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若无骨》 第一章:古董 夜色暗涌,漆黑的天幕上细腻的雨丝如轻纱一般飘撒下来,高耸的钢筋建筑被雨雾笼罩,灰蒙蒙的模糊不清。 高架桥上,一辆白色迈巴赫在快速飞驰,车轮碾过桥面溅起一路的水花。 临近过年,路上车辆极少,男人单手开车,兀自沉浸在节奏感极强的摇滚音乐中,在他身侧的副驾驶上放着一个四方形的匣子,外面用蓝色的祥云布半包裹着,非常精致,最上面还叠放着一本红色漆金证书。 迈巴赫经过繁华的商业大道一路不停歇驶进高档别墅区域,左侧是江水,右侧是郁郁葱葱的人造林,刷车牌号通过大门,十分钟后男人减速慢踩刹车停进车库。 欧式别墅外观巍峨冷肃,十分气派,错落有致的绿化将别墅包围,好看是好看,就是和它的主人一样,没点人气儿。 男人拿着匣子快步走上阶梯,别墅里走出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双手交放在腹部,眼含带笑地看着他,“唐少爷,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唐不凡俊逸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浅笑,“怎么,文伯不欢迎我?” 文伯谦逊低头,道:“哪里,唐少爷里面请。”说着,做出请的手势。 唐不凡自是不会拘谨,跨步就走进去,一边还感觉良好自言自语。 “大过年的我一猜就知道秦豫这家伙肯定又自己一个人待着,你说他不想回家凑热闹也就算了,怎么自己家里还不收拾收拾,起码挂几个红灯笼喜庆一点也好啊。” “文伯你也真是,也不劝劝他,再这样下去,我都怀疑他要修仙飞升了。” 文伯笑笑,哪里敢接话。 进到客厅,唐不凡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在,直接把手中的匣子放到茶几上,屁股刚往沙发上一坐就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秦豫迈着修长的双腿从楼上走下来,一身灰色居家服衬得他肌肤有些苍白,深潭一样冰冷的黑眸低垂显得有些慵懒倦怠,肩宽腰窄,棱角分明,五官昳丽却不显女气,放在人群中绝对是无比耀眼的存在。 即使是自恋如唐不凡都不得不承认秦豫真是长了一副顶好的相貌,也难怪京都那些名媛疯了一样做梦都想要嫁给他。 啧啧,只可惜秦豫天生和尚圣体,对女人没兴趣,当然,对男人也没有。 唐不凡叠着二郎腿,剑眉轻挑,道:“我来当然是陪你过年啊,怎么样,感不感动?” 秦豫没什么表情,冷冰冰地走过来在唐不凡对面坐下,文伯适时走过来上茶。 “喂,秦三爷,好歹是过年,我特意过来陪你这孤寡人,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好脸吗?”唐不凡忿忿数落。 文伯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不禁感叹,恐怕世上也就唐少爷敢这么同少爷讲话了,换做其他人,就算是给十个胆子都不敢放肆,不过唐少爷这样也是好的,少爷总一个人冷冷清清,实在是让人忧心。 本身就是天生冷淡的性子,十年前老爷夫人去世后更是雪上加霜。 秦豫看着唐不凡,眸底平静无波,淡淡问道:“唐伯父让你过来的?” 唐不凡叹气摇头:“没意思,真是没意思,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就不能装不知道吗?你这样我不好交差啊。” 秦唐两家是世交,来往一直密切,特别是秦豫的父亲秦景明和唐不凡的父亲唐温这一代,两人年轻时参军维和,堪称“出生入死”的铁哥们、好兄弟,在唐不凡印象中,自己老爹经常怀念秦景明,对秦豫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关注。 秦豫没说话,唐不凡又道,“听说你没回老宅,打电话喊你又不愿去唐家过年,所以我爸一脚把我踹出门让我过来陪你,不过,我也确实有点东西要给你,你看看,这是我近期两个小目标淘来的孤品宝贝。” “绝对是世上唯一。” 唐不凡坐直身,自信满满地拍拍茶几上的黑匣子。 秦豫显然没什么兴趣,“你拿回去吧,放在我这里跟丢进仓库没两样。” “谁说的,放在你这明明能增值,你信不信只放一个晚上我就能双倍价格卖出去,甚至还有价无市。” 京都那帮名媛就跟饿了几百年的老虎一样死死盯着秦豫这块肥肉,想嫁入秦家当主母的人放血几个亿绝对眼睛眨都不眨。 唐不凡一副你不了解行情的调侃样,贱兮兮的,秦豫抬眼,眼底是一片散漫冰冷,见状,唐不凡表情瞬间收敛。 他和秦豫打小认识,也正因为过于了解他,所以才知道秦豫什么时候是真生气。 “开玩笑,我开玩笑的。”唐不凡脸皮厚,主动岔开话题,“不过这个宝贝 我还是要给你的,先别着急拒绝,你先看看。” 秦豫终于抬眼,唐不凡挂着一脸自信的笑容慢慢将匣子打开。 匣子里面铺着黑色的绒布,一尊青白玉石雕琢而成的香炉映入眼帘,玉质晶莹剔透,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即使不是古董名家也能一眼看出玉的品质极好。 香炉雕刻工艺精湛,造型精美不同寻常,炉盖高而尖与炉盘完美结合在一起看不到一丝缝隙,上面雕刻山峦层层叠叠,雾气缭绕,山涧中一条青色巨龙盘旋腾云,活灵活现,惟妙惟俏如活物般。 炉座是一个人身鱼尾的长发少女,她坐在礁石上,仰头双手托着群山。 不知为何,秦豫第一眼就被人鱼少女吸引,尤其是她身上的鳞片,波光粼粼,他不禁伸手去触摸,是细腻到难以言喻的质地。 “确实是好玉。”秦豫道。 唐不凡仿佛收到夸奖般一下子就兴奋了,嘴巴如同机关枪似的。 “那是当然,我第一眼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是凡品,我跟你讲,这香炉可大有来头,它可是上个月万荣拍卖会的压轴藏品,全称叫什么青白玉香山熏炉,据说有一千多年历史,我也没认真听,总之就是古董中的古董。” “而且这还不是它最特殊的地方,你仔细看看,这香炉从头到尾,从内到外,一点历史遗留的痕迹都没有,整个玉体都这么完美,仔细闻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至于香味,秦豫倒是没闻到。 第二章:香炉里的小姑娘 秦豫向后一靠,唇角微不可闻地弯了弯,幽深的眼眸落到唐不凡笑嘻嘻的脸上,冷淡又邪肆,无端给人压迫感。 和秦豫打过交道的人都说过这样一句话,那位秦家主啊,活像一把上古冷兵刃,危险神秘,让人无从下手。 秦豫问:“你那么大费周章,想要什么?” 唐不凡嗐了一声,张口说得正气凛然,为自己叫屈,“瞧你这话说得,就咱兄弟俩的交情,我怎么可能,你就这样看我啊?” 秦豫笑笑,先不说他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示好,就是唐不凡的行事风格,翘尾巴就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吗,那是我误会了。” 看着秦豫似乎当了真的样子,唐不凡一时脸五颜六色,他慌了急了,他刚才不该装蒜,“不是,你还真当真啊。” 秦豫轻嗤,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 唐不凡一副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行吧,三爷您看人真准,我错了,我不该皮一下,其实我这次来确实有点事情拜托你,不过这个香炉我的确是拍下来送你的,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秦豫手撑着太阳穴,眯着眼懒洋洋地道,“说吧,什么事?” 听到这话,唐不凡嘴角直接压不住,搓着手掌笑眯眯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最近不是搞了一个越野俱乐部吗,你知道的,身为大东家我肯定是要拿出点东西来力压群雄才行,最好是那种人尽皆知、有价无市又意义非凡的那种车。” “所以我就想到了你车库里落灰那辆全球限量十台的骑士十六豪华装甲,三爷你看,能不能借我耍几天,撑撑场面。” 秦豫还以为是什么事,“可以,等会儿让文伯找钥匙给你。” 唐不凡差点激动地跪下来,嘴角都咧开到耳根去了,“爷,三爷,你就是我心中的神,我唐不凡从此以后为您马首是瞻,忠心耿耿,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你现在让我叫你爸爸都行。” 瞧他没出息的样子,秦豫习以为常了。 “滚。” “嗻,臣这就滚,臣谢主隆恩。”唐不凡开心地像小孩子一样,蹦跳两步又折返回来,“有个事忘了说,那个香的药力很足,你一次性别放那么多,不然你昏睡几天我爸知道了非把我打死不可。” 秦豫微微颔首,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嘿嘿,那我就先去了。” 唐不凡转身出门拉着文叔就往车库跑,“快快快,我现在就要去看我的亲亲宝贝。” 秦豫摇摇头,起身打算上楼休息,转身的时候顿住,侧眸犹豫一瞬,弯腰把茶几上的香炉连同匣子一起拿走。 回到卧室秦豫随便找了个地方将香炉放好,他躺到床上,灭掉床头散发着暖光的灯,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宽大的卧室陷入一片漆黑。 他没有睡着,事实上,最近几年他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私底下看过许多医生,接受过心理、物理、药物等治疗都没有得到缓解,这件事保密高,尽管是唐不凡也只是以为寻常失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豫闭着眼,呼吸平稳,只有他知道此刻经历的折磨,身体不断发出疲累的信息,意识却背道而驰越加越清晰,他听到窗外晚风轻轻掠过的声音。 果然,一如既往地想起十年前的车祸现场,呛鼻的汽油味,模糊看不清的视线,动弹不得的身体以及染血的地面。 秦豫骤然睁眼,就这么看着满室昏暗。 此时香炉里散发出荧光,一张由玉石雕砌而成的小床上趴着一个小姑娘,身下垫着柔软绒厚的动物皮毛,她一身青白色齐襟纱裙,手臂上挽着披帛,如云似雾,泼墨一般的齐腰黑长发披散在背部和腰间,随着她摇晃雪玉白足的动作轻轻滑落。 阿黛双掌托着下巴,粉白的小脸五官精致,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悠悠叹出一句:“他会点燃香炉吗?” “为什么又把我丢在角落里……” “总是这般,总是差一点点……” 阿黛眼睛霎时红了,她盼星星盼月亮,辗转那么多人的手,居然没有一个人点燃香炉,那些人不是将她放在玻璃展柜台里,就是把她藏到黑漆漆的匣子里面。 事情还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阿黛所在的香炉原本是一处地宫的陪葬品,地宫封闭,长明灯千年不灭,她在香炉中沉睡,醒来,再沉睡,直到有一次性醒来她发现自己不在地宫了,她被放置在一个透明柜子里,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将她带走,过不多久又被标注上价格,辗转人手。 她曾经在一 个白胡子老爷爷家里待了十年,房间全是琳琅满目的收藏品,阿黛被放置在一个小角落,用玻璃罩着。 老爷爷慈眉善目,每天都会给它们擦拭灰尘,还会同他们说活,阿黛喜欢老爷爷,在那里也认识了三个有趣的朋友,爱美活泼的双耳小粉瓶,冷静沉着的青铜剑,还有每天絮絮叨叨的话多得讲不完的玉壶。 最厉害的是青铜姐姐,她和其他人不同,她可以和本体分离变成人出去玩,经常好几个月不回来,每每说起外面有趣的人和事,阿黛非常羡慕,心生向往。 想着如果她也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青铜剑告诉她,剑就是她的本体,她是剑灵,所以能够通过修炼幻化成人。 而阿黛不一样,她是死后灵魂被青玉香炉吸收,都说玉能养魂,阿黛的情况却非常古怪,玉反而成为禁锢她的牢笼,她能睁眼看世界却无法脱离脚下的方寸之地。 听到这些的阿黛伤心不已,抱着膝盖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睛都哭肿了,青铜剑只能答应帮她想想办法。 有一次青铜剑离开大半个月,回来后兴高采烈地跟她说找到办法。 一本民间古老话本曾记载这样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据说有个上京赶考的书生点燃香炉意外放出被封印千年的狐妖,狐妖心生感恩以身相许报答书生,最后两人历经磨难,感天动地,结为夫妻。 青铜剑说阿黛也可能像狐妖一样被香炉封印了,要有人点燃才能释放出来。 小粉瓶笑说这种故事都是书生写来骗人的,玉壶也说不可信,阿黛则默默记在心里,想着不管真假都要试一下。 可惜还没来得及实践,老爷爷就出事了,爷爷死后不久,他的家人迫不及待把所有藏品都出售变换成钱财。 第三章:自救计划,失败 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想起不知道去了那里的青铜剑、玉壶和小粉瓶,阿黛蜷缩着小身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秦豫到后半夜才睡着,八点半准时醒来,满打满算睡了四个小时。 这是他半年来睡得最久的一次。 秦豫坐起身靠在床头,伸手拿遥控器打开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光点落入他漆黑的眼眸却融不掉常年覆盖的冰雪。 昨晚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听声音像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秦豫长指揉着眉心,心想或许是错觉吧。 秦豫坐了一会,掀开被子起身往浴室走去,路过黑匣子时他忽地停顿一下,青玉香炉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早出晚归一直是秦豫的日常生活,在京都他不止这一处房产,只是因为这里离公司比较近所以才经常回来。 文伯已经备好早餐,秦豫下去吃了一点后拿起外套准备去公司,临走前,吩咐文伯到他房间把匣子证书香炉这些收起来。 昨晚见秦豫把东西带回房间,文伯以为他喜欢,没想到早上就要撤走,不过秦豫的就是如此,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特别的钟爱。 阿黛一睡醒就发现自己又被换了地方,欲哭无泪,她好像又被锁起来。 周围寂静得没有任何声响,阿黛从玉床上爬起来,看到地上散落的珍珠,她蹲下身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到罐子里。 青铜剑姐姐说过,珍珠是可以换钱的,如果要在外面生存,钱是非常重要且必不可缺的东西。 每一句话阿黛都谨记在心,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出去,所以每次哭完她都把珍珠收起来,日积月累,她攒了好多珍珠。 阿黛心想,等到她能离开香炉的时候,她一定能用这些珍珠换好多好多的钱。 秦豫在公司忙一天后回到家,吃完晚饭又去书房开了一个年结跨国会议,会议持续到近十二点才结束。 年假从明天开始,六天时间。 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一条毛巾随意擦着头发。 秦豫穿着白色浴袍,腰带随意打个结松松散散露出大片肌肤,水珠子从坚毅的下颚线滑落流淌过胸膛没入坚硬的腰间,净润过热水后他面部越发干净通透,高挺的鼻梁,晕红的薄唇,眼尾一抹熏红令他少了几分白日里的清冷,多了丝邪魅欲色。 头发湿漉漉的,紧贴额头上,使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深邃。 拿起遥控器调低一下温度,今天气温回升,室内有些闷气。 秦豫把头发擦得半干,走到窗边的椅子坐下,打开手机看到有几条未回的微信信息,其中一个就是唐不凡的,发了张人和车耍帅的照片,秦豫直接不理会。 将手机丢一边,想起刚才楼下文伯说老宅今天打来电话。 老太太希望他年三十晚回去吃个团圆饭,团圆?想到这两个字,秦豫削薄的唇微微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头发吹干后,躺到床上,虽然睡不着,但还是习惯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房间内昏暗下来,世界静寂无声,忽然秦豫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似无,萦绕着,类似于清甜的果香。 渐渐地他意识混沌,整个人像漂浮在半空中无所依靠,半梦半醒间他来到一处海边,蓝色大海一望无际,海滩上不是沙子,而是一颗颗璀璨夺目的硕大珍珠。 秦豫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珍珠,他想蹲下身体,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住自己的衣服。 他扭头,入目是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指甲修剪圆润透着粉嫩。 抬头定定看去,竟然是一个娇小的小姑娘,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白皙,肌肤白得仿若透明,她抬着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略带恳求地望着他。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关起来……” 秦豫心中一凛。 似乎是久没得到回答,小姑娘霎时红了眼睛,大眼睛晕着水光,她抿着唇瓣,嗓音娇娇软软,委屈得身体微微颤抖。 “别把我关起来,那里好黑,好安静,我有点害怕……” 面对男人那双冰冷的眼眸,小姑娘声音越说越小,逐渐没了底气。 秦豫内心并不平静,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尽管他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这只是梦境,可眼前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古装纱裙,墨色的长发垂至腰间随风飘扬,抓着他衣服的手露出的那一节藕臂白得惊人,竟看不到一丝血色。 阿黛仰头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他面无表情,黑沉沉的眼眸锁定着她,动物对危险一向敏锐,阿黛紧张怯弱地吞咽一口 唾沫,吓得立马放开手就想跑。 秦豫察觉到她要跑,出手极快地抓住她的手臂,然而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美貌软糯的小姑娘直直在他眼前消失。 明明已经抓住的手腕化作一团空气。 秦豫骤然睁眼,卧室一片黑暗,他坐起身“啪”地一声打开灯,环顾一周,什么都没有,他抬手摸到满手汗水。 想到刚才的梦,小姑娘委屈软糯的嗓音,秦豫闭上眼缓缓揉着眉心,眉峰紧蹙,心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自己失眠导致精神紧张,竟会做这种无厘头的梦。 秦豫下床,径直往浴室走去。 别墅角落储物室里。 青白玉香炉内散发着莹莹暖光,阿黛趴在小床上蔫着小脸,攥紧拳头猛锤几下,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自救计划……失败了。 进入那个男人的梦境,原本想着软硬兼施,恳求不成就恶狠狠威胁他点燃香炉,谁知道那个男人这么可怕,一个眼神就吓得她害怕想逃,而且他竟然抓住她的手。 吓死了。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阿黛还心有余悸,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她不敢再去招惹,难怪小粉瓶经常说人类是最可怕的生物。 阿黛揉着泛疼的手腕,雪白肌肤上赫然出现三道红痕,力气好大,好疼。 不知道怎么回事,阿黛感觉自己进入那个男人的梦里花费好多灵力,还隐隐受到压制,本身灵力低微见识不多的阿黛,挖空脑袋也想不明白。 她想,如果青铜剑在的话她肯定知道。 第四章:惊喜来得太突然 检查结束后,文伯把人送出去。 秦豫按压着手臂上的针孔,关于梦中那个小姑娘以及一开始听到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他没有寄希望在医生身上得到答案。 不过是梦而已。 当晚,秦豫洗浴后照常上床睡觉,奇怪的是他似乎又回到无法入眠的状态,意识清晰地聆听着一切轻微的声响,比如呼吸和心跳,世界孤独得仿佛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哭声,昏暗的房间里也再没闻到那股诡异的水果甜香。 当人无法入睡时,长久躺在床上就成了一种折磨身心的酷刑。 秦豫烦躁地坐起身,随意拿了件衣服走到阳台,没有开灯,只是坐到椅子上点燃一根烟,融入夜色就这么静坐到天亮。 第二天下楼时,文伯一眼就看出他精神不佳,立即上前关心询问道: “少爷,昨晚是不是又没睡觉?” 秦豫坐到餐桌上,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眉头紧蹙,强撑一晚上的身体在天亮的一瞬间被疲倦乏累充斥。 “文伯,之前唐不凡拿来的香炉你放哪里了?”秦豫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文伯一怔,那个古董香炉他是记得的,只是不明白少爷为什么突然问起,要知道少爷做事可是从来不会“反悔”的。 “我放到地下室库房里去了,如果少爷想要,我现在就下去拿上来。” “放到我房间去。”秦豫拿起刀叉,淡淡开口,听起来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无波无澜,文伯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是,少爷。” 吃完早餐后,秦豫换了身衣服直接出门去打球,傍晚才回来。 文伯告诉他已经把香炉放房间去,秦豫只是点头,完全看不出情绪,文伯彻底迷惑了,少爷最近有点奇怪。 万籁俱寂的夜晚,星星点点点缀在浩瀚无垠的天际,仿佛无数双眼睛俯视大地。 秦豫披着浴袍单手拿起匣子里的香炉走到沙发上坐下,他先是目视检查整体,然后打开盖子低头闻了闻气味。 青玉香炉本身没有味道,除了触手温润如肌肤般嫩滑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是他猜错了? 秦豫眉眼间常年浸润着冰雪,眼神宛若冬日里的寒风,他习惯沉着冷静,他也并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香炉进到他卧室的第一天他就闻到那股香味,进而顺利入睡,第二天他让文伯将香炉拿走,结果晚上他就做梦梦到 一个从未见过的古装少女,还对他说不要关着她。 关着? 秦豫确定自己的卧室无人敢随意进入,就连文伯也一样,卧室里的每一件摆设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两天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一尊古董青白玉香山熏炉。 端着香炉看了近一个小时,没有任何发现,仔细看下来就是普通又不普通的玉雕制品,工艺技术高超,浑然天成。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忽然想起来什么,秦豫把香炉放到大理石茶几上,起身从匣子里的香料拿出来,四四方方被金色的质包着,解开上面绑的彩带,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 秦豫皱眉,味道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最后秦豫还是把香倒进炉盆里点燃,洁白如雪的烟雾如袅袅轻烟般缓缓升腾而起,仿佛一条柔软的绸带在舞动,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沉香的味道通透甜凉,沉香是很寻常的一种安神配方。 秦豫坐在香炉前许久,无事发生,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最后他低嘲一声。 呵,真是魔怔了,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他在做什么? 房间的灯被熄灭,重新恢复死寂。 黑暗中,香炉缓慢吞吐着烟雾,很快整个房间充满花香的芬芳,香气浸润着玉石,渗透进去化作点点荧光飘落在阿黛身上,她闭着眼静静安睡,身体久旱逢甘霖般自动吸收,直到最后被莹润的光芒紧紧包裹。 阿黛再醒来时已经是早晨,看着炉盆内烧得仅剩灰烬的香料,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这是……点燃了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睡一觉起来香炉居然被点燃了? 怎么会?她以为她失败了。 第五章:阿黛偷偷摸摸观察 阿黛从镂空缝隙中看外面,入目是一间大且采光极好的房间,她记得这是那个男人的卧房,她之前待过一晚。 竟然真的出来了! 青铜剑姐姐说的方法果然是真的,阿黛无法掩饰内心的欢喜。 虽然那个男人在梦境中看起来脾气凶,但他现在毕竟救了她,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阿黛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 只是不知道他喜欢珍珠还是古董,又或者是其他,珍珠她攒了好多,阿黛内心希望他喜欢珍珠,因为要是不够的话她可以多哭几次,其他的就有点难办了。 “算了,不纠结这个,等报完恩就去寻找青铜剑小粉瓶玉壶她们。” 阿黛不喜欢一个人,以前在地宫的时候她觉得孤独没什么,可是在遇到小粉瓶她们之后,她喜欢和她们待在一起。 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阿黛双手撑着慢慢用力将炉盖移开,双脚悬空趴在边缘上看了看到地面的差距。 有点高,她跳下去应该没事吧? 主要是她能感觉到现在自己灵力不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强行入梦的缘故,忆起青铜剑的话,她们是不能随意干预人类的,会受到天罚降下天雷,轻则受伤,重则灰飞烟灭。 这很可怕,阿黛心有余悸。 上次她也是太着急了,一时冲动强行入梦,再加上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特殊,导致她自身反噬比以前重得多。 “看来这段时间都不能用灵力了,身体也没办法幻化成正常大小。” 阿黛现在的身体也就巴掌大,她坐在香炉边缘,两条小腿悬挂着,原本短短一段到桌面距离对她来说却是令人眩晕的高度,犹豫再三后阿黛闭眼直接跳下去。 拼了! “扑通”一声滚在桌布上,像个白绒绒的小棉球一样。 所幸她的躯体还算结实,只是摔得有点痛,阿黛扶了扶自己两边的发髻,站起身双手提着裙摆走到边缘直接纵身跳到地上,这次有经验后很顺利地来了个安稳落地。 身体太小了,看什么都是巨物。 阿黛仰着脑袋看卧室里的家具,宛若大山一般,压迫感很强,脑袋有点晕乎。 刚想到处看看,突然听到“咔哒”一声,阿黛脑袋里响起警铃,她连忙转身直接就近钻进去沙发底部。 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佣人走进来,她们拿着工具开始小心翼翼给房间打扫,阿黛趴在沙发底下,只能看到四只鞋子来回走动。 “唉,这里有个炉,我去,还是玉的?一看就好贵!这个应该值很多钱吧?” 另一个佣人笑道:“这里有哪样东西不贵,少大惊小怪了。” “不得不说这个工艺是真精湛,比博物馆里那些还要好看。” “哎哎哎,你别拿起来,小心摔地上,这要是磕碰到一点,咱俩打工八辈子也赔不起,文管家不是说了吗?打扫先生的卧室要万分谨慎,你是不是没带脑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看看。”语气有些不耐烦。 另一个女佣见她这种态度有些生气,“要不是看在你是新来的,我才懒得说,先生是什么性格我想你还不清楚吧。” 拿起香炉的女佣不以为意道:“先生就是话少而已,我觉得挺好的,长得那么帅还这么有钱,可惜就是平时不怎么见到。” “你疯了?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别告诉我你心存幻想,我想起来了,今天本来不是轮到你打扫卧室的对吧?” “我喜欢怎么了,谁规定不能喜欢?” 见她死脑筋,原本试图规劝她不要犯傻的女佣放弃了,“算了,你爱怎么就怎么样,反正你和我一起工作的时候别出错,我可不想被你连累丢这份工作。” 更何况,出事情恐怕都不止丢工作那么简单,以前就有过出错的女佣,根本不用先生开口,文伯就已经把人处理了。 两人似乎在怄气,闭上嘴巴开始快速打扫卫生,还将香炉里的灰烬倒出来,用干净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 阿黛趴在角落里,紧张得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当成怪物给踩死。 她好像不小心偷听了。 她们嘴里的先生应该就是那个男人吧,这栋大房子的主人,看样子他应该很有钱,阿黛又开始担忧自己储存不够了。 等到打扫卫生的人都出去,房间重新恢复安静,阿黛才爬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和头发,地上有点湿,踩着有点滑。 花了十几分钟阿黛才将整个房间走完,这里的东西除了大就是大,她知道门在哪,可按照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出不去。 或许是灵力不足的缘故,阿黛又累又困,实在没力 气爬回香炉里,只能就近爬上低矮的大床,钻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小手抓着地被褥边缘,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楼下大厅。 秦豫如同帝王般坐在沙发上,叠着大长腿,长指间夹着一根烟,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不时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在沙发面前,一个脸上挂伤的中年男人狼狈跪在地上,低着头身体止不住颤抖,在他身后两侧各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精装男人,右侧名叫龙七,左侧龙九。 秦豫轻吸一口烟,清冷的眼神一斜,龙九立即伸腿踹中年男人一脚。 走过去抓着他的头发猛地把人抬起来,“说!” 头皮差点被拔起,中年男人疼得眼珠子泛白,哆嗦着道:“我说……我说……” “是二爷,明洋的事故都是二爷做的……目的是要给秦氏添麻烦……” 龙九冷笑,手掌轻轻拍着男人的脸:“王德全,既然是他让你做的,那你跑什么?还有你车上的五千万现金是怎么回事?” “你还挺聪明,知道会冻结你的账户提前留了现金,要不是提前布局,恐怕你这老东西真跑了。”龙九说着直接朝他的脸揍一拳,他这辈子最恨背叛者。 鼻青脸肿的王德全顾不上滋滋冒血的鼻子,哭着喊着望向沙发上的男人:“……三爷饶了我这一次……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龙九一松手,王德全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拼命磕头:“三爷,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没办法……不敢得罪二爷……” 秦豫轻嗤一声,沉冷的黑眸微微眯起,坐起身将夹在手指的香烟灰烬抖落,吐出的话宛若地狱修罗的低语。 “你不敢得罪秦修,就敢得罪我了?” “王德全,你应该知道我平时都是怎么处理叛徒。” 第六章:京都秦家 这已经宣判他的死刑。 王德全瘫软在地上,不敢再求饶,他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向二爷靠拢,他太小瞧秦豫也太高估自己了,竟然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谁曾想还没上高速就被抓了。 龙九提着他的衣领直接抓起来,唤人把他带走,他这辈子恐怕是要在监狱里度过了,至于能不能活着出来,天知道。 等人退出去后,龙七说:“三爷,这次王德全事件秦修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我想应该是之前竞标没成功缘故。” 秦豫把烟搁在烟灰缸上,淡淡道:“没什么奇怪的,他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修这人心思不难猜,自负逞能,自身又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一直把秦氏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惜,事情不如他所愿。 龙七皱眉,心中为秦豫打抱不平,又不知该说什么,事关京都秦家的事,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也不配多嘴。 “明洋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秦豫问。 龙七道:“一切顺利,人命这边已经按照法律规定进行赔偿,家属也已经安抚,他们承认当初闹事是受到王德全的授意,认为可以借机会再敲诈一笔赔偿金。” “网络在官方通报后舆论已经逐渐平息,下周就可以照常启动项目。” 想起这起无端事故,龙九有些忿忿,话语间戾气极重:“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一帮家属昧良心吃人血馒头,王德全这老东西利欲熏心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让一个无辜人枉死,还利用舆论想将明洋的项目叫停,让他蹲监牢真是便宜他了。” 龙七手放到他肩膀,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吗?” 龙九回视一笑,“说的也对。” 秦豫手指轻点扶手,俊美的脸庞浮现一抹慵懒,削薄的唇瓣缓缓说道:“看来我确实应该得回老宅一趟。” 龙九立即道:“三爷,我陪您一起。” 龙七也有所动作。 实在是秦家太不安分了。 秦豫站起身,拉了拉衣领,“不用,最近年假,你们兄弟两个好好休息,更何况,秦家那几个废物我还不放在眼里。” 秦家是京都的百年世家,家中随便一个人物走出去都是备受尊敬的存在,京都豪门氏族,秦氏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秦豫这话看似狂妄,实则一点都不狂妄,龙九和龙七深知秦豫的能耐,毕竟他们亲眼见过秦豫提着枪在黑角域敌人总部三进三出,如杀神般把他们从鬼门关拖出来。 从那以后他们兄弟就发誓一辈子跟着他,因为他们的命是秦豫给的。 事实证明秦豫的确是王者,在黑角域风生水起自立为王,回到京都也能带领秦氏集团更上一层楼,于商界屹立不倒。 至于秦家那几个的确是废物,庞大的家产都带不起的跳梁小丑,如果五年前不是秦豫及时回来接手秦氏集团的烂摊子,恐怕秦氏早就被才狼虎豹瓜分殆尽了。 真不知道秦修这些人怎么有脸针对三爷,想到秦修的小人做派,龙九忍不住暗啐一口,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 除了会在背后耍阴险毒辣的招数外,其他时候都姿态摆得跟哈巴狗一样,龙九是真看不惯秦修那副虚伪的样子。 这次明洋人命事件,秦修这个主谋能钻空抽身在外,真是太便宜他了。 龙九龙七走后,秦豫让文伯给老宅打电话,说自己最近会回去一趟。 至于是哪一天,秦豫没有确切,秦修费尽心思送他这么大的礼,他也应该回报一下,让他在这个新年当一只惊弓之鸟。 老宅那边接到电话后有人喜、有人悲,老太太高兴得忙点头,嘴角就没落下来过,其他人心情就有点微妙了,特别是秦修,他前脚刚收到王德全被抓住的消息,后脚秦豫就要回来吃饭,说是巧合,他不信。 看样子秦豫已经知道王德全背后是他,这是要回来发难了? 王德全这个废物东西,真是该死,早知道让人在半路把他做了,死无对证也不至于这么被动,男人眼神瞬间狠厉。 “秦豫难得回来,这次团圆饭一个都不准缺席,亲兄弟哪有隔夜仇的。” “就算你们心有不甘,也得给我忍着!当年要是没有秦豫,咱老秦家的基业还不知道被你们嚯嚯成什么样!” 老太太拄着拐杖扫视众人,沉声开口敲打,原本躁动的秦修彻底歇了离开的心思。 他甚至能感受到老太太落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目光,他抬头艰难扯出一抹笑,“祖母你在说什么?大过年的,三弟愿意回来,我们当然高兴。” 老太太冷呵一声,“我是 老了,不是脑子坏了,你们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眼看着气氛低沉下来,秦修的父亲秦怀明上前去扶住老太太的手臂,劝说道,“妈,大过年的真要在这个时候算旧账吗?就算我们有错,秦豫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吗?别忘了当初是他自己要走的。” 提起陈年往事,老太太气得胸脯起伏,她用皱纹遍布却依旧清明的双眼看着秦怀明,“当初我不在,事情任你怎么说都行,总之,现在我在这个家里,你们就算装也得给我装出兄弟和睦的样子,我这话也不怕放在明面上,你们自己掂量着。” 秦怀明被呛到,下不来台,憋着许久一句说不出来看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 秦修低恨道:“什么都要向着秦豫!” 秦怀明按住他的肩膀,“小不忍则乱大谋,秦氏这块肥肉,看不惯秦豫独大的不止我们,我们犯不着充当这个出头鸟。” 秦修只能暂时按压下心头一口气。 是夜。 秦豫关灯,掀开被子一角平躺到床上,黑暗中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莫名的水果甜香,味道比之前要浓郁。 不知道是不是香气起了效果,秦豫意识很快模糊,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阿黛睡得迷糊,一开始还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不知不觉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被窝越来越热,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感觉都快要憋死了,睡眼朦胧地就想爬出去。 撞到一个温热的东西,阿黛伸手胡乱摸了两下,还没反应就被人掐住身体,吓得她瞌睡虫直接甩飞,整个人头发都炸起来。 “!!” 第七章:收藏不少宝贝 阿黛挣脱不开,着急忙慌之下张嘴咬了一口,对方手劲一松,失去束缚后连忙往外面爬出去。 银色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仿佛给整个房间披上了一层银纱,朦朦胧胧的所有事物都看不清。 阿黛揉着刚才被掐痛的腰欲哭无泪,她一双水汪汪的圆眸看着旁边睡觉宛若“巨物”的男人,怪她误入掌心,这男人睡着也有精神反射差点把她掐死了。 就现在这个体格差距,这人能直接用手把她掐扁捏碎,幸好有惊无险。 阿黛深深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缓和一下才有心思爬过去打量自己的“恩人”。 他闭着双眼,黑而长的睫毛如同小刷子微微翘起在脸上投下几撮阴影,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瓣,整张脸宛若雕刻般精致立体,阿黛不禁呼吸停顿,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漂亮女孩子她见过许多,在地宫生活的时候,鬼姐姐们都很漂亮。 阿黛小心翼翼靠过去,面对眼前变得更大的男人的脸庞,她大气都不敢出。 周围都是男人清冽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的缘故,男人肌肤很白,即便是睡着眉眼都不算柔和,反而有一股子凌厉冰冷,仿佛上面凝结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冰霜,让人不敢接近分毫。 可是……他长得真好看…… 这是阿黛内心的第一想法。 本身就喜欢漂亮事物的阿黛,对这个恩人更加喜欢了。 阿黛忍不住向他走近,不料没注意脚,被褥褶皱直接将她绊倒,一整个人摔过去,脑门撞到男人的肩膀。 “唔………” 阿黛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嘴巴,疼得眼泪一下子就蹦出来了,她最怕疼了,幸好她没有喊出来,不然就把人吵醒了。 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格凶,之前在梦境里就能看出来。 不过人家毕竟是将她放出来,不管品性如何,对方都是她的恩人。 想到自己多年的苦苦等待终于拨开云雾见天命,阿黛就忍不住眼泪汪汪,她感动的趴在男人肩膀上,眼神坚定的望着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报答。 等她恢复一点灵力,她就把香炉里藏着的珍珠都给他,听青铜剑说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钱,很有钱就会变得快乐,她的珍珠很好看,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不行的话,把自己收藏的瓶瓶罐罐也给他好了。” 阿黛以前在地宫的时候就已经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家当,瓶瓶罐罐,就算没什么用,起码看着能让人心情愉悦。 皇天不负有心人。 时间久了,东西成为古董,古董是很值钱的,阿黛亲身体会过,在近一两百年里,青玉香炉被转手售卖过无数次,一次比一次价格昂贵,证明时间越长越值钱。 阿黛庆幸自己拥有不少古董,这回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转了一个身,手臂黑沉沉压过来阿黛吓得连退几步,幸好她反应迅速,不然就被压扁了。 躲在男人手指后面看着整张放大的正脸,阿黛再次看呆,正面比侧脸还好看。 但阿黛没有多看,她谨记着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她滑着被子跳下床,迈着小腿原路返回香炉,男人睡觉前又把香点燃了,阿黛一过来烟雾香气就从四面八方往她身体里钻,如春雨滋润万物般。 身体被一层荧光包裹着,恢复些许灵力的阿黛缓缓飞近香炉,化作一抹白光融入玉石中,一回到家立马就去捣鼓自己的小金库,开始整理堆积成山的珍珠。 天空渐渐亮起,整片天空变得朦胧。 秦豫生物钟准时准点,醒神后,撑着手坐起身,遥控器打开窗帘。 昨晚他睡着后床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秦豫记得当时自己有些许意识,可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甚至那个东西钻进他的手心,还被他抓住,软的,小小的,有毛发,难道是老鼠? 秦豫皱眉,觉得不可能。 抬起手,明显看到虎口上有两个红点,秦豫摸了摸,不痛但也没有消失,这证明昨晚他确实抓到了“东西”,不是做梦。 秦豫单手掀开被子,什么都没有。 昨晚他睡眠很好,几乎是沉睡,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因为那股香味,又或者说是因为那个香炉。 他的失眠奇迹般治愈了。 秦豫下床直接走过去一把抓起香炉,里面仅剩一些香料灰烬,他低头闻了闻,再次确认不是那股清甜的水果香味。 那么,那股香从何而来呢? 那个会动的“东西”又是什么? 近几日似乎有迷 雾笼罩在身边,秦豫能够察觉到细微异样,却捉摸不透。 甚至那个“东西”可能超出实物的范围,鬼这种东西,秦豫自然是不信的。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在他房间做了手脚,又或者在什么东西上做了手脚。 秦豫环视房间,文伯会每周让人按时打扫,不可能会有其他的东西,香薰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用,他失眠最严重的时候吃安眠药都效果一般,香薰这种东西更没用。 那么……问题出在香炉。 秦豫长睫垂着,低头仔细检查手中的香炉,玉石的质地温润细腻,没有瑕疵,纹理细密,能清晰看到玉石内部的色彩,山峦间天青色渐变仿佛在飘动富裕山体灵魂。 殊不知此时香炉中阿黛攥紧手心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鬼知道这个男人怎么一睡醒就盯着香炉啊,不会是昨晚的事情让他起疑心了吧? 虽然她当时因为太紧张就咬了一口,但也是他抓疼她在先,阿黛捂着嘴巴,想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发现。 身体那么小,会被当成怪物打死的。 青铜剑说过,她们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否则后果很严重。 阿黛才刚从香炉禁制中解放,她不想死,也不想被当成怪物。 “……别盯着我了……” 阿黛小声恳求,有些无措。 秦豫检查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普通的玉雕香炉,非要说的话,就是玉石品质极好,浑然天成。 可是玉,本身没有味道,香味不会凭空产生,他也不可能闻错。 不过秦豫并不着急,既然“东西”在房间里,那么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 重新把香炉放回原位,秦豫走进浴室。 第八章:暴露而不自知 因为早上的事情,阿黛吓得在香炉里不敢出来,她把珍珠放满整整三大箱,看着比自己高出几倍的红木鎏金箱子,阿黛陷入沉思,她应该怎么把东西给那个男人? 如果她直接说送他,不就暴露她的身份了吗?这绝对不行。 阿黛坐下,下巴搁在膝盖上,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墨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披散在身后,随着弯腰的动作倾泄到两侧。 整个纯白色空间内唯她一抹色彩。 秦豫应邀参加一个私人酒会,一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别墅,喝了醒酒汤后上楼回到房间,解开衬衣扣子想走进浴室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视线中一闪而过。 转身走过去,在桌前停住,蹲下身,秦豫缓缓伸手捡起地上的粉白珍珠。 珍珠光洁圆润,足有拇指大小。 秦豫嘴角勾起,黑眸深处有波澜浮动,果然,暗处的“东西”忍不住露出尾巴了。 把珍珠握在手心,秦豫起身走进浴室,眼底蕴藏着风暴,表面却神色平静。 看着被关上的浴室门,香炉内阿黛彻底懵圈了,黑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就这么收了? 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惊讶? 有点太顺利了,阿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以为房间里凭空出现珍珠,这个男人会惊吓,谁知道他直接接受了。 难道他以为是房间里的东西? 有可能,毕竟房间那么大。 阿黛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珍珠,须臾后,伸手过去抓了几颗直接抛到外面。 如果此时房间有人,肯定会被此时的场景吓一跳,香炉凭空飞出来珍珠,形成一道道抛物线落到地面,滚动两圈。 等到秦豫再次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敞着胸膛,胯下只松垮系着一块白色浴巾,水滴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滑落,落在结实的胸膛上,然后沿着肌肉线条流淌而下,消失在腰间围着的浴巾里。 颀长高大的身段,肌肉在热气蒸腾下更显得健美,一举一动间散发着一股野性。 香炉内阿黛已经双掌捂着眼睛,脸颊泛红,她刚才偷摸观察,谁知这个人上半身居然不穿衣服,就这么光着出来…… 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阿黛没忘记这是人家的房间,她其实是不请自来者。 过了一会儿,阿黛忍不住好奇心松开禁闭的手掌,从指缝中偷瞄,想看看男人对地上散落珍珠有什么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依旧把珍珠一颗一颗捡起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 直到天亮,阿黛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猜测,或许他依旧以为是自己房间里的东西。 阿黛双手合十,高兴道:“这样看来也是个好消息,接下来把珍珠分批次送给他,不仅避免暴露身份,还能间接还恩情。” 想通后,阿黛又跑到箱子前把珍珠一颗一颗丢出去。 楼下大厅,文伯看着桌上的淡粉色珍珠,眼睛里全是疑惑,他诧异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秦豫,问道。 “少爷,您是说这些东西出现在你房间里?” “这怎么可能?” 秦豫略颔首,依靠在沙发背上,神色平淡,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文伯倒是表情凝重,别墅内一切事物都是他在管理,现在却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少爷,请允许我现在就去把所有人集结起来,查清楚这些珍珠的来龙去脉!” 在秦家工作这么多年一丝不苟没出过错的文伯此时内心忐忑,无颜面对。 “文伯,你是秦家的老人了,我信得过你,这些东西与你无关,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来处理,先下去吧。” 最近的异常,秦豫不打算同外人说。 这番话并没有让文伯松懈,秦家规矩森严,文伯对自己的要求也一直很严格滴水不漏,即使秦豫不怪他,他也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因此,出去后文伯依旧把别墅里佣人集结在一起,挨个盘问。 一时间佣人人人自危,慌得不行,生怕丢了这份报酬奇高的工作。 中午时分,别墅外开来一辆黑色汽车,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望着别墅门口将墨镜取下。 魏览轻车熟路直接溜进大厅,看到人在茶座旁泡茶,他笑着走过去。 “三爷啊三爷,破天荒啊,你居然也有找我帮忙的时候!” 人没到声音先到,魏览也没什么拘谨,直接就在秦豫对面一屁股坐下。 秦豫提着紫砂壶将茶盏注满,把其中一杯推到魏览面前。 “哦豁,三爷亲自泡的茶,看来不喜欢也得尝尝了。”魏览拿起稍微烫手的茶盏,放到嘴边轻抿一口,香气扑鼻,略带一点回甜,“嗯,好茶。” 秦豫睨他:“你还知道好茶?” 魏览手指捏着茶盏,笑道:“虽然所有茶我都觉得有难喝,但我还是能分辨什么是优质什么是劣质的。” 说罢,仰头把剩下的喝完。 一茶毕,魏览直接进入正题,“难得你让我帮忙,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世纪难题,就连你这位京都传奇都不能解决。” 秦豫将一颗珍珠放到茶桌上。 魏览弯腰凑过去,眼睛都快碰到桌面了,半响后,他直起身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秦豫,“三爷,你这是耍我呢?” “我大过年跑过来就给我看一颗珠子?该说不说你有点过分了。” 魏秦两家其实没什么往来,魏家甚至不是京都本土世家,秦豫和魏览之所以关系好,绝对是因为天赐缘分,魏览打小被送来京都上学,两人幼儿园就认识,当同桌,后来又进入同一个小学、中学,直到高中因为秦豫成绩太好才分开。 魏览也不是成绩不好,只不过秦豫太逆天了,他实在望尘莫及。 大概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秦豫看着他,道:“魏家主要做古董生意,对珠宝也有所涉猎,我记得你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魏览自傲写在脸上,借机吹捧自己一波,“那当然,我爸我爷,还有外面哪些个媒体都说我天生就是吃古董这碗饭的,甭管它什么古董,只要给我看一眼,碎成渣渣都能看出真假还有年份,珠宝就更小意思了。” 秦豫笑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次让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颗珍珠。” “珍珠?”魏览皱着眉,虽不理解,但还是拿起珍珠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