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从观想诸仙开始》 第一章 列仙传 “司文,集中注意力!”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将司文有些涣散的精神重新拉回。 偌大的广场上,不少人将目光投了过来,集中在这个面容清俊,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身上,当意识到这是谁之后,部分漠不关心地重新收回视线,也有一部分,不免流露出些许同情,甚至是幸灾乐祸。 司文很清楚他们的眼神的含义,但对此并不在意。 他微微低头,对着面前的高大中年男人道歉:“武先生,对不起,是我走神了。” 被称作武先生的高大男人微微摇头,没有斥责什么,毕竟他也能够理解司文此刻的心情。 司文长吐一口气,摆好架势,扎着姿势标准的马步。 接下来的时间里,练拳,对打切磋……司文都没有再出现什么差错,一上午的时间悄然流逝。 武院课程结束时,一个头发胡子花白,但身体看着相当健朗的老人靠近,拍了拍司文的肩膀: “司小弟,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是我们的命数,改变不了,不过,我已经打听过了,五年时限一到,我们这些学生还可以申请武院和文院的考核,留在这里成为助学,将来也可以做一名先生,教导入院的学生。” 司文默然,没有接话,转而问道:“何老哥呢,打算怎么办?” “以我的能力,估计没机会通过考核,也不去丢人现眼了,而且,当初偶然穿过云雾,成为书院的一员,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我这个岁数也活不了太久,等我离开以后,或许会在王朝内游历,趁着还能走动,多看一看不同的景色。” 何姓老人没有再劝说,认真述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之后,两人一同用过午饭,下午时分,分别前往不同的区域进行劳作。 开垦、种植、做饭、搬运、抄写……各种工作,都需要山下学院的学生做,毕竟,书院让他们入学没有收取任何费用,包下了食宿,教导知识。 学生们上午需交替前往武院文院学习,下午,就要承担不同的劳动份额。 但即便这样,依旧没有学生选择离开,毕竟,这是一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一个可以修道成仙的世界,而如今司文所在的白鹿书院,就是这么一個传授修行法的顶尖超凡势力。 这也是司文一个穿越者,能坚持下来的原因。 魂穿至这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已经有一月有余,刚开始的不适应早已被时间同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与素质,让司文不至于脱节。 原身亲人死于妖魔之灾,逃难时偶然穿过了云雾山脉的外层云雾,被白鹿书院的山下学院收为学生,十五岁入院,如今已经二十岁。 而按照书院的规矩,如果五年时间还没办法纳灵入体,那就会被驱离。 司文也正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氛围下穿越而来的,难免会收到一些同情的眼光。 这并非单单针对原主,只是原主独来独往,除了何老头没有别的说得上话的朋友,又与住在隔壁的学生发生了一点冲突,被有心人传了闲话,才瞩目了些。 对于原本的世界,司文倒没有多少牵挂,熟悉的亲人不在世,大学期间的恋爱没有持续太久,离开大学、进入工作以后,更是完全没有精力,每天被老板当作牛马一样使唤。 何况,这个世界有着真实存在的超凡力量,翻山倒海,长生久视,完全不是空想。 临近傍晚,司文擦了擦额头的微薄汗水,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也幸好继承了原主练武五年的身体素质,不然,以前世的蹲坑都能低血糖的亚健康身体,怕不得累死累活。 回去的路上,有的学生也是满头大汗,身上沾染了泥污,有的学生却是轻轻松松,一身整洁,与同伴说说笑笑。 这并不奇怪,不同的工作,轻松劳累程度完全不一样,总有人有关系、有财力或是其它,能够获得更轻松的工作,甚至于将自己的劳动份额直接交予他人。 当中有一男子被众人簇拥,身形高挑瘦削,即便穿着书院统一发放的制式学生衣服,也显得气质卓然,五官偏柔和,一双眼似乎总是笑意盈盈,没有什么攻击性。 与其他学生一对比,仿佛鹤立鸡群。他的腰间挂着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丰”。 虽然不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司文,都懒得刻意去和别人结交,打听八卦,却也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当今大丰王朝的六皇子,丰兴朝。 不仅身份高,连悟性也是奇绝,在山下书院早有多种传闻。 毕竟,这里是白鹿书院,不只有司文和何老头这种泥腿子出身的幸运儿,有的是皇亲贵戚。 司文目光淡然,全然不将一些人的异样眼光放在心上,一心只想要尽快开始今天的修炼。 洗完澡,用过晚饭以后,他很快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修院! 修院负责人是个看起来年岁颇大的老人,坐在柜台后昏昏沉沉,看见来人,习以为常地扔出一块木牌,按照惯例说了一句: “不要参悟太久,免得对灵魂造成损害,甚至魂飞魄散,离开时记得把木牌还回来,不然,后果自负。” 司文接过木牌,那木牌上雕刻有一只神骏的白鹿,腾跃欲飞,脚下有云雾缠绕。 前厅是木制建筑,他往深处走,空间一下子变得无比开阔,一条条走廊,通往的是一个个灰白石头打造的石室。 将木牌贴在没有半点缝隙的墙壁上,轰隆隆的声响中,先是一丝缝隙裂开,而后石门转动露出通道,等人进去了以后,又重新闭合。 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的房间,四四方方,浑然一体,角落放置着一个书架,摆满了书籍,门正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足足有近两米长的画像,朦朦胧胧,看不清具体内容。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蒲团摆在地面上,司文掀开衣摆,盘坐其上。 平心静气,放空思绪,排除大部分的杂念,同时,鼻尖的呼吸规律逐渐调整,胸膛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起起伏伏。 这正是《纳灵行气法》中的纳灵法,以此吸收灵气。 同时,司文将目光全神贯注放于那幅画卷之上,想将其铭刻至脑海。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以后,司文脑子感到了阵阵刺痛,呼吸陡然变乱,不由得立刻将视线移开。 “还是不行,感应不到灵气,再继续坚持下去也只会损伤我自己的灵魂。” “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相比一个月前,有了进步,按这个进度,说不定再有一个月,我就能顺利将其铭刻进脑海里,感应到灵气,正式成为修行者……可惜,时间不等人。” 司文叹了一口气,他能在白鹿书院待的时间,不过还只有八天。 这个世界修行境界分为养气、凝法、筑基、金丹、化胎、游神,再往上,是否有更高的境界,就不是他能够了解的了。 修行第一关养气,需要借助观想图感应到灵气,并通过纳灵法吐纳灵气。 而参悟观想图这一步,就卡死了绝大多数人。 这一步,不讲求身体上的天赋,这个世界也没有灵根的说法,纯看悟性。 山下学院开设武院和文院,据闻,是因为强健的体魄、丰富的学识,甚至包括老练的阅历,可以让人在观想图面前坚持更长时间,加大开悟几率。 司文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和原身有着明显的天赋差距,原身坚持了将近五年还不能做到的事情,被他轻易追赶。 这也说明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这个世界里,先天的天赋比后天的努力更为重要。 “既然常规的手段没有办法,那么,我唯有试一试,这非常规的手段了!” 司文语气坚定,脑海中,一本古朴泛黄的书籍缓缓浮现。 封面,三个字清晰可见: 《列仙传》! 第二章 养气 司文很清楚,这就是自己穿越前在小摊上一时好玩买回来的书籍,不知道为何,跟着他一起穿越了,并且似乎钻进了他的灵魂,绑定在一起。 穿越第一天的时候,司文就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但那时候,它还分外模糊,只是一个虚影。 直到今天早上,才变得清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武先生的课上走神。 随着他心念一动,书籍自行翻开,一些内容也自动浮现于他的心间: “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能入火自烧。往往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随风雨上下……” “这是,观想图?” 随着内容的浮现,书页之中的一幅画卷也缓缓显露,依旧朦朦胧胧,隐约能看清楚是一个人形。 但,即便如此,也一下子让司文不由得呼吸变得粗重。 毕竟,修行第一步,极其看重悟性,山下学院的学生五年的时光都是追求开悟那一刻,一旦开悟,观想图便顺利铭刻于脑海,也可以借此感应灵气。 可现在,这本《列仙传》是直接和他的灵魂绑定的,是直接呈现在他的脑海中的,也就是说,相当于他直接省略掉了参悟铭刻这一步。 正好为他省却时间,了却一个烦恼。 不止如此,根据他的了解,修行之路,观想图是根本,比如白鹿书院,皆是以观想图“驭云化雾吞山灵鹿图”作为根基而建立的。 虽然司文没有认真看过那本《列仙传》,只是随便翻了翻,可也知道,里面可是记载了几十位神仙的存在,如果这些都各自对应着一幅观想图……这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当然,说这些还太早了,他试了试,发现目前只能翻开有关“赤松子”的部分,其余的神仙全部处于隐没状态。 而且,当前最要紧的,是尽快踏入养气境,免得被赶出去。 于是,他当即凝心静神,运行纳灵法,观想脑内那幅画着“赤松子”这位仙人的画卷,试图描摹。 这一步非常顺利,比起以往的滞涩,纳灵法前所未有的顺畅,凝神观想仙人画卷之时,司文的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一层帷幕,从另一个空间传来。 他知道,这是正常现象,若是观想“驭云化雾吞山灵鹿图”,则会产生浑身飘飘然,有云雾缭绕的异感。 雨声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是存在于雨声中的灵气,终于能够为司文所感知,以一种奇特的视角“看”到了这些“光点”,呼吸间,呼啸着涌入他的身体,带来一股水汽的潮湿感。 灵气进入身体,保持纳灵法的节奏之时,司文同时分心运行《纳灵行气法》中的行气法,顺着浑身血液经脉流转。 灵气流转,运行周天,却未在他的身体内停留半分,反而透过经脉,透过皮肤毛孔,回归天地。 这一过程,持续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司文只感觉通体舒畅,仿佛在寒冷的夜晚中浑身置于温泉之中,但却比之更甚,仿佛从灵魂升腾的快感,源自生命本源的渴望与补足。 当他睁开眼睛,观想仙人画卷中止,灵气一离开身体,他就再难察觉灵气去向。 凡人的肉体凡胎如何可以存储灵气,只有在日复一日的吸纳灵气、灵气溢散的循环中,将身体改造。 这一步,称为灵化,更有甚者称之为仙化。 养气境,便是需要修士在身体内养出灵气! 司文睁开眼,面色欣喜。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竟然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又强了几分。 这也是灵气改造身体带来的好处,增强身体素质,延长寿命,一個养气境修士若是保养得当,没有受过内伤,甚至能活到极限的一百五十岁。 难怪修行无岁月,时常会有修士闭关轻易就是几月。 这种感觉,又何尝不让人沉迷呢。 “一朝踏入养气境,如今,虽没有灵力,无法施展法术,却也好歹算是半只脚踏入仙门。” “不过,目前的我,还是太过弱小了,一本《列仙传》,单单是其内包含的可能存在的数十幅观想图,就值得大部分修士出手,一旦暴露,恐怕连游神境修士都不一定抗拒住诱惑。” “而且,这个世界有着妖魔这种混乱的存在,并不平静,即便我愿意在凡人世界庸碌度过一生,也会像原身一样,随时可能死亡。” “甚至,就连修士的争斗也有可能会波及我,到时候,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样,倒不如不要穿越。” “不说远的,单单是原身的死,就并不简单。” 一开始穿越的时候,司文将死在石室的原主死因归咎为强行参悟观想图,灵魂消散,让他占了便宜。 虽然少,但这种事在山下学院不是没有发生过。 将观想图铭刻进脑海、灵魂之前,参悟时间一旦过长,轻则灵魂受损,智力缺失,重则直接魂飞魄散。 可后续整理记忆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原身心中一直压抑着对妖魔的仇恨,但,也正因此,他非常明白若是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的道理,他甚至已经决定了等离开书院,就老老实实传宗接代,传下司家血脉,将一切托付给后人……这样,又怎么会真的死于观想过度呢?” 司文想到这,轻吐一口气,目光坚定。 …… 隔天一大早,司文向书院老师请假。 几个早早到来的学生见此一幕,顿时流露异色,不约而同联想到了一块: 恐怕这是想要提前离开山下学院,免得到了期限要被先生催促,丢了脸面。 其中一人,正是住在原主隔壁,与原主发生了矛盾的学生,名叫王志然,更是毫不掩饰,嘴角向上。 和司文同时请假的,是另一名身形高挑瘦削的男子,大丰王朝的六皇子丰兴朝。 此次请假,怕是已经顺利铭刻观想图,踏入养气境,吐纳灵气。 而如今距离他入学,也不过一月有余。 那几个面对司文目露同情的学生,包括王志然,当视线放到丰兴朝身上之时,却是止不住的羡慕,以及隐隐流露的恭敬。 对比鲜明。 第三章 属相 拖着长胡子的老学究摆摆手,无甚兴趣地让两人离开。 路上,丰兴朝打量了司文几眼,主动开口道: “我观司文兄弟眼中并无颓废,恐怕此次告假,并不是要离开这里,而是顺利踏入了养气境,要申请进入外院。” 司文点点头,对这位六皇子,倒没有恶意,而且他的问题也不算冒犯。 “不比六皇子,我耗费五年时光堪堪成就,六皇子不过只花费了一月的时间,悟性超绝。” 司文拱手,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 “不用这么客气,到时候进了外院,我们两个就是师兄弟了,皇子的身份在这白鹿书院又没什么多大的用处,何人不知,大丰王朝站在最顶端的,乃是五大书院的五位院长,皇帝终究只是凡人,这五位,才真正位比仙人。” 丰兴朝语气洒脱,语气中没有半分不满。 司文不好接话。 谁人不知,大丰王朝之内,有着五大书院,白鹿书院只是其一,均传授修行之法,在王朝之中地位超然。 大丰王朝建国不过一百二十七年,能够推翻前朝而鼎立于这片大地,自然少不了修行者的支持。 其中,五大书院院长更是至强,在诸多传闻之中,几乎是仙人般的存在,稳稳压了皇帝一头。 这些话,无论在哪说都无所谓,可放在当今皇帝亲子面前,那就有些不对了。 “不用拘谨,我自己都不在意,自然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何况,这些本就是事实,没必要否定。” “我们两个同一天进入外院,恰好遇上,和你聊聊天,也算是结个善缘,毕竟,未来究竟如何,看天赋,看努力,亦看机缘。” 丰兴朝此人说话和他外表一样,柔和似微风,不会让人有所不适,没有作为皇子的架子。 申请进入外院的地方也在修院。 跨过前厅以后,进入一个单独隔出的小院落,院子里,竖着一块墨黑色的石碑,一旁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面目清秀,眼神明亮,一条水流凝聚成长蛇状在她指尖游走,时而喷出些许土屑和叶片。 女子神色专注,看着水蛇,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不等两人开口,女子挥手散去指尖水蛇,面带微笑,指了指一旁的墨黑色石碑,说:“将手放在石碑上即可,之后在我这登记信息。” 丰兴朝拱手行礼,率先走出,姿态大方,手掌按上石碑,不多时,石碑上墨黑色褪去,一片莹白,之后又染上黄色与蓝色。 女子点头:“属相水行、土行,没有问题,来这写一下自己的信息,就能领身份牌了。” 在女子的注视下,司文上前一步,按上石碑,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直达血液,接着,石碑墨黑色再次褪去,之后是莹白转蓝色,只有一种颜色。 女子看了一眼:“属相水行,可以,来登记信息吧。” 等司文和丰兴朝写好,女子也懒得看,将之收起,扔出两块木牌,观察上面的图案,是一只腾跃的白鹿,赫然是平日山下学院的学生包括司文前来修院观想时,前厅老人给的木牌。 “拿好木牌,这木牌是通用的,五年内若是没有蕴养生出灵气输入其中,上面的法阵便会失效,到时候,即便书院不会出面驱离,在外院也是寸步难行。” “接下来,收拾好东西直接上山就行。” 女子叮嘱两人一句,之后就不再理会,指尖重新凝聚出条水蛇。 回返时,司文还有些不可思议,觉得这些检测未免太过随意,亏他还担心会不会察觉他身上的异状。 丰兴朝看出来司文的一点想法,摇摇头,说: “对白鹿书院来说,真正的核心层和重点培养对象是内院,对外院基本没有多少重视,等你到了外院,你会发现,竞争更加激烈,所有人同样拼了命都想挤进内院……更何况,只要那位白鹿院长还在,这书院的天就翻不了。” 说着,丰兴朝用手指了指天。 对此,司文既觉得庆幸,又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落差,原主以及这山下学院的诸多学子的五年苦功,在那些高层眼中,一文不值。 他很快将这些情绪抛开,转而问道:“属相是什么?” 山下学院中的修院所给予的知识十分基础,很多细节的东西并不涉及。 “你不懂这些也正常,如今我们才初步养气,属相的知识,需等到养出灵气以后才有作用。” “简单来说,观想图有其属相,分二相、五行、异属,比如白鹿书院的‘驭云化雾吞山灵鹿图’,主阴相,囊括木行、水行、土行以及云属,而你所感悟到的部分,会在灵气上映照出,对以后施展法术大有裨益。” 丰兴朝对于这些知识并不吝啬,或者说,这些对他来说只能算得上常识,并不珍贵。 司文恍然点头,养气境界的修士,身体被灵气所改造,肯定会有痕迹残留,所以会被石碑所检测出。 同时,他想起一件事,赤松子为雨师,是不是正因如此,属相才为水行。 …… 和丰兴朝分别,司文回到宿舍收拾东西。 原主的东西不多,毕竟当时他是逃难进入的云雾山脉,身上怎么会有什么行李,早就散落在了路上。 连衣服都是山下学院统一派发的。 不过,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等到了中午,一個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急匆匆赶了回来。 司文站了起来,抱拳:“何老哥,我已经踏入养气境,要搬去外院了,这次是来和你道别的。” “我已经知道了,修院那边有人看到了你,几个时辰过去了,只要用心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山下书院有个叫司文的学生,卡在五年之期的时候成功摇身一变成为了外院弟子。” 何老头语气颇有些感慨,眼中难免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但他这么大年纪,经历的事多了去,自然不会因此心态不平衡,反而调侃道: “你的消息,对于学院的好多学生也算是一个激励,毕竟,他们都觉得,你能卡在五年之期前成功,他们也未尝不可。” 司文没说什么,只是内心深刻知道,悟性一关,卡死了包括原主的绝大多数人,水磨工夫或许有作用,但作用绝对不大,来到白鹿书院的大多数人最后只能带着满身遗憾回归。 “你也别安慰我,说什么让我坚持坚持,过几天我就准备离开了,当年掉进了云雾山脉,我不过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这五年里,我居然还变成了个读书人,也算是给我何家长脸了……等你以后成为大修士,在大丰遇见了我,可别装作不认识我。” 何老头摆手,语带笑意,而后脸色缓缓变得庄重,拍了拍司文的肩膀。 “好好活着,我知道你想报仇,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嗯。”司文点头,却也知道,这很可能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提起一个包袱,推开门走出去,外面阳光正好。 这时候,司文突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来自于隔壁,带着的并非是善意,却也懒得回头,径直离开。 徒留隔壁的王志然眼中满是嫉恨,而后颓然滑倒,毫无姿态地坐在地上,满是茫然痛苦: “怎么会……” “怎么会啊……” “他已踏上通天途,我呢?我又有多少时间?” “修行,成仙……四年时光一晃而过,当初抛妻弃子,又是否真的值得……” 第四章 杀虎 要想进入白鹿书院,方法只有两种,一是举荐,二是自行穿过云雾山脉外层云雾。 若是平民百姓,想要获得举荐,则唯有通过科举一途。 更多没有机会的人只能试图通过云雾,可绝大多数只能一无所获,被云雾迷惑,茫茫然折返。 可试图通过云雾的那些人并不清楚,即便他们真正穿过了云雾山脉最外层云雾,也不过只能进入山下学院,山下学院与真正的白鹿书院之间,依旧隔着厚重的云雾。 而这道云雾,才是真正的天堑,完全隔绝了仙与凡。 如今,司文就站在这道天堑之前,仰望看去,连绵的座座山峰掩映于云雾之中,竟连窥视也难以做到。 按照指示,他取出木牌,不多时,木牌便有了反应,木牌上的白鹿仿佛活了过来一样,眼神灵动,脚下云雾也隐隐游动。 不多时,这只白鹿从木牌之上一跃而出,体积忽地转大,比之正常的鹿更壮硕,身形由虚幻逐渐转向凝实。 白鹿仰头发出一声嘶鸣,走近司文,低头趴伏。 司文不由得摸了摸白鹿的脑袋,惊叹于手上传来的触感,竟然像是摸到了真正的皮毛血肉,甚至还有温度。 “法术的效果?或者说,在木牌里封印了一只白鹿?” 即便他接受过现代的信息大爆炸,亲身面对这玄异的一幕,依旧惊奇。 骑上白鹿,白鹿起身,一跃进入白雾,白雾的迷惑作用对其完全无用,仿佛白鹿天生就该生存其中,如履平地。 可司文依旧什么也看不清,视线完全被阻挡,别说辨别方向,连时间的感知都因此有些错乱。 也许是一盏茶的工夫,也许是一刻钟,或许更久,司文的眼前忽然一亮,错落的精致建筑映入眼帘,轻薄雾气于脚下游走,几只白鹿悠然穿行,时不时有人影从天空划过。 没有人指引,花了不少时间,司文算是初步打听清楚外院的情况,或者说,第七院。 白鹿书院中,山下学院围于山脉脚下,数量早已过百,而外院建于山腰,共二十七座,只有内院才是唯一。 如今司文进入的就是第七院。 他并没有听说有什么可以储存灵气的奇物,或许正因此,外院的交易货币是“灵点”,一种虚拟货币,以木牌记录。 作为新入外院的学生,可以领到一百灵点,若是别的都不干,只维持基本的生存,足够使用了。 至于住所,随意找个空置的院落住进去,也没人管。 如丰兴朝所说,不受重视,基本放养。 唯一的福利大概是,每月会有筑基境修士,甚至金丹境的大修开设讲座,讲解修行、法术,为学生解惑。 …… 七院建于山腰,除去上山下山方向有白雾隔绝,往外探索,均被重重森林包裹,若是穿过森林,便能抵达其它外院。 当然,森林中十分危险,有妖魔流窜,慑于外院大修威势,越强大的妖魔反而越不敢靠近外院,居于森林中心。 但对于学生而言,尤其是尚处于养气前期的学生,哪怕只是在外围偶然遇见的低阶妖魔,也是十分危险的。 即便如此,为了积攒灵点,依旧有大批学生前仆后继,哪怕因此丧命。 这其中自然包括司文。 他已经在外院待了已有一月,这次进入,是第三次。 没有人砍伐树木,加之环境优越,森林里的各种树木都异常高大,单单看外形,就会觉得起码都是百岁以上的树龄,树杈与叶子近乎完全遮蔽了阳光。 因此显得有些昏暗。 司文稳步穿行其中,腰间佩着一把匕首。 原主在山下学院的武院中选的是拳法课,练了五年的拳法,不擅长使用刀剑,带的重了,反而施展不开。 他在七院购买了一份比较粗略的地图,不涉及中心区域,但对于辨认方向和地形已足够使用。 脚步不停,空气中,隐隐传来危险的气息。 这里,各种野兽的气味都很重。 养气阶段,吸纳灵气过程中,身体朝着灵化的方向靠拢,整体上的素质也大大提升。 如今,光是他的一对拳头的气力就足够骇人,耳清目明,嗅觉变得灵敏,哪怕比之一些擅长狩猎的动物也不差。 司文蹲下,捏起一点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味道还没消散,时间间隔并不长,证明还没走远。” “吼!” 不等他起身,一声震天的虎啸声传来,刮起一阵狂风,一只斑斓猛虎从林后窜出,猛地扑向猎物。 双爪闪着寒光,看着极其危险,能将血肉撕裂。 司文双手在地面一按,双腿肌肉紧绷,用力一蹬,俯身往外滑了出去,躲开这一袭击,同时快速跳起,拉开距离。 那斑斓猛虎一击不成,两爪在地下一按,俯身向上一扑,从半空里直冲下来,迅疾如风。 此时司文已然和猛虎面对面,自然不会再被这招得逞,身形迅速,往旁边一闪,灵巧如猴挂在一棵树上。 而后,双脚在一棵大树上重重一踩,留下脚印,趁着猛虎反应不及时,跳至它的背后,一拳轰出! 若是寻常武者,这一拳下去或许无法建功,但习武拳法五年,加之身体得灵气淬炼,单单身体素质,凡人少有可及。 猛虎呜咽一声,被击飞出去,司文抓住这机会,坐至猛虎背后,身体用力将其压制,死力用手肘抵住,右手一拳一拳接连不断击打在猛虎脑袋处。 猛虎开始还有余力挣扎,被剧痛所刺激,凶性反而愈重,再吼一声,其声音之大,像是晴日里凭空冒出霹雳。 但越往后,越无力,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动弹不得,鼻息渐渐微弱。 司文终于松手,吐出一口长气,稍稍平复了一些有些乱的呼吸,才露出笑容,骂道: “这畜生,还懂得用其它野兽的味道掩盖自己,藏在一旁,将我当成了猎物,若非我的身体经灵气改造,要是一月以前,恐怕还真不是对手,着了道。” “这张虎皮不错,哪怕是外院森林里这种老虎也不算常见,当作皮草装饰卖出定然可以值不少灵点。” 有了这只老虎,进入外院森林的收获已经足够,自然不用再冒险探索。 毕竟,外围虽然多是普通野兽,但也偶有妖魔,这不是现在的司文可以抵挡的。 而不学习术法,靠肉身与妖魔拼斗,那纯粹是找死。 “算一算,卖掉老虎皮,倒是攒够了购买一本‘控水诀小解’的灵点了。” “终于……” 之后的回返中,没有再遇到危险的野兽,也许,是因为司文身上沾染的鲜血,以及不经意间显露的肃杀之气,吓退了不少猎食者。 第五章 灵气始生 当天夜晚,司文盘坐于自己的房间,开始今天的修炼。 平心静气,闭上眼睛,脑中顿时映出一本古朴泛黄的书籍,书籍缓缓展开,显出一副模糊的画卷,相比于一月以前,画卷之上,竟多了一点一点落雨,浅浅晕染开。 这代表在观想之上司文又有精进。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异世灵魂本身就非常特殊,还是源自于《列仙传》带来的改变,这方面的天赋相当不错。 而越往后,境界越高,这画卷会越清晰。 如往常一般,纳灵法吐纳灵气,行气法引导灵气运转周天。 但这一次,分明有了些不同,丝丝灵气进入身体,又很快逸散融入雨声之中,却有极少的部分被截留下来,仍然停留在身体内,并不断积蓄壮大。 司文灵魂深处的观想图上,那晕染开的雨点顿时放出光辉,淅淅沥沥的雨声一下子清晰,似乎形成了某种特殊的辅助。 吸收而来的灵气性质也似乎微不可查地有了些许改变,更加稳定,更容易被利用,或许,该称其为——灵力! 司文睁开眼睛,明亮有光芒一闪,竟在刹那间使得房间为此一亮。 少许灵气转化为灵力,而大部分灵气则逸散,此刻的司文分明察觉到,灵气在外界飘散的轨迹,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灵气消失不见。 起码,在他的房间里,现在是不存在灵气的。 “就好像,这方天地其实是不存在灵气的,灵气的来源更加神秘,是其它空间,只有通过观想图这种媒介,才能进行捕捉。”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但他没有深究,也没这个能力深究。 被临时扰乱的思绪重新回归,迟来的喜悦蔓延上心头。 “养气境后期!” 养气境,只划分两个阶段,前期吐纳灵气却无法储存,当抵达后期,则代表灵化初步完成,可以初步感知外界灵气存在,同时灵气化作灵力,存于体内。 这也表示,可以学习术法并使用了! 司文长舒一口气,颇感不易。 毕竟,养气前期的修士无法施展法术,外院之中,相比于其他人,他充其量算个强大的武者。 因此,许多危险一点的工作是完全不敢碰的,灵点积攒缓慢。 而单单“控水诀小解”这一本小册子,就价值三百灵点。 司文将学院发放的一百灵点留够吃喝,扣去其它打听消息、购买杂物的开销,剩余大部分投了进去,又花了近一月的时间,才攒够了这笔款项。 “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身体被水行灵气改造的过程中,我的水性有着明显的增强,而且,属相相同的灵力有助于发挥术法的威力,若是属相冲突,甚至可能会导致术法构建失败。” 这也是为何他选择“控水诀小解”的原因。 “养气速度还是有些快了,有些显眼,不过,购买术法的事情倒不算特殊。” 大多数外院新生有了灵点,也会第一时间买上一本术法。 ——相比于外界,书院提供的很多知识甚至着实是有些廉价了,一个强大的武者只需要花上几月就能攒够,而修行者只会更快。 司文翻开册子,开始认真研读。 …… 五天后。 待在房间内的司文眼神透露出兴奋,心念一动,一条清澈水流竟凭空浮现,环绕他的身躯灵动游走,下一秒,忽然汇成箭形,飞射而出。 一旁的木桌顿时被射穿,木屑飞舞,留下一個三指宽的破洞。 水箭穿过木桌,噗地破碎,化作一摊水渍,接着,居然又缓缓蠕动了起来,重新窜进半空,爬至桌上,将木屑卷入身体,清理干净。 这正是学习“控水诀小解”后,才有的成果。 正如术法名称表述,控水诀便是让修士可以通过灵力操控水流,做到各种操作。 但修士依旧无法凭空造水,哪怕司文想要凝结空气中的水蒸气也十分艰难,暂时只能利用现有水源。 这受限于司文对术法的理解,操作,以及灵气供应。 攻击力不算强大,但胜在出其不意,而且若是环境特殊,还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司文兴奋不已了。 这种亲手施放法术的感觉,某种意义上,完全实现了他以前的幻想。 …… 控水诀小成的第二天,司文神清气爽,按照平常的习惯打了一遍拳以后,才走出院子。 隔壁,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院子里,大门敞开,招手喊道: “司师弟,早上好啊。” 司文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女子面容清秀,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显得有着一股强劲的精神气,衣衫整体是青色,有些随意地穿着在身上,显得极为洒脱。 叶师语,住在他隔壁的师姐。 同时,也是那日为他和丰兴朝做灵气测试的人。 也算是巧合,司文随意找了一间空置的院落,居然正在这位师姐的隔壁。 “叶师姐,早上好。” 司文顺从地走进有些凌乱的院子,一眼就看见铺在石凳上被当作坐垫的皮草,并不诧异。 这位可是大主顾,平日里帮她跑跑腿就能拿到不少灵点,昨日的猛虎皮毛,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卖给了她。 “进度如何?觉得自己几时可以踏入养气后期?” 叶师语一手撑着下巴,袖袍下滑,露出有着明显肌肉线条的小臂,眉眼弯弯。 “应该还需要几个月。”司文说了一个不算错的答案。 “不错嘛,天赋这么好,司小弟弟还是个天才呢。” 叶师语拍桌而笑,笑完嘴角轻勾,上半身靠近,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挑起司文的下巴。 司文无奈躲开,对这位叶师姐的不羁性子还是有点吃不消。 “好啦,不逗你啦。” 看到司文躲开,叶师语收敛了些许,嘴角笑容却扩大了,额角一缕乌黑发丝垂落。 “你还记得和你同天进入外院的丰兴朝吗?” 司文点头。 丰兴朝也是进入了七院,相较于司文无亲无故,作为大丰王朝的六皇子,在白鹿书院里,又怎么可能真得不到任何帮助。 自从外院一别以后,司文与丰兴朝倒也遇见过几次,会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就在昨天,他成功踏入了养气后期。” 叶师语语气颇有些感慨。 “这么快?” 司文倒没有伪装,是真的惊讶,毕竟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比较。 叶师语笑笑,继续说: “是吧,我也觉得,你可能不知道,养气境这个境界比较特殊,最好不要使用外物进行辅助,不然,可能会造成灵化不纯,影响后续的凝法与筑基。” “丰兴朝是大丰王朝皇子,自然不可能不懂这些道理,不会做自毁根基的事情,所以,定然是全依靠自身天赋踏入的养气后期,这已经打破了过往的天才留下最短的两个月的记录。” “名声传开,丰兴朝进入内院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少人猜测,这位如果不夭折,化胎、游神未尝不可期……也难怪,会起这个名字了。” “现在,一大堆人都想方设法和丰兴朝搭上话,与其结交,不然,等人家进入内院,就没机会了……你呢?都是一个山下学院,而且是同一天进来的,不行动行动?” 叶师语带着调侃之意。 司文摇头。 这种时候凑上去,说不定还惹人嫌,仅有的一点交情都没了。 何况,有着《列仙传》如此奇物,司文是完全有自信进入内院,一步步筑基,晋升金丹、化胎…… 第六章 术法初战 这里是外院森林里外围区域中的一座湖泊。 整体呈圆形,四周簇拥着高大、郁郁葱葱的树木,下午的阳光不受阻碍地肆意挥洒光辉,湖面如一条轻柔的缎子,轻微起伏,晃出金黄的光斑。 湖的中心,是一棵有些怪异的植株,大约十几厘米高,根部散开漂浮于水面,叶片透明,隐隐有虚幻之感,生出丝丝雾气,而后又重新吸收。 此时此刻,司文正潜藏于大树之上,从高处俯视。 晋升养气后期以后,他与观想图建立了更深的联系,哪怕不进行观想,也能初步感知灵气存在。 而湖中心那株植物,在司文感知中,叶片、枝脉中赫然有灵气流动。 这说明,那并非普通的植物,而是修行者口中的灵植。 尽管他并不认识其具体的品种和品阶,但哪怕是最低品阶的灵植,对于一个养气境修士来说,都算得上珍贵。 原本,他打算尽快将其取走,离开此地,免得后续发生其它意外。 但修习控水诀以后,加之水行灵气对他身体的灵化改造,让他有了一种对周围环境中水汽的模糊感知,哪怕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也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灼热气息快速靠近。 于是,他选择了隐藏自己,伺机而动。 “来了!” 司文保持呼吸平稳,身体随着起伏的树叶轻微晃动,与周遭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既遮掩住身形,又不发出异响,最大程度掩盖自己。 他的视线中,一只形似野狼的生物缓缓现出身形。 但普通野狼不同的是,阳光下,它通身隐隐有着红色的光芒流转,浑身气息显得也更加暴虐,眼神中透露着猩红。 那是,一只妖魔! 这只狼形妖魔鼻翼耸动,似乎在嗅探什么,几次靠近湖泊,然后在烦躁中退却。 它对湖中心的灵植有着莫名的渴望,但同时本能想要远离水。 渐渐起风了。 狼形妖魔终于不耐烦,又没有察觉到什么有威胁的存在,先是发出一声响彻山林的吼叫,震慑四周,顿时,那些普通的动物惶恐而逃。 接着,它双爪在地面按了按,用力一跃,竟直接跨越了与湖中心大半的距离,进入了水中。 就是现在! 司文眼神一凝,纵身从高处一跃进入了水中。 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控水诀不过小成,且灵力不足,不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他也无法操控湖水。 不过,他观察以后,这妖魔给他的威胁感不算强大,且属相为火行,被水行克制,又主动跳进了湖水中,环境优势大大增强。 这种情况下,司文还是愿意冒些险的。 只见那浑身皮毛被打湿的狼形妖魔身周,突然冒出了一道道水绳,灵活如蛇,快速攀爬靠近要将妖魔束缚。 狼形妖魔发出怒吼,察觉到了敌人的存在,浑身毛发根根直立,冒出炽热的火焰。 大量的湖水被蒸发,化作水蒸气,形成浓郁的白雾,遮蔽视线。 但即便火焰再炽热,再强大,也终究敌不过这整整一个湖泊的水源,水流蒸发,湖泊凹陷形成缺口,又被迅速补足。 狼形妖魔意识到了水的威胁,扑腾着第一时间要游回岸上。 但司文这个黄雀又怎么会让它轻易得逞。 他屏住呼吸,潜入水下,借助湖水掩盖自己的身形,同时,也避免了和妖魔正面对战。 湖水在他的操控下,化作几支水箭,朝着狼形妖魔射去,大片的水花炸开,带着丝丝缕缕的鲜红血液。 “只是轻伤!” 司文意识到了不妙,这只狼形妖魔的皮太厚了,防御很高,光靠这水箭的攻击力,只能划出一些小伤口。 甚至,刺激这狼形妖魔开始加速靠岸了。 一旦他靠岸,司文不一定会是对手,当然,只要他藏进水中,妖魔同样无法伤害他。 不过,局面一旦僵持下来,只会对司文这个人类不利。 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他当机立断转换策略,不再追求精细操作,推动着湖泊中产生水浪,将妖魔拍至水下,一次又一次,掀起,下沉。 阻碍狼形妖魔的同时,消耗着它毛发上的火焰,令其筋疲力尽。 最终,狼形妖魔毛发上的火焰迅速黯淡,只来得及发出低沉的呜咽,然后被水浪拍击,拍至水下。 同时,水流化作绳索,拖着力竭的妖魔不断向下,硬生生将其溺死水中。 当察觉妖魔失去生命气息,司文不敢停留,快速上游,冲出水面,呼吸紊乱。 此刻的他,面色苍白,灵气消耗过度,已经有些透支体力。 毕竟他才踏入养气后期不久。 如此战绩,不仅是因为他学着那只猛虎,用其它动物的浓重体味混淆了自己的气息,更是有着天时地利的作用。 不敢耽搁,司文没有试图打捞妖魔尸体,一把将湖中灵植拔出,快速离开这里,而后临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修养,等到体力差不多恢复了以后才动身离开森林。 在回到七院之前,林后,一個身影突然出现。 “司师弟,好巧啊。” 来人身材中等,五官显得普通,笑眯眯地挡在司文面前。 司文心下意识到不妙。 这人也是七院弟子,名徐云路,进外院已有五年,晋升养气后期的时间却也不长,天赋算不上好。 之所以认识,是他曾经在外院森林找到一株年份不错的人参,正是卖给了这徐云路,换取灵点。 但司文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茫然的样子: “徐师兄,有什么事吗?” “我和司师弟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司师弟并非天真之人,我的来意不必多说,只是希望,司师弟能够权衡利弊,不要为了一时意气丢了性命。” 徐云路依旧是笑眯眯的,一派温和。 “虽然都是养气境,但前期与后期的差距,想必不用我多说。” 司文顿时意识到,徐云路并非一开始就潜伏,盯上他的。 徐云路不清楚他的境界,而且,若是真看见了他与妖魔的战斗,那就该趁着他力竭之时出手才对。 显然,这株灵植的灵气外显,一旦靠近,极易被感知,也正因此惹上祸端。 司文退了几步,声音略微提高: “徐师兄何必做得如此绝,当真不怕我鱼死网破,若是我死了,你难道不怕书院追责!” 徐云路温和的假面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竟流露了几分痛苦,语气嘲讽: “呵!当真以为我们进了外院,书院就真的会重视我们吗?不,在那些大修眼里,不入内院,终究不过是凡人,是蝼蚁!” “只要不发生在外院,这森林这么大,每年都会有人死去,谁知道他们死因如何,书院根本不会派人探查!” 第七章 浮云草 “好了,别废话了,把你身上的灵物给我,不然,别怪我不讲师兄弟情义!” 徐云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大手一挥,周遭植物飞速成长,缠绕至树干,包围成圈。 司文眼中微不可见闪过一丝狠意,却只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株叶片虚幻、喷吐白雾的灵植,上前递出。 在交接的瞬间,另一只手紧握匕首,快速向前刺去,直击心脏部位。 徐云路一把抓住灵植,几片叶子顺着他的心意从怀中飘出,拼接在一起,与金属匕首碰撞之时,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匕首被阻挡,司文脸上顿时有愕然浮现。 徐云路嘴角勾起: “早就看到你的眼神,知道师弟你并不打算束手就擒,我又怎么能不提防。” 说话的同时,抓住机会,一手成爪,以划破空气的凌厉之势,趁着对手没反应过来一把掐住对方脖子,并强迫其抬头。 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到的并不是惊恐,而是一片漠然。 噗! 鲜红的血液喷出,凝成血箭,直接刺穿了徐云路脑袋,掀开了他的天灵盖。 临死之前,他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一个入院不过一月多的新生,居然已经踏入养气后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傲慢,让他没有提防可能的术法攻击。 最终,不甘死去。 杀死徐云路之后,司文忍不住大口喘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有着明显的淤青。 “第一次杀人,却没什么感觉,生命还真是脆弱啊……” 他由衷感叹一句。 徐云路的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外出探险,不可能将术法典籍带在身上,白鹿木牌上的灵点只是虚拟货币,没有主人同意,无法转移。 剩下的,都是一片片叶子,有金属质感,可以当作飞镖使用,但司文并未学过暗器。 唯一有价值的,是一枚放置在木盒中的丹药。 司文并不认识,不清楚其功效,只能将之暂时收起。 之后,徐云路的尸体被他扔往外围区域的更深处,任其被野兽吞食,那块象征着外院弟子身份的木牌,始终挂在腰间。 即便战斗结束,司文仍然心有余悸。 这次战斗,着实是兵行险招,相较于与狼形妖魔的战斗,更加危险。 与那妖魔的战斗中,司文完全处于主动,设下陷阱,将其引入死局。 可在与徐云路的战斗中,司文是处于劣势的,毕竟他暂时只能学习了控水诀,周围也没有可供利用的庞大水源。 徐云路则不同,灵气属相木行,从之前的表现来看,所学习的术法至少包括促进生长、操控、草木异化三个部分,加之这里是森林,可供他利用的环境优势太大。 所以,刚刚的选择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操控血液,源自于司文学习控水诀过程中的一个实验,他的设想中,如果成功的话,甚至可以让敌人全身血液逆流,直接爆炸。 但事实上,使用控水诀操控血液的难度很高,极其不稳定。 之前那发血箭,若是距离再稍远一些,就会自行崩溃。 “我已经考虑过灵植对于养气境来说算得上珍贵,但还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养气境修士战斗力不高,只能在资源较少的外围徘徊,因而哪怕是一株灵植,也是极为珍贵的。 等到了凝法境,也不会瞧得上这么一株品阶不高的灵植。 当然,对于采摘灵植的决定,司文也是考虑过的,一个养气前期的新生“幸运”地发现了一株没有妖魔守护的低品阶灵植,虽然少,但并不特殊。 “归根究底,还是我现在太弱小了,在没有彻底强大起来,需要更加谨慎。” …… 七院的一处面积相当大的空地上,许多外院学生正摆着摊,随意一些的干脆席地而坐,讲究一些的,用土行术法临时搭了一个小屋出来。 摊位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这是七院学生自发组成的一個交易市场,并没有书院进行监管,其中真假,要自行辨别。 当然,整体上来说,风气较好,毕竟若是坏了名声,在七院里传播开,害的也只会是自己。 也正是在这个交易市场上,司文认识了徐云路。 徐云路已死,司文自然重新找了个卖家。 “一株一品的云属浮云草,主木行,掺杂少许水行,看这状态,已经完全成熟了。” “你也算是幸运,浮云草在未完全长开之前,会隐于水下,灵气内敛,即便成熟,也很难逃过其它野兽或者妖魔的吞食。” “给你八百灵点如何,毕竟只是一品的灵植,这还是因为灵植稀少,有所溢价的情况,毕竟,浮云草属相虽然在我们白鹿书院比较受欢迎,但用途却非常窄。” 此刻,一个土块垒起来的小屋里,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圆脸蛋,长相偏幼态,眼睛偏小,总是眯起来的样子,正与司文讨价还价。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卖给书院,不过我记得,书院收购浮云草开出来的价格只有六百灵点吧。” 司文要售卖灵植,自然是提前打听过的,圆脸老板也没说谎,这浮云草卖给书院可以拿到六百灵点,但若是要从书院买一株,却是足足需要一千灵点。 “可以,把灵点转我,这株浮云草是你的了。” 司文对这个价格还算能接受。 圆脸老板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两只眼睛直接眯成细缝,让人怀疑他究竟能不能看清东西。 “看你样子,你应该是新生吧,记住我的名字,我是王宇,在七院也还算有名,你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哥王玄是个丹师,如果以后还有灵植,或者一些年份高的药材要卖,完全可以继续找我。” “放心,价格上不会让你吃亏的,肯定比学院收的高,甚至说,如果想要丹药,也可以联系我。” 司文闻言,颇感意外。 一位丹师,说明他哥王玄至少是凝法境。 而丹师这个身份,就表示王玄灵气属相必然包含火行,这在白鹿书院,可是十分少见的。 意外归意外,一位丹师的人脉,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还是十分有价值的。 主动打好关系也不会吃亏。 第八章 血脉咒术 大丰一百二十七年十一月。 按理说,已经入冬了,但这七院外的森林几乎没有变化,就连温度似乎都没有怎么改变。 常年萦绕的浓重云雾,将白鹿书院完全隔绝成了另一方天地。 司文是同年三月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将近待了八个月的时间。 这八个月里,他完全醉心于修行,交流最多的,除了隔壁的叶师语师姐,就是药贩子王宇了。 但他一直没有遗忘的,是原身的死,这么长时间的平静没有让他放弃寻找线索。 直至今日,他才在七院的天一阁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是一本讲述了前朝事迹的历史和地理书籍,那时候,五大书院尚未建立,前朝之中,以世家的形式垄断了修行力量。 其中之一的世家,正是,司家! 书上提到: “……化羽真人、赤血真人联合,以雷霆之势覆灭司家,为避免残党复苏,赤血真人以血脉为凭依,施下咒术,若司家将有真人血脉觉醒,则咒术激发,吞噬生魂……” 司文将书籍合上,若有所思。 书上提到的咒术效果,倒是符合原主的死状,生魂被噬,于是现在的司文便穿越过来,占据身体。 “如今距离前朝,已经过了百多年,原身以及原身父母,都是普通的凡人,虽然冠以司姓,显然隔着不知道多少辈,血脉稀薄,甚至,连大丰王朝的修行者都不会去在意其司家血脉了。” “原身之所以死亡,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真人血脉莫名觉醒,咒术激发,将他魂魄吞噬……不过,真人血脉是什么?” 司文清楚,真人是独属于化胎境、游神境修士的尊称。 而真人血脉,大概就是指司家是某位真人的后裔。 “不过,我并没有从我的身体上感受到有别于常人的特异……或许,原身死后,血脉再度沉寂,不然,如果真有特异,这表示真人血脉觉醒,那咒术必然会激发。” 想到这,司文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表示,他的身上其实存在着一个隐患,一个不为他所控制的隐患。 他并不清楚自己穿越过来以后,身体是否还有着真人血脉,这真人血脉又是否会再次激活。 那血脉咒术由一位真人亲自施展,能够绵延百多年而不失效,必然不是容易被破除的。 “多想无益,我需要想办法了解有关血脉咒术的知识。” 司文吐出一口气。 他把书放回原位,转身离开天一阁,直奔交易市场。 “司文,来了啊。” 土屋内,王宇看见来人,打了個招呼,语气熟稔。 “这次想要卖些什么?” 他也懒得起身,用下巴指指一旁的椅子,让司文坐下。 司文也丝毫不客气,坐下后声音放低: “一枚木灵丹。” 说着,取出了一枚浑圆发绿的丹药。 这赫然是几月以前从徐云路身上获得的战利品。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查清楚这枚丹药的种类和功效了,一枚一品木灵丹,可供养气境修士服用,加快木行灵气的吸收和灵化进度。 但,正如叶师语所说,在养气阶段,使用这些外物会造成灵化不纯,影响后续境界的提升,所以一般只有那些天赋不高、自觉没有提升希望的修士会选择收藏。 王宇眼睛眯得越发小了,没问这颗丹药的来历,转而问道: “卖这种丹药干什么,你现在缺灵点?你应该知道,这丹药在七院里不太受欢迎,如果去了别的地方,那些散修倒是挺乐意交换。” “我准备接下书院任务,外出历练。” “这么急?”王宇讶异。 对于外院学生,等晋升养气境后期,开始习练术法之后,就需要定期完成一些书院的任务,相当于个人的指标。 不过,这其中的时间比较宽松,大多数学生刚晋升养气后期,会选择拖上一两年再外出。 而在王宇眼中,司文不过晋升养气后期十来天。 “我的天赋不错,控水诀已经小成,而且,我清楚自己能力极限,不会选择危险的任务,我这次下山,也只是想要回去家乡看看。” 说着,司文眼中流露一丝哀愁。 “庆和府平乡县吗?” 王宇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司文的肩膀。 当初平乡县发生的惨剧,他也有所耳闻。 “你做什么你自己有分寸,我也不说什么了,如今平乡县的妖魔早已被尽数驱离,处于重建中,倒也不是什么危险之地,回去看看也好。” “你需要小心的,是那些散修、魔修,别轻易暴露自己书院学生的身份,他们可没什么忌惮,而且,对我们这些外院弟子,书院可不算重视。”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立刻走,差不多还得待上一个月呢,只是提前筹备灵点,买些物资罢了。” 司文的话,顿时让王宇脸上的语重心长破功。 一张显得有些幼态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露出不满,嚷嚷道: “我可是为你着想,要知道,我比你大几岁呢,真要说起来,你得喊我一声王哥。” “是,是,王哥,麻烦你爽快点结账,把灵点转我,我还有事。” 司文无奈。 听到这声称呼,王宇这才满意,进入生意状态: “一般来说,一枚一品丹药大致价格为三千至五千灵点,不过,在书院里,木灵丹这种丹药,不太受欢迎,给你三千灵点如何?” “行,谢谢了。” 司文知道,这个价值已经是王宇刻意给高了的,毕竟木灵丹这类丹药,相比于其它丹药的炼制更为简单,是许多丹师练手的第一选择。 但同时,能够进入外院的学生,哪个不是抱着进内院的希望,又怎么会让一颗丹药将自己前程给毁了。 所以,市场需求极低,甚至时常会面临卖不出去的后果。 只卖出一两千灵点是常有的事。 这也是为何,连徐云路的身上都会有一颗。 对于王宇的好意,司文也没有拒绝。 “听说,你哥准备晋升二品丹师了?” “也没有,从书院买了一份基础的二品丹师传承,可没有师父指路,很多东西都得自己摸索,二品灵植也舍不得浪费,想请教一些外院的丹道大师也都没有门路。” 王宇挠挠头,想起这个话题就有些烦躁。 司文点头,若有所思。 第九章 唤雨 从王宇那里离开以后,司文又找了一个摊子买了两张风行符、两张回春符、一张御土符、一张燃火符。 相比于丹药,灵符价格会更便宜很多,毕竟,许多低阶的灵符无需耗费珍惜的灵物制作,仅需要以灵力绘制灵纹。 如这些一品符纸,成本是十灵点一张的灵符纸,剩下的都是损耗费和人工费。 不止如此,灵符都有着一定的时效性,一般几个月的时间就会失去作用。 所以,这六张灵符,不过花费了六百灵点。 接着,司文前往书院的灵渊阁——可以理解为,书院专门设置的交易所,长期收取各种灵物,以较低的价格向学生售卖术法典籍类,同时兼顾发布任务。 至于天一阁,性质相当于一所免费图书馆。 不过,这次在灵渊阁,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丰兄,你这是要下山历练?” 司文注意到,丰兴朝正浏览书院出示的任务图录,不知为何,对方脸上的笑容相较于以往,浅了许多。 “是的,原本打算待的时间久一些,巩固实力,再寻求历练的机会的,不过,出了点事情,要提前回去一趟,所以顺便领个历练任务下山。” 丰兴朝眉头微皱,染上了几分忧愁。 司文看出他隐含的一点焦躁,没有多聊什么,礼貌拉开距离。 不过,等丰兴朝选好任务,踏出灵渊阁的大门,司文分明看见,立马就有好几个学生结伴缠上了他,试图讨好,拉近距离。 “这就是绝顶天才的待遇啊!” 司文在心里调侃了一句 就在前几日,丰兴朝顺利踏入了凝法境。 “不过,他说的事是指什么?” 对于丰兴朝的话,司文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这位身份不低,是当今六皇子,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会影响整个王朝的。 收回思绪,司文拿出木牌,先是购买了一本《观神凝法经》。 凝法境的修行,其实质便是指修士汇聚高浓度灵力,铭刻神通术法于其上,形成更高级的特殊力量,称之为法力。 其中铭刻神通术法一关中,有两种方式。 一是选择参悟观想图,悟得玄妙,领略“根法”。 而《观神凝法经》便是以此为根基所创造的,只是起到辅助作用,核心还是在于观想图,所以基本通用。 哪怕司文修行的并非是白鹿书院的“灵鹿图”,也无需担心。 二是选择使用前人以观想图为基础,开辟的特殊功法修行,一步步修得“新法”。 大多数修士的共识是,“根法”比之“新法”完善,有利于后续筑基。 但矛盾的点是,天赋不足,“根法”难得,所以,很多修士的选择是先试着修行《观神凝法经》,若是后续无以为继,则再配以“新法”。 相对于“根法”,“新法”的选择更多。 比如白鹿书院的“灵鹿图”,随便一找,至少有十几套与之相匹配的凝法境功法可供选择。 这也是为何,外院中会存在属相为火行的修士,转职丹师,因为其属相火行便是源自于“新法”。 对于司文而言,“雨师图”暂时没有配套的凝法境功法,所以也不需要纠结。 接下来就是选择一些术法补足他现有的不足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依旧只学会那本“控水诀小解”而已。 前几個月里,他行动更加谨慎,多次出没外院森林外围区域,但从不深入太多距离,反而更多花时间演练控水诀。 剩下的时间里,则又大部分花在天一阁中,疯狂补习不足的基础知识,比如“灵植的通识辨析”、“灵物基础图鉴”等。 灵点积攒速度并不快。 选择来选择去,最终,几乎花光灵点,买了一本“凝水术”、一本“小回春术”、一本“木解”以及“草剑术”。 “凝水术”可以凝结空气中水蒸气,化作液滴,为他所用。 水生木,所以剩下的术法他又选择了木行,这样并不会冲突,术法构建同样能够成功。 “小回春术”可以治愈一些轻伤,恢复体力,作用类同于他买的回春符。 “木解”是一门替身术,以树枝、木棍之类的东西,替自己抵挡一次攻击。 “草剑术”虽然名字不怎么样,但实用性不错,可以做到像当时的徐云路那样,以草叶作为兵器。 如果可以的话,司文倒是愿意一直苟在白鹿书院,稳步提升修为。 可那个可能存在的血脉咒术,始终像是一颗哑弹,看着已经没有了威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手里爆发。 此次外出历练,回到平乡县,一是为了寻找一些有关前朝司家的事迹与遗址,了解更多信息,二是寻找血脉咒术解法这件事在书院不好操作,难免被有心人注意。 再者,书院本就有学生下山历练,完成任务的指标,不过将两者结合一起。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鲁莽之人。 “再有一月,便差不多了……” …… 一月后。 司文的房间里,有白雾升腾,细细看去,白雾之中泛着蓝光。 白雾的中心,坐着的正是司文,此时此刻,他正全心全意运转《观神凝法经》第一转,冲击凝法境。 围绕在他周围的白雾更加浓郁,蓝光也不止局限于几处,而是逐渐蔓延开,将周遭环境侵染。 凝法境有两关。 一是灵力关,浑身灵力需足够浑厚,凝练一体,才能冲击凝法。 若是灵力不足,所汇聚浓度不够高,那么便难以承载神通术法。 二是观神关,也即是对观想图的参悟程度是否足够,若是不足,凝法便会失败。 当然,“新法”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绕过了这一关。 浑身灵力在他的操控下,不断向丹田汇聚,化作缕缕细丝,相互纠缠,浓度极速攀升。 与此同时,脑海中,属于“赤松子”的那幅仙人画卷光芒大放。 司文分明听到,耳边雨声由开始的淅淅沥沥,渐渐变大,变得清晰,仿佛就落在屋外,并且,第一次有了其它声音,似乎是风声,但又无法真正确认。 雨声中的灵气浓度也因此上升,形成了某种特殊的“压力”,压迫着丹田中的灵力转换成为另一种形态,甚至,让司文的肉身也产生了丝丝剧痛。 不过,这些都被他咬牙忍了下来。 这都死了一次,都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了,难不成连换个活法也做不到吗! 他的脑海中,“赤松子”画卷顶端,忽有一小块区域被点亮,仿佛被驱散了迷雾一般,画卷上绘制的云朵清晰可见,伴随着丝丝细雨。 莫名的感悟涌上心头。 他轻轻向外吹出一口气。 白雾化作更大的液滴,形成了一场小雨,在房间内淅淅沥沥落下,滴滴答答不停息。 司文浑身压力骤然一清,一刹那间,清晰地“看”到了丹田中一道形似液流又似乎是高浓度气体聚合的灵力,内里,有着复杂难以描述的纹路。 或许,应将其称之为,法力! 其通体莹蓝,散发着浓郁的水行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房间里下起的小雨。 甚至,若是他想,这场雨的范围还能继续扩大,覆盖一片区域。 “神通‘唤雨’!” 这便是司文所领悟的“根法”! 虽然,只是完整神通的一部分,但仅仅只是展现出来的这一部分能力,已经十分不凡。 “可以想见,待到未来实力高深,呼风唤雨也不过随手而至……” 第十章 林家村 大丰王朝地域广袤,共有七十二府,而白鹿书院坐落的云雾山脉,横跨九府,庆和府便是其中之一。 位于庆和府边缘的平乡县与云雾山脉距离不算远,在妖魔之灾发生之前,少有人关注。 那一日,有大量妖魔冲击平乡县,平乡县原本驻扎的修士不是敌手,只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就被吞食。 大量平乡县百姓死于妖魔之口,只有极少数人逃了出去。 至大丰王朝建国以来,从未有如此大的祸事发生,消息一传出,立即天下响动。 尽管朝廷第一时间有大修出手,覆灭妖魔,但死去的人无法复活,破坏的建筑也需要时间修复。 至于妖魔的来源,至今未有准确定论,众说纷纭。 天色近黄昏,橘色、红色、黄色交融成巨大的色盘悬挂,云也燃烧了起来。 郊外的一处野林,司文骑着一头驴,晃晃悠悠地前进。 或许是庆和府属于南方的关系,即便进了十二月,也依旧没有下雪。 甚至,连树木都保持着绿色。 只是温度往下降了。 司文此刻,为了让自己不显得突出,也穿得厚实了些。 至于为什么骑驴,原因很简单,木牌的白鹿若是放出来,实在过于神异和显眼了,所以,他便从书院里买了坐骑。 虽然一开始,他的期望是一匹马的。 健壮的驴子吐着粗气,驮着人走出林子,向着那升起袅袅白烟的方向前进。 林家村,司文的第一站。 他会在这里休息一晚,第二天抵达平乡县。 这次下山历练,他选择的任务是协助平乡县当地驻扎的朝廷修士,清除残余的弱小妖魔。 当初平乡县妖魔作乱,强大的那一部分被率先斩杀,剩余的部分也大多斩草除根,余下一些弱小易被忽略的妖魔,时不时会进行骚扰。 司文提前调查过,为保稳妥,如今朝廷派遣驻扎平乡县的修士里,有一名筑基,两名凝法境。 一名养气境后期的书院学生前往,不过起着辅助作用,书院开放这任务,也是让学生历练,而不是将他们置于死境。 “‘凝水术’的掌握依旧十分轻松,没花多少时间,让我比较伤脑筋的是木行术法,或许是因为领悟的属相为水行,身体的灵化也偏向于水,在木行术法上,天赋只能说一般。” “目前只学会了‘木解’,可以施展,‘小回春术’尚未入门,‘草剑术’甚至还没有开始。” 其实,司文也知道,除去某些天赋异禀之人,这才是正常人学习术法的速度。 如今在水行术法上如此得心应手,大概率那幅“赤松子”雨师图带来的隐性好处。 “后生,你打哪来的?” 林家村外的一棵大树下,几个老人裹得厚厚的,围坐着闲聊,看见司文骑着驴靠近,其中一个老人扯开嗓子大喊道。 司文从驴背下来,牵着绳子走近。 “老人家,我以前平乡县的,好久没回来了,想回那边看看,现在天晚了,想在这里住一夜。” “听着口音是挺像嘞,不过,平乡那地方前些年遭了灾,人都死干净了,哎呦,真是造孽哦……” 一个眼睛浑浊的老太太插嘴,说着便喊叫起来,语气夸张,而后,嘴里嘟囔着一些旁人听不清的话。 那个最先开口喊话的老人有些驼背,坐在石头凳子上,手上拄着拐杖,眼神更加清明。 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认这年轻人气质并非奸邪,而且虽然看着挺高大,手掌却没什么茧子,也不像是干粗活的。 事实上,习武五年,司文怎么可能保持皮肤细滑不粗糙,即便有些伤痕也十分正常,但自从有灵气滋养,这些痕迹便也就慢慢消失了。 “行,我是这村的村长,林更善,你今晚可以住我那里。” 老人点点头,咳嗽几声便答应了下来。 “谢谢村长。” 司文脸上露出笑容,就要将一两碎银塞进村长手里。 却不曾想,林村长直接摆手: “这是干什么,这点小事还要掏钱,拿回去,拿回去,我要是收了,让人瞧了笑话。” 司文无奈,只得收回。 林家村并不大,铺着一条并不平整的石板路,路旁是紧挨着的老房子,斑驳的老墙看着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除去祠堂,村长的家在整个村子里算最气派的了。 林村长推开院子大门,喊了一嗓子: “小平,家里来客人了,你把房间收拾收拾。” “来啦!” 屋里传来回应声。 一個健壮的年轻男人推门走出来,皮肤黝黑,皮肤粗糙,应该是常年干活的类型。 男人背后,一个脸蛋红彤彤的,扎这丸子头,大约只有八九岁的女孩钻出来。 “这是谁啊?” 女孩脆生生地问了一句,眼神好奇。 “去平乡县的,在我们这住一晚。”林村长解释了一句。 说着,领着人进了正屋中堂,正对门,靠着墙的显眼位置,摆着一张陈旧红木桌,桌子上摆着一座木质神像。 神像面容模糊,披着繁复衣袍,身上的色彩已经褪去不少。 正是“降龙伏虎荡魔护灵真君”。 若是说的直白一些,这正是白鹿书院的那位院长。 司文对此并不陌生,原主的记忆中,他家里也曾请了这样的一座神像,以瓜果供奉。 起码在平乡县,以及周遭的村落里,这种信仰十分普遍。 这个叫林平的男人眼神里有着警惕,但动作却并不怠慢,给客人倒上了热水。 只是不怎么说话,摆出一副不好亲近的架势。 倒是八岁的林安,半点没有提防的心思,几次凑了过来,两眼亮晶晶,问东问西。 到后面,还被林村长以及林安一起拉着,在这里吃了顿饭。 …… 入夜。 司文盘坐在林平为他收拾好的房间,双眼紧闭,参悟观想图,吐纳灵气。 蓝色光点泛出,缓缓又转化成为绿色,向外飘荡,下一秒回返,融入皮肤。 他睁开眼睛,低声自语: “庆和府的冬天十分湿润,空气里的含水量很高,若是这样突兀空了一块,于我而言,还是有些显眼的……” 第十一章 土龟 夜色深沉,乌云遮住了月亮。 林家村的外围,一只形似乌龟,身长却有三四米的土黄色生物,四肢着地,向着林家村靠近。 明明体积硕大,看起来笨重,但是速度半点不慢,尤其是行走间,圆柱形粗壮的腿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应有的震动被土地奇异地吸收消弭了。 一呼一吸之间,它的周围,原本有些湿润的空气顿时变得干燥,如同土块垒起的龟壳出现一小滩灰白,而后迅速消失。 就这样,没有惊扰任何生物,它进入了村子,并不断深入,在一栋建筑前驻足。 一路上,香甜又充满诱惑的气味不断从那些从木头、土块、石头搭建的方盒子中散发出来,每时每刻在它的鼻子间萦绕。 但它能够坚持到现在不发狂,食人,完全是因为相比于面前的方盒子里藏着的佳肴,其它的都只能算是小菜。 没有智慧的它,本能追逐着最好的,最有利的。 有着一圈圈纹路黄褐色的眼睛大睁,倒映出白蒙蒙的雾气。 它本能察觉到了一点危险性,嘴巴大张,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周遭白雾顿时化作漩涡涌入,龟壳冒出大量的灰白,而后缓缓消失。 白色雾气之中,一道身影几个跳跃快速远去。 土龟身体沉入地下,只漏出龟壳上的方格网状纹路,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向着那道身影追逐而去。 进入没有人烟的林中,最前方的人影几个轻点止住脚步,落在一棵树的树杈上,转过身,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正是司文。 他不急不忙取出一张灵符,输入一点灵气作为引子,符纸之上的灵纹骤然点亮,勾勒出难以看懂的图案。 将灵符一扔,化作一道暗黄色光芒钻进了下方的地面,顿时,追至后方的土龟直接从土里跳了出来。 它感受到这小片区域的土壤不再受它操控,本能地因此感到不安,四肢着地,快速向外奔跑。 司文使用“凝水术”,大片白雾霎时形成,以此作为水源,制造了几条水绳,捆住了土龟的身体,将其拉回来。 但这水绳只坚持了几秒,就被土龟的身体所吸收。 这似乎是一只属相为土行的妖魔,诸多水行术法对其无效。 “可惜,‘草剑术’还没学会,不然可以试试效果如何。” 这个念头在司文脑海中快速闪过,他又制造了几条水绳,临时阻挡了土龟几秒,趁着御土符效果还未消失,一跃而下。 张口一吐,一道湛蓝色法力喷出,将土龟的脑袋击个粉碎。 哗啦啦,暗黄色液体流了一地,以及一些碎骨,脑花。 而后,湛蓝色法力转了一个圈,又飞回司文,被一口重新吞下。 这便是凝法境与养气境的不同。 养气境后期修士驭使灵力,必须操控现实中存在的各种物质。 比如养气境后期的司文,属相水行,便必须以水为依凭,发挥各种术法威力,极其依赖于环境。 而凝法境的法力,套用司文前世所看的各种设定,可以将之比作一种本命法宝的存在,心随意动,自带神通术法,质量、威力上,要远高于灵力。 本命法宝被毁,会牵连到修士本身,同样的,若是一道法力毁坏,或者被困无法回归,修士则会境界下跌,损伤根基。 所以,大多数凝法境修士只是将法力作为杀手锏。 只有到了筑基境,浑身灵力被全部替换成为法力,可以自如使用。 “一只略等于养气境的妖魔,我主动让灵力外显,果然将其吸引了过来。” 这只妖魔虽然入村动静极小,但那吸收大量水汽的举动,立刻让司文察觉到了异样,于是,他主动散发灵力。 对于妖魔来说,普通血肉也可食用,但最美味的无疑是人类,而灵力越浑厚,对它们的吸引力也越高。 “天赋为土行术法,可以御土,遁地,若是我不提前用御土符封锁,虽然它不是我的对手,但也能很容易逃走。” 司文观察着眼前的土龟的剩余躯体,感到有些遗憾。 一具妖魔尸体无疑是十分值钱的,其血液可用于绘制灵符,增加威力,一些器官或许是某些丹药的材料,利爪、坚壳可用于炼器。 比如这土龟身上,那龟壳看着就颇为不凡。 但是,一来这么大的体积携带不便,即便勉强带上,二则没有特殊保存手段的话,灵性也会流失。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用容器灌了一袋子暗黄色血液。 …… 第二天一早,司文在房间的枕头上留下一個银锭,被热情招待了一顿早饭,之后,向林村长一家人拜别,骑着已经被喂饱的驴,晃晃悠悠地继续赶往平乡县。 看着这人离开村子,林平的警惕却没有减少,他问了一句: “爷爷,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听到什么?”林更善摇头。 “没事。” 林平没有表露出异样。 昨夜里,他分明听到了细微的异动,起身却看见屋外起了白雾。 之后,他去敲了敲这个外乡人的门,房间里却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林平转头朝着家里两人喊了一句: “我出去看看。” 仔细观察以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村里的土地有凸起的痕迹,并不明显,但一路向外蔓延。 于是,顺着凸起形成的指引,他一路奔跑,深入林子,直至远隔人烟。 一具古怪、可怖的尸体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整体形同失去脑袋的乌龟,有三四米的身长,哪怕趴伏着,哪怕已经身死,都会给周遭带来一定的威慑。 这是一只妖魔! 村民口口相传的,记载于各种故事小记中,小时候经常用来吓唬小孩的妖魔。 妖魔,穷凶极恶,最喜食人! 凡人哪怕再强壮,也无法抵挡。 不远处的平乡县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时的林家村是幸运的,在妖魔波及他们之前,有修士阻止。 那种威势,林平至今难忘。 他同样不敢想象,若是朝廷修士没有及时赶来,林家村会是何等惨状。 同样的,这只土黄色龟形妖魔,若是靠近了林家村,必然是大开杀戒,肆意妄为。 而这妖魔之死是谁所为,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林平不是什么不知恩的小人,当即双膝下跪,朝着司文离开的方向遥遥一拜,叩首,声音低沉: “林平谢仙人出手,使我林家村免于灾难。” 第十二章 袁帆 没到中午,平乡县便近在眼前了。 首先映入司文眼睛的,是一片残垣断壁,其上覆盖着一层暗沉的红色,遮住了原本的底色。 即便隔了这么久,那种血腥味依旧隐隐在空气飘着,同时,还透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莫名的,属于原主有关平乡县的记忆,一幕幕闪现。 原主生在平乡县,也在平乡县长大,生活了十五年的时光。 如今,大多数被破坏,被抹去。 他的父母也死于妖魔之口,至于尸体,那是不可能找到的,都已经成了妖魔的口粮,进了肚子。 记忆中的繁盛尽数消失,化作丘墟。 最外围,地面龟裂,土地竟然部分呈现沙化,连一些新生的幼植都变成了黑色。 这是妖魔残留下来的影响。 实力越是强大的妖魔,对周遭环境的影响越大,哪怕死亡,其血液气息也足以改造环境。 平乡县的土地,被大量妖魔之血浸染,有如此的变化不足为奇。 骑着驴向着平乡县核心的方向深入,司文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建筑,和黑点似的人影。 不等靠近,一道狂风卷着一个人影快速接近。 那是一名青年模样的男子,小麦色皮肤,中等身材,五官无甚特殊,只是嘴角向下,一眼看过去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风渐渐平息,托着男子下落,他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从哪来的,来这平乡县有何贵干?” 这男子穿着玄色衣服,却隐隐可见有星辰日月作底,腰间挂着一玉牌,正面两个大字“监天”。 司文心下了然,跳下来,展示出白鹿木牌,木牌接收灵力后微微发亮。 男子面色有所缓和,嘴角依旧向下,语气倒是轻柔了几分: “原来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如果我没记错,你就是七院的司文,这次是前来历练的。” “我名袁帆,目前是监天司的黄级成员,你可以称呼我为袁师兄。” 说着,从胸口的位置掏出来一块一模一样的白鹿木牌,晃了晃,下一秒木牌微微发亮。 “我目前也还是书院学生,监天司的职务只能算是兼任,不过,我来自十四院。” “袁师兄。” 司文拱手。 白鹿书院派发的木牌上刻有法阵,只能记录一种灵力的气息,等学生晋升养气境后期以后,输入灵力,便能记录。 哪怕灵力属相相同,每个人的灵力都存在着一定的细微差别,木牌上的法阵可以进行辨别。 其他人若是拿到了木牌,也使用不了。 所以,基本不存在假冒的可能性。 “不过,平乡县的妖魔之患不是已经基本平息了吗,怎么戒备还是如此森严?” 如果平乡县一有外人进入就需要修士严查,那得多耗费精力。 “不是这样。” 虽然看起来有些凶,但实际上袁帆还是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如今平乡县百废待兴,需要重建,对于大丰王朝入住的百姓,只要没有通缉犯的身份,基本放行,若是那些散修,平日里伪装好,不犯事,我们也不会找他们麻烦,只是……” 说着,袁帆视线移向了司文腰间的水壶。 “我正好在附近,风中吹来有新鲜妖魔的气味,怎么能不前往探查。” 听闻,司文恍然。 就像他的身体在水行灵气的改造之下,对于空气中水分有一些模糊的感知一样,目前来看,袁帆灵力属相囊括风属,对于风中的气味有些敏感也很正常。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司文的位置恰好顺风。 “不过,师弟下山历练,怎么还带上一壶妖魔血,而且,并没有好的手段保存,这样,不仅气息外泄容易被感知,灵性流失速度也很快。” 袁帆露出疑惑。 司文便无奈向这位外院师兄解释自己在林家村的遭遇。 当然,法力一事自然要隐瞒,只说是用了灵符。 “一只养气境的土龟,也是妖魔之乱留下的余孽,攻击手段倒是不强,最擅土遁,稍不注意便容易让其逃离,而且一旦隐匿入土,便很难发现,与普通的土石无异。” “师弟的战斗天赋不错,寻常养气境的水行修士,说不准还真不是这土龟的对手。” 袁帆面色不变,嘴角固执地向下,语气中的赞扬却并不遮掩。 说话间,袁帆嫌走路太慢,浪费时间,征求了司文的意见以后,召唤一阵强风,托起两人和一头驴就往前方已经初步修复的平乡县建筑飞去。 即便不是自己操控施展,也不影响司文感到畅快。 飞行啊,人类多少年的梦想! 哪怕是前世,也只不过是坐飞机,哪里比得上这种亲身体验,飘飘然如同一位真正的神仙。 大概唯一不和谐的,就是那头驴子了,不停地发出惊恐的嘶吼,好好的仙气飘飘的氛围,硬生生被搅乱。 进入街道以后,除了忙碌的工人,巡逻的士兵,真正留下的百姓少的可怜,只依稀看见几个人影。 毕竟妖魔之乱就已经杀死了平乡县的大多数百姓,如原主一样侥幸逃出来的,也不一定愿意再回来。 想要恢复以往的光景,至少需要十几年。 也就是大丰王朝尚处于鼎盛期,不然,还真说不准,会不会耗费人力物力去重新修建这样一個小小县城。 堪堪恢复的聚集地中,除了士兵驻扎的军营,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座中心的县府,阳光倾洒在红砖绿瓦和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倒衬得这平乡县一如往年,不曾变化。 如今这平乡县倒是没了县官,县府住的,是一位筑基境修士和包括袁帆在内的两名凝法境修士。 县府门口,一女子斜斜倚靠,瓜子脸,柳叶眉,眼睛炯炯有神,此刻分明在抿着唇,似乎憋着一股气。 看见袁帆到来,也不管他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人,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扔下一句: “洪大人有事叫我们两个。” 之后,不等回话,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走进县府。 “这是?” 司文略感讶异。 “薛虹,朝廷培养的修士,对于我们这种书院走出来的,有些看不惯。” 袁帆低声解释了一句。 司文这才有些理解。 第十三章 安排任务 若是问起这大丰王朝,最顶尖的势力是哪些,毫无疑问,无论是谁,但凡有一点常识,都会回答“五大书院”。 而实际统领这片王朝凡人生活的朝廷本身,却是被压了一头。 但朝廷的实力并不弱小。 其内设有监天司,取自监管天下之意,一方面有护卫各地的职责,另一方面又作为特殊的“专案组”处理修士相关事宜。 其中成员,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这四个等级,既是功勋职位的划分,某种程度上,也是实力的划分。 比如黄级成员,除少数普通人以外,多是养气、凝法修士,玄级大致对应筑基境,地级对应金丹境,天级则皆有真人称号。 明面上,如今监天司有两位天级真人,各自担任“司长”与“副司长”。 但暗地里,朝廷必然会有隐藏的力量。 若是仅仅比拼真人级别的力量,朝廷未必不是某一书院的对手。 但,这是忽略了五大书院的院长的情况。 单从民间给予这几位的称号、尊名便可一窥细节,如白鹿书院院长,号“降龙伏虎荡魔护灵真君”。 当然,书院和朝廷并非敌对,比较纸面上的战力意义不大,五大书院虽然看似游离朝廷之外,但实际与朝廷的合作关系相当之多。 远的不说,比如司文接到的“清理平乡县妖魔余孽”这一任务,怎么可能没有朝廷授意。 另一方面,如袁帆这样的外院弟子,也会在司天监兼任黄级职务。 高层如何思考暂未可知,但底层的人员心思可就复杂了。 相当一部分司天监的“本土”成员,敌对这些出自五大书院的“外来”成员。 因为,他们部分人认为,他们辛辛苦苦,为之奋斗一生,甚至付出生命的职责,对于书院学生,是历练,是镀金的手段,随时可以抽身而出。 ——以上这些,均来自于药贩子王宇的八卦分享。 其中有多少添油加醋司文并不清楚,但从刚刚那个女子的表现,结合袁帆说的那句话,看来,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袁帆领着司文走进县府,这县府的占地面积相当大,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样样不缺。 大抵唯一奇怪的是,没有半个仆人。 进了书房,坐在最上位书桌后的是一名中年样子的男人,嘴角两侧留着细细的胡须,乌黑茂密的头发扎起,露出额头,以及额头上纵横的抬头纹。 此刻正低着头,似乎写着什么,等到两人走进来,才停止动作。 先前不假辞色的女子,也即是薛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没有半分移动,仿佛先前的敌视并不存在。 “洪大人,这是司文,白鹿书院七院的学生。” 行过礼之后,袁帆首先介绍了身后跟着的司文。 “我知道,是朝廷和书院做的安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晋升养气境后期不久吧,既然这样,也不需要你单独做什么任务,都是同一书院的学生,你之后就跟着袁帆吧。” 被称作洪大人的中年男人点点头,看着司文,语气不急不缓,做了安排,而后又问道: “听说,你原先是住在平乡县的。” “是的,我十五岁那年发生了妖魔之乱,我向外逃难,偶然穿过了云雾,成了书院的学生。” 司文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自他接下任务以后,一些必要的消息肯定会送到这位筑基境修士的手里。 这之后,中年男人让袁帆和司文两人坐下。 他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开始讲起传唤几人集合的原因: “前几日,落云村发现了一只凝法境的梦蛛,这件事你们也清楚,为了避免这只梦蛛造成更大的隐患,我第一时间赶往落云村,试图以梦境为诱饵,将其斩杀,但反复几夜,那只梦蛛都不敢靠近,想必,是已然察觉实力差距。” “梦属、幻属一类修士稀少,即便是我,也做不到直接抓住这只梦蛛,所以,我希望这次由你们两个作诱饵,斩杀这只妖魔。” “放心,这只梦蛛实力并不强,只有凝法一至二转的实力,而且,梦蛛这种生物,本身攻击性也并不算太强。” 听到中年男人的吩咐,薛虹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应下,倒是袁帆,反而思索了几秒,才接下这一任务。 中年男人安排完以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司文,这才对袁帆的方向,随口说了一句: “这次任务危险性不高,若是带人历练,也是個见世面的好机会。” …… 傍晚的时候,等到住所安排好,司文和袁帆师兄打了一声招呼以后,便前往外围的废墟。 凭借记忆,司文艰难地从基本辨别不出方位的废墟里,找到了原主家的位置,当然,房屋倒塌,墙壁断裂,残留的东西已经损坏。 墙面,还有火烧过了一样的乌黑痕迹。 仔细搜寻一番,并未找到任何特殊,有神异的东西。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失望啊。” 司文已经考虑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距离前朝世家司家被覆灭,如今已经过了百多年,即便有微薄血脉流传,可相关的书籍、历史,除了几个大势力,又有哪个有能力保存。 现在这世上是否还存在继承前朝传承的司家人,这一点都值得存疑。 “若是原身父母真知道些什么,即便瞒着原身,也会有一点端倪,但很显然,并没有,原身父母的这一辈子,都过得极为普通。” “所以,我目前的重心应该放在寻找血脉咒术的相关知识上,或者,多了解一些有关真人血脉的特异,最好找到方法,保证这血脉一辈子不能觉醒。” “除去书院,朝廷的司天监也是不错的助力和消息渠道,而且,既然已经外出了,与一些散修结交,打听,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司文目光微闪,原本打算直接离开,可想了想,还是带走了那串自废墟里翻找出的木珠手串,戴至手腕。 手串表面有火燎过的痕迹,但基本完整。 一方面,回到家中遗址却什么也不带走,惹人生疑。 另一方面,这是原主记忆最为深刻的物品,残存着颇多留恋。 ——原主小时候体弱多病,原主父母便专门去找大师开光,求取了这一串木珠手串,以庇护安康。 第十四章 前往落云村 “袁帆,你这是在干什么,带一个拖后腿的来!” 一声呵斥传来,丝毫不掩饰怒意与厌恶。 正是薛虹,一身黑色劲衣,柳叶眉高高挑起,双手环绕胸前,直接质问。 比薛虹慢了一步的袁帆,正领着司文,刚停下脚步,就被怒气冲冲喷了一句,嘴角向下更加明显了。 单从外表看,比薛虹高了一头的袁帆面相更加凶狠。 不过,司文算是初步了解,袁帆师兄的性格和他那张脸几乎不匹配。 袁帆眉头也没皱,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昨日洪大人已经说过了,狩猎梦蛛一事危险性不算高,让我带着司师弟见见世面,当作历练,并不逾矩。” “呵!所以你就真带上这样一个养气境的小子,他学了什么术法,他去了能起什么作用?” 不等袁帆反驳什么,薛虹摆摆手,从始至终视线都没往一旁的司文瞥去一眼。 “我懂,这是白鹿书院安排的历练任务,总归是要让你们这些书院学生一步步成长的,一些拼命的事,最后留给我们司天监的人做就行,反正完不成了,拍拍屁股回外院就是了,也没有任何惩罚。” 语气中满是明晃晃的嘲讽。 说罢,也不再管这两人,径直掀开了帘子上了马车。 “司师弟,薛虹这些话也不是单单针对你,你别放在心上,以后还得相处一段时间,别起了冲突。” 袁帆一张脸看着依旧像是在生气,不过,司文倒是奇异地从这位师兄眼里看出来几分歉意。 “我不介意,也没必要介意。” 司文摇头。 他倒没说假话。 书院的历练任务还得待上一段时间,若是能和薛虹打好关系,这样一位凝法境修士,发展成合作伙伴总归是好事。 但若是不能,以后少接触,少相处就是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 袁帆视线在司文脸上停顿了几秒,点点头,难得语气上带了浅浅的笑意: “师弟是个做大事的人,未来内院必有一个席位。” “师弟我能不能做大事不知道,但师兄倒是在夸人吹捧上,颇有建树。” 司文也笑着调侃了一句。 谈笑完,袁帆一步跨上马车,牵起缰绳。 此次前往落云村,路途不算短,如果全靠灵力赶路,那消耗太大,遇到危险不划算,所以领了一辆马车出来。 三人中,薛虹是不指望了,司文则一是没有驾过马车的经验,二来也不清楚去落云村的路。 所以只能靠袁帆驾车了。 司文掀开帘子进入,薛虹正歪头靠在一旁,双手环绕,闭目养神,哪怕察觉到有人进来也是不理不会。 一如既往不假辞色。 这并非因为司文这个人做了什么她讨厌的事情,单单只是“白鹿书院学生”的这一身份,令她本能想要对立。 加之司文明面上只是一個晋升养气境后期并不算久的学生,薛虹便更加有理由发作了。 司文不想深究一件本来就和他无关的事情,也不想凑上去主动和解,化解干戈。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操心别人为何讨厌自己,那得多累,倒不如顾好自己,关心关心朋友。 反正,薛虹的无视没给他造成半分损失。 于是,司文找了一个离得远的位置,同样闭目养神了起来。 脑中开始思索,这次任务的一些细节。 总体上的目标很清晰,狩猎落云村出现的一只凝法境梦蛛。 事实上,即便司文待在书院的时间里,有了空就不断在天一阁翻阅各种灵物、妖魔的资料,了解基础常识,有关于梦蛛这种妖魔,依旧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方面,是因为天一阁的书籍资料太多,还做不到尽数阅览,另一方面,梦蛛实质上并非是大丰王朝的本土妖魔。 就和动物一般,妖魔也会有自己的习性,固定的栖息地。 据袁帆所说,梦蛛源自外朝,大丰疆域以内,几乎不会有它们的踪迹。 袁帆在这一方面并没有说的太多,但仅仅是这样,也足够让人产生联想了。 比如司文,对于平乡县发生的妖魔之乱,下意识开始阴谋论。 大丰王朝推翻前朝而建立,鼎盛至今,尚未有如此大事发生。 其背后,真是偶然?又或者,存在幕后黑手? 当然,以司文现今的弱小实力,深究也没有用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完成。 至于为何狩猎凝法境妖魔,连司文都能参与其中,这就和梦蛛本身的特性有关了。 梦蛛的属相属于极为特殊的类型,可以归为梦属、幻属,具有肉身,生活于现实,但又可以在梦境之中穿梭,常以凡人的梦境为食。 凡人被吸食了梦境,会陷入虚弱状态,但不会因此丧命。 至于修士,灵魂强大,那就更不必多说了。 哪怕这只梦蛛是凝法境也是一样。 但相应的,大多数修士没有办法穿梭梦境,也就是说,无法伤害到梦蛛,即便如镇守平乡县的洪海、洪大人,一位筑基境修士,高了一个境界,也是一样。 所以,就需要使用特殊的方法,以梦境作为诱饵,引梦蛛进入现实,将其困住,短时间内杀死它。 …… 袁帆驾车的技术熟稔,马车平缓地前进着,少有颠簸。 早上出发,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抵达了落云村。 一下马车,司文就看见了低低萦绕在地面上的轻薄云雾,遍布整个村庄,站在地面,这云雾自脚脖子悠悠滑过。 “师弟觉得陌生也是正常,这村子以前不出名,也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四年前的时候,有一团从天而降的云落下,覆盖整个村庄,散开化作了这四季皆有,从不消散的雾气,这个村庄也就慢慢有了这一名字。” 袁帆停好马车,走到司文的身边,解释道。 “废话太多了。” 司文认真倾听,薛虹却没有这个耐心,直接插嘴打断对话。 自袁帆带上了司文以后,她就像是始终憋着一股气一样,表现得有些烦躁。 不过,临近任务,她也算知道轻重,勉强平复了一下状态,补了一句: “完成任务要紧。” 说完,转身率先前往落云村。 袁帆也只好住嘴,跟了上去。 至于司文,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多余的表示。 落云村里,村长将他们迎进已经准备好的住所。 村里暂时只有他一人知道有妖魔作乱的事,避免引起惶恐。 一直到傍晚,天色渐黑…… 第十五章 观想图残页 “作为修士,几乎是很少做梦的,所以,必须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傍晚,袁帆、薛虹、司文三人聚集在一个房间里。 袁帆率先开口。 正如他所说,随着修士修行纳灵行气法,牵引灵气改造身体,心神收摄,境界越高,就几乎不会再有这种凡人的生理活动。 除非是受到特殊的影响,或者有所感应,心血来潮。 袁帆面色凝重地取出一个青灰色的木盒,木盒表面并没有什么图案,显得古朴原始。 “这里面,是一片观想图残片,蕴含梦属,是洪大人向司天监上级申请的物品,其上遮掩已经被朝廷大修去除,所以,对于我们这种境界的修士而言,存在危险。” “务必牢记,不可停留视线过长,一旦承受不住,立马闭上眼睛。” 说完,他将木盒缓缓打开。 司文好奇地投注目光。 一张巴掌大小的残页静静躺伏,其上,相较于白鹿书院展示出的“灵鹿图”,以及司文灵魂深处的“雨师图”,图案分外清晰,如同普通的画作残片,寥寥的线条,勾勒出缥缈的雾气,一只睁开的眼睛…… “啊!” 司文忍不住发出低声痛呼,眼珠像是被一把钢针直接插了进去,还搅动了几下一样,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同时,脑子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这是什么……” “好痛啊,什么鬼东西啊……” “草,毛线球,眼睛不会废了吧……” “盲人要怎么生活来着,凝法境好像没有神识吧……” …… 这些平时属于被压制的潜意识突然放大,在脑海里乱窜,止不住地跳出来,甚至像是精分了一样,彼此还会互相矛盾、争吵。 司文下意识地开始观想脑海中的“雨师图”,过了好一会儿,心神才重新收束恢复。 并非只是他一个人狼狈,袁帆与薛虹同样有类似的表现。 三人之中,袁帆的修为最高,有凝法境三转的修为。 所以,当他都感觉到不适的瞬间,立马闭合了木盒,隔绝影响。 薛虹额头微微冒汗,低头喘气,眼角微红,眼白竟泛出点点血丝。 袁帆忍不住咳了一声,恢复思绪后,声音有些疲惫地叮嘱: “直视这块观想图残片,虽然时间很短,但起码今天晚上,我们三人会克制不住开始做梦。” “而且,我们会在梦中清醒过来,并具有一定的操纵梦境能力,这些,同样是观想图暂时赋予的。” “身为修士,我们的梦境比之凡人更具有诱惑力,若是梦蛛想要入梦,我们必然是首选。” “记住,一定要确保梦蛛入梦的程度足够深,不能让它提前察觉到危险,不然,它随时会脱离,到时候,会更加麻烦。” “司师弟不用担心,三人之中,我的梦境对于梦蛛来说最为香甜,诱惑力最大,其次是薛虹,司师弟被选择的概率很小。” 最后一句话,袁帆是对着司文说的。 司文点头,并不意外,这次参与行动一方面确实是洪海点头,袁帆才会产生这个意向,另一方面,也本就出自他自己的意愿。 确认了危险性不高以后,司文自然就有了刷刷历练成绩,以及见见世面的心思。 他对观想图残页好奇,对梦境好奇,对梦蛛同样好奇。 这是来到这个玄奇无比的世界以后,所激发出来的探索欲望。 …… 是夜。 银色圆盘在天边渐渐显露身影,洒落皎洁光辉。 脑中反复思索着诱惑梦蛛、将梦蛛引入现实的方法,司文也渐渐进入沉睡。 三人依旧待在一個房间里。 薛虹睡在床榻,司文和袁帆两个男人则各自找了块空的地方打地铺。 窗外的天色愈发深沉。 躺在床榻上的薛虹,眉头突地皱起,似乎做了一个噩梦,陷入了梦魇。 她的脸上,一只类似蜘蛛的红色生物缓缓显出身形,通体血红,虚幻而没有实物的质感,八只细长的步足攀附在头发、耳朵、侧脸、下巴各处,像是紧紧地将脸给抱住了一样。 这正是三人此行的目标,一只梦蛛。 这只梦蛛的背部,几个黑点浮现又消失,最后,彻底凝实聚合成为一块。 它扬了扬脑袋,露出吸管一样的嘴巴,以及“吸管”四周的獠牙,獠牙上部的对称分布的八只空洞的眼睛,朝下猛地一冲,像是水一样,流入了薛虹的脑袋里。 落云村里,村民已经睡下,除了虫鸣,偶尔的兽吼,一切都很平静…… …… “这里是哪儿?” 看着院子里的小树,看着角落的一些木头做的小玩具,薛虹既觉得熟悉,又下意识感到了迷茫。 她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旋即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这次是为了狩猎梦蛛,以身作饵。 她活动了几下手脚,除了不能使用一身修为与术法以外,没什么不适,而且,她莫名对这个梦境有了一些亲近。 仿佛只要动动念头,就能对这个梦境进行一定的改动。 “观想图残页赋予的能力!” 薛虹很快意识到了关键。 她下意识想要使用这种能力,进行一定过改造,以便更好地捕捉梦蛛,但这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沉重席卷上她的心头。 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出,留着重重的络腮胡。 他几步靠近,一把将短手短脚的薛虹抱起,用胡子去蹭她的脸,声音粗迈: “小虹儿,有没有想我啊?” 此刻的薛虹顾及不上自己被胡子刺得通红的脸蛋,看着面前的人,完全愣住了,声音颤颤,不敢置信: “爹?” “哎,是我。”络腮胡大汉应了一句。 “爹!” 薛虹难以克制自己,哪怕是身处梦境,也情不自禁一下子抱住了面前的大汉的脖子。 大汉哈哈一笑,摸了摸薛虹的头,说: “咋啦?怎么哭哭啼啼的?” 薛虹没有回话。 此时此刻,她没有动用改造梦境的能力,唯独想的是,再让时光多停留几分,能够让她好好享受这一刻。 她爹死后,早几年她还能经常在梦里看见他,可是,自从她开始修炼以后,她甚至连梦也不会做了。 那张明明是最亲近的面容,却一点点被时间模糊了…… 第十六章 英雄 梦里,时间的流逝完全被扭曲。 似乎只是一瞬间,薛虹就已经与自己的父亲再度经历了几年的时光。 仿佛时间倒流,再次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如此美好,如此难舍。 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薛虹便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偶尔会闪过改动梦境的念头,到了后来,却连现实的生活都将要遗忘。 直至那灾难般的一天重新降临…… 十四岁的薛虹出落得亭亭玉立,尚显青涩,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的对话,眼中流露出茫然,以及,莫名的惊恐。 屋内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薛兄,这次司天监安排的任务危险,不若等上级支援到来,再做打算。” 这个声音不属于薛虹的父亲,既陌生又熟悉。 “那怎么能行,稍微慢一步,那就是几条人命啊!时间紧迫,如果我们两人联手的话,还是有希望成功的。” 这个声音来自薛虹的父亲,此刻有掩藏不住的焦急。 “可是……” 另一对话的男人语气依旧犹豫,踌躇不定。 “即便你我二人联手,丧命的可能性也很大,仔细盘算的话,实在不值当。” “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怎么能说不值当!” 薛虹父亲这话,陡然已经有了怒意,克制不住,直冲冲地吼了出来。 “哼!” 与其对话的男人似乎也有些生气了起来,冷哼一声,话语毫不留情: “不过是几个凡人,死了便死了,难不成他们的命能比我这个修士更值钱。” “可是,司天监的任务,还有书院的任务,你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薛虹父亲似乎意识到现在这种场合这样说话不对,那样一個大汉,却低声下气起来,带着恳求。 “唉……” 男人看着薛虹父亲这样,终究有些不忍,毕竟两人交情不错,已经合作了这么多次。 可是,他也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反倒劝说道: “薛大哥不如想想,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有如今的修为,摆脱了过往的蹉跎,为了不过一个任务,何必赌上一条命呢。” 顿了几秒,才接着说: “我非是司天监的人,即便任务不完成,司天监也没有权利管到我的头上,至于书院那边,惩罚不会太重,我也受得住……” “就这样吧,我会告知司天监的,提前回到书院,这里的事务有些太危险了,我也懒得继续参与,或许以后,我会找些简单些的历练任务再下山。” “薛大哥你自己也保重。” 最后,站在门外的薛虹听到了似乎是几下拍肩膀的声音,然后门便被打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走出来,也没有回头,就这样直接离开了薛家。 薛虹依旧僵立原地,脑中传来阵阵刺痛,面上,痛苦、茫然接连闪过。 薛虹父亲终于走出,背隐隐驼了几分,但看见自己的女儿的那一刻,又瞬间直了起来,他同样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认真地说了一句: “我出去有点事,马上回来。” 薛虹依旧没有反应,空洞的眼神里倒映出父亲远去的身影,一点点模糊,一点点消散,完全破碎…… 刹那间,天空映出了大片的黑红,代替了原本白云蓝天。 被黑红所遮掩住的区域,一只人头大小的血红蜘蛛似的生物坐落,不急不缓从尾部吐出一条又一条虚幻的丝线。 这丝线向着周围不断蔓延,延伸进入虚空,不断影响梦境的同时,也将它的腹部一圈圈缠绕起来。 对称分布的八只可怖眼睛,隔着黑红的一片,映出薛虹的完整身影,流露出了克制不住的贪婪与食欲。 下方的薛虹则依旧没有反应,完全沉浸在空茫里,她身周的满是快乐回忆的小院,如同镜面一般,“咔咔”出现裂纹。 天光变幻。 又是一个虚影靠近了薛虹,摸了摸她的头,粗糙的大掌显得十分沉重,低沉的声音唤回了薛虹的一丝神智: “你父亲,是一个英雄。” 这丝神智的唤回,却并没有让薛虹有所好转,并没有让薛虹意识到,她的梦境里,不再只有她自己,而是入侵了一个明显的异物。 她的心底,一个声音反复诵念: “你的父亲,是一个英雄……” “你父亲是一个英雄……” “可是,为什么死去的偏偏是英雄呢……” “那些苟活的,为什么没有受到惩罚……” “那些书院出身的学生,何其自私自利啊,遇到这些危险的事情,全然不用放在心上……” 仿佛被引导了一般,在埋藏在心底的心魔的催化之下,一些念头不可遏制地放大,衍化成了深刻的仇恨。 薛虹的眼角,染上丝丝猩红。 身周破碎的镜面突然恢复弥补,时光发生了倒流。 梦境再次开始重复起父亲与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争论,这一次男人依旧如上次一般走出,面容却不再模糊不清,反而清晰可见。 那是一张拥有清俊五官的面容。 正是,司文! …… 另一边,睡在地铺上的司文,毫无疑问因为观想图残页的影响,也开始做梦,并在梦中保持住清醒。 他站在沥青路面,看着行驶过的车辆,看着低头看手机的行人,看见那一栋栋高楼大厦,看见天际划过的飞机云…… 风中带来了城市里独有的燥热,耳边传来的是各种嘈杂的声音。 他的眼中,不免流露出些许怀念,但,他怀念的是那个科技文明的世界,那便利充满各种娱乐的生活方式,至于亲情、爱情、友情上的羁绊,反倒早就被生活磨灭。 所以,他也没有过度沉湎其中。 下一秒,这些现代化的景象缓缓模糊,一座熟悉的小院落在司文的身边逐渐成形。 那是属于原主记忆中的司家。 至于司家以外,原本应该是平乡县的景象,统统化作了模糊的色块。 即便有了一定的改动梦境的能力,司文也无法做到凭空在梦里建模,最开始的现代景象,本质上也只是源自于他的潜意识,似乎被观想图残页影响,统统不受控制激发了出来,在梦境中显现。 司文虽然能做到将原本的梦境隐去,但破坏和创造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这么一座小院,已经是能力的极限。 “有东西来了……” 司文突然感受到了一样,看着天边有点点黑红显现,扩大。 “梦蛛?又好像不是……” 第十七章 发泄 “有东西入侵了我的梦境,我对我自己的梦境的掌控力被干扰了,不像是梦蛛能做到的……” 即便是凡人的梦境,对于梦蛛这种生物,也是存在一定的防护力的,所以,梦蛛不会直接突入。 一般的流程是,先缓慢引导,有了一定的漏洞以后,再进入梦境,操控编织梦境往梦幻美好的方向发展,等凡人沉溺于美梦,防护大失,梦蛛便能开始享用自己的食物。 这一过程中,随着梦蛛不断操控编织梦境,自己也会与梦境纠缠越深,离开需要耗费相当一段时间。 当然,对于一只凝法境的梦蛛来说,若是对象是凡人,相应的流程时间会相当短暂。 换成修士便不一定了,这也是为何一开始袁帆叮嘱,不能一开始就试图对付梦蛛,让它察觉到危险,必须等到其足够深入。 被观想图残页影响后,司文对自己的梦境有了一定的掌控。 若是将梦境比作世界,那司文便是这世界唯一天命之子,如果有入侵者进入,自然第一时间能察觉。 可是,这个“入侵者”本不该有削弱“世界”的力量! “我的梦里,多了很多,我不认识,也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司文分明地看见司家院落以外,陌生的街道和建筑浮现。 哪怕是原主的记忆里,也是不应该有的。 “那是,薛虹?” 一个人影翻墙进入,五官和现实的薛虹基本相似,只是年轻青涩了许多。 只见那年轻版的薛虹眼中泛着隐隐的猩红,以无比凌厉之势,破开空气,毫不犹豫一掌劈来。 哪怕是身处梦境,司文也不能让自己就这样被攻击。 更何况,很多事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他侧身躲开,身体下蹲,躲开薛虹横扫过来的一爪,同时身体向外翻滚,拉开距离。 “薛虹,清醒过来!” 司文大喊,试图唤醒薛虹。 这时候,他已然明白了过来,自己的梦境与薛虹的梦境不知为何交融在了一起,两个“天命之子”对“世界”的掌控就这样莫名相互干扰、抵消了。 薛虹却是得势不饶人,抬腿一脚朝着司文的方向踢出,啪地被一把实木椅子所抵挡,实木椅子顿时裂开成两半。 司文噔噔倒退两步,暗叹一句,可惜这里是梦境世界,凝法境的修为完全无法动用,只能比拼手脚功夫。 薛虹学的明显是爪法,同样不使用兵器,一对手掌五指弯曲,连绵不绝,角度刁钻,往往从出其不意的方向攻击,令人难以抵抗。 其下手威力同样不比司文的拳头差,一爪下去,普通人的皮肉直接要被她撕开,直接见骨。 司文左闪右躲,一时之间显得分外狼狈,毕竟考虑到两人勉强算作“同僚”的身份,不好发动攻击。 可是,哪怕心里清楚,背后说不准就是那只梦蛛搞鬼,薛虹的状态也非常不对劲,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被本来就相处不来的人追着打,心里怎么不会有气。 于是,司文不再留手,趁着薛虹一爪探向他的侧肩,伸手一抓用力禁锢住,一拳轰向薛虹面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察觉,连他自己的眼睛里,都开始泛起浅浅的猩红。 薛虹此刻明显失了理智,处于疯狂进攻的状态,司文的突然反击短暂建功,成功禁锢住她的右手,但她本能反应还在,扭身用力施加于司文身体,跳起一段距离,躲开轰向面门的拳头。 司文立即松手,一记腿击横扫,直击未着地的薛虹腹部。 薛虹反应一点不慢,双手如灵蛇攀附,借着司文攻击的力道,再次退开。 这之后,两人在一个小院落里,赤手空拳开始殊死搏斗,半点不留情。 一個使拳,拳势厚重,如巨石大山压迫而来,一个使爪,每一爪都凌厉似刀锋,速度极快。 不一会儿,两人身上皆开始负伤。 司文胸口挨了一爪,衣衫开裂,五道伤口流出鲜红血液。 薛虹左手肩膀则挨上了一拳,若不是卸力及时,怕是骨头都要被直接打断。 至于这个原本完好的院子,更是一片狼藉,摆放的家具被破坏得七零八碎,地面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尘土飞扬,连老旧的墙壁都有了裂缝,将要倒塌。 梦境的天空,大片的红色蔓延开,其中夹杂着隐隐的黑色。 被掩盖其中的蜘蛛形生物,八只眼睛里泛起了掩盖不住的兴奋与渴望,腹部不断起伏,尾部用力,喷出了大量虚幻的蛛丝,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它想做的,不单单只是简单放大一些梦境里的欲望,而是要故技重施,通过梦境,引导出梦境主人内心最为深处的梦魇,彻底激化这场争斗,酝酿出完全成熟的“果实”。 只有这样,它才能开始享用美食,而且,不单单只有一份,而是同时得到了两份! 虚幻的蛛丝不断深入,形成蛛网似的产物,却在下一秒,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一样,忽地破碎开来。 哗啦啦! 天空的大片黑色与红色骤然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而后渐渐黯淡,消失。 蜘蛛形生物的身影顿时浮现,原本就虚幻的身体更加虚幻了,八只眼睛都流露出了萎靡之感。 下方,战斗依然在继续,完全没有因外部环境的变化而停止。 只不过,在蜘蛛形生物虚弱的一瞬间,原本僵持的形势顿时有了变化。 薛虹一爪掏向司文心脏部位,司文眼睛泛着浅浅的猩红,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不闪不避。 凌厉比之刀锋也不差的手爪,破开衣衫以后,面对那看似脆弱的皮肤,却丝毫不得寸进,毫无伤害作用。 司文趁着薛虹懵逼的一瞬,一拳打在她的右眼,打得薛虹眼冒金星,眼圈周围迅速青肿泛红。 这还是司文仍然有理智,收着力道的结果,不然,现在得到加强的他,如果真的用力,能够一拳把她脑袋给打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司文完全放弃了防护,狂暴进攻,打得薛虹只能左支右闪,几乎难以站稳,如同面对狂风暴雨即将被扯烂的一叶小舟。 一拳又一拳,接连不断,确保不会真的将其打死的同时,薛虹的脸上、肩膀、腹部、背部,全部遭了重击。 最后,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直接打晕,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猩红渐渐褪去。 但他脸上笑容不变,将视线移向了天边的虚幻妖魔: “对了,还有你……” 第十八章 魇蛛 现实,落云村的房间里。 一道血红流水突兀地自沉睡的薛虹脸上冒出,仿佛是自毛孔中喷涌而出的,迅速在半空中汇聚成为血红色的虚幻蜘蛛形生物。 也正是这时候,房间里,渐渐起风了。 一道流光飞出,泛着青色与银色的光芒,忽地完全散开,将整个房间笼罩,形成禁锢。 蜘蛛形生物往墙壁上一撞,原本准备穿墙直接逃离这里,但却被那屏障阻挡,难以离开。 它吸管形状的口器喷吐出粉红色的雾气,向外蔓延,下一秒,屏障之内,风再起,将粉色雾气聚拢,不使其散开,影响到房间里的人。 另外两道青色泛银色的流光于空气中乍现,互相纠缠,在蜘蛛形生物周边穿梭,时而消失,下一秒又重新出现。 蜘蛛形生物在半空不断跳跃,左闪右躲,口器呼呼作响,隐有惊恐之意。 可惜,它的大多本事都在梦境之上,而入夜之前,袁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地让村长安排自己三人入睡的地方周围相当一段距离里,都没有村民入睡,临时迁去其他人家里暂住。 正因如此,它无法通过梦境跳跃,而现实之中,又被死死封堵。 下一秒,两道纠缠住它的流光忽地光芒大放。 蜘蛛形生物的动作同一时刻僵住,直直向着地面坠落,身躯化作一块又一块,没有血液流出,唯有那一只延伸出的吸管形状的口器完好无缺。 另一个方向的袁帆,已然从床铺上站起,眼神清明,三道流光凝聚而出,在半空转了一圈,钻进了他的身体。 那是他作为凝法境三转的修士,所凝聚的三道法力,皆为风属。 房间里,司文和薛虹自然已经转醒,旁观了整场战斗。 唯一不同的是,哪怕是现在,薛虹的眼神还是有些恍惚。 “薛虹,做的不错,这一次的任务,大多是你的功劳,成为梦蛛诱饵,又及时将梦蛛带进了现实,这些事,我都会和洪大人如实禀报的。” 袁帆嘴角艰难地向上扬了扬,然后继续向下,表情依旧有些凶狠。 即便是薛虹,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本能地厌恶着“书院学生”,却也知道,袁帆这人性格如何,不会弄虚作假。 她有些沉默,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了司文,然后躲避似地移开,不知为何,竟然从心底产生了一些……恐惧? 事实上,哪怕是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在梦里昏沉了许久,记忆都不清晰,然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梦蛛已然就在她的眼前,腹部捆缚着大量虚幻的蛛丝,正艰难地试图挣脱。 之后,自然是被薛虹轻松地牵引进了现实。 “司师弟也不用担心,虽然没有参与进,但这次狩猎结束,依旧可以分到一笔不菲的灵点,而且,狩猎凝法境妖魔,哪怕只是辅助,到时候交予书院,在历练任务上,也是光彩的一笔。” 袁帆说这话,自然是担心司文心生不满,因此想多,觉得任务的大头完全被两个凝法境前辈分割,不留余地。 “师兄说的我都知道,这次行动我很满意,见识了很多,完全得到了我想要的。” 司文也确实没说假话。 这次任务,不仅见识了观想图残页,以及梦蛛这种神奇生物,经历了梦境这一奇妙副本,顺便打了一顿薛虹,发泄了一点心里的不满。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些意外收获。 他感受着丹田中漂浮着的一块透着黑红的虚幻外壳,眼神满意。 …… 三天后,司文坐在袁帆给他安排的房间,翻阅着有关梦蛛的一些资料。 这是他从司天监用灵点换来的。 作为暂时的黄级成员,他也有这个权限。 而整个大丰王朝,五大书院、司天监皆以灵点作为货币,互通有无。 事实上,三天前狩猎梦蛛那场行动力,司文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觉得那蜘蛛形妖魔的许多表现,并不像是传统上的梦蛛这一妖魔。 据袁帆所说,梦蛛喜食美梦,最擅长的应该是编织美梦。 而司文换取到的资料上,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直到他看到了结尾处的标注: “……据闻,梦蛛之中存在一個特殊的种类,常背部布有黑色斑点,喜食噩梦……” “……其产生原因暂不明晰,一些例子表明,梦蛛繁衍的后代有极小概率出现这一特殊种,但同时,也有例子表明,哪怕是已经成熟的梦蛛,也有可能在外在影响下催化成为这一特殊种……” “……暂时将其命名为,魇蛛……” “所以,那应该是一只魇蛛,而且,是原本的梦蛛,就在我们去的那一夜,莫名突变成为了魇蛛……”司文无声自语。 这一判断不难得出,此前的落云村村民受到影响陷入虚弱,稍稍调查便知,他们都在前一夜做了一个美梦。 “而且,比起梦蛛的温和,魇蛛才算得上可怕,被它吞食以后的人类,不是虚弱,而是直接昏迷不醒,变成植物人的状态……” 思及此,司文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梦境里的事情。 经过这三天的复盘,加之得知了“魇蛛”的信息,不难猜想,这只魇蛛应该是先进入了薛虹的梦境,为她编织了一个难以挣脱的噩梦,导致她失去了理智。 之后,大抵是因为贪婪,不满足于只吞食薛虹一人的梦境,所以动用了特殊的手段使梦境相互勾连,不止如此,还抵消了司文对梦境的操控力。 这应该是出于那只魇蛛本能下的趋利避害,削弱敌人。 至于为何选择的是司文,而不是袁帆,无非是实力原因,又或者,还掺杂些其它的因素。 这之后,这魇蛛故技重施,放大了司文的负面情绪,之后更是想要更深层次触及灵魂,牵动心魔,制造梦魇。 “不过,我的灵魂深处,可是还有《列仙传》这东西呀,起码,一个凝法境妖魔,估计是没资格硬碰硬的。” 司文拍了拍脑袋,晃了晃,像是这样就能晃动那本神奇的书籍一样。 受到反噬以后,后续的发展也就简单了起来。 司文对梦境的操控力回归,立马加持自身,暴打了薛虹一顿,就在准备收拾那魇蛛的那一刻,那魇蛛也是果断,直接褪去外壳,来了个金蝉脱壳。 它身上那些属于魇蛛的特征,似乎完全汇聚这一块外壳之上,弃车保帅以后,几乎变作了普通的梦蛛。 脱离了司文的梦境以后,魇蛛却依旧陷在薛虹的梦境,后续的发展就是薛虹清醒,将其引进现实,袁帆出手斩杀。 第十九章 散会 “看薛虹的样子,应该是并不记得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不记得我的暴打,但又似乎残留了一点影响……由梦境,延伸至潜意识里?” “不过,这也是好事,我懒得和她接触,她也不会再主动凑到我面前,这几天里还会下意识地躲开我,免得成天在我面前冷嘲热讽,哪怕不会损失什么,也容易被激得心里有气。” 司文这样想着,而后,心念一动,一道莹蓝色流光窜出,携带着丹田里那块凹形外壳出现,当落在了手里,其大小完全可以将面部完全覆盖,整体血红色,有虚幻质感,中间分布着黑色斑块。 对于这样的特性,他并不意外。 就如凝法境修士与养气境修士的差距在于凝聚出的数道法力,平时更多时候依旧是使用灵力,只是会随着境界的提升,灵化程度提高,灵力容量扩大。 凝法境妖魔与养气境妖魔的差距同样在于“法”,不过,即便进入凝法境,妖魔依旧不存在理智,所以它们的“法”会向身体的外壳、器官汇聚。 比如这次狩猎的魇蛛,身体上应该有两处地方凝聚了“法”。 一是外壳,被司文所获,除他自己以外无人而知,毕竟,就连梦蛛本身的尸体,在其死后,迅速化作红雾消散,无法逆转。 另一处,自然便是那在袁帆风力切割下依旧完好,尸体消散以后保留下来的吸管状口器,已经上交换了灵点,司文也分了一部分。 这表示,这只魇蛛大概率有着人类标准中凝法境二转的修为。 当然,妖魔的实力境界并没有依照人类一般如此细化,哪怕只有一处地方凝聚了“法”,也不一定会比凝法三转四转的人类修士弱。 这更多与妖魔种族有关。 当妖魔全身“法化”以后,则就自然而然进入了人类标准中的筑基境。 凝法境妖魔身上的法化部位,天然就有一部分“法”的特性,因而可以被凝法境修士的法力初步包容、携带。 而且,这种法化部位,十分稳定,不像养气境妖魔浑身材料灵性流失极快,哪怕不特殊保存,不用于炼器,也完全可以放置几年十几年。 不过,这外壳的能力作用暂不可知,尚需要测试。 …… 转眼间,又是两月过去。 这些日子,司文经常跟着袁帆外出做任务,大多时候遇到的,都是一些养气境妖魔。 除了上次的魇蛛,凝法境的妖魔,倒是只遇到了一次。 不过,这次的任务司文完全没参与,毕竟,在袁帆看来,这次的凝法境妖魔不同于温和的梦蛛,不适合让一个养气境修士辅助。 事后,据袁帆转述,这次的妖魔藏于湖底,十分谨慎,宁愿饿着,好几年也只捕食了几次,搞得那些村民半点没怀疑,只以为是意外落水。 这一次,意外露了马脚,却也十分滑溜,最后,筑基境的洪海亲自出手,几乎将那池湖水完全给打得干涸,才将其斩杀。 当然,除了这次任务以外,在与其余养气境的妖魔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司文始终没有动用凝法境法力,积累了不少经验。 “小回春术”、“草剑术”早已入门,并逐渐熟练。 至于薛虹,虽然见过几次面,有过合作,但或许是梦境的残留影响,倒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嘲讽,遇上了,也是可以打个招呼的交情。 也正是因为在平乡县的良好表现,袁帆觉得司文有自保之力,在司文的旁敲侧击之下,这才给他介绍了一些散修的门路。 而现在,司文就向袁帆告了假,正往一处散修的小聚会赶去。 平乡县往外,云雾山脉的另一个方向,步入一处隐蔽的山谷,山谷外,有天然的瘴气分布,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但是,每隔一月,这里就会有一个凝法境散修组织的散会举行。 “道友所来何事?” 泛黄的瘴气中,突然传出了一道洪亮的声音,随后,瘴气向两侧散开,一骑着鹿的白发老人从中徐徐踏出。 若是让不知情的凡人看见这架势,怕是会当场下跪叩拜,高呼“仙人”。 “在下李华,听闻有凝法大修在此开办聚会,心生向往,特来拜访。” 此时的司文,不仅暂时改名成为李华,五官也赫然变得普普通通,身高相比原来,也矮上了一截。 这正是那块外壳的作用。 经过测试,司文大致研究出,外壳上凝聚的“法”,可以被称为“替死”。 正如魇蛛使用外壳代替自己被梦境纠缠,达到脱离的作用,司文同样可以通过这块外壳,断尾求生,以外壳替代自己承受。 此外,或许是因为这外壳源自于一只由梦蛛突变的魇蛛,其上还附带着一些梦属气息,以此可以间接达到类似幻术的作用。 现在的司文其实身高和外表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只是用幻术欺骗了其他人的眼睛,但若是只用于遮掩,这完全足够了。 听见李华的奉承,老人虽然面色不显,眼中却是缓和了几分,轻笑了一声,说: “不过侥幸踏入凝法境而已,当不得这大修名号,要知道,在五大书院,在那司天监,唯有金丹境,才可被称上一句大修。” “既然是来参加散会的,只要安分守己,不闹事,我也不会阻拦,你称我一句鹿老即可。” “鹿老。” 司文顺从地喊了一句,态度恭谨。 “随我来吧,你也来得巧,散会还没开始。” 鹿老骑着鹿走在面前,司文跟在后面,同时观察周围的环境。 据袁帆所说,这鹿老大约凝法一至二转的修为,不是什么恶人,参加他聚会的大多都是原先附近几个县里的散修,几乎都是养气境。 袁帆混进去几次,基本摸清楚了情况。 洪海、薛虹也知道这個散修聚会的存在,不过,对于这些散修,只要不作恶,大多数时候司天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是那些榜上有名的通缉犯,或者魔修。 随着深入,瘴气变浅,耳边有滴答的水声,拨开草木藤蔓,进入了一个十分隐蔽的石洞。 石洞内部的空间十分宽阔,几颗晶石散发这莹莹的光芒将这里完全照亮,十一二来人皆是随意而坐。 见有人进来,视线一齐移至…… 第二十章 以物易物 司文没有因洞内十来人的打量而皱眉,光明正大扫视回去,一一将他们的特征都纳入眼中。 其中有七人戴了动物面具,狐狸、老虎、棕熊、猎犬……身上的衣衫也比较宽松,遮掩了部分身体特征。 另外四人倒是光明正大,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如司文一般,使用了特殊的术法掩盖,单靠眼睛不能判断。 “在下李华。” 司文拱手,找了个空余的位置,席地而坐。 “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次散会正式开始。” 鹿老将鹿停在洞外,盘坐在石洞深处的一块石头上,比其他人都高了一头,咳嗽了一声。 “就由我抛砖引玉吧。”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一枚浑圆的丹药躺在其中,颜色火红。 “一枚一品的火灵丹,想必各位也知道这丹药的作用,不必我多说,各位拿出来交换的物品,需得让我点头才是。” “若是担心露财,可写在纸条上,在一旁的石室单独交易。”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新来的李华听的。 “进去石室就不必了,那枚火灵丹给我如何,至于交易筹码,就拿一本偶然得到的风属术法交换,名‘听风’,使用后,方圆几里的动静都无法逃过耳朵。” 说话的是一戴着老虎面具的男人,身材高大,隐隐露出的小臂肌肉鼓鼓。 “可以,不过需要先验证。”鹿老思索了几秒,点头答应了。 “没问题。” 说话间,老虎面具的男人从怀里大大咧咧地掏出一本手抄册子,哗啦撕成两半,将前半部分扔给鹿老。 一阵风起,托住哗啦乱飞的册子,飘落至鹿老手里,鹿老翻了翻,嘴唇张合几下,似乎在演练着什么,石洞内风再起,围在鹿老身周划圈。 大约一分钟以后,他才点点头,干脆地将木盒扔给老虎面具的男人: “你也可以检查检查,丹药是真是假。” 老虎面具的男人完全没看,大掌一把抓住木盒,塞进袖子,将另外一半扔了出去,哈哈笑了一声: “鹿老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接下来的几次交易,皆是类似的流程。 毕竟,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并没有类似“灵石”这种通用的等价物,如果单以真金白银作货币,那又未免舍不得。 以物易物,是这些挣扎生存的散修不得不采取的原始手段。 这种情况之下,可以说,哪怕五大书院和司天监什么也不做,这些散修也压根发展不起规模。 除非,有一天这些散修能像那些魔修一般,形成“联盟”。 这期间,并没有出现什么令司文眼前一亮的交易物。 术法一类的物品,单单是白鹿书院提供的目录,就看也看不完了,而丹药一类的辅助物,这些散修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这也是散修的可怜之处。 很快,就轮到了司文最手边的那一个男人发言,没戴面具遮掩,瘦弱、黝黑,五官意外地英俊,蓄着胡须,却仍显得很年轻。 他声音沙哑,环视一周,开口道: “我发现了一个凝法境修士的墓穴,想要进入探查,可是担心有危险,这次聚会,想找几個合作者。” “嗤!” 另外一个身材窈窕,未作遮掩的女子顿时嗤笑一声,姣好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些嘲讽。 “凝法境修士又如何,即便里面藏着凝法境的功法,那又有什么用,又不一定和我们修炼的观想图同出一源,得到了也不能修炼,白白放着糟心。” 女子说的并非是假话。 不比五大书院、司天监,有着完整的观想图和传承,在座的这些散修,哪个不是侥幸得了一片观想图残页,偶然踏入了修行之路。 若是天赋好,说不准也能靠着这残片领悟一道“根法”,晋升凝法境,若是天赋不好,但运气好,或许得到残片的同时,一并得了配套的功法。 但事实上,就连这种事情,对于许多散修而言,不过是奢求。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这凝法境修士得到的观想图残片,真和我们的残片是同出一源,到时候,功法如何修不得。” 提出墓穴探险想法的男子冷哼一声,反驳道。 司文看着两人争论,眼中浮现出兴味。 事实上,有关于散修的一些信息,下山以后,他还特地找袁帆打听过。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多数散修其实都是前朝余孽的延续。 大丰王朝之中,五大书院加上司天监压服一切,除了魔修的联盟勉强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其余的皆是散修,明面上,哪怕想要以修行之法发展成为家族或是宗派,也不被允许。 而前朝不同,力量相对分散,以世家为核心,许多修行小家族散布,一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也会存在着修行门派。 等到前朝覆灭,留下了诸多遗迹,保留的观想图或许完整,也或许已经在百多年前的覆灭之灾中变成残片,陆续被人偶然得到。 若是残片皆是出于同一观想图,那么功法则不会冲突。 “何况,哪怕功法不符,留给后代也是不错的选择,不仅如此,或许还能拿到一些二品的丹药、灵植等,哪怕都没有,一名凝法境修士收藏的术法,也是完全值得的。” 英俊男子继续劝说,他这话一出,聚会内不少人似乎都有所意动,连最上首的鹿老,眼神也微有波澜。 “有想法的话,聚会结束以后,可以一起聊聊。” 说完这句,他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接下来,就轮到了司文。 “我暂时没有什么交换的,这次参加此次聚会,主要是想要打听一些有关血脉咒术的事情,我可以付出报酬。” 司文直言不讳,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听到他的话,部分人没什么反应,部分人有些茫然,似乎不了解他在说些什么。 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新加入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血脉咒术?你指的是真人亲手施展下的那种?” 话一出口,石洞内立即有人身体止不住地一颤,包括司文左手边的男子,似乎是仅仅提到“真人”这两个字,哪怕没有具体的名号,也足以将他们吓一跳。 “难不成,还有什么血脉咒术,不是真人也能施展?” 披着一副普普通通的皮囊,司文轻笑。 “那倒是,如果不是真人施展,那只能说得上是普通的咒术,唯有真人亲自出手,这咒术效果才足以绵延百年千年不失效,无视距离灭绝所有后裔。” 鹿老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 “听鹿老这话,看起来是对血脉咒术颇有了解了?” 之前出言嗤笑的那名身材窈窕的女子,突然插嘴道。 第二十一章 化血经 “只是活得久了些,然后恰好了解一点。” 鹿老语气淡淡。 大丰王朝建国立朝不过一百二十多年,这段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或许漫长,经历几代的变换。 但修士就不一样了,一个养气境的修士,若是死命熬,说不准都能从前朝熬到现今,更别说更高的境界了。 整个大丰王朝里,除了战死的,从前朝活到现在的凝法境、筑基境并不稀缺。 “敢问鹿老高寿?” 司文语气郑重了不少。 原本单看外表,他以为这位鹿老大约是六七十岁的样子,可没曾想,他因着前世的经验,忽略了一件事实: 身躯经灵化以后,修士虽没法做到返老还童,可衰老程度也会大大减缓。 比如袁帆,看着一副青年模样,实际上已经四十有几了。 薛虹倒是还算年轻,将近三十。 其他人亦是目露惊奇,像是第一次认识了这位老人。 “不多不少一百四十岁。” 鹿老叹了一口气。 “幼时历经动乱,侥幸得了一观想图残片踏入修行之路,未曾料想天赋不佳,堪堪一百岁的时候才得以凝法成功,之后,四处游历,一百二十岁时回到了庆和府,于十几年前开了这散会……” 说着说着,鹿老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这庆和府,百多年前还并不叫这名字,当时,为前朝的世家司家所掌……我那时候听闻,司家之中,足足有两位真人坐镇,其余的司家之人,皆为这两位真人的后裔,而且,天生具有神异,哪怕不用观想图,也可以修炼……” “可惜,终究还是不敌,往日繁华如烟云般轻易消散……” 听到鹿老口中提到了世家司家,司文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话语中更是提到,司家族人天生具有神异,不用参悟观想图,也可以修炼、吐纳灵气,不由得让司文联想到了书上所提到的“真人血脉”。 或许,正因为是真人后裔,体内有“真人血脉”,司家族人才具有这种特殊。 某种程度上,倒是和妖魔有点类似。 妖魔不参悟观想图,却偏偏也能吐纳天地中并不存在的灵气,正是因为它们体内血脉特殊。 或许,人类是以观想图为媒介,而妖魔是以血脉根基作为媒介。 等到了真人之境,其血脉染上神异,改造后代,一并鸡犬升天,成为更加强横、特殊的人类骄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按道理说,这种血脉传承更适合发展起来,怎么到了现在,反倒衰落了呢? 司文心底产生了疑惑。 鹿老依旧在叙述: “虽然凝法境的理论寿限为二百,但我不过凝法一转的修为,恐怕是活不到那时候了,估计再有十几年,就要死了……” 他的语气之中,没有悲哀,反倒是看透一切的释然以及平静。 一时之间,司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虽然活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这血脉咒术究竟如何,我倒是真不了解,毕竟这可是由真人亲手施下的咒术,据说,前朝那些鼎盛的、出过真人的世家被覆灭以后,其后人有一个算一个,均是咒术缠身。” 鹿老脸上深沉表情一收,突然笑呵呵地说道。 “不过,一般这些咒术,只要把施咒人给杀了,整个咒术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哪怕有着幻术遮掩,司文的眼皮还是不由得跳了跳。 如果他真有击杀那位赤血真人的实力,何必参加这么低档次的聚会寻找消息呢。 “想要解除血脉咒术,我倒是有個方法。” 出言嗤笑的女子,再次插话道,话一出口,就吓到了不少人。 毕竟,这可是真人施展的咒术,一个筑基境、金丹境修士都不一定敢夸下海口,岂容一个养气境的散修胡言乱语。 “想什么呢?” 女子挑起落在额头的一缕乌发,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我又怎么会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只是,解除血脉咒术无法,但却可以想办法摆脱血脉咒术。” “什么办法?” 司文沉声问道。 心里却是不太信的,他虽然参加散会是为血脉咒术而来,却也只是为了了解更多消息,得到一些线索,并不奢望可以一次解决。 “血脉咒术无解,可其发作,总归是以血脉为依凭,若是身上没了这些血脉,那咒术自然不会纠缠。” “我这里有一部《化血经》,不拘于某一观想图,皆可修炼,习得以后,可以替换他人血液,更换血脉。” 女子语气轻柔,带着隐隐的诱惑。 司文眼睛一亮,却不是因为女子口中提到的《化血经》,而是这人提供的一个好思路: 虽然没办法解决施咒人,没办法解除咒术,那不如直接去除掉体内存在的真人血脉,一劳永逸。 至于如何将真人血脉去除,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对于女子口中不局限于一幅观想图的功法《化血经》,司文半个字都不会信,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功法,那就早该传播开了,如今这世道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更何况,这种绝世功法能留在一小小散修的手里? 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话都是漏洞百出。 当然,面上司文还是要演一演的,装作迟疑的样子,问道: “真有这么神奇的功法?” “当然了,这功法性质有些特殊,虽说是功法,却修不出‘新法’,无法助人晋升凝法境,有些类似术法,也正因此,才会不被观想图所局限。” 女子见李华似乎有所心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继续循循善诱。 司文一咬牙,“艰难”地做了决定: “我要换!” “那好,随我一起进石室吧,你也不想在外人面前露财吧,小心被抢劫。” 女子环视了一圈其余的人,笑呵呵地说。 接下来的时间内,司文和女子进入了安静隔绝的石室中,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司文用一壶养气境妖魔的血液加上一枚一品的水灵丹,最终换到了女子手上的《化血经》。 这壶妖魔血液,自然不是那土龟的,毕竟,土龟的血液自他抵达平乡县,没几天就“过期”了。 而这枚一品水灵丹,他自己完全用不着,还是特地为了这次散会,用灵点兑换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交易环节结束,在场包括司文在内的十三人,又各自分享了一些传闻逸事,算是增广见闻。 直到最后鹿老发话,这次散会顺利步入终场。 散修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石洞,消失于瘴气之中。 除了鹿老还留着,司文是最后一个走的,等到所有人离开,依旧没有起身。 “怎么了,还留着做什么?” 鹿老语气淡淡,问了一句。 第二十二章 埋伏 “我总觉得,鹿老是有话要和我说的,所以,就刻意慢了一步。” 司文那张幻术制造的普通面容上,流露出了一点笑意。 “哼!” 鹿老从鼻子呼出一道气,闭了闭眼,状似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 “前朝世家覆灭,可流传下来的血脉却不是那么好灭绝的,如今这庆和府,司家后裔可是不少,遍地生花,当然,那些大修,对于凡人,也不会去在意……大多数凡人,无法踏入修行路,即便踏入了修行路,也不一定有资格了解前朝恩怨。” “我也能猜到,‘李华’大抵是个假名,是司家,亦或是其他世家出身……虽然,不知道你小子是从哪知道的消息,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莫要心生执念。” “前朝之事风云尽散,你要追寻解除血脉咒术的方法,可以,朝廷、书院不会为这样小事投注目光,但,其中有些界限,不要试图试探,跨越。” 说着,鹿老看了一眼一旁的司文,见他没说话,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血脉咒术,我没资格了解,不过,前朝的司家,在这处地域立了不少庙宇,用于供奉司家的那两位真人,大多数都毁了,但还是有些留着的,多多少少算是一点线索吧……” 司文当即弯腰拱手一拜: “多谢!” …… “出来!” 离开瘴气往外,偏僻的林中,司文脚步突然停住,暴喝一声。 一个身影不急不缓从阴影中走出,赫然是之前一同参加聚会的散修,未曾做遮掩的一个,看起来很纤瘦,长着长长的鼻子。 “道友这是何意!” 司文警惕地倒退一步。 “小友不必如此,我只是希望小友到我的住处暂时做客几天。” 纤瘦男子呵呵一笑。 “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莫非,是看上了那本《化血经》,既然这样,我给你便是了。” 说着,司文又悄悄退了几步,作势要从怀里掏出那本功法册子。 见此,纤瘦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面上笑容不变,摇头: “不不不,那本《化血经》我没什么兴趣,那女人留下的东西,我可不敢用,也只有你这种第一次参加的愣头青,才会相信那女人的花言巧语,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身体,准确来说,是你的血脉。” “我可是十分好奇,这真人后裔的血脉,究竟是不是真存在什么神异,又是否能帮助我晋升凝法境。” 说到这,他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渴望。 他已经困在养气境后期太久了,可惜,受限于天赋,始终不得寸进。 他曾经听闻,那些魔修食人修行,因此进境极快,所以,如果这个对象是一个有着稀薄真人血脉的世家后裔呢,会不会也能对他有效果。 哪怕有一丝丝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我不会杀你,你只要和我回去,每日提供一些血肉供我研究即可。” 纤瘦男子脚步轻移,一步步靠近。 司文被逼得后退,惶恐地紧紧掐下细长的草叶,拳头骨节泛白。 风轻轻拂过,一阵莫名形成的白雾快速蔓延开,短暂遮蔽了纤瘦男子的视线,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大喊: “不好!二弟,躲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個身材肥胖,脸颊两侧蓄着短须的男人已然跳至半空,双掌泛着火红的光芒,直直朝着司文背后轰下。 咔嚓! 面前的人影,赫然化作一根小臂长的木棍,断裂,变成碎屑,下一秒又迅速被点燃,化作飞舞的火星。 司文的身影,此时已然出现在肥胖男子的身侧,手上草叶笔挺,风吹不动,毫不犹豫往脖颈侧处刺下,穿透而过,此时,这草叶竟似刀剑一般坚硬凌厉,鲜红的血液顺着叶身滴落。 肥胖男子双眼大睁,身体仍然保持前扑的姿势,艰难地发出“嗬嗬”的身影,倒在地上。 司文顺势松手,往旁边轻巧一跳,及时躲开了朝着脑袋扑过来的风刃。 这风刃哗地直接横着劈开一颗大树,这才消失于空气之中。 “二弟!” 纤瘦男子目眦欲裂,眼露悲愤。 原本他们兄弟二人特地设下这一陷阱,大哥在明,吸引注意,二弟在暗,暗中偷袭,确保万无一失。 没曾想,反倒是那被埋伏的人精湛演技欺骗,反倒让他兄弟二人失了戒心,二弟直接因此丧命。 狂风骤起,仿佛化作实质一般,狠狠向着司文拍了下去。 司文猛地往旁边一跳,身体在半空的时候再次化作一根木棍,被直接拍得稀碎,等到再次显露身影时,已然离开了被攻击的范围。 地面,草叶飞溅,土壤开裂。 纤瘦男子不依不饶,要继续操控风进行攻击,却突然僵住身体,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里,一道道水箭穿透而过。 “我,不甘心啊……” 最后,他只能勉强喊出这样一句话,眼中残留着恨意,往前倒在地上,倒是与他的二弟姿势差不多。 若是不使用法力,其实这两兄弟实力不差,毕竟不知道处在养气境后期,吐纳灵气了多少年,说不定,体内灵气含量比司文还多。 这并不奇怪,修士在养气境与凝法境,其实都是一个身体不断被灵气改造的阶段,都可归于灵化境,而改造越深,身体这个灵气容器的容量也就越大。 不少养气境没有天赋晋升凝法境,过不了观神关,凝聚不了法力,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吐纳灵气,灵化身体,灵力浑厚再正常不过了。 但,终究不是凝法境的一合之敌,法力一出,任你灵力多深厚,都是粉碎的下场。 这次战斗之中,司文没有暴露法力,依旧能够得胜,最重要的一点是“引导”。 示敌以弱作为先手,而后“凝水术”凝聚白雾,却不刻意操控,只使用木行术法,让人下意识以为,这白雾只有遮掩作用。 何况,二弟身死,使得纤瘦男子情绪失控,失去冷静,只顾身前,未曾操控身后的风的方向,等到白雾与他足够接近,再一击必杀。 司文手上点点绿光冒出,落至脸上的一道还在滴血的伤痕——这正是躲避风压拍击,被边缘的风刃划伤的。 并不严重,在光点的疗愈下,很快愈合,剩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 接着,他在兄弟两人的身上搜索,搜出了两本书,一块木牌,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司文转身离开,将兄弟二人尸体留在原地,直到离开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山谷抛在后面,这才疑惑地轻声自语: “居然只有两个人?” 第二十三章 木牌 这次散会中,虽说调查血脉咒术的消息本就是出于司文所愿。 但,他无疑是刻意留下了破绽,以急切购买《化血经》的行为,轻易塑造了一个咒术缠身的前朝世家后裔的形象。 一则是开门见山,不拖拖拉拉,想要尽快得到消息和线索。 二则,如果散会中真有了解一些的,即便散会上不主动交易,说不定散会结束以后会上前试探。 要么伏杀,要么交流合作。 另外,正如鹿老所言,朝廷与五大书院对这方面其实管控不严,强大的实力赋予了他们足以把控一切的底气。 只要司文不去作死,想着复辟前朝,重现世家光辉,同时不将事情放到明面上来大肆宣扬,其中问题就不大。 单从白鹿书院甚至不刻意限制某些姓氏的人不准入学,就可以窥探一二。 为此,司文没有刻意遮掩踪迹。 “看起来,这方法没起到什么效果,除了鹿老身上的意外收获,别的人估计都不太了解,倒是那个女人,提供的思路不错,买下来的《化血经》不能用,但可以往这个方向打听打听。” “不过,这种方法用这么一次就算了,以后‘李华’这张脸可以直接抛弃了,这里的散会以后也不会再来参加了,层次太低,价值不大……接下来,历练任务还可以持续一段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去其它县城找找司家立的庙宇。” 关于平乡县,有着原主记忆对照,已经十分熟悉了,确定不存在什么庙宇,以及可能是庙宇的建筑。 半路上,司文找了一个湖,将《化血经》直接扔了进去,没有半分不舍。 想了想,将身上沾不得水的物品包好,动用控水诀操控其不被打湿,在湖里游了几圈,才回到岸上。 等他赶回平乡县以后,衣服早就干了。 一方面,作为修士,灵化后的躯体不会因此感冒发烧。 另一方面,哪怕不喜欢湿哒哒的感觉,他也可以使用控水诀,一点点抽出皮肤表面、衣物缝隙的水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司文将这次的战利品拿了出来,两本书册,一块木牌。 两本书册,一本是功法《风火轮转录》,适合凝法境修行,可凝出风属与火行的“新法”,凝聚法力。 其核心真意为风助火势,火化风焚,讲究以风、火两种属相轮转不息,当各自凝出四道风属法力和四道火行法力以后,便可尝试筑基。 很显然,那兄弟二人虽然有配套功法在身,但天赋不够,只能止步养气境后期。 另一本记录了一個术法,名“风刀”。 也正是今日那纤瘦男子所使用的术法之一。 令司文意外的是,这《风火轮转录》内,居然还夹着一张观想图残片,显然是两相配套的。 这观想图残片约摸有两个巴掌大小,居然比之上次袁帆拿出的那张还要完整一些,不过,其上蒙着一层朦胧,仿佛被打了一层特殊的“马赛克”一样,难以看清具体内容。 这也正常,若是没有遮掩,对于养气境、凝法境修士来说,这观想图残片便是最大的危险。 如同上次一般,只扫上一眼就承受伤害。 “不过,对我来说,除了这本‘风刀’有些作用,另外的功法和观想图残片则没有用处,有了《列仙传》这件宝贝,看不上它,若是想要出手,也比较麻烦,只能暂时当作收藏,或许以后有能力了,还可以研究研究。” 起码,司文对于观想图的特殊就十分好奇。 为何其上有着这样的力量? 观想图是由什么制作的? 观想图又是为何可以辅助修士沟通灵气? 当然,这些问题,只怕涉及那些顶级势力的最深层的秘密,他没有这个资格探查。 接着是那块木牌。 木牌上,雕刻了一只狐狸,身形修长,有着三条尾巴,寥寥几笔就将狐狸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 “三尾狐,这个世界也有这种生物吗?难不成,其实是一种妖魔?” 司文努力思索,确定没有在这个世界听到过一点有关三尾狐这种生物的信息。 一种可能,是某种妖魔,当然,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大,人类除非是疯了,才会把妖魔刻在木牌上。 这反而更形似一种图腾。 “某个家族的图腾,特殊的标识符纹?” 深想无用,司文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往里输了一点灵力。 木牌表面的狐狸纹路顿时亮起,光点泛起,形成几行文字: “一二八年,五月一日,泗水县,凭木牌指引。” “今天是二月二十七,也就是说,就在两月以后,在泗水县,或许会有一场聚会,或许是某个人、某个暗中的联合势力的召集……” 而泗水县,毫无疑问也处于庆和府。 这样想着,司文一时沉默,但不过几秒后,他突然一拍脑袋,豁然开朗。 “我想这么多作甚,又不是得了这块木牌,就需要前去参加……” “等等,按照身份来说,我现在是属于官方人员,这种明显不符合律法的事情,我干嘛要藏着掖着,我又不是什么散修,而且,我去参加散会的事情,袁帆是完全知情的……” “直接报上去不就好了吗,毕竟,我都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藏着什么隐患。” 司文摇了摇头,笑着叹息。 “以前只是个社畜,没当过什么高管人员,没在体制内干过活,思维一时间还没有转过弯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喃喃自语了几句,他当即站了起来,推开门走出,到了另一个院子外,月色之下,敲门声响起。 “师兄,是我,司文。” 袁帆这时候还没睡,听到声音,将门打开,黑沉沉的脸色乍一看完全像是在生气,不了解他的人估计能被直接吓一跳,属于小儿止啼的那种面相。 不过,司文却是看出了袁帆眼中的一点茫然和疑问。 他也不说废话,晃了晃手上那块木牌: “师兄,找你有事。” 袁帆一眼便看清木牌上的三尾狐图案,眼色一凝,没有再问,开门让司文先进来坐下。 袁帆下意识想要煮壶茶招待一下,被司文无奈地及时拦下,之后,简单地说了一下此次散会的遭遇。 当然,散会的具体内容一句带过,血脉咒术有关的讯息也半点不提,只说有人看中了司文外露的财富,设法伏杀,被他反杀以后,身上就搜到了这块木牌。 至于有没有其它的收获,司文没提,袁帆也不会没眼色地追问,这种任务之外的收获,本就是属于个人。 何况,无论是袁帆还是司文,都只能说是半个司天监的人,归根究底还是属于白鹿书院的学生,某些方面,也就会相对更自由一些。 “师兄,这个三尾狐,代表着什么?”司文问。 袁帆略微沙哑的声音低沉,吐出两个字: “魔修!” 第二十四章 魔修 “魔修?” 司文讶异,没想到这样一块牌子居然会和魔修扯上关系。 大丰王朝,除去司天监成员和五大书院的学生,剩下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修士,都只能称作散修。 对于这些散修,监天司基本秉持着不闹事就不管控的态度,哪怕散修因为某些事顶了一个通缉犯的身份,那他也不能称为魔修,依旧还是散修。 而魔修之所以会被单独拎出来自成一个派系,是因为他们走的修行路子似乎不同于主流。 养气吐纳灵气,凝法凝聚法力,这两个境界,都是处于灵气不断改造身体的阶段,修士只要安安稳稳吐纳灵气即可,或是争夺一些资源,加快进度。 可魔修不同,听闻,他们食人修行! 事实上,若是食人有助于修行的话,怕是不少散修,甚至天赋不好的书院学生都会忍不住堕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生食血肉,于修行无益,倒不如多花些时间参悟观想图。 所以,才会说魔修的修行道路不同于主流。 不过,这只是原先定义上的魔修。 现在,那些魔修迫于书院和司天监的强大压力,暗中组了一个联盟,不少散修也加入其中,这种修士也一并可称作魔修。 “其实想想,那兄弟两虽然不一定是魔修,也不一定是魔修联盟的人,但肯定是和魔修有一些联系的,不然,也不会想到要研究我的血肉,很明显,是看上我体内的真人血脉,希望借助魔修的路子,晋升凝法境。” 司文眨眨眼,心想,有些恍然。 “是的,你不了解也正常,关于魔修的资料,如果不是司天监这种专业的部门,其实没必要了解得太细。” 袁帆从司文手中接过木牌,输入一点灵力,并无意外地看见上面有文字浮现。 “在我来平乡县任职之前,倒也跟随过司天监参与一次围剿魔修的任务,也是自那次以后,这才知道,这魔修的联盟,其实内部各自有派别划分,而这三尾狐,便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要用三尾狐,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司文好奇追问。 木牌上光点黯淡下去,听到司文的问话,袁帆微微一顿,嘴角向下扯了扯,身体前倾,声音刻意压低: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那就是,这些魔修之所以可以食人修行,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有着妖魔的血脉,而魔修联盟内部的派系,是以他们体内的妖魔血脉来源划分的,这三尾狐,或许就是我们未曾听闻的某一强大妖魔……” “妖魔血脉?” 司文有些震惊地喃喃,思绪不可遏制地有些发散。 袁帆见此,摇了摇头: “师弟也别把我这话当真,这只是一個传闻,具体的真假尚不可知,毕竟,魔修的来源也十分古老,早在前朝就流毒已久,探究这些,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要记得的,是这些魔修给我们、给百姓造成的灾难,是这些魔修,放弃了人性,如野兽妖魔一般,满口血腥。” “这些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司文点头。 “不过,师弟要不要参加这次任务。”袁帆突然问道。 “嗯?” 袁帆解释道: “这次知晓了魔修在泗水县将有聚会,必然需要上报司天监,因此,之后肯定会组织相应的探查、潜伏与围剿任务,若是确认为真,为以防意外,必然得由一位筑基境修士带队。” “此地较为偏僻,又处于云雾山脉脚下,因此,这附近几个县里,唯一驻扎的筑基境修士,也只有如今调遣至平乡县的胡大人,据我推测,司天监那里应该不会再特意调来一位筑基修士,所以,最后这任务估计会落到我们的头上。” “这次任务若是成功,必然是大功一件,能得到的奖赏不少。” 司文了然,不过,思索了几秒以后,说: “我需要考虑考虑,毕竟我从未和魔修有过接触。” “也是,是需要考虑一下,不过,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忧,有筑基境修士出手,大可保我们安全无忧,我第一次参与围剿魔修的任务时,也不过是养气境后期。” 袁帆语气认真。 司文也知道,袁师兄确实是为了他着想,认为这样的任务危险性不会太高,才出言推荐。 不过,起码目前而言,司文觉得,没什么参与的必要。 一方面,虽然司天监的奖赏丰厚,但司文没什么想兑换的,功法用不上,这阶段的术法买得起,而且,贪多嚼不烂。 灵符只是辅助,加快凝法境修行的丹药确实有,但,他对外只是一名养气境后期的修士,不好留下破绽。 而且,他的修行速度已经算快了,哪怕以白鹿书院的标准,都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天才。 即便抛开这两点不谈,还有一点是,修士的普遍认知为,养气境最好不要使用丹药,影响后续晋升,而司文则认为,凝法境与养气境同为灵化阶段,说不定也会有点副作用。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证据。 可是,人一旦有了某些心思,就会自己说服自己,足以阻碍行动。 另一方面,司文的最优先事件是解除血脉咒术。 “这块木牌我先收着,要上交给胡大人,后续你有了想法,随时可以和我说。” “没问题。” 听到这木牌和魔修有关以后,司文巴不得给直接扔掉,怎么会拒绝。 …… 夜渐渐深了,司文却没有入睡。 事实上,自修炼了纳灵行气法以后,加之灵气入体,滋润身体,他就很少再需要睡眠了,几乎都是在吐纳灵气中度过。 这并不影响他的精神状态,事实上,很多时候,比睡眠效果更佳。 他盘坐于床榻之上,脑海中,属于“赤松子”的画卷光芒大放,画卷顶端,一处朦胧已经被驱散,勾勒出云朵与雨滴,但却并不像之前袁帆拿出的那片观想图残页一样,会造成伤害。 或许,在一次次的观想参悟中,早已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受到观想图牵引,丹田中莹莹蓝色,泛着水波的流光不住旋转。 屋外,雨声滴答,在司文的感知里,分明只隔着一道墙壁。 呼啸的灵气自雨声之中涌来,流经全身,改造身体,回归天地,少部分又转化成为灵力。 渐渐地,雨声之中,那只模模糊糊出现过几次的细微动静,在这一天,终于于耳边清晰。 那是,风声! 第二十五章 风属灵力 不知何处而起的微风,比之屋外下的这场雨,尚且细微,却无法令人忽略,轻轻拂动雨滴。 微风之中,竟同样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涌动,司文“看”到了那些“光点”,清晰地从众多的水行灵气中,将之分辨而出。 它们也顺着纳灵法的吸引,进入了司文的身体,经历了转化成为灵力的步骤,性质发生了轻微的改变。 这种新的灵力,与原本就于身体中运行的灵力完全没有冲突,即便遇上了,也只是相互穿过,不影响,不交融。 而后,心念一动,新的灵气外涌,化作青色隐隐泛着银色荧光的点点,使得这明明已经关起了窗的卧室,凭空起了丝丝的风。 这是,风属灵气转化而成的风属灵力。 这表示,司文从“雨师图”中,再次悟出了一种属相。 从今往后,他自然也不用只局限于水行与木行术法了。 当然,其实除了相互克制的火行、土行术法,金行术法、其它的一些异属术法,只要不冲突,未必不能修。 只是,没有观想图的属相加成,效益太低,不仅修行速度慢了很多,威力也无法完全发挥。 而木行术法效果正常,仅仅是占着“水生木”这一便利。 所以,一直搁置。 事实上,对于能从观想图参悟到的下一种属相,司文早有猜测。 毕竟,赤松子作为雨师,若不能呼风唤雨,又如何能当得上这一名号。 光点消散,司文睁开眼睛,眼中有着明显的喜悦,又很快平复。 “修行进度十分平稳,花了两个多月,顺利感悟到下一种属相,已经相当不错,而且,有关观想图水行部分感悟亦是有着精进,下一道法力,或许仍然是水行,也可能是新的风属。” 同属相灵力凝法,越往后越艰难,打个比方,就相当于专修一门科目,小学、中学、大学,越往后难度肯定越高。 而新的属相,则相当于开始了另一门科目,从较小的难度开始学起。 话虽如此,事实上,很多凝法境修士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参悟到另一种属相灵气,因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据司文所了解,这似乎涉及到了更深层次的灵魂之说。 不过,也有比较稀少的情况存在,如丰兴朝,初始之时便参悟得两种属相。 这种情况,不一定就代表天赋好,这个世界中,所谓天赋,更加看中对观想图的悟性。 初始的属相多样,只能说明,灵魂本身是存在一定的特异之处的。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修士,起点天然就会高上一些。 “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算太长,我倒是没有感受到不同属相的灵气之间存在何种壁垒,自然而然而已……那本‘风刀’恰逢其会,正好派上了用场,而且,不久之后,我或许也能试一试飞行的感觉。” …… 时间进入三月,休息了几天以后,司文再度投入平乡县的工作,履行司天监黄级成员的职责。 并非是猎杀妖魔,毕竟这妖魔又不是天天有。 而且,除了这平乡县特殊一些,妖魔之乱余患未消,在一些地界,甚至妖魔都几乎成了传闻,不然这大丰,怎么当得起“鼎盛之世”几字。 司文要做的,是在这已经建起来的平乡县,四处巡逻。 当初的袁帆也是这样,巡逻时候,发现了妖魔气味,第一时间赶去,正正好与司文遇见。 路上,那些士兵遇见的司文,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司大人”。 有一说一,挺爽的。 直到路过一个逼仄的小院,传来招呼声: “小文。” 声音来自一個老人,脸上皱纹纵横,正坐在院落的门口,眼睛眯着,挥挥手打招呼。 对于这人,司文并不陌生。 这老人以前是平乡县卖糖葫芦的,原主小时候如果遇上了,定然会缠着父母,买上一串,后来熟悉起来以后,原主也时常跑到这老人家里玩,老人则会拿出刚做好的糖葫芦招待。 “李爷爷,上午好啊。” 来到平乡县两个多月,有着原主的记忆,司文也会和这位老人打招呼,说说话,慢慢地,也算是“重新”熟悉了起来。 据他了解,这位李爷爷应该是有一个儿子的,不过妖魔之乱发生,他儿子便把李爷爷塞进了地窖,自己也不知道是逃了出去,还是直接被吃了。 李爷爷是幸运的,躲在这地窖里居然保住了一命,一直撑到朝廷的大修赶来。 不过,从那天以后,这位李爷爷记忆就出现了混乱,他不记得妖魔来袭,只记得自己儿子让他等着,所以,每天都会在院子外坐着,从白天等到黑夜。 对于这些还存活的或者从其它地方返回的平乡县的原住民,朝廷有一部分补贴,倒不至于让一个年纪大的老人饿死。 司文到来以后,偶尔也会在力所能及当然范围内照顾一二。 “李爷爷,最近还好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司文找了把小板凳坐下,大声问道。 李爷爷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了细线,隐隐透着浑浊,好几秒之后,才似乎反应过来司文的问题,嘴唇张张合合,絮絮叨叨地用极小的声音说起话来,像是自言自语: “好着呢,好着呢,你忙你的就是了,不用管我,就是不知道浩子那小子忙什么呢,让我等这么久,还不回来,成天忙着自己的事,不顾家怎么能行……” 司文没有打断,耐心地听着。 有关于李爷爷的儿子李浩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在他看来,李浩大概率是已经丧生于妖魔之口了,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可是,这种话,也不好直接对一个老人说出,怕这位老人会直接希望破灭。 直到老人说完想说的话,司文才开口,转移注意力: “李爷爷知道,这里哪有比较有名的庙宇啊?” 这几天休息,于是他想要查阅平乡县的卷宗,可惜,因为妖魔之乱,大多都被毁掉,暂时没有完全补全,有很多信息残缺,要么,只能去其它县城调阅。 这次问询李爷爷,只是司文临时起意。 他觉得,或许这位老人还记得些什么,能提供一些线索。 李爷爷反应依旧慢了几秒才回答,陷入回忆中: “庙啊?小文要去拜拜吗,也是,是该去拜拜,可惜,我们这平乡县太小了,没建,不过,附近的临水县、泗水县、长河县都有建,请了真君神像……我记得,你没去拜过,不过,你父母可是去拜过呢,很灵的,好像还求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 比斗切磋 “求了什么?” 司文默念这几个字,举起右手,露出手腕,问: “是这个手串吗?”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木珠手串,整体暗褐色,并不算好看,表面没有花纹,一半的珠子表面有火燎烧过的痕迹,而且清洗不干净。 李爷爷却没有顺着司文的问话,看向那条手串,仍然像是陷入了回忆里一样,自顾自地絮絮叨叨: “啊,对,是一条手串,一条手串,一条木头做的手串,就是从泗水县的庙里请的,那里的大师很灵的,戴上了手串,就不容易生病了,保佑身体健康……” “果然。” 司文顿时将一些事情联系起来。 原主小时候体弱多病,而原主父母求取的木珠手串,正是在泗水县中。 至于从哪求取的,原主父母没提,原主也不会特意去问,不过,神奇的是,戴上了那条木珠手串以后,身体却慢慢有所好转了。 “仅仅只凭一条木珠手串,完全不能当作判断的依据,并不能说明泗水县的那座庙就和司家有关,原身的身体好坏,也许是其它的因素影响……不过,正好我也没有消息,去一趟泗水县其实也不错,可以借着司天监成员的身份,调阅那里的卷宗。” 司文思索,有了想法。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有立即离开,陪着李爷爷继续聊了一段时间,听老人说着过去的事情,约摸半个时辰后,这才重新投入任务。 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间,司文向袁帆师兄与胡海胡大人申请参与这次任务。 依旧是在那个书房,胡海坐在书桌后面,听到司文的请求,脸色温和,语气不急不缓: “还没有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假,不过,朝廷的指示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对于穷凶极恶的魔修,务必不能留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因此,这次任务,会由我带领人先行前往泗水县,搜查信息。” “如果你想要参与,并非不行,只是你要考虑到,要面对的,是一群魔修,不是没有理智的妖魔,无论如何,都是存在相当的危险的。” “大人放心,我已经考虑好了,如果一点危险都不敢冒,又怎么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呢。” 司文神色坚定。 “不行。” 突然,一道反对声传来,声音的来源,正是角落站着的,一直没说话的薛虹,此时突然插嘴。 她表情平淡,眼中倒是没了以往的嘲讽和敌视,拱手认真说道: “司文没有太多经验,这次参与,怕是会妨碍任务,自身也会有危险。” 听到薛虹的话,司文顿时皱眉。 原本他以为,梦境的暴打所残留的影响,已经足够让这人认清一些事情,可未曾想,之前的平和只怕是表面功夫,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胡海没有因薛虹的插嘴而生气,顺势问道: “那你想要如何?” “够不够资格,打过一场就知道了。”薛虹目光直视司文的双眼,炯炯发亮。 “这太胡闹了,师弟不过养气境后期,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袁帆嘴角向下,面色黑沉沉的,表达了反对。 “我不会用法力,这一点,胡大人可以见证,怎么样,司文,你敢吗?” 薛虹语气有着微微挑衅之意。 袁帆还想要再劝阻,却见司文扬扬手打断,而后一拱手,眼神不闪不避,声音铿锵有力: “不敢不从!” 见师弟也这样胡来,袁帆不得不将视线移向胡大人,希望他出言制止。 “哈哈哈。” 胡海抚掌大笑。 “好,既然这样,就由我做这一见证。” 他率先大步踏出,司文和薛虹紧随其后,袁帆纠结了几秒,也只能无奈跟上。 县府中,有一处空旷广场,往外有草植花木,原本用于演练武艺,打拳、使剑、舞枪,此时赫然被当作了擂台。 “两位,这次比斗,只为切磋,不可伤人性命,而且,待一切结束,不论过往如何,恩怨尽消。” 胡海声音洪亮,说着,竟拿出一酒壶,在面前的石桌上,倒出两杯冒着热气的酒液。 “那么,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广场之上,白雾骤起。 紧接着,地面震动,黑褐色的泥土凝聚成尖刺,突破石砖,直直向上刺起,逼得司文不得不闪身躲避。 薛虹趁此机会,一块块松动的石砖被凭空拔起,如同流星一般,从不同的角落砸去,封锁所有方向。 司文并不因此慌乱,面色平静,一条条水绳自白雾中浮现,绑住石板,往下一拉,坠落地面,同时借着力道,快速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 也正是这一刻,白雾更重了,直接遮挡住了视线。 薛虹呼出一口气,脚下,黑褐色泥土翻涌而出,疯狂汲取着上方的小液滴,霎时间,泥土变得湿润。 同时,她身形一矮,两脚直接插入了泥土中,脚腕被埋没,哪怕没有活动双脚,照样快速移动起来,而且速度明显比原本更快,在水雾中划出道道痕迹。 前进,后退,左转,右转……完全没有限制。 雾气渐渐稀薄,一道人影闪出,手持一根细长草叶,向着薛虹要害刺进。 薛虹身形一闪,在泥土带动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了攻击,接着,一脚拔出,往地面一踏。 地面上,石砖和泥土轰地炸裂开,飞向天空,并在刻意的操控之下,向中间汇聚,形成巨大的圆球,困住对方。 司文一击不成,主动往高速运动的石块和各种碎屑上撞,身体一下子破碎,变成飞舞的木屑,待到身影再次凝聚,已经离开这球形包围圈。 稀薄的白雾中,五道水箭飞出,从五个方向向着中心的薛虹飞去,薛虹不闪不避,皮肤上有微黄的光芒闪过,五道水箭落在她的身上,一下子破碎。 趁此机会,空气中雾气又一次厚重。 薛虹又一次失去了司文的踪迹。 她故技重施,以脚下这片土地,吸干雾气,同时,双脚插入,以极快的速度,躲避可能的攻击。 几道水绳飞出,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握持一般,如鞭子一般,啪地抽向薛虹,而这水绳的首段,竟然缠着一柄柄草剑,飘着点点绿光。 显然,水攻不成,那便全部换成木行攻击。 只是,这水绳的挥舞速度,相较于薛虹而言,实在太慢,轻易被躲过,水绳崩碎,草叶软软飘落,落至地面。 厚重的水雾再次变得稀薄,司文身影显出。 薛虹在土壤推动下,一下子逼近,右手有大量土壤汇聚,形成一個有脑袋大的硕大拳头。 她不怕司文被攻击后化作木屑逃离,因为,这一拳挥下去,发挥了威力后,汇聚手上的土壤会同样崩碎,飞舞而出,化作牢笼,困住不远处现身,使用“木解”逃离的司文。 她利用的,正是术法使用以后这一短暂的空白期。 而司文,无疑败局已定! 第二十七章 释然 场外,看见这一幕,袁帆眼神中流露出焦急,可胡大人未曾发话,他也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 反倒是胡海,眼神微微一亮。 擂台之上。 如薛虹预料,她的“土拳”攻击之下,面前的司文化作一根木棍,随后在冲击下变成满天飞舞的木屑。 下一秒,她正要让右拳上汇聚的土壤崩解,化作“土牢”,却突然感受到了脚下传来的阻力,有什么缠着她的脚腕,往一旁,狠狠一拉。 她身体一歪,在莫名的力量拉扯之下,栽向地面。 面对这种紧急情况,她的身上泛起黄光,地面上竖起的半支水剑接触以后,果然破碎,可是,随着水剑破碎,内里藏着的一柄笔直的泛着点点绿光的草剑这才显出了狰狞。 薛虹双眼大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拉扯着向草剑倒去。 不过,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那一刻,那草剑忽然变得软趴趴,失去了某种力量的加持,没有伤人的威力。 而那拉扯力,也赫然消失。 薛虹及时用手撑住身体,双腿却忍不住一软,跪在地上,溅满了湿哒哒的稀泥。 “胜负已分。” 胡海洪亮的声音在广场传开。 “胜者,司文!” 接着,是啪啪的鼓掌声。 “拉我一下。” 突然,依旧跪着的薛虹开口。 司文挑眉,但出于少有的一点点“同僚”情谊,还是抓住了薛虹的手腕,用力将其扯起来。 虽然动作有些不近人情,但薛虹倒是不介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明亮,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平和。 站起来之后,薛虹率先回到了胡海和袁帆身边。 而此时此刻,那石桌上的两杯酒,依旧温热,散发着隐隐的香气。 “杯酒释恩怨,两位,请吧。” 薛虹拿起其中一杯酒,豪爽地一口饮下,酒杯倒置,没有半滴流出,她看着司文,真诚地说: “你很厉害,过去的一些事,是我幼稚了。” “我相信,不用多久,你的境界会超过我,比我更强。” 司文再次看着薛虹的眼睛,那里面,确实不存在任何阴霾。 虽然,他不太清楚薛虹的心境变化,不过,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也干脆地拿起另一杯酒,辛辣的酒液从口中流进喉咙。 司文同样展示了完全空掉的酒杯,面带微笑: “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薛虹一愣,不过很快脸上同样露出笑容。 袁帆也是看不懂的一员,不过,他看得出来,薛虹似乎有些解开了一直以来的心结,最起码,不会再随意将矛头对准无关的人了。 至于胡海,颇有些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看来,都是年轻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嘛搞得针锋相对的,这样又得不了什么好处。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倒也没有想到,司文居然真的能够赢下比斗,这个结果他一开始还真没考虑过,毕竟,可能性太小。 只能说,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天赋,还是战斗经验,都实属上乘。 最后的结果是司文胜出,于是,他自然有资格参与进这次围剿魔修的任务之中。 几人中,薛虹率先告辞,毕竟,她的术法威力不俗,但也确实把自己搞得太脏了,浑身不舒服,需要洗漱。 而后便是司文与袁帆一同告退。 回去路上,袁帆用力一拍司文的肩膀,嘴角向上扯了扯: “干得不错,你在水行上的天赋,少有人能及。” 他没有胡海那样的洞察力,只等到形势逆转,才察觉了司文用意与策略。 意识到强攻无用以后,第二次凝聚白雾时,司文分明是故意凝结大量水分,任由薛虹以土壤汲取,而后操控水绳行使草叶,令其落至地面,设下埋伏。 之后,趁着薛虹强势进攻,自以为占据了优势的时候,以身为诱饵,同时,操控土壤中已经足够充分的水流阻挠,那些草叶,同样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破开防御。 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能够从混杂的稀泥里重新抽出水分,比起单单只操纵水流困难很多。 对于修士的在相应属相上的天赋,以及对细微的操纵力,要求非常之高,寻常人难以企及。 不过,相较于赢过薛虹的得意,司文反倒思索起自己在哪些方面有所不足。 前段时间里,司文将心思都花在了“木解”、“草剑术”、“小回春术”的入门与熟练上,加之“控水诀小解”再度精进,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到了现在,也是时候购置新的术法。 除了水行和木行,事实上,也可以购置风属术法了,当然,使用风属术法可以,水行灵力并不冲突,但风属灵力本身却不适合展示出来。 只购买了一本《观神凝法经》,而没有其它有特化属相的功法的司文,怎么能从白鹿书院的“灵鹿图”悟得风属呢? 不过,风属灵力积攒不足,当下阶段,“风刀”也是一门不错的术法,等到掌握,再谈其它也不迟。 第二天,司文再度找上了胡海,提出了遴选术法的想法,胡海自然不会拒绝,带着司文进了藏书库。 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水幕”、“植语”、“小生发术”、“引木”。 “水幕”是在“控水诀小解”的基础上,以水行灵力构建特殊的结构,使得形成的水幕有着不错的防御能力。 “植语”可以通过与植物接触,获取到过去一段时间里残留的,一定的信息。 “小生发术”是利用木行灵力,催生种子,使植物快速生长的术法。 “引木”是与“小生发术”配合使用的,在植物增长的基础上,引导植物方向,达成操控的效果。 不得不说,待在平乡县的这些日子,除去一些开销,以及为了上次散会所购买的一枚水灵丹、一枚风灵丹,司文也算是攒下了七千多的灵点,但还是有些受不住司天监的花费。 尤其是在和白鹿书院对比的情况下。 比如,白鹿书院中,只需要三百灵点一本的“控水诀小解”,在司天监,得花费六百灵点。 当然,哪怕是这个价格,放到外界,其实完全算得上廉价了,就如上次的散会一般,一本名“听风”的术法就能交换到一枚一品的丹药。 而丹药的价格,放在司天监和书院内部,价值其实会高很多。 这很好理解,知识是可以复制的,多写一份,就多买一份的钱,而灵植相对稀少,丹药的制作还需要另外耗费人力。 除了术法以外,司文从书院买的灵符早就在清理妖魔的行动中耗尽了,于是又购置了一些基础的灵符。 如风行符,可以加快行速,用处颇广。 至于更高级的灵符,这么偏僻的小地方,也不会特别配置。 最终,购置完成以后,灵点再次没剩下多少了。 ……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 第二十八章 抵达泗水县 时间来到四月一日。 泗水县。 属于庆和府的一座县城,并未如平乡县一般,受妖魔之乱而毁灭,也许过去几年里,会受到一些谣言影响,但如今早就平稳了下来。 行人熙熙攘攘,尽显热闹与繁华。 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安静地行驶进,木轮在石板路上轱辘轱辘地转动,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就这样靠近了县府。 马车并未在县府门前停下,而是一转进了一个小巷,左拐右拐,在一扇不起眼、更偏僻的侧门停了下来。 马车上坐着的三人走下来,被一仆人打扮的人开门迎了进去。 直到进了县府,才有一发尾鬓白,五六十岁的国字脸男人迎了上来,头发用发冠扎起,身着颜色朴素的锦缎衣袍,身后跟着一个插金戴玉的妇女,看着三十来岁。 其余的仆人已然全部屏退。 国字脸男人面色恭敬,行礼: “久闻胡大人大名,如今莅临寒舍,在下甚是惶恐,生怕招待不周,可惜,不能传扬,不然,必定要连开七日酒席不停。” 这一幕若在外人看来,定然是有些滑稽的。 被那五六十岁的男人如此迎接的中年男子,单从外表来看,无疑是要年轻许多的,头发依旧乌黑茂密。 不过,在场的人却都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这中年男子,赫然正是从平乡县赶来的胡海。 一名筑基境修士,享寿五百,以胡海的年龄,完全可以当面前这男人的爷爷了。 而跟在胡海身后的两人,无疑是司文与薛虹。 这一次,袁帆并不参与任务。 胡海身为筑基修士,是必然需要动身前往的,在旁人看来,司文只是养气境,无论留下还是跟随前往,都不影响大局。 剩下的薛虹和袁帆,袁帆实力为凝法三转,薛虹为凝法一转,必须留一人驻守平乡县,无疑袁帆留下更为稳妥。 至于此次前往泗水县清除魔修,且不说有胡海带队,泗水县驻扎的凝法修士同样会配合行动,所以,纵使薛虹实力差上一些,也并无妨碍。 “王知县说笑了,我们这次前来,是有任务在身,怎么能贪图享乐。” 胡海语气淡淡,不急不缓,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 王知县哪敢说不,陪笑着,连连点头应是,同时,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侧方,退了半步的妇人,介绍道: “这是在下内人。” 妇人款款躬身,一举一动风韵犹存: “妾身见过各位大人。” “嗯。” 胡海只是点点头,大踏步略过众人。 王知县并不失望,转而靠近了司文和薛虹,态度热忱,奉承道: “两位英雄,此次前来泗水县,一路上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代表泗水县的所有百姓感谢你们,感谢两位的不辞辛劳,感谢两位惩除魔修,还我泗水县一片安宁……” 明明长着一张国字脸,看着方正,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说起来却半点不害臊,信手拈来。 说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反倒会让听的人不好意思了。 薛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有些不耐烦。 她本就是不怎么会掩饰情绪的人,平日里打交道的,更多是司天监的同僚,再不就是妖魔,倒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看起来惯会偷奸耍滑的人。 司文倒是笑了笑: “不好意思,王知县,您挡着我们的路了。” 王知县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但不到一秒,就和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退开,侧身让路: “是我唐突了,实在是见到两位英才有些激动,反应也迟钝了,两位请,胡大人想必已经先行前往了正厅,另外三位大人也已经在等候了。” 说着,便在前方带路。 胡海没有走得很快,后面的人紧跟着追上,一前一后进了正厅。 正厅内,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师父,你来啦!” 一个一米九近两米高的大汉走近,身形强壮,壮硕得像是一堵墙一样,并且不符合常规地留了一头短寸。 大汉口中喊的师父,赫然是胡海。 胡海看见这大汉,面色温和,也是带着笑容: “宋勇,你小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啊。” “唉,哪里不错了,待在这泗水县无聊死了,成天没什么事情发生,又不能随便离开这里,搞得我都没处打架发泄了,当初去平乡县,就该派我去才对。” 被称作宋勇的大汉,摸了摸脑袋,苦着一张脸。 “你小子,没什么事情发生,是好事才对,这说明一切平安。” 胡海摇摇头。 “各位大人,叙旧之事不急,不如先行坐下,让下人为各位奉上一杯茶水,缓解疲惫,稍后,也务必请赏脸,在府上用一顿简陋的晚餐。” 王知县神色隐隐谄媚,话里话外都将自己摆到了极低的位置,令人皱眉。 宋勇直言不讳,直接不耐烦挥手: “不用了,我们还有要事要谈呢,不用来打扰了,你快点离开就是了。” “是,是,在下不打扰了,这就离开。” 王知县脸上看不出半分愠色,离开时还将门给带上了。 他一离开,宋勇没等胡海开口说话,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抱怨道: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按职位,和我也是同级,却偏偏方方面面这样低声下气,我和他说了几次,他就是不改,以前哪样现在哪样,真叫人受不了。” 说着,这大汉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 原本想要斥责一句的胡海,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相信自己的这位弟子不会说谎,而且,那位王知县的表现,也说明了几分真相。 “各人奉行的生存之道不同,有朝廷约束,即便修士犯法,同样要依据律法处置,但总归是玄奇之人,能使术法,让普通人敬畏,有这样的表现,倒不算奇怪。” 胡海点评了一句。 “这是司天监的薛虹,你见过几面,应该认识,这是白鹿书院的学生,接了平乡县清理妖魔的历练任务,名为司文。” 胡海介绍完身后两人,又指了指宋勇说: “我以前在司天监带过的弟子,叫我一声师父,如今负责镇守泗水县,他身后那两人,是江兰与江红,一对兄妹,以前也在我手下做过事。” 从一开始就站在宋勇身后,没有说话,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男一女,闻言,向司文与薛虹两人打了招呼。 “好了,这些杂事以后再说,先谈正事。” 说着,胡海脚下,蓝色的光芒向外蔓延开…… 第二十九章 夜话 这蓝光自胡海脚下快速向着四周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房间,然后迅速隐于空气。 “这一个月,打探的如何了?” 胡海坐在上首,问宋勇。 他们三人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泗水县,四月一日早上才启程,是因为,没有提前到的必要。 毕竟,消息还需要确认。 胡海首先做的,是第一时间先传消息给了泗水县的驻扎修士,也即是宋勇,令他密切注意泗水县最近一段时间里的人员来往。 “按照师父的要求,加上王知县的配合,做了大量排查工作,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近来,泗水县的外来人员中,除去其他县城的商人、附近的村民,却有几人直接住进了客栈或是租赁的院落,却无所事事,不找工作,最多的时候,反而是在打听消息。” “其中几人,还见面了几次谈事情,因为怕被发现,具体谈了什么内容不清楚,虽然还不能确认他们魔修的身份,可也说明了一定的问题,正是怕有意外,我才会提前一月通知师父前来。” 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在该做的事上,宋勇却十分细心与谨慎。 “你做的不错。” 胡海没有指责宋勇的擅自决定,表示赞许。 宋勇顿时咧嘴“嘿嘿”一笑。 “那些可疑之人,需要密切注意,以防伤人,同时,最好能够提前确认聚会的准确地点。” 司文所获的木牌,相当于一个单向的接收器,在接收到信息之前,提供不了任何线索,无法反向推演。 “如果真是魔修,一切行动都需以隐秘为前提,不可让外人知晓,务必不能打草惊蛇,需斩除恶首,一网打尽。” “师父放心,目前有关魔修的事实,除了我们之外,只有王知县和他夫人知晓,并未外传。” 宋勇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 胡海点头。 “具体的事宜由你和王知县来安排,你来这泗水县的时间长,对这里比较熟悉,我就不指手画脚了,若是需要人手帮忙,让司文和薛虹他们辅助即可,而我,这段时间都会待在县府。”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宋勇性格直率,却不会让人感到讨厌,目光看向司文和薛虹。 “司兄弟,薛小姐,有些事还需要你们帮忙了……” …… 当日夜晚。 泗水县县府内,其中一间气派的卧房内,王知县坐着喝茶,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白日里面对胡海三人的谄媚,一张国字脸,倒是有了几分方正和威严。 那三十来岁的妇人,也是王知县的妻子,正给王知县按摩,一双没有劳作痕迹的手不轻不重地揉着肩膀。 “老爷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 妇人轻轻柔柔开口。 虽然妻子没明说,但王知县自然明白妻子说的意思,右手在放在肩膀上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叹息一声,说: “虽然有朝廷在,有律法约束,我这县官的身份,倒也比一些黄级的司天监成员身份还高,但,这方天下,地位最高的还是这些修士,统治这广袤疆域的,也终究是这些修士。” “虽说以我现在的身份,也能调遣他们,但谁知道这些修士心里是如何想的,说不准,觉得凡人骑了自己一头,心生怨恨,明面上,不会做些什么,但暗地里,却想办法让我们难堪,最可怕的是,我们只是普通人,只有一条命,这些修士打杀惯了,一气之下动手,如何能挡住。” “而且,这县里突然有了魔修潜伏,当真是叫我寝食难安,那些魔修与妖魔无异,若是大发狂性,学了些江湖把式的护卫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要靠这些司天监的修士。” “与其不知不觉生了间隙,倒不如一开始就客气一些,常人或许会看不惯,却不会生了恶意。” 妇人按摩的动作不停,轻声建议: “不若花钱、花些礼品,笼络一些修士,允以供奉。” “哼,见识浅薄!” 王知县冷哼。 “那些散修上不得台面,在朝廷都是被打压的老鼠,躲躲藏藏,如何敢在司天监的修士面前出现,至于那些书院的学生,一个个心高气傲,若是真要当供奉,也不会看上我这一亩三分地。” “与其奢望那些,倒不如从家里培养一個书院学生出来。” 妇人面上柔顺的表情微微僵了僵,却还是顺着王知县的话说下去: “志然是个好孩子。” 王知县面色柔和了几分: “志然是个有志向的,不枉我将他送上了秀才的位置,还找了陈老,求了一封举荐信,才得了一个书院学生的身份资格。” “唯一可惜的是,除了司天监和五大书院,朝廷律法中,不允许有修仙世家和门派的出现,即便志然的后代也跟着踏上了仙路,要么在司天监挂名任职,要么掩盖身份,成为散修。” “只是,苦了嫣然和业儿,没了丈夫和父亲在身边,未免心冷。” “你也是,志然虽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可到底占了个娘亲的身份,同为女人,志然的妻子那边,要多多关照,多说些知心话,开解开解。” “我懂的。”妇人垂眼。 “志然那小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连封信也不往家里送,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学得如何,总要和家里人说说才对,隔着白雾,我也没法进去探望探望……” 王知县脸上有了几分忧愁。 …… 第二天早上。 司文和薛虹便暗中出了县府,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在泗水县的另一个街区,一个脸庞圆润,下巴亦是有些圆圆的男人,摇着扇子,身上穿着的红白二色交织的衣服华贵精致,腰间挂着一块价格不菲的玉佩,通透温润,走路时,颇有些吊儿郎当。 看着便像是某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纨绔公子。 这公子后面,正跟着一矮小的男人,点头哈腰,眼神炽热。 “这院子不错,我买下了。” 这公子指着面前的一座装潢精致的院落,随口说道。 隔壁那座相比起来面积小得多,装修也简陋了许多的院子的门被打开,一男人探头观望。 “哟,是邻居啊,你叫什么名字,先认识认识。” 那富家公子神色轻佻,打了个招呼。 第三十章 易容面具 男人身材瘦长,一张圆脸无甚特色,过目即忘,乌黑头发高高扎起,梳得整齐。 眼色沉沉,扫了一眼那脸庞圆润的富家公子,着重在脸上停留了几秒,没说话,直接把门给关上。 “这谁?” 富家公子也不在意,挑眉问道。 “前几天住进来的,交了钱,只租了两个月的时间,说是暂时在泗水县落脚,具体的事我们也无权打听。” 那明显是中介的身份的矮小男人连忙回答,却也没说的太细。 这富家公子看起来对于继续追问也没什么兴趣,接下来,扔出了几锭金子,签了书契,收下钥匙与地契,房子便转移到了这富家公子的名下。 看着这富家公子出手如此大方,矮小男人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更是殷勤地自荐,能够介绍几个好的人牙子,添置一些仆人婢女。 富家公子闻言,也没拒绝,又扔出一块碎银,让矮小男人把事情办好。 不得不说,这矮小男人确实有几分人脉,不仅带来几个人牙子和一众仆人,还顺带找人把一些基础的家具添置好,打扫好了房屋,可以直接入住。 总之,诸多工作一直到晚上才弄好,当然,这富家公子光看那细白没什么茧子的手掌,就不像是干活的,从始至终,只需要坐着,动嘴指挥指挥就行。 入夜,这富家公子回到干净宽敞的主卧将门窗紧闭以后,突然在脸上摸了摸,一直摸到了脖子的位置,用指甲刮了刮,一张莹蓝色的如同流动的水所组成的薄薄的“面膜”被取了下来。 “面膜”之下,两团柔软的丝线掉了下来,那张有些圆润的脸顿时瘦了许多,露出瘦削清俊的五官。 正是司文。 他和薛虹的任务很简单,伪装成一个普通人,潜伏在那几个“嫌疑人”身边,接近他们,打探情报。 至于为何不是宋勇身边的江兰和江红出动,原因很简单,他们两個需继续待在县府,时不时在外人面前露面,让有心之人以为,泗水县并无察觉,也没有采取行动。 这种情况之下,考虑到一些特殊情况,胡海出手,使用法力制作了两张“易容面具”。 不仅如此,这“易容面具”还有着预警的作用,只要使用灵力试图将其摧毁,胡海那边会第一时间有所感知。 司文晃了晃手上那张莹蓝色“面膜”,无声感叹: “筑基境的法力实在神奇,居然可以直接制作这样子的道具,并且,哪怕离体一月两月,只要法力主人不刻意驱散,完全刻意维持,甚至,天然能与血肉融合,自带幻术效果,没有破绽。” 这里的幻术,是指这与血肉融合了的法力,会根据光线自适应,模拟出血肉的外形,足以欺骗眼睛。 所以,司文便用这“易容面具”简单改了改眼型,往脸颊两侧填了两团丝线,使得面庞一下子圆润了起来。 即便熟悉的人看来,也只会觉得有些眼熟而已,难以产生联想。 而且,隔着一道水膜,加上刻意的控制,传出的声音也因此有了变化。 “凝法境的法力虽说也是法力,比之灵力强横,却没有这种奇妙的变化,看来当真是应了那句俗语——筑基之修,行止皆为法。这法,不止代表法力融汇全身,代替了灵力的存在,也代指种种玄妙。” 按司文如今的片面理解,结合前世的见识来类比的话,那么,养气境就是传统的武术大师,凝法境则既是武术大师,却也能随时掏出几把机关枪给你的血肉之躯来个突突突。 至于筑基境,则是已经全身机械飞升的存在了。 可称为,“赛博宗师”! 司文呵呵一笑,将丝线团归位,“面膜”贴了回去,重新变回了那养的有些富足的富家公子。 “现在,我是林彦,一个不满家中安排,被严厉的父亲管制,终于选择外出游玩,暂时逃离,施放天性,出于对平乡县这边时有游荡的妖魔的好奇,来到了泗水县这里,哪怕不一定久居,也是一出手无比阔绰地就买下了一个大院落……” 至于其中的资金,自然由泗水县王知县提供。 司文灵点用惯了,接触的大多数也是修士。 何况,随着灵化程度的加深,修士身上一些属于凡人的生理需求是会减弱的,比如进食。 灵气改造了身体,使得身体的细胞除了分解食物的营养素提供能量,慢慢有了以灵气为能量供给身体的消耗的能力,而且,随着境界高深,会越发明显。 比如,处于养气境的那段时间里,司文尚且需要一日三餐,而到了现在,一天一餐就足够了。 很明显,越往后,普通的食物就越不需要,所以,凡人的金银也因此对于修士的价值不大,不必刻意收集。 “贸然接近只会惹人怀疑,接下来,我要做的,是维持这个人设,想办法和他交上朋友,引诱他泄露出一些消息……” “而且,这个身份对我来说也有好处,我可以光明正大在泗水县四处闲逛,找到机会前往泗水县的那座庙探查,很显然,这是很正常的,不过,调阅泗水县卷宗这件事,反倒是急不来,没有好的时机。” …… 隔天一早。 顶着林彦外表和身份的司文,在婢女的服侍下,用过了早餐,晃晃悠悠带着两个男仆出了门,正好看见了隔壁的瘦长男人。 对外,这瘦长男人租房时留下的名字是章中,这些信息,司文自然早已获知。 当然,明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在这南方,天气暖得很快,司文应季节地穿得薄了许多,修身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扇扇摇摇。 “哟,邻居,早上好啊。” 司文语气依旧轻佻,对着章中打了个招呼。 章中完全没理会,又回了院子。 司文只是笑笑,并不气恼。 他看不出来章中是否为修士,章中也看不出来他是否为修士,刻意收敛灵力,不外放的情况下,连筑基境都无法准确感知。 不过,司文倒是听过,到了金丹境,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修士的视界发生变化,一眼便能看出各种特异。 当然,身为金丹境的大修,也不会耗费精力在这种小事上。 接近章中还需要循序渐进,司文没有强求,维持人设,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姿态离开了这里…… 第三十一章 护山中合庙 连续几天下来,司文确实是一点正事也没干,纯粹是奔着花钱享受去了,赌场,勾栏,戏院……有一个算一个,去了个遍。 包括泗水县临近的泗水河,游船、踏青……顺带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 四月六日这天,司文寻了个机会,带上了两個比先前的仆人更强壮,更能震慑他人护卫,前往泗水县的庙宇,也称宫观。 名护山中合庙,供奉“降龙伏虎荡魔护灵真君”,位于迟青山峰顶,迟青山与泗水县距离不远,与泗水河临近。 说起这大丰王朝的信仰,倒不像前世有着教派之分,传闻,其起源是前朝与大丰王朝交替那段时间里,五位真君于人间显化,被凡人注视膜拜,因而立了神像,信仰渐渐也传播开来。 大丰王朝是不存在任何别的信仰,都会归于邪祭淫祀,受到打压,而五大真君的信仰,同样不被正式承认,只默许了百姓自发崇拜献礼。 而那高高在上的五大真君,五大书院的院长,也并不会对此表达何种意愿,他们根本不在乎。 迟青山不高,也并不陡峭,修了往上的阶梯,一路上都颇为轻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门,不少百姓穿行,前来祭拜。 往内,庙宇宫观建筑为传统的木结构建筑,以木架为骨干,墙壁用砖砌,瓦盖屋顶。 毫无疑问,最为辉煌的是主殿,居于正中,供奉着几米高的真君神像,两侧是配殿,为一众真人。 这里的真人,并非指的是化胎境和游神境的修士,而是百姓臆想的,侍奉真君的真人,各有职位。 来到这护山中合庙的第一时间,司文自然是花上一笔钱,联系上了当时给木珠手串开光的那位据说很灵的大师。 一名白发苍苍,留着花白长胡的老人,脊背挺直,看着就知道身体还极其硬朗,青色衣袂飘飘,配上那双深邃的眼神,自带一股独特的气质。 可惜,大师确实是大师,司文却是没看出什么特异之处,当然,不排除这位大师是刻意隐藏。 为此,司文又一次花钱求取了一条开光的木珠手串,但,哪怕他全程旁观,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存在有什么灵气的波动。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气馁,捐了一大笔钱以后,顺利在护山中合庙的配殿,也即是香客的临时客房顺利住下,待上一晚上,并有资格查阅这里的所有藏书。 花了不少时间以后,终于在一众内容普通的藏书里,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大丰二十九年,余避难而来,见迟青山峰顶留有一废庙,牌匾破碎,本名不可知,内里墙壁倒塌,有火烧之痕迹,却也可生火避雨,暂作安居之所……” “……庙宇内,供奉有两座神像,皆已残缺,一神像头颅被砍下,怒目圆睁,眼中两行血泪流下,另一神像身上多处残破,皆是刀削斧劈之迹,却依旧面目慈悲,神像不知名,只依稀可辨,其一为‘奉阴重水大慈大悲救苦真人’……” “……当日夜晚,忽闻一婴孩啼哭,不忍其被野兽吞食,抱入庙中,遍寻父母无法,以庙宇为家,自食其力,称此地为‘护山’,以祈安康,婴孩唤‘中合’,平顺一生……” 司文将书合上,若有所思。 “看来,这是这座庙宇建立的起始,而那两座神像,按照鹿老的说法,无疑是司家供奉的两位真人,毕竟,庆和府这块地区,以前只有司家统领,肯定不会容许其它势力公然立庙……只是,从那神像之上的惨状可以看出,司家覆灭,两位真人恐怕讨不得好,必然陨落凄惨。” “当然,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更在意的是,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了。” 这样想着,心下便有了决断。 于是,等到入夜的时候,司文在使用“易容面具”变成林彦的基础上,再度使用幻术做了一层遮掩,五官、体型、身高都有了一些变化。 使用幻术对衣物做了一定上的改变,然后,轻巧开窗,潜入了黑暗之中。 即便是夜晚,庙宇内也有人巡逻,不过,以司文的身手,自然不会被他们所发现,轻易避开。 可惜,主殿、侧殿、厢房、亭阁,逛了一圈以后,确实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和物品,没感受到灵气的波动,也不存在想象中的源自血脉的吸引。 “这么多年过去了,庙宇一次次翻新,就算有什么痕迹,估计早就被清理掉了,那两座残破的神像也是,估计是随意找了一处地方给埋了……按理说,原先的遗迹之上,一些司家的东西总会遗留下来,要么真清理得干净,要么,被特殊封存了……” 无声无息间,司文回到了房间里,解除了幻术。 “这次只能算初步探查,只来这一次还不够,得找机会再来一次。” 司文轻吐一口气,有了决断。 “下次需要准备一下,不只是供奉神像的主殿侧殿,最好,还能去那位大师的房间里,看看有什么机关存在,这次上山,有些匆忙了……” …… “章兄,我在墨莲居订了个天字号包厢,要不要一起来吃顿饭。”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人设表演,加之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的一些信息,也终于让章中放下了一些戒心。 起码,司文已经成功请章中喝了几次酒,吃几次饭,都是泗水县这地方能提供的最顶尖的好东西,全程都是司文花钱。 如这墨莲居,在庆和府有多家连锁,属于顶尖的酒楼,价格昂贵。 司文自然看得出来,章中认可了“林彦”这一表现出的人设以后,完全就把林彦当成了冤大头,免费吃喝。 修士可以减少进食并不代表不能进食,又不是味觉失效了,照样可以用各种手段满足口腹之欲。 当然,感官上的加强,也代表着对食材、调味的愈加挑剔。 “可以。” 章中头发梳得整齐,态度比较冷淡,眼神扫过“林彦”的时候,一抹不易察觉的傲然划过眼底。 第三十二章 鹿年贡酒(求追读) 司文心中嗤笑,大概也能猜到,无非是修士对于凡人的一种高高在上,这种心态不一定普遍存在于修士之中。 但他也懂,当你有了轻易决定他人生死的力量以后,就很难将双方放到平等的位置当中。 不过,面上却没有半分表现,司文摆出哥俩好的姿态,直接揽上章中的脖子,放在另一边的肩膀上,带着他往前走,高声嚷嚷: “章兄,这次你可一定不能缺席,我提前预定了几天,才好不容易在墨莲居买到了一壶上好的鹿年贡酒,今天一定要带你去尝尝。” 原本想要直接挣脱司文的手的章中,听到这话,顿时没了动作,轻微地咽了咽口水。 对此,司文并不意外。 虽然章中对他有着防备,但一些小爱好还是能摸清楚的,比如酒,他看得出来,章中极其嗜酒,尤其是那些好酒。 而说到好酒,这鹿年贡酒是必然避不开的话题,由鹿年堂所酿造,专供皇城,每年只有少量流出,要不是这鹿年堂就位于庆和府,泗水县的墨莲居还真不一定能到手一壶。 当然,那些如流水一样花出去的灿灿金银,也是其中的大功臣。 虽说修士可以用灵植酿酒,滋味比之凡间的普通的酒肯定更好,说不定还能有特殊的作用,但,哪个散修能如此奢侈,别说散修了,大多数司天监和书院的学生一样做不到,换成丹药不是更值当吗。 就这样在章中的顺从之下,司文将他拉到了墨莲居中。 一看到司文顶着“林彦”的这张脸到来,立马就有人跑了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哎呦,林爷,你可算是来啦,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一直在催的那壶贡酒,也温好了,随时准备送上来呢。” “林彦”这些天的钱可一点不算白花,谁不知道,泗水县来了这样一个出手阔绰的大爷。 司文哈哈一笑,扔出一块银子当这小二的小费,小二手忙脚乱接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这时候,又有一人腆着脸接近,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笑嘻嘻: “林哥,您又来吃饭了,带我一个呗,正好小弟我今天中午还没来得及吃上饭呢。” 这男子正是司文这些天结交的狐朋狗友之一,家里在泗水县有几间铺子,也算是富贵人家,但哪里比得上“林彦”这般,花钱如流水,要是真这样做了,不说能不能承担起,怕是要被父亲直接打死。 “那不行,今天是这顿,可是特地请我章兄弟吃的,至于你,下次再聚吧。” 司文挥挥手,带着章中径直上了楼。 后面那油头粉面的男子眼神流露出几分疑惑,这章中他也见过,不过看起来是个普通人家,神色冷淡,端的一副不与世俗同流的清高模样,哪里值得林哥这么看中。 天字号包间中,红泥火炉融融生暖,熏着海棠花气,各色菜肴以白玉小碟端上,香气扑鼻,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不过,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这個。 一个蒙着轻纱的侍女款款走近,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取出两个酒杯,为司文和章中一人倒了一杯,酒液清澈,刚一倒出,便有香味弥漫散开。 “好了,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司文挥手让侍女离开,举起酒杯,对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章中: “请。” 章中同样举起酒杯,轻轻一碰: “请。” 酒一入口,瞬间感受到了不愧是玉肪流膏,芳腾齿颊,隽美非常。 “好!” 章中面色染上一丝红润,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赞叹连连。 “这鹿年贡酒,果然名不虚传,一朝亲近,便如佳人在畔,齿颊生香,心神为之陶醉,后劲绵绵,清淡幽香在唇舌与咽喉之间缠绵悱恻,徘徊不去。” 显然,这酒甚合章中心意,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至于司文,本身是不爱喝酒的,但前世应酬却不得不喝,但这种喝酒,也不是为了品酒,更多只是囫囵吞下,为了取悦领导,胡塞海填。 导致他对于酒,本身是有种厌恶的。 但此时换了一种闲适的心态,细细品来,倒也真得了几分酒的妙趣,觉得章中的评价恰如其分。 “章兄觉得满意就行,我对章兄一见如故,非是常人,值得深交,也这次酒席,若不能讨章兄欢心,那也就白费了。” 或许是因为有美酒的加成,章中也觉得眼前的林彦十分顺眼,当即应和了几句。 在司文的有意引导之下,章中难得有如此谈兴,不过,司文始终没触及敏感的问题,怕引起警觉。 吃到一半,反而开始抱怨自己父亲管得如何如何严厉,自己不想要按照他的安排生活,对读书科举没有兴趣,也不爱做生意,干脆拿着钱出来玩几个月再回去。 “对了,我是,听闻平乡县被妖魔毁坏,如今,尚有妖魔流窜才来到这里的,章兄,你,你,有没有见过,呃……妖魔的模样,比之野兽如何,我小时候还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吓唬人的传闻呢……” 林彦眼神透出些许迷茫,面色酡红,说话磕磕绊绊,显然是已经醉了。 那鹿年贡酒的后劲不小。 “妖魔啊……” 章中举着酒杯,嘴中喃喃,目光不知看向了何处。 “你说,我要,不要,试试,去白鹿书院试试,看,能不能成为书院的学生,以后,也当一个修士……” 此时的林彦已经半趴在桌子上,已经迷迷糊糊了。 他们两个可不止喝了一壶鹿年贡酒,后续,还叫了不少其它的好酒上桌,虽然不比鹿年贡酒,但也算相当不错了,最主要是量足够大,花钱就能买。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不想成为书院学生,可惜,这世界上大多事情是没法心想事成的,天赋阻碍了一切,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通过那道云雾。” 章中感叹。 “那,难道,我一定就不行吗,不行吗,不能修炼吗……” 林彦大着舌头嚷嚷着喊道。 “也不是不行。” 章中喃喃回答道,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连忙找补: “我是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肯定是有许多方法的,只是我们不曾了解。” 当看到林彦这时候已经完全趴下,不再有动作,慢慢打起了呼噜,章中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叫来侍女吩咐了几句,便直接离开了这里。 至于林彦,在后面的时间里,被墨莲居的人妥善安排,联系了仆人,雇了一辆马车,将人给安安稳稳送回了家。 林彦被服侍着脱去外衣,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但,等到仆人一离开,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第三十三章 法器惑心(求追读) 顶着“林彦”外壳的司文从床上坐起,轻笑: “看来,事情有了些进展,不枉我如此耗费力气。” 一直到了晚上,司文才假装酒醒,从房间走出,等用过了晚餐,装作困顿的样子又回了房间。 而房间内,此时无声无息多了一个人影,站在阴影之中。 司文并不奇怪,拱手行礼,喊道: “胡大人。” 来人正是胡海,此时的他穿着一身浅蓝色便装,手中持着一根红色笛子,隐隐有虚幻之感。 胡海语气温和,赞扬了一句: “你做的不错,成功和章中打好了关系,投其所好,让他产生了一点点冲动,而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见司文瞟了一眼笛子,带有好奇,胡海便将笛子扬了扬,解释道: “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这笛子正是那梦蛛遗留的口器,因属相十分特殊,我便将其保留了下来,托了我一个朋友,将其制作成法器。” 法器,司文听到这个词汇,眼中有着几分羡慕。 虽然他不擅长使用兵器,但如何不想要拥有一柄法器,可惜,价格实在太贵了。 符、丹、器、阵,修行四辅道,一个比一个门槛更高。 符师需要学习特殊的灵纹,熟练以后,养气境后期便可以使用灵力绘制出低品阶的灵符。 丹师,需要属相至少包含木行、火行两种,所以,除了少数灵魂特殊的存在,大多数需得至少凝法境,才能有资格成为丹师。 而炼器师,要求更高,筑基境起步。 因为,炼器师练的,是法器! 炼器领域中,养气境妖魔身上的材料,灵性流失快,没什么太大的价值,往往只能作为辅助使用。 只有至少为凝法境的妖魔身上的的法化部位,其上凝聚了一道“法”,才能充当主材。 而融汇这些法化部位,需以法力锤炼,凝法境修士的法力比较死板,还无法如此操控自如,只有筑基境,才能做到。 炼器师要做的,便是通过各种方式、手法,强化材料其上的“法”,并通过法力熔炼,搭配不同的“法”,制造出想要的效果。 正因为这样,需耗费至少筑基境修士的精力锻造的法器,材料暂且不提,其中的人工费,司文如今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可惜,没有适合的‘法’进行搭配,即便制作成了法器,对于筑基境,也完全起不到作用,只能针对凝法境、养气境的修士起效,它唯一的作用,便是牵动人心底的想法,放大欲望。” 胡海继续说道。 结合那日那只魇蛛的特点,司文也大致有些明白了,那只凝法境的魇蛛身上,应该一共凝聚了两道“法”,一道聚于外壳,有替死之效,一道聚于口器,可以牵引念头,勾动欲望。 这也正是那魇蛛曾经对薛虹和司文所做的。 胡海将笛子送至口边,轻轻吹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司文同样听不到声音,全程都没有受到半分影响,就像是压根没有启用笛子上的“法”一样。 不过他可不会傻到以为,这位筑基境修士,是在做无用功。 大约十几秒以后,胡海停止动作,收起笛子,语气不急不缓: “好了,章中今天心底产生的一些冲动已经被我放大,会逐渐在他的心里扎根,影响他的潜意识,这几天,你不必过于着急,按照之前的模式和他相处就行,如果过于突兀,令他生疑,这种引导反而会失效。” “你也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薛虹那边的计划也在顺利推进,即便失败了,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多影响,无非是麻烦一些,不过是些魔修,要不是担心伤害百姓,以及留下后患,何必这样麻烦。” 这次的任务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方式。 如果说,司文的人设是被家庭压抑太久,对妖魔好奇,想要踏入修行路的富家子弟,那么薛虹扮演的,则是一個散修,有着聚会令牌的养气境散修。 如果直到聚会那天来到,还是没有太大的进展,那么,薛虹就会直接用这个铺垫好的身份,混进去,找准机会传讯,通知胡海到来。 毫无疑问,薛虹的任务会更加危险。 胡海说完,一道蓝光将他包裹住,表面水波流动,几下扭曲以后,光线闪动,与环境同化,隐于黑暗,而后朝着敞开的窗口迅速飞了出去。 司文看着这一幕,眼中有光芒闪过。 “筑基境……” 心中,对于提升到这一境界,又多了几分渴望。 “关于带‘林彦’踏入修行界这件事,不能由‘林彦’提出,不然显得太急切,会惹人怀疑,尽量以暗示的方式,在日常的相处中,更多地表露出‘林彦’这方面的心思,引导章中提出……” “按理说,但凡章中足够谨慎一些,这些事情是不会成功的,不过,连潜意识都被影响,被改变,又还能坚持多久呢,人并非完全的理性,感性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最擅长的,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说服自己……” …… 聚会共饮鹿年贡酒的隔天,司文和章中聊了几句,保持克制,只简单提了一句昨日醉酒之事,说自己说了些胡话,只是眼中隐有落寞。 之后,约好下次若是有了好酒,便一定要再次相聚。 至于章中,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眼神中有着些许疑惑,几分复杂,在思索犹豫着什么。 …… 至于司文,出了门,此刻正因着兴趣,走进了街角的一个书肆中。 书架上大多摆着的是一些杂记,记载着各地山水景色、风俗,笔者写下感想,还有许多各种的怪奇传闻。 而这些传闻中,又以不同种的妖魔作为主类。 比如,羽人。 据书上描述,这是生活在羽山的一种生物,外形类似人类,口中尖牙密布,身有毛发,双手双脚都是爪子的模样,背后生有灰白的巨大羽翼,可以带动着它们飞行。 去山上砍柴的樵夫,偶尔便会看见它们的踪迹,从天空掠过,或者捕食一些野兽食用。 “这羽山,确实是庆和府的一处山名,不过,是否有羽人,那就不知道了,或许真,或许假,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司文暗自思忖。 第三十四章 外朝之疑 司文的视线在一本本书上掠过,连他也不由得感叹,这里的书籍很是丰富,大丰王朝七十二府,关于风土人情,居然都有所涉及。 不过,大丰地域广袤,光靠这么一些书,不可能详细尽述。 “只是,怎么没有有关外朝的书,到现在,我居然对大丰王朝之外的情况,半点不知晓。” “原身的记忆也并不涉及,不过,细想一下,这倒正常,毕竟原身只是一个普通人,教育程度不高,所处的位置限制了他的眼界……” 但如今的司文毕竟和原主不同,成功成为了一名修士,踏入修行之路。 而且,大约等风属灵力积攒足够多,并且学了风属术法以后,就能如袁帆一般,御风飞行,遨游天地。 等到以后境界足够高了,定然不可能只局限于大丰王朝。 光靠自己找,无疑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于是,司文走到书肆主人,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面前,问: “这里,有没有一些关于外朝的地理人文杂记呢?” “外朝的?” 中年男人脸色疑惑,嘴里重复了一句,而后摇摇头。 “没呢,没呢,哪有这玩意。” “怎么会没有,没人出去走走吗,而且,大丰王朝总不能完全封闭吧,不需要外交?一点消息也没有?” 司文有些疑问,不过这些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也只是觉得,或许是这书肆主人没有收集。 所以,他换了个问法: “那,大丰王朝之外,其它王朝、国家,名称如何,是否有人去过,店家是否了解一些?” “大丰王朝之外?” 中年男人脸上迷茫更甚,紧接着,突然有些不耐烦: “我哪知道,这又不重要,不想买书就赶紧走,问东问西的,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司文对书肆主人的态度转变不在意,但心里却多了一些疑虑。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哪怕是在大丰王朝最顶级的修仙学府之一,白鹿书院中,外院的天一阁,他同样没看到,提到了有关大丰王朝之外的地理书籍。 “或许,是我多想了,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不过,也正好,当初有关梦蛛源自外朝的知识,还是袁帆师兄向我介绍的,等回了平乡县,可以和他聊一聊,他应该知道……” 出了书店,回到繁荣的集市上,司文的脑子里,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才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司文看着那身影,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那张清秀的面容,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那分明是,叶师语! “她应该是在书院才对,难不成是接了什么历练任务,可是,泗水县这边,没有必要再派一位凝法境前来,而且,若是真在泗水县这边有任务,必然会和当地的宋勇对接。” 眨眼间,司文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或许是自己申请下山的。” 书院并非囚笼,学生想要下山除了接取任务,还可以自主申请,当然,是有着一定的时限。 司文就这样看着叶师语隐入人群中,逐渐远去。 叶师语穿着青衣,似乎尤其喜爱这一颜色,但并没有认出来司文。 这也正常,毕竟司文脸上戴着的“易容面具”,是筑基境的法力所制作。 “只是,那個方向是……” 此时的司文,已经完全看不见叶师语的背影了,可是,当他朝着这个方向向着远处眺望的时候,可以看到,那座并不算高大陡峭的迟青山若隐若现。 而迟青山之上,矗立着护山中合庙。 它的前身,乃是前朝世家司家供奉两位真人所建造的庙宇。 莫名的直觉告诉司文,叶师语就是冲着护山中合庙去的。 她去那里干什么? 有什么原因吗? 和司家有关? …… 纷杂的思绪自司文的脑中不断冒出,最终凝成一个念头: “跟上她!” 在外人的视角看来,这位富家公子不过愣神了几秒,看着一个方向不动,而后脸上露出轻佻的笑容,手上折扇啪地一下打开。 “刚才走过那姑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走,我们去瞧瞧,认识认识。” 司文摇了摇扇子,下巴一扬,带着两个护卫便进入了人群。 放在路人眼里,无非是一纨绔子弟看上了某一民家良女这样的老套剧情。 司文光明正大地在路上走着,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完全符合现在这个身份的举止。 街上人太多,叶师语的速度也快,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见自家主人“林彦”有些失望,一旁的护卫十分有眼色,顿时站了出来,主动去周围打听消息,约摸几分钟后回来,低声汇报: “公子,听其他人说,那位姑娘雇了一辆马车,目的地是迟青山,大抵是想要去迟青山峰顶的护山中合庙。” “林彦”顿时扔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给护卫,这护卫顿时心中一喜。 “那就走吧,去护山中合庙一趟。” …… 迟青山并不远,哪怕步行也不耗费多少时间,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不过,那护卫是个有眼色的,怕自家公子跟不上心仪姑娘的步子,也雇了一辆马车。 不多时,便到了迟青山山脚,沿着阶梯往上,司文再一次来到了这护山中合庙。 他倒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契机。 本来,他的想法是比较正式的拜访,然后趁着夜色,使些手段将那大师迷晕,去大师房间里搜一搜有没有特别的东西,比如机关。 内心哀叹一声,但面上,也只能继续维持“林彦”的人设了。 打听消息这事,自然不可能是由“林彦”出面了,他只需要适当表现出一些焦急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身后两个护卫就行。 事实证明,世上的许多事,都能用钱解决。 有关那青衣女子在庙宇里的一间临时客房住下的消息,以及具体的房间的位置,同样被得知。 司文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脚步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下,刚想敲门,不出意外,门被先一步打开。 当然,司文面上,还是需要露出一点惊愕的情绪的。 “有事?” 叶师语双手环抱,半靠在门上,挑眉,有些疑惑地问。 第三十五章 植物的信息 司文将脸上的惊愕收敛,轻轻摇扇,顶着“林彦”那张脸,扯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齿: “姑娘,我名林彦,如今四月,观这迟青山上也算是春色动人,不如和我一同在山上走走,踏青游玩如何?” 叶师语眼神流露出几分兴味,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林彦”,视线在“林彦”脸上多驻足了几秒,随口笑着说: “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哦。” 说着,便将门直接关上。 司文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几分茫然。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实际上,此时他的内心,却是已经为自己那刻意浮夸的表演感到有些恶心了。 叶师语的拒绝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拒绝了,他也好继续按着剧本演下去。 接下来,司文很好地扮演了一个被人拒绝,却又不甘心的男人形象,三番五次试图纠缠,最后,却只能在唉声叹气中,被护卫劝着,在这护山中合庙住上一晚。 …… 入夜。 司文坐在床上,没有入睡,也没有修炼。 他在等待,等待着叶师语展开行动。 为此,他特地找了叶师语旁边的房间住下。 “时间差不多了。” 司文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隔壁,敲了敲门。 一个很直接的判断方法。 即便叶师语在房间,开了门,也不会影响什么,大不了,让“林彦”这个形象再恶化几分,反正,“林彦”干的事,和他司文有什么关系。 “果然不在。” 作为一名修士,不可能连敲门声这样明显的动静都无法察觉,没有反应。 所以,叶师语显然此时已经离开了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司文下决心来跟踪,自然是有着一定的办法的。 他先是用幻术给“林彦”的外表又披上了一层遮掩,而后,走到院子里,找了一棵最茂密的植物,手中有点点绿光浮现,轻轻抚摸上植物外延的枝叶。 “植语”! 从司天监挑了几门术法以后,司文自然不会浪费时间,立马上手习练。 “水幕”的入门和熟练依旧极快,不过几天的时间便能够使用,似乎他所有的天赋都点在了水行属相之上了。 除了“水幕”以外,剩下的三门木行术法中,司文最终选择了“植语”,而在木行属相上,他的天赋平平,到现在,“植语”已经学会,可另外两门术法尚未开始。 而现在,他就是借助植物,探查过去残留的一些信息。 司文闭上了眼睛。 植物是没有视觉的,它无法看到并记录院子里是否有人类走过,即便通过术法,也无法将之重新构建出,不过,那从土面传达至根须的一次次的轻微颤动,在这种奇妙的感官里,竟变得分外明显。 那也是信息。 那颤动的一个個点,连成线,向着院子外延伸,为司文指明道路。 这株植物根须所触及的地方,都是“植语”可以搜索到的范围。 而很少人能知道,那样一株冒出脆弱的绿叶的小小植株,其遍布地下的范围,会如此之广,超乎想象。 司文多次使用“植语”,排除掉一些杂乱、在植物的奇异感官中,有着明显差别的颤动,避开巡逻的人的耳目以后,最终,在一间厢房前停下。 看清楚厢房位置以后,司文不由得挑挑眉。 这正是那位大师的房间,从“植语”的指示来看,显然叶师语已经捷足先登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房间果然有着秘密。 司文潜入了房间中,房间里,在床上安睡的大师,赫然已经晕了过去,哪怕外界有动静,但没有一段时间,也醒不过来。 叶师语做了司文原本想做的事情。 随意扫过房间内的布置,没有半点异常。 不过,“植语”所指示的颤动,就消失在了这间房间的面前,很显然,叶师语进了这个房间以后,就消失了。 司文没有焦急,一呼一吸间,房间里有白雾凝聚出,贴上了墙壁、地板,顺着缝隙向内渗透,蔓延着他的感知。 “那里,是空的。” 司文感受着白雾传来的“反馈”,眼睛一亮。 他感受到,白雾艰难渗透的过程中,有一面墙壁背后突然失去了阻碍。 尽管发现了关键所在,可司文有些犹豫。 他不确定是否应该现在就进去探查,他确实想要探索前朝世家司家留下的痕迹,但,多了一个意外因素以后,这就值得思考一下了。 是继续前进,搞清楚叶师语的秘密,还是就此撤退,以后找机会再来。 司文并不是鲁莽的人,最终,下定了决心,操控着白雾向着窗外飘去,任由其自然消散,没有留下痕迹,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许多时候,事情往往不朝着个人意愿的方向而发展。 那扇分隔房间和密室的墙壁,就这样打开了,发出不太引人注意的,隆隆的响声。 一道匀称高挑的身影逐渐显现,手指上,缕缕白色雾气化作一条长蛇,在指尖游走。 就和司文第一次与这位叶师姐见面的场景那般。 “跟踪别人,还是需要小心一些,你在房间的动静有些太大了。” 叶师语笑意盈盈,明亮的双眼并无阴霾,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的样子,也没有发动攻击的样子。 她话一说完,便不再操控指尖的白雾,任由其自然消散。 这些白雾,很显然正是司文使用“凝水术”所凝聚的。 而白雾渗透的过程,估计被叶师语抓个正着。 “你察觉到了我在跟踪你。” 司文语气凝重。 “不,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踪的,我也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手段找到这里的,我只是,一直在这面墙壁后面等着而已。” 叶师语语气淡淡。 “什么意思?” 司文眉头皱起,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有人跟踪,但又偏偏在墙壁后面等着? 叶师语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思索了几秒,一拍手,说: “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叫林彦吧。” 司文的面色顿时更加凝重了,但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叶师语看出了他真正的身份呢。 还好,暂时只看出了一层套娃。 心里的这些想法快速闪过,但嘴上,还是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原因,一是你身上的这层幻术太过拙劣了,虽然幻术破解前,我无法透过幻术看到你的样子,但幻术的使用痕迹实在是太过明显。” 叶师语并不遮遮掩掩。 “另一个原因呢,只有这个原因的话,也只能确定我的外表是假的,但并不能把我和林彦联系起来吧。”司文表面上略微放松了姿态,维持着暂时的平和。 “另一个原因就比较特殊了……” 叶师语叹了一口气,说: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不等司文再次表达疑问,叶师语神色幽幽,语气隐隐缥缈,似真似幻: “血脉,在呼唤着我们……” 第三十六章 血脉的吸引 “血脉,在呼唤着我们……” 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房间里,霎时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如此明显。 只余下叶师语的那句话,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悠远绵长,荡起层层的回音,环绕耳边。 司文因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许久之后,才艰涩地吐出两字: “司家……” “看啊,你果然不是偶然来到这座庙宇,想必是提前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叶师语呵呵一笑。 “我该叫你什么,还是林彦?” 她的语气带着调侃。 司文的心态也平复了下来,吐出一口气,说: “我是司彦。” 是的,他又给“林彦”这一身份加了个套娃。 总之,司文和“林彦”,本就是应该完全分割开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从今天我们两个在街上相遇的短短的时刻,你就感受到了我身上的血脉,而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你,会跟踪你,可以靠近你,其实,是源于血脉的吸引……” 司文思索着叶师语的话,整理出这样的一条逻辑线。 当然,也是按照叶师语自己的意思,将自己的“搭讪”推到血脉的吸引上面,不让叶师语因此察觉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他突然想到,既然叶师语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司家血脉,是否意味着,在白鹿书院的时候,就已然察觉。 “可你又怎么能感受得到,我身上的血脉,我却无法……” 司文迟疑着问道,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叶师语明亮的眼神暗了暗,轻声说: “你接近我,大概率是源于血脉的不自觉吸引,而我能看出来你身上的司家血脉,原因很简单,我身上的血脉已经处于半觉醒的状态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紧急出发,赶来泗水县这里,寻找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司文顿时明白,看来,叶师语的血脉在云雾山脉上的时候尚未觉醒,所以,也无法看出当时的他身上是否有着司家血脉。 不过,会有所怀疑是肯定的,毕竟姓氏为司,又是这庆和府之人,大概率就是前朝世家司家的后裔。 当然,也正因为这样,反倒把司彦和司文联系起来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这庆和府别的不多,司家后裔认真找找,真能找出一大堆。 “如果按你的说法,司家后裔会因血脉的吸引而相聚,那么就不该是如今这样,完全散落的分布各地。” 司文皱眉。 “真人血脉的吸引并非你想的如此强大,主要原因还是我身上的血脉已经处于半觉醒的状态,而且,我们两个的距离足够近,另外,伱会被吸引而来,也恰恰表示你身上的血脉足够浓厚。” 叶师语呵呵一笑,之前有些黯淡的眼神仿佛只是刹那的幻觉,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明亮。 浓厚……司文默念着这一词语,此时心里想到的,却是原主经历过的一次血脉觉醒,比叶师语的状况还要糟糕,直接激发了血脉咒术。 或许,这能侧面证明,原主可能确实基因突变,发生某种“返祖”现象,身上有着比较浓厚的司家血脉。 “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什么?” 司文吐出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身上的血脉已经半觉醒了,如果再不追寻压制的办法,迟早会被血脉咒术吞噬生魂。” 叶师语将一缕垂落额前的发丝拨至耳后,一转话风,眼睛直视着司文,单刀直入地问道: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是就此退出,还是,和我一起前进,追寻前朝遗留下来的痕迹?” 司文顿时陷入了踌躇之中。 但他并非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一来,他和叶师语也算是认识了不短的时间,从那段时间的相处中,可以看得出叶师语并不是什么城府深、奸邪之人。 二则,丹田中那块可以替死的外壳还在,而且,实在不行,他大不了暴露身份,触动“易容面具”,通知胡海到来,以筑基境的飞行速度,来到这迟青山峰顶,要不了多少时间。 最重要的是,血脉咒术如今确实是捆缚在他身上的一道隐形枷锁,看似毫无危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他不能赌到时候灵魂深处的《列仙传》可以护住他。 “走吧。” 司文向前迈出脚步。 叶师语拍手称赞: “很好,就是这样,叫我司语就行。” 司语……司文心想,恐怕这才是叶师语以前的名字,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改成了叶师语。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不怕我出手害你?” 有些事,说开来才好,免得猜忌。 “那倒是不怕,不是因为对实力有信心,而是对我来说,死在血脉咒术之下,或者死在别人手里,差别不大,前路未明,很难说哪个风险大一些。” 叶师语看着司文走进密室,语气淡淡,目光却又亮了几分,炯炯有神。 “我的直觉告诉我,带上你会是一件好事情,而且,如果我真因为我的错误决定,就此死去,那我也不会为此后悔。”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司文,然后在一旁的凸起一按,墙壁缓缓合拢,环境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但也只是下一秒,这里被重新照亮。 叶师语的左手手掌,此时正托着一团漂浮的火球。 司文对此没有太多意外,专注于观察环境,密室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刚刚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和叶师语的对话吸引,倒是没有注意,这個密室分外狭窄,即便是两个人站着都显得有些挤了。 而唯一的通道,是脚下的一扇不大的木门,被一把黑沉沉的锁给锁住。 就好像,这个密室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遮掩这扇木门的存在一样。 “当初这座护山中合庙被修建起来的时候,前朝司家早已覆灭,而司家残留的痕迹,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就如这通往地下的木门,以及这狭小的密室,很显然,是后人刻意修建起来,想要遮盖什么。” 叶师语声音轻微,半蹲下身,右手指尖一道细小的水刀飞出,将黑锁斩成两半,拉开木门,露出里面向下盘旋的楼梯。 “你说,他们为什么选择遮掩呢,这种明显不简单,甚至涉及了前朝的遗迹,在大丰建国起始那十几年,可是抓的十分严的,按理说,应该第一时间上报司天监,交给他们处理。” 一边向下,托举这火球在前方带路的叶师语,一边开口述说。 这些信息,倒是司文所不曾了解的。 毕竟,他穿越至今时间说不上太长,也不过一年多一点,肯定很难了解全面。 叶师语没有停顿: “是藏着难以抗拒的诱惑,还是,无法割舍的某种羁绊……” 第三十七章 法力不稳 “我不懂你的意思。” 司文看不清前方的叶师语的表情,语气里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你是因为什么,才想到来这探查的?” 叶师语的语气突然有些古怪。 司文也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但难得老实一回,说了实话: “一个前朝老人的消息,司家在庆和府留下了不少庙宇。” “没有别的了?” “没了。”司文摇头。 前方的叶师语沉默了几秒,忽地由衷感叹: “你的胆子可真大。” “要知道,前朝之中诸多世家之中,司家也是比较独特的,皆因为,司家是以一座座供奉真人的庙宇为核心,也就是说,这些庙宇,既可能有着重要的信息,但也会是藏着危险的地方。” 司文眼神顿时瞪大。 他之所以立马就决定要探查庙宇,一来司家早已覆灭,二则是,那些庙宇是用于供奉真人而用,又不是司家的祖地,总不至于现在还残留着危险。 万万没有想到,司家会如此特立独行。 “所以,你要退出吗?”叶师语显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语带调侃。 司文摇摇头。 “既然已经进来了,也没有退路了。” “不过,你只知道了司家在庆和府有庙宇残留的消息,又怎么确认,这座护山中合庙一定是呢……” 叶师语话尚未说完,沿着纵深向下盘旋的楼梯,两人终于进入了一片广阔的空间,环境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盖因那墙壁上的攀爬的密密麻麻的藤蔓,附着淡淡的蓝色荧光,光线四散开,照亮了这有足球场大小的地底空间。 地上铺着的是带脉络的石块,质地有些奇特,从石块的缝隙中,坚强的冒出了一株又一株的植物,外形各有特异。 凌乱的地面上,横躺着几具干萎的尸体,已经死去了多时。 “我在这座庙宇里提供的藏书里找到的,上面写了这座庙宇的前身,供奉着两位真人,所以基本可以确认。” 司文随口回答着叶师语尚未说完的问题,却突然察觉了那些植物的异样,骤然陷入震惊: “那些,居然都是灵植!” 叶师语自然也看出了那些植物是灵植,不过,却并没有因此有何反应,反倒是思考着司文的回答,摇头喃喃: “不,有些不太对劲……” 话音刚落,一旁的光线突然扭曲,一个体长两三米,身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鳞片,巨大的两只眼睛深蓝,形似穿山甲的生物出现,张开双爪,扑向了司文。 与此同时,一道土墙自地面快速形成,阻挡了一秒,司文也早已做出了反应,往旁边跳开。 “水行属相的凝法境妖魔!” 叶师语提醒了一句,同时毫不留手,黑褐色的一道流光吐出,直接当作武器,朝着妖魔飞去。 土行属相的法力,克制水行! 那妖魔并不惧怕,张嘴一声嘶吼,鳞片上绿光大放,化作盾甲,竟然就这样直接挡住了流光,令其不得存进。 “还有木行!” 叶师语眼神一凝,不再留手,又是两道流光飞出,一道莹莹蓝色,泛起潮湿之感,一道通体青绿,一眼望之如沐春风。 司文并不意外,这位叶师语师姐在外院也算是一个天才人物了,虽然风头比不过丰兴朝,但也有希望晋升内院。 土行法力被抵挡后飞回,三道流光于半空中纠缠,轰然破碎。 地面顿时震动起来,大量的石砖破碎向旁边滚落,道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青色藤蔓向上生长盘旋,半空,一道道水流凝聚,向着中心汇聚。 不多时,一个七八米高的巨人赫然成型! 土作身,木缠绕,水胶合。 巨人整体如人形,双手却是巨锤形状,大量青色藤蔓缠绕其上,没有五官,蓝色的纹路遍布,泛着荧光。 司文也是书院出身,特意了解过一些,此刻立马知晓这招的来源,这是自“灵鹿图”上领悟的三种属相的根法所搭配形成的。 “聚土”、“生发”、“唤灵”! 有一种说法是,司文学习的“小生发术”,其实就是“生发”这一根法的简化版本。 巨人甫一出现,穿山甲妖魔立马感受到了危险,慌忙逃窜,妖魔虽然没有智慧,但还是懂的趋利避害的。 巨人一锤下去,地面顿时轰隆隆震动,仿佛地震了一般,一个大坑顿时出现,早已躲在了一旁的司文,都几乎站不稳,只能勉强维持住身形。 那妖魔更是凄惨,被巨人攻击时相携的藤蔓阻碍,靠着绿光屏障生生受了一击,直接被砸到了坑底,半個身体都几近破碎,血肉模糊。 要不是这妖魔生命力强悍,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旁的司文见此,嘴角微微抽搐,严重怀疑,叶师语之所以敢带上一个陌生人,完全是因为对实力的自信,可以捶死绝大多数有不轨之心的修士。 妖魔待在坑底,发出凄厉虚弱的吼声,攀爬在墙壁泛着蓝色荧光的藤蔓,齐齐颤动飘摇。 站至巨人肩膀的叶师语顿时察觉到了不妙,她分明察觉,自己的水行法力有所不稳,那巨人遍布周身的蓝色纹路也开始黯淡下去,逐渐失去灵性。 而坑底的妖魔,在莫名出现的蓝色光点的滋润下,快速恢复,不过眨眼间,就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它一下子爬了起来,周身光影变换,快速和环境相同化,失去了踪迹。 司文也意识到了不妙,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影响着周遭的的水行属相,不管是灵力还是法力,似乎都因此出现不稳定的现象。 就比如他的体内的水属相灵力,正快速被改变性质,重新化作灵气,因此无法被身体所截留住,向外飘散,然后回归不知名的空间消失不见。 其效果大概就相当于经历了几场耗费灵力的战斗,只要再经过观想,就能重新补足。 灵力消散可以恢复,毕竟灵化的躯体摆在这,已经没办法逆转。 问题是水属相的法力,在未晋升筑基境前,凝法境修士的法力可没办法随意恢复,一旦被莫名摧毁,那就实力下跌,甚至会影响后续的提升。 叶师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立马大喊: “离开这片地下空间!” 可那妖魔明显已经记恨上了叶师语和叶师语脚下的巨人,哪怕不敌,也几番拼命阻挡,每次被那巨人打得半死,又被治愈恢复,然后再次悍不畏死地冲上去。 那巨人的脚步被一次次阻拦,身上的蓝色纹路越来越黯淡,身体的动作也越发僵硬。 叶师语的那道水行法力正在被暴力解散! 司文虽然被妖魔忽略,但他体内同样有着一道水行法力,自然也受到了那股莫名力量的影响,法力出现了不稳定的现象,就在他准备逃跑的时候,却突然脚步一顿。 第三十八章 神通之威 叶师语紧咬牙关,面对那只穿山甲妖魔的一次次阻拦,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几分烦躁。 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水行法力的不稳定,脚下巨人灵性渐失,根法“唤灵”正在失去作用。 到时候,若是这道法力破碎,那境界跌落,无望筑基。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她可以接受死亡,接受在某一次错误的决策中轰轰烈烈死去,可完全无法忍受自己的道途被提前摧毁,此后的人生陷入窝囊之中。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解除巨人,减小体积,尽量以灵敏的身形逃离这里,但这样一来,在水行法力不稳的情况下,她不一定是那妖魔的对手。 而且,那妖魔的速度也不慢,若是拼命纠缠,即便解除巨人的维持,也不一定能够在法力破碎前逃离这里。 另一个选择是,继续维持巨人,争取快速打死这妖魔。 她不是没有试过破坏那些墙壁上的藤蔓,但很快发现,那并不是遍布这一空间的奇异力量的根源,即便全部摧毁,也无甚作用。 叶师语眼中狠意一闪,已经做了决定,准备解除巨人,逃离这里,即便会因此受重伤。 至于对司彦,她倒没有什么求助的想法。 且不说她向来都是单打独斗,这种危机情况之下,让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关系的修士帮忙,她可不会这么天真,谁会愿意冒着这种风险。 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各自逃命是非常正常的选择。 之所以选择进入地下之前带上司彦,她并没有撒谎,正如她自己说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会是一件好事。 她的直觉向来很强,帮她避过不少灾难。 而且,在陷入半觉醒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直觉又一次得到了提升。 叶师语之所以笃定司彦会跟踪,血脉吸引是真,但来自直觉的提醒同样十分重要。 不过,即便决策错误,她也不会因此自怨自艾。 巨人重锤挥舞,再次将妖魔打了个半死。 同时,道道青藤剥落,将她快速往前推进送出。 她突然回头,心有所感,果然看到一道莹蓝色流光飞出,在半空盘旋。 那是一道水行属相的法力,其主人自然是司彦。 叶师语眼中顿时流露出不解。 但下一秒,这种不解便完全被震惊所取代。 只见那流光在高处轰然炸开,这片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赫然因此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 这并非是让叶师语震惊的根源,如果她想的话,同样可以运用水行法力下一场小雨,这不过是小事。 真正的问题在于,随着这场小雨落下,她竟然感觉自己不稳定的法力逐渐稳定了下来重新恢复了正常,至于那种充斥于这片空间的奇异力量,似乎随着雨的落下,被渐渐冲散了。 “他做了什么?” 叶师语轻声喃喃,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躲在角落依旧用幻术遮掩了面容的司彦,这一刻,这人在她眼里无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但她很快将这些情绪压下去,眼睛亮起,哈哈一笑,预备崩解的巨人再次成型,满满都是威慑力。 叶师语站在巨人肩膀,嘴唇一勾,在她的操控下,巨人锤子外形的双手,破碎又重新凝聚,化作正常人类双手的外形,往前一抓,一手掐住那妖魔的脖子部位,另一只大手捏住肚子。 接着,双手用力一捏。 咔嚓! 绿色屏障首先破碎,这妖魔极其滑溜,趁着屏障破碎就要被一道水流裹挟着逃离巨人手上。 若是之前法力不稳的时候,巨人动作僵硬,倒还真会让其逃了。 毕竟,水行根法“唤灵”是叶师语这套组合招的核心,只有初步唤起灵性,这巨人才会灵动自然,不然,只能是死物,同时,也无法协调起另外两种属相的法力。 无数青藤凭空而现,封锁住退路,手心手背蓝纹光芒大放。 那裹挟住妖魔的水流突然失去控制,四散落开,露出真身,被青藤拖住。 噗嗤! 巨人用力之下,妖魔发出一声无比痛苦的惨叫,骨头咔嚓咔嚓地断裂。 可惜,自司文使用法力召唤的这场雨落下以后,那种莫名的力量就消散了,无法再恢复治愈这只妖魔。 不过一秒,妖魔的整个身体直接爆裂开来,血肉四溅,异常血腥。 叶师语这才满意,之前心中积压的郁气消散。 一道水流浮现,将那些脏污物卷起,清理干净。 养气境除了一些属相特殊的,大多数修士,诸多手段必须依靠现实存在的物质,御土,控水等。 如司文,每次战斗的起手式都是一招“凝水术”,凝聚空气水分,由气态转为液态,不然,后续术法无法施展。 只有到了凝法境,才不会如此死板,法力是更为玄妙的力量。 若是司文使用法力,自然可以如叶师语一般凭空召唤水流,不必凝水,就如这次唤雨一般,可这样会暴露他凝法境的实力。 至于这次,顶着的是司彦的身份,和他司文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师语脚下巨人崩解,土壤石砖散落地面,三道流光回归身体。 “看来,我的直觉没出错,带你下来,果然是一件好事。” 她的脸上笑意盈盈,非常有分寸地没有追问司彦是如何做到驱逐那股力量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过于触犯对方的边界,只会引起怨怼。 司文轻吐一口气,面上轻松,但其实内心对于这种发展,自己都感到意外。 原本,水行法力不稳,他已经做好准备要逃离这里了,唯一值得犹豫的点,大概就是要不要帮一把被纠缠住的叶师语。 可随着那股奇异力量深入,试图瓦解法力深处凝聚的“根法”的时候,立马遭到了反弹驱逐,法力本身反倒稳定了下来。 也正是这时候,司文才意识到,自己凝聚的“根法”实际上和别人是有些不同的,既可以称作“根法”,却也是“神通”的一部分。 他以前倒是从未想过,这“神通”居然如此霸道。 于是,顺应心意,司文当即吐出法力,使用了神通“唤雨”。 那股充斥这片空间的奇异力量自然第一时间试图夺回对属相水行的掌控力,但结果很显然,不敌神通之力,反而随着“唤雨”生效,被驱离。 “这次主要是你的功劳,你来选。” 叶师语用下巴指了指那妖魔尸体的方向。 第三十九章 收获和分析 这只有着穿山甲外形的妖魔属相为木行和水行,其法化部位有两处。 一是背部核心处一枚浅浅绿色的鳞片,之前这妖魔多次使用的绿光防护,皆是来自于这片鳞片。 同时,这鳞片的效果似乎也感染了这只妖魔周围的鳞甲,使得其它鳞片变得分外坚硬,这象征着法化开始向着全身蔓延开。 当然,真正法化的其实只有这一枚鳞片,其余鳞片只是有了些许特异,时间久了,灵性就会流失。 另一处是这妖魔嘴里衔着的一枚水蓝色珠子,其上凝聚的“法”为使用水流遁逃,以及水流表面的光影幻术。 这立马让司文联想到了胡海,不过,一个凝法境妖魔使用的类似的“法”,自然不比筑基境,起码,这妖魔每每试图攻击时,就会露出身形。 司文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收下这枚鳞片。 说实话,这两处凝聚的“法”效果都不错,实用性很强,一是防护,一是逃遁。 但,这其中的鳞片的防护效果是有目共睹的,叶师语未三法尽出时,竟短暂不能奈这妖魔如何。 说实话,司文也犹豫过要不要选择水珠加强自己的机动性,但很快他就想到,自己已经领悟了风属属相,用不了多久,便能和袁帆一般御风飞行了。 加之这水珠幻术效果也并不强大,两相对比,便将之放弃了。 “行,那这枚水珠我收下了。” 见司彦取走了鳞片,叶师语自然毫不扭捏地将水珠拿走。 妖魔被消灭,司文被吸引走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到了那些生长在这片空间的灵植上,虽然许多已经在刚才的剧烈战斗中被破坏了,但还是有着幸存灵植的,都值不少灵点呢。 “怎么,看着灵植心动了,那不如将它们全部采下来,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 叶师语呵呵一笑。 “算了。” 司文确实心动,但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之前那场战斗中,谁知道墙壁上的藤蔓居然突然发挥了作用,造成了可怕的后果,如果不是有着神通“唤雨”,两人都很难收场,损失定然惨重。 而这些剩下的安安静静的灵植,谁知道会不会也会有特殊的作用,突然发难。 这种时候,还是谨慎为妙。 司文收回视线,问: “接下来的问题是,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在他看来,不过是刚进入地下,就如此危险,往后不会比这次更简单,说不定会藏着筑基境甚至更高层次的力量,到时候,凭叶师语和司文两个不过凝法境修士,又如何抵挡。 所以,他倾向于现在离开。 追寻血脉咒术可以,但不能反而因此冒着生命危险。 “你之前说,你之所以确定这座护山中合庙前身是司家庙宇,是从庙宇提供的藏书所了解的?” 叶师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问道。 “对,有什么问题吗?”司文顺着叶师语的话思考。 “你不觉得,这太简单了吗?” “要知道,我之所以能够确认这座庙宇和司家有关,是做过大量搜索的,从一些有关前朝的残破典籍中,先是了解到司家以庙宇为核心,而后再将关注点放在庙宇上,一点点拼凑出了其曾经的位置,排除了几处已经彻底毁坏没有痕迹的庙宇,最终来到了这里。” “如果这座护山中合庙真的堂而皇之地将这些信息放在藏书里,怎么会没有人看到,怎么会没有人传播开。” 叶师语语气幽幽,没等司文说些什么,便指着那几具干萎的尸体,说: “你看,那些尸体的手腕上,都有一串木珠,而我记得,第一次在街上见面的时候,你的手腕上分明也有一串。” 司文顿时愣住了。 他自平乡县原主家中所得的那条木珠手串,因为觉得对于原主来说,是感情的念想,便一直没有取下来,戴在手腕上。 刚刚没有注意,可现在,叶师语提到以后,仔细一看,那些尸体手上确实也戴了一条类似的手串。 司文解除了手腕上遮掩的幻术,一条有着火燎痕迹的木珠手串顿时显露,他将其扬了扬,眉头皱起。 “这是,一种筛选?可是,从护山中合庙这里拿到手串的人这么多,不对,难道这些干尸,都是有着司家血脉的司家后裔……” 他突然明白过来。 或许,藏书上有着刻意处理过的内容,只有戴着手串,又是司家后裔,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才能看得到。 虽然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但结合叶师语的话,或许,这就是真相。 至于这几具死在这的干萎的尸体,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同样追寻着司家痕迹,期望解除血脉咒术的司家后裔,因缘际会,如司文一般,了解了一些消息,就潜入了这里。 最后,被妖魔杀死。 叶师语开口唤回司文的思绪: “验证的方法很简单,回去一趟,找找那本藏书,将手串取下,试试能否看见那些内容。” “不过,我提醒你这些,不是让你注意这些,你不觉得,他们的死法很奇怪吗,按理说,妖魔喜食人,可不会选择这种将人血液抽干的方式。”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得到的信息不算多,没办法真正推论出来。” 司文说着,目光不由得看向通往更深处的、洞开的大门,莫名觉得,那里面,或许此刻正藏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两个,带着贪婪。 “我怀疑,司中合还活着。” 叶师语不轻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 “司中合?” 司文听到这個名字,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熟悉,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在藏书上看到的记载: “……当日夜晚,忽闻一婴孩啼哭,不忍其被野兽吞食,抱入庙中,遍寻父母无法,以庙宇为家,自食其力,称此地为‘护山’,以祈安康,婴孩唤‘中合’,平顺一生……” “那个婴孩,他也是司家人!” 司文愕然。 “是的,是的,不是很有意思吗,一个被遗落在司家庙宇的司家后裔。” “我的直觉告诉我,继续深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叶师语脸上带着感兴趣的笑容。 “那么,你的决定呢?” 司文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第四十章 长生世家 从理智上来说,现在离开无疑是最为保险的选择,不必担心后续可能的危险。 但,这样无疑只是将事情延后了,血脉咒术的事情迟早需要解决,迟早需要面对,而这一次,很显然,正如叶师语所说,越是神秘,便越可能触及核心。 “放心,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我怀疑幕后的推手是司中合,但也正因为这个怀疑,反倒有了一点底气,毕竟,我们身陷血脉咒术,注定不可能晋升筑基。” 叶师语明亮的双眼中倒映出那通往更深处的大门。 “晋升筑基境,身躯灵化抵达极限,开始了另一个阶段,‘法化’!‘法化’比之灵化阶段,更为玄妙,若身躯里存在真人血脉这种特异,必然会被激发,这也意味着,血脉咒术会同步触发,在晋升的那一刻,直接将生魂吞噬。” “要么,司中合依旧停留在凝法境,那样,逃跑也有了一定的底气,要么,司中合成功筑基,成为更高境界的大修,但这样,不也意味着他逃过了血脉咒术,那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 “何况,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司中合真的成功了,那么这片大地上会多一个自由行走的筑基境修士,而不是留下这么一片处处为前朝司家痕迹的遗迹,诱惑血脉子嗣深入。” 虽然司文不曾听过血脉咒术会使人无法晋升筑基境一事,但也确实了解,晋升筑基境,身躯进入法化阶段,与养气、凝法境的灵化阶段相对应。 叶师语所说,倒不像是假的。 原本司文就有进入的倾向,现在,更是进一步被打动。 “你在试图说动我?” 司文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叶师语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是的,我担心里面还会有那种力量,所以,如果有你一起跟着进去,会更加保险。” “那枚水珠暂时借我怎么样?” 司文对于叶师语的意图不予置评,认真问了一句。 “可以,出去的时候还我就行。” 叶师语将珠子扔到司文手里。 司文接住水珠,叹息了一声: “你越是这样,我反倒越是怀疑你意图不轨。” 不过,他到底没有将水珠还回去,反而紧握住,随时准备驱动。 “那可真是让我伤心啊。” 叶师语同样开了一句玩笑。 说话间,两人靠近了那扇由某种金属制成的近三米高的黑色大门,叶师语双手用力,并不算艰难地就将其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照亮一切的蓝色荧光,墙壁上,攀爬着茂盛的藤蔓,青色交织着蓝色,妖异非凡。 中心的位置是一层又一层的阶梯,像是由为凿开的山体直接雕刻修建而成的,直接与这一空间的天花板相连。 阶梯上摆着的,是数量极多的长生牌位。 是的,并非灵牌,而是长生牌位。 第一眼看到那些牌位的时候,司文的第一想法就是,这里是某处祠堂,供奉着死去的人,因而立着灵牌。 但仔细观察,便发现那并非他想的那样,那不是灵牌的样式,而是长生牌位的样式。 灵牌是给死人立的。 而长生牌位,是给活人立的。 立牌的目的,是为活人祈求福寿,令其长寿,消灾,增福,受人间香火。 不过,现在阶梯上立着的这些长生牌位,牌面皆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可以分辨清楚,以“司”为姓。 显然,这便是司家的祠堂,倒是和普通的祠堂意味不一样,或许可称作长生祠堂。 “我还以为,推开大门以后,会经历一段相当长的路程,路上,必然会有好些个妖魔阻挡,直到最后,才能来到目的地,见到最终的幕后黑手,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倒是白担心了。” 叶师语轻笑,感慨一句。 环视这片空间,确实已经没了其它通道,这里便是终点。 司文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的心里也是这么一个想法。 一般来说,不都得是经历千难万险,不断打怪升级,冒险解谜,才能排除万难,抵达终点,见到最终的大BOSS,获得一切的答案和想要的东西。 “那是因为,这片地下空间,本就是用于司家后人祭拜所用,自然不可能设计的像個迷宫一样,也不会故意在路上设置什么阻碍。” 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那是坐在阶梯底下的一个男人,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身影相比于整个阶梯实在过于渺小,直到他开口之后,叶师语和司文才注意到了他。 叶师语挑眉,呵了一声: “怎么,前朝世家时兴在自家祠堂外养一只妖魔,这兴趣倒是稀奇,不怕自家哪个小辈被一口吃了。” 司文在一旁微微扯了扯嘴角,不止一次为叶师语的大胆震惊。 不管是她敢带上是一个陌生人探险,还是在经历了近乎死亡的危机后还是坚持相信直觉,继续深入。 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她真的不怎么怕死。 “而且,前朝司家习俗还真奇特,祠堂里面,摆的居然都是长生牌位,该不会,每个人祭拜的时候,都拜的是写着自己名字的长生牌位吧。” 叶师语继续开口,看似在挑衅,但实质上,极为敏锐地,一阵见血指出了问题的本质所在。 “对。” 那背对着两人的男人沉默了几秒,声音不带情绪地回应。 “他们,自称为长生世家,他们的后裔,他们的血脉,将在这世间永远延续下去,长生不死。” 长生世家……单从这一简单的词语中,司文便能想象,其中蕴含着何等的野心,那一块块长生牌位,则是他们野心的体现。 立长生牌位,并非祈求上天赐予长寿安康,而是他们本身就相信着,他们终会得以长生。 可惜,还是覆灭了。 新建立的大丰王朝将这些历史的尘埃,尽数扫入角落中。 而这其中最大的推手,无疑是那高高在上的五位真君。 “这么多年以来,你们是第一个进入这一房间,来到这里见到我的人,试图进入这里的司家后裔,要么,被妖魔杀死,然后抽干了血脉,要么,抵挡住了妖魔,却在试图推开那扇大门时,被直接抽干了血脉……” 第四十一章 解除之法 那背对着司文和叶师语两人的男人语气依旧没什么情绪,在着空旷的环境里荡起了回音,飘飘荡荡。 司文试着理解了一下,或许,按照这男人的说法,那股奇异力量的导向并非是破坏水行法力,其存在的根源,是对司家血脉的抽取。 至于那种表现,或许只是一种前兆。 只是,之后便被司文的神通“唤雨”所破坏,直接霸道驱散,也没有机会抽取司文两人的血脉了。 叶师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和司文对视一眼,开口直接问道: “你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的名字……‘中合’,我名‘中合’,这是我的父亲为我取的名字……” 男人背对着两人,完全没有转身的意思,没有情绪的声音多了在提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才多了几分波澜。 “前辈可知道我们二人到此而来的用意?” 司文相比起叶师语,语气中倒是多了些礼貌,手中水珠倒是紧握了几分,同时,鳞片的防护、魇蛛外壳的替死,随时准备触发。 “知道,你的血脉快要觉醒了,我能感受到。” 司中合这话,明显是对着叶师语说的,她身上的真人血脉已经进入了半觉醒的状态,最长不过几月,最短或许几日,就会真正觉醒。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股莫名的波动在这片空间散开。 叶师语忽然身体一颤,闭眼,旋即很快睁眼,明亮的双眼绽放几分光彩。 司文也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被压制下去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似乎正是他一直所期待的。 “多谢,我能感受到,我身体里的原本半觉醒的血脉已经完全沉寂了。” 叶师语认真道谢。 “不必,你也是司家后裔,这样就足够了。” 司中合应了一句。 而直到现在,司文两人甚至还不知道这司中合长什么样子,单从背影来看,这人偏向瘦削,看着不怎么强壮。 叶师语吐出一口气,继续说: “不过,我们想要的,是解决这一切的根本之法,暂时压制终归只是一时的办法,不然,等到晋升筑基,血脉必然觉醒,到时候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还望前辈告知。” 司文抱拳附和。 “知道,我知道……” “是血脉咒术,是血脉咒术……” “只要赤血活着一日,这血脉咒术,便会始终存在,纠缠司家后裔世世代代……” 司中合似乎陷入了某种梦呓一般,喃喃不停。 “如何彻底解除,如何彻底解除……” 见司中合隐隐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司文眼神一凝,几乎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了,连叶师语脸色都有了几分严肃。 可不过几秒之后,司中合再次安静下来,恢复开始的模样,不带情绪地告知: “方法是有的,要么,杀死赤血,一切皆休,要么,请另外一位真人,在血脉咒术发作之时,辅助解除……” 很明显,这两个办法,司文和叶师语都做不到,不过,司中合还没有停下,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还有一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去找化羽,赤血的血脉咒术,有他参与,他也参与了,他的《化血分羽经》……我能感受到,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去找化羽,拿到他的《化血分羽经》,便能彻底解除血脉咒术……” “哈哈哈,化羽死了,死得好啊,死得好啊……” 说着说着,司中合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响彻“祠堂”,分外刺耳,传入叶师语和司文的耳中,如同百十根针直直刺入,让他们脑袋刺痛,同时,思绪开始紊乱,无法专注。 与此同时,墙壁上的藤蔓齐齐颤动,其上蓝色荧光开始向外发散,之前那种驱散水行法力,在司中合口中可以掠夺血脉的奇异力量,又一次开始弥漫。 司文当机立断,吐出一道蓝色流光,流光轰然散开。 神通“唤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不过,这一次,这股奇异力量明显更加强大,压迫得“唤雨”只能维持一块小小的范围,甚至没有触及阶梯。 但神通终归是神通,雨落范围之内,那股奇异力量无法入侵,无法拥有对属相水行的掌控权,也无法掠夺血脉。 司文没有耽搁,他的境界毕竟还是太低了,而且神通“唤雨”如今尚不完整,导致雨落范围不断被压缩。 他心念一动,掌心水珠发光,一道水流凭空而现,卷住他自己以及叶师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大门的方向飞跃,离开了这里。 在大门轰然闭合的前一秒,司文带着叶师语成功逃出,法力回归。 这个“祠堂”内,再一次恢复了安静,司中合的笑声慢慢平息下来。 他沉默地坐着,就这样盘坐在地板上,而后身体突然慢慢转了过来,露出真容。 五官轮廓利落分明,有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漆黑的眼眸深邃,鼻梁挺直,但脸色却苍白得过分,下巴生了不少胡须,显得憔悴。 除此之外,其神色更是怪异得过分。 左边这张脸,眼神痛苦,似乎陷入了某种挣扎,透着隐隐的坚定。 右边这张脸,眼神无悲无喜,仿佛是从天上云端俯视众生的仙神,包容一切,满是悲悯,却又映不进任何凡人的悲欢。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的线,将司中合就这样分割成了两个人。 “你又想干什么?” 司中合突然开口质问。 “一件好事,对你来说,对我来说,对他们两個来说,都是好事……你的愿望会得到满足,我可以离开,他们两个身上的血脉咒术也能被顺利解除。” 下一秒,他又用着相同的声音,自己回答起了自己,仿佛精神分裂了一般。 “呵,好事!你又想吃人是不是!” “那不算是吃人,你的理解还是太狭隘了。” “好一个不是吃人,如此冠冕堂皇!令人作呕!” “若不是你不愿离开这里,帮助我,又何必这么麻烦呢。” “不!我不能离开这里!都是你,害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我必须为此赎罪,我一定要,把你这个怪物限制在这里,不能让伱霍乱人间……” 司中合坚定的声音变低,渐渐虚弱,最终,在这片空旷的空间消散开…… 第四十二章 道别 黑色大门缓缓闭合,一道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在闭合之前,从中跳跃而出。 水流落地,哗啦消散,露出里面的两个人影。 司文身体微微有些摇晃,还是第一次试着用这种奇妙的方式进行移动,仿佛进入了一辆高速列车中,透过水流,可以看到周遭的景象快速划过。 叶师语身形极稳,眉头却突然皱了皱,又很快松开,她脸上展露笑颜,看了一眼司文,说: “看吧,我就说这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真的相信司中合说的话?”司文皱眉。 “是真是假,到时候验证一番就知道了。” 叶师语态度洒脱。 “可是……” “哎!” 叶师语出言打断,眉眼弯弯。 “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司中合会不会埋下什么陷阱,刻意诱导我们前往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达成某种目的,我可以很有信心地告诉你,这几乎不可能。” “因为,化羽真人隶属于白鹿书院,早年在与前朝的战争中陨落,白鹿书院便将这位真人的陨落之地保护起来,当作一处传承之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放给书院学生进入,自由探索,获取资源。” “且不说司中合最多不过凝法境,即便他是真人转世又如何,也不可能跨过白鹿书院的防守,在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留下布置。” 听到叶师语说的话,司文也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是白鹿书院院长,那位“降龙伏虎荡魔护灵真君”,所带来的底气。 何况,化羽真人和赤血真人联手覆灭司家在前,这之后化羽真人才遭遇袭击陨落,司中合哪来的本事布置。 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既然已经作为白鹿书院学生的一处冒险地域,如那七院外围森林一般,虽然肯定存在危险,但也是经过一次次验证的。 即便抛开司中合所说的方法,等到这处传承之地开放,难道司文就能忍住而不去探索了吗? “最起码,我身上的隐患暂时解决了,没有了半觉醒的状态,在筑基境之前,你也不必担心血脉觉醒的情况,不必担心随时会被血脉咒术吞噬生魂,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晋升筑基的事情,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想太远也没用。” “不过,我是肯定能够进入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的,那么你呢?” 叶师语此话一出,几乎是默认了她作为书院学生的身份。 即便是司天监的成员,也不一定有机会进入。 而那些肆意妄为的魔修,除非是彻底疯了,不然也不会胆大包天想着潜进去。 她说这话,既是坦白,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我会想办法的。” 司文没有给出太确切的答案。 叶师语也不追问,既然对方有意隐瞒,她也没理由追根究底,终究只是些许怀疑,是或不是不太重要。 她从司文手中接过那枚属于自己的水珠,两人顺着漫长的阶梯离开了这片地下空间,出了密室,将痕迹掩盖,那位大师依旧安睡。 天色尚黑,月亮西斜,将倾欲倾。 一路回到充作临时客房的那个院子里,临走前,叶师语突然又问: “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是不是还要待在泗水县?” “是的,怎么了?”司文不解。 叶师语眉头轻蹙,陷入思索,揉了揉额头,几秒后,才犹豫着说: “我昨天便到了泗水县,找了个客房住下,因为人多眼杂,担心有人察觉灵气波动,便正常睡了一觉……” 叶师语这一举动并不奇怪,即便是司文,扮作“林彦”住在章中隔壁这段时间里,也是克制着没有修行,担心被察觉灵气波动。 “当夜,我便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周围环境中,有极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而且,还做了一個噩梦,梦里混混乱乱,看不清,只有一片血腥,以及各种嘶吼……” 听着听着,司文便不由得也皱了眉。 修士几乎不会做梦,而且,还是这种奇怪的梦。 “你也知道,我直觉有些特殊,而在我半觉醒的那段时间里,更是加强了许多……所以,我依稀觉得,泗水县或许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十分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久留。” 叶师语认真告诫了一句,接下来也没再说些什么,就此道别。 “保重,山高路远,就此别过。” “以后或许会见面,又或许不会见面,只希望,我们两个有机会解开血脉咒术,见识更高地方的美景,而不是倒在了凝法通往筑基的路上。” 叶师语说完,没有久留,趁着夜色便离开了。 …… 回到卧室,解除幻术,司文可不能离开,毕竟,他还得继续扮演“林彦”这一身份,魔修聚会一事也尚未解决。 叶师语所说的梦境之事,确实让他有些在意。 此外,今晚发生的事情,也需要重新复盘,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大丰二十九年,化羽真人已然陨落多年,那时候,司中合不过是个婴孩,哪里对化羽真人和赤血真人有这么熟悉的认知,话里话外,都有着不浅的仇恨。” 要知道,司文和叶师语这么了解,纯粹是因为他们白鹿书院学生的身份,天一阁随意进入,许多对外界来说称得上是秘闻的事情,对于他们则全部透明公开。 “还有,有着筛选作用的手串,司中合为何要刻意引导一些司家血脉的人进入地下空间,抽干他们的血脉有什么作用?若是增强自身血脉,他不怕血脉咒术发作?” 事情看似结束,但依旧有着诸多疑点笼罩,挥散不去。 而信息不足,司文亦是无法做出有效的推断。 许久之后,他叹息一声,决定就此压下,不愿深究。 等天亮离开以后,他就已经不打算再回来这座护山中合庙了。 至于化羽真人的陨落地,倒是要去的。 这点正如叶师语所说,司文对白鹿书院有信心。 不管这司中合身份如何,若真能越过白鹿书院,如此强大,那也不必蜷缩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了。 “唉,如果不是因为这血脉咒术,我倒真想一直在书院修炼到筑基境才出门,可现在,不想办法解除咒术,就没办法晋升,不然必死无疑……有关化羽真人陨落后形成的传承之地,我在书院没有刻意打听过,只听闻了几句,等回去后,一定要理清楚其中脉络。” “中间这段时间里,继续打听血脉咒术的消息,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解决,还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争取尽快达到凝法二转,凝聚新的法力。” 第二天一早,司文维持着“林彦”的人设,第一时间敲响隔壁属于叶师语的房间的门。 叶师语当然不在里面,等到“林彦”了解到隔壁女子已经离开后,顿时流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之后,在两个护卫的保护下,骂骂咧咧了几句,急匆匆便下了山。 …… 过了几天,章中突然主动约了林彦。 第四十三章 修行捷径 四月十五这日,章中突然找上了林彦。 当然,并不突然,司文自护山中合庙离开以后,顶着“林彦”的身份,在章中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而章中的潜意识本就被法器改变,终究敌不过心底的想法,说服了自己,第一次约林彦外出。 而不管是“林彦”还是司文,自然都不会拒绝。 按照章中的意思,摒退了护卫。 司文跟着章中在泗水县的偏僻小巷左拐右拐,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一座破旧的房屋面前。 章中敲了敲门,几秒后,门被一个老妇人打开,老妇人用她那浑浊的双眼扫视过两人,右眼几乎被一道刀疤划成两半,看起来颇为可怖。 她的视线在司文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没说话,点了点头,侧身让两人进去。 司文跟在章中后面,那张“林彦”的脸上,带着隐隐的好奇和轻微的恐惧,小声问: “章兄,真如你所说,有法子引我走上修行之路吗?” “当然,我带你去的,正是一个修行者的聚会。” 章中点头,声音同样放低。 老妇人引着两人进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点着火把,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常有轻微的气流从入口飘来,带着丝丝寒凉。 总之,这是个明显不太正常的地方。 地下室人不多,除了新到的三人,另外只有两人,令司文意外的是,其中一人,他也见过。 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一双眼睛带着勾人的意味。 正是那日参加散会,未作遮掩,卖给司文一本《化血经》的女子。 另外一人,是個矮小的男人,面相幼态,但偏偏肤色暗沉,极为粗糙,和一般的修行者完全不一样。 毕竟,灵气对身体的滋养效果极强,五官的美丑虽然改变不了,除非衰老,基本不存在大的皮肤问题。 “怎么,带了一个新人,不怕是监天司混进来的?” 那女子声音娇柔,话语中的尖刺毫不掩饰。 “那宋勇,以及江兰、江红两人,我们都有关注,也没发现我们,各自忙碌,怎么会混进来,而且,你说这话,是对我不信任吗?” 章中冷哼。 “好了,这人应该便是之前提到的林彦吧,既然章中带他进来了,暂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先观察观察,不过,既然这次聚会你带了他,是准备,让他也走上修行之路?” 老妇人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章兄,难不成,你也是修行者吗?” “林彦”惊讶,旋即露出几分自得。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果然不一般。”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几人,无不眼中流露出嘲讽之意。 “真是单纯的小弟弟,我叫田雪梅,很是中意你哦。” 女子咯咯发笑。 “林彦”顿时被那张姣好的面容吸引了目光,连连瞥去,而后掩饰般地用拳抵住嘴唇,咳嗽一声,恭维道: “田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小弟在此谢过了。” “先坐吧。”老妇人提醒了一声。 “林彦”环视一圈这地下室,连椅子都没布置一把,几块潮湿石块堆砌而成“凳子”就是坐着的位置了。 顿时,眉头皱起,眼露嫌弃,拉开衣摆想要坐下,但几度犹豫,极为勉强地直接垫着,嘴中说道: “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下次聚会,倒不如让我来找个酒楼,那墨莲居就不错,也算是投桃报李,感谢诸位引我走上修行之路。” 田雪梅顿时娇笑起来,那矮小男人则低声骂了一句: “蠢货!” “林彦”完全没听到,短暂压住了嫌弃,兴奋问: “章兄,田姐姐,还有两位前辈,你们准备如何让我修行,我又需要付出些什么,若是不过些许钱财,诸位定不要客气,多少数目随意提便是。” “不用,对于修士而言,钱财用处不大,引你这种向道之人走上修行路,本身也算是一件善事,只希望以后道途之上,能够互相扶持。” 那老妇人语气听着亲善,话说得极为漂亮。 “林彦”一听,也觉得舒适,哈哈笑了一声,连忙夸赞回去说: “老前辈虽然样子可怖,但心地良善,有老前辈指引,当真是我之幸事啊。” 老妇人嘴角一抽,眼中凶光一闪。 田雪梅再次咯咯笑了起来。 “可是,若是我没有天赋怎么办。” 说完“好听”的话,“林彦”脸上突显哀愁。 “我曾听闻,凡修行人士,无不是万里挑一,大多数凡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摸到门槛。” “不用担心,哪怕是修行,也是有着不同的路子的,有的需要天赋很高,有的却没有要求。” 章中开口,声音平淡。 “当真?” “林彦”顿时惊喜不止。 “自然是真的。” 老妇人叹息一声。 “你们凡人终究是门外汉,多是听了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便以为这修行皆是千难万难,实质上,终归是有些轻便路子可走的,只是有些人不愿意传播开来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子呢,还想着去那白鹿书院试一试,可现在,既然有了简单的法子,那也就不必劳累了,到时候,也让我家里那食古不化的老头子看看,离了他,我照样能成事。” “林彦”听完,又高兴了几分,颇有些洋洋自得,不离手的扇子在这地下室又摇了摇。 只是,随着那股空气中不好闻的味道散开,让他立马停止了动作。 “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不好吝啬什么,便把这修行功法给你吧。” 老妇人说着,掏出一本书,递给了“林彦”。 “林彦”顿时兴奋地就着火把的光亮开始翻动起来,可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越看眉头纹路越深,他抬起头,将那本书扬了扬,问: “我看着,怎么像是一本普通的拳脚功夫呢,这样的东西,难道不是随处可以买到。” “年轻人不要太着急,不要轻易下定论,你可知道,强盛的气血是踏入修行之路的根本,若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又何谈更高的境界呢。” 老妇人语气淡淡。 “这不过是考验而已,伱这些日子加紧习练,好好锻炼身体,等到了五月,将会有一个大会,到时候,更多的道友会前来参与,我也会在会上,将秘药授予你,为你开启修仙道途。” “原来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 “林彦”有些半信半疑,看了一眼章中,见他点点头,才将册子收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汇报消息 “老前辈,不知这大会,又是什么?将要在哪里举行?既然已经和诸位将要成了道友,不免得献上礼物,全了礼数,到时候,这大会之地,不若交予我布置如何,定然不会让各位失望。” “林彦”拱手,信誓旦旦保证。 “这大会可不简单,将有修行界中的大人物前来,莅临指导,这地点早有决定,又岂能交给你这么一个凡人,你不过才新加入,需得努力提升,才有话语权,这个道理想必总是你是凡人,也懂的。” 老妇人摇摇头拒绝。 “小弟弟可别想太多哦,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大会开始之前,即使是我们,也不清楚具体的地点,只有时间将至,才会收到通知。” 田雪梅轻轻柔柔解释了一句。 “不过,或许,大婆能了解一些。” 说着,她又将矛头对准了老妇人。 “别问我,我知道的也不多。”老妇人语气淡淡。 “我倒是听过一些,据说,是那泗水河河底,极其隐蔽。” 矮小男人声音沙哑,插了一句。 “关于这一消息,我也听过。” 章中若有所思,点头肯定。 司文将这消息记在心里,却并不完全相信,具体的还是要交给胡海判断。 接下来,又聊了一些,章中便带着“林彦”重新回了住处。 老妇人、田雪梅和矮小男人,倒是慢了他两人一步,仍然待在地下室。 “羊大婆,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居然舍得给一个凡人一份秘药?” 田雪梅随口问道,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我这人向来是大方的,心胸开阔。” 没了外人在场,老妇人,也即是羊大婆,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一份秘药而已,我又不是拿不出来,再说,我又不会亏,这份秘药配方是从别处得来,一直没试过真假,在这个凡人身上试一试也无妨,成与不成,都是好事,多了一份血食,助力我修行而已。” “那小子虽然看着白白嫩嫩,但我能感受得到,他的身体强盛,血肉肯定美味,最是让我垂涎,章中看着老实,实际上未曾不是抱着给我送上一份礼的用意,到时候,从我手里拿些东西也方便。” “这么说,你接受了,不就是应了章中的意思,这么简单?” 田雪梅好奇。 “哼,那司天监的修士追查得严,平乡县又听闻来了一位筑基境修士,大会在即,我哪敢做些多余的事,只能说,章中这步棋恰逢其会,对那凡人小子,我同样中意。” 说着,羊大婆眼中有了几分贪婪,露出一口黄牙,舔了舔唇角的口水。 听闻,田雪梅咯咯咯的笑声在地下室久久不散…… …… 是夜,司文将窗打开,没有入睡。 不多时,风轻轻拂过,吹起头发,房间内,光影变换,一个中年男人显出身影,正是胡海。 司文立马将今日小聚上的见闻汇报。 胡海沉吟几秒,说: “你可知道,就在昨日,我从薛虹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据她所说,她从所接触的目标得来的消息,那些魔修大会的地点可能是迟青山,而宋勇那边,早就有了点收获,可是,也是一個完全不一样的地点。” “所以,那些魔修是故意放出这些消息,混淆视听的。”司文皱眉。 “很有可能是这样。”胡海点头,叹息一声。 “可能其中之一是真的,也可能全部是假的。” “大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些魔修如果想要聚会,为何会把地点选在泗水县,人多眼杂,难道不怕被发现吗?选一些人烟罕至的地方,不是更方便密谋吗?” 司文忍不住问。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其中,大抵是想灯下黑,又或者,是密谋着要制造一些大型灾难,以这整个县城的百姓的性命作为资粮,或是祭品。” 胡海语气不急不缓地解释。 “不要将这些魔修当作什么好人,看着虽然有着人的外形,内里和妖魔无异,再残忍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得出来。” “大人,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司文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而后转变为坚定。 看着这一幕,胡海脸上倒是难得有几分好奇,点点头。 “我前几夜天晚上入睡的时候,莫名做了一个梦,梦里混混乱乱,看不清什么,却有一片血腥,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各种嘶吼传来……” 是的,司文将叶师语做的梦套在了自己身上,他总觉得叶师语那个梦或许是在预示着什么,不能不重视,甚至,和这次魔修聚会的可以关联起来。 “梦?血腥?嘶吼……” 胡海很快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思索几秒,突然说: “你姓司?” 没等司文回答,点点头,又问:“难怪,是真人血脉,前朝后裔?” 司文点头,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也隐瞒不了,关于这个结果他有所预料。 “此前关于你的姓氏,我倒是没有深想,没曾想,居然还有如此特殊的一层,我曾经听闻,真人血脉有种种神异,看你这表现,果然如此,不仅天赋强,还有这种奇异的能力,既如此,你说的这个梦,也不由得不重视了。” “不过,关于你是司家后裔这事,告诉我也就算了,不要在明面上宣扬,虽然近百年过去了,大丰在这方面宽松了许多,也不会过多追究,但有些事仍然是禁忌的,触犯不得。” 胡海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姓氏露出异样之色,反倒叮嘱了几句。 汇报完这一切,胡海再次飞离,留下司文一人待在房间。 司文对于胡海的表现,是有着一定把握的,并不意外,但许久,还是叹了一口气,并非是暴露自己的关系,而是体现在这前朝世家血脉上的矛盾。 “一方面,以大丰王朝的国力,有五大书院镇压,对于流传下的世家后裔,有足够的底气,不甚在意,甚至容许他们踏上修行之路,可另一方面,这世家血脉,暗暗里又始终掩着一层禁忌,不容宣扬,就好像终究是有着一定的隐患一般,可这隐患究竟是何,语焉不详。” 没有再想下去,司文转而掏出了从那本老妇人得来的拳脚功夫。 第四十五章 魔修之路 司文将那本书简单翻了翻,这本名为《通合养化拳》的册子虽然名字响亮,可确实只是一本普通的拳脚功夫,给凡人习练的,不涉及灵气。 以他现在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来,这本拳法招式走的不是强烈刚猛的路子,反而以壮盛气血,强壮体魄为根基,凡人常年习练,虽然不能以此成就武功大师,却也能强健身躯,一定程度上锤炼意志。 或许一般人,会真以为那老妇人不过是在忽悠人而已,这样一本花点钱就能买到的,怎么能说是和修行有关呢。 不过,司文却是了解,这与魔修的修行道路有关。 决定参与这次任务以后,胡海便向他和薛虹简单介绍了魔修的道路体系。 天地间是不存在灵气的,这点基本是确定,灵气的来源是另一片神秘的空间,而关于这神秘空间,现在的司文暂时没资格了解到。 人无法感应到灵气,所以,主流的修行体系以观想图为根基,要利用观想图的特异从神秘空间中汲取灵气。 因此,修行第一步,需参悟观想图。 但妖魔、灵植等一些灵物不一样,它们似乎天生就能汲取到灵气,这和它们本身的血脉以及一些特殊有关系,具体的原理司文同样暂时不清楚。 也正是有了这些参照,魔修就有了另辟蹊径的方法,那就是,使用这些灵植、妖魔血肉搭配,制作一种名为“秘药”的东西,强行改造身体,让身体也像那些妖魔、灵植一般,可以汲取灵气。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同样是让身体灵化的一种方式,但十分粗暴。 魔修将他们的第一个境界称为“造灵”。 使用秘药之前,必须身体足够强健,因此,魔修往往会习练一些凡人的拳脚功夫、养生法,锻炼身体。 同时,对意志也有一定的要求,不然在使用秘药的阶段,很容易撑不过去,反倒被秘药混乱的材质感染,疯狂,甚至死亡。 虽然死亡率高,但相应的,进境极快,不需要如那些参悟观想图的修士一般,耗费几年毫无寸进,只需几月就能初步灵化成功,而且,对天赋几乎没什么要求。 能够如妖魔那般,初步汲取灵气,就表示“造灵”境圆满。 而下一境界,被称之为“吞性”,大约相当于养气境后期,可以驭使灵力,使出术法。 化用魔修的理论,那就是“万物有灵,灵为命之性,性为灵之源”,因而,在这一阶段,魔修只要不断吃吃吃就行,不管吃什么都有作用。 生命层次越高,效果自然越好,而实力不高却又天生就有智慧的人类,效果甚至比一些普通的妖魔要好,而且数量极多,综合比较,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食物。 只要吃的足够多,就能快速帮他们度过这一阶段。 “一些修士使用了魔修的法子初步感应灵气成功,晋升了‘吞性’境,即便本心良善,坚持只吃一些普通的东西,或者只追寻灵植、妖魔一类的事物,可毕竟数量稀少,在实力止步不前,在外界环境不断推动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而只要试过那效果好比丹药,遍地都是的人类,又怎么可能继续克制,只怕会一次次说服自己,不断堕落。” “这其中,若是随时能转修观想图,那无疑情况会好上许多,可惜不行,一旦选中了其中一条,就无法再强行跨越,两条道路仿佛天然互斥一般。” 这些,都是司文初听闻魔修境界道路介绍的时候,有的一点想法。 无怪乎袁帆甚至提到,魔修有着妖魔血脉这种传闻。 魔修虽然没有妖魔血脉,可确是通过种种方法,将自己转变成了类似妖魔的存在,妖魔天然喜食人,他们也同样因为各种因素,开始喜食人。 再往上的境界,称为“悟法”,胡海只简单介绍了一句,说,魔修无需成基,所以“悟法”这一境界,低则与凝法境无异,高可比肩筑基。 司文将手上的书册闭合,放置一边。 这东西虽然不练,但暂时还不能丢,之后应付章中,或是那老妇人,都还有点用处。 ……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三十日这天夜晚,也就是那三尾狐木牌上所指示的聚会时间的前一夜。 到了这个时间点,基本上能来参与聚会的魔修和散修,差不多都来了,除非真的赶不及的,以及那种半路就被司文杀死的。 也就是说,泗水县如今多了不少外来面孔,当然,如果不特别注意,在这个有十几万人口的县城,其实不算显眼。 这些天里,司文照常跟着章中参加了两次聚会,聚会的参与人员除了他们两个,另外三个依旧是被其他人叫作羊大婆的老妇人,田雪梅,以及名为邓刚的矮小男人。 聚会的内容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分享消息,探讨一些术法,或许还会互相交换一些东西。 或许是顾忌着有外人在场,始终没有展露血腥的一面。 司文维持着“林彦”的人设,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尽管他小心翼翼几次试探,却还是没有得知真正的聚会地点,即便是这些魔修自己,也并不清楚,只有一些不准确的传闻流传。 结合薛虹那边探查出的信息,大致知道了,这次聚会,听说是由魔修联盟组织,一位悟法境的魔修会亲自前来,开放资源和功法的交换。 这无疑对没有组织的修士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即便是那些本就是魔修联盟的魔修,也纷纷前来,他们则是为这位悟法境修士将要实施的谋划而心动。 谋划一旦成功,届时,泗水县皆化作血食,任予任求。 除此之外,司文这边所得到的信息不多。 “林彦”被告知,四人之中,只有羊大婆是属于一個联盟势力,其余三人皆是散修。 而司文自然很快明白,这一联盟势力,自然是魔修联盟,四人里,大抵只有羊大婆是唯一的魔修,多次看着“林彦”的眼神有着贪婪,甚至承诺秘药。 恐怕已经想着将其分割上桌了。 羊大婆的住所,就在地下室的正上方。 而邓刚沉默寡言,关于自己的信息几乎一点没透露。 田雪梅的住所,倒是她自己主动透露的,甚至,还邀请了“林彦”前往,以“林彦”的人设,自然没有拒绝。 那次前往,即使是司文也没有想到,有这么意外的发现。 第四十六章 深夜拜访(求追读) 窗外,月色被乌云所掩盖,司文站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眉头皱起,一脸思索。 魔修的聚会地点始终没有搞清楚,似乎一切的努力进展都不大,无法提前布置,只能采取混入强攻的手段。 但胡海那边,几次接触下来,态度似乎已经隐隐有所改变,不再强求,甚至话语中有所暗示,让司文维持现状,不要暴露自己就行,其余的事情不必多想。 这让司文意识到,情况已经有所改变,或许是司天监那边有了别的情报,因此变更了计划。 如今木牌不在他的手上,他也无法确定,魔修联盟的聚会信息,是否已经发了出来。 “做一次任务,搞得这样不清不楚的,还真是麻烦。” 司文忍不住吐槽一句,揉了揉额头。 “不过,隔壁章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隐隐有所察觉。 想到便去做,以“林彦”的人设,完全可以蒙混过去,于是,直接披上外衣,出了门,敲响隔壁院落的门。 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有问题……司文挑眉,直接推开,来到章中房间门口。 章中不像是“林彦”一般,还特地雇佣了一堆佣人,只有他一人居住。 再次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 门没拴住,于是司文毫不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而此时的章中仍然躺在床上沉睡,完全没有醒来的痕迹。 “发生了什么?” 司文轻声自语。 他很快发现,此刻章中的胸口,以明显不正常的姿态,贴着一枚刻有三尾狐的木牌,微微泛着荧光。 他不敢触碰,怕会弄出别的意外,但此时此刻,脑中已经有所猜测。 恐怕,正是那魔修聚会所搞出来的。 或许,那所谓的魔修聚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目的可能是要将这些魔修以及散修聚集在这泗水县,木牌上指示的时间,也不过是一种误导。 不然,这木牌此刻也不会有如此奇怪的变化,甚至直接让章中现在昏睡不醒,明显有问题。 看章中这样子,可能压根不存在什么聚会地点,他能不能醒来都要另说。 “所以,胡海的态度变化,是因为司天监那边有所察觉,有了别的布置,估计薛虹那边,木牌肯定会被另外收起,有所防备,不会陷入沉睡……” 原本,事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了,司文准备赶回县府,静观事态的后续,接下来继续留着,也没什么太大作用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方向一变,身形敏捷地几个跳跃去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田雪梅的住处。 而上次以“林彦”的身份前往的时候,意外在那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那就是,王志然! 是的,曾经在山下学院,住在司文隔壁,而且还有过矛盾的那个王志然。 以“林彦”的身份前去的时候,王志然居然作为田雪梅的仆人身份出现,虽然举止正常,没有什么僵硬之处,但司文还是隐约察觉了不对劲。 而且,以王志然的性子,也不可能甘愿做这种事。 事情的发展大致也能推断出,无非是王志然无法进入外院,离开山下学院,路途中,被这女人给抓住了,使用某种手段给控制了。 而之所以司文会决定去看一眼,倒和王志然本身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田雪梅手上的《化血经》让他很在意。 虽然只是和化羽真人的《化血分羽经》名字类似,但难免会心存侥幸,有着探究一番的想法。 何况,今晚是最好的机会,那些持有木牌的人,估计都会被影响。 夜已深,泗水县的百姓几乎都已经入睡,黑暗中,司文快速穿行,很快来到了田雪梅的住处,翻墙进入。 院子里,正坐着一個女人,面目姣好,身材窈窕,眉眼弯弯,就这样看着司文进来,语气轻柔: “林彦小弟弟,深夜来拜访姐姐的小屋,所为何事啊?” “这……” “林彦”倒也不慌张,顿时脸上流露出暧昧的笑容。 “小弟我心悦田姐姐,之前田姐姐多次相邀请,不也是心中有意,今夜夜深心痒难耐,辗转难眠,便索性出了门来找姐姐,共享鱼水之欢。” 一边说着,“林彦”一边靠近,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田雪梅的身材,在重点部位几度流连。 这露天之下,田雪梅半点不害羞,轻轻一扯,露出雪白的肩膀,身姿摇曳,一步一晃地靠了过来。 “林彦”见此美景,浑身血液流速顿时加快。 这并非是形容词,而是真实的描述。 感受到异样,司文顿时不再演戏,直接往后面一跳,拉开距离,刚刚的异样之感顿时消散,表面上却还是抱怨了一句: “田姐姐这是想干什么?” “我该叫你林彦,还是,李华?” 田雪梅对面前之人的表现并不意外,语带笑意地轻松揭开了司文的一层马甲。 司文面上表情一下子沉下来,问: “怎么认出来的?” 他分明把那本《化血经》直接扔进了湖里。 “每个人的血液的波动和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大多数人,也不会特意在这一方面做遮掩,比较方便辨认。” 田雪梅随口解释了一句,同时,操控着一个人推开门,从屋子里走到她的身边,直直站定。 正是王志然。 “你认识他,不用否认,上次你来的时候,你的血液就已经暴露了你,所以,你这次潜入是来找他的,我不愿意和你打斗,那么,用他做个交易怎么样。” 田雪梅轻轻摸着王志然的脸,一路向下,停留在脖子的地方,轻轻掐住。 院子里,已有白雾凝聚。 “凝水术”! 田雪梅感受着灵力的波动,表情不变,将王志然挡在身前,手下开始用力,掐出鲜红的痕迹。 她想以此作为威胁,让林彦束手束脚。 她到底不怎么擅长战斗。 “别这么着急嘛,不如先听听我的条件。” 看着林彦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田雪梅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 “你说。” 司文开口,表情逐渐平淡。 田雪梅正要张口说话,却见司文紧接着说出了下半句话: “我不听就是了。” 话音尚未落地,几道水箭瞬间成形,从白雾中射出,自各个方向包抄。 田雪梅表情顿时僵硬。 见血箭飞来,田雪梅的第一想法无疑是,这不过是林彦的威吓,想以此逼她退离。 但随着一支水箭之间穿透了王志然的腹部,毫不顾忌,她顿时没了这种想法。 也正是因为那短暂的犹豫,水箭近在咫尺,逼得她不得不炸断自己的一根手指,喷出一道稀薄血雾,包裹着她迅速飞离包围圈。 至于中心的王志然,除了腹部,肩头,大腿,又各自挨了一箭,也幸亏这时候的他应该是没有神智的,不然也不能这样淡定依旧站着。 田雪梅在不远处狼狈露出身形,此刻的司文则直接欺身逼近,手持一柄草剑刺出。 见此,田雪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不躲不避,就要直接操控林彦的血液,让他血液乱流,灵力失控,甚至直接爆体。 第四十七章 天变异象(求追读) 田雪梅眼中喜色没作遮掩,感知着眼前逼近的男人的血液流动,心念一动,就要强行操控,可是,下一秒,这种感知就彻底失去。 只见,此时的司文赫然被一团绿光所包裹住。 怎么可能! 普通的术法怎么能隔绝她对血液的感知!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 这时候,待在原地,原本想要操控血液,以此逆转形式,奠定战局的田雪梅,已经来不及用血雾逃离了,被草剑直接刺穿了心脏。 利落干脆。 全程所花费的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 不过这也正常,田雪梅不过养气境后期,一个散修,充其量就是术法特殊一些,哪里是司文的对手。 即便没有那枚鳞片施展的木法防护,操控水流,隔着一段距离,司文照样能耗死这田雪梅,不过那样的话,花费的时间就要多上一些。 确认田雪梅死亡后,司文又返回看了一眼王志然的情况。 此时的王志然因为没了操控,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司文手上绿光点点冒出,落在王志然的伤口上,止住了血,但即便如此,照样还是一副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样子。 “该不会伤到了内脏吧?” 司文眨了眨眼。 只能说,是有点倒霉在身上的,他的“小回春术”可没这么强的效果。 所以,他只能“勉强”加快了搜刮田雪梅遗产的速度,把他觉得有用的东西拿了一个包袱一卷,然后便扛着王志然,向着县府赶去。 毕竟这王志然是王知县的儿子,总要让他们父子团圆的。 至于王志然能不能撑住,是欢欢喜喜团圆,还是就此阴阳相隔,那就听天由命,不关司文的事情了。 他对王志然,虽然不至于因为那些矛盾就起了杀心,可到底也不算是关系好的朋友,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因为对肩膀上的伤员不怎么顾忌,所以司文的速度丝毫不慢。 起码,在王志然呼吸完全消失前,赶到了县府,见到了王知县以及胡海。 也算是功德一件。 胡海看了一眼王志然的惨状,知晓情况危急,没多说什么。 一道水流凭空出现包裹住了王志然,在水流的遍遍冲刷治愈之下,王志然的脸色顿时恢复了红润。 一旁的王知县的脸色,也由开始的不敢置信与灰暗,逐渐有了光亮。 此时的他也完全顾不得做出一副谄媚姿态奉承司文和胡海了,在水流消失以后,急切地靠近,想要唤醒自己的儿子,确认他的身体状况无碍。 “大人,我遇见王志然的时候,他正被一个散修控制,失了神智,我将那散修杀死,将他救了出来后,这过程中,王志然不免受了重伤。” 司文简单地提了一句。 胡海点了点头,说: “嗯,我知道了。” “王知县带着你的儿子先去休息吧,他被魔修伤的很重,虽然已经基本治好,但精力仍然需要时间恢复。” 王知县满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司文,这才忙不迭点头,虽然年纪大了,力气却是不小,直接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出了门。 “胡大人,其他人呢?” 此时宋勇、薛虹以及江兰、江红两兄妹,都不在县府内,进入的时候,司文没遇见他们。 “不要着急,先等着,事情还没开始。” 胡海语气平和,目光望向泗水县正上方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司文感到好奇,同样朝着天空望去。 不多时,陷入沉睡的县城与漆黑的夜幕,被一道道暗红色的光线撕裂,横亘于高空的裂缝中,暗淡的灰白雾气无边无际,蔓延在内。 闪烁的星点隐没于雾气蒙蒙之间,似有似无,若即若离,提供着微小的光芒。 泗水县的位置,有数十条虚幻的丝线直冲高空,与那闪烁的星点相接驳,一点点将雾气之后的的景象拉得越发清晰。 那是一只巨鸟。 一只无比怪异的巨鸟,外形基本类似鸟类,而头部则类似马的头,翅膀像蝙蝠的翅膀,身躯极其庞大,一眼无法望见其边际,覆盖着一层厚实的鳞片。 而巨鸟的背部,分明驮着数也数不尽的妖魔。 形态各异,嘶吼声透过裂缝隐隐传来。 第一时间,司文就联想到了平乡县的妖魔之灾。 “平乡县,也是这样?” 司文语气艰涩。 胡海以为司文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语气更加温和,细细解释: “以那些持有木牌的魔修和散修的梦境为锚点,定位坐标,再驱使一只穿行梦境的蜃龙鸰,大量携带现实中的妖魔,更是由一位金丹境的梦蛛牵线,就能做到直接降临。” “这其中的时间非常短,哪怕筑基境也难以察觉,远在庆安城和大兴城的金丹大修无法第一时间得到传讯,自然也无法及时赶到。” “如今能提前看到,无非是因为我们我们早有准备,设下了埋伏。” 随着胡海的话音落下。 那牵引着蜃龙鸰前进的虚幻丝线突然齐齐崩断,裂缝之中,蒙蒙的雾气间,突然泛起阵阵扭曲,如同看不清晰接收不到信号的电视荧幕,沙沙的细白雪点一瞬间便将那数量极多、看不到尽头的妖魔淹没,尽数化作尘灰。 就仿佛某个巨人轻轻吹了一口热气,那些脆弱无法承受的弱小生物,就在这种环境的改变下,轻易融化。 巨鸟的头顶,一个足有三人高,下半身形似蜘蛛,由八根类似骨头制成的巨型尖刺支撑,腹部如母蛛一般鼓胀,同样被白骨包裹,上半身,则完全是一個赤裸的女人,美貌娇艳,五官却隐隐能看出几分非人感。 她的身周有大量丝线冒出,扯着那横亘天际,覆盖了大半个泗水县的巨大裂缝就要将其合拢。 但旋即,天空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上次没能抓到你,这次可不能让你逃了。” 天空之中,水波荡漾,向上延伸,向下泛滥,笼罩了整个泗水县,甚至哪怕站在下方的司文和胡海,此刻也赫然在其中,近在眼前。 就好像,一瞬间,整个泗水县便被移到了一片虚幻的海域中。 而这片海域的海面上,一条遮蔽了天空的巨大异兽跃出。 鱼身蛇尾,披着一对巨大的苍蓝羽翼,朝着那尚未闭合的裂缝,猛地一撞,冲进了白雾之中。 哗啦啦。 夜幕中,顿时有大量玻璃般的裂缝浮现,但很快,又随着水波的消失,被一点点抹去。 裂缝也因此消失。 夜晚再次恢复了沉静,整个泗水县依旧安静,没有百姓因这恐怖而绚烂的景象醒来,依旧沉浸梦乡之中。 毫无察觉。 “好了,我们的任务也要开始了。” 胡海注视着这一切,突然开口。 第四十八章 战羊大婆 远离泗水县的一处漆黑林子里,一个身影敏捷地穿行,那身影背部佝偻,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右眼几乎被一道刀疤划成两半,看起来颇为可怖。 正是羊大婆。 明明看起来一副老人的模样,但奔行速度极快,轻易一跳,就能跃出一段很远的距离,双脚时而在周边的树上一踩,以此作为助力。 突然,她停了下来,机敏地往一旁一跳,躲过了一道飞来的水箭。 接着,她发出一声怒吼,双手肌肉骤然胀起,将一旁的十几米高的树抱住,用力直接从中截断,往半空一扫。 那跃至半空的人影身形顿时被阻,只好借力往旁边一跳,落至地面,躲开这暴力的攻击。 月光下,那偷袭的人影清晰地露出面容。 羊大婆浑浊的眼睛一扫,怪异一笑: “没想到,倒是小瞧了司天监,这也能让你们混进来,章中那小子,死了也一点不冤枉,这么愚蠢。” 来人正是还维持着“林彦”模样的司文。 “在你们眼中,章中已经死了?” 司文随口问了一句。 “拿了那木牌,便会成为梦境的锚点,无论成功或是失败,这弱小的锚点只能作为指引,无力承担金丹境的力量,在梦境里会安然死去。” “章中那小子看着老实,实际最是贪婪,心思容易动摇,喜欢投机取巧,必然会被木牌反噬,邓刚也逃不过,倒是田雪梅那小妮子,心思多着呢,估计对我们也不会信任,说不准还活得好好的。” 不得不说,羊大婆对人心的把握都没出错,章中为木牌所困,田雪梅却不知道将木牌放到了哪里,如果不是司文临时起意,现在可能已经逃了。 说话的功夫,浓重的白雾已经将两人包围。 羊大婆却完全不在意,咧嘴一笑,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猩红的野性,射出凶猛的寒光,下半身保持原样,上半身肌肉继续鼓胀,瞬间比原本的体型大了两倍。 她猛地奔跑起来,像一只横冲直撞巨熊,原本布满皱纹的双手竟直接被充气一般的身体撑得平滑,以破开空气的声势,朝着前方抓去。 数道水箭射出,但落在羊大婆身上,竟然直接破碎,没有激起波澜。 咔嚓! 司文化作一根木棍,而后被撕碎,身影才羊大婆侧边现出,一柄锋利的草剑朝着脖子出刺出,但竟然直接被那恐怖的层层肌肉给夹住,无法寸进。 羊大婆趁此机会,粗壮如同树干的手臂往旁边一挥。 咔嚓! 又是木头化作碎屑的声音。 羊大婆因此暴怒,朝着天空一声吼叫,双手在地面用力一锤,一道裂缝出现,延伸至不远处刚好现出身形的司文的脚下。 一道水绳及时出现,捆住了司文的腰,而水绳的另一头,绑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皆着这个力道,司文轻巧向后一晃,避开了脚下的陷阱。 羊大婆虽然身体变得粗壮,敏捷却完全不减,那与上半身体型完全不符合的双腿竟然能在撑起她的身体的时候,让她能够轻松跳起来,看起来并不费力。 她跳至树身,恐怖的大手牢牢抓住,抓出了十道深深的痕迹,支撑着她的身体不向下滑落。 她再度往前跳跃,以这样的方式快速穿行。 而司文没有与她正面作战,一条条水绳射出,不断缠住树枝树干,然后自行破碎成水滴,带着他,如同晃荡着藤蔓的猿猴,不断拉开距离。 “不要挣扎了,乖乖让我吃掉多好。” 羊大婆的声音愈发怪异,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而是近乎野兽的嘶吼。 司文一语不发,心中却是在默默思索对敌之策。 若是用出法力,不过吞性境的羊大婆定然无法抵挡,可当下的情况,却是并不方便。 因为,胡海正在高空盯着这一切。 当然,不只是司文,薛虹与宋勇的对手是一个悟法境的魔修,两人联手对敌,而江兰与江红均为养气境后期,各自也对上了一个吞性境的魔修。 这场梦蛛使用梦境携诸多妖魔降临泗水县的阴谋,无疑是魔修联盟所组织,想要复刻上一次平乡县所发生的惨状,不过这次,却被提前察觉。 那只金丹境的梦蛛被一位自庆禾城降临的金丹境大修所追杀,剩余的几个知情魔修,在这次的阴谋中,主要担任着协调以及观察司天监动向的作用,自然也逃不过追杀。 不过,这几個魔修最高不过一个相当于凝法境的悟法境魔修,所以,无需胡海出手,顺势将这几个魔修留下当作几人的历练。 司文晃荡着水绳,一路白雾相随,身形灵巧,时不时往后射出一道水箭,短暂阻碍一下羊大婆的行动。 “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司文默语,背后,一股灼热的感觉直扑而来。 羊大婆的身边,连靠近的白雾都重新蒸发变成气态。 这明显不正常。 “这或许表示,她的消耗越来越大了……” 司文回头一看,明显能看到,羊大婆外露的皮肤开始泛红。 “那么,就这样继续消耗她的体力吧。” 司文灵力充足,几条水绳的凝聚几乎不怎么耗费,完全耗得起。 不多时,羊大婆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她朝前一冲,双拳砸断一棵大树,然后待在原地,竟低头气喘吁吁了起来,鼓胀的上身像是漏气一样慢慢瘪了下来。 见此,司文踩在树身上,往回一跳,来到羊大婆面前就要刺出草剑。 羊大婆猛地抬头,眼中有狡诈的光芒闪烁,张开嘴巴,居然直接吐出一团暗黄色粉末,粉末表面温度急剧升高,迅速被点燃,化作一道火线喷吐而出。 那草剑顿时被遇上天敌一般被点燃。 司文急忙后退,身体化作一根被点燃的木棍,这火焰投身火线,受羊大婆的操控四处席卷开,包围住了再次现身的司文。 司文心念一动,周身有水流包裹,这水流明显与普通的水流不一样,蓝色熠熠,似乎得到某种加成,仿佛有了实体般的质感,对火焰的克制也愈发强大,短暂不会受其高温影响而蒸发。 “水幕”! 司文冲出火焰,又扯了一柄草剑朝着羊大婆天灵盖直刺而下。 羊大婆双臂向上格挡,腰部却突然受到水绳的拉扯,双手一歪,没有使上力气。 她以火焰设下陷阱是真,但消耗过大也并不是假。 草剑顺利与羊大婆的头顶接触,但只破开皮肤,流下丝丝缕缕的血液。 羊大婆嘴角一咧,一手直接捏爆腰间水绳,一手轰向水幕,水波荡漾,居然真的就这样爆炸开了,内里只有木屑残留。 那四散的水花泼了猝不及防的羊大婆一脸,然后迅速在她脸上成形,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滑进她的嘴里,鼻子,以及双眼,一瞬间爆发。 “啊!” 羊大婆发出痛苦的惨叫,身躯干瘪,终于恢复了原样,但变化再起,她的脖颈、她的脸上,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油黑的棕毛。 司文直觉感到不妙,来到羊大婆身后的他,一草剑朝着脖子部位刺出,这次终于顺利挺进,完全穿透,血液滴滴答答流下。 羊大婆的变化也因此终止。 第四十九章 见吴老 胡海下半身被水流包裹,自高空降落,看了一眼羊大婆,温和地说: “做的不错。” “刚刚的行为很果断,如果不及时杀死这人,到时候,被激出妖魔化的状态,彻底失去理智,反而又会麻烦许多。” 魔修之所以称作魔修,一是因为天然有着食人的欲望,二是秘药的副作用。 秘药的主材有许多都属于妖魔,不像是修士的丹药,虽然也会使用,但那都是经过灵火或法火祛除过杂质的,性质温和自然,而秘药的制作简单粗暴,采取直接混合并搭配一定的辅助材料的方式。 这样制作的秘药,天然就会带有妖魔的混乱性,使用之后,身体会有一定程度的异化,异化的方向则取决于秘药所使用的材料,因而也被叫作妖魔化。 某种程度上,秘药可以当作没有经过炼制的丹药,也正因为那种属于妖魔的混乱、狂暴的性质没有被祛除,才有了魔修们想要的改造身体的效果。 “宋勇他们也结束了战斗,这次围剿魔修的任务基本结束,其中,你的功劳很大,这次回去,吴老说要和你见一面。” 胡海对司文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更是直接说出了一条重量级的消息。 他口中的吴老,自然是那位追杀梦蛛而去的金丹境大修。 …… 不过第二天,休整了一夜,“易容面具”失效,恢复了原本面貌的司文,就在县府的一间书房里见到了吴老。 那位金丹大修。 不得不说,哪怕身为穿越人士,司文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不管是金丹境大修的名头,轻易能决定凝法、筑基境修士的生死,还是单单昨夜那种威势的惊鸿一瞥,如何不让人惊异难安。 更多的,则是一种向往。 到了金丹境以后,倒真如前世传说中的神话人物一般。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真正见到这位吴老的面貌的时候,司文还是有点惊讶的,实在是太过年轻了,看着就是十八九岁的风流少年郎模样。 吴老倒是没什么架子,让司文坐下以后,笑呵呵地摸了摸脸: “怎么,这幅样子有些不适应吗?” 说话间,他的血肉隐隐鼓动了几下,接着就是一眨眼的时间里,面前的风流少年郎就变成了一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老人家。 吴老无奈地叹口气: “我倒是喜欢年轻一些的模样,不过你们这些小辈,却总觉得我应该顶着一头花白头发,脸上布满皱纹,搞得我这张脸总是得变来变去的。” “吴老,这是幻术?” 司文面色惊异,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本质。 “不是那种欺骗五感上的幻术,而是对血肉上的改变,若是有朝一日你也能抵达金丹,便能体会其中的玄妙,对于金丹境来说,肉身除了一些本质的东西不能变更,加些东西,减些东西,都是随意所为。” 吴老对小辈倒是耐心,解释了一句,末了,忍不住多说一句: “比起我只不过变个年龄外表,隔壁大兴城那家伙才是个变态,时常给自己加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官就算了,还特地找来了一些妖魔的器件拼接,还美曰其名‘肉身法’,要创造一门术法传下去,让书院和司天监的孩子学习。” 庆和府县城数百上千,还有数不清的村庄坐落,却只有两座大城,一是庆禾城,由吴老镇守,二是大兴城,镇守之人自然也是金丹境大修,也就是吴老口中的变态。 司文听闻,对于金丹境的玄妙不免愈加好奇,但同时,想到以后白鹿书院的灵渊阁会多出一门“肉身法”,引得不明所以的学生学习,身体忍不住颤了颤。 “好了,闲话不多说,这次任务中,你的功劳最大,甚至比胡海还大,你可知道为何?” 司文听见吴老的问话,隐隐有所猜测,于是说: “是因为,那个梦境?” “是的。” 吴老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满意点点头。 “难怪胡海向我夸你,确实是一個聪慧的孩子。” “事实上,泗水县的魔修聚集,此前并不怎么引起重视,那只金丹境的梦蛛没在平乡县被抓住,此后一直在庆和府四处流窜,除了泗水县,另外隔着极远的五个县城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和隔壁那个家伙,便主要将目光放在了那里。” “不过,等得了你的那个梦境提醒以后,我才特地提前赶来泗水县,果然发现了那只梦蛛的蛛丝马迹,也因此,有了昨夜的事情,那只梦蛛在我的追杀下,已经彻底伏诛。” “你说,你的功劳是不是最大,甚至,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大呢。” 吴老调侃一句。 “不敢当。” 司文连忙拱手。 “哎,别整这些没有的,这次找你来是要满足你这个英雄的要求的,又不是来找茬的,伱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说出来,能做的,可以回答的,我尽量满足。” 吴老摆手,虽然他压根没有别的意思,但身居高位,底下人总会有一些误解,他也习惯了。 霎时间,司文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想法,但毫无疑问,最为迫切的,自然是他身上的血脉,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张嘴: “吴老,我身上的血脉……” 在他看来,既然胡海已经将情报汇报上去了,那么他身负司家血脉的情况必然是瞒不住的,吴老肯定知晓,既然如此,主动提出也没什么。 “世家血脉啊,这事的水可深着呢,关系到前朝隐秘,我虽然知道一些,但也不好说出来……不过,若你只是想要解决身上的问题,倒是有些办法,最简单的手段就是想办法把你身上的血脉直接祛除。” “不说远的,我这确实有一门特殊的术法,可以一点点抽离血脉,这还是隔壁大兴城那家伙创造的,不过这门术法的本质是以血换血,尚不完善,也没什么人练过,副作用可能是产生异化,灵化不纯,影响道途。” “除此之外,赤天书院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五大书院中唯有赤天书院最精通血脉之术,赤血真人便是出自赤天书院,而前朝除司家外的其它世家身上背负的血脉咒术,也皆是由赤天书院的诸位真人施展。” “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化羽真人曾在赤血真人的帮助下创造出一门类似术法的功法,名《化血分羽经》,可以自由更换血脉,而不影响后续晋升。” 除了一些不能说的隐秘,吴老倒是不卖关子,许多消息毫不保留吐露。 “至于剩下的,换一把水行法器如何,你也正好用得上。” 吴老眼神轻飘飘一扫。 司文讪讪一笑,明白吴老明显已经看出了自己的真实境界。 不过,这种事,他在面见这位金丹大修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第五十章 战利品 回去的路上,司文还有点恍惚,脸上残留着一些不敢置信。 他共得了两件奖品,一是吴老所描述的术法,名“身映血”,另一件,便是一水行法器。 原本,他以为吴老口中的法器,类似于胡海手中的那支笛子,只有凝法境的威能,无法对筑基境生效。 即便是这种层次最低的法器,可偏偏是由筑基境修士炼制,价格昂贵,对司文来说,倒不如直接拿着妖魔的法化部位在战场上往敌人身上抡就行。 事实上,大多数凝法境修士都是这样做的。 收藏有几件妖魔法化部位,当作辅助,大多时候可能比不上自身法力的效果,但偶尔能遇上一些属相特殊的,那也是赚了。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吴老居然如此大方,直接让司文挑了一件筑基境的法器,由筑基境修士精心炼制。 这件法器,正躺在司文的丹田之中,被法力所包容。 “也对,是我想岔了,不过一件筑基境的法器,或许对于凝法境,甚至筑基境修士都算得上弥足珍贵,但于一位金丹境大修而言,不过是些小收藏,最多有些观赏的价值而已。” 想到这,司文脚步顿时就轻快了起来,快步回房,关上门以后,便将法力所包容的一柄法器取出。 那是一柄短剑,通体银白,中心一条细细的蓝线横贯。 据吴老介绍,此剑名为“芒剑”,其核心为一以水行筑基的妖魔的躯壳,并以四只凝法境妖魔的法化部位作为辅料,补足了五行圆满。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五行循环,生生不息。 基础效果是为剑身附着五行之芒,如水芒、火芒……效果与凝法境的五行法力相当,只是会更偏锋锐。 若只有这样,自然称不上筑基之威。 这柄剑中,共藏有两道有筑基威力的术法,也即是一般所称的“真法”。 一为水行真法,以水行法力驱动,浪涛不绝,海啸山崩。 二为五行真法,若以顺五行的方向施展,则生生不息,手持芒剑,愈战愈勇,若以逆五行的方向施展,则剑身锋锐无匹,最擅破灭肉身与法力。 平时以水行灵力驱使即可,但若要使用真法,则必须将法力融进。 以司文如今的境界实力,若真要使用芒剑中的真法,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房间里的空间不大,当下也没什么机会可以使用,所以,哪怕再恋恋不舍,他还是将芒剑收了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也终于想起来,开始整理自己那天杀死田雪梅以后,所得到的战利品。 包袱摊开,一本《化血经》,一本杂记,一小瓶经过特殊保存的妖魔血,一枚一品水灵丹以及一枚火灵丹,另外还有一颗丹药通体血红,不知具体作用。 《化血经》正如田雪梅所说,是性质类似术法的功法,因为无法凝聚出“新法”,所以和其它功法以及观想图不会冲突。 其效果是让修士对血液逐渐敏感,能够通过血液辨析种种细节,其中,还附带了一些有关血液的小术法,比如田雪梅使用的控血和血遁。 同时,能够通过饮用其它血液短暂代替自身的供血,赋予一些特殊的小能力,对自身血液的掌控会加强。 另外一本杂记,记录了许多和血液有关的知识,包括外观和味道的差异,以及妖魔之血的种种特异,甚至,还记录了田雪梅所搜集到的一种秘药: “……火狼血液二两,赤火鸟头部火羽两根,捣碎混入,配合一株主水行灵植(根部最佳,量宁少勿多),另加入沸水一两,干姜、大黄、金银花……” “……使用秘药者,亲近火行,汲取火行灵气,肉身有一定增强,体温明显升高,开始厌水,初时仅有少量食生肉的倾向,一旦真正食用,便再难克制……” 从一些注解来看,田雪梅收集这份秘药并不是想要使用,而是通过这种方式,研究火狼的血液。 火狼司文倒也见过,正是他初晋升养气境后期,第一次杀的妖魔,不算强大。 “抛开其它不谈,其实这本《化血经》用处颇多,修炼了也没什么坏处……” 这样的想法只一闪而过,最终司文还是决定放弃修行这门功法。 他总感觉,这东西是有些邪异的,虽然田雪梅已死,但单从当初她几乎是白送出《化血经》的行为,就让人觉得,里面是有些坑的。 “可惜,没找到有关《化血分羽经》的消息,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失望,只是名字相似而已。” “就当多了一本功法收藏。” 司文将战利品收起,至于那枚血红丹药,看过杂记以后,他便清楚了,那是辅助修炼《化血经》的丹药,以鲜血炼制,食用以后对血液的感知会加强。 他同样没有兴趣。 东西刚刚收好,突然,敲门声响起。 司文挑眉,知道了来人是谁,说: “请进。” 一个国字脸的五六十岁男子走进,正是王知县。 一看见司文,他立马就要跪下,司文身手肯定比之他更加敏捷,自然第一时间拦住。 王知县推拒了几下,终于放弃了下跪的行为,但还是弯腰鞠躬一拜: “多谢司兄弟不计前嫌,救我儿子一命。” 王知县已经从醒来的儿子口中知道了大致的情况,知道他没有进入外院,离开云雾山脉之后被一个女人控制住,也知道他在书院针对过司文。 了解以后,王知县第一时间就要拉着儿子来给司文下跪道歉,但王志然不肯,他也无法,只能自己前来。 “我只有志然这一个儿子,实在没法想象,若是没了他,我该怎么办。” 王知县眼中含泪,语气诚恳。 “请司兄弟务必要收下这个,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却也是我能想到的,对修士来说最可能有点用处的东西了,若是司兄弟不收,我良心难安。” 司文好奇接过,那是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我原本想着,若我儿志然能成功成为修士,这东西给了他也算是一件好事,但既然失败,倒不如死了这条心,这东西留着也无用,不如送给司兄弟,聊表心意。” 王知县情真意切,叹息一声,隐有落寞。 第五十一章 死而复生 泗水河。 河水静静地向前奔腾,翻滚出白色的浪花,河的深处,有鱼的阴影略过。 河水下流的方向,可以看见迟青山,再继续往下,泗水县的建筑群若隐若现。 这里,除了司文没有半个人影。 司文站在河边,猛地跳入泗水河中。 他的身体在水中无比灵活,如一条灵巧的游鱼向下游动,身周奔腾的水流没有对他造成半点损碍,在皮肤上划过,反而更似一种助力。 他的眼睛睁开,明明在光线黯淡的水下,却能清晰地看到几乎所有的景象。 那游过的鱼虾,那飘荡的水草。 一直向下,直至见到了河床,推开一块巨大的石头,青黑的河壁上,一个洞口顿时露出。 也就是下一秒,一条人一样长的乌黑色大鱼窜了出来,牙齿无比尖利,闪着寒光,水流簇拥着它如同一支射出的箭一般划向司文。 司文并不慌乱,手中一柄短剑凭空出现,剑身之上,绿色荧光环绕,向前一划,一道青色剑芒破开水流,毫无阻碍向前,落至鱼身,切豆腐一样破开那看起来坚固的鳞片。 这乌黑大鱼也在水中也轻敏,猛地摆尾向一旁一游,只被削掉了小半个身体,暗红色的血液喷薄。 但下一秒,绿色剑芒骤然破碎,四散射开,将受重伤的大鱼笼罩,直接切成支离破碎的碎块。 司文将芒剑收起,不过一只养气境的妖魔,并不值得在意。 他游进洞口,内里有一通道,通往一个还算宽阔的空间,不知有何巧思,身处河底竟然也只被淹了一半。 石洞里的床铺已经完全浸在了水里,中间的石桌也无法幸免,最重要的是那个书架,放了不少书籍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可惜,大多数都被水泡烂了。 那些瓶瓶罐罐,里面原本应该装的是丹药,本来保存良好,但没逃过那鱼形妖魔的肆虐,尽数吞了下肚。 幸好,那书架的最上层没被泡在水里,也不是那妖魔感兴趣的丹药,勉强完好,司文自水面冒出头,站起身,甩干手上水滴,翻阅起了那本书籍。 那是一本丹师的杂记。 记录了一些丹方,大多数都是一品,少数是二品,剩下的,则是各种注解,包括炼制丹药的技巧与感悟。 “我拿着没什么用。” 司文更想专注于境界的提升,至于修行辅道,兴趣不怎么大。 “不过,可以当作收藏,时常翻翻看,而且,王宇的哥哥王玄应该有用,可以抄一份给他,卖他一個人情。” 将其收起,上游时没有阻碍,很快重新回到地面上。 之所以能找到这么一个隐蔽的地方,还是托了王知县的福,正是昨天王知县送上一张地图指示。 那张地图,还是王知县以前处理散修事务时,偶然从尸体上得到的,没有上报给司天监,有那么一些贪心,觉得是个宝贝,就留了下来。 只是儿子王志然终究没成修士,加之司文有救命之恩,同时,害怕司文发难,便顺势送了出去。 司文自然心安理得收下。 “好了,该回去了,魔修之事已了,吴老已经离开回去庆禾城了,我们几个也差不多是时候要重新回到平乡县了,不能总在泗水县耽搁。” 身上的水滴抽干,司文脚步轻松顺着河流向下,两侧青山绿水映衬相陪。 …… 五月三日。 胡海领着司文和薛虹两人,坐着来时的那辆马车,和宋勇、王知县几人告别,依旧低调地离开。 王志然也被拉了过来,却始终低着头,不和任何人对视。 司文压根没看他,并不关心他在想些什么,他们只是陌路人,以后估计都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不必在意。 此刻的他,脑子里更多地想的是,回到平乡县以及历练任务结束以后的事情。 马车渐渐远去,王志然突然抬头,看着那激起的尘灰,眼含不甘,咬着牙,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眼中有着犹豫,又透着几分挣扎。 像是始终在某事上,无法下定决心。 同一时间里,远离泗水县的一处荒郊野岭,鼓起了几个土包。 那些作为锚点死去的魔修和散修,处理了确认没有后患以后,便被埋在了这里。 突然,其中一个土包簌簌震动,土块滑落。 内里,有着奇怪的动静传出来。 不多时,一只指甲里嵌着泥块,脏兮兮的手,破土而出。 接着,是另一只手,两只手用力将土包扒开,用力一撑,一个人影便从中直接跳了出来。 虽然身上脏乱无比,但隐约能看见其姣好的面容,心脏的部位有一个干涸的血洞,血液暗红凝固成块。 正是被司文杀死的田雪梅。 她竟然奇异地死而复生了。 田雪梅眼神空洞,两颗眼珠子僵硬地转动,直直看向一个方向,异常可怖。 许久,她的身上终于恢复了几分人气,喉咙如憋了一口痰,就这样吐出了一口长气: “啊……” “司家血脉的味道,已经走了,我留给他的《化血经》,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练……” “还有,我的血奴……” “田雪梅”扭了扭脖子,动了动明显不灵活的手脚,一蹦一跳向着一个方向前进,而后慢慢又变成正常的行走。 除了那张发青的脸不正常,还有胸口的血洞尚未遮掩,其它与普通人渐渐无异。 “师父啊,我的师父啊,我来找您啦,您可要等着我啊……” “师父啊,我的师父啊……” 声音在风中零落,远去…… …… “师弟,一月未见,这次围剿魔修的任务怎么样,是不是还算轻松?” 回到平乡县后的当天夜晚,袁帆和司文便小聚了一次。 坐在花园的亭台里,月色正明,花园里景色正好,不需要有人特别维护,一个木系术法,便足以让草木鲜花极尽绽放。 袁帆并不清楚泗水县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普通的魔修聚会,有筑基境的胡海带领,几乎没什么难度,哪怕一路莽过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虽然四月三十日那天夜晚,平乡县天空的景象无比宏大,但正如胡海所说,原本有金丹境的梦蛛遮掩,几乎不会被金丹境以下的修士发现。 但吴老出手,让其提前暴露,但即便如此,从泗水县之外眺望,也无法看见真相,均被那虚幻海域的水波遮掩。 泗水县的百姓也一无所知,安静地沉睡在梦乡之中。 不过,没有胡海首肯,司文也不好擅自将真相透露。 想到这,司文突然想起一件事。 第五十二章 思想钢印 平乡县的妖魔之灾,经泗水县一行,基本可以确认,也是魔修所为,由那所谓的魔修联盟谋划,其中主力是一只金丹境界的梦蛛。 当初落云村那只由梦蛛突变而成的魇蛛,似乎也能佐证这一点。 可是,梦蛛在大丰王朝之内几乎不存在,来自外朝,偶有几只低境界的或许正常,但金丹境的梦蛛,可不是什么角落旮旯都能冒出的,必有其轨迹。 所以,这只金丹境梦蛛大概率来自于外朝,或许是偶然流落至大丰,又或许是外朝刻意的手段,破坏大丰秩序。 前世没有超凡力量的古代王朝之间,都是摩擦不断,如今这个世界中,地域更加广袤,修行者对于资源也有要求,彼此间使出一些下作手段实在正常。 想到这,司文又想起了那日去接取历练任务的时候,遇到丰兴朝时,其脸色上的隐隐忧虑,以及口中的“有点事情”。 作为六皇子,父亲乃是当今大丰皇帝,能让他产生忧虑情绪的事情,估计不会是什么小事,会不会,正好与这外朝有关?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猜测,无法下定论。 再说,连大丰王朝之外的疆域有什么,司文暂时还不知道呢。 想到便直接问: “袁师兄,你说那日斩杀的梦蛛是源自于外朝,我对那外朝,以及大丰疆域之外十分感兴趣,可否为我介绍介绍?” “外朝?问这些干什么?” 袁帆有些疑惑。 “只是好奇,比如叫什么,有没有人曾经外出游历过?” 司文脸上适时展露了一些情绪。 “外朝啊,你这么一问,倒是问住我了,我还真不清楚叫什么,有没有人外出游历过,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待在这大丰不就挺好的吗,没有必要离开。” 袁帆思索了几秒,如此说道。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为自己和师弟各倒了一杯酒。 司文一愣,眼色迷茫了一瞬,旋即清明过来,眨眨眼,心底的疑惑只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留痕迹,举起酒杯,和袁帆碰杯,笑着接话: “说的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饮而尽。 两人相谈甚欢,直至夜深,才各自回了房间。 作为修士,单单一些普通的酒,即便度数再高,也不可能会醉太深,最多添一些迷蒙,随着风一吹,这些迷蒙也就散了。 回到房间的司文,眼神清明,盘坐床榻上,终于不必像以前潜伏在章中隔壁那样,压抑住自己,可以正常修炼。 脑中,“雨师图”亮起。 屋外,雨声滴答,风轻轻拂过。 风属灵气越来越磅礴,在身体内转化成灵力,积攒愈多,按这进度,或许,下一道先行凝聚而出的法力,将是风属法力,而非水行。 忽然,“雨师图”微微一震,顶端清晰的部分亮度提升了些许。 正沉浸修炼中的司文身体也随之一颤,竟然就这样中断了观想,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愕然和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 “我被影响了!” “我怎么会觉得那是不重要的事情呢!” “这怎么可能是不重要的事情!” …… 类似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 刚刚观想之时,由于“雨师图”的特异,司文终于从某种影响清醒了过来,察觉到了深深的违和。 与袁帆谈话的时候,他的本意是想要了解更多大丰王朝之外的信息,接着,将话题引导到梦蛛之上,阴谋论一些,说这其中或许是外朝的谋划。 但只不过聊了几句之后,他似乎受到某种未知的影响,竟然也发自内心觉得,大丰王朝之外,并不需要特别了解,那并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安心留在大丰即可。 至于原本的那些问题,自然被下意识忽略掉了。 直至开始修炼,观想“雨师图”,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袁帆这样,还是所有人都这样?” 尽管心底觉得不可思议,但结合司文所了解到的情况,哪怕那个答案再离奇,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真相。 似乎,只要在大丰的疆域里,就注定受到影响。 许久,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描述: “就好像,整个大丰,都被设下了思想钢印,他们知道大丰不是唯一,大丰之外还有别的区域,有别的文明,但却深深地、发自本心地认为,只要待在大丰就好,大丰之外,完全不必去了解,那是不重要的。” 这种描述,无疑是可怖的。 以司文如今的层次,实在无法想象。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或许,只是个例,样本还是太少了,我必须了解更多,比如更高层次的存在,筑基、金丹,甚至真人,包括那些魔修……” 司文只能这样勉强安慰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他胸膛起起伏伏,最终,吐出一口长气。 “起码,只要不戳破这些,一切都是安全的,一切都是平和的,我现在没有资格探寻,没有资格挑战这层潜规则,我只需要和其他人一样,不对外朝表露过多兴趣,不去追问,就不会有问题,至于剩下的……” 司文沉默了几秒,叹了一口气。 “实力,还是实力,层次不够高,看到的种种也自然被局限。” …… 隔天,司文来到一处坟地。 说是坟地,但实际上,更类似于乱葬岗。 整個平乡县遗留下来,没有被妖魔吞吃的残缺尸体,基本被埋在了这处地方。 经妖魔肆虐以后,仅剩的一些尸体零零落落,一条腿,一只手……这样的情况下,基本不可能认清谁是谁。 之前,司文只来过一次,专门为原主父母立了坟与墓碑。 当然没有尸体,只有那次在原主住所搜集到的一些还算完好的遗物,做了个衣冠冢,一并埋了进去。 这此再次前来,司文是要再埋一样东西。 那条木珠手串。 既然知道了木珠手串上有看不出的特异与布置,他不可能再留着,可就这样扔了,似乎也不合适。 于是,他在泗水县只是暂时收了起来,等到回到平乡县,才再次拿出。 他站在两块灰白石块墓碑前,墓碑上,刻着原主父母的名字。 司文看着墓碑,顿了几秒,将坟墓重新挖开,将手串放进没有尸体的棺材,小心摆上,然后,一切重新复原。 他在墓碑前奉上几盘祭品,倒下一壶酒,再拜了三拜。 没有多说什么,之后,起身离开。 徒留风在身后,卷起尘灰…… 第五十三章 羽门开 时间飞逝。 白鹿书院第七外院的一处院落里,一年轻男子面目清俊,漆黑眼眸深邃,正是司文。 他看着一片绿叶飘飘忽忽乘着淡淡的白雾落下,不免有些感怀,叹息出声: “五年了。” 如今是大丰一百三十二年三月份,而他是在一百二十七年三月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这样算起来,差不多正正好好已经过了五年。 在这个世界,司文也有二十五岁了,不过,五官和皮肤相比以前,几乎毫无变化。 这也正常,以司文凝法境的修为,理论两百年的寿命,如果不发生意外,大约要一百多岁的时候,才会逐渐有衰老之态,长出皱纹。 一百二十七年十二月的时候,司文在外人眼中,以养气境后期的修为接了一个下山的历练任务,前往平乡县辅助清理妖魔,后续,还去了泗水县围剿魔修。 一直到第二年七月,结束了任务返回。 因为在这次任务中表现优异,上报给书院以后,不仅得了一笔不菲的灵点,后续这么长的时间里,都不再需要再接取别的任务,自由支配。 而司文对于血脉咒术消息的搜集,也差不多足够,不担心筑基境之前血脉突然觉醒,而且还有了解决的办法,自然是安心提升自己。 比起那些散修,他作为书院的学生,天然是有着极大的优势的,起点很高,不必四处奔波,看不到前路。 他自然也不会因噎废食,努力汲取着一切。 若是需要战斗,那外院森林也已经足够,毕竟,这外院森林的核心处,可是有着筑基境的妖魔存在,其它凝法境、养气境不算少。 如今,境界顺顺利利地一路提升,已经抵达了凝法六转的修为。 他的丹田中,三道莹莹蓝色的流光与三道青色泛银点的流光各自流转,盘旋翻飞,互不影响。 当然,在外人眼里,司文尚处于凝法二转的修为,已经十分之快了。 至于筑基,所需法力数量倒并不是确定的,据记载,最低二转即可筑基,最高九转才能筑基。 当然,二转筑基是非常极端化的一种情况,需修士养气阶段所感悟的的属相为阴相亦或是阳相,而后晋升凝法境以后,所凝聚出的两道法力属相分别一阴一阳,阴阳二相和合便自然筑基。 可以说,大丰建国以来,尚未听闻如此天才。 除此之外,还有五行筑基的法子,金、木、水、火、土五种属相的法力各自需要一道,相生相克,循环往复,便可成基。 单属相法力筑基的路子同样可行,只需要按部就班抵达九转的极限,便能融合成基。 或者如司文手上那部《风火轮转录》一般,以风火两种属相相互成就,理论上,只需要八道法力,就能尝试筑基。 具体数量,和法力属相与领悟的“根法”有关,若是“新法”,则由功法创造理论核心所决定。 按照司文个人的感受来看,每凝聚一道法力,就会在观想图上点亮一片区域,驱散“迷雾”,或许,等法力足够,观想图被点亮的区域汇聚,便是筑基之时。 而司文之所以这样努力提升境界,当然不是为了愈发靠近筑基境,然后引爆藏在血脉里的血脉咒术,其中原由,不过是为了探索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做的准备。 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被改造成传承之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开放,允许书院学生进入探索,其限制的境界便是凝法境与筑基境。 一位真人的陨落之地,不必多说,外院的那些筑基修士必然忍不住诱惑。 书院由外院晋升内院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使用“根法”筑基,而并不以“新法”取巧。 也许初入外院的时候,那些修士无不是野心勃勃,不购买功法,感悟观想图,但绝大多数最终都会倒在路上,限于寿元亦或是其它,终究选了一门功法,以“新法”筑基。 而“新法”尚不完善,起码目前书院里提供的与“灵鹿图”配套的功法,只能支撑到筑基,无缘金丹。 外院的筑基修士,虽然基本没办法更进一步,但难免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是特例,而一个开放的真人陨落之地,谁知道会不会藏着帮他们更进一步的办法? 而且,除了外院,一些内院的筑基弟子,或许也会掺一脚。 也就是说,以凝法境的修为进入探索,司文必须足够小心。 当然,司文既然决定参与,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底气的。 芒剑便是其一,其中两道真法威力不弱于筑基。 其二便是神通。 三道水行法力之上所凝聚的“根法”,均为神通“唤雨”的一部分,相互组合加持,才能更多展现威能。 经过这些年的研究,司文这才明白这道神通的本质。 行法落雨只是它的一部分,其最大的作用,是对水行的掌控。 简单来说,在“唤雨”的范围内,所有水行均会被司文所掌,他自身的水行术法威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而其它人,若没有司文允许,水行术法无法施展,甚至会被司文反过来掠夺。 真要说起来,效果其实和当初护山中合庙那片地下空间的奇异力量有些类似,驱散水行灵力,破坏水行法力,极为霸道。 而另外三道风属法力,所凝聚的神通为“呼风”的一部分,可以配合“唤雨”使用,效果相似。 “时间差不多了,我能做的,能准备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除了我自身的努力,就看是否有幸运眷顾了。” 司文取出白鹿木牌,静静等待。 大约十几分钟后,木牌忽然震动了起来,一行行文字成形: “羽门开,为期一年,书院凝法境、筑基境学生自行前往探索,出示木牌,开放法阵进入。” 待到文字消失,司文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中,有几道身影匆匆飞过。 木牌上的文字,是书院下发的通知,所有人都会收到。 很显然,已经有人等不及要申请下山了。 甚至,或许有人先行一步了。 而司文留到了现在,无非是他的第三道风属法力是在近期才凝聚成形。 “该走了,说起来,这才是我第二次下山。” 第五十四章 乘风 “准备下山了?” 几年的时光,对于寿命相对漫长的修士而言,不会有太多改变,依旧是那个土屋,只是布置精致了许多,里面坐着的长相偏幼态的圆脸青年问了一句。 “对,有这种机缘,还是要拼一拼的。” 司文只是点头,转而反问: “你呢?你也突破了凝法境,有想过去羽门吗,你哥应该也会去吧?” 圆脸青年也即是王宇,虽然比司文早进外院好几年,但也不过是在近期晋升了凝法境,听到司文的话,顿时露出了几分纠结。 “我也不太清楚,有点想去,又担心去了会给我哥拖后腿……” “你可以和你哥好好商量商量,不用着急做出决定,一年的时间还很长。” 司文只是提了一句,别人的决定倒轮不到他来干涉。 “对了,我的丹药好了没?” 他转移了话题。 “没问题,你预定的丹药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 说着,王宇拿出三个小玉瓶,晃了晃。 “二品的破妄丹两颗,驱风丹两颗,剩下的另外一个瓶子里,是一颗回生丹。” 司文将三个小玉瓶收下,道了一句谢。 破妄丹的效果是勘破幻术,不为假象所迷惑,驱风丹可以排毒,祛除身体内的一些风邪异物,而回生丹更是难得,吊住一口气,回复生命力。 这些,都是二品丹药。 “这又没什么,我哥能晋升二品,你提供的那本丹师的杂记,上面记载的各种感悟和手法技巧,帮助可是不小,而且,丹药的材料也是你自己凑的,我哥又不是没好处拿。” 王宇顿时摆手。 “一码归一码,炼制丹药的事情,还是要感谢你和你哥的。” 司文表情认真。 “在你这拿完丹药,我就走了,下一次见面希望不是正好看见伱被人追杀,到时候,还得我来救你。” “去去去,我还要你救,我找我哥不好吗,他修为可是比你高。” 王宇不满地嚷嚷。 离开王宇的店铺,来到白雾边界,召出白鹿,骑着白鹿进入白雾,和当初上山进入外院的感觉依旧无二,什么也看不清楚,无法感知。 这种感觉,司文也已经熟悉。 他坐在白鹿身上,将要孤身一人赶赴羽门。 原本叶师语在护山中合庙一行便回了书院,中间接了一个任务,之后想要约他一起,提前出发前往羽门探索,不过,司文当时即将突破,便拒绝了。 这羽门的位置,哪怕是在外院,其实也是公开的,只要有心查阅,便能得知,这位置倒也正好,正在那羽山之内。 当年他曾在泗水县的书店翻到过羽山的介绍,还了解到了一种奇特的存在,名为羽人。 这羽人确实存在,是生活在羽门中的一种奇特妖魔。 据他了解,这庆和府中,一共有三处真人陨落之地,两处属于前朝的司家真人,一处属于化羽真人,均被封锁起来。 这是因为,真人陨落,会对周围环境造成极为恐怖的影响,将一片广袤地域化作绝地,若是真人之下进入,死亡几率大到可怕。 但,福祸相依,真人陨落之地,会催生大量灵植生长,妖魔大量聚集,资源无比丰富,所以,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经白鹿书院的真人处理,消减了种种致命的危险,成为了绝佳的探索之地。 但另外两处司家真人的陨落之地,至今仍然是禁忌,由书院内的金丹大修与筑基修士守护。 一方面不允许外来存在进入,胡作非为,更重要的是,阻止真人影响向外扩散,危害百姓。 出了云雾山脉,司文收起白鹿,完全不必如第一次下山一般,还特地用灵点换了一只驴子。 只见他轻轻一挥袖子,骤然便有风起,渐渐聚集,托着他漂浮离开地面,而后,越来越高,呼啸的狂风卷着他迅速向着前方驱使,速度极快。 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尤其是底下的凡人百姓看见,引起骚乱,司文指尖一点水珠凝聚,轻巧弹出,这滴水珠在前方啪地破碎散开,霎时间,他的身周光影变换,与环境融为一体。 一者“御风术”,一者“水幻之术”。 从高处向下俯视,司文很快便看见了林家村,接着,是平乡县。 如今的平乡县,妖魔清理干净,各项工程进度便加快,已经基本恢复了大半,虽不比以前繁荣,但街道之上,也是人来人往的模样。 不多时,那泗水县也在他的眼前出现。 “怎么回事?” 过了泗水县,司文从一個村子上方掠过,却闻到了风中送来的血腥味。 那不是动物的。 是属于人的! 这还是比较容易分辨的。 而且,从血液的味道来看,明显十分新鲜。 司文皱眉,操控着风,托着他缓缓下落。 身周的“水幻之术”并没有解除。 村子里的环境很正常,大多数人外出劳作,待在村子里的村民目前尚未察觉异常。 这也正常,灵化后的躯体与正常普通人的身体,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司文的脚步在一栋房屋前停下,从窗子向里看去,一个男人正趴在一个老妇人的脖子处,老妇人双眼紧闭,失去了知觉。 那男人突然抬头,露出血淋淋的一张嘴巴,突然转头看向窗子的方向,正好与被“水幻之术”遮掩的司文对上视线。 司文并不意外,这“水幻之术”挡挡凡人的视线还行,却容易被修士以各种手段察觉。 让他意外的是,里面这人他认识,是王志然,泗水县王知县的儿子。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还真是有缘。 司文不慌不忙,绕至正门,推门走进,解除了“水幻之术”。 王志然没有轻举妄动,直至看见司文真容,才瞳孔一缩。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司文,或者说,司上仙,好久不见啊。” 王志然摸了摸嘴,却一时无法擦干净嘴里的浓浓鲜血。 床上的老妇人,呼吸迅速微弱下去,然后消失。 “你看啊,我也得到了这股力量,我也入了这通天途。” “只是,这路可真是艰难啊,我吸了许多人的血,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他就这样张开双臂,语气明明是在炫耀,表情却似哭似笑,无比怪异。 “看来,你疯了。” 司文对于王志然为何如此并不关心,手中一柄短剑出现。 既然已经疯了,沦落到食人鲜血,那就直接斩了就是,没必要废话。 第五十五章 纠纠缠缠 房间里,起风了。 这风向着中心聚拢,将王志然困住。 “困风”! 王志然直接吐出嘴里的鲜血,化作血雾,凭空给他添加了极为强大的加速度,甚至拉出残影。 他就这样冲出了风组成的牢笼。 那风也就这样散开,呼呼吹动,落在他的身上,形成强大的压力,减慢了他的速度。 司文面无表情,手中短剑有蓝光附着,一剑向前斩去。 一道狭长的蓝色剑芒若水波漫漫,形成沉重的压力,王志然的速度再度被减慢,避无可避被剑芒斩中。 胸腹直接穿透,其内器官均已破碎,身体击飞,撞在墙上,软软下滑,显然已经活不成。 王志然看着自己伤势可怖的的胸口和腹部,长长叹息一声: “果然,走了这邪路,还是比不过,还是这么弱啊……” 他仰起头,不知看向了何处,喃喃轻语: “自从修炼那《化血经》,我就越来越不对劲了,对血液越来越渴望,终于克制不住,杀了人……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说着说着,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颜色异常深重。 “这功法可真是奇怪,居然不需要参悟观想图就能修炼……每次修炼,我都感觉,有谁在看着我,既为我提供力量,又抽走我吸取的血液当作供养……”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最终,闭上双眼,彻底失去了生命。 司文没有说话,王志然这人本身是不值得可怜的。 他懒得搜集王志然身上的战利品,最多不过也是那本《化血经》,而且,这本似术法的功法,果真如他早年推测,十分邪异,所以,他直接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村民。 他找到村长,交代了几句,留下自己的名号,白鹿书院七院学生司文。 据王志然所说,他此前就多次作案,那么泗水县所驻扎的司天监人员必然有所察觉,四处搜查,或许也正因为这样,王志然才不得不躲避风头,来到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吸食血液。 当看到这样的景象以后,自然会明白一切的凶手是谁。 至于王志然作为王知县的儿子,肯定会有所牵扯,而且还有妻子儿子,必然会受到影响,那些,就不关他的事了。 交代完以后,司文没有停留,一阵风起,卷着他向天空飞去。 村民见此,顿时下跪高呼,眼中有敬畏,有好奇。 司文没有多在意,光影闪烁,便在村民的眼中消失不见。 不过一刻钟之后,就有司天监的人抵达了这个村子。 如果司文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两人正是当初跟在宋勇身旁的江兰、江红兄妹。 “哥,白鹿书院七院的司文,是不是他?” 江红处理完现场,确认死尸的身份,从村民那里打听完消息,问。 “应该是,他下山可能是又接了历练任务,这次,倒是可惜,没能感谢他仗义出手……至于其它的,按正常流程处理就行。” 江兰吩咐完,眼睛眯起,视线不自觉望向司文离开的方向。 …… 继续乘风飞行的司文,此时有些沉默。 有着现代社会的前世生活经历的他,即便穿越了,来到了这个玄奇的世界,也向来是不相信什么因果,什么命运的。 可这种时候,司文却莫名联想到了叶师语曾经所说的血脉的吸引。 如今种种,皆由血脉所引,皆由血脉所牵。 原主触发血脉咒术,于是现代的司文便穿越了过来。 司文追寻血脉咒术的解法,便一路下了山,在一次散会之上,与田雪梅相遇。 之后,进了那护山中合庙,与本名司语,同为司家后裔的叶师语相遇,探索密道,从状态奇怪的司中合口中,得知了《化血分羽经》的消息。 接着,出于对《化血经》的一分探究的心情,顺手在魔修聚会上又一次遇见的田雪梅手里,救下了王志然。 没想到,几年以后,这王志然居然不知为何也保留了《化血经》,自行修炼,当初救下来的一命,在赶赴往羽门的途中,重新收回。 当初他曾觉得,这《化血经》与《化血分羽经》无关,不过名字相似,但现在回过头来一看,却是未必。 如今,乘风去往羽门,最终目的不过是找寻《化血分羽经》,解除赤血真人设置的血脉咒术。 或许,甚至又会遇到叶师语,还有,其它的司家人,甚至是别的加入白鹿书院的世家后裔,要知道,七院不过是书院的二十七分之一。 总之,哪怕前朝陨落,深藏的血脉却始终在这片大地之上,暗暗涌动,牵动着诸多人的命运。 司文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一切的一切,会在羽门中终结。” “之后的路,我自己走。” “从一开始,这前朝司家血脉,就是该剥离的,该抛弃的,不该属于原身,也不该属于我……” 届时,他会继续在书院安心潜修,以“根法”成就筑基,进入内院,见识更加广阔的世界。 那些秘而不宣的隐秘,也会被他亲手揭开。 风在耳边呼呼吹过,吹散发丝,吹散犹豫…… …… “前方的道友,请留步。” 正乘风飞行在天空的司文,忽然听闻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那声音隔着极远的距离就送至他的耳边,显然用上了一些小技巧。 司文速度减缓,“水幻之术”解除,望向身后同样御风赶来一个年轻男人,腰间挂着白鹿木牌。 显然,也是书院学生。 飞至近处,这男人一头乌黑的头发微卷,眸色是浅浅的棕色,浓眉大目。 看见司文果然停了下来,这男人顿时眉飞色舞,率先把木牌举了举,输入灵力使其亮起,表明身份,而后兴奋开口: “看这样子,想必道友肯定也是要去羽门的对吧,那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免得路上无聊。” 司文沉默了几秒,他的白鹿木牌向来是习惯隐藏在怀里,对于这男人自来熟,完全不确认对方身份的行为感到不自然,但既然这男人已经亮明了身份,他也不好藏着掖着。 司文同样展示发亮的木牌,简洁地回了一句: “七院,司文。” 男人眼睛再度亮了几分: “你是七院的,我是十三院的,叫我白仑就行,你这人真不错,我之前遇上了一個书院的学生,上去想打招呼,没想到人家一下子就飞远了,理都不理我。” 司文一下子有了猜测,估计这白仑之所以一见面就展示木牌,是因为上一次跟别的学生打招呼,不仅没拉近关系,反而引起了警惕,所以这次,才学聪明了一些。 第五十六章 分享消息 事实证明,司文很难理解白仑这种人的脑回路。 似乎,在白仑看来,两人交换了名字信息,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可司文仅仅是出于礼貌,两人毕竟同为书院学生,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不可能见面就开打。 以至于现在,哪怕飞在天空,风声呼呼,也半点无法阻挡白仑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你是七院的,七院我也知道一点,听说,你那边出了一个有名的天才,叫丰兴朝,还是当今皇帝的六皇子,现在,有好多消息都在传,这丰兴朝注定进入内院,说不定未来真人有一席位,你见没见过他,觉得这是真还是假……” 白鹿书院坐落的云雾山脉广袤无比,横跨九府,哪怕是外院与外院之间,都相隔着极远的距离。 比如这十三院,据司文了解,必须从云雾山脉与临安府比邻相接的那块区域,才能进入。 哪怕是同样是从庆和府进入云雾山脉便能进入的六院和八院,和七院的距离照样不近,一出来,遇到的就不再是平乡县,而是其它县城。 如那袁帆,属于八院,来到这平乡县,纯属意外,源于司天监的任务安排,不然,大概率极少有机会和司文相识。 所以,对于其它外院,丰兴朝这一天才,只识名,不见人,完全正常。 “不过,其实我们十三院也不算差的,你知道吗,我们十三院有一名为许青的学生,不过二十八,入外院十二年,已然有凝法九转的修为,并且均为‘根法’,只差一步,便能筑基,这一次羽门开启,她同样准备前往。” 白仑操控风卷起自己,不与司文拉开距离,保持在声音足以传递,并且能看清对方面上种种反应的距离。 司文听闻,只是淡淡点头。 说起来,看似光这庆和府就有三处真人陨落之地,但,若是要以此推断整个大丰王朝的情况,是不准确的。 前朝之中,顶尖的世家不过也就那么几个,据天一阁的资料所示,这些世家的真人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九位。 司家占了两位,当初所掌地域,除了庆和府,其实还有庆和府相邻往外的几个府域,只是,正好这两位真人都在庆和府这处陨落而已。 而且名义上,这两处真人陨落之地,哪怕处于庆和府,处于白鹿书院影响的范围,也不完全归属于白鹿书院,其它书院和朝廷,均有权插手。 可化羽真人不同,其本就出身于白鹿书院,死后绝地,自然由白鹿书院所掌。 或许,这也是为何至今只有羽门能探索,而其它两处真人陨落之地,始终未曾处理的一个原因。 而白鹿书院原本也不过三位真人,其中化羽真人已然陨落,云雾山脉所横跨的九府之中,金丹境界的传承之地或许不少,但真人之境的传承之地,只有羽门。 也正因此,无论哪個外院的弟子,哪怕花费十天半月绕路,也没有理由错过。 司文的冷淡没有熄灭白仑的热情,他一张嘴叭叭不停,语速快,偏偏又字词清晰地吐出一句一句话: “不止是外院,我听说,内院的一些弟子其实也有按捺不住的,毕竟,不是所有内院弟子都能拜真人为师,当然,他们肯定看不上羽门外围的资源,他们的目标,恐怕一开始就是核心区域,这样说起来,和我们也没什么竞争关系。” “唉,能进内院的,无一不是往年的天才,如今内院弟子,总数也不超过一百,如果真遇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你对羽门有什么了解吗?” 司文见这白仑似乎是个消息灵通的家伙,主动开口问道。 “羽门啊!你这可是问对人了!” 白仑嘿嘿一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得意开口。 “大多数书院学生对于羽门都了解不多,毕竟,那里也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真正去一趟,也是要下定决心的,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去,不过,我认识的人里面,却有在羽门探索而成功返回的。” “他告诉我说,整座羽山其实都属于羽门的影响辐射范围,只是平日里,羽门会被布置在羽山上的真人级别的法阵压制,困在核心处,也正因为这样,凡人可以正常上山砍柴出游,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每隔十年,羽门便会开放一次,据说,之所以要开放,是因为羽门外泄的力量过于强大,不这样做,反倒会让真人法阵出现漏洞。” “羽门失去压制,整座羽山都会被真人残留的力量影响,大量灵植长出,妖魔出现,这其中变化,在极短时间内就会发生,有说是真人伟力的改造,也有说是被另外一片空间所覆盖,至于这另一片空间,自然是羽门之内,里面自有一方天地,不过,里面是什么样的,我朋友也不了解,他们也没进去过。” “外围,也即是羽山的范围,散布着妖魔与灵植,以及一些特殊的灵物,但其中最为贵重,价值最高的,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随着羽门力量不被压制,外散开来的那些羽人,这些羽人身上每一个,都藏着化羽真人的一丝念头,零星的记忆,其中或是知识传承,或是感悟,对于我们这些低境界修士而言,无疑是作用极大的。” 司文认真听白仑讲述,时不时露出惊奇的神色,附和几声,请教几句,极大满足了白仑的倾诉欲望。 白仑脸上笑容更盛,心中舒畅,一张嘴越说越多,完全不怕口干舌燥。 司文听到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自然也不吝啬,在心底默默对丰兴朝说了一句抱歉以后,便主动分享起了白仑最为感兴趣的有关丰兴朝的消息,拉近关系。 虽然他本身没有特地去打听过,但丰兴朝风头正盛,一点点小事都能在七院传播开来,和其他人交谈,比如王宇、叶师语这些人,总会被“科普”几句。 现在,飞了许久,司文和白仑已经聊到了七院中流传开的各种似真似假的皇室秘闻。 比如,丰兴朝身为六皇子为何不在司天监两位司长手下学习,偏偏跑来书院,又提到,他为何选择了白鹿书院,而不去离皇城更近的玄土书院。 各种传闻,离谱的有,有理有据的有,白仑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第五十七章 进入 哪怕一路上御风飞行,司文和白仑两人依旧花了四天的时间才赶到升平县。 一来,不能把灵力全花在飞行之上,总要防备意外,二则,他们两个也没必要趁夜赶路,晚上总要休息。 这个时间段的升平县,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大量外来人员,而且每一个都是皮肤状态极好,半点不粗糙,像是富贵人家走出来的,身上的料子也精贵。 都是白鹿书院的学生。 司文和白仑也在升平县停留了一段时间,但没有过夜,很快便出发前往升平县外的羽山。 一些书院学生,或许是仍然在犹豫,或许是抱着侥幸的心思,觉得延后一段时间进入,竞争会小一些。 这些,都无可厚非,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羽门不过才开放了几天,而持续时间确实一年,确实没必要太过着急。 羽山山脚,司文与白仑缓缓下落。 映入眼帘的,并非羽山的美景,而是一重重白雾。 羽山纵横数百里,林丰草长,弥望皆是,奇峰叠岭,一片苍茫葱绿,景色秀丽,不过如今,皆被遮掩。 “羽门力量外溢,真人法阵也会随之扩散,这重重白雾就是防止外人进入的屏障,没有白鹿木牌,谁也进不去。” 白仑手平放眉间,遮住阳光,左右打量了一下以后,解释道。 这一变化在不了解实情的凡人眼中,甚至逐渐演变成了怪谈奇闻。 “不管从哪个方向进入羽山,都是一样的,我还好,从十三院绕到七院这边,顺着庆和府进入,在升平县这边就能进去,有些外院离得更远,都不知道会从哪个角落钻出……可惜的是,进去以后,我们两個就不能在一起了。” 说着,白仑一脸惋惜。 羽山内,因为到处都遍布着化羽真人的力量,进入之后,位置、方位立马就会错乱,哪怕结伴而行,也容易散开。 司文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虽说一路上只要抛开白仑的话痨属性,相处得也还算愉快,但交情真的不算深。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司文,进去以后说不定还能遇到,到时候再一起走啊。” 白仑挥手。 司文点点头,却是知道,这种概率实在太小。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白雾之中。 在司文的感官中,白雾一下子笼罩了周遭所有的环境,仅仅只先走一步的白仑,完全没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看不见,摸不到任何物体,连听觉也似乎丧失,安静得可怕。 倒是和云雾山脉那环绕的厚重白雾相似。 下一秒,司文怀里的白鹿木牌变得温热,自行亮起。 将其取出以后,这木牌上,一条条纹路自行浮现,相互纠缠,密密麻麻的线条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感觉眼晕,很快形成了一个微缩的圆形图案。 图案形成的一瞬间,白雾骤然散去,只剩稀薄的丝丝缕缕在脚边游走。 在进入的一瞬间,布置在羽山上的真人法阵便感应到了白鹿木牌,确认了身份,并自动与木牌呼应,在其上形成了一个传送阵,只要输入灵力,就能离开羽山。 这些信息,进入羽山前,所有学生都能知晓。 不过,这木牌只是一个最基本的保障,羽山之内,危险重重,随时有意外发生,即便有传送阵,也无法一定安全,有各种手段都能提前阻止。 所以,每一名学生进入之前,就应该做好身死的准备,书院能做到这一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将木牌收好,司文放眼望去,景色倒与普通的山林无甚区别,只是,下一秒,他随意一扫,便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一株如同杂草般生长的灵植。 叶子和花都是绿色,茎身有蓝白色的线条流转。 司文靠近走去,没几步,一道火红色流光从树后蹿出,样子和松鼠类似,但尾巴异常大,冒出一团火焰。 它朝着司文身上扑来,张嘴就要咬,似乎是这株灵植的守护者。 司文侧身一闪,手指轻弹,风霎时汇聚,一道风刃成形。 “风刀”! 松鼠形的妖魔顿时被斩成了两半。 解决完这弱小的养气境妖魔以后,司文半蹲,手指轻捻灵植的绿叶,观察其状态。 “应该是一株一品的春雷草,还没结果,没什么作用。” 观察完以后,他便松了手,没有将其拔出。 他又不是什么强盗,见到什么就洗劫一空,不过一品的灵植,价值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大,也没有储物袋这种东西,带多了也只是累赘。 不过,刚进来就随随便便看见了一株灵植,已经很能说明羽山的情况了。 “越靠近核心羽门,好东西肯定更多,而且,我的主要目的,是《化血分羽经》……” …… “这地方,灵植多,妖魔也多。” 拨开树丛,司文手持一柄短剑走出,短剑上,血液滴滴答答,还十分新鲜。 现在还不过是外围区域,没有深入太远的距离,司文就已经连斩了四只养气境妖魔,都十分弱小,灵植也遇见不少,许多未成熟,都是一品的,一株二品的也未曾遇见。 手上的短剑,自然是筑基法器芒剑。 平日里司文不太会将其展示出来,并不是其来源有什么问题,这可是金丹大修所赠送的,合法合理,主要是担心被觊觎,一柄法器对于寻常的凝法境学生,可是难以负担起的。 不过,如今都进了羽山,自然安全为重。 而且,哪怕不论其上的术法和真法,其本身也足够坚硬和锋利,用来在这山林开路或是其它,都正好,省点灵力。 突然,司文停下脚步,驻足不前,看着不远处的区域,明面上,不过是普通的山石草木,连灵植都没长一株,但他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些许怪异。 “感觉,有点不协调的样子……”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和周遭的环境融合得不是太好,不自然……就好像,在原本的景象上,临时覆盖上了一个图片遮掩,边缘却没处理好,有些虚化……” 第五十八章 渔翁得利 思索了几秒,司文没舍得在这里就把仅仅两颗的破妄丹给用掉,他两手左右一抓,两张由水流平铺展开的水幕出现,就这样挂着。 水流波动,光线在表面不断折射。 如法炮制,司文又拉了几张出来,用灵力维持,将那块奇怪的区域环绕,顿时,中心的位置一阵阵扭曲,大部分被遮掩的区域显露出原本的景象,只残余少部分的几块,挂着表面的一层假象,显得无比怪异。 一根纯白的羽毛就这样孤零零地插在土里,直立着。 司文将羽毛拔起来,这羽毛一触碰到了皮肤,就迅速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失去原本的光泽。 顿时,司文就联想到了白仑给他讲的一个有关羽山的传说。 据说,许多年以前,这羽山还不叫羽山,只是有一天,天空中有大量的纯白羽毛往这座山飘落,等到有百姓好奇进山搜寻时,却发现这羽毛一与树木、土壤等其它的物质接触,就消失不见。 若是将这传说,与化羽真人的陨落联系起来,其中,或许确实有着几分真实也说不定。 将这变成灰白的羽毛反复翻看,又试着输入灵力,发现,它好像确实失去了原本的特异,十分普通。 司文没将其扔掉,心里有些感兴趣,便收了起来,获得了他进入这羽山后的第一件战利品。 “可以加快探索的进度了,现在的位置,还是羽山外围的外围,更别说核心处的羽门,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也不太值得仔细搜寻。” 司文的视线向着更深处望去,却被茂密的林木遮掩,手中短剑握紧了一分。 …… 这羽山并非均被植被覆盖,一成不变,照样有荒芜的山崖存在,危崖削嶂间,尽是些蚕丛鸟道上,落脚的地方又窄又滑溜,长着荆棘。 崖壁之上,一株植物从缝隙中长出,叶子层层叠叠,花朵是黄色的,仅有的两颗果实圆圆滚滚,表面尚有几分青色,但在一点点褪去,直至完全变成红色。 也正是完全化作红色的一刻,果实表面有水珠凝结,化作冰块,将整个果实完全包裹,层层棱晶煞是好看。 一声长鸣,一只通体淡蓝的鸟骤然飞出,鸟喙直指那已经成熟的果实,就在它即将将其叼住的前一刻,几道风刃飞来,令这蓝鸟不得不侧身躲避。 那是一条土黄色的蛇,蛇头顶端镶嵌着一块青色泛银的晶体。 这蛇嘶嘶一声,吐出蛇信子,山壁豁然震动起来,石块凸起,将植株整个包裹住,就要往山体内部带。 但那蓝鸟怎么会轻易退缩,一对翅膀在半空猛地一闪,风卷起雾气化作水滴,下一秒,又变成无数冰晶,哗啦啦下落,噼里啪啦就将石块击碎。 土黄色大蛇身体隐隐虚幻,颜色愈发鲜明,蛇头往山壁上一撞,直接就这样钻了进去,躲开了铺天盖地的冰晶。 下一秒出现的时候,已然从植株的根部探头而出,张嘴就要将两颗果实尽数吞下。 哗啦! 一道风吹过,冰晶锋利,植株从中间断裂,带着两颗果实往山底坠去。 大蛇张嘴嘶吼,青色泛银,具象化的风托起了果实,向着它小心靠近。 那蓝鸟却趁着这一机会,操控那插在山壁上的冰晶尽数融化,水流不往下流,反而扩散覆盖住一块极大的区域,包括大蛇探头的地方,而后,迅速结冰,就要将探出的蛇头冻结。 同时,张嘴一吐,一道冰蓝色光芒飞射而出,所过之处,水蒸气快速凝结,又化作冰碴子扑棱棱往下掉。 大蛇一时不察,注意力全被果实所吸引,蛇头顶端的晶块被直接击中,咔咔几声出现了裂缝,身体一下子萎靡下去。 那托住果实的风飘飘忽忽,便就这样散去了,那蓝鸟正飞近,就要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却见那风忽然凝实,卷着果实便远去。 一个人影直接从高处往下跳了下来。 但比这个人影更快的,是两道青色泛银色的流光。 流光相互纠缠,引起这片空间一下子狂风大作。 山壁表面,受了牵连,道道裂缝浮现。 蓝鸟勉力扇动翅膀,凝聚出的冰晶被狂风卷着乱飞,无法瞄准目标,不等它张嘴,那相互纠缠的两道流光速度更快,眨眼间,就将它整個身体完全穿透。 那被陷入萎靡的大蛇更是不堪,直接被狂风波及,收割掉了最后的性命。 蛇身还埋在土里,蛇头往下坠落,又被狂风带着不往下,摇摇晃晃停留在半空。 而那人影此刻也抵达了蓝鸟和果实的位置,明明是悬空,却偏偏身体平稳,一下子止住跳跃的趋势,仿佛在平地行走般,一步一步走近,首先将两颗果实收下。 这人自然是司文。 他早就看中了这株二品灵植,等待着其成熟,正好就在上方,旁观这两只凝法境妖魔的争斗。 鹬蚌相争,而他渔翁得利。 收下两颗果实,他又走到了蓝鸟面前,也只有靠近来看,便能发现这只蓝鸟压迫感十足,展翅后的体积,已经有四五个司文大小了。 不过,司文倒是没什么表情,指尖一点,蓝鸟唰唰被切割分成一块又一块,腹部里面,一颗冰蓝色珠子被风送到了他的手上。 接着,是那条大蛇,大蛇蛇头的那块晶块,虽然有了损伤,但自然也被司文笑纳。 两道流光回归,蛇头和蓝鸟尸块向下坠落,风卷着司文向上飞,稳稳落在地面。 法力将冰蓝珠子和周边泛着黄色、核心青银色的晶块容纳,司文手里拿着两颗果实,蓝色光点冒出,将其中一颗果实笼罩,不断洗刷。 果实表面的冰晶顿时变薄,红艳艳的颜色也黯淡了许多。 司文却并不在意,将灵力洗刷完的果子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肚: “嗯,味道酸中带甜。” 这种灵力洗刷的法子,还是他后来才学会的,可以清除掉杂质和与身体不合的异物,妖魔肉也能用这种方法,不必担心像魔修一般被暴力改造,异化,身体不纯而有后患。 不过,相应的,方法简单,完全比不过丹师的精炼,大部分作用都会被灵力洗刷掉,极其浪费。 起码司文吃完果实以后,感受到了浑身冰凉,精神顿时清明振奋,一些细小的疲惫被驱除,五感也因此强化了一些,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效果,不会持续太久。 至于另外一颗果实,有别的用处。 第五十九章 记忆片段 羽山,高大的树木掩映之间,高处,一只类人形的生物掠过,大约一米七几的身高,背部微驼,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裸露的手臂和腿上都钻出了细细小小的深灰色毛发,双手双足都是动物爪子的模样,外形如金属一般,看着就知道,十分锋利。 它的背后,生出一对巨大的灰白羽翼,带动着它飞行。 正是羽人。 它扇动巨大的翅膀,身体极为灵巧,在空中做出各种姿势,躲避一些障碍物。 突然,它的速度慢了下来,那与人类极其相似的五官表现出了一点不明显的情绪,似乎是疑惑与犹豫,它的眼睛左右扫了扫,立马发现了那藏在树丛中的一枚果实,从一颗碧绿的藤蔓上长出。 对于这只羽人来说,那颗果实毫无疑问散发着极其香甜的气味,不断诱惑着它。 没有理智的它自然按捺不住,一下子朝着果子扑了过去,它背后的那对巨大的翅膀将周围几棵树直接撞断,供藤蔓攀爬的那棵大树也随之摇摇晃晃,被果实的重量带着,一下子攀附不住,直往下坠落。 羽人一下子加快了速度,眼疾手快地直接一把抓住那藤蔓。 下一秒,异变突生。 这藤蔓如游蛇一般快速爬动起来,原本只是小嫩芽的分枝迅速变长增粗,像是原本缓慢的生长进程一下子被拉了快进条。 数道藤蔓舒展开,将反应不及时的羽人一下捆住,向下拖拽。 羽人慌张了一瞬,用力张开翅膀,靠着蛮力撑开了藤蔓,想要逃离这里。 但是,那些原本安静的大树的枝干,也纷纷有了异变,快速生长交叉,组成牢笼,并且,似乎发生了未知的异变,变得极为坚硬且锋利。 这羽人朝外冲出的时候,顿时被割得血肉模糊,发出似鸟又似人的怪异悲鸣。 不远处,一个隐藏得极好的人影双脚灵巧地在枝叶藤蔓之上快速奔行,手持一柄短剑,瞄准羽人的天灵盖,插豆腐一样轻松透入。 在这羽人确认死亡,失去生命气息的那一刻,哗啦啦忽然崩碎,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灰白羽毛,触碰到了周围的枝叶藤蔓以后,迅速融入其中。 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白羽毛留下。 设下陷阱,杀死羽人的人影毫无疑问是司文,他一把将那片灰白羽毛握在手心,然后让风卷着他,向着地面落去,然后不停留地逃向远处。 至于那颗果实,自然是被重新回收了。 枝叶交叉,藤蔓反常地纠缠着,原本喧闹了一时的地方陷入了安静,但下一刻,又重新被打破。 那是两只羽人,但与之前在这被司文杀死的那只不同,它们每一个的背后,共有四只灰白羽翼,也即是两对。 它们感受着这里死去的那个同伴的气息,发出悲哀的叫声,转了几圈以后,没发现凶手,只能重新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回归队伍。 那里,有着大量的羽人盘旋。 最中心的位置的羽人,明显是它们的首领,也最为特殊,背后生有三对羽翼。 另一边,逃离远去的司文脚步渐渐停下,寻了块石头坐下,吐出一口气。 按白仑给的消息,除去羽门区域,这羽山里,最为珍贵的,其实是那些飞舞盘旋的羽人。 所以,当司文深入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看到了天空盘旋的那些羽人,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准备尝试着狩猎。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羽人极为团结,一旦发现敌人,就会一涌而出,群起而攻之。 若是只有那些一对、两对羽翼的羽人还好,那中心位置足有三对羽翼的羽人,在司文的感知里,分明蕴藏着极大的危险性。 所以,不想冒险的他,自然只能用这种钓鱼的方式,让那些羽人主动落单,然后迅速杀死,不犹豫地立即远去。 司文打量着手中的灰白羽毛,分明觉得和他从土里拔出来的那根,由纯白转灰白的羽毛没什么两样。 而且,据他观察,那种似乎是从土里长出来的羽毛数量还不算少,共同特点是,会遮掩住自己,一旦被血肉触碰,迅速由纯白转灰白。 没什么特殊的,所以他也没有刻意收集。 “按照白仑的说法,这些羽人每一个的身上,都藏着化羽真人的一丝念头,零星的记忆,其中或是知识传承,或是感悟,我将其杀死以后,只有一根羽毛留下……” “所以,要么,是白仑骗了我,要么,这留下来的一根羽毛,就是化羽真人的一丝念头,一点记忆。” 思索着,司文再度尝试着输入了一点点灵力。 这一次,与那些插在土里的羽毛不一样,这得自羽人的羽毛,顺利接受了灵力,下一秒,砰地化作灰烬,湮灭在空气中,半点痕迹没剩下来。 而这时的司文,脑子里已经莫名多了一段外来的记忆。 如同看电影一般,几个模糊的画面快速闪过。 而其中的每一幅画面里,最为清晰的,都是一种长得类似蜜蜂的小巧野兽,尾巴分叉,呼呼不断“文文”叫着。 自然而然地,司文便得知了这种野兽,或者说妖魔的信息: “文蜂……” “喜食血液,往往群聚而行,族群中,以女王为首,女王体型偏小,不食血液,以灵植汁液或是灵力为生……” “文蜂擅追踪,擅辨血液气息,尾叉带有微量毒性,叫声可迷惑神智……腹腔液体可入药炼丹,解决血液排异……” 几秒后,司文眨眨眼,回过神来,惊叹于其中的奇妙。 “这时候,我倒真的有点相信了白仑的说法,每一只羽人,都是化羽真人的一丝念头的承载,难以想象,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仅仅只是一根羽毛,就让我完完全全了解了一种妖魔,仿佛已经研究了很多年一样,形态、喜好、效用、弱点……而这,也不过是双翼羽人,而那些四翼羽人,甚至六翼羽人,所承载的信息,是不是会更加重要,更加涉及传承核心……” 第六十章 合作狩猎(求追读!) “前面的道友,请留步。” 司文听到声音,下意识以为又是白仑那家伙,但很快意识到,这声音很陌生。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皮肤很白,五官寡淡,身形偏胖,但声音却洪亮有中气。 司文微微挑眉,倒是好奇这人的来意。 他进入这羽山也有五天了,虽然羽山足够大,但那么多书院学生进入,总会遇见几个。 不过,除非入羽山之前就相识,即便遇见了,也最多点个头,就彼此互不干扰离开。 更别说,像这男人这样,主动让陌生人停下。 男人与司文隔着一段距离站定,表明自己的来意: “道友,我是三院的李兴智,这次叫住道友,是想发出邀请,寻求一个合作的机会。” “合作?什么合作?”司文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问。 “狩猎羽人!” 李兴智表情认真。 “不知道友对那些羽人是否了解,是否知道那些羽人身上,蕴含各种传承信息?” 司文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废话,想必道友也清楚,那些羽人成群结队,尤其是其中的六翼羽人,危险性极大,若是单打独斗,难有收获。” “可这次狩猎羽人的行动,是由一位外院的筑基修士发起引领,他会直接拦住那只六翼羽人,而剩下的双翼、四翼羽人,自然是由我们这些凝法境修士瓜分。” “道友觉得如何?” 李兴智简单解释了合作详情,点出了筑基修士的存在。 司文思索几秒,觉得事情还是有可行性的。 他正好对那些羽人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双翼之上的的,可惜,那些羽人人多势众,实力也不弱,不好下手,钓鱼也不是次次能上钩的。 见司文答应,李兴智面上也有了几分喜悦,走在前面带路,故意与司文拉开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既在视线内,又随时能脱离。 以此,来表明自己并没有不轨之心,并不会设下陷阱。 不多时,李兴智引着司文来到了一处空地,这里人并不少,共十几人。 “司师弟!” 突然,有惊讶的声音传来。 司文转头,看见了一名小麦色皮肤的,青年模样的男子,正是袁帆。 他几步走近,还是和以前一样,面上嘴角向下一眼看过去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不过,司文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 袁帆拍了拍司文的肩膀,说: “没想到在羽山里,还能见到司师弟,司师弟居然这么快就突破了凝法境,果然,天赋极佳。” 李兴智见此,点点头: “既然这位道友有认识的人,那么我也不过多叨扰了。” 说罢,就直接走开,倒是袁帆又看了一眼李兴智,似乎松了一口气。 “袁师兄,这次活动是怎么回事?” 既然有认识的人,司文自然要再确认一下。 “看到那位了吗?” 袁帆用眼神示意,司文顺着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一個盘坐在石头上的老人,面容苍老,但发丝浓密乌黑,此刻,正闭目养神。 这位老人的周围,空出一块很大的区域,其它的学生都不敢接近,谈话的声音也是尽量降低,不敢惊扰。 袁帆声音拉低: “八院的一位筑基修士,名符会春,这次活动便是他组织的,好多学生其实也不知道羽人身上的好处,毕竟,那些羽人实力不弱,不敢狩猎,这位将人组织了起来,不吝啬地告知了消息……据我所知,这位并不是第一次进羽山了,只是之前未曾进得羽门。” 袁帆也出自八院,了解的自然要比其它外院的学生多一些。 这时候,那位名为符会春的筑基修士已经睁开了眼,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点点头,淡淡开口: “这些人也差不多了,足够应付那些四翼羽人。” “有些学生是新来的,我便再多说一句,此次狩猎,仅仅盯准我们上方的那个羽人族群,莫要去招惹其它羽人,这羽山里,每一羽人族群仅以一名六翼羽人作为首领,既团结又排外,若是多招惹了一只六翼羽人,我也无法应付,到时候,我可不会管你们。” “双翼羽人不必太过在意,你们要做的,就是挡住那几只四翼羽人,干扰到我,到时候,我只要那只六翼羽人身上的真人之念,剩下的,你们自由分配,我不会理会。” 说到这,符会春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上一次进入羽门的时候,他对实力自信,便一人闯进了一个羽人族群,狩猎首领,那些双翼、四翼羽人并不被他放在眼里。 没成想,那些四翼羽人拼死之下,竟然还能崩解融合,临时提升六翼羽人的种种能力,正因此,导致他不敌,只能狼狈逃离,甚至没有进入羽门。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聚集这些凝法境的学生,让他们挡住那些四翼羽人。 也正如他所说,他对其它羽人不太看得上,到时候,拿了六翼羽人身上的传承,好好感悟一番,便能进入羽门一探。 说不准,真能找到帮助新法筑基修士突破金丹的方法。 他虽然看着老了一些,但也只是因为入院时候年龄就已经很大了,养气晋升凝法境又花了十几年,加起来其实也不过一百五十多岁。 按筑基五百的寿命来算,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他可不甘心止步筑基。 他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眼神平淡了下来,震声开口: “闲话莫要多说,开始吧。” 说着,他指尖雷光聚集,一挥手,雷光射出,在飞行过程中不断积蓄声势,轰轰的响声震彻天空与地面,化作无数游走的电蛇,朝着千米高空之上的羽人族群扑去。 若是真被打中了,那些双翼和四翼的羽人,恐怕基本活不下来。 不过,羽人向来团结,它们的首领,那只六翼羽人一下子飞了出来。 它双爪往前方一撕,刹那间,天空的景象顿时虚化,那些游走的电蛇,也尽数消弭一空。 羽人记仇,它也不会例外,锐利的眼神一扫,就看到下方的凶手,一声长鸣,率领着身后的羽人族群,尽数出动。 符会春冷哼一声,直接化作一道雷光飞出。 “司师弟,我们也走吧。” 袁帆招呼一句。 而其它的凝法境学生,亦是纷纷出动,或御风,或攀爬,皆是朝着高空奔去。 第六十一章 融法之术(求追读!) 大量的羽人从高空之上扑了下来,背后几米长的巨大灰白羽翼连成一片,彼此遮挡,扇动间,却互相不影响,遮住了整个天空,化作巨大的阴影。 单单是看见这一景象,就能让胆小之人吓得眼晕心慌,不敢动弹。 不过,在场的都是修士,自然不会像普通人一般,甚至一部分脸上流露出兴奋。 这一羽人族群中,羽人数量过百,只有一名六翼首领。 而现在,羽人首领被符会春纠缠,处于整个战场的中心处。 那里的战斗十分激烈。 大片的电光游走盘旋,挡住了视线,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哪怕仅仅只是稍稍靠近几步,也能感受到身上隐隐发麻,有电流流窜,耳膜也震痛。 时而有灰白羽毛的飘飞,令一个方向上的所有电光,尽数虚化消失,被波及的树木,同样如此。 也因此,无一书院学生愿意靠近,纷纷拉开了距离。 除了羽人首领外,四翼羽人不超过十数,哪怕现场的凝法境修士一人一只也不够分,尽数被抵挡。 哪怕这些四翼羽人想要靠近战场中心,拼死帮助它们的首领,也无法做到。 而数量最多的双翼羽人,无疑最为弱小,仅仅是能飞行,爪子锋利,肉身的强度完全不足以支撑它们靠近中心处,被电光击中后,一下子发麻倒地。 如今,这大群的羽人,或是在树丛顶端盘旋,或是半趴在树干上,或是直接双脚落了地。 司文和袁帆与中心战场拉开足够的距离之后,正联手对付一只只漂浮在低空的四翼羽人。 不得不说,相比较双翼羽人,四翼羽人确实足够难缠。 几道风刃和水箭,在司文的操控之下,以刁钻的角度,击中了羽人的胸腹,但只破开了丝丝皮肤,留下的白色划痕。 这种防御力,绝大多数修士都比不过,哪怕进入了凝法境,也不是什么修士都能肉身抗术法的。 即便是现在的司文,同样做不到。 灵化的过程,所提升的是整体的生命力,而非单一的强化。 要不然,他学习一些防护术法,逃遁术法有何用处。 这时,三只双翼羽人拍打着翅膀从侧边袭击,司文懒得回头,随手一指,绿光冒出,大量藤蔓从土里冒出,唰唰将它们几个刺了个对穿。 “小生发术”加“木引”加“草剑术”,便能有如此效果。 见其中一只生命力强悍,尚且还在挣扎,又是一挥手,一道锋利的风刃飞出,将其收割。 大量羽毛崩解,最后只剩下三根羽毛孤孤零零,暂时无人顾及。 而战斗的重心,那只四翼羽人,表现却不会如此不堪。 只见一道莹莹蓝色的法力与一道青色泛银的法力各自从司文与袁帆的方向飞出,能轻易破开山石铜铁,压服灵力的法力,此时却失了效。 那四翼羽人背后的四只灰白翅膀,哪怕是在狭小的空间里,也并非阻碍,更像是多了四只手臂一般,并且,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生成的,竟能硬抗法力。 两道法力打在翅膀上,只震落下数片羽毛,那羽人后退大段距离,损伤却并不大。 这样来看,单单依靠法力本身的攻击力,是难以短时间解决这四翼羽人的。 “师弟,帮我拖住它一会儿。” 袁帆眉头皱起,嘴角向下的弧度更大了,脸色愈发可怕。 他喊了一句,身形朝后退几步,一道青色泛银的流光从远处飞回,另外两道从身体各自冒出,盘旋交缠,而后迅速分开。 一道钻进土中消散不见,一道冲向半空,散开不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隐隐多了一条条虚幻不可察的丝线,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看见。 剩下的最后一道,则拉伸拉长,如同一条长蛇,在袁帆身上盘旋。 司文立马意识到了袁帆此时的意图,又吐出一道莹莹蓝色的法力,完全展现了符合当前凝法二转实力的法力水平。 两道水行法力汇合,轻易将四翼羽人纠缠住。 毕竟,那四翼羽人虽然能硬抗法力,却似乎也和双翼羽人一样,没什么特殊的手段,而这,或许得到了六翼的层次,才会有改变,如中心战场的羽人首领一般。 因此,四翼羽人攻击修士的时候,无非也是那几板斧,手爪,脚爪,以及力道极大能一下将人拍得稀烂的翅膀。 这么简单的手段,对于凝法境修士而言,除了有些打不动,无论是避开还是纠缠住,方法多得是。 那四翼羽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几度发狂想要靠近,却被面无表情的司文操控法力一次次重新震开。 至于中途又飞来的几只双翼羽人,还没能靠近,就已被术法斩杀。 此时,袁帆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随着他周身盘旋的青银长蛇愈发灵动,弥漫出青银的光芒扩散,气势也逐渐积蓄拔升,令人几乎难以直视,要承受一定的压力。 他的发丝飘扬起来,缠绕着具象化的风。 随着袁帆的一呼一吸,脚下踩着的地面的也隐隐与之共鸣,产生了一定的律动。 司文感受到了异样,毫不犹豫就收回了两道水行法力,缠绕周身。 而那只四翼羽人脚下,一道七八米高的青色泛银的龙卷风从地面钻出,向着天空飞升,强大的冲击力将周围的大树、石块尽数摧毁,化作齑粉。 司文站在外围,感受到强大的风力将他拉扯着。 而他施展的“小生发术”、“木引”两個术法,依旧残留着效果,可这随着风的扩散,灵力受到压迫,遁逃般向着更外围方向飘散然后消失,藤蔓软软瘫倒,枯萎。 这便是法力对灵力的压制效果,这也是养气境修士注定无法与凝法境修士为敌的原因。 境界的差距极大。 那四翼羽人只能勉强避开,半个身躯直接崩碎,不等逃离开拉开距离,又是一道龙卷风自地面喷薄,这一次,它再没逃脱,被旋风卷着在半空转圈,之后,化作血肉碎块,与羽毛交缠着洒落。 两道龙卷风随之平息了下来,化作平稳的风向四周散开。 而龙卷风肆虐过的位置,完完全全是灾难现场。 这还是袁帆可以控制过,不让龙卷风影响扩散,主要对付羽人的结果,不然,灾难现场的范围只会更大。 这便是“融法之术”! 第六十二章 拦路 融法之术,又称为混术,和合之术。 简单来说,是凝法境修士通过法力之上所凝聚的“法”的搭配,所形成的威力巨大的术法,远超灵力施展出的术法。 用司文前世的知识类比,那就是凝法境阶段的必杀技。 一位凝法境修士,若是修行了功法,那么一般来说,这些功法里面,总会配有一两招混术,由法力之上的“新法”组合而成,供凝法境修士施展。 而以“根法”凝法的修士,除非是没有传承的,否则也不会差。 如白鹿书院的这一幅“灵鹿图”,其上可以悟得的“根法”,少说也有上百种,而根据这些“根法”,各种相应的混术也随之衍生,形成了诸多供学生学习的模板,摆在灵渊阁贩卖。 比如上次叶师语凝聚的巨人,便是书院里提供的一个混术模板,针对“生发”、“聚土”、“唤灵”这三种根法,推衍而出的其中一种。 当然,不乏有一些天才修士,不需要模板,自己研究法力,也能创造出来几式混术。 司文的“根法”来自“雨师图”,一为神通“唤雨”的一部分,一为“呼风”的一部分,书院提供的模板自然用处不大,最多的起到参考的作用。 如今的司文,倒没真正掌握真正意义上的某一混术,只通过研究,暂时学会了让法力之间共鸣,彼此增幅威力。 毕竟,他来这世界不过五年,混术的掌握本身就难度不低,远远高于灵力术法,更何况是凭空创造。 再则,对他来说,境界的提升最为重要。 他深深感受到,修行的每一个境界的提升,并不简单是实力的叠等级,那是生命的升华,越往上走,生命层次越高。 那才是根本! 四翼羽人被杀死,哪怕血腥,也仅仅只血腥了一瞬,很快,那些身体部位,便尽数化作了灰白羽毛,然后与现实物质接触,消失融入,最后只剩下了一根羽毛。 与双翼羽人的残留相比,四翼羽人留下的羽毛仅仅是眼色上的差异,向着纯白靠拢了几分。 风卷着羽毛,落入袁帆手里。 “走!” 袁帆没有半点磨叽,率先离开,而司文卷着七根双翼羽人的羽毛,跟在袁帆后面。 他自然明白袁师兄的意思。 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而四翼羽人的数量甚至不够在场的凝法境修士一人分一根,难保不会有人起觊觎之心,到时候,又要来一场争斗。 两人皆操控起风,漂浮于低空,很快便在树林里消失。 等到脱离了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刚想停歇,司文眉头突皱,掌心对准一个方向,一道风刃飞出。 那里,分明只有一棵大树。 可随之风刃的接近,那大树表面,竟然凸起了一个人的形状,没有破坏树的表皮,一个男人直接从里面跳了出来,躲开攻击。 大树被斩成两截,男人毫发无损。 男人皮肤很白,五官寡淡,身形偏胖,赫然正是李兴智。 “你的感觉很敏锐。” 李兴智赞叹了一句,语气听着倒是真心实意。 “话不必多说,你们手中那支四翼羽毛,让给我怎么样,我可以用几株二品灵植交换。” 他的表情很认真。 若是在外界,这一交换倒也有考虑的价值。 但偏偏这是羽山,二品的灵植虽然比之一品灵植也少,但并不算难找,只要细心一些,小心一些,多花费一些时间,单单几株还是能得到的。 可这四翼羽人的羽毛却不一样,不提别的,单单只提其获取难度,这次若不是有筑基修士带头,聚集起一帮凝法境修士,并拦住那只六翼羽人,怎么会这么轻易。 司文表情不变,袁帆冷哼一声: “李兴智,你想得倒是美。” “袁帆师弟何必这样说呢。”李兴智笑了笑,没有别的情绪外露。 两人明显是认识的,这李兴智大概率也是八院出身。 “既然不愿意相让,那就别怪师兄我下手不客气了。” 李兴智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两道绿色流光,两道火红色流光从他身体内飞出,昭示着其凝法四转的修为。 本来,哪怕凝法境四转,对上一名凝法二转加上一名凝法三转的修士,其中的实力的差距,也并没有拉开到足以完全碾压的程度。 但,袁帆刚刚才使用过大威力的混术,起码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这是凝法境修士法力的局限性,呆板,如武器一般需要修养,无法生生不息。 而据李兴智观察,剩下的那個其它外院的学生,凝法二转的修为,处处受到袁帆照顾,看着就稚嫩,难度十分之高的混术,估计也还没学会。 两相比较,李兴智自然生出信心。 他能想清楚的问题,袁帆同样能反应过来。 因此,面色隐隐有些挣扎。 以他和司文现在的实力,不一定是李兴智的对手,可若要放弃四翼羽毛,又难以割舍。 倒不是袁帆贪心,而是他和李兴智这人,在八院的时候就有些不对付,清楚这人面上和善,内里阴狠。 哪怕给了李兴智羽毛,也不一定会放过两人。 之前受符会春召集的时候,袁帆也没想过,居然会这么巧,在羽山和李兴智相遇。 一方面,已经答应了符会春,怎么好临时退出,另一方面,袁帆也完全低估了李兴智这人心里怀有的恶意。 这样一想,他心中顿时生出了悔意,觉得是他连累了司文。 这个时候,袁帆已经在考虑使用白鹿木牌,直接传送离开了。 毕竟,比起后续在羽山的收获,还是性命比较重要。 司文没有说话,却一下子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毕竟,他是直接动手了。 借着风力,身体直接向前冲,快速靠近了李兴智。 李兴智眼中有着一丝不解,但却不会因此生出轻视之心。 一道绿色法力与一道火红色法力迅猛飞出。 绿色法力属相为木行,所过之处,周遭的植物枝叶都因此茂盛了几分,而火红色法力明显为火行,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极强的灼热之意。 司文不闪不避,手中一柄短剑出现,灵力输入,迅疾轻巧划出两道剑芒,一道剑芒莹莹蓝色,与火行法力相撞,一道剑芒通体火红,则挡住了木行法力。 这便是芒剑的基础效果。 即便只输入灵力,都能展现出法力的效果。 哪怕在吴老的筑基法器收藏中,也算得上是一件精品了,耗费了炼器师不少心力。 那属于李兴智的火行法力与木行法力顿时被击飞。 李兴智眼中却是欣喜更甚,低声惊呼: “法器!” 第六十三章 木生火 “哈哈!” 李兴智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贪婪更甚。 几道法力回归,其中一道木行法力与他的身体半交融,下一瞬,他的身体便直接出现在了一棵树里,与之同样呈现半融合的状态。 也靠着这一手段,他躲过了司文斩出的一道剑芒。 袁帆不清楚司文手中的法器是从何而来的,毕竟,当初泗水县的任务,他并没有参与。 即便是薛虹,也只是知道吴老单独约见了一次司文,具体谈了些什么,根本不清楚。 但袁帆知道,既然司文已经动手了,那他就没有必要多想一些别的事,全力出手辅助即可。 他的身周,三道青色泛银的流光冒出。 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再使用混术,但法力的本身的使用,却并不耽误。 三道风行法力齐出,席卷着狂风,将前方一块区域的大树尽数清空。 可这依旧没有伤到李兴智,他法力之上所凝聚的“法”十分特殊,只要周围有着植物,便能在植物之间不断穿梭跳跃,而另外三道法力,也没有趁机发动攻击,始终跟随着他。 “将那把法器,那根四翼羽人的羽毛都给我吧,大家都是书院学生,何必做到这一地步,我的条件依旧不变,使用灵植交换如何?” 李兴智有些得意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传荡开,身影忽隐忽现,肉眼难以捕捉。 即便将身周的植物尽数摧毁,也无法伤害到李兴智,最多将其短暂驱离,无法靠近。 可是,这里是羽山,树木花草入眼皆是,难不成还能将这整座山给夷平了? 那样,可不是凝法境修士能做到的了。 “师弟,他在准备混术!” 袁帆高喊了一句,提醒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李兴智十分难缠,但凡找一处荒芜之地,没了这茂密的植被提供载体,两人联手,加上那柄法器,完全能将李兴智斩杀。 而如今情况起了变化,若是继续拖延下去,难免有所伤亡,所以,不必执着,虽然这四翼羽毛费了一些力气,但也随时可以放弃,使用木牌脱离。 司文自然领会,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他的视线跟随着不断跳跃穿梭的李兴智,却总是慢了一步,一股庞大的灼热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既然这样,只要能做到提前预判即可。 他一挥手,一道莹莹蓝色的法力飞出,带着强烈的潮湿气息,冲向天空,霎时间,雨声连绵,原本还算干燥的整片区域,顿时被浸湿。 蔓延开来的灼热气息一下子就被压制了下去。 “何必呢,拖延一些时间,也没有任何用处。” 李兴智的声音幽幽飘来。 司文身周起风,卷着他飞向高空,随手一道水行剑芒斩出,语气淡淡: “你废话太多了。” 剑芒携着重重水波,覆盖了大片范围,将被席卷进的树木尽数压垮崩塌。 随着剑芒而来的,是两道狂风,伴随剑芒两侧,扩大了剑芒的破坏范围,正是由袁帆发出。 可惜,李兴智的在树木间的传送范围很广,视线所及之处,心念一动便可抵达,在攻击击中他之前,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方向,身形从树皮表面凸显而出。 而此时的他,身上缠绕着点点绿光,而这些绿光之上,又生着簇簇火焰,炽红的颜色跳动着,散发着强烈的热意。 以木生火,这是李兴智这招混术的核心。 炽红的火线在一颗颗大树表面蔓延,练成一片,将中心处的袁帆和司文包围,哪怕地面的雨水形成小溪,也无法阻止火势的猛涨。 甚至,那地面小溪的面上,也泛起绿光,火焰在表面跳动着,不断拔高,从开始的小火苗,短短时间内衍化成为一团又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怪物,扭曲着,发出噼啪的嘶吼声。 袁帆同样飞起,一道法力飞出,化作狂风压制着火势,希望以此将其熄灭,但那木行法力生命力的注入,让火焰有了生命力,生生不息。 至于另一道木行法力,依旧与李兴智交融不分,帮助他不断短距离在树木内部传送,不希望被锁定。 “若是一开始就答应我的条件,就不会落到这一地步了。” 借着火焰,李兴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强烈的灼热,愈发分不清方向。 袁帆心中焦急,面上脸色愈加可怖,却也知道,这司师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既然已经做了,定然有着自己的理由。 这时候,他要做的并非质疑,而是尽力拖延时间。 雨中,风越来越大,卷着雨水形成道道狂暴水流,飞向不同方向压制着火焰,同时,时不时给李兴智来一下。 “袁师弟,何必这样呢……” 李兴智叹息一声。 火焰在风与水的的联手压制之下,丝毫不减弱,愈发壮大。 而此时已经飞至高空的司文,任由雨水浸淋全身,他的感知,顺着每一个雨滴,不断在这片空间蔓延。 这是无比奇妙的感觉,仿佛这片空间的一切,都被尽数掌控。 李兴智在这种感知之下,也无所遁形,一个尤为明显的灼热物体不断在某个位置出现,然后消失,又在另一个位置现身。 突然,就在李兴智的叹息声刚刚落下之时,司文睁开了眼睛,带着丝丝兴奋,低声喃喃: “找到你了!” 砰! 正要传送到一棵树内部的李兴智,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阻意,动作被强行打断,直接就在半路上显出了身形。 而他将之当作预定目标的那棵树的内部与表面,分明有着大量的水流直接爆裂开来,整個树直接粉碎。 正是这爆裂的水流,阻挡了他的传送。 李兴智眉头皱起,意识到了不妙,立马身形虚化,又要向着其它位置的树木传送,而在他完成这传送之前,那棵树居然先一步被水流摧毁。 而就在他被阻挡的短暂瞬间,三道剑芒瞬息而至。 李兴智眼中映出三个方向而来的剑芒,瞳孔顿时间紧缩。 他的三道法力用于维持混术的效果,剩下一道木行法力辅助他穿梭跳跃,哪怕能挡住一道剑芒,剩下两道,又如何防御,仅凭灵力施展的术法,又能有什么作用? 他的眼神中,有惊恐,有不甘,有愤怒。 身体却一下子消失,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样。 一根灰白羽毛飘落。 第六十四章 羽身小术 雨终究还是停了,火焰也随之熄灭。 徒留一片从茂密树林里,凭空空出来的狼藉土地,水流横肆。 至于司文和袁帆,自然是再度远去。 毕竟这里战斗的动静实在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没想到,还是让李兴智给逃了。” 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两人终于能够休息,各自盘坐,袁帆感叹开口。 “不过,之后他也没机会进入羽山了。” 这是书院设立下的规则,一次羽门开启期间,每个人只能进入一次,传送出去以后,若是再次试图进入,即使手持木牌,法阵也不会再放行,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云雾阻挡。 “李兴智这人,曾经领悟了两道木行‘根法’,也算是有天赋,可惜后续无力为继,只好在灵渊阁换了一本功法,修出了两道火行‘新法’。” 袁帆说着,想到了自己,他便是天赋不好的典型,一道“根法”都无法凝聚出,不然,后续几道法力也不会全部都是风属属相。 “我和他接触过几次,知道这人面上看着和善,实际上十分记仇,和我关系本来就不好,师弟出去了也要小心。” “没事。” 司文摇头。 且不说之后能不能遇见,即便遇见了,直接杀了就是了,之前那么麻烦,也不过是仗着“根法”比较特殊,难以锁定而已。 无论是实际的境界修为,还是芒剑的真正威力,他都有所隐藏。 现在的李兴智不是他的对手,以后更不会是。 更牵引他心神的,反倒是神通“唤雨”的施展。 之前几年待在书院的时候,虽然有做过种种实验研究,但终究不敢过分施为,反倒是这次战斗,虽然只使用了一道水行法力,却也难得体验了神通的真正加成。 “唤雨”范围之内,司文的感知随着水流尽数蔓延开,无比清晰,对水行的操控得到了极大加强,那些渗入树木表皮的水滴,敏锐地传达了树木潜藏的变化。 每一次李兴智传送时,被定位的树木其实会有相应的波动,但这十分细微,凝法境几乎没有手段可以感知到,司文也只是仗着“唤雨”的加成,提前感知,然后操控水流做出相应的阻拦。 没了传送,李兴智接下来的结局自然很明显,不是对手。 可惜,手里有着木牌,在危险来临前及时做出了决断,传送离开。 不过,虽然离开了,却还是留下了东西。 司文的手里,正捏着一根灰白羽毛,与双翼羽人的羽毛对比,颜色有着差异,很明显,其来自于四翼羽人,大概也是这次合作狩猎中的收获,却便宜了司文。 “这样来看,灵植、妖魔尸体之类的,完全可以带离这羽山,反倒是这羽人残留,似乎和这羽山有着特殊联系,即便传送阵,也无法将其带走。” 袁帆也将视线放在了司文手上的羽毛,做出推测。 毕竟,李兴智身上,灵植或是妖魔法化部位总会收集一些,可除了羽毛,什么都没留下来。 思索了几秒,袁帆递出自己一直拿着的,两人合作狩猎的四翼羽人的羽毛,送到司文面前: “本来还想着,这次合作狩猎,我出力比你大,四翼羽毛由我来领悟,之后再另寻补偿给你,没曾想,师弟天赋绝佳,居然已经如此强大,这次没能被李兴智得逞,还是师弟的功劳,既然这样,还是由司师弟领悟最好。” 从始至终,袁帆不过问法器的来历,也不深究司文如何预判李兴智的轨迹,如何将其阻拦。 司文摇了摇手里的得自李兴智的羽毛,说: “我这里不是有吗,已经足够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真诚。 袁帆见司文眼神坦荡,嘴角向上扯了扯,凶狠的脸柔和了几分,叹息: “那我却之不恭了。” 接下来,两人也不浪费时间,先后开始感悟手中的四翼羽人的羽毛。 司文将灵力输入,和之前一样,顺利接受了灵力以后,羽毛砰地化作灰烬,湮灭在空气中,半点痕迹没剩下来。 脑子里再度挤进来了一段记忆,相比于双翼羽毛,四翼羽毛提供的记忆画面更多,甚至模糊有其他的人影闪过,当然,依旧看不清。 能够看清的,一本古朴的书籍展开,是散落的片片羽毛,各色各形皆有,是羽毛沾染上点点鲜红血液的模样,是羽毛拉长拉伸形成呆滞人形的模样…… 那是——“羽身小术”! 大量的知识与感悟冒出,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司文却好像已经习练了这门术法许多年,清楚知道如何构建,施放步骤,各个步骤要点……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眼中满是惊叹。 既为这神奇的羽人羽毛,也为这门术法。 羽毛的神奇不多提,十分强大,几乎超乎想象。 而这门得自羽毛的术法,也让司文十分满意。 名为“羽身小术”,其效果是使用沾染了自身血液羽毛,短时间内构建出一个分身,分身与本体模样相同,当然,十分呆滞,完全被操控,充其量是个傀儡。 仅仅是这样,其应用范围也十分之广。 构建分身时,使用的羽毛类型,输入的灵力属相,都会影响最终分身的成型。 比如司文若是使用那蓝鸟的羽毛,再输入水行灵力,最后成型的分身,大概率会附带上一些水行、冰属的小术法。 另一边,袁帆同样睁开了眼,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惊叹。 对于修士而言,学习一门术法其实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花费十天半月的时间已经算很快了,若是天赋差上一些,四五個月也正常。 而若是这术法属相和作用特殊,那耗费的苦功就更多了。 就好比司文获得的“羽身小术”,一般的修士如果来学,或许半年、一年甚至更久都不一定会有太大进展。 可现在,仅仅是这样一根羽毛,就将其中的时间尽数催化缩短至十几秒。 难怪消息灵通的白仑,会将这个称为羽山中最有价值的物品。 消耗完四翼羽人的羽毛以后,还剩下七根双翼羽毛,司文也想分给袁帆,一番推拒以后,袁帆最终也只拿了两根。 原本这种羽毛,带不出羽山,唯一的价值就是现场消耗掉,但司文学会了“羽身小术”以后,就有了别的想法,于是暂时留着。 “师兄,你对这种羽毛有什么了解吗?” 司文突然拿出了那根从土里拔出的羽毛,问。 第六十五章 寄法之术 “长在土里的那种?”袁帆问。 这种羽毛不少见,若是仔细观察,总能发现端倪,他也遇见过。 “是的。”司文点头。 “我也不太了解,这种羽毛似乎没有什么作用,一旦和皮肤接触,原本的特殊就会消失,输入灵力也没用处,看起来没有收集的必要。” 袁帆思索了几秒,缓缓回答道。 “不过,我倒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一个没什么根据的猜测,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如果种下了羽毛,是不是会生出来羽人,这种羽毛其实就是羽山的一种特殊产物,可以孕育出羽人。” 见司文若有所思,袁帆又补了一句: “听听就行了,还是不要轻易相信,毕竟这猜测太离谱,完全没有证据,那羽人族群里面,分明是有着男性与女性的分别的,定然是交配后生育后代。” 这话没说错,那些羽人除去翅膀、双手双足,以及生出的毛发,五官基本上与人无异,一部分身上有着明显的女性特征。 司文也只是随口一问,得不到答案也没必要深究,当个收藏就行。 而且,作为“羽身小术”的耗材也能发挥一些价值。 “接下来,师弟是要与我同行,还是就此分开?”袁帆开口问。 “一起吧。” 司文没有犹豫。 “也好,两人联手,路上有个照应,也更加安全。” 袁帆对于这个决定也很满意。 …… 转眼间,又过去了二十几天。 整个羽山,完全被真人法阵所笼罩着,却并不影响外界光芒的照耀,有黑夜,有白天,日月流转。 一处幽暗深邃的地洞,静悄悄,却始终透着一股无形压迫感,仿佛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窥伺着。 而地洞之中,一個人影大摇大摆走动着,随意伸展着双臂,偶尔在地洞墙壁上撞了几下,身体一晃,但又毫不在意地继续徘徊。 黑暗的最深处,一双恐怖的眼睛正盯着这个人影,隐隐透出了几丝疑惑,似乎想不明白这个两脚兽为何如此大胆地闯入,但是,那两脚兽身上,散发的血肉气息又是实实在在的,强烈的甜美味道,无比浓郁,十分勾人。 犹豫了十几秒后,眼睛的主人终于按捺不住,化作一道与黑暗几乎无甚差别的暗色光芒飞向那仍然没发觉危险的人影,转瞬趴在了他的肩膀,直接咬住了他的脖子。 可是入口的,却并非美味的血肉,而是一根沾染了丝丝血液的灰白羽毛,从中折断,不仅如此,这羽毛还缭绕着青色泛银的丝丝光芒。 不等它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羽毛瞬间便爆发了,上面的青色泛银的光芒猛地便强烈变炽盛,狂猛的风刃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其中几道,直接朝着它的嘴里飞去,顺着喉部,整个破开了肚子。 下一秒,黑暗的地洞被一团火焰照亮,两个人出现,一人看着和善些,另一人却在火焰照耀下,显得脸色阴沉沉。 正是司文与袁帆。 他们的视线移向地上几乎完全死去,奄奄一息的妖魔,补了一个风刃,彻底终结了其生命。 若是这风刃只击中妖魔的表皮,还不能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可惜,偏偏是从柔软的嘴内壁送进肚子里爆发。 断折的羽毛飘落,其上,一道青色泛银的法力飘出,融进了袁帆体内。 这便是袁帆自那四翼羽人的羽毛中所感悟到的术法,名“寄法之术”,可以将法力暂时寄存在死物之上,然后出其不意爆发。 这门术法,养气境后期用不了,筑基境没半点用,只适合给凝法境的修士。 而一开始的人形化身,自然是来自司文的“羽身小术”,虽然伪装出了血肉分身,其实质却只是死物,自然适合袁帆施展寄法,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这妖魔也不算强大,只是属相太特殊,怎么也抓不住,可以与阴影以及黑暗交融,处于这种状态,不仅速度快,还很难被伤害到。” 袁帆感叹一句。 不然,他们两个凝法境修士联手,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呢。 特地将“羽身小术”与“寄法之术”结合在一起,作为诱饵。 灵力、法力之流,与血肉结合,自然会加大吸引力,诱惑妖魔,难以克制。 司文点头表示同意。 之后的流程自然很明显,分割妖魔,找到其法化部位所在,对于凝法境的修士来说,一些边角材料除非是有特殊的需要,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最终,妖魔的血肉里,撕出了一块黑色的皮膜,完全舒展开来后,其面积足以将一个成人覆盖。 “你拿着吧,我已经准备离开羽山了,收获足够丰富,也不打算再继续深入,以我的实力,也没必要逞强,依我看,你应该是要打算进入羽门吧?” 袁帆虽然没试验这黑色皮膜的作用,但结合那妖魔的表现,却也能大概猜出来,直接挥手,让司文收下就是。 “是的,我准备进羽门看看。”司文没有隐瞒。 “也是,以你的天赋和实力,想要闯一闯也是难免。” 袁帆听到回答并不意外。 这么多天里,他和司文一直在羽山内合作探索,不断深入,自然见识到了这位师弟的实力。 那柄强大的法器不说,哪怕只输入灵力,都能展现近乎法力的威能。 而这位司师弟本身,虽然只有凝法二转的修为,却也一点不弱,无论是战斗中对节奏的把控,还是对水行的精准操控,都令人难忘。 哪怕排除掉法器的助力,袁帆也觉得,或许自己还真不一定是司师弟的对手,尤其是那天师弟对付李兴智那招,明显是法力中蕴含的“根法”而并非某一混术,却也强大震撼。 袁帆当初在泗水县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位师弟并非池中之鱼,但依旧没想到,竟然成长得如此之快。 短短几年而已。 “不过,还是要小心,如果实在不行,及时退出来,你毕竟还年轻,一百多年的寿命,再等个十年又如何,到时候,说不定都进了内院成了筑基修士,岂不是更有把握。” 袁帆叮嘱一句,话尾带上了一点笑意。 接着,两人离开地洞,再次告别,袁帆取出白鹿木牌,输入灵力,身影一下子被吞噬,消失不见。 司文则望向羽山最深处的方向,轻声呢喃: “羽门……” 第六十六章 得见羽门 和袁帆一起合作探索二十几天,距离进入羽山,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两人多是在搜寻灵植、狩猎妖魔的路上,除了袁帆身上留着的大部分,都特殊保存好,司文自己,倒是难得享受了一番,灵果、灵花当作甜点随意食用。 妖魔的法化部位,也收集了不少,全部当作材料,堆积在丹田。 因此,司文难得考虑了一下,等解决完血脉的问题,晋升了筑基,那么漫长的时光里,除了继续寻求晋升金丹,完全可以学一学炼器的手法,免得都浪费了。 此外,两人也试着设下诱饵引诱羽人脱离队伍,可惜,只抓到了几只双翼羽人,而四翼羽人强大,短时间不能将其解决,就会将六翼羽人引来。 司文自忖,若是六道法力神通完全发挥,加之芒剑真法施展,未必不是那六翼羽人的对手,但一则一个羽人族群的羽人数量太多,能打过首领又如何,二来,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始终没有忘记,他的核心目的是拿到《化血分羽经》,而这,大概率是被藏于羽门,处于真人陨落之地的核心处。 司文抬头望去,高空之上,密密麻麻的羽人盘旋,越往深处靠近,这些羽人的数量便越多,即便是六翼的首领,一扫也能看见几只。 在这里,除非那些筑基修士联手,不然也不敢轻易出手。 可是也奇怪,这羽人对底下经过的人类,不会主动攻击。 它们确实也吃人,不然也不会被称作妖魔,司文也见过招惹羽人然后被羽人分食的学生。 只是,相比于其它妖魔,终究是特殊的,没有太强的攻击欲望,反而自羽门开启以后,终日在上方盘旋。 行为怪异得反常。 “越来越靠近羽门了。” 不知为何,司文能感受到,仿佛他的直觉在昭示着,就在前方,存在感极为强烈的某一存在,矗立着,毫不掩饰着,甚至隐隐有着压迫之感。 虽然不明显,但,来到这里以后,身体上的体力消耗,也快了几分。 到了这里以后,人也少了很多,几乎没再遇上别的学生了。 这也正常,大多凝法境学生压根不会想着进入未知的羽门。 外界无比稀有的灵植,哪怕是书院外院,比如七院外院森林的灵植数量,也比不过这羽山,两相比较,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任予任求,而这对于凝法境修士来说,就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了。 若是魔修占据了这里,怕不是短短时间内数量激增。 何必再向着更危险的深处前进,单单那天空盘旋飞舞的羽人,就足够骇人。 要么,如司文这样,目的特殊,要么实力强横或有些特殊手段,要么,就是被贪心蒙蔽了眼睛。 “这是?” 突然,司文注意到树丛掩映中的一具尸体。 整具尸体干瘪,像是被直接抽干了血液。 而白鹿木牌分明就在这具尸体的手上,证明他临死之前,是有能力输入灵力传送脱离的,可偏偏没这么做。 或许做不到,又或许,不想做…… 司文关心的重点倒不是这个,而是这具尸体的死法,是被抽干了血液。 这下意识便让他联想到了王志然,田雪梅,以及那本《化血经》。 而《化血经》,在那一次次纠纠缠缠的事件之中,似乎在隐隐昭示着,它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不仅仅只是名字类似的,而是和那《化血分羽经》有着一定的联系。 司文将这些繁杂的思绪尽数抛去,望向前方,吐出一口气。 “走吧,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怎么样,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去看一看羽门,去看一看,应该有的结局……” …… 越往深走,妖魔和灵植反倒少了,直至踏入一片平平无奇的区域,周遭的景象顿时变换。 传说中的羽门,也终于展现在了司文的面前。 那是一扇足足有百米高的青铜大门,顶端有云雾缭绕,矗立在最高处的广袤荒地之上,按理说,以这种高度,即便是站在羽山外眺望,也能看见其外形。 但偏偏,只当司文真正进入了这一范围以后,所遮掩的一切才显现眼前,才能仰望其高大无匹的姿态。 现在正是夜晚。 这青铜门拔地而起,在群星组成的冠冕的映衬之下,奇异地闪烁着光辉,伫立着,超越了任何凡夫俗子的想象力。 其整体呈现青色与灰黑色,门框上雕刻着各种花纹与图案,山川日月,花草鱼虫……无不活灵活现,精妙绝伦。 明明是金属材质,偏偏从表面图案的缝隙里,钻出了一根又一根纯白的羽毛,仿佛有着某种活性一般,还在轻轻飘摇,隐隐蠕动着。 当你直视它的那一刻,莫名的震撼与恐惧一瞬间便震彻全身,震撼于这神秘而高远的奇景,恐惧于其庞大与未知,以及对比之下的,心中难免浮起的令人茫然无措以及极其渺小的感觉。 许久,司文终于从那扇青铜门身上移开了眼,视线往下,看见了环绕青铜门之下的漫长阶梯,蜿蜒曲折。 想了一下,他召出一道风,试图直接将自己卷起,送向高处,果不其然,离地尚不足一米的高度,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制,若是再往上飞高,只会更加恐怖。 甚至,有着生命的危险。 只是简单试验了一下,司文可不想触犯这里的禁忌,于是老老实实使用双脚踩在地面上走动。 攀爬阶梯的过程中,倒是没有什么别的阻力,一路畅通无阻。 而此刻司文的前方,一共有着两个人影正向上攀爬。 最前面的那個是名女子,只看得到背影,但仅仅只是这般展露的几分风姿,似乎都能动人心神。 那么女子速度很快,背脊挺直,脚步不停息地抵达了最高处。 落后的是个男人,一路上却是走走停停,时不时就在绵延的阶梯上顿足,或是眺望着什么,或是蹲下来观察阶梯上的缝隙花纹。 以至于,就连后来的司文都赶上了他的步伐。 注意到身后的来人,这男人主动打起招呼,语气轻松: “这位道友,你也准备进羽门啊?” 男人肤色很白,透着红润,有着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眼,是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好感的那种类型。 见司文点头,男人语气顿时染上了几分愉悦: “要小心哦,羽门通往的,可是另一个世界……” 第六十七章 情报贩子 “通往另一个世界?”司文眼中流露出好奇。 “我也没去过,只是听说,羽门的另一边,是化羽真人临死前构造出的一方小世界。” 男人说着,勾起了司文好奇心以后,却又话语一转,突然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你看见了刚刚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女人吗?” 见司文点头,男人又继续问: “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不是很漂亮?” 司文脸色顿时古怪,不明白这人问这话的意思。 “所以,你想了解她的信息吗?想知道她是谁吗?可以问我啊,我价格很优惠的,什么信息都能卖。” 男人脸上勾起一抹笑,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所以,这是个情报贩子……司文顿时恍然。 他有些无语,没想到,做情报推销都能做到这羽门的面前,和最上方的宏伟震撼的景象完全不搭调。 不过,他虽然对之前进入羽门的女人没有兴趣,但如果能换到别的有用的消息,也不亏,于是问道: “你对这羽门内部,了解多吗?” “哎呀,真是无趣,明明有更珍贵更有价值的消息摆在面前,偏偏只问这些没什么意思的信息。” 男人嘴角一撇。 “那可是十三院的许青,必定进入内院的许青,说不定你从我这买了一点消息,就能投其所好,喜结良缘……难不成这样,你还不心动?” “不心动,不过,你再说这么多废话,我也懒得在你这买了。” 司文面色冷淡。 心里却觉得,这人估计和白仑能很合得来,都喜欢八卦,但一个是免费的,一個是要钱的。 这时候,他也想起来许青是谁,白仑曾经和他说过,那是十三院的天才,凝法九转的修为,均为‘根法’,只差一步,便能筑基。 “好吧好吧,顾客说了算。” 男人顿时无奈摆手。 “我叫曹然,记住我的名字,在很多外院都算挺有名的。” “按规矩,想问消息的话,总得先付定金吧,不然到时候你听了消息直接跑了怎么办。” “我还怕你到时候抢了我的东西,什么也不说直接跑了。” 司文无语地吐槽一句,不过还是取了一块青色泛银,周边有土黄色缠绕的晶块出来,扔给了曹然。 进了羽山之后,妖魔随处可见,像是这类东西收集起来也方便了许多,储备充足,倒是不像以前那样看得珍贵。 曹然一把接住,看了一眼,然后脸上顿时有失望流露: “啊,碎了。” “不要可以还我。”司文挑眉。 “算了算了,毕竟是新客,就当是给你一点优惠吧。” 曹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视线放到了高处的羽门,侧头仰望。 “这羽门内部,确实是自成一个小世界,有传闻说,是化羽真人陨落后的浑身血肉所化,造了山与水、天空与大地,以及各种生命。” “也有传闻说,羽门内的世界,是化羽真人陨落之前的种种不甘与恶念,开辟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只是我们境界低,分不清真与假。” “不过,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我只是顺嘴提一提。” 曹然收回视线,一摊手。 见司文没什么反应,他又叹了一口气,无奈: “好吧,好吧,你这人怎么都没什么反应呢?” 大概是跟白仑这个话痨相处了几天后,才有的经验,对于这种人,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反应……司文默默腹诽一句。 “羽门之内,多为群山,不同的山脉都有自己的特性,似乎代表着不同的情绪与欲望,其上也衍生出了不同特殊的种族,行走其上之时,必须多加防范,时时刻刻审视心灵,以免被影响。” “过往几次开启羽门时,甚至有修士行走群山之时,被改变了性格,逐渐沉沦,自愿待在羽门之内,不再外出。” “羽门内虽没有太阳,却有着白天与夜晚的分别,白天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大部分的危险都处于潜伏期,只要不贸然触发,小心谨慎即可,而夜晚……” 说到这,曹然突然住了嘴。 直到司文又扔来一根小臂长的黑白交织的头角,笑着将其收下,这才继续说道: “羽门内的夜晚十分危险,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最好待在安全的地方,比如群山环绕的中心平原,那里有不少人生活。” “那种地方也有人生活?”司文惊奇。 “是的,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可以称作为人,或许,只是化羽真人的血肉创造出来的种族,或许本就是虚假,只是那位化羽真人临死前的一个梦境而已。” 曹然用轻松的话语说出了极为恐怖的猜测。 “至于羽门内的机缘,那可就多着呢,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修士上赶着进去,尤其是那群山中,危险与机遇并存。” “最后,提醒你一句,进去以后,一定要保存好手里的白鹿木牌,这是身份的凭证,不然,到时候,没了这一层证明,迷失在羽门内的世界几乎是一定的。”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伱再加钱也没什么用,当然,你要是愿意继续加的话,我也不介意的。” 曹然嘴角微勾,细长温和的眼睛流露出几分狡黠。 “多谢。”司文认真道了谢。 不管过程怎么样,曹然的提供的消息,对司文在羽门内的探索,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等价交换而已,没必要。”曹然摇摇头。 “对了,你一直在这阶梯上徘徊,是为了做什么?”司文心念一动,突然问了一句。 “等人啊,比如像你这样的,都是我能发展的客户,到时候,这几条消息我还能继续卖一卖。” 曹然随口回答道。 “不过,这些天的生意很惨淡啊,之前走过去的那个许青,理都没理我,更早的也是,几乎不在我这里买消息。” 两人聊了几句,司文继续向上,直至走进最高处的荒芜之地,过百米高的羽门近在眼前。 司文吐出一口气,将白鹿木牌贴到到了青铜羽门的门扇上,顿时,两侧的纯白羽毛齐齐颤动,一道莫名信息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时候,他心底顿时闪过一个想法: “靠!被坑了!” 第六十八章 平升县 进入羽门的过程十分奇妙,将木牌贴上以后,羽门并没有因此向内或向外洞开,仅仅下一秒,原本站定的司文就感受到了周身的景象极速扭曲着,快速远去,相应的,许多模糊的、虚幻的景象出现,漂浮,随意翻转颠倒,组合又破坏。 某种不祥与压抑的感觉时时刻刻压迫着感官,让人仿佛承受了某种非物质化的折磨,某种宏大、澎湃的思潮沉重地袭来,如同雷鸣般轰响着、燃烧着。 仅仅这样度过了一瞬间,司文就失去了所有感官。 直到天亮了,太阳没有升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却在一瞬间扩散开,驱散了所有令人恐惧的黑暗。 一个破旧茅草屋里,一个年轻人睁开了眼睛。 像是睡了许久,还带着从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的迷蒙感。 破烂陈旧,甚至角落里还有蜘蛛网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就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 他正是司文,七院学生,此次探索羽门为《化血分羽经》而来。 司文环视一眼周围的环境,随手在面前凝成一面水镜,照出自己的脸和现在身上穿的的服饰。 “没有变化,和进来之前一样……”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浮现起进羽门的前一刻获得的种种信息。 毫无疑问,他被那个叫曹然的家伙给坑了。 “难怪书院里,有关羽山的消息能打听到不少,但这羽门,只是强调了其危险性,不建议凝法境修士进入,我原本以为,书院在刻意保密,或是因为对外院放养,完全不在意……没想到,只要将木牌贴上羽门,自然而然就会得到基本的信息……” 比如群山惑心的特性,夜晚的危险性,以及在平原处,有着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县城,相对是更加安全的聚集地…… 这些,都包含在内。 所以,他才会觉得曹然坑了他,明明是书院提供的免费消息,这小子偏偏转手就换了好几件凝法境妖魔的法化部位。 “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不去狩猎妖魔,反而专门等在这阶梯上,就是为了这样坑一波,坑完能坑的以后,估计很快就会离开羽山了。” 想到这,司文一阵无语,虽然他对于被坑掉的东西没有多心疼,但就这样放过又有点不爽。 “以后要是再遇见了,肯定得揍他一顿才行,我的东西也必须重新拿回来。” 他吐出一口气。 对于现在莫名在一个茅草屋里醒来,司文倒是没什么意外。 白鹿木牌传来的信息里,已经说明了所有人都会随机被传送在任何的位置,不过,一般是在中心内县城的附近,如果真被直接送进了群山,那只能说是自己倒霉。 “现在要做的,是现在那座县城里找一個暂时居住的地方,之后再打听消息,慢慢探索这羽门的世界……” 时间上还算充裕,还有十个多月。 走出茅草屋,司文很快明晰了自己的位置: 一座废弃的小村子。 没有村民居住,四处垮塌,昆虫草木已经将这里当作自由的家园。 “要不是知道这里处于羽门之内,眼前的种种景象,和真实的世界又有什么差异呢,谁能分清楚,难怪会有学生迷失,在这里沉沦。” 司文想着,又摸了摸安安稳稳放在怀里的白鹿木牌。 这块木牌上的传送阵依旧可以使用,输入灵力以后就会被传送离开,但这其中的时间,相比于在羽山内不过一瞬,或许是因为处在羽门,受到压制,光是启动阵法的时间起码要几分钟。 不适合战斗时临时使用。 此外,它还有另一个作用,让进入羽门的学生能够记住,自己来自白鹿书院,是外界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个无比真实,却又要时刻记住是虚假的世界……” 司文感叹一句,操控风卷起自己,没有离地太高,怕有什么意外的情况。 以“水幻之术”简单遮掩,辨认了一下方向,快速离开了这里…… …… 羽门内的世界,整体是以最外围的群山作为屏障,环绕成巨大的圈,处于群山的脚下的平原上,一条源头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河奔腾流淌。 要找到那座有几十万人口的县城,其实很简单。 毕竟这里的平原地势平坦,一眼望去,所有景色一览无余,只要多朝着几个方向飞一飞,很容易就能确认。 等那座县城进入视线,司文寻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解除了“水幻之术”,以步行代替飞行。 随着越来越接近,鼎沸的人声被风送进他的耳中。 那是——平升县! 一座孤零零矗立在羽门内这一不知真假的世界里的县城,属于几十万人的聚集地,甚至有着自己的名字。 进入这座县城其实很容易,就和外界那一座座普通的县城并没有什么不同,起码面上,依旧维持着正常繁荣的景象。 各色的人进进出出,披着粗布麻衣的,身着锦织绸缎的,叫卖声、吆喝声……交织成一片,在人与人的浪潮中,激起涟漪,回荡开,拉着走入这市井之中的人,一同陷入这醉人的红尘烟气中。 即便是司文,也同样分不清这座平升县里的百姓的真假,他们有悲有喜,有笑有闹,脸上表情何等鲜活……不过,他时刻都告诫自己,记住外来者的身份,不要迷失。 不过,司文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 “没有银钱……” 他可没想到,进一趟羽门,还会需要这东西,自然不会准备。 “看来,要用点小手段了。” 没过多久,这平升县的一个赌场里,多了一个逢赌必赢的陌生男人,靠着一些铜板,生生从赌场里捞了一大笔银钱,令人眼红。 捞完一笔之后,这男人也半点不畏惧,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赌场的门,七拐八拐走到偏僻的地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围堵包抄的几个大汉。 “小子,赚不少钱,给点大爷我花花怎么样?” 为首的大汉面色狰狞,拳头紧握,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那不行。” 男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随意说了一句。 不等大汉发怒,眼前一花,便看见自己几个兄弟哀嚎着倒下,他顿时想要求饶,可以下一秒,也遭了同样的待遇。 只余那男人毫发无伤,重新走回了大街。 路过一个老实中年男人的时候,一锭银子悄无声息送到了其腰间紧紧捆住的一个袋子里,从始至终,没谁察觉。 又转了几转,往偏僻的地方一钻,面上幻术解除,露出了清俊的五官。 毫无疑问,是司文。 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掂了掂沉重的钱袋,自语: “钱到手了,该租个地方住了。” 第六十九章 酒楼相遇 “公子就住在这里怎么样?” 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领着着司文,推开了一个院子的门。 “这院子是我丈夫留下的,虽然许久没用,却也是打扫干净了的。” 司文扫了一眼,基本满意,再说,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他也不挑,便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公子自便,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妇人一躬身,便低头离开了。 “有了住的地方,相当于夜晚能有一个安全屋,天色还早,接下来,就该去打听消息。” 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一致的,虽然没有日月,但天黑与天亮的大致间隔还是可以估算出来的。 “至于目的地,自然是酒楼和茶馆。” 司文前世在现代的时候,看的电视剧和小说里,主人公要打听消息,都是往这些地方一坐,各种八卦都能传进耳朵里,现在自然可以试一试。 他不是没有仗着修士身份,潜进平升县县府查阅卷宗的想法。 但,一来,这里模仿的明显是外界正常县城的架构,各处设置都有熟悉感,有着庆和府的风格,说不定县府里,也真的设置了几名修士驻扎。 二来,这名为平升县的县城,起码面上是一派昌盛,维持着稳定的秩序,如果贸然挑战这种秩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之前在赌场的行为反倒是小事,毕竟,在正常人的逻辑里,一座县城里,受朝廷派遣驻扎的县官与修士,才是这座县城的威严与核心秩序的体现。 寻了这平升县中最为热闹的酒楼,就在一楼坐下,点了几个酒菜,视线一扫,没想到就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 那是一名女子,披着一头流云般的长发,眉如弯月,脸庞轮廓清晰,犹如精致的瓷器,肤色很白,白得有些清冷,有些不近人情。 一双眸子清澈,却不带什么情绪,宛如一汪寒潭。 她的脸,司文确实是没见过的,可看着这人,确实有股既视感。 下一秒,他终于将这人与羽门前的背影联系了起来。 她是许青,十三院的天才! 这时候,许青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司文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似乎确认了什么,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径直走向司文。 酒楼里的那些男人顿时露出艳羡的目光,其中长相还不错,看起来对自己很有自信的男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靠近许青,勾出一抹笑容,拱手道: “这位小姐,不知在下是否能有这个荣幸,知道小姐的芳名?” “没有。” 许青和她人一样,声音里也透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男人直截了当地被拒绝,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羞恼,转眼又看见许青在司文的对面坐下,更是气愤,直接恨恨瞪了司文一眼。 不过,到底有些风度,没有闹事,而是气得直接离开了。 司文只觉得无辜,他可从头至尾什么都没做。 许青坐下后,直视着司文,率先开口: “十三院,许青。” “七院,司文。” 既然许青已经自我介绍了,司文不可能不开口。 许青点头,问: “你也是刚进来?” “是的,就在你后面,比你慢了一步。”司文点头,没有隐瞒。 “你对这里,有什么了解?”许青又问。 “没有,我是第一次进入羽门探索。” “嗯,我也是第一次进来,在这里目前只遇见了你一个书院学生,不过,在我之前,应该还有人已经进入,这时候,可能已经在群山探索了。” 说完这一句话,许青便不再开口。 倒是徒留司文觉得有些不自在,这许青自顾自走过来坐下,却又只问了这么几句话就不说话,就这样相看两无言,只会让他觉得尴尬。 不过慢慢地,他也能将对面的许青给忽略掉,转而专注聆听酒楼里的各种谈话声,捕捉需要的信息: “……哎呦,昨天晚上那陈寡妇和隔壁的王屠夫偷情,闹得不知道多大,王屠夫家里那个,要死要活的……” “……听说了吗,泥鳅须巷子那块地方,死了个人啊,喝醉了一头栽到沟子里没起来……” “……赵家的那小子可真有出息,学堂的先生都夸他有天分,说不定以后能弄个秀才当当,被推荐进书院拜仙人为师,那可是光宗耀祖了……” “……前些天吴大人的儿子又犯事了,公然在街上调戏人家小姑娘,还想要上手,幸好被阻止了,你说说,吴大人清廉正直,怎么生了这么个混小子呢……” …… 各种声音尽数传入司文的耳朵里,或大或小,但基本是些没什么用的消息,涉及各个方面。 小到家里狸奴生了孩子,隔壁送了一条鱼作聘,大到某某家的某某去世。 所提到的身份最高的毫无疑问是那位吴大人,平升县的知县。 没有特殊的地方,但,这无数的细节交织,愈发显得这平升县应该是现实存在的一样,不该是虚构。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哥,我一定要请你喝酒啊,不让我请客的话,那你就是看不起我了。” 司文转头,果然看见了一个浓眉大目的男人,乌黑的头发微卷,眸色是浅浅的棕色。 正是白仑。 这白仑依旧十分自来熟,正揽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走进酒楼,那书生则半推半就,被拉进了一楼。 白仑一眼就扫到了正坐着的司文,毕竟,即便司文这桌的位置并非一楼中心,可因为许青的存在,还是有些过于瞩目了。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几分,挥手打招呼: “司文,好巧啊,居然在这里能遇见你。” “还有许青,你居然也在?” 白仑语气里有着惊喜,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那书生往这边走。 许青轻轻点头: “白仑。” 算是打了招呼。 显然,她也认识十三院的白仑。 也是,以白仑这种性子,估计十三院大部分人都能混个脸熟。 许青眼睛一扫,看到那书生面对自己脸色紧张,支支吾吾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起身,对着白仑和司文两人开口: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司文将几人反应收入眼底,也明白了过来。 看来今天这情报的事情,还得靠着白仑,以及白仑带来的这书生了。 第七十章 异常 许青一离开,司文立马装出一副看见白仑十分高兴的模样,大手一挥,就要请客,叫来店小二,又加了好些菜和美酒。 没了许青在,那书生也渐渐放开了许多,几杯酒下肚,脸色泛起红润,加之被白仑捧了几句,什么话都开始往外冒。 你一杯,我一杯,觥筹交错,聊得正欢。 白仑也喝得高兴,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徐老哥,你说,这平升县外面是啥样的,我还没出去看看呢,徐老哥见多识广,肯定知道。” 姓徐的书生一摆手,语气里有着几分得意,但又故作谦虚: “不敢当不敢当,其实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倒是曾经到了那清水县以及五柳县走过一趟,说起来,其实还不如我们这平升县呢,没什么特殊,不过,那五柳县的五棵大柳树,确实还算勉强可看……” 白仑没有打断徐书生的话,而是任由其吹嘘和点评了一番,这才奉承: “哎呀,徐老哥果然有一套,是有本事的人,各种见识独到,倒是真有那先生的风范,不像我,浑浑噩噩的过着,平升县外,那,那什么,山……” 说到后面,白仑大着舌头,几次都说不全话。 “羽山。” 徐书生一下子把话接了过来,又强调了一下。 “叫羽山!” “不过,叫羽山其实也就这一百年的事情,以前不叫这名的,以前叫,叫……叫什么来着,我也不记得的,好多人这么叫着,慢慢也就习惯了,我跟你讲,那羽山风景好着呢,是个踏青的好地方,不是我和你炫耀,我也在那,见过几次了吴大人的小女儿,相谈甚欢……” 越聊到后面,空的酒壶越多,倒是司文,只偶尔插上几句。 最后,白仑率先倒下,不省人事。 “哈,哈哈……” 徐书生笑了几声,嘲笑着白仑的酒量,但事实上,他也没好多少,摇摇晃晃随时要栽倒一样。 “徐老哥,白仑看来已经不能喝,我先送他回去吧,你呢,有没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面上状态最好的司文自然一把搀扶起了醉倒的白仑,分别时,还招呼着徐书生,口中学着和白仑一样的叫法称呼,适时露出几分担心。 “没,没事……” 徐书生直接摆手拒绝,为了展现自己良好的状态,还往前大跨步走了几步,只是走得七扭八歪。 看徐书生都这样说了,司文原本就只是假意多说了一句,自然不会给自己多加一件要做的事情。 如果是现实,是外界,他倒不介意展现几分善心。 可这里是羽门,是平升县。 于是,他毫不犹豫转身,搀扶着白仑,半托半带把白仑拉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送进房间。 门一关上,白仑立马睁开眼睛,拍了拍司文的肩膀,脸上笑嘻嘻的。 也正是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接着,门直接推开,进来的人自然是许青。 她假意离开,一直跟着几人,等司文和白仑两人打探完消息。 白仑和司文对许青的到来都不意外,几人各自坐下,分享从徐书生那里得来的消息。 “你是说,他提到了清水县和五柳县?” 许青开口问,语气淡淡。 “我们也奇怪,这清水县和五柳县,分明是庆和府里确实存在的县城,离羽山和升平县也不远,这徐书生描述的特征也确实对得上。” 白仑挠头,确实想不通。 他和别人搭话,打听八卦还擅长,但分析推理,完全不是他的强项。 “而且,他知道羽山这一名字也很奇怪,按理说,羽山的称呼,是化羽真人陨落后才慢慢流传开来的,而这里,位于羽门内,是化羽真人的死亡所造就的,这是否意味着,这里和外界的升平县,不仅仅只是名字相似,还存在着潜在的联系。” 司文这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话一出,顿时让许青陷入思考,白仑眉头直接皱起。 不过下一秒,白仑皱起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身体一歪,靠在椅背上,完全放松地说: “我们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这平升县有着秘密是肯定的,但又没有必要深究,我们修为低,不知道很正常,难不成书院的大修和两位真人,以及那位院长,还能不清楚。” “我们进来是为了机缘,不是搞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在这平升县打探消息也只是为了更多了解平原外围的群山,为后续的探索多做准备,至于更多的,完全没必要,我们也管不着。” 这话一出,司文顿时认同地点头,不再纠结这些问题。 许青表情倒是没有变化,转而问: “你进来这么些天,还打听到别的消息吗?” “啊?” 白仑发出疑惑的叫声。 “我今天刚进来啊。” 啧,这人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司文视线又在这人脸上多扫了几眼。 进来连一天都没有,就找到了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书生,而且还能跟人家称兄道弟,一起喝酒。 许青没有再说话,顿了几秒,又问: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白仑更加疑惑了,不明白这问题的用意,老实回答: “算算时间,应该是四月二十一,白天的时候。” 司文和许青对视一眼。 他们两人,都是在四月二十的夜晚进入的。 其中分明有着一段时间差,可偏偏在羽门内醒来的时间几乎一致。 又是一个异常,不过,白仑说的不错,没必要深究。 许青看向窗外: “天快黑了。” …… 正常的天黑,是太阳慢慢西沉,光线一点点黯淡,而在这羽门内,却并非这样。 大致到了应该天黑的时候,不知何处而来的黑暗,一下子将整片天空的光亮完全吞噬,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一块厚实的黑布就这样将整个世界罩了起来。 房间里的三人静静注视这一幕。 是的,许青和白仑依旧没有离开。 其中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个根本没地方住,一個不知道干了什么,另一个光顾着和别人聊天了。 透过窗子,隐约可以望见仍然灯火通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喧闹声,被风送进了耳朵里。 一派昌盛繁荣之景。 “我感受到了,黑夜里有隐藏着的危险。”许青开口,打破寂静。 “我也感受到了。”司文脸色严肃。 那危险极其隐蔽,却又难以忽视,被禁锢着,暗中窥伺着。 “啊?” 白仑则是一脸迷茫。 “我怎么没感受到。” 许青没理他,开口叮嘱了一句: “晚上待在房间不要外出,明天继续打探消息,之后,可以试着初步探索群山了。” 第七十一章 混乱的时间 白天与夜晚轮转,待在平升县里,又过去了几天。 白仑辗转于街头小巷,和各种人攀谈,打探消息,至于司文和许青,没他这样的本事,出入最多的,是各种书铺。 但基本上,没什么收获。 在平升县的百姓的眼里,那环绕的群山名为羽山,是个踏青的好去处,除了野兽,没有别的危险。 而平升县本身,亦是普通,有着自己的历史,发展脉络记载,若是直接搬到庆和府去,也不会突兀。 司文这些天在县里四处逛的时候,倒是遇到了别的书院学生,一是符会春,果然进来了,另一人不认识,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好相处的。 当白仑、司文和许青三人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时,街上正有喧闹发生。 一个看起来打扮矜贵的男人,公然调戏街上路过的一貌美女子,不仅嘴上花花,甚至想要直接上手。 很普通的一出戏码。 三人没这闲情出手去管,在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使了一些小术法,让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到他们。 “那是吴荣华,吴知县的儿子。” 白仑突然开口,以他打探消息的能力,一些比较出名的人的脸,也基本记住了,不过,他也只是随口一提。 接着,他又说出了一个消息: “徐书生前几天死了,喝醉以后,没注意路,一头栽到沟子里,生生被那么点水给淹死了。” “泥鳅须巷子?”司文皱眉,突然开口。 “对。”白仑点头。 “又是一个明显的异常,混乱的时间。”许青淡淡开口。 那天她和司文都坐在酒楼里,那些聊的八卦,自然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突然,她出手了,薄薄的白雾缥缈飞出,将那吴荣华就这样弹飞出去,那吴荣华一下子就被吓到了,左右望了望,却什么也没看到,被两個仆人搀扶着急急忙忙离开,不敢再继续下手。 白仑不懂许青为何出手,她可不是什么热心的人,而且,这里还是平升县,不过,司文倒是明白了许青的用意。 吴知县的儿子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这件事之上,分明是被阻止了的,至于是谁阻止的,那就不清楚了。 “不要深究。”许青简单说了一句。 司文点头,白仑却是有些误会了,还以为她这是让自己不要问为什么出手,原本半张开的嘴巴只好讪讪闭上,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 “既然找不到有用的,那就直接开始探索吧,是要一起,还是分头各自行动?” 司文望了一眼群山,问。 “先分开吧,如果到时候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再提前商量即可。”许青回答道。 “嗯,可以。”司文点头。 白仑又一次闭嘴了,按他的想法,肯定是三个人一起探索比较安全,而且路上也热闹一些,多好。 决定好以后,三人离开了平升县,各自寻了一个方向,飞往群山。 …… 全力飞行之下,司文的速度极快,不比前世的高速列车差。 他在一座山山脚下落,在他眼里,平升县百姓口中合适踏青的山,分明连花草树木也少有,多为流水,自山顶向下道道分流,各种怪石嶙峋。 流水行至山底,突兀消失不见,感受到有人靠近,水底一条鱼飞出,牛一样的体型,肋生双翼,蛇一样的尾巴,叫声也和牛类似。 司文没有使用术法试探,一道风属法力飞出,霎时间,席卷着狂风。 那妖魔扇动翅膀,卷起磅礴的水流,与那狂风相互消弭,散落的水滴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周边的岩石一下子被融化变成一滩液体。 接着,那妖魔又是一声鸣叫,声音极大,首当其冲的司文身体顿时一震,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但他动作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又是一道风属法力飞出,趁着这妖魔鸣叫,在半空中停顿的一瞬间,从侧身的方向,直接将其整个穿透。 “哞!” “哞!” …… 妖魔一死,随之而来的,竟是漫漫连成一片近似牛叫的鸣声,接着,大约有几十只种类相同、大小不一的妖魔飞出,尽数扑出。 若是一般凝法境修士,面对如此多的凝法境妖魔一齐来袭,哪怕大多不过凝法一转二转的实力,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合击之下,以凝法六转的实力未必可以挡住。 毕竟,凝法境的法力只是数量上的增加关系,加之相互有增幅,更加灵活,并非提高一转,整体实力就有所大大的升华。 可司文却没有慌乱,两道风属法力缠绕身边,护持己身,转而吐出两道水行法力,飞上天空。 雨滴凝聚,滴滴答答连绵下落。 那群飞鱼妖魔原本正合力,将这山上的整整一条七八米宽大,源头在更高的山壁,起码几百米长的河流,直接扯了起来,接近山底的一段飞起。 一眼看去,竟好像一条透明的几百米巨蛇,尾巴搁置在半山腰,蛇头的这一部分,却已经抬起来,发出残暴的怒吼。 接着,“巨蛇”的蛇头向下冲撞,以磅礴之力,化作激流的瀑布,附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就要直接将对方的肉身粉碎。 可下一秒,这“巨蛇”就失去了操控,不受飞鱼妖魔群的操控,反倒势头一转,攻击方向一变,朝着它们自身冲刷去。 形似牛叫却又十分凄惨的鸣叫此起彼伏响起,在那源源不断的河流的冲刷之下,尽数融化,露出白骨,鲜红的血液将河水直接变成了浅淡的红色。 没过多久,这群飞鱼妖魔便仅仅只剩下了少数的残骸,其余的尽数化作粉尘与液体融进河水之中。 轰隆! 失去了操控,这条被生生拔起的河流掉落回地面,整座山微微摇晃了一下,砸出了一条绵延的坑道,岩石碎溅,烟尘四散。 雨滴还在下落,连绵不绝,落在地面,将各种痕迹冲刷去,汇入趴伏在山表面的道道河流。 雨滴外表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渐渐竟从普通的雨滴,似乎带上了一些些腐蚀性,山面、岩石上,大大小小的小洞不断出现。 而此时的司文,眼中带着不正常的情绪,脸上有着挣扎。 第七十二章 嫉妒和优势 雨慢慢停下,法力尽数回归,风卷着司文就要向着山下落去,他上山的距离本就不算太远。 这时候,一只藏在岩石之后,外形像狸猫,却长着人一样的长头发的妖魔跳了出来,站在岩石之上,直起上半身,用双爪梳理起了那头飘逸的长发。 司文此时正落向山脚,无力关注后方,心底频繁冒出来的一些念头顿时愈加严重了: “……那家伙天赋这么好,真的该死……” “……总是挂着一张笑脸干什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修为高又怎么样,我迟早要把你弄死……” …… 那种情绪,名为嫉妒。 嫉妒着丰兴朝,嫉妒着白仑,嫉妒着许青……嫉妒着所有人,所有人都能被找出来一个极其可笑的嫉妒的理由。 最可怕的是,这些嫉妒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引爆,让司文的脑子开始混乱,无法清晰地思考,只本能地想要远离这里。 依旧停留在山上岩石直立上半身的怪异妖魔动作却更快了,一遍又一遍抚顺那头与人类无异的长发。 下一秒,一道青色泛银的流光却将正抚弄发丝的它,直接穿透,整个身体从内部直接被狂风吹散开,血肉四落,而那流光在空中转了一个圈,飞向山下。 在山脚的平整地面站定的司文身体一晃,额头冒出汗水,微微喘气,眼神却已经变得清明。 “又是这样,和上次遇见了那只魇蛛的情况有些类似……” 上次在梦境里,那只魇蛛试图勾动司文最心底的梦魇,放大恶念与情绪,却触及了灵魂深处的《列仙传》,遭到了反噬,被司文反杀。 这次同样,这座怪异的山上遍布的情绪名为“嫉妒”,每杀死一只妖魔,心底就会多生出几分嫉妒,哪怕你原本并没有这种想法,也可以改变认知。 原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情况。 不然其他的书院学生哪敢随意上山。 只是,谁知道那飞鱼妖魔竟然会呼唤同族,一下子召来了几十只,每一只都是凝法境实力,司文使用神通“唤雨”强行掠夺了它们对水行力量的操控权,尽数将它们斩杀,一下子让他心里的情绪爆发。 之后,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那只长发狸猫,不断催动这种嫉妒的情绪疯狂滋生增长。 最后,当试图影响灵魂,完全改换司文整体的人格的时候,《列仙传》又一次被触动,被动地将这些“异物”尽数驱离。 “主要是没有想到,杀死这山上的妖魔就会有这种情况,我原本以为,情绪的改变会随着在山上行走的时间变长,缓慢增长,影响人格……曹然那里买的消息没什么用,书院提供的讯息也比较基础,没有提到,总之,还是要自己小心。” 司文吐了一口气,额头的汗水依旧还在。 又思索了几秒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是不是意味着,行走群山的时候,我不用担心像其他学生一样,被替换人格,沉沦羽门,一旦情绪抵达了一个阈值,触及灵魂,《列仙传》就会被动为我清除掉这些影响……” 结合《列仙传》的表现来看,这個猜测大概率是真实的。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得要足够小心,各种情绪的引动会严重影响我的战斗力,到时候,被妖魔直接杀死,也并不奇怪,而《列仙传》为我带来的,是一层保障,但决不是可以随意冒险的前提……这只是代表着,行走群山的时候,时间上会更加自由。” “不过,我也终于明白,羽门内机缘随处可见,完全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了。” 司文回头望去,那只被风属法力穿透而过的长发狸猫外貌的妖魔,原本掉落地上的血肉尽数消失,化作丝丝缕缕暗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那些飞鱼妖魔同样是这样,剩下的残骸原本在河流中翻滚,此刻也全都失去了踪迹。 这种表现,倒是和当初那只魇蛛有些类似。 不过这次更加彻底,连法化部位都没有留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司文没有收获。 他一抬手,几滴水滴凝聚而出,滴落地面,顿时,有刺啦的声音响起,地面腐蚀出几个小洞。 这正是杀死那群飞鱼妖魔的收获。 “羽门内的世界,就好像是一个游戏世界一样,只要你杀死妖魔,就能获得经验值,提升技能。” 司文看着水滴下落,找出来一个合适的比喻。 仅仅只是杀死这样一群飞鱼妖魔,司文在水行上的感悟顿时精进了几分,更是已经学会,使用灵力改变水的性质,使其带有极强的腐蚀性,这并非是某一术法,而是对水行属相的更为精深的操控改变。 “眼前这一座座绵延相连的山峰,分明应该是一个个副本,里面藏着大量的经验包,只要杀了,就能有提升,省却数年、数十年的苦功,这样,如何不让进来探索的修士心动。” “但偏偏,这些经验包,是带着剧毒的……” 司文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的情绪被突然引爆的时候,如果那只长发狸猫有一些厉害的攻击手段,说不定就要让他受伤。 当然,若不是那只长发狸猫的奇奇怪怪的手段,他的情绪爆发也不会这么严重,恶化如此之快。 “既然已经恢复了,那要不要继续上山?” 司文顶着眼前这座光秃秃的山,眼神闪烁不定,最后,化作坚定。 “一味畏畏缩缩,这也担心,那也担心,什么也做不了,《化血分羽经》如今还没有线索,怎么能一点险也不冒呢……” …… 或许是被司文一次性直接灭掉了一整个族群,起码在这一方向上、山的这一面,他再没看见从那河流之中,突然窜出来一只类似的飞鱼。 反倒是那种长发狸猫,又遇见过好几次,只是,司文并不与之打斗,小心潜藏,一旦发现立马远遁。 经验包虽然诱人,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时不时地,还需要停下脚步,花费一点时间平复心里突然冒出的各种嫉妒的情绪。 一直攀爬至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幽深的山洞。 第七十三章 类的请求 山洞幽深,光芒黯淡,水液从石壁往外渗透,滴答不断。 内里纵深却并不曲折,一眼看去,似乎没有别的存在。 但司文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想了一下,取出了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取出一颗丹药直接吞下。 那是二品的破妄丹。 他并不会觉得浪费,丹药既然已经特地弄到手了,那肯定就是要拿来用的,没必要为以后可能发生的更重要的事情而顾忌,以后的事情,自然以后再思考解决。 丹药一入嘴,立即便融化成一股轻若无物的流水,下了肚,向着周身扩散,丝丝寒凉在他的眼中汇聚。 霎时间,司文感觉眼前一清,各种虚假的景象在他眼中尽数褪去。 最后,一个直径不超过十米的寒潭出现在他的眼前,寒潭旁,正站着一只长发狸猫,正和司文对视。 与外界的那些长发狸猫不同的是,原本与人类无异的乌黑发丝,已经灰白了大半,倒是显得整体年纪一下子大了许多。 更为奇妙的是,这只长发狸猫,眼中竟然有着智慧的光芒,打量着司文,在思考着什么,这也是司文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的原因。 “外来的人类,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吗?” 长发狸猫开口了,声音是苍老的男音,嘶哑低沉。 “你怎么知道?” 司文面上表情不变,却依旧随时准备好全力出手以及逃跑。 “以前也有人类到过这里,也是白鹿书院的学生,他和我聊了很多,提到了外界,提到了历练,也提到了这里只是羽门的世界,那还是我第一次了解到,原来世界居然这么大,不知只有这群山,以及那片平原。” 灰白长发狸猫两只前爪学着人类一般搭起,这般姿态,愈发显得它像个驼背的老人,它的眼中,有着一丝憧憬。 司文没有说话,单从逻辑来看,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 羽门十年开启一次,每次持续一年,大丰建国一百多年以来,除这次司文参与的以外,另外还开启过四次,之前若是有学生和这长发狸猫见过面,倒也正常。 “能够来到这,起码证明了你的实力足够强大,那群异蛇鱼可不好相与的,它们对任何外来的生物都极度排斥,能随时出现在这座山的任何一条水流中,而且,种群非常团结,必然会全部出动,除非全部杀绝,不然还真来不了这里。” 灰白长发狸猫苍老的语气淡淡。 “对了,忘了介绍,我名‘类’,或者说,我们这一族群都应该叫‘类’,只是,它们都暂时没生出神智,这名字只有我用也无妨。” “嗯,我是人类。”司文同样认真介绍了自己。 “这名字好,就叫你人类了,反正说多了,我也记不住。” 类倒是没有别的情绪。 “所以,和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希望我能带你回去?” 司文主动开口问。 “说实话,在听说了外面的世界以后,我确实有想过这件事,毕竟,这里还是有些太小了,太孤寂了,所以,当初那名学生上山和我交谈完,我便提出请求,希望他离开的时候,能带我一同离开。” 司文静静听着类叙述,已经预料了这一尝试后续的结果。 果不其然,类继续开口: “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他启动了传送阵,可最终,被吞噬被带离的只有他,我被留在了这里。”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离开这里并不现实,起码,以我的实力,完全做不到,不对,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生物,都应该没办法做到。” 说到这,它的语气有些悲哀。 是的,虽然面对的是这样的一只妖魔,但司文确实听得出来这人性化的情绪。 “所以,我不是因为这一件事和你说话,而是需要另外的帮助。” “你是金丹境吗?”司文突然问。 “嗯?” 类愣了一下,竟短暂没反应过来这人类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答了一句: “按你们人类的标准来看,我已经全身法化完成,法力流转全身,但尚未凝聚金丹。”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按我从书院学到的知识,一般来说,妖魔只有到了金丹境才会有生出灵智的可能。” 司文呵呵一笑。 “或许吧,但这一标准,似乎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我见过不少和我一样的境界,也有了灵智,能够思考。”类对于这个人类称呼自己为妖魔的行为并不介怀。 “所以,你愿意帮助我吗?” 类看着司文,眼神真诚。 “我这人比较实诚,不爱说假话,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司文没有掩饰,下一秒,三道莹莹蓝色的流光飞出,在空中交织散开,化作雨下落。 与此同时,司文脚下蓝光一闪,只一瞬间,整個山洞竟全部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流淹没,那水淹没至司文膝盖,散发着浓重的寒意,哪怕是凝法境修士,也能一瞬间就让人身体僵硬,各处受损。 也就是这一刻,类身上的毛发有冰晶凝结,而司文眼神一瞬间猩红,心中生出的嫉妒情绪差点克制不住。 但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那淹没了整个山洞的水流被那口寒潭尽数吸干,雨慢慢停息,法力回归。 “呵呵,人类,这只是切磋,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类抖了抖身体,身上的细小冰晶尽数落下。 “对的,对的,别伤了和气。” 司文笑了一句,也点头表示认同。 但实则心底表示呵呵。 刚刚那一瞬间,两方都同时出手,司文全力催动“唤雨”,而这只类则一是引动了司文的情绪,又引发寒水洪流,作为初步的试探。 但,当它对寒水的掌控权被司文的神通所掠夺以后,立马意识到了司文的不好对付,反倒主动收手。 比人类还要更加谨慎。 说实话,这只类引动嫉妒情绪的能力还是非常麻烦的,令司文十分忌惮,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能表现出异样。 只有让这只拥有智慧的类察觉到足够的危险,他反倒会愈加安全。 他可不相信,这只类真如表面那样和善,人都不可信,又怎么能去相信这样一只妖魔。 “既然这样,我和你说一说具体的事情,要不要帮忙,你自己决定即可。” 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 第七十四章 平行时空(求追读!) “其实,我和我的族群原本并不生活在这座山上,这座山相对来说资源比较贫瘠,那些异蛇鱼又容易不死不休,起码我认识的那些,不会来这居住。” “只不过,我原本生活的那座山头被一只新生的重水蛇给占据了,我不是它的对手,便带着族群迁到到了这座山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那些异蛇鱼不主动攻击我的族群。” “放心,那只重水蛇也只有筑基境的修为,绝对没有凝聚金丹,而你能突破异蛇鱼的防守,刚刚的切磋,也让我对你的实力更加有信心,我们两个联手,肯定能压制那条重水蛇。” 类苍老的声音在山洞中传荡开,就这样直直看着司文。 司文没有急着答应,问: “帮你压制赶走,甚至是杀死那条重水蛇,那么,我的好处是什么?” “好处?我如今逃来这里,倒是什么也没剩下,不过,我知道你们白鹿书院的学生进入羽门是为了历练,是为了获得真人传承,我虽然不能直接给出好东西,可我对这里了解还算充足,你想问什么,我都能尽量解答。” 类没有思索就回答了司文这一问题,说到最后,反倒轻松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没办法,我也给不了你别的。”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你毕竟好不容易才驯服了那群异蛇鱼。” 司文这话倒是没有什么讽刺的意味,主要是在他看来,族群的存活才是第一要务,犯不着跟强敌死磕。 类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 “我的族群,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出生了,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会灭绝,这里不适合我们生存。” 司文恍然。 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换了一个环境,族群就无法繁衍,但这对于一个种族来说,确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这事我还要考虑考虑,如果我答应了,我之后会再回来找你的。” 司文没把话说死,虽然类许诺的好处不是实物,但也确实是他所需要的。 “好,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回来。”类点头。 “不过,我得先问一些问题验证一下。” 司文话题一转。 “你为什么待在半山腰,不住在更高的山顶?” 他对于这个,确实好奇,难不成,山顶有别的霸主,比如金丹境的妖魔占据,所以这只类只敢待在山腰。 听到司文的问题,类那张毛茸茸的脸上顿时露出有些奇异和古怪的表情,它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上不去。” “或者说,无论是那异蛇鱼,还是重水蛇,亦或是其它生活在这里的种族,都上不去,所以,也不太清楚上面有什么。” “不过,我之前曾经和你提过的,那个答应带我离开的白鹿书院的学生,就上去过一次,之后就这样下来了,他和我说,那里藏着的是烙印,也是一位真人的各种情绪显化……说实话,我听不懂。” 司文却是有了想法,或许,真人的真正传承,就藏在那些妖魔上不去的山顶。 原本,等离开这山洞,他打算继续向上的,可现在看来,反倒不能这么鲁莽了。 司文没再问些别的,提出要离开的想法,这时候,山洞外突然有声音传进来,叽叽喳喳,带着欢笑。 一行一共四人走了进来,为首两人一男一女,衣着打扮富贵,男的清秀,偏瘦小,女的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身后跟着的,分别是一個婢女和一个侍卫。 他们一走进来,自然就注意到了里面站着的司文。 “这位公子也是来踏青的吗?” 那小家碧玉的女子眼中带着好奇,脸上有几分羞红,多看了好几眼司文的脸。 见她这样,她身旁的清秀男子顿时有些不爽,看了一眼明显比他高大不少的司文,眼中闪过几分嫉妒。 司文此时却是没有搭理这几人的想法,反而惊异,这么一只活生生的妖魔异兽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看不见吗? 不对! 他们可能确实看不见! 按徐书生的说法,这名为羽山的群山,向来是踏青的好去处。 而这四个普通人能够平平安安走上来,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司文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他看向类,类同样对于另外到来的四个人类完全没有反应。 就好像,类与这四个来自平升县的人类,完全处于平行的时空,没有任何交互点,而司文这一外界而来的,才是羽门之内格格不入的家伙。 那小家碧玉的女子见司文迟迟不答话,反而看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些委屈,提着裙摆便往外走。 见自家小姐离开,那婢女恨恨地瞪了一眼司文,也连忙跟上。 那清秀男子送了一口气,自觉这是一个好机会,带着侍卫一并离开了山洞,上前温声安慰。 类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疑惑司文怎么突然顿住,不走了,难不成,还想要它送上一程? “除了群山,那平原之上有人类生活吗?” 司文注视着几人离开,开口道。 “我不太确定,据我推测,应该是有的。” 思考了几秒,类有些迟疑地开口。 “每每到了夜晚,就能眺望见平原之上隐约闪烁的灯火和建筑,这似乎是伱们人类才有的习惯,只是,我也不太清楚那里具体有着什么,毕竟,夜晚的环境有些太危险了,我不会下山,从没靠近过。” “只有在夜晚,才能看见?”司文重复了一句。 “是的,很特殊的情况。” “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 司文应了一句,径直离开了山洞。 一滴水珠掩住了他的身形,风卷着他在低空飞行,默默跟随在四人身后。 他分明看见,这四人遇见了一只长发狸猫,却像是幻影一般,互相穿透过去,完全没引起任何注意。 不止如此,那清秀男子因为那小家碧玉女子似乎对初次见面的司文有些上心,生了嫉妒,眼中的情绪很明显。 而他路过的其中的一条河流中,似乎因为他的驻足,分明重新孕育了一只异蛇鱼,身形虚幻,尚未凝实。 一直到下了山,司文没有解开“水幻之术”,拉开距离以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座山,一眼便能望见其顶峰…… 第七十五章 分享与合作(求追读!) “羽门内的世界,真是处处都藏着不得了的秘密啊……” 飞行回往平升县的路上,司文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不过,如白仑所说,不需要深究,反正有白鹿书院兜底,他们这些学生进来,是为了寻找机缘的,不是别的。 “幸好,我专门选了一座有水的山,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就下来。” 一般来说,妖魔往往会本能地居住在更加适宜的环境之中,比如水行属相的妖魔,肯定更偏向于在水中,或者靠近水的地方,而不会选择那些火山沙漠一类的炎热干燥地带,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目前的司文所依仗的,除了那把芒剑,自然是神通“呼风唤雨”,肯定要扩大优势,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地形,水行、风属的妖魔对付起来也容易克制。 “那只类的邀请,其实可以考虑答应,杀死一群普通的凝法境异蛇鱼就让我收获颇丰,那只筑基境的重水蛇不会更差,而且,妖魔相较于人类,手段比较单一……” 同境界之下,比起拥有智慧的人类,妖魔除了仗着肉身的强悍和血脉的特殊,各方面都很难比过。 毕竟,人类先天的孱弱,可以通过学习补足,手段多种多样。 一般只有到了金丹境,情况才会有所改变。 “加上那只类,应该就足够了,而且,我现在又不是单打独斗,勉强算得上有帮手,白仑可能发挥的作用不大,主要是许青……” 他可不会忘了,许青可是凝法九转的修为,只差一步就能筑基,九道“根法”和合,威力必然强绝。 毕竟,混术的出现,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提升凝法境修士的战力,不断向着筑基境的真法靠近。 …… “司文,你回来啦。” 虽然天色没有变化,但是按照时间推算,司文回到自己租住的院子里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 这也是羽门内的世界一个不好的地方,必须时刻把控好时间,不然,一到了夜晚,留在山上,基本十死无生。 不过…… 司文扫了一眼打招呼的白仑,和也已经回来的,安安静静坐着的许青,明白了一点,或许对大部分学生来说,只有白天能外出,倒是没什么影响。 “你回来的居然比我和许青还要晚。”白仑一脸震惊。 “我以为,我比你强一点的,可现在来看,我好像是垫底啊。” 说着,他夸张地哀嚎了一声。 他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行走群山的时间长短,除了某些比较特殊的手段以外,基本能反应实力的强大与弱小。 实力强便能撑得久一些,实力弱便无法深入太久。 “我是一路杀上去,一直杀到了半山腰,积攒的情绪太过严重,不得不提前回归,不过,你确实很厉害。” 连许青都多看了司文一眼,赞叹了一句。 司文摆手: “我能坚持这么久,纯粹是因为我上山的时候基本见妖魔就躲,没杀过几只,在山上四处闲逛。” “啊,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白仑一下子展开笑颜,揽住司文的肩膀。 司文轻巧挣脱开,找了个位置坐下。 许青眼中微有波澜,似乎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上山,有什么发现吗?”司文随口问道。 “发现倒是没有,只是真心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只要杀妖魔,就能稳定提升,可惜的是,那些情绪不断在心底滋生,即便是之后下山,也需要时间一点点平复压制,如果上山的次数多了,即便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恐怕,也会造成难以逆转的影响。” 白仑话最多,当即不停息地发表起看法来。 “难怪即便书院有提醒,每次羽门开启,还是会有学生沉沦,我也能理解书院为什么把羽门的开放时间设置在一年了,毕竟,时间上充裕一些,我们就不至于过于急迫了。” “我一直上到了半山腰,那里盘踞着两只筑基境的妖魔,不过,我没有与它们冲突,那时候我的情绪已经不稳定了,而且,我总感觉,山腰往上的山顶,有一些特殊存在,贸然攀爬不是稳妥之举。” 许青语气平淡,叙述起自己的探索中比较特殊的发现。 “我倒是发现的比你们多一些,遇见了一只有智慧的妖魔。” 司文最后开口,却直接抛出了一个重量级别的消息。 “金丹?”白仑嘴巴一下子张开。 许青第一反应也是金丹境的妖魔,可很快摇头: “应该是筑基境,而非金丹,据我所知,羽门内确实存在着筑基之上的力量,毕竟这是一位真人的陨落之地,但,基本都被束缚着,不然,书院也不会放心只让凝法境和筑基境的学生进入。” “是的,确实只是筑基,但可能是羽门内的环境特殊,也产生了智慧。”司文附和许青的话。 “有智慧,就代表能交谈,你们两个说了什么?”白仑脖子伸长,把头凑近,好奇地问。 接下来,司文重点提到了山顶的特殊,以及那只类的邀请,其余细节一概隐去,白仑和许青也不是什么蠢人,这种情况下去追根究底。 “所以,你准备答应?”许青一阵见血指出司文的心思。 司文点头,说:“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他希望可以从那只类口中得到《化血分羽经》的线索。 “若是直接把我们两個带上,你提到的那只类未必会选择继续合作,而是直接躲起来,毕竟,它有智慧,也足够狡猾,又怎么会不忌惮人类。” 许青冷静地提出自己的分析。 “所以,我们两个最好只做一些侧面的辅助,为你多加一重保障。” 白仑若有所思,又露出几分担忧。 “那可是筑基境,你真的能行吗?别逞强啊,到时候,我们两个还得替伱们收尸。” “既然已经决定做了,那就应该又有一定的把握,不然,只能说是愚蠢。” 司文没开口,许青倒是直接说话了,话语直截了当,但不含恶意。 “如果只是增加一重保障的话,我确实有一些特殊的方法,不过,事后若是成功,那只类口中的情报,需要分享出来,另外,找你帮助的时候,你也需出手,当然,出手的报酬另算。” 许青的性子就是这样,情绪波动小,但向来直接,不作遮掩。 “这个可以。” 司文倒是没有因为许青的话感到冒犯,该说清楚必须说清楚。 这次行动上,情报固然重要,大头还是在杀死那只重水蛇这件事本身的收获。 …… 休整了几天以后,司文便照预定的计划上山找到了类。 第七十六章 暴雨倾盆 “你就这样下山了,不会有影响?” 直至与许青、白仑两人谈妥的三天后,司文天一亮便出发,找到了山腰石洞内的类,表示自己答应了它的请求。 类自然高兴了几分,立即带着司文便一同下山。 于是,司文便问了这样一句话。 事实上,因为平原上不存在妖魔与危险的关系,导致他之前以为,这些妖魔其实是被困在羽山上的。 “对我来说,暂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类苍老的声音嘶哑着回答道。 “我能感觉到,外界的环境其实是有些排斥我的,这也是为何,我们只待在山上,不愿意在平原上活动。” 一连掠过好几座山,直至来到一座尽数被水淹没的奇特的山峰面前。 从山底至仰望可见的山顶,无不被蓝色的水面遮盖,但奇异的是,这水却并没有向外漫开,化作汹涌的洪水淹没平原,反而被某种特殊力量禁锢着。 透过粼粼的水波,隐约可以看见山面的岩石,纵横的裂纹,依稀的挺立的大树,光线的折射下,形状扭曲。 风中传来的咸湿味道明确告知了司文,这水的盐分很高,更接近海水。 他顿时恍然。 难怪那群类迁居以后会不适应,哪有海水鱼进入了淡水环境,还能好好生活的道理。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群类看着应该是陆地生物,没曾想,居然本应该生活在海水里。 “上山吧。” 类望着这座山,眼中有不明的情绪闪过,率先展开了行动。 说是上山,但行动上,确实直接往那蓝色水面一跳,整个身体钻了进去,在其中畅游,如一条鱼一般快速向着高处游去。 司文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 他们的身影在水面消失,不多时,天边,一朵云晃晃悠悠地飘来。 若是在外界,这朵云并无特殊,但现在是在羽门之内,天空一片茫茫的白,没有太阳,也不会有云朵形成。 因此,显得有些突兀了。 那云徐徐降落,而后散开,从中跳出来三个人影。 两男一女,其中的一名男子被另外一名男子抗在肩头上,面容呆滞,眼神空洞,五官却与先前已经上山了的司文一般无二。 另外两人自然是许青和白仑。 许青看了一眼这座“海山”,问: “是这里吗?” “你要相信我,我可是拿出了我压箱底的收藏,这来自木鸳鸟和木鸯鸟的一对心羽,天然上就有着相互感应的能力,哪怕隔得再远,也能察觉到彼此。” 白仑将肩头的“司文”放了下来,无奈地说道。 许青没有理会他,伸出右手按在“司文”的额头,霎时间,便有缥缈的云从天边而来…… …… 另一边,司文跳进水面,一下子,倒真和前世在海边潜水游泳的感觉差不多。 虽然在山脚的方向来看,这海水一眼可以望见底部景象,似乎并不深,但真正进入以后,以司文的感觉,至少十几米深,而且越往上,深度越是反常地迅速增长。 “那条重水蛇就在山腰的位置,不过,它肯定已经感受到了我们的到来,必须小心。” 身处水面之下,却丝毫不影响类的行动和说话,一头灰白的长发在水中散开,与水波交融。 司文只是点点头。 以目前的灵化阶段,尚且无法让他完全摒弃呼吸,他想要说话,只能通过操纵水流达成。 水下,山石林木随着水流波动摇晃,却看不见任何其它生物。 忽地,道道急流卷起,形成漩涡,强大的拉扯里将水底的岩石卷起,互相撞击研磨,一下子便化作了齑粉。 司文同样操控水流,形成抵抗之力,不至于被影响行动。 前方的类同样如此,苍老的声音严肃: “来了!” 霎时间,如同电闪霹雳,一阵紧似一阵,一片轰轰隆隆之声,竟这样在水面之下响起,震得人耳鸣目眩,恍如金鼓齐鸣。 远处,一道黑影席卷着庞大的水龙卷朝着这边靠近。 司文分明感受到,周身的水波重力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操控起来的消耗也连带着急剧上升。 “离开水下!” 类毛茸茸的爪子往前一抓,就这样撕扯一下,那道庞大的黑影身周,冰晶凭空而现,形成巨大的冰墙,短暂阻挡了其去势。 司文感受周身的重力一下子回复正常。 “水下是它的主场,引它去水面!” 不必类多说,司文自然第一时间向着水面游去,速度奇快,水流在他的身后不断推动着,形成雪白的泡沫。 砰! 砰! ……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水面破开巨大的水花。 到了这一距离,除了能向下隐约望见远处的平原以外,此时此刻,倒是分明像已经是置身某一海面。 类的身形比之人类小巧了许多,就这样直直站立海面,而司文则以具现化的风托起了自己。 与此同时,天上有黑云凝聚,沉沉一片,便布满了整个视线之中,带来极为沉重的压力。 海面顿时涌动了起来,涛鸣海啸,掀起来十几米高的海浪,而掩藏于这海浪之中的,是一条巨蛇,通体鳞片莹蓝色,那双眼睛闪烁着骇人的恶意。 海浪的鸣叫有如风雷之声,隆隆响过,往四边散去,半晌方息,那重水蛇闷雷一样的咆哮声接着便再度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向两个渺小如蚁的身影。 司文第一时间吐出了六道法力,三道莹莹蓝色,三道青色泛银,一下子便冲入那黑云之中。 他整个向上飘起,拉开了距离。 暴雨一瞬间便落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告与过渡,疯狂鞭打着一切,天色如晦,黑云一下子就被被捅了個窟窿,哗哗向下倾。 模糊的天光里,一片喧闹,一片沸腾,一片水雾,什么也看不清,映照着散漫流淌的洪水。 伴随着“呼呼”不断的风响,眨眼间便酝酿出灾难的气息。 而那条重水蛇周身的海浪,则一下不稳定了起来,重新汇入茫茫海面,只余它庞大的身形在暴雨之中倒显得孤孤零零。 类一下子明白了局势,同样不曾犹豫,伸爪一划,便从泼天的雨水里引出一道巨大水流,散发着浓重的寒意,朝着那重水蛇便冲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水行法身 那重水蛇发出闷雷一般的咆哮,一下子便牵动那漫天雨水,朝着它汇聚,但那雨水只是微微一晃,便继续无所顾忌地倾泻。 司文飘在最高处的身体同样一晃,身形一歪,但很快就稳住了。 下方,类的爪子操控着的巨大寒流已经扑到了那重水蛇身上,那重水蛇试图引动雨水无功,反倒给了类机会,一下子被冻成了巨大的完整冰块,整个朝着水下沉没。 类抓住这一机会,两只爪子在身前交叉,猛地一扯,那冰块顿时尽数粉碎,化作粉尘被风卷着融入瓢泼的雨水中。 但重水蛇的身躯却整个直接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骤然散开的一团水球。 类意识到了不妙,身体往前一跃,跨越了数十米来到那破开的水球表面,双爪轻轻向下一按,那组成水球的绝大部分水瞬间被冰冻起来,但仍然有一部分下落回了下方的海面,融为一体。 除了那暴雨依旧噼里啪啦疯狂鞭打着一切,原本因为战斗而暴动的海面,反倒是相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独留类单独矗立,毛发被打湿,手指粗细的水流向下蜿蜒流下。 但这种平静只持续了一瞬,那雨水忽地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连司文都短暂无法阻止。 对水行力量的掌控权的争夺,无疑是无形层面之上的一场“拔河赛”,若不是有着神通的助力,司文一个凝法境,哪有资格与筑基境进行角逐。 刚刚类能肆意发挥,无疑是有着司文的允许。 可现在,“拔河赛”的另一端的对手力量一猛地加大,让司文一下子失了手,脸色白了一瞬,但很快平息了微乱的呼吸,重新夺回先手。 可是,这时候,那条重水蛇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如今的海面上,一条足有百米长,通体均是由水组成的巨蛇冷冷地盯着下方的蝼蚁,整个海面顿时平静了下来,连暴雨倾泻,也无法激起涟漪。 司文看到水蛇的一刻,顿时明白为何这只类不是这只重水蛇的对手。 “法身境!” 筑基境只是一個大境界,其中也是有着更为细致的划分的,共分成基、化法、法身、映神、蕴种五个小境界。 妖魔无需成基,法化完全便踏入了“化法境”,据司文推断,那只类便是这个境界的妖魔。 而这条重水蛇,无疑实力更加强大,已然进入了“法身境”,这以法力凝聚更为强大的水行之身便是最直观的证据。 最下方的类已经有所预料,莹蓝色带有寒气的法力疯狂涌动,向外蔓延开,眨眼间便遍布了这片海域,尽数冰冻,厚厚的冰层形成,同时汇成了几座高大的冰山,几乎同时,它的身体消失隐去。 那重水蛇颇为不屑,水身呼出一口气,喷出了两道洪流,随意地摆动着身体,便遏制了类的法力继续蔓延,冰面随之破裂。 可接下来,那几座巨大冰山随之颤动起来,冰蓝色光芒遍布山体,而后向着顶端汇聚,向着被围在中心的维持着水行法身的重水身射出几道粗大的光柱。 重水蛇扬起尾巴,“啪”地甩开一道光柱,将其完全破裂,连带着光柱后的冰山一同化作齑粉,至于另外三道光柱,则是硬生生承受了下来,法身不断颤动。 司文意识到了继续旁观下去,只剩下失败的结局,那条重水蛇虽然身体僵硬,被光柱封锁,但那冰山也支撑不了太久。 于是,他强行中断了暴雨,回收了三道水行法力,朝着下方射出,然后融入那海水之中。 同时三道风属法力全力催动“呼风”,具象化的风缠绕着重水蛇的法身不断做出一些细微的破坏,向着内部吹拂。 由于冰蓝光柱的效果,重水蛇无法为此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但它并没有慌乱,映照在法身蛇头上的那对眼瞳,恶意没有丝毫减弱,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巨大似房屋的眼睛,倒映出即将碎裂的冰山。 “有什么手段尽快使出来,我快坚持不住了!” 类苍老的声音从剩下三座冰山里透出。 “再坚持一下!” 司文回了一句,脸色骤然苍白,嘴角溢出血丝,然后双手用力合拢,十指交叉握拳,大量的蓝色荧光从指缝迸发。 同一时刻,重水蛇百米长的法身突然发生了崩溃,凭空被抽去了一半的体积,一下子虚弱了起来。 类则抓住机会,心下一狠,三座冰山竟然洇出几片暗红,接着,自行碎裂,冰蓝光柱同步散开,附着在每一块碎冰表面,激射而出。 重水蛇法身被抽出,受到光柱的影响暂时未曾恢复,眼中终于有畏惧闪过,但终究再难躲过,本就脆弱的“半个法身”一下子被毁,露出真身,接着,就要被类的手段杀死。 但若是让它杀了这条重水蛇,司文预定的收获就会少了大半,所以,早就准备好的芒剑出现在手中,在破坏重水蛇法身完成那一刻便回归的一道水行法力融入,接着,五色光芒大盛。 芒剑中所蕴含的“真法”之一! 黑云被光芒刺破,这片空间为之一亮,五色光芒相互纠缠,形成旋转的飞轮,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赶在冰块触及重水蛇肉身的前一秒,将其完全粉碎破灭。 光芒之下,连血液都不曾留下。 而后至的无数冰块,在五色光芒之下,互相抵消,随后粉碎。 当重水蛇被杀死的那一刻,毫无疑问,司文心底,一下子被陌生情绪的突然爆发完全淹没,比之那群异蛇鱼族群更难抵抗,压根不需要有别的力量催化。 那同样名为“嫉妒”。 双眼瞬间猩红,整个人停在原地,求生的本能让他没有放弃对风的维持。 不出意外,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要么被这汹涌的情绪摧毁了灵魂,要么,人格被替代,彻底沉沦。 见此,重新现身的类眼中闪过不解,虽然他曾经和一名书院学生有过谈话,但那名书院学生可不会真告诉它过多的秘密,所以,它并不知道书院学生杀死羽门内的妖魔,会有这样的影响。 毕竟,它和外界来的这些书院学生不同,类本就是羽门内的生物,此前,没用引动情绪的方法对付那只重水蛇,是因为知道这无用,严格来说,它和重水蛇几乎算得上同出一源。 它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消失,一挥手,依旧残留的冰块飞射而出,就要将没有任何防御之力的司文杀死…… 第七十八章 羽身替伤 “那是什么?” 白仑睁大眼睛,看着“海山”山腰的位置,尽数被黑色乌云覆盖,沉重的声响不断传出。 “筑基境的力量波动。”许青同样抬眼望去,淡淡说了一句。 可接下来的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出乎两人的意料,无论是那场不正常的暴雨,冰冻的海域……以及,最让人难以置信的,那百米长由水凝聚而成的巨蛇。 “法身。” 许青眉头皱起,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如此凝重的表情。 “法身?” 白仑叫了一声,嘴巴大张,愣愣地问了一句。 接着,仿佛确认般再度重复道: “你说,那是法身?” 许青没理会他,依旧盯着那施展出法身的重水蛇,在黑云掩盖之下,若隐若现,展现着强大的威势。 “我去,司文可没告诉我,他说的筑基境妖魔是法身境!” 作为白鹿书院的学生,白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筑基境的划分,他同样也清楚,妖魔没有成基的说法,一入筑基便是“化法境”。 但,哪怕是处于同一个小境界,有着实力差距也十分正常,人类尚且如此,别说妖魔了,它们的实力与种族特性息息相关,差距只会更大。 所以,无论是白仑还是许青,都下意识以为,那只类为“化法境”,对上的重水蛇同样是“化法境”。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只“法身境”的妖魔! 虽然只是筑基这一大境界的小境界的划分,但小境界之间的差距可是不容小觑的,成基与化法的差别不大,化法与法身之间却直接划开了一道巨大沟壑。 其原因便在于这“法身”之上。 以化法境的修为,很难真正撼动法身。 更别说,现在的司文不过凝法境,以凝法境的修为,哪怕有一个筑基境的化法境妖魔帮手,可还是要跨越这么多层次,这是难以想象的。 哪怕是许青本人,凝法九转,均为“根法”,对上化法境的筑基妖魔,是有着一定的自信的,毕竟妖魔手段与心思不如人类,但若是法身境,那只能选择逃离远遁了。 “他能行吗?别等下真让我们收尸,不对!法身境的妖魔,我们想给他收尸也办法啊!” 白仑语气焦躁了几分。 主要是,实力差距太大,即便加上了那只类,也完全不够重水蛇打啊,单凭重水蛇展示了法身而那只类却半点动静没有就知道,这只类要真是法身境,早就也显出法身对拼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自信,但现在我们两个也帮不上什么忙,静待事态发展即可。” 相比于白仑,许青控制情绪的能力强得多,眉头舒展开来,恢复了冷淡。 因为有黑云遮掩,他们的位置也比较远,所以对于战况看不太清晰,但最终,随着那五色光芒将黑云破开的,后续那重水蛇被斩杀的结局,无疑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那只类的力量?还是司文的?” 白仑又一次被惊得有些吓到。 许青没有回答,心中却有了答案,那光芒分明透着五行的属相,不像是那只妖魔类施展的,反倒更像是人类,也即是司文的手段。 “他究竟,是如何破开重水蛇的法身的?” 白仑和许青的心里,同一时间闪过这一疑问。 “有危险!” 白仑突然喊道,手上的一根半弯,像是爱心图案的一半的绿色羽毛颤动。 许青没有耽搁,手掌对准一旁被丝丝云雾缠绕全身,组成莫名的图案在身上的呆滞着的“司文”,轻轻一捏。 噗嗤! 噗嗤! …… 像是被高速飞行的某种块状物品击穿的伤口不断出现在这“司文”的身上,同时,一股寒意迅速蔓延,将“司文”整个直接冰冻,而后化作齑粉。 最后,一根沾染血迹的羽毛缓缓飘落,落地的一刻则成了粉末。 …… 此时,另一边,毫无疑问,没法防御的司文被那些冰块击中,但莫名的云雾突然冒出,那些冰块明明击中了司文,却没有造成半点伤势,失去动力向下坠落。 而许青的术法所争取到的短暂时间里,突然汹涌爆发的“嫉妒”,自然达到了阈值,毫无疑问,被《列仙传》给完全清除掉。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来,手持芒剑,法力回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类。 他依旧处于虚弱状态,但那只类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刚刚之所以自毁冰山,不过是冰山即将被重水蛇完全摧毁之下,几乎无法维持的无奈之举。 类嘴角的毛发微微颤动,扫过这人类苍白的脸色以及他手上所持的那柄短剑,沉默了一瞬,苍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冰山被毁,法力一时失控,小友莫怪。” 这一刻,称呼上都亲近了许多。 “呵!” 司文态度依旧强硬,握紧芒剑,有了几分冷意。 “唉。” 类无奈,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只能作出一些赔偿,希望能平息小友的怒火。” 说着,它指甲伸长,往头上披散的那一头灰白长发轻巧一割,一簇发丝便落了下来,它张开爪子,将这一簇发丝展现给司文看,解释道: “我晋升筑基以后,全身均为法力所改造,其中最为精华部位便是这头长发,持之则心不生嫉妒。” 一道风起,卷起这簇灰白发丝靠近司文,司文没有用手接触,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接受了类的道歉。 当然,他这番作态,无非是因为这只类本身实力不弱,他刚刚全力出手,强行毁坏了那条重水蛇的法身,受到了反噬,神通短时间再难使用。 此外,他还是有些惊奇的。 惊奇于自己居然能从这里的妖魔身上收获实际的物品,那条重水蛇被斩杀以后,虽然缓慢,却依旧是无可遏制地消散。 或许,其中关键,是因为这只类还活着,因此,便不会消失。 而如果这时候将它杀死,说不定,这簇发丝也会一并散去。 类毛发下脸孔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分明感受了莫名的寒意,它不可能将之忽略,但也没有去深究。 “赔偿到手,接下来,该谈谈我应得的报酬了。” 司文话语一转。 “我懂,小友尽管问吧。” 说着,类在海面凝出一块区域,供人驻足,上方有冰桌冰椅成型,邀请司文落座…… 第七十九章 凝法七转 “若是小友以后需要别的帮助,可以尽管来这里找我,之后我的族群便会重新迁回来居住。” 一人一妖魔谈话时间并不长,类两只爪子靠拢,学着人类的姿态告别,注视着司文跳进水里,向着山下游去。 …… 司文在水中的速度极快,被灵化改造的躯体对水的亲和性极强。 至于为何不纵风向山下下落,则是因这座山本身的特性所限制,只能从水下游着上山下山。 这次与重水蛇的战斗,倒也让他清楚了他目前的极限所在。 若使用神通“呼风唤雨”,对上普通的成基、化法境筑基境修士,尤其是对方使用的,还是水法与风法,则能够较为轻易地掠夺其中控制权,就像司文对那只类所做的一样。 而若是非水行、风属的化法境修士,真正对上了,确实会比较麻烦,能倚靠的,主要是芒剑,芒剑内所蕴含真法威力不低,不会差。 但这样仅有攻击手段,各方面比较单调,总归是处于弱势的。 而从“雨师图”中领悟的神通“呼风唤雨”,起码在现阶段,尚没有给司文带来强绝的攻击或是防御,只能对水行、风属这两个属相有着特攻作用。 一方面,司文境界太低了,另一方面,对这神通的构建尚未完整,对于其本质的领悟不够深入。 而更上一层楼的法身境,暂时不是司文能打主意的。 虽然他与类联合,确实杀死了那只重水蛇,但,事实上,当重水蛇法身一出,若不是那只类拼死阻碍其几瞬,将其封锁住,司文也没办法对其水行法身做手脚。 当时的司文,全力催动“唤雨”,融进那海山水面,操控着水行之力,另外三道风属法力以神通“呼风”,一方面以风属力量不断入侵着重水蛇的法身,一方面全力增幅“唤雨”之威。 神通“呼风”与“唤雨”本就是一个整体,两者组合之时,能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威力。 因为有着类的短暂阻挡,司文又仗着神通的强大,才能跨越如此多的境界,对其水行法身制造了细微的裂缝进行入侵,拼着神通的反噬,完成了对水行法身上浓郁的水行力量的部分掌控,造成割裂,使得重水蛇无法维持完整。 但凡延迟一秒,身首异处的,就该是司文与那只类了。 法身境界的强大,超乎了想象。 司文没有在这海山水下耽搁太久的时间,在山脚的位置与白仑、许青成功汇合,然后,终于有些坚持不住,感受到伤势恶化,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一歪,差点就要栽倒。 还好,被白仑及时扶住。 若是那只类真的决心要杀他,稍微拖久一些,司文还真不一定有信心能再将其威吓住。 当然,这种最坏的情况他已经考虑到了。 如果真发展到了这一地步,那片心羽会是最后的手段。 除了相互感应,在有限的距离中,这两片心羽可以完全燃烧,更换位置,而手持心羽的司文会立刻被带至山下。 或者,司文再度利用心羽传出信号,让许青上山,斩杀那只虚弱的类,这样子做会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凝法九转的许青可能难以承受筑基妖魔死后的情绪爆发,她毕竟没有《列仙传》这样的异宝护持。 其实,如果司文看不到能杀死重水蛇的希望,他同样会直接利用心羽直接逃离,这也是为何最开始的时候,他当机立断引导战局,将自己放在辅助的位置,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至于那只类的死活,于司文何干,双方本就各怀鬼胎,不然那只类也不会趁着司文虚弱出手。 总之,各方面情况考虑好,白仑和许青也做好配合的准备,司文才真正答应了类。 大概唯一的坏处就是,若是真把心羽消耗了,司文还得想办法赔偿,毕竟是白仑压箱底的收藏,特性极为珍贵。 木鸳鸯可不常见,尤其是还能在它们自身死前,获取到完整的心羽,那就更困难了。 许青没有说话,手中云雾汇聚,往司文胸口一按,然后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颗丹药,往他嘴里一塞。 司文只是一扫,就认出了那是二品的回生丹。 他自己也有一颗,在“海山”上时,因为类在场,不好服用,到了山下,既然许青有所准备,他也正好省下一枚。 这类二品丹,对于许青这个十三院的天才,明显没有如他人一般珍惜。 “走。” 许青简洁地说了一句,云雾将三人包裹,凝成一朵白云,向着平升县的方向飞去。 …… 入了夜。 此时的司文,处于平升县一家客栈的一个房间里。 虽说平时三人都在司文租赁的院落里,住在一起,方便探讨,及时合作,应对危险,但若是临时有了一些私事,出去住一晚也很正常。 比如修行上的关隘,不想暴露出的术法之类。 如今,距离上次狩猎重水蛇已经过去了七天。 司文身体上的伤势有那么一颗二品回生丹作用,很快便恢复,但主要是法力,那次战斗中负担过大,尚且需要修养,就和武器一般。 直至今天白天,才算完全恢复。 也正是这天白天,司文心有所感,和白仑、许青说了一句,找了個客栈住下。 而现在,司文盘坐床榻,双目紧闭。 脑海中,灵魂深处,代表着赤松子的那副“雨师图”光华大亮。 最中心的人形依旧模模糊糊,只是相比最开始的时候,清晰了少许,而这人形的四周,舒展的云朵,下落的雨滴,线条所勾勒出的吹拂的风……大多清晰。 在司文的感官中,莫名的雨与风,虽然依旧有着一层空间上的隔阂,但却没了距离上的隔阂,近在咫尺,落在身边,吹过耳畔。 身体上没有异样,灵魂却已然被浸染。 呼啸的光点涌入他的身体,原本代表着水行的灵气与代表着风属的灵气基本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可在这一刻,水行灵气骤然浓郁,形成了漩涡。 直至那丹田内,又多出了一道盘旋飞舞的莹蓝色流光,“雨师图”微微一亮,流光之内,闪烁起复杂难以理解的符文,与另外三道早就成形的法力相互呼应。 最终,彻底稳定。 “凝法七转!” 司文睁开了眼睛。 第八十章 追寻上山 毫无疑问,这第七道法力中的“根法”,依旧是神通“唤雨”的一部分。 “从目前的进度来看,四道水行法力加之四道风属法力,才能初步补足‘呼风唤雨’这一神通,能够更好地施展其威能……可是,我分明自‘雨师图’中,感觉到,我若是想要成基,需要凝聚九道法力……” “这第九道的‘根法’,又会是什么?” 这些念头只在司文脑海一转,很快压下,多想无益。 “还真是要感谢那条重水蛇的奉献。” 他脸上不由得挂上了笑容。 本来,他距离晋升凝法七转,凝聚第四道水行法力仍然需要时间,据他估计,大约是四五年,而这已经算比较快了。 没想到,进入羽门后,杀了一只法身境的妖魔,对于水行上的感悟一下子爆发,像是被人直接给灌输了几十年功力一般,在观想图上的进度随之推进,稍稍消化收获以后,便顺顺利利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这样看来,如果要加快神通的完善,境界的提升,我还需要再杀一只风属的法身境妖魔……”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转转而已,哪怕现在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他哪里是法身境妖魔的对手。 按部就班提升,虽然缓慢,但司文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 “重点是,我目前没办法筑基,不然会触发血脉咒术,必须先找到那本《化血分羽经》……” 关于《化血分羽经》的下落,毫无疑问,司文已经从那只类那里打探过,这是他的首要目的。 一人一妖魔在“海山”上商谈的时间里,司文主要问了三个的问题: 一是有关情绪的克制,当然,他并没有透露斩杀妖魔后的收获与副作用,只是提问及,应该如何应对有这种引动情绪的能力的妖魔。 据白仑和许青所说,这种能力的妖魔并不少见,每座山上都有,对应着不同的情绪,或嫉妒、暴怒,心生恶意,或喜悦、恐惧,难以自抑…… 而类确实有答案。 事实上,那些妖魔本身,便是这座山上的情绪之毒的最方便的解药,比如类这一种族,其长发持有便能不心生嫉妒,此外,最简单的办法,是食其肉。 这一方法确实得到了许青的验证,虽然妖魔死后就会消散,但她通过只取下妖魔的部分肢体,而后将依旧活着、仅仅只受伤的妖魔放归这一方式,成功绕过了限制。 食用后,确实有一定的延缓抑制相应情绪的作用。 其它的答案仅仅限于类的猜测,称之“平衡之法”,即引动不同的情绪以达到平衡,互相制衡。 第二个问题毫无疑问是羽门内的群山,哪里有着特殊的资源,其上有何妖魔,妖魔有何特点,等等。 类将自己了解的部分和盘托出。 前面两个问题,毫无疑问都是需要分享给许青与白仑的,包括山顶的特殊,也已经由司文尽数告知。 第三個问题,则是司文的私人问题,他最为关心的,《化血分羽经》的下落! 可惜,类并没有听过这本功法。 司文只好拆解开来,从功法的名字出发,打听有着类似特征的地方。 这才获得了一些结果。 而类最后提到,如果真有类似的真人传承存在,要么在山顶藏着,要么,藏在夜晚出现的那座人类聚集地中。 …… 彻底恢复后的第二天,司文便打算去从类那里获得的,可能和《化血分羽经》存在一定的联系的地点探索。 考虑了一下之后,他决定带上许青与白仑,共同合作。 两人实力不算差,许青不提,凝法九转的修为无论在哪个外院,均是顶尖水平。 白仑虽然看着有些跳脱,实际修为已经抵达了凝法六转,而且,既然敢进入羽门,那也是有一定的手段的。 这一次,司文准备进入山顶,安全起见,有实力强大的合作者自然更好。 何况,这么多天的相处,虽然交情上不能说完全托付,性格大致清楚了,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而白仑与许青这些天根据从类那里得来的消息,有了不少收获,实力又有提升,自然升起了探索山顶的想法,有司文联系,自然应允。 …… “这里就是你选定的目的地?” 白仑好奇地张望,眼前的山峰黑与红交织,黑色的是岩石与土壤,像是被大火炙烤了一样,红色的是血红的池子,那隐隐的腥味直观地告诉三人,里面的是血液。 一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意,这股热意并不简单地像是靠近了火焰一般,更有着某种蓬勃的生命力,散发着朝气。 “这里的情况你清楚吗?”白仑又问。 “不清楚。”司文摇头。 他顿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句。 虽不能全说,但说一句是为了某些东西而来,确认这座山上有线索,之后的探索,可以让出一些报酬,还是无妨的。 没等他开口,白仑话语已然一转,笑嘻嘻地添了一句: “不清楚关系,反正山腰往下,我们都能打得过,山腰往上,我们都不清楚有什么情况,去哪都一样。” “确实是这样。”许青点头,她的话语依旧冷冷淡淡,“这次只做初步试探,一旦有情况,立马撤离。” 事实确实如白仑所说,山腰之下,基本没有妖魔可以挡住他们三人,加之他们刻意避开,不想发生冲突,影响情绪。 那挂着灰白羽毛,扎根血池附近,树干生着一张脸孔的树形妖魔,基本无法发现,即便发现了也很快被解决。 很快,他们三人便来到这山腰。 从下往上看,起码映入眼帘的景象没有任何特殊。 “就是这个位置。” 许青淡淡陈述。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在我的感官里,再往前一步,似乎就会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所影响。” “既然已经来了,就没必要犹豫。”司文吐出一口气。 “好了,好了,别这么严肃。” 白仑态度最为轻松,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率先踏出一步。 他的手腕上,缠着一条洁白的云雾,司文手腕同样如此。 云雾的另一端,被许青一只手握着,以这种方式,防止三人分开。 但当司文紧随白仑之后上前几步以后,立马意识到,这种准备并没有什么作用,莫名而来的混乱又暴躁的力量一下子将他甩了出去,云雾崩断…… 第八十一章 血河倒影 “暴怒为火……” “灼心魂,蒙神智……” …… 一道恢宏的声音在司文的耳边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如火一般的灼烧感自体内升腾,让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他正躺在坚硬的地面,黑色的岩石无比尖锐,也亏得他现在的皮肤经灵化后坚韧,才不会破开表层。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蒙蒙的血红色天空。 他的身侧,正有一条宽阔的河流奔腾,但其中汹涌的,却是色泽鲜红的血液,血河之上,偶有一簇簇火焰燃起,扭曲着,拉出怪物般的斜影。 司文第一时间确认了白鹿木牌是否还在,当摸到坚硬的触感后,立马松了一口气。 “羽山,羽门,羽门内群山掩藏的世界……一重又一重,像是不断套娃一般的空间,这样的情况,为何会在化羽真人陨落之后出现……” 经过短暂的测试,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他同样可以依靠白鹿木牌离开这方古怪的空间里,回到山腰之下。 司文走到了血河的一旁,看着血液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缓解了一些的心底的焦虑情绪。 水中的倒影同样扯了扯嘴角,但却比之司文慢了一拍,像是有某个模样相同的怪物藏在血河之下,动作拙劣地模仿着人类的一举一动,却还是不免暴露。 司文顿时一愣,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带着腥味的风化作风刃扫射一般接连扑向那个倒影,同时身体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那风刃破开血河,如同实物一般沉了进去,没有激起水花,一个人影从里面爬了出来,血液哗啦啦流下,五官、身形,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和司文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僵硬的表情和无神的双眼。 但随着和空气接触,正一点点灵动了起来,他张开嘴巴,咿咿呀呀不熟练地发出声音,似乎在熟悉操控这具身体的嘴巴,以及声带。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着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出现,行为举止如此非人,任谁都会忍不住心底发寒。 司文同样如此,不过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 既然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那就直接解决掉就行。 一道莹莹蓝色法力直接飞出,刹那间便将整个空间弥漫的燥热给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大雨过后的潮湿感一般。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从血河上爬出来的“司文”只是咧嘴一笑,也挥手召出来一道水行法力,两相对抗,不分上下。 司文面无表情,水行法力散开,化作光点消散于空气,点点细雨下落。 假“司文”同样想要模仿司文的举动,却发现,那道属于它的水行法力赫然已经不受操控,停在半空,紧接着,迅速被某种力量所崩解。 它眼中有人性化的愕然浮现,接着是恐惧,一道风卷起它的身躯,既是簇拥,也是防护,就要带着它重新投入血河。 可司文动作比他更快,心念一动,被细雨笼罩的范围里,重力凭空增加了几倍,直接压得那假“司文”猝不及防,身形一個趔趄。 接着,身体内,接连传出来几声闷闷的爆炸声,身体炸开大洞,没有内脏,反倒是那如血河般流淌的血液,以远超人的重量的量不断扩散蔓延,汇入血河。 受到这样伤害的假“司文”,毫无疑问,没办法活下来,双眼大睁,似乎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接着,它的身体彻底融化成一滩血液,与此同时,司文心底压抑的一些怒火以及焦躁的情绪随之消散一空,仿佛心灵受到了净化一般,无比平和。 “看起来,这个模仿我的怪物,应该是某种情绪的衍生体,就像是我的倒影一样,也因为这样,我有的能力它都会有,水行、风属……” 司文若有所思,推理出来个大概的情况。 而之所以他能这么简单解决这个怪物,原因很简单,它没办法复刻神通“呼风唤雨”。 而司文如今依仗神通,极限情况下,都能破坏筑基境的法身了,对付这样一个普通的凝法境,又能花费什么功夫,直接靠着“唤雨”,将其水行法力完全摧毁就是了。 至于那临时加大重力的手段,也是杀死重水蛇的收获,不过,只能算那次大丰收的边角料,作用并不能说很大。 如果是别的属相的凝法境修士,可能还要耗费一番力气,比如之前的李兴智,可偏偏这怪物是除了“神通”之外,完全复刻司文的,可以说,遇上他,几乎全身上下全是弱点。 司文没有靠近那血河,怕又出现什么意外。 他举起手,手腕上,缠着稀薄的一缕云雾,并不均匀,最为浓郁的部分只占一角,指引着方向。 这同样是许青的手段,若是真的临时分开,还能靠着这办法重新汇合,不过,时间有限。 司文没再耽搁,朝着指示的方向高速飞去…… …… “我去!” “这什么鬼东西!” 当司文赶到的时候,首先听见的,就是白仑咋咋呼呼的叫声。 进入视线的,正是两个白仑,已经开始斗法。 白仑凝法六转的修为,三道土行法力,从“灵鹿图”中所参悟,可后续天赋无以为继,便专修了一门功法,或许是考虑到土生金的缘故,另外修出了三道金行法力。 五行属相之中,尤以金行最为锋锐无匹。 此时也正是如此,白仑挥手间,便能召出数十把飞剑,闪烁着寒光,锋锐的寒芒四散开,哪怕仅仅只是靠近,都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 不仅如此,这些剑剑身缠绕着黄色光芒,每一击都极为沉重,瞬间压垮地面,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或成组成剑阵防护与攻击,大势无匹,或分散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惜,白仑的对手“白仑”,也完全复刻了他的一切,包括法力与“根法”、“新法”,正因此,一时间,竟然难分上下。 司文没有袖手旁观,他一眼就扫到,那个假“白仑”,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越来越接近本人,而且,连术法以及法力的使用习惯,都和本人一般无二。 说不定再拖下去,就真的能完全替代了。 因此,他直接取出芒剑,一道水行法力融入,五色光芒迸射,相互纠缠轮转,以肉眼无法判别的速度,跨越了空间,甚至在假“白仑”意识到有旁人掺和进之前,就已经触及了它的肉身。 半点反抗也无法做出,整体直接湮灭,没有残留。 而白仑这时候刚准备刺出手中的利剑,却慢了一步,亲眼看见另一个“自己”就这样被摧毁,毫无疑问,被吓到了一瞬。 他吞了吞唾沫,瞄了一眼自己手中花哨的长剑,再看了一眼司文手中的短剑,不知道为何,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 “云散了!” 司文突然出声。 第八十二章 世家五姓 白仑听见司文的话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手腕,哪里原本缠绕着的云雾终于坚持不住,彻底消散于空气。 这意味着,他们找不到许青了。 白仑从空中落下,这时候也没心情说笑了,问: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也没办法找到许青,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真遇到了不可抗力的危险,许青也不会逞强。” 司文思索了几秒,给出了回答。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许青虽然是女子,可确实理性大于感性的。 如今在羽门内的世界与白仑、司文结伴,之所以一直没独自离开,同门情谊虽有,但更多的,无非是两人都有价值、有能力,完全值得合作,各取所需。 当然,虽然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但,司文同样是这样的倾向。 大概唯一不同的,反倒只有白仑了。 白仑点点头,表示了解。 “现在,就开始探索这处地方,寻找化羽真人的传承吧。”司文收起手中芒剑,说。 “去哪?”白仑将视线放在司文身上,问。 很明显,他将主导权交给了司文。 在他的观念里,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既然司文有着更强的实力,那么,合该由司文带领,有保障。 “看直觉吧。” 司文有些无奈。 他哪知道往哪走,无论往那个方向看去,都只能看见血色蒙蒙的天空,无边无际的黑色岩石,遍布大地的裂缝,以及流淌的血河,河面升腾起来的火焰。 竟然连一只活物都没有。 “不过,据那只类透露,他从过往的白鹿书院的学生口中得到的信息,说,这里藏着的是烙印,也是一位真人的各种情绪显化……如果这是真的的话,这里,是化羽真人的怒火显化?” 司文做出推测。 他并非无的放矢,刚醒来所听到的那句话,至今让他印象深刻。 白仑同样也听到了,而且,有关山顶的消息,司文之前已经和他、许青两人分享过了,自然明白司文的意思。 司文则沉默了一瞬,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如果这里是化羽真人的怒火,那么,这怒火是对着谁而起,或者说,又是谁将这怒火具现化的? …… “曹哥哥,家族大比马上开始,你真要上台,和曹万奎打一场吗,到时候,如果受伤了,该怎么办?” 一条奔腾的血河旁,一男一女正说着话,男子半靠着巨大的岩石,沉默着不说话,而那女子则一脸忧愁。 女子五官出众,一对柳叶眉微弯,有些上翘,带出几分动人的活泼与可爱。 另一男子肤色很白,透着红润,有着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眼,眼神却沉默坚毅。 只见,他一把抱住女子,双手微微颤抖,语气坚定,许下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能打赢曹万奎的,我不会让他抢走你。” 女子同样回抱男子,拍着他的背,语气温柔: “我相信你。” 而在他们两人互诉衷肠之时,丝毫不知,有人正在暗处偷窥。 而被幻术遮掩住的,无疑正是司文与白仑。 两人注视着这一幕,表情都有些奇异。 倒不是因为这一男一女口中引人联想的狗血剧情,而是那男子的面容,实在熟悉。 “曹然?” 白仑没忍住,问出声。 “那是曹然?” 他仿佛确认一般又重复了一句。 司文短暂没有回应,那个男子的脸,他也是见过的,正是羽门外遇见那个骗了他两件法化部位的情报骗子。 不过,很明显,白仑反倒与那个名为曹然的很熟悉,嘀嘀咕咕自语道: “曹然那家伙是十六院的,我和他是在羽山里认识的,聊了很多,挺投缘的……后面上羽门的时候,还遇见他在那卖消息呢。” “以我对他的理解,他没那個胆子进羽门,最多坑别人一波,并且,绝对不会选同院的学生,然后又会溜回十六院,别人也没办法上门找他……” 白仑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曹然不会选择进入羽门,显然,也不可能上山,不会像他们两个一样,从血河中爬出来倒影。 何况,这个长着曹然脸的男人,明显在这方世界里生活了许久,有了稳固的社会关系。 只是,那一男一女的对话仍在继续,其中男子更是拍着胸脯,发誓道: “我曹然,此生定然不会辜负曹欣怡的心意,若是有违此誓言,定叫我沉沦血海,受火焰灼烧,万劫不复!” 听到这话,司文和白仑不由得再次对视一眼。 外表一模一样,名字又是恰好相同,如果真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到了这个份上,哪怕再不可置信,也基本能确定,这里的曹然和外界的那个曹然,必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曹然,曹欣怡,曹万奎……” 司文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名字,突然产生了一些猜测。 当初化羽真人陨落,定然不可能是大限已至,毕竟,连筑基都有五百年的寿命,金丹更是寿享三千,再往上的真人,只怕需以万年计。 哪怕从前朝初建活到现在大丰建立了百多年,也压根不是问题。 结合当时正处于战乱的情况,很大可能,化羽真人应该是被前朝真人所杀死。 而天一阁的记载明确表明,化羽真人尚且活跃的时间节点,司家已然覆灭,这也表示,司家两位真人被确认杀死。 所以,化羽真人应该是死在其他世家的真人手中。 前朝五大世家,司、白、胡、曹、臧这五个大姓……会不会,化羽真人之死,正是曹家真人所为,也因此,化羽真人的陨落之地,依旧有其力量残余影响。 而曹然,或许正是曹家后裔。 也正因此,才会在这里,又多出来一个曹然。 思及此,司文不免瞥了一眼白仑。 真要说起来,其实这家伙也有可能是前朝白家的后裔。 当然,这其实并不算太罕见。 如今的大丰王朝七十二府的疆域,当初尽数在五大世家的掌控之中,他们的直系、分系血脉无数,传到哪里都不意外。 就好像前世网友调侃,往祖上追溯十几代,哪个不是赫赫有名。 反倒是白仑奇怪,司文用这个眼神看他,又是什么意思。 他思考不出,便不思考了,转而问: “要进城吗?” 第八十三章 天降“机缘” 是的,这种鬼地方,居然有着城市的存在! 司文凭着感觉,随意选了一条路,之后,便顺利见到了一座恢宏的城市。 这座城市坐落于这怪异的地界,一条宽广的血河在其一侧奔流,城墙通体由黑色岩石建造,打磨得十分光滑,蒙蒙血色天空之下,闪烁出冰冷诡异的光芒。 从远处眺望,可以看见守着城墙门的士兵,以及偶有进出的各色打扮的人。 无论是司文还是白仑都清楚,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之下,贸然靠近,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所以,他们只在外围游荡,没想到,正好看见了曹然与曹欣悦在血河边对话那一幕。 “暂时不,不过,我们可以试着和曹然接触,他们刚刚提到了那个家族大比,或许,是我们的切入点。” 司文看着曹然与曹欣怡离开,脑子里多了一点想法。 …… 这里没有黑夜,始终是蒙蒙血色的天空,也许正因为这样,似乎待多久,都不会像山下一样,有某种危险冒出。 但也正因为这样,对于时间的感官难免错乱,也不知道生活在这里,建立了城市的那些人类,又是如何计时的。 据司文的模糊估计,应该是自遇见曹然和曹欣怡的两三天之后,他们再一次看见了曹然出城,来到上次约会的地方。 此时此刻的曹然,无比狼狈,头发凌乱,身上有着很多脏污以及块块血迹,他跪在血河边,愤怒地冲着天空大喊: “不!”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欣怡!” “老天,你何其不公!” …… 见此,司文嘴角微抽,有些不忍直视。 至于白仑,上翘的嘴角几乎要压不住了,只能转头用手掩饰泄露的笑意。 “好了,收敛一下,别暴露了,好好表现。” 司文最先恢复平静,叮嘱了一句。 白仑勉强压了压嘴角的弧度,点头。 …… 另一边,曹然跪在地上,满身颓然与无助,几乎要趴伏在地面上,沉浸于悲伤与愤怒之中。 他浑身上下,都传来强烈的、无法忽视的痛感。 重伤没有,但轻伤到处都是。 若不是家族比斗规定了,不允许后辈自相残杀,那曹万奎是真的能够杀了他。 可现在,虽然活了下来,曹然却觉得,倒真不如死在擂台上。 毕竟,曹万奎虽没有下死手,却选择了一种更为羞辱他的方式,一边打,一边用言语挑衅。 还在他的面前,直接抢走了他心爱的欣怡,得意洋洋地称,要强行将她纳为第二房小妾。 曹然如何能够接受这种事情,又如何忍心让欣怡遭受这种欺辱,可是,他的实力不足。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曹万奎身上的血脉,远比他身上的血脉浓郁得多,他这时候不会是对手,以后更不会是对手,差距往后,只会越拉越大。 他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突然,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模模糊糊,从远处传来。 曹然终于将头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里是曹家的地盘,几乎不会有外来者,只偶尔会有其他地方的曹家人,前来投奔,加入这座城市。 他下意识想要逃避,不想要招惹麻烦,但,当他瞥了一眼自己,察看了自身的状态时,不由得苦笑。 他如今的这种模样,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烂命一条而已。 于是,曹然只是平稳了一下呼吸,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来源靠近,将自己藏在一块黑色岩石的后面,探出眼睛。 那是两个修士正在斗法。 其中一人为老者,另一人年轻许多,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 当曹然靠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战局已然接近尾端,只见那年轻男子挥手甩出来一道金光,老者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吐出一口鲜血,头一歪,彻底没了呼吸。 年轻男人见此,轻蔑一笑,一把飞剑载着他冲上了高空,眨眼便消失不见。 “修士!” “外面的那些修士!” “没有血脉,以观想图为根基的修士!” 曹然脑子里接二连三有想法冒出,已然大致确认了这斗法的两人的身份。 虽然他从未见过,只听说过,但也能清楚地看出来,这两个修士斗法之时,分明没有表现出血脉的特征。 “应该是凝法境,对应我们的沸血境……” 曹然从刚才两名修士的出手作出了判断,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如今的他,因为血脉浓度不高,不过初初踏入引血境而已。 而凝法境的修士身上,说不定就有一些好东西,虽然刚刚那个年轻男子检查都没检查,但他看不上,不代表曹然看不上。 曹然眼前闪过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模样,犹豫便散去了几分,快步来到老者尸体面前,伸手就要趁热摸尸。 可一只皮肤皱起的手,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半分动弹不得。 曹然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想要挣脱却无法,抬眼看去,那老者居然又睁开了眼睛,只是呼吸尚且微弱。 “小子,你是哪里的?” 曹然被这明明虚弱,却力气极大的老人一骇,顿时不敢再乱动,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曹家后裔,就住在附近的城市。” 老者面上神色一顿,似是追问,又似是自语: “曹家,世家?有真人存在……” 曹然忙不迭点头,这时候反倒升起来对死亡的恐惧,害怕这老者突然发疯。 不过,这老者依旧冷静,只是语气虚弱: “小子,帮我一個忙,带我回你家养伤,我如今以假死脱身,若是被仇敌发现了,定然讨不了好,而且,我身受重伤,也需要时间养好,所以,我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我们两个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和曹家作对,背上真人世家的仇恨,难不成,你还担心我随你回了城市有能力作乱不成?” 见曹然沉默,老者脸色又灰败了几分,一咬牙,加重了承诺: “小子,我身上还有不少好东西,想必对你也有用,能提升实力,这种情况,便是全给你了也行!” 提升实力…… 这几个字一提出,立马在曹然心中激起重重的波纹,他无法忘记曹万奎那嚣张,令人憎恶的眼神,居高临下。 于是,这次,他只沉默了一秒,就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第八十四章 血脉三境 曹然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带一个外来者回城,那就不能继续耽搁。 不然,到时候这老者真死掉了,他什么收获也没有,反倒是亏了。 哪怕带着一个陌生人,进城其实也很容易,毕竟,守城门的士兵也不可能派遣什么强大的修士。 租一辆马车,应付一下,便能顺利回到自家的小院。 曹然的父母很小就去世了,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尤其是隔壁的邻居,待他尤其好,而隔壁邻居的女儿,正是曹欣怡,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曹然将老者搬到他父母房间的床上,力气很大,没有半点疲累。 这是血脉带来的改变。 “你还好吧?” 曹然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这里可没有灵植和丹药给你疗伤。” “无碍。” 老者咳嗽一声,挥了挥手。 “我只需要静养,时间久了,也能慢慢痊愈,最重要的是,待在这座城市,我能逃过仇敌的追杀,料想他也不敢闯入。” “那是当然,毕竟,我们城主已经成功结了血脉之丹,踏入了金丹境,除了真人,谁敢来犯。” 说着,曹然脸上浮现一抹傲然。 “好了,话不多说,你既然想要提升实力,总得告诉我更多的信息,怎么提升?需要什么……这样,我们的交易才好继续进行,我才不必担心,你会随时卖了我。” 老者又咳嗽了一声,话虽直接了一点,但也正是这种语气,反倒让曹然心安定了不少。 带这陌生老者进城回家,他也是冒着风险的。 虽然这老者肯定没法在城中造成太大危害,但仅仅只是杀死他,绝对足够了。 “我是张贺,称我张老即可,凝法境修为。” 老者如此介绍道。 “我是曹然,如今,不过勉强踏入引血境。” 曹然同样自我介绍,语气低落了几分。 “引血境?”张老半靠在床上,似乎有些疑惑。 “这是我们血脉世家独有的境界划分,用你们的说法,差不多对应养气境,能够初步纳灵入体,化作灵力使用……” 在曹然的详细介绍之下,张贺算是初步了解了血脉世家的境界划分: 引血,沸血,换血! 第一境引血,对应养气境后期,抵达这一境界,证明初步唤醒了体内的真人血脉,因此,他们不需要观想图,便能开始吸收灵气。 至于吸收灵气的快慢,则和血脉浓度息息相关。 第二境沸血,对应凝法境,在第一境引动真人血脉的基础上,能够对体内体内的真人血脉进行更深层次的利用,达到一种被描述为“沸腾”的状态。 随着真人血脉“沸腾”,身体上便会产生种种神异,开始初步运用一些法力。 第三境换血,对应筑基,从字面意思便可看出,到了这一步,全身血液均会被换成真人血脉,近似身体法化完成的阶段。 这三个境界,本质上都是在不断提高体内所蕴含的真人血脉的浓度与纯度。 直至凝结血脉之丹,晋升金丹境。 两人聊了许多,基本上都是曹然在吐露消息给张贺,张贺仅仅只是放了几个钩子,便得到了很多想要的信息。 或许,这和曹然此时完全,破罐子破摔,已经将希望寄存在一個外来者的身上的心态有关。 一直到入夜。 当然,这个“入夜”是曹然的说法,在张贺的眼中,天空依旧血色蒙蒙的一片,没有半点变化。 曹然没有着急提及提升实力的事情,似乎是留给了张贺修养的时间,而既然他不说,张贺自然也不急,静静看着曹然走出去,关上了门。 “这样算是,初步混了进来。” 张贺靠在床榻上,突然低声自语,前半句话还符合苍老的外表,后一句,却突然变得清亮,光听声音,似乎该是个模样不错的年轻男子。 这个所谓的“张贺”,自然是司文伪装。 而所谓的仇敌,则是白仑。 白仑如今依旧待在城外,一方面,继续收集消息,另一方面,也关注着失落的许青的行踪。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持有一片心羽,而司文拿了另一片,这能帮助他随时脱离。 司文现在能扮作老者模样,依靠的并非幻术,毕竟痕迹有些明显,其中发挥作用的,是白仑友情提供的一品的血肉塑形丹。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白仑带了一瓶子,十几颗的存量。 相比于欺骗感官的幻术,血肉塑形丹和前世的整容倒是差不多,在血肉、外皮上下功夫,服用以后可以进行改动,如果不是专研血肉的修士,几乎没办法发现。 只不过,如今司文已经踏入了凝法境,灵化程度已经很高了,一品丹药虽然服用以后有效果,但药效会大大减弱,所以,这十几颗血肉塑形丹,还真不一定能撑太久。 “需要尽快……” 司文暗自思忖。 “这里还真是奇怪,黑夜白天不论,在曹然的认知里,这里的世界十分正常,并且,时间应该处于前朝还未覆灭的那个节点……” 这是他通过和曹然的谈话,得出来的结论。 在曹然的认知里,曹家真人依旧活着,五大世家屹立于这片大地,世家之中,血脉为尊,修行以血脉为根基,这是主流。 而其余散修或者山林中的各种门派,都是没有真人血脉的凡人,这样才会不得不选择参悟观想图,吸收灵气。 “张贺”这人,在他眼中,无疑也是这样的身份。 “摸清楚这座城市的规则以后,可以试着自行探查,另外,帮助曹然在那个家族大比中获得胜利,提升地位,触及核心,似乎也是一条路子……” “我有预感,我要找的《化血分羽经》,或许,就藏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处……” …… 以曹然所说的入夜时间点推算,那差不多是过了一夜,进入了白天早晨的时间,司文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音。 以他的耳力,哪怕隔着墙壁,加之有一段距离,也听得一清二楚。 稍微厘清以后,就知道,又是那曹万奎的事情,正给曹然与曹欣怡施压,让曹欣怡做好准备,尽快上门。 司文没有出头,不过心里已经猜到了,估计之后曹然就会来找他,兑现提升实力的承诺…… 第八十五章 扭曲的城市 不出司文预料,事情平息以后,曹然很快就走了进来,虽然不像昨天一般狼狈,但眼中的怒火无法平息,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老,您何时要帮我提升实力?” “放心,我已经有了法子。” 司文恢复了“张贺”的苍老声音,语气舒缓,面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少。 他也确实没说谎。 曹然昨日里给了他不少情报,其中最为主要的,自然是有关血脉世家的后代,如何提升实力。 一是功法,血脉世家有着专门的功法提升血脉浓度,一步步向上攀升。 在这样一个几乎全部是曹家后裔居住的城市里,曹然虽然出身低微,依旧有着机会得到一部通用功法。 二是资源。 血脉世家后裔对资源的需求很大,有着真人血脉庇护的他们,可以直接食用接近属相的灵植和妖魔血肉,而不担心被其中的混乱杂质所影响。 这也是血脉后裔区分于魔修的不同。 这样比较下来,反倒是以观想图为根基的修士,对各种资源的需求最小,毕竟,哪怕他们只按部就班参悟、冥想、修炼,提升也十分稳定。 功法司文暂时没办法,可是资源他倒是并不缺。 凝法境妖魔的法化部位,他可是收藏了不少。 虽然以曹然现在的牙口,肯定吃不下,毕竟他初踏入引血境,只是力气大了不少,身体变得强壮,术法使用都勉强。 但,还是有着折中的办法。 那就是,制造特殊的环境,以刺激、促进真人血脉浓度的提升! 这可不是司文临时起意所创造的,而是从曹然那里得来的信息,有所提及,这座城市的一些大势力会专门设立的地域,供后代修行,与其他平民百姓拉开差距。 而曹家的真人血脉,属相以水行、冰属为主。 思及此,司文取出了一颗冰蓝色的珠子,风属法力在手心短暂出现,将其外壳破碎掉,接着,大量冰寒的气体往外冒出。 这颗冰珠来自一只蓝鸟,凝法境妖魔,为其最核心、最精华的部位。 若是单纯依靠术法凝结冰块,制造冰室,就能做到提升真人血脉,那司文又何必直接浪费一件法化部位呢。 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效果。 门窗已然紧闭,司文凝出一道水幕,倒扣着将内部环境笼罩,减缓冰珠其上的“法”的流失与消散。 “尽快,运转功法,全力刺激提升体内血脉!” “张贺”吼了一声,接着咳嗽起来,面色又白了几分,似乎是因为这临时的法力支出,再次虚弱了下去。 曹然这时候已经完全冻得说不出话来了,身上遍布着冰晶,若不是有着真人血脉支撑,怕是早就直接死去。 这时候,只能勉强点点头,而后艰难地在地面盘坐,运行起功法。 司文感知到曹然尚且有微弱的呼吸,便不再管他。 转而开始思考其它事情: “这血脉世家的修行方法倒也特殊,如果是普通修士,制造了这种环境也没办法提升,被这样多冻一冻,也没法帮助提升灵化程度,凝聚出法力,最多不过通过这种自虐式修行,提升一下意志力。” “魔修我虽然了解不多,但似乎是介于传统修士与世家修士之间,有些尴尬,既做不到传统修士的纯粹,也不像世家修士完全向着血脉靠拢,应该也没法这样提升……其中,最主要的差距,还是在这真人血脉之上……” “说起来,这曹家的大比,也很奇怪,与其称之为‘家族大比’,倒不如说是‘城内大乱斗’,每隔十年,开放一次,这期间,无论是谁,都可随意向同境界的其他曹家后裔发起挑战,发泄怒火与不满,只要不伤其性命,胜利者做什么都行,而且,还可以从失败者手里挑选战利品,哪怕再离谱都行……” 曹然与曹万奎正是如此,相比起曹然出身低微,曹万奎的家族势力却是很大,有着几位换血境长辈。 曹万奎与其说是看上了曹欣怡的美色,倒不如说,是想要拆散这对青梅竹马,发泄心中扭曲的欲望。 今早曹万奎的仆人上门,就是刻意为之,羞辱了曹欣怡一番,让她乖乖认命,成功再一次激起了曹然的怒火。 “一个扭曲的城市……” 司文在心中评价了一句。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大乱斗的开启时间,正好与羽门相同,会是巧合吗?” 深入思索之下,他渐渐有了猜测: “或许,这家族大比,本身是为了发泄此处的曹家后裔心中积压的怒火,才逐渐衍生出来的怪异规则,毕竟,这里是化羽真人的怒火显化,又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而每当羽门大开,羽门失去了部分压制,曹家后裔连带着一同爆发……” “再结合曹家真人杀死化羽真人的这一猜测来看,或许,这座城市矗立于此,本身是为了压制化羽真人的怒火,从这个角度看,倒是,更像一个封印……” 时间缓缓流失,破碎了外壳以后,没有了载体,原本可以支撑几十年而不消散的“法”,回归了天地。 这一过程中,司文分明感受到,曹然的力量越来越强盛起来,一股磅礴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涌动。 此时此刻,曹然已经完全被冻在一块冰块之中,但呼吸却反倒平稳。 当然,这也是因为曹然不过是蹭了蹭环境的缘故,消散的“法”失去了威能,不然,要真让司文施展冰珠其上的“法”,曹然如何能抵挡。 直至“法”彻底消散的一刻,冰块噼里啪啦出现了道道裂纹,曹然一下子睁开眼睛,撑开手臂,将冰块尽数褪离,直接站了起来,眼中有精光闪过。 招手一挥,地面的冰块受他控制飞起,形状重塑,形成一把冰剑。 作为世家修士,他不需要学习术法,直接从血脉之中领悟即可。 “多谢张老。” 曹然抱拳,他的实力从初入引血境,一下子就跨入后期。 司文短暂没用“张贺”的声音作出回答,心里,莫名有个念头闪过: 他的怒火,愈加炽烈了! 第八十六章 想法的改变 司文依旧待在房间里没有外出,伪装成重伤未愈的样子,不过,哪怕从曹然的口中,也能得知后续的发展: 曹然再次挑战曹万奎,而曹万奎过于轻敌,反倒被曹然抓住了机会,直接将其击败。 对于其中恩怨纠缠,司文并不关心。 他现在要做的,是不断了解这个城市的信息,做好探索的准备,以及,用好东西吊着曹然,让曹然帮他做好遮掩。 当然,他也是真心在帮助曹然提升境界,毕竟,曹然的境界上去了,在这场“大乱斗”中,才有足够的资本提升,获得更多信息。 唯一让司文关注的是,这个城市,焦躁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哪怕他足不出户,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斗法声、肉体相搏声。 尽情发泄着暴动的欲望。 自然,也包括曹然。 司文将视线投注在房间内修行的曹然,浓郁的寒气将其包裹。 这是他消耗的第三件凝法境妖魔的法化部位。 而据他估计,也差不多要成功将曹然推至更高处,晋升为沸血境。 果不其然,曹然的气势节节攀升,一条手臂的衣服完全破裂,片片冰蓝色鳞片生出来,很快便包裹住了皮肤,手爪有蓝色的皮膜覆盖,指甲伸长。 法力的波动自其上蔓延开来。 “妖魔?” 司文目光沉凝了少许,实在觉得,这种表现,怎么越来越往妖魔的方向发展。 曹然睁开眼睛,张口一吞,房间里残余的冰寒气息尽数吸入,包括那些凝结出来的冰块,几下囫囵吞进去。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张贺”,脸色比之最开始已经好了不少,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莫名的燥意,以及跃跃欲试。 司文瞬间明白了曹然的眼神的意思,他这是想要挑战自己,和自己来上一场。 不过,曹然终究有着理智,只是“呵呵”一笑,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最开始那样尊敬,小心翼翼: “张老,我如今实力如何?” “非常不错,马上就要赶超我了,不过,我身上带着的这点好东西,全部都投资在你身上了,以后你提升实力,恐怕没有这么快了……嗯,不对,还有那个,也不知道行不行……” “张贺”叹息一声,末了,声音突然变小,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曹然当然注意到了,却全然不在意,现在的他,随着一个大境界的提升,自信也是空前高涨。 他随口说了一句,打了个招呼: “张老,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话音落地,也不等“张贺”回复,转身离开。 对于这样的怠慢,“张贺”面无表情,司文也不在意,反倒心底生出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在他看来,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以后,曹然到时候肯定会再来找他。 这是这些天以来,在曹然身上养成的惯性,也是司文以“张贺”的身份刻意纵容出来的。 何况,他刚刚刻意表现出来似乎还是有着办法的样子,就是为了引曹然上钩。 而这场毒打,在司文看来,是必然的。 曹万奎被曹然反击回去,必然心生怨恨。 可“家族比斗”的规矩就是,必须同境界才能挑战,在“张贺”的凝法境资源的全力支持下,曹然进境极快,同境界最差也能勉强打個平手。 毕竟,司文这种消耗法,无论是谁来看,都只会骂上几句,呵斥过于浪费。 凝法境妖魔的法化部位,不说炼制武器,哪怕是给血脉世家的后裔使用,也应该一点点吞服,消化,而不是当作一次性用品。 曹万奎身后那有着换血境修士的大势力,都不会有如此浪费的举动,哪怕再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种挥霍。 总之,起码在引血境这一境界内,曹万奎想要教训曹然,已经很难做到了,可如今曹然一朝踏入了沸血境,就全然不一样了。 “原本,我的打算是,继续提升曹然的实力,为我作马前锋,打探暗处的消息,但结合刚刚的表现来看,实力上去了,心也就大了,哪能瞧得上一个伤势未愈的糟老头子,呵呵……” 不过也就是刚刚那一瞬间,司文心里的想法已经有了转变。 不过,这也有前些天的铺垫,哪怕不明显,司文也已经看出了隐约的端倪,看出这曹然并非是什么知恩图报之人。 或许,是原本的性格底色本就如此,或许,是受城市内怪异的氛围所影响。 曹然也不会想到,在他心里任取任求的“张贺”,张老,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虽然我并没有修炼,但我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大部分原理都已经清晰,结合这些天的情报,基本能确定,曹然这一世家子弟也能使用……我很好奇,若是与他体内的真人血脉相结合,会发生什么?” …… 在这座城市的居民里,黑夜与白天有着正常的轮转,而对外来者司文而言,则始终没有变化。 有变化的,不是外界的天象,而是这座扭曲怪异的城市。 “白天”的时候,整个城市里都被一股燥热所覆盖,受其影响,所有的居民都变得更加好斗,容易生气,被激怒。 一进入了“夜晚”,燥热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寒。 这股阴寒的气息,司文并不陌生,因为他从曹然的身上隐隐约约感受过,直到曹然晋升了沸血境,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司文敏锐察觉到,曹家的血脉,虽说是以水行与冰属为主,但又不同于普通冰寒,只简单伤害肉身,而是附带着一种情绪上的力量,滋生出阴暗的念头。 或许,这正代表这那位曹家真人的力量的显化,即便在杀死了化羽真人之后,依旧绵延不绝,影响百年千年。 “夜晚”的城市寂静,司文取出一张黑色皮膜,将自己完全覆盖,身形扭曲,与角落的狭小阴影,一下子融合在了一起。 那角落的阴影开始蠕动,下一秒,又平静了下来,而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的阴影,则有了相同的变化。 借着这张黑色皮膜的力量,司文在阴影内不断穿梭,隐蔽地在这座城市穿梭。 根据他从曹然那里的来的情报,加之先前几次的短暂探索,哪怕是“夜晚”,这座城市也不会如外界一样,骤然变成禁地。 而这次探索,司文选择了进一步深入,尽量朝着城市的中心靠近,了解更多的情况。 他的在阴影中跳跃穿梭的速度极快,很快便看到了城市中心的那座恢宏的建筑,属于这座城的城主,那位唯一的金丹境。 而在这里,那股阴寒的气息也是最为强烈的,哪怕是躲藏在阴影里的司文,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突然,一条平静、未知的油腻河流的自前方那栋恢宏的建筑流出来,向着四周扩散,避开了居住在房屋的百姓,只在街道小巷流淌,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兽类分泌的黏液。 河面上,生出纯白的羽毛摇晃,没有沾染半分污秽。 当司文藏身阴影内部,一眼扫过,心底顿时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邪恶想法冒出,混乱了思绪。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毫无预兆,在怪异的咕哝声中,这条令人作呕的、暗夜滋生出来的河流,冒着泡,像传染病一样向四周蔓延开来。 司文瞳孔微缩,完全没有预料到有这种情况发生。 这一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么,直接闯进某一个房屋进行躲避,唯一的问题是,可能会激起这座城市的别的变化。 要么,使用心羽! 而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响起,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进来。” 第八十七章 破局之机 那是叶师语的声音! 司文心中惊讶,但动作却不慢,从阴影中直接跳进了一旁的房间,躲过了被那怪异的河水接触。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笑意盈盈的女子,身着青衣,眼神明亮,定定看着进来的陌生外貌的老者,歪头问: “司彦?司文?” “或者,这个面貌,该叫你别的名字?” 见被认了出来,司文也不再伪装,如今血肉塑形丹的药效依旧在发挥作用,所以,他操控着血肉蠕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好奇询问了一句: “怎么认出来的?” “靠血脉。” 叶师语依旧笑着,而后脸上有几抹迷茫浮现。 “我的血脉,就在羽门开启的那几天,再次陷入了半觉醒的状态。” 听闻此,司文不由得皱眉:“什么原因?” “我也不清楚。”叶师语摇头。 她脸上的迷茫很快消失,以她的性格,绝不会沉溺于悲观的情绪太久,她只会不断向前,努力做好一切。 她笑了起来,笑容明媚,拨了拨一缕垂落的发丝: “虽然陷入了半觉醒,但也不是没好处的,起码,靠着直觉,我成功找到了这里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且……” 她看了一眼司文,才继续说道: “也正是靠着强烈的直觉,才让我等在这里,发现了你的潜行,你也再一次由于血脉的吸引,来到了我的面前。” 司文不知为何,莫名有点想要叹息的冲动。 上一次,半觉醒的叶师语在护山中合庙,也是这一说法,但那时候的他,真正相信的程度却是不多。 可如今时光流转,经历了越来越多玄奇之事,反倒对叶师语这一血脉的吸引的说法,相信了不少。 或许,这真的是真人血脉带来。 一切因这血脉而起,又终将会于血脉而终结。 “外面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司文转移了话题,问。 “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一变化,是在那家族大比之后才发生的,每天夜晚,这条怪异的河流,都会冲破束缚,从城主府冲出来,但过一会儿,又会再次消失……我怀疑,这或许和我们的目标有关系,和羽门开启、化羽真人陨落后的影响有关系。” 叶师语思索了几秒,给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在城主府内?” 司文忍不住再次皱眉。 难不成,这一次,他们两个要从一位金丹境的大修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这难度也太高了吧! “还是有机会的。” 叶师语语带笑意。 “而这机会,就在你的身上,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我的身上?”司文疑惑。 他脑子里开始思考,自己身上有什么突破点,很快就有了线索: 曹然! “看来,我决定将那个东西给他,可能恰逢其会,算是一步好棋……” 他轻声自语。 ……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 司文依旧勤勤恳恳扮演好“张贺”的人设,到现在,“张贺”都没有被带出过这房间一次。 一方面,这本就是两人的交易,“张贺”只需要有安全的环境修养即可。 另一方面,曹然实力大增,和凝法境的“张贺”处于同一境界,对于“张贺”,远没有先前那般忌惮,随意了许多。 “所以,你就天天这样躺在床上,动都不动?” 叶师语看着司文恢复了老人的外表,半靠在床榻上,有些无语。 她混进来的方式,可完全和司文不同。 司文倒是无所谓,随意地回了一句: “有用就行。” 他看向门外的方向: “差不多了,他该回来了,你先藏好。” 叶师语点头,翻窗进了隔壁的房间,掩藏好气息。 不同于先前的意气风发,这次回来的曹然,实在狼狈。 边走边吐血不说,走路时,一瘸一拐的,甚至,一条手臂直接弯折。 头发凌乱,面白如纸,眼神有些涣散。 直至进了房间,看见了床上的“张贺”,才渐渐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张贺”问。 “曹万奎,是曹万奎那家伙……” 曹然紧咬牙关,语气充满了怒火。 “那个阴险的家伙,卑鄙无耻,自己败了却找来别人,在战斗中下这种毒手,又想要羞辱我。” 司文看着曹然,罕见地沉默了一瞬。 按照正常的发展,曹然在击败曹万奎,救回曹欣怡之后,就该及时收手,安安分分。 毕竟,曹万奎背后的势力,有着换血境界的强大修士,若不是有着城内怪异规则的保护,恐怕早就被暗中下了死手。 可后续,曹然并没有停手,司文亲眼见证了随着他的境界的飞速拔升,怒火也愈加炽烈,于是,他开始需要发泄,便加入了这座城市的“狂欢”里。 连最开始的心爱的青梅,在他心里,如今恐怕也没了多少分量。 他需要做的,就是和别人不断战斗,哪怕并不认识,此前并没有恩怨,仅仅只是一个小的擦撞,就足以激起他们心底的怒火,唯有见血,才能平息。 如若不是规则限制,那么,这座城市大概很快就会死掉大部分人。 在外人来看,这分明是不对劲的,是该要及时遏制的。 可对于这個城市的居民而言,十分正常,这座城市的城主,也默许着这样的发展。 “张老,帮我!”曹然认真地看着“张贺”。 过往几次,他都是这样做的,而这位他救回来的凝法境修士,也会尽力帮助他提升。 可是这次,“张贺”却摇了摇头: “我没办法了,你如今已经晋升了沸血境,而我身上的一点东西,全部已经消耗光了。” 听到“张贺”的话,曹然面色顿时一颓,似乎是难以置信,看着“张贺”的眼神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因怒气而起的怨怼。 愤怒于曹万奎的羞辱…… 愤怒于“张贺”不提供帮助…… …… 他的愤怒,全然向外,唯独没有对他自我实力的内省。 不过,下一秒,曹然想起来上次“张贺”的欲言又止,眼神中的情绪被压制下去,迫不及待地追问: “张老,上次您还有话没说完是不是,您是不是有办法的,请您务必一定要帮我,我不能忍下这口气。” “可是……”“张贺”面色犹豫。 “没关系的,张老,只要能提升实力,我什么代价都能承受。”曹然看出了“张贺”的松动,立即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张贺”见此,一咬牙,终于同意,说: “那么,我就将这《化血经》传授于你。” 第八十八章 《飞升经》(求追读!) 这本《化血经》,是司文自田雪梅所得,最早在鹿老组织的散会上用丹药和血液交换到的,不过担心有什么后手,被司文直接扔了。 后续前往泗水县处理魔修任务,没想到再次遇到了田雪梅,将其杀死以后,《化血经》便是得到的战利品其中之一。 不过,司文本人却是一直没有习练,始终觉得这本功法有古怪,哪怕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化血经》的主要效果,是让修行了该功法的修士对血液逐渐敏感,能够通过血液辨析种种细节。 其中,附带了一些有关血液的术法。 同时,对血液的掌控能力增强。 而随着这些年,司文抽出了一些时间精研,逐渐发现,其对于血液的掌控,并不只局限于表面的控制,而是逐渐涉及了更为深层次的血脉。 而这,无疑很适合曹然。 这么多天的打听之下,有关曹然的所修行的功法,司文也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其名《祭血拜神赐灵诀》。 一共只有三层,对应着血脉世家子弟修行的前三个境界。 虽然名字看着霸气,但本质上是通用版功法,大路货。 也正因此,曹然才会有机会得到。 这一功法,是专门为有真人血脉流传的世家子弟而设计出的,其核心是不断与体内掩藏的真人血脉产生呼应,从而引动这方天地中并不存在的灵气,进入身体。 本质上,真人血脉倒与观想图的作用有些类似。 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如,被引动的真人血脉还有着不断改造、强化身体的作用,其本身受到未知的作用,会逐渐增长,愈加浓郁。 单从原理上看,和这本《化血经》是有着共通之处的。 此时此刻,司文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皆是这本功法相关的信息: 来自《化血经》前主人田雪梅的: “……《化血经》,不拘于某一观想图,皆可修炼……功法性质有些特殊,虽是功法,却修不出‘新法’,无法助人晋升凝法境,类似术法……” 来自《化血经》的修炼者王志然死前所说的: “自从修炼那《化血经》,就越来越不对劲了,对血液越来越渴望……不需要参悟观想图就能修炼……每次修炼,我都感觉,有谁在看着我,既为我提供力量,又抽走我吸取的血液当作供养……” 这些,统统在他脑海中汇合。 以及,金丹大修吴老所说过的话: “……传闻,化羽真人曾在赤血真人的帮助下创造出一门类似术法的功法,名《化血分羽经》,可以自由更换血脉,而不影响后续晋升……” …… 在羽门之内的奇怪世界里,失去了血脉咒术束缚的“曹家后裔”,若是真与这《化血经》产生了碰撞,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叶师语的出现,其直觉的指示,无疑是最后一针强心剂。 这本就是一次实验,成功是好事,失败也无妨。 司文抬起头,定定看着曹然,“张贺”的那张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且听着,我为你转述。” 曹然莫名心中一寒,但无暇顾及,怒火蒙蔽了判断的理智。 而且,当那《化血经》被提及的那一刻,他就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渴望,仿佛就要因此圆满无缺。 “……修士也,修性修命,此身精气神干净,毛窍皆虚,体若纤云……血如火,贯通百脉四肢,升沉变化,一点无碍灵光而沉沦……” 司文张口便开始讲述,发出的声音艰涩,莫名有了几分沙哑,但在场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 …… “……沉沦既久,渐忘其虚;既死之后,犹复迷而不悟……转死转生,欲求解脱,不亦难乎……故求血化太虚,真火烹成,形质俱化,得非凡体也,仙家白日飞升……” 一道轻柔的女声不急不缓响起,带着平和的味道。 那是一个破落的宅邸,一个貌美的女子正拥着一个小女孩,坐在树下,往上看去,天空是血色蒙蒙的一片,没有日月。 小女孩脸蛋圆圆,眼神迷茫,听不懂那女子正在讲述什么,便开口问道: “姐姐,你在讲什么?是什么意思啊?” 貌美女子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轻笑一声,说: “听不懂没关系,这是《飞升经》的一部分,可是个好东西呢。” “哦。”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问: “那姐姐是不是把这個教给了哥哥和父亲他们,我看他们好像也听姐姐讲过,之后就变得好厉害了。” “是的呢,真聪明。” 貌美女子脸上笑容愈发明媚了,再次使劲揉了揉小女孩的脸,并且,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小女孩一句。 “修了这经文,你父亲和哥哥们的心愿很容易就会得到满足哦……” …… 司文的转述仍在继续,房间里的倾听者已经陷入了奇怪的状态。 在曹然的感知里,随着“张贺”嘴唇的一张一合,念诵出那美妙的经文,从某一遥远的地方,便向着他,散发出了莫名的神秘吸引力,神圣的芬芳在周围澎湃着,化作不似人声的靡靡低语。 他于是便闭上了眼睛。 这部名为《化血经》的功法,自动自发地开始在他体内运转,以远超《祭血拜神赐灵诀》的效率,让他体内并不算得上浓郁的真人血脉开始沸腾。 他的气势以惊人的速度节节攀升。 他的两条手臂之上,均生出了片片冰蓝色的鳞片,指甲伸长,异常锋利,而且,这变化还在继续,除了手臂,他的两条腿同样有了非人一般的变化,初露端倪,暂时没有全部转化。 但这也代表着,仅仅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曹然在沸血境这一境界,又跨出了很大的一步。 以这种速度,怕是再过不久就要完全换血了。 这种速度,远超常人,不是天才,而是妖孽的程度了。 曹然站立着,睁开眼睛,眼神平和,仿佛刚刚不过听了一场布道般。 等到曹然离开,叶师语重新回到这个房间,一见面,就语气古怪地问: “你刚刚在讲什么邪门东西?” 第八十九章 不变的规则(求追读!) “嗯?怎么了?” 除了曹然的提升速度确实不正常以外,司文倒是没感觉到有别的什么的不对劲的地方。 “你没觉得不对劲?” 叶师语的表情愈加古怪了。 “我刚刚在隔壁只听了一部分,越往下听,越忍不住要沉迷其中,而且,身体飘飘欲飞,就好像,整个人要因此飞起,血气被掏空,流向更高远的不知名处,与之融为一体……” 说着,叶师语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强迫自己停止回想起先前的感受。 “总之,非常有古怪。” “可我确实没有感受到你说的异常。” 司文皱眉。 “难不成,是血脉的缘故,因为我身上的司家血脉处于半觉醒的状态,而你没有?” 叶师语看了一眼司文,做出推测。 “或许?”司文迟疑地点点头。 …… 破落的宅邸中,树下,那貌美女子拥着小女孩,尚未离开。 “那个《飞升经》这么厉害的吗?那姐姐为什么要教给别人啊?” 小女孩仰起头,天真地问。 “是为了让他们实现愿望啊,这愿望,可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埋下了,成为了执念,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貌美女子轻轻抬起小女孩的头,看着她那双懵懂的眼睛,语气状似在开着玩笑,却又似乎带着几分认真。 “这不就是,你们的心愿吗?”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小女孩瑟缩了身体,有些害怕貌美女子这般作态,全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没事,只是在自言自语。” 貌美女子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安抚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她看了看天空,轻声自语: “还差一个……” “马上,马上就要好了……” …… 这座怪异的城市里,被血色的范围所笼罩,到处都是战斗的擂台。 而此时的曹然,也正与先前击败了他的那名修士,曹万奎的哥哥,重新选择了一块空地,便战在了一起。 曹万奎的哥哥面色阴狠,鼻梁高耸,看人的视线之中似乎总是带着几分算计。 他的两条手臂同样和曹然一般,往着非人化的方向转变,但特征又与曹然有些不同。 曹然裸露的两条手臂之上,覆盖了冰蓝色的鳞片,散发着寒气。 而曹万奎哥哥的手臂上,并非是鳞片,而是水蓝色的纹路,以及厚厚的一层皮膜覆盖包裹,一个个凸起鼓动着,有着生命力一般。 这似乎代表着,双方朝着不同的属相靠拢。 如曹然,主冰属,而曹万奎的哥哥,则更多以水行为主。 在他们显现出非人特殊的部位之上,均有法力在涌动,他们轻易可以调用,抬手便能冰封一片区域,或是尽数转化,重新变成河流。 时不时,纯以肉体相撞,以手臂上的力量,随手一挥,便轻易让空气发出了爆破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地面塌陷。 两人的周围,有不少人围观,没有参与进战斗,他们有的认识正战斗的两個人,有的不认识,却也能被这战斗的氛围激起了情绪,双目泛红,愈加暴躁。 天空落下细雨,眨眼化作冰棱,冰棱爆破,化作细小的水针四射散开,不少围观的人因此被伤到,流出血液,却半点不在意,这些痛感只会让他们愈发兴奋。 大片的建筑被毁坏,却又一点点恢复,努力维持着一个固定的模样,像是被定格在了某一时间点。 明明是无比怪诞的一幕,其他人却视而不见。 战场中心,鲜红的血液随着水流四散流开,凝于一块块冰晶之中。 曹然双目赤红,泛起了血腥的颜色,他的胸口,被划了一道横贯上半身的狭长伤口,却丝毫不在意,血肉蠕动着挣扎要重新愈合。 他的攻击愈发凌厉,干脆抛弃了来自血脉的种种术法,全然以双臂作为武器,向前轰击,一拳一爪之下,掀起气浪,寒意喷涌,寻常术法连他手臂的表皮都无法破开。 整个战斗区域,尽数被冰封,生出十几米高大的冰山,下一秒,却又完全融化,以磅礴的势能向下冲激,如瀑布般汹涌,轻易摧石裂铁,地面的裂缝呈网状散开。 曹然被瀑布猛地击退,只用双臂抵挡,其余更为脆弱的身体部位经此冲刷,留下了血淋淋的一片伤口,衣衫破烂。 他看着前方,眼神渐渐涣散,大片纯白的轻羽飘洒,如雨点一般落下,姿态轻盈,如蝴蝶翩翩,如真如幻。 “……此身精气神干净,毛窍皆虚,体若纤云……” 《化血经》的经文自曹然耳边响起,仿佛是低沉的呢喃,又或是某一存在的梦呓,他的身体再一次自动自发地运转起这一功法,血液流转轻盈,贯通百脉四肢,身若飘飘,欲就此飞去。 在围观的群众看来,那曹然身体往上飞起,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地面,接着,远超在场所有人,包括那曹万奎的哥哥的反应速度,出现在曹万奎面前,伸手,轻巧一捏,将其脖子直接捏断。 “死了……” 见证这一幕的那些曹家后裔,短暂呆愣了一瞬,眼中浮现出了莫名的恐惧。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 城市的最中心,那栋最为恢宏的建筑拔地而起,高塔的尖端直插血色蒙蒙的天空,无所顾忌地俯视周围的一切,哪怕最外围的城墙也无妨阻挡其高耸的身姿。 这座城市的居民,自出生,便应俯视着这座黑红色的高塔,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就如这“家族大比”: 一、只许同境界修士挑战; 二、只可单打独斗; 三、点到为止; 四、不许出现死亡; …… 这些规则,并非仅仅只存于口头上的约定俗成,而是,有着实质性的束缚力量,约束着这个城市每十年便高涨一次的怒火。 若非如此,这个城市早就在自相残杀之中,彻底失去了生机。 而在高塔的底端,深入地底百米的区域,一片由血液汇聚而成的湖泊安静地沉眠,偶尔在表面泛起些微的涟漪。 血湖的中心,一个不起眼的人影漂浮着,双目紧闭。 这一刻,却突然睁开,苍蓝色的眼眸涌现出不解,而后,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汇入下方血湖,震惊地喃喃自语: “我的规则……怎么会……” 第九十章 混战爆发 这座古怪的城市里,有些规则是必须要遵守的。 没有人知道,这些规则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存在,这里的居民,并不会去怀疑这些,他们,只发自内心地遵从着这一切。 哪怕怒火再炽烈,烧毁了理智,他们依旧不会去触犯,去违背。 可现在,却出现了先例。 是曹然! 他杀死了曹万奎的哥哥! 见证这一幕的曹家后裔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只下意识觉得恐惧,想要逃避。 但,随着那遍布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的冰蓝色的虚幻锁链自虚空中浮现,而后,齐齐断裂开来,崩解消散于空气之中,这之后,某种无形无质的压制仿佛就此消失了。 那些曹家后裔眼中的恐惧,没有半点过渡,被这样点燃了,纷纷化作了高涨的怒火,迫切需要发泄。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混战开始了。 …… 小女孩听见了貌美女子的轻声自语,忍不住发问: “还差一个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她已经遗忘了貌美女子先前不经意展露出的让她害怕的姿态。 “意思就是……” 话未说完,貌美女子突然抬头,眼中分明映出了那虚幻的冰蓝色锁链,然后,看着它们齐齐断裂。 接着,她低下头,轻巧制住了小女孩的行动,掐断了她的脖子。 刚刚那小女孩,双目有红芒覆盖,攀爬着缩进貌美女子的怀里,分明是想要更加方便地咬断貌美女子的脖子。 貌美女子只是沉默了一瞬,并不觉得意外,依旧拥着这具尸体。 她微微低头,眉头轻蹙,显出几分令人垂怜的姿态,若是任何人看了,怕是都会忍不住心生爱怜之意。 她的嘴唇微动,只有靠近了才能听见她的自语: “怎么会……” “时间没对上……” “有意外情况发生……” …… 绚烂的光芒四射,流光飞舞,水与冰交杂在一起,流向缝隙角落,建筑倒塌,大地垮陷,不知从何而来的河水瞬间淹没了这座城市,从刚刚漫过脚底,很快便触及了成人的膝盖高处。 灾难因此便始。 最为夸张的并非是这些引血境、沸血境曹家后裔的战场,而是那些似乎始终掩藏于幕后的换血境修士。 他们自不同的方向飞出。 霎时间,这座城市上方的血色天空顿时被冰蓝色光芒所覆盖。 这些换血境修士甫一出现,便改换了天象。 飞往最高处的,共有四道身影。 红与蓝交杂的怪异天象之下,四只巨兽骤然现身,各自矗立于城市的一角,它们均超过了百米高。 四足立于地面,欣长的身体上覆盖着冰蓝色鳞片、水蓝色纹路、皮膜或是毛发,头顶双角,披散下虚幻的光点。 大体上相同,却又有着细节上的不同,如体型、高矮、纹路位置与分布……依旧有着一定的差距。 就好像,是来自同一种族的不同个体。 它们轻轻抬脚移动,便引发了整座城市的地震。 尖塔、屋梁、烟囱、街道、小巷、院落、枯黄的大树、陈旧的墓地……在它们的对比之下,不过像小孩子用积木搭起的建筑一样。 随着走动,这“积木”便坍塌,而后剩余的部分受到了侵蚀,被蔓延的波涛冲洗着变得朽烂,化作闪烁着灿烂光华的碎冰,虚幻的黑色光点伴随。 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类,那些曹家后裔,同样哀嚎着死去。 但没有人试图离开,怒火淹没了一切。 连那四只巨兽的眼里,都被红色的光芒覆盖,失去了自主的思考能力。 除了,不属于这座城市的外来者…… 这时候,有两道人影极速向外飞去,但没有谁去在意。 那正是司文和叶师语。 他们很快逃离了这座城市,在宽阔的血河旁缓缓下落,回身眺望,那座城市的灾难依旧可以映入眼帘。 “发生了什么?” 司文眼中,尚且残留着不可置信。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他和叶师语不过暂时处于潜伏的状态,在商量着后续的行动,甚至在猜测着,曹然修行了《化血经》以后,会有怎么样的变化,会如何让他们两个绕过金丹境大修,获取到《化血分羽经》。 没曾想,别说偷功法了,整个城市都要被曹家后裔的混战给直接毁灭了。 他就这样看着远方那无比显眼的四只巨兽,看着它们发狂,毁灭着周遭的一切,不自觉问出口: “那是,换血境?” “是的,看来是纯粹的世家后裔换血境的手段,大概,相当于筑基境的法身。” 叶师语表情同样有些凝重。 她也没搞清楚,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借着心羽的感应,此时,白仑也同样赶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司文身边的叶师语,面孔陌生,并不认识,但这也不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的时候。 他一落地,就焦急地追问: “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司文苦笑,摇头:“说实话,我也很疑惑,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几人交流情报的短暂时间里。 忽地,一声沉重的喘息响起,接着,那座城市中心的高塔霍然倒塌,裂出一道幽深的裂缝,喷吐出粘稠的河水,淹没了整個城市。 而正处于城市中的那些人,哪怕并没有与河水相触碰,也一个接一个被投入这条黑暗的大河,化作片片纯白的羽毛,被涌来的未知奔流裹挟着,进入了裂缝的最深处。 这同样包括那四只巨兽。 整座城市,竟然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走吧。” 叶师语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向着司文招呼了一句。 见到司文不解的眼神,只是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司文顿时了然,轻吐出一口气,也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朝前迈出一步,就要召唤风飞行。 可白仑却先一步拦住了他,怀疑地瞥了一眼叶师语,凑近低声问: “你要干吗?那里这么危险。” 司文同样不自觉放低声音,回答:“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白仑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司文的决定,叹息一声,多说了一句: “那你把心羽带着,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发挥作用,我就不进去了,看着挺危险的,而且,许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 白仑看着司文和那个陌生人离开,重新靠近那座城市,不多时,忽然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 第九十一章 地底血湖 “许青!” 白仑下意识喊出了踩着云雾靠近的那人的名字。 披着一头流云般的长发,眉如弯月,肤色白皙,清清冷冷,眼眸似寒潭。 正是许青。 许青也注意到了白仑,歪歪头,认真思索了几秒,才喊出了他的名字: “白仑,你好。” 白仑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眼神警惕,肌肉紧绷,身体呈现出防御的姿态。 “许青”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轻声自语: “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我模仿的不像吗?” 白仑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明白这应该是许青的倒影,从血河中爬出来的怪物。 他没有因为明白真相而贸然出手,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许青的对手,而这个血河中爬出来的怪物,基本会复制原主人的能力。 “许青呢?” 白仑沉声开口,问。 假“许青”一拍手,恍然大悟般开口: “呀!” “我忘了,她还在追杀我呢,不能和你聊了,我要去那座城市躲一躲了,等到化羽真人的怒火完全爆发,到时候,躲过了追杀,我就能进入外界,成为一个真正的现实意义上的生物了。” 说着,她眼中竟然染上了几分憧憬。 若是抛开其它,但从外表、神态判断,倒真会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一个和许青模样相同却性格不同的人类。 白仑听到了许青没事,松了一口气,可有听到了假“许青”后续的自语,心中不免升腾起寒意。 假“许青”说完,就这样离开了。 白仑没有试图阻拦,因为他知道他拦不住。 许青灵力与法力的属相为云属,高远不可及,飘逸难觅。 也或许正因为这样,其血河倒影能从正主手下逃出来。 白仑望着那座被黏腻河水淹没,中心裂开幽深缝隙,景象可怖骇人的城市,眼神闪烁。 他的身周,那缓缓流淌的血河,温度渐渐升高,血色的热气升腾,并且,咕嘟咕嘟开始冒泡,炸开了点点火星…… …… 司文和叶师语卷起风,朝着那座景象恐怖,令人望而生畏的城市靠近。 怪异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钻入鼻腔,无法忽视。 那从裂缝中涌出来的黏腻河水淹没了这整座城市,数不清的建筑,或破落,或宏伟,无一例外,均在这河水中一点点融化,仿佛遇见阳光的寒冰与落雪。 “就在那个裂缝里,我们要找的东西。” 叶师语轻声开口。 城市中心处,自地面裂开了一条纵横几千米长的裂缝,内里幽深,一眼看不清里面具体有什么,仿佛某一怪物张开了大口,等待着路过的猎物,经不住诱惑,飞进去,被它融化,成为食物。 “那就走吧,不要犹豫……就像上次一样,一感觉到了危险,立马就选择退出,而且,白鹿木牌上的传送阵还能用,这表示,这里发生的意外尚没有超出书院的掌控,我们,还有着后路。” 临进入,叶师语有些犹豫,反倒是司文劝了一句。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再犹豫,也不过是自己内耗自己。 何况,解除血脉咒术的机会就放在眼前,连闯一闯都不敢,那么,不说后续的境界提升,未来的日子里,后悔是必然的。 “你说的对。” 叶师语吐出一口气。 “是我想太多了。” 她脸上仅有的些许犹豫消散,再次露出笑容,拨了拨头发。 “主要是这景象看着实在吓人,难免会有些害怕。” 摸了摸胸口的白鹿木牌,司文率先冲进了裂缝中,叶师语同样紧随其后。 从外面来看,那黏腻的河水不断从裂缝中涌出,可真正进入以后,却能直观地感受到,那河水从裂缝边缘向下涌去,形成巨大的瀑布,簇拥着一根又一根纯白的羽毛,向着下方流去。 两人被风送着不断向下深入,边缘的河水一点点染上红色,然后逐渐浓郁,化作了血一样的质感,伴随着熟悉的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暗沉的环境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淡淡的血红光芒照亮了下方的区域。 那是一片血湖。 粘稠的血液在湖泊中滚动,冒泡,传出奇异的咕哝声。 其面积广大,被河水卷入,由整個城市的曹家后裔化作的纯白羽毛,其数量都不足以将其填满,而是显得无比稀疏。 这些纯白羽毛半点没有被血液沾染上污点,落而不沉,晃晃悠悠地,如一只白色纸船,朝着中心靠近汇聚。 叶师语与司文卷着风,小心在血湖上方来回穿行,直至视线中映出血湖的中心的两个人影。 一为老者模样,眼眸苍老,双目圆睁,赫然失去了呼吸。 另一人为一女子,无论谁看去,都会夸上一句其外貌,完全称得上绝美,令人惊艳。 只是,脸庞轮廓隐隐透着几分邪异。 司文看着她,莫名有熟悉感。 貌美女子的右手插进了老者的胸膛,残忍地握住了他的心脏,然后一把捏碎。 老者一下子化作了一个血红的光团,纯白的羽毛在表面飘扬蠕动。 貌美女子就这样虚虚握着光团,笑了一声: “坐镇这里久了,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金丹境的大修了,化羽真人的残念,七绝真人的残余力量影响,这才造就了你,等到设定好的规则被毁,自然任人宰割。” 她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司文和叶师语,似乎有些疑惑,但很快恍然: “两个司家的后裔,是白鹿书院的。” “而且……” 她的目光停在了司文脸上,似乎认识这人,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说呢,变化得太快了,明显不符合我预定的计划,明明在更迟的时间点,等到数量足够冲破束缚,激起师父的执念,我才会放他们出去,让他们主动触犯规则,没曾想,居然有意外情况……” 说着,她又有些疑惑。 “我还是想不通,你用的是我给你的《化血经》,内容有所改动,按理说,没有我的影响,如何能够激起深层次的变化……” 听到这陌生貌美女子的自语,司文终于明白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田雪梅!” 第九十二章 再战田雪梅 司文终于确定了这貌美女子的身份,正是那被他杀死的田雪梅。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进羽门之前,他曾在羽山内发现了一具干瘪的尸体,其死法像是被抽干了血液,让他联想到了王志然、田雪梅,以及那本《化血经》。 现在想来,这分明表示着,田雪梅靠着某一手段混了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司文毫不犹豫抽出一把短剑,剑尖直指田雪梅,面色冷凝。 他可不觉得,这田雪梅混进来会怀着什么好心思,而且,他们两个,是绝对的、无法缓和的敌人。 如今一见面,看似笑意晏晏,司文却知道,田雪梅对自己,绝对是有着恶意的,并且,这恶意并不算小。 “你是怎么瞒过真人法阵,混进来的?” 他状似冷声质问,实际上,在不动声色向一旁的叶师语传达讯息,告诉她,这人来自外界,却并非书院学生,不怀好意。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附身于某一个书院学生的血液上,与之交融,这个书院学生的生命在我的有意控制之下,短时间内不会完全丧失,气息也不会因此变化,所以,可以使用白鹿木牌混进来的。” 换了一副皮囊的田雪梅笑意盈盈,姿态愈发接近司文记忆中的模样,不吝啬地解释道。 “只是可惜,这样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在羽山内,需要不断更换皮囊,不然,一旦暴露,立马会被真人法阵所摧毁,直至进了羽门,真人法阵的效力弱了许多,才能安然无恙地继续欺瞒下去。” 田雪梅眼神扫过上方的一男一女,眼中有着好奇: “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莫非……” 她嘴角的笑容愈发大了,扬了扬手中的血色光球。 “为了这《化血分羽经》。” 话音一落地,血湖骤然沸腾,向上席卷化作血柱喷涌。 轻易避开血柱的侵蚀,司文手持芒剑,毫不犹豫出手,一道莹莹蓝色法力融入,五色光芒迸发。 一道飞轮形成,随着芒剑一划,沉重的压迫力让喷涌的血柱重新落下,无法汇聚,跨越了空间,瞬间来到了田雪梅的面前。 面对这一比较邪门,能够死而复生的敌人,司文自然是全力出手。 田雪梅的视野完全被五色光芒占据,难以躲过,被瞬间击中,化作一滩血液,而后被尽数磨灭,但依旧有着几滴溅碎,融进了下方的血湖。 徒留那团生着羽毛的血色光球孤零零地漂浮着。 司文知道,这田雪梅绝对没死。 叶师语一瞬间便判断清楚了现场的情况,顾不得询问根底,六道法力飞出,两道土黄,两道青绿,两道莹蓝,分别代表着土行、木行与水行。 这么多年过去,叶师语也完全没闲着,赫然已经进境凝法六转,只能说,不愧是七院中有希望晋升内院的,小有名气的天才。 这六道法力纠缠在一起,降落至血湖表面,之后,化作各色光点纷纷扬扬散开。 一瞬间,这血湖之上,居然直接形成了一座面积比较小的岛屿,低矮的植被繁茂,有潺潺溪流穿行。 与几年前的巨人不同,这是叶师语新学会的混术。 她一眼看出司文手中短剑为一柄筑基法器,可施展出真正的真法,威力不弱,起码在攻击力上,远超于她,所以,她便将自己放于辅助的位置。 当年探索护山中合庙的地下空间,司文不过凝法一转,虽说后续能够脱离那里,靠的也是司文,但,那时候,战斗的主力还是叶师语。 于修士而言,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里,实力对比竟完全逆转。 叶师语下落,站立于岛屿中心,司文独自漂浮于上方半空,立马便感受到了,有源源的生机不断传来。 他领会了叶师语的意思,三道风行法力与三道水行法力飞出,聚合又散开,瞬间便在这处空旷的空间处,召出了狂风骤雨。 雨滴落在血湖之上,激起点点涟漪。 血湖表面,骤然开始不平稳,狂风掀起巨浪,又将其在半空中直接摧毁。 田雪梅被直接逼了出来,上半身依旧,下半身却已然被血水组成的蛇一般的数米长的尾巴包裹,快速移动,一边躲避着拍击的狂风,一边笑着。 笑声极具穿透性,哪怕这嘈杂的雨声,也无法将其掩盖。 “两位可真是急躁啊,如此迫不及待。” 她话音一落下,无论是司文还是叶师语,到感觉浑身血液开始不受自身掌控,隐隐有些乱流的迹象,哪怕拉开再远的距离,都无法将其消弭。 不过,对于田雪梅这招,当初在泗水县的时候,司文就已经领会过,如今又怎么会不防备。 在他初踏入养气境后期之时,学会了“控水诀小解”,他就已经开始试着操控血液,以期能够直接让敌人爆体而亡。 虽然那时候只能勉强做到凝聚出一支血箭,唯一的战绩是出其不意杀死了徐云路。 后续随着“唤雨”的领悟,对于水行的操控,愈加便利,并且,基本不再需要“控水诀小解”,更多地,化作了天赋一般的本能。 尤其是,神通范围之内,对于属相水行的强力掌控的增幅。 哪怕司文暂时还做不到操控同境界修士体内的血液,但仅仅是防着田雪梅操控血液的手段,还是足够的。 于是,不到一秒,司文与叶师语身上的异感均被压下。 “说真的,林彦,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田雪梅的声音在血湖上方飘荡开,让司文和叶师语的气血再度微微一震,随即被神通压下。 她口中叫着的,依旧是司文在泗水县用作伪装的名字,毕竟,她并不知道司文的真名。 司文没有废话,手中芒剑五色光芒再次炽烈,却没有脱离剑身,反而顺着中心的细细的蓝线涌入他的身体里。 之前的破灭真法,以逆五行的方向施展,而如今司文以顺五行的方向施展,加持自身,勇猛精进,生生不息。 原本,他需要担心的,是凝法境法力有局限,无法支撑真法太久,可叶师语的混术,对于法力同样有着滋润作用,倒是免了他这一后顾之忧。 无处不在的风托着司文,在半空中任意移动漂移,轻易便追上了田雪梅,一剑朝着其心脏刺出…… 第九十三章 诱敌斩杀 剑身锋锐无匹,仅仅只是靠近,田雪梅下半身的“血尾”就已然出现了不稳定的状态。 刺进,穿透,向下一斩。 血湖表面顿时出现一道近百米长、数米深的沟壑,大量的血液凭空消失不见。 田雪梅却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故技重施,再度崩解。 司文左手张开手掌,骤然,地下血湖表面泛起了实质性、具象化的青色泛银的风,形成了一道厚实的屏障,然后向上合拢,形成巨大圆球,想要将什么困住,同时,内里无数风刃爆发,如雨一般落下。 可惜,这田雪梅别的手段没见,逃跑的手段一流。 直接从风形成的牢笼里轻易离开。 两人几番纠缠,皆是如此结果。 而若非有着叶师语辅助,不断滋润那道与芒剑相融合的法力,司文早已无法支撑,必须另行更换一道水行法力,那样,“唤雨”效用又会下降。 战斗的过程中,田雪梅不断试图影响二人血液,令两人从内部瓦解。 在血液的掌控上,司文是不如田雪梅的,最多短暂影响血湖,将其逼出。 田雪梅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再度逃入血湖后,一个约有三十米高的血色巨人直立而起,血流如瀑布般为它披上一层披风,面部裂开一道缝隙,发出怒吼,血湖表面如同遭遇了数百上千的炸弹轰击一般,不断炸开带有腐蚀性的血色液体。 司文左手向下一压,那巨人身上的重力便随之增加了几倍。 可那巨人却未受影响。 在血湖表面如履平地,向着司文冲锋。 司文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心念一动,伴随着雨滴落下的,是数不清的风刃,每一道都长近一米,近乎有着实质性的寒芒,在他的有意操纵下,哗啦啦全往巨人身上招呼。 血色巨人脚步被阻,明明三十米高的庞大身躯,一时间,竟然全部为青色泛银的风刃所遮挡,连半点血色都未曾透出。 当“风刃雨”停息之时,血色巨人颓然,伤痕累累,难以移动,唯有表面微微有起伏,血色瀑流缓缓,似乎在挣扎着。 司文直接飞近,身上五色光芒缠绕,轻轻巧巧,却速度极快地划出芒剑。 芒剑触及血色巨人胸口之时,这血色巨人颤动地愈发剧烈了,在被芒剑湮灭之前,先一步直接爆炸开来。 司文离得最近,自然首当其冲。 而另一边,叶师语站在岛屿中心,静静观战,不断为司文提供着必要性的辅助。 突然,她神色一凝,右手轻轻一握,然后猛地朝着一侧挥舞。 岛屿之上,一条细小的溪流缠着青藤被叶师语隔空扯了起来,以极重的力道,猛烈朝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处击打出。 空气直接发出难以承受的爆鸣,压抑的声音在血湖表面再度掀起巨大浪花,而那空无一物的位置,血球碎裂,田雪梅现出了身影。 叶师语并没有惊慌。 她学习这一混术,可不是为了纯粹作为辅助而存在的。 她的愿景,是一方面不断获得强大的生命力,支撑战斗不受伤,一方面,也要有着不弱的防御力和攻击力。 化作炮台一般! 只见叶师语双手翻飞,灵巧舞动,一条又一条缠着青藤的溪流被她隔空扯了起来,疯狂在岛屿上方挥舞,短的不过十几米,长的拉伸超过了百米。 在“唤雨”神通范围之内,她施展起这些,更加轻松了。 从远处眺望,就能看见,一只巨大的硬壳土黄色怪物,趴伏在血湖表面,挥舞着它那可怕的触手,可以摧毁山岳。 可惜,哪怕再强大,无法攻击到目标也是徒劳。 田雪梅穿梭于飞溅起的血液之中,靠近了岛屿不远处,张口竟吐出一道源源不断的血河,落至岛屿表面,顿时被消化般了消失了一部分面积。 叶师语双手一合,轻轻击掌,收回“触手”,形成一层防护,笼罩了整个岛屿。 能攻能防能抗,这也是这一混术的强大之处。 可惜,这里是血湖。 原本,叶师语的混术应该扎根于大地,圈出某一区域之后,在这范围之内,都能得到加护。 如今只是不得已,才凝聚出一座岛屿,以悬浮的姿态。 而这无疑是暴露了一部分的弱点。 田雪梅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就意识到了,嘴角轻笑,手一捏。 那座岛屿的下方,顿时有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整座岛屿如同地震了一般,开始剧烈摇动,覆盖的防护开始不稳。 这时候,那血色巨人的拼死爆炸确实影响了司文,强大的冲击力和腐蚀性直接命中了他。 只是,如今的他正处于真法加护状态,五色光芒缠绕之下,没有受到重伤,仅仅是有些狼狈,皮肤受到侵蚀。 而这些侵蚀,在叶师语混术提供的生机滋润中,又很快驱逐,坑坑洼洼的皮肤回复了光洁。 见叶师语陷入了危机,他立马闪身回防,将田雪梅击碎,暂时解除了危机。 司文动作微顿,接着,攻击更加迅猛了,像是迫于田雪梅带来的压力,想要速战速决。 可这田雪梅,依旧灵活,但与先前只以躲避为主不同的是,好几次,也试着反击,成功伤到了司文,但她自己,同样几次濒临险境。 不知不觉中,司文与叶师语已经拉开了相当大的一段距离,飞行愈远。 与此同时,田雪梅的主体却悄悄靠近了叶师语,再度引爆了岛屿下方的血湖。 整个岛屿顿时被摧毁了大半,叶师语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嘴角溢血。 而司文那边,他所面对的那个分身田雪梅,身体变形,内里一下子钻出大量血色长条触手,拼死纠缠。 哪怕只有短暂几秒,也完全足够了。 田雪梅的主体悠悠降落,看着岛屿逐渐崩毁,就这样靠近了叶师语,想要看看这人最后的挣扎。 可叶师语突然抬头,虽然虚弱,眼睛却明亮,像是终于看到了猎物落入陷阱。 她的身上,一张符纸悠悠飘落。 那是,三阶的法符! 法符骤然爆发,无形的束缚之力涌现,一下子将田雪梅主体禁锢住,无法再转化成血液的形态,无法运转法力与灵力。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五色飞轮,跨越空间而来,瞬间将田雪梅真正湮灭。 毫无疑问,那来自于司文手中的芒剑。 见到这一幕,无论是司文还是叶师语,都松了一口气。 “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司文的耳边,熟悉的娇俏声音响起。 第一卷总结 前面的部分没什么说的,出这个单章主要是理一下进入羽山和羽门后的剧情。 分两个部分,一是人物剧情线,二是羽山的结构。 一、剧情线 1、司文的线比较简单,进入羽门,遇见类,得到线索,进了一座以“怒火”为象征的山峰的山顶,然后进城,遇见了叶师语,确认了《化血分羽经》的位置。 2、叶师语的部分,当初她在护山中合庙的时候,就已经被奉阴选中,虽然奉阴没办法影响羽门,但可以在叶师语的血脉上做手段,毕竟,奉阴是司家血脉来源之一。 所以,叶师语会在进羽山前突然陷入半觉醒状态,直觉加强,这是为了让她能够尽快找到《化血分羽经》。 司文会这么快和叶师语相遇,部分也是血脉的牵引。 3、田雪梅的部分,她的身份已经提到过,是化羽真人收的一个徒弟,能力很特殊,目的是想要完整的《飞升经》。 她混进了羽门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化血分羽经》所在的位置,因为她的实力没恢复,而那座城市底下的老者,有金丹境的实力。 所以,她利用《化血经》布置了一个仪式,一方面,她可以借此恢复一部分实力,另一方面,唤醒化羽的执念,让化羽的怒火爆发,冲破规则。 她给司文的是改动之后的《化血经》,本来没有用处,但当时叶师语在场,奉阴做了手脚。 4、丰兴朝、符会春、淮君、高汉为什么也会落进升平县? 因为田雪梅引动了化羽的怒火爆发,而不止一座山峰象征着化羽的“怒火”,一个没压制住,其它的连带着也没有压制住,当时他们足够深入以后,也一同掉了进去。 二、羽山结构 这個简单提一下。 整个羽山有着两方力量,一方源自化羽真人,一方源自曹家真人(这个已经基本确认了)。 化羽真人当时被杀死以后,化作纯白羽毛下落,笼罩了现实世界的羽山和升平县,目的就是为了以此作为载体复活。 但曹家真人肯定不会允许,所以,第一时间把羽山连带着升平县的倒影分割了出来,衍化成了羽门内部的世界。 同时,还把化羽的各种情绪分割开,羽门内部的群山,每一座,都是一个封印,封印着化羽的一部分情绪。 这样一来,化羽如果想要复活,那就必须融合现实与倒影的部分,而且,即便复活了,比如最后羽神祭成功了,羽神进入了现实,归来的也只会是残缺的一部分。 …… 整个第一卷,都是围绕着司文身上的长生血脉展开,第一卷的卷名也就叫“长生血脉”,卷末也点出了,为什么司家血脉被称为长生血脉。 只要司家血脉流传,那么司家两名真人就能在后裔的身上复苏归来,达到长生不死,这也是血脉咒术为什么存在的缘故。 第二卷暂定的名称叫“外朝之梦”(之前在上架感言写过,不过上架感言不小心被我删掉了)。 PS:第一卷已完结,求订阅,求月票,养书的朋友可以不用养了(ΩД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