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梁活阎王,女帝劝我善良》 第1章 赘婿揭皇榜,开局就被休 大梁朝,郢都皇城之外。 百姓们围绕在城墙前,指着墙上张贴的皇榜议论纷纷。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二三子其佐我名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这是一封招贤令,出自于当朝女帝之手。 两个月前,大梁皇帝驾崩。 有道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无子,朝臣便只能拥戴公主为帝,是为大梁立国以来第一位女帝。 女帝雄心勃勃,誓要扫平乱世,一统九州,开创大梁万世基业。 先皇丧期甫一结束,便下达招贤令,欲广纳天下英才,问询强国之策。 可惜,皇榜上明晃晃的写着唯才是举几个大字,围观的百姓却无一人敢揭。 只因眼下正值乱世。 中原九州,三国鼎立,大梁只得其中之二,北方四州为北魏所占,南齐雄踞江左三州,整体实力,大梁最弱。 如此局势,招贤令便成了催命令。 “嗯,怎么一股酒味?” 忽然,有人耸耸鼻尖,疑惑开口。 他不由得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却一脸颓然失落的醉酒少年,提着一个酒瓶子跌跌撞撞地撞进人群。 少年长相还算出众,就是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恨。 随着少年靠近,围观的众人下意识的捏住了鼻子。 无他,酒味太浓。 “咦,此人不是萧家的废物赘婿林时吗?” 忽然,有人一口叫出了他的身份。 “还真是他!” “不是听说他前几日溺水昏迷,醒来后得了失心疯,被萧家小姐丢到乡下庄子里自生自灭去了吗?” “怎么今日又出现在皇城之外?” 认出林时的身份,百姓们不由得议论纷纷,看向林时的目光满是鄙夷与不屑。 在大梁,赘婿没有任何身份地位。 谁见了,都要唾弃一嘴背弃祖宗的货色。 林时醉得厉害,完全没有听见百姓们的议论,口中嘀咕着什么人皇幡,轩辕剑,系统之类的,跌跌撞撞地扑到了皇榜前。 “招贤纳才,唯才是举?” 他双眼迷离,才刚刚念出开头,忽然酒意上头,忍不住扒着皇榜呕吐起来。 “刺啦~” 只听撕拉一声,皇榜竟被他扯了下来。 林时吐完,下意识地拿起皇榜擦了擦嘴。 百姓们吓坏了,忍不住神色大变。 “林时,那可是皇榜,你不要命了吗?” “你一个赘婿,胆敢揭皇榜也就算了,还敢用皇榜擦嘴?” “大胆狂徒,安敢如此?” 百姓们指着林时咒骂起来,人群中有所谓的萧家人,更是神色惊恐地掉头就往城内跑。 林时打了个酒嗝,望着手中的皇榜,忍不住有点发懵。 至于百姓们的议论,他只觉得吵闹! 这时,两个身着皂衣的邸吏快步走到林时面前,冷着脸语气不善地问道“就是你揭了皇榜?” “怎么,你有意见?” 林时斜眼看着问话的邸吏员,语气同样很不善。 陡然从科技发达生活方便的现代世界,穿越到上厕所都得用竹片刮的异世界,他还一肚子委屈呢! 他能受这气? 两名邸吏对视一眼,冷冷道“陛下有令,无论何人,揭皇榜者,即刻送入宫中奏对!” 林时忍不住又干呕起来,至于两个邸吏的话,他是半点没听进去。 二人也不废话,上前一左一右将林时架起便朝城内走去。 林时懒得反抗,任由他们拖着,好似一滩烂泥。 见林时被邸吏拖走,百姓们顿时齐齐摇头,露出一脸惋惜之色。 “可惜了,萧大人为官半生,清白无比,临老却招了这么个赘婿。” “是说啊,这一次,只怕是萧家也要被这个赘婿牵连。” “可怜了萧家小姐,年方二八,就要守了活寡......” 百姓们嘴里说着惋惜的话,却不敢继续在原地停留。 此时—— 朱雀大街,萧府紧闭的房门大开。 一位少女满脸铁青的带着侍从和侍女小跑出房门。 少女身着鹅黄色仕女裙,肤白如玉,一双杏眼宛如月牙,眸若桃花娇而不媚,美得不似人间凡物。 此人,正是户部侍郎萧至道的独女萧灵儿。 同时,也是林时名义上的妻子。 她提着裙摆小跑出房门,有些惊惶地问道“人呢?” 侍从刚想开口,街道尽头便迎面走来两名邸吏,手中还拖着一个醉鬼。 了!” 侍从指着邸吏,萧灵儿和侍女循声看去,确认醉鬼的林时之后,顿时脸色一变。 “小姐,姑爷他连皇榜都敢揭,简直胆大包天了!” 侍女一脸惊恐地开口,萧灵儿也是满脸阴沉,眼中难掩厌恶之色。 他不是乡下在庄子吗,怎么又跑到郢都来了? 跑到郢都就算了,竟然胆子大到连皇榜都敢揭,他想死也别连累萧府啊! 父亲还在皇城之中处理政务,将事情告知他也来不及了,这该如何是好? 萧灵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邸吏也带着林时来到了萧府门前。 “差爷稍等!” 情急之下,萧灵儿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两个邸吏。 邸吏止步,疑惑地看向萧灵儿。 此时,萧灵儿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对着二人开口道“两位差爷,不知我萧府赘婿犯了什么王法?” 只是话音落下,萧灵儿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上赶着去认林时,这是生怕萧府死得不够快吗? 果然,听完他的话,两个邸吏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其中一人正色道“萧小姐误会了,贵府赘婿未曾触犯王法,只是揭了皇榜而已。” 闻言,萧灵儿顿时脸色一白,忍不住恶狠狠地剜了林时一眼。 “美人儿~” 醉醺醺地林时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萧灵儿一个趔趄,看向林时的目光更加嫌恶。 “小人还要回宫交差,萧小姐若是无事的话,还请让开道路!” 一个邸吏开口,示意萧灵儿让开道路。 萧灵儿心中发急,却又不敢阻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邸吏不再理会她,架着林时绕开萧府继续朝皇宫而去。 “等等!” 萧灵儿再度开口叫住两人。 下一秒,就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决然。 第2章 初见女帝,醉闹朝堂 萧灵儿的声音很大,瞬间将街道之上的百姓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两个邸吏也是一脸愕然。 唯独林时,仍旧醉态尽显,时不时地嘿嘿傻笑一声,或是偶尔露出一个悲愤的表情,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萧灵儿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可为了萧府,为了当了半辈子清白官儿的父亲不被林时连累,她必须这么做。 在百姓们诧异的注视下,她快速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 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适做笔的东西。 现在回府里取纸笔,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她一狠心,干脆直接咬破了手指,在手帕上写下大大的休夫两个血字。 然后快步走到林时面前,一脸嫌恶地将手帕塞进他怀中。 “两位差爷,诸位高邻,还请大家做个见证,此刻起,我萧灵儿休夫,林时与我萧府再无半点关系!” 话音落下,萧灵儿又羞又怒转身小跑回府门。 她都不敢想象,她今日这番作态传遍郢都之后,百姓又会怎么议论她。 围观的百姓们,则是直到萧府的大门紧紧合上,这才满脸惊愕地开始议论起来。 林时入赘萧府,萧家明珠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本就是郢都城中百姓的谈资之一。 前几日萧府赘婿落水,得了失心疯,更是在城中闹得满城风雨。 许多人还在惋惜萧灵儿年纪轻轻便要和失心疯过一辈子。 结果,这就休夫了? 刹那间,街道上的百姓沸腾了。 听着百姓的议论声,一个邸吏不由得低下头,一脸嘲弄看着宛如烂泥一般的林时。 “啧,这么倒霉的人,不多见了。” “不过,你既然揭了皇榜,这就是你的命!” 邸吏可怜了林时一句,便继续架着他朝皇宫而去。 可怜归可怜,差还是要交,驻守三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敢揭皇榜的,怎么也得先送去给陛下掌掌眼。 至于他最后是被砍头还是被流放,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当然,大醉的林时对自己即将迎来的悲惨命运,肯定是一无所知的。 他拿着写着休夫两个大字的血书,只觉得这手帕很香,于是,他果断将手帕盖在了脸上。 ...... 大梁皇宫,太和宫,垂拱殿偏殿内。 一位二八年华的女子,正在与几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商议着什么。 女子身着金黄色龙袍,面容绝美,一双凤眸初具威严,周身弥漫着高贵至极的气息,让人看一眼便自行惭愧。 只是此刻,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之事。 几名须发皆白的朝臣,亦是一脸愁苦,唉声叹气。 女子,正是新朝女帝姬玲珑,至于朝臣,自然是大梁朝的中流砥柱之臣。 忽然,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报,陛下,揭皇榜者带到!” 姬玲珑眸子一亮,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希望。 敢揭皇榜者,应该有几分本事吧,说不定正好能够解决她当下的困境! “宣!” 威严的声音传出,两名邸吏将林时架进了大殿。 姬玲珑凤眸落在林时身上,只是看清林时之后,脸色顿时僵住。 顷刻间,凤眸含煞,又惊又怒! “这便是揭皇榜之人?” 姬玲珑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中蕴含的怒火吓得两个邸吏一激灵,急忙跪地请罪。 “回陛下,此人,确实是揭皇榜之人!” 听见二人颤抖的声音,姬玲珑顿时胸口一闷,差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堂堂三品大员的户部侍郎,招了个废物为婿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更不要说前些日子萧家赘婿得了失心疯的消息,还曾闹得满城风雨。 她怎么也没想到,揭皇榜之人,竟然会是一个失心疯! 同时,几个老臣之中,其中一人已经是满脸愕然神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 下恕罪!” 他起身对着姬玲珑拱手请罪,然后快步朝林时走去。 此人,正是林时的便宜老丈人,户部侍郎萧至道。 他怒不可遏地走到林时前面,一股刺鼻的酒味袭来,差点将他熏晕。 看见林时醉醺醺的样子,他更是怒极,想也没想的撸起袖 子对着林时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殿。 众人都懵了! 林时挨了一巴掌,整个人也有点懵。 他的眼中的醉意消散了一些,懵懵地看着眼前须发皆张的萧至道。 下一秒,他忽然暴起,对着萧至道的胸膛就是一脚。 “妈的,老毕登,老子惹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脚,让萧至道也愣住了,尽管这一脚软绵无力,可他还是感到了耻辱。 他堂堂当朝户部侍郎,竟然被自家的赘婿打了? 林时却依然不解气,忍不住指着萧至道的鼻子怒声道“敢打老子,你他妈等着,老子找到修炼方式之后,第一个把你炼进人皇幡!” 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萧至道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时,眼中满是惊怒。 “够了!” 这时,姬玲珑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冷声道“立刻,马上,弄醒他!” 听出女帝言语里蕴含的无边怒火,宫人不敢怠慢。 急忙出门打来一盆凉水。 “哗啦~” 一盆凉水迎头浇下,林时浑身一哆嗦,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然后,他懵了! 他懵懵地看着眼前长相绝美的女子,还有眼前一脸铁青的老丈人,回想了一遍方才的所作所为,顿时忍不住脊背发凉。 他怎么到了这里? 他记得他明明在借酒消愁。 愁他好不容易穿越,却没有穿越到修仙界,导致他无法炼制人皇幡,伏羲骨,轩辕剑,更是连统子哥也没有...... “那个,大家中午啊,都吃饭了吗?” 认清现实之后,林时只能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难道刚刚穿越没几天,又要鸽了? “孽畜,还不跪下!” 萧至道一声厉喝,吓得林时一个激灵,本能的就想跪下。 但刹那间,他脑海里闪过萧灵儿在大街上休夫的场景,还有原主在萧府过的那些猪狗不如的生活,以及刚才那一巴掌。 第3章 做成军粮,阖家团聚 刹那间,大殿之中被议论声填满。 萧至道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眼球顷刻间充血,仿佛要将林时撕成碎片。 他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换来的,只是林时的不屑与鄙夷。 就连龙椅上的女帝,似乎也被林时这一嗓子吓到了,一双凤眸之中满是探究和惊愕。 全郢都城,谁不知道萧家赘婿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见到萧至道就像老鼠见了猫? 可今日,他竟然敢打萧至道,还敢如此羞辱他。 莫非是,失心疯还没好? 众臣议论着,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这个答案。 姬玲珑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一刻,她不由得有些有些懊恼,懊恼她方才竟然差点为一个失心疯发怒。 跟一个疯子计较,实在有失一国之君的体面啊! 想到这里,姬玲珑看着林时的眼神都不由得带着一些怜悯。 当赘婿已经够可怜了,还得了失心疯......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萧至道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现在,他只想打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废物东西。 他也付出了行动。 但......林时选择后发制人。 他一把抓住萧至道挥来的手,怒目圆睁,张口输出道“如你这般尸位素餐,沐猴而冠,蝇营狗苟,恬不知耻,占着茅坑不拉屎,于国无功,与民无益,毫无作为的庸官,昏官,凭什么要老子下跪?” 听着林时口中那一长串恶毒的话,萧至道被气得浑身颤抖,怒声道“你,反了,反了,老夫招你为婿,待你不薄,你......” “你什么你,你哪来的碧莲说出这种屁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怕皇帝老儿把你女儿送去北魏供人玩乐?” “你......” “闭嘴,老东西。” 萧至道语气颤抖。 林时步步紧逼,骂道“老子出事,你他妈第一时间把老子丢到乡下自生自灭,不就是想着现在皇帝老儿驾崩,女皇帝不打算和亲了,准备等老子死了,好给你那乖女儿重新寻一门亲事吗?” 听着林时一口一个皇帝老儿,女帝不由得眉心直突突。 她忽然觉得,和失心疯计较一下,正能彰显帝王威仪。 “砰!” 她一巴掌拍在龙椅上,厉声道“够了!” “不够!” 林时将已经快要气晕过去的萧至道丢在一边。 指着姬玲珑的鼻子骂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边境激战正酣,前线缺兵少粮,北魏大军层层逼近,春惠府,景山府洪流滚滚,灾民遍地。作为皇帝,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和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废话连篇。外不能御辱,内不能安民,大梁有你这样的皇帝,何愁江山不灭!” “大胆狂徒。” “竖子好胆。” “尔欲谋反乎?” 这话一出,姬玲珑顿时被骂懵逼了。 几个原本还在看萧至道笑话的老臣更是神色大变。 林时不屑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居要职却毫无作为,大梁风雨飘摇,尔等囊虫身居高位,下不能为黎庶请命,上不能替君王分忧,大梁有你们这样的臣子,还真是大梁的福气!” “你你你......” “竖子安敢如此,臣请陛下令力士将此狂撩乱棍打出大殿。” “陛下,老臣一颗忠心日月所鉴,还请陛下下旨,将此狂妄之徒即刻推出午门外斩首!” 林时化身加特林,一通狂喷下来,将所有人都喷破防了。 当然,林时也喷爽了。 心情通畅了,林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嘲弄道“杀就杀呗,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生在这样的大梁朝,是老子命不好,现在就把我砍了,说不定我还能穿越回去!” 林时现在说的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他真的很想死。 封建王朝的日子太难过了,要啥没啥,习惯了各种科技与狠活带来的便利,那种回归原始社会的感觉,这几日差点将他逼疯。 可望着林时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大殿之中反而沉寂了下来。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林时骂的那些话骂得很难听,但他们却没法反驳。 内忧外患,这就是大梁现在的实际情况。 否则,姬玲珑也不至于连大行皇帝的孝期都还未满,便急不可耐地下旨从全国各 地招纳人才以图强国之策。 没办法,不图变,就要亡国。 姬玲珑沉默片刻,脑海中回味着方才林时破口大骂的那些话。 边境上,在处理先皇后事这段时间,北魏大军已连破数城。 春惠府,景山府,沱水决堤,两府之地沦为泽国,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 她今日召集几个老臣商议的,正是这些事情。 可直到现在,朝廷也拿不出有效的法子应对。 既然这个年轻人,能一口道破大梁现在面对的困境,是不是说,他也有可能拿出应对这些困境的法子? 姬玲珑想着想着,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也不知是林时滚刀肉的样子令她生出了一丝愧疚之心,亦或者是病急乱投医。 她竟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林时,你既知道大梁的结症所在,可有解决之法?” 这话一出,几名老臣顿时愣住。 林时也愣了一下,随后他忽然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你这儿,没病吧?” 话已出口,姬玲珑也只能强压怒火,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你就回答有没有!” “有!” 这一次,林时回答得很肯定。 众人又是一愣,姬玲珑更是满脸愕然,不由得眉头紧皱。 但仍是不死心地问道“你且说说,我大梁该如何破局!” 林时不以为意道“简单,既然春惠府和景山府发大水,流民遍地,而边境上又缺兵少粮,那就将春惠府和景山府的流民编入军中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姬玲珑顿时眼睛一亮。 只是不待她开口,一个老臣便率先开口问道“流民之中的男丁自可编入大军,可老弱妇孺又当如何处置,此外,这些流民和大军的口粮又该如何解决?” 听见这个问题,林时不由得掏了掏耳朵,随后朝开口提问的老臣投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傻逼,男丁都编入大军了,老弱妇孺肯定要送她们和自家男人团聚啊!” 老臣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团聚?” “当然是制成军粮。” 第4章 我求死可以,你弄死我不行 “嘶~” 刹那间,皇宫大殿之中响起了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臣们忽略了林时不耐烦的语气,独独将那句做成军粮的听进了耳朵里。 这一刻,他们已经可以确定,林时绝对是患了失心疯。 而且疯得还不轻。 但凡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可能说出将几十万灾民做成军粮这么恶毒的话来。 这都已经不能用恶毒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萧至道老泪纵横,忍不住垂足顿胸。 他抹了一把鼻涕,忽然一下子跪在姬玲珑面前,嚎啕大哭道“陛下,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想臣为官半生,清清白白,临了竟招来此等冷血残暴恶毒之人为婿,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听着萧至道的嚎啕大哭声,姬玲珑的眼神也黯淡下来。 听见林时说将流民编入军中之时,她还以为真的招纳到了一个人才,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摇摇头,正想出言宽慰老臣两句。 却不防萧至道忽然起身,一脸狰狞地指着林时怒声道“陛下,您也看见了,此子疯得不轻,心性更是恶毒至极。”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愣。 姬玲珑也有些诧异,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我萧家配不上此子,还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做个见证,即日起,林时不再是我萧府之婿。” 萧至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出,众人看向林时的眼神顿时变了。 变得有些怜悯起来。 先前林时哪怕得了疯病被送去乡下的庄子,可背靠着萧府这棵大树,最起码吃穿不愁。 可现在萧府休婿,一个失心疯,又该如何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活下去? 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横尸街头了吧? 就连姬玲珑,也不由得心下一软。 林时今日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说到底还是底下的人看管不力,让一个失心疯揭了皇榜。 林时毕竟也是她的子民。 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林时死则死矣,可偏偏她知道了,哪怕是装,她也必须装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样子。 “另外,臣今日还要大义灭亲。” 忽然,萧至道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冷冷的瞥了林时一眼,眼中浮现出一抹阴毒,朝姬玲珑拱手道“陛下,此獠心性恶毒,今日又在大殿上冲撞了陛下,臣请陛下赐死此獠,以防他将来危害无辜百姓!” “嘶~” 这话一出,大殿中顿时又传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连同姬玲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地看着萧至道。 休婿也就罢了,还要请陛下赐死他,萧至道究竟是有多恨他这个女婿啊? “废物玩意儿,真当老子稀得当你萧府的女婿啊!” 这时,一直在等着砍头的林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从怀中掏出手帕,丢到萧至道面前,一脸嫌恶道“老子早就跟你没关系了,看好了,你女儿亲手写的血书。” 萧至道一愣,下意识的朝手帕看去。 果然一眼瞥见休夫两个大红血字,手帕一角,还有萧府的标志,证明了林时此言非虚。 这一刻,萧至道心里顿时大呼侥幸。 灵儿竟然已经休夫,那岂不是意味着今日林时冲撞陛下之事,连累不到萧府了! 好女儿,真不愧是爹的好女儿啊! “砰~” 萧至道心里还在大呼侥幸,下一秒,胸口便挨了一脚。 这一脚,很痛!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混账,你敢踢我?” 林时云淡风轻地收回脚,淡然道“踢的就是你,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弄死我,老子自己求死可以,你想弄死我......不行!” 林时这一脚踢得太快,以至于殿中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萧至道已经率先怒不可遏地开口“陛下,此獠狂妄,先是冲撞陛下,现又当庭殴打大臣,臣请陛下,速速赐死此獠!” 林时这一脚,也成功踢掉了姬玲珑对他的怜悯之心。 她一脸嫌恶地瞪了林时一眼,旋即大声道“来人,即刻将此狂撩打入大理寺诏狱。” 听见姬玲珑竟然只是将林时打入大理寺诏狱,萧至道顿时急了。 “陛下, 此獠心性残暴,喜怒无常,若是不杀,恐将危害无辜百姓啊!” 姬玲珑冷冷地扫了萧至道一眼,冷声道“萧卿的意思是,要朕堂堂大梁天子,下旨赐死一个疯子是吗?” 这话一出,萧至道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他忽然反应过来,林时只是一个疯子。 撺掇一国之尊下旨赐死一个疯子,这要是传出去,天下百姓会怎么议论陛下和他? “陛下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只是担忧此獠凶性大发危及旁人,陛下恕罪。” 他急忙磕头请罪,额头上冷汗滴落,却不敢抬手擦拭。 姬玲珑懒得继续废话,对力士招手道“拿下!” “等等!” 林时暴喝出声,两名力士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龙椅上的姬玲珑。 见力士被自己震住,林时阴晴不定地看着姬玲珑问道“小妞,你不杀我?” “大胆!” “不敬陛下,该杀!” 听见这声小妞,那几位原本还拉不下身份,和一个疯子计较的大臣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 姬玲珑也怒了,她很想下令将林时杖杀当场。 可终究还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出言呵斥,只是给了两个力士一个眼神,示意力士赶紧将林时扔大狱里去。 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小妞,你要是能让我死得痛快,我或许会发一下善心,告诉你该怎么破局,可你既然要把我关进大狱里折磨,那我就......” 林时继续开口,只是言语之中已经带着一抹决绝之意。 姬玲珑下意识地问道“你就怎样?” 林时没有说话,只是对她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向了不远处的柱子。 “不好!” “快阻止他!” 第5章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凡中原板荡之人,从不缺少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决心。 她看得出来,林时那一抹笑意,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 姬玲珑难得的有些失态,她不是怕林时死,林时可以死,她也不在意一个失心疯的死活。 但林时死在哪里都行,唯独不能撞死在大殿上。 如今中原未定,大梁风雨飘摇,因天灾人祸逃亡至北魏及南齐的百姓不在少数。 她毫不怀疑,今日林时撞死在大殿上,明日敌国探子便会将她残暴的名声传遍大梁。 作为君王,她可以逼死大臣,可以逼死勋贵......甚至可以逼死宗室的兄弟姐妹,却独独不能逼死百姓。 大梁本就比北魏和南齐弱,要是她再背上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大梁就真的完了。 更关键的是,林时死之前,还将她和满朝文武都大骂了一遍,那些话实在太直指核心,一旦被有心人一渲染,她马上就会受到千夫所指。 一众大臣更是没有想到,林时性子竟会如此刚烈。 不过是拿他入大理寺而已,便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上。 如此行径,岂不是要将他们这些老臣都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老臣们又惊又怒,却无力阻止。 唯独两个力士,听见姬玲珑的命令之后,急忙追上去,可他们距离林时本就有一段距离,仓惶之下,也根本来不及。 “短暂的穿越生涯,再见!” 看着越来越近的柱子,林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忍不住自语了一句。 实话实说,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其实是抱着活着也行,死了也挺好的心态。 只是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深,他就越发的不想活。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 比起什么争霸天下的奇妙冒险,他更喜欢躺在家里喝着快乐水刷个小视频,饿了就点个外卖,没钱了就去薅暴发户老爹的羊毛,时不时的再约上几个狐朋狗友去洗洗脚。 当然,如果非要穿越,也不是不行。 穿越修仙世界,他正好研究一下人皇幡的构造,再不济,他也可以去人皇幡里当道友。 穿越到封建王朝的盛世,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起码生命有保障,依靠穿越过来的那些先进知识,搞点钱买几个漂亮老婆夜夜笙歌,当个富家翁其实也不错。 偏偏这是乱世! 还是风雨飘摇的乱世。 人命如草芥,众生如蝼蚁。 每日都需要考虑怎么在乱世中活下去先不说,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就是拉屎竟然没有纸擦,只能用竹筹。 这才穿越过来几天啊,痔疮都给刮出来了。 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以前的时候,林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他切肤之痛的感受到了乱世的可怕。 回想起这几日醉生梦死的经历,林时心里忽然就没有了对死亡的畏惧,只剩下坦然。 死了也好,说不定运气好,他还能穿回去继续做他的土二代! 林时距离柱子越来越近。 眼见林时就要血洒当场,许多老臣都忍不住别过了头去。 “砰~” 一道闷声传来。 林时只感觉头上传来一阵柔软。 “原来撞死是这种感觉,好像也不怎么疼啊!” “等等!” “为什么我还没有失去意识?” 林时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是不防一股幽香率先钻进了他的鼻腔。 “什么东西?” 林时有些愣神,眼前的东西,不太像一根柱子。 反倒,反倒像是一个女子的身躯。 “卧槽!” 林时像是见鬼一般后退两步。 就见一个容貌和姬玲珑有着五六分相像的女子站在他面前,正一脸冷若冰霜地看着他,锐利的眼神让林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刚才撞上的柔软,貌似正是眼前这位美女的胸膛。 别说,还真有料! 让人狠狠的爱住了! 女子淡漠地扫了林时一眼,转身对着姬玲珑拱手道“陛下,幸不辱命。” 姬玲珑点点头,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聆月出现得及时,否则今日她恐怕就要被这个疯子摆一道了。 只是心头刚刚松懈下来,她便忍不住狐疑起来。 林时今日的表现,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失心疯啊。 一个能用命来大梁朝君臣挖坑的人,一个能够提出将流民编入军中的人,一个能够直指大梁核心问题的人,是一个疯子? 姬玲珑疑惑之时,林时却是在上上下下打量着救下她的女子。 这一刻,他忽然又不想死了。 至于原因,四个字就能解释——色瘾犯了。 这个女子,每个点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若是能一亲芳泽之后再死,似乎也不错。 然后,林时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女子面前,露出一个绅士至极的微笑。 “你好姑娘,认识一下,我叫林时,今年二十岁,喜欢唱,跳,rap,篮球,不知姑娘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铮~” 一道金鸣之声响起,下一秒,林时肩上便多出一柄长剑。 女子咬牙切齿道“你想死吗?” 林时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笑呵呵地回道“对呀!” 女子一愣,随后忍不住嘴角一抽。 “聆月,退下!” 姬玲珑的声音传来,聆月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收剑入鞘退到一边。 “林时,你方才说朕若是让你死得痛快,你可以大发善心,告诉朕破局之策,此言当真?” 听见姬玲珑竟然又开始问策,几名老臣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尤其是萧至道,一张脸更是阴沉至极。 林时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真,因为我现在改主意了!” “放肆!” 聆月怒斥,长剑就要再度出鞘。 姬玲珑挥手斥退聆月,凤眸微眯着,沉声道“只要你能替朕分忧,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朕不会吝啬,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我要她!” 林时果断抬起手,指向了一旁的聆月。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聆月有些难以置信,眼中闪过一抹羞怒,却并未开口说话。 姬玲珑的脸色阴沉下来,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她不行!” “那就是没得谈咯!” 第6章 几事不密则害成 “你是朕的子民,朕不会让你死,只要你能助朕破此困境,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朕必不吝赏赐。” 姬玲珑一脸阴沉的看着林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林时的求死。 林时漫不经心回道“大梁都要亡了,我要这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又有何用?” 这话一出,顿时像是捅了马蜂窝。 萧至道急忙抓住机会,须发皆张地开口道“陛下,此獠胆敢诅咒我大梁亡国,其罪当诛啊,臣斗胆谏言陛下即刻诛杀此獠!” “臣附议萧大人之言,还请陛下下令,杖毙此獠,为天下人戒!” 其他大臣也是急忙出身附议,一个个看向林时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姬玲珑也是眉头紧皱,看着林时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林时毫不畏惧地迎上姬玲珑的目光,笑吟吟地说道“你看,其实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到皇帝的角色里去。” 姬玲珑冷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朕这个天子做得不合格?” 林时反问道“一个女人和大梁江山,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竟然还妄想扫平乱世,一统九州,你认为你这个皇帝合格?” “轰~” 林时的反问,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姬玲珑的心上。 她陡然站起身来,一双凤眸死死地瞪着林时,眸光晦暗不定。 看着姬玲珑的样子,在场的朝臣顿时心里一惊,萧至道赶紧开口道“陛下,此人心术不正沽名钓誉,此刻又殿前胡说,还请殿下莫要受此獠蒙蔽,速速......” “住嘴!” 姬玲珑淡漠的眼神扫过殿中大臣,一众老臣顿感压迫。 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去。 大殿安静下来,姬玲珑再度将目光投向林时,淡然道“你说的有道理,朕这个天子,确实不合格!” 林时笑而不语。 姬玲珑淡淡道“朕可以将聆月赐你为妻,前提是,你当真有能力帮助朕解决眼下的困境,否则,欺君之罪难逃!” “不可!” “陛下,您千万不能受此獠蒙蔽。” 听得姬玲珑竟当真答应了林时无礼的请求,一众老臣顿时急了。 一旁的聆月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林时就这么三言两语,便说服陛下改变了主意,那岂不是说,她将来要陪一个疯子过一生? 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奴婢自幼跟在您身旁,曾发誓终生不嫁,奴婢......” “等等!” “我何时说过要娶她为妻了?” 林时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张脸上满是戏谑。 姬玲珑和聆月同时一愣。 林时淡笑道“我只是要她跟在我身旁做个端茶递水的婢女而已,可没说要娶她做妻。” “你耍朕?” 姬玲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聆月更是满脸惊愕,恨不得一剑将眼前人戳着对穿。 林时摆摆手,淡然道“我只需要你把她赐给我,我怎么用,你就别管了。” 闻言,姬玲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她不想和林时继续废话,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先说说,你要如何帮朕解决当下的困境!” “可以!” 林时答应得很爽快。 然后,大殿之中又陷入了寂静。 姬玲珑怒声道“你倒是说啊?” “他们在这,我怎么说,几事不密则害成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林时的手指指过殿中几位老臣,脸上的嫌弃之色丝毫不加以掩饰。 “竖子......” “跟朕来!” 眼见大臣们又要开口,姬玲珑大袖一挥,冷着脸起身走入偏殿寝宫之中。 林时笑眯眯的侧过头打量聆月一眼,对着她点点头,踱着四方步跟着姬玲珑进了寝宫。 目送姬玲珑带着林时进了偏殿寝宫。 一众大臣顿时面面相觑起来,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他们着实没想到,此子竟然牙尖嘴利至这般地步,眼神交汇间,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脸色更加难看的萧至道。 此子,断不可留! 至于一旁惊怒不已的聆月,在他们眼里反倒没有那么重要。 一个女子而已!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名大臣逐渐不安起来。 聆月立身于殿中,脸色更是变了又变。 “此子与陛下已经离去快一个时辰了,莫非此獠当真有办法可以解决我朝困境?” 有人喃喃自问,脸色很不好看。 要是林时能够轻易解决大梁的困境,岂不是说他们这些朝臣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眼见陛下和林时迟迟不出现,聆月的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若是林时说服了陛下,难道她堂堂陛下的影卫统领,真要去给林时当一介端茶递水的婢女不成? 就在众人越发焦急之时。 一道脚步声终于传进了众人耳朵。 姬玲珑神色复杂的走出了寝宫,一张绝美的俏脸之上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 林时跟在姬玲珑身后,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见二人终于出现,聆月急忙上前几步,对着姬玲珑拱手道“陛下,奴婢......” 话头刚起,姬聆珑便有些无力地摆摆手,“聆月,从今日起,你便跟在林时身旁,时刻护卫他的安全。” 聆月愣住,下一秒,一双美眸里便充斥着晶莹。 陛下,竟然真的放弃了她! 几名老臣的目光落在林时身上,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人,竟真的说服了陛下! 他究竟向陛下进了什么谗言? 萧至道抬起头,看向林时的目光宛如淬了毒一般,他着实没想到,自家赘婿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难道往日他的窝囊,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不行! 绝不能让林时得势。 否则以林时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萧府,必须要将林时扼杀在萌芽之中。 但想要对付林时,在朝堂上是不可能了,只能采用非常手段。 萧至道心里做出决定,眼中的恨意也逐渐敛去。 这时,走回龙椅上坐下的姬玲珑也开口了。 “林时听封,朕特进尔为荆州黜置大使,赐旌节,天子剑,巡视荆南九府一百零八县,三日后出发,不得延徙。” 言罢,她有些复杂的看着林时,“林卿,别让朕失望。” 第7章 大梁国情 在几名老臣震惊的目光之中,林时大摇大摆的走出大殿,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聆月认命般跟在林时身后,脸上依旧有着些许恍惚之色. 似是难以置信,她的命运竟然就这么发生了变化。 林时双手负后,刚迈开步子准备出宫,却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现在无处可去! 如今,他已被萧府休婿,并且彻底和萧至道撕破了脸皮,萧府肯定是容不下他的。 在原身的记忆中,原身在城外村子里倒是还有一座破旧的屋子。 可那屋子屋顶漏风不说,连干净的被褥都没有一条,根本没办法住人。 而且,他没钱,一个子都没有! 刚才尽顾着装逼了,早知道就该问姬玲珑那小妞搞点钱花花的! 搞清楚现下的处境,林时果断收回步子,转头看着身旁一脸淡漠的聆月问道“咱们去哪?” 聆月倏然瞪眼,惊愕道“我怎知......” 话说到一半,聆月也沉默了。 据她所知,林时乃是萧府为了推脱先帝选秀女送往北魏和亲,临时招入府中为婿庄户子弟。 现在萧府和林时断绝了关系,女帝陛下也只给了他官职,并无财物赏赐。 也就是说,她不仅得给这个男人端茶递水,还得养着他! 沉默半晌,聆月无力地叹气道“我在锦江坊还有一套小宅子,林大人若是不嫌弃,咱们便先去锦江坊住上几日。” “不嫌弃!” 林时欣然应允。 聆月面无表情抬脚就走,林时急忙跟上。 二人出了皇宫,来到聆月位于锦江坊的宅子里。 一群娇俏女子迎上来见礼,看见聆月竟然带了一个男子回来,都忍不住有些惊诧。 “你们俩,去烧点热水,公子要沐浴。” “你们几个,去给公子买几套换洗的衣裳回来。” 太丑了,烦请背过身去!” 不等女子们见完礼,林时嘴里便吐出一连串的命令,完全没有半点吃软饭的觉悟。 听见林时这些话,一群娇俏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此人长得一副好皮囊,怎地如此蛮狠无礼? 尤其是被林时评价长得丑那小姑娘,小嘴更是张得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见他们纹丝不动,林时不满地催促道“愣着干嘛,快去啊!” 众女下意识地看向聆月,直至聆月微微颔首,这才一哄而散! “她们都是镇景司的密探,不是伺候人的婢女,林大人若是需要,改日我叫人去买几个回来,伺候林大人的饮食起居!” 聆月清冷的声音在林时耳边响起,林时点点头,大言不惭道“挑着好看的买,别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本公子身边放。” 聆月脸颊一抽,认命般点点头。 “还有,以后叫我公子,别叫什么林大人,难听。” 林时很认真的对着聆月吩咐道。 聆月已经不想说话了,干脆沉默以待。 不多时,两个娇俏女子去而复返。 “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还请公子随我等前去沐浴。” 闻言,林时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密探办事就是快。” 旋即转过头,对着聆月吩咐道“我先去洗澡,你晚点到我卧房。” 这话一出,聆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怒。 正想反驳一句“士可杀不可辱。” 林时却已经跟着两名女子大摇大摆的离去。 她有些愤恨地跺了跺脚,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力感。 皇命难为的道理,她懂! 可真要她要将自己的清白交给这样一个狂徒,她实在不甘。 怎么办? 聆月纠结之时,林时则是已经在两名娇俏密探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泡在了浴桶里。 林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个密探聊着,两名密探搞不清楚林时的跟脚来路,也只得规规矩矩的伺候林时沐浴。 对于林时的问题,除了一些涉及核心的东西,其他无伤大雅的事情基本上算是有问必答。 一番闲聊下来,林时也逐渐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轮廓。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与他记忆之中的三国非常相似的平行时空。 大梁占据了蜀中和江南所在梁州与荆州,北魏占据北方中原之地最富庶的雍,冀,兖, 青四州,南齐则是雄踞江左徐,豫,扬三州。 唯一不同的是,林时记忆之中的三国乱世,只持续了六十年。 而大梁,北魏,南齐三国之间的战乱,则是已经僵持了上百年。 百年战乱,早已让中原大地千疮百孔,民生凋敝,人口锐减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地步。 没了人口,就没有人种地,也没有人参军。 但仗还要打,税还要收,民越穷,国越穷,一个不断内耗的恶性循环也就形成了。 按照林时熟知的历史规律,以大梁现在的国情,早该亡国了才对。 但偏偏大梁在没有诸葛亮的情况下,还能苟延残喘。 这就很有意思。 至少,这说明大梁君臣,并不是被他批判的那般毫无用处。 林时顺着密探口中的信息,抽丝剥茧一般,将眼下的局势分析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也好,既然暂时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找点事情做一下再死也行。” “正好试验一下前世那些乱世的阳谋阴谋,在这个世界能不能通关。” 林时全身心的放松下来,美美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在密探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新买的儒衫,铜镜里霎时便出现了一位翩翩少年郎。 “嗯!?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英俊的帅哥!?” “这剑眉星目,这五官,这样貌......” “原来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 林时伸了个懒腰,在娇俏密探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典雅古朴的卧房。 卧房分内外两间,里间是休息之地,外间则是用膳之所。 看房间之内的装饰,很显然,这是一间女子的卧房。 林时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娇俏密探吩咐道“给公子上一份吃食,顺便叫聆月来见我!” “是!” 密探有着很好的职业素养,即便对林时的身份好奇得紧,也依旧恪守本分。 第8章 公子吃软不吃硬 林时正在风卷残云一般进食,卧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聆月面无表情的走进房门,淡漠的眼神扫过林时。 只是林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食物上,根本未曾多看她一眼。 她快步走到林时身旁,冷声问道“是不是只要我陪你一夜,你便心甘情愿辅佐陛下结束乱世一统天下?” 林时进食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聆月。 聆月面无表情地开始解腰间宫绦。 宫绦滑落,身上长衫也随之散开,露出内里洁白的里衣。 林时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聆月的动作。 聆月眯起眸子,很干脆地脱掉了身上的长衫。 见林时还是不说话,她顿时恼羞成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 她将匕首抵在自己胸前,恼怒道“我需要一个承诺!” “啧,年轻人,这么冲动呢!” 林时咂摸了一下嘴,顿觉索然无味。 此女性子太烈,还需要好好磨一磨,动不动拔刀威胁,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林时是什么变态呢。 他虽然不在乎名声,但他要的是极致的欢愉,就聆月现在这种状态,和一块开了口子的猪肉也没什么区别。 “行了,先把刀放下!” 林时有些无奈的伸出手,示意他放下刀。 聆月一脸冷漠地摇头道“我不知你用什么法子说服了陛下,但陛下既然让你去处理两府灾情,那便说明陛下已经认可了你的能力,我再说一遍,我需要一个承诺,你若不愿,得到的只能是我的尸体。” 林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道“那你去死吧。” 这话一出,聆月顿时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让我去死?” “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死活?” 林时说着,眼底浮现一抹鄙夷,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 聆月又惊又怒,忍不住快步上前,反手将匕首搭在了林时的脖颈上。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信!” 林时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这小妞的作态,他很不喜欢。 迎上林时淡漠的双眼,聆月心里不由得动摇了一下。 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怕,一时间她竟然有些骑虎难下。 “行了,以后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公子不吃这一套。” 林时抬起手,随手拍落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淡然道“你既想要保住大梁国祚,往后便乖乖听公子的话,公子让你往东,你别往西,否则,别怪公子逃去隔壁魏国,公子可是听说,姜家小皇帝也是渴求人才得紧呢!” 随着匕首掉落,聆月顿时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一般。 “穿上吧,我还是更喜欢你今日刚出现在朝堂时那种样子,就现在这副活死人的样子,实在是很难让人提得起兴趣!” 林时将脱落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来,交到聆月手里,然后转过头继续对付桌上的饭菜。 聆月接过衣衫,默默地穿上,有些失魂落魄的立身在林时身后。 面对林时的油盐不进,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一个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确实不可能会在乎别人的生死。 她现在只希望,此人是真的有办法解决两府灾情,让大梁能稍微喘口气。 林时吃完东西,从聆月手上接过手绢擦擦嘴,淡然道“陛下给了我一百万斤粮食,你现在马上吩咐人手去城外常平仓将粮食转运出城,走水路运往景山府,然后再备上一队空马车等候听用。” 下不是说三日后再出发吗?” 聆月淡漠的脸上浮现些许不解。 林时摇摇头,淡然道“陛下说的是我们三日后出发,可没说粮食三日后出发。” 聆月更加不解,可想到刚才林时说的乖乖听话,也只得微微颔首。 “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 林时叫住了她,聆月回首,“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那一百万斤粮食运到景山府之后,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将其中八十万斤粮食换成麸糠。” “本公子没记错的话,一斤粮食能换八十万斤麸糠,八十万斤粮食,最少也要换两百万斤麸糠回来。” 聆月一愣,皱眉道“此为何故?” 林时不答,继续吩咐道“另外,再将你手下的密探全都派出去,给我盯紧景山府与春惠府的粮商和五品以上官员,若发现官商勾结之事,速速回禀于我知晓。” 聆月眉头紧皱,下意识地问道“这便是你的救灾之策吗?” 林时笑着摇摇头,轻声道“这可不是什么救灾之策,而是荒政之策,你去办就行了,切记,万不可走漏风声!” 荒政之策,这是一个聆月从未听过的新词。 她满心不解,偏偏林时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她也只得记紧林时的交代,转身离去。 送走聆月,林时也吃饱喝足。 令守在门外的密探收走残羹剩肴,他便躺在床上开始沉思起来。 先前他在朝堂说的,将流民之中的男丁编入大军,老弱妇孺制成军粮,自然是在吹牛逼。 当然,也不是不能这么做,只是局势还没坏到那种程度。 他真正用来救灾的办法,乃是范仲淹的荒政三策。 荒政之策,在另一个世界里,堪称救灾万金油,用来针对大梁的水患,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所以,林时真正上心的事情,并非是救灾。 而是瘟疫。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必有大饥,大饥之后,必有大乱。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这个世界上没有疫苗,没有抗生素。 林时唯一知道的能够抗疫的东西,只有黄花蒿和大蒜素。 黄花蒿如何提取青蒿素他不太懂,大抵是直接用水熬煮喝下去也有效果。 但大蒜素这种东西,他曾在网上看见过如何用简易的蒸馏法提取。 “看来还得让聆月小妞去搞点黄花蒿和大蒜,顺便搞点其他药材。” “算了,明天再去弄吧,累了!” 第9章 虚晃一枪 翌日,林时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 刚刚在两个娇俏密探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转头便迎上了一脸憔悴的聆月。 “你昨晚背着我偷汉子去了?” 林时被聆月的状态吓了一大跳。 一身华贵的衣衫沾满了尘土,绝美的面容上多出两个黑眼圈,一头秀发更是油得发亮。 与昨日在朝堂上初见时的状态,堪称云泥之别! 聆月脸颊一抽,已经懒得和林时扯淡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递到林时面前,淡然道“这是景山府和春惠府两府官员名单,以及两府官员的详细资料,粮商的资料还在收集,可能还需要一些日子。” 林时挑了挑眉,接过册子,随手塞进袖子里。 问道“你昨夜一夜不睡,就是去弄这个?” 聆月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粮食,我已经安排人手连夜装船,顺着渝水转运出了郢都。” “行!” 林时微微颔首。 聆月揉揉有些疲惫的眉心,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有!” 林时可不管聆月累不累,当即又吩咐她派人去收购郢都城中所有的大蒜和黄花蒿。 听完林时的吩咐,聆月不由得一阵心力憔悴,她甚至已经没有心思问林时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要是你解不了灾情,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恶狠狠的威胁了林时一句,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出了镇景司的堂口,开始满郢都的扫荡林时需要的大蒜和黄花蒿。 大蒜好弄,作为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调味料之一,郢都各大商家基本上都有存货,皇宫膳食监里也有不少。 但黄花蒿作为一味药材,就只能去医馆里才能找到。 而且,各大医馆的存量都不会太多。 一整日的扫荡下来,大蒜弄来了几千斤,黄花蒿却只有可怜的几十斤,还都是干货。 傍晚,林时看着眼前这一把黄花蒿,忽然又想死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生产力匮乏,却没想到这么匮乏。 堂堂镇景司,一个国家的情报部门亲自出手,就搞来这么点。 说做药还真就用来做药啊? 聆月站在林时对面,面无表情道“黄花蒿这类药材,本就不常用,我麾下的密探跑遍了郢都城所有的医馆,也就只找到了这些!” 林时沉默一瞬,淡淡道“据我所知,黄花蒿这玩意儿在山上一挖一大把,既然城中没有,去山上挖不就行了?” “你让我带人大半夜去山上挖药?” 聆月瞪大眼睛,惊诧不已。 林时淡漠道“你也可以不去!” 聆月深吸口气,咬牙道“你最好是真的有能力,否则,我一定亲手将你切成片烹食之!” “人别全带走,留几个给我用一下!” 对于聆月的威胁,林时权当放屁。 聆月怒气冲冲地带着大部人马离去,独独给林时留下了两个娇俏密探。 “见过公子!” 二女对着林时屈身一礼。 两女一人叫月儿,一人叫娟儿,都是镇景司花重金培养出来的高级密探。 “你们过来!” 林时对着二人招招手。 二女对视一眼,起身走到林时身旁。 林时压低声音,对着二人耳语了几句。 两女的眼神之中顿时浮现些许震惊之色。 “去办吧!” 交代完两女,林时随意地摆摆手。 两女再度屈膝一礼,快步退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本该带着上山挖药的聆月。 却是没有真的去山上挖药,而是调头回到皇宫,面见了姬玲珑。 并将林时这两日的所作所为,一字不落的告知了姬玲珑。 听见林时竟然在昨夜便将粮食转运出城,姬玲珑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异色。 “如此说来,林时这么快便已经摸透了我大梁的国情?” “奴婢不知,但此人行事颇为大胆,心性更是狠辣,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 聆月静静的站在姬玲珑面前,将她这两日对林时的观察如实道出。 闻言,姬玲珑不由得沉吟起来。 半晌之后,她淡然道“不管他心性如何,只要他真能替朕解决眼下的难题,骂名朕可以替他背。” 聆月一愣,急忙点头应是! 姬玲珑侧过头 ,见聆月还站在眼前,不由得诧异道“你不是还要带人上山去挖草药吗,还不快去!” 聆月“......” ...... 时间来到第三日。 三日前发生在朝堂之上的事情,除了户部侍郎萧至道之外,其他亲历者并未对外隐瞒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经过三日时间发酵。 林时的狂徒之名,也逐渐在大梁朝的官员群体之中蔓延开来。 许多朝臣都想见识一下这位性情大变的萧家赘婿,但前面两日,林时一直躲在镇景司的堂口里不愿露面。 因此,第三日,许多朝臣便派眼线出了郢都,来到常平仓外驻守。 准备打探一下林时的虚实。 只是这些眼线等啊等啊。 足足从凌晨等到了中午,也不见林时出出现。 更不见常平仓外有朝廷运粮的马车露面。 一些聪明的眼线察觉到了不对劲。 急忙露面,来到常平仓前。 却见常平仓内已是空空如也,只有几名小吏手持扫帚正在打扫仓内。 “什么情况?” 探子们一脸懵逼。 “这位差爷,吾等听说朝廷派出钦差,去往景山府救灾,怎地如今还不见钦差大人身影?” 一个密探快步走到一个落单的小吏身前,问话间,一袋铜钱便滑进了小吏的袖子。 小吏掂量了一下袖子的重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你们也是有亲眷在灾区,想跟着钦差大人去救人吧?” “那你们可来晚咯!” “钦差大人忧心国事,心系灾民,昨夜三更时分,便已经带着粮食出发咯!” 闻言,探子的脸色顿时僵住。 “这么早?” “是说啊,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官儿呢,你要去追就赶紧去吧,钦差大人带着粮食走得慢,天黑之前,指不定还能追上。” 小吏“好心”的提醒了那探子一下。 “诶。” “好!” 第10章 树死根先烂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 宽阔的官道上,数百铁骑簇拥着上百辆空马车,浩浩荡荡朝东面狂奔。 正中的一辆马车,林时毫无姿态的靠在车辕上,大声诵念着狗屁不通的缝合诗词。 聆月坐在另一侧车辕,负责驾车。 听见林时竟然还有心思念诗,不由得一脸淡漠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念狗屁不通的酸诗?” 林时懒得理她,依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道路两侧的风景,大声吟哦着狗屁不通的诗词。 封建王朝,就风景好这一条优点了。 即便官道两侧的平原处于蜀中平原核心,已经被无数代先民开垦。 但天空依旧湛蓝,土地依旧厚重。 见林时不答,聆月不由得眉头微皱。 这时,两道快马忽然急促地驶进了车队。 “大人,郢都密报!” 一名骑士将密信递给聆月,聆月只得收敛心神,将马缰塞进林时手里,自己打开密信看起来。 看完密信之上的内容,聆月不由得脸色一变。 转头看着林时质问道“你将粮食早早转运出去,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有人觊觎这批粮食?” 林时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想知道?” 聆月皱眉道“还有此次出城,你非要选在半夜出城,莫非也是料到郢都有人给景山府和春惠府的人通风报信?” 林时笑吟吟道“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这话一出,聆月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羞怒。 她冷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林时懒洋洋道“我说了,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挟我?” 聆月胸膛起伏,怒视林时。 林时淡淡道“你现在人都是我的,我有必要要挟你?” “那你......” “最多算是一点小情趣,离要挟差远了!” 林时一句话,顿时气得聆月小脸通红。 “亲不亲,不亲我睡觉了!” 林时伸了个懒腰,作势就要钻进马车! 听着林时堂而皇之的威胁,聆月恼怒不已。 咬牙切齿道“亲!” “嗯~” 林时将脸凑过来,聆月恨得牙痒痒,却也只得闭上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在林时的脸上轻啄一下。 感受着脸上的一触即退,林时咂摸了一下嘴,忍不住摇头道“没感觉!” “你......” 聆月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整个人差点气得原地爆炸。 “算了,就这样吧!” 林时嫌弃地摆摆手,坐回了车辕上。 聆月咬牙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时懒散道“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聆月冷声道“就刚才问那两个问题,以及你到底准备怎么救灾?” 迎上聆月故作淡漠的表情,林时咧嘴一笑道“怎么救灾,肯定不能告诉你,至于刚才那两个问题,你不是早就猜到答案了嘛!” “你耍我?” 聆月失声问道,一股被欺骗的感觉瞬间浮现心头。 林时摇摇头,话锋一转问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梁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可大梁的风雨来自何处,内忧外患又来自何处,你知道吗?” 聆月一愣,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你想说什么?” 林时微微一笑,淡然道“一个国家,从来都不会因为天灾人祸而亡,更不会因为外敌入侵而亡,究其根源,王朝兴替,还是根子烂了。” “故作高深,侈谈为国,你到底要说什么?” 聆月有些抓狂,因为她发现,林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组合起来之后,她好像回到了少时背书的时候。 根本背不明白。 “就好像一棵树,树叶掉光了,来年春天还会发芽,可根若是烂了,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林时摇着头感慨了一句,忽然有些唏嘘。 “莫名其妙!” 聆月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决定不再听林时废话。 但林时好像没看见她排斥,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一百万斤粮食,能卖多少钱吗?” 不等聆月作答,林时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如今景山府,春惠府的粮价, 已经飙升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斗,但各大粮商依旧还在疯狂屯粮,准备将粮价炒得更高。” 听着林时的自语,聆月嘴角不断的抽搐。 这些事情,可谓是人尽皆知! 若非两府粮商不断的抬高粮食价格,两府之地,又岂能有数十万百姓沦为流民,只能等着官府的救济。 偏偏这样的事情,朝廷根本就无力阻止。 朝廷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开仓放粮,平稳粮价,令粮价短时间内不至于继续飙升。 但这也只是饮鸩止渴的法子。 等到朝廷的平价粮兜售完毕,两府的粮价,一定会疯涨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想到这里,聆月终于忍不住搭腔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为何还要将八十万斤粮食拿去换成麸糠,岂不知如此作为,只会让当地士绅拍手称快?” 闻言,林时不由得朝聆月投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那些粮食到了粮商手里,只会成为他们榨干百姓最后一滴血的利刃,你如此作为,不怕遭天谴吗?” 聆月毫不相让,怒视林时,仿佛正义的化身。 林时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聆月的目光,从鄙夷转成了怜悯。 聆月恼怒道“总之,你要是控制不住两府灾情,我一定会杀了你!” “若是我不仅能控制两府灾情,还能让粮价回到正常水平,甚至能将两府士绅和粮商的粮食尽数掌控于我手呢?” 林时语气平淡地反问一句。 聆月瞪大眼睛,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林时笑吟吟地问道“要不然打个赌?” “打赌?” 聆月一愣,正想一口应下,可望着林时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又犹豫起来。 “怎么赌,赌什么?” 她还是决定先问清楚赌注。 “若是我做不到我说的这些事情,我自己抹脖子,若是我能做到,你便按照这本书上的内容,侍候我一夜!” 第11章 公子对你很失望 聆月有些诧异地拾起林时丢过来的册子。 看见封面的刹那,一张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起来,小手更是宛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徒子!” 聆月恼羞成怒地将册子丢回林时手中,咬着牙咒骂了一句。 林时挑了挑眉,笑问道“赌不赌?” 聆月迟疑了。 如果是赌别的,她肯定毫不犹豫。 可那本春宫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万一赌输了,岂不是要白白葬送了清白,甚至还要被这个登徒子变着法的玩弄? 但想到林时说出来的那些条件,她又很想赌一把。 毕竟,林时说的那些事情,实在有些天方夜谭。 两府之地的士绅和粮商,又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是要吃人的。 怎么可能降低粮价,甚至将粮食拱手相让? 迟疑良久,聆月抬起头,皱眉道“我可以跟你赌,但赌注要换一个!” “那你说!” 林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聆月淡然道“你输了,不必自尽,我要你入奴籍,永世为我所用。” 林时微微颔首,问道“我要是赢了呢?” “你要是赢了......” 聆月嗫喏了一下嘴唇,脸上飞快染上一抹红霞,声若蚊蝇道“你若是赢了,便依你所言!” “成交!” 林时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养成计划,这不就成了嘛! 二人赌约刚成,官道之后便追上来两骑快马。 “林公子~” 马上骑的两位英姿飒爽的镇景司女密探,正是受林时所托,去执行秘密任务的月儿和娟儿。 听见两女的声音,林时回过头,对着两人招手道“这儿呢!” 两女急忙纵马上前,来到林时所乘的马车旁,对着马车上的二人拱手行礼。 “大人!” “林公子。” 聆月蹙眉道“你二人不在郢都留守,追上来所谓何事?” 月儿恭敬答道“回大人,属下等人乃是给林公子送东西而来。” “送东西?” 不等聆月发问,月儿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娟儿则是拿出了一本册子。 林时伸手,从二人手中接过册子和玉佩。 二人送完东西,也不多留,对着二人拱手一礼,拨转马头离去。 聆月敏锐的在玉佩上面发现了户部侍郎府的标记,那是一朵梅花。 “这是户部侍郎萧大人的玉佩?” “是!” 林时点点头,手腕一翻,将玉佩收进袖子,打开册子看了起来。 聆月一脸疑惑地凑过来。 看见册子上的内容,一张俏脸之上顿时浮现几许疑惑之色。 “你打探朝中诸位大人的人际关系做什么?” 林时一把合上册子,笑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聆月一愣,皱眉道“这和朝中那些大人有何关联,莫非两府之地的灾情严重,是朝中诸位大人的手笔?” “谁说我打探朝中大臣的人际关系,是为了两府之地的灾情?” 林时一脸诧异地看着聆月,目光异常无辜。 聆月一脸懵逼,“不是因为灾情?” 林时很诚恳地点点头,“当然不是,我只是准备拍死几只烦人的苍蝇而已。” “拍苍蝇?” 聆月一脸茫然,只觉得林时的思维跳跃波涛汹涌,宛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 林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将你麾下的密探都派出去,准备应对盗匪流寇的袭击吧!” “盗匪流寇?” 聆月回神,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沉声问道“钦差队伍之中,足有五百铁骑镇守,哪里来的流寇不要命了,胆敢抢夺朝廷的赈灾粮食?” “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 林时摇摇头,淡然道“更何况,我也没说流寇是冲着粮食来的!” “什么意思?” 聆月心下一惊,本能的有些不安。 “都说了,拍苍蝇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去传令吧。” 林时摆摆手,示意聆月去传令。 聆月自车辕上起身,居高临下的服侍林时,皱眉问道“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林时不欲多说,靠在车辕上闭目养神。 聆月有些惊疑不定,可看着林时的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决定信他一次。 随着聆月一道备战禁戒的命令下达。 整支钦差队伍也变得紧张起来。 无数的探子潜伏在暗中,注视着前路上的风吹草动。 负责押送粮食的五百铁骑,更是将斥候放出去三十里开外。 整个队伍,完全就是按照行军的规则来运转。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钦差队伍即将踏入灾区,别说什么流寇盗匪,就连敢和钦差队伍抢道的百姓,众人都没有遇见一个。 “你不是说会有贼寇来劫道吗?” “过了这前面的六合镇,咱们可就到景山府治下了?” “贼寇呢?” 聆月站在车辕上质问林时,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鄙夷。 因为林时说有贼寇会来劫道,这一路上,她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就准备等贼寇冲击车队,好杀他个人仰马翻。 结果,这都一旬时日了。 眼看距离灾区只剩下不到三百里的距离,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别说她心头不爽利。 就连压阵的五百铁骑,也是忍不住怨声载道。 大家精神紧绷这么久,也很累啊! 听着聆月的连番质问,林时靠在车辕上,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起伏。 他淡淡地开口道“作为镇景司的大统领,你要是只有这点耐心的话,那我只能说,公子对你实在是有些失望。” “你还对我失望?” 聆月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有贼寇街道,这些日子我麾下的兄弟姐妹有多累,辛林将军和他麾下的将士做了多少准备?” 林时反问道“这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 “应该做的?” 聆月都被气笑了,怒声道“咱们是去赈灾的钦差队伍,不是剿灭流寇的大军,你这人,怎能如此无耻?” 林时本想和聆月掰扯几句。 但余光忽然瞥见,官道两旁的良田里,多出不少正在劳作的百姓。 第12章 林公子真乃神人也 “还想骗我!” 聆月一张脸冷漠下来,冷冷道“你当我是瞎子?” 林时抬起头,眸子微眯,淡漠道“你没发现,道路两旁的农田里多了许多人吗?” “农田里有百姓劳作,这很奇怪吗?” 聆月面无表情地反问了一句,对于林时的屁话,她是半点不信。 在她看来,林时就是一个胸无点墨还要故作高深的登徒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还非要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林时眯起眼睛和聆月对视片刻,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等这次任务完成,你还是继续去当你的镇景司大统领吧,本公子身边,不需要蠢人。” 聆月愕然,一张俏脸垮了下来,语气不善道“姓林的,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林时懒得和她多说。 见车队已经逐渐接近六合镇的街口,便对着簇拥在不远处的亲卫统领招招手。 “不知林公子有何吩咐?” 注意到林时的动作,辛林急忙打马上前。 “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辛林一愣,眼中浮现一抹愕然之色。 林时淡然道“愣着干嘛,去传令啊!” “这个,林公子,前面是村寨啊!” 辛林脸皮一抽,小声回了一句,然后将求救的眼神看向了聆月。 作为这五百铁骑的统领,他虽然看不上林时,可林时毕竟是陛下钦定的钦差,他也不好明着抗命! 迎上辛林求救的眼神,聆月冷冷地瞪了林时一眼,对着辛林摆手道“去传令,我倒要看看,村寨里哪来的贼寇。” “末将得令!” 辛林苦着脸,对两人拱手一礼,不情不愿地转身去传令。 聆月冷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陛下信任你的,但你最好祈祷村寨里真的有贼寇,否则,即便拼着被陛下责罚,我也要褫夺你钦差之权。” 林时没有搭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扫视聆月,那眼神,和看傻逼的眼神一模一样。 聆月最恨的就是林时这副作态。 自以为局势尽在掌控,别人都是傻子,真当他是什么惊世之才啊! 恶狠狠地回瞪了林时一眼,她转身跳下马车,寻来传话的密探交代了几句,旋即眯起眸子看着越来越近的村寨入口。 林时遥望一眼已经戒备起来的车队,一言不发的钻进了马车里。 接下来的场面,他不想看! 与此同时,车队也逐渐驶进寨子。 辛林带着铁骑簇拥在车队两侧,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一双眸子不由得微微眯起。 作为能够统领五百铁骑的陪绒校尉,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也是经历过无数死里逃生的。 因此,他一进村寨,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 这么大一个寨子,不可能连老弱妇孺都去下地劳作了吧? 聆月策马,眉头紧皱。 她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么大的寨子,为什么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真如林时所说,寨子已经被贼寇占领? “哐啷~” 二人疑惑之间,街道旁一间屋子二楼的窗户忽然坠落在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窗户后面,一狰狞汉子正一脸懵逼的站在窗后。 窗户忽然掉落,让他有些茫然。 “杀!” 一道喊杀声瞬间响彻云霄! 众人回神,尽皆神色大变。 “迎敌,迎敌!” 辛林扯开嗓子大吼,一张脸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瞬间涨红起来。 聆月也是脸色巨变。 竟然真的被林时猜对了,贼寇竟然真的藏在六合镇内。 她急忙翻身下马,几步退到了林时的马车旁。 林时的预料成真,那就说明林时不是在说大话,而是有真本事。 她必须护住林时,不能让他有丝毫闪失。 “杀!” 街道两侧的屋子房门大开,无数匪徒神色狰狞,手持各类怪异的兵刃杀出。 雪白的刀片子映照阳光,晃人心神。 “怎么这么多人?” 辛林心中一惊,忍不住惊诧道。 乱世之中,有盗匪流寇乃是寻常。 但一处山头,人数至多数百人,少则数十人,而且盗匪与盗匪之间,也鲜少联合作乱。 而六合镇内, 聚集的盗匪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大梁境内,多了这么大一股匪寇,为何朝廷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正在他惊异之间,他麾下的五百铁骑也和涌出的贼寇短兵相接。 一时间,喊杀声与哀嚎声响彻天际。 朝廷铁骑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大梁能够在三国乱世之中坚挺百年,军队的战斗力自然不弱。 再加上林时早早的提醒,这五百铁骑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几乎是刹那间便进入了战斗状态。 因此,贼寇人虽多,一时间却也很难打出什么优势。 辛林回过神来,心里不由得直呼侥幸,幸好林时提前预警,让他麾下的士卒提前进入了状态。 否则,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围杀,只怕他这次还真要吃个大亏。 “这位林公子,真乃神人也。” 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辛林的脸色瞬间肃穆起来,开始指挥着麾下将士切割袭来的贼寇。 反观贼寇们,见战斗刚开始就陷入僵持,却是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 尤其是几个负责指挥战斗的贼寇头子,脸色更是阴晴不定。 “不太对劲,这些朝廷士卒,好像早就知道咱们埋伏在这里一样。” 一个贼寇首领站在二楼的窗子后面,有些惊惶地开口。 另一个贼寇首领沉着脸道“莫非是有人泄密?” “不可能,此次我等带出来的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可能有镇景司的眼线!” 贼寇首领们交谈之间,语气惊惶又狐疑。 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朝廷的军队就算再精锐,也该被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更别说他们人数是对方的五六倍还多,有心算无心之下,战局竟然还能陷入僵持? 不对劲,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 与此同时,林时的马车旁。 聆月虽然手握兵刃,满脸戒备,可心里亦是有些惊疑不定。 镇景司监察天下,六合镇聚集了这么大一股贼寇,没道理能瞒得过镇景司。 可偏偏,镇景司事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第13章 一言不合就拔刀,活阎王啊你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村寨。 数千贼寇遇上以逸待劳的五百铁骑,就好像羊入狼群,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五百铁骑在辛林的指挥下,化作数十支小队,小队穿插在人群之中,顷刻间便将数千贼寇切割得七零八落。 “不好,打不过了,撤退!” 躲在楼上的贼寇首领们胆寒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机关算尽的情况下,朝廷的钦差队伍竟然还能绝地反击。 如果是战事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抱着己方人多势众的心态。 那么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逃! 贼寇首领们迅速做出决定,趁现在朝廷的军队还在和麾下的人手混战,赶紧逃。 “杀!” 街道上的喊杀声越加激烈。 五百铁骑宛如猛虎出山,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鲜血喷涌,残肢断臂四散纷飞。 “快逃!” 许多贼寇也被这五百铁骑的架势吓破了胆,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但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朝廷将士们,又岂能任由他们就这么离去。 当即将长刀横在战马一侧,催动战马发起冲锋。 在巨大的惯性之下,长刀划过之处,人头滚滚,尸体堆积如山。 听着马车外传来的惨叫声,林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探出头。 顷刻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不断的翻涌。 “草!” 怒骂一声,林时急忙合上窗帘子,蜷缩着身子不断的调息。 陡然看见那么多残肢断臂,饶是他心理素质强大,也难免有些心惊。1 他不断的吸气呼气,好半晌才将那股几欲作呕的感觉压下去。 与此同时,马车外的喊杀声也逐渐减弱。 剩下的只有战马的嘶鸣声和浓烈的血腥味。 “你没事吧?” 聆月淡漠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林时竟然从中听出了些许关切的味道。 “没事!” 林时只能选择嘴硬。 开玩笑,他一个大男人,岂能让女人看了笑话。 窗外的聆月,听见林时中气十足的声音,也没有多问。 乱世人命如草芥。 一群贼寇的死,还不至于让她的心里生出波澜。 她现在最疑惑的事情,就是林时究竟是怎么知道,贼寇会在六合镇埋伏的? 难不成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聆月疑惑之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的林时也钻出了马车。 还好,吸完第一口浓烈的血腥味之后,第二口似乎也就没那么强的冲击力了。 他低着头,不忍去看远处的残肢断臂和尸体。 对着聆月翁声问道“贼酋呢,捉到没?” 聆月刚要摇头,几个在战事开始时,便窜入民房镇景司密探,忽然从天而降。 手里还拎着几个脸色灰白,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大汉。 “大人,林公子!” “幸不辱命。” 几名密探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将几个大汉丢到了二人脚下。 看着眼前的几个贼酋,聆月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胆敢截杀朝廷命官,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谁让你们来的?” 聆月厉声怒喝,眼中怒火不断升腾。 几个贼酋或许是自知必死,面对聆月的质问,非但不答,反而一脸嘲弄。 聆月怒极,林时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行了,消消火,为几名将死之人动怒,不合算!” 林时温和的声音,宛如春风拂过。 聆月深吸几口,强压心中的怒气,对着几个密探冷声吩咐道“拖下去,严加审问!” “等等!” 林时出声制止。 聆月皱眉道“怎么了?” 林时目光在几个神色灰败的汉子身上扫过,旋即摇头道“不用审了。” “不用审了?” 聆月和几个镇景司都是一愣。 “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聆月眼中浮现一抹疑惑之色,不解地盯着林时那张平淡的脸。 林时微微一笑道“除却我那位好岳父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对我痛下杀手。” 这话一出,聆月倏然瞪大眼睛,震惊道“你是说,这些人 是冲着你来的?” “我可从来没说过他们是冲着粮食来的。” 林时轻轻摇头,面上一副风轻云淡之色。 聆月更加震惊,难以置信道“萧大人,他,他为什么要杀你?” “当然是因为我在朝堂上落了他面子,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你不会以为,一个能稳坐朝廷三品大员的高官,会是一朵好脾气的白莲花吧?” 林时一句反问,顿时令聆月瞠目结舌。 两人的谈话,落入躺在地上的几个贼酋耳朵里,更是让他们瞬间冷汗直冒。 “我等,我等就是看不惯你这些贪官,故来替天行道,你这贪官,休要,休要牵扯他人!” 一个贼酋忽然仰起头,对着林时怒目而视,眼中滔天的恨意,仿佛林时与他有什么生死大仇一样。 林时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牵扯他人?” 贼酋一愣,眼中慌乱更甚,却是不知如何作答。 林时也不再多问,对着一旁的密探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密探一脸懵逼的凑过来,正想开口,林时忽然弯腰,一把抽出他腰间的横刀,对着贼酋的头颅就是一刀砍下。 “噗呲~” 鲜血飞溅,溅了林时一脸。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聆月失声道“你干什么?” 林时皱了皱眉,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血迹,有些无辜的看向长刀的主人。 “那个啥,刀卡住了,我拔不出来!” 密探还在震惊之中,陡然听得林时这话,顿时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快步上前,握住刀柄用力往下一按,将那贼酋的头颅切了下来。 几个贼酋也被林时的样子吓得脊背发凉。 这是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拔刀。 活阎王啊! 聆月回神,惊怒道“林时,你干什么?” “杀人啊,看不出来吗?” 林易风轻云淡的回了聆月一句。 快步走到脖颈还在冒着鲜血的尸体前,捡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头颅上。 第14章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密探愣住,看着眼前的头颅,有些不知所措。 他求救般看向聆月。 聆月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她发现,她竟然完全猜不透林时的心思。 林时注意到那密探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转头对着聆月吩咐道“你即刻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的写下,交给他一齐带回郢都。” 听见林时的吩咐,聆月目光闪烁几下。 压下心中的不解与疑惑,转身从马车里取出纸笔,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书写起来。 那密探见自己顶头上司都对林时言听计从,也只得从林时手中接过头颅和玉佩。 不多时,书信写好。 林时接过信件,交给那密探,嘱咐道“记得,头颅和玉佩交给温彦温尚书,书信交给姬玲珑那小妞。” 听见林时竟然称呼女帝陛下为小妞,在场的众人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追杀完逃窜的贼寇,领兵回师的辛林更是心头巨震。 急忙装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默默后退了几步。 聆月也是一头黑线,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对陛下稍微有那么点敬意吗?” 林时耸耸肩,懒得搭理她,对缩在人群中的辛林吩咐道“打扫完战场,继续赶路吧!” 辛林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服气林时了。 闻言也不敢怠慢,赶紧指挥着麾下将士处理尸体。 聆月扫视一眼躺在地上宛如死狗一般的几个贼酋,小声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杀了呗,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林时摆摆手,明明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胆寒。 聆月微微颔首,给了守在一旁的几个密探一个眼神。 密探会意,上前像是拖死狗一般,将几名贼酋拖走。 林时正欲上马车,聆月急忙跟上来,迟疑道“这六合镇的百姓......” “这是官府的事情,别问我!” 林时脚步不停,随口应了一句,便钻进了马车里。 聆月皱了皱眉,忍不住暗叹口气。 旋即对着一名密探吩咐道“当地官府护民不利,放任流寇占据村寨,罔顾百姓性命,你带人拿下此县县令,送回郢都问罪。” “是!” 目送密探消散在人群之中,聆月纠结片刻,像是耗费莫大的勇气一般,钻进了林时的马车。 车内,正在闭眼调息的林时睁开眼睛。 望着眼前一脸踌躇的绝艳美女,淡淡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聆月一愣,脸色顿时冷淡下来。 她走到林时一侧的软榻上坐下,冷声问道“你怎知,流寇是萧大人派出来的,又怎知,他们会在六合镇埋伏?” “还有......” “你让人将贼酋头颅,连带有萧府标记的玉佩送给温大人,用意何在?” 听见聆月的一连三问,林时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他上下打量聆月一眼,摩挲着下巴呢喃道“看起来,也不像傻子啊!” 林时的眼神总是很容易让聆月炸毛,她一下子起身,羞怒道“不说就不说,你什么眼神?” “嗯,看傻逼的眼神!” 林时很诚实的回道。 聆月气急,随手抓起一个稻草垫的枕头朝林时砸去。 “姓林的,你最好祈祷,别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否则,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聆月罕见的失态了。 在外人眼里,她一直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也是有名的冰山美人。 可自从遇见了林时,她就仿佛遇见了克星。 每日不是在发怒,就是在发怒的路上。 这个家伙,实在太气人了! “啧~” “恼羞成怒了还!” “堂堂镇景司大统领,玩不起啊!” 林时语气悠悠,不断拱火。 聆月又气又急,下意识的就想对林时出手。 可看着林时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却也只得无能狂怒。 眼见聆月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林时这才幽幽道“早都跟你说了,就是拍死几只苍蝇而已,你要是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 聆月一秒平静。 她瞪着林时,脸上满是不信任,“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 林时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 忘了!” “你让我想想!” “嗯,提个什么条件好呢?” 林时认真思考起来,聆月却是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干嘛嘴贱呢?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深深的后悔占据了她的心扉,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无耻恶贼,登徒子...... “有了!” 聆月心里抓狂之时,林时忽然眼睛一亮。 “什么有了?” 聆月一脸狐疑,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时邪邪一笑道“我要你给我洗脚!” “洗脚?” 聆月瞪大了眼睛,眼中顿时燃烧起愤怒的小火苗。 难以置信道“你让我给你洗脚?” 林时改口道“不洗脚的话,陪睡也行,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聆月又惊又怒,果断起身就要离去。 她实在受不了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 “可惜了,连环计啊,多么精妙绝伦的计策。” “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守株待兔,栽赃嫁祸,借刀杀人.....” “如此绝妙的连环计,竟然只有我会,无敌啊,太寂寞了......” 林时萧索的自语声悠悠响起,聆月脚下顿时一个趔趄。 她一脸怒意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林时一眼。 “洗脚就洗脚,但你要是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一定阉了你!” “成交!” 林时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聆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更加浓烈了。 不过,她还是不信,林时能将洗个脚也玩出什么花儿来。 想到这里,她顿时稍稍安心,坐回位置上。 “说吧,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林时靠回软榻上,似笑非笑道“其实也没有谋划什么,就是因势利导,送老丈人归天而已。” 聆月冷冷地看着林时,不发一言。 第15章 登徒子,往哪里看? “先下手为强?” 聆月眉头皱起,眼中浮现一抹不解之色,“什么意思?” 林时懒懒的靠在软榻上,随口道“你想想,从那日你我离开朝堂之后,我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再结合我刚才说的那些计策,看看能不能理清一条脉络。” 聆月双目圆睁,难以置信道“你从离开朝堂的之时,就在谋划对付宋诠了?” “不然呢,难道等着他把我弄死?” 林时挑了挑眉,反问了她一句。 聆月深深地看了林时一眼,旋即沉默下来,开始按照林时的思路,去对号入座。 “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守株待兔......” 聆月默念着林时的计策,一张俏脸上顿时露出些许明悟之色。 她已经找到了思路。 只是随着林时的谋划逐渐在她脑海之中铺开,她的小脸也逐渐变得煞白起来,脊背更是隐隐有些发凉。 她问道“那日离开朝堂之后,你一直躲在镇景司堂口,不在郢都露面,这就是你说的示敌以弱?” “对!” 林时微微颔首。 她又问“你夜半三更时分出城,还准备了一支空车队伍混淆视听,是为了引蛇出洞?” 林易道“也对!” 她再问“你提前给我和辛林预警,言明有流寇来袭,是为了守株待兔?” “是!” 聆月负责问,林时就一直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聆月闭上眼睛,一张俏脸寡白寡白的。 “难怪,难怪你让月儿去萧府盗玉佩,让娟儿去打探萧大人的人际关系。” “吏部尚书温彦,在前朝之时,便与户部尚书宋礼是死对头,双方一直明争暗斗至今。” “现在温彦手上有萧府的信物,还有截杀钦差贼酋的头颅。” “即便不能彻底扳倒宋礼,可若能除掉萧至道,也算是断去宋礼一臂。” “当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聆月呢喃着,心里不由得升腾起阵阵寒意。 好一个连环计,当恶毒至极。 她从未想过,有人的心性能够恶毒至此。 阎王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着神色莫名的聆月,听着她的呢喃,林易笑吟吟地问道“现在想明白了吗?” 聆月回神,眸光灰暗,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林时挑眉笑问“是不是有一种想对我顶礼膜拜的感觉?” “没有!”聆月摇头。 “哦?” 林时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聆月抬起头注视林易,一脸心有余悸,“我只觉得你恶毒,你这样的人,迟早要被天道反噬。” 林时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聆月冷冷的看着林易癫狂的样子,眸中充满了忌惮之色。 事到如今,她半点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男子,她毫不怀疑,此人真有搅动天下风云的能力。 一个没有半点根基,半点背景的人,仅凭自己的才智,便能将堂堂三品大员置于死地。 这样的人,一旦得势,恐怕倾覆大梁江山,也不过是翻手之间。 想到这里,她瞬间打定主意。 此后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一旦他有祸乱天下的苗头,便出手击杀他,将祸事扼杀在萌芽之中。 可惜,林时不懂读心术,也不知道聆月内心的想法。 否则他一定会狠狠的嘲笑聆月一番,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蠢货两个字安在她头上。 半晌之后,林时终于止住了大笑声。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特务头子,竟然会说出他这样的人会遭天道反噬这种屁话。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林时停下大笑,聆月也回过神来。 她迟疑一瞬,蹙眉问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萧至道一定会和贼寇勾结,截杀钦差队伍?” 闻言,林时反问道“你觉得萧至道弄死我的手段有多少?” 聆月一愣,旋即低下了头。 她懂了。 林时现在是陛下唯一的希望,萧至道身为户部侍郎,不可能在朝堂上和林时为难,甚至不可能在正事上和林时为难。 否则,便是自绝于陛下,自绝于百官。 既然朝堂之上的手段用不了, 那他想弄死林时,剩下的手段就只有刺杀暗杀截杀。 既然都是杀,那自然是哪种方法能撇清关系,就用哪种。 而重金收买从郢都去往荆南两府之地的贼寇,无疑是最能撇清关系的法子。 毕竟,林时还携带了一百万斤粮食。 谁能保证贼寇们不是因为盯上了那一百万斤粮食,所以才截杀朝廷钦差的? 只是萧至道或许也没想到,林时会如此阴险恶毒,竟然直接来了一记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最高明的地方便在于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栽赃嫁祸就行。 哪怕证据是假的,温彦也会将证据变成真的。 压根不需要林时去担心真假,去担心百官信不信。 聆月心中通畅了,心里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她明白了真相,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林时有如此手段,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有办法缓解灾情,平抑粮价,将两府士绅粮商的粮食掌控在手里? 要是他真能做到。 那她怎么办? 一想到林时那本春宫图上那些令人羞耻的姿势,她就忍不住脸颊发烫。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难道真要那么草率地将自己交给他? 聆月迷茫了,迷茫的同时还有些心慌。 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时此时就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是掩盖不住的赞赏。 林时发现,此时的聆月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言说的感觉。 比起平日里,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多了几分柔弱。 尤其是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脸茫然的样子,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个女人,如果不动脑子的话,确实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聆月正迷茫着,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自己好像被看光了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仰起头,一下子就迎上林时堪称赤裸的眼神。 “登徒子,你往哪里看呢?” 第16章 不想死你装什么逼呢? “你说往哪里看,那就往哪里看咯!” 林时撇了撇嘴,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聆月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虽然但是,这个男人,真的好无耻啊! 聆月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林时却毫无半点做君子的觉悟,二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僵持了一路。 直到马车外传来辛林的声音,二人才赌气般各自别过头去。 “两位大人,咱们已经进了灾区范围,距离抵达景山府还有三日路程。” 听见辛林的禀报声传来,林时率先起身出了马车。 聆月迟疑片刻,也跟着走到车辕上。 只是看清道路两旁的景象之时,二人便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入目所及,沟壑纵横,农田尽毁,树木倾塌。 好似末日天灾来临。 大水退却之后,留下满地淤泥,淤泥中偶尔还能看见动物的尸体和人的尸体淤积在内。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扑面而来,让林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难怪古话总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如这般任由各种尸体暴尸荒野,不起瘟疫才有鬼了! 聆月眯起眼睛,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末日一般的景象。 半晌之后,她不由得蹙眉呢喃道“不是说两府之地水泽泛滥,流民成灾吗,为何只见泽国,不见流民?” 林时听见了聆月的呢喃,但也没有要给她解惑的意思。 他回过头,对着一脸阴沉的辛林吩咐道“辛将军,烦请传令全军,加快赶路速度,务必在明日夜晚之前赶到府城!” 辛林微微颔首。 面对这样末世天灾一般的景象,他也不想在路上耽搁时间。 队伍陡然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林时也钻进马车里,开始沉思起来。 就现在的情形看来,两府水灾明显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严重。 如今洪水刚刚退去,瘟疫还未肆虐开来。 但随着埋在淤泥底下的尸体逐渐腐烂之后,瘟疫一定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开来。 救灾先防疫,果然是至理名言。 好在这场水灾,也将百姓们逼到了城池之中,让他不至于无法下手。 聆月跟进马车,见林时正在发呆,不由得蹙眉问道子,为何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百姓?” 林时抬起头,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聆月歪着头,静待林时的答案。 沉默一瞬,林时摇头道“大灾来临,百姓们无法继续在地里刨食,自然要去人多的地方找活路。” 聆月恍然道“你的意思是,百姓们都去了城里?” “也未必是城里!” 林时摇摇头,不欲多说。 大灾来临,百姓们的选择不多,哪里有食物,他们就去哪里。 聆月还欲再问,但见林时已经再度陷入沉思,也只得闷闷地坐在一边。 林时沉思良久,心中逐渐有了一个大体的脉络。 当即起身出了马车,命人唤来辛林,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聆月的好奇的跟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听清二人说了什么。 辛林已经一脸正色的从队伍里点出两百人,率先朝景山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你让辛将军去做什么?” 聆月目送辛林带人走远,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疑惑。 林时淡淡道“让他去组织人手,以防万一。” 闻言,聆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林时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救灾防疫上面,自然也没功夫搭理聆月。 队伍加快速度,林时躲进马车里不再露面。 就连吃喝,都是在马车里解决。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车队在城外无数流民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开进了景山府城。 早早得到消息的景山府一众属官,在知府杜如敬的率领下在城门处相迎,昨日疾驰而来的辛林也在人群之中。 万众瞩目之下,一脸慵懒的林时,在聆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看见聆月搀扶林时的画面,景山府一众官员顿时神色一变。 他们不知道林时是何许人也。 但聆月却是每个官员都要忌惮的存在。 镇景司,作为大梁监察百官的特务部门,说是掌控着大梁百官的生杀大权也不为过。 其首脑聆月,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但堂堂镇景司大统领聆月,竟然如此恭敬的搀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这个林时,究竟什么来头? 官员们惊疑不定时,林时和聆月已经走到了近前。 为首的杜如敬急忙压下心头的震惊,率领一众官员对着林时见礼。 “见过钦差大人,聆月统领!” “不必多礼!” 林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着一众官员摆摆手。 众人应声而起,杜如敬正想开口,一旁的辛林便快步上前,凑在林时耳边低语几句。 林时微微颔首,辛林便退到了他身后。 杜如敬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急忙苦着一张脸,上前拱手道“钦差大人,下官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您再不来,下官只好一死以谢皇恩了!” 看着杜如敬一脸苦楚,林易笑吟吟地回道“我来了,你也可以一死以谢国恩啊!” “啊?” 杜如敬一愣,瞬间神色莫名,瞳孔之中满是惊愕。 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见杜如敬怔住,一旁的聆月不由得暗叹口气。 又一个受害者,出现了! 不过,她也没有要上前替杜如敬解围的,林易那张嘴,能毒死人,她可不会自讨没趣。 惊愕一瞬,杜如敬回神,急忙摇头笑道“钦差大人说笑了,景山府治下数十万百姓还在嗷嗷待哺,下官心中焦急万分,不由有些失了分寸,不过,既然钦差大人驾临,想必我景山府之危难也定将迎刃而解。” 说完,杜如敬还不忘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林易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如敬,懒懒开口道“既然不想死,你跟我装什么逼呢?” 这话一出,杜如敬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又尴尬又恼怒,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搭话。 这个人怎么回事? 好赖话听不懂? 第17章 此城中有妓女否? 双方甫一见面,气氛便尴尬至极,聆月更是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个男人,谁接触,谁想死。 终于,一旁的属官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打圆场。 “钦差大人长途跋涉而来,想来疲惫得紧,下官等人已在府衙之内备好薄酒,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大人不妨先入府衙安坐。” 被属官这么一提醒,杜如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急忙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掩饰尴尬。 附和道“对对对,还请大人入府衙安坐,吃些薄酒,洗去风尘,再论灾情不迟。” 见杜如敬总算不再装逼,林时也懒得继续挤兑他。 他环视一圈城内,见城池还算干净整洁,脸上顿时露出了沉思之色。 “嗯,吃饭喝酒不急。” 林时缓缓摇头,众人尽皆一愣。 杜如敬更是惊愕不已。 这个竖子,两句话就将他逼到墙角下不来台,可见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现在连接风宴都不吃,莫非是又要搞什么事情? 林时环视片刻,看着杜如敬心有余悸的样子,当即朝他招招手。 杜如敬急忙上前,拱手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此城中有妓女否?” “啊?” 这下,别说杜如敬和景山府的官员愣在了当场,就连跟在林时身后的聆月和辛林亦是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下官!” 杜如敬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片刻,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时不满地催促道“到底有没有,说啊,哑巴了?” 杜如敬倏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钦差大人当真是为了赈济灾民而来?” 林时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下官自然没有意见!” 杜如敬摇摇头,忽然深吸一口气道“可若是大人便是此般赈济灾民的话,下官只能如实禀报陛下了。” “你要参我?” 林时眯起眼睛,眼神不善地盯着杜如敬。 杜如敬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脸正义凌然道“下官只是不忍我景山府十数万子民,异子相食,尸横遍野罢了!” 见二人忽然针锋相对起来,一旁的聆月也从震惊之中回神。 她急忙上前扯了扯林时的袖子,皱眉劝慰道“林公子,你若是想......想要.....我晚点自会为你安排,但现在,还请公子别忘了陛下的交代!” 林时回过头,迎上聆月有些焦急的双眼,忽然咧嘴一笑道“你以为我是想招妓?” 聆月被他问得有点不自信,呐呐道“那你问城中有没有妓女做什么?” 林易失笑道“有你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我招哪门子妓啊,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而已。” 二人的谈话落进杜如敬的耳朵里,他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 他还以为,这个青年人当真不知道轻重呢。 迟疑一瞬,他轻声开口道“大人,景山府亦是我大梁数得上号的重城,城中自然......自然..楼存在。” 说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没脸说出妓女二字。 他堂堂一府之尊,终究还是要脸啊! 听见杜如敬的答案,林时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有,那就好办了!” 林时应了一句,淡笑道“烦请府尊遣人去请各大青楼主事前往府衙一聚,就说本公子请他们吃饭。” “啊?” 杜如敬又是一愣,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沉着脸道“大人,府衙乃正大光明之地,岂能任由青楼腌臜之人任意出入?” “你要是想让景山府短时间内恢复正常,接下来的日子,最好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否则,我只能先将你砍了,我带了天子剑,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时不咸不淡的威胁了杜如敬一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若大人一意孤行,下官......” 杜如敬刚刚开口,聆月便出言打断道“杜大人,尽管照他说的去做,出了什么事情,陛下那边我一力承担。” 聆月虽然在林时面前没什么威慑力,更是被林时搓圆搓扁都不反抗。 但在大梁官员的心里,威望 还是很高的。 嗯,主要是镇景司杀人不眨眼,皇权特许,镇景司有随意抓捕五品以下的官员的权力。 因此,聆月一开口,杜如敬再不情愿,也只得沉着脸派出差役去请城中青楼主事。 见杜如敬照做,林时的脸顿时春风和煦起来。 “杜大人,本公子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一下,你现在马上派人去关闭粮仓,从今日起,不得再向市面上平售一粒粮食!” “什么?” 这话一出,杜如敬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跟在他身后的一群属官更是神色大变。 看着林时的目光,陡然变得危险起来。 杜如敬冷眼看着林时,咬牙切齿道“林大人,下官敬您是陛下钦定的钦差,您要让腌臜之人进入府衙,下官都能任由您胡闹,可关闭粮仓之事,请恕下官不能从命!” 再一次被拒绝,林时都懒得跟他废话了,当即转头看向聆月。 意思很明显,关门放聆月。 只是聆月此时也显得很是纠结。 林时要关闭粮仓,不许一粒粮食流出市面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如今景山府的粮价本就飙升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斗,各大粮商更是还在疯狂扫荡市面上的粮食。 若是再停售官府赈灾的平价粮,只怕不用了几天,整个景山府就是饿殍遍野的场景。 看见聆月的犹豫,林时蹙眉道“你也不信我?” “我......” 聆月挣扎良久,咬着下唇道“我不是不信,而是,而是此事实在是......” “行了,既然连你都不信我,那这景山府赈灾一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组织人手,将赈济粮发下去,咱们掉头回郢都吧!” 林时不耐烦的打断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聆月傻眼了,眼中顿时浮现几许焦急之色。 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林时,转过头恨恨地瞪了杜如敬一眼。 第18章 粮价不降,本公子自裁谢罪 “下官,恕难从命!” 杜如敬梗着脖子,眼中同样怒火升腾。 “眼下下官开仓放粮,尚且难以遏制景山府粮价上涨。” “二位大人竟然还要关闭粮仓,简直就是拿我景山府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下官敬二位大人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但二位想要将我景山府化作修罗场,即便是拼着违抗皇命,下官也绝不可能允许!” 林时脚步一顿,回过头诧异地上下打量了杜如敬片刻。 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 “不错,杜大人,确实是个好官!” 林时颇为赞赏地称赞了一句。 聆月和杜如敬俱是一愣! 这厮,变脸好快,突然有些不习惯是怎么回事? 林时转过身,走到杜如敬面前,笑问道“杜大人,我且问你,就算不关闭粮仓,景山府又有多少存粮能够赈济灾民?” 杜如敬一愣,皱眉道“景山府确实没有多少存粮,可大人手中还有一百万斤赈灾粮,二者相加,至少让百姓们吃上半个月不成问题。” “半个月!” 林时微微颔首,淡淡问道“那半个月之后呢?” “半个月之后?” 杜如敬脸色一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下官,下官......下官不知。” “现如今不过五月,距离秋收还有足足两个月时间!” “照你所说,本官带来的赈灾粮和景山府存粮,只够景山府十数万灾民吃半个月,这就意味着秋收前的一个半月,百姓们只能等着饿肚子。” “关键是,各地税赋送往郢都需要时间,郢都调拨粮食运送到景山府也需要时间,也就是说,等到新的赈灾粮下来,至少需要三五个月的时间。” “三五个月,景山府还能有活人吗?” 林时神色平淡地给杜如敬算了一笔账。 杜如敬听完,顿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张老脸之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难道,难道是天要亡我景山府?” 他满脸绝望的悲愤问天,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起来。 一旁的聆月和景山府属官听完林时给出的时间,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尤其一群景山府属官,眼底更是充斥着浓烈的绝望。 先前,他们还对朝廷抱着希望,总觉得朝廷肯定会想办法救灾。 可林时的一席话,顿时让他们惊醒过来。 是啊,一切都需要时间,可景山府,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啊!” 众人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一些胆小的官员更是已经失态得手足无措。 作为景山府的官员,若是景山府的人在他们手上死绝,他们有何颜面应对荆南父老,陛下也不会放过他们啊。 看着一众官员主动或被动慌乱的样子,林时仍旧是一脸平淡之色。 聆月本能感觉到不对劲。 她总觉得,林时在危言耸听,但她太不确定。 嗯,再看看! 杜如敬绝望半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摇头晃脑道“不对,大人说的不对!” “朝廷的赈灾粮下来的确需要时间,可我景山府也不是没有粮食,各大粮商手里还有大批量的囤粮。” 闻言,林时只是轻轻摇头道“不错,粮商手里还有大批量的存粮,可你也说了,那是粮商手里。” “如今有官府平抑粮价,他们尚且敢将粮价抬升到一百二十文一斗。” “等到官府平价粮售完,杜大人觉得,粮价又会涨到多少,又有多少百姓买得起?” 这话一出,杜如敬终于彻底绝望了。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啊。 有道是灾年粮价不封顶,哪怕涨到一千二百文一斗,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饿殍遍野,异子而食的情况在景山府出现。 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失魂落魄道“还请钦差大人出手,解我景山府危难于倒悬。” 听见杜如敬终于肯配合,一旁的聆月总算是长出口气。 她就怕杜如敬一意孤行,把持景山府的大权不肯放手。 虽说她想夺权也很简单,可她同样不敢保证景山府的官员会不会对她和林易阳奉阴违。 现在他们既然愿意主动配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林时倒是面色平静,仿佛笃定杜如敬一定会交权一样。 听得杜如敬服软,他淡淡道“起来吧,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不会放任景山府出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情况出现。” 杜如敬失魂落魄的起身,艰难的对着林时拱手一礼。 林时吩咐道“派人先去把粮仓关闭,然后以官府的名义,张贴一份榜文,限制粮价。” 闻言,杜如敬一脸苦涩的开口道“大人容禀,此事下官早已给城中粮商们下过严令,可没有任何效果,就算张贴榜文,只怕也遏制不了粮价继续暴涨。” “谁说我要遏制粮价暴涨了?” 林时有些奇异地看了杜如敬一眼,紧接着淡然开口道“我说的限制粮价,是要粮商们不得以低于一百八十文一斗的价格出售粮食,粮价只能涨,不能跌,明白吗?” “啊?” 杜如敬愣住,聆月也是神色狂变。 “公子,不可!” “如今粮食一百二十文一斗,百姓尚且不堪重负,若是涨到一百八十文一斗,百姓们岂不是更买不起!” “万一激起民乱,这责任......” 聆月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眼中的焦急之色几乎化为实质。 杜如敬更是脸色铁青。 林时关闭粮仓,已是断了百姓的活路,现在又要主动提高粮价,岂不是逼着百姓造反? 他刚想出言反对,林时便摇头道“我不想解释太多,总之,一切后果,由本公子一力承担,你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配合本公子。” 聆月铁青着脸问道“林公子,你究竟要做什么,就不能给我透个底吗?” 林时摇头不语,拒绝之意异常明显。 杜如敬深吸口气,咬牙道“这些事情,下官可以去办,但若是因大人之法,致使我景山府民不聊生......” 第19章 什么叫做文采风流啊 杜如敬走了,还带走了一众前来迎接林时的属官。 聆月站在一旁,看着林时欲言又止。 目送杜如敬走远,林时收回目光,淡然道“叫你的人手盯紧他们,我今日吩咐之事,必须今日落实。” 聆月愤愤地跺了一下脚。 但还是转身唤来一名密探去传递消息。 林时对着早就震惊得目瞪口呆的辛林招招手。 辛林急忙小跑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人去接手景山府城防,组织地方团练在城外找块空地,开辟出一个可以容纳三万人左右的营寨,召集城中医者至营寨内听用。” 辛林一愣,急忙点头应是。 这时,去请各大青楼主事的差役也去而复返。 见现场只剩下钦差大人的队伍,整个人不由得一愣。 人,各大青楼主事,已经,已经答应了大人的邀约,正在分批赶往府衙,大人要不要先随我赶去府衙小憩片刻?” 差役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小声邀请林时。 林时点点头,“烦请带路!” “诶!” 差役应了一声,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林时则是一路上背负双手,不断的观察着这座城池,不时的撇撇嘴嘀咕着什么。 “这街道,商民不分,差评!” “街上的地板到处是坑,也不知道修整一下,失败。” “河道里全是淤泥,太差劲了。” 林时走一路嫌弃一路,身后的聆月,白眼也翻了一路。 一行人来到府衙前,小厮刚想带着众人往里进,就见林时顿住了脚步。 “大人,府衙到了!” 林时点点头,望着眼前略显破败的府衙,忍不住痛心疾首道“府衙好歹也是朝廷的门面所在,这景山府的府衙竟然如此破败不堪,简直就是在将女帝陛下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失败,太失败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聆月没好气道“如今大梁国情不好,各地天灾人祸不断,边境上战事胶着,陛下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文用,皇宫穹顶上荒草丛生尚无余力处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修缮府衙!” “姬玲珑那小妞的皇宫我不管,但这府衙本公子既然看见了,肯定要好好大修一番!” 林时摆摆手,吩咐道“叫几个人放出消息去,过些日子,本公子要翻新府衙,大修城池,平整农田,清理河道,需要大量人手空缺,城外百姓有力气的皆可报名,不给钱,只管饭!” 这话一出,聆月顿时惊愕不已。 不过,林时的骚操作太多,她貌似也习惯了。 相比关闭粮仓,抬高粮价,这件事反而最像人干的事情。 因此,她也只是惊愕了一下,便立即唤来人手吩咐下去。 一个小插曲过后,林时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衙。 府衙礼厅,一些得到通知比较早的青楼主事,已经早早的至此等候。 众人小声谈论着那位请他们吃饭的钦差大人,言语间都有些好奇。 这位钦差大人,到了灾区,不先去赈灾,反而先请他们这些青楼主事吃饭。 如此行为,实在是不同寻常。 难不成,这位钦差大人,还准备拿他们开刀不成? 众人小声猜测之间,林时也在差役的带领下大步走进礼厅。 “有劳诸位久等,钦差大人已至!” 差役小声提醒一句,一众主事急忙起身朝林时看过来。 看清林时的刹那,众人都是一愣。 这位钦差大人,年轻得有些过分了! 这样的年轻人,也能成为手握大权的钦差大臣? 众人愣神之间,林时也大步流星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一众主事回神,急忙拱手见礼“吾等小民,见过钦差大人!” “不必多礼,都坐吧!” 林时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而后给了一旁的小厮一个眼神。 小厮会意,转身小跑出门。 不多时,原本是景山府府衙用来招待林时这位钦差的酒菜,便成了林时招待一众青楼主事的宴席。 “诸位先吃着喝着,本公子准备一些东西!” 林时抬起头,淡淡的招呼了一众主事一句。 众人不敢多问,只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子上的饭菜。 林时回过头,对着聆月 吩咐道“取纸笔来!” 聆月一愣,不解道“做什么?” “取来便是!” 林时依旧没有解释。 聆月沉吟一瞬,也不再多问,取来笔墨纸砚,亲自为林时磨墨。 林时提笔沾墨,沉思一瞬,果断在纸上写下《蝶恋花》三个大字。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聆月余光瞥见林时落笔,不由得轻声念了出来,才念完半阙,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场。 “公子好才情!” 她忍不住下意识地夸了林时一句,随后眼中便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公子不是要请这些青楼主事吃饭吗,怎么又写起诗词来了? 虽说这首诗词上佳,堪称绝世之作。 但在这个时候写诗作赋,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林时没有注意到聆月的的疑惑,而是继续落笔,后半阙一气呵成。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聆月看清后半阙的内容,则是瞬间呆愣当场。 “这!” “此诗余是公子所作?”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时,眸中异彩涟连。 那个女子不爱才子! 大梁也有不少所谓的才子,闲来无事便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做些诗词博个才名。 风尘女子最是吃这一套。 一旦某个才子做出一首好诗或是好词,便有无数女子将其编作曲目广为传唱,为青楼实现大笔进账的同时,也让词作者的才子之名更盛。 但今日见了林时的《蝶恋花》,她方知文采风流四字何为。 就凭这首词,陛下即便是给林时授个翰林待诏的清贵职能,也绰绰有余! 聆月震惊之时,林时落笔,吹干墨迹。 第20章 本公子素来喜观歌舞 听见林时发问,聆月顿时回过神来。 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此诗余若是流传出去,恐怕不止是秦楼楚馆之中的美人儿愿向公子自荐枕席。” “哦?” 林时挑了挑眉,笑问道“此言何意!” 聆月正色道“那些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大家闺秀闻此诗余,只怕也少不得想偷偷溜出闺阁,只为见识一下公子是何等的文采风流。” 这话一出,林时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她相信,聆月所言,定能成真。 在他原来的历史时空之中,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便已证明了柳白衣的才能。 聆月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她好奇的问道“公子作此诗余,可是想在士林之中扬名?” “当然不是!” 林时摇摇头,目光投向心不在焉的一众青楼主事,小声问道“你说,这样一首词,能否引起这些青楼主事的争抢?” “能!” 聆月虽然不知道林时要做什么,但她依旧回答得斩钉截铁。 “公子此诗余,在我见过的所有诗词之中,亦是第一流,若是流传到青楼,只怕催生出一位大花魁都绰绰有余,以这些人的品性,不争抢才怪了!” 作为镇景司大统领,聆月同样谈得上见多识广。 她深知一首好诗,一首好词,能在青楼引起多大的轰动,能为一座青楼带来多大的进项。 心思电转间,聆月忽然福至心灵,小声问道“公子可是要售出此诗余?” “差不多吧,不过不是卖,而是送!” 林时小声应了一句,然后轻咳两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一众青楼主事急忙正襟危坐,静待林时开口。 不过,林时并未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宣纸递给聆月,吩咐道“将此诗余送给诸位传阅一番!” 主事们愣住,因为林时这句话,并未压低声音。 一个青楼主事小声问道“钦差大人最近可是有什么新作,需要我等代为传唱?” 林时笑而不答,聆月摸不清林时的用意。 不过,她现在无条件相信林时。 她走下主位,将宣纸递给了坐在最前方的一位青楼主事。 主事伸手接过,一眼便看见了《蝶恋花》三个大字!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他下意识的念出上面的内容,才刚念了一半,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场。 其他人都被他的动作勾起了好奇心。 有心想要凑上前去,又顾忌着林时还在主位上坐着,心里就跟有小猫挠似的,痒得不行。 “好词!” 忽然,那主事厉声大吼。 巨大的声音吓得其他人心肝一颤。 但那主事恍若未觉,而是呼吸粗重,双眼放光的抬起头看着林时,激动道“大人,不知此诗余,大人可愿交给我燕来楼吟唱,只要大人点头,小人保管大人每年多出数千两银子的进账。”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其他主事的不满。 “殷老二,你什么意思,我们可还没看呢。” “就是,你燕来楼胃口未免太大了。” “此乃钦差大人的诗作,理应由吾等一齐鉴赏!” 其他主事纷纷叫嚷起来,此刻,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 这可是钦差大人的诗作,只要内容不是太差,到他们手里随便包装一下,保管大把银钱进账,钦差大人才名远扬。 如此一个能和钦差大人攀上关系的机会,他们岂能拱手让人。 林时没有说话,只是给了聆月一个眼神。 “安静!” 聆月轻喝一声,众人急忙住嘴。 “钦差大人有言,此诗余诸位可随意传阅!” 聆月冷冷地看了那主事一眼,主事急忙将宣纸递给旁人。 很快,大殿之中便响起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此诗余,堪为当世第一流!” “是极,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令人惊艳的诗词了,上一次见,似乎还是文渊阁大学士宋大人的《咏荷》” “好词,真乃绝世好词!” 一群青楼主事们两眼放光,不住地夸赞起来。 作为青楼主事,他们也时常会寻找一些文人才子,为阁中女子写诗作词用以传唱。 因此,他们虽然不会写,可鉴赏的水平还是有的。 就凭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们便愿称此诗余为当世魁首! 见众人因为这首《蝶恋花》震惊得无以复加,林时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诸位,实不相瞒,本官今日邀请诸位来此赴宴,乃是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林时开口了,众人依依不舍的从宣纸上移开目光。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林时笑道“本官素来喜观歌舞,早在郢都之时,便听闻景山府的清倌人与别处不同,不仅貌美,这才艺更是冠绝于大梁诸府。” 这话一出,一众主事顿时愣住。 他们景山府的姑娘,这么厉害吗? 名声都传到京城去了? 一旁的聆月也怔了怔,随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屁话,她用屁股都能想到,肯定是林时现编的。 林时没管众人什么表情,接着说道“所以,本官召集诸位前来,便是想牵个头,与诸位一同举办一场规模空前花魁大会!” “花魁大会?” 一众主事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茫然。 这个词,好新鲜,没听过啊! 一个主事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这花魁大会,何解?” 林时淡笑道“简单来说,便是从诸位手底下的诸多美人之中,选出一位最美花魁!” “最美花魁?” “这怎么选?” 主事们面面相觑。 “本官会令府衙在城外东南西北的空地上,各修建一座巨大的舞台,诸位手下的美人,需上台展示自己的才艺。” “才艺不限于琴棋书画,乐器歌舞,只要是才艺,皆可上台参与评选。” “至于谁来评选,自然是台下观众。” 林时简单的为众人解释了一下花魁大会的规则,一众主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们嗅到了商机,而且是巨大的商机。 第21章 钦差就是财神爷 “最美花魁!” 一众主事呢喃着这四个字,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谁家若能摘得花魁桂冠,岂不是意味着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能力压其他家,成为青楼魁首? 见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林时继续说道“此外,这花魁大会既然为本官牵头,本官自然该有所表示。”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有些疑惑地的看向林时。 林时微微一笑,轻声道“本官自掏腰包,拿出黄金千两,以及这首《蝶恋花》作为彩头,谁若能摘得最美花魁的称号,《蝶恋花》与千两金,自可拿去。” 听见林时还要拿出黄金千里两和这首《蝶恋花》作为奖励,众人瞬间沸腾了。 一个个双目通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派出楼中姑娘参赛! “大人,此花魁大会,必定成为景山府一大盛事,既然吾等作为得利者,这舞台,理当由吾等承建。” 一名主事忽然拍着胸脯,应下了承建舞台之事。 其他人也不甘其后,急忙开口道“大人,我等心知府衙为了赈灾,早已掏空了府库,我等小民虽然位卑,却也愿为国出一份力,舞台之事,我等愿一力承建,还望大人应允!” “是极是极,还请大人成全我等拳拳爱国之心!” 主事们都是人精,岂能不知这花魁大会之中蕴含着巨大的商机。 哪怕他们耗费巨资承建舞台,但这场大会也足以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别的不说,舞台下得设有座位吧。 景山府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难道也要像寻常百姓一样站着看? 再者,既然是评选花魁,想必景山府的权贵,也不会对他们看中的女子吝啬,毕竟,说是说由所有人一同评选,但怎么评选,总得有个章程! 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们便想出了无数种可以赚大钱的法子。 尽管他们心里,对于林时这位钦差大臣不去赈灾,反而来牵头举办花魁大会的行为,感到有些有些怪异。 但只要能赚钱,管他呢! 林时也有些“动容”,急忙起身虚扶“诸位,快快请起!” “诸位既有此心,林某又岂能视而不见,待他日功成回京,定要向陛下阐明诸位心意,快快请起。” 主事们应声而起,看向林时的目光,热切又浓烈,仿佛看见了财神爷。 一名主事当即拱手道“大人欲在我景山府举办此等盛事,小人自当鞍前马后,这便先行离去筹备大会事宜,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诸位拳拳爱国之心,本官深有感触,只愿诸位离去之后,将此盛事之信广而告之,本官无憾矣!” 林时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屁话,心里却是毫无波动。 他相信,官员有爱国之心,百姓有爱国之心,可要说资本家有什么爱国之心,那就是笑话了。 得到林时的应允,一众主事纷纷起身离去。 脚步匆匆的样子,生怕晚了一步,便被众人抢去了赚钱的机会。 目送一众青楼主事离去。 林时也是有些疲惫。 他慵懒的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心,旋即开始沉思起来。 范仲淹的荒政三策,现在已经全部实施下去。 接下来只需要等着他准备举办花魁大会,要在景山府大兴土木,以及限制粮价不得低于一百八十文的消息发酵就行。 因此,对于景山府的灾情,他现在并不担心。 真正让他上心的,还是随时有可能袭来的瘟疫。 进城之时,他便细细观察国府城周边的环境。 虽然还不至于饿殍遍野,可饿死的尸体,以及死在大水之下的动物尸体,也已经开始发酵。 再加上流民聚集在城外,到处都是灾民的排泄物,卫生条件几乎为零。 一旦起了瘟疫,那就是顷刻间席卷景山府,春惠府全境的下场。 而他带来的黄花蒿和大蒜,数量太少,还不足以抑制病菌的滋生。 想到瘟疫肆虐的场景,林时只觉得有些头疼...... ... 与此同时,林时关闭粮仓,不准平价放粮,并限制粮价的消息,也随着官府榜文的张贴迅速在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杜如敬亲自带着人,将榜文张贴得到处都是。 并且很贴心的在榜文后面附上了一句,“这都是钦差大人的命令!” 一时间,整个景 山府城群情激愤,民怨沸腾,百姓们绝望之下,纷纷对着林时破口大骂。 已经有一些百姓拖家带口,准备离开景山府,去往其他地方寻一口吃食。 现在,他们已经绝望了。 本以为钦差大人到来,能够缓解景山府的灾情。 再不济,也能让景山府内的粮商生出忌惮之心,稍微降低那么一丢丢粮价。 可现在,钦差大人非但不让粮商降价,反而关闭了景山府的粮仓。 更是限制粮商不得以低于一百八十文一斗的价格出售粮食。 如此高价,留在景山府还能有什么活路? 对于这些准备离开景山府的百姓,官府也没有阻拦,这些人大多是城中富户,去往别处,也有活路。 而对于绝大多数灾民来说,粮价是一百二十文一斗,还是一百八十文一斗,对他们来说并无区别。 反正他们都买不起。 所以他们也就无所谓离不离去。 就在这两个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以景山府为中心,向周边府县扩散之时。 另一则消息反而更让灾民们关注。 新来的钦差大人要在景山府大兴土木,只要有力气的人,都能去干活。 没钱,但管饭! 对于灾民们来说,钱不钱无所谓。 就眼下这种情况,只要能填饱肚子,别说没钱,哪怕这位钦差大人给他们吃的是麸糠,他们也愿意去干。 因此,消息传开之后,所有灾民一时间竟都在朝着城外一处营寨聚集。 那里,正是招工的地方。 同样,这些消息也传进了景山府城内大大小小的粮商们耳朵里。 小粮商们高兴坏了。 本来一开始知道朝廷派出钦差时,他们还有点惴惴不安。 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给钦差让利的准备,只等钦差一到,便将粮价降低到一百一十五文。 谁曾想这位钦差大人竟然是站他们这头的! 第22章 你大姨妈来了? 林时的三板斧下去,乐坏了景山府的小粮商。 小粮商们加紧了囤粮的速度。 有聪明者,更是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带着商队出了城,准备利用信息差,去往其他地方购粮。 但这个消息落在景山府的几位大粮商耳朵里,却是让他们心里警觉起来。 景山府水灾,境内大大小小的粮商疯狂囤粮。 将市面上的粮食扫荡一空。 但真正的推手,主要还是严,卢,宋,吴这四家。 严,卢,宋,吴,四大家族,俱是盘踞景山府百年的豪族。 景山府境内的粮食买卖,泰半被四家垄断。 景山府遭灾,也属他们四家屯粮最多。 官府限制粮价的消息一出来,四大家族的主事便立即选在了城内一处民居碰头。 严氏家主严元神色凝重道“新来的钦差大人限制粮价下跌的事情,诸位都知晓了吧?” 严元话音落下,另外三人便齐齐点头。 “某听说,这位新来的钦差大人,深得陛下信任,想来也非无能之辈,但限制粮价这一手,却是让某着实摸不着头脑。” 卢氏家主卢遂一头雾水的开口,眼中的迷茫之色几乎化为实质。 闻言,宋氏家主宋诠,精明的双眼之中闪烁几下,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这位钦差大人,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太可能,灾年粮价不上顶,景山府的粮价涨到一百八十文一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依我看来,这位钦差大人更像是想要将粮价限制在一百八十文一斗。” 吴氏家主吴万金缓缓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俱是一愣。 卢遂皱眉问道“吴兄此言何意?” 吴万金沉吟一瞬,摇头道“如今景山府的粮价之所以停留在一百二十文一斗,乃是因为府库之中还有余粮,百姓多多少少也还有点口粮,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粮价飙升。” 严,宋,卢三人又是一愣。 严元挑眉道“吴兄的意思是,那位钦差大人张贴榜文的目的,是为了将最高粮价限制在一百八十文?” 吴万金沉吟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如今府库还有存粮,百姓也还未到山穷水尽,粮价飙升的势头还不明显,可一旦等到府库和百姓再无粮可吃之时,粮价即便飙升到一贯钱一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话一出,三人顿时恍然大悟。 宋诠抚着颌下三缕长须,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位钦差大人倒是个有远见的,将粮价一直限制在一百八十文,总好过将来飙升到数百文,只是,咱们的财路,可就被挡了。” 卢遂皱眉道“也不对吧,某记得那榜文上,似乎还规定了粮价只能涨,不能跌。” “难不成,真是冲咱们来的?” 被卢遂这么一提醒,吴万金也有些不自信了。 林易此举,实在太过反常。 虽说灾年粮价不封顶,涨到一百八十文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以往的灾年,粮价飞涨,也都是粮商囤货居奇的自主行为。 官府主动抬高粮价的情况,即便是他们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遇见。 四人疑惑半晌,都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要不然,我等明日备上厚礼,去探探那位刺史大人的口风?” 严元有些不太自信地开口,道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闻言,宋诠和卢遂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吴万金。 四人之中,吴万金向来以智计百出闻名。 四大家族里,也以吴氏财力最为雄厚。 此次囤粮之事,便是由吴氏牵头主导的。 但吴万金在听完严元的提议之后,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期待的目光。 “吴兄,怎么了?” 卢遂小声开口问道。 吴万金回神,忽然看向严元,问道“你说备上厚礼,去探口风?” “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严元被吴万金看得有些发懵。 吴万金眼睛一亮,对着三人笑问道“三位,你们以为,钦差大人此举,有没有可能,就是为了让咱们投桃报李?” “投桃报李!” 三人一愣,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明悟。 “是了,肯定是这样。” 宋诠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芒,接过吴万金的话道“某听闻,那位钦 差大人还要在景山府大兴土木,显然,这位钦差大人并未为了赈灾而来,而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而来。” 话音落下,四人对视一眼,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 吴万金一锤定音道“如此,便不必等到明日,今夜就遣人给那位钦差大人送去一份厚礼,若是他收下,便证明咱们的猜测为真,若是不收嘛,再想对策......” “有理!” 三人纷纷出声附和,而后四散而去! ...... 府衙内,林时送走一群青楼主事之后,便一直沉思在如何防疫的事情里无法自拔。 聆月立身于一侧,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 如今,林时的各项命令,都已经一丝不苟的传达下去。 她纵然心下担忧,可事已至此,也只得选择相信林时。 但林时现在要举办花魁大会,还要拿出千两黄金来做彩头,这就让她很是头疼。 她可是清楚的知道,林时就是个穷光蛋,他在郢都的衣食住行,花的都是她的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千两黄金,最终还是要她来出。 那可是一千两黄金! 在大梁,一两黄金可兑换白银十两,一两白银可兑换铜钱一千文。 她的月俸才禄米六十石,白银四十两,绫三十匹、绢五十匹,柴禾百斤,折合下来也就一百两银子不到。 千两黄金,那是她十年的俸禄。 她去哪找这么多钱给林时做彩头? 挣扎良久,她不由得暗叹口气,还是决定和林时摊牌。 子!” “怎么了?” 林时回神,一眼便迎上了聆月那张抽成包子状的俏脸。 他不由得疑惑道“你大姨妈来了?” 聆月一愣,“什么大姨妈?” 第23章 升级赌约,粮商的投桃报李 聆月沉默了。 她虽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出于对林时的了解。 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个家伙,吃她的穿她用她的,对她还没有一句好话! 岂有此理! 聆月越想越气,忍不住怒声道“我就是告诉你,那一千两黄金你自己想办法,别问我要,我没钱!” 林时一愣,疑惑道“什么一千两黄金?” “你......” 聆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别给我装傻充愣,总之,我弄不到那么多钱,你自己想办法!” 这话一出,林时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忍不住嘴角一抽,没好气道“在你眼里,难道我林时只会吃软饭?” 聆月斜眼道“难道不是吗?” 林时怒了。 “女人,你欺人太甚!” 聆月冷声道“反正我弄不到那么多钱,花魁大会是你要办的,一千两黄金也是你许诺的,你自己想办法!” 林时不甘示弱道“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你不会以为,本公子真的连一千两黄金都弄不到吧?” 聆月冷冷地看着他,也不接话,但脸上的鄙夷之色已经相当明显。 林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女人,你少看不起人,你信不信,今天晚上就有人上门来给我送礼?” “不信!” 聆月肯定回道。 闻言,林时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容,“要不要再打个赌?” 聆月眉头微皱,问道“赌什么?” 林时歪头笑道“就赌今晚一定会有人给我送钱,而且不会低于一千两黄金!” 这话一出,聆月顿时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鄙夷道“一千两黄金,那可是一万两白银,换做铜钱你知道是多少吗?” “按照我大梁的钱法,一两白银能够兑换一千钱,一千两黄金就是一千万钱,一千万钱,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聆月半点不信,今日她一直跟在林时身边,片刻未曾离开过。 一个初来乍到的钦差大人,谁会上赶着给他送钱? 除非他是财神爷下凡! 这不是开玩笑嘛! 林时笑吟吟地问道“你就说赌不赌?” “赌!” 聆月果断点头。 林时微微颔首,沉声道“明日之前,要是有人给我送钱,而且数额不低于一千两黄金,你就按照当日赌约的结果,服侍我一个月!” 聆月冷声道“可以,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没人给你送钱,你不仅需要履行当日的赌约,还得净身进宫辅助陛下。” “不用三日!” 林时摇摇头,拒绝了聆月的宽限。 聆月一愣,旋即皱眉道“怎么,你这么有把握,还是想明日趁我不备偷偷自尽?” “当然不是,送钱的人,已经来了!” 林时挑了挑眉,示意她看身后。 聆月一头雾水的回头,就见一个密探匆匆走进房门。 她正想开口询问,那密探便率先对着两人一拜。 “见过公子,见过大人!” 林时微微颔首,明知故问道“何事?” 密探急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烫金拜帖,恭敬递给林时。 “回公子,严,宋,崔吴四大粮商遣出下人前来递送拜帖,说是明日想要前来府衙拜会公子,还请公子拨冗一见。” “另外,四大粮商还为公子准备了一些当地特产,以慰公子长途跋涉之苦,特产已经送至府衙后门。” “属下如何回话,还请公子示下!” 林时笑吟吟的接过拜帖,抬起头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一下满脸震惊的聆月一眼。 “如何,你服不服?” 听见林时的魔音,聆月顿时俏脸一白。 但仍是嘴硬道“这也只能证明有人上门给你送礼,价值几何,尚无定论。” 见她还在嘴硬,林时也不惯着她,当即起身笑道“如此,不妨一起去看看。” “看就看正,我不信有人如此大方!” 聆月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不死心地反驳了林时一句。 二人的表现落在前来报信的密探眼里,顿时令他惊愕不已。 不过,大人物的事情,他也不敢多问。 只得轻声询问道“公子可是 要亲自去回话?” 林时点点头,沉声道“带路!” “是!” 密探起身,转身带着林时朝府衙后门而去。 聆月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只是眼中的震惊出卖了她心里的不安。 这些粮商,怎么会真的上赶着给他送礼? 他明明今日才进城啊,什么时候和这些粮商搭上的关系? 难不成,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疑惑间,三人来到府衙后门。 后门处,几口大箱子一字排开,光是看木箱的工艺,便知其中装着的“特产”价值一定不会低。 箱子后面,还站着一个头戴璞帽管家模样的中年文士。 见密探带着一男一女前来,管家心知这便是他要见的正主,急忙上前行礼道。 “小人吴四,添为吴氏府上管家,特来拜会二位钦差大人。” 说着,吴四恭恭敬敬的对着林时和聆月俯身一礼。 林时的目光在吴四带来的几口大箱子上来回扫视一圈,脸上顿时露出神色莫名微笑。 “吴管家不必多礼!” 林时对着他摆摆手,淡淡道“本官听下人说,景山府内的粮商有意拜会本官?” 闻言,吴四急忙起身,恭敬回话道“不敢欺瞒大人,我家老爷知晓大人心系百姓,对大人尤其敬仰,是以想着上门替景山府百姓拜谢大人恩泽,就是不知大人可有时间,这才派小人前来送上拜帖。” 闻言,林时嘴角的笑意更深。 故作沉吟片刻,他笑道“吴老爷既然有这份心,还请吴管家回话一句,就说明日午时,本官在府衙静候吴老爷大驾光临!” 得了林时应允,吴四赶忙点头应下。 “如此,便叨扰大人了,小人告退!” 林时微微颔首,对着身旁的密探吩咐道“替我送送吴管家!” “是!” 密探得令,将吴四从后门送出。 二人一走,林时便一口气将四口箱子全部打开,将所谓的特产裸露在月光下。 第24章 吃你喝你是看得起你,格局大点 聆月快步走到木箱前面。 只见木箱上方铺着一些山参田七之类的珍贵药材,还有一些当地的特产。 她几下将这些特产扒到一边,十块五十两足重的金砖,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险些闪瞎她的眼睛。 她不信邪的将另外三口箱子也掀开,然后,一张俏脸就变得铁青。 “两千两黄金,这些粮商,可真有钱啊!” 她咬牙切齿地自语一句,将一口箱子重重合上。 随即转头看着一脸淡然林时,铁青着脸问道“你和这些粮商究竟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给你送这么重的礼?” 林时从箱子里取出一块金砖在手上掂量一下,笑吟吟地回道“现在知道本公子想要赚钱,有多容易了吧!” 聆月脸色一白,俏脸顿时滚烫。 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对林时的鄙夷感到后悔。 还是因为又赌输了而害羞? 毕竟,按照赌约,她输了,就得连着按照春宫图上的姿势伺候林时一个月。 而春宫图上那些姿势,光是想想,就让她感觉到一阵羞耻! 见聆月不答,林时继续揶揄道“怎么,输不起,你刚才那副嘴脸呢,要不要本公子帮你回忆一下?” 聆月又羞又怒,忍不住别过脸去。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林时这副嘴脸,太令人生气了! 林时笑吟吟道“本公子吃你一点喝你一点,那是看得起你,你竟然还要斤斤计较,一点格局没有,我可告诉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谁要后悔了!” 聆月怒了,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林时,怒道“你得意什么,现在赌约还没结束,我还没输呢,你自己刚才说的,可是在原来的赌约上加注,又没说这是一个单独的赌约。” “啧~” “玩不起就直说!” 林时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语气,令聆月又是气愤又是羞怒。 “也罢,既然让你钻了空子,那就等着赌约完成,到时候一起履行吧,公子让你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林时懒散地开口,随手将手中的金砖丢回箱子里。 闻言,聆月下意识的长舒口气。 只是心里的羞耻心,却并未随着林时这番故作大度的话消散,反而更加浓烈。 她这次,确实是钻了空子。 羞怒片刻,她故意板着脸道“若赌约结束,我自然会履行诺言。” “哦,对了,你还得给我洗一次脚!” 林时忽然哦了一声,斜眼看向聆月问道“给我洗脚,你总不会赖账吧?” 这不信任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聆月的自尊心。 她忍不住怒道“我自然言而有信,不就是洗个脚,洗就洗!” 说着,她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打水来给林时洗脚。 “慢着!” 林时叫住了她。 聆月顿住脚步,回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林时,“你还要怎样?”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现在洗!” 林时瞥了她一眼,淡然道“洗脚先不急,我说的洗脚,也不是你想象中的洗脚,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给你履行承诺的机会。” 聆月双眼冒火,鼓着腮帮子瞪着林易。 林易心里想着聆月换上制服与黑丝,口中说着八号技师为您服务的画面。 嘴上则是吩咐道“这两千两黄金,你叫人来接收一下,拿出一千两,用作花魁大会的彩头,另外一千两,你自己留一百两,剩下换成银子给这次随我前来景山府的兄弟们分一下。” 聆月一愣,这才想起眼前还有两千两黄金。 她眉头微蹙,冷声问道“你要收买人心?” “你想多了!” 林时摇摇头,淡然道“本公子要是想收买人心,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花钱虽然是最直接的一种法子,可对于本公子来说,实在太低级了,本公子还不屑为之。” 听见林时傲娇的屁话,聆月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下。 她沉默一瞬,抬起头问道“理由呢,赏赐下属钱财,总要有个理由吧?” “就当是他们帮我打退老丈人派出来那些贼寇的辛苦费吧,或者你随便编一个也行!” 林时随意的摆摆手,语气也很随意,显然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看着林时随意的样子,聆月的情绪忽然有些不 受控制的复杂起来,她发现,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两千两黄金,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但在这个男人眼里,好像和狗屎差不多。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千两去做彩头,随随便便就能将一千两黄金赏赐部下。 这么多钱,他难道就一点不心动吗? 权位,女色,金钱,这个男人似乎都不感兴趣。 虽说嘴里天天喊着要轻薄自己,可这么多日以来,他对她也没有过什么轻薄之举,最多就是嘴上调戏一下。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有些失落地唤来属下,将这两千两黄金收起。 林时也没在后院多留,双手负后,缓缓踱步而去。 聆月犹豫片刻,选择追上他的脚步。 轻声开口道子,我有个疑问,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林时随口问道“好奇为什么这些粮商出手如此大方?” “不错。” 聆月微微颔首,美眸中浮现出一抹不解。 轻声道“据我所知,林公子祖籍郢都,此前从未到过景山府,更未和这些粮商有什么交集。” “可偏偏,这些粮商一出手便是两千两黄金,出手如此大方,其必定有所图谋,我得如实禀报陛下。” 林时静静地听着聆月说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他顿住脚步,转头笑道“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你只看见了粮商给本公子的送礼,却没有看见本公子给他们的好处。” “公子您,给他们的好处?” 聆月一头雾水。 片刻后,她脑海中灵光闪过,讶异道“莫非是您限制粮价不得低于一百八十文的榜文?” “倒也不算太傻!” “四大粮商,几乎扫荡了景山府一大半的粮食,一斗粮食涨六十文,这可是纯利润,更何况,一百八十文只是底价。” “他们四家合在一块,才给本公子送来两千两黄金,本公子还嫌少呢,明日的宴席,才是重头戏。” 第25章 麸糠,总比树皮草根好吃! 翌日,林时带着聆月早早出了城,来到辛林带人开辟出来的营寨里。 说是营寨,其实就是一块平整出来的空地,周边用木头围成围栏。 辛林正在带着地方团练忙碌,见林时和聆月到来,快步走到二人跟前见礼。 “林公子,大人!” 林时微微颔首,背着手走到一处成型不久的木棚下站定。 木棚里,装着林时从郢都带过来的大蒜和黄花蒿。 “辛林,昨日可有百姓前来报名?” 林时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辛林问道。 辛林一愣,心里明悟过来林时说的是招纳百姓干活的事情。 他急忙躬身回道“回公子的话,报名的百姓暂时还没有,但聚集在营寨附近观望的百姓不少,想必还是心有疑虑。” 林时微微颔首。 沉吟片刻,他轻声吩咐道“你吩咐下去,将营寨分成防疫区,如厕区,食宿区,药品区,不同的区域之间,以屏藩相隔,屏藩周围,撒上生石灰......” 林时口中吐出一连串的名字,听得聆月和辛林一脸懵逼。 见二人疑惑,林时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自古以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将营寨分成几个区,是为了方便管理百姓,亦是为了防治疫病。” 这话一出,聆月和辛林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疫病,这是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词。 这个时代应对疫病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一人患疫杀一人,一村得疫屠一村,物理毁灭传染源。 辛林惊疑不定地问道“公子此举,当真可有效遏制疫病?” 林时摇头道“遏制谈不上,只能说是预防!” “预防?” 辛林和聆月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之色。 预防疫病,闻所未闻! 这位林公子,究竟是何等神仙人物?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的吗? 二人震惊间,林易继续说道“今日午时,修缮府衙翻修道路等所需的一应材料便会到位,你这边,差不多也可以开始招揽百姓了。” 这话一出,辛林顿时朝聆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据他所知,这位钦差大人进城之后,好像也没有叫人去采买建筑材料啊。 怎么今日中午材料就能到位了? 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聆月迎上辛林询问的眼神,只是微微颔首,朝他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她现在大概能猜出来,那些材料会从哪里来。 林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眼神交流,而是继续开口嘱咐辛林一些注意事项。 “你记得去找几口大锅放在药品区,给那些医者使用。” “凡报名进入营寨的百姓,皆需先至药品区喝药,然后至防疫区隔离三天” “三日之后,没有出现发烧、呕吐、腹泻者,便可参与进劳作之中。” “至于如厕区和食宿区,应该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辛林赶忙点头,林时说的这些词,虽然都是他此前从未听过的新词。但其实很好理解,一听名字,便能推测出大概用途。 应下林时所有交代之后,辛林迟疑道“公子,这些事情倒是好办,就是粮食......粮食可能不太够吃啊。” 闻言,林时转头看向聆月,语气平淡问道“粮食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聆月愣神一瞬,忍不住左右打量了一下。 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道“按照公子您的吩咐,其中八十万斤,已经换成二百四十万斤麸糠,另外二十万斤粮食,也运到了城外沱水码头,由镇景司的人手秘密看守。” 林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沉思之色。 辛林和聆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智的没有开口询问。 沉吟半晌,林时轻声开口道“取出十万斤粮食,分给景山府大大小小的官吏,另外十万斤,与麸糠混合,用来当作百姓每日劳作的口粮!” 这话一出,聆月和辛林顿时满脸惊愕。 “你让百姓吃麸糠?” “公子,粮食本来就不多,为何...为何还要给官员分十万斤,此举何意?” 二人一脸错愕,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林时看向聆月,反问道“麸糠,总比草根树皮好吃吧?” 聆月愣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时看向辛林,淡然道“救民先救官,官活了,民才能活,这么简单的道理,辛将军不懂吗?” 辛林不解道“可官,不是还活着吗?” “是还活着!” 林时点点头,继而反问道“可不把官喂饱了,让谁去组织百姓修缮府衙,谁去组织百姓平整农田,翻修道路,清理河道?” 辛林也愣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时再问“你去还是我去,亦或者,让聆月小妞去!?” 辛林浑身一哆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林时平淡道“还不是得靠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去!” “可这本就是官员的本分啊。”一旁的聆月忍不住接话道。 林时转过头,笑问道“天灾面前,大家都在求活,哪来的什么本分?” 聆月蹙眉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是在陈述事实!” 林时居高临下的看着聆月,轻声道“我不分给他们,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贪污,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主动喂饱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卖命呢?” 这话一出,聆月和辛林顿时忍不住心神巨震。 看向林时的眼神,更是像在看一个怪物。 林时这番话,听起来荒诞又怪异,可偏偏,他们挑不出任何错处。 这一刻,二人只觉得,他们多年以来坚守的东西,好像碎了一地。 林时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天色,耸耸肩道“方法我给你们了,要不要做,你们自己做决定,我的客人要到了,先走一步!” 说罢,林时对着聆月安排给他的亲卫招招手,转身大步朝城池走去。 见状,聆月忙从怀中掏出一小块令牌塞进辛林手里。 “辛将军,这是我的手令,可调动城外镇景司人手,林时交代的事情,你速速去办。” “末将明白!” 第26章 鱼儿上钩,粮商上门 聆月神色复杂地小跑着跟上林时。 “公子,你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来景山府之后会发生这些事情?” 听见聆月疑惑的声音,林时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然问道“哪些事情?” 聆月道“就是粮商们会给你送好处,以及,给百姓们吃麸糠......” 林时嘴角一抽,语气平淡道“这些事情都预料不到,你觉得我来景山府干什么?” 聆月一愣,林时却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一行人回到府衙,正好在府衙门口遇见了一脸不爽的杜如敬。 看见林时,杜如敬忍不住冷哼一声,然后拂袖离去。 林时一脸懵逼,不解道“这家伙,吃炸药了?” 话音刚落,一个密探便匆匆迎出门来,脸上还带着某种为难之色。 他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对着两人拱手道“公子,大人,客人......客人到了!” “客人到了就到了呗!” 林时随口应了一句,正欲迈步进门。 密探急忙补充道“客人,客人被府衙的差役拦在了后门,杜大人说,府衙乃是正大光明之地,昨日让一群腌臜之人进门,已是乱了礼数,今日若是再让一群商贾进门,恐国将不国矣。” 林时顿住脚步,有些诧异地看了密探一眼。 他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么一句屁话,就把你们镇住了?” 密探一愣,脸上浮现一抹不解。 一旁的聆月沉着脸道“废物东西,如今府衙的一切皆受公子指挥,既有差役拦路,你们自行解决了便是,一点小事也要上报,镇景司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密探又是一愣,随即神色微变,急忙拱手请罪一句,转身小跑离去。 “镇景司的训练方法,还是不太行!” 林时望着那密探的背影离去,忍不住摇摇头。 聆月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反驳。 “改日我给你弄个特务衙门架构,你回京之后,重新训练一批可用的人手出来吧。” 林时说着,背着手缓缓走进了府衙。 聆月皱了皱眉,也没有多问。 如今,她勉强算是习惯了林时天马行空的做事方法。 总之,且先看看再说。 二人来到府衙礼厅,几个镇景司密探,也领着几位身着麻衣长衫的中年人走进来。 林时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脸上顿时勾勒出一抹微笑。 “久闻严家主,宋家主,吴家主,卢家主乃是景山府有名的大商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林时按照顺序,依次叫出了几人的姓氏。 四人一愣,心中顿时生出一抹警觉。 他们笃定,此前林时从未见过他们,今日却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此人,果真不简单。 四人眼神交汇一瞬,齐齐对着林时拱手道“吾等见过钦差大人,此番前来叨扰,实在失礼,还请大人恕罪。” “四位家主说笑了,还请上座,酒菜马上就来!” 林时招呼了一句,四人急忙恭恭敬敬的走到一旁案几后坐下。 聆月立身于林时身后,虽然心里疑惑,但也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下了林时的面子。 她给了一个伺候的密探一个眼神示意,密探急忙退出房门。 很快,流水一般的美味佳肴上桌。 林时率先倒了一杯酒,对着几人示意一下,旋即笑道“昨日诸位遣人前来送上拜帖,言诸位对本官早有敬仰之心,本官却是不知,诸位究竟是从何处知晓的本官名讳?” 这话一出,严、宋、卢、吴俱是心里一震。 这位钦差大人,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想到昨夜林时收了他们送来的黄金,几人倒也谈不上惶恐。 吴万金对着林时一拱手,沉声道“大人,实不相瞒,小人等乃是听闻大人为景山府民生之事耗尽心力,这才想着前来拜会大人,欲在此事之上,略尽绵薄之力?” “哦?” 林时挑了挑眉,笑问道“此事,还有此事,为何本官不知晓?” 听得林时否认,吴万金心里暗骂了一句狡诈。 面上却是扯出一抹假笑,略显敬仰地笑道“如今外边可都传遍了,说是大人欲要修缮这景山府的府衙,重新铺设城中道路,甚至还要清理河道,平整农田,修缮官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可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啊。 ” “哦!” 林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说起来,本官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见景山府民生凋敝,本官于心不忍,是以与左右提了一嘴,可惜......” 林时说着,脸上露出一副惋惜之色。 吴万金很上道地询问道“大人,可惜什么?” “可惜,本官查阅过景山府府库之后,发现景山府存银已经见底,本官即便是有意恢复民生,也是有心而无力啊!” 林时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顿时引得严、宋、卢、吴四人心里一紧。 很显然,林时这是要狮子大张口啊。 这粮食的价格,果然不是白涨的,这位钦差大人的胃口,显然也不是两千两黄金能够打发的。 聆月站在一旁,看着林时的表演,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明悟。 她或许,已经看懂了林时的涨粮价这一招的操作。 粮价涨不涨,对于灾民来说,其实无所谓,反正卖多少钱,他们都买不起。 但却能让粮商们承林时的情,主动献上林时想要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林时再以管饭为条件,招揽灾民进行劳作,不仅杜绝了灾民聚众作乱的可能性,更是可以恢复景山府的民生。 这些,是聆月目前能想到的。 不过,她总觉得,林时的手段不止这些。 就在聆月心思电转之时,几大粮商也达成了一致。 吴万金开口道“大人心忧景山府民生,实乃令人敬佩,我等世代居于此地,也实不忍见景山府流民遍地,饿殍遍野,大人若是不弃,我等愿为大人免费提供恢复景山府民生所需一应材料,也算为乡梓略尽绵薄之力!” 第27章 女帝之怒 看着林时装模作样的样子。 吴万金心里暗骂不已,脸上依旧是一副敬仰的模样。 “我等岂敢欺瞒大人!” 他摇摇头,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沉声道“小人等人虽位卑言轻,却也心系家国,此番乡梓遭灾,我等亦是痛心不已,只恨自己力薄,不能大庇乡民。” “而今大人携皇命而来,又有大治之心,我等自当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等必不言辞!” 吴万金一番义正言辞的屁话说出来。 林时的眼眶顿时红了。 他动容道“景山府有四位家主这般心系百姓的乡绅豪士所在,真乃国之幸事啊。四位家主雪中送炭之情,本官必定铭记于心。” 吴万金一脸大义道“大人,时间不等人啊!” 林时会意,当即令聆月取来早已准备好的耗材明细,郑重其事地交给吴万金。 “如此,一切就有劳四位家主了。” “还请几位放心,我林时亦非凉薄之人,此番几位为景山府百姓慷慨解囊,本官定会如实回禀陛下。” 林时一脸感动的做出了保证,严、宋、卢、吴四人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吴万金急忙摆手道“大人言重了,此为大人心系百姓,我等亦不过是附之尾骥,岂敢贪功!” 这话一出,林时顿时更加动容,整个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吴万金接着说道“大人,此事,宜早不宜迟,而今正值大治之时,我等不敢怠慢,便就此告辞了。” “我送送几位!” 林时一脸感动的将几人从后门送出府衙。 只是转过身的瞬间,一张脸便已经是平静得看不出半点波澜。 聆月跟在林时身旁,亲眼目睹了林时变脸的瞬间。 她迟疑一瞬,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这些粮商,未免大方得有些过分了,重新整治当地民生建设,所需耗费的钱粮可不算低,他们就这么轻易的给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林时摇摇头,淡淡道“那你觉得,他们为何会如此大方?” 聆月一愣,脸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片刻之后,她心里陡然一惊,忍不住失声道“莫非是,粮价?” 见聆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林时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不错,就是粮价!” “我只限制他们卖粮不得低于一百八十文一斗,可没说不能高于多少钱一斗。” “你看着吧,不出三天,他们一定会将粮价抬上二百文一斗,甚至三百文一斗。” 听见林时如此说,聆月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难以置信道“如今粮价本就居高不下,他们还要抬高粮价,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百姓留啊!” 林时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他们会如此大方,真当他们是什么大善人啊!” 聆月愣神一瞬,迟疑道“可如此下去,景山府的粮价只会越来越高,如今您还有粮食招揽百姓们做工,等到您手里的粮食耗尽,百姓们买不起粮食,又该如何活下去?” “百姓们会有活路的!” 林时依旧没有要给聆月解惑的意思,随口应了一句之后,话锋一转,问道“花魁大会的事情,发酵得如何了?” 听见林时一句话又跳跃到了花魁大会之上,聆月不由得一怔。 好在她早已习惯林时的跳跃性思维。 急忙轻声回道“昨日那些青楼主事自府衙离去之后,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他们招揽人手的速度,比咱们还要快一些,如今景山府东南西北的空地上,已经开始在筹建舞台。” “除此之外,他们还派出了人手,在城内城外大肆造势,看架势,似乎是打算将其打造成为景山府一大盛事。” 听完聆月的禀报,林时淡然一笑,忍不住感慨道“果然还是财帛动人心啊!” 聆月有些不解道“难道这花魁大会,还能赚钱不成?” 林时摇摇头,没有说话。 聆月皱了皱眉,也没有追问,她迟疑道“公子,如今您吩咐之事,已经尽数安排下去,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公子示下!” 林时道“什么也不用做,等就是了!” “等?” “没错,等,最多半个月,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 林时胸有成竹地咧嘴一笑,旋即转身进了屋子。 ...... 郢都 ,太和宫,垂拱殿。 姬玲珑正在奋笔疾书的处理政务,即便宫女已经数次提醒她该用午膳了,她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如今大梁内忧外患,民生凋敝,天灾人祸不断,已经真正的到了风雨飘摇之际。 作为大梁立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子皇帝,她登基为帝,本就饱受诟病。 大梁那些个宗室子弟,对她的皇位虎视眈眈。 北魏,南齐也嘲笑大梁无人,让女子登基为帝,屡次兴兵犯边。 若非先帝驾崩之时,亲手将兵权交到了她的手里,只怕她还未登基,便已经死于各种算计之下。 因此,她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唯有勤政,唯有呕心沥血,唯有向天下人证明,女子为帝,亦能做出一番皇图霸业,女子为帝,亦不比男子差。 如此,才能令风雨飘摇的大梁回归正轨。 忽然,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名镇景司密探快步走进大殿,屈膝下跪,神色凝重道“陛下,六百里急报,前往荆南巡视的钦差队伍,于新安县六合镇遭遇流寇袭击!” “什么?” 姬玲珑倏然起身,眼中瞬间充斥着沸腾的杀意。 “好胆,哪来的乱臣贼子,胆敢截杀朝廷钦差?” 密探被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心神一颤,急忙从袖子里取出密报呈上。 姬玲珑袖子一扫,密报瞬间落到她手里。 她打开仔细看了一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朕的大梁,已经乱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愤怒的将密报摔在地上,看着一旁已经被她怒火吓瑟瑟发抖的宫人厉声喝道“传朕口谕,召集在朝五品以上官员议事!” 第28章 民怨沸腾之下的欣欣向荣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随着这些时日的发酵,景山府的粮价也终于突破了两百文大关,涨到了二百三十文一斗。 景山府大大小小的粮商,疯狂扫荡景山府周边的粮食。 欲藉此机会狠狠的大赚一笔。 那些拖家带口离开景山府的人,也将景山府粮价疯涨的消息,带去了更远的地方。 一场粮价疯涨的盛宴,令整个荆南所有的粮商都疯狂了。 越来越多的粮商以高价扫荡市面上本就不多的存粮,通过水路,以最快的速度运到了景山府境内。 生怕来得晚一点,便错过了这场饕餮盛宴。 如今的沱水码头上,每日都有无数的商船来来往往。 一些粮商的粮食刚刚到码头上,便被本地粮商以更高的价格收走。 在利益面前,这些商人已经彻底疯狂。 与此同时,景山府内对林时的咒骂声也日益疯涨。 无数百姓每日里睡醒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指着府衙的方向大骂林时一通。 骂他鱼肉百姓,骂他官商勾结,什么难听骂什么。 商人也在百姓们咒骂的范畴之内。 不过,百姓们越咒骂,他们越开心。 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景山府浩浩荡荡的基建工程,也同样在紧锣密鼓的展开。 一时间,整个府城内外,到处都是出卖苦力的民夫。 整个景山府内外,也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城内,街道被掀翻,府衙被拆解,河道被分流。 城外,无数的老弱妇孺拿着锄头和板车,修整景山府通往外界的官道,平整被大水冲毁的农田。 若是忽略粮食的价格,当真是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城中各大青楼也没让林时失望。 每天傍晚时分,城外的四座大舞台便灯火通明,无数貌美的歌姬在舞台上手段齐出,只为博观众一票。 其中不乏大放异彩之辈,引得围观的众人称赞不已。 各大青楼很鸡贼的只在每座舞台下设置了五十个座位。 光靠卖这些座位的票价,便已是令他们赚得盆满不满,更遑论这些有钱人对台上女子的打赏,一掷千金者也不少。 百姓们劳累一天,对于这样能够放松身心的节目,自然也是追捧得紧。 人一多,各类吃食小摊和苦力也就如潮水一般涌现。 越来越多的人口朝着景山府聚集,景山府俨然有着成为荆南人口中心的趋势。 傍晚,聆月和林时乔装打扮,在同样乔装打扮过后的镇景司密探的护卫下,缩在围观花魁大赛的人群之中。 林时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正在表演才艺的女子。 聆月则是一脸凝重的给林时禀着种种消息。 “公子,郢都传来消息,户部侍郎萧至道前些日子被拿下了大狱,罪名是勾结流寇截杀钦差,有谋反之嫌,如今正在由三司进行审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坐实谋反的罪名。” 聆月嘴里说着萧至道下狱的消息,脊背忍不住有些发凉。 虽然林时早就给她剖析过连环计的所有环节,但此前,她对于温彦是否会如林时设想那般,对萧至道赶尽杀绝,心里依旧存疑。 毕竟,谁敢保证,事情一定会按照林时的设计去发展? 可直到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她才真正体会到这个毒计的真正厉害之处。 这是真正算透了人性之恶的计谋。 让温彦明知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却也心甘情愿被当成刀子的计谋。 因为,朝堂之争,亦是利益之争。 很快,聆月说完了郢都传来的消息。 她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林时的表情,却见林时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美人。 仿佛萧至道入狱,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着林时的表现,聆月心里顿时浮现出四个大字“荣辱不惊。” 换做旁人,能一计算计一位朝堂三品大员,不说激动得手舞足蹈,只怕也会忍不住自得。 可偏偏林时,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就在聆月看着林时怔怔出神之时,林时感觉到耳边没了声音,不由得回过头来询问道“这就完了?” 聆月回神,急忙摇头。 “那就接着说啊!” 林时催促了一句,目光继续转向了远处的舞台。 聆月定了定神,急忙开口道“这些日子,景山府的粮价已经接近三百文,并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无数的外地商人被景山府的粮价吸引,纷纷自外地运粮食而来,欲大赚一笔,如今,城外的沱水码头已经不堪重负。” “杜大人组织了一些人手,欲在原址之上扩张码头,以期接纳更多的粮商。” 林时微微颔首道“扩建码头,这是好事啊,还有吗?” “还有!” 聆月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迟疑之色。 林时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 聆月欲言又止片刻,叹息道“咱们手中的粮食,不多了,哪怕辛林将军已经将麸糠混粮的数量固定在每日一人半斤,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景山府,粮食的消耗速度还是很快。” “若是,若是按照现在的速度消耗,只怕,只怕最多还能撑三日。” 聆月一脸黯然的说完这个噩耗,本以为林时肯定会因此大惊失色。 却是没料到,林时竟然连脸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忍不住蹙眉道“公子,粮商们等的就是咱们的粮食吃完,一旦咱们带来的粮食吃完,只怕粮价立即便会突破到三百文一斗,您就一点不担心吗?” 林时有些诧异地看了聆月一眼,“我为什么要担忧?” 聆月难以置信道“咱们的粮食要吃完了啊!” 林时无所谓道“吃完就吃完呗!” 聆月不解道“百姓们怎么办?” 林时摇摇头,诧异问道“你觉得,现在景山府还缺粮食吗?” “什么意思?” 聆月一愣,美眸中浮现不解。 林时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傻逼,随即吩咐道“你安排几个人,将咱们粮食只够吃三天的消息散布出去,尤其是要传到各大粮商耳朵里去,让他们明日便将粮价抬到三百文。” 第29章 粮商贪婪,最后的狂欢 “当然是认真的!” 林时很认真的点点头,他布局多日,等的就是这一天,怎么可能不认真。 聆月美眸之中浮现一抹惊愕。 时至今日,她虽然已经接受了林时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可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将粮价抬升到三百文一斗,怎么看,都有点自寻死路的感觉。 林时也懒得多解释什么。 吩咐完聆月之后,继续转头观看花魁大赛。 聆月愕然良久,最终还是唤来密探将林时的安排吩咐下去,事到如今,她除了相信林时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随着密探的动作。 很快,林时手中的粮食即将吃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景山府。 知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景山府各大粮商便非常默契地聚集到了一块。 一处民居里,吴万金坐在主位上。 严元,宋诠,卢遂三人陪坐次席,大厅里大大小小的粮商正在交头接耳。 “咳咳!” 吴万金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他沉声道“诸位,钦差大人手中的粮食即将耗尽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吧?” 一群粮商齐齐点头,眼中迸发出无尽的贪婪之色。 他们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吴万金毫不抑制眼中的贪婪之色,哈哈大笑道“赈灾粮耗尽了,现在,轮到咱们赚钱了。” 这话一出,一群大大小小的粮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今,朝廷的赈灾粮耗尽,景山府市面上的粮食也被他们扫荡一空。 整个景山府百姓手中,已经没有了一粒多余的粮食。 那是十数万百姓啊。 每日需要消耗的粮食,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既然朝廷没有粮食,那这泼天的富贵,可就轮到他们了。 吴万金咧嘴笑道“诸位,我等只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子孙后代都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粮商们的目光陡然变得热切起来。 一些小粮商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纷纷起身对着吴万金行礼道“我等愿以吴家主马首是瞻,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吴家主直言。” 看着众人恭敬的样子,吴万金忍不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既然诸位抬爱,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作为商人,他现在不缺钱,最大的渴望,就是权力。 他实在太想进步了。 可惜,大梁的官都傲,他一个商人,想要插足士林,实在不得其门。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这一次收割完毕,他的财富必将再上几个台阶。 等到他的财富,足以动摇整个景山府根基之时,就是他踏入权力的门槛之时。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顿时火热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倏然起身,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对着一众粮商沉声道“还请诸位与老夫齐心协力,明日便将粮价抬升到三百文一斗!” 听见三百文一斗这个数字,粮商们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激动,当即起身齐声道“我等愿以吴家主马首是瞻!” “好!” 吴万金大喝了一声。 目光再次环视众人,沉声问道“如何放粮,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等明白!” 粮商们齐声回答,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笑意。 怎么放粮,当然是限制百姓购粮,等到粮价达到临界点,再一次性放粮。 这些操作,他们熟得很! 吴万金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如此,诸位这就去准备吧,能否功成,就看明日!” “是!” 粮商们点头应是,怀抱着激动的心情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 郢都,太和宫,垂拱殿。 姬聆珑刚刚处理完今日的公务,正在用汤匙小口小口的吃着宫人奉上的银耳羹。 她吃东西的仪态很优雅。 只是,再优雅的仪态,也难掩她脸上的疲态。 这些日子,她可以说是精疲力竭,心寒至极。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最为倚重的老臣之一,两朝老臣萧至道,竟然会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以堂堂三品大员之尊,勾结贼寇截杀她这位新皇帝亲自委派的钦差。 此般恶劣之行径。 别说大梁立国以 来闻所未闻。 就算是放眼三国,放眼历朝历代,亦是凤毛麟角,堪称骇人听闻。 面对温彦拿出来的如山铁证,她即便有心袒护,也没有办法为萧至道开脱。 以至于连带着她这个皇帝,都成了笑话。 那些早就不满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的姬姓宗室,更是以此事为攻歼她的借口。 尤其是那几位有太祖血脉的堂叔,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就差没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她让出皇位了。 一面要上心国中的天灾人祸,一边要应对边境之上与北魏南齐的争端,一边还要处理朝堂之上的党争,现在更是连宗室都弃她而去。 饶是她再坚强,此时也只感觉到心力憔悴。 她默默的喝完银耳羹,便坐在桌子上发起了呆。 每日里,她唯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 良久之后,一旁的宫人忍不住上前,小声提醒道“陛下,夜深了,该安寝了。” 姬玲珑回过神来,这才惊觉已是三更时分。 她点点头,正欲命人宽衣沐浴,门前忽然传来太监的长奏。 “陛下,镇景司旗官李忠求见!” 姬聆珑一愣,李忠,她记得这个人,正是聆月带去景山府的密探之一。 林时出发去景山府之后,聆月一直是以七日为期,给她上奏密报。 如今距离上一次奏报传来,也不过六日时间。 也就是说,这封密报本该是明日才能抵达郢都,可现在,提前了一日。 “难道是景山府有消息了?” 她喃喃自语一句,大手一挥道“宣!” 落音落下,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走进大殿。 “臣李忠,见过陛下!” 李忠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 姬玲珑随口道“免礼!” 李忠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封密报,恭敬道“陛下,此为统领大人亲笔手书,还请陛下阅览。” 殿中伺候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接过,递到了姬玲珑手里。 第30章 女帝的怒火 “竖子!” “安敢如此鱼肉百姓?” 姬玲珑拍案而起,脸色变了又变,眸中怒火升腾。 “陛下息怒!” 李忠急忙跪倒在地,随侍的宫人也是急忙跪下。 “息怒,让朕怎么息怒!” 姬玲珑恶狠狠地将手中的密报砸在地上,怒声道“好一个林时,官商勾结也就罢了,谁给他的胆子将粮价抬得这么高,如此罔顾国法,该杀!” 见女帝怒火升腾,似乎下一秒就要下令诛杀林时。 李忠急忙开口道“陛下容禀,钦差大人有言,半个月之内,粮价不降,他便自裁谢罪!” “大言不惭,狂徒!” 姬玲珑怒声咒骂一句,心中怒火更甚。 这个林时,竟敢如此鱼肉百姓,他难道不怕激起民怨吗?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了他的鬼话,派他去处理景山府和春惠府的灾情。 简直,岂有此理。 姬玲珑越想越怒,一双眸子刹那间变得血红。 “传朕口谕,速速......” 姬玲珑怒声开口,欲下令将林时拿回郢都问罪,却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 “陛下~” 宫人凄厉的喊声在耳边回荡,她却是已经来不及有所回应,整个人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太医,快传太医!” 宫人们乱作一团,一时间整座大殿如狼奔豕突。 李忠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慌了神。 鬼使神差的,他第一个动作不是奔向倒地的陛下,而是一个前倾将密报捡了起来。 下一秒,他福至心灵,急忙厉声大喝道“先将陛下扶到寝宫,速速去请太医前来,所有人不得泄露陛下累倒的消息!” 李忠这一嗓子,成功令整个大殿为之一寂。 宫人们慌了神,陡然听见这句话,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几个宫女上前搀扶姬玲珑进入寝宫,几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请太医,其他人则是第一时间关闭了太和殿大门。 不多时,几个小太监拖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去而复返。 老太医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么着急将老夫......” 话未说完,就听得一旁的小太监语气急促道“陛下晕倒了!” “什么?” 老太医神色一变,急忙快步走进寝宫。 李忠适时的大喝一声,“都让开,太医来了!” 一群守在姬玲珑窗前的宫女太监急忙散开。 老太医来不及擦汗,急忙开始给姬玲珑整治。 李忠一脸紧张地问道“刘太医,陛下怎么样?” 其他人也是满脸惊慌到地看着刘太医给姬玲珑把脉。 片刻之后,刘太医脸上的凝重之色收敛,忍不住长出口气。 “还好,陛下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待老夫施针,逼出陛下淤积在胸口的那一口淤血就没事了。” 听闻刘太医此言,众人忍不住齐齐松了口气,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劫后余生之色。 刘太医说完,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开始施针。 他隔着衣衫,准确地将银针插进了姬玲珑胸口上的天池穴。 刹那间,姬玲珑从床上坐起,侧身吐出一口黑血,随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神色狰狞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女帝的威严。 她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忍不住出声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见姬玲珑清醒过来,刘太医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他沉声道“陛下这是操劳过度,导致身体不堪重负,再加上急火攻心,心头淤积了一口郁气,这才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姬玲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张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她喘匀了气,对着一众宫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宫人们面面相觑,缓缓退出寝宫。 遣散宫人,她对着刘太医挥挥手“有劳刘太医,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李忠快步上前,沉声道“陛下,如今您的身体有恙,依臣看来,还是令刘太医随侍较好。” 姬玲珑的目光移向李忠,正欲询问。 李忠便继续开口道“陛下放心,臣已经令人封锁了消息,今日伺候陛下的宫人,除了去请太医的几位内侍,其他人都未曾离开过大殿半步。” “做得不错 !” 姬玲珑微微颔首,如释重负的夸赞了李忠一句。 刘太医人老成精,见这架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即拿起药箱,走到角落里开始数银针玩。 姬玲珑问道“李忠,密报呢?” “在臣手里!” 李忠从袖子里掏出密报,呈奏上去。 姬玲珑深吸口气,继续打开密探细细看了起来。 刚才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让她急火攻心。 此时细细看来,林时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地落在她眼里,让她忍不住又是一阵怒火升腾。 所幸密报最后面,还有聆月的奏报。 聆月的奏报里,同样言明了林时承诺半个月之内让粮价恢复正常的事情,并很罕见地为林时求了一句情。 恳请她给林时半个月时间,看看林时究竟能否创造奇迹。 看完密报的全部内容,姬玲珑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她冷声问道“景山府的官员,没有弹劾林时的奏折呈上吗?” 李忠急忙回道“回陛下,有,只不过景山府官员弹劾钦差大人的奏折走的是官道,要慢一些。” 姬玲珑点点头,一脸疲惫地闭上眼睛。 半晌之后,她忽然咬牙道“你速速带人,将景山府官员弹劾林时的奏折截下,万不可让奏折进入御史台。” 李忠一愣,试探着询问道“陛下,那钦差大人那边......” “你从景山府千里之遥赶回郢都,再赶回景山府,半个月时间早就过去,朕就算想做什么也晚了,木已成舟,索性给他半个月时间,看看他说的奇迹,究竟如何呈现。” 姬玲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出这个决定。 言语间压抑的怒火,令李忠这样从生死之中打滚出来的汉子,都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 他刚想应是,便听得姬玲珑继续说道“你截下奏折之后,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景山府,若林时所言成真,再将弹劾林时的奏折呈送御史台。” 第31章 天凉了,该让粮商们破产了 “天亮了,狂欢开始了!” 景山府高耸的箭楼之上,林时静静的俯视着这座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城池,城池上空,小雨淅淅沥沥,带着一丝丝凉意。 聆月和杜如敬一左一右站在林时身后。 听见林时的自语,二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聆月上前一步,顺着林时的视线看去,忍不住蹙眉道“公子,今日景山府的粮价一定会突破三百文每斗,按照那些奸商的性子,说不定会将价格炒得更高,您究竟要如何降低粮价?” 聆月的话音落下之后,林时耳边便响起一声冷哼。 杜如敬阴沉着脸道“三百文一斗的粮价,本官为官三十余年,闻所未闻,钦差大人好大的手笔,如此泼天的富贵,就这么送给了一群满身铜臭的商贾之辈。” 林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有回答聆月的疑问,更未因杜如敬的讽刺心里生出什么波澜。 他只是静静的调转了方向,走到箭楼的另一侧,目光看向了城外的沱水码头。 如今,沱水码头经过一番扩建之后,已经足以容纳六百石左右的商船上千艘。 但即便如此,沱水码头,仍旧不堪重负,在码头之外的河道里,还有源源不断的商船涌来。 这些商船,都是闻风而来的外地粮商。 足足雇佣了数千名劳工在码头之上劳作,即便是小雨淅淅,码头上依旧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管劳工们卸货的速度有多快,仍旧赶不上新货来临的速度。 聆月的目光移向码头上热火朝天的景象。 心里瞬间回想起昨夜林时那句“景山府早就不缺粮了。” 看着码头上忙碌的场景,她也确实感受到了景山府粮食堆积如山的盛况。 但是.......那些粮食不属于百姓,也不属于官府。 而是属于,那些商人! 她实在想不到,林时究竟要用什么法子,将粮商的粮食低价变成百姓和官府的粮食。 毕竟,商人之所以是商人,就是因为商人逐利。 这些粮商,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们不可能做亏本生意,也不可能大发善心。 杜如敬也看见了码头上那堆积如山的粮食。 他有些不屑的扫视林时一眼,略带嘲弄地讽刺道“林大人该不会是打算出动大军,去抢夺这些商人的粮食,来分给百姓果腹吧?” “有何不可呢?” 林时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如敬。 迎上林时的笑脸,杜如敬的脸色顿时一变,心里更是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这个竖子,该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 纵观林时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说是胆大包天也不为过。 世俗中的礼数,教条,对于他来说似乎就是狗屁。 这个世界上,似乎还真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 想到大军出动抢夺商人粮食的后果,杜如敬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 他惊疑不定地开口道“林大人,事到如今,你还不肯透露你的全盘谋划吗?” 林时微微一笑,正想开口说话,两道人影忽然匆匆跑上箭楼。 “钦差大人,府君,粮商们开仓放粮了!” 二人身着府衙差役的服饰,正是受林时之命去驻守各大粮商商铺的皂吏。 他们气喘吁吁的小跑到三人面前,连额头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擦去。 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今日,今日...粮食的挂牌价,正是三百文。” 听见粮价果然突破了三百文一斗,聆月和杜如敬都忍不住神色微变。 独独林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伸出手,感受着淅淅雨滴带来的凉意,不由得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天凉了,该让粮商们破产了!” 听见林时的自语,聆月和杜如敬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满是不解。 林时淡淡的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起,景山府实行限粮令。” “限粮令?” 杜如敬和聆月一愣,旋即脸色微沉。 前些日子,就是因为林时的一封限粮令,一下子将粮价从一百二十文抬升到了一百八十文一斗。 如今又要发布限粮令,林时是觉得百姓们还不够绝望吗? 林时没管二人的表情,淡淡解释道“这次的限粮令,乃是限制粮食不许出城的严令。” 聆月和杜如敬倏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传令 辛林,命他即刻带兵,封锁景山府通往各处的官道,以及,沱水航道!” “自今日起,景山府只许进,不许出。” 林时的命令一道道下达,聆月和杜如敬眼中也逐渐充斥起浓烈的骇然之色。 “另外,府衙可以开仓放粮了。” “以每斗二十文的价格平售,凡购粮者,需以户为单位登记在册,每日限购粮食一斗,三日内,不得复购。” “再让人传出消息去,府衙以三十文一斗的价格,大量收购粮食,以两百石起购。” 林时的语气异常平静。 可听在聆月和杜如敬耳朵里,却是让他们忍不住遍体生寒。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他们终于明白了。 想明白一切之后,聆月强压心中的骇然,果断飞身跃下城墙,直奔辛林的营寨而去。 “好一招釜底抽薪的绝户计!” 杜如敬一脸骇然的看着林时。 直至此刻,听得林时那一道道严令,他才惊觉,原来,所有人都落入了林时的算计之中。 景山府百姓,官员,本地粮商,以及那些外地粮商,都是林时的猎物。 林时微微一笑,看向杜如敬,认真解释道“杜大人说漏了,还有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无中生有......另外,这依旧是连环计,倒也没有绝户计那么恶毒。” 杜如敬蹭蹭蹭地后退几步,一张老脸之上满是惊恐之色。 “林大人如此作为,就不怕这些粮商破釜沉舟吗?” “破釜沉舟?” 林时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他摇摇头,指着城墙之下,笑问道“杜大人且看,那是什么?” 杜如敬下意识地顺着林时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骇然无比。 只见城外营寨,足足五百铁骑亲率领数千团练,以奔雷之势四散开来。 第32章 大势倾轧在即 “砰砰砰~” “府衙开仓放粮了,二十文一斗,大家快去买啊!” 景山府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手提铜锣的皂吏,他们不断地敲响铜锣,引起百姓的注意。 而后大声喊出已经张贴得到处都是的榜文上的内容。 刹那间,景山府城内的百姓沸腾了。 “府衙开仓放粮了?” “二十文一斗?” “天老爷啊,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无数百姓连滚带爬的跑出家门,哭天喊地的直奔府衙而去。 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混乱的人群。 与此同时,府衙粮仓所在之地,全副武装的数百团练已经占据了街道两侧。 “我先来的,我先买!” “我家中老人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先卖给我吧!” “别挤,后面的人别挤啊!” 百姓们哭着喊着,不断地朝粮仓拥挤过去。 但往往还未挤到粮仓前,便被维持秩序的团练一顿乱棍打散。 “砰砰砰~” “别抢,人人都有,先登记!” 府衙的差役脸上雨水混杂着汗水,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敲着铜锣维持秩序。 但此刻,早已疯狂的百姓们,哪里还顾得上他。 只是不断的朝前面挤过去,又被团练们一通乱棍打散开来。 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棍棒,百姓们的理智终于回归,急忙争先恐后的前去排队,生怕再挨上一棍子。 粮仓对面的一座阁楼上,林时静静的看着眼前百姓们争抢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身后,杜如敬和聆月一左一右并列。 只是,二人脸上的表情就不似林时那般淡然。 杜如敬看着街道上争抢的百姓,脸上满是沉痛之色,聆月则是若有所思。 三人静默片刻,聆月率先上前和林时并肩。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公子,府衙开仓放粮,以平价抛售,万一粮商们捂紧口袋,不肯跟风怎么办?” 林时还未说话,一旁的杜如敬便率先开口道“不会的,粮商们一定会低价放粮的,说不定价格要比府衙粮仓还低。” “哦?” 聆月一愣,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 “杜大人如此笃定?” 杜如敬微微颔首,有些敬仰地看了林时一眼。 随即小声解释道“我大梁地处蜀中膏腴之地,水网密闭,土地肥沃,历来便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闻言,聆月不由得皱起眉头,不解道“这和粮商们会不会低价抛售粮食有何关联?” “有关联,大有关联!” 杜如敬摇摇头,抚着胡须道“这说明,我大梁国内整体是没有缺粮之忧的。” 聆月若有所思。 杜如敬继续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大梁整体不缺粮,真正缺粮的,唯有遭了灾的景山府与春惠府两地。” “而林大人,先是故意抬高粮价,利用人性的贪婪,吸引四面八方的粮商将粮食运来,再以限制粮食出城的严令,规定景山府只能进不能出。” “如此一来,被景山府高粮价吸引过来的粮商只会越来越多,但景山府拢共只有十余万灾民,根本就吃不完这么多粮食。” 聆月还是不解,她疑惑道“可即便如此,粮商们若是将粮食篡在手里,不肯低价放粮,这些粮食也还是和百姓没有任何关系啊。” 杜如敬摇头道“一定会有人先忍不住的。” 聆月问“为什么?” “因为,这些粮商不可能齐心!” 林时转过身,给聆月解释了一句。 见林时开口,杜如敬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巴,将解释的机会让给了林时。 林时径直走到一旁的桌子后面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凉茶品着。 聆月快步走到他对面坐下,询问道“你怎知这些粮商不可能齐心?” “这些粮商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林时放下茶杯,淡然道“粮商也分很多种,有的粮商,是想用手里的余钱,转运粮食到景山府准备大赚一笔。” “而有的粮商,是压上了全部身家,打算赌一个荣华富贵,这两种人,心态完全不同。” “手里有闲钱的人,才能耐得住性子,好比景山府四大粮商,他们家大业大,自然不会短时间内放粮。” “但那些赌上全部身家的人可就未必了,须知从外地运粮 来景山府的路可不好走。” “而且许多人都是从外地高价收粮来倒卖,这一路上的人吃马嚼的,那都是成本。” “粮食在手上多放一日,他们的成本就高上一分。” “更关键的是,我不许他们出城,他们就只能选择在景山府卖粮食。” “现在卖,有府衙托底,他们还不至于亏太多,等到两三个月之后,朝廷的秋税上来,粮食可就彻底砸他们手里了。” “原来如此!” 聆月恍然大悟,看向林时的目光,陡然间多出几分让人难以理解的色彩。 “恐怕不止如此吧?” 杜如敬也走到二人身前坐下。 “哦?” 林时挑了挑眉,笑问道“杜大人有话要说?” 杜如敬提起茶壶,先给林时甄满茶水,这才沉声道“如果下官没猜错的话,城外那些外地粮商里,应该也有大人的人手吧?” 这话一出,林时看着杜如敬的眼神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杜大人怎么看出来的?” 杜如敬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缓缓开口道“以大人的手段,不可能算不到粮商们极有可能抱团取暖,而针对粮商们抱团取暖,最好的方式,便是在粮商内部安插叛徒。” 杜如敬语气低沉地说出了心里的猜测。 在林时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手段上,他看得比聆月还要更透一些。 毕竟,聆月是骤然身居高位,不懂人心,他却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见过了太多人性的阴暗面。 如今,林时下令让府衙放粮,大多数粮商一定会本能的选择观望。 但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一个人率先带头,那些早就因为成本高昂无法负担的外地粮商,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跟上。 这是大势,供过于求的大势。 即便在景山府四大家族能够团结城中大大小小的粮商,但在外地粮商的大势倾轧之下,他们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毕竟,秋收要到了! 第33章 我手上的兵,就是规矩 林时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如敬,没有说话。 但有时候,答案不一定要说出来,沉默,本身也是一种答案。 聆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林时,“你什么时候在粮商里安插了人手,为什么我不知道?” 林时没有回答聆月的问题。 而是看着杜如敬笑问道“既然杜大人已经猜到了本公子的后手,不妨再猜猜,那些粮商接下来会做什么?”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杜如敬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如果下官猜得不错,以四大家族为首的粮商,一定会派出人手,大肆扫荡府衙放出的粮食。 说不定现在在下方排队的百姓里,就有不少四大家族的和本地粮商的人手。 并且,下官若是本地粮商,一定会在百姓之中散布府衙粮仓粮食不多的消息,想法子大规模的引起城中百姓的骚乱,让整个景山府城乱起来。” 林时笑了,笑得很开怀。 “你倒是像个官儿。” 杜如敬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摇头道“下官这个官,也做得不合格,此时说来,不过是马后炮罢了,大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是真正的雷霆手段。” 聆月一脸惊异的看着眼前谈话的二人。 她看得出来,杜如敬应该是被林时的手段彻底折服了。 可他们说的话,却是让她有些一知半解。 为什么杜如敬一看林时的手段,就能猜出来他的后手,还能猜出粮商们后续的动作。 为什么她猜不出来? 难道,她真的很蠢? 林时望着一脸惭愧的杜如敬,继续问道“杜大人既然已经知晓粮商会如此作为,可有什么应对的手段?” 杜如敬一愣,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道“若是让下官来应对,定然会选择杀鸡儆猴,寻个由头将其中一家的骨干人物拿下大狱,如此一来,其中一家必定分身乏术,四大家族的联盟也就不攻自破,只是......” 说到一半,杜如敬忽然有些迟疑起来。 聆月追问道“只是什么?” 杜如敬沉默一瞬,摇头道“只是四大家族任意一家,在景山府都是根深蒂固的存在,在朝中的根基也不浅,固然下官手中有不少四大家族鱼肉乡里巧取豪夺的罪证,可一旦如此作为,这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听完杜如敬的担忧,聆月也沉默了。 这就是大梁举孝廉选才制度的弊端,每一个官员背后,必定催生一个根深蒂固的家族。 这些家族,在地方上叫做士绅豪强。 他们在朝中有人撑腰,便不断的侵吞当地百姓的生存空间,百姓们告到官府也没用,因为官府的官吏,也要维持他们的既得利益。 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子,由此在大梁境内催生了许多门阀世家。 他们把控着晋升渠道,以至于连大梁朝历代帝王,都不得不对他们做出让步,默许了皇权不下县的隐藏规则。 若非兵权还牢牢的把控在历代帝王手里,只怕如今的大梁,早就成了这些世家门阀的天下。 看着两人忧心忡忡的表情,林时忍不住又笑了。 二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林时。 聆月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林时笑吟吟地说道“我笑你们不知变通!” “什么意思?” 聆月和杜如敬脸上齐齐露出疑惑之色。 林时陡然变脸,一脸淡漠道“既然在规则之内搬不倒他们,那就在规则之外扳倒他们不就行了?” “规则之外?” 二人一愣,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林时看着杜如敬,淡淡的问道“他们在朝中有靠山,那就连他们的靠山一起除掉便是,斩草除根的道理,还用我多说吗?” “斩草除根?” 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瞬间露出骇然之色。 林时笑吟吟的说道“本官接到热心群众的举报,景山府宋氏与北魏南齐两国联系密切,此次景山府粮价暴涨,便是宋氏受两国指使,欲以抬高粮价,令景山府生乱,以削弱我大梁国力。” “本官切以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杜大人以为呢?” 林时话音落下的瞬间,杜如敬和聆月顿时神色大变。 杜如敬神色骇然道“大人不合规矩啊,国家自有礼仪法度,这这这......” “规矩?” 林时转过头,看着窗外那些手持棍棒,身着皮甲,腰悬横刀的团练,脸色瞬间淡漠下来。 “本官手上的兵,就是规矩!” 林时一句霸道宣言,吓坏了杜如敬,他颤抖着嘴皮指着林时,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聆月也是神色一变再变。 不过,她倒是没有出言反对,而是认真沉思起这个可能性来。 在她看来,景山府这些奸商,即便是被凌迟处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贪婪,恶毒,就是这些奸商的真实写照。 为了自己的利益,罔顾百姓生死,这样的人,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沉思片刻,她迟疑道“我只担心如此栽赃嫁祸,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只怕陛下也保不住我们,各地士绅豪族更是会对咱们群起而攻之。” 林时摇摇头,笑道“谁说我要栽赃嫁祸了?” “嗯?” 二人又是一愣,随即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林时笑道“本官听说宋氏通敌叛国,为了洗刷宋氏的嫌疑,不得已之下带兵进入宋氏府邸搜查,只是没成想,竟然真的在宋氏府邸之内,搜到了宋氏与北魏,南齐往来的信件。” 二人眼中闪过一抹不解。 聆月蹙眉道“这不还是栽赃嫁祸吗?” 林时没有回答聆月的问题,依旧笑吟吟地说道“谁知满城百姓,知晓宋氏通敌叛国的消息之后,竟群情激愤,冲击宋氏府邸,宋氏全族,也死在了愤怒的百姓手里,本官无奈,只得带着宋氏满门的尸体和宋氏通敌的信件回到郢都,老实说,未能为国锄奸,本官甚是遗憾呐!” “嘶~” 林时的话音落下,杜如敬瞬间汗如雨下,忍不住嘬牙花子一般倒吸一口凉气。 聆月更是神色巨变,看着林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恶魔。 第34章 毒计显威,粮商慌乱 城东富人区,吴府。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每隔数米,便有一位娇俏婢女束手而立。 只待主家随时召唤,她们便可满足主家的任何要求。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富人的世界,与城外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流民日常,仿佛两个维度。 只是大厅正中,满脸焦躁的吴万金来来回回踱步,未免有些破坏了这份美感。 “卢家主,宋家主,严家主还没来吗?” 这已经是吴万金不知道第几次催问。 门外伺候的吴府管家吴四,满脸苦涩地摇头道“回老爷的话,小人已经派出数拨人马前去催促,想来几位老爷应该也快到了。” “废物东西,再派人去催!” 听见吴四的回答,吴万金顿时大怒。 吴四满脸苦涩,却也只得再次派出人马。 吴万金继续在礼厅之中踱步,满脸怒火,仿佛要择人而噬。 他万万没想到,林时竟然会忽然来一手釜底抽薪。 这一招,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将府中下人派出去抢购府库放出的低价粮,并派出人手去城中散布府库存粮不多的谣言,欲在百姓之中引起恐慌。 但......根本没用。 如今的景山府百姓,已经失去了理智。 什么谣言,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般朝着府库涌去。 而他派出的那些下人,更是连挤都挤不进去,更别说买到粮食了。 因此,他只能召集几大粮商商议对策, 偏偏几大粮商也不遂他的意,催促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那三人却是迟迟未至。 林时这一招,太恶毒了。 实在太恶毒了。 以至于他如今是真的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正焦躁间,吴四忽然连滚带爬的窜入了礼厅。 “老爷,严老爷他们到了!” 话音落下,同样是一脸焦躁的严元,卢遂,宋诠三人已经快步走进了礼厅。 “吴兄,咱们被林时那黄口孺子算计了!” “这竖子,好狠毒的心。” “吴兄,你快拿个主意。” 三人甫一进门,便七嘴八舌的对着吴万金开口。 吴万金心道了一句废话,赶忙开口问道“三位可算来了,快请坐。” 四人走到一旁落座。 吴万金压抑着怒火开口道“林时这竖子突然限制粮食外出,让府库低价放粮,明显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唯今之计,我等唯有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吴兄你说,该怎么办?” “我等以吴兄马首是瞻,吴兄若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还请速速道来。” “还请吴兄拿个主意,粮价绝不能降啊,否则,我等必将倾家荡产。” 三人满脸惊慌地开口询问。 他们疯狂囤粮,可以说是压上了所有家底,林时现在釜底抽薪,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不急。 看着三人慌乱的样子,吴万金反倒冷静下来,他咬牙呵斥道“三位,冷静点!” 吴万金在四人之中声望还是很高的,一句呵斥下来,三人急忙闭口不言,眼巴巴的看着吴万金。 吴万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次我请三位过来,便是为了应对此事。” 卢遂询问道“吴兄,敢问如何应对?” 吴万金咬牙切齿道“据我所知,景山府府库之中的存粮并不多,林时小儿既然开仓放粮,那咱们就想法子,将他放出来的粮食全部吃下。” “怎么吃?” 三人一愣,急忙追问道。 吴万金道“某已经派出家中人手去往府库门前排队,你我四家府中下人加起来足有数千人,就算每人限购一斗,三日内不得复购,亦是数万斤。” “此外,再雇请人手,从百姓手中高价收粮,他林时高价卖,咱们就高价收,我就不信,收不完林时小儿手中的粮食。” “只要府库的粮食耗尽,这景山府的粮价,依旧是咱们说了算。” 这话一出,严元,宋诠,卢遂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扫荡景山府所有的存粮,本就已经让他们耗尽家财。 现在,吴万金竟然还要他们高价去收百姓买回来的低价粮。 如此作为,岂不是正中林时那竖子的下怀? 吴万金却是没注意到三人 的脸色变化,继续吩咐道“还有,除了咱们四家不能低价放粮之外,其他粮商也要团结起来,不能让其他人开了这个口子。” 这话一出,严,宋,卢三人瞬间心如刀割。 严元阴沉脸问道“以咱们四家在景山府的影响力,团结本地粮商不难,可城外的粮商,咱们又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再出高价,将他们手上的粮食也吃下来吧?” 严元这话,像是提醒了吴万金。 他急忙说道“再让人放出消息去,咱们四家也大量收购粮食,以三十五文一斗的价格收购,要是那些粮商不愿意卖,就用点手段,总之,绝不能让一粒粮食落入林时那竖子手里。” “这......” 严元,宋诠,卢遂三人惨白着脸面面相觑。 宋诠惨着脸道“可如今我府中的现银已经快要见底,如何能吃得下这么多粮食?” 严元也是一脸灰白道“林时那小儿还严令景山府只能进不能出,也就是说,更远的地方,还有粮商源源不断的赶来,咱们就算吃下了一批,还有第二批,第三批,这怎么吃得完?” 看着二人如丧考妣的模样,吴万金的心也是瞬间沉到谷底。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茬,总觉得只要林时拿不到粮食,这场博弈,他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吴兄,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可如今,咱们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钱财了啊!” 卢遂哭丧着脸说道。 说出来的话,却是打碎了吴万金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闭上眼睛,一脸阴沉道“如此说来,咱们注定万劫不复是吗?” 三人惨白着脸面面相觑,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惊怒,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林时此子,实在太阴毒了。 这是非要他们倾家荡产不可啊! 半晌之后,吴万金倏然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还有一个法子可解此局,就是不知道几位,有没有这个胆子?” “什么?” 第35章 铤而走险,粮商最后的挣扎 “暗杀钦差!” 吴万金眼中浮现一抹杀意,冷冷吐出四个字。 “什么?” 刹那间,严元,宋诠,卢遂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脸骇然地看着吴万金。 吴万金像是没看见四人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只要林时一死,这景山府,依旧是咱们说了算。” 严、宋、卢,三人霎时汗如雨下,眼中之中的惊恐藏都藏不住。 严元一脸惊惶地咽下一口口水,语气略微有些颤抖地开口“吴兄,杀官,等同于造反啊!” “没必要玩这么大吧,粮价下跌,咱们只是破财,可杀官之事若是败露,那可就是破家的下场啊!” 卢遂哆哆嗦嗦地开口,语气中充斥着惧意。 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他万万没想到,吴万金竟然想要玩得这么大。 宋诠也是神色难明,杀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在朝中虽然有人,可杀官这样的事情一旦败露,即便是他们身后的靠山,同样保不住他们! 吴万金倏然睁眼,满是压迫力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扫过“不杀林时,咱们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以林时那竖子恶毒的心性,诸位不会天真的以为,咱们只要妥协,林时那小儿就会放过咱们吧?” “你们可别忘了大梁律令,恶意抬升粮价,同样是重罪。” 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又惊又怒。 卢遂惊怒道“莫非这竖子还要对咱们赶尽杀绝不成?” 吴万金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咱们若是妥协,则景山府粮价必降,届时,林时小儿名声政绩双收,可恶意抬升粮价的罪名还要人担,你们觉得,是他担下这个罪名的可能性大,还是咱们去做替死鬼的可能性大?” 宋诠有些阴晴不定地开口反驳“大梁律令确实规定了恶意抬升粮价是重罪,可大梁立国多年,也从未有过灾年粮食涨价被治罪的先例,吴兄此言,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 “今时不同往日!” 吴万金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摇头道“以前无人被治罪,是因为粮价疯涨乃是市场的推动,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咱们几人的手笔,诸位莫不是想赌一下林时那竖子的善心?” 这一番话下来,严,宋,卢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当然不敢赌。 就凭林时这一手釜底抽薪的毒计,他们便能判断出此子绝非良善之辈。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善心? 吴万金的眸光扫过三人的表情,见三人已经被自己吓得方寸大失。 不由得压低声音道“唯今之计,我等唯有团结一心,想办法弄死林时,方能保住荣华富贵,不然,恐家业倾覆不说,我等还会有牢狱之灾啊!” 三人仍旧有些犹豫。 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次,他们散尽家财,要他们就这么妥协,他们当然是不甘心的。 可杀官的后果,他们同样承受不起。 吴万金见状,不由得眉头微皱,心中暗骂三人废物。 嘴上却是宽慰着三人“如今景山府已经乱作一团,咱们弄死林时之后,大可将罪名推脱到那些贱民身上。” “怎么推?” 三人目光齐齐移向吴万金,他们心动了。 吴万金压抑着杀意给三人解释“景山府流民聚众作乱,钦差大人出面平乱,不幸以身殉国,我等当地士绅不忍钦差大人报国之心蒙尘,主动破家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粮食,帮助府衙平息了民乱,三位以为如何?” 一朝廷不信呢?” 三人虽然心动,也觉得吴万金的法子可行,但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 “不会,诸位别忘了,府衙上下的官员也并非铁板一块,他钦差大人来历滔天,咱们也不是一点背景都没有,咱们只要将此事做成铁案,就算朝廷不信,也拿不出证据。” 吴万金这话算是提醒了三人。 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也有后台,也有背景。 甚至府衙的大小官员里面,就有不少人拿过他们的好处。 有这些把柄在手,想要府衙那些官员将这件事情做成铁案,也未尝没有可能。 宋诠回过神来,不由得咬咬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干了,我就不信,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任由他林时翻了天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算我一个!” 宋诠率先表态,卢遂也急忙开口应和“我手上有不少府衙那些官儿的把柄,这一次,也算用到了刀刃上!” 严元见三人都已经达成一致,也一脸悲愤地开口道“咱们四家向来共同进退,宋兄说得有道理,景山府,本来就是咱们的地盘,他一个外来户,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我不同意!” 听见三人终于表态同意,吴万金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此番囤粮,抬高景山府粮价,乃是他一手主导。 其他大大小小的粮商,包括严,宋,卢三家,都是跟风者。 因此,他的投入远超众人,手上图囤积的粮食也是最多的,几乎占据了所有粮商手中的粮食三成有余。 一旦粮价暴跌,其他人最多是血本无归,而他,就是真正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并且,他笃定林时平抑粮价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种种因素相加,这才催生了铤而走险的想法。 但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将此事做得不留痕迹,风险实在太大。 他必须想办法将其他人也拉下水来。 或者说,将他们身后的靠山拉下水来。 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缓和一下他内心的恐惧。 长出口气,收束心绪,他对着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附耳过来。 三人既已下定决心,当然不会再改变主意。 正欲附耳过去,听听吴万金的详细计划,一道惊恐的声音忽地自门外传来。 “老爷,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宋诠听出这是他带来的下人的声音。 第36章 宋氏有通敌卖国之嫌 “什么?” 宋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老爷,您快回去看看吧!” 下人一脸惊慌之色,脸上汗如雨下。 吴万金,严元,卢遂三人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间,心绪惊疑不定。 此刻,宋诠也顾不得什么弄死林时之事了。 急忙起身就要朝外面走。 “吴兄,我们?” 卢遂和严元下意识的看向吴万金。 吴万金心里震惊不已。 几乎只一瞬间,他便明悟过来,林时这竖子,是要杀鸡儆猴! “去看看!” 变故突生,他即便有心想要继续商议,也知道其他人没了心思。 当即迈步追上宋诠。 严元和卢遂对视一眼,也急忙带着下人跟上。 一行人带着下人匆匆来到宋府,就见宋府门前已经站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指着眼前的宋府议论纷纷,眼中充斥着怒意。 大门前,还站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百骑司密探。 透过敞开的大门,依稀还能看见许多百骑司密探正在府中打杂。 密探们面无表情的站在大门口,拦住了群情激愤的百姓,顺便也将宋府守门的门丁踩在了脚下。 “让开,都让开!” 宋诠带着下人挤过人群,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门丁,还有一看就是被暴力破开的大门。 只一眼,宋诠便人不胡双目充血,怒火沸腾,直接烧到了天灵盖。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 “还有王法吗?” “还有法律吗?” 听见宋诠怒不可遏的声音,几个密探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说话。 反倒是人群之中的百姓,瞬间义愤填膺。 “他就是宋家家主?” “好个宋家,原来是卖国贼,难怪黑了心肝的将粮价抬得那么高。” “幸亏钦差大人明察秋毫,用主动抬高粮价的法子逼他露出了马脚!” 听着百姓们义愤填膺的声音,宋诠顿时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目眦欲裂地带着人就要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却在路过门口时被两个密探拦住了去路。 宋诠还欲强闯,下一秒,两柄明晃晃的长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森森寒意,宋诠额头顿时冷汗直冒,失去的理智也在长刀的威胁之下回归。 吴万金带着严元和卢遂挤过来。 见宋诠脖子上架着两柄长刀,急忙上前打圆场。 “差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是宋府啊,朝中礼部员外郎宋青宋大人的本家。” 吴万金还算有点急智,急忙搬出来宋府的靠山。 那密探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们接到举报,宋府与北魏,南齐来往密切,有通敌卖国之嫌,特来搜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密探的话音刚落,宋诠刚刚回归的理智瞬间又被怒火填满。 他进不得,便红着眼眶对着府内厉声大喊“林时,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滚出来,你胆敢如此构陷我宋氏,就不怕陛下治罪吗?” 话音落下,林时果真笑吟吟的带着聆月和杜如敬走出了大门。 “宋家主,别来无恙啊!” 他笑呵呵的抬起手对着宋诠打招呼,目光同时扫过在场的吴万金,严元,卢遂三人。 那淡漠的目光,看得三人都是心头一紧。 宋诠目眦欲裂,厉声喝道“林时小儿,你竟敢构陷老夫?” 林时没有理会宋诠的叫骂,转过头对着看热闹的百姓环视一圈。 随即笑吟吟地摇摇头,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本官接到举报,说是景山府宋氏受到北魏和南齐的指使,联合吴氏,严氏,卢氏三家景山府最大的粮商,恶意抬高粮价,欲使我景山府民不聊生,以此来削弱我大梁国力。” “因此,本官将计就计,故意主动抬高粮价,欲使宋氏露出马脚,若宋氏不在本官给出的价格上继续加价,则证明宋氏是无辜的,反之,则有重大嫌疑。” 听见林时的解释,本就群情激愤的百姓们更是愤怒不已。 尽管这些话,百骑司的密探已在百姓之中宣扬了好几遍。 但流言和钦差大人亲口所言,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若说在此之 前,百姓们对流言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现在亲耳听见钦差大人的解释,他们则是已经信了七八成。 他们就说,钦差大人怎么会如此昏庸? 竟主动帮这些奸商站台,原来是为了揪出国之蛀虫啊,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一时间,百姓们看向宋诠的目光里,瞬间就被怒火填满。 林时继续对着百姓们解释“大家也都知道,这些日子景山府的粮价涨成了什么样子,要说宋氏没有嫌疑,本官实在很难相信。” “这不,为了洗刷宋氏的嫌疑,本官不得已之下,只好带人搜查宋府,还宋府一个公道。” “若宋氏是被冤枉的,本官自然会给宋家主道歉,若是让本官搜到什么证据嘛,本官也定然会秉公执法,给景山府的百姓一个交代!” 宋诠听完林时的屁话,一下子就愤怒到了极致。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林时咆哮道“林时小儿,你胆敢构陷老夫,你胆敢构陷老夫,朝中礼部员外郎宋青乃是老夫本家侄儿,你构陷老夫,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着宋诠的威胁,林时不由得陶陶耳朵,转头看向聆月和杜如敬,问道“宋青这个名字,记下来了没?” 聆月和杜如敬神色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他们好歹还是有些羞耻心,虽然同意了林时的计划,可终究做不到如林时那般浑然天成。 看见林时的作态,吴万金,严元,卢遂三人正想说话。 下一秒,林时的眸子便看向了他们,眼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三人脸色一白,顿时又惊又怒。 可迎上林时明晃晃的威胁,要他们上前为宋诠开脱,他们还真有点发怵。 想到这里,吴万金急忙收回目光。 第37章 铁证如山! 三人的密谋,自然逃不过林时的眼睛。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回头对着聆月吩咐道“派人跟上去,看看他们要给谁送信,只要官职不高过四品,按图索骥,直接拿人!” 闻言,聆月不由得心头一寒。 她还以为,林时那句斩草除根带着开玩笑的成分,结果这家伙竟然来真的! 活阎王啊这厮! 宋诠仍旧在门前大骂不已,现在,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林时,你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要进京告御状,请陛下为我主持公道!” “林时,你不得好死啊!” 他死死地瞪着林时,各种恶毒的话语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现在的林时,只怕已经化为碎片。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对着林时破口大骂之时,百姓们看向他的眼神也已经变得危险起来。 宋氏平日里鱼肉乡里,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百姓之中,被四大家族欺侮过的百姓不在少数。 再加上林时这一番表演,更是成功激起了百姓们的怒火。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粮价,百姓们更是恨不得将四大家族的人生吞活剥。 四大家族,是一点活路没给他们留啊。 若非钦差大人大兴土木,他们帮着干活,还能勉强混饱肚子,只怕现在景山府早就没有活人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粮商恶意抬高了粮价! 就连林时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的口碑在百姓们心里,已经逐渐扭转过来。 许多百姓更是生出了愧疚之心。 经过今日之事,他们才知道,原来钦差大人关闭粮仓抬高粮价,是为国锄奸。 并且大人为国锄奸的同时,也没有忘了他们。 而是用大兴土木的方式,来保障他们不至于饿死,虽说吃的是麸糠,可他们却能得以活命。 他们误会了钦差大人啊,钦差大人,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百姓们心里越是愧疚,对四大粮商的恨意就越深。 若非这些粮商,他们岂能误会钦差大人这么久。 他们,真该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百姓们的怒火也逐渐凝为实质。 宋诠仍旧在破口大骂。 他咬牙切齿,怒火直喷“林时小儿,搜了这么久,可以了吧?”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就不怕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林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百姓们的怒火已经被成功勾起,宋诠也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不由得朝一旁的杜如敬投去一个眼神。 杜如敬心中苦涩不已。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 他深吸口气,对着宋诠拱手“宋家主,本官等人乃是为宋府洗清嫌疑而来,还请宋家主莫要急躁,本官这便去催促一番。” 宋诠冷眼看着杜如敬,咬牙切齿道“老夫还以为杜大人是一位真心为国为民的好官,不成想竟也会做此小人行径,此番杜大人若是从老夫府中搜不出什么东西,老夫一定会告到京城!” 杜如敬满脸苦涩的转身,作势欲要去催促府中的差役和镇景司密探。 “找到了,找到了!” “大人,找到了!” 忽然,门内传来两道惊喜的声音。 杜如敬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晦暗,旋即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听见门后传来的声音,宋诠顿时肝胆俱裂,满脸焦急,汗水浸透衣衫。 他一脸怨毒地咒骂道“林时,你构陷老夫,你不得好死啊!” 百姓们同样是神色巨变,有些不可思议起来,翘首以盼道“找到什么了?” 声音由远及近,两个镇景司密探兴冲冲的一人拿着一封信件跑出大门。 “大人,找到了。” “宋府与北魏,南齐来往的信件!” 两名密探跑到林时身前,邀功似的将信件递到林时眼前。 “哦?” 林时大为震惊。 一脸“凝重”地接过信件,当着数千百姓的面拆开看了起来。 百姓们只看见林时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凝重,最后从凝重变得阴沉。 “怎么了,钦差大人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这肯定是证据,否则大人怎么 可能这种表情?” “罔顾国恩,帮着外人鱼肉百姓,宋氏不是人,是畜牲啊!” 百姓们群情激愤,指着宋诠大骂不已,若非还有镇景司密探拦着,只怕早就冲上去对着宋诠拳打脚踢。 “啪!” 百姓们咒骂之时,林时忽然一把将信甩在地上,怒不可遏道“宋诠,朝廷待尔宋氏不薄,尔竟通敌卖国,勾结外人,抬高粮价,鱼肉百姓,你该死!” 林时的怒骂声盖过了百姓的声音。 刚刚还温文尔雅的林时,忽然勃然大怒,任谁都看得出来,钦差大人是真的怒了。 宋诠怒声道“你放屁,那是假的,林时小儿,你构陷老夫,老夫誓不与你两立。” 林时阴沉着脸,怒声道“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来人,将此撩拿下!” “唰~” 数柄长刀出鞘,就要拿人。 “我看谁敢!” 宋诠厉声大喝“朝中礼部员外郎宋青乃老夫本家侄儿,工部侍郎王腾更是某家表青,我看谁敢动我!” 宋诠这么一声大喝,正欲上前拿人的密探们瞬间“投鼠忌器”起来,脸上满是犹豫和担忧。 似乎是真的被宋诠吓到了。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们也知道,宋氏背景很硬,却没想到这么硬。 难道,就连钦差大人也拿宋氏无可奈何? “大胆,事到临头,你还敢恐吓朝廷命官,莫非要本官当场宣布你的罪证不成?” 关键时候,林时出声镇住了场面。 只是落在百姓们耳朵里,林时当堂宣布罪证的决定,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 “大人,拿下他!” “大人,还请为民除害!” “我等愿上万民书,只请大人莫要畏惧权贵。” 忽然,人群之中传出几道声音。 百姓们如梦初醒,急忙通红着眼眶,大吼着给林时打气。 第38章 自证陷阱 宋诠的狂傲,成功令林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之色。 看着林时的表情变化,一旁的吴万金,卢遂,严元三人不由得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林时总算心有顾忌。 否则,任由林时将宋诠拿下的话,他们四家的联盟,也就散了,刚刚商议出来,准备针对林时的手段,也就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而围观的百姓们捕捉到林时眼中的犹豫,心里则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难道,连钦差大人都拿宋氏无可奈何吗? 宋氏是有背景,一个礼部侍郎,足以令任何人心生忌惮。 可宋氏犯的是通敌卖国鱼肉乡里的大罪啊! 一时间,百姓们又惊又怒,这一刻,他们已经认定了宋氏通敌卖国。 如此国贼,不除何堪? 百姓们怒火升腾之时,林时也做出了动作。 他从地上捡起那两封信件,咬牙切齿道“宋氏通敌叛国,铁证如山,本官实在没脸念出这些罪证,有劳哪位读书识字之人宣念一番,让诸位评判一下,本官究竟是不是冤枉了宋氏!” 这话一出,宋诠顿时勃然大怒。 “林时小儿,尔当真欲与我宋氏不死不休乎?” 宋诠现在是真的怒极,林时这番作为,分明就是要将宋氏彻底的钉在耻辱柱上。 一旦这些信上的罪证被当着这么多的面念出来,将来哪怕他能证明这是林时在构陷宋氏。 可众口铄金人云亦云之下,宋氏也必定就此衰败。 这是要掘他的根啊。 这竖子,当真是好生阴毒的心。 只是宋诠的表现落在百姓们眼里,顿时让百姓们心里更加确定几分。 如果宋氏是清白的,他为什么要威胁钦差大人? 这不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吗? 宋诠全然不知,他现在已经彻底掉入了林时的自证陷阱。 “钦差大人,我来!”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传出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身着青衣士子打扮的青年已经挤出人群,朝着林时走去。 “大人,别人害怕他宋氏的权势,学生不怕。” “圣人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宋氏如此作为,学生身为景山府人士,亦是深感耻辱,学生虽只是一介寒士,却也不惜以死报国,今日,便让学生来撕开宋氏的伪善的真面目!” 那士子一脸愤慨的走出人群,一番大义凛然的口号喊出来,顿时让百姓们红了眼眶。 任谁都知道,在景山府得罪了宋氏,便相当于自绝前途。 可即便如此,这个年轻人还是上了,而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国之脊梁啊! 人群里其他读过书识字的人,看着青年的背影,心里顿时又羞又怒。 羞的是他们没有勇气,怒的是宋氏的作为。 林时也有些“动容“。 正欲询问青年的名字,青年便率先开口道“学生知晓大人定有诸多顾虑,接下来的事情,还请交给学生。” 青年说罢,不等林时开口,便一把夺过林时手上的信件。 他只是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一双眸子就变得通红。 “好个宋氏,果真是国之毒瘤,不除不足以泄民愤!” 青年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顿时引得百姓又是惊怒又是好奇。 宋诠急了,急忙开口威胁道“竖子,你最好想想得罪我宋氏的后果!” 青年对宋诠的威胁充耳不闻,通红着双眼念道“贞隆十九年,宋氏秘密向北魏输送粮食两万三千石,诠曰予我之民,取尔欢心” “轰~” 话音落下,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了锅。 “贞隆十九年,那不是先帝爷驾崩的前一年吗?” “对,正是汉中之败那一年。” “听说这一战,龙武大将军已经领兵断了北魏大军的粮草,眼看就要打胜,关键时候,魏军不知道又从哪得来粮草,最后反败为胜。” “原来是宋氏,粮草是宋氏送过去的。” 百姓们回顾起那一战,顿时目眦欲裂。 “宋氏,该死啊。” “老妇人的儿子就是那时候战死的,我可怜的儿啊~” “好个宋氏,你去死啊!” 听见百姓们的大骂声,宋诠顿时脸色一白,急忙辩 解道“放屁,老夫从未做过此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年继续念道“今年年初,宋氏以商队之利,将南齐奸细带入国境,间接致使江夏郡为南齐所掠。” “二月,河间之战,宋氏......” 青年怒不可遏地念出了一道道宋氏的“罪证”。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百姓们怒火喷涌,恨不得将宋诠剥皮抽骨。 宋诠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看着林时的目光越发阴毒。 他知道,他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这些罪证,哪怕是捏造的,可落到他身上,却是让他百口莫辩。 此子,好毒的心。 好毒的心啊! 听着信件上的内容,吴,严,卢三人也是一脸惊愕,看向宋诠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这些罪证,听起来实在太真实了。 每一条都能找到相对应的事件和时间线。 难道,真是他做的? 三人惊愕间,青年士子也终于将两封信件上的内容念完。 刚刚念完,他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百姓们更是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宋氏,还我儿命来!” 忽然,一个老妇人一脸狰狞,张牙舞爪的朝宋诠冲了过去。 老妇人这一动,顿时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 一个汉子满脸泪水的怒声道“我儿便是死在汉中之战,我要宋氏偿命。” “如此禽兽之家,不死何为,宋诠,死来!” “杀了他,杀了他!” 刹那间,无数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百姓朝宋诠冲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 “保护大人,保护钦差大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密探们一下子慌乱起来,急忙爆退到林时身旁,一脸紧张地护住了林时,聆月和杜如敬。 吴万金,严元,卢遂三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呼唤着下人远离愤怒的百姓。 数千百姓直奔宋诠而去。 宋诠还来不及张口说话,便被一记不知道哪里来的撩阴腿撂倒。 第39章 人心是可以引导的 宋诠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听得林时身后的聆月和杜如敬都是心头一紧。 他们吴伦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人心竟是如此容易引导,只需要短短几句话,便能生出如此威能。 林时这一招,太恶毒了,实在太恶毒了。 恶毒到让他们都忍不住遍体生寒,心里更是对林时生出深深的惧意。 他们心里瞬间打定主意,此生绝不与林时为敌。 若是时局非要让他们与此人为敌,也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一剑囊死他。 若是囊不死,那就立刻自尽。 总之,绝不能落在林时手里,否则,一定会万劫不复! 不远处的吴万金,严元,卢遂三人亦是满脸惊恐。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百姓竟敢对宋诠出手,难道他们就不怕被追责吗? 还是说,他们觉得林时能护住他们? 三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出声道“宋氏没了,怎么办?”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先回去再说,免得这些乱民杀红了眼,波及咱们!” 吴万金瞬间做出决定,尽管他早就认为这是林时的杀鸡儆猴之策,可局势会变成这样,是他完全没料到的。 严元卢遂相视一眼,齐齐点头道“听吴兄的,走!” 三人召集下人,迅速转身离去。 对于即将毁在百姓手里的宋氏,完全没有半分怜悯之情。 三人的离去,没有掀起什么波澜,百姓们的怒火,终究还是冲着宋氏去的,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们。 除了以林时为首的一众的府衙之人。 目送三人带着下人落荒而逃,林时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饶有趣味的微笑。 “公子,吴氏,卢氏,严氏之人走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联盟破了?”聆月小声询问了一句。 林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宋府门前,宋诠的惨叫声已经消失,但百姓们的怒火仍旧没有熄灭,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躲在大门后面的宋府之人,早已被百姓的怒火吓破了胆。 此刻,见宋诠已经没了声息,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 只是他们这么一哭,反而是提醒了愤怒的百姓。 那青年士子杀气腾腾的指着宋府大门,怒声厉喝道“如此禽兽之家,自当满门抄灭,诸位,随我为国锄奸!” “砸了宋府!” “禽兽之家,不配为人!” 只杀一个宋诠,本就缓解不了百姓们的怒火,此刻有人带头,百姓们哪里还顾得上去思考什么律法,什么规矩。 当即一窝蜂的朝宋府冲过去,一通怒砸。 只一瞬间,宋府就成了人间炼狱。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有宋府之人想自后门逃窜,可惜,整个宋府都被镇景司的密探围了个水泄不通。 甫一出门,迎接他们的就是明晃晃的长刀! 见百姓们已经一窝蜂的冲进了宋府,林时不由得咂摸了一下嘴。 转过头看着杜如敬,淡淡的吩咐道“杜大人,你马上命人去查封宋氏旗下的所有粮仓和售卖粮食的商铺,务必将宋氏的粮食,一粒不少的给本公子搬回府衙粮仓。” 杜如敬心神一震,有心想要说点什么。 可迎上林时依旧淡漠的双眸,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道叹息。 林时看向聆月,沉声道“让你的人手时刻观察着冲进宋府的百姓,若只为杀人泄愤则不用管,若是有人趁火打劫,抢劫财物,乃至于淫辱妇女,便立刻阻止,将其拿进大狱冷静一下。” “此外,务必将宋氏之人尽数诛除,不得放走一条楼漏网之鱼,我要的是宋府鸡犬不留,鸡蛋黄摇散,蚯蚓劈两半那种鸡犬不留!” 听完林时的叮嘱,聆月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复杂起来。 作为密探,她并不排斥杀人,镇景司里也有不少恶毒的手段。 可如林时这般狠辣的毒计...... 即便是她,也觉得匪夷所思。 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一颗如此肮脏恶毒的内心,对宋氏斩尽杀绝还不够,还要让百姓生生世世的唾骂? 若是林时与宋氏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就罢了。 如此,手段毒辣一点,她也能理解。 可林时和宋氏不仅没仇,甚至前些日子,他还很开心的收下了宋氏奉上的黄金。 要说他没 有一点怜悯之心。 他还知道让人看着百姓,不让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百姓凌辱女眷。 可要说他有怜悯之心,他又能说出忌惮黄摇散,蚯蚓劈两半这样毫无下限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阎王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聆月心思电转,已经将林时当成在世阎王。 林时却是没有半点当阎王的觉悟,见聆月还傻站着,顿时不满地催促“愣着干嘛,去啊!” 聆月回神,正欲开口。 林时便一脸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去,我去对面茶馆喝茶等你!” 聆月一愣,一双眸子瞪得滚圆“你还有心思喝茶?” 林时懒得和她废话,径直走到街道对面的茶馆。 聆月叹了口气,在心里暗自替宋氏惋惜了一声倒霉,然后,开始一丝不苟的按照林时的吩咐去做。 她是女人,她会心软。 但不代表她不明白事理。 斩草除根的事情,她比谁都懂。 林时这个局,布得很粗糙,完全经不起推敲,一旦事情败露,即便是陛下也保不住他们! 因此,她再不忍,也只能挥动屠刀。 同时,林时也带着几个密探走到了宋府对面的茶馆。 茶馆内没人,店老板和店小二,大概也是参与进了打砸宋府的狂欢之中。 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找来茶叶,自己烧水冲泡。 一杯滚烫的茶水下肚,对面的宋府里也冒出了滚滚浓烟,想来是单纯的打砸抢还是满足不了百姓的宣泄欲。 所以准备来一把火彻底将宋府从这个世界抹除。 滚滚龙烟升腾而起,很快,浓烟变成了数丈高的火舌。 大火起,百姓们推倒了宋府的围墙。 此刻,理智终于回归,他们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一脸慌乱地开始四散逃窜。 林时看着不远处的大火,看着四散逃窜的百姓。 第40章 此女断不可留 大火蔓延了宋府,聆月带着满身血腥味走进茶馆。 脸上还充斥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林时抬起头,目光准确的越过聆月,落到了她身后一个被密探拎着脖颈的可爱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满身血污,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充满惊恐之色。 被林时的目光一瞪,小女孩顿时更加惊恐,眼泪迅速蓄满眼眶,看起来可怜无助极了。 “什么情况?” 林时目光打量着可爱的小女孩,嘴上问着什么情况。 聆月欲言又止。 她抬起手,揉揉疲惫的眉心,迟疑良久,低声道“她只有五岁,还是个尚不记事的小女孩,对咱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哦!” 林时哦了一声,问“然后呢?” 聆月不敢看林时的眼睛,低头搅弄着手指“能否,能否......能否放她一条生路?” “行啊!” 林时点点头,答应得很痛快。 聆月一愣,诧异地抬起头“你答应了?” 林时颔首“对啊!” 聆月难以置信道“你就这么答应了?” 闻言,林时不由得嘴角一抽,露出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我还以为,以为,以为你......” 聆月有些语无伦次,还有些难以置信。 林时接过话头“以为我铁石心肠?” 聆月点点头,又急忙摇头。 林时对着那死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小女孩招招手,脸上浮现一抹和善的微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眼眶蓄满泪水,一脸惊恐地摇摇头,似乎是被吓傻了。 看着小女孩怯生生的样子,林时顿时朝那拎着她的密探,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 那密探被林时瞪得莫名其妙。 又不敢直接询问林时,顿时怒不可遏的将小女孩一把拎到林时面前,怒声道“没听见大人问你话吗,说啊!” “哇~~” 小女孩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怜的样子顿时让聆月脸色一黑,就要出口训斥。 “带她去洗洗,洗干净了再来回话,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林时不满地瞪了密探一眼,密探如蒙大赦,急忙拎着小女孩朝门外走去。 聆月怒视着林时。 林时不理她,对着另一名密探招手道“去找一颗糖,再找一柄匕首过来!” 聆月没好气地问道“你要糖和匕首做什么?” “当然是给那小孩选啊!” “你不会以为你一句话,我就要放了这么个不稳定因素吧!” “万一她以后出息了,找我报仇怎么办?” 林时随口回应,并同时投去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聆月只觉得被狠狠的侮辱到,怒不可遏道“她选了匕首又如何,选了糖又如何?” “如果他选了匕首,说明她对我有杀心,则此女断不可留。” 林时难得的露出了一脸正经之色。 听见这个解释,聆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若是选了糖,你就放了她?” “当然不是!” 林时摇头否认,一本正经道“如果她选了糖,说明她城府极深,知道选匕首会为本公子所杀,同样不能留。” “嘶~” 聆月惊呆了,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愕。 “你!耍!我!” 聆月只觉得自己再次被狠狠的羞辱到,顿时惊怒不已。 林时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不问问她两个都不选,或是两个都选,我会怎么处理她?” 聆月语气不善地问道“如果她两样都选,你就放过她?” “不,如果她两个都选了,说明她贪心,断不可留。” 林时眼中浮现一抹杀意,聆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可思议道“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她懂什么,你非要赶尽杀绝,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林时不答,只是摇头。 聆月无奈了,有气无力地问道“她若是两样都不选,你又准备用什么理由杀她?” 林时皱眉反问道“我让她选,她却不选,一身反骨,难道不该杀?” 聆月以手扶额,已经无力再和林时多言。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男人,不仅阴毒,还无耻,简直就是极品之中的 极品。 二人谈话间,密探也带着洗干净的小女孩去而复返。 一同回来的,还有去找糖和匕首的密探! 洗得白净的小女孩,即便眼中仍旧满脸惊恐,但好歹眼泪没了。 看见眼前白白净净可爱至极的小女孩,聆月有些不忍心地侧过头去。 这么可爱的孩子,她反正是下不去手。 林时要杀,她也无力阻止,只能不去多看。 林时从密探手中接过匕首和糖,对着小女孩招招手,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带着满脸惧意上前一步,看见林时手里的匕首,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我叫宋予,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宋予忽然跪下,害怕得哭了起来,可怜的小模样,让一旁的聆月一阵揪心。 林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顶。 宋予害怕得直打哆嗦,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滚落,却愣是一动不敢动。 “可怜的孩子,不会杀你的,放心好了!”林时一脸不忍地开口安抚她。 闻言,宋予不由得止住哭声,“真的吗?” 林时一脸沉痛道“真的,我不杀你,不过...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都想要你死,这景山府,你肯定是不能再待了。” 宋予有些迷惑地看着林时。 林时拉过她的小手,将小了一号的匕首放在她手心,将糖装进她的兜里,最后从密探身上搜刮出一把铜钱,放进她另一侧的小兜。 聆月本已做好看宋予横尸跟前的准备。 看见林时的动作,眼中不由得浮现一抹不解。 “你干什么?” 林时没有回答聆月的疑惑,他抬起手,在宋予小脸上揉揉“景山府没有你的活路了,拿着我给你的东西,逃命去吧,记得,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宋予有些愣神,小小的脸上,逐渐浮现一抹不解。 “真的放我走吗?” 林时点头“真的,快走吧,晚了等那些人杀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听见这声催促,宋予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惊恐,应该是想起了那些人冲进她家里烧杀抢掠的那一幕。 林时脸上满是鼓励,她半信半疑的起身后退一步。 直到确认没有人会阻止她,顿时转身迈动小脚丫开跑。 第41章 自己求死啊!?成全你! “公子,您就这么放她走啦?” 看着宋予跑远,亲手擒住她的那密探,眼中不由得浮现一抹惋惜。 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同情心,只觉得跟着林时做事情很畅快,完全不用顾忌什么,让他有一种特务就该行此雷霆手段的感觉。 可现在,林时竟放走了仇家之女。 虽说有聆月大统领的面子在里面,可林时还给了宋予赶路的盘缠和防身的匕首,这就有点放虎归山的意思了。 一旁的聆月也是满脸惊异。 林时竟然也有善心大发的时候,这是上天开眼了? 的放过她了?” 聆月有些不太自信地询问了一句。 她总觉得,林时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上一秒还在说着无论如何此女断不可留,下一秒就给足盘缠和防身之物放她离去,未免也太梦幻了一点。 她认识的林时,可不是一个喜欢朝令夕改的人。 林时目送宋予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迎上密探和聆月惋惜疑惑的目光,他咧嘴一笑道“我放过她一次,不代表我会放过她第二次!” 聆月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皱眉询问“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林时对着那密探招招手,轻声吩咐道“我怀疑这小女孩故意落在你手里,是为了混淆视听,为真正的核心人物打掩护。” 密探一愣,随即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公子的意思是,还有真正的大人物藏在暗处?” “有没有,你带人跟上便知!” 林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笑道“你现在带人跟上去,若是发现果真有人藏在暗中,先不要打草惊蛇,跟着他们,看看他们要去投靠谁,连带收留他们的人,一网打尽。” 这话一出,一旁的聆月顿时目瞪口呆。 竟然......还能这样? 实在太狠了,实在太毒了。 她就说,林时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才是她熟悉的林时啊,一如既往的狠辣果决。 什么人命,在他眼里,都是浮云! 密探则是双眼放光,满脸崇拜的看着林时。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这才是他认识钦差大人啊。 大丈夫行事,就该如此,妇人之仁,遗祸无穷! “桀桀桀,公子高见,属下这就去办!” 密探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脸上浮现狰狞又放肆的笑意,兴冲冲地就要点出人手去办。 “啪~” 下一秒,他脸上挨了一巴掌! 密探一脸懵逼,呐呐道“公子,怎么了?” 林时收回手掌,在衣角上擦擦,没好气道“咱们代表的是官府,要的是光明伟岸,要的是正气凛然,谁允许这么笑的?” 密探更懵,期期艾艾道“这个,属下......下次不敢了!” “滚吧!” 林时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密探急忙点头哈腰,点出几个人手追了出去。 聆月以手扶额,表情凌乱“林时,你非要行此赶尽杀绝之事,就不怕将来旁人也用如此手段对付你吗?” “我更害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林时随口回答,端过茶水咕嘟咕嘟灌了个水饱,然后很认真地叮嘱道“还有,你现在是本公子的丫鬟,得叫我公子,下不为例。” 聆月的表情更加凌乱。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和林时的赌约。 她知道,她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可要她履行赌约,还是好羞人啊...... 一想到那本春宫图上那些姿势,她就忍不住脸颊滚烫。 “行了,既然事情搞定了,那就回去吧!” 林时倒是没注意到聆月的脸色变化,将茶杯放回桌子上,从一个密探腰间的钱袋里掏出几枚铜钱扔进茶杯,起身便朝外走去。 聆月有些羞怯地起身跟着出门,两眼着地,完全不敢抬头,生怕被旁人发现自己的窘状。 却不防一头撞在了林时宽阔的后背上。 “你怎么不走......” 她抬起头,有些恼怒地开口,话说到一半,却见林时面前跪了一个青衫士子,急忙住了嘴,努力做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林时笑吟吟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青衫士子,也不开口说话。 那士子脸色涨红,神情羞愧。 “学生......学生王缜,前来请罪!” 王缜说着,俯首朝林时拜了下去。 林时笑吟吟地问道“你何罪之有?” “学生不该当着大人的面,对宋诠拳打脚踢,更不该罔顾国法,煽动百姓冲击宋府。” 王缜嗫喏着道出自己的罪名,随即有些心虚地说道“大人,宋氏覆灭,系学生一人所为,学生就是看不得此等禽兽之家高高在上,犯下滔天大罪,亦能逍遥法外,继续鱼肉百姓,学生前来请罪,便是甘愿赴死,还请大人莫要牵连无辜百姓。” 听见王缜这番自请治罪大义凛然的话,跟在林时身后的一众密探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即便是聆月,眼中亦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一抹赞赏。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很清楚林时的谋划,林时本来就是要百姓冲击宋府,将整个宋氏从大梁抹去。 这个王缜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竟还能主动前来认罪,并主动担下所有罪责,言辞恳切的请求林时不要追究百姓! 当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错! 大梁还有这样的年轻人,未来可期! 众人感动不已,林时则是一直没有出声。 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王缜,一双淡漠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看得王缜有些不安。 半晌之后,林时咧嘴笑道“尔既有此爱民之心,本官若是不成全一番,反倒显得本官不近人情了。” 这话一出,王缜顿时愣住。 林时大声道“来啊,将此逆贼拿下,推往东市口斩首,为天下士子戒,为全城百姓戒。” “啊?” 王缜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这和他预想的情况不符啊,这位钦差大人,怎么舍得杀他? 聆月急忙出声阻止“公子,不可!” “哦?” 林时有些诧异地看了聆月一眼。 第42章 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啊 听见聆月为他求情,王缜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钦差大人,一点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只是来请罪,可没真想死。 林时挑了挑眉,诧异问道“既然他自己求死,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聆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时一眼。 随即有些心虚地压低声音“宋氏覆灭,纯属咎由自取,此人主动站出来为百姓担罪,百姓们必定感念其正直,公子若是杀了他,只怕与百姓离心啊。” “哦!” 林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见林时被聆月说服,王缜下意识的抬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钦差大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聆月也长舒口气,这个王缜,一看就是个人才。 陛下现在求贤若渴,招贤令贴出去那么久,前来应聘的人才依旧少得可怜,这样的人才,她可不能就这么让林时给祸祸了。 林时望向聆月,冷不丁地问道“那煽动百姓作乱,冲击宋府的罪名,谁来担?” “啊?” 聆月一脸凌乱,“你不是说......” 林时出声打断聆月“这样吧,令府衙张贴榜文,让今日参与了冲击宋府的百姓,主动来县衙自首,来得早的人,可从轻发落。”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王缜顿时急了。 他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此事乃学生一人所为,莫要迁怒无辜百姓啊!” “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啊!” 林时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看看王缜,又看看聆月,左右摇摆不定。 聆月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林时,小声问“事情尘埃落定,粮食也已经到手了,你还想干什么?” 见聆月总算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林时顿时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找替罪羊啊。” 替罪羊三个字一出口,地上的王缜顿时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聆月一头雾水,还想开口询问。 林时已经俯下身,将王缜搀扶起来,笑道“别慌,开个玩笑而已。” 王缜一脸的惊疑不定。 这个钦差大人给他的感觉,实在有些危险,他可不认为这是在开玩笑。 聆月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两人,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时拉着王缜,不由分说的将他拽到了一处角落。 王缜试探着询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学生?” 林时怀抱双手,见聆月和其他人没有追过来,脸色顿时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说说看,怎么看出来的?” 王缜怔了怔,有些迷惑道“大人此言何意?” 林时面无表情道“再跟本公子装傻充愣,别怪本公子杀人灭口,你既能看穿本公子的手段,当知本公子碾死你,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一出,王缜顿时神色微变。 踌躇片刻,他有些迟疑地摇头“学生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今日邀直买名,不过是想求个出身,只盼大人不弃,留学生在身旁,哪怕做个牵马坠镫的小厮,亦所愿也!” 林时一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饶有趣味笑意。 见林时态度有所松动,王缜急忙躬身行礼“大人,学生出身寒门,位卑至极,若无人举荐,只怕此生仕途无望,可学生十年寒窗,实不愿浑噩一生,还请大人怜悯。” “你倒是个聪明人!” 林时微微颔首,由衷的夸赞了一句。 王缜面色一喜,正欲打蛇随棍上。 林时接着问道“我记得大梁各地官吏,皆有为国荐才之责,陛下的招贤令更是张贴得全国都是,你要入仕,路子多的是,为何独独要以这种手段引起本官的注意?” 听见林时的问题,王缜沉默了一下,眼中的喜色褪去,化作了一缕无奈的怨愤。 林时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催促。 他可以收下王缜,但王缜必须要有能说服他的理由。 这就好像玩游戏寻找队友,总得要知道这个队友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才行。 他虽然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但不代表他真的就怎样都行。 王缜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向林时“如今大梁的朝堂死气沉沉,边境上更是一二再,再而三的失利,学生想救国,而寻常入仕的法子,太慢,学生等不了那么久。” “此外,大人的手段虽然毒辣,可在学 生看来,却正是能够救国的良药。” “天下贪官,奸商,贼人如过江之鲫,其心之毒,其性之狠,非寻常手段难以遏制。有道是乱世需用重典,恶人更需恶人磨,学生不才,愿附大人之骥尾,与大人共担天下骂名!” 这些话,王缜说得很慢,也很认真。 林时相信,这一刻,这一定是他内心真正所想。 当然,人嘛,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得了高官厚禄,尝过权力的味道之后。 不过,就凭他这番话,林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林时脸上又挂起了微笑“你真愿意跟着我,哪怕只是做个牵马坠镫的小厮?” “我相信大人,以大人在景山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鬼斧神工一般的手段,假以时日,势必乘风而起,学生虽有投机之嫌,可对大人的敬仰之情却是发自真心的。” 王缜很认真的回道,眼中同时浮现出巨大的野心。 他不甘愿走举荐的法子,更不甘愿蹉跎岁月,去熬资历,去做政绩,年过半百才混得个府君之位。 没有背景,他就为自己创造背景。 林时,就是他为自己挑选出来的一个靠山,他相信,林时不会拒绝他,也不会让他失望。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之。” 这就是他的野望。 看着王缜眼中的野心,林时随口吩咐道“城外的花魁大会就要接近尾声,等决赛结束,你去替本官颁奖吧。” 王缜倏然抬头,眼中充斥着狂喜“多谢大人,大人您......” “以后叫公子!” 林时随口打断他,迈步朝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聆月走去。 如今景山府危难已解,有宋氏前车之鉴,三大粮商若是识趣,就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其他粮商平价放粮,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第43章 鸡蛋黄摇散,蚯蚓劈两半 见林时和王缜朝自己走过来,聆月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虚。 “小妞!” 林时笑吟吟地叫了她一声。 小妞这两个字落在聆月耳朵里,顿时让她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我去...去看看搬运粮食的人手够不够!” 聆月胡乱地回了林时一句,带着麾下人手落荒而逃,走得太快,以至于脚步都有些踉跄。 林时的脚步顿住,望着聆月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笑了。 “躲得过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林时像是自问,像是询问。 王缜跟上林时,余光瞥见林时嘴角的笑意,目光投向聆月的背影,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 他深知,机会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现在,似乎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要不要争取一下呢? “走吧,咱们也回去!” 林时出声,招呼一众护卫他的密探,也惊醒了沉思之中的王缜。 他快步追上林时,略微落后林时半步,压低声音询问“公子,可有什么用得着学生的地方?” 林时歪过头,笑吟吟地问道“不是给你安排了任务吗?” 王缜眼珠子一转,半是劝解,半是试探地小声道“公子,学生以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天道至理,但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未必需要在一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听见王缜这句似是而非的试探,林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瞬间变得平淡下来。 “有头脑是好事。” 林时淡淡地开口。 王缜怔了怔,正欲接话。 林时忽然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地感慨道“自作聪明,就惹人厌烦了,很容易让人生出杀心啊。” 王缜脸色一白,急忙住口不言。 林时的表情恢复平静,也不再多说什么。 王缜这个人,他还是有些欣赏的。 这个世界,道德君子太多了,大多数读书人一开口,不是道德就是礼教,在林时看来,未免有些虚伪了。 王缜那句恶人还需恶人磨,很对他的胃口,他不介意给王缜一个机会。 前提是,要听话。 “走吧!” 敲打了王缜一句,林时迈步去追聆月。 但聆月走得很快,就这么片刻时间,已经消失在街角。 林时无奈,只得先回府衙。 府衙里,杜如敬已经将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都动用起来。 就连府衙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被他抓了苦力,去往宋氏的商铺里搬运粮食。 看见林时回来,他也顾不得见礼。 只是有些复杂的打量了一眼跟在林时身后的王缜,便接着去忙碌。 林时遣散亲卫,顺便将王缜丢给杜如敬做苦力。 他则是进入后院,准备去寻聆月,好好聊聊赌约的事情。 “公子,公子!”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 林时回过头,正是奉命去跟踪宋予那密探追了上来。 “怎么?” 林时皱了皱眉,“你不是去追漏网之鱼去了,跑回来干嘛?” “公子,公子料事如神啊!” 密探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林时,一脸敬仰地说道“公子料事如神,那小女孩,果真是故意暴露出来,混淆咱们视线的。” “哦?” 林时哦了一声,脸上也露出意外之色。 密探崇敬地看着林时,眉飞色舞道“属下跟在她身后,发现了藏在阴渠里的漏网之鱼,还是一大一小两条,大的是宋诠的第六房小妾,小的是宋诠那厮还未满月的小儿子。” 林时挑了挑眉,笑问道“没有打草惊蛇吧?” “没有。” 密探摇摇头,咧嘴笑道“他们现在已经逃出城去,属下派了几个腿脚利索的兄弟悄摸跟着,这才回来给公子报喜。” “行,公子知道了,你也去吧,记得斩草除根!” 林时随意地摆摆手。 “公子放心,鸡蛋黄摇散,蚯蚓劈两半,属下明白的。”密探严肃地做出保证。 林时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小子,是个人才,以后得重点培养! “那属下这就去了!” “去吧!” 林时颔首间,隐约瞥见一席裙摆从墙角后面露出。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果断走进里 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户旁,将头搭在了窗子上。 下一秒,就见聆月鬼鬼祟祟的走出墙角,轻手轻脚的准备出去。 “怎么,要出门?” “啊?” 耳边忽然响起林时的声音,顿时吓得聆月一个激灵。 她侧过头,就见林时的头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户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聆月忍不住恼羞成怒“你躲窗子后面干什么,想吓死人啊?” 林时语气平淡道“我躲在窗子后面,总算还在房间里,你躲在墙角偷听别人说话,被拆穿之后,还恼羞成怒倒打一耙,莫不是觉得公子好欺负?” 偷听了,我只是...只是...只是......” 聆月眼中浮现一抹心虚,期期艾艾说半天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林时撇撇嘴,问道“只是什么,路过?” “对对对,路过!” 聆月恍然大悟,小鸡啄米般点头。 “行吧!” 林时认可了自己给她找的理由。 聆月长舒口气,准备趁此机会开溜。 林时忽然幽幽道“我赢了,聆月姑娘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聆月僵住,机械地转过头“说什么?” 林时似笑非笑道“想赖账?” “赖什么账?” 聆月眨巴一下眼睛,学着林时的样子装傻充愣。 林时忽然收敛笑意,平淡道“你信不信,明日咱们的赌约内容就会传遍全城,整个景山府的人都会知道,堂堂镇景司大统领,女帝宠臣的聆月姑娘,是个玩不起的赖皮!” 这话一出,聆月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她一脸羞怒地瞪着林时“你才是赖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赖账?” “哦?” “不赖账啊,那你心虚什么?” 林时完全不虚她,平静地反问。 “谁心虚啦?” “现在粮价还没降呢,你还不算赢,你急什么?” 聆月不忿地挺直腰板,一对硕大顿时在林时眼前傲然挺立,并随着聆月的反驳上下抖动。 第44章 命运不公时,可以反抗 聆月正说着,陡然看见林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顺着林时的目光低下头,她马上就发现了不妥的地方。 一时间,心里又羞又怒,忍不住失声骂道“登徒子,往哪里看?” 骂完,急忙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瞪着林时。 “你说往哪里看,就往哪里看咯。” 林时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非常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登徒子行为。 聆月一双美眸之中涌现怒火,咬牙切齿道“等到粮价大降之后,我自然会履行赌约,现在粮价还没降,你想都别想!”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林时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聆月身后。 “我还不撞南墙不回头呢,总之,粮价没降之前,你......” 聆月恼羞成怒地回怼林时,话说到一半,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甲叶碰撞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带兵去封锁景山府各处交通要道的辛林一脸喜色地朝她走来。 “哈哈哈哈,公子,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粮价降了,大降!” 辛林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聆月像是要吃人的眼神。 他快步走到窗户边上,大笑对着林时拱手道“公子,这才一天,就已经有外地粮商撑不下去了,在城外以一百五十文一斗的价格兜售粮食,就连您让末将准备好的后手都没用上,天大的好消息啊。” 辛林的话音刚落,林时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好好,踩踏效应,终于开始啦!” 林时笑,辛林也笑,唯独一旁的聆月,一颗本就拔凉拔凉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万万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这才一天而已啊! 该死的粮商,就不能稍微再坚持一下吗? 粮商低价卖粮了,她怎么办,难道真要履行赌约,任由这个登徒子糟蹋一个月?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聆月欲哭无泪! “粮价降了,聆月姑娘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时,耳边再度传来林时幽幽的声音。 聆月哭丧着脸抬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一刻,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和林时定什么赌约。 赌博害人啊! 聆月支支吾吾半天,忽然小脸一垮,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盯着林时。 林时不为所动。 辛林却是大感惊异,忍不住好奇地询问“统领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聆月满心苦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啊,更年期到了,不用理会。” 林时对着辛林招招手,吩咐道“踩踏效应已经开始,接下来很短一段时间之内,粮价一定会跌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价格,你务必要维持好城内城外的秩序,把控好各路要道,此外,去告诉杜如敬,让他做好搬空府库存银子收购粮食的准备。” “末将得令!” 听着林时的嘱咐,辛林瞬间严肃起来,拱手领命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送走辛林之后,林时笑眯眯的看着一脸苦涩的聆月,揶揄道“聆大统领,粮价降了,你还有什么借口?” 聆月小脸一白,强撑着笑脸嘴硬道“现在才降到一百五十文......” 她的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密探匆匆而来。 “报,公子,大人,城外粮价已降到一百三十文一斗,但仍旧无人问津。” 林时微微颔首,有些得意的看了聆月一眼。 “报,粮价又降三文。” “报,除了吴氏,卢氏,严氏三大家族之外,城中其他粮商以一百二十文一斗的价格放粮,景山府城粮价大跌!” “报~” 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传来,聆月一张俏脸逐渐面无血色。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跌得这么快?” “这些奸商,不是出了名的视财如命吗?” 聆月有些难以置信,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知道粮价会降。 从林时下令封锁景山府各处道路,只许进,不许出之时,便知道。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粮价会降得这么快。 短短一天之内,从三百文降到一百二十文,和做梦一样! 她 倏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时问道“粮价怎么会降得这么快!?这不正常,很不对劲。” “这很正常,也很对劲。” 林时笑眯眯盯着聆月,脸上充斥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聆月一脸震惊,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会以为,我覆灭宋氏,只是单纯的为了杀鸡儆猴吧?”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杜如敬,第一时间带人去查封宋氏的商铺?” “还要让他大张旗鼓的将宋氏的粮食搬进府库?” 林时挑了挑眉,一番反问三连。 顿时让聆月眉头紧皱。 她试探着开口道“你是要让那些粮商知道,府库里有粮食了?” 林时狭促一笑道“大梁律令,灾年故意抬高粮价者,重罪,以前没人治他们的罪,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 “就城外那些粮商,有一个算一个,真要论起来,怎么也是一个流放充军的下场。” “本公子手上有权,还有兵,更是煽动百姓们弄没了宋氏,将宋氏的财产全部查封,你说,粮商们会不会害怕?” 聆月恍然“你煽动百姓覆亡宋氏,就是为了恐吓那些外地粮商?” “大猴小猴都是猴,杀鸡儆猴,可不管你是什么猴!我是要告诉他们,手无寸铁的百姓,也可以是改天换地的巨人,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摆弄的。” 林时以平淡的语气说着,聆月却是听得心里寒气直冒。 她又想起了百姓们冲击宋府之时,那狰狞可怖的模样。 那样的力量,实在太可怕。 甚至更胜过大军杀伐! 她心有余悸地问道“可你煽动无辜百姓,利用他们的无知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不也是玩弄人心,摆布人命吗?” 听见聆月的疑惑,林时忽然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揉揉。 感受着脑袋上忽然多出一只温暖的大手,聆月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大手的主人,却也没有躲开。 第45章 你承认,我才好想法子弄你 聆月愣在当场,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他们并不是没有反抗的力量,他们只是习惯了逆来顺受,我所做的,就是帮他们将力量激发出来。” 林时声音宛如魔音灌耳,让聆月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颤抖。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脸,呐呐道“所以,你大治景山府的真正底牌,不是覆灭宋氏杀鸡儆猴,也不是源源不断朝景山府运粮食的粮商,而是这些百姓,对吗?” “对!” 林时回答得很肯定。 “我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大梁这些粮商,这些官员,乃至于你和你背后那位女帝,你们罔顾百姓性命,百姓,就要你们的命!” “粮商不降价,没关系,百姓们有手有脚,真到他们要饿死的时候,他们会自己去抢的。” “在百姓面前,朝廷,官府,粮商,世家,豪族,所扮演的角色是一样的,压迫到了极致,就一定会迎来反弹!” 听着林时斩钉截铁的语气,聆月顿时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时,不太自信地问道“你,你不会对朝廷不满吧?” “还不至于!” 林时的语气松缓下来,摇头笑道“姬玲珑那小妞,还是可以的,以大梁的情况,就算换个人当皇帝,也未必会比她做得更好,就是朝里那些官儿,得换一下!” 这话一出,聆月顿时长舒口气。 心里那股砰砰直跳的感觉,也总算稍微平缓了一些。 她算是发现了,这个男人,是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她不该小看他,也不敢小看他。 这时,林时幽幽开口道“不过......” 聆月心头一紧,紧张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东拉西扯说这么多,真的不是因为想赖账吗?” 林时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眼中浮现一抹谴责。 聆月愣住,一张俏脸凌乱起来。 她又发现了,她还是看不懂这个男人。 上一秒还在说着正事,下一秒就变得不正经起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抽象且恶毒的人? 林时不满道“你要是想赖账,你就直说啊。” 聆月又是一愣,随即俏脸一红,小声询问“我要是直说了,是不是就不用履行赌约了?” “当然不是。” 林时忽然拔高了音量,语气不善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明确告诉我你想赖账,我才好想法子,弄你。” 聆月小脸一垮“我就知道!” 林时谴责道“你还真想赖账啊?” 聆月脸色红得像苹果,耍无赖这种事情,她确实做不出来,可要她履行赌约,也太羞人了。 有些高难度姿势,即便她一个习武之人,也没办法全部做到吧? 聆月羞涩得紧,像是哀求一般,声若蚊蝇“我现在没准备好不然,等回郢都?” 林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也行,景山府这环境,确实差了点,不利于身心愉悦!” 听见林时同意,聆月刚要松口气。 冷不丁又听见林时幽幽道“不过......” “不过什么?” 聆月无力抬头,这一刻,她发现她连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了。 主要是,信心已经被这个男人摧毁得差不多了。 爱咋咋吧。 林时摩挲着下巴,认真说道“不过,你要拖这么久,是不是该付点利息?” 聆月以手扶额,心绪凌乱。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会吧不会吧,堂堂镇景司大统领,不会真的玩不起吧?” “玩不起直说啊!” “我这个人,出了名的好说话,你要是玩不起,我不收利息也不是不可以的。” 林时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听得聆月心里又气又羞又怒,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 只是,怕自取其辱,遂作罢。 她咬牙切齿道“说,你想要什么利息?” 林时果断伸出两根手指“洗两次脚!” “两次?” 聆月惊怒出声,狠狠被侮辱到了! 林时幽幽一叹,就要开口。 聆月认命般无力道“我服气你了,行了吧,我现在就去烧水,烫不死你算我输!” “等等!” 林时叫住她。 聆月恶狠狠地问道“你还要怎样?” “不怎样。” 林时摇摇头,随口道“去给我找个手艺精湛的裁缝过来,我准备点东西,到时候你洗脚用得上!” “裁缝?” 聆月一脸懵逼“这和洗脚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你去找就是了!” 林时不欲多说,这种事情,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聆月嘴角一抽,还是唤来密探,命他去城中的成衣铺子去找裁缝。 密探听得命令,也是一脸懵逼。 不过,也只得照办! 林时见状,果断转身回房,找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洗脚,这可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随意让聆月去烧点热水给他泡泡脚就蒙混过关。 没有抱着盒子的姑娘,穿黑丝,白丝,肉丝的也行啊! 嗯,还有制服,也必须安排上。 经过林时半个小时的奋笔疾书,纸上赫然多出几套与这个世界的衣衫完全不同的衣衫设计图。 衬衣包臀裙,这是必须的,御姐范嘛。 百褶裙加白丝也是林时的心头好,聆月上身,肯定甩他记忆中那些老师几条街。 最后再来一套非常显身材的紧身后妈裙。 大功告成! 看着纸上的设计图,林时忽然又有些纠结起来。 三套衣衫,但机会只有两次。 要不要再给聆月挖个坑,多坑一次出来? 不然岂不是有一套要浪费? 正纠结间,密探去请的成衣店裁缝也到了。 “公子,这位是陆掌柜,做成衣这一块,他在景山府可是这个!” 密探伸出大拇指,将一个有些唯唯诺诺的中年男子推到林时面前。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陆掌柜有些畏畏缩缩地给林时见礼。 林时没有浪费时间,果断起身,将图纸递到陆掌柜面前“想请陆掌柜做几套衣衫,还请陆掌柜看看,这几套衣衫,多长时间能做出来?” 陆掌柜下意识的接过图纸。 只是一眼扫过,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第46章 粮商的心思 “是,怎么了,有问题?” 林时有些狐疑地看着陆掌柜。 陆掌柜急忙摇头,眼中浮现一抹精光“没有,就是......就是觉得太好了,小人做成衣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艳的款式。” “喜欢啊?” 林时笑问道。 陆掌柜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左右打量一眼,忽然有些猥琐地压低声音“大人设计这衣衫,若能制成成衣,销往我大梁各大青楼,定然供不应求。” 这话一出,林时顿时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只能说,这位陆掌柜果然是这个,一眼就发现了最大的商机在何处。 看见林时的动作,陆掌柜心里一喜。 他压低声音,继续问道“不知大人这图纸,可还有旁人见过?” “没有!” 林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果断摇头。 陆掌柜大喜,眼中浮现一抹激动,抓住机会打蛇随棍上“大人若是愿将此制式成衣交给小人来运营,小人保管大人,每年账上至少多出上千两进账。” 林时微微挑眉。 并未一口应下。 沉吟一瞬,林时轻声道“陆掌柜不妨先将这几套成衣做出来,看看效果如何。” 林时没有当场应下,陆掌柜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这几套衣衫的制式,确实惊艳到他了。 作为景山府最大的成衣商人,他本就是资深镖客,更是深知大梁镖客的习性。 这些衣衫,绝对有风靡各大青楼的潜力。 这要是寻常人设计出这样的衣衫,他就算怎么巧取豪夺,也要想办法弄到手里。 可惜,站在眼前的是钦差大人。 他压下心底的贪念,有些失落地对着林时一拱手“大人放心,小人回去之后,便召集家中手艺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工,最迟明日日落之前,定将成衣双手奉上。” “有劳陆掌柜!” 林时微微颔首,并未提起工钱之事。 陆掌柜似乎也不在意,手捧图纸,有些失魂落魄的退出了房门。 ...... 与此同时,吴府。 富丽堂皇的礼厅里,吴万金,严元,卢遂三人相对而坐,脸色难看至极。 礼厅正中,还跪了一大群瑟瑟发抖的下人。 他们,是吴府负责监察城中粮价的眼线,也是导致三人神色阴沉的罪魁祸首。 吴万金神色阴沉的敲击桌面,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声响。 半晌之后,他终于咬牙开口道“林时小儿构陷宋氏,明显就是在威胁我等,二位有什么打算,是妥协,还是背水一战?” 卢遂和严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苦涩之意。 林时上午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已是让他们应接不暇。 紧接着又煽动百姓覆灭宋氏,搞得城中大大小小的粮商人心惶惶,不得不跟风抛售粮食。 短短一天之内,景山府的粮价便由三百文一斗跳水到一百二十文一斗。 这还怎么玩? 卢遂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一脸苦涩地开口“老夫打了一辈子的雁,不曾想,临了却被雁啄了眼。” “林时小儿手段实在太阴毒了,我还奇怪,世上当真有泼天的富贵砸到头上?” “如今思来,真真是悔不当初。” 卢遂这一番话说出来,吴万金和严元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神色如丧考妣。 他们何尝不是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睛。 总觉得景山府有十数万灾民,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他们消耗。 若是能早一点看穿林时的算计。 在他将粮价抬升到一百八十文一斗的时候,便将手中的粮食尽数抛售,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从他们继续囤积粮食,准备牟取暴利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林时的圈套。 最终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严元叹息道“如今,景山府粮价暴跌,我等是继续囤粮,还是跟风抛售,还得吴兄拿个主意才行。” “我能有什么主意,林时那竖子,分明是冲着要咱们的命来的!” 吴万金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都忍不住有些扭曲起来。 景山府粮价暴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吴氏,四大粮商以他为首,吴氏囤的粮食也最多。 他倒是想背水一战,可宋氏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 他是不想破财,但他更不想死。 更不想如宋氏那般,满门被灭,还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生生世世受到后世子孙的唾弃。 林时的手段,实在太恶毒了。 恶毒到他都有些胆寒了。 见吴万金发怒,严元和卢遂顿时绝望了。 “连吴兄你都没有办法。” “难道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两人有些悲愤地开口,心里后悔至极。 早知如此,他们当初就不该听信吴万金的诱导,大肆囤积粮食,意图牟取暴利。 尽管这都是他们的自主行为,可若非吴万金挑唆,他们又何至于压上全部家底? 一时间,两人心里都对吴万金生出了些许怨怼之意。 看着二人的表情,吴万金却是忍不住心里一动。 心思电转间,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其实,要说生路,咱们其实未必没有,就是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和老夫同心合力?” 两人一愣,急忙压下心中那点对吴万金的怨愤,做出一副求教的表情。 “吴兄,生死关头,你就别卖关子了!” 吴万金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咬牙说道“外地粮商能低价兜售粮食,但如今距离林时那小儿张贴榜文也不过半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外地那些闻风而来的粮商,手中能有多少粮食?” 严元和卢遂对视一眼,眼中浮现一抹迷惑。 吴万金继续说道“即便宋氏的粮食落入林时那竖子手里,让他暂时没了缺粮之忧,但你们别忘了,景山府的灾民足有十数万。” “光凭宋氏的存粮,和外地粮商兜售的粮食,又能让十数万灾民吃多久?” 这话一出,严元和卢遂顿时眉头紧皱。 严元蹙眉问“吴兄的意思是,咱们继续囤积粮食,等待粮价回暖?” “不错,咱们只需派出人手潜出景山府,将粮价大跌的消息散布出去,阻止外地粮商继续朝景山府运粮,用不了多久,则景山府的粮价定然回暖!” 第47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卢遂和严元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些疑虑。 吴万金的话,他们听懂了。 三家齐心协力,共同抵抗大势。 可继续囤粮,谁敢保证粮价一定会回暖? 万一外地粮商不信他们,认为他们散布景山府粮价大跌的消息,是为了吃独食呢? 二人脸上的疑虑落在吴万金眼里。 吴万金忙继续说道“此事,需得我等同心协力才行,一旦我们也扛不住压力,也跟随大流抛售粮食,那才是真的完了。” “二位想想,我们在此事上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你们就真的甘心这万贯家财打了水漂?” 这话一出,两人脸上顿时露出肉痛之色。 他们两家,虽不似吴氏这般,压上了全部家底。 可外地粮商闻风运粮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少用一百八十文一斗的价格收购粮食。 如今粮价大跳水,暴跌到一百二十文。 他们先前囤积的粮食还好说,基本上都是低价陈粮,以这个价格放出去,也还有得赚。 可后面收购的这些高价粮食,那可就真的是亏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吴万金趁热打铁道“这场争锋不过刚刚开始,我们三家不放粮,市面上的粮食就永远不够吃,只要断绝外粮进入,粮价回暖就只是时间问题,哪怕只回暖到一百五十文一斗,咱们也亏得比现在要少太多,说不定还有得赚。” 严元迟疑道“若是粮价不回暖呢?” “就算不回暖,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吴万金摇摇头,沉声道“粮食这东西,永远都没有够吃的时候,景山府这么多灾民,就算粮价继续降,又能降到哪里去?” “再者,咱们现在放粮,也是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还不如豪赌一波,输了也无非就是倾家荡产,可万一赌赢了,这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吴万金的话,非常具有蛊惑性。 严元和卢遂尽管心里还是有些疑虑,可权衡再三,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吴万金说得确实有道理。 想到这里,二人微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旋即齐齐对着吴万金拱手道“吴兄此言有理,我等愿以吴兄马首是瞻。” 见二人终于下定决心,吴万金顿时长舒口气。 “某这就回去,传令旗下商铺,未得准许,不准一粒粮食流入市场。” 严元起身,对着二人拱手一礼“告辞!” 看着严元转身,吴万金眼中闪过一抹明灭不定的光。 卢遂深吸一口气,也对着吴万金拱手道“吴兄,只愿你我兄弟三人同舟共济,共克时艰,愚弟也需回府传令,这就告辞了。” 吴万金微微颔首,将严元和卢遂送出吴府大门。 吴府管家吴四跟在吴万金身后,一脸忧虑道“老爷,不过短短一日,景山府粮价就已经从三百文暴跌到一百三十文,咱家继续囤粮,恐非良策啊!” “我知道!” 吴万金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吴四一愣,诧异道“那老爷您......为何还要让严家主,卢家主继续囤粮?” 吴万金冷冷地扫了吴四一眼,语气阴沉道“他们不继续囤粮,咱家就真的完了。” 吴四怔住,有些不解地看着吴万金。 吴万金冷着脸道“你马上告知家中各大粮铺主事,让他们以低于市场价五文的价格,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咱家囤积的粮食全放出去。” “记得做得隐秘些,莫要让人发现了端倪。” 吴四回神,顿时脸色一变“老爷,咱家放粮,那严家,卢家......” “你是我吴府的管家,旁人死活与你何干?” 吴万金恶狠狠地打断了吴四,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要是不想在吴府干了,老夫可以随时换人!” 吴四心头一惊,急忙躬身道“老爷恕罪,小人这就去办!” “滚!” 吴万金呵斥了一声,吴四急忙连滚带爬地离去。 转身走回屋内,吴万金眼中流出一抹怨毒之意。 “莫怪我,你们放粮,粮价只会跌得更快,要怪,就去怪林时那竖子不讲规矩吧!” ...... 吴府外,忧心忡忡的严元和卢遂上了同一辆马车。 二人在车内长吁短叹,面面相觑之间,皆是满面愁容。 卢遂压低了声音,一脸苦涩地开口道“严兄,吴 兄还要我等继续囤粮,等待粮价回暖,此事你怎么看?” 严元摇摇头,叹息道“今日粮价已经暴跌到一百二十文,明日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跟风放粮,卖得越慢,亏得越多啊。” 卢遂一愣“严兄的意思是?” “吴兄家大业大,我严氏小门小户,实在赌不起啊!” 严元苦笑一声,诉了一句苦,便不再说话。 卢遂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翌日—— 景山府抛售粮食的商人,陡然比昨日多出一倍有余。 谁也不知道这些多出来的粮商是哪里来的。 众人只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粮商手里的粮食很多,多到让其他粮商都有些绝望。 外地小粮商率先忍不住降价,粮食跌破一百文大关。 那些忽然多出来的粮商紧随其后,以九十七文一斗的价格开始兜售。 可惜,官府平价放粮,只需二十文一斗。 粮商们的粮食对比府衙官仓的价格,还是太高了。 因此,百姓们还是宁愿去官仓前排上一天的队,去买那寥寥无几的一斗粮食,也不愿去粮商们手里购买。 一时间,粮商们叫苦不迭,却也只得继续降价。 下午—— 府衙礼厅。 林时看着陆掌柜送来的三套成衣,几双鞋袜,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陆掌柜的手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湛。 这几套衣裙,用这个时代的丝绸做出来,也比他想象之中的要惊艳。 陆掌柜抚着颌下长须,笑眯眯地看着林时,问道“不知小人的手艺,可还入得大人的法眼?” 林时小鸡啄米般点头,毫不吝啬地对着陆掌柜伸出大拇指。 “不错,陆掌柜不愧是这个,这几套衣衫,本公子很满意,非常满意!” 第48章 跟着大人学,一辈子学不完! “给你做!” 林时大手一挥,很大方的将独家经营权给了出去。 一听这话,陆掌柜顿时笑得牙不见眼。 “大人,这份子......” 林时随口道“我以图纸入股,这三套制式衣衫所产生的收益,我拿五成,剩余五成归你。你按照这些三套衣衫开发出来的新样式,我拿三成,剩下七成归你。” 这话一出,陆德明更是笑得满脸皱子“大人大气,那小人这就去拟活契?” “去吧!收益按季度结算,结算之后,派人送到镇景司衙门就行!” 林时摆摆手,同样是满心欢喜,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聆月穿上这几身衣衫的样子了。 陆掌柜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急忙出门唤过随他带来的小厮开始拟契,生怕林时反悔,他万万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竟然如此大方。 他原本只准备拿三成收益的。 林时翻来覆去的欣赏了一下这几套衣衫,像收宝贝似的将衣衫收进箱子里。 随后走出大门,对着守在门口的密探吩咐“去请聆月统领过来。” 只是话音刚落,一脸惊喜的聆月便匆匆走进小院。 子,粮价又降了,现在市面上的粮价,已经骤降八十文一斗!” 林时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聆月完全没注意到林时的表情变化。 喜滋滋地冲过来,整个人激动得脸颊通红。 正想高声宣泄一番喜悦之情,余光瞥见还有旁人在场,又急忙止住脚步,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公子,粮价又降了,八十文一斗,八十文一斗!。” 她正正经经的朝林时行礼。 只是微微有些颤抖的语气,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全然不似脸上那般平静。 林时低下头,看着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抑的聆月,温言道“降了就降了呗,这么激动干嘛,明日还会更低!” 聆月晃晃小脑袋,再不负往日高冷。 “百姓有救了,景山府的百姓,有救了!” 她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时,眼底浮现一抹崇拜“这才第二日,粮价便从三百文一斗降到八十文,这简直就是奇迹。” “基操勿六!”林时有些矜持地微微颔首。 聆月强忍激动道“我马上给陛下上书,告诉陛下这个好消息!” 说完,她快步走进屋内,准备上书。 她实在太高兴了。 林时的手段,简直是鬼斧神工。 虽然恶毒了一些,但也是真的好用啊。 想必陛下也等急了。 这样的好消息,她必须第一时间报于陛下知晓。 望着聆月略显雀跃的背影。 林时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如今的聆月,与当日在朝堂上初见时,那一身高冷范的镇景司大统领,完全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谁能想到,就在数日前,这个小妞还是一身高冷范? 林时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心里一股成就感更是油然而生。 将高冷御姐调教成绕指柔,这就是养成的快乐啊! 两相对比之下,玩弄这些粮商,简直不值一提。 林时得意之时,陆掌柜也拟好了活契。 他快步走到林时面前,将契约递给林时。 随即不着痕迹的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床后的聆月,小声询问道“大人,房内那位,便是尊夫人吧?” 林时一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掌柜。 陆掌柜抚着长须笑道“小人店铺之内,有一套来自西南六诏蛮朝的头饰,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胜在精巧,配尊夫人这样慧智兰心的女子,正是相得益彰,小人回去之后,便差人送来。” 林时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倒是会做生意,若景山府内的粮商,都是如陆掌柜这般纯良之辈,不知能省本官多少事情!” “大人赞誉了!” 陆掌柜点到为止,并未多说什么。 如今,他已经和林时搭上线,很多事情就没必要太刻意。 林时在活契之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自己留了一份,陆掌柜拿走一份。 二人合伙做买卖的事情,便算是成了。 陆掌柜未在府衙多留,拿上活契便告辞离去。 林时随手将契约塞进袖子,正欲进门,杜如敬那张丑脸便出现在了院外。 “大人,大人!” 见林时站在院子里,杜如敬急忙开口叫住他。 林时转过头,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听见林时的语气不好,杜如敬急忙讪讪一笑。 “大人容禀,下官此来,乃因府衙之外聚集了不少粮商,询问限粮令何时放开,下官也做不了主,只得来叨扰大人。” 杜如敬一边说着,快步走进了院子。 现如今,他对林时,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没了初见之时的轻视。 就林时在景山府施展这些手段,他只怕一辈子也学不到精髓。 也就是他这两日,要忙着处理宋氏覆灭之后留下来的遗产,否则,定是要时时跟在林时身旁随侍的。 跟着大人学,一辈子也学不完啊! 听见杜如敬的问题,林时则是忍不住嘴角一抽,没好气道“这才两天呢,他们急什么?” 杜如敬脸上急忙浮现谴责的表情,顺着林时的话道“这些粮商就是不识趣,下官也是这么说的,偏偏他们就是堵在府衙门口不肯散去。” 谴责完粮商,杜如敬这才一脸恭维道“下官也是想着,景山府刚在大人的引导下进入大治,实在不宜大动干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否则,哪里敢来打搅大人。” “这倒像句人话!” 林时微微颔首,随口道“告诉那些粮商,好好卖他们的粮食,本官不日便会启程回京,到时自会放开管制。” 得了准话,杜如敬急忙点头应是,恭恭敬敬的退出小院。 林时大步走进屋子,凑到聆月身后,看着她给姬玲珑写奏报。 感受耳边温热的呼吸传来,聆月脸上飞快浮现一抹红霞。 她强忍羞怯开口“公子,这是给陛下的奏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奏报之事不急,我有几件礼物送你!” 林时一把捉住聆月柔弱无骨的小手,将她拉到木箱前。 “礼物,送我?” 聆月一愣,看着眼前的木箱。 第49章 他们无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时打开木箱。 将里面的衣衫一套一套取了出来。 聆月愣愣的看着林时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从迷惑,逐渐转变为惊愕,然后是害羞,最后化作恼怒! “啊~” 刺耳的尖叫在林时耳边响起。 “有毛病啊!” 林时一脸痛苦的捂住耳朵,朝她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 “登徒子!” “你去死!” 聆月瞬间恼羞成怒,挣脱小手,一拳锤在林时的胸口上。 随即捂着通红的小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踉跄着跑出房门。 林时怒目圆睁,手捂胸口,忍不住痛吸凉气。 “傻逼娘们,下手真狠呐~” “看本公子晚上怎么炮制你。” 强忍痛楚暗骂一句,林时忍不住搓了搓胸口上的皮肉,然后黑着脸走出房门。 到嘴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任由他飞咯。 刚刚走出房门,迎面便遇上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密探。 “公子,公子!” 密探出声叫住林时。 林时脚步一顿,转过头恶狠狠地开口“你最好有事!” 密探一愣,默默地收回抱拳的双手,缓缓朝门口退去。 林时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密探迟疑一瞬,压低声音道“公子,去截四大粮商派往郢都人手的兄弟们回来了,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公子示下。” 林时不满道“我早就说过,只要他们的靠山官职不超过四品,直接按图索骥拿人便是,镇景司作为女帝亲卫组织,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这个,倒也不是!” 密探摇摇头,有些为难道“就是其中一人身份比较特殊,属下等人也拿不定主意。” 林时蹙眉道“谁?” “吴氏在朝中的靠山,御史台治书侍御史,刘自如!” 密探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林时一愣,没好气道“一个五品侍御史,能有多特殊?” 密探解释道“此人乃是吴氏姻亲,这些年在朝中靠着吴氏的财力,笼络了不少御史言官,虽只是五品官员,但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最重要的是,刘自如的靠山,是南王!” “南王?” 林时脑海疯狂运转,结合原身的记忆,再加上这些日子对大梁的了解,总算是弄清楚了这位南王是何许人也。 南王姬伯啸。 是先帝姬伯昶唯一还在世的兄弟,当今女帝的亲叔叔。 因其手握六万镇南军,常年镇守南疆,防备西南边境上的六诏蛮朝和南越国,故封南王。 先帝姬伯昶驾崩时。 远在南疆的姬伯啸率三千轻骑,狂奔七日回京奔丧。 如今尚且还在郢都逗留,未曾返回南疆。 脑海中浮现出南王姬伯啸的生平之后,林时不由得咂摸了一下嘴巴。 “昏庸无能的皇帝侄女,英明神武的藩王叔叔,还有一堆不知道站在哪一边的大臣。”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奉天靖难嘛!” 林时摩挲着下巴自语了一句,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有趣!” 看见林时的脸色变化,密探试探着问道“大人,这刘自如,怎么处理?” 林时眼中闪过一抹趣味,随口道“先将和宋氏有牵连的一干反贼拿下,至于吴氏,卢氏,严氏的靠山,先不要动。” “嗯,再给姬玲珑那小妞去信,问问她要怎么处理!” 听见林时直呼女帝陛下的名讳,还有那句轻佻的小妞,密探顿时脸皮一颤。 得亏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林时的狂妄。 否则,非要被吓死不可。 收敛心神,密探对着林时拱手一礼“小人这就去办。” 林时随意摆摆手,正打算去追聆月,聆月已经去而复返。 她故作高冷的俏脸之上,一抹红霞依旧明显。 看见林时,她忍不住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林时坏笑道“你这是来自投罗网来了?” 看着林时渐渐的表情,聆月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羞怒。 她深吸口气,冷冰冰地开口“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林时明知故问,顿时让聆月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再给他来上一拳。 她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吴氏的靠山,是治书侍 御史刘自如,而刘自如是南王的爪牙。” “南王其人,性格暴戾,心思深沉,更兼其镇守南疆多年,战功显赫,在朝野内外颇有名望。” “他对陛下以女子之身御极大宝本就不满,这些日子更是借联络同族之名游走于宗室之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陛下根基未稳,若是贸然拿下刘自如,恐引得南王趁机发难,大梁阎墙于内矣!” “哦。” 林时点点头,哦了一声。 聆月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忍不住胸口一闷“你就哦?” “不然呢?” 林时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的任务,就是搞定景山府和春惠府的灾情。” “如今景山府已经没了缺粮之忧,春惠府也只需等待杜如敬低价收粮运去,便可无忧,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 聆月气急,宛如一头暴怒的小兽,怒声质问“你就没有一点忠君报国的想法吗,还是说,你不愿看见大梁变好?” 林时诧异地看着她,不解道“我为什么要有?” 聆月愣住,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时接着说道“治理国家,是姬玲珑那小妞和满朝文武的事情,他们治理不好大梁,是他们无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者,我一个平头老百姓,一不拿国家一粒俸禄,二不做什么危害社会的事情,已经够可以了。” 聆月红唇微张,震惊不已。 如此言论,简直无耻。 她怒了,瞬间像是一头炸毛的野兽,一把薅住林时领子“你有能力,就该为国效力,你忍心看着大梁千千万万的子民陷入战火之中,甚至做了那亡国奴吗?” “你又错了!” 林时将聆月的小手拽下,淡然道“大梁亡了,还会有大魏,大齐,这天下无非就是换个人当皇帝。” “对于百姓来说,不管谁当皇帝,他们该服的徭役不会少一天,该纳的税额也不会少一点。” 第50章 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 聆月惊呆了。 她怔怔地看着林时。 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砰”的一声碎成了渣渣。 她忍不住失声道“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 林时朝她投去一个可怜的眼神。 “所谓的亡国奴,也不过是你们这些,靠着吸食百姓鲜血滋养自身的囊虫,接受不了前后落差,强行扣在百姓头上,愚弄百姓为你们卖命的借口罢了!”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你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你住嘴。” 聆月有些失态,气急败坏地让林时住嘴。 林时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眼神淡漠,面露微笑。 “不是这样,为何在边疆御敌的士卒,都是寻常百姓的子嗣?” “为何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的,都是朝中那些政客的子嗣?” “姬氏皇族那么多子弟,怎么不见他们为国出力?” “保家卫国者是谁,纸醉金迷者又是谁?” 聆月满眼不可思议,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林时朝她逼近一步,淡淡道“这些问题,还请聆月姑娘正面回答!” 聆月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仰起头与林时对视。 她咬牙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林时淡淡道“国家兴亡,肉食者谋之。” 聆月怒视林时“你就是为了掩盖你的自私。” “少来,我不接受道德绑架,况且,我也没有道德!” “我帮姬玲珑解决两府灾情,姬玲珑将你当作报酬赐给我,这是一个交易,很公平。” “她想解决其他事情,那就再付其他报酬,也很合理。” 林时语气平淡,目光淡漠,直视聆月。 迎上林时的双眼,聆月的气势不知不觉间弱了一些想要什么?” 林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聆月怒了,“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林时随口道“你刚才道德绑架我,导致本公子现在心情很不好,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说不定就知道了!” 聆月气势一滞,忽然福至心灵,美眸中浮现怒火。 “你说这么多,就是要我穿你那几套衣裳对不对?” “哎呀~” “哎呀呀~” 林时哎呀几声,很夸张的后退几步“这都被你发现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得聆月胸膛不断起伏。 她只感觉自己的怒火都要从耳朵里喷出来了! “如此这般作践我。” “你!做!梦!” 聆月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三个字,气咻咻地转身就走。 林时伸出小拇指掏掏耳朵,随口吹气,吹走并不存在的耳屎,旋即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站住!” 聆月终究还是妥协了。 林时转过身,迎上聆月充满怒火的眸子“怎么,你还有事?”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我穿上那些羞人的衣衫给你洗脚,你就答应帮助陛下解决南王的威胁?” 林时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给我洗脚,本来就是咱们赌约的一部分,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用此事要挟我?” 聆月怒瞪林时,怒声道“可你只说了洗脚,没说还要穿上这些羞人的衣裳。” “那就没辙了。” “反正公子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时随口回她一句,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房间。 见林时进屋,聆月神色数变,忍不住气急败坏的跺脚。 “林时,你最好祈祷,别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林时从窗户里探出头,笑吟吟地反呛“你大概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你......” 聆月又羞又怒,怒哼一声,气急败坏的进屋,将木箱抱在怀里就走。 林时笑眯眯的躺回躺椅上,好心叮嘱道“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台词,以及一套完整的流程,也放在箱子里了,记得背熟啊,背错一句,加十分钟。” 聆月脚下一个踉跄,急忙加快速度,逃似的小跑出房门。 送走聆月,林时伸了个懒腰,唤进一个密探,吩咐他有事找杜如敬,别来打扰他,随即靠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 “驾,驾 ,驾!” “八百里急报,闲人退避!” 郢都城北,平坦的官道上。 数骑快马快速朝着郢都城逼近,快马背上,是几名身背红翎,全副武装的甲士。 甲士们皮肤皲裂,瞳孔涣散,胯下战马亦是马蹄外翻,口吐白沫。 显然这一队人与马,皆是到了强弩之末。 但即便如此,骑士仍是不愿放缓马速 一边声音沙哑大喊“八百里急报,闲人退避!” 一边将战马的速度催动到了极致。 听见官道上往来的人群闻声,急忙朝着道路两旁散开。 这是朝廷的八百里急报。 拦路者,无论何人,被撞死了都是白死。 接近郢都这一截官道正中,数百骑枪挑野鸡,凫子,野兔等各种猎物的将士,正在慢腾腾地朝郢都前进。 为首之人,乃一黑面壮汉。 其人身长九尺,猿臂蜂腰,气宇轩昂,一双环眼炯炯有神,端的是英武不凡。 胯下战马更是神俊异常,顾盼之间,隐隐有马中王者之势。 一头足有两百多斤的野猪,头悬挂在马鞍上,后腿被汉子提着,更是为这一人一马增添了几分狂野之气。 “八百里急报,闲人退避!” 忽然,队伍身后传来数道沙哑的大吼声。 黑脸汉子下意识回头,眼中浮现一抹疑惑。 见状,两名亲卫急忙上前对着汉子拱手“王爷,看方向,应是北疆来的急报,咱们是否让开道路?” “北疆,难道是又打败仗了?” 被称作王爷的汉子嘀咕一句,随即下令道“让路!” “哗啦!” 数百将士齐刷刷散开,让出一条空道。 身背红翎的将士宛如一阵狂风,自数百骑队之间穿过,未曾有一丝一毫的驻留。 目送那数道骑士走远。 黑脸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精芒。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道大吼“镇景司六百里急报,闲杂人等滚开!” 听见这句嚣张的滚开,黑脸汉子顿时脸色一沉。 “好一个镇景司,给我拦下!” 第51章 嚣张的藩王 “边境急报!” “镇川、新集、广源、阳平、巨亭、湘水六城沦陷,龙骧将军田齐死战广源,城破人亡。” “北魏大军兵锋直指祁山,龙武将军李晟率兵退守平阳关。” “敌军势大,龙武将军八百里加急,请陛下速速发兵增援。” “......” 太和宫,垂拱殿偏殿。 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女帝姬玲珑一张俏脸沉如水。 手心紧紧地篡着龙武将军李晟发来的急报,一双美眸几欲喷出火来。 这些年,大梁在北魏大军的征伐之下,可谓是连连失利。 边境也从太祖立国时定下的关中左扶风一带,退守到了汉中一带。 去年的汉中之战大败。 更是差点连汉中门户都差点失守。 不仅龙武将军李晟麾下四万龙武军几近全军覆没。 平阳关一役,更是战殁六万京营精锐。 致使郢都的守卫力量直到现在都未曾获得足够补充。 彼时,南齐也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遣水师六万逆流而上。 在江夏,阳江一带大肆掳掠人口百姓。 先帝无奈之下,只得选择与北魏乞和。 最终以割让汉东六城,岁币二十万两,秀女三千,布帛百万的代价,换取北魏暂时罢兵。 但即便两国已经讲和。 魏军也依旧时不时的派出小股军队,越过两国边境,侵扰大梁城池。 先帝正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与北魏乞和之后不久,便郁郁而终。 姬玲珑早知北魏狼子野心。 不可能因为大梁割地赔款,便放弃吞并大梁的心思。 但她万万没想到。 距离汉中议和过去才短短一年不到的,北魏便出尔反尔。 悍然派出大军再攻汉中。 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该死的北魏,安敢欺朕至此!” “有朝一日,朕定要亲率我大梁铁骑,踏破洛城神都,杀尔个鸡犬不留。” 姬玲珑强压怒火,咬牙切齿暗骂一句。 随即厉声道“传朕口谕,召集郢都在职五品以上文武官员,速至太极宫商议对策。” “遵旨!” 一群小太监欠身领命,不敢耽搁半分,急忙出了大殿去请人。 姬玲珑迟疑片刻,招手唤过一名小黄门,吩咐道“去南王别院,请南王也进宫议事!” 小黄门一愣,小声提醒道“陛下,早间镇景司的人便传来消息,南王今日率众出城狩猎去了,不在府中。” 姬玲珑神色阴沉道“那就去城外找。” “陛下,不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镇景司密探便匆匆进殿。 “陛下,镇景司六百里加急的信使,不知为何在城外与南王起了冲突,信使被南王带人拿下,大统领秘奏也落入了南王之手!” “什么!” 姬玲珑满脸惊怒地拍案而起! 密探俯首“陛下,南王此举,狂悖至极,还请陛下为镇景司做主,下旨令南王放人。” 姬玲珑脸色变了又变,一时间心绪有些紊乱起来,竟不知先处理哪一件事。 照理说,北魏大军已连破六城。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御敌。 可景山府来的六百里加急被南王截下,同样让她牵挂。 毕竟祁山还有李晟驻守,北魏短时间内攻不破平阳关天线,但景山府灾情,却是迫在眉睫。 “报,陛下,南王求见!” 正纠结间,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大殿。 姬玲珑眉头一皱,宣字还未出口,一个黑脸汉子阴沉着脸,大步流星走进殿中。 “老臣见过陛下!” 姬伯啸对着姬玲珑随意拱手一礼,不待姬玲珑开口,径直起身。 姬玲珑眸光阴沉如水,心绪不断起伏。 不经通传随意进出皇宫大殿。 行礼更是如此敷衍。 这位皇叔,未免太不将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她压下情绪,给那跪在地上的镇景司密探一个眼神。 密探皱眉起身,眼神不善地瞪了姬伯啸一眼,转身退出大殿。 “皇叔此来,有何要事?” 姬玲珑目光投向姬伯啸,冷声询问。 见姬玲珑没有要给他赐坐的意思,姬伯啸自顾自 地走到大殿两旁的蒲团上坐下。 看着姬伯啸的动作,姬玲珑眼皮又是一跳,心里暗恨到了极点。 姬伯啸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坐姿,这才迎上姬玲珑询问的目光,沉声开口道“老臣此来,为三件事。” 姬玲珑皱眉道“还请皇叔直言!” 姬伯啸沉声道“其一,臣要状告镇景司,镇景司身为天家家奴,豚狗不如的存在,竟敢当街冲撞王驾,简直胆大包天,臣请陛下,严惩镇景司一干人等,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姬玲珑心里顿时又惊又怒。 这位皇叔,颠倒黑白的本事,好生了得。 明明是他截下了镇景司急报,还要给镇景司安上一个冲撞王驾的罪名。 这分明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逼她低头。 偏偏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大梁已是内忧外患,若是再添一条藩王作乱,只怕大梁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她手上! “此事,朕会派人去调查,若真是镇景司之人当真冲撞了皇叔,朕定然会给皇叔一个交代!” 姬玲珑满心惊怒,却也不得不低头。 闻言,姬伯啸眼中隐晦的浮现一抹得意。 他也不乘胜追击,话锋一转道“其二,乃是为送信而来。” “送信?” 姬玲珑一愣,眸光有些晦暗不定。 姬伯啸从袖子里掏出他截下的秘奏,递给一旁的小黄门,示意他呈上去。 “镇景司之人冲撞本王,那是他们不长眼睛。但这急报事关社稷安危,本王也不敢怠慢,特来呈送陛下知晓。” 对于姬伯啸这番睁着眼睛说出来的瞎话,姬玲珑心里已经麻木。 自己这位皇叔是什么心思,她早已猜得一清二楚。 既然要争,那就看看究竟是老姜胜新姜,还是后浪拍前浪吧! 想到这里,她果断伸手接过秘奏,只是看见信封上已经被拆封的蜜蜡,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恼怒。 她并未第一时间取出秘奏查看。 第52章 龙蟒争才 姬伯啸也不意外,起身对着姬玲珑随意一拱手。 沉声道“这第三件事情嘛,倒也简单,乃是求才,臣想向陛下要个人用一下。” “求才?” 姬玲珑眯起眼睛,脑海里疯狂思索。 思索姬伯啸会要谁。 姬伯啸微微一笑,双手负后,一双环眼之中射出精芒。 “臣进京有些日子了。如今大行皇帝丧期已过,臣自当返回南疆,继续镇压六诏蛮朝。” “只是陛下也清楚,南疆贫瘠,常年战乱使得南疆之地民不聊生。” “再加上臣年纪也大了,要兼顾民生,又要防备南蛮,实在是有些精力不济,分身乏术。” “是以厚颜前来向陛下讨要一人,助臣稳固南疆屏藩边境,也好免除陛下后顾之忧。” 姬玲珑眉头紧皱。 能让姬伯啸惦记,朝她直言讨要的人才,那定然是大才无疑。否则姬伯啸也不至于说此人能助他稳固南疆屏藩边境。 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她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人才? 等等! 莫非是...... 一个名字凭空出现在姬玲珑的脑海之中。 姬玲珑的呼吸紊乱,她赶忙拆开聆月呈上的奏报。只是一眼扫过奏报之上的内容,一张俏脸瞬间就变得精彩起来。 激动,惊讶,震惊,敬仰......种种情绪交织,让她忍不住心头火热起来。 难怪,难怪聆月要用仅次于军中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呈上这封奏报!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个林时,果真有鬼斧神工一般的手段。 姬玲珑看奏报时,姬伯啸也终于露出獠牙。 他笑道“陛下大胆启用一位弱冠之龄的少年为钦差,去往景山府赈灾之事,臣也有所耳闻,不瞒陛下,臣欲向陛下讨要的人才,正是这名叫林时的少年。” “不行!” 姬伯啸话音刚落,姬玲珑便倏然抬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姬伯啸一愣。 随即脸色一沉“陛下富有大梁江山,麾下大才犹如过江之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怜臣镇守南疆烟沼之地十六年,环境恶劣,人才凋零。” “如今不过是向陛下讨要一个帮手以镇南疆,陛下都不肯吗?” 姬玲珑将秘奏攥在手心,强行压下内心深处的激动。 缓缓开口道“朕知皇叔镇守南疆劳苦功高,照理说,皇叔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朕这个做侄女的,于情于理都该体谅一下皇叔的不易。” “可林时此人,朕另有他用,确实不能给皇叔,能否请皇叔也体谅一下朕的不易?” 听得姬玲珑两次拒绝自己,姬伯啸不由得眉头紧皱。 心中非常不爽。 他今日进宫,当然不是为了告状,更不是为了送信,他的目的始终都很明确,就是向姬玲珑讨要林时。 当他看见秘奏之上的内容时,他就知道,林时就是他一直在等的稀世大才。 区区弱冠之龄,便能玩弄人心至如此地步,对付那些粮商的手段,更是堪称鬼斧神工。 不夸张的说,那些手段,连他这个领兵多年的老狐狸都想不出来,就算想出来,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可那个年轻人做到了。 这样的人才,他势在必得。 他眯起眼睛,缓声道“陛下启用林时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臣镇南疆,亦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两者之间,并无不同。” “且臣镇南疆多年,日日受新伤旧疾折磨,精力早已大不如前,若不趁着现在培养一些后起之秀,恐臣百年之后,南疆早晚为南蛮所趁。” “退一万步说,不提南疆,臣与陛下亦是同族血亲,难道区区一个少年,还比得过臣与陛下之间的血脉亲情?” 这话一出,姬玲珑顿时脸色一变。 姬伯啸以江山社稷和血脉亲情为压迫,她还真有些不好拒绝。 否则这些话一旦传出去,世人就该说她凉薄,不肯为大梁的未来考虑了,她本就不高的声望,也必定如同风中烛火,一吹即灭。 但林时之高才,在景山府已经显现。 这位皇叔的心思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她若是将林时拱手相让,岂不是令这位本就手握六万精兵的皇叔如虎添翼? 将来若是当真发生什么不忍言之事...... 林时那些阴狠毒辣的手段,她又该去哪里找一个能与之匹配的人才来化解? 一时间,姬玲珑心乱如麻,只觉进退不得。 姬玲珑的表现,落在姬伯啸眼里,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弄。 这个小侄女,想跟他斗,还是太嫩了点。 大哥也真是的,当初干嘛要将皇位传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兄终弟及多好,大梁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害得他现在还得和一个小女娃斗心眼子。 心思电转间,他嘴角微微扬起,准备来个乘胜追击,彻底将这个小侄女的心理防线击溃。 正是关键时候,一个小黄门忽然小跑进殿,对着姬玲珑拱手道“陛下,朝中诸位大人已齐聚太极宫,还请陛下前往太极宫主持大局。” 听见小太监的禀报,姬玲珑顿时长出口气。 心里暗道一句及时,急忙转移话题“皇叔,如今北魏大军来势汹汹,已到迫在眉睫之时,还请皇叔先随我去太极宫议事,至于林时之事,还是改日再议吧!” 言罢,他起身提着裙摆匆匆走出大殿,像是身后有狗在追。 姬伯啸眉头紧皱,对突然跑出来搅局的小太监不满至极,不过他堂堂亲王之尊,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太监计较。 瞪了那小黄门一眼,也急忙转身跟上。 不提他和姬玲珑之间的争斗,北魏大军连年进犯大梁,作为皇族中人,他同样很愤怒。 在他心里,大梁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北魏拿走大梁一城,将来他登基时,大梁就少一处战略纵深,这对他一统九州的谋划极为不利。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北魏坐大。 待他追到太极宫大殿里,姬玲珑已经和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满朝文武,议和者众,敢战者少,听得他眉头直皱。 他数次想要开口,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第53章 绝对权势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景山府的灾后重建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自从粮价大跳水之后,景山府的粮价可以说是一天夭折数次。 最终,市面上的粮价彻底平稳在了四十文一斗。 这个价格,虽说比起太平时节的二三十文一斗,还是稍显虚高,但百姓们咬咬牙,也勉强能吃得起。 再加上府衙的仓库时不时的就放一些平价粮出来,以工代赈的政策也还在继续实施。 如今的景山府,基本上已经趋于平稳。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躁动,粮商们就挺躁动的。 不管是城内的大粮商,还是城外的小粮商,每日睡醒第一件事,除了关心粮价又降了几多少之外。 必做的事情就是用针扎写着林时名字的草人,诅咒林时早点死。 至于效果如何,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这么多天过去,也没有林时出什么意外或者生什么大病的消息传出。 只能说,勉强也算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与此同时,堪称景山府一大盛事的花魁大赛,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六月初六,这是一个注定要载入《景山府府志》的日子。 四大准花魁同台竞技,都对‘最美花魁’的称号志在必得。 数万百姓齐聚城北,整个景山府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喧闹的人群之中,无数百姓高喊着自己支持的花魁的名字。 即便现在决赛还未开始,但在他们心中,他们支持的姑娘,早就是他们心里的最美花魁。 林时和聆月同样藏匿在人群之中。 说藏匿,也不太准确。 因为两人身旁还有许多乔装打扮过的密探护卫,这就导致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会被密探分开。 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难免引得百姓们不忿起来,暗骂这群人行事太过于霸道。 当然,林时完全无所吊谓。 他就是闲得无聊,来凑个热闹。 聆月冷着脸,跟在他身后左突右窜,眼中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当林时在一个卖蛋饼的小摊前,第三次驻留之时,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林时往嘴里塞蛋饼的手一顿,回头诧异的看着聆月“不知道啊,怎么了?” 聆月“......”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只觉得心里揪得难受。 这些日子,她对林时同样不满到了极致。 究其原因,除了林时非要让她换上那些羞人的衣衫,说那些羞人的词汇给他按摩洗脚之外。 大抵还有林时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换成旁人如他这般,将城内城外大大小小的粮商弄了个倾家荡产,不说要时刻小心提防,有走投无路的人把自己弄死,至少也该有点警惕心。 再不济,躲在府衙里也是安全的。 林时倒好,三天两头就带着人乔装打扮深入民间。 恨不得将自己的脖子伸出去给人砍。 无语半晌,聆月强忍暴捶他一顿的情绪,咬牙切齿道“先贤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城外鱼龙混杂,被你弄得倾家荡产的粮商也不少,万一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发生......” “你死都无所谓,这景山府十数万生民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多少为百姓们考虑下成吗?” 闻言,林时不由得撇撇嘴,几大口将剩下的蛋饼塞进嘴里。 下一秒,就被噎得直翻白眼。 “水~” “给我水!” 林时双目圆睁,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毕露。 聆月被吓了一跳,急忙拧开水袋往林时嘴里灌,几口清水下肚,才终于顺过气来。 “你这人,就不能慢点吃,饿死鬼投胎啊你?” 聆月白了他一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林时长长的打了个嗝,没有理会她,果断来到卖蛋饼的小摊前,将方才扔出去的三枚铜钱捡回来。 “你的蛋饼,噎到我了,不要你赔,但是钱得还我!” 林时很认真的解释了一句。 摊主撸起袖子就要和林时理论,然后,就迎上了十多个充满压迫力的壮汉。 摊主脸色一变,急忙轻声细语道“是,都小人的错,多谢公子宽宏大量!” 林时耸耸肩,随手将三枚铜钱抛回小摊上的钱罐 里。 失而复得,摊主大喜,急忙对着林时就是一顿感恩戴德。 林时摆摆手,看向被他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的聆月,随口问道“从这件事情上,你学到什么?” 聆月回神,咬牙道“好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如此升斗小民,你戏弄他做什么?” “我就是在告诉你,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林时风轻云淡的声音响起,聆月怔了怔,马上明白过来,林时是借故说粮商对他的恨意。 她蹙眉道“可粮商和升斗小民毕竟不同,他们有钱,可以驱使别人为他们做事。” “没什么不同的!” 林时随意地摆摆手,淡然道“正如你所看见的一样,当我拥有绝对权势的时候,哪怕我随便找个借口拿走他的钱,他也只能笑脸相迎,我只需把本来就是他的钱还给他,他马上就会对我感恩戴德。” 聆月若有所思起来。 这句话,似乎,有点道理! “十几个密探,对摊主来说,是绝对权势,而对于粮商们来说,我这个钦差的身份,也是绝对权势。” “他们和我作对,就是在和朝廷作对,换句话说,他们敢刺杀我,那就是造反,人心里都有杆秤,破财和死,粮商们知道怎么选。” “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林时说完,伸手揉揉聆月懵逼的小脑瓜。 聆月下意识地抬头,眼底有些复杂“你只有二十岁,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不是我懂得多,是你懂得太少!” 林时微微一笑,随口说道“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以揣测,但同时也是最简单的东西。” 聆月蹙眉,还欲追问。 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锣响,却是花魁大赛的决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见林时的目光投向舞台,聆月暂时将疑惑藏起,只是心里对林时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 第54章 郢都来信 无尽的铜锣声中,一个大茶壶作为主持人率先登台。 “诸位,都等急了吧?” 大茶水手持扩声器,笑眯眯地开口询问,舞台下回应他的是一片嘘声。 “我们是来看花魁的,谁要看你这老狗,滚下去!” “对,滚下去,让抱月姑娘上台,给公子哄高兴了,打赏少不了。” 老茶壶也不愧是人精,听着此起彼伏的骂声,就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依旧笑眯眯的手持扩音器,将花魁大赛的规则再次宣读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赶紧下去吧。” “我是来看燕来楼的春雪姑娘的,不是来听你说什么规则的,赶紧下去吧你!” 大茶壶摇摇头,笑眯眯的应和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说完最后一件事情,小的一定滚下台,绝不用走。” “说说说,赶紧说!” 看客们齐声催促,倒也不是真的等不了,就是单纯的起哄一下。 大茶壶面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沉声道“在决赛开始之前,请让小人为大家介绍一下今日给咱们“最美花魁”颁奖的重磅嘉宾。” “颁奖,还有嘉宾?” “谁啊?” “莫不是钦差大人?” 大茶壶一句话,便将众人的好奇心调动起来,纷纷猜测起这位神秘的颁奖嘉宾是谁! 大茶壶继续卖着关子“不瞒各位,今日为了能请到这位嘉宾来给咱们的“最美花魁”颁奖,小人可是耗费了极大的代价。” “到底是谁啊?” “难道真的是钦差大人?”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台下宾客议论纷纷,对于大茶壶卖关子的行为,已经非常不满。 林时兴致勃勃的躲在人群里看热闹,聆月美眸中则是有些好奇。 她凑近林时的耳朵边,小声询问道“这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 林时摇摇头,小声否认。 聆月有些诧异“你不是让王缜替你颁奖吗?” 林时收回目光,饶有兴趣道“我是他替我颁奖,但没让这些青楼之人给他造势。” 聆月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王缜是在借你的势,让青楼为他造势?” “这个王缜,是个人才!” 林时点点头,眼中浮现一抹赞赏。 他让王缜替他颁奖,就是让王缜替他将他该得的好处拿回来。 花魁大会举办到现在,景山府这些青楼早就赚得盆满钵满,这些钱有他一份,他没道理不拿。 王缜会借他的势,让这些青楼为他造势,就纯属是意外之喜了。 二人小声交谈之间。 王缜也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了舞台。 今日的王缜,依旧是一袭青衫。 头发挽成发髻,用一根简朴的木簪束起。 朴素又不失风流的打扮,配合其出尘的气质,瞬间就让整个舞台上下沉寂下来。 看了那么久的美女,美男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聆月,眼中都不由得浮现一抹惊艳。 她下意识的在心里将台上的王缜和身旁的林时比较了一番。 然后,果断隐去了眼中的赞赏。 她承认,台上之人确实风流倜傥。 但比起眼前之人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轻松和惬意,还有那种仿佛抬手间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和淡然,明显还是差了不少。 悄悄打量了眼前人片刻,聆月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前几日这个男人非要她换上那几件羞人衣衫,还非要让她说什么三十八号技师聆月为您服务的画面。 刹那间,一股害羞的情绪爬满心头...... 台上,大茶壶依旧在不遗余力的给王缜造势。 台下,林时看着忽然羞怯起来的聆月,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这女人,吃错药了? 沉默一瞬,林时试探着开口问道姨妈来了?” 聆月一愣,脸上的羞怯之意瞬间掩去“你才大姨妈来了!” 林时毫不留情地拆穿“既然不是,你做这副春心萌动的样子给谁看?” 聆月咬咬牙,怒哼道“要你管!” “傻逼!” 林时白眼一翻,果断以一句傻逼结束了两人的争吵。 聆月恨得牙痒痒 ,想也没想,抓起林时的手臂就是一口咬下!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林时忍不住痛呼一声。 “你有病啊!” “谁让你骂我!” 聆月学着她的样子挑了挑眉,眼中浮现一抹得意。 林时嘴角一抽,余光瞥见王缜已经造势结束,花魁大赛的决赛开始,也懒得继续在原地逗留。 “走了,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回郢都!” 招呼众人一声,林时率先转身离去。 聆月跟在林时身后,盯着林时宽阔的背影,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她忽然发现,偶尔和这个男人斗斗嘴也不错。 一行人回到府衙。 林时果断朝聆月提出了要洗脚的要求。 前几日洗了一次,体验感不错。 明天就要回郢都,还有一次机会,自然也不能浪费。 聆月气鼓鼓地看着他,心知这个男人是在报复她,偏偏她还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真是,气死人了! 聆月气鼓鼓地去换衣裳,林时靠在躺椅上,刚准备让密探去叫杜如敬过来交代一番。 一名风尘仆仆的密探便匆匆进门。 “公子,郢都来信!” “郢都来信,给我干嘛,给你们大统领送去!” 林时随口应了一句,密探却不为所动,反而恭敬的将信件呈上来。 “公子,这是陛下的亲笔信,陛下有口谕,要您务必亲自验看并回信!” 林时一愣,忍不住咕哝起来“姬玲珑这小妞,给我写信干嘛,难不成是看上本公子了?” 他咕哝着,还是伸手接过信件拆开看起来。 粗略地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他直接忽略北魏兵发汉中,连下六城,问他有什么应对之法的问题。 将注意力放在了信的末尾。 末尾的内容,写的正是南王姬伯啸数次向姬玲珑讨要他,皆被姬玲珑婉言拒绝的事情。 看见这个消息,林时不由得有些愣神。 紧接着,勃然大怒! 第55章 三十八号技师为您服务 林时怒极,一张脸黑如锅底。 郢都已是天下首善之地,落后不便的生活,尚且逼得他一度想要自杀。 南疆是什么鬼地方,他用屁股都能想到。 猛兽横行,烟瘴肆虐都算是夸奖,那根本就是一片不毛之地。 这个姬伯啸,竟然还想让他去南疆当野人! 简直,岂有此理。 聆月手端木盆,身着紧身长裙而来,迎上的便是满脸阴云的林时。 她一头雾水地询问“怎么了?” 听见聆月的声音,密探急忙转身行礼,但看见聆月装束的刹那,眼睛顿时就直了。 林时也被聆月的声音惊醒。 他循声看去,只一刹那,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怒火,什么不忿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刻,他只能说,后妈裙永远的神! 鹅黄色的紧身长裙,将聆月傲人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曼妙的身姿足以让人一眼就沦陷。 高耸的山峰,只堪盈盈一握的柳腰,隐藏在衣衫下方的浑圆。 一切的一切,简直就是性感二字的具象化体现。 密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只感觉鼻血都快喷涌而出。 惊艳。 太惊艳了! 他从未见过自家大统领如此惊艳的一幕,就连城外那些花魁,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迎上二人的目光,聆月后知后觉的低下头。 脸颊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 “滚出去!” 她又羞又怒,不敢直视二人的目光,只能将所有怒火倾泄在密探身上。 听见这声滚,密探如梦初醒,赶忙收回视线连滚带爬跑出房门,生怕被自家大统领记恨上。 眼见密探连滚带爬逃似的离去,聆月心里的羞怯总算稍缓,脸上的红霞也消散了不少。 虽说大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针对女子的戒律和教条,也没有规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 但大多数寻常女子,平日里穿得都还是比较保守。 今日她身上的裙子,其实也谈不少暴露,可就这么被林时之外的人看了去,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羞怒。 林时也从惊艳之中回神,这一刻,他心里不由得微微浮现些许后悔。 早知道聆月穿裙子如此惊艳,上次他就不该让她去穿什么百褶裙。 尽管她穿百褶裙配嗨丝也很好看,但她的气质偏高冷,想要穿出那股初恋的味道,还是差点感觉。 现在走御姐风,这感觉一下就对味了。 果然,反差才是极品! 聆月被林时看得有些不自在,刚刚按捺下去的羞怯之意瞬间浮上心头。 上次那套衣衫更羞人,不过上次没有外人在场。 今日却是被下属给看了去。 这要是传出去了,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过来!” 林时却是懒得去考虑太多,朝她勾勾手指。 聆月朝林时靠近几步,恼怒地开口道“房间里有人你不吱一声,都让人看去了,以后我还怎么御下?”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林时随口咕哝一句,不由得有些想念满大街都是大长腿的日子。 每日无聊了,只需找个大商场,躺在按摩椅上,就能坐上一整天。 哪像在原始社会,没有网络,没有歪伐,没有清凉的夏季......每日天一亮就盼天黑,天一黑就盼天亮。 简直度日如年。 看着林时摆烂的样子,聆月更是生气“我的形象毁了!” 林时一脸悲愤“可惜,回不去了!” 聆月“......” “回不去咧~” 林时只觉得悲从中来,就连站在面前的聆月也没有那么香了。 聆月一头黑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什么?” 林时抬起头,看清聆月的装扮和手上的水盆,忽然又觉得聆月还是香的。 聆月“......” 有点心累,不想说话了!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林时面前,将木盆放在林时脚边。 硬邦邦地开口道“三十八号技师聆月,为您服务!” “语气生硬,没有感情,差评!” 林时硬邦邦地回应,气得聆月真想一盆水浇在他头上。 她抬起头看着,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正欲重复,余光忽然瞥见 林时手中的篡着的信纸。 常年陪伴姬玲珑身侧,她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皇室专用的贡纸。 “陛下给你写信了?” 聆月先是有些诧异,随后有些愤怒。 再然后,心里就被一种名叫背叛的感觉充斥。 陛下竟然给这个登徒子写信,而不是给她这个心腹写信! 她差哪儿了? 委屈,想哭! 林时的心情本来已经缓和过来。 听见聆月旧事重提,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林时不开心,聆月就又开心了! 她伸长脖子,好奇地问道“陛下写信给你说什么?” “你自己看吧!” 林时冷冷地应一句,将信递给她。 聆月接过,细细品读片刻,脸色也沉了下来。 “好个北魏,果真狼子野心,亡我大梁之心不死啊!” 看见北魏连下汉中六城的消息,聆月只觉得一股怒火瞬间冲破天灵盖,恨不得立即提六尺剑杀入北境。 但当她看到信末尾的内容,怒火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甚至还有一丢丢幸灾乐祸。 什么叫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就是了啊! 前些日子,她还在为如何请林时出手对付南王而苦恼,甚至不得不屈服于林时,给他充当洗脚丫鬟。 谁曾想她还没说服林时对付南王,南王反倒先来招惹了林时。 林时对郢都繁华之地尚且嫌弃得不行。 南王竟还想要他去南疆吃苦! 这不是异想天开嘛! 将信还给林时,聆月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啧,公子果真大才,竟引得南王这等枭雄都动心不已。” 林时面无表情地白了她一眼,懒得说话。 聆月不死心,继续幸灾乐祸道“南王的性格,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陛下数次拒绝他,反而容易挑起他的好胜心,只怕这南疆烟瘴之地,公子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哦!” 林时只是抬抬眼皮哦一声,区区激将法,根本难不倒他。 聆月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觉一阵胸闷,柳眉倒竖“南王乃世之枭雄,他若是铁了心想得到你,陛下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第56章 我就是仙人 “自!杀!?” 聆月失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林时战术性后仰,咂摸着嘴“姬伯啸向姬玲珑讨要本公子,无非就是看重本公子的才能,本公子死了,才能自然也就消失了,他总不能连本公子的尸体也要吧?” 聆月嘴角一抽,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她忽然发现,林时说得竟然很有道理。 林时语气慵懒道“待会儿洗完脚,麻烦你一剑囊死我,下手利落点,最好一击致命,我怕疼!” “然后把本公子脑袋割下来,给姬伯啸送去,反正他想要,咱就给他呗,没啥好争的。” 聆月一头黑线,直接被林时整无语了。 她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林时这样的人,她确实没见过。 什么人啊! 张口闭口就是死,就没见过这样的。 无语良久,聆月有些无奈地开口“张口闭口就是求死,这世上当真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林时一愣,很认真的思索起来。 半晌之后,他果断摇头“倒也不是没有!” 聆月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正欲再接再厉。 就听得林时懒洋洋道“这不是要等你洗完脚再死嘛,你要给我多洗几次,我也可以晚点再死。” 聆月以手扶额,只觉得一阵阵心塞。 毁灭吧,累了! 她深吸口气,很认真的看向林时“你总是说你想死,理由呢,想死总得有个理由吧?” “想死......还需要理由?” 林时有些诧异,神色古怪的上下打量着聆月。 聆月缄默片刻,很认真地点点头“需要,至少我认为需要!” 林时怔了怔,脸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 聆月也不催促,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候。 相处日久,她对林时的才能已经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林时,正是能够帮助大梁走出困境的大才。 再者,她发现,她现在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林时了. 反而对他的手段,有些敬佩,有些崇拜!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觉得她都应该想办法,让林时打消随时求死的念头。 从他为什么想死去着手,则是她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如果想死也需要理由的话,我好像也不是非死不可!” 思索良久,林时缓缓说道。 聆月眉头微蹙,不解道“那我就想不明白,你对于生死,为什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我本来就无所谓,对我来说,反正就是活着也行,死了也可以。”林时一脸厌世的表情,随口应道。 “为什么?” 聆月不依不饶地追问,眉头已经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林时被她追问得有些厌烦,干脆闭口不言,默默地将脚伸了出去。 聆月一巴掌拍在他的脚上“你先说,不然今天这脚,我还不洗了。” 林时睁开眼睛,随口道“你知道啥叫落差感吗?” 聆月一怔“落差感?” “对,落差感!” 林时双手枕在躺椅上,眼中浮现一抹追忆之色 “当你体验过科技带来的朝至东海暮宿昆仑的神速,相隔千里也能面对面交谈的精巧,乃至于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的神奇之后。老天觉得你过得太舒坦,忽然大手一挥,把你扔去原始世界体验生活的那种落差感。” 聆月“???” 见聆月一脸懵逼,林时不由得微微一笑。 只是这笑容里,莫名多出几分苦涩之意。 聆月使劲晃晃脑袋,才让自己从林时描绘的场景中清醒过来。 她眯起眼睛,语气不善道“你是想说,你是仙人,是被老天爷流放到大梁的?” “仙人?”林时有些懵。 聆月冷眼道“朝至东海,暮宿昆仑,千里传音,足不出户感知天下事,你说这些,分明是神话传说里的仙人才有的手段。” “你要这么认为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林时微微颔首,语气认真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先知,你要说我是仙人,也不算错。” “扑哧~” 聆月忽然嗤笑起来“你说你是仙人,可据我所知,你不过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庄户子弟,因家无余财,这才入萧府做了毫无尊严的赘婿。” 听见聆月揭老底,林时也不恼, 随口道“随便吧,我是什么都行,爱咋咋吧,反正这个世界在我眼里,确实无一可取之处。” 这话一出,聆月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林时,忍不住想要抓狂。 “我在侮辱你,你听不出来吗?” 林时一脸厌世,随意地摆摆手“听出来了,但是......我无所谓。” 聆月一张俏脸五颜六色,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 死,去死,你去死吧!” 她朝着林时扑了过去,对着林时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实在是太气人了。 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啊! 林时慵懒地翻了个身,将后背露出来给她捶。 “左边,再上来一点,对,就是那,用点力,没吃饭吗?” 聆月停下手,气鼓鼓的瞪着林时。 感受着身后的力道消失,林时有些诧异的转过身“继续啊,怎么停了?” 聆月胸膛不断起伏,果断端起木盆转身离去。 她太生气了。 她毫不怀疑,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和林时废话,她一定会被气死。 洗脚大计化为泡影,林时咂摸一下嘴,忍不住有些惋惜。 想了想,他还是对着聆月的背影招招手“记得告诉杜如敬一声,咱们明天回郢都,让他多准备点土特产。” 聆月脚下踉跄一下,急忙加快了脚步。 林时收回目光,慵懒靠回躺椅,双手举起姬玲珑给他发来的密信,忍不住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国粹。 他倒不是担心姬伯啸来硬的,就是单纯的怕麻烦而已。 活着已经很累了。 还得去应对别人的不怀好意,还得算计别人,给别人挖坑,太麻烦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有些操蛋。 关键是还没好处。 第57章 这个瘟神,终于走了 是夜,景山府城西三十里处。 废弃的荒村里,忽有刺耳的磨剑声传起。 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用河滩上捡来的磨石认真打磨着。 “你治民有功,我本不该对你出手。” “但元氏对我有恩,你因宋氏迁怒元氏,指使镇景司屠戮元氏满门,我不能坐视不管。” “明日使此剑断你一臂,以告慰元氏满门,我自绝于天下,告慰景山府黎庶。” “如此,方为天理公道。” 男子自语着,不急不缓的磨剑,直至磨石两侧堆满了铁锈碎屑。 他自一旁的水瓮里掬起一捧水撒了上去。 水流冲过铁锈,剑身依旧锈迹斑斑,剑刃已是寒光闪烁。 “铮~” 男子持剑刺出,爆出铮铮剑鸣! “夫君,十年了,再多的恩情,也该还完了,这一次,你就不能袖手旁观吗?” 一道女声自身后传来,男子不由得一愣。 他收刀入鞘,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子,眼底浮现一抹复杂之色。 女子快步走到男子身前,扬起头,眼中隐有水雾浮现“一国钦差,不是那么好刺杀的,夫君,能不能不去?” 男子沉默一瞬,摇头道“十年前,你我二人自北地逃至此处,是元氏出手相救,助你我隐去身份,方有十年安稳日子。” “如今,元氏为林时所害,满门上下皆被屠戮,就连襁褓之中的稚子亦惨遭毒手,临了还要背上谋反之名。” “元氏被屠时,我来不及阻止,然大丈夫生于此世,自当有恩必报,我若袖手旁观,则元氏冤屈终年不得洗清,此大丈夫所不为也。” 女子泪眼朦胧道“我知你知恩图报,可这些年,你为元氏做得已经够多了,这一次,乃元氏咎由自取所为,你怎么就不能为自己,为我和腹中孩儿考虑一下呢?” 听见女子提起腹中孩儿,男子脸上明显地闪过一抹犹豫。 女子捕捉到这一抹犹豫之色,急忙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哀求道“我不愿阻止你报恩,可我更不想腹中孩儿一生下来便没了父亲,你就依我一次,就一次,成吗?” 男子迟疑了。 在报恩和妻儿之间,他实在很难做出抉择。 挣扎片刻,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低语道“我已给你与孩儿安排好退路,天亮之后,你走水路离开大梁,去往齐国南郡太守黄承范处,此人与我乃是多年好友,定会好生照拂你与孩儿。” 此言一出,女子顿时如遭雷亟,一张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男子有些不忍地从女子怀中抽出手臂“我去了,你至齐国之后,只需好生照拂孩儿长大,旁的莫要多提。” 言罢,男子脚步匆匆走出荒村,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他怕,怕他忍不住下一秒就心软。 女子哭得凄凉,目送男子远去,却始终未曾再出言挽留。 ...... 天色蒙蒙亮,一支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出了府衙,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杜如敬率领一干府衙属官相送,一直送到了府城三里外的景观亭,这才顿住脚步。 “林公子,统领大人,此次景山府能安然度过灾情,皆赖二位之功,下官在这里,替景山府十数万子民,谢过二位大人!” 杜如敬恭恭敬敬的对林时和聆月拱手一礼。 聆月一脸正色的拱手回礼,林时却是靠在车辕上,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杜如敬有些尴尬,跟在一旁的王缜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好叫杜大人知晓,昨夜我家公子心忧百姓,一夜未曾合眼,是以有些疲惫,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勿怪。” 听见王缜为林时开脱的屁话,杜如敬嘴角一抽,急忙摇头笑道“王公子哪里的话,本官感激林公子还来不及,岂敢见怪。” 王缜微微一笑,正欲再客套一句。 一旁的林时不耐烦地开口“有完没完,要走就赶紧走,整这套虚头八脑的给谁看啊。” 这话一出,就连站出来给他打圆场的王缜也有些尴尬起来,聆月更是忍不住白了林时一眼。 杜如敬倒是很快调整好心态,再度对着二人拱手一礼,沉声道“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去郢都路途遥远,下官唯有祝愿诸位一路顺风!” 林时摆摆手,不等聆月和王缜应和,独自驾车开始赶路。 二人有些无奈,但也只得跟上。 杜如敬倒是无所谓,笑呵呵地对着林时的马车摆摆手,一直目送车队与护卫钦差队伍安全的五百骑兵汇合,这才带着府衙属官回城。 他回到府衙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张贴榜文,宣布取消限粮令。 榜文甫一张贴,城中大大小小的粮商顿时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些外地粮商,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就连卢遂,吴万金,严元这三大粮商,知道林时离开的消息之后,也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庆幸! 这个瘟神,终于走了啊! 这些日子,林时手段齐出,可谓是将他们整得欲仙欲死欲哭无泪。 一封限粮令,更是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如今,林时这个瘟神,终于离开了景山府,他们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粮商们抱头痛哭了一阵,急忙调转方向,准备离开景山府这个是非之地。 一些手中还有粮食没有销售完的粮商,更是第一时间连滚带爬的冲到码头,准备将手中的粮食运到隔壁的春惠府售卖。 景山府的粮价降了,但春惠府的粮价还是居高不下。 现在运过去,就算不赚钱,好歹能回点儿本。 可惜,粮商们再次打错了算盘。 早在三日前,由景山府支应春惠府的十万石粮食,便已经通过沱水航道转运了出去。 当然,这一切,已经和林时没什么关系了。 他只答应姬玲珑解决两府灾情,可没说非要去到春惠府,手把手的给灾民们发放粮食。 他已经留下了解决的方法,如果春惠府的官员连抄作业都不会抄,那就活该春惠府饿殍遍野! 时间来到午时,林时下令就地休息一个时辰。 命令刚刚传达,一个百骑司密探忽然匆匆来报。 “报~公子!” 第58章 侠义武乱禁 “请罪?” 簇拥在一旁的聆月、王缜、辛林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林时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趣味“去问问他,是何来历,要请什么罪?” “是!” 斥候来得快,去得也快。 目送斥候走远,王缜立即凑到林时身旁,一脸警惕道“公子,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人故意拦路,做此博人眼球之举,恐其心难测啊。” 林时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聆月“镇景司,有能够以一敌百的高手吗?” 这话一出,聆月顿时朝他投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话本看多了吧你,还以一敌百,你怎么不问有没有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猛人?” 林时收回目光,饶有兴趣道“那就是没有咯?” 听着二人谈话,王缜若有所思道“公子说的,应该是游侠之流吧?” “游侠?” “细说!” 林时目光投向王缜,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王缜沉吟道“据学生所知,倒是有一些江湖游侠儿个人武艺高强,等闲十几个寻常人不得近身。” “此外,学生听说有内功气功兼修集大成者,即便是身陷险境亦可从容而退。” “但以一敌百之辈,除了史书上记载那寥寥数人,学生倒还真没见过。” 听着王缜的“科普”,林时一边颔首,心里也对这个世界的武力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这些日子,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重心,主要侧重于时代背景和国际形势,对于这个世界的武力,还没有细细了解过。 不过,既然聆月和王缜都这么说了。 那就说明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历史时空并无不同。 林时放下心来,淡淡开口道“你们觉得,他是什么目的?” “管他什么目的,胆敢惊扰钦差銮驾,已是与造反无异,直接差人拿下便是!” 聆月冷冰冰的回道,顿时引得林时直翻白眼。 一旁的辛林一脸赞同之色,附和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人胆敢惊扰钦差銮驾,已有取死之道!” 林时嘴角一抽,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 王缜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沉思片刻,他迟疑道“学生以为,情况无非两种。” 见王缜还算上道,林时也配合反问“哪两种?” “其一,便是如他所言,向公子请罪,至于请什么罪,学生不知。其二,则是借请罪之名,行刺杀之事。” 王缜道出自己的猜测,并给出理由“大人在景山府行釜底抽薪之事,许多粮商因此倾家荡产,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买凶杀人。” 林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王缜见状,也不多言。 不多时,斥候折返,奏道“回公子,卑职已探明,来人姓姜名望,乃巍山府人士。” “此来皆因其听闻景山府粮价大涨,认定此事乃是公子勾结当地粮商所为,欲代天行道,刺杀公子,平抑粮价。” “待其赶到景山府时,方知大人手段乃为迷惑奸商,故意施为,又闻景山府粮价已经平稳,心中羞愧难当,故来请罪!” 斥候话音刚落,林时便忍不住挑眉笑道“这么说来,这姜望还是个公义为先的大侠?” “什么公义为先,这分明就是乱臣贼子!” 聆月不忿地咕哝一句,随即冷着脸道“朝廷自有礼仪法度,何时轮到这些游侠之流替天行道了!?” “依我看,这就是以武乱禁的典型,此次回到郢都,是该上书陛下,好好整治一番大梁境内这些泼皮游侠了。” 辛林刚要开口,便被林时抬手阻止。 转而看向王缜问道“王缜,你怎么看?” 王缜摇摇头,面上也有些不喜“侠以武乱禁,古来便是官府大忌,偏偏泼皮游侠之流,世世代代难以断绝。” “这些游侠自诩忠义,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动辄拔刀相向,令各地官府深恶痛绝。” “不过,此人虽行事莽撞,然心怀忠义,能及时幡然醒悟,赶来长跪请罪,可知心性不坏。学生以为,不妨小惩大戒一番,全公子仁义之名,责令其长思己过。” 林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脸的赞同之色。 “既如此,辛林,你代我去抽他二十鞭子,然后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辛林本来还因林时阻止他发言有些不高兴,骤然闻听此言,脸上顿时露出嗜血的表情 “公 子放心,末将定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去吧!” 林时摆摆手,送走辛林,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等待吃饭。 王缜很有眼力见的将马车门板拆下来,放在林时面前做桌子。 三人各自坐在一边,将另一个位置留给辛林。 等吃饭的间隙,林时发起了呆。 聆月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眉头紧紧皱起,目不转睛盯着林时。 林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眯起眸子问“你有事?” 聆月淡淡的点头“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替陛下分忧,想法子应对北魏大军的攻伐,想法子对付南王。” 聆月的话太耿直,以至于林时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王缜则是竖起耳朵,准备吃瓜。 林时缄默片刻,诚实道“南王要对我出手,我自然会想办法将他摁死,但战争打的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我也没办法。” “你骗人!” 聆月不信,很干脆的挑明了心中所想。 林时白眼一翻“不信拉倒!” 聆月气急,对着林时怒目而视。 这时,辛林携随从而来,两名随从手中架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 辛林快步上前,对着林时拱手一礼。 随即指着身后的血肉模糊的汉子赞叹道“公子,这厮当真是条好汉,末将二十鞭子下去,愣是一声没吭,惩戒结束,他不仅不肯离去,反而非要当面向公子请罪,末将见他言辞恳切,便将他带了过来。” 说话间,两名随从也将汉子丢在地上。 三人的注意力被汉子吸引,齐齐朝他看去。 “小人姜望,特来向大人请罪!” 第59章 此仁义之士 “我不是说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吗?” 林时笑吟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望,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闻言,姜望咬牙承受着剧痛,恭敬开口“小人目拙,竟将大人误以为害国害民的贪官,昏官,若非知晓了景山府现状,只怕早就误害忠良,铸成大错。” “大人宽容,不与小人计较,可小人亦是昂藏七尺男儿,心中常怀忠义,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将来有何面目立足于世间?” “哦?” 林时哦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待如何?” “小人目拙少智,险些铸下大错,大人仁义宽厚,小人岂能不念之报之,只盼大人不计前嫌,容小人随侍身侧,弥补过错。” 姜望说得情真意切,听得几人尽皆动容起来。 辛林本就对姜望的硬汉形象生出几分欣赏,闻言,急忙出声道“公子,如姜兄弟这般仁义之士,堪称世所罕见。” “他既能在得知景山府粮价大涨的消息时,一人一剑自巍山赶来代天行道,又能在得知自己险些误害忠良之后,来此长跪请罪,足可见其忠义之心。” “末将恳请公子,给姜兄弟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将他归入军中效力。” 王缜和聆月没有说话,但明显也对姜望的看法有所改观。 古来仁义之士,如专诸,要离,荆轲之辈,无不令后世之人思服。 这姜望,竟颇有古贤人志士之风,放眼当今乱世,人人逐利自保,蝇营狗苟之辈大行于世,姜望之辈,实属难得。 二人的双簧,听得林时一愣一愣的。 他看向辛林,眼神莫名变得有些古怪。 辛林怔了怔,迎上林时古怪的眼神,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公子,可是末将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 林时摇摇头,转头看向聆月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姬玲珑那小妞,就说辛将军性格仁厚,但易于轻信他人,将来若使其领兵,为偏师之将尚可,切不能使其为帅统御大军,否则,必害了将士性命。”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愣。 聆月和王缜反应过来,急忙反复咀嚼林时此言。 辛林却是一脸懵逼“公子何出此言?” 地上的姜望也是有些愣神,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慌乱。 难道,林时已看破了他的算计? 不应该啊! 他自认他编织出的来历,应该是天衣无缝才对。 更何况,他还用上了苦肉计。 此人不过弱冠之年,如何能看穿他的计划? “老实说,你的伪装实在算不得高明,甚至可以说拙劣至极。” 林时忽然开口,众人顿时又是一愣。 趁着众人愣神的间隙,林时厉喝出声“左右,给我拿下此獠!” 辛林和聆月回神,顿时脸色一变,急忙闪身护到林时身前,辛林的两个随从也是瞬间动手,朝着跪在地上的姜望擒拿而去。 他们不理解为何要动手。 但他们无条件信任林时。 变故突生,姜望脸色大变。 虽不明白林时如何看穿他的算计,可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铮~” 锈剑出鞘,姜望一个驴打滚躲过随从的擒拿,手中长剑直奔林时左臂而来。 “保护大人!” 驻守的将士见状,急忙厉声大喝。 辛林和聆月亦是神色凝重,急忙护着林时爆退。 但姜望的目的很明显,只有林时,唯有林时。 因此,对于这些上前迎战的将士,他能躲则躲,不能躲,也只是挑开将士们的兵刃。 “怪哉,此人既是刺客,却为何没有杀心?” 聆月眉头紧蹙,看着姜望在人群之中左突右窜,眼中浮现一抹不解。 辛林手持长枪护在林时身前,见姜望悍勇,眼中满是赞赏与惋惜。 “此人端的生猛,若在军中,定是一员猛将,可惜,可惜了。” 听见辛林的惋惜声,聆月和林时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聆月现在总算明白,林时方才为何要特意叮嘱他辛林不可为帅了,就他这心性,只怕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与此同时,姜望一人要应对数十人,又不肯杀伤将士,也逐渐体力不支起来。 毕竟,他对将士们留手,将士们可不会对他留手。 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上再次挂彩,姜望也忍不住有些 发急。 他大喊道“我今日此来,只为取林时一臂,以报他人恩义,实不忍造下无端杀孽,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这话一出,林时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没想到,这人竟还真有古仁人志士之风。 为报他人之恩,主动前来刺杀钦差,却又只取一臂,显然是不忍杀害林时。 这人,有点意思! 想到这里,林时果断开口下令“抓活的!” 将士们闻言,手上的力道顿时收了几分。 姜望抓住机会摆脱围杀,直奔林时而来。 辛林狰狞一笑,翁声道“此人勇猛,公子且稍候,待末将为公子生擒之!” 姜望狼狈冲出重围,正欲直奔林时而去。 冷不丁发现眼前多出一杆大戟,顿时亡魂大冒,急忙提剑格挡。 “当~” 一股巨力袭来,锈剑应声断裂,姜望也被震退几步。 他还欲上前,锋利的大戟已架在他脖子上。 辛林咧嘴笑道“你输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姜望眉头紧蹙,一脸愤然的闭上眼睛。 “偷袭为之,算不得好汉,如今我计败露,乃天不遂之,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辛林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左右,缚住此獠,交由公子处置!” 两名随从上前,将姜望捆了个结实,而后将他摁倒在地。 姜望一脸死志,全程未曾反抗。 林时坐回石板上,笑吟吟地看向一脸死志的姜望“你是来给元氏复仇的吧?” 姜望睁开眼睛,诧异道“你怎知......” 话说到一半,又急忙停住。 随即一脸不忿道“休说这许多,如今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你自行便是,我若多哼一声,便算不得大丈夫。” 林时一脸诧异道“谁说本公子要杀你了?” “你不杀我?” 姜望一愣,眉头紧皱,脸上满是疑惑。 林时笑吟吟地点头“我不仅不杀你,我还可以放你走。” 第60章 我这人生平最怕麻烦 “果然是为元氏而来的!” 林时看向去屠戮元氏的密探杨松“去看看,是不是元氏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杨松一愣,苦着脸压低声音“公子,元氏确实已经死绝了,小人是按着族谱点的人数,而且屠灭元氏之后,小人还在元氏门前秘密驻守了三天......” “你诳我?” 密探解释之时,地上的姜望也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怒地瞪着林时。 林时笑吟吟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活,或者死,你选一个!” 姜望怒视林时,厉声喝道“我宁死......” “你可以选择死,你死后,我会在此处给你立碑,并将你因恩义刺杀本官的光荣事迹广为传播。” “然后派人在此处守株待兔,谁来祭拜你,便杀了谁,一样能将你的同党一网打尽,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林时不紧不慢地打断姜望即将脱口而出的独白。 只是一番不疾不徐的话说出来,别说躺在地上的姜望懵逼了,就连跟在他身后的聆月和辛林,心里都是忍不住一阵恶寒。 林时此举,实在太恶毒了。 明面上是给了姜望两个选择,实则是让姜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堪称真正的诛心之策。 简直丧尽天良。 只怕阎王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王缜倒是一脸的若有所思,若非当下情形不对,只怕早就拿出纸笔开始学习。 跟着公子,果真是学不完,学不尽啊! 这样的法子,他怎么就想不到? 三人心惊肉跳之时,躺在地上的姜望更是不用多说。 林时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一张脸就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眼底充斥无尽的绝望。 他友人不多,但皆是仁义之辈,若知他死,定来祭拜。 还有他的妻。 他知晓妻子的秉性,待孩儿降世,一定会带着孩儿回来大梁祭祀。 姜望一脸绝望地看着林时,声音沙哑道“如此恶毒的手段,岂是大丈夫所为,你身居高位,出入俱有甲士随行,举止皆为庶人标榜,世间已无多少可威胁你之人,何苦行此斩尽杀绝之事?” 林时语气平淡“因为,我不确定十年,二十年后,会不会有漏网之鱼来找我报仇。” “我这个人,生平最怕麻烦了!” 姜望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之后,他绝望地询问“我若选择生,你当真愿意放我走?” “当然!” 林时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有古仁人志士之风,本公子不愿杀你。” “不过,仅限于这一次,下次再见,本公子定不留情!” 姜望满脸苦涩,心里挣扎不已。 一旁的聆月和辛林却是神色古怪,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唯独王缜跃跃欲试,果断从怀中掏出纸笔。 他有预感,今日他将会见识到玩弄人心的精髓。 必须要拿小本本记下来,反复琢磨学习。 林时忽略众人的反应,见姜望满脸挣扎,竟亲自走到他身旁,为他松绑。 聆月,辛林,王缜三人神色古怪,将士们满脸钦佩。 唯独身为正主的姜望,神色复杂,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说。 “去吧,下次见面,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林时拍拍手掌,将沾满鲜血的绳子扔到一旁! 姜望迟疑一瞬,爬起来深深地看了林时一眼,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朝营帐外走去。 目送姜望的背影走远,林时转头给了杨松一个眼神。 有了上次的经验,杨松瞬间领会林时的用意,当即狞笑着点出几个好手,从其他方向奔出大营。 聆月以手扶额,一脸无语道“你说的下次见面,就是先把他放出大营,又叫人去将他抓回来?” 林时笑吟吟地颔首“对啊,有问题?” 聆月一怔,心里忽然对姜望生出些许惋惜。 杀谁不好?非要杀林时! 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可惜了一个真正的仁义之士,只怕要被林时玩出心理阴影来。 与此同时,神色复杂的姜望也走出了钦差行营。 站在辕门前,望着眼前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山府郊外,他忽然有些恍惚。 宋氏为百姓所覆亡,是宋氏自取祸端。 元氏与宋氏交好,收留宋氏遗孀,最终导致满门被屠,说起来也是咎由自取。 他为报元氏收留之恩,一人一剑前来刺杀林时,反为林时所擒,最终为林时所释。 那他的恩,究竟是报了,还是没报? 若元氏的恩情算是报还了,是否又欠下了林时一份人情? 姜望的心很乱,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他茫然的站在钦差行营前,只觉得天下之大,他竟无处可去。 他不敢去找妻儿,更不敢去找友人,他不敢赌林时会不会迁怒他们。 更让他不解的是,他自认伪装得天衣无缝,为何林时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为元氏复仇而来? 哪里出了问题? 迷惑,不解,茫然,种种情绪交织,让他忽略了身前忽然多出的几位拦路之人。 直到脖子上不知何时被套上套索,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他才忍不住剧烈的咳嗽几声,怒声道“何方宵小,胆敢......呃~” 话说到一半,脖子上的套索忽然勒紧,让他眼前一阵阵眩晕。 “此人形迹可疑,光天白日之下,竟敢徘徊于钦差行营近前,定是刺客无疑,带回去,交由公子发落!”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刚刚走出行营的姜望再次被带回大营。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聆月和辛林一脸无语,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王缜则是大为惊奇,一脸崇拜的看着林时,心里直呼公子真乃神人也! 杨松一本正经的对着林时拱手“公子,属下在大营之外,发现此人数次窥探大营,许是不怀好意之辈,特将其拿下,请公子发落。” 姜望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还来不及开口,就见林时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要窥探本官行营,莫不是欲行不轨之事?” “咳咳鄙...” 姜望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看向林时的眼神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