱先用手指抚了下他耳朵,指尖从耳垂划过耳廓,十三岁的少年这地方从来没有人碰过,敏感到轻轻一碰就打了个激灵,耳朵一下子红了。 何雪樱则是看着铜境的他,帮他理了理发丝,想看看给他梳什么发型才能戴上玉冠。 “泊郎,我给你重新梳一下头发,你别动。”她轻声说着,指尖一抻将他头上绑的发带解了下来,然后纤指穿过他浓密的发丝,轻轻地按了下他的头皮。 那一下,她就感觉得他身体立即紧绷了起来。 少年什么见识也没有,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按摩头穴这样的东西。 “别紧张,我给你按按,放松放松……”人在舒服的时候,也就是防备心最弱的时候。 也是最好说话的时候。 她轻轻地,手指一下一下按着他按着头部穴位,就像洗头房的小哥按摩她的头一样,轻轻的揉按着,一边揉一边轻声道:“泊郎,你莫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好心焦,吃不好睡不好,昨晚数次惊醒,总想着怎么与你和好如初才好……” “早上一大早我便去了玉器铺,给你买了件礼物,是束发的发冠,一会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何雪樱是做过按摩的,所以她知道按哪里舒服,什么力道最舒服,怎么按最舒服,果然,执拗的少年魔头终于肯开口和她说话了。 但一出口就是王炸,他道:“你可还要赶我走?” 他对这件事,这句话一直耿耿于怀,不曾忘记。 何雪樱自然顺着他了,谁敢惹中二少年?尤其还是少年魔头,她立即梯子都不用给的认错了,她道:“不赶了,不赶了,那时只是开个玩笑,想着能不能在丰阳定居,若是有本地人关照,我们日子也好过,这才随口开了那个玩笑。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难道就不愿意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吗?泊郎,你想想,从江县到这里两千多里,在这里再也没有故人了,我们举目无亲,最亲的,就只有我四个了……” “我又怎么会想赶走你呢,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你现在已经是武者了,武功高强,不知有多少人想拉拢你,我留你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赶你?你说是不是?” “还有昨晚上何文又闹你了,将你闹得不能练功,还跑到我房里来捣乱,下次如果他再这样,你就能动手不动口,直接打他一顿,若一顿不老实,就再打他一顿,我没意见,你打得高兴就行……” 何文:你可真是我亲姐啊! 程简泊全程看着面前铜镜,目光幽幽地望着铜镜里的人,神情不似作伪,说话面色一致,似真心实意的样子。 他这才目光一动,伸握住了那只在他头上轻按的手,盖在上面不让动,然后问他:“我若把他打死了呢?” “那就只能怪他命薄了,老何家这香火若想断,就算你不打死他,他也会因为其它事死掉,怪不得你,他命该有这一劫。” 见她不护着何文了,程简泊这哼了一声,大概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松开了手,如果何雪樱还像以前一样维护何文,他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但如今她这么说,他反倒不会杀他了,杀心一灭,气便顺了。 何雪樱只想维持好与这魔头的关系,当然,这魔头目前尚小,还没有那么老奸巨滑,以何雪樱的能力只要她想维持,就能维持的很好,主动些,这倒不难。 难得是长大后的程简泊,可未必有如今这般好说话了。 但日后他自然有日后的好出路,何雪樱倒也不担心了。 果然,几句话软加上她亲手送的礼物,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何雪樱很快将头发弄好,墨玉发冠也戴了上去。 “……我在对面玉器店里见到这块墨玉,店里只此一件,玉若油脂,总觉得它跟你配极,如今戴上,竟真的适合你,你瞧瞧,可还喜欢。” 魔头配墨玉,怎么戴怎么好看,天生契合,哪里都顺眼,挑不出一点毛病。 何简泊再如何沉着稳重,也只是个比何文大不了几岁的孩子,第一次戴玉冠,还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竟也觉得出奇顺眼。 何雪樱的品味还是可以的,毕竟干硬装,也干软装,没有点审美干不了。 将发冠戴上后,摸了摸他的耳朵,表示亲近之意,还将他耳朵边的发丝一一细致拢好,给他营造一种家人感,这才将双手轻放在他肩膀上,看向铜镜问他:“可还喜欢?” 说的时候,手轻轻地摇了摇他的颈项与肩,算是一个讨饶的撒娇,仿佛在说,原谅我吧,好不好。 等了一会,程简泊一直望着铜镜里的玉冠,半天才道:“嗯。” 就这样,两人之间这冰就算破了,一切如常。 搞定魔头,接下来面对的就是云瑶山的问题,何雪樱特意打听了客栈掌柜和伙计。 据说那云瑶山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不少人在里面出事了。 古怪的是,有人走过去没事,有的人走就出事。 镖局镖师走了两回没有一人走出来,所以几个镖局都不走那条路了,说邪门。 慢慢也就传出来那边山里出了山精鬼魅,也有人说山窝窝里有土匪打劫,甚至还有说猛兽成群。 总之,走了那条路后,见过古怪的人没有再出现过,没见过的人仍然什么也不清楚。 这就像人死后到底有没有魂魄一样,死人开不了口,活着的人又没见过,双方无法认证。 所以这事就卡在这儿了,那边到底有什么?一时间众说纷纭。 何雪樱打听到这些,心里面暗暗担心起来,不会是魔宗弟子下山了吧?可是不对啊,若是魔宗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云瑶山里,他们不是仙宗的弟子喜欢在荒山弄个洞府日日苦修,魔宗弟子有捷径可走,总之不是抢,就是杀,绝不可能在山里。 若是魔宗弟子,恐怕早就来到丰阳了,将丰阳城的人屠了练功…… 而且这条路出事已经一年了。 这么一想,何雪樱的心微微放下些。 只要不是魔宗的人,就还有办法。 之后她又找到丰阳大小镖局打听消息,无论哪个镖局都不接云瑶山的镖。镖局的人也不是不想赚这份钱,而是早时走过,各有镖师在里面折了,后来便断了那边的路。 镖局与镖局之间相当团结,毕竟乱世,在政府不保证路途安全的情况下,镖局和镖局之间的消息就非常重要了,团结消息共通才能赚到钱,也极大避免伤亡。 这就难办了! 何雪樱这段时间没有闲着,日日都要出门,好在两人和好了,虽然程简泊时常目光幽幽地观察她,何雪樱自然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他疑惑的一直都是,为什么梦中的自己会对何雪樱恨之入骨,恨不得吃她的肉,嚼她的骨!可现实的她,却又如此的善解人意,温柔贴心,贴他的心…… 难道梦中的事,真的只是梦吗?和现实相反,或者一切都是幻觉吗? 他虽疑惑,不信任,纠结,但在她出声请求他与她一起去镖局,他亦没有拒绝,形影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陪着她跑各大小镖局打听云瑶山的情况。 无人出镖,哪怕小镖局也不走云瑶山。 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熟人,何雪樱也实在没办法可想,最后还是程简泊从镖局一个喂马的人口中打听到一个消息。 云瑶山虽然镖局不肯走,但有人走! 养马的人透露,此地还有一些滞留在丰阳的青州人,最近打算结伴冒险穿过云瑶山回老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2 章【VIP】 第132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7 何雪樱听罢拎起衣摆,立即让程简泊带她过去,见到马夫后,她微笑地与对方一番客套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对方几颗碎银子。 没有办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银钱开道了,不舍得银钱,什么事都难办,想办成就更难了。 养马人将碎银握在手中掂了掂,这才露出笑容,镖局每日不少人过来询问,其中就有青州人隔三差五地过来,养马人跟他们熟了之后,他们住在哪儿他都知道,那些青州人好几拨,原本不熟,是养马人向他们透露的消息,几拨人才聚在一起,知道镖局不打算走云瑶山,他们打算自行前往。 一个人走害怕,人多了比较壮胆。 养马人知道那些人在哪儿,二话没说将何雪樱二人带了过去。 那是一家客栈,几个青州人一个月前在客栈租了间大通铺,过来的都是从青州出来做买卖的,回来就被堵在青阳这个地方回不去了。 有人在青阳待了八个月了,最晚的也有近两个月,他们的家人,朋友都在青州。 有孤身一人的游贩,也有拖家带口探亲平民,甚至还有四方游历的道士,以及求学的,数一数有十七个人。 之前大多散住在丰阳各地,他们都找到了镖局,可惜镖局的人不接这镖,他们回家无希望,聚在一起后,终于有人领头将这些想回青州的人组织起来,相隔太远不方便联络,便租下了一间大通铺,便是他们平日相聚的地方。 何雪樱去的时候,通铺的人都在,她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后,大家互相笑笑认个脸熟,她便加入其中。 毕竟出行的话,一个人走与一群人走危险程度不同,要是能和这些人一起去云瑶山,她自然愿意。 这些人对何雪樱与程简泊的加入,也表示热烈欢迎,毕竟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人多势重! 尤其程简泊还是位武士! 那就更欢迎了。 何雪樱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家客栈较偏僻,大通铺也很便宜,地方颇宽敞,可以随便坐,何雪樱拉着程简泊寻了处不远不近的空铺,她整理了下裙子坐下来。 坐下后,便仔细观察起屋子里这些人。 这些人也同样在暗自观察她和程简泊。 这一对男女,实在看起来太年轻了,男子不说,腰上带着剑,一看就是武者的样子。 武者很好认,都带着武器,这十几人里领头的其中之一,就是一个背着大刀的武者,其二是一个胖胖的玉商。 见到程简泊的剑后,两人神色颇为友善,没有为难他们就让他们进来了,毕竟队伍里多一个武者多一份力量。 再看那位少女,所有人第一眼就觉得亮眼,惊艳。 一双风情含笑的眼睛,笑起来如樱花一样的粉唇,皮肤雪白,气色又好,看起来整个人白里透着嫩粉,一颦一笑皆动人,她进来后,直接硬控屋子里的人十几秒,眼睛随着她都快拔不出来了。 直到何雪樱坐下来,带刀的武者才咳了一声,拍了拍桌子要说话了,大家这才纷纷惊觉地移开视线,看向说话的带刀武者。 大通铺的这些人心里装着事,一心想回青州,很快都看向玉商和带刀武者。 何雪樱坐下后,手捏着翠帕装作擦脸颊的汗,目光隐蔽地朝屋子里的人挨个看去,男人居多,大概有十一人,加上三个妇人,两个小孩,其中大部分是普通人,穿着看起来很普通,里面武者疑似有三人,皆带着武器。 一人是带刀武者,还有一人身边放着弩,以及一个腰间别着口袋的人,手指还有虎刺,这三个人最有江湖气。 两个妇人和孩子是和丈夫在一起,应该是一家人出来探亲回不去了。 估计现在已弹尽粮绝,因为他们坐的床铺,上面大包小包的行李。 何雪樱观察过床铺,虽然养马的说青州人租下了一处大通铺,但不是每个人都在这边住,很明显通铺空着的床铺居多,只有几人在这边落脚。 接着她听到站在门口那位长得矮些,胖乎乎的玉商笑眯眯地开口道:“各位!我们欢迎加入进来的新人,其中还有一位少年剑客,真是年少有为啊!两位进来的时间太巧了,若再晚一些,恁们可就错过了!” 他拍着自己的胖肚子道:“这次回青州,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决定,将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大家最好晚上在大通铺休息,等到早上天亮前,我们就直接出发,如果顺利的话,三天时间就能走出云瑶山,云瑶山的路大家都走过,也都清楚,那边现在已经没人了,据说开在云瑶山的茶铺,饭店都关门了,山上没有食物提供我们,所以我们得准备好通过云瑶山三天的食物……” “大家今日除了备下足够赶路的水和食物,御寒保暖的衣物也要多穿些,最近天寒地冻,已经腊月了,看天象,就要下雪了,有马车的,赶紧将马儿喂好,喂饱,备好路上马儿用的粮食和水,我们上了路后会尽量赶路,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停下来,云瑶山很危险,咱们这么多人,不能耽误时间,最好早日走出去,这样顺利的话,我们还能回青州老家过个好年……” 通铺有个穿着短打棉衣的汉子,一看就是普通平民,他身边带着包头巾的妇人和儿子,他犹豫地道:“那,我们没有马车怎么办?” “那就雇一辆,实在不行,就跟大家马车里挤一挤。”玉商老钱道。 一位二十来岁,带着药箱,看起来像个大夫的年轻人,他道:“我是两月前来到丰阳,之前一直在外乡云游,没想到,到了丰阳后发现回不去家了,一直听人说云瑶山邪门,进去的人大多有去无还,你们对此可有办法解决啊?若我们进了山也与之前进去的人一样不见踪影,那还不如不进山,留在丰阳讨生活,至少保住了命,好过丢了性命……” 这话说到其中几人心坎里。 “是啊!”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有着同样担心:“若云瑶山那么危险,不如我们再等等……明日出发,是否太急了些。” 站在门口的带刀武士道:“……是这样的,我们原本不打算明日出发,就像传闻里一样,云瑶山现在邪门得很,有说山里的精怪成了精,会吸人魂,还有说里面有强盗,甚至存在什么毒物或野兽,我们打听过,这一年里,大约十拨人进山,只有一拨人走出来,走出来的人说云瑶山与以前没什么区别,并未见到过什么强盗鬼怪,平平常常,也没见到打斗的痕迹,只是路上一些茶铺歇脚地与驿站空了,所以具体里面有什么,出来的人也不知道……” “这就意味着,能不能走出去,看脸,看命!所以我与老钱一直也没有定下出发时间。” “但我们也发现一个规律,就是凡是有人能从山里走出来,那段时间应该是安全的,那段时间极有可能所谓的山毛野怪打盹休息的时间,这时候我们再进山, 就安全多了,只不过我们一直在打听,几个月了,也没有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就在今日!留在云瑶山那边的人突然通知我们,又有几人从云瑶山走出来了,是青州那边的几个走荒人,迷了路,稀里糊涂地走出云瑶,来到丰阳,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所以我们才将各位叫过来商量一下,我们打算明天一早就入山,如果走快些,顺利的话,这次极有可能离开云瑶山,返回青州老家!” 这话一出,十几人顿时脸色各异,原来如此,怪不得突然间将他找了来,竟然有人从山里出来了。 一时间十几人面面相视,窃窃私语。 “照这么说的话,我们可以等一些人进云瑶山,我们隔一天时间再进去,那里若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吃饱了话,我们不就更安全吗?”有人提出疑问。 马上有人回他道:“你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吃饱?也许没吃饱呢?还是武兄弟说的靠谱,既然那几个人能从里面顺利走出来,说明山里的吃人怪物正打着盹休息呢,我们现在走才更安全……” “是啊,机会难得,再等下一个从山里出来的人,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现在身上的银子用得差不多了,再不回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可总觉得眼皮跳,明天真要去吗?”有人左右摇摆。 玉商见状,立马伸手:“大家不要纠结,从心而动,想走的话,各位,明早就在客栈门口集合,我们会在黎明前出发,若不想走,想留在丰阳,我们也不勉强,大家回去可以好好想一想,考虑一下,但我和武兄弟两人明早肯定是要出发的,这次机会难得,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随着这一年从青州走出云瑶山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两个月都出不来一人,情况越发不妙,大家故土难离,就算危险心里也想着回家,毕竟家在青州那边,归心似箭,怎么都要试一试,这是执念。 “大家放心,这次我们有万全准备,已经与三位武者商量好,我出银子,让雷兄在丰阳拍卖会上拍了些雷震子,这东西一颗五十两,我们买了五颗,扔出去,几米之内任何事物都能炸成粉沫,威力极大,而且还有虎兄的的弓弩,武兄的刀技,还有这位新加入进来的小兄弟,他擅使剑,我队伍现在有四位武者,不比镖局差了,还有连虎熊都胆寒的杀器,至少遇到危险,我们有一拼之力,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到时大家分开逃亡,逃出去的可能也很大,所以不勉强,大家回去考虑……”十几人就像在大通铺的房间里开了个小会一样,讲完后,通铺谁也没走,坐在那儿议论纷纷。 直到玉商钱老板与那三个武者出去了,估计去置办东西,通铺的人才陆续离开,剩下的人心事重重,根本没心思客套,想回青州的人很快也离去了,他们要准备马车,还要准备食物,时间紧凑。 还有想回家却又恐惧云瑶山的人大多犹犹豫豫,既怕小命丢了,毕竟留在丰阳不会死,若去了云瑶山真的会死,又怕他们不跟着走,就永远也回不云青州了。 一时间左右为难。 何雪樱也没想到,她才加入进来,只想看看情况,竟然接到了明天就要出发去云瑶山的消息! 竟然这么急!她没有急着置办东西,之前很多东西她已经置办好放进洞天,没有用完,支撑三天没有问题,只要路上买些熟食就行,三日说起来并不长,但若身在危险中的话,那时时刻刻都很漫长。 她现在担心的是,云瑶山究竟有什么危险。 这些人似乎也不知道云瑶山那边危险的是什么,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真的很奇怪!若是有鬼,就肯定会有鬼迹,有虎豹狼,就会有虎豹狼的踪迹,哪怕有一些无解的白蚁,食人蚂蚁,甚至有成片的毒瘴,会死很多人那种灾祸,那至少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在路上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可没有,都说很正常,连具尸体都看不到,连死人骨头都看不到,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那里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她只希望不是她心里想的那样,那可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是那种情况,那危险的可就不止云瑶山,恐怕整个丰阳都要危了…… 一年,应该不会是她想的吧! 何雪樱和这些人不熟,她也没硬凑上去,毕竟明日就要出发了,现在谁还有心思聊天,她也没作声,默默地与程简泊离开了客栈。 出客栈时,她问守在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程简泊,问道:“泊郎,他们明天要去云瑶山……你觉得呢?” 程简泊则漫不经心地平静地反问她:“你,一定要去青州吗?” 对啊!她一定要去青州吗? 自问自答后,何雪樱心中有了答案,她道:“要去!” 程简泊这才道:“既然一定要去青州,那明日我们跟他们一起出发,若遇到危险,你带着何文与何小姜躲进洞天里,我会看着办的,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在他平静且坚定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何雪樱心里头说不来什么感觉,只觉得沉闷情绪突然轻扬起来,那种不再孤身一人,有人在后面托举的滋味,真的美妙。 没想到她竟会从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程简泊也就一直默默地跟着她,走了大半条街。 丰阳城晚上很热闹,正好赶上这几日灯会,灯火辉煌,卖吃的,卖各种手工艺品,卖甜食,还有糖人,来到丰阳后,是何雪樱与程简泊难得轻松放松的日子,他们带着何文与何小姜,四人在丰阳街上逛灯会。 这是明日出发前,云瑶山最后一晚的轻松了。 既然决定了要走,白日程简泊便找了修马车的地方,将旧车检修了一遍,换了些磨损的零件。 晚上,则出来逛夜市,买些吃的东西,顺便放松一下,何文简直像猴子窜进了玉米地,主打一下四处乱窜,东看看西看看。 何雪樱不担心何文丢了,他长嘴了,何小姜想跟去那可不行,这不比乡下,可以随便乱跑,在这里一跑一个不吱声,钻人群里可就找不到了!一个女孩,一旦丢了,下场是极惨的。 所以她的手牢牢地牵住何小姜的手,除了程简泊一身单衣不冷外,何雪樱自己套了锦花布料的夹袄,何文与何小姜也跟着穿上绸料袄衣,她还给何小姜买了根糖葫芦,让她拿着吃,哄着何小姜跟她走。 丰阳晚上还有宵夜可以吃,路的两边都是摆摊卖食儿的人。 这次灯会设在临街的商市瓦舍里,里面不但有酒肆、茶坊,饭厅,摊铺,还有勾栏,特别热闹,相当于现代的大型娱乐中心,勾栏里还有节目,跳舞,乐器,还有吟诗作对,仿佛是个剧场般,里面的人围着看,纷纷喝彩。 何文见了自然想也钻进去看,被何雪樱揪住了耳朵,仿佛揪住了他命运的后颈皮。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若想进勾栏, 你就进去,到里面做个马桶倌儿吧,天天给人倒马桶,别跟着我们了。” 何文被二姐一骂,立马蔫头耷脑地跟着何雪樱离开了。 何雪樱一是出来逛逛,二是买些吃的东西,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云瑶山了,早上买来不及。 这处商闹繁华,食物丰盛,何雪樱在各摊位看了看,又在何文的吵嚷之下,领他们与程简泊去了其中一个小摊位,在那里吃了铁板烤猪皮。 没想到这时候现烤猪皮这么香,何雪樱也多吃了些,她看程简泊也很爱吃。 之后又买了些烤野鸭肉,她让店家用油纸包了一纸,提着离开了,又带着他们吃了香辣素粉羹,腊肉细粉科头,灌汤包,还吃了些杂嚼,就是煎夹子,鱼会,羊血肠之类。 吃饱后,逛了一圈,何雪樱顺手买了些烧饼,蒸饼,蒸梨糕,火腿,姜丝梅子、糖腌荔枝、紫苏蜂蜜膏,大多程简泊拎着,她直接将东西给他就行了。 怕山中冷,她遇到酒,还买了一壶雪泡梅花酒,到时冷了可以喝一口暖暖身子。 卖汤药的地方,买了调气降气丸剂,这种是养元气的药,吃一些可以防许多疾病,因为元气足了,就不容易生病,在野外病,又没有大夫,很难办,这个药几乎万能。 四人两大两小一路上边逛边吃,还吃了臭豆腐,何文与何小姜两人吃得肚子鼓鼓,连程简泊也吃饱了,三人眼睛都吃得发亮,毕竟像这种一家人在一起逛街的时候,很少很少,周围平民百姓也很爱带着家人来。 他们四人就跟所有的百姓一样,像一家人一样走走逛逛吃吃,难得轻松,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这是一种气氛,一种无法言说的人间烟火气,使人留恋的气息。 程简泊眼中的幽冷都快融化了,在灯市的暖黄光里,他的目光泛着暖意的,尤其人多的时候,何雪樱主动地拉住他的手,像拉着何小姜一样,怕他走丢了,一直拉着走,那感觉,直击心脏,到最后,他也紧紧地回握着她,她们坐在小摊上吃东西的时候,他还难得地笑了笑。 两人加上两个小的,四人逛了很久,晚上回去后夜已深了,何雪樱与程简泊互相看了眼,这才默默地移开,各自回房间梳洗。 她梳洗完,将东西分类放好,等天未亮时,就要拿到马车上,就要再次出发了,这次她没有告诉何文与何小姜。 这一夜过得极快,好像刚躺下没多久,天就亮了,门外传来敲门声,使何雪樱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门外的人敲完后,一直站在门口,何雪樱一看纸窗的身影,就知道是程简泊,他在那里等她。 她忽忙,急忙地起身,没有穿昨日新鲜的锦色袄,而是换了身普通的石青色棉衣棉裙,飞快地将头发挽起,将一块蓝丝帕包在头上,匆匆洗漱后,这才将门打开。 “泊郎,辛苦你,帮我把他们一起抱进马车里,好吗?” “嗯。” 一大一小睡得沉,何雪樱将自己从洞天取出的被子包住了何小姜,把她抱出去,何文则像个货物一样被程简泊用被子一兜,拎王八一样拎出去了。 一辆老旧的马车很快出现在无人的街道上,周围很安静,只有马蹄翻飞嗒嗒嗒和马鞭抽打的声音。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那处偏僻的客栈门口,此时安静的街道上有微微的马匹厮鸣声,已经有五辆马车停在那边。 所以有人都没有出声,几乎默默地赶来了这里。 何雪樱几人也很快融入到人群中。 待人都到齐后,十七人加上何雪樱四人,没有人留下,都选择离开丰阳,走云瑶山,回老家。 玉商钱老板此人极是迷信,出门前竟然在东方烧香拜了几拜,希望这一行能够顺利。 之后上了马车,在那带刀的武者一挥手后,他跳上其中一辆车,驾着第一辆马车率先往云瑶山的方向驶去,后面几辆马车,也紧跟其后,在暗色的黎明前夕,昏暗的光线里,它驶出了丰阳。 所有人走后,独留角落里上香后的三支平安香,因为赶时间,没有等香烧完就走了,人走后,这三支烟仍然在燃烧。 只是突然间一阵恶风吹来。 请平安香的规矩是,香能一直顺利燃完,才表示此行平安,但这阵寒风吹来后,风中竟然夹杂着几片雪花,雪花正好落在三支香上,香火竟然就这样齐齐熄灭了。 只留下几缕残烟。 其中一支香一歪,还被吹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3 章【VIP】 第133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8 一行车马匆匆行驶在云瑶山官路上,身后车轮滚滚,地上留下道道辙印。 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快速前行,一年时间没人走,原本两州相连的官道上,竟然长了不少枯草,看起来荒凉极了。 不知何时,刮起了寒风,风中夹着零星雪花扑在脸上,微微沁凉,很快有细小的雪屑乱天飞舞。 风不正,雪稀碎。 山上光秃秃的枯枝同样在寒风中摇曳,三个武者骑着马,如镖局的人一般,时不时轮换着策马到前方探路。 所有人都很紧张,对云瑶山周围的环境可谓是高度警惕,就连中午晚上停下来休息,都要踩点,确定周围没有一丝异常,才会停下休息。 瑶山如初,除了官路长了荒草,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这里最熟悉云瑶山路段的就是玉商张老板,因他长年在两州之间走动经商。 他熟知每一处茶铺和驿站的位置,队伍由他指路。 张老板也没看出瑶山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之处。 只能边走边警惕着,没想到一路走来竟异常顺利,行了两日什么事也没发生,只要再找一处落脚地休息一晚,第二日再一鼓作气行路,他们就能走出云瑶山了! 不仅玉商张老板鼓着肚子高兴地抚着,就连马车行起路来,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车轮反复碾压着枯草,不断前行。 本来应该四位武者骑马轮换去前方探路,但当三位武者邀请驾车的程简泊一共去前面时,程简泊却摇头拒绝了。 他们邀请他时,何雪樱正坐在车里搂着何小姜,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不由提了起来。 在听到程简泊思索片刻拒绝后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若程简泊离得太远,遇到危险,恐怕很难兼顾这边。 程简泊也根本不放心将车里的人交给任何一个男子守着,云瑶山如此危险,他必须片刻不离此车。 但三位武者不满啊,整个车队就四个武者!直到何雪樱适时地轻掀门帘,露出一张凝若玉脂,粉若桃花的脸蛋儿看向他们,然后冲他们笑弯了眼,露出了一个极为“礼貌“的微笑。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都是男人,见到此景,见到了美人,三人一下子明白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若有如此佳人在他们车里,他们也不肯离开马车啊! 武者若因胆小临阵逃脱,背信弃义,他会被所有武者唾弃,但若好色,嗯,那就没事儿了,他们竟然还会互相理解。 刚才被拒绝后露出的不满神色,瞬间变脸了,最后打了哈哈一声:“就让这小兄弟断后吧!” “也行,兄弟,好福气!” “别乱说,那是人家妹妹!” “走吧走吧,我们三个去前面守着,后面就留着小兄弟照应了!”于是三人通情达理,非常好说话地策马离开了。 程简泊驾的马车被分在最后,吊在前面几辆车后面, 守着队伍后方。 程简泊侧头向后看了她一眼。 何雪樱目光轻轻与他对视后,这才放下帘子。 一路疾驰,两日后,接近傍晚时分,大家赶了一天路,中午没有停车,停车就要耽误时间,几乎连口热水都没得喝,只为了能快些走出云瑶山,所有人饿了都都只啃冻的梆硬的干粮,就着水壶里冰凉的水一边赶车一边对付一口。 白天可以如此对付,但晚上就没办法了,夜里不好赶路,视野受限,遇到危险不自知,所以得寻一处安全之地过夜。 呼啸的风声里,前面探路的武者终于回来了,一回来对方就勒紧缰绳,减速对其它武者抱怨道:“下午的风怎么这么大了!看样子我们得快点了,我刚跑出二里外,远远看着前面有处驿站,眼看天就要黑了,要下雪了,我们今晚在那边落脚吧?” “驿站?没问题吗?”带刀的武者谨慎问道。 “太远了,看不清啊,只能看到院子里杆子上挂着驿站旗子,旗子都破了。” “我们再往前面走走,过去两个人,再瞧瞧驿站里的情况,确定安全再落脚……” “行,再跑一趟!” 何雪樱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下午开始,不但天儿不好,可以说进云瑶山这两天,天气都不对,时不时有碎雪落下,但一直没下,老天仿佛憋着口气一样,迟迟下不来雪。 它憋着,何雪樱也很憋,总觉得不对劲,下午眼皮也一直跳。她记得老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偏偏是右眼! 所以一下午时间,她都时不时掀开棉布帘望向外面的情况,有些坐立难安。 再次观察完车外情况后,刚放下门前的棉帘子,就听到车里坐着的妇人道:“我说大妹子,你这都往外望好几回了,老掀车帘,灌进风来,凉着孩子,再说了,咱们这儿这么多人,还有武者!走了两日都莫什么事,就算有些山精魔怪,见到我们这么多人,也都吓跑了……” 何雪樱听着皱眉,这妇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莫什么事? 仿佛立下了flag…… 真是晦气! 不会说就别说话! 她回头看向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见那妇人吃着瓜干对着她一口一个妹子,她蛐蛐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敷衍跟她笑了一下,多说一句都浪费口舌,她脸朝别处,收起笑容。 马车只有五辆,二十多号人并不是家家都有马车,所以空下来的马车都塞满了人,何雪樱车里只有她和何文与何小姜,一大两小,程简泊在外头赶车,所以也同样塞了人进来。 是个妇人带着六岁的儿子。 何雪樱之前走镖两个月,从天热到天冷,她也算过时间,知道到这边会冷,所以她应对寒冷的装备,一路准备得足足的,要说古时冬季最保暖的莫过于毛皮子,只要肯花银子,一些大料,好的,纯色的,整块的皮子可能很难买到,因为好料都入了富人贵族府里头了。 但一些零星的边角料还是能买到的,只是不多,所以她每经过一个城市,有时间的话都会去当地衣坊,布坊寻些皮子边角料,走了几个城市,终于让她存到了不少,当时落脚羊城时下了三日寒雨,镖局的人在城中住了三日没有出发,她就请了绣娘用碎毛皮子赶制出四件披风。将毛皮子缝在里面,外面用了低调的暗绸,给程简泊做了一件蓝色披风,带着帽子,何雪樱是一件青色披风,同样带帽子,连何文与何小姜也一人一件。 这披风真是个好东西,尤其冬天,就像个小被子披在身上一样,可以挡住寒风,睡觉时还能当褥子铺,当被子盖,当真是野外最实用的东西之一!老祖宗有智慧。 披风做得很厚实,剩下的毛料子,她做成了垫子放在凳子上,人坐在上面不但不凉,皮毛保暖,坐一会儿还热乎乎的,她还准备了汤婆子,早上出发前灌上热水,在手里拿着,披风一掩,内里就会热气呼的呼,坐在车内也就不冷了。 她给程简泊也塞了一个,他不要,又塞给了她,有披风就够了。 何雪樱和何家两个小的不冷,可妇人和孩子冷啊,她见妇人孩子在寒风中冻瑟瑟发抖,嘴里哈出的气都是白雾。 便取了一件盖脚的薄被给那妇人和孩子,披在身上,盖着腿取暖。 妇人和她小儿子这才暖和了一些。 也就跟何雪樱话多了起来,开始何雪樱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 慢慢的,她就不想说话了,大概熟了吧,那妇人便不客气起来。 打听到何雪樱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六岁的少男少女,还有两个小孩子。 便开始给她们当起长辈来了。 何雪樱对何文与何小姜没多好,就是能养活不死就行。 但就算这样,平日衣食住行也没说待他们极差,车里一直放了不少零食,给何文与何小姜两个饿了的时候吃。 一匣子果干,梨干,杏干,干枣给他们甜嘴的,另一匣子则是些干果,花生杏仁野核桃榛子仁,还有一匣绿豆红豆糕点,虽然硬一些,但比啃干饼好吃多了。 没想到这妇人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和她那儿子又吃又拿的。 妇人此时脱了鞋坐在马车长凳上,下面铺着皮子料,腿上面盖着被子,一手搂着孩子,和孩子俩你一块,我一块吃着果干,当真是惬意。 何文和何小姜则在另一边凳子上坐着,何文见车里多了人,一开始收敛不少,但他是属狗的!别的本事没有,看家护院精神头足。 他就坐在那儿,一直盯着那妇人和孩子,抱着他仅剩的那点心匣子,不给妇人和她孩子吃,何小姜不懂,但他懂,这些东西可都是二姐给他和小姜置办的,是他们的东西,妇人带着孩子一直在吃他们的东西,他能客气吗? “小文,给你弟弟吃两块糕点,你弟弟小,没吃过。”妇人道。 “我可没有这种便宜弟弟!我只有妹妹!还有,你干嘛要吃我们的东西?你不会花钱买吗?”何文对妇人极不客气! 何雪樱看了何文一眼,不吱声儿。 人到了穷的时候,脸皮贼厚,那妇人不但不羞愧,还在车厢里诉起苦,婆婆公公,小叔子,大伯子,挨个讲起来,讲丈夫家里多穷,穷得叮当响,从大闺女讲到小儿子,跟唱戏似的,何文一直唬着脸,何小姜嘴里嚼着地瓜干,像听故事一样望着妇人。 何雪樱则坐在那儿,抬手扯拽了下披风,用披风包住自己,接着就像那乐山大佛一样,坐那儿一动不动。 毕竟也不能将这妇人赶出马车,只要熬过这三天,她和这些人也就分道扬镳了。 待到妇人问起她时,她立即“嗯” 附和点头,她的心早就不在车里了。 满脑子都是这云瑶山危险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像那些走出云瑶山的人说的,路上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何雪樱观察一路了,两旁不但没有打斗痕迹,甚至连人骨,尸体都没有。 就算有什么能将人吃得干干净净的生物存在,那也应该留下什么血水之类,没有,不但路面干净,连昨日住的一处饭铺,前前后后都没有死人的痕迹。 那么,那些路人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难道玉瑶山还能出现什么时光之门?十扇门?他们都进了门? 她在马车里一直不断地回想我的乱世修仙路这本书,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人消失。 在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最有可能的……再结合那本书。 何雪樱心里极度不想承认,她真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它是最有可能的!所以她才会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往外望,她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一行人能顺利走出云瑶山,千万不要像她想的那样…… 真的千万不要像她想的那样…… 很快前方探路的人回来了,驿站里面没有问题。 这会儿憋了两天的雪,终于伴着呼号的寒风落下来了。 阴暗的天空,扬扬撒撒的雪片。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一行车马终于赶到了荒废的驿站中。 颓垣断壁,杂草丛生,寒风吹过,大门半掩,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里一年没有住人了,破败的有些吓人,看着也有些瘆人。 车马最终停在了驿站破旧的马棚子里,喂了豆子和草料,所有人进入驿站中。 没多久,黑暗的驿站里有人升起了火堆,隐隐亮起了光。 二十多聚在一起围着火堆,三三两两找地方坐下来。 很久未住人,驿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气息,窗户还有破漏之处,有风从里面透进来。 地面有碎石,头顶有蛛网。 这里荒废的像个破庙。 火上烧着水,热水下肚,大家很快都暖起来了,玉商张老板挺着肚子站起身,笑着道:“诸位!我得提前恭喜你们了,我们只要熬过今晚,明日一早出发,下午就能离开云瑶山,回到青州了!” 火堆周围立即传来欢呼声。 只有何雪樱拢着披风待在角落里,坐在马车拿下来的垫子上,盯着火光,望着这些人,心事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谁能帮我把文写了,写不动了QAQ 第 134 章【VIP】 第134章反派魔头心尖宠19 夜晚降临,破旧的驿站,一堆篝火,火光摇曳,外面阵阵呼啸的风声。 驿站内传来说话声。 “……把东西从马车上拿进来,对,还有我马车上带的一块上好的鹿肉,冬天食鹿肉最是暖身活血,今儿晚上也是大家在云瑶山相聚的最后一晚,咱就把块上好的野鹿肉给炖了!大家就着鹿肉汤吃烤饼,吃了热热呼呼汤饼饭,就好好睡上一觉,待明天一早出发就能离开云瑶山了……” 进山后,整日张皇的二十来人,两日一夜,行路竟然顺利极了,让人心生喜悦,这会儿听到他们就要走出云瑶山了,许久未住人,有些阴森的驿站里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玉商手下的仆人听主人这么说,便出了驿站,去院子里马车上将肉拿了下来,鹿肉已经被冻成冰坨坨了。 驿站里火光通明。 院子里却黑通通的。 他手里提着灯,在车上找到鹿肉后,刚将那块鹿肉提起来,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他动作一停,立马侧耳细听,刚才那种踩雪声音又不见了,只剩下寒风吹的呜呜声,提着灯四下望望,黑暗的夜空里,只有雪花在漫天飘絮飞舞。 可能是听错了吧!外面太黑了,仆人忍不住打个冷颤,好在有马匹,马打了个喷嚏, 他才疑惑地提上鹿肉走了,走了几步后又回身看了眼,没什么异常,这才转身进了驿站里。 有人在驿站后厨找到了锅和和一些调料, 有人拆了桌子腿将锅架在了上面,驿站后面有井,取了水倒进锅里。 鹿肉煮好切片吃也香,炖着吃也香。 不过鹿肉有限,驿站二十多人,肯定要炖上一锅汤,再分一分,于是有人拿刀劈砍一番,鹿肉块块落入锅中,很快肉味传了出来,原汁原味儿。 不远何文盯着那口翻滚肉汤的大锅咽着口水,就连何小姜也挤挤挨挨地贴近何雪樱,又将她那小馋手塞进嘴里。 “二姐,我饿……”何小姜小声道。 何雪樱这才从思虑中回过神来,舒了口气,望向身边倚着她的何小姜,看着她的小脸,感觉自己是不是太紧绷了? 她目光再次望向围坐在火堆旁的二十来人,脸上都透着喜气。 可她却一脸愁容。 目前来看,什么事没发生,于是她告诉自己别紧张,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担心,就像玉商张老板说的,他们只要熬过今晚,明天,天一亮,就能离开云瑶山了。 就这么简单,实在没必要想多。 她这才伸手将穿着棉衣暖暖的何小姜搂到自己怀里,温柔道:“咱们小姜饿了?嗯?二姐这里有些牛肉干,你拿着吃,给你哥一点儿,先垫垫肚子。”小孩的肚子真是无底洞,平时马车上零食经常吃着,嘴也不闲着,饿得这么快啊。 待她从披风里面口袋取出用布袋装的一些牛肉干,是她平时解饥用的,饿了就含一片,将牛肉干递给何小姜,让她拿着,小姜乖乖地低头从小袋子里取了两片吃了,她不吃独食,拿着袋子便跑去何文边上,蹲在何文旁,跟她三哥挨在一起,一人一片吃着。 虽然何文看着不着调,但对这妹妹还不错,他不抢妹妹东西,妹妹平时爱跟着他,他东跑西颠时也不忘记让人看着妹妹,丢谁也不能丢妹妹,平时多亏何文带着何小姜,给何雪樱省下不少工夫。 可就算告诉自己,不要慌,心里还是不稳妥,她只得将不安压了下来。 聚在火堆旁说说笑笑的人,纷纷从包袱里取出了面饼,杂粮饼之类,然后用筷子插上,支着在火上烤。 何雪樱心事重重,一点都不想上前烤饼,她目光一直四处打量着这间驿站。 这里的驿站较为简陋,有些重要驿站建得高墙大院,易守难攻,有的就像这里,简陋的像平房,长方形格局,里面只有几间房屋用于住宿和存放物资。 堂厅左边有门儿,还隔了间厨房,刚才有人进去取锅,出来时门没有关上,何雪樱坐得位置偏僻,恰好离厨房近,她借着火光望向那个狭小的厨房空间,发现厨房有窗户,窗户上的窗纸已破烂,也不知被什么东西钻进来,窗也碎了半扇。 何雪樱目光打量一番后收回来,这处驿站怪不得那么暗,窗户极少,门一关,屋子就黑了。 大门有一扇还坏了,只剩半扇遮掩着门,外面刮进来的寒风时不时地将雪花卷到门口。 外面下着雪…… 人在大自然打雷下雨,或下雪时,会感觉到异常安全,不只何雪樱有这种感觉,屋里子的这些人也是如此,都有些放松。 只有那个刀疤脸武者还有几分警惕一直站着,时不时在驿站里走动,其它房间他也都一一打开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会儿才返回到火堆前。 “怎么了?” 程简泊之前给马喂了粮食,进了屋子跟其它两个武士寒暄打听了一番后,这才走到何雪樱身后寻个地方坐下。 他见何雪樱不说话,神色不安,一会看向大门,一会儿又回头看他们身后幽暗的厨房屋子,一双眼睛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不断地观察着这家驿站,一声不吭左右前后,连头顶都没放过。 他都看在眼里,见她坐着不动,才问她一句怎么了。 何雪樱望着前面坐着何文与何小姜两兄妹。 一时不知怎么将此事跟程简泊说。 许久,她才看向旁边人,心里急回九转,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她看了眼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小声道:“泊郎,我也不知为何,心里觉得不安呢。” 虽然她觉得自己想多了,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真如她心中所想的那样。 到时再打算可就晚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程简泊,让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一旦出事了,至少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做对了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她组织着语言道:“泊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云瑶山的危险不简单,一路上不但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山里失踪那么多人也不见踪影,就算是山精鬼怪,野虎猛兽,也会有逃亡的痕迹,这些统统都没有,这事真的很古怪……” 就何雪樱看过我的乱世修仙路这本书,才知道书里能让人消失的手段无穷无尽,所以,赶路时,何雪樱一路上都没闲着,一直查看路边,两日了,路也行了三分之二,在一一排除掉那些山精鬼怪,野虎猛兽后,最后就只有剩下一个可能性。 能将这些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这需要脑子!那绝对不是野兽,是人! 会是什么人!当然是何雪樱最担心的魔宗弟子! 所以她才会一直坐立难安。 她尽量简洁说道:“……你也知道,父亲早年走南闯北走镖,曾听过不少传闻,我曾听父亲说过,这里有仙门与魔门,仙魔你可听说过?” “你自然是听过的,我们两个去凤栖县的时候,不是有两个仙宗和魔宗的人在头上大打出手,最后飞入了凤栖山了,还记得吗……” “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当年父亲说的一件事,有一个村子的人消失了,许多人家中锅里还冒着热气,所有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周围村子的人说那个村子闹了鬼。 后来传出来是魔宗的人干的,他们取人身炼血煞丹,怕被仙宗的人知道,伪装成精鬼作祟,将尸体装入储物袋中带走了……你有没有觉得……” “云瑶山这一年发生的事,很像那个村子消失的人……”何雪樱声音低,又是凑在程简泊耳边轻轻地说,热气一阵阵扑向少年的耳朵。 少年觉得耳朵痒,却又忍着没有动,他努力地听着少女的话,他虽然没有接触过魔宗,但在武馆习武时,也听到一些武者学徒说仙人魔人的事,知道他们都有非凡的手段,不是凡人可比。 “你是怀疑,云瑶山的人被魔宗的人炼了血煞丹?” 程简泊不知道血煞丹是什么东西,但听她说是要用人身来炼制,那肯定残忍。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泊郎,不怪我这样想,连凤栖县都出现了仙人斗法,此地的古怪,人突然凭空消失,若说这里有魔宗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我猜错了,明日我们顺利离开云瑶山,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我猜中了……你也知道那些仙人魔人的手段,根本不是我们凡人能抵抗的。” 何雪樱为了方便说话,不被其它人听到,她挺直腰身将手搭在他肩上,然后樱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泊郎,最后一晚,亦是最危险的一晚,也是此行最关键的一晚,我说,我是说,一旦发生什么变故,你一定要记得,那魔人手段百出,对凡人乃是分分钟夺命的存在,若他们真的出现了……” “我们三人的存在只会拖你后腿,你看那些人,那些人里面有一流功法的人,绝不出三指之数,其中最有可能逃出生天的人,就是你,你的血阳真经可以在极短时间内爆发最强的力量,夜行百里不在话下,若真到那个时候,真有魔人出现,我们可以进入洞天,可洞天这种宝物瞒得过凡人,瞒不过魔人,洞天一旦落在魔人手中,我们就危险了……所以……”程简泊平静地看向她:“所以, 若遇到了魔人,你们进入洞天,我带着洞天跑?是这个意思吗?” 到了这一刻,何雪樱也不再保留了,她知道这样做对他极不公平,可真到了那个境地,凡人对抗魔宗弟子,几乎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在那本书里,凡人在修仙修魔眼中,不过是虫子一样可以随时抹去的存在,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很可能她机关算尽,最终也无人能逃脱,可总得试一试,她还想活着…… 这些人里面,唯一能活下来的,可能只有程简泊一人,他毕竟是这本书的男二,现在也不是他丧命之时。 是的,在这本书里人人都有寿命,作者主宰一切,书里程简泊最后花了三百年成就元婴,她穿过来前看的那一章,他还没有死,所以他在书里的寿命,至少有三百年…… 他不会死,让她不得不得做出这样的计划。 她慢慢靠近他,张皇与脆弱和对书里魔宗人的恐惧,使她不得不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手挽着他的手臂与他贴在一起,她示弱地轻声道:“泊郎,我想活着,我那么努力离开家乡,来到这里,都只是想好好地活着,想着我们都能好好活下来,我现在唯一的依仗,就只有你了……除了你能帮我,我别无他法……” 程简泊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出声,更没有推开她。 在这可谓异国他乡的地方,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唯一能互相取暖的人了。 她亦帮过他,他也不会吝啬。“好!” 他声音平静道,他目光看向远处的火堆,眼中是熊熊的火焰,仿佛永不熄灭。 何雪樱见他答应了,却也并未觉得轻松,但她还尽量放松自己,用轻松的语气说:“……我说这些只是最坏的打算,不一定成真呢,希望这一夜平安度过……别说,这鹿肉真香,等我们离开云瑶山,在青州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定居下来,到时我也买些新鲜鹿肉,给你炖汤喝,好不好?泊郎。” 何雪樱挽着他,轻言细语地说着未来的她们在一起定居的事,他默默地听着,心中并不在意她说的鹿肉,却在意她的生活里有没有他,原来有他! 他很快“嗯”了一声。 火堆旁有人忙着添火添柴,还有拿长木勺搅肉汤,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锅鹿肉汤就要煮好了,加入调料后闻起来竟然香得咧。 随着肉香气散开,二十来人开始往火堆旁靠近,望着锅各种流口水,手里都拿着喝水的碗等着接肉汤,今晚大概能吃个饱。 只有何雪樱与程简泊一直坐在后面角落里没有动,坐在他们前面的何文也想要跑过去。 刚要问二姐,回头一看,二姐似乎困了,正枕着那魔星打瞌睡,那魔星脸色阴沉地看着他,被魔星盯着他到底没敢爬过去,但坐在那里屁股跟长了鸡眼似的,左右倒腾。 “大家不要急!”肉汤好了,驿站的热闹声大了。 玉商张老板站起来道:“莫急莫急,人人有份,一大锅肉,保证让各位今晚吃好,喝好。”旁边男子忍不住出声道:“张老板!可惜了,这一锅肉汤要是有酒就好了,外面下着雪,屋里烧着柴,我们吃着肉,喝着酒,那滋味儿,给个神仙都不换啊!”旁边立即有人应和:“是啊!谁带酒了?拿出来大家喝一口,这么好的肉,没有酒可惜了!” “对对对,问问看谁带酒了。” “玉门醉有吗?” “大家有带酒的,拿出来啊,喝一口……” “谁有酒!” 一群人正起哄呢,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呵呵,我有酒,你们要喝吗?”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本以为安全的环境,却没想到,门外面突然来了一人。 他一下子跨进了驿站中,只见其白衣飘飘,面如玉色,嘴巴殷红,打着一把暗红色的伞,从雪中,漫步而来。 凝黑如血的血伞在头顶转着圈,仿佛血滴子一样,伞下,他殷红的嘴一咧,露出了尖牙,他嘿嘿笑了一声,眼神邪肆地看向这些人。 犹如这些人看锅中的肉一样。 他乐着指着人头道:“一,二,三……呵呵,今晚收获不错,够师父再炼一炉血丹了……” 就在这人突然出现,声音回荡时,何雪樱本来放松地倚在程简泊肩上,她这两日实在太紧绷了,一直查看路段,没有休息,晚上也没睡好,只有倚在他身旁时,才有片刻放松,算有了依靠,于是就任性地多靠了会儿。 谁知道,那声音突然出现,她瞬间从程简泊肩上睁开眼睛,一抬头就见到了门口的人,一身怪异的装扮。 白衫,红靴,红伞……红伞! 可恶!那算什么红伞,那是血伞!是魔宗的血伞! 她记得书里有个叫血魔宗,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宗门人人有一把血伞。 说是伞,其实那是血魂幡,跟万鬼幡差不多是一个东西!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越担心什么,越会遇见什么! 何雪樱在他出现那一瞬间,脸就白了,掩在披风下的手都开始抖了,这是魔宗弟子,这是书里正宗的大魔宗的弟子! 完了! 完了! 但在那一刻,绝望之下,她仍然施行着她最后的自救计划,她顾不上其它,她急声地对程简泊道:“是魔宗的人,泊郎,快点逃!厨房有窗,我进去后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从厨房那边逃,马上,立刻!快走!” 说完何雪樱一手抓住面前两个孩子的衣领,一把从衣领处拽下洞天与钥匙,借着角落光线暗处,她将印盖飞快在了山水玉牌上,一大两小身影一下子消失在眼前。 “快!泊郎,等到他出手,我们就逃不掉了!不要管马车,快逃!”在何雪樱进去之前,她用最后的声音告诉程简泊。 自奇怪的打伞人进来,到何雪樱入洞天,这个过程快到只有数秒,几乎眨眼之间。 驿站的人压根没反应过来,也都没有动,只是惊讶地看着门口来人。 谁也没有发现,坐在他们身后角落里的人突然身形一晃,消失了。 程简泊的血阳真经,乃是气血之功,气血运行在哪里,哪里就能爆发出力量,速度,持久种种优势,这是气血旺盛后对身体最简单的运用,所以,当他将气血用在双腿时,速度极快,他的离开也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驿站门口撑伞男子原本微笑地看着这些人头,但他笑容突然一滞,口中“咦”了一声。 望向这些人身后的方向,他惊讶了一瞬间,竟然有人逃了! 随即他冷笑一声,有人居然想能从他手心里逃走,是不知道他血魔宗万毒小公子的名号吗? 万毒公子随手摸向腰间的毒虫袋:“去!”一条蜈蚣样的毒虫,如箭一般向逃走的身影追去,快如线影。 五毒蜈蚣乃是他养了十年的五毒绝虫,炼气中了必死无疑,何况一介凡人。 此人必死无疑。 随后他再看向屋子其它人时,脸上的笑容没了,没想到出师不利,竟然让一人逃了。 围着火堆坐着的十几人见到陌生人,才反应过来,三个武者立即站了起来,见对方只身一人,他们这边可以十几人,所以没有慌。 只是带着谨慎地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从哪里来?” 说话时,大家纷纷看过去,有妇人抱着孩子头也不抬地喂食,有人甚至想从锅里捞肉,尝尝生熟咸淡。 没有人没有感受到危险,有男人还抬着冻伤的脚在烤火,连鞋子都没穿。 旁边六岁孩子一直吃不上肉,见没有人理他,竟然张嘴哭闹了起来,要肉吃,妇人则在一旁哄。 就听到那撑伞的怪异男子,突然发出了怪异的笑声,只见他从腰间取了一个铃铛,怪腔怪调道:“嘻呵呵,问我从哪儿来儿?本公子可以告诉你们,我从血魔宗来!各位要好生记得呀,要了你们命的人,到底是谁!” 听到血魔宗三个字,坐在地上许多凡人还不明所以,可三个走南闯北的武者,一下子变了脸! “血魔宗!” “不好!” “快跑!” 来不及了!就在三道身影分别从不同方向逃窜时,持伞男子早有准备,手中的铃铛“哗啦”一声,响了。 这铃铛不是凡品,乃是魔宗有名的束魂铃。 魂铃一响,响在凡人耳中,灵魂瞬间被定住,接着被铃声所控,离开身体。 所有人,包括向窜出去的三名武者,都被定在了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魂来,魂来……”魔宗的人一边摇着魂铃,一边转着血伞,那伞转起来,一层光,一层血。 不久,驿站里除了火堆里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再无声响,尸体东倒西歪一片。 万毒公子这才收起魂铃,看着这些目瞪口呆死不瞑目的凡人,嫌弃的呸了一口。 “师兄每次都将收尸的活扔给我干,还让我收拾干净了,不能让人知道是魔宗干的……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公子嘴都淡出鸟了……”说着,他持伞走过去,发泄地将火堆上熬的一锅汤,所有人一口还未喝的汤,这种凡人喝的垃圾,被他一脚给踹到了地上。 热汤浇在了其中两个人身上,浇了一头一脸,但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皮肤冒起来白烟,可人早就死透了。 待到万毒公子离开后,驿站里恢复了黑洞洞的样子,里面除了还能闻到一丝肉香味,一切都像无人来过似的。 连火堆,尸体,以及外面的马及马车,通通不见了。 这里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安静的只有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投雷,破费了!以及这个故事后续不长,主角到青州差不多到尾声了,后续不会多写的。 第 135 章【VIP】 第135章反派魔头心尖宠20 何雪樱拽着何文与何小姜的后颈衣领,进入洞天中。 哪怕迈入洞天后,她的心口还在上下起伏,显露着心头的不平静。 刚才魔宗弟子出现的一幕,仍印在她的脑海里。 看书时讲魔宗是一回事,亲眼所见魔宗子弟又是另一回事。 出场后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怪异感觉,让人毛骨悚然,让她心生恐惧。 她一直站在洞天的篱笆门口没有走,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洞天与外界两个空间虽有禁制隔层,但实际上就像一堵墙一样,隔绝的不彻底,声音大的话,是能隐约听到的。 可此时外面极其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自她进来后,驿站的情况她是不知晓的,程简泊到底有没有逃出去?或者已经落入了魔宗人的手里……她不由地伸手抓着身上的披风,将披风一角掖在了手心里。 那将是最糟糕的结果。 也可以说,现在是她穿进书里后遇到的最大危机,南下两千里路遇到的一切凶险,与现在都没法相比。 她站在门旁一动不动,直到何小姜倚着她,用小手拽她披风,小声喊:“……姐,饿!”说完将手指放在嘴里。 何雪樱这才缓过神,低头看向她,终于想起她不是一个人进来,刚才将两个小的也带进来了。 而此时何文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在院子里撒了欢地四处跑动。 一边跑一边喊:“二姐, 这是哪里啊?这里怎么有我们家的东西?” 十一岁的男孩正是猫咬狗嫌,好动的时候,何文一会儿跑到破烂篱笆边上看着何家的柜子,何家的碗架,何家的篮子和水桶。 一会又跑到水缸处,那是何家的水缸。 何家对何文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那里是他能继承的祖业,他平时会像小狗一样看守何家院子,尤其家里父亲和大哥不在了之后,何文小小年纪替何雪樱省了不少麻烦,邻里邻居间有什么事,都是何文跑来跑去传达的,是个很会看家护院的小男孩,就是点贱贱的。 此时的洞,早已大变样。 篱笆周围摆了许多东西,大多是何家的,方便她进来拿了。 中间留了一块地,一条由院门直通三间茅草房的小石头路,两边种了些菜,院子面积较小,要种菜的时候发现空间土地没什么肥力,土是干巴巴的姜黄色。 粪水施肥又太臭了。 她有些嫌弃,不想让程简泊弄粪水,一度要放弃洞天这块地,做个储物工具就行了。 是程简泊练完功,极有耐心地去山上挑些树下肥沃的沤得漆黑的松枝腐土,全都收集起来堆在何家院子里,然后晚上再一点点送进洞天中,他用这些土种了三分菜地,别说,他种的各种新鲜的小菜长得挺好,水灵灵的翠绿色。 跟玉雕的一样。 洞天的气候较安逸,何雪樱也是突发奇想,将种完仙玉血菇后,没用了的变灰了的仙松腐土撒在地里作肥,还特意在茅草屋门口种了两株月季花。 放了仙松腐土后, 这月季几个月的工夫,大变样,不但长得高大,还像棵小树一样,在古时月季名唤月月红,便是因为它长开不败,一直开花。 月红殊绝委春风,四时常放浅深红。 被仙松腐土滋润后,月月红不但花开得艳绝,朵也生得极大,每朵都有小碗大小,娇艳欲滴,极是漂亮,每次进洞天,就能闻到浓郁花香味儿。 移植花的时候她不小心带进来两只蜜蜂,是两只头黄尾黑的小小野生蜜蜂,当时三个月过去了,它们竟然靠着这两株越开越多,越长越大的月季花活了下来,还在粗木篱笆上筑起巢来了,空气中不但弥漫着花香,还有香甜的蜂蜜香气。 于是何文就在花香、蜂巢与菜地里到处跑。 花与菜地,一片清翠艳红,祥和美好景象。 可是! 若程简泊一旦被魔宗的人捉住,洞天必然会被魔宗弟子拿到,到时眼前这块精心整治的世外桃源之地,就荡然无存了,魔宗的弟子可不知道这块山水牌的来历,更没有什么崔家人的血脉,对方只会强行打开洞天禁制。 洞天里的禁制一旦被人强行打开,她们就会和洞天一起葬送在这里。 她的命也是顷刻间没有的事。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魔宗的人手段百出,一旦魔宗弟子有手段打开洞天呢?他们一旦进来了,她要怎么办? 那种忐忑不安与恐惧,是她从未有过的。 她只能寄希望一起程简泊能带着山水牌逃出生天, 老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她只稳住心神,喝止住何文,不让他在菜地里到处乱跑。 “不准用棍子捅蜂巢!谁让你掐花了!快些过来,快来!晚上你们没吃东西,我做点吃给你们,过去把柴火拿过来……” 她心中焦急,但也得将两个小的先安抚住。 何小姜倒听话,在陌生地方她一向紧紧跟着二姐,有时也会被花吸引,跑到那边抬头望着比她高许多的花,但看了一会儿她又扭头跑回何雪樱身边。 何文就不同了,哪怕被何雪樱呵止住,但问题特别多。 “二姐,这是哪儿?这里怎么有我们老何家的东西?柜子,锅,水桶,桌子,都是我们家的!我怎么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刚才我是怎么进来的?二姐!房子里其它人呢?还有,肉汤呢……” 何雪樱听着心烦,耐着性子待他全问完了,才一句话把他嘴堵上了:“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你只需要知道,这里暂时是我们的地方,但如果你大嘴巴说出去,就会有许多人眼红的人来抢,抢完了还要杀我们何家全家灭口,懂不懂?” 何文在江县时天天跟他的小伙伴们玩寻宝游戏,他当然清知道了,一旦找到“宝物”就要第一时间藏起来,一旦被其它小伙伴知道了,就会有一群人过来抢他一个! 他立刻点头,小大人似的道:“那既然是我们何家的宝贝,我肯定不会与别人说的,我肯定把它守住!”但他立马又好奇道:“二姐,这里是我们何家的宝库吗?” 何雪樱哪有空应付他的好奇心, 敷衍道:“是,是我们何家的破烂,好了,去那边破烂架子上把米袋子拿过来,我给你们蒸点米饭吃,还有腊肉,一起拿过来。” 蒸腊肉米饭,炒个青菜,先应付了两小不点的嘴。 幸好洞天里什么都有,何家能用的东西她都搬过来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大多放着何家的东西,两个小不点感觉亲切,倒也适应良好。 三间茅草屋没有厨房,是程简泊在东边篱笆平地处用青砖垒了一处灶台,平时可以在洞天里做点吃的。 厨房旁边整齐摆了许多木柴,方便生火做饭时取用。 看书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个少年魔头其实是个很细心,很会过日子的人呢? 有了这处洞天后,他就仿佛有了家一样,何雪樱时常将洞天交给他,让他进去种地收拾,她很多东西不会。 其实他也不会,但在那段时间他都在四处请教人,等到他将洞天再交给何雪樱的时候,里面地也种上了,灶台也垒好了。 当时他白天练武打铁,晚上修血阳功,还要一点点往洞天里添置这些东西,每一处都有他的心血,连茅草屋里的几张床都是他砍的木头亲手做的,很有原木风格,原来茅草屋里堆了些东西,没有床。 何雪樱再次望着他亲手布置的这些东西,心里真是担心极了。 灶台不远放着一口缸,这里时常备着清水,两三天一换,也都是他换的。 她心事重重地将锅里腊肉米饭蒸上。 见何文在茅草房里四处乱窜。 她将左边那间存放秘籍的房间锁上了, 其它两间没放什么东西,都是些绸缎箱子,不怕何文进去捣乱。 好在洞天较小,只有这么大点地方,何文跑了一会就累了,也就不看了。 两个小不点,到底年纪小些,问了许多问题,何雪樱只是随意应付几句再转移话题,他就忘记问了。 他们只要有二姐在,有二姐做的饭吃,两个小的就很安逸,很快就适应了这里。 腊肉饭做得又香又糯,腊肉蒸得半透明,还汩汩冒着油,她从架子上拿了几个蛋,西北角程简泊爱护的那个鸡窝还在,里面五只鸡整整齐齐,何雪樱简单弄了个自动喂食器,就没有管,随着这些鸡在院子里跑,吃米啄菜。 她偶尔进来拣些蛋。 大概吃了地里的生菜,蛋炒起来非常香,她懒得做别的,现从地里摘了把青草用水一冲,炒了蔬菜鸡蛋炒饭装进盘子里,放到茅草屋门口的矮木桌上,两个小的本来就饿了,闻到香味立马跑过来,搬着小板凳在何家的小桌子处坐下来。 抱着碗吃得津津有味。 何雪樱现在哪有心思吃饭。 她吃了两口坐不住,又走到篱笆破烂门处,站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与程简泊曾商量过,洞天一人进去,一人持有,若有危险,或有事,就弄出大一点的声音让洞天里面的人听见。 程简泊会用剑劈石头,如果她听到劈砍的声音,就可以出去。可她站那么久,外面仍一点声音也没有。 程简泊到底有没有逃脱生天呢? 转念又一想,以魔宗弟子手段,怎么可能让一介凡人逃出他的手掌心! 必会追过去,只要追过去,以程简泊凡人武功对上魔宗弟子,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会像书中一样,被魔宗弟子捉住,各种折磨虐待…… 若是如此,山水牌肯定落在魔宗弟子手里。 但让她奇怪的是,这么久过去,洞天禁制一直未被触动。 没有劈砍声,没有禁制被触动的声音。 一切都安静的让人发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口有个计时沙漏。 进来时她就立即翻过来,用来计算她在洞天所待的时间。 何文与何小姜两个小孩吃完饭便开始在院里菜地与茅草屋里跑来跑去探险,何雪樱心事重重根本无心管他们,任他们在这新地方好奇玩耍。 只玩了一会两个人就困了,此时在外面已入夜,何小姜甚至跑了过来,揉着眼睛,困得直往何雪樱怀里钻。 她只得短暂离开篱笆院口,先将两个小不点睡觉问题解决,门口的柜子里有被褥,将东屋隔间大床小床铺好铺盖让何小姜先睡。 何文则好奇地站在篱笆门口处,学着何雪樱的样子,手轻轻的戳篱笆门,一戳一道水波纹,看得他惊呆了! 之后不知过去多少年,他都仍记得那个泛着波纹的门。 只是再问起二姐,二姐却总说那是他梦里出现幻觉,根本没有这样的事,说得多了,何文也开始怀疑起自己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十一岁的时候,真的做了场漫长的梦…… 直到何雪樱呼唤他,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跑回到屋子里。 待两个小哄睡了,何雪樱眉心皱在一起。 洞天里水源可不多了,虽然衣食足够,但也支撑不了几天。 她穿着绸缎薄袄不放心地再次走出门,走到篱笆门口,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次听了很久,外面仍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块洞天风水牌是否正在魔宗的人手里把玩。 不知多久,她再次返回茅草屋里,疲累地和衣躺下。 但根本睡不着,只觉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睛,柜子上的沙漏竟然马上就要流完了,从她进入洞天到现,竟过去六个辰,十二小时! 也就是说,外面天已经亮了。 何文与何小姜还在熟睡,她又一次起身来到院子里,走到大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 还是没有声音,至于禁制被触动,她敢肯定没有被触动过,因一旦禁制被触动,洞天里的人会听到阵阵打雷的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到。 何雪樱反复地在篱笆门前操手徘徊犹豫着,几次冲动的想出去看看情况,都被理智按捺下来。 直到她等了又一个沙漏的时间,也就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 还是静悄悄的,没有等来禁制被触动的雷声,也没有约定好的暗号,没有剑劈石头的声响。那一刻, 何雪樱直觉出事了! 而且很可能是程简泊出事了! 这种情况,会不会是他在被魔宗人追上之前,扔出了玉牌,玉牌没事,他被魔宗的人带走了? 又或者他将玉牌藏了起来,他实在上已经…… 已经凶多吉少! 何雪樱想来想去,最后一咬牙,回身进了茅草屋取了暗青披风,系好带子,将帽子也遮在头上,甚至还从抽屉里取了一个白色瓷瓶! 她用手紧紧地握着瓷瓶,这是她用仙松腐木培育出来的一种毒菇,她培育出来的毒菇有两种,一种致幻,一种致命,这是她留着做后手的,毕竟她一介女子,总要有些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尤其在乱世中。 本来想用它来对付恶徒,倒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她用来对付自己,若她猜想错误,出去后遇到魔宗的人。 那她唯一的解脱,就是这瓶药了。 她手紧紧地攥住瓶子,最后将小瓶谨慎地放在方便拿取的腰带里,然后匆忙取了进出洞天的印章,让何文照顾好妹妹…… 她心里估算的是,山水洞天牌没有落在魔宗弟子手里,因此禁制没有被触动,牌是安全的,程简泊很可能生死不明。 她不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可就算下定决定出去,她拿着印章还是在篱笆门口站了会,几次退缩。 她询问自己,真的要出去吗?程简泊的生死有那么重要吗?真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因为她知道,只要在这里苟的时间足够长,现在出去, 和半月后再出去,危险不可同日而语,肯定拖得时间越长越安全。 现在才过去一天,一旦出去后,她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危险! 极度怕死的她,反复不知拖了多久,拖到了沙漏再次都快流完,已经过去快一天一夜了。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何雪樱最终一咬牙,打算只出去看一眼,如果不对,她立即进入洞天中。 她手握紧印章,在最后一刻,她翻转沙漏,一脚跨出篱笆大门。 在一片白茫后,何雪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陌生的林间坡下,周围有树,脚下全是枯叶和雪,松软得她一踩地面,差点没站稳摔倒。 怎么会在一片枯叶树林中? 但这个结果要比她一开始想的悬崖,虎豹狼窝要好多了。 外面天寒地冻,寒气扑面而来。 她忙转身四处查看,然后第一时间在脚下位置拣到了掉在雪中的山水洞天牌,见它完好无恙,她急忙将牌子重新戴在了胸口,放进衣内,这才四处寻找着,洞天落在这里,那程简泊极有可能在附近。 昨夜下了场大雪,地面的雪有半尺来深。 寒风吹动间,雪沙扑面。 林间枯草地不好走,她一边扯着披风,一边艰难地手抓着周围的小树,一步步往坡上走去。 因为她看到那里似乎有条路。 一边走,一边在附近寻找,心里其实是忐忑的。 很明显她猜对了,程简泊最终将洞天扔出来,扔进林子里里,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遇到了魔宗弟子!知道难逃一死,才将山水牌扔进无人之地,怕被魔宗的人寻到,那他现在?是魔宗弟子带走了?还是被魔宗的人杀死了,还是被魔宗的人处理过,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她极有可能找到的是程简泊的尸体,或者永远也找不到这个人了,那一刻,何雪樱呼吸微微急促,她更加快脚步,一步深一步浅地往林外赶。 直到走出几十米,上了坡后发现,坡上,坡上那个路面的雪地里正躺着个人。 就躺在雪中! 找到了! 看到那件深蓝披风,何雪樱立即焦急地提起裙摆,加快速度向那个人影跑去,她不敢出声喊,怕魔头没有走远,也怕被什么东西发现,一切小心翼翼。 就在她小心又快速地向道边的人影行去后。 她走到一棵树后面,只要多走几步她就能从林子里出来了。 躺着的人身形她也看清了,不是别人,正是程简泊。 她心中一忧一喜,立即加快了脚步,就在她要冲出路林,赶到人影身边。 马上要走出林子时…… 何雪樱心中突然一凛! 像想起什么一样!她迈步的脚立即停下来,身影顿在那里。 云瑶山大雪之后,一片寂静,大概雪天动物都在冬眠,傍晚又都归了巢,整个雪山仿佛没有生命气息一样。 地上的人也是,他孤零零躺在那里,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不对! 她停下来是她突然记起一件事!在我的乱世修仙路这本书里,奸诈的魔宗弟子大多数恶心人的手段,就是引诱,将诱惑的东西扔到地上,或将死人的储物袋,值钱的东西扔在死人周围,造成一种人死了,储物袋没有被捡的假象。 引诱着其它人自投罗网! 就像用笸箩支起根棍子,笸箩下面撒了些金色的小米,待那些肥雀儿进去吃小米时,再将笸箩猛地放下来,将雀儿扣住。 程简泊就像是地上撒的小米,她就是那雀儿,那谁将是指挥棍子的手呢! 是魔宗的人! 书中魔宗弟子利用这些设下陷阱,下到小死小伤,上到古修士洞府,福地洞天,都能造假,不知坑杀了多少人,夺了多少宝。 若眼前的程简泊也是那魔宗弟子设下的局呢,要诱她入笸箩…… 心头警觉的何雪樱,立即停住了脚,目光隐隐地闪动,看着不远处的人,她脚步突然向后移,慢慢地试探地一步步向后移。 路边凄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周围似乎还有血…… 何雪樱盯着那人影,一步步往退后。 最后退进了树林中,很快扭头离开不见踪。 可她不知道的是,躺在地上的人,并没有死,他甚至还有意识,幸亏他练了血阳功,此功血热阳气盛,否则普通人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早就硬了。 尸体冻硬了! 但他现在和死透也差不多了,他中了毒!他不知逃了多远,还是慢了一步,在中毒的那一刻,只觉得一个东西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接着毒素开始蔓延, 他说不出话,手脚也僵直起来,身上经脉剧痛,那一刻他知道完了,他可能要死了,也是在他能活动的最后一刻,他将那块山水牌扔了出去,远远地扔向了树林中。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山水牌定会落入魔人手中,只有将它扔出去,扔得远远的,才有可能保住她的命…… 他确实这样做了,而他最后一个动作是用力地掐住了脖子上的东西,用血阳功的内力,将其炸烂,他听到一声死亡的悲鸣。 那是一个多腿长形生物。 那块悲鸣也不知道是那只多脚毒东西的,还是他自己的。 总之他慢慢地最后失去了所有感知,直挺挺的倒在了雪里。 望着夜晚漫天大雪,他以为很快他就要死了,感觉肝肠寸断,五脏六腑都在溃烂,痛得他辗转呻.吟,可他就是没有死,肉身痛苦,精神清醒生生熬了一夜。 所以在何雪樱突然出现,向他飞奔过来时,他侧身躺在那里,看到了。 也同样看到她接自己后,突然退却的脚步,她见到自己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神情是错愕,是惧怕,是苍白。 到最后,她竟然后退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回过身,放弃了他,跑离开了树林。 那一刻,身体痛不欲生的程简泊,心头亦心如死灰,心万念俱寂,万念俱寂后又生出一种愤恨。 那种与梦中矿洞里的人一样,对这种背叛,放弃,丢弃的痛苦产生的恨意,恨意扭曲着他,袭卷着他。 他缓缓地伸出手,却只让手指微微动了下,用力伸向何雪樱离开的方向。 看着她逃离的身影。 他像梦中的自己一样,念出了那三个字,何雪樱! 他的眼睛深处,承受着巨大痛苦折磨,同时也渐渐浮现出一层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6 章【VIP】 第136章反派魔头心尖宠21 昨夜那场风雪,朔风凛冽,朔风即北风,刺骨强劲,一场雪被吹的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 哪怕现在雪停下来,天空依然没有昏沉,阴暗的灰云直压头顶,似乎还要再来一场…… 让何雪樱心里沉甸甸的,即便在林中,如刀般的冷风依然扑面而来,她身穿毛料披风,依然感觉到冷,是一种从骨子里往外透的凉意。 何雪樱脑子乱糟糟的,在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正视这本书中世界的残酷,凡人面对魔头的那种无助感……她手里紧紧地握着白色瓷瓶,在林中踉跄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坡下走去。 好在这处山坡很短,很快她便看到林间坡下的风景,那是一条河! 当她走到河边时,入目的是一片冻成冰的河面,冰非常的厚,并且因昨夜的风太大,河面上被吹的有的地方雪堆成一团,有地方露出大片的冰层,一眼望去。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翁是没有的,但冰面上那皑皑江面白雪,依然给人有一种无尽的孤寂感,那种清冷的氛围,那种无人烟的寂静与浩渺。 让她突然觉得人活在世上,除了要活下去,还得有一种坚持,她可以活着,但她要的是随心所欲的活着,不受桎梏的活着,她也可以死,但她也要有所向往的死去。 而不毫无意义的活,莫名其妙的死。 她回头望向林中,又转回身看向河面,只身一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看似在望着河面,脑中却飞快地运转着。她都已经走到这里,走出了林子,竟然没有魔宗的人出现? 之前她心慌意乱地想逃,但现在回过神来,若当时程简泊周围真有魔宗的人,她根本走不出林子,毕竟书里面那些仙宗魔宗的子弟,他们都有神识,只要神识一扫,就知道有没有人了。 他们并不只靠眼睛看! 凡人又怎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神识搜索呢? 所以那里根本没有魔宗的人!是魔宗弟子已经走了?还是他们没有来过?以及程简泊为什么会躺在路边生死不明。 她开始四处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她虽手中有地图,但大雪覆盖后,一时分辨不出来这里是哪儿,程简泊又跑了多远?身处在云瑶山什么位置? 不过在知道魔宗的人不在这里后。 她在冰河前站了一时,最后一咬牙,将药瓶重新塞在腰间,望了眼天色,现在是傍晚时分,再等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于是她拢着披风一回身,再次顺着林间小坡向上走去,很快返回到之前看见程简泊的地方,他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死不明,这次她没有后退,没有犹豫,直接走出树林,急步地朝地上的人走过去。 过去后,她惊喜地发现程简泊中毒了! 是的,他的整个脖子右边,紫得发黑!他左手还半握着一只紫色蜈蚣,那蚣子黑得发青,已经被程简泊从中间掐断,早就死透了,血流在雪里,竟然是黑色的!一看就是毒蚣!五毒俱全。 何雪樱当然知道这是哪里来的,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野生的,大雪纷飞寒冷夜里,野生东西怎么会出来,这一看就是那些魔宗人养毒虫的手段,看样子程简泊听她的话逃了,魔宗弟子没有亲自追他,而是让手里的毒虫追他。 最后毒虫追上了,程简泊中了毒,倒下前他将毒虫掐死,近乎同归于尽。 想到程简泊在最后濒死关头,还不忘了将手里的山水牌扔出去保护她,何雪樱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心下一软。 在知道程简泊中毒,心里也一松。 中毒啊,这她熟啊! 不要忘记书中的魔头他可是有一条天生的隐性毒脉,需要激发出来,越剧烈的毒越能激发出他这条毒脉,可以说,他中了毒,反而不会死,有了毒脉,他就有超强的抗毒性。 于是她急忙展开披风蹲了下来,拎起袖子伸手轻捏了下他的臂,试试弹性,果然!他还活着,身体是柔软的,若是死了,这种天气,身子早就硬了。 “泊郎,泊郎!”何雪樱急切且轻声地唤着他,但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她望向周围,天快暗了,路上别说人,连个活物都没有。 何雪樱心里焦急,一般来说,魔宗的人养的毒虫死了,魔宗弟子一定会找来的,她不知道程简泊跑出多远,但显然魔宗的人还没找到他! 所以,她现在停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那些魔宗弟子最是睚眦必报,一旦寻来,怎么可能让程简泊活着,还能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他一定会被魔宗的人轰成一块块的碎尸,或者扔进毒虫袋喂毒虫。所以她得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接下来怎么离开是个很大的难题! 若她留在云瑶山,被魔宗找到是迟早的事,所以她必须带程简泊进洞天中,可两人进了洞天,山水牌就会留在原地。 程简泊若从这里消失的,魔宗的人一旦找过来,他们一定会仔仔细细扫描这里,只要他们神识清扫,山水牌就一定会被他扫到,那就糟了! 所以她现在除了要掩藏程简泊,还要藏起山水牌,不被魔宗的人发现。 这真是个难题! 更可怕的是,天刚下过雪,一切痕迹都会留在雪中,她该怎么带走程简泊?怎么留下牌!怎么才能不让魔宗的人发现这个洞天! 天马上就要黑了,魔宗的人也许顷刻间就会赶到这里,一切都容不得何雪樱多想,时间也不敢浪费,她没有丝毫耽搁,眼睛微动间,开始望着两边幽幽的山中小路,她立马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绑在程简泊身上,然后抓住程简泊的披风将他送进洞天中。 怕两个小的沾到程简泊身上的毒素,她警告了何文一番,让他看着妹妹,然后用披风将他中毒的脖子处包起来,他身上还有中毒后吐的血,血都是紫黑色,可见毒虫的毒有多强。 她穿了件薄袄,也来不及找衣服,而是直接将程简泊的靴子脱下来,套在了自己的脚上。 好在程简泊还小,没有彻底长开, 脚没有比何雪樱大太多,怎么说何雪樱也比他大三岁,发育的好,她穿上后靴子有些松大,但不至于走不了路。 在嘱咐两个小的离远一点后,她再次回到了云瑶山程简泊倒下的那条路上。 这次天色又黑了一些,山中光线已经有些阴暗了。 她脚一踩到地上,学着程简泊的躺姿,小心地半躺然后起身,是的,她在造假。 她必须造出一个假象来迷惑后期寻来的魔宗弟子。 这个假象就是程简泊没有死,他一个人离开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一片大雪中,将山水牌隐藏在一个最不容易被魔宗发现的地方,仙宗与魔宗弟子的神识通常需要主动扫过才能发现端倪,如果忽视没有扫周围,也就发现不了。 她赌的就是魔宗弟子的忽略,忽视!所以,她必须要造出一个假象来,这样她才能将山水牌隐藏在他们最忽视的地方,安全地渡过危机。 其实这就是在赌,但何雪樱没有别的办法,凡人的手段在那些魔宗的人眼里,无所遁形,唯一指望的就是那丝幸运,九死一生中的那个小小的生门。 如果不谋划,她就这样进入洞天,洞天留在原地,她们将必死无疑。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能想到就只有这个办法。 她穿上程简泊的鞋子,然后装作从地上起身,踉跄的顺着自己曾走过的脚印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程简泊的鞋子覆盖自己的脚印,好在雪地不好走,她在坡处走个来回,一直沿着自己的脚印前行, 因为这样容易走一些,也就没有留下更多的脚印。 她一边踩着雪,一边急切地用靴子清扫着自己的脚印,做出一种程简泊中毒了,脚步凌乱的样子。 程简泊躺的地方,那里一定会被魔宗的人仔细搜索,所以她一边“毁尸灭迹”,一边找着魔宗的人容易忽略的小地方,林间树木丛生,全是大大小小碗口大的树木。 地上也有片片杂草。 什么地方是魔宗的人不会细找的?是他们匆匆一扫就会离开的地方?是个被忽视,灯下黑的地方,它在哪里! 小树林的路不长,可她走了一路,都没有找到一处可以藏山水牌的地方。 随着天越来越黑,何雪樱心中越加焦急,直到她穿着程简泊的靴子,脚步一深一浅地走到了河边,突然见到河边拐角处有块枯木。 那块枯木不知道是被雷击还是火烧的,成炭状,有的地方漆黑有的地方落雪发白。 她看了眼那截枯木,眼前一亮,拐角应该是一处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因为从树林出来,眼前会被一条宽敞,视野开阔的河面吸引,她若在河面的雪上留下清楚的鞋印,那么魔宗的人关注的就会是河面的脚印,也就很容易忽略树林与河面交界处的拐弯。 何雪樱观察了那枯树一会儿,加上它的颜色黑漆漆的,与水墨山水牌颜色有些相似,她只看了两眼,便选定了这里,时间也容不得她再挑,只能选这里。 这场大雪,限制了所有行动,若没有雪,她可以将山水牌藏在任意一处,但有了这场雪,有了脚印,有了痕迹,能藏的地方就有限了。 为了转移那些魔宗人的视线,她连现代的一些悬疑剧里罪犯的做案手法都用上了。 比如她选定了地方,然后一步步,快速地大步地往河面上走。 踩着河面上的雪,特意留下了一串男子的脚印,直到走到一处被风吹的没有雪的光滑河面……脚印在这里消失是最好的! 它会将魔宗的人所有注意都吸引在这里,留下悬念,看着四面空荡荡的河面,会让他们觉得程简泊中了毒后,是从这里离开了,至于怎么离开的,就成了迷。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只要再过十来分钟就彻底黑了,冬日的夜来得特别快,在这样寂静无声的云瑶山,尤其落日之时,那种无人黑夜山中的恐怖感,以及对魔宗弟子随时会追上来的恐惧,使何雪樱咬着牙,顶着这样的环境以及魔宗要命的压力,她小心地将程简泊的靴子脱下来,然后反着穿上。 她借着落日前最后的光线,一路仔细地顺着她来时的脚印,一下一下,一步一步分毫不差地印在上面,夜里的山中非常冷,可她却急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她努力不去想那些让她恐惧,难以专心的事,而是专注在踩脚印上。 她一点点顺着来时的脚印,重新一步步走回到树林与河的交界处,在那个拐角不起眼的半截枯木处停下来,它周围都是长高高的枯草,将它半遮半掩在其中。 何雪樱为避免脚印偏向枯树,引起魔宗人的怀疑,她蹲下来,脚踩在印子上不动,然后伸长了手臂,小心的自草丛中去勾那块枯木,借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周围唯一的一点光亮,找到枯树上一处烂了的树结,她飞快地将其扣下来,也不敢乱扔,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过程甚至连一根草都小心翼翼不敢折断,生怕引起注意,扣下来的树结被她放进袖中,然后将山水牌取了出来,焦急地将它用力地塞在那个空了的树结中,她将山水牌漆黑的那部分,露在枯树外面,枯树是黑的,牌子露出部分也是黑的,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但玉石牌有反光,她怕阳光下闪动引起别人注意,于是又捻了一小块枯树炭,碾成渣后,涂抹在牌子上,掩住了它光滑的玉面。 这下与枯木的黑溶为一体,直到她反复看觉得没有什么破绽,才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后,飞快地取出进入洞天的钥匙,印在了树坑中露出一点黑的牌子上。 瞬间,她的身影消失了。 天地间,山脉里又恢复了寂静。 直到一个时辰后,这条路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他们仿佛用了什么术法,身影转瞬即逝。 二人手持血伞,一个白衫,一个黑衣。 与凡人不同的是,在夜里,他们视物与白日无异,可随意在夜间行走。 嘴唇发黑的年长男子道:“师弟,你太马虎了,师父让抓些人丹材料,你竟然漏了一个,不自己亲自抓来,只让只毒虫前去,结果毒虫折了,害得我也被师父白白骂了一顿。” 白衫魔宗弟子飞快地转着手中的血魔伞,心不在焉,他想不通道:“那不过是一个凡人,师兄,你也知道,我的毒虫对付一个凡人,那是绰绰有余,我的五毒蚣,凡人沾了必死,就是炼气期被我那毒虫咬一口,那也废了……说不定我们找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呵呵,师弟,这些话,你还是留在师父面前说吧,跟我说有什么用,师父现在怀疑那个逃走的人是白玉仙宗的修士,让我们速速将人抓回来,好了,你的毒虫也死了,目前你只能感应到它死亡的大致方向,不知道它到底死哪里了,害得我们找了一天没找到,若是再找不到,回去之后看你怎么跟师父交待!” “知道了,知道了,路上耳朵都听起茧了!”就在白衫弟子不耐烦时,他突然感应到什么,手中的血魔伞瞬间转得滴溜溜响。 “找到了!在那边!”他身影一闪,一道血光血遁向前方。 黑衣男子立马紧随其后,很快,两人来到了一处小路,路边的雪中有个人形痕迹,显然有人不久之前躺在雪地上。 白衫男子看到自己养的毒虫已经被捏死了,断成两截掉在雪里,身上的毒液将雪都染黑了一块。 “我的五毒蚣!可恶!”那魔宗弟子见五毒蚣被人杀死,眼神里凝聚着一丝怨毒,“好胆!敢杀我毒蚣,我一定要将他砍成一块块扔进毒虫谷!” “好了师弟,先将人找到再说,给师父看过后随你处置,快些过来,看这里的身形……此人在这里躺了许久,底下的雪都化成冰了,我说师弟,你不是一直吹嘘的你的五毒蚣乃绝毒无解吗,那这个凡人为何没有死?不但没死,他还站起来,走进了树林里……” “什么!”被他的五毒蚣咬了,人还活着?他直接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那你来看看这是什么?难不成这个凡人会飞!他若会飞,也不会被你的毒虫追到了,不过这凡人竟也有些门道,他修得应该是武林顶尖的功法,竟可以气血不衰,一口气行百里!都快跑出云瑶山了,否则我们也不会找这么久,你的毒蚣,它昨夜就死了……” 魔宗白衫急忙走过去,看向林间那一串忽隐忽现的脚印。 脚印看起来踉跄凌乱,应该是中毒后身体不稳,才走得东摇西晃,东倒西歪,步子拖得很大,带出了许多雪,甚至还有摔倒的地方。 “看样子他是中毒了!”黑夜人说完与师弟对视一眼,“追!”说完两人转起血魔伞,冲进了林中。 二顺着脚印一路追去,同时张开神识扫荡了下树林,看是否有人藏在树林中。 直到冲出树林发现前方有条河! 白茫茫的雪河使两人一怔,那串脚印竟然朝着河面而去。 白衫男子气疯了,他转动血魔伞道:“师兄,中了五绝毒,他跑不了多远,我们快些追上去!”说着,他顺着脚印方向急切地追赶。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本想神识再放周围扫一遍,但见师弟急忙追去了,也就停了下来,想到脚步那么清晰,去哪儿无所遁形,便也放弃了搜索树林,同样地向河处飞走。可惜顺着脚印过去一看,脚印竟然走着走着,消失在了冰层上,搜遍周围河域,偌大的冰面竟然再找不到半颗脚印,用神识搜索,甚至延着河流的方向往下行,搜了大半条河,也没有发现人的身影。 这人竟然就那么走着走着,在没有雪的冰层上消失了?之后无论两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玛德,真是白日见了鬼了! 除非他会飞,他不是凡人!若是凡人,他是怎么从冰面上消失的?为什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搜遍河流,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若不是凡人,又为何一路靠凡人武功在逃跑,甚至留下足迹? 最后,两人搜了一晚,河都寻到源头了,还是没有寻着,回去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白衫男子不服气,之后数度过来找人。 但那时,雪已融化,脚步的痕迹都消失了,他也再也没有寻找到那个掐死他的五毒蚣,神秘消失的凡人。 他也绝没想到这个凡人,此时正在枯木里的洞天中。 正因他的五毒蚣的毒,痛得辗转反侧,肝肠寸短,胸如刀绞,那种尖锐的,剧烈的疼痛,极其强烈,巨大折磨,程简泊不能动,只能不断地痛苦嘶鸣,整个身体的衣服都浸透了。 何雪樱安全地回到洞天后,长长舒了口气,她的后背也是凉的,又吓又急,若再来两次这种事,她魂都得吓飞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人力可为了,只能等,等魔宗的人来,看她那点凡人手段能不能从魔宗人的手中逃出一劫。 看着地上中毒的程简泊,她还歇不了,她急忙进了茅草屋,找到一块箱子上的木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程简泊拖上板子,然后叫来十一岁的何文。 这么大男孩子,已经很有力气了,她叫何文帮她拽板子。 她一个人连人带板子真拽不动,死沉死沉的。 何文毕竟是个小孩子,在见到程简泊快死的样子,和那剧痛的嘶吼声,他吓坏了,这会儿何雪樱唤他,他才不情不愿地跑过来,被何雪樱连哄带训,才帮二姐将这个讨人厌快死了的魔星拖进了屋子里,一大一小抬着木板,不知道费了多少劲,连何小姜都跑过来帮着抬板子,才将程简泊抬到了床上。 在拖拽抬的过程中程简泊再次痛醒,他中毒后,一直在痛晕痛醒之间,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太痛失去意识,清醒后又是令人崩溃的疼痛。 他疼到眼睛都是血红的,一睁开眼睛,眼里冒着红光!仿佛变异了一样,看得何雪樱心中胆寒。 生怕他觉醒了什么魔头属性。 但她还是取了被子,盖在他身上,他身上的衣服她轻解开领口,小心往里看了眼,不忍目睹,这个毒应该是致命的,它会顺着血到处流,先烂心,再烂肺,再脾胃肠,五脏皆烂,身上都是紫黑色,烂烂的,太过可怕了。 她赶紧将衣服又盖上了。 若不是书里的魔头设定有毒脉,他可能早死了! 觉醒了毒脉后,这些毒就会被毒脉吸收,毒脉一成, 以后便百毒不侵,也就是说,他以后可以随便玩毒,他能毒杀别人,别人却毒杀不了他。 但现在毒脉觉未觉醒她不知道,但他的痛苦,狰狞的眼神是真的。 何雪樱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手中没有解药,对他中毒的苦痛束手无策。 不过她曾去过中医馆调整过身体,一个老中医曾说过。 中医其实是种玄学。 它的治病方法从根上就比较玄,因为它的治病根基在于阴阳,在于平衡。 中医在上古时,是道士的分支,炼丹一道衍生出来的,最开始是为无病无灾,长生不老,流传下来身体大□□位则是道士打坐时,气脉运行一圈又一圈,历代上古道士一点点总结出来,任督二脉,大小周天,全是当年道士练气的产物。 道士是什么,是古代修仙一切的起源。 所以中医起源于长生不老之道上的一个小小的分支,但就算是个枝梢末节的小分支,它最早的起源,也是建立在阴阳道术上。 所以一个中医修道的话,他治病的技术会更厉害,不但会用药,还会辨阴阳实虚,会看气,下药会更准确,办法也更多。 那个中病就兼修道,是个特别有名的道医,他说的病不是病,而是阴阳不调,身体里的邪气压过了正气,当邪气多时,人就会生各种病,不管是什么病,都是这个理论。 中医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尽各种手段,无论是疏通经脉,针灸艾灸,滋养气血,刮痧理疗,只有一个目地,就是调升一个人体内的阳气,旺正气,扶持气血之力。 正气与邪气就像一个天秤的两端筹码。 当正方不足,邪方胜的时候,中医就会开药,将何内正气扶持起来,将一方低的筹码扶上去,天秤不再倾斜,病就好了。 治病便是一种阴阳平衡之道,就像八卦图一样。 何雪樱举一反三,直接套用,程简泊现在身体里的毒,就是邪气,他现在没有被毒死,也就是说,体内正邪两气在大战,那是战场,现在是邪方有优势,邪气重了! 那她多煮些松玉血菇与肉芝血菇来补充程简泊体内的气血正气,帮助他体内正气对抗邪气,是不是会减轻些痛苦,能早日好起来。 正好这段时间她攒了不少肉芝血菇没动,于是她取出三只,分别挤出了三滴血,小碗里的水滴入三滴菇血后,水立即红得像红宝石一样,泛着晶亮,一看就是所谓的精血!应该是血菇精的精血,喝上一口,会使人的气血之力极其充足。 何雪樱赶紧端着小碗走进程简泊房间,他现在不能动,中毒后身体不受控,只有指甲死死地掐在手心。 他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走过来的何雪樱,痛楚使他牙咬得咯吱响,眼睛散出红光。 何雪樱端着手里的碗在床前的一只凳子上坐下来,纤指拿着勺子,将碗里的微温的菇血红糖水慢搅了搅,然后轻声哄道:“泊郎,该喝药了……” 好家伙,不说则已,她一说完,程简泊似对她心中有气般,眼中一怒,将脸一扭,牙齿紧咬,扭过头拒绝了她,不肯喝她一口汤。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7 章【VIP】 第137章反派魔头心尖宠22 何雪樱心里咯噔了下,少年的态度不对啊! 哪怕剧痛,哪怕死去活来,也不应当这种反应,甚至对她目露怒色,扭开头不理她! 这不正常! 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的,她又将他带回洞天,怎么会怨恨呢? 她试探着用勺子舀了点精血汤给他喝,结果根本喂不进去,哪怕他疼出一身的汗,嘴里的牙咬磨出声音,甚至身体不自然地轻颤抽搐,他都一声不吭地忍着,就是不喝她的东西。 何雪樱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这不对!这态度不对! 她手端着碗看着他,动作顿在那里,脑中飞快地回想着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到了这个魔头,她思来想去,从头到尾,都想不到错在哪里。 直到想到她刚出现在洞天外时……她一下子明白了! 坏了! 这个少年当时躺在雪地里的时候,他并没有晕过去,他是有神智的,且他的脸是冲着树林里山水牌方向,所以当她在林间出现,走过去,他很可能全程都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出来找他!他肯定很欢喜,又看到自己见他一动不动后,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一定是误会了!以为她见他死了,连确认不肯确认,绝情离去。 天呐!这真是冤枉她了,她怎么敢啊!她不过是怕那里有魔宗的陷阱,她怕自己一过去就被人逮到了…… 如果没有魔宗的话,她是一定会跑过去救他的,笑话!这可是书里的反派魔头,将他给遗弃了,然后等着他熬命再回来报复吗?黑化后的魔头她可承受不起啊! 这误会绝不能存在,更不能隔夜! 她紧张地立即将碗放到旁边桌子上,放勺子轻放进碗里,然后坐在他身边,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从袖子中抽出粉帕,试图伸到他额头脸颊处为他擦去疼出来的汗。 她哀声地解释道:“泊郎,你在生我的气吗?怪我,我应该早些出来接你才是,你不知道,你出去后,我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在洞天门口等着你给我传讯,一旦听到剑声我会立即出去,可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实在太担心你,一想到你会出事,我就心如刀绞,在洞天里等了一天一夜,还是不见你传讯进来,我实在忍不住,就跑了出来……” “……当时见到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时,我腿都软了,我立即就朝你跑过去,可是要出树林时,突然记到父亲说过的一个事情,他说,江湖上有些恶人,尤其魔教的人,他们会在旁边设下陷阱,故意引诱着其它人进入陷阱中,我想着魔宗的人会不会就躲在周围,躲在你的身边……” “我当时有些害怕,你不知道,父亲听到的那些魔宗的传言,他们的手段有多可怕,你看,你看我腰间藏着什么,我藏了一瓶毒药,我想着一旦不小心遇到了魔宗的人,我就立刻把这药喝下去,当时,当时我脑子真的一片空白……”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后来我浑浑噩噩地来到了树林的河边, 发现魔宗的人没有追过来,我才清醒,根本就没有魔宗的人,所以我很快就返回了……把你带回了洞天……” “你是不是看到我离开你的身影了?泊郎,我真不是有意的,我跟你道歉,好不好,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被魔宗的人发现了怎么办,我要怎么死才好,我当时,还以为你遇害了……” “你不知道,我重新返回见到你还活着,我有多高兴……” “莫生我气了好吗?” 何雪樱怕吗?她心里很怕啊!这一路死亡的压力,焦虑,忐忑,自程简泊出去后,他生死不明,洞天又处于随时会被魔宗人发现的境地,这对她的刺激,就算现在,她们依然没有脱离危险,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魔宗的人发现了。 紧绷的压力,与这魔头对她的怒恨目光,让她眼泪一时间也滚滚落下来。 一开始她急着要消除这魔头对她心生的芥蒂,但一进入状态,哪有什么演不演,全是真情实感,她可太难了! 她难,这魔头也难,尤其见到程简泊中毒痛不欲生凄惨的样子,她心中不上的百味陈杂,心生怜悯。 于是她一半讨好,一半真心实意的用粉色帕子轻轻地给他擦着额头鬓角流下的汗。 “泊郎,莫生的我的气好吗?先把药喝了好不好?”何雪樱没办法替他缓解痛苦,看着他指甲一直抠在手心里,握成拳头状,没有松开过,指节都泛白了,恐怕手心早就模糊一片,但手心的那点痛的程度,远远不及五毒蚣毒性之痛。程简泊没有回应, 没有说话,不肯开口,只是剧痛加上何雪樱在他身边哭泣地解释,这种哭泣声,让他委屈地眼圈红了。 接着沁出了泪水,原本眼里的红色,虽然慢慢地消褪着,但他似乎并不想原谅她一样,仍然头扭在一边。 痛到极点他闭着眼睛,流着泪嘴里无助微张,看着嘴形,喊得应该是“娘……娘……” 到底什么痛苦会让人本能地想起娘亲,那是一个人最后能求助的亲人了。 何雪樱听他喊娘,不由地心里跟着一痛。 一个人的苦难在书里时,不过是几行字而已,但真正进入书中才发现,这种苦难实际漫长且剧烈,非一般人能承受。 没有什么魔头天生就是坏的,甚至有的魔头,他在变坏之前是善良的,是些不顾自己,一直为别人着想好孩子,但苦难使人疯癫。 何雪樱擦干眼泪,赶紧换个地方,侧坐在他枕头边处,然后在他痛苦时,像亲人一样用手反复摩挲着他的头和脸颊,然后将他的头圈在臂弯里,试图给他一些安全感,一些安慰。 至少让他知道身边有人担心他,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以前并不觉得这个魔头可怜,可是现在,一点点的,她开始觉得他甚是可怜。 于是她伸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颊,用帕子不断地给他擦干眼角的泪,他的哭润并未出声,默默的,但泪已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无声的哭泣有时候更让人无所适从。 她手足无措地给他掖着被子,摸着他额头和头发,然后轻问他道:“泊郎,我们喝点东西好不好?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喝水了,碗里是补气血的药,我们喝一点好不好……”可何雪樱无论怎么说,程简泊都闭着眼睛,不肯回应她半分。 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说话他从来都是听的,何雪樱目光闪烁望着他想着办法,纤指放在他一边侧脸,甚至感觉到他的脸颊都在抽搐,这得多痛啊!她心里一时发紧,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怎么才能哄他喝些东西呢?他刚才开口喊娘的时候,露出一点声音,他不是喊不出声,而是声音嘶哑,那毒已经伤到他的喉脉了,出声恐怕都很痛苦。 她只能在旁边安抚着,隔一会儿便擦去他的眼泪,试图轻声唤他:“泊郎,再喝点东西好不好。” 得不到他的回应她也不恼。 抚着他的脸,用帕子再给他仔细擦过汗,过一会再问:“泊郎,喝一口好不好?”汗这样流下去可不行啊,用不了多久便脱水了。 她心里着急,然后哀求道:“我错了泊郎,你就原谅我吧,喝点东西好不好?” 见程简泊仍倔强不肯喝,她一咬牙:“你要是不喝,我就只能嘴对嘴喂你了啊!” 她见他闭着眼睛仍没反应。 她当真装作喂他般凑过去,装模作样地凑到他嘴角亲了一下,这一下亲完,程简泊顿时手松了一下,一动不动。 之前要喂他,他头还小幅度地躲开她,倔强的就像襁褓里直挺挺不肯服软的婴儿。 见这样有反应,她顿时道:“那我再亲几个。”说完立即在他嘴边亲了好几下。 “这样能原谅我了吗?” 何雪樱也是豁出去了,这祖宗气性太大了,连嘴都不肯张开!无论她怎么求,心中都带着怨气!不肯与她和解。 可恶! 魔头的怨气何雪樱能不重视吗?她想尽办法想让他消气。 作为一个从小失母又失父的孤儿来说,最期盼的是什么,应该是一种亲密关系,来自家人的爱护,亲人的拥抱,还有亲近…… 简单说就是缺爱,爱要怎么表达,那就只肌肤相亲,贴一贴了,何雪樱想用这种亲密接触来消除他心里的怨恨。 虽然有些病急乱投医,但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似乎还算有些作用,在她连亲几下后,躺上床上硬挺挺的魔头似乎不动弹了。 也没有继续流眼泪了。 何雪樱见有门,她赶紧坐在床边,将放到桌上的碗拿了过来,试图舀一勺喂这天生倔种少年血汤喝。 “泊郎,来,喝一口,乖,就喝一口。” 说着她将勺子递过去,这次他的嘴巴没有闭的特别紧,勺子碰到嘴唇的时候,很柔软,勺子能碰到牙齿了,似乎能喂进去,但他极度被动,或许是痛楚让他张不开嘴,他并不主动去喝,导致血汤从齿间流进嘴里几滴后,剩下的全顺着嘴角流到了被子上。 何雪樱只得放下勺子,赶紧用帕子将他嘴角耳边的水渍擦干净。这可怎么办?想到什么,她立即道:“泊郎,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个东西来。” 说着何雪樱便拎着裙子起身急急跑了出去。 跑到院子里,扫视着院子里种的菜,她记得有种菜梗是空心的,炒着吃很嫩,她急忙跑到那边,将其中一个长点的梗剪了下来,剪出翠绿一截出来,中间果然是空心的,可以拿来当吸管用。 用水冲干净后,她急忙带着“吸管”回到屋里,走到床边坐下来。 之前何雪樱在时,他将脸扭到一旁,不肯转头,何雪樱再次回来,她发现程简泊头转过来了,眼睛望着门处,虽然眼中还有淡淡的红意,但显然褪下许多,似乎在找她。 何雪樱这时心里一软,知道这魔头态度软和了,她就有数了。 在他床边坐下后就简易“吸管”放进碗里,一端放血汤中,一端轻触他嘴唇。 他此时正是痛欲不生的时候,何雪樱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轻声细语地道:“泊郎,把这个含在嘴里,吸,吸,轻轻吸……” “吸管”一端触他嘴的时候,他还轻微躲了躲,再次触了一下才将“吸管”放进他齿间。 可能毒液伤了脖子,他很艰难地吸,往往一小口要吸半天才能下去。 那个样子可真让人心疼啊,何雪樱也不急,一直耐心地坐在他旁边举着碗,轻声慢语地哄着他,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哄。 “……真好,再喝一口,泊郎,慢慢喝,不着急,好,再喝一口,快喝完了……真乖。” 何雪樱一边喂着,一边看向他脖处发黑的地方,幸好这个毒流向了胸腹部,没有向上蔓延,至少他嘴唇和脸的颜色没有发黑发紫,否则情况就不容乐观了,真要毒到了脸上,神仙难救。 在气血一块给他补充上,用来对抗毒素,在那心理这一块,她也得加筹码啊! 道医说过,大多数人的病很多都是心理问题,心情好,往往病能好一半! 她对心情好的理解就是积极,阳光,希望! 要给于这些东西。 于是她边鼓励少年喝水,边在旁边小声念道:“……泊郎,你可知道普通人若中了魔宗的毒虫,早就被毒死了,可是你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毒都没有扩散,你可知道为什么?” “江湖上有一种人百毒不浸,我曾听父亲说过,有一种人天赋异禀,体内天生长着毒脉!中毒若不死,极有可能要觉醒体内毒脉!” “这可是好事!” 十三岁的少年此刻面临着死亡,他心知道,他快要死了。人在死亡面前,怎么可能做到心情舒畅呢? 何雪樱要做的就是让他振奋,让他心情好起来!让他有身心能够电量满满地对抗病毒。 所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他希望,只要不会死,有生还的希望,就有比现在更多的力量承受痛楚。 果然,她说出觉醒毒脉时,程简泊痛苦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痛苦地望着何雪樱。 谁会想死呢?哪怕七八十岁的老汉都不想死,何况一个少年。 她一边将“吸管”轻扶着,手拿着碗,一边对他解释道:“我也是听父亲说的,他走南闯北听到过不少离奇的传闻,他跟我说过仙宗,说过魔宗,还说过灵脉,毒脉这些东西,我那时候特别感兴趣,经常缠着他问,问完也就记在心里了。” “泊郎可能有所不知,人竟然有灵脉,有灵脉的人可以修仙,修仙就是……就像凤栖县那两个飞在空中斗法的仙人那样,有了灵脉就可以成为那样的仙人,还有一种脉叫毒脉,有毒脉的人听说比灵脉还稀少,父亲说这种脉是隐脉,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只有身中剧毒才会发现,因为他们毒而不死,但过程会特别痛苦,可一旦熬过去,觉醒了毒脉,毒脉就会吸收身体的毒素,将毒吸上毒脉中,毒自然而解,以后便百毒不浸。” “泊郎,你中的还不是普通的毒,而是魔宗鼎鼎有名的毒蚣剧毒,中毒后竟然一天一夜都没事,你说你是不是天赋异禀?你肯定身上有一条毒脉!你看你身上的毒一直没有扩散,你有毒脉护体!但现在脉还未成形,待显化成形后,毒脉会将你身上所有的毒素吸收,你自然而然就好了,从此以后,天下再没有什么毒能奈何不了你了……” 不枉何雪樱一番口舌,说得口干舌燥,待她解释完,最后肯定地道:“泊郎,你绝对不会死,但接下来几天会很痛,但我会陪着你,只要熬过去,你会比以前更强大!” 说着,她将吸管又往他嘴里放了放,毕竟是植物吸管,一不留神就被激动之下的程简泊咬断了,剧痛之下他根本控制不了力道。 但显然,听完这些话, 程简泊咬吸管的动作加重了,连断了两次,但他开始主动了,主动地吸药汤,哪怕下咽时疼的脸色狰狞,最终,还是忍着痛将小碗里的汤汁吸了个干净。 何雪樱这才松了口气,捏着帕子将空了的碗放到一边桌上,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乖,泊郎,我会一直陪着你,嗯,莫生我气了,看你难受,我也心痛得很……”边说,她边用手帕顺着他耳后鬓角给他擦拭一番。 动作极其温柔。 这回程简泊没有闹别扭的躲,在何雪樱温柔地给她擦汗时,甚至伸手放在他额头,试试他头上的温度有没有发烧时,他那一双淡淡红色的眼睛盯向何雪樱,看着她一举一动。 屋子里除了他痛楚的急促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 直到何文跑了进来喊饿了,她才想起晚上没给两个小的做饭。 她这才有心思检查洞天里吃的,何家的粮食都带进来了,足够他们吃两个月的。 但水不行!程简泊之前之所以隔三五天就会往缸里打一缸水,那是因为要浇菜地,这是备用水。 现在这些水只有下半缸了,好在桶里还有大半桶水放在那里,省着点用,也能用一段时间。 所以接下来重点得节水了,水要尽量用在饮用上,其它的能省则省。 为了省水她直接蒸了一大锅面馒头,然后将馒头切成块状,这样之后的五六天的食物就有了,不用每日都做,平时炒个菜不需要水,总之,拖着,只要水不用完,他们就不出洞天。 越晚出去才越安全。 还有件事让何雪樱很惊喜, 十世书第四页竟然翻页了! 在她亲程简的时候!它突然翻页。 第四页上画着一节竹筒,上面写着仙山日照竹。 日照竹是什么东西?但是,但凡前面带着仙字,那肯定不是凡品! 仙山日照竹,字面理解应该是一座仙山上,天天晒太阳的竹子? 何雪樱将东西取了出来,她不清楚这么一截小儿臂粗,一尺来长的竹筒有什么用? 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日照竹是紫皮竹!两头是封着的,有竹子天然的内膜竹模封着,她晃了晃,发现这截竹筒里有水! 竹子里有水!这可稀奇啊! 她立即找来工具,在竹筒一头戳破一个小洞,然后将竹筒里的水倒进了大的海碗中,整整装了一大碗。 水一倒出来,就有种清新的竹香气扑面而来,清凌凌的灵气,闻过后精神一震,感觉呼吸都变得清爽起来。 直觉告诉何雪樱,这个水一定是个好东西! 封在竹筒里,她放心地喝了一口,发现入口甘甜,那种入喉的滋润感……没法说。 就像是缺了水的植物,突然浇了水一样,枝嫩叶绿,水灵灵的感觉。 非要形容,那就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水给滋润了,水润水润的,变得饱满起来。 何雪樱不知道日照竹水能治什么,但她觉得,肯定能够提升阳气!看看它的名字,日照!紫竹!天天照太阳, 紫气东来,肯定阳气充足啊。 它补阳气,又生阴水,阴阳双补。 何雪樱蒸完馒头,炒了个菜打发两个小的去吃,她匆忙掐了根“吸管”端着水再次进入屋内。 进去就发现程简泊疼的浑身在颤,嘴里甚至有嘶吼的声音,辗转反侧。 少年魔头本就能忍,如果痛到让他忍不住发出声音来,那一定疼到极致了,她端着碗急忙走过去! 喝了肉芝血菇的血后,他脸色好多了,有了丝血色,但血菇的血毕竟不是解毒的,它不对症,顶多会让他气血好一些,人更精神,更有力气。 但对毒,依然无能为力。 何雪樱手上又没有什么止痛药,古代更没有效的止痛药。 她只得走过去,将手里的水急忙倒出一小碗端扶着,又拿着吸管要放他嘴里:“泊郎,再喝点水……” 他痛到扭脸不喝,疼得连张嘴都困难,呼吸都急促起来。 普通的水便罢了,这个水不是普通的水……何雪樱再次哄着将吸管碰了他唇两次后,他才勉强配合地张开嘴,用了好久才吸了一小口。 大概这个水真的有效吧,喝下去那一瞬间清凉凉,滋润全身,她只是一介凡人,这仙山日照竹里的水,到底有什么作用她不知道,它是滋润身体还是滋润经脉,她也分不清。 但程简泊喝完一口,安静了一会,他没有吐出吸管,而是一直含,直到水全部喝完。 看到他总算舒服一点,何雪樱才放下心来。此时她看向沙漏。她将人带回洞天时天就黑了,如今忙里忙外,一切忙完,已经入夜了,两个小的又困了。 东屋有程简泊,她不能让两个小的进去,何雪樱只得将几个箱子搬到中间堂屋墙角,好在两个小的个头不高,五个箱子够用了,何家被褥也不缺,从柜子里拿出两套被子铺在箱子上,将兄妹两个安排在堂屋里睡觉。 两人还算懂事,知道眼色,何雪樱又累又忙,难得没有闹腾,何雪樱让他们睡堂屋,他们就乖乖躺在堂屋,何文跑腿极快,帮着何雪樱拿被子拿枕头跑来跑去。 最后将他们的安置睡下了,何雪樱这才能休息一会,她自己又搬了三个箱子,搬到屋里程简泊的床边,将她的被褥铺在上面。 这样方便就近守着他,一旦晚上有什么情况,她能第一时间起来查看。 可是不行!虽然程简泊喝了水后,状态好多了,眼睛的红色全部消失了,可没多久又疼了起来。 要想将毒脉打开,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必须要经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吃尽他人不能吃的苦,才能做人上人。 一宿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在疼,少年根本睡不着,漫长的黑夜对一个少年来说,太过残酷,度秒如年。 他痛的直哼,闷哼,何雪樱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坐在那里搂着他,愁容满面,不断地想着办法,她甚至想着能不能一个手刀下去将他打晕,这样就感觉不到痛楚了,也能好好睡一觉。 可惜她不会武啊,就在何雪樱坐在床边不断安抚,不断地给他捏着完好的手臂,多多放松他痛楚的神经。 就在她捏着捏着,脑中在十世书四页间翻来翻去,试图找个能用得上的,有用的。 直到停在了肉芝血菇那页面上,她看着那血菇,菇…… 菇?等等,她突然记起一个东西来!当初她种的可不止仙玉血菇一种菇啊!她用仙松腐木种了三种菇! 一种是松玉血菇,另一种是后来得到的,是种致死毒菇,还有一种! 它不是解药,也不是止痛剂,它也是一种毒菇,但它毒不死人,它有个作用!是致幻!它叫麻魂菇。 可以让人进入到幻觉中,就像吃了毒蘑菇一样,麻痹了神经,让人感觉不到现实。 麻痹神经! 天!她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了!这种毒有时候,用得巧妙,以毒攻毒,反而会有麻药的效果啊! 程简泊本身有毒脉,这种毒菇对他并不致命,还可以吸收,倒是可以试试!若真能止痛的话…… 她立即起身翻找到了毒菇磨成粉的那个药瓶,江县出发前,她可是装了满满一瓶毒菇粉,想着以防万一,之后一直没用上。 想了想,她走到床边轻坐在程简泊身旁,对着疼的一声声闷哼的少年,再次轻声道:“泊郎,怎么样?痛的厉害吗?可恶!这毒怎么这么痛啊?” 她取过空碗,将药粉倒进去一指甲盖,然后冲入日照竹水,和开菇粉后,她拿着吸管对躺着的少年哄着道:“泊郎,来,吃药了,吃完这个应该就不会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8 章【VIP】 第138章反派魔头心尖宠23 见程简泊疼得不肯喝,他心里知道喝什么也没有用, 该疼还是疼。 何雪樱端着碗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她解释道:“……如今我们在洞天里,外面又是云瑶山,连个大夫都没有,你现在正觉醒毒脉,过程会痛苦一些,唉,但总这么疼也不行啊,你还记得我曾种过一种蘑菇吗?就在江县的武者黑市上买的,买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那个菇我种出来了,叫麻魂菇,吃了不会死人,但会陷入幻觉中,像中了迷药一样……你可还记得……” “我想拿它给你试试,看能不能当麻药用,缓解一下疼痛也行啊。” 她叹气道:“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但这个药你放心死不了人,况且我手里还有解药,很普通的百解丸就能解这个毒,我想要不你试一试?试一试或许有用呢,若没用,我们再把解药给吃了,毒性就解了……” “泊郎,你若觉得可行,咱就试一试?” 在何雪樱温声劝解说下,程简泊哪怕疼得直挺着身子,最后还是在极度痛苦中将吸管含在口中。 其实只要解开误会,程简泊还是很听何雪樱话的,何雪樱有句话说的对了,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都已经这么痛了,都能痛死人,那多点毒少点毒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没用就算了,一旦有用呢? 程简泊用力地吸着麻魂菇的粉,一股呛鼻的毒菇味和着日照竹的水,一起冰凉地滑下肚子,火灼一般的嗓子遇到日照水,灼痛一下子减轻些,仿佛伤处被滋润修复了一般,但仍抵不过那蚣毒的毒性,实在刚猛,只舒服一会儿,很快毒痛便再次袭来。何雪樱进洞天第二日了衣服都没有脱,只脱了外面的薄袄,着了里面粉色单衣,她坐在床边紧张地观察着少年。 一开始少年还扭脸,仍是痛的样子,慢慢地似乎舒服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平顺了些,她放在床头的沙漏一刻不停的在流沙,已经流了一多半了,也就是说,现在是夜里一点到两点之间。 她每天都要记录时间,沙漏一正一反便是一天,现在正是洞天外深夜的时候,堂屋何文与何小姜睡得正香。 何雪樱空碗都忘记放下,一直盯着程简泊,直到他不舒服地动了动,很快便不动了。 她低声喊了他两声:“泊郎?泊郎?”程简泊没有回应,似乎昏睡过去,何雪樱立即伸手在他鼻下探了探,还好!还有呼吸,也就是说,这个麻魂菇起作用了! 其实何雪樱是担心的,她没吃过麻魂菇,只听卖菇的人说这个菇可以麻魂儿,什么叫麻魂儿,就是一旦吸入或服用,人就像做梦一样,一动不动,任人摆布,但梦中到底还能不能感觉到痛,这她不清楚。 怕的就是魂也麻了,罪也遭了,但在梦里他还是痛,那这菇就不是麻药的功效,而是一种禁锢灵魂的酷刑,它能使人无法出声,不能挣扎,保持清醒经受痛苦。 她再次试探了他鼻下呼吸,依旧平缓。 为才收手,她犹豫着要不要喂解药将他叫醒,但又觉得好像真的有点用,有了另一种毒菇后,这种麻魂菇她种的不多,现在只有一小瓶粉末,麻魂菇是白的,磨的粉末也是白的,这菇长得又细又高,很梦幻,一旦晒干后只能磨出很小的一点粉末,所以,瓶子里存的量不多,大概只能用十回。 每回指甲盖那么大点,解药装在另一个瓶里,解药也只有十颗。 她一时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再等等,考虑的是麻魂菇的毒性并不强,至少跟少年身上的蚣毒比简直是小儿科。 她索性上了床,床较大,她在他身边坐下,旁边还预留了很大的地方,趁他没意识何雪樱观察了一番后,再次掀开他的衣襟看毒的走向。 要彻底解开衣衫,就得将腰带也解开,何雪樱犹豫了一秒,就将腰带拽开了,他现在是病人,才十三岁,她麻利的将腰带一扯,然后将衣衫打开。 在展开里衣后,看到那一大片的毒斑,看得何雪樱触目惊心,魔宗弟子养的毒虫到底有多毒啊?竟然像在人身上像画地图一样! 看着那遍布胸腹,毒像油彩画一样遍布在身上,何雪樱的心都凉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毒成这样了,程简泊竟然没有死!感觉内脏全是毒素,大面积皮肤上分布着五种颜色,颜色之间交叉纵横,有血红,墨黑,青紫,土黄,灰绿…… 已经散开了,光看着,何雪樱都想搓肩膀,她能清楚看到这五种剧毒的颜色,浓淡不相上下,五毒在身上,这得多疼啊!怪不得少年忍不住哼叫喊妈妈…… 都疼到喊妈妈了,这要换成何雪樱,痛到骂爹都有可能! 她不忍不多看,又将衣衫匆匆给他盖上了,为方便日后查看,腰带没有系上,然后将薄被拉上来盖在少年身上。 他露在外面的颈处,被毒蚣咬的地方也已经乌得发紫,何雪樱下床打开绸缎箱子,取了一块白色绸布,剪出一条,然后上床后小心地缠在他脖颈处,盖住了那片乌紫的伤痕。 然后她在程简泊身边躺下来,时刻注意着他,少年出了太多的汗,她又起身用一条手帕沾湿了些水,给他擦了擦脸、手和耳朵,这才侧身支着手臂躺在程简泊身边,手握着他放松下来摊开的手指,刚才擦的时候,她翻开过他的手心,血肉模糊,她只好剪了布条将两只手的伤处也缠上了。 缠得厚实一些,省得他再抠破手心,这才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昏睡的脸,想着一本书无论主角还是配角,都不容易啊,不经历苦难又怎么可能人前显贵呢。 她看了好一会,终于抵不过困意,将支着的手臂放下来,侧躺在程简泊旁边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的手突然被握紧,那种力度像钳子一样,将她痛醒了,她当即“啊” 的一声睁开眼睛,就见到旁边的少年又是一脸的汗,因太痛了,痛得他一下子想攥紧自己的手,结果何雪樱的手正握着他,就被他那样紧紧地握住了。 他的头也痛得辗转反侧,哼出声来。 这应该就是麻魂菇的副作用,用完头疼。 何雪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用力回握着他,安抚着他,好在她只是手指放了一点点在他手心里,握得是她指尖,但就算这样也疼啊,她一边用力回握他,一边查询问着少年。 “泊郎,现在又疼了吗?昨晚睡过云后可有觉得异常?麻魂菇可有用?梦里可还疼?” 她一边取出帕子为他擦汗,一边轻声问着。 问了几遍程简泊很久才出声,说出来的话就像铁砂在摩擦一样,根本不像他原本的声音,他断断续续道:“有……不……疼……” 有用!不疼!何雪樱这才放下心来,她赶紧道:“有效就好!但这个菇粉不知道还有什么隐藏的毒性,用完之后是不是头疼了?若一直用的话,我怕你昏睡不醒,头疼欲裂,你且忍一忍,我们间隔一段时间再用它好吗?我先去弄点血菇给你补补气血,让你好有力气对抗蚣毒……” 待了许久,何雪樱听到他“嗯!”了一声,很明显今日的程简泊愿意回应说话了。 何雪樱欢喜异常,她夸赞道:“泊郎,你今日瞧着可比昨日好多了,昨日你的手还不能动,今日竟然能轻轻抬起来了!泊郎,这样下去,你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她高兴地抚了抚他的头,顺了顺他凌乱的发丝,忍不住在他额上亲了亲,高兴道:“现在觉得如何,会不会饿?我再去给你弄点米汤水给你喝。” 说完她起身想走,可少年仍紧紧的握着她指尖不放,直到何雪樱解释了几遍,他才最终放开手,很明显,今天的程简泊有力气多了。 其实日照竹的竹水,它就很滋润了,可滋五脏,养六腑,升阳气,再加上补气血的肉芝精血,一个补气,一个补血,程简泊就算不吃东西,与身体营养无碍,不会缺营养,但就怕他胃里干涸,喝点米汤还能饱一饱腹。 何雪樱开门迈出去,就见到何文与妹妹何小姜早就醒了,没人管秒一直窝在自己被子里不起来,一个在南墙,一个北墙,兄妹两在互相扔东西玩呢。 她也没催促他们,洞天太小了,两个小的要么在屋子里待着,要么只能去院子菜地里玩,和平时相比,他们已经很听话了。 她出了门去灶台那边烧水,每天会烧好一壶水,供四人饮用,不许他们喝凉水,喝坏了肚子可没有人治,顺便将早上的菜炒好,她是直接从地里掐的菜心炒的,又鲜又嫩,关键是不用洗,洞天里的菜特别干净,菜心更干净,没什么虫子。 主要为节省水,她连馒头都没有热,让两个小的就着热水泡着吃,能省一点水是一点。 然后抓了把米,在锅心煮了点米汤,里面放了些竹筒水,又加了缸里的水,煮出一碗浓米汤,剩下的开花米她则匆匆吃了两口,别说,米花特别香,用竹筒水煮过的粥,竟然自带着一股浓郁的青竹香味,相当沁人心肺,喝完全身极是舒适。 何雪樱早早取出肉芝挤出三滴精血,剩下的菇肉则被她切片炒进菜里,给两小的吃了。 她端着两碗竹筒水米汤与气血汤快步走进内室。 昏睡许久再醒来,程简泊的精神真的好多了,虽然仍疼得发汗,但看到她走进来,他眼睛一下子发着光。 亮亮的,完全没有昨日看她时的死气沉沉。 何雪樱立即笑了,笑着夸他:“泊郎,你真的好多了,你看看你,这脸色,这气色,绝佳,气血充足,唇色红润,疼痛是不是也没有昨日那么厉害了?我瞧着你这毒脉肯定要打开了!昨日你睡着,我看了下你身上的毒,一点都没有扩散,只集中在胸和腹部,据说,那里正是毒脉的地方!泊郎,你再忍忍,待忍过去了,你就变强了,为了早些变强,来,我们先吃点补气血的药,让你有全身充满力量地抵抗蚣毒!” 一个人精神力是极重要的,通常精神头是越夸越有的,她边说边小心端着碗走到旁边,将碗放在小桌子上,立即侧身亲切地坐在他床边,望着他一脸惊喜。 然后抚开袖子拿起了肉芝血汤,取了早就剪好的“吸管”,然后熟练的放在他口中。 昨日他意志消沉,总要她放上几次,哄好久他才肯张嘴,但今天“吸管”一触到他,他就努力张嘴,配合她含上吸管。 他边吸,她边夸,把他夸成一朵花一样,连吸管的姿势都要夸一遍,力图给他无尽的自信心:“……我们家泊郎就是乖!是我们家最乖的小孩,嗯,轻点喝,咱不着急,慢慢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瞧,你今日吸的力度就比昨日有劲儿了,今日比昨日好,明日比今日好,一日比一日好,泊郎,等你疼得受不住时告诉我,咱再用那个麻魂粉,也不知用多了那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昨晚你昏睡不醒时,我怎么摇你, 你都没有反应,你可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了?真的吓到我了……” 程简汤一口口慢慢地喝着汤汁,他没有说话,但他确实梦到了,梦到他还在那个矿洞里,在那里同样受痛楚,好在梦里的痛楚没有现实那么强烈,梦中的他似乎也觉醒了毒脉,身上中了毒,身体一块块发着绿斑,但他就是不死,很多矿工都死了,他硬是活了下来。 原来,真的有毒脉一说吗? 所以他醒过来后,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也主动地喝起血汤,他感觉到他喝血汤时,一只手一直在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耳朵,抚着他鬓角,少女一边喂一边安抚着他,夸他真乖。 三滴血兑水只有一小盅,三口就能喝完,喝完后,她将小碗放回桌上,又拿起凉好的米汤,她小心地将“吸管”又放入他口中。 动作间自然带着无限的细心和怜爱,生病时有人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那和他一人孤独地躺在雪地中绝望,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何雪樱告诉自己,她首先得放松下来,程简泊中毒就算再严重也不会有事,毕竟他是书中的反派!寿命至少有三百年! 只有她放松下来,才能用轻松的语气哄他,夸他,鼓励他,时不时还能跟他开个玩笑什么的。 喝完后,她将碗收起来,然后坐近到他身边,伸手打开被子。 “来,泊郎,让我看看……看看你衣衫里……呀!你身上的毒块颜色变浅了,泊郎你这是要好了!昨天看着颜色还是深绿色,现在已经变浅了,泊郎,你感觉是不是好多了呀?” 程简泊躺在那里看不到, 自然没说好没好,他只是用力地攥紧他的腰带,一个劲地要往上瘵,想要系腰上,他也没有想到,何雪樱掀开他的被子那么快,又左一下右一下打开了他的衣衫,露出了他的五颜六色的身体,下面只着了孤零零的一条单裤,和腰上一根细裤带,单裤哪能挡着了什么痕迹,躺下后,自然鼓出个帐篷来。 十三岁的程简泊还极度羞涩,疼得咬牙也还想遮掩自己密处,拼命地想要将衣衫合上。 眼见着他急了,握腰带的手握得死紧,一颤一颤的,何雪樱急见状,急忙像哄小宝宝一样哄道:“好了好了!咱不看了,泊郎我不看了。”何雪樱原本想鼓励他,没想到他死攥着腰带不放。 她说着便急忙地将他衣衫给拢上了,然后帮他将腰带系上,系的时候他还紧紧攥着腰带子,最后何雪樱反复告诉他,她要给他系上,不是要扯开,他这才松开手, 她从他手里拽出腰带,飞快地给他穿好衣衫,一边还笑道:“你看看,你的手臂现在能动了,能抬起来半尺呢,我们泊郎这次就要好了呀?”将他衣衫穿好,她随意地侧躺在他身边。 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用手帕给他擦着细汗,转移着他疼痛的注意力。 她语气轻松道:“泊郎,看这样子,估计再过个几日你这毒就能好得差不多了,到时我们再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果可以,还是要尽早离开云瑶山,到了青州便海阔天空,我们找个繁华的城市定居,在城里买一处房子做为我们的新家,到时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买什么样的,好不好?” “以后你毒脉成了,可就不得了了!百毒不浸呢,那可厉害了呢,到那时你就是鼎鼎有名的高手……你若成了高手,是否还能看得上我这样的普通凡人呢?”她喃喃地道,其实心中也有一丝迷茫。 若程简泊真入了仙宗……成了寿命可以活三百年的修仙者,而她还是个凡人,到她寿尽时,他仍是少年模样,而自己恐怕白发苍苍……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白发苍苍!她可是有金手指的!那么天灵地宝,怎么也不可能白发苍苍,就算死,她也得是美美的! 就算年纪大了,那也要打扮的韵味十足! 程简泊忍着疼痛,安静地躺在那里听着何雪樱的话,她虽然刚寥寥几句,但却给他展开了一个美好未来,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会好,会离开云瑶山,会到另一州的大城定居,会重新有个家,在这样种种许诺之下,似乎疼痛都轻了一些。 何雪樱一直跟他说着话,分散着他的注意力,偶尔还打趣他,勤快时还会起身给他按摩一下胳膊和腿,甚至尝试给他略微翻动一下,毕竟总躺着一动不动,身体会僵,稍微活动一下。 活动完,何雪樱又给他喂了些竹筒日照水,待到晚上何雪樱会给他弄一小指甲盖的麻魂粉,给他吃了,等他昏睡后,她弄点水沾湿帕子,再给他身上的汗擦一擦,这样可以清爽一些。 当她再次打开衣衫,她惊喜地发现,胸腹昨日像地图一样的颜色,竟然真的淡了许多,就连黑色剧毒部分也都变成一团一团的黑灰色,显然毒在一点点退散! 何雪樱终于舒了口气,将他衣服穿好后,她安心地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这是几天来,她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程简泊在,她与何家两个小儿还有可能安全走出云瑶山,若程简泊不在,她和两个小的,生死难料,毕竟走出云瑶山,还要进入青州,一路去壁玉城,那座城在地图上,也需要横跨青州,在青州另一处边境,那里群山连绵。 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乱世,意外就多了,一路前行会非常不易。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程简泊能活下来。 麻魂终究毒力小了些。 第一次用,程简泊睡了三个时辰,第二次,竟然只睡两个时辰,第三次就只有一个时辰。 以此类推,待到第七天的时候,麻魂粉也只能让他睡上片刻,十几分钟,对他而言,它已经彻底没有用了。 但不要紧!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七日一过,程简泊就像何雪樱夸的那样,一天一个样儿,一日好过一日,第七日就是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已经在程简泊能够忍受的范围内,那点疼痛已经不会让他再皱眉头了。 而且他也能够坐起来,能够正常的吃东西。 何雪樱已经将他脖子上的布解开了,原本黑如墨汁的伤口,现在只剩下淡淡的一层浅灰色。 这几日何雪樱笑脸都多了起来,对家里的两个小不点吵闹着要出去,她也没有急,耐着性子安抚,做点好吃的哄一哄。 待一进程简泊的屋子,更笑容满面。 因为最困难的时刻,已经彻底过去了,之后都是明路。 “泊郎。”她笑着唤了一声,就见正努力坐起的少年,抬头看向她,他胸前衣衫刚合拢上,因为何雪樱又看他伤势了,他胸腹只有浅浅的几块颜色,但她还是每天会看,还会摸一摸,摸的这个少年面红耳赤,又阻止不了,只能扭着头看向别处,任她在身上摸摸摁摁。 晚上何雪樱也不肯睡箱子,箱子又窄又小,哪如大床安稳,她就睡床上,每每睡迷糊时听到程简泊麻魂菇失效,痛得翻身,翻来覆去时,何雪樱都能感觉到,然后她就像搂着何小姜一样,将他搂在怀里安抚着,摸摸头,再抚抚肩膀,亲一亲脸,程简泊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一动不动地脸贴在她怀里,那一片柔软中,就那么躺在何雪樱怀里直到天亮。 对这个从小失父失母的小男孩而言,什么时候有人会这样安抚照顾他的身心情绪?没有,这样的怀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受这样的关爱,他从来都没有。 如今,终于有了一丢丢,哪怕再疼,他都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这个梦。 程简泊见到何雪樱就又脸扭到一边,一开始时,她动不动就摘他腰带,扒他衣衫,还搂他,少年那时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似乎极不好意思一样,但到现在,她每每进来冲他一笑,他就眼睛亮亮地望向她,安心地等着她过来夸他,或照顾他。 她是没想到这个少年人,少年魔头,还真是好哄啊!之前的仇,之前的恨,之前的怨,都不提了,又跟以前一样,甚至比前还亲密…… 何雪樱喜滋滋道:“泊郎,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喝不喝鱼汤?” “喝!”程简泊立即应声道。 这几日他大好了,有时能下地走几步,加上洞天一直没动静!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之前的计策成功了!魔宗的人并没有发现洞天牌! 这真是两大喜事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她这些天熬瘦了几斤,腰细的不足一握,但精气神是极好的。 于是她打算做些他能吃的东西,都不知道这少年多久没正常吃饭了。 她取了东西出去,用竹水给先煮了粥,煮粥时顺便在锅里放上木架,蒸了一大碗蔬菜鸡蛋糕,这些天鸡蛋也吃的差不多了,她一下子煮好多鸡蛋,这样省水,两上小的饿了就自己去锅里摸鸡蛋吃。 给何雪樱省去很多做饭的工夫,院子里还种着水灵灵的黄瓜,何文他们摘了吃也能解渴。 为防他们吃腻了,她还做了茶叶蛋,正好家里有点旧茶叶,放点盐和五香粉,做出来两个小的非常爱吃。 蒸蛋中滴了几滴香油,洞天里还有些鲜鱼干,在江县时,何雪樱特意买的好鱼,自己晒干,便是成片状干干净净的鱼干,鱼可是优质蛋白质,给小孩子吃可以补充营养,长得快,她是盼着何文与何小姜快些长大,好当自己帮手! 如今将干净的布包好的鱼干找了出来,切成条,用桶里的水熬了一小锅鱼汤,她只不过在水里面加了一点日照竹的汁水,没想到煮出来的干鱼汤,竟然汤色奶白,犹如牛初乳,不但没有鱼腥气,反而有股清香。她尝了一口,好喝的不得了!这日照竹的水不得了,做饭好吃啊! 加了这水,连干鱼都能煮出鲜鱼的味道。 她煮了三小碗出来,何文与何小姜一直围着她团团转,显然被鱼香味吸引了,何小姜又习惯性地贴贴二姐,然后将手指放在嘴里,仰头可怜巴巴看着二姐。 何文更是不客气,直接讨要:“二姐!我要喝鱼汤!” “急什么?”何雪樱这会儿有出路了,心情好,很有耐心道:“肯定有你的份,你和妹妹一人一碗。”要是平时他烦她,早就让他滚蛋了。 说着她从锅心乳白汤里盛出最浓的一碗,鱼肉都化进了汤里,稠稠的,香得很。 在灶台分鱼汤的时候,先端给何文,何文立即接过来,何小姜也高高举起手,接过自己的那碗汤,然后屁股一扭,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吸溜溜地喝着。 见何雪樱将鱼肉最多的汤收进了大碗中,何文一边喝着,一边小声嘀咕:“二姐,你真是变了,只对那个魔星好,我和妹妹你都不管了……” 何雪樱将汤碗和蒸蛋的碗一样样放进竹盘中,随意反问:“我怎么不管你们了?是缺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了?冷了还是热着了?” 何文喝着鱼汤,回味无穷,听到二姐说的话,他撇撇嘴:“哪里管了?这几天你都不管我和妹妹,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玩多久,你都不出来找我们,你天天就只会待在那魔星屋子里,和他一起吃一起睡,我还扒门看见你亲他脸,你们俩躲起来玩亲亲,你怎么从来不跟我们玩亲亲,你何曾亲过我和妹妹来着?” 呦呵! 没想到何文竟然有吃醋的一天! 何雪樱将饭菜放好,听到这话看向何文,这小孩子,话说的这还吃起醋来了。 竟然埋怨她不亲他们。 她伸手顿时伸手拽住了何文:“你过来!怪二姐不亲你是不是,好好好,二姐好好亲亲你!”顿时装模作样揪住他和何小姜,逗得两小的咯咯地笑,最后被她抓住,一人亲了一口:“这下行了吧?” 何文一开始抓不住,他端着碗跑飞快,最后被何雪樱在墙角揪住了耳朵,亲得他吱哇乱叫一通,之后再也不敢提亲亲这事了。 等到她端着菜进屋时,床上还有一个更难搞的,大概听到了外面笑闹的声音,听到他们姐弟妹打闹的说话声。 少年神情失落,眼神幽幽地低下了头,那样子,仿佛会说话一样,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孤孤单单,无人亲近,可怜至极! 何雪樱真是无语了,之前说给他做好吃的,他还好好的……她只得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床边,也揪着他耳朵亲了脸颊一下。 然后伸手装作给他挠痒痒,因何雪樱每日会给他擦擦身,会解衣,会换衣,这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两人关系现在很是亲密,何雪樱就自然地上了手,挠他腋下,很快他就忍不住躲来躲去,直到扑成一团,他第一次抱住了少女的腰。 那腰肢又细又软又弹,他一下子顿住了,手轻轻地碰在腰上,许久都没动,直到何雪樱觉得不妥,她俯压在少年身上,胸正对着少年的脸起起伏伏,她赶紧起身,装作逗小孩一样,逗他缓解尴尬道:“你瞧,我刚才亲了你,你是不是也该亲亲我?” 说着她逗趣地将粉嫩的脸颊伸在他面前。 她就是作作样子罢了,逗他开心些,他现在虽然好多了,但也是疼的,刚才玩闹时不小心扑倒他,她手还按在了他胸口处,估计是痛了一下,一按到他,他就不动了。 没想到,她逗了一逗后,程简泊竟然信以为真,真的倾身过去认真地亲了她一下。 柔软的触感印在脸上时,何雪樱心中突了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直到少年亲完,手足无措地说了声:“亲了。” 何雪樱这才回头看向他,见少年局促却眼睛晶晶地看她,她很快调节过来,又笑着转移话题张罗着道:“泊郎,你身上的毒好了,我今儿个特意做了些吃的,给你补补身子,好久没给你做吃的了,是不是馋了啊?” “嗯!”程简泊心情好,立即回应她。 “来,吃吧。”何雪樱将矮小桌子拿起来放到他床上,将粥碗和鱼汤,以及羹摆在他面前,自己也笑眯眯地拿起碗,跟着他吃一点,两人就像一家人一样,你一口我一口,亲亲密密,说说笑笑,舒心地吃完了一顿饭。 之后几日, 程简泊身上的毒彻底的好了,皮肤上也一点痕迹没有了,不但毒全部祛除,他血阳功竟然精进了,当他好了之后捡起血阳真经,只稍微一练,第二层顺通无阻地练成了。 这并不是稀奇的事,何雪樱知道后也未惊讶,因为他打通了体内一整条经脉,毒脉,身体每打通一条脉,功力都会直接晋升,比如原来是啤酒瓶口,突然瓶口变成了罐头瓶口,什么淤堵一下就出来了,就通了,练起功来自然事半功倍。 他若再打通一条经脉,血阳真经第三层自然也一练就会。 到了这时,家里她一直节省的那点水源也就彻底用光了,洞天里她们几人已经待了半个月,别说两个小的待腻了,天天扯她衣衫摇晃要出去。 就是何雪樱她自己都待够了,也想出去看看,透透气呢。 但出去需谨慎,虽然过去这么久,外面有魔宗人守着的机率不大。 不过她还是很谨慎,算好了时间,直等到第二日清晨,天将亮未亮时,进入洞天第十五天,才与程简泊一同出了洞天。 两人再次出现在山中的枯木旁,眼前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雪融化了,露出山河的本来面目。 前面是河,后面是树林,她们就站在河与树林的交界地,那颗枯树仍在那里,没有人动过,山水牌自然也好好的藏在其中。 正值寒冬的早晨,两人穿着保暖的披风立在寒风中,可风还是如刀割般吹过脸颊。 何雪樱在风中从袖中打开地图,借着早上的一点光亮,看向地图,她对古人画的地图看不太懂,比如云瑶山,山川的走势画得不是那么细,一时无法分辨这里是山中哪个方向。 “泊郎,我们现在处于一条河边,地图上画着几条河,也不知道在哪一条河,你看看。” 她将地图拿给少年看。 少年到底是本土人士,小时跟父亲学过辨别方向,他看着地图,又看向河流走势,最后看向天空,然后指着其中一条道:“我们在这里。” “这里?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幅地图右上角画着一颗星星,这个星星就是方向,星星只有晚上才能见到,赶路的人一般也是现在这个时辰动身,所以它就是天上的那颗,按照这颗星星的位置,只有这条河是横对着星星……” 何雪樱定睛一看,然后再对比天边那颗最亮的,它永远出现在那里! “天呐,泊郎,你可真聪明!”何雪樱也才发现有星的图案,她还以为是什么符号呢,原来是星星,以天上星辰作为地图的辅助参考,古人的智慧! 她仔细看向这条河在地图上的位置,立马惊喜起来:“泊郎,我们现在正处于云瑶山的边缘区域!只要顺着河的方向走一天应该就能出山了!离开云瑶山后,就是青州的边界……太好了!我还以为那一晚天黑下雪,你原路跑回云了,原来只是绕过了这一处,跑到了这条河!总算没有偏离多少,优秀,出色,真棒……” “只是我们不能再走最近的官路了,怕再遇到魔宗的人,只能顺着河绕着走,可能要走上两天……” 程简泊被她毫不吝啬的夸奖夸得,他立即挺身道:“何需两天?你先回洞天,我带着山水牌先行一步,只需半天就能离开云瑶山,离开云瑶山后,你们再出来。” “好好好!”何雪樱大喜,没白疼他!这样的话,自然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进洞天前,仍不忘小声嘱咐他:“路上一定要小心!”这次能从魔宗的人手上死里逃生,也是幸运,若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少年自然知晓的,但少年之所以叫少年,就是他有少年人的无畏不惧! 也正如他所说,只要消耗掉全身的气血,就能用最快的速度行路,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他便离开了那个望山跑死马的云瑶山。 在进入青州地界后,路上开始有了人烟,他才传消息进洞天,告诉她们可以出来了。 在洞里憋了半月的何文,一出来便嗷嗷地到处跑,何小姜跟在哥哥屁股后面。 何雪樱则站在边界处,她回过头望向那处山尖仍被白雪覆盖的高山。 寒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在冷冽的风中深深地吸了口气,总算从魔宗的手里逃出来了。 再见了,云瑶山! 很快她就回头看向前面的路。 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 140 章【VIP】 第140章反派魔头心尖宠25 何雪樱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路上多亏了这个少年守护,她才能从江县顺利离开,几千里风里雨里陪伴她成功到达壁玉城,买下宅子,眼看着他将这里也当成自己家一样,天天早起打扫院子。 她却要送他离开……其实她心里也不忍。 但这是按着她自己一开始的计划行事,当时打算到了壁玉城,就送他入仙宗,但计划……是在感情不深的时候列出来的。 而现在,两人一路走来互相扶持,他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帮手,有他在身边受益良多,不管他是不是书里后来的那个魔头,对她而言,少年帮她良多,这就好像一个并不好的人,他负了天下人,却独独对她好,这就无法再生出厌恶感,就算明知他问题很多。 可这个时候,她真要赶他走吗?让他离开这里,去求仙路? 一方面她纠结的是不太真舍得让他离开,也张不开口。 另一方面何雪樱清楚知道,他有仙缘在身,进了仙宗他就能成为修仙者,至少在书里他有三百年寿命,甚至更多,若做个凡人,那就歇菜了,只有几十年…… 自然还是修仙更好。 一方面是她的私心,另一方面也确实修仙这条路对他更好,最后她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谁知走过来的少年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眼神有巨大的悲伤,那种眼神,说实话,何雪樱一辈子都忘不掉,就仿佛用完被丢弃的猫猫和狗。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那一刻,何雪樱有种巨大的愧疚感冲上心头,被他那双幽幽的眼盯着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心里发慌,仿佛她原本的计划和想法都被他看透了一样,无所遁形。 “我已经无用了吗?”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询问她。 第一次是在丰阳城,她哄了好几日才好。 再次听到他这样说,何雪樱紧张地放下棋子站了起来,然后移步走到他面前急忙解释道:“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泊郎,我只是觉得你通了毒脉,有修仙的潜质,很可能是万里挑一的修仙苗子……你可知道入了仙门有多风光,若是你想去仙门,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少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试图看清她的用意,经过大半年长途跋涉,他又长高了,不用说,他日后定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他凝视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伤心,许久他才道:“不,我不想去什么仙门,无论何时,我都想在你身边……” 悲伤又低沉的声音传来,他低着头说:“我也知道,在这个家里,你姓何,何文也姓何,何小姜也姓何,只有我……我姓程,你们都是何家人,而我……我不是,天地那么大,却没有我一人的容身之所……如今,哪怕我这样说了,你还是要赶我走,是吗?” 何雪樱听到他的话心里不自在,她绝没有赶他走的想法,只是…… 可话还是伤害了他,让他有了糟糕的被赶出家门的感受,她急忙握住他的双手,拉着他道:“泊郎,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用姓氏分类你什么姓,我什么姓,我从来没想让你离开,我很需要你!可是我怕,怕凡尘耽误了你的仙途……” 程简泊根本不在乎什么仙不仙途,因为梦中事,他内心极其厌恶那些仙门魔门的人,只因他们将凡人的命当作蝼蚁,他一点都没有兴趣成为那些人,进那什么仙门。 他只听她前面的话,然后追问她:“你说你不以姓氏分类,不想我走,可为何总是要将我赶出去?也是,就算留下来,我又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呢?从进何家那一天起,我在何家永远都是外人,无论干多少活儿,付出多少,怎么讨好,你都会觉得我碍眼,你从来都不想我留在这个家里,你只是利用我,现在利用完了,我就应该消失了……” 这话说的,何雪樱心都抽抽了,可真冤枉她了。 看着十四岁的少年眼中又沁出泪水,他却仍执拗地盯着何雪樱,想要一个答案。 何雪樱的心啊!他又记得她穿过来之前的事了,并将原主干的事再次按在了她身上,她还不能说明真相…… 再提过去多说无益,还不如直接打消送他去仙门这个主意,于是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哄着他道:“咱不说这个话题了好不好?咱不去仙门了!不去了!就待在家里,这个家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以后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别哭了,啊。”谁能想到魔头少年时还是个嘤嘤怪呢,说着何雪樱从袖子里取出水红色的帕子,要给他擦眼泪。 程简泊倔强地侧头躲开她的手,仍执拗地问:“何文是你的亲弟弟,可以留在家中,何小姜是你的亲妹妹,也可以留在家中,那我呢,我又是谁,又以什么身份留在这个家中?若邻居问起来我是谁,你要怎么回,若别人问我的姓不是何姓,你又如何解释呢?” 何雪樱拿帕子的手一顿,她没想到少年竟然这么细心,已经想到了日后定居在这里,街坊邻居会怎么看他的身份,他的过往,她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毕竟江县时,街坊邻居亲眼见到何永福收养程简泊,她们清楚这件事,自然没人说什么,但在壁玉城……确实是不太好解释。 何雪樱只稍微犹豫了下,程简泊就要挣脱她的手,跟丰阳城时一样生气要离去。 他气性是非常大的,要不怎么是魔头呢,一件小事得罪他了,能气很久,而且魔头报仇十年不晚。 她怎么可能让魔头带着一肚子的气离开,何雪樱赶紧拉住他:“好好好,泊郎,我答应你,有人问起,我一定好好解释,你也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她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你就在住这里,谁还能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可这答案程简泊不高兴,也不满意,他紧紧地抿住唇,许久他用越长越狭长的眼睛,凝视着她,他道:“我不去仙门,你若嫌弃我了,我就离开这儿,你放心,哪怕去做采药人我也能混口饭吃……” “不行!这不行,采药人太危险,每年被野兽和毒蛇咬死的采药人不计其数,你不许去!”她命令起他。程简泊不作声,眼睛看着她。 何雪樱这才想起他武功高强也不怕毒,去山上采药简直易如反掌。 她最后没招了,只好道:“我再也不提仙门了,再也不提了。”说着就要拉他的手,将他拉到桌前凳子上,想让他坐下来,坐下来就代表消气,不走了,不记仇了。 可程简泊腿如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动,他执着地非要跟何雪樱要一个身份。 何雪樱着急想了想,她说他是父亲养子也不对,虽然实际上是这个关系,但养子……实在不好听,若说他是父亲好友的儿子也不对,这么说他就更像外人了,若说他是家里人,他又会说不同姓怎能算家里人,就在她急得拽住他的时候。 程简泊垂下眼帘,盯着靴子道:“……不同姓的人要想住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少年却目光闪动,顾左右而言他:“最早的时候,父亲还没过世,何叔与父亲曾提起想要两家结亲的事,后来父亲去世,何叔也跟我说过这件事,那时候何叔是同意了的,这是父母之命……” 他轻轻说完,然后抬头定定地注视着她。 什么?什么父母之命,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以为他是别的意思,在看到他幽幽目光中那一片认真……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书中原主那么对他那么差了!是因为婚约!原主因为婚约对他心生厌恶,才有了后来的各种狠心操作,若是没有这个婚约的事,或许程简泊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看来这个婚约何父不止在程简泊面前提过,可能在女儿面前也提了许多次…… 程简泊见何雪樱震惊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他再次匆忙垂下眼帘,心情低落地说:“待一会院子收拾完,我就出去找包食宿的工做,找到就搬走了……” 何雪樱微张了张嘴,看着他。 在听到他说父母之言,有结亲意图时,她心中并不像原主的那般厌恶,先是震惊,之后是淡淡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然后立即想到的是若程简泊留下来,不但程简泊有家了,她也有了家! 她其实与这个少年是一样的,都是没有家的,少年没有实质的家,而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所以她从没想过要跟书里的人组建家庭,她只想将何文和何小姜扶持起来,何文若烂泥扶不上墙,她就扶持妹妹小姜,姐妹俩相依为命,妹妹想嫁人就招婿,招个满意的,到时长姐如母,弟弟妹妹若肯听她的话,那就互相扶持,有人有帮手,她怎么也能在这时代混得不错。 从来没想过成家的事,但若自己成家,也算真正在这个时代有个家了,这事儿换成别人,她没法想象,但换成程简泊,她立即换算起来,程简泊自己可能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但何雪樱清楚。 他现在已经是凡人中顶尖高手,以后武功若继续精进,就是站在武林顶端的男人,有他在,安全感足足的。并且除了生气不好哄外,其它都很好!这个年代男尊女卑,男作者写的书对女性来说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若让何雪樱找一个对她吆五喝六的,小妾一堆的人,她受不了这个气!真到那时,何雪樱估计会做毒妇,靠男人,不如当寡妇当家作主。 但眼前的少年他很乖的!听她的话,而且相处久了,她其实不反感这个少年,毕竟像他这样听她使唤的人可好找了,连何文都不太听话。 据书里描写,魔头长大后长相不俗。 没黑化的少年魔头,其实怎么看她都赚大便宜了! 不不不,不能说占便宜,应该说,这么优秀又听话的如意郎君,难找啊!关键还能从小养成。 她竟然开始心动了。 见程简泊转身要走,她立即拉住他:” 等一下!” 她拽住要走的人,嗔了他一眼:“那么急着走干什么?”看着面前这个长开了的俊秀少年,她看着很顺眼,于是便挠着他掌心哄他道:“泊郎,不就是父母之言嘛,我又没说不同意……好,我答应你,就父母之命!等哪儿天我再去找个媒婆写个礼书,聘书,迎书,这媒妁之言也有了,这算不算名正言顺?” 她已经完全不想他修仙的事了,而是满脑子想着怎么哄着他日后对她一心一意,在古代也没有什么娱乐,若是有个如意郎君可以玩,也是个极享受的事…… 程简泊没想到她同意了,站在那里半天。 数次抬眼观察她,见她说的话不似作假,不像玩笑,他幽幽的目光终于开始亮了起来,亮得像星辰。 聘礼的事何雪樱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是顺着他那句名正言顺开玩笑说的,没想到少年记在了心里。 没两天他便跑去了山里当了回采药人,采药比开矿还要危险,每次进山都是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但赚钱! 运气好就能赚个大的,永远不用进山了,少年人自尊心极强,他觉得自己一直吃何雪樱,用何雪樱的,他不想聘礼还要何雪樱自己出钱。 他执意要进山赚自己的彩礼钱,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爽便顺,一顺百顺,他极有运气找到一座无采药人去的密山,在山中寻到了不少草药,那座山之所以没人去,那只因为山中毒蛇特别多,而且蛇多与树叶枯木一个颜色,很难分辨,一不小心来一口小命就没了,所以采药人很少进那座山,那座山名为蛇山,但程简泊不知道!他才来壁玉城,这里的山那么多,采药人要学习很多知识,每座山就像手里盘的每块玉一样,对里面的棉裂纹色了如指掌,没有专业的采药人的带,新人很容易出不来。 程简泊也是凭着一腔热血,加上实力,背着个篓就进山,自己挑了个无采药人进的山头,无所畏惧,其实程简泊并不是真的无所畏惧,若是遇到上万噬虫,或是噬铁蚁,数万的蝙蝠巢,十几万只刀蜂虫,程简泊也很难全身而退,很有可能死在山里。 一个凡人再强,当面对数量霸主一样的存在时,个人能力终是有限,他未必能走出山林。 但他运气好,遇到的是他能克制住的毒蛇,这里毒蛇之多,竟然抬眼就是一只,有挂在树上的,也有盘在草中,这竟是座蛇山,不过面对蛇毒,这次当真无所畏惧,甚至还故意给毒蛇咬一口,咬了之后毒会被吸收进入毒脉中,增加毒脉的毒性,掺的剧毒越多,毒性越强,谁中了这种毒,当真神仙难救。 一路上便收集了至少十五种不同毒液,这五种毒液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两个小点,伤口辣了一下,麻了一下而已。 这座山因毒蛇多而无人问津,幸运地将很多名贵的草药保留下来,程简泊以前在江县时就有采药经验,工具也准备得当,他一路入山中腹地,采了许多年份足够久的药材,装了身后满满一筐。 装满后他也不贪恋,三日未归,怕何雪樱在家里等得急,便背着药篓离开蛇山。 他的药筐大,背在身上沉甸甸的,又见他面生,长得又年轻,回云的路上竟然一连遇到三拨劫道的。 这些抢劫采药人的劫匪遇到了他,可算倒霉捏到了硬柿子,总之,当天那条采药人必经的道上,最后只有一个少年从容地背着药筐离开了。 常年打鹰却被鹰啄瞎了眼,当天发采药人横财的人,最后没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何雪樱她也万万没想到,少年三日不归,回来时竟真背了一筐百年以上的药材回来,她并不会处理药材,除了留下一根三百年人参救急外,便将药材卖了之,程简泊把卖药材的所有钱都做为他的彩礼,别人家女子定亲时有的,他一样不少,还在其中加了一箱黄金…… 聘书、礼书和迎书自然也请人书写,一切名正言顺。 他自己是一分钱都不留的,那种少年人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的浓烈感情,让何雪樱一时间无从适从,她……还真的从未体会过这种真挚的情感呢。 那感觉怎么说呢?舒服…… 自此,何雪樱就多了一个从小养在身边订过婚的童养夫,她也能跟人解释为什么两人不同姓住在一起,因为订婚了,从小养到大的,只等着他成年就结婚。 何雪樱自进入壁玉城后,混得简直如鱼得水,身边有三个人可以使唤,她可以当家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说什么是什么,其它三人还小,没有她那见识,自然都听她的。 搬到举人宅子后,她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简直身心舒畅。 她打定主意,日后她就在壁玉城定居了,既然常住,她自然得用心经营着街坊邻居之间的关系,与江县时可不同,江县时闭门不出,邻居一个也不想认识,天天躲在家里,别来沾边儿。 但到了这儿,她每天的事儿就是打扮的青春靓丽,身姿摇曳,然后出去社交,社交,继续社交,将周围所有的街坊邻居了解个遍,找到其中几户意趣相投的,再定点交流,没事便一起约着出去买东西,在各大美玉商铺闲逛,时不时还约吃个饭,听个曲,买些美玉饰品互相赠送,壁玉城的玉饰特别发达。 当然差的玉不值钱,但好玉依然很贵,像极品玉有时候一座山只能挖出拳头大的一点点,甚至几座山都挖不到极品美玉, 加上古代工具有限,能挖空一山迅速极慢,所以哪怕在壁玉城,极品美玉也是紧俏货,额外的昂贵,普通的玉品就要便宜多了。 她与周围的人很快便处得好,至少面子上甚是和睦,几乎用最快的速度融入了壁玉城,融入本地人之中。 自从,富饶的城池,玉山出灵药,灵地出美人,壁玉山的美人也很多,所以何雪樱再不用遮掩自己的美貌了。 天天研究着衣着与饰品,金的,玉的,红的,蓝的,紫的,皆是配着衣服戴,漂亮的衣服也做了一套又一套,根本无人管,也无人能管她。 今日穿樱红色,明日便是杏花色,后日嫩粉色,日日换着花样的穿。 程简泊聘礼给了他一箱黄金,她放在了洞天里,她自己的小金库也有不少钱,没事就去卖点松玉血菇,甚至还去药房找点其它菇种,换着花样种,然后定时让程简泊卖出去。 有了银子,那日子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衣食住行方面比以前不知精致多少。 她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但在周围的人家里也不算出挑,毕竟能住在这个地段的,大多是富裕人家,衣食住行那都是讲究的。 宅子里有马厩,何雪樱不但买了马车,还买了车夫与厨娘,平日做饭清扫养马赶车就交给她们,府里人不多,只有四个人,活也不累,干得好,她每个月给他们发工钱。 到壁玉城后,这日子才算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何雪樱本打算将何文送到武馆习武,他父亲就是镖师, 子随父业,但何文却不喜学武,他喜欢经商,喜欢到处跑,何雪樱也没强迫他。 每个人根器不同,就像玉石一样,各有各的雕法。 喜欢经商是吧,她就用每天一个攒起来的日照竹的竹筒,这个东西她一直没扔,她总觉得书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她就让厨娘每日做些竹筒饭,让何文拿出去卖,竹筒可以反复使用。筒子劈成两边,合在一起装上米绑起来在锅里煮,卖的时候绑绳打开,将两半竹筒分开,用支竹签插在饭上,像个冰棒一样拿起可以一边走一边食用,十分方便,米粒晶莹剔透,甜甜的,既能当小吃,也能当饭。 竹筒饭赚的钱她不要何文的,给他自己留着当零花钱,没想到何文还真愿意做,他一点也不怵,一听说赚的都是他的零花钱,打了鸡血一样,将二十几个竹筒饭背在身上,然后就钻到了商业一条街,商业街住处离得近,转几个巷子就到了。 何文天天往那边跑。 何雪樱其实是想打发他出去找点事做,省得天天在家里调皮捣蛋,也是有意培养他,她可不希望将来养个啃老族,长大了还得她来养,最好早早学了赚钱本事,自己养自己。 她没想到何文当真是个经商的料子,当然也少不了她用日照竹做的竹筒饭好吃,哪怕什么都不放,光是红豆饭,就香得不得了。 何文生意一直很好,从一开始卖几支,到后来供不应求,从小时做游商开始,游商就是背着货物走家串铺地问,生意好的时候,每天能卖上百个,很快何文就用自己赚的钱在商业一条街的街尾租到了个边角的小铺子,只卖竹筒饭,倒也没什么人眼馋他,毕竟竹筒饭不挡玉器生意,做得也就顺顺利利。 一点点的,他竟然真将生意做起来了,靠着竹筒饭白手起家,后来发展成饭馆,几十年后他已成家立业,名下有了数家酒楼,饭馆,酒馆,在壁玉城当是有名的富人。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江县到处闯祸不起眼小子何文,竟然在异国他乡出人头地。 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说不清楚,大概对故乡念念不忘,他曾遇到过许多从江州来的客人,数次打听过江县的情况,却没想到江县早就没有了,当年当县的百姓被帮派嚯嚯惨了,死的死,跑的跑,现在已经不叫江县,被分开合并到其它县里。 他听完震惊了许久,一问时间,更是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当年二姐果断地带他和小妹离开江城,恐怕他也死在了江城,他那些自小一起玩大的小伙伴恐怕也都死了,因为二姐当年带他们离开不久后,江城封城了…… 若非说他这一生的命运转折是从何时开始,追究起来,恐怕就是从二姐带他们离开江县的那天开始…… 而他们的二姐何雪樱自从搬到了壁玉城后,大概苦难受在了前头,之后的人生,仿佛开挂了一样。 其实他也时常怀疑,他二姐真的受过苦吗? 总之二姐的人生甚是顺遂,她喜欢玉器,便开了家玉器店,每日与美玉相伴,喜欢种药材,便有了家药材铺,日进斗金,一菇难求,让何文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二姐最后嫁给了那个姓程的!哪怕后来他有了一番成就后,再看这个姐夫,还是觉得怕怕的,目光对视间时常心惊胆颤,他无论多大,都永远忘不了姓程的当年那双想杀他的眼神。 真不知二姐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不过,虽然看姓程的不满意,但姓程的对二姐没话可说,他自己家里都有好几个美妾了,那姓程的几十年竟然只守二姐一人,两人日日甜甜蜜蜜,形影不离,回家要在一起,开店要在一起,每年出去游玩也要在一起,成亲多年,情人节两人还要去跟未婚时一样泛水行舟…… 何文看着都牙酸,小妹更是被二姐带坏了,竟然也要找那种一心一意对自己,不纳妾的男子,何文真想劝小妹,哪有这样的男子啊!若有那肯定是个穷鬼!若有钱,哪个不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呢,姓程的那是脑子有病,才被二姐捡了漏,他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何文看人犀利,他是真相了。 但小妹找的却是正常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这哪里能做得到啊! 最后还是二姐给小妹开了店,买了宅子招了赘婿,好了,这下何文无话可说。 而且他还不满二姐,不满她根本不关心何家有没有后,也从不过问他生了几个男丁,可何文自己生为何家人,却在意得很,何家现在男丁单薄,他只想生的多多的,男丁多多的,这样何家人丁兴旺,以后才能家族繁荣。 何雪樱不爱听这些,直接手一摆,爱生你生去吧,关她鸟事。至于她与程简泊二人, 她实在没想到成婚后,这个听话的少年待她真的极好,什么都依着她,照顾她,明明她才是大的那个,但却总觉得自己像小的。 但唯独一点,在床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上了床抱着她就不撒手,大概是练了血阳功的关系,又心悦她,那方面需求格外的大,还特别持久,很多时候何雪樱几下就不知哭叫去多少次了,程简泊却搂着她迟迟不肯去,成亲头些年晚上当真是在他怀里死去活来。 他甚至还学会控制血阳功将气血凝于那里,硬如玉石迅如飞影何雪樱经常趴软着身子哀求,结果越哀求越是飞快,虽然有时候她骂他,他会收敛些慢下来,但只应付一会就又无尽的折磨快到何雪樱连连哭喊,床单换了一张又张。 夫妻生活丰富又多彩,两人没羞没臊极度和谐,到了晚上没事就在一起爱爱,可何雪樱一生只养育了三个子女,两子一女。 有了孩儿后,何雪樱才终于知道白玉仙宗是怎么收人入宗的。 原来壁玉城最大的仙人庙,守庙的道人就是白玉仙宗的人,每年壁玉城仙人庙正月时,都有庙会,当天人山人海,都会去仙人庙上香祈福。 仙宗的道人就是借这个时候,测灵根,他们竟然将测灵石镶嵌的门上,就是那个做成八卦镜样子的东西,香客进门的时候,道人便笑眯眯地守在门口,门建得小,一次只容一两人过,遇到有灵根的,八卦镜就会亮,只有修仙人能看得到,他们就是这么寻灵苗的。 何雪樱就说那道人没事经常往她家跑, 在儿子十二岁时,道人便直说儿子身有灵根,白玉仙宗欲收入门中,将来必有大器。 有这等仙缘,何雪樱自然没有阻拦,没想到老二生下来竟然也测出了灵根,老大是火系单灵根,乃是当世极品火灵根,入宗时引起轰动,被白玉仙宗一位大长老收为了关门弟子,老二是个女儿,竟然也是水木双灵根,十二岁时又被老道忽悠到白玉仙宗,被宗内一位女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到了老三,何雪樱不好的预感又来了,老三也测出了灵根,这次是水火木三灵根,灵根虽差了些,但能在何雪樱身边多待了几年,最终还是入了仙宗与大哥二姐相聚去了。 毕竟宗内有极品灵根的大哥,有双灵根悟性极佳的二姐,老三进入宗门就是妥妥的宗门有人,躺赢,不去白不去。 何雪樱与程简泊的孩子,一门三灵根,接引老道都惊呆了! 要知道凡人城池出灵根的概率不高,往往百来年才有几十个,一年未必能遇到一个,且大多是劣等灵根,也就是废灵根,但就算这样,有灵根在凡人里面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一府凡人城池要等百年才能出一个一二上品灵根等。 可何家这女子与丈夫生了三个子女,三个竟然都有灵根!而且还不是差等,都是一二三等! 当宗内人知道三兄妹是亲兄妹,连太长老都惊动了,三人竟然出自一对凡人夫妻所生!太长老竟然特意从宗门来,去凡人府邸拜访了一番。 何雪樱当时还在午睡,醒来见有客人,翩翩来迟,长老在堂室一见过到这位笑意盈盈,浑身冒着仙气,风华绝代,气质绝佳的女子后。 真真以为这女子是有灵根的,这气质,凡人可出不来这种仙气,结果测过后没有,她真的只是一介凡人!但凡人里能有这等气质的,着实不多。 子女是否有灵根,多取决于母亲,女子若贵气,便容易生贵子。 此女虽是凡人,当得一个贵字。 之后太长老又看过女子的丈夫,长老心中顿时惊疑不定,怎得看起来魔里魔气!他生怕此人是魔宗的人。 测过后,也放松下来,此男子竟然以凡人之身自行觉醒了毒脉! 这可是天生极品魔脉之一!幸好!幸好他没有入魔宗! 修的也不是魔宗的功法,而是普通凡人气血功法! 按说,遇到这种魔修种子,应该立即灭杀才对,仙宗与魔宗互杀对方仙苗魔苗已是常事! 但考虑到对方三个有灵根的子女,且都送入了仙宗,有这贡献,仙宗倒是不好这么做了。 并且观此人已年过三十,过了修魔最好的年纪,修仙界有个铁律,年过三十筑基无望,哪怕他入了魔宗,也很难再有成就,因黄金期已过,无需忌惮,也就罢了。 太长老此行最关注的是这二人怎会生出如此多的灵根子女!若宗门能掌握这种方法,岂不是要多少弟子有多少? 但是探察完才发现,这二人竟然一个练气血功法,练了一身纯阳之气, 另一个全身阴气浓郁,乃是后天的天阴之体, 也不知后天怎么养的,接近纯阴,阴气越足的女子越美貌,越吸引人,对男人的吸引力也越大,男人得此一女,会爱不释手,堪称宝物。 他见二人特别恩爱,女子一口一句泊郎,明明眉目间看着大气,但对丈夫说话时娇意明显,估计只是因二人情根深种,纯阳之气与纯阴之气才能和谐交融,不断碰撞,可生出大器子嗣!就算没有灵根,也必是凡人中的佼佼者。 毕竟一阴一阳,则为道! 阴阳和谐则道根生…… 长老有些失望,因为这种方法不可复制,毕竟纯阳好找,阴女难求,先天阴体的本就比灵根还少,多不成长寿,有些未成年就夭折了,后天形成的虽寿长,却更是凤毛麟角,千年都未必能出一个。 最长老长叹一声,送上薄礼,鼓励他们多多造娃后,踏云而去。 何雪樱的后半生,可谓得天地厚爱,夫贤子孝,身边有人陪伴,有银有闲,游山玩水,逛遍天地美景,戴遍天下美玉,穿遍世间美衫,尝遍万物美食。 生活极度美满,受人尊敬爱戴,三个子女又个个入了仙门,每年光仙宗送来的各种天材地宝,都要用仓库装。 她将自己也养得气质天成,哪怕年纪很大了,看起来仍然像三十出头美娇娘,其中少不了书中养阴丸等诸多好物滋养,更少不了丈夫日夜浇灌滋润。 何雪樱后来从书中又得到了仙山雪莲,养颜玉髓,无病果等等。 但她自认最有用的,还是第二页的仙松腐木。这本是一块腐烂的木头, 却能养出极品灵植。 要知道仙宗弟子之间竞争极大,就算老大是极品灵根,老二双灵根,但作为大宗,并不缺天才,宗里会给予天才们一些好的资源,但不够,其它资源仍需自己想办法,这时候在宗门有关系,有族人,有父母在宗门,优势极大。 像没有背景,凡人家庭弟子进入仙门,因资源匮乏,很快泯然众人的不知有多少。 好在一家兄妹三个住在一起,至少能放心地组队找寻天材地宝,毕竟是一个娘亲生的,又在一个仙门内,感情厚重。可比找那些宗里的老六组队的强多了,和他们组队,不知道什么就会被背刺,遇到了好东西,首先想的不是怎么得到,而防着队友背后杀。 每到这时候就得感谢娘亲生了他们三个,他们可以抱团,得到好东西平分,有时候还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药给修炼慢的使用,彼此照顾,兄妹三人从来没有眼红的时候,外面环境恶劣,仙魔大小战役,兄妹三人只有抱团才能更好的在大战中生存下来。 老二是女孩,她极为细心,她知道自己娘亲有一手厉害的种菇手艺,无论什么菇,只要是菇类,她就能种出来。 于是她特别留了心眼,有一味宗里最贵的药材叫玉猴菇,这味药材乃是制作筑基丹的主药之一! 产量是筑基丹主药中最少的。 因为它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长在特定的环境里,特定位置的树上,而且这个树也不能动,一动玉猴菇必死,根本无法种植,也不能移植, 只能看运气,谁摘到那就摘到了,摘不到也就得不到筑基丹。 一枚玉猴菇可以在宗门换一粒筑基丹,大家都想要找到这种灵菇。 她不知费了许多工夫,还花了不少灵石,讨好了许久才从炼制筑基丹的长老座下一个药童那里得到了玉猴菇这味药的一点小根须。 玉猴菇极是珍贵,一点都不能动,需整株入药炉,有长老看着,药童也没办法。 好在今日炼丹,它自己掉下一根须须,便被她藏了起来,带出来了,毕竟长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要一根须。 老二给了对方一小堆灵石后,忐忑的让三弟回家问问看娘亲能不能种出来,若是能种出来,那她们三兄妹的修炼的资源就有了……可她也没什么把握,心里是渺茫的,只想着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没想到娘亲真的牛!看着娘亲平时只顾自己美,爱美,对他们也是像小狗一样有时候爱搭不理,有时疼起来也抱怀里疼一疼,但总得来说,就是很不着调的样子,没有爹爹靠谱,娘亲答应他们的事,也经常忘。 但这一次,三弟在家足足呆了一个月,回来后兴奋的不得了,三兄妹聚在一起! “娘亲真的种出来了!” “天啊!真是玉猴菇!” “嘘!小点声!” “有时候真怀疑,娘亲才是修仙者,很多时候她比我们厉害多了,这种菇野外生长不易,宗门都没有办法,娘亲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匪夷所思…… “管它怎么种出来,娘亲能种就好,我们把这玉猴菇卖了,修行的资源就有了,娘亲说一个月要换三次土才能种出一根菇,让我们省着点用……” “够了够了,一个月一根呢,够我们三人筑基成功了!” “娘亲还说,说我们不争气,都进了仙宗了,成了修仙者,还要回去麻烦她老人家,简直丢脸!” 老三说完,兄妹三个都不好意思起来,但没有办法,修炼资源代表着修炼进程,她们再好的灵根,没有资源也得歇菜,以后只能多多孝敬娘亲了。 在何雪樱看来,这玉猴菇之所以难种植,是因为它生长时需要一缕仙气,它肯定会长在有仙气的灵植身上,若动了有仙气的灵植,那股仙气没有了,它自然就死掉了。 偏偏她手中有仙松腐木,虽然是腐木,它也是仙松,有一缕仙气在,正是这缕仙气才能种植灵植。 一根玉猴菇要三根仙松腐木才能种出来,而且生长极慢,要一个月的时间。 何雪樱一直将玉猴菇种三个子女,其中一人到了金丹境才停下来。 到那时,她已九十多岁高龄了,因保养得好,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连一丝皱纹也没有。 就算老三经常下山看望父母,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母亲,真的越来越像仙人,怎会如此容颜不老呢?就算炼气期的修仙者,九十岁的高龄也苍老了,而他的娘亲却依旧年轻,这不是仙人是什么。 可他测过无数遍了,他的娘亲真的只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反倒父亲有极好的灵根,但可惜了,他一生都在陪伴着母亲,没有修过仙。 不过练的却凡人顶尖气血功法,当气血凝实到极点,竟也有驻颜的功效,加上本身有灵根,看起来亦是年轻,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的父母一生当真是羡煞旁人,外人都以为是三个仙宗的子女给父母寻来了什么驻颜的丹药,才能这般长生不老,容貌永驻,这传言实在让老三汗颜。 凡是增寿驻颜类丹药在修仙界凤毛麟角,出现一枚万人争抢,他们哪有那个本事呢。 待到何雪樱百岁时,何文早已离世了,小妹何小姜虽健在,但也年纪颇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需要驻着拐,但每日仍要挣扎着来看二姐。 在娘亲百岁寿诞那天生日,三兄妹意气风发地下山了,为母亲贺寿,还带着了许多宗内道友。 并不是他们邀请道友前去,而是大哥前不久入了金丹,现在已经金丹修士了,宗内自然一帮人巴结,兄妹三人觉得这是巴结,但对凡人来说,那一日有仙人降落,堪称奇景。 当天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单是何家人,何文的后代,何雪樱的那些便宜的侄子侄女们,就踩烂了门槛,顶是一张张巴结的老脸讨好着这位太祖姑奶奶,自何文离世后,何雪樱就不太愿意跟何家人来往了。 她那便宜弟弟在世时,还算听她的话,但他纳了太多妾室,争家产的时候子女打得头破血流,乌烟瘴气的,小妾教养的孩子都不怎么样,何雪樱都想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否则天天进门喊太祖姑奶奶评礼,烦人的很。她住的府已换成三进大宅了,府邸张灯结彩,朱红大开,门口高悬寿匾,从门口到正堂铺满了鲜艳的红地毯。 何雪樱本不想大办,折腾这些干嘛,但程简泊要给她办,一切都是他一手置办。 何雪樱生了三个儿女都入了仙宗,普通凡人不知,但不少知道内情的也纷纷前来蹭福气,并预知到今日肯定会有仙人到场,不肯错过这个见仙人的机会。 前来贺寿宾客络绎不绝,有身着华美服饰,乘坐华丽马车,也有衣着不起眼的道人,甚至江湖武士也带着贺礼前来府中蹭碗寿酒喝。 贺礼五花八门,古玩玉器、名家书画、稀世珍宝等。 府中还请了有名的戏台子,场地一搭,名角们粉墨登场,唱腔婉转,身段优美,寿宴上一片欢乐。 宴会桌上也摆满了山珍海味,一道道美酒佳肴,宾客间觥筹交错之间,笑语不断。 直到一群仙人从天而降,更是将这场寿宴推向了高潮,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笑脸相迎,迎接着他们盼望已久的时刻。 今日的何雪樱精神头特别足! 一直端坐着,脸笑意地迎着众多宾客,她打扮得一身红,精神极了。 见到儿子与其它修仙者前来,何雪樱丝毫未惧,拜礼时她笑眯眯地请他们起身,还与他们唠家常,那些跟过来的修仙者在见到三兄妹的母亲时,当真惊为天人,能生出三位灵根子女的妇人,看起来果然气度不凡,心中暗暗称奇,瞧着竟隐隐有仙人风采,她真是个凡人! 只见她坐在上面,笑容和蔼亲切,气度可并不比宗里的长老们差,甚至比长老更有一种空灵之气,怪不得能生出人中龙凤,这母亲当真不凡! 父亲看起来也不似凡人,竟然同样年轻的不像话。 一时间,众修仙者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入座,周围的宾客各种讨好修仙者,修仙者则围着老大三人,极是奉承,并且当着他们的面送上了贵重的礼物。 大宴终是落下,送客的时候,何雪樱摆手让儿女们去送,她有些累了。 她抓着丈夫的手,仍唤着他当年的名字:“泊郎……你刚喝了酒,有些醉了,扶我去房里休息吧。” 程简泊自然无不应她,搀扶着她回到内室,帮她仔细摘了头饰,除去身上繁琐的礼衫,只着里面水红色薄衫,扶她躺在了长塌上。 程简泊还是像小时一样,跟着躺在她身侧,与她形影不离,仿佛守护着一块珍宝。 何雪樱则爱怜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伸手慢慢地顺了顺他的头发,抚摸着他,纤指滑过他仍显年轻的脸颊,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怎么变过,她看着他的模样,好似要记在脑海中一样,许久她才轻轻开口:“泊郎……你可知,你本应该有另一个人生……” 可惜啊,是她束缚了他,将他留在了身边,原本的泊郎,乃是魔宗天才绝艳的魔子,三百年风头无两,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在仙魔两地叱咤风云,乃是与主角共驾并驱响当当魔头! 如今却只是一个凡人,只享百年寿,就这么普通地度过了无趣的一生,平平淡淡的,她总觉得,委屈他了。 两种人生,一个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一个却成为了蝼蚁,不知他若有了书中的记忆,是否会后悔,后悔娶了她,甚至恨她…… 她怔怔地望着这个书里的魔头,陪伴了她一生的男人。 听到他低低地说:“我知道……” 他知道他还有另一个人生,应该是梦里那个肆意疯魔的人生,可他并不想要经历那样的人生,那么痛苦的人生,看似风光,却身处地狱。 他想要的,还是这一世……有她在的这一世,她活着的这一世。 在他察觉到自己很可能拥有另一世记忆时,他便做出了选择,从来不后悔,更不恨她,反而是她是成全了他…… “我困了,泊郎,我要睡一会儿。”说完,何雪樱只觉得眼皮沉沉,很快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中。 程简泊极为平静地看着她合上眼,感受到她慢慢的没有了呼吸,知道她已离世。 他很平静地将被子给她盖了盖,然后依偎在她身边,最后一掌慢慢地拍在自己胸前。 这么多年,他一直练着血阳真经,练到最高深时可改变自己的容貌,将气血维持在最佳年纪,也一直保持着她喜欢的年轻的容颜。 这一掌后,他气脉尽断,散去了近百年的血阳功,无了气血维持,气机流失,顷刻间,他恢复了本来模样,头发瞬间由黑转白,迅速苍老,很快,他看她最后一眼,合上了眼睛,与怀里的女子相偎在一起。 “阿樱,听说魂魄有轮回,来世我还能遇见你吗……” 内室很快再无声响。 兄妹三人送客后,左右见不到父母,来到内室寻人时才发现,父亲母亲合衣相偎,早已寿尽离去。 三人悲痛恸哭,跪地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1 章【VIP】 第141章是末世啊!1 “封凌兄弟!帮帮忙吧!” 一大早胖子站在楼下,拿着手机道。 手机另一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胖子的脸顿时纠成一团。 “……这次我可没骗你,雇主开价五十万!只要能解决这事儿,你师父建观的尾款就能结清了。”胖子不遗余力地劝着:“你别睡了,快点过来吧?” 手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五十万?呵,哥们,你别是摊上什么大事了,才来找我?上次那伙盗墓的你来找我记得不,背回来一个千年老鬼,死了那么多人,我命差点栽进去了!”那会儿也才分了他三十万,这个活儿竟然五十万…… “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不是啊!凌老弟!上次那是意外!谁知道那无名墓地的鬼那么厉害啊……我也差点着了道……不过这次!这次真是个好活!” “我跟你说说情况啊,是个女孩,一睡不起,怎么叫都叫不醒,医院检查过,没有问题,也没有外伤,头也检查过,没有磕碰痕迹,就怀疑是走魂了,女孩父母托人找到了我,也是我托大了,我以为就是个跑魂儿的事儿,魂叫回来就完事了,而且一开始,女孩父亲出价十万!她父母平时做点小生意,有点小钱,可这点钱怎么能请得动您这尊大佛呢!分一分也就几万块,于是我就找了刘三,可他也是个半调子,没给解决。” “结果,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啊,雇主又找了一人,那个人也解决不了!还是斩山那位,他可是龙虎山的道长,你知道他本事,他进去转了一圈就走人了,说搞不了……说女孩魂压根就不在了,继续叫魂是浪费时间。” “斩山都没办法,那我也想走人了,但雇主将钱一下子加到了五十万,这户人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说若能救回来,还额外给五万车马费!我一听这价儿,我就直奔你这来了!我这可句句都是实话!你得帮帮我啊!好兄弟!这回钱我也不少你的,我就拿个车马费,怎么样?够意思吧?” 胖子忙了两日若拍拍屁股走了,一分钱也赚不着,若封凌把这事解决了,他拿个五万封口钱,也不算白跑一趟,关键是分多了请不动这位爷啊! 这可是隐山派开山大弟子,将来的派别掌门人呢,在他们这行极有份量的,当然,外人是不清楚了。 胖子楼下走来走去,口沫横飞地总算将电话那头的人给说动了。 挂断后,胖子搓了下脸,将手机揣兜里,心道,不好办啊!这个事! 这时从楼里走出来一男一女,男人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是儒雅,女子也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二人脸上皆是愁容,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 夫妻俩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过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男的做玉石买卖,有个玉器店,可现在生意不好做啊,进了一批百来万的货,卖不动啊,钱现在都压在手里了,没多少钱了,结果女儿又出了事。 “张大师,高人可是找到了?我女儿已经昏迷一星期了, 医院检查过,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一切正常,但就是醒不过来,现在只能靠点滴维持,再这样下去,呜……” “对啊张大师,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回我女儿,我再给大师添些车马费!”夫妻二人是真的急了,围着胖子道…… 胖子急忙摆手:“可别叫我张大师了,我本名张大帅!叫我大帅或胖子就行。” 随后他一脸奸商地笑了,一笑胖脸出现两个酒窝,看起来憨态可掬,中和了他奸商的面相,他道:“这回啊,您就放心吧,我这次请来的这位大师,厉害着呢!乃是隐山派第六十五代传人,号称凌风子的高人,我已经联系到他了,他马上过来,来了肯定把这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救你女儿不在话下……” 胖子口若悬河地夸大其词地保证道。 夫妻二人见他说的笃定,倒是放心了些,却没上楼,一直在楼底下等着这位高人前来。 胖子虽然说得肯定以及坚定,其实心下也在打鼓。 因为这事吧,着实有点玄了。 胖子原是丹鼎派外家弟子,丹鼎主练内丹,他练了十来年也没成丹,资质不行。 这修炼财侣法地,财是第一位的,为了生活,他就在外面跑跑活儿赚点小钱,小打小闹,主要做中间人的买卖,遇到“事”了,他张罗着,按雇主出的价码找合适的天师来解决,在圈子里他的人脉算广了。 原本接到这个活儿,看着是个挺容易的小活儿,请不少人来,就是解决不了,真邪门!这个来做法,摇头摇走人,那个来了上下跳了一番,叹气走人,符也用了,魂也叫了,女孩还是一动不动。 长得还是个贼漂亮的小姑娘!那头长发铺在床上,那身姿窈窕,听她父母说女儿这条件亲戚劝过说让她考艺术院校,夫妻俩不舍得,最后读了离家近的大学,方便父母去看望。 胖子问他们,在孩子出事前,女孩有没有什么异常。 夫妻二人说他们女儿很乖巧,特别听话,太漂亮放哪儿父母都不放心,早晚接受,也不让她随便学校谈恋爱,就是之前吧,樱蕾在学校被一男同学猛烈追求,女儿拒绝了,没想到那男同学竟想不开要跳大江,这事儿差点没上新闻,后来人救了下来。 他们就猜,女儿出事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胖子这么一听,倒是有点问题,又问了他们,女儿出事前的征兆。 夫妻二人就不知道了,只说女儿樱蕾跟同学合租了一间公寓,前阵子同学家里有事回去了,她自己在那边住,没过多久女儿朋友给他们打来电话,说樱蕾两天已经没来学校,手机也打不通,两夫妻这才跑去公寓一看,差点没崩溃。 就见女儿樱蕾穿着睡衣一动不动地躺在卧室床上,那时,他们还以为…… 后来警察都去了,没有任何犯罪迹象。 真是奇了怪了,胖子站在楼下反复琢磨,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嘴里的高人骑着一辆电动车来了。 夫妻二人跟着胖子迎了过去,看到这位大师拿下头盔时, 夫妻两人脸上明显一愣。 年轻!也太年轻了吧? 这……这靠谱吗?夫妻俩心里打着鼓。 来人穿着浅灰色t恤,黑色工装裤,板鞋,寸发,头盔下是一张帅气的脸……这哪里像大师!这明明……明明跟他们女儿,同龄的样子。 夫妻俩脸上神情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 胖子赶紧两人道:“二位,这位就是我说的隐山派大弟子,人的天赋不同,道行也是,这位是真的厉害,有真本事!一般人请不动,也就是我胖子,能把他请下山,放心吧。” 胖子这么一说,夫妻二人这才半信半疑地见了面,简单介绍了下。 封凌放好了头盔,长腿一迈下了车,放好电动车,一抚短发,就听到胖子在那儿卖力介绍,他等了半天,又是互相介绍名号,是又握手,站在那寒暄,他忍了忍,最后转动着手上的咒言木珠,不耐烦的道:“人在哪儿,我去看看。” 没的寒暄浪费时间。 夫妻二人心里忐忑,这年轻人看起来冷冰冰不想与他们多说话的样子,除了一开始报了自己的名字后,多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儿一脸公事公办,更没有询问事情始末,以及女儿的情况,与之前的大师不太一样。 但事已至此,人都来了,无论如何就先看看,看看他怎么说,若他看不了,他们便另寻他人。 夫妻自然是心里着急的,有几人过来看过后说女儿樱蕾这情况,越拖希望越渺茫,她们现在只能病急乱投医。于是带着这位让人不甚放心的年轻人进了自家楼层。 在x市,夫妻住的小区算是楼王地段了,就是楼层不太好,十八层…… 封凌看着层数皱了下眉,是个容易聚煞的楼层,不是不能住,只看住的人命硬不硬,能不能降得住。 旁边胖子看了眼前面的夫妻,小声跟封凌道:“我说封凌啊,你对客户就不能热情点?把头衔都拿出来讲一讲,我帮你介绍,你还不爱听了……” 真是的。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建道观天天搬石头,昨晚搬到半夜,累个半死,现在头还是懵的,哪儿来的热情?赶紧的,先看看人,行就接了,不行我走人,前些天还算了一卦,下签!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事非。啧,少冒险……” “靠!”胖子不由地原地甩了下头,这有本事的人哈,就是傲!他要不是天赋差,他也不想赔笑脸拉活儿,可恶!真会装! 进了中间户后,入目就是四室两厅的房子,面积还挺大的,夫妻二人赶紧将人引到里面女儿的房间,房间里布置的相当温馨,粉蓝两色,浅浅的,很少女风,墙上还贴着卡通画,应该动漫的手缓漫画,柜子上还放着几个布偶。 屋顶挂着一盏价值不菲的水晶灯,胡桃木色的高档木质家具,铜色金属装饰件在家具上恰到好处地点缀,精致的门把手,金属门钉,无不增添了一份小奢华与小精致。 看来夫妻二人相当宠爱这个女儿。 床头挂着小清新的浅绿床纱, 已经撩起来,床上躺着一个少女,安静地睡在那里,长发披肩,身形窈窕,一张小脸细腻如瓷,吹弹可破。 五官看起来是甜美醉人的类型,光躺在那里就很甜,不敢想象,若她睁开眼睛该有多甜! 她穿着一件粉色蕾花上衣,在樱花色柔软的床铺上一动不动。 “封凌,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这活能接吗?斩山说她的魂魄招不回来了,被封住了,也不知道被封在哪里了,这姑娘是不是得罪人了啊……”胖子说着女孩的情况,说完后,他也没听到声儿,一扭头就见到身旁的人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女孩看,一脸被勾住了魂的样子。 胖子:…… 封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听到胖子又大声问了他一遍,他才回过神,咳了一声,不自在道:“嗯,能接……不用找别人了,我接!” 胖子:……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痛快……他打量起封凌,满脸怀疑道:“……你,你刚不还说抽了下签,少冒险,这还没弄清原因,不知道这个女孩得罪了谁,你就接了?你确定?” “你哪儿那么废话!”封凌开始翻脸不认帐:“什么下签?我说过吗?” 说完不理胖子,迈着大长腿走到床前,夫妻二人见状立即跟上来,紧张地看着这年轻人围着床转了一圈,先看了下女孩额头,再看下巴,最后拿起女儿樱蕾的手,那软棉棉,明明看着纤细,握起来似握了一手羊脂一样的手感,真是让人心动,他沉下心,开始捋着她的软绵绵玉嫩一般的中指。 捋了数下, 然后俯身看少女的眼珠,当真是一魂都不剩?全走了! 夫妻里的妇人在旁边一直忍耐着,见他捋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位……这位师父,我女儿,她有没有救啊?能治吗?” 以往来的“大师”都不正面回复这个问题,只是说再看看,看着看着最后都告辞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当即坚定道:“能治!”说完他放好女孩的手,转过身,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他笑起来竟然颇有股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感觉,与之前的高冷判若两人,他语气出奇地好,他道:“我说阿姨啊!别担心,你女的魂魄我肯定给她带回来!” 胖子:…… 不对啊,他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啊!这明明是他的词儿啊! 但年轻人的保证并没有让夫妻二人放下心,反而更忐忑起来,这么年轻,还是半信半疑。 封凌倒也没解释。 他又道:“但你女儿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他看了眼别墅女孩的房间,语气温和地询问道:“她出问题的地方应该不在这里,阿姨,叔叔,能不能简单说一下,她出事前常去的地方,或者常住的地方在哪儿?最近有没有换过住处?” “常去的地方……那就是学校,樱蕾她还读书呢,读大四,常住的地方,她和同学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对,公寓条件是蛮好的,比学校住着舒服,我去过,她是和一个女同学住在一起,平时也就学校公寓两点一线,没听她说常去什么地方啊,我女儿时常与我视频通话,我们无话不谈,她若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定会告诉我的。” “那她出事的时候在哪儿?” “公寓,是公寓!”父亲道:“她两天没去学校,樱蕾的好友联系不上她,才联系到我们,我和她妈妈这才赶过去,当时打开公寓的门时,她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封凌目光一动,想到什么,问道:“她不是与室友合租吗,怎么过了两天才发现她异常?” “樱蕾室友实习去了,在单位那边租房子,所以学校那边就不租了,樱蕾后为一直自己住的。” “阿姨你想想,出事前,她有说过什么没有?” 那妇人认真回想了下道:“没有,一直很正常,哦,她好像说了一嘴,住进去时说房子有点暗,有点冷,室友走了之后,她就想换个房子住,但搬家又麻烦,我让她凑合到毕业,她也说再找个室友,没想到……” 封凌这才点头道:“我知道了。”他对男子道:“叶叔,麻烦你开车带我去公寓里看看。” “没问题!”男子一口应下。 胖子在旁边东看看,西看看,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 真没想到啊!封凌这么浓眉大眼的人竟也为美色叛变了! 之前他没活时在某直播平台,天天给直播间的老铁们看真假古玩,不为收货,只为赚点直播间老铁们的礼物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的,当时他在直播的时候,露出了本性,见到连线的是美女,他就笑, 见到穿黑丝的女孩,他就直眼儿,见到男的就侧脸嫌弃的眼神,结果被进直播间的封凌,将他好色的模样截成了表情包,动不动就发给他,嘲笑他。 再看看封凌,他真想掏出手机,拍下当初嘲笑他的人现在的嘴脸!呵呵,谁还不是个男人啊! 下楼后,丈夫亲自开车带他们去女儿学校公寓。 女孩母亲在车里时还跟他道:“……之前来过的一位,他一直问我女儿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看着像被人设了局,我想了半天,没有啊!我家樱蕾平时可听话了,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早年我与樱蕾爸爸工作忙没空带她,她是她姥姥带大的,老人节俭,樱蕾这孩子也跟着学会了,从不多花钱,不乱花钱,一直很懂事,性格好也不爱出去玩,你说,她怎么就得罪人了呢?” 胖子见封凌闭上了眼睛,在闭目养神,他便将话接了过去,与夫妻二人聊了聊。 车速很快,没多久到了公寓楼下,当真像夫妻二人说的,是间优质公寓。 “两室一厅,虽然面积不大,但高层景观好。”樱蕾母亲打开公寓的门,胖子与封凌走了进去,一进去就是客厅,满室的阳光,窗户也大,是个阳光房,按说这样的房子,这样的风水,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之前斩山也来过。”胖子在旁边悄声对封凌道:“没瞧出什么东西来……只说不对劲。” “嗯,看看再说。”封凌走了进去。 “一楼是公共区域,两间卧室东面一间,西面一间,樱蕾住在西边,这是樱蕾的房间。” “西边这屋子光线不太好!樱蕾这孩子从来不争不抢的……”说着, 打开了女儿卧室的房门,胖子跟着进去了。 一走进去,妈呀,别说哈,确实阴乎乎的,胖子之前来过一次,没发现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 怎么跟封凌过来后,就觉得不对了呢!估计封凌的八字阳气很盛,大概沾了他那股阳气儿的能量,阳气一足,就能觉察到阳气之外那股阴森的味道,阴阳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从脚底往上冒凉气儿一样! 封凌看向胖子,胖也看向封凌。 这房子有问题! 西卧室装修雅致,暖白色墙面,浅色实木地板,果绿色沙发,沙发上还摆着几个色彩如糖果的可爱抱枕,窗台摆着一片绿植,养的生机勃勃。 还是个爱种花养草的姑娘。 封凌个子高,他单手插着兜走了进去,目光犀利地四处看着,房间的布局,原本是没问题的,可为什么客厅没事,一进卧室整个气场就不对了呢? 他走到房间的祸害位,坎位处,见那里放着一桌子,桌子上有许多小件摆设,他在东西上一一扫过,最后视线移向桌子下面位置,那里竟然放了一块石头! 他立即蹲下来瞄了一眼,然后对女孩父亲道:“叔叔,这块石头是你女儿放在这里的吗?” 男子显然不知道这件事,看向自己的妻子,女孩母亲想了想说:“我第一次来女儿这里,帮她打扫过卫生,那时是没有的,后来也打扫过,至少半年前是没有石头的,对啊,樱蕾怎么会往屋子里放石头,这石头……石头有问题吗?” 封凌没说话,他将那块两只手大小的石头放回到了原处:“……是石敢当。”他看向胖子说道。 “石敢当!”这在古时也是某种镇压魂魄的东西啊!胖子心里一惊,赶紧也过去拿起那块石头看来看去。 “有问题,封凌,这里绝对有问题!” 封凌起身在房间里走走停停,看向这个西面朝向大夏天冒凉气的房间,旁边女孩母亲也察觉到古怪了,之前来时还没感觉,现在她也觉得这屋子里阴森森的。 她搓了下手臂,有点冷,男子赶紧过来搂着妻子,两人站在一起,看着胖子与那个帅气的年轻人不断在房间里走四处观察。 年轻人很快走到另一处,蹲下身找了会:“艮位……找到了。”胖子立即凑了过来。 “艮为土,也是石头。” 这时似乎有风吹进来,窗帘被吹动了:“窗户是谁开的?”封凌问了一句。 女孩母亲道:“是前两天我过来时开窗通风,可能忘记关了,女儿出事后,整日我都浑浑噩噩的……” 紧接着封凌又在沙发底子发现一块石敢当,胖子惊了:“不是吧,上次斩山来时,我也跟着来过,没有这些东西啊……” “你确定没有?” “没有!我确定,有石头我还能看不到吗?我又不是瞎子!” “看来!还真是得罪了人,出事之后还回来布置,想要将她的魂魄永远镇压在这个地方。” 胖子见封凌起身,也跟着起来。 接着封凌又走到了房子的秋冬位,那里靠着墙放着一面镜子,女孩换衣服都喜欢照这种全身镜,他望着镜子,一人多高,直到看到镜子一角挂着一串手串,是一串辣椒形状的手串,特别红,红得像鞭炮,密密麻麻的小辣椒编成了一串,挂在镜子一角。 封凌问女孩父亲:“叔叔,这个手串是你女儿的吗?”那男子走近看了一眼,立马肯定道:“这不是我女儿的!” “何以见得,或许是她自己买的?” 男子笑了:“小伙子,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玉器这一行,我从接触已经有二十年了,家里就这个生意,要是连这点眼力界都没有怎么行,我女儿也喜欢玉器,她也懂这些,这串南红辣椒我不上手就知道,这是染色的,还是最差的那种染色手串,你看这颜色红得死板又扎眼,绝对不是天然玉石的光泽,我能看出来,我女儿也能看出来,她绝对不会戴这种东西,更不会买,就算别人送,她也肯定不会要,染色的东西她平时都不拿的。” “那这串就不是她的……” 封凌走向辣椒对面的衣柜里,翻了翻,在下面找到了一把匕首,他对身边的胖子道:“刀为金,金克木局,他女儿木命,真是克得死死的。” “你抬头,帮我看看巽位那里贴的一个封条,上面写了什么?我看不清。” 胖子立即仰头抻脖望:“好像是,生意……兴隆?” 封凌啧了一声:“……背面肯定有字,五鬼位也有石敢当,四个方位,加上头顶也被封住了,离火生土,加重了封印的能量,还有那几个柜子上的摆件,你看看,木雕牛,铜马,墙上有幅鹿角图,三山为未申坤,坤卦,坤为女,困女局……” 坤位代表着住在这里的女子,要困住屋子里的人。 “还真有人大费周章啊!竟然布置了一个五行困局,针对坤位,设的局。” 胖子嘴里也喃喃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反过来!” “娘的,反过来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五行困局!” 封凌走到了卧室床的位置,低头看了一眼:“这里就是坤位。”说完他围着床转了一圈,然后对站在门口的夫妻道:“叶叔叔,要不要试一下?这张床下面的地板,看看咱能不能撬起来,撬起来看看下面的东西……” 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房子,是租人家的,私自撬人家地板,修复肯定也是一笔费用。 夫妻俩没有犹豫,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只能任这年轻人折腾了,毕竟刚才他真的从屋子里好几个地方摸出石头来,这让夫妻心里又凉又疑,正常来说,谁会在卧室桌子下面,床下面,衣柜下面放石头,还是一堆破烂石头……他们才意识到女儿卧室处处透着不对。 女儿樱蕾肯定是不会放这些石头的。 于是夫妻赶忙上前帮忙,四人忙活起来,将床给移到一边,将床彻底移开的那一刹那,不用撬地板了。 因为地板已经被人撬开了,只见撬开的那块板子下面,放着个布偶娃娃,布偶娃娃的头上扎满了针…… 女孩母亲在见这个扎针的娃娃时,吓得叫了一声,一下子晕过去了,一时兵荒马乱,在掐了人中后才将人唤醒,醒了女孩母亲就哭了。 尤其见到布偶娃娃上面写的生辰八字,女孩母亲直接崩溃了,说不出话来,还是女孩的父亲望着那怪异的娃娃,全身发凉发毛,他愤怒道:“……这是和我女儿多大仇,多大怨啊!报警!无论花多少精力,多少钱,我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大师!您看,我女儿现在的情况,还有救吗!” 封凌用纸包着布偶,把它拿了起来,上面竟然还画了个小丑的笑脸,他又找了找布偶的耳后,脚底,背后几个零星咒文。 “怎么样,能解吗?”胖子凑过来问。 封凌舒了口气,捏着这娃娃,扭头问他:“斩山真的拘不回魂?” “对。”胖子道:“你也知道,道术有专攻,斩山就是叫魂的,这一行没人比他更能耐,听说他上辈子还是鬼差呢,地府公务员,专门拘魂,现在做人,收魂魄也有一套,但他说,叫不回来,她魂魄不在了,到处找不到。” “找不到……”封凌望着布偶:“找不到就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不是南洋那边的诅咒娃娃么?” “诅咒也分很多种,这是梦魇娃娃,她不是魂魄不在了,而是被困住了,叫不回来是她的魂魄被锁在了梦里,已经不在现实中了。” “那把这些针都给拔了, 将娃娃烧了,是不是就能破解困咒?” 封凌摇头道:“梦魇娃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旦下咒成功,哪怕毁掉它,下咒人的魂魄也回不来了。” “什么!什么人啊,真恶毒!那现在怎么办啊?”胖子问。 封凌是隐山派的人,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活,没有绝活的门派很难流传下来,隐山派有一秘技以前叫做入黄粱,现在叫彼岸相逢。 也就是入梦,梦境怎么说呢,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维度不同,它不在现实生活中,古人时称梦境为“彼岸”,是现实的尽头。 入梦这种技能之所以被称作秘技,就是因为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封凌自小魂魄出奇的强大,大概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左右,从出生会说话开始,就被师父教授封魂之术,养魂几十载,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 他魂魄比出生时更强大,只是平时封印起来,很少解封,这是他的天赋,在魂魄的世界,别人是星星,他是太阳。 所以,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有能力进入别人的梦境中,普通人是无法入他人梦,就算偶然进去,很危险,会被影响,被同化,被驱逐,甚至有很多意外发生,很多人,死在了别人的梦里,永远都回不来了。 只有魂魄强大的人,才能够自由地进入他人梦境,从容地游离于□□之外,在别人魂灵的彼岸世界里活动,并记得自己是谁。 魂魄这东西虚无缥缈,不是想练就能练的,门槛极高,成就与否, 全凭天赋,是个吃天赋的技能,老天赏饭能力。 可就算他有六分把握将人带出来,但梦境里,一切都是不可控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意味着随时会发生意外,一般情况下,封凌很少进别人的梦,谁知道那里是火山爆发,还是地核爆炸,可梦境里,一切都有可能! 而且梦境世界与现实一样,受伤了,魂魄也会受伤,进去容易,想找离开梦境的通道,很难。 若平时,他根本就不会冒这样的风险,但这次,封凌几乎没有犹豫地将手里的诅咒娃娃扔给了胖子。 这把胖子吓的,接到手里时,他全身的肉都在抖动,差点没将这诡异的娃娃扔出去,更可怕的是他还手抖了下,一抖一颤,就见娃娃头抖掉了,原来头是用根针连在一起,他一动,头就掉了,妈蛋!吓得他当场原地跳起来,咕嘎乱叫。 “好你个封凌!这可吓死老子了!快把这个玩意拿走啊……” “大师!现在怎么办?我女儿她……呜呜,我女儿……”女孩母亲这会儿总算缓过来了,被丈夫扶着急急地走过来询问面前这个年轻人。 他们再也不会将这个年轻人当成毛头小子看待了,那胖子说的对,这是个高手,高手不分年纪,只看天赋。 这时也不叫小伙子了,一口一个大师。 “阿姨,别着急,我们先回去,路上我会解释的。” 很快四人离开了公寓,在车上封凌也将这件事大概说了一下,最后也给出了解决办法。 夫妻俩听到女儿被困在了梦里, 女孩母亲又哭了起来。 在听到大师要入梦唤醒女儿,他们自然举双手同意。 时间已经耽搁太久了,于是四人马不停蹄地返回到夫妻家中,樱蕾仍与以往一样躺在床上。 “现在开始吧,阿姨,我需要你女儿一点血,到时,我会躺在床边,和你女儿手握着手,进入她的梦境,到那时,我会跟你女儿一样失去魂魄,一动不动,不必害怕,我只是入梦了,你们可别以为我死了,给我处理了……如要三天没回来,请一定用科学的手段维持我的生命,梦里也许凶险,时间会长一些,尽量保护好我们,我会带她回来……” 夫妻一一应下。 旁边的胖子倒是有点急了,几次张嘴想说话,不是啊,兄弟!咱只是接点活干,赚点钱罢了,若太危险那就算了,大不了不赚这个钱了,这怎么回事,这怎么突然命都要搭上,也要入梦。 封凌是真缺这五十万呐?还是等米下锅呢?这么不要命?但当着这夫妻的面他也不好说这话,于是在床下面抄着手,急得一直给封凌使眼色,没想到他就瞎了一样,仿佛抛媚眼给瞎子看。 很快准备妥当了,封凌看向胖子,他严肃道:“胖哥儿,一旦运气差,我没了,记着,一定要给我停灵七日再葬,别想给我直接拉火葬场烧了,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看好我的身体!” 胖子:…… “不是,封凌!”咱这活儿其实是可以不干的呀! 封凌没理他,直接翻身躺在了搬过来的一条长塌上,与床边的女孩手交握着,女孩母亲用测血糖的仪器从女儿手上硬挤出了点血,封凌用这血在自己手心上画了道符,有了这道符,他能在梦境里最快找到她。 他躺下来,将女孩的手握紧,闭上了眼睛,解开了魂魄的封印。 他根本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酝酿半天才能进入梦境,当魂魄足够强大时,进入梦境可以随意控制。 不但能控制自己的,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精准地进入别人的梦。 每个人的梦境颜色不同,当他魂魄看见女孩的精神世界时,这个女孩的精神体竟是五彩斑斓的紫,荧光紫,美丽非凡。 接着他的精神力猛地一沉,魂魄瞬间进入到她的紫色梦境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4 章【VIP】 第144章是末世啊!4 一楼自助餐厅区域,灯光明亮。 餐厅玻璃门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树在摇摆,风雨欲来,餐厅内却人声鼎沸,仿佛一场美食盛宴。 踏入餐厅,各类美食琳琅满目地摆放在餐台上,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叶樱蕾跟着游客后面,一同回到了酒店,进来后,终于放松了些,现在到台风来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她在自助区转了一圈,本打算最后一个格子存些熟食,但看样子是存不了多少,也不能打包带走,还不如回酒店将她行李箱存进最后一个格子里。 在见到海鲜区那鲜美的螃蟹张牙舞爪,鲜嫩的虾子摆在盘中,晶莹剔透,还有各种鲜贝类都散发着海洋鲜美的气息。 叶樱蕾看了一会,肚子饿了,决定先在这里吃饱再说。 她很快拿了食物坐了下来,大快朵颐,心情虽不美妙,但胃口很好,因为这很可能是她在这岛上最后一顿正常的晚餐了。 美味的海鲜,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牛排、羊排以及各式烤肉,烤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口中四溢。 寿司一个个摆在盘中,看起来色彩斑斓,精致美观,米饭软糯,生鱼片新鲜,口感丰富有层次感。 更不提甜品区,精致的蛋糕,细腻的布丁与香甜的冰淇淋,每一口都如梦幻般的存在,让人难以抗拒。 叶樱蕾大概知道自己吃的很可能是最后一顿人类正常的晚餐, 之后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会怎么样。 所以她坐在那里,慢慢地吃了许久,没有着急,而是一口一口细细品尝着这人间美味,味蕾最后的狂欢,感受着最后一次美好时光…… 待叶樱蕾吃完,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这是她在行李箱首饰盒里找到的,看着价值不菲,表盘镶钻,在餐厅灯光下闪闪发光,应该是家人送她生日礼物,因为表背面有一个樱字和年月日。 想到水灾后没多久岛上电力设备瘫痪,手机很快就没用了,所以她将表戴上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自助餐厅的服务时间到八点半结束,餐厅人潮已退去,只剩下零星几桌在吃饭,叶樱蕾望向玻璃窗外面,起风了,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打算离开一楼,路过旁边桌子时,四人其中一人拿着手机在刷,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问道:“晚上不会有台风吧?” “台风?什么时候?”另一人大口吃着粉丝扇贝,随口问。 “你没看手机吗?上热搜了,有个国泰民安的台风,在深海区域转了大半个月,现在朝陆地这边过来了,速度特别快……” “什么?我看看。” “据说现在离九星岛不远,本来还想在这边多玩几天,我们明天还是返回内陆吧。” 四人聊了两句,很快说起了别的,看起来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将台风要来的事情当真,毕竟离得还有些远,就算过来也要几天后了。 叶樱蕾从嘈杂的餐厅离开, 直接返回顶层两室一厅的套间。 她手里拎着一只袋子,袋子里装着几件衣服。 是她在超市服装区看到的,毕竟炎炎夏日,她穿着牛仔裤与冲锋衣来回跑动,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太热了,见到超市有这种特色服饰,有民族元素的海岛服装,不但布料结实,穿着也轻便,她随手买了两件。 一进门,将袋子放到自己卧室矮柜上,从袋中取出异域风情的衣服看了看,随手洗了扔到烘干机上,趁着烘干时,她进浴间洗澡,洗完后又心事重重地将头发吹干。 衣服很快烘干了,这是一件袖子和领口有刺绣装饰的服饰,颜色鲜艳大胆,红、黄、蓝三色彩环状相互交织,颜色如阳光般热烈奔放,充满活力。 斜v领,七分袖,布料结实有弹性,紧贴身形,行动也轻便,最关键的是,它有放卡地方!可以放在胸前。 因为这件上衣里面竟然有胸垫设计,可能觉得这样穿起来显得胸大腰细,身材漂亮吧? 叶樱蕾并没有看中这个胸垫设计,她看中了那个放胸垫的小兜兜,是的,这还是个活口兜,可以将里面连体胸垫给抽出来,它就变成一个暗兜,如今她全身家当都在那张空间卡片里,那是放在裤兜里怕它掉了,放衣兜里又怕被人偷。 想来想去,只有放在胸前,贴着胸放她才最放心,尤其这件衣服紧贴身形,卡片怎么也不可能掉出来,拿取也方便,只要伸手从v领处将手指探入,轻轻一夹,就能从中将卡夹出来,简直是天才般的设计!专为她设计的。 所以看见这个兜的时候,摆弄了两下,立即就将衣服买了。 又拿了条与上衣比较搭的筒裙,和一条上窄下宽有异域风格的刺绣深蓝长裤,筒裙可以直接提上来做短裙,裤子两侧也有兜,穿起来很方便。 在卧室里,她换好上衣与筒裙,就当作今晚的睡衣,夜里台风,她肯定要合衣而睡的。 并且,还将卡片小心翼翼地放到胸前的兜兜里,放好了,才安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披着一头吹干的顺滑秀发走出了浴室,来到卧室落地窗前,站在那里透过玻璃望着外面。 可惜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雨滴一层一层不断地砸在窗上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有多大……落地窗大面积透明玻璃上,竟然看不到岛上一点点灯光,全部被雨水糊死了。 在这样一个风雨交织的夜,所有的雨滴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像一个个像被摔碎的水沫子,没有任何雨滴的形状。 她站在那里,面对玻璃窗前成千上万滴雨点的攻击,仿佛面对着即将来临的那个疯狂的末日世界! 就在她退了一步时,客厅玄关处传来声音,是门打开的声音,潘欣悦和她的男朋友陈凯菲回来了,不出所料,两人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一进来就开始吵闹。 听到两人的声音,叶樱蕾皱起了眉,真想将他们赶出去啊! 好在她只需要忍这一晚,等到台风与水灾过去,她就离开这里,寻找一间结实的地下室藏起来,于是便忍耐了下,没有作声。外面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你跟两个女生在卫生间门口撩骚!还加v,还有,我们两个人的情侣餐吃到一半,你怎么走了?” 叶樱蕾听到冰箱打开的声音,以及开啤酒的声音,男的冷淡道:“台风来了啊!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我说外面下雨了,我出去叫车,餐厅里都没人了,你不走待在那儿干嘛。” “那你也把钱付了呀!最后帐单还是我付的!一共二千七百七十六,还给我!” 男子敷衍的声音:“你又不是没吃!雨那么大我出去叫车,我衣服都浇湿了,我先换件衣服……”说着男子将身上湿了的上衣脱下来,在客厅里光着上身,他脱的时候目光还四处找了找,没找到那抹靓丽的身影,见到次卧关着,微微有些失望。 “你手机呢?给我转饭钱,一共二千七百七十六!”潘欣悦到处翻陈凯菲的衣服。 “够了!你烦不烦,就这么点钱一直追着我要!走开!”接着是两人拉拉扯扯,接着是潘欣悦追过去的骂声,以及浴室摔门的声音。 幸好两室两卫,叶樱蕾不必跟他们争浴室,洗好的衣服已经烘干,她仔细地将牛仔裤和冲锋衣收进箱子里,又从胸口取出卡,将箱子收入卡中物品栏最后一个空格,只见卡片第九格立马显示一个小行李箱标记。 至此,九个格子都装满了。 这张卡,可就是她现在的所有家当了。 她又小心地将卡放进胸前的兜里,贴胸存放。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得人心惊肉跳,叶樱蕾走过去将窗帘拉上,然后在床上躺下来打开了手机,昨日还寂寂无名,无人知晓的泰民台风,晚上就上了热搜,人尽皆知。 主要是它正以每小时二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偏西南方向移动,而且强度不断增强,其中不知席卷了多少深海生物,因速度突然加快,专业预测它极有可能在今晚经过内陆,这瞬间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关注。 气象卫星检测到了国泰民安的台风状态,在上空捕捉到台风的整个画面,那画面竟然像一只畸形怪物,两眼黑洞,仰天长啸,露出血盆大口,仿佛一只怪兽在吞噬天地。 画面有些血淋淋,看呆了许多网友,纷纷留下了惊人,害怕的评论,开始祈祷台风不会到他们那边。 以它现在的方向与速度,已经预测到它可能会在半夜时分到达沿海一带,极有可能是九星岛那边。 这下九星岛可惨了啊!九星岛附近的内陆居民顿时一片哀嚎。 九星岛这边接到台风马上登陆的消息,也都懵了,主岛与其它几座岛立即亮起了海上灯塔,开始各种应对台风的措施。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叶樱蕾沉重地看了一会儿台风预测,最后默地将手机放到一边,据那本海岛惊魂书中说所写,这场台风最初登陆的地方就是九星岛,又从九星岛转到了内□□虐。 一切都是只是开始。 她在热搜里留言,写了书中的远古病毒,进化兽的事,以及多储存吃的,但可很快就被大片评论淹没了,一朵水花都没有。 她叹了一声后,伸手要关灯,这家酒店台灯开关竟然设计在抽屉里,她拉开抽屉将灯关掉,一个人躺在床上,倾听着外面台风来临前,暴风雨的声音,她只能静静的一个人在黑暗里,想着日后她该怎么办,作为普通人,她要怎么面对书中的那个残酷的世界,怎么活下来。 想得头都疼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书里的情节在她记忆里似乎也是残缺的,她想不起男女主是谁!这真的很奇怪! 她记得这本书的情节,海岛逃亡,却一点都不记得男女。 她翻了书才知道书里男女主的名字,只是她没有一点印象,她也试着打听过,书中男女主也住在这家酒店,也是高层,甚至写了楼层,门号,可打听到的结果是,酒店里并没有这两个人。 所以对叶樱蕾来说,这一切又成了谜团,她开始怀疑,她真的穿进了书里吗? 她到底因为什么失忆? 若真穿了,为什么酒店里找不到书中记载的男女主?又或者她没有穿书,一切都只是巧合? 又或者是她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 黑暗里,除了窗外的暴雨,卧室里安静下来,不知多久,也许过去很久,也许只有一瞬间,她睡着了。 直到突然一阵“咣当!” 然后“哗啦”,伴随着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叶樱蕾一下子从梦中醒来!从床上坐起来。 外面传来狂风怒兽般咆哮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什么东西翻了,砸在了墙上摔在了地板上。 吓得叶樱蕾胸口怦怦地跳。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台风登陆了? 她看向自己的窗户,关得好好的,此时外面的雨,已经不是雨,而是倾盆的大水从楼顶往下浇灌,暴雨倾盆。 客厅那边似乎不妙,潘欣悦一直在尖叫,还有呼呼的风声,以及哗啦啦的声响,有风鼓涨进来,将她卧室的门不断挤压着,发出阵阵吱吱的蜂鸣声。 隔壁出事了? 她急忙开灯起身,本来就防备着出事,她身上的衣服没有脱,卡也放在胸前,她走到门前听着外面的声音,站在门口她都感觉到一股风凉飕飕地从脚底灌进来,隔壁还在尖叫。 她们在搞什么! 她试着将门打开一条缝,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腥风,握门的手仿佛在对抗着什么阻力一样,在与她做拉锯战,好在力量不强,她还能控制。 但风怎么会进来?难道客厅的窗户破了? 待她尝试着走出去,客厅的灯已经打开了,她见到了客厅大卧室那边的情况。 见到后,那一瞬间,她气得脑门都有黑线了。 大床主卧连着客厅,离落地窗近,当初他们一来就要了客厅这个房子,就是看中大片的落地窗,可以躺在床上看海景。 可她此时看了什么?客厅落地窗的窗户竟然是开着的! 台风没来前,下的是暴雨,台风一来,暴雨就变成海水浇灌,那水就像管喷一样,突然从窗外喷进来,喷了一床的海水。 离窗近的那张大床上面全是水,不但有水,还有水中掺着的海腥虫!黑瘪的一个又一个。 特别腥! 要知道这怪兽台风已经在深海区域持续了大半个月,其威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强,不知多少深海生物被卷入其中。 看看喷进来的一床的海水,活蹦乱跳的蓝虾,还有从未见过一种的铁皮螃蟹,以及各种颜色鲜艳的鱼类,贝类,还有手指长的一截罕见的紫珊瑚。 甚至还卷进来几个马蹄大小的海螺! 这东西真砸过来,那是要命的!若不是这家酒店窗户设计采用的是高强度、防刮擦的特殊材质,质量差些,以“怪兽” 的力量,加上这几个海螺,窗户早就被砸烂了。 就算这样,还是能清楚地听到窗户上不停的有雨水和不知名的生物,硬的,软的,通通砸在上面,各种砂砾摩擦的声音。 好在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过后又恢了雨水撞击的声音。 主卧室一男一女当时正在睡觉,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兜水给泼醒了。 潘欣悦被砸了一身海物,甚至有个滑溜溜的东西从她脸上滑过去,差点没糊在她眼睛上,她从睡梦中惊醒,立即吓得一个劲地尖叫,陈凯菲也惊着地穿着裤衩从床上蹦起来,在叶樱蕾出来的时候,他正穿着四角内裤尝试着关窗,但风太大了,窗帘鼓动得已经飘在半空。 窗也坏了,根本关不上。为了防止高空坠落,高层酒店窗户打不开。客厅只留一个可以推开大概15度角的窗户用来换气。但这个窗现在已经完全被风刮坏了,锁不上,无论怎么用力,都会留下一条缝,从缝隙里不断地往里倒灌着海水。 是的!这个时候怪兽台风已经来到了!那已经不是雨水,而是雨水和海水混合的东西,它们被风的力量卷动着,海水似浪潮一般,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掀起了通天浪。 情景就像是整个岛正被海水清洗一样,到处都是水,他们住的位置已经是顶层,台风带来的海水和暴雨卷到顶层。 陈凯菲没办法了,只能松开手,窗户最后留下了一条永远关上不上的缝,一会儿的工夫木板上就全是雨水。 卧室废了,窗户关不上,台风来了之后,外面可怖的风声从缝隙传进来,那是何等的恐怖,才一会儿工夫,整间房间里便开始弥漫着雨雾,它竟然起了雾。 看到眼前的景象,听到潘欣悦尖叫着,见她从床上跑下来,和男朋友抱成一团,叶樱露一时间脑子嗡嗡的,气得肺都要炸了。 谁家好人会在台风天气开窗啊!哪个傻逼#@!%R$#%…… “你们谁开的窗?!”叶樱蕾记得清清楚楚的,她知道有台风,所以回到住处她最先检查的就是窗户,那时候窗户关得很紧,酒店窗户装有内外开关保险,如果不是从里面打开保险锁,窗户又没被砸碎,窗怎么会开了? 陈凯菲与潘欣悦身上都是海水,与狼藉的卧室一样,很狼狈,窗前仍有雨水不停地淹进来,顺着窗往下淌。 他们三人站在客厅与门的玄关处,望着那一片狼藉。 叶樱蕾出声后,陈凯菲穿着平角裤头,刚才台风吓得他一时忘记,连条裤子都没时间穿。 他道:“是欣悦!” “她说窗关着有些闷,想开条缝通风……” 人到真正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了一下。 叶樱蕾真的笑了一下。 台风的天肯定闷热潮湿,可客厅有空调,为什么偏偏要开窗? 叶樱蕾笑过后,就气炸了,一时间胸前不断起伏着,她站在玄关处,强忍着怒气,轻声道:“我没跟你们说过吗?今晚有台风!还是你们没听到?没看手机?台风来了你们不知道吗?马上要来台风了,你们开窗户通风?你们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吗?” 她话音一落,潘欣悦就突然尖叫起来,“啊啊啊!”然后冲着叶樱蕾疯了似大叫:“我就开窗了,我就开窗了,我开窗了怎么啦!” 叶樱蕾纤手张了又握,握了又张,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她点头:“好!”她伸手,指着她们的卧室:“你看看那边,问我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台风天气,你把窗户打开了,你造成的这一切的损失,我是不会负责的,还有现在一地的海水,马上就要淹进来了,这都是你开窗导致的,你说怎么了!” 她盯着对面像疯了一样的呼哧喘着的潘欣悦,微微克制了下自己,说完转身没有跟她们过多纠缠。毕竟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对方是两人,窗已经打开了,没有办法,她得想办法能不能换间房,她的安全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几步回了房间,并将房门紧锁,然后拿起客房电话拨打前台,但现在前台那边都被打爆了,出事的绝对不止他们一个房间,看样子,她想换房间是不成了。 这样下去水很快就会淌进来,可他们现在已经是顶楼了,还能换到哪里?楼下也遭殃。 想来想去,只能这样强挨一晚上了。 她索性放下电话,好在她知道这场台风水灾会在明早十点左右慢慢停下来,但是这些还都只是一切灾难来临前的开胃小菜。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没有睡着,根本睡不着,台风呼吼的声音,外面屋子里到处都是水,客厅两个人显然下楼去了,很快又上来了,估计想换房间换不成,只能再次回来,还厚着脸皮敲了叶樱蕾的房间,潘欣悦似乎想进她的房间休息,毕竟他们卧室已经毁了,客厅沙发全湿,地板上全是雨水,没有地方躺。 叶樱蕾一动不动,没有开,门打不开,很快又传来两人争闹的声音。 最终二人只能搬了椅子在玄关处靠着墙躲着风雨。 天地间大风大水,仿佛要吞噬一切,几个小时前还是一片碧海蓝天,湛蓝平静的大海,几个小时后,变得极其可怕。 其实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有过一段风平浪静的时间,让人差点以为这场台风过去了。 就是周围一切变得宁静起来,一种诡异的宁静,周围突然没有声音,没有了风声,雨声也没有了,但那种感觉太恐怖,几乎没有人敢离开酒店。 因为那时候,整个岛仿佛进入了一个真空的环境中,好像一个彻底与世隔绝的中空地带。 而周围全是巨大的水幕,只有岛上宁静而诡异。 他们身处在台风的中心,台眼之地。 这种情况持续半小时后,台风再次掠过,继续狂风暴雨,仿佛刚才的宁静只是一个小小的喘息,接下来雨势攻击更加猛烈。 酒楼电力系统已经受损,没电了,叶樱蕾一个人半倚在床上,在一片黑暗里,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时还能听到酒店楼下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玻璃破裂的震响。 听着声音应该是玻璃砸碎了。 而客厅的那扇开了的玻璃窗,早被掀飞了,客厅的两人终尝恶果,不断有水和海物砸进来,她们就算躲在墙角也无济于事,东西会在墙上反弹,整个客厅被风吹得就是个小的旋涡,潘欣悦的手臂都被砸出了血。 两人最后只能去走廊待着。 狂风骤雨持续冲击,酒店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睡,一直在楼下努力安抚着的情绪激动的客人,再将人一一劝回到各自的房间躲避风雨。 断电后,台风开始最后的疯狂,大楼高层在强风下突然出现一阵晃动感。 风不可怕,雨不可怕,门口尖锐的蜂鸣声也不可怕,只要躲在屋子里,只要堵上耳朵,都没事,可怕的是,大楼在台风中坍塌。 晃动让叶樱蕾心里一紧,原本这种情况她是要下楼的,最好去地下室,但现在不但有台风,还有水灾!两者同时进行,下面的地下室可以说,已经淹了。 这个时候,已经哪儿去不了了。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候根本说不出人定胜天四个字,只能祈求那老天爷仁慈,留她一条小命。 连网络信号也断了,附近信号塔全军覆没。 时间在无数人惊心焦虑中,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煎熬到第二天九点,风雨才小了些,到了十点雨,才陆续停了下来。 台风离开了,海水退下了,但它并没有离开内陆,而是往内陆而去,开始了新一轮的肆虐,但对九星岛上的人来说,这一场劫难终于结束了。 雨停后,一切恢复平静,海水重新退回海中,岛上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酒店所有人都待不下去了,纷纷下楼。 就连叶樱蕾也是,她从卧室出去的时候,那两人已经不在了,房门大开,屋子里他们的行李也都拿走了。 叶樱蕾早就将东西收好,她什么都没带下了楼。 走的还是步梯,到了楼下,入目酒店一楼惨不忍睹,一地的玻璃渣子,碎得不再碎了,椅子沙发东倒西歪,正有几个工作人员戴着口罩清理。 再望向外面,街道上面更狼藉,许多大树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树木连根拔起,树叶树枝,垃圾与泥沙全都混在一起,将道路堵个严实,更夸张的是那一地深海鱼类,贝类,厚厚地铺在地上,草坪上也全被这些海物占满了。 竟然还有岛上的人拿着筐在路上拣海鲜!在里面挑挑拣拣,拣大个的螃蟹,螃蟹没有腿了,只有壳子,一会就拣了满满的一大筐,还有各种鱼鱼,大鱼,人参,大个的扇贝…… 许多商铺房顶被掀飞,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架子,路上到处都是被风卷走的家具,电器,东倒西歪撞碎一路。 餐厅一楼自助用餐区域此时一片鼎沸。 猛烈的台风造成酒店停水停电,食物也做不了,但这么多客人前来用餐,酒店只能启用紧急供电系统,取了储备的食材,才把客人的早餐做了出来。 大家早上没吃,都饿得饥肠辘辘,几乎酒店的人都聚在餐厅里,匆匆拿着吃的走到酒店工作人员收拾好的桌子处坐下吃起来。 叶樱蕾也过去了,她也打算拿点食物,这时候餐厅的食物还是放心的。 据书中记载,海中那些海物中有携带远古病毒,这种病毒在海洋生物,兽物之间传染极快,但对人类,只有食用才有机率传染,可能人类的身体不能承受这种病毒的肆虐,短时间内快速进化的能量会让人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爆炸! 所以那些海物不能吃! 可叶樱蕾什么也做不了,她没办法拿出一本书告诉所有人,书即世界,世界即书! 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只能视而不见,拿着盘子取餐厅里眼下还算干净的食物,若是明日,后日,这些食物还干不“干净” ,就不一定了。她头发用珍珠夹子盘夹在脑后,手上戴着一串带着荧光,高冰玻璃种的翡翠手串,手串上每一颗珠子,都散着淡淡的荧光,红绿青蓝紫黄橙,珠光宝气,种红又美的翡翠显得她皮肤更加白嫩细腻。 戴在手腕上,轻轻转动间,显得她整个人更加贵气温婉。 她身上仍穿着异域风格的上衣与筒裙,正小心地在餐厅里人群中穿梭着。 她取了些餐厅现做的寿司与白灼虾,拿了些水果和牛排,正寻一张桌子坐下用餐。 可惜人太多,座位都坐满了。 她走动着,突然,见到不远处有个寸发男子起身了,似乎吃完饭要走人,她急忙朝他走过去,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离开桌子,但男子似乎一直四处张望,直到回头发现了她,他先是一愣,然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看。 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先落在她紧身上衣那高高的胸脯上,又落在她细腰下勾勒身形筒裙内的长腿上,见她整个人看起来又热烈又甜美,他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本来要走的人,在见她过来后,当着她的面急忙又坐了下来。 叶樱蕾脚步一顿,捏着盘子顿时停在原地,默默地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中秋投雷的宝子们,我看到了,破费了!谢谢,能订阅就很感激了,这章写完先发上来,明天再修,作者不太会写末世文,情节可能乱七八糟,有时间的话作者会努力修一修,看能不能把它修好看一点,虽然已经没有多少人看了呜呜 第 145 章【VIP】 第145章是末世啊!5 这时,男子旁边的人恰吃完让出了位置,他竟然自来熟的拉着旁边的空椅子,朝叶樱蕾一招手。 “过来!”这时有离座位近的人见到空位,端着盘子就要坐下,他一见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急忙护住椅子回头吼:“这座位有人!有人了!”惹得那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虽然二人之间只有几步距离,叶樱蕾突然不想过去,可她端着盘子看向周围,都没有空位了。 见他又招呼自己,她站了会儿实在没有办法,踌躇了下,这才走过去,对面陌生男子见她过来,翘着唇角一脸笑容。 她即一个笑脸都没回,打算坐下后快速解决食物,然后离开这里。 周围点餐的人熙熙攘攘,虽然是用餐时间,但所有人的神情与昨晚相比凝重了许多。 大家没有了那种悠闲聊天的心情,都想赶紧吃东西,吃完后匆匆离开餐厅。 听说昨夜台风岛上设施被毁得一塌糊涂,基础建筑毁坏,而且听说,还死了不少人…… 岛上有些原住民房子被水冲倒了,有人来不及跑,被淹死在家里,甚至有人连房子一起卷进了台风中,听说上午雨停后最先冲出去的人,竟然在路上看到了几块人的尸体和脑袋,吓得差点没当场晕死过去。 更要命的是断电了,手机也没有信号,码头的船只听说全都不见了,不知被台风卷到哪去了,有人在破烂的码头找到了些船只碎片, 只能说凶多吉少,这么看来,岛上剩下的这些人,能成功活下来都是运气。 所以大家哪儿还有说笑的心思了,餐厅中一度沉默,没有笑声,无论是厨师还是酒店客人,都沉默着忙着自己的事,有一种沉重的死寂感。 用过餐的人很快便离开酒店后,无一例外都去了码头,所有人都等在那里,等着救援船,到时第一时间离开这座岛,返回内陆。 这时候的他们从未怀疑过救援不会来。 只是来得早与来得迟罢了。 可惜,结果注定会让他们失望。 如果她真的穿进书里,那救援的人不会来了。 九星岛将永远成为九座孤岛,远离内陆,永远不会再有船只靠岸了…… 叶樱蕾心情沉重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将手里装吃的盘子放在桌上,刚拿起叉子,就听到旁边的人开口了。 “叶小姐……” 与其他人的焦虑不同,这位年轻男子一点都没有被昨夜台风吓到的样子,他极其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面带笑意。 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嘴角翘起,一脸轻松愉快的样子让人感到奇怪,她真不知道他高兴的点在哪里。 快速看了他一眼后,她没有作声,用叉子沉默地叉起一块烤肠,盘中还放着粉嫩的甜虾和北极贝,刚吃了一口,她动作一顿,突然惊愕地看向旁边笑眯眯一直看着的男子。 餐厅里的人声大了些,所以她没听清,刚才他叫她什么?他叫她, 叶小姐? 他怎么知道她姓叶? 叶樱蕾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惊疑地看着他,难道他认识她吗? 此时的封凌同样打量着面前这位长相甜美漂亮,实际性格有点别扭的少女,其实他心中也是惊讶的。 诅咒娃娃虽然是梦魇娃娃,但它诅咒的能量大小实际与被诅咒人的精神能量有关。 每个人的精神力不同,造出的恶梦也不一样。 拥有普通精神力的人,造出来的噩梦一般都是小场景,小范围,甚至只有两个人,或者只有一个人的那种极小场所的梦境。 比如,一个人在家里,在一个固定的房子里,突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门外无人,漆黑一片,她问一句谁呀,无人应声,那种黑夜里门自动开了的可怕场景,也能让人吓得半死,但这种恐惧,实际上能量极低,只能创造出一人一屋,但这也属于梦魇娃娃的诅咒。 若一个人的能量极强,中了梦魇娃娃,那就可怕了!这种人的梦境不但广阔,真实,还惊心动魄,一关难过一关,跟升级游戏似的,直到被诅咒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死在自己的梦里。 这种梦境,只有精神世界强大才能造出来。 显然眼前这个姑娘,这个女孩,精神力之强,深不可测啊!简直比海宽,比天还辽远。 封凌穿过来的时候没他赶上好时候,正好穿到了昨天后半夜小岛被台风与水灾同时袭击的时候。 当时他就来了一句“卧槽”。 震惊地看着面前水浪滔天肆虐的场景,奈何他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精神力,竟然能卷起这样滔天大浪。 这可不是什么小风小浪,这里是海域,岛屿,台风,水灾,场面之大,深海之幽冥,台风之极恶,而这些!全是一个人的精神力? 等同创造一个世界! 这是浪吗?这是深海吗?这全是一个人的精神能量体。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若想在梦中形成一座小岛屿,就需要有大山一样凝实的精神力,才能装得下一座岛,要想形成一片海域,需要比海还要广阔的域,才能形成一片真实海域。 也就是说,你要想在梦里幻化出一个太阳,你就需要一个银河系才能容纳它。 所以这个女孩的精神力可见一斑,竟然这么强!出乎他的想象了。 至少卷起这样级别的台风水灾,已是精神力顶尖那一类人了,而且梦境密度之凝实,细节真实到连水滴点在脸上,都有痛感,也就是说,对方的精神力越强,诅咒的力量就越强,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 在这种质量梦境中,梦魇的诅咒,可以称之为极地地狱了。 他若不将女孩从梦境中带出来,那她的灵魂将永葬于自己的噩梦中,无尽轮回! 尤其这种级别的精神力,一不小心,当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在他不是普通人,在这种无比真实的梦境中,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凝结出了身体,与梦境外真人无异。 而且奇怪的是,在她的梦境里,他的精神体似乎如鱼得水,掌控力特别强,他竟然可以随心所欲…… 这种情况,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当两个人的精神体极度契合的时候,比如说,阴阳极度平衡时,就会阴不离阳,阳不离阴,融合在一起像两尾小鱼,自由自在,毫无拘束。 他就是如此,在别人的精神体内他竟然能做到像在自己精神体内一样,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甚至可以掌控这股力量,没有丁点阻滞感。 他进来时,整座岛上只有他一人,光秃秃地站在街道上,滔天的精神力不断地撕扯着他,他的精神力化为一个光罩,在黑暗的夜里,肆虐的风雨中撑在自己周围,光罩内,丝毫不受这股能量体影响。 一个人漫步在台风中,正好见到酒店餐厅的玻璃被打碎了,他通过手掌的血迹感应到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家酒店里,于是,他顺着破掉的玻璃门走了进去,然后在酒店一楼沙发上,凑合了一宿,听了一晚的风雨。 而且让他意外的是,他一早来餐厅蹲守,因为这家酒店的客人都会来餐厅吃饭,他占了个位置一直在寻找,在感应到人时,一回头,就见到那个小姑娘,她跟躺在床上时的女孩一模一样。 并且,眼睛更漂亮,眼神更亮,美得更生动。 一眼他就喜欢上了! 那种感觉,见了人,就像心一下子荡漾起来,两人对视那一眼,仿佛已过万年,他明显能感觉两人间那种无比契合的灵魂交流,无比契合的精神力……根本无需言语,那种无比妥贴的感觉…… 好爽! 他一下子就满面春风起来, 目光地盯着这小姑娘,看着她淡着神色坐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完全不感兴趣,见着那张雪白如胎瓷的小脸,张着那樱红的小嘴默默地吃下一块香肠,轻轻地嚼着…… “咕……”他跟着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是哪儿馋,总之就馋得很,突然又馋牛奶,又馋肉,还馋樱桃。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姓叶的?”叶樱蕾拿紧叉子看向他。 封凌听罢,立即风度翩翩地伸手抚了下寸发鬓角,然后冲她微微一笑:“……叶姑娘,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你父亲给你雇佣的私人保镖,专门保护小姐您的安全……” “说实话!如果不说我就走了。”叶樱蕾一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她作势拿起盘子就要起身,如果不是她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人,她很想知道自己的事,又无人可问……她是不会理他的。 “好好好!”封凌笑容一敛,赶紧按下她的盘子,“你这小姑娘,真不好糊弄!”他这才收了笑容道:“叶小姐,我真是你父亲雇佣过来保护你的,我姓封,叫封凌。” 封凌? 封凌…… 封凌,叶樱蕾反复地回想着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每当觉得自己要想起点什么的东西,脑子里就隐隐作痛,要过好一会才缓过来。 虽然还是记不起,但封凌这个名字,她确定,是熟悉的…… 封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他进入梦境中主要任务就是将她带出这个噩梦地狱的诅咒,可惜这个诅咒一旦下成之后,没有立即破解的方法。 而且她被困的地方也不是诅咒中,而是她自己的噩梦里。 所以,他若想将她带出来,就要想办法将她的精神体从噩梦中叫醒,带回现实。 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告诉她一切,她只要相信了,就有可能亲手破除自己的梦,她的梦,只能她选择离开。 他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初次见面他如果说这件事,她恐怕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他是个骗子,那就剩第二个办法,就是完成她的心愿。 她在这个梦里想做什么?只要完成了,这个梦就结束了,结束了就醒了,醒了也就能返回现实中。 于是他斟酌道:“……你父亲找人算过,说你今年有场劫难,特意花了五十万找人帮你化劫,哦,忘了自我介绍,我目前在隐山观任职,现在是观里的监院,我师父是隐山观一把手,我是他的大弟子,我们道观的人是可以结婚的,你就把道观想象成一家公司,我是里面的小领导,对,我们平时的工作就是给有需要的人消灾解难,然后我家里在s市有房有车,虽然手里的几百万存款拿来盖道观了,但我赚钱能力还不错,很快会有一大笔钱进帐,娶妻生子养家绰绰有余……” 叶樱蕾越听越不对劲了,谁要听他娶妻生子啊?她开始想起身,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不着调呢? 封凌手肘支着桌面,整个脸都朝着叶樱蕾,眼睛眨也眨地看着她,见她听得不耐烦了,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话跑偏了,忙又道:“你姓叶!对吧?叫叶樱蕾,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有家玉石店,这些是你父母说的,我没必要跟你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只要你跟家人打个电话,真假不就知道了,我骗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实际上他是知道的,一旦被困在梦境中,被诅咒的人会忘记原本的自己,迷失在噩梦中,现在的她是失忆状态。 他七分真三分假地忽悠道:“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我的道观工作证。”说着伸手从怀中衣服里取出了证件,放到了桌上。 叶樱蕾满心疑虑,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在胡扯瞎扯,可心里却又想听他说下去,她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叉子,犹豫了下,从桌上取了证件拿在手中,她心想就看了一眼,然后雪嫩的纤指翻开了他的证件。 里面夹着他的身份证,他确实叫封凌,照片也是寸发,与现实的这个人一样。 她反复看了看,接着又打开工作证,没想到道观里竟然还有工作证,当真是这个职业了,这么正式的吗,里面照片和职务看着都没什么问题。 她顿时有些疑惑,难道真像他所说的,是父亲请来帮她的? 可看他那表面上人五人六的样子,实际上却一脸色眯眯的模样!别以她不知道,他还看她胸了!看得眼睛发亮! 叶樱蕾一直以怀疑的态度对他,最后将两个证件反复看了又看,最后才还给他。 “看吧?我真没骗你,这是你父亲付的定金,你看看!” 封凌卖力地证明着自己与她的关系,他特意找出了手机收款页面,“叶小姐,这是你父亲,你父亲的帐号你认识吧,姓叶,叶怀山,你看看……付了两万,他说如果能让你躲过今年这一劫,再付尾款,一共五十万……” 可叶樱蕾没有这部分记忆,她也根本不知道父亲的帐号是什么,但付款人确实姓林,对方如此笃定,父亲名号都说出来了,她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没骗你,不信我背一段我们道观的道藏你听听,假道士是背就出来的,你听着啊,道藏的第一句,夫道生于无,潜众灵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无方,杳冥有精,泰定发光,太玄无际致虚守静,是之谓大洞者欤……” “停!别念了!”跟念经一样,叶樱蕾听得头昏脑涨,她得缓缓,于是看着盘里的食物,她重新拿起叉子,慢慢叉了块虾肉放进嘴里,迟疑地一边嚼一边想,时不时还用怀疑的余光看他一眼。 只见他眼神一直盯着她,被他目光看的她有点心慌,也不知道是不是修道的人眼睛都亮,特别亮,就跟那守了三十年处男身,头一次见到黄花大闺女似的亮。 像狼见到了肉,叶樱蕾不安地侧了下身,不想被他盯着。 她脑中不停地分析着这件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方应该不会拿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骗她吧……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失忆了。 难道她父亲真请了道观的人来保护她?可这也太荒谬了! 请道观的人保护她?这可是连做梦, 都梦不出来的事。 就在她不出声地吃着东西,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时。 旁边的人却不安份地看向了她左手手腕戴着的翡翠糖果手链,手链颗颗玻璃种珠,在灯光下冒钢光,起胶荧,那珠宝感,美得如梦似幻,他眼睛一转,盯着看了半天开口惊讶道:“这翡翠珠子看着倒是有些意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封凌笑眯眯地一下捉了她软绵绵,细白嫩肉的小手,凑上前看:“我想说,为了证明的我职业,本道长就给你看个手相吧?我瞧瞧,这小手,啧,真软啊,咳,你这个手相嘛,很不错,你看这婚姻线,细长饱满,上挑无叉,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一生会有三个小孩,婚后很得老公疼爱,得老公宠,老公也比较听你的话,你说一他不敢说二,而且你这个老公他财运不错,长得还帅,个头得有一米八六,大长腿,你和他相遇是在一个岛上吧,嗯,他留着寸发……” 听前面时,叶樱蕾还认真听,听到后面,气得她直接将手狠狠地抽回来。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一双眼睛瞪着他,有心想骂他一句流氓,但他偏偏长得过于帅气,骂他流氓好像没人信,又好像在夸他。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他这人怪调怪调有点讨厌,但莫名又有种奇怪亲近感,那种亲切就好像……掺杂着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哪怕明知道他这样调戏她,她却生不出厌恶之心,甚至还有点莫名的,特别合眼缘的错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虽然他初见冒犯她,可她心里并不恶感,这真的很奇怪。 可就算这样,对失去记忆的叶樱蕾来说对任何人,她都是小心谨慎的,于是她直接拒绝他道:“……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你自己行了。” 说着,她飞快地吃了几口,将虾和贝吃完,然后起身就要离开了,她还有正事要做。 “欸,别走啊!叶小姐,我还有话要说!”见她没吃几口就要离开,他急了,忙出声道。 叶樱蕾以为他真有什么话说,起身离开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下,又看向他,想知道他还有什么说的,一回头就见他盯着她……盯着她的腿看,她刚才坐下来筒裙滑了上去,让他看到了她的小腿…… 他一边一边还满脸遗憾道:“这么好的腿,怎么也不穿条黑……” 他抬头看她脸色时,机智地改口:“……穿条黑……黑裤子啊,天气这么凉,这么大个姑娘,真是的!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刚才想说什么!那一刻,叶樱蕾差点要拿盘子去敲他的头,她愤怒地将裙子扯下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给别人让了座位后飞快地离开了。 不久,一道悠闲的身影也出了酒店,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6 章【VIP】 第146章是末世啊!6 叶樱蕾离开酒店时,已经中午11点多了。 岛上的路很多地方堵塞住, 有几人在清理,但杯水车薪。 叶樱蕾小心翼翼地顺着被海水冲刷的干净的路面往前走,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来去匆匆,大多数人的轨迹是一样的,这个时候除了原本生活在岛上的居民,以及商铺老板、员工外,但凡是游客,没有人想继续在这里停留。 全部直奔码头而去,有的游客手里拉着行李箱,有的背着行李包,有人边走边不停地拨打手机,甚至有人烦躁地骂娘…… 叶樱蕾心情也烦乱,她现在急需找一个更安全的住所,按理说,酒店的建筑建得最结实,应该是最适合的落脚地,但偏偏昨日台风将楼下的玻璃窗和玻璃门全部打碎了。 作为酒店的第一道保护屏障,它已经被破坏掉了,而且短时间修补不了,就只能再找一处安全的落脚地,可是越看越心凉,几乎所有街道上的房子和商铺,都有损伤,到下破破烂烂,满目苍痍,连牌子都砸烂了,有的干脆直接被刮走了。 按她的想法,最好找一处地下室,封闭严实通风良好,但在短时间内这种地下室要去哪儿找?除非是那种私人别墅,可也极少有封闭好可以躲藏的地下避难所……就算有,她这样找也找不到,有地下室的人家也不会告诉别人他家有个地下室。 而且这个岛虽不广袤,但也不小…… 她顺着路一直走,一直看,边走边叹气,找不到啊!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眼看着一点了,按书里所写,台风水灾过后,当天夜里进化就开始了,一条普通的小鱼感染到远古病毒后,可以瞬间化龙!这不是传说了。 在那本书里,这是真的,化龙或许有些夸张,但变成一只水中巨蟒,是写过的。 这种进化带来的后果…… 进化进程中需要的巨大能量……总之,人类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灭绝性的灾难,整个……至少整个岛的人,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 就连她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她现在虽然有了些食物,却没有安全的住处。 她心里怎么能不焦急,她只能四处走动,在各个破烂不堪的房子中间漫无目标寻找着,她甚至想租辆车去岛上别墅区看看,那里如果能住的话,自然比这些房子坚固。 但路不通,主路段被堵死了,车也过不去,出来清理的人也极少,就那么堵着了。 每次台风过后,都需要极大的人力和财力才能将台风肆虐过的区域清理重建,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人管。 上头支援的人没来,大家都在等。 可叶樱蕾等不了!只有她知道,援兵永远不会来了。 她越走越急,可急也没办法,有的路段走了一半堵住了,只好绕路,但也不是全无好消息。 有好消息! 她刚才随手打开十世书,查看金手指时,发现十世书第一页和第二页竟然刷新了!她竟然还能从中取出一张面包卡和一张空间卡! 这可把她惊讶坏了! 难道这本书每一页的东西每日都可以刷新吗? 那可太好了!意外惊喜。 这让叶樱蕾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些,毕竟昨夜匆忙,她在超市胡乱买了些水和方便食品,虽然买得挺多,但这些东西终究有数的,总会有一天吃完,食物后继无力。 但如果第一页的面包能够天天刷新,那就不同了,食物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因为一块面包的个头足够她吃一天了! 每天都有的话,至少她饿不着。 更让人开心的是,面包卡竟然会每天刷新不同的面包,她不吃还可以将卡存储起来,想吃的时候再取出来,不但每天有新鲜面包吃,还可以无限储存。 今天的面包是西兰花牛肉甜椒沙拉牛油果切片面包塔,面包内容之丰富,完全可以分三顿吃,不用再买其它的食物了。 如果每天都刷新不同营养成份的面包,叶樱蕾真心松了口气,感觉她能吃一辈子,只要营养足够,只吃面包也可以!她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这金手指对她来说真的有用,尤其在末世,但哪怕不是末世,这个金手指也是极有用的存在! 它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但在末世尤其珍贵。 但找安全的地方落脚,仍是她的头等大事,她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店铺与店铺中间的一间小房子,难得的是窗户也很小,焊有粗的铁栏杆,窗完全可以用木板钉死,门也是铁制门,但显然里面有人居住的,而且还是一家四口。 她想要进去住,这恐怕不可能。 只能继续往前走,手里不时地把玩着刚才取出来的两张卡片,这个卡片薄如蝉翼,比纸还薄,一百张卡叠在一起也不过是几张扑克牌的厚度,还有微微的软度,手感好,也十分轻巧方便,她正要将卡片放回到胸前暗袋中,突地想到什么她又将空间卡拿起来看了看。 跟昨日的卡一样,黑色卡片背面九宫格,格子里是空的,目前她没有东西可装,但空间卡放在什么时候,它也是有用的。 她看着这张空间卡,将另一张面包卡用食指与中间夹着它,轻轻顺着v领边探入胸前的暗袋中。 然后手里夹着空间卡,想着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买,该买些什么装进去。 昨日时间太急,买的东西大多是吃喝的,她也怕自己有疏忽,所以在店里买水果的时候,见到有现金,就还跟水果店的老板换了些现金,水果店老板也没有多少,只换了她一千六,就是想到台风过去后,肯定会停水断电,收费系统未必能用,所以她机灵一动准备了现金,到时肯定要现金支付,到时再将需要的物品想办法买一些。 就在她边走边心里盘算着还要再买点什么,要不要再买点水!现在每日可以刷新面包,食物解决了,就差水了,她刚才看到有超市的开门了,估计老板住在超市里,因超市货物,防止有人砸门窗,所以用得全是防盗铁艺门窗,关店后门窗全部封住。 因此台风后, 那家超市是保存最完好的商铺之一了。 叶樱蕾路过一处花坛,里面花早就七零八落,光秃秃的,有几只海物从花坛里掉出来,都是些带壳的海鲜,其中有条墨绿色的章鱼,像有毒的样子,在地上爬动。 叶樱蕾一开始没看见它,走到面前了才发现它竟然没有死! 生命脆弱的海物被台风卷起,在台风的旋涡里不断碰撞,这些脆弱的海物就已经死了,有的肉都撞得稀烂,看到这街道上的碎海鲜肉就知道了,魔兽台风仿佛是台绞肉机。 在这种绞肉机里还能生存下来的生物,生命力极为强大。 那它就具备了进化兽所需的的基本条件,生命力强。 所以这只她从未见过的墨绿色的章鱼,别看它几个爪子黏在地上,不断地试探的爬行,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但或许晚上,它就会进化成了一只缸大的多脚兽,它的吸盘可以让它在任何地方都能稳稳前行,甚至可以在高楼上快速爬行,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叶樱蕾看到它时,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她握紧了手里的空间卡,正要退让,想顺着路的另一边走,手心传来的卡片被她握的弯起的声音。 她想到卡片,突然心里一动,将空间卡拿在了手里看了看。 空间卡……什么都能装吗? 活物能装吗? 想到这儿,她立即抬头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她打算试试,于是小心上前,此时这东西还没有快速进化, 据书中所写,海物大多在晚上黑暗中快速进化,有点像竹子,一夜之间,惊天之变。 这会儿它还是安全的,但她仍然小心谨慎地离它远些蹲下来,用指尖夹着卡片,试探地慢慢地向那东西伸过去,她心想着第一格,念了声:“收!” 好用! 就见地上那只墨绿色带黑点巴掌大的章鱼,一下子就不见了。 叶樱蕾心中一喜,她心中有三点担忧,一是食物问题,二是住处没有着落,三就是没有可以对抗进化兽的武器。 那可是进化兽,一个普通人对这些进化兽而言,就是食物,只要遇见了,随时随地可能会死,她即便有食物,有地方躲,但不可能永远躲一辈子,要想离开这座岛,就只能面对它们,那也只是早死晚死罢了,感觉糟透了。 所以她才一直焦虑,不过在叶樱蕾用空间卡能将这些怪兽收进去那瞬间,她眼睛一亮! 这张卡顿时有了它真正的用处!它已经不止是一张空间卡了,它是件武器! 如果金手指每天都能刷新一张空间卡…… 她攒下大量的空间卡,到时,真的可以博一博了! 叶樱蕾的心情一下子美妙起来。 心里的三个担忧一下子解决了两个! 而且解决的是最难的一题,以后至少遇到书里那些进化兽,她就有手段解决它们了! 据她看小说的经验,像这种空间卡存储卡,存的都是死物,一旦将活物收进去,活物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一旦进化兽被她收进空间卡里,是不是就等于除掉进化兽了? 不要紧,哪怕除不掉,至少空间卡也能将其封印在空间里,至少能困住它,总之无论哪一种,对叶樱蕾来说都是意外的惊喜。 但她还想试验清楚,进入空间卡的进化兽到底会不会死,于是她又将卡里第一格的章鱼放了出来,它再次出现在地面上。 显然它已经被空间卡夺去了生命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叶樱蕾凑近了些,仔细观察它,它似乎已经开始进化了,因为它的八条腿其中一条格外的长,爬起来的时候那条腿在地上拖着,比其它的爪子粗且长,是其它爪子的两倍多。 它已经进化好一条爪子了吗? 但这只是叶樱蕾的猜测,此时,它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叶樱蕾见它半天它都没有动,为了确认,她四处找了找,找了一根台风刮下来的树枝,她远远地用枝枝拨动它。 它整个软绵绵的一滩,不动了。 就在叶樱蕾不确定,想再戳一戳时。 后面传来贱贱的,询问的声音:“小东西,怎么不走了?肚子疼吗?我手热,要不要给你揉一揉?放心,包好使的!” 叶樱蕾一听声音,高兴的心情立即按捺下来,默默翻了个白眼,手将指尖空间卡顺着衣襟里飞快放好,这才看向来人。 他好烦! 听着声音就知道又是那个叫封凌的男人。 她漫无目地走了这么远,还能遇到他,他肯定在跟着她。 不过他个子还真高啊,之前坐着不显,站着当真有一米八六的个高,她得仰头看他,那一双大长腿包裹在工装裤内……她一抬头往上腿长支竟然只能看到他裤当…… 本钱竟然挺大,和平状态还鼓起…… 可恶,她头急忙又往上抬,看他脸。 没想到一个道士,身材竟然蛮好的。 见到他那张刺眼笑脸,确定是他后,她又回过头拿着树枝继续轻翻着那只墨绿色章鱼的进化腿,并不想搭理他,她怀疑这只章鱼在装死,因为爪子挑起来似乎还有粘性。 章鱼的智商很高,相当于人类五岁孩童的智商。 等它晚上进化成磨盘大,带着它那五岁孩童的智商,加上那吸盘牢固的八条腿,估计在大楼墙上也能爬得飞快,说不定还会自己开门开窗……想想都恶寒。 就像遇到黑熊,黑熊站立起来学人走路,企图让人们误以为同类而靠近它们,然后吃掉人的那种恶寒,动物有了人类的智商,那是很可怕的。 生性谨慎的她,哪怕疑似它死了,也怀疑防备着。 “叶小姐。” “叶姑娘!” “叶……咳,对于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保护你的人,不回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啦?”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可恶的找茬劲儿。 她都不知道一个道士竟然这么嘴贱的。 于是她忍不住回头:“你说谁不礼貌了!你跟我说话,我就要回吗?” 见她终于看向自己了,他眼睛亮了,声音开始愉悦起来, 有了兴奋感,他翘嘴道:“哦,那我收回刚才的话,叶姑娘原来不讨厌我……” 叶樱蕾:……他真的很烦! 不说话烦,跟他说话更烦! 说的话也能气死人,她反问说谁不礼貌了,他就来一句原来你不讨厌我,那是不是她再反问一句谁不讨厌你了,他能立马接着道你原来喜欢我。 请问逻辑呢?他流逻辑吗? 她咬牙,但偏偏过有点执拗,她看向那双狭长的,望向她时亮若星辰的眼睛,像印证自己所想一样,较劲般反问:“谁说不讨厌你了?” 结果她竟然猜错了! 这个男人竟然翘起了唇角,轻笑一声:““哦,原来你讨厌我啊,我懂,女人说讨厌,其实就是喜欢,很高兴听到你说讨厌我。” 啊啊啊啊啊!疯了! 叶樱蕾开始咬牙切齿,她纤指握紧了手里的小树条,要不是旁边这时候过来两个拿着行李的游客,她下意识收敛了,她是真想拿自己手里的小树条狠狠地去暴打他。 他这个人一定很欠打! 看着蹲在那里的少女气得脸颊都气红了,粉颊嫩嫩的真可爱,封凌立即露出傻笑。 感觉有亲切感,然后大长腿一迈,一步跨到她身边,学着她蹲在了地上,近到肩膀还蹭到了叶樱蕾的肩。 他身上那一股炙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肩膀碰肩膀时那热气直透肌肤,温烫得叶樱蕾很不适,心口莫名砰砰直跳,她想起身。 封凌却想再逗一逗这个粉颊嫣红,眼睛锃亮, 嘴唇紧紧抿起来的少女,他刚要开口,余光突然扫到地上一个东西蓦然弹起,速度之快犹如一道残影,向他旁边的少女射来。 少女此时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东西扑向她。 封凌目光一利,动作极快抬手挡去,只见那东西啪的一下黏在了他露出的手臂上,接着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他狠狠地将手臂上的东西甩在了地上,黏糊糊的东西被摔在地上,动了几下后,很快不动了。 以他精神力的强度,这只章鱼内脏已被摔得稀烂。 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切发生太快,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叶樱蕾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她甚至注意力没有在那只墨绿色章鱼上,甚至没看到它突然弹起来,被旁边的人手突然一挥,给挥了出去。 接着就听到他“嘶”了一声。 叶樱蕾心头一紧,章鱼弹过来她没看到,但黏在他手上时,她看见了,她条件反射般地起身,并拽他起身离那章鱼远了些,这才看他手臂,他臂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皮破了,流出了血。 “你!” 叶樱蕾望着受伤的手臂,一时间顿在那里,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男子。 心中如波涛翻滚。 他……他可能只是以为伸手挡一下,当是好人好事,帮她而已,可他错了,他不知道,他这么一挡,他就要死了! 墨绿色的章鱼很可能是进化兽,身上带有原始病毒,这种病毒是传染的,一旦……一旦被感染上, 人类的体质并不适合兽类进化,就算进化成功,也会变成一个丧失理智没有人性的疯子。 可大多数被感染到病毒的人最后都爆体而亡了,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进化压力,就算是兽类,进化成功也是百里存一。 看看这大街上死了多少海物,又有几个能带着病毒存活下来。 叶樱蕾握着他的手臂,看着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中一时间翻腾着,她嘴巴动了动,可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嫌弃他的心思,荡然无存。 只是手紧紧地握着他手腕,看着那伤口,这种病毒一旦感染上,是无解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看着伤口渗出的血。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指,硬是看了许久才声音干巴巴道:“那边有家药店,我带你去买些药包扎伤口……” 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刚才如果不是有他在,受伤的很可能就是她自己,原来,原来那只墨鱼真的在装死……原来空间卡并不能杀死这些进化兽,只能困住它们…… 原来…… “没事,这点小伤口,一会就好了。”男子吊郎当不当一回事道。 “走!走啊!”叶樱蕾执拗狠狠地拉着他,与刚才理都不想理他时,判若两人,极是关心。 她甚至一路还拉着他的手,没有放手。 把一旁的封凌美的,美滋滋地跟着她,甚至还拉着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时不时揉一揉。 对方就要为她失去了生命了,感染了无古病毒,他的生命很可能在今晚就走向尽头,那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很难受,都没有察觉到他占便宜,总之,眼睛都有点红了。 她一直手拉着他,拽着他,走到之前她看见的药店门口。 此时不少人在药店窗口那边,药店门没有开,只开了旁边的小窗户,因为窗小,昨晚躲过一劫,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外面贴着现金支付。 来买药的手机连不了网,付不了钱,必须要现金。 不少人正排队一手交钱一手交药。 岛上医疗条件有限,除了药店,还有一家诊所,平时看病都在诊所,如今受伤的人不少,支援又没有来,诊所已经挤满了人。 叶樱蕾赶紧拉着封凌排队,很快轮到她,她从昨天换的一千六百块现金里取了五张递过去,要了些护理伤口的药水和纱布,她多买了些,又让对方拿些头疼脑热的药,治发烧感冒的药,将五百块钱花光。 这才拿了一包药走到一旁。 封凌这会儿嘴不贱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为自己忙碌,她站在药店旁窗台边,将药放在台上子,然后站在那里迫不及待地给他的手臂上药,她细心地看药品上面的提示,然后按提示一步步擦药,包扎,可爱极了。 他看得翘着唇角,差点就要发出愉悦的笑声。 叶樱蕾包扎的时候还轻声问他:“疼吗?” 问完抬头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立马隐去脸上大大的笑容, 望着她说:“疼!” 叶樱蕾只得将力道放轻一点,轻轻地给他伤口包好,就是第一次包,丑了一点。 她心里多少有些愧意,一时间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封凌似乎看出她的愧疚,开始作起妖来,一会跟她说额头烫,让她用小手摸摸,她听话地摸了摸,还真有点烫…… 还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这可怎么办? 一会说胳膊疼,问她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要她呼呼! 她忍着没呼。 一会又说胸口疼,是不是感染到胸口了,想让她小手摸一摸,叶樱蕾信以为真,勉为其难地抚了抚,手下皮肉有弹性,结实极了,一点也看不出感染的样子,龙精虎猛的。 然后又说脚发软,病入膏肓,需要她抱一抱才好。 最后竟然说嘴巴麻木了,是不是感染到脑子了,需要她亲一亲…… 叶樱蕾:…… 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这会儿哪怕他真的要死,她也想打他一顿解气,怎么会有这么剑的人啊! 于是她由一开始的有求必应,细心体贴,到后来干脆不理他了。 毕竟人类感染到病毒也是有机率的,还是有1%的机率感染不到,据说祸害遗千年,说不定他就是那个1%的祸害! 而且那只进化兽只是她猜测它可能是进化兽,她也没有亲眼见过,它也有可能不是,毕竟海洋生物也不是每只都能感染到远古病毒,也有门槛。或许它就是长得畸形了点,并没有病毒呢? 总之,她不理他了。 反正看他那精神头,也健康的不得了,活蹦乱跳,她甩开他的手,朝昨日买过东西的那个超市走去。 她得忙自己的事儿了。 其实在手臂包扎好后,他手臂的伤就不见了,完全愈合了,那一只小小的能量体,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不过在逗她,看她关心自己忙得团团转的样子,封凌眼中含笑。 叶樱蕾进了超市,用剩下的钱又买了几件身上的带暗兜的这种海滩风格的上衣和裤子裙子数件,装进袋子里,买了一只可以背的行李袋装东西。 她将手里剩下的一千多块钱花个精光,后来又买了些水和吃的,还难得给封凌挑了换洗的衣服,他竟然什么都没带,行李箱也没有了,也没有住处,她买了最便宜的,一百块四件的t恤裤子挑了两套,还挑最便宜内衣买了一打。 至此也算是仁至义尽,将一千多块现金花光了。 时间过得飞快,叶樱蕾忙活半天,房子也没有找到,他们离开超市时已经四点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想度过今晚就难了,最后叶樱蕾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回到酒店。 至少酒店她有房间。 自从相遇后,封凌就一直跟着她。 因着他对她有“恩”,叶樱蕾这次没有驱赶他。 而是急匆匆地原路返回到酒店。 很多等在码头的人一直没有等到救援人员来,顿时怨声载道,三三两两再次返回到酒店中,酒店的工作人员忙翻了天,应付着这些提着行李的客人。叶樱蕾在这家店付了三天房费,还有两晚,她拿着房卡找到工作人员要求换一间房,因为之前那间玻璃碎了住不了人,她也绝对不会住那里的,窗户都碎了,跟住在外面有什么区别,一点遮挡都没有。 大概看到她房卡是贵宾房,工作人员很痛快地带他们去了顶层。 还有一间同样格局的贵宾房,这间原本没客人一直空着,工作人员笑着对她道:“给您换这间房间,您的两位同伴已经入住了。” “什么?两位同伴?” “是的。”工作人员将新的房卡交给叶樱蕾:“请妥善保管您的贵重物品,祝您住得愉快。”说完工作人员离开了。 叶樱蕾打开房门见到门口的行李,就猜到了。 果不其然,陈凯菲与潘欣悦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次他们没有选择住客厅靠窗的主卧,而是住进叶樱蕾之前的房间。 叶樱蕾:……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见到叶樱蕾时潘欣悦就像没事人一样,还笑着跟她打招呼:“樱蕾你来了,我和凯菲住了这间,其它房间你随意啊!” 她看着这对情侣,无语地笑了下。 但没办法,叶樱蕾先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先进去再说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夜晚就要来临。 潘欣悦有些奇怪的看向叶樱蕾身后跟着的人,那是个长得帅身材好又高大的年轻男子, 手里轻松地提着行李袋。 她诧异地问叶樱蕾。 “他是谁啊?” 叶樱蕾没有回答她,她有回答的心思吗?都懒得应付她。 她以为好色的封凌会自己应付。 毕竟潘欣悦打扮起来也算是个美人吧。 没想到最喜欢对着她嬉皮笑脸贱贱说话的封凌,随意扫了屋里人一眼,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接无视潘欣悦和陈凯菲,走了进去,里外转了一圈,跟主人似的。 叶樱蕾觉得奇怪,潘欣悦应该绝对符合他的审美,因为潘欣悦就很喜欢他喜欢的那些东西,什么低胸装,大长腿,还有她现在身上穿着裙子,就是短裙,以及腿上那条……极其性感的…… 他不喜欢吗? 但封凌跟瞎了一样,看都懒得看,顶着她包扎丑绷带的手臂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将行李随意扔到了客厅离主卧床最近的大沙发上,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5 章【VIP】 第145章是末世啊!5 这时,男子旁边的人恰吃完让出了位置,他竟然自来熟的拉着旁边的空椅子,朝叶樱蕾一招手。 “过来!”这时有离座位近的人见到空位,端着盘子就要坐下,他一见对方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急忙护住椅子回头吼:“这座位有人!有人了!”惹得那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虽然二人之间只有几步距离,叶樱蕾突然不想过去,可她端着盘子看向周围,都没有空位了。 见他又招呼自己,她站了会儿实在没有办法,踌躇了下,这才走过去,对面陌生男子见她过来,翘着唇角一脸笑容。 她即一个笑脸都没回,打算坐下后快速解决食物,然后离开这里。 周围点餐的人熙熙攘攘,虽然是用餐时间,但所有人的神情与昨晚相比凝重了许多。 大家没有了那种悠闲聊天的心情,都想赶紧吃东西,吃完后匆匆离开餐厅。 听说昨夜台风岛上设施被毁得一塌糊涂,基础建筑毁坏,而且听说,还死了不少人…… 岛上有些原住民房子被水冲倒了,有人来不及跑,被淹死在家里,甚至有人连房子一起卷进了台风中,听说上午雨停后最先冲出去的人,竟然在路上看到了几块人的尸体和脑袋,吓得差点没当场晕死过去。 更要命的是断电了,手机也没有信号,码头的船只听说全都不见了,不知被台风卷到哪去了,有人在破烂的码头找到了些船只碎片, 只能说凶多吉少,这么看来,岛上剩下的这些人,能成功活下来都是运气。 所以大家哪儿还有说笑的心思了,餐厅中一度沉默,没有笑声,无论是厨师还是酒店客人,都沉默着忙着自己的事,有一种沉重的死寂感。 用过餐的人很快便离开酒店后,无一例外都去了码头,所有人都等在那里,等着救援船,到时第一时间离开这座岛,返回内陆。 这时候的他们从未怀疑过救援不会来。 只是来得早与来得迟罢了。 可惜,结果注定会让他们失望。 如果她真的穿进书里,那救援的人不会来了。 九星岛将永远成为九座孤岛,远离内陆,永远不会再有船只靠岸了…… 叶樱蕾心情沉重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将手里装吃的盘子放在桌上,刚拿起叉子,就听到旁边的人开口了。 “叶小姐……” 与其他人的焦虑不同,这位年轻男子一点都没有被昨夜台风吓到的样子,他极其放松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面带笑意。 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嘴角翘起,一脸轻松愉快的样子让人感到奇怪,她真不知道他高兴的点在哪里。 快速看了他一眼后,她没有作声,用叉子沉默地叉起一块烤肠,盘中还放着粉嫩的甜虾和北极贝,刚吃了一口,她动作一顿,突然惊愕地看向旁边笑眯眯一直看着的男子。 餐厅里的人声大了些,所以她没听清,刚才他叫她什么?他叫她, 叶小姐? 他怎么知道她姓叶? 叶樱蕾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惊疑地看着他,难道他认识她吗? 此时的封凌同样打量着面前这位长相甜美漂亮,实际性格有点别扭的少女,其实他心中也是惊讶的。 诅咒娃娃虽然是梦魇娃娃,但它诅咒的能量大小实际与被诅咒人的精神能量有关。 每个人的精神力不同,造出的恶梦也不一样。 拥有普通精神力的人,造出来的噩梦一般都是小场景,小范围,甚至只有两个人,或者只有一个人的那种极小场所的梦境。 比如,一个人在家里,在一个固定的房子里,突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门外无人,漆黑一片,她问一句谁呀,无人应声,那种黑夜里门自动开了的可怕场景,也能让人吓得半死,但这种恐惧,实际上能量极低,只能创造出一人一屋,但这也属于梦魇娃娃的诅咒。 若一个人的能量极强,中了梦魇娃娃,那就可怕了!这种人的梦境不但广阔,真实,还惊心动魄,一关难过一关,跟升级游戏似的,直到被诅咒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死在自己的梦里。 这种梦境,只有精神世界强大才能造出来。 显然眼前这个姑娘,这个女孩,精神力之强,深不可测啊!简直比海宽,比天还辽远。 封凌穿过来的时候没他赶上好时候,正好穿到了昨天后半夜小岛被台风与水灾同时袭击的时候。 当时他就来了一句“卧槽”。 震惊地看着面前水浪滔天肆虐的场景,奈何他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精神力,竟然能卷起这样滔天大浪。 这可不是什么小风小浪,这里是海域,岛屿,台风,水灾,场面之大,深海之幽冥,台风之极恶,而这些!全是一个人的精神力? 等同创造一个世界! 这是浪吗?这是深海吗?这全是一个人的精神能量体。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若想在梦中形成一座小岛屿,就需要有大山一样凝实的精神力,才能装得下一座岛,要想形成一片海域,需要比海还要广阔的域,才能形成一片真实海域。 也就是说,你要想在梦里幻化出一个太阳,你就需要一个银河系才能容纳它。 所以这个女孩的精神力可见一斑,竟然这么强!出乎他的想象了。 至少卷起这样级别的台风水灾,已是精神力顶尖那一类人了,而且梦境密度之凝实,细节真实到连水滴点在脸上,都有痛感,也就是说,对方的精神力越强,诅咒的力量就越强,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大。 在这种质量梦境中,梦魇的诅咒,可以称之为极地地狱了。 他若不将女孩从梦境中带出来,那她的灵魂将永葬于自己的噩梦中,无尽轮回! 尤其这种级别的精神力,一不小心,当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在他不是普通人,在这种无比真实的梦境中,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凝结出了身体,与梦境外真人无异。 而且奇怪的是,在她的梦境里,他的精神体似乎如鱼得水,掌控力特别强,他竟然可以随心所欲…… 这种情况,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当两个人的精神体极度契合的时候,比如说,阴阳极度平衡时,就会阴不离阳,阳不离阴,融合在一起像两尾小鱼,自由自在,毫无拘束。 他就是如此,在别人的精神体内他竟然能做到像在自己精神体内一样,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甚至可以掌控这股力量,没有丁点阻滞感。 他进来时,整座岛上只有他一人,光秃秃地站在街道上,滔天的精神力不断地撕扯着他,他的精神力化为一个光罩,在黑暗的夜里,肆虐的风雨中撑在自己周围,光罩内,丝毫不受这股能量体影响。 一个人漫步在台风中,正好见到酒店餐厅的玻璃被打碎了,他通过手掌的血迹感应到他要找的人就在这家酒店里,于是,他顺着破掉的玻璃门走了进去,然后在酒店一楼沙发上,凑合了一宿,听了一晚的风雨。 而且让他意外的是,他一早来餐厅蹲守,因为这家酒店的客人都会来餐厅吃饭,他占了个位置一直在寻找,在感应到人时,一回头,就见到那个小姑娘,她跟躺在床上时的女孩一模一样。 并且,眼睛更漂亮,眼神更亮,美得更生动。 一眼他就喜欢上了! 那种感觉,见了人,就像心一下子荡漾起来,两人对视那一眼,仿佛已过万年,他明显能感觉两人间那种无比契合的灵魂交流,无比契合的精神力……根本无需言语,那种无比妥贴的感觉…… 好爽! 他一下子就满面春风起来, 目光地盯着这小姑娘,看着她淡着神色坐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完全不感兴趣,见着那张雪白如胎瓷的小脸,张着那樱红的小嘴默默地吃下一块香肠,轻轻地嚼着…… “咕……”他跟着咽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是哪儿馋,总之就馋得很,突然又馋牛奶,又馋肉,还馋樱桃。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姓叶的?”叶樱蕾拿紧叉子看向他。 封凌听罢,立即风度翩翩地伸手抚了下寸发鬓角,然后冲她微微一笑:“……叶姑娘,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你父亲给你雇佣的私人保镖,专门保护小姐您的安全……” “说实话!如果不说我就走了。”叶樱蕾一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她作势拿起盘子就要起身,如果不是她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人,她很想知道自己的事,又无人可问……她是不会理他的。 “好好好!”封凌笑容一敛,赶紧按下她的盘子,“你这小姑娘,真不好糊弄!”他这才收了笑容道:“叶小姐,我真是你父亲雇佣过来保护你的,我姓封,叫封凌。” 封凌? 封凌…… 封凌,叶樱蕾反复地回想着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每当觉得自己要想起点什么的东西,脑子里就隐隐作痛,要过好一会才缓过来。 虽然还是记不起,但封凌这个名字,她确定,是熟悉的…… 封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他进入梦境中主要任务就是将她带出这个噩梦地狱的诅咒,可惜这个诅咒一旦下成之后,没有立即破解的方法。 而且她被困的地方也不是诅咒中,而是她自己的噩梦里。 所以,他若想将她带出来,就要想办法将她的精神体从噩梦中叫醒,带回现实。 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告诉她一切,她只要相信了,就有可能亲手破除自己的梦,她的梦,只能她选择离开。 他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初次见面他如果说这件事,她恐怕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他是个骗子,那就剩第二个办法,就是完成她的心愿。 她在这个梦里想做什么?只要完成了,这个梦就结束了,结束了就醒了,醒了也就能返回现实中。 于是他斟酌道:“……你父亲找人算过,说你今年有场劫难,特意花了五十万找人帮你化劫,哦,忘了自我介绍,我目前在隐山观任职,现在是观里的监院,我师父是隐山观一把手,我是他的大弟子,我们道观的人是可以结婚的,你就把道观想象成一家公司,我是里面的小领导,对,我们平时的工作就是给有需要的人消灾解难,然后我家里在s市有房有车,虽然手里的几百万存款拿来盖道观了,但我赚钱能力还不错,很快会有一大笔钱进帐,娶妻生子养家绰绰有余……” 叶樱蕾越听越不对劲了,谁要听他娶妻生子啊?她开始想起身,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不着调呢? 封凌手肘支着桌面,整个脸都朝着叶樱蕾,眼睛眨也眨地看着她,见她听得不耐烦了,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话跑偏了,忙又道:“你姓叶!对吧?叫叶樱蕾,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有家玉石店,这些是你父母说的,我没必要跟你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只要你跟家人打个电话,真假不就知道了,我骗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实际上他是知道的,一旦被困在梦境中,被诅咒的人会忘记原本的自己,迷失在噩梦中,现在的她是失忆状态。 他七分真三分假地忽悠道:“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我的道观工作证。”说着伸手从怀中衣服里取出了证件,放到了桌上。 叶樱蕾满心疑虑,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在胡扯瞎扯,可心里却又想听他说下去,她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叉子,犹豫了下,从桌上取了证件拿在手中,她心想就看了一眼,然后雪嫩的纤指翻开了他的证件。 里面夹着他的身份证,他确实叫封凌,照片也是寸发,与现实的这个人一样。 她反复看了看,接着又打开工作证,没想到道观里竟然还有工作证,当真是这个职业了,这么正式的吗,里面照片和职务看着都没什么问题。 她顿时有些疑惑,难道真像他所说的,是父亲请来帮她的? 可看他那表面上人五人六的样子,实际上却一脸色眯眯的模样!别以她不知道,他还看她胸了!看得眼睛发亮! 叶樱蕾一直以怀疑的态度对他,最后将两个证件反复看了又看,最后才还给他。 “看吧?我真没骗你,这是你父亲付的定金,你看看!” 封凌卖力地证明着自己与她的关系,他特意找出了手机收款页面,“叶小姐,这是你父亲,你父亲的帐号你认识吧,姓叶,叶怀山,你看看……付了两万,他说如果能让你躲过今年这一劫,再付尾款,一共五十万……” 可叶樱蕾没有这部分记忆,她也根本不知道父亲的帐号是什么,但付款人确实姓林,对方如此笃定,父亲名号都说出来了,她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没骗你,不信我背一段我们道观的道藏你听听,假道士是背就出来的,你听着啊,道藏的第一句,夫道生于无,潜众灵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无方,杳冥有精,泰定发光,太玄无际致虚守静,是之谓大洞者欤……” “停!别念了!”跟念经一样,叶樱蕾听得头昏脑涨,她得缓缓,于是看着盘里的食物,她重新拿起叉子,慢慢叉了块虾肉放进嘴里,迟疑地一边嚼一边想,时不时还用怀疑的余光看他一眼。 只见他眼神一直盯着她,被他目光看的她有点心慌,也不知道是不是修道的人眼睛都亮,特别亮,就跟那守了三十年处男身,头一次见到黄花大闺女似的亮。 像狼见到了肉,叶樱蕾不安地侧了下身,不想被他盯着。 她脑中不停地分析着这件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对方应该不会拿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骗她吧……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失忆了。 难道她父亲真请了道观的人来保护她?可这也太荒谬了! 请道观的人保护她?这可是连做梦, 都梦不出来的事。 就在她不出声地吃着东西,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时。 旁边的人却不安份地看向了她左手手腕戴着的翡翠糖果手链,手链颗颗玻璃种珠,在灯光下冒钢光,起胶荧,那珠宝感,美得如梦似幻,他眼睛一转,盯着看了半天开口惊讶道:“这翡翠珠子看着倒是有些意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封凌笑眯眯地一下捉了她软绵绵,细白嫩肉的小手,凑上前看:“我想说,为了证明的我职业,本道长就给你看个手相吧?我瞧瞧,这小手,啧,真软啊,咳,你这个手相嘛,很不错,你看这婚姻线,细长饱满,上挑无叉,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一生会有三个小孩,婚后很得老公疼爱,得老公宠,老公也比较听你的话,你说一他不敢说二,而且你这个老公他财运不错,长得还帅,个头得有一米八六,大长腿,你和他相遇是在一个岛上吧,嗯,他留着寸发……” 听前面时,叶樱蕾还认真听,听到后面,气得她直接将手狠狠地抽回来。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一双眼睛瞪着他,有心想骂他一句流氓,但他偏偏长得过于帅气,骂他流氓好像没人信,又好像在夸他。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他这人怪调怪调有点讨厌,但莫名又有种奇怪亲近感,那种亲切就好像……掺杂着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哪怕明知道他这样调戏她,她却生不出厌恶之心,甚至还有点莫名的,特别合眼缘的错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虽然他初见冒犯她,可她心里并不恶感,这真的很奇怪。 可就算这样,对失去记忆的叶樱蕾来说对任何人,她都是小心谨慎的,于是她直接拒绝他道:“……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你自己行了。” 说着,她飞快地吃了几口,将虾和贝吃完,然后起身就要离开了,她还有正事要做。 “欸,别走啊!叶小姐,我还有话要说!”见她没吃几口就要离开,他急了,忙出声道。 叶樱蕾以为他真有什么话说,起身离开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下,又看向他,想知道他还有什么说的,一回头就见他盯着她……盯着她的腿看,她刚才坐下来筒裙滑了上去,让他看到了她的小腿…… 他一边一边还满脸遗憾道:“这么好的腿,怎么也不穿条黑……” 他抬头看她脸色时,机智地改口:“……穿条黑……黑裤子啊,天气这么凉,这么大个姑娘,真是的!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刚才想说什么!那一刻,叶樱蕾差点要拿盘子去敲他的头,她愤怒地将裙子扯下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给别人让了座位后飞快地离开了。 不久,一道悠闲的身影也出了酒店,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6 章【VIP】 第146章是末世啊!6 叶樱蕾离开酒店时,已经中午11点多了。 岛上的路很多地方堵塞住, 有几人在清理,但杯水车薪。 叶樱蕾小心翼翼地顺着被海水冲刷的干净的路面往前走,路上时不时有人经过,来去匆匆,大多数人的轨迹是一样的,这个时候除了原本生活在岛上的居民,以及商铺老板、员工外,但凡是游客,没有人想继续在这里停留。 全部直奔码头而去,有的游客手里拉着行李箱,有的背着行李包,有人边走边不停地拨打手机,甚至有人烦躁地骂娘…… 叶樱蕾心情也烦乱,她现在急需找一个更安全的住所,按理说,酒店的建筑建得最结实,应该是最适合的落脚地,但偏偏昨日台风将楼下的玻璃窗和玻璃门全部打碎了。 作为酒店的第一道保护屏障,它已经被破坏掉了,而且短时间修补不了,就只能再找一处安全的落脚地,可是越看越心凉,几乎所有街道上的房子和商铺,都有损伤,到下破破烂烂,满目苍痍,连牌子都砸烂了,有的干脆直接被刮走了。 按她的想法,最好找一处地下室,封闭严实通风良好,但在短时间内这种地下室要去哪儿找?除非是那种私人别墅,可也极少有封闭好可以躲藏的地下避难所……就算有,她这样找也找不到,有地下室的人家也不会告诉别人他家有个地下室。 而且这个岛虽不广袤,但也不小…… 她顺着路一直走,一直看,边走边叹气,找不到啊!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眼看着一点了,按书里所写,台风水灾过后,当天夜里进化就开始了,一条普通的小鱼感染到远古病毒后,可以瞬间化龙!这不是传说了。 在那本书里,这是真的,化龙或许有些夸张,但变成一只水中巨蟒,是写过的。 这种进化带来的后果…… 进化进程中需要的巨大能量……总之,人类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灭绝性的灾难,整个……至少整个岛的人,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 就连她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她现在虽然有了些食物,却没有安全的住处。 她心里怎么能不焦急,她只能四处走动,在各个破烂不堪的房子中间漫无目标寻找着,她甚至想租辆车去岛上别墅区看看,那里如果能住的话,自然比这些房子坚固。 但路不通,主路段被堵死了,车也过不去,出来清理的人也极少,就那么堵着了。 每次台风过后,都需要极大的人力和财力才能将台风肆虐过的区域清理重建,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人管。 上头支援的人没来,大家都在等。 可叶樱蕾等不了!只有她知道,援兵永远不会来了。 她越走越急,可急也没办法,有的路段走了一半堵住了,只好绕路,但也不是全无好消息。 有好消息! 她刚才随手打开十世书,查看金手指时,发现十世书第一页和第二页竟然刷新了!她竟然还能从中取出一张面包卡和一张空间卡! 这可把她惊讶坏了! 难道这本书每一页的东西每日都可以刷新吗? 那可太好了!意外惊喜。 这让叶樱蕾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些,毕竟昨夜匆忙,她在超市胡乱买了些水和方便食品,虽然买得挺多,但这些东西终究有数的,总会有一天吃完,食物后继无力。 但如果第一页的面包能够天天刷新,那就不同了,食物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因为一块面包的个头足够她吃一天了! 每天都有的话,至少她饿不着。 更让人开心的是,面包卡竟然会每天刷新不同的面包,她不吃还可以将卡存储起来,想吃的时候再取出来,不但每天有新鲜面包吃,还可以无限储存。 今天的面包是西兰花牛肉甜椒沙拉牛油果切片面包塔,面包内容之丰富,完全可以分三顿吃,不用再买其它的食物了。 如果每天都刷新不同营养成份的面包,叶樱蕾真心松了口气,感觉她能吃一辈子,只要营养足够,只吃面包也可以!她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这金手指对她来说真的有用,尤其在末世,但哪怕不是末世,这个金手指也是极有用的存在! 它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但在末世尤其珍贵。 但找安全的地方落脚,仍是她的头等大事,她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店铺与店铺中间的一间小房子,难得的是窗户也很小,焊有粗的铁栏杆,窗完全可以用木板钉死,门也是铁制门,但显然里面有人居住的,而且还是一家四口。 她想要进去住,这恐怕不可能。 只能继续往前走,手里不时地把玩着刚才取出来的两张卡片,这个卡片薄如蝉翼,比纸还薄,一百张卡叠在一起也不过是几张扑克牌的厚度,还有微微的软度,手感好,也十分轻巧方便,她正要将卡片放回到胸前暗袋中,突地想到什么她又将空间卡拿起来看了看。 跟昨日的卡一样,黑色卡片背面九宫格,格子里是空的,目前她没有东西可装,但空间卡放在什么时候,它也是有用的。 她看着这张空间卡,将另一张面包卡用食指与中间夹着它,轻轻顺着v领边探入胸前的暗袋中。 然后手里夹着空间卡,想着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买,该买些什么装进去。 昨日时间太急,买的东西大多是吃喝的,她也怕自己有疏忽,所以在店里买水果的时候,见到有现金,就还跟水果店的老板换了些现金,水果店老板也没有多少,只换了她一千六,就是想到台风过去后,肯定会停水断电,收费系统未必能用,所以她机灵一动准备了现金,到时肯定要现金支付,到时再将需要的物品想办法买一些。 就在她边走边心里盘算着还要再买点什么,要不要再买点水!现在每日可以刷新面包,食物解决了,就差水了,她刚才看到有超市的开门了,估计老板住在超市里,因超市货物,防止有人砸门窗,所以用得全是防盗铁艺门窗,关店后门窗全部封住。 因此台风后, 那家超市是保存最完好的商铺之一了。 叶樱蕾路过一处花坛,里面花早就七零八落,光秃秃的,有几只海物从花坛里掉出来,都是些带壳的海鲜,其中有条墨绿色的章鱼,像有毒的样子,在地上爬动。 叶樱蕾一开始没看见它,走到面前了才发现它竟然没有死! 生命脆弱的海物被台风卷起,在台风的旋涡里不断碰撞,这些脆弱的海物就已经死了,有的肉都撞得稀烂,看到这街道上的碎海鲜肉就知道了,魔兽台风仿佛是台绞肉机。 在这种绞肉机里还能生存下来的生物,生命力极为强大。 那它就具备了进化兽所需的的基本条件,生命力强。 所以这只她从未见过的墨绿色的章鱼,别看它几个爪子黏在地上,不断地试探的爬行,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但或许晚上,它就会进化成了一只缸大的多脚兽,它的吸盘可以让它在任何地方都能稳稳前行,甚至可以在高楼上快速爬行,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叶樱蕾看到它时,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她握紧了手里的空间卡,正要退让,想顺着路的另一边走,手心传来的卡片被她握的弯起的声音。 她想到卡片,突然心里一动,将空间卡拿在了手里看了看。 空间卡……什么都能装吗? 活物能装吗? 想到这儿,她立即抬头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她打算试试,于是小心上前,此时这东西还没有快速进化, 据书中所写,海物大多在晚上黑暗中快速进化,有点像竹子,一夜之间,惊天之变。 这会儿它还是安全的,但她仍然小心谨慎地离它远些蹲下来,用指尖夹着卡片,试探地慢慢地向那东西伸过去,她心想着第一格,念了声:“收!” 好用! 就见地上那只墨绿色带黑点巴掌大的章鱼,一下子就不见了。 叶樱蕾心中一喜,她心中有三点担忧,一是食物问题,二是住处没有着落,三就是没有可以对抗进化兽的武器。 那可是进化兽,一个普通人对这些进化兽而言,就是食物,只要遇见了,随时随地可能会死,她即便有食物,有地方躲,但不可能永远躲一辈子,要想离开这座岛,就只能面对它们,那也只是早死晚死罢了,感觉糟透了。 所以她才一直焦虑,不过在叶樱蕾用空间卡能将这些怪兽收进去那瞬间,她眼睛一亮! 这张卡顿时有了它真正的用处!它已经不止是一张空间卡了,它是件武器! 如果金手指每天都能刷新一张空间卡…… 她攒下大量的空间卡,到时,真的可以博一博了! 叶樱蕾的心情一下子美妙起来。 心里的三个担忧一下子解决了两个! 而且解决的是最难的一题,以后至少遇到书里那些进化兽,她就有手段解决它们了! 据她看小说的经验,像这种空间卡存储卡,存的都是死物,一旦将活物收进去,活物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一旦进化兽被她收进空间卡里,是不是就等于除掉进化兽了? 不要紧,哪怕除不掉,至少空间卡也能将其封印在空间里,至少能困住它,总之无论哪一种,对叶樱蕾来说都是意外的惊喜。 但她还想试验清楚,进入空间卡的进化兽到底会不会死,于是她又将卡里第一格的章鱼放了出来,它再次出现在地面上。 显然它已经被空间卡夺去了生命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叶樱蕾凑近了些,仔细观察它,它似乎已经开始进化了,因为它的八条腿其中一条格外的长,爬起来的时候那条腿在地上拖着,比其它的爪子粗且长,是其它爪子的两倍多。 它已经进化好一条爪子了吗? 但这只是叶樱蕾的猜测,此时,它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叶樱蕾见它半天它都没有动,为了确认,她四处找了找,找了一根台风刮下来的树枝,她远远地用枝枝拨动它。 它整个软绵绵的一滩,不动了。 就在叶樱蕾不确定,想再戳一戳时。 后面传来贱贱的,询问的声音:“小东西,怎么不走了?肚子疼吗?我手热,要不要给你揉一揉?放心,包好使的!” 叶樱蕾一听声音,高兴的心情立即按捺下来,默默翻了个白眼,手将指尖空间卡顺着衣襟里飞快放好,这才看向来人。 他好烦! 听着声音就知道又是那个叫封凌的男人。 她漫无目地走了这么远,还能遇到他,他肯定在跟着她。 不过他个子还真高啊,之前坐着不显,站着当真有一米八六的个高,她得仰头看他,那一双大长腿包裹在工装裤内……她一抬头往上腿长支竟然只能看到他裤当…… 本钱竟然挺大,和平状态还鼓起…… 可恶,她头急忙又往上抬,看他脸。 没想到一个道士,身材竟然蛮好的。 见到他那张刺眼笑脸,确定是他后,她又回过头拿着树枝继续轻翻着那只墨绿色章鱼的进化腿,并不想搭理他,她怀疑这只章鱼在装死,因为爪子挑起来似乎还有粘性。 章鱼的智商很高,相当于人类五岁孩童的智商。 等它晚上进化成磨盘大,带着它那五岁孩童的智商,加上那吸盘牢固的八条腿,估计在大楼墙上也能爬得飞快,说不定还会自己开门开窗……想想都恶寒。 就像遇到黑熊,黑熊站立起来学人走路,企图让人们误以为同类而靠近它们,然后吃掉人的那种恶寒,动物有了人类的智商,那是很可怕的。 生性谨慎的她,哪怕疑似它死了,也怀疑防备着。 “叶小姐。” “叶姑娘!” “叶……咳,对于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保护你的人,不回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啦?”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可恶的找茬劲儿。 她都不知道一个道士竟然这么嘴贱的。 于是她忍不住回头:“你说谁不礼貌了!你跟我说话,我就要回吗?” 见她终于看向自己了,他眼睛亮了,声音开始愉悦起来, 有了兴奋感,他翘嘴道:“哦,那我收回刚才的话,叶姑娘原来不讨厌我……” 叶樱蕾:……他真的很烦! 不说话烦,跟他说话更烦! 说的话也能气死人,她反问说谁不礼貌了,他就来一句原来你不讨厌我,那是不是她再反问一句谁不讨厌你了,他能立马接着道你原来喜欢我。 请问逻辑呢?他流逻辑吗? 她咬牙,但偏偏过有点执拗,她看向那双狭长的,望向她时亮若星辰的眼睛,像印证自己所想一样,较劲般反问:“谁说不讨厌你了?” 结果她竟然猜错了! 这个男人竟然翘起了唇角,轻笑一声:““哦,原来你讨厌我啊,我懂,女人说讨厌,其实就是喜欢,很高兴听到你说讨厌我。” 啊啊啊啊啊!疯了! 叶樱蕾开始咬牙切齿,她纤指握紧了手里的小树条,要不是旁边这时候过来两个拿着行李的游客,她下意识收敛了,她是真想拿自己手里的小树条狠狠地去暴打他。 他这个人一定很欠打! 看着蹲在那里的少女气得脸颊都气红了,粉颊嫩嫩的真可爱,封凌立即露出傻笑。 感觉有亲切感,然后大长腿一迈,一步跨到她身边,学着她蹲在了地上,近到肩膀还蹭到了叶樱蕾的肩。 他身上那一股炙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肩膀碰肩膀时那热气直透肌肤,温烫得叶樱蕾很不适,心口莫名砰砰直跳,她想起身。 封凌却想再逗一逗这个粉颊嫣红,眼睛锃亮, 嘴唇紧紧抿起来的少女,他刚要开口,余光突然扫到地上一个东西蓦然弹起,速度之快犹如一道残影,向他旁边的少女射来。 少女此时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东西扑向她。 封凌目光一利,动作极快抬手挡去,只见那东西啪的一下黏在了他露出的手臂上,接着手臂传来一阵刺痛,他狠狠地将手臂上的东西甩在了地上,黏糊糊的东西被摔在地上,动了几下后,很快不动了。 以他精神力的强度,这只章鱼内脏已被摔得稀烂。 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切发生太快,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叶樱蕾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她甚至注意力没有在那只墨绿色章鱼上,甚至没看到它突然弹起来,被旁边的人手突然一挥,给挥了出去。 接着就听到他“嘶”了一声。 叶樱蕾心头一紧,章鱼弹过来她没看到,但黏在他手上时,她看见了,她条件反射般地起身,并拽他起身离那章鱼远了些,这才看他手臂,他臂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皮破了,流出了血。 “你!” 叶樱蕾望着受伤的手臂,一时间顿在那里,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个年轻男子。 心中如波涛翻滚。 他……他可能只是以为伸手挡一下,当是好人好事,帮她而已,可他错了,他不知道,他这么一挡,他就要死了! 墨绿色的章鱼很可能是进化兽,身上带有原始病毒,这种病毒是传染的,一旦……一旦被感染上, 人类的体质并不适合兽类进化,就算进化成功,也会变成一个丧失理智没有人性的疯子。 可大多数被感染到病毒的人最后都爆体而亡了,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进化压力,就算是兽类,进化成功也是百里存一。 看看这大街上死了多少海物,又有几个能带着病毒存活下来。 叶樱蕾握着他的手臂,看着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中一时间翻腾着,她嘴巴动了动,可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嫌弃他的心思,荡然无存。 只是手紧紧地握着他手腕,看着那伤口,这种病毒一旦感染上,是无解的。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看着伤口渗出的血。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指,硬是看了许久才声音干巴巴道:“那边有家药店,我带你去买些药包扎伤口……” 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刚才如果不是有他在,受伤的很可能就是她自己,原来,原来那只墨鱼真的在装死……原来空间卡并不能杀死这些进化兽,只能困住它们…… 原来…… “没事,这点小伤口,一会就好了。”男子吊郎当不当一回事道。 “走!走啊!”叶樱蕾执拗狠狠地拉着他,与刚才理都不想理他时,判若两人,极是关心。 她甚至一路还拉着他的手,没有放手。 把一旁的封凌美的,美滋滋地跟着她,甚至还拉着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时不时揉一揉。 对方就要为她失去了生命了,感染了无古病毒,他的生命很可能在今晚就走向尽头,那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很难受,都没有察觉到他占便宜,总之,眼睛都有点红了。 她一直手拉着他,拽着他,走到之前她看见的药店门口。 此时不少人在药店窗口那边,药店门没有开,只开了旁边的小窗户,因为窗小,昨晚躲过一劫,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外面贴着现金支付。 来买药的手机连不了网,付不了钱,必须要现金。 不少人正排队一手交钱一手交药。 岛上医疗条件有限,除了药店,还有一家诊所,平时看病都在诊所,如今受伤的人不少,支援又没有来,诊所已经挤满了人。 叶樱蕾赶紧拉着封凌排队,很快轮到她,她从昨天换的一千六百块现金里取了五张递过去,要了些护理伤口的药水和纱布,她多买了些,又让对方拿些头疼脑热的药,治发烧感冒的药,将五百块钱花光。 这才拿了一包药走到一旁。 封凌这会儿嘴不贱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为自己忙碌,她站在药店旁窗台边,将药放在台上子,然后站在那里迫不及待地给他的手臂上药,她细心地看药品上面的提示,然后按提示一步步擦药,包扎,可爱极了。 他看得翘着唇角,差点就要发出愉悦的笑声。 叶樱蕾包扎的时候还轻声问他:“疼吗?” 问完抬头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立马隐去脸上大大的笑容, 望着她说:“疼!” 叶樱蕾只得将力道放轻一点,轻轻地给他伤口包好,就是第一次包,丑了一点。 她心里多少有些愧意,一时间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封凌似乎看出她的愧疚,开始作起妖来,一会跟她说额头烫,让她用小手摸摸,她听话地摸了摸,还真有点烫…… 还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这可怎么办? 一会说胳膊疼,问她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要她呼呼! 她忍着没呼。 一会又说胸口疼,是不是感染到胸口了,想让她小手摸一摸,叶樱蕾信以为真,勉为其难地抚了抚,手下皮肉有弹性,结实极了,一点也看不出感染的样子,龙精虎猛的。 然后又说脚发软,病入膏肓,需要她抱一抱才好。 最后竟然说嘴巴麻木了,是不是感染到脑子了,需要她亲一亲…… 叶樱蕾:…… 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这会儿哪怕他真的要死,她也想打他一顿解气,怎么会有这么剑的人啊! 于是她由一开始的有求必应,细心体贴,到后来干脆不理他了。 毕竟人类感染到病毒也是有机率的,还是有1%的机率感染不到,据说祸害遗千年,说不定他就是那个1%的祸害! 而且那只进化兽只是她猜测它可能是进化兽,她也没有亲眼见过,它也有可能不是,毕竟海洋生物也不是每只都能感染到远古病毒,也有门槛。或许它就是长得畸形了点,并没有病毒呢? 总之,她不理他了。 反正看他那精神头,也健康的不得了,活蹦乱跳,她甩开他的手,朝昨日买过东西的那个超市走去。 她得忙自己的事儿了。 其实在手臂包扎好后,他手臂的伤就不见了,完全愈合了,那一只小小的能量体,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不过在逗她,看她关心自己忙得团团转的样子,封凌眼中含笑。 叶樱蕾进了超市,用剩下的钱又买了几件身上的带暗兜的这种海滩风格的上衣和裤子裙子数件,装进袋子里,买了一只可以背的行李袋装东西。 她将手里剩下的一千多块钱花个精光,后来又买了些水和吃的,还难得给封凌挑了换洗的衣服,他竟然什么都没带,行李箱也没有了,也没有住处,她买了最便宜的,一百块四件的t恤裤子挑了两套,还挑最便宜内衣买了一打。 至此也算是仁至义尽,将一千多块现金花光了。 时间过得飞快,叶樱蕾忙活半天,房子也没有找到,他们离开超市时已经四点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 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想度过今晚就难了,最后叶樱蕾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回到酒店。 至少酒店她有房间。 自从相遇后,封凌就一直跟着她。 因着他对她有“恩”,叶樱蕾这次没有驱赶他。 而是急匆匆地原路返回到酒店。 很多等在码头的人一直没有等到救援人员来,顿时怨声载道,三三两两再次返回到酒店中,酒店的工作人员忙翻了天,应付着这些提着行李的客人。叶樱蕾在这家店付了三天房费,还有两晚,她拿着房卡找到工作人员要求换一间房,因为之前那间玻璃碎了住不了人,她也绝对不会住那里的,窗户都碎了,跟住在外面有什么区别,一点遮挡都没有。 大概看到她房卡是贵宾房,工作人员很痛快地带他们去了顶层。 还有一间同样格局的贵宾房,这间原本没客人一直空着,工作人员笑着对她道:“给您换这间房间,您的两位同伴已经入住了。” “什么?两位同伴?” “是的。”工作人员将新的房卡交给叶樱蕾:“请妥善保管您的贵重物品,祝您住得愉快。”说完工作人员离开了。 叶樱蕾打开房门见到门口的行李,就猜到了。 果不其然,陈凯菲与潘欣悦从房间里走出来,这次他们没有选择住客厅靠窗的主卧,而是住进叶樱蕾之前的房间。 叶樱蕾:……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见到叶樱蕾时潘欣悦就像没事人一样,还笑着跟她打招呼:“樱蕾你来了,我和凯菲住了这间,其它房间你随意啊!” 她看着这对情侣,无语地笑了下。 但没办法,叶樱蕾先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先进去再说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夜晚就要来临。 潘欣悦有些奇怪的看向叶樱蕾身后跟着的人,那是个长得帅身材好又高大的年轻男子, 手里轻松地提着行李袋。 她诧异地问叶樱蕾。 “他是谁啊?” 叶樱蕾没有回答她,她有回答的心思吗?都懒得应付她。 她以为好色的封凌会自己应付。 毕竟潘欣悦打扮起来也算是个美人吧。 没想到最喜欢对着她嬉皮笑脸贱贱说话的封凌,随意扫了屋里人一眼,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接无视潘欣悦和陈凯菲,走了进去,里外转了一圈,跟主人似的。 叶樱蕾觉得奇怪,潘欣悦应该绝对符合他的审美,因为潘欣悦就很喜欢他喜欢的那些东西,什么低胸装,大长腿,还有她现在身上穿着裙子,就是短裙,以及腿上那条……极其性感的…… 他不喜欢吗? 但封凌跟瞎了一样,看都懒得看,顶着她包扎丑绷带的手臂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将行李随意扔到了客厅离主卧床最近的大沙发上,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