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C苍蓝暮光V2》 OR0:黑色诺亚 OR0:黑色诺亚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在衰老和死亡真正降临前已经腐朽不堪,坐以待毙。有些人则不然,他们将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直到生命之火完全熄灭。那些见证了波澜壮阔的历史和波诡云谲的变局的亲历者,总是希望将自己的意愿传递给值得托付的人。有些人幸运地活到了灾难的结束,而有些人只能在回忆中接受赞誉和褒奖。 长期将近乎偏执的仇恨埋在心中是一项酷刑,迈克尔·麦克尼尔对此深有体会。他对敌人的仇恨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甚至伴随着他的老迈而变得更加强烈。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就必定从中找到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方法。因此,当他接收到那条匿名通讯时,他几乎是立即决定前往那个已经被充满剧毒的晶体埋葬的城市。这位备受敬重的耄耋老将还没离开新阿达纳,就被专门负责他个人安全的保镖拦住了。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胜利的象征,【迈克尔·麦克尼尔号】则是团结的标志,这种基于宣传而构造的共同观念在新阿达纳那边看来是维持稳定的重要筹码,无论是伊芙琳·里奥斯还是卫斯理·瑞格斯都不会让这尊神像有任何闪失。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麦克尼尔的决心,尤其是他不会让毁掉他人生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容易地以救世主的姿态在世间消失。当瑞格斯将军还在研究第一舰队的预算时,他得知麦克尼尔和他的一些旧部已经私自离开了新阿达纳,前往那个早已被人类抛弃的城市。 “我从没想到我们还有回到西海岸的这一天。”和战友们一起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穿行的麦克尼尔显得气喘吁吁,他的年龄和周围人相比高出了一大截,和他相同年纪的人大概还在养老院休息或是已经进了坟墓,他还活着,而且还将继续活着——他已经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很可能比他更有资格活下来的人,最后只有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在泰伯利亚蔓延至全球后的十几年内,人类的活动范围龟缩到以新阿达纳为核心的几个主要城市,并且日益受到难以想象的严重威胁。如今的GDI已经没有了麦克尼尔发挥能力的舞台,不管是妥协派还是强硬派,在他看来都不配领导人类。 海洋成为新一代年轻人头脑中一个遥不可及的名词,穿越离子风暴的飞行通常是非常危险的,有许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就是以这种形式稀里糊涂地送命。在到达应当被称作【旧金山】的城市外围后,麦克尼尔按照通讯中给出的地点进行搜索,并意外地发现了一座地下设施。没有人知道这座设施的来历,最有资历的麦克尼尔对此也毫不知情,他们试图通过墙壁上的数字和标志来判断设施的用途,但都以失败告终。 一行人沿着通道前进,来到了通道的尽头,那里是一扇紧锁的大门。 “我们已经见识过足够诡异的事情,想不到还有比NOD的疯子和那些外星人更诡异的东西。” 里卡多·维加谨慎地向前,轻轻地拍了拍那扇门,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再多一点也无所谓,我们受得住。”麦克尼尔来到前方,让维加退后。几十年来,他怀着一种颇为复杂的心情将里卡多·维加培养成足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但还不够,至少维加不像皮尔斯那样曾经救过里奥斯的命,也不像帕克那样是二次入侵中的英雄。然而,他的寿命也许即将迎来终点,在八十岁去见上帝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正常死亡。 麦克尼尔并不清楚那个神秘人的动机,他凭借着直觉选择相信来路不明的情报。现在,他的眼前也许有一个重大秘密,又或者是史无前例的阴谋,比比亚韦斯托克大屠杀都要致命。许多人在相对较为现实的手段用尽时将求助于并不实际的神秘学,麦克尼尔自觉是个相信科学和理性的军人,不料他上了年纪后也落入了和那些前辈一样的陷阱之中。 后面的士兵将一个沉重的箱子搬运下来,麦克尼尔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打开,拿出了里面承载的那个闪烁着火花的透明球状物。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如果TCN真的能够拯救人类,那么他也能找到足够多的理由为借用【塔西陀】进行开脱。 “……如果我没能出来,你们就按照原路返回,什么也不要说。”麦克尼尔回头说道,“新阿达纳已经够乱了,我想瑞格斯将军最大的错误是让一个比我还死板的人去管理第一舰队……别给他们添麻烦。” 【塔西陀】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下一秒麦克尼尔直接人间蒸发了。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够理解发生了什么。里卡多·维加耐心地等待着,尽管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老长官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买单当然不是明智之举,只是维加认为人总要做点犯傻的事情,早晚都会。 头上已经连白发都见不到的麦克尼尔抬起了头,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半球形建筑,上方似乎是某种材料建成的穹顶,麦克尼尔并不能判断它处在什么位置。在球形底部有一圈环绕整个建筑的闪亮环带,他猜想那也许是和霓虹灯类似的装饰物。 “您可以摘下头盔了,这地方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空气。” 麦克尼尔没有照做,他拿出手枪,小心地围绕着半球形的外侧前进,试图寻找一个入口。这时,他发现一旁疑似电梯的出入口处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站在那里,正用着在动物园看猴子的表情注视着他。 “你就是向新阿达纳发送情报的人?”麦克尼尔开口问道,“这地方看起来并没有和外界直接联通的通道,你是怎么在这里长期停留的?” “世上总有些事情会超出您的预料,麦克尼尔将军。”神秘人来到麦克尼尔面前,麦克尼尔发觉他还留着模仿某个他最痛恨的光头的络腮胡子,“尤其是对于您来说,我本以为您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大惊小怪。” 麦克尼尔打开头盔面罩,露出了布满老年斑的苍老面容。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将自己表现成一个依旧年富力强的成功人士,而不是垂垂老矣的老头子。 “只要能让那个怪物为他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我可以牺牲一切。” “不,麦克尼尔将军,您似乎误会了——凯恩迟早会为自己的一切罪行进行最后的赎罪,但我更在乎的是你们,确切地说是GDI何时会意识到自己是和他同等的罪人。”神秘人不留情面地讽刺着麦克尼尔和他敬重的一切伟大人物,“想想看,麦克尼尔将军,您是GDI最成功的怪物,寄托着马克·谢菲尔德和詹姆斯·所罗门的亡魂,还有杰克·格兰杰和扎卡里·哈金的遗愿,见证了一切的开始,也许还会看到这痛苦挣扎的结局……” “我在做应该做的事情,我没心思当英雄,英雄也无法改变历史。”麦克尼尔烦躁地说道,“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表现出你对罪犯和匪徒那点过剩的仁慈?拿去到法院上说吧。话说回来,这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疑惑的麦克尼尔,“谢菲尔德没和你说过?” “他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那时我还并不清楚自己下半辈子要和军队打交道。”麦克尼尔解释道,“至于所罗门将军,我并不认为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也许他向我隐瞒了什么。” “简要地说,这是能让你有机会去弥补遗憾的神奇造物。1946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费城进行了一项秘密实验,他永远不会预料到这个实验对人类的历史形成了什么样的影响。”黑衣人和麦克尼尔一同围绕着半球散步,麦克尼尔注意到墙上还挂着一些他并不认识的人物的画像,“那时,人类的想象力依旧旺盛,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过关于时间旅行的设想,只是缺乏一个成体系的、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假说。因此,您不难想象爱因斯坦的理论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重要的是你们的先人找到了一劳永逸地瓦解对手的方案,他们可以尝试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就将任何可能的敌人扼杀在摇篮之中,永远消除任何反抗。”他来到其中一幅画像下方,“当然,这个果实对你的国家来说过于沉重了,甚至是全人类都绝对不该涉足的领域。1968年,当时NATO决定在西德的黑森开设另一个实验基地,同时在西海岸建造了我们所在设施的雏型。1995年,设施控制权被移交给UN特殊部门【黑色行动第九局】的【E部队】,归属马克·杰米逊·谢菲尔德将军控制。让我感到惊奇的是,他放弃了使用它来影响和干涉现实世界的一切尝试,也许是因为【西格玛协调器事件】后他担心类似的研究会引发公众恐慌吧。” 麦克尼尔从未听过谢菲尔德或所罗门说起类似的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黑衣人没有对他说谎的必要,对一个快进棺材的人胡说八道当然是没法带来任何好处的。 “听起来很有意思,每个人也许都希望回到过去,改变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过,没有人能够不犯错误,当他们修正了旧的错误,只会有更多的错误等待着他们。”麦克尼尔笃定地说道,“即便这个设施真的拥有这种功能,它对我的用处也无限接近于零。” “……请允许我指出您的错误,那就是我本人同样对改变历史不感兴趣。”黑衣人谦逊地解释道,“况且,对于和您一样自傲的人来说,承认自己有值得懊悔的事情,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败。相反,我向您提出的是另一项交易:我知道您迫切地希望对某个自称先知的家伙进行复仇,但我因为个人原因不能坐视不管,可我出于道德上的理由又不大忍心让您这样罕见的英雄在绝望之中诅咒着某人然后离开人世。”说到这里,兜帽下的扭曲面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那么,假如您在经历无比漫长的旅程后依旧相信生来要战胜魔鬼的英雄能够改变钢铁般残酷且冰冷的现实,我就让您保留报复的权利。否则,我希望您谨记凯恩的警告。” “我知道,伤他的必遭报七倍。”麦克尼尔冷笑道,“钱德拉死了,伊娃死了,他容我活着不是大发善心,而是要看我向他求饶。但是,就算让这种痛苦重复无数次,我还是会在他面前戳穿他的把戏,即便这会让基甸和他的走狗称心如意。” 麦克尼尔回想起那些往事,他曾经是引人注目的英雄,但在此后的几十年中默默无闻,成为了一个符号,直到十年前认为他还有利用价值的里奥斯将他重新抬出来作为一个宣传样板。他们宁可花费重金打造用他来命名的新战舰,也不想多浪费哪怕一分钱给他的已故战友的家属们发放抚恤金。 “我没得选,对吧?” “有。现在回到新阿达纳等着您的医生通知您脑癌晚期,也算一种选择。” “我的前半生没结识和你一样会讲冷笑话的人物,也是一种遗憾。”麦克尼尔感叹道,“二十年前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老了,想不到现在我还有机会做下更加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么,我希望您能够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前提是我能够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挑战中幸存。” “那是自然。在开始之前,有件事我必须提醒您,那就是您的目的地也许会和您熟知的人类社会相去甚远或者是截然不同,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直到麦克尼尔真正踏上征途之前,他都不会意识到黑衣人从未撒谎。他见惯了各种谎言,因此下意识地不去相信任何人随意说出的话。 OR0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 OR1-EP1:彩虹之国(1) 当麦克尼尔从昏睡中醒来时,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头顶上昏暗的灯光,然后才是自己发生了某些奇异变化的身体。对于一个总是和药瓶相伴的老人来说,病痛的突然消失足以让感觉最迟钝的人察觉到异样。他举起右手,惊奇地发觉手上的皱纹全部消失不见了,这在他看来是比任何好消息都更能令人振奋的事实。倘若能够让那些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人拿毕生所得去换回他们的青春,他们也许会愿意付出一切,这是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重回青年的麦克尼尔终于开始环视这狭小的房间,屋内十分空旷,除了一张简陋的床和不时闪烁着的老旧灯泡外,居然什么也没有,连窗户都看不到,想必是某些恶意的工程师偷工减料的后果。 现在,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但他必须更加谨慎。那个黑衣人说出了实话,麦克尼尔也许已经不在他原本所处的地方,他并不知道这里位于地球上什么位置,在查明更多情报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他首先把这张床作为搜索对象,在床单上找到了不起眼的商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上面的内容是用法语所写,麦克尼尔不禁怀疑自己可能是在法国或北非某地。他了解每一种主要语言的分布,法语在法国本土和北非、西非以及加拿大的魁北克等地是官方语言,除此之外的世上其他国家也许更愿意拿英语来标注。那么,既然他猜测自己有极大的概率处在美洲以外,他必须尽快找到方法返回美洲。 麦克尼尔打开大门,向着陌生的世界迈出了第一步。门外是稍显狭长的楼道,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刺鼻的气味,也许是生活垃圾长期堆积造成的。寂静环绕着周围的一切,这种反常的宁静总是令人不安,麦克尼尔更喜欢略微吵闹的环境。他回头向着走廊另一头看去,只见那个穿着黑袍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这是什么把戏?” “在谈论把戏之前,我想先让您看清自己的样貌。”神秘人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面镜子。麦克尼尔连忙向镜子中望去,他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其实,麦克尼尔并不在乎相貌或老幼,但他自六十岁以后就成了个秃头,这件事总是让他耿耿于怀。许多人都受脱发和秃顶的困扰,麦克尼尔尤其感到不快,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和那些衣冠楚楚的老绅士们同台竞技,光头老人一看就像是在疗养院中躺了十年的瘫痪病人。只要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他无心关注和外貌有关的其他问题。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我想不出世上有什么技术能让人变得年轻。”麦克尼尔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楼道,“想必您大概不打算告诉我这种技术的原理,也不会出价卖给我们……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阿尔及利亚还是突尼斯?” “我可没有义务告知您现在所处的方位,自然我也没有理由告诉您该做什么,或者说包括您在内的大多数人是去探索自己的目的而不是被别人推着去完成某个使命。”黑衣人向后退去,“如果您非要我表态,那么我的回答是,做您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黑衣人忽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一样。麦克尼尔眨了眨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到他再三确认那个神秘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才打消了继续搜索的心思。毫无疑问,麦克尼尔对黑衣人的来历和身份很是好奇,不过比起这一点,他更该考虑的是怎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哪个城市。麦克尼尔顺着楼道前进,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可惜他并不怎么精通法语,不然他早该意识到墙壁上的奇怪涂鸦意味着什么。 只有一件事是他能够确定的:这里的技术水平十分落后。麦克尼尔出生在一个技术爆炸的时代,他在漫长的一生中见证了无数个传统行业的消亡和新兴行业的崛起。在他二十岁以前,互联网和相关产业对世界的影响堪比第一次工业革命期间蒸汽机为人类社会带来的巨大变革,他最为敬重的那些将军们也曾开玩笑说未来每个人都会和这些智能产品终生为伴。因此,麦克尼尔能够轻松地从周围的环境判断出城市的总体状况,看来网络并没有普及,甚至网络本身也许还没有诞生,他迄今为止还没有听到任何来自电子设备的声音。 刚从这栋建筑物离开的麦克尼尔发现一个黑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皮上衣。麦克尼尔和他的皮上衣就像旧时代的烟斗和礼帽一样成为了一个活化石老者的标志,他以前穿着这件衣服只是图方便,后来则是为了彰显他以往的功绩和存在价值。眼前这个穿着破旧衣服的黑人当然支付不起这件衣服的价格,但他要是把衣服抢走卖掉倒是可以赚一大笔钱。麦克尼尔这样想着,他冷眼旁观那个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的黑人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却,而后就像逃命一样飞奔离开了。这种姿态让麦克尼尔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身后有更骇人的恐怖事物,结果他并未找到任何异常。看来,这里的黑人兄弟也许生活得并不如意,或许他们把麦克尼尔当作了前来找茬的无业游民。 麦克尼尔走出破旧的住宅区,来到街上。几个戴着帽子的儿童骑着自行车从他身旁擦过,麦克尼尔不满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到一辆老式轿车正从他面前驶过。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这种轿车是大概七八十年以前的老款式,等他对【汽车】这个概念产生印象时,市面上已经没有这类老爷车了。无精打采的青年顶着头顶的烈日,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卖报纸的老人走去。他向来敬重那些一把年纪还要被迫工作谋生的老人,同样是八十岁,他可以住在官方开支的养老院,而有些人只能风餐露宿,这种现状多少让他感到有些惭愧。 麦克尼尔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发现上面竟然没有半个英文单词。 “年轻人,你该去找工作,而不是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看热闹。”老人不满地说道。 “现在想找一份英文报纸看来有点难度。”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有点后悔以前有机会的时候没有认真学法语。” “谁说不是呢?”老人叹道,“我们是二等公民,不会说法语就没有前途……然而,比起那些只能住在保留地的人,我们还算好过得多,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麦克尼尔听到了【保留地】这个词。他暗自猜测这种保留地是为什么人准备的,嘴上继续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大家都不容易。以前我在哈默菲斯特给别人当保安,最近一段时间来这里碰运气,不巧身上的钱花光了,现在想回去也没办法了。” 他确实和哈默菲斯特有一定的联系,不过在那里当值的是他兄弟杰克·麦克尼尔,此后还酿成了GDI史上最大惨剧之一——仅次于费城太空站被击落。然而,麦克尼尔熟悉哈默菲斯特的一切,即便有人对他进行彻头彻尾的盘问,他也有办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在那里生活了至少十年以上的居民。伪装是士兵和指挥官必备的技巧,在敌我局势不明朗的状况下,一厢情愿地希望凭借正面对抗取胜只是武夫的幻想。 “可怜的老雅各,他倒是希望把这里建设成一个不依赖矿业的发达地区,可他儿子现在出了这种事,什么商业建设都告吹了。”老人读着报纸上的内容,“有谁能想到阿达尔贝特突然卷入谋杀案呢?” 又是几个麦克尼尔根本无从了解的名字。雅各可以是英国人也可以是法国人或德国人,阿达尔贝特大概是德国人会使用的名字,那么也许雅各不是Jacob而是Jakob或是Kobes。 麦克尼尔看着报纸上的照片,上面是四个警察正押送着一个满脸戾气的青年,他们在逮捕这个嫌犯的时候一定浪费了很多时间。 “古往今来想要做大事的人恐怕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而受到阻碍,比如我就成了沦落街头的无业游民。”麦克尼尔自嘲道,“假如有人想要改善本地的经济状况,那也并非他一人所能完成的事业,得要所有人都配合才行。” “这真是遗憾,老赫尔佐格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讲良心的督政官,正因为他太讲究道德和程序上的正义,才会被那些人从巴黎排挤出来,想不到他到了南非也逃不过丑闻缠身的宿命。” 这下,麦克尼尔在内心勾勒出了一幅较为清晰的画面。督政官是法国大革命期间的一个头衔,而这里是南非,官方语言却又是法语,只能说明法国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取代了大英帝国成为世界霸主,否则法语就没有全面流行的基础。尽管如此,考虑到面前这个老人和自己一样说着英语,或许法国人的手段并不很得人心。此外,报纸上并未以公元纪年,而是使用了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早就在几百年前被停用的法国共和历。老实说,他并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为了标新立异而发明一套并不实用的新历法。 “看来我得想办法回去了,不然迟早得饿死在这里。” “还有别的道路,比如当矿工。”老人建议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矿工……谁知道老了以后,放存款的银行破产了。” “……您可以试试去巴黎,也许有不一样的机遇。” “年轻人,我可买不起去巴黎的船票或者机票,要是自愿去西伯利亚当苦工倒是不要钱。”卖报老人无奈地说道,“打着EU的名头,可欧洲已经愈发成为他们的自留地,我们这些人和住在保留地的土著唯一的区别仅在于不会被某些人明目张胆地歧视罢了。” 麦克尼尔浑身的血液冻结了。他曾经认为EU是个笑话,至少在他有生之年永远是个笑话,可老人所说的事实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看来,事情不仅仅是法国取得霸权这么简单,EU的出现说明那个失败的一体化运动得到了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 借着闲聊的机会,麦克尼尔在老人的协助下逐渐弄清了来龙去脉。欧洲、非洲和北亚,被名为【欧罗巴共和国联盟】(URE或EU)的庞然大物统治,蓝底十二星旗俨然成为了不可动摇的霸权的象征。不过,EU也算是麦克尼尔的观念中较为寻常的事物,等到他得知大洋彼岸的整个美洲大陆被一个名为【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HBE)的君主制国家控制时,他只觉得人生观都整个报销了。麦克尼尔向来鄙夷君主,尤其是那些坐在沙漠中数钱的王爷,他想象不到为何在新时代还会有人愿意屈从于王公贵族的奴役。 “您缺帮手吗?”麦克尼尔思前想后,决定以谋生为第一要务,“只要能让我有份工作,我并不在乎收入。” 老人看着麦克尼尔手上厚厚一层老茧,疑惑地问道: “现在的保安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实际演练的机会了?我年轻的时候在罗德西亚当地民兵团服役的时候,一年到头都打不到十枪。就算是现在的新兵,一个个也都是细皮嫩肉的。” 麦克尼尔猛然间察觉到他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稍有经验的人能够很快地发现麦克尼尔是个老兵而不是什么保安或其他职业的从业人员。他只能自叹倒霉,想不到街边卖报纸的一个老人都有这么丰富的人生经验,果然他就不该轻视和他本来岁数相仿的【同龄人】。 “……业余爱好,打猎。”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辩解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2) OR1-EP1:彩虹之国(2) 麦克尼尔曾经讨厌全方位地干扰着他的生活的智能产品,直到他再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后,他才真正领悟到技术如何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也没有智能手机或光学植入装置,搜索情报成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不仅如此,连电视也是一种奢侈品,起码麦克尼尔在老人的住处就只发现了一个老旧的收音机。 老人名叫杰克·兰德(Jake Land),今年77岁,和麦克尼尔已经过世多年的兄弟同名。听卖报老人说,他以前也是有家有业的成功人士,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沦落到这般地步。如今他孑然一人,无依无靠,正考虑着去当货车司机谋生。麦克尼尔很是同情他的遭遇,没有什么比七老八十还要自食其力更悲惨的事情了,自认为身强力壮而且有许多工作能力的麦克尼尔暂时决定以让这个老人能够安享晚年为现阶段的目标。 “这么说,赫尔佐格总督的祖先是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和老杰克一起在街边啃着干硬的面包,这面包的口感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再吃过的战地口粮。不管这种应急食品如何升级换代,总归不是正常食品能够替代的,麦克尼尔也不想过上永远吃战地口粮的日子。在他离开原本的世界前,听说GDI有人提议用一套全新的装备让士兵完全不需要饮食,真是可怕。 “他的先人是在南北战争时期逃难跑过来的,那时候布里塔尼亚帝国上下都陷入可怕的混乱,无论是皇室还是大贵族都不能幸免。”老杰克看着街旁匆匆路过的行人,他对自己的生意完全没有信心,这些市民也许是对国际新闻不感兴趣,要不就是手头拮据到了没有闲钱的程度,“不过,我们EU对于全世界的君主来说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他的先人也许是受了那种宣传的影响,所以没有前往欧洲本土,而是来到了非洲定居。像这样出于各种原因而决定逃到非洲的布里塔尼亚平民和贵族,不在少数,我们一般称呼他们叫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简称就是阿非利加人。” “那么,住在保留地的那些人是什么?”麦克尼尔问道,“他们才是真正的【阿非利加人】。” “大家都清楚,他们——至少在巴黎的老爷们眼里——不是人。”老杰克数着他口袋里所剩无几的欧元,“我们可以随便发明一些词汇来称呼他们,总之不会把他们当作人对待就是了。” 麦克尼尔发现他以往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都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他需要手表和手机,这两样物品的价格都超出了他目前的承担能力,尽管后者只是只具备通信功能的大号移动电话。他正在思考赚取更多生活资金的办法,也许可以拓展自己的业务,或者是想办法和什么达官显贵取得联系。 临近中午,麦克尼尔决定进行一次赌博。他和很多大人物打过交道,送走了不知多少任GDI执行长官,即便是面对布里塔尼亚皇帝也不会有半点动摇。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于是他先是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把黑色的雨伞,然后带着那把雨伞向雅各·赫尔佐格的住宅前进。作为EU在南非的总督,赫尔佐格的联络方式是完全公开的,这样假如市民有任何不满,就能立即向他进行投诉。 出了他和老杰克·兰德所在的街区,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从19世纪以来,EU在非洲南部开采的矿产造福了当地的居民,使得南非迅速发展并成为EU在非洲的最大建设成果之一,这种荣誉是让其他地区的总督分外眼红的。但是,和对外宣传相比,历届南非总督在建设豪华的别墅区上想必花费了更大的精力。麦克尼尔惊讶地看着仿照欧洲古堡和园林样式而打造的房屋,他很久没有见过类似的豪华景象了。蓝区的奢侈只是和黄区相对比而言,其实所有人都在过着苦日子,麦克尼尔想象不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看到这种已不存在的建筑物——何等浪费资源。 他当然没有资格进入,便打起雨伞,站在外围注视着门口的警卫。没过几分钟,其中一名警卫产生了警惕,一手摸着皮带上的手枪,缓慢地向麦克尼尔靠近。 “Quefaites-vous ici, monsieur?”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只是继续撑着雨伞,像是门口的装饰雕塑。 “先生,您能听懂英语吗?”警卫狐疑地看着装傻的麦克尼尔,“这年头不会还有人没学过法语吧?” “抱歉,我本人确实没学过法语。”麦克尼尔有些惭愧,“我要找赫尔佐格总督,有很紧急的情报需要告诉他本人。” 警卫见这人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皮衣,又弄出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也许是上门进行敲诈的惯犯,根本不想理睬来路不明的骗子,转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值班。不料,紧接着他和他的同事就见证了这个不请自来的访客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使得二人心中的疑惑加剧了。到了傍晚,三辆加长轿车沿着小路的另一头开了过来,警卫们连忙上前把这件事告诉了司机。不消说,司机也肩负着保卫这位大人物的职责。 白天对麦克尼尔不屑一顾的警卫跑向他: “总督阁下要和你谈谈。” 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撑着黑色雨伞,脑海中回想着他逐渐褪色的记忆。在麦克尼尔的一生中,他目睹过类似的案件审判,那就是马克·谢菲尔德之子罗根·谢菲尔德涉嫌故意杀人。罗根·谢菲尔德的妻子被一名劫匪杀害,但法院因缺乏足够证据,加上陪审团的因素,决定将罪犯无罪释放——几天之后那人就当街横死,所有人都怀疑是罗根在报复。詹姆斯·所罗门向麦克尼尔分析事情的经过时,毫不留情地指出那是马克·谢菲尔德本人挑战既定法律的一次危险尝试。谢菲尔德以亲生儿子当诱饵的赌博是否成功,不是麦克尼尔需要思考的问题,他当下的任务是说服雅各·赫尔佐格总督。 车旁的几名警卫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手枪,只要麦克尼尔稍有图谋不轨的迹象,他们就把他打成筛子。 雅各·赫尔佐格今年刚满六十岁,头发完全花白了,身体还显得很健康,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瘦削而精神抖擞。总督阁下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说: “丑话说在前面,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不是被你们拿来滥用或者浪费时间的。” “我有办法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被无罪释放。” 赫尔佐格总督扶了一下快要从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镜,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如果我是为了这种事而操劳,我大可以直接找我在巴黎的朋友。好了,年轻人,时候也不早了,别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 “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放任不管或者背地里求人干预恐怕都会得到一个糟糕的结果。”麦克尼尔毫无惧色,“我很疑惑,您到底是对此完全有信心呢,还是根本不考虑少校的死活?” 赫尔佐格笑了笑,略带讽刺地说道: “听好,无论我希望让事情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我都能找到比您更有资格进行干预的负责人。您应该去推销保险或是理财产品,而不是跟南非的总督讨论一个不该被外界干涉的案件。” 麦克尼尔看着车队驶进别墅区,感到一阵失落。自然,别人完全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总督阁下说得对,您很适合当保险销售员或者帮银行买理财产品。”警卫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右肩,“别灰心,大家都是讨口饭吃,以后还有机会。” “那么,我希望您把这封信转交给赫尔佐格总督。”麦克尼尔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总督阁下大概以为会上门主动找他的公民都是来寻衅滋事的,我并不惊讶。” 麦克尼尔沿着回去的路前进,半路上路灯忽然熄灭了,他大呼倒霉,这可能是早有规划的紧急停电或是意外事故。无论如何,他必须摸黑前进了。不幸的是,麦克尼尔并不清楚城市的布局,他来到这里总共不超过一个星期,哪有本事和当地的老人相比?不死心的麦克尼尔在街区中徘徊,终于彻底迷路了。他打定主意先回自己的临时住所,贫民区的治安并不好,他还惦记着老杰克的安危。 忽然,麦克尼尔的耳边传来了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他判断着枪声的方向,向噪声的源头前进,冷不防和一个从旁边的小巷中钻出来的陌生人撞了个满怀。麦克尼尔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冲着他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问道: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也许是土著造反了,要不然就是阿非利加人造反了,鬼知道咱们这地方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这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快点离开这里吧,这种事交给民兵或者军队来解决。” 麦克尼尔的理性告诉他应当尽快远离是非之地。但是,未曾死去的热血唤醒了他内心残存的斗志。他已经远离战场有几十年,而他的本能告诉他应当像个战士一样倒在战场上,不是凭借着各种器械和瓶子里的液体苟延残喘。现在,他眼前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重回自己的老本行,也许是为正义而战,又或者是只为了满足野蛮的本性。 “我就是军队的人。”麦克尼尔正色道,“什么人在这里胡闹?” 那股冷漠的气势震慑住了这个陌生人,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凶悍的对手,结结巴巴地说道: “土著,是土著……土著溜了进来。” 麦克尼尔绕过这个吓得只会逃跑的过客,朝着下一个街区前进。在南非……不,在整个非洲,征服者和土著之间的关系都十分糟糕,类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来自欧洲的老爷们肆意妄为地榨取着非洲的一切,留给土著的只有落后和贫穷。一些人被吸纳进入公务员队伍或教会和军队,另一部分人则终生只能住在保留地。他们唯一的生存价值,就是按照巴黎为他们写好的剧本来扮演富有原始特色的食人生番形象,以此彰显征服者的伟大和荣光——甚至不能进步。 “你知道,元老院只想让土著在村子里跳舞,绝不会允许他们穿上西服和我们一起工作。”老杰克·兰德如此评论历代总督的行为。 麦克尼尔接近了火光,一场枪战正在这里发生。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借助夜色的掩护前进,向着据守街区的警卫开火。双方对比之下,自然是警卫的对手更胜一筹,这些土著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搞来了步枪和爆炸武器,打得警卫连连后退。其实,警卫们不在乎土著们在城市中搞破坏的行为,但若是这种破坏行动有危及这座城市真正主人的风险,他们就必须进行坚决制止。 “这里的居民居然能在时常爆发枪战的情况下艰难地存活,简直是奇迹。”麦克尼尔绕道从后方接近警卫的防线,“在这样躁动不安的土地上勉强进行统治,也是难为了巴黎的老爷们。” 但是,麦克尼尔又犯了个错误。他还没等接近警卫的主要防线,就被游荡在周围的其他人发现了。当他感觉到有硬物顶在后腰时,身经百战的前指挥官条件反射一般地问道: “你是哪个部队的?” “第五警备师第三营。”一个有着浓重土著口音的声音回答道,“您是哪位?” “民兵。”麦克尼尔简要地答道。在过去的几天中,他从老杰克那里得知非洲各地几乎都有民兵组织,而且并不依照通常的编制和序列进行建设,这给了他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不是民兵能解决的问题,你甚至没带枪。”背后的警卫来到麦克尼尔面前,麦克尼尔看到了他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皮肤。 “我是从总督那里来的。”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说道,“得在情况失控之前压制局势。” 黑人警卫满腹疑虑地看着麦克尼尔,最终放弃了继续进行询问的打算。他害怕自己真的得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怕眼前这个穿着皮上衣的男子确实只是个无名小卒,他也不是自己这样的土著能够惹得起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3) OR1-EP1:彩虹之国(3) 从来自北方的殖民者第一次踏上黑暗大陆以来,土著们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就被彻底颠覆了。尽管历史和麦克尼尔所了解的过去有了极大的差异,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到了19世纪,整个非洲成为了EU的殖民地,此外还有少数沿海地区受美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控制。在象征着整个旧世界余孽的布里塔尼亚帝国于美洲争夺原有的拉丁美洲殖民地时,EU正加紧向中亚草原和非洲南部扩张。但是,当EU来到非洲大陆的最南方时,当地错综复杂的势力范围给这些自高自大的殖民者好好地上了一课。早在几百年以前,来自英伦三岛和荷兰的殖民者就在当地定居并建立了许多自治机构,他们成功地逃过了席卷整个欧洲的风暴,并因为和布里塔尼亚的渊源而受到帝国的庇护。因此,EU不能容忍这些自治领的存在,先后联合土著发动了数次战争,将南非的两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自治领完全吞并。 先前,EU向土著承诺,将会尊重土著的独立王国,并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从土著手中夺走的土地归还给他们。不料,等到EU彻底在南非扎根后,他们立即推翻了并不可靠的誓言。自那时以来,EU移民、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土著这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互相敌对的关系,三方彼此之间都对另外两方抱着无法掩饰的恶意,筹划着让自己成为南非唯一的主宰。EU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非洲各地的总督绝对不能让当地的欧洲移民后裔或布里塔尼亚移民后裔担任,必须由欧洲本土委派。这种规矩到了最近才被打破,雅各·赫尔佐格成了非洲第一位出身移民的总督——他此前还在EU担任督政官。 这种歧视和鄙视是自上而下的,欧洲本土居民最为高贵,欧洲移民次之,布里塔尼亚移民再次之,土著则根本算不上人。哪怕是在几十年之前,EU还会将土著关在笼子里送到巴黎的动物园里任由游人参观,美其名曰【新人类展】。这一逢年过节就要拿出来展示的恶劣行为在三十年前终于得到废止,但非洲的情况并未好转。为了压制愈发躁动不安的土著,民政或军政管理机构征募了大量土著进入当地防卫军或警备军,让他们将枪口对准同胞,换来一个填饱肚子的机会。 麦克尼尔越是了解这些往事,越是对EU在非洲的前途感到悲观。然而,倘若土著占了上风,他只会成为下一个清算对象。为此,即便只是为了保命,他也得选择站在土著的对立面——他又不是土著,哪怕土著中也有成千上万人为了生计而和同胞自相残杀。 不仅世界历史本身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就连他手中的枪械也和他认知中的武器并不相同。从市立图书馆查找到的资料说明火药武器从来没有成为现代热兵器的起源;相反,大多数现代电气设备以一种神奇矿物【樱石】(古人称为贤者之石)来驱动,这让麦克尼尔感到十分新奇。也许枪械的制造原理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只要它依旧是枪械而不是刀剑,麦克尼尔就能熟练地使用它进行战斗。他们手头的子弹不多了,对土著再三防备的EU当局从来没有给土著构成的警备军配发足够的武器弹药,他们只能用手枪对抗持有自动步枪和高爆炸药的入侵者。 “战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个小时之前。这些人……他们总会想方设法溜进城市外围进行破坏活动,这种事以前也时常发生,最近变得越来越频繁。”一名土著警卫说道,“我们尚未查明他们的武器是什么人提供的。” 谁给土著提供武器并不重要,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查明真相。麦克尼尔向着对面象征性地射击了几次,未能击中任何目标。断电后的城市十分昏暗,他们身上也没有携带夜视仪,无法察觉敌人的动向。他不死心,躲在掩体后方,不时探头观察漆黑一片的街道尽头传来的火光,以此判断敌人的方位。当几名土著武装人员再次朝着警卫胡乱扫射时,麦克尼尔果断地向着其中一名敌人开火,击中了他的胸膛。那名土著向后倒了下去,没人知道他的命运如何。 “老兄,你一定是练过的。”旁边的警卫赞许地看着返回掩体后方的麦克尼尔,“我看你以前肯定打过仗。” “执行过几次比较危险的任务,仅此而已。”麦克尼尔盘算着反击策略,“这是个和平的时代,没有战争才是最好的。” 按照土著警卫的说法,这些土著入侵者虽然拥有着火力远胜于他们的武器,却不能妥善地运用。许多土著迄今为止还将枪械和炸药当作是某种魔法,甚至在枪械上刻画各种符号,寄希望于提高命中率和伤害。有一名土著警卫信誓旦旦地说,他曾经看到一些土著士兵在射击时干脆把枪高高举过头顶做祈祷状,而这些人从不关注自己是否真的击中了目标,也不去关心瞄准目标的重要性。那些在城市中接受过一定教育的土著——或者说【归化者】——当然明白这些基本的现代科学知识,可惜他们那些还在山林中充当EU文明对照的同胞是没机会了解了。 枪声暂时停歇了。麦克尼尔抓住机会,溜出掩体,顺着街道的边缘向着敌人盘踞的势力范围前进。这并不是一起孤立的入侵事件,拥有能力为土著提供胜于警备军的武器装备(尽管这通常是由于当局克扣警备军的物资造成的)并让土著大举进攻城市的幕后黑手,恐怕不会是EU或南非本地人。土著当然也没有这种本事,在这个群体中,那些对现代文明一无所知的人们还在部落中过着老日子,而醉心于将自己同化为合格的【文明人】者则根本不关心同胞的生计。一言以蔽之,那些摆脱了原本命运的土著大抵是不会协助他们的同胞造反的。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划过。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向着目的地前进,有几名土著挡在了他面前。最前面的对手掏出一把短刀,向着麦克尼尔的侧腹刺了过来。麦克尼尔抓住对方的右手,顺势一拉,用力撞在了对方的口鼻处。这名土著被撞得眼冒金星,刀子也脱手了。麦克尼尔捞起快要掉落的小刀,冲着后面的土著比划了一个挑衅的手势。他只听敌人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什么,而后三五成群地向他包围过来。 “我得告诉你们一句实话:你们赢不了。现在放下武器还有活命的机会。”麦克尼尔耸了耸肩,“别做毫无意义的牺牲。” 土著或许是不懂英语,要么就是干脆不理睬麦克尼尔的招降,他们继续向着麦克尼尔发起了攻击。第一名土著一拳朝着麦克尼尔挥去,麦克尼尔敏捷地躲过了对方的拳头,左腿别在对手两腿之间,掐着对方的喉咙,轻而易举地将这名身材高大的土著摔倒在地。第二人见同伴被打倒,连忙紧跟着冲了上来,却被麦克尼尔一拳击中下颚,上下牙齿相碰吱嘎作响,也许有好几颗牙被打掉了。他捂着流血不止的嘴,向后退却。第三人刚举起步枪准备射击,冷不防麦克尼尔投出匕首,把他的右臂钉在了旁边的墙上。年轻的前指挥官拿起落在地上的步枪,看着还跃跃欲试的其他对手。 “我再重复一遍,现在,滚。”麦克尼尔举起步枪做威吓状,“不然你们就等着明天被吊死在路灯上吧。” 这是一种古老的私刑手段,听老杰克说,那些最仇视土著的人会在以前将每一个胆敢出现在城市中的土著吊死。不过,如今土著也可以做公务员和牧师、军人,这类暴行当然也没有了流行的理由。 麦克尼尔看着两名土著慌不择路地逃跑,回头把三名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俘虏逼到了墙角。这时,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提醒他注意可能发生的危险,向来遵循直觉的麦克尼尔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进了旁边的草丛。他定睛一看,原地留下了一个不浅的弹痕,旁边是一枚较长的子弹——不用说,有狙击手在暗中盯着他。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如果土著警卫对他们的同胞的描述完全属实,这些连瞄准都不会的土著是没有本事选拔狙击手的,这说明还有外人协助土著在城市中进行渗透。那三名土著早就逃跑了,麦克尼尔如果贸然露头,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真有意思,看来这些人有专业的雇佣兵协助他们搞破坏。”麦克尼尔正在预估狙击手可能埋伏的位置,他认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武装冲突背后必有蹊跷。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将身上穿的皮上衣抛了出去,那衣服刚飞离草丛就被一枚子弹穿透了,麦克尼尔趁机捡走路上遗留的那枚子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街角的电话亭后方,勉强逃离了对方的追杀。他并不心疼那件衣服,以后若有机会,他总能买到更好的;然而,假如他现在急需用钱,这件衣服是他仅存的能拿来换钱的物品,其余的一切还抵不上老杰克卖报纸的收入。 军靴拍在地面上的声音惊扰了麦克尼尔的思考,两辆装甲车停在附近,几十名士兵全副武装地扑向正在和警卫对峙的土著武装人员。一名士兵发现了还在电话亭后方躲避的麦克尼尔,于是叫来了自己的长官。一位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军官扣好头顶的大檐帽,向着麦克尼尔走来。 “看样子你大概不会说法语,幸好我以前学过一点英语。”大胡子军官向麦克尼尔伸手,“您属于哪一支部队?” “路过的一般市民。”麦克尼尔答道,“您就当我是见义勇为吧。” “如果市民都有您这样的自觉就好了。我们早就接到了报告,但是上峰迟迟不让我们出动,看来我们这些从本土借调的防卫军和警备军之间的矛盾是个长期问题。”大胡子满脸晦气,“那么,您有什么要向我们汇报的吗,【模范公民先生】?” “敌人有狙击手。”麦克尼尔说道,“这是他们遗留的子弹。” 大胡子军官接过那颗有点变形的子弹,借着其他士兵的头灯仔细地查看。 “现在不能下结论,我们需要详细的调查和分析。”他把子弹还给了麦克尼尔,“但是,我担心我们这里有些人不愿意让军队知道真相,所以这证据还是留给您自己保管吧。请向我们告知您的姓名和家庭住址,方便我们日后和您进行联系。” “迈克尔·麦克尼尔,无业,露宿街头。”麦克尼尔简短地答道,“您是何方神圣?” “南非防卫军驻德兰士瓦第五步兵团,吉恩·斯迈拉斯(Gene Smilas)少校。”大胡子军官在一张便签纸上潦草地写了几笔,“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我希望认真地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引发了这种本不该存在的悲剧。” 又有几辆装甲车在路面上驶过,在马路上留下了肉眼可见的痕迹。道路管理部门肯定会头疼的,他们会怪罪这些大兵不留情面地把他们花费许多心思铺设的公路轧得一团糟。 斯迈拉斯腰上的通讯器响了,他拿起这个外观和手机颇为相似的装置,冲着里面喊道: “重复一遍,敌人在民居中埋伏了狙击手。达特曼(Duttmann)上校已经允许采取一切手段镇压这些不法之徒,他们要是敢挟持民众就连着人质一起炸飞上天,完毕。” 麦克尼尔从街上拾起满是尘土的皮衣,搭在身上,看着正从身旁路过的士兵们。 “你们可真敢下手。”他心有余悸地说道。 “看开一点,麦克尼尔先生。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下等人,死了也就死了,不会对EU甚至这座城市产生任何影响。”斯迈拉斯毫不在意地解释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4) OR1-EP1:彩虹之国(4) 等到吉恩·斯迈拉斯处理完街上的混乱局面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撇下手头的工作,径直前往附近的医院看望他新近结识的那位模范公民。医院已经被警车和装甲车包围,无论是受伤的士兵还是被误伤的市民都被送到这里接受抢救和治疗,有些人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于是医生们索性直接把他们装进运尸袋送走。大胡子军官绕开正打算追问他一些问题的属下和记者,从地下停车场乘着电梯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前。三名军官正在门口打扑克,一见长官到来,吓得把扑克统统丢在了地上。斯迈拉斯并没在意手下的失职,他透过病房的窗户观察着内部情况,开口询问道: “那个人怎么样了?” “我们说打算给他做个彻底的体检,但他的身体素质着实让我们吃惊。”离斯迈拉斯最近的那名军官捡起地上的扑克牌,“我们安排医生给他打了强效镇静剂,可是直到两个小时之后他才真正入睡。” 在昨晚发生的混战中,受防卫军派遣前来镇压破坏活动的斯迈拉斯在战斗爆发地点附近发现了自称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男子,此人可能是附近的市民,在战斗发生后因某种原因而被卷入战斗。对斯迈拉斯来说,收拾这些毫无基本战斗技能的土著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在镇压行动告一段落后,他立即前去托人调查这位市民的身份。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当地交通管理部门和其他相关部门的记录表示,迈克尔·麦克尼尔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斯迈拉斯的第一反应是麦克尼尔也许是外国间谍,他找借口让麦克尼尔去医院接受检查,自己则去附近的街道询问情况。 “长官,警备军的巡逻人员汇报说,他们在五天之前看到过这个人在街上卖报纸。”受斯迈拉斯委托前去调查的士兵返回汇报情况,“除此之外,没有人在此之前在任何地方见到过他。我们猜测他可能是从外国偷渡入境的。” 外国,不言自明,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从法国大革命以来,布里塔尼亚的历代君主实施残暴不仁的专横统治,几乎每年都有不少布里塔尼亚平民或奴隶逃往EU。如果碰上内讧激烈的年代,即便是大贵族也会来到EU避难。在EU本土,说英语的只有英格兰,而麦克尼尔的口音完全不像英国人,更像是土生土长的布里塔尼亚人。然而,这种猜测缺乏依据,仅凭口音推断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身份未免有些武断。 斯迈拉斯是为了建功立业才自愿来到非洲闯荡,假如不能取得与这种自我流放一般的付出相称的功绩,他宁愿回到欧洲。土著或其他反对派越是使用武力进行对抗,他就越能用这些人的人头打造他通向人生巅峰的道路,只是这条路现在看来依旧漫长。从心底,他渴望新的战争爆发,最好是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全面战争,他将获得一个载入史册的机会,成为下一个拿破仑·波拿巴。 斯迈拉斯远远地眺望着远方还在冒出滚滚黑烟的街道,那里也许有成千上百人正拥挤着认领亲友的尸体,这与他毫无干系。土著,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无论谁笑到最后,他都将活着回到欧洲继续自己的事业,南非就算乱成一团也和他的人生没有交集。他的遐想被身后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原来是刚走出病房的麦克尼尔前来找他。 “请坐。”斯迈拉斯指着走廊中的椅子,“我有些事想和您确认一下。” “如果您确实要问我一些隐私问题,直截了当地说便是,没必要打了麻醉剂之后偷偷摸摸地自己调查。”麦克尼尔戳穿了他的伪装,“我本人问心无愧,没什么值得你们调查的内幕。” 斯迈拉斯没来由地产生了一阵恼怒。眼前这个青年和他年纪相仿,却带着一股不自然的淡漠。他是希望麦克尼尔表现出某些激烈的情绪的,无论是服从还是对抗,总比这种不痛不痒的漠然好得多。 “您是哪里人?” “英格兰。”麦克尼尔答道,“不然,难道还会是法兰西或者意大利?” “……胡扯,英国人说英语的口音根本不是这样。”斯迈拉斯冷笑道,“我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他们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一套英语,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是能够互相交流的。当然,依我看新闻报道的经验,您的口音更像是布里塔尼亚人。” 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假如您坚持这么认为,我也拿不出什么足够可靠的证据进行反驳。” “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麦克尼尔先生。”斯迈拉斯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听着,虽然非洲这里还有各种奇怪的本地规矩,但我们在欧洲向来把布里塔尼亚人看成同胞,许多著名成功人士都是从帝国那里逃过来的。我不明白您为何对自己的出身问题讳莫如深,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声明自己从一个魔鬼的手中侥幸逃脱而已,又不是承认犯罪记录。” “那样一来问题就更严重了。”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假如我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EU公民,也许你们只会怀疑我以前当过保安、警察或者民兵;然而,一旦你们认为我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偷渡者或流亡者,我的身上就会一直带着可疑的间谍标签。本国的前军人和敌国的前军人是两个不同概念。” 麦克尼尔的话让斯迈拉斯想起了以前一些广为人知的危险案例。EU不能谨慎地审查每一个流亡者的经历,愿意来投靠的都是勇士,而这些人之中恰恰有些人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安插的卧底。隐藏在流亡者之中的间谍一度在EU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这种情报活动一直进行了了十几年才被发觉,EU举国上下震怒,民众的抗议迫使元老院通过相关法案——以后他们可以随时将存在通敌嫌疑或触犯EU法律的流亡者遣返或粗暴地驱逐出境。 “麦克尼尔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们对于您的过往经历和出身从来都没有兴趣,只不过我们必须要搞明白为何会有一个说英语的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在附近的街区,我们在城市周围的警察可不记得有您这号人物进入。”斯迈拉斯从身旁的文件袋中掏出一份文件,“但是,我急于弄清真相的理由是,一个像您这样拥有超出一般熟练士兵战斗技巧的无业游民是不能在缺乏合法身份证明材料的情况下长期游荡在本市的——一旦您被判断是布里塔尼亚流亡者,在现在这种国际局势紧张的情况下,您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 麦克尼尔扫了一眼斯迈拉斯提供的材料,这个军官不知用什么方法为他伪造了一套足够以假乱真的文件,让他能够以一个合法身份在南非暂时生活下去。麦克尼尔不清楚斯迈拉斯的动机,无缘无故的示好背后必然有着险恶用心,他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让我猜猜,您打算用这些文件换取什么回报?” “我的长官认为那颗子弹是布里塔尼亚枪械所使用的型号,他判断有布里塔尼亚雇佣兵正在和土著联合策划破坏行动。”斯迈拉斯忧心忡忡,“南非的土著问题一直很严重,近些年来已经严重到了影响社会治安的地步。赫尔佐格总督也考虑过很多办法,无论是谈判还是使用武力清剿都是备选策略之一,但不管选择哪一种,他必须向公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麦克尼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南非的防卫军不想管事,警备军也不想,而土著造反的问题又必须得到解决,想必这些决策者决定用不属于正规部门的外人来代替他们处理棘手的现状。 “他完全可以直接下命令,总督在这里的权力比本土的任何同等级别行政官员都大得多。”麦克尼尔心平气和地说道。 “是的,但我们都清楚赫尔佐格总督有着更大的野心,而不是干完这届总督后就回家养老。如果他因为轻率的举动而败坏了自己甚至他代表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名誉,不仅他本人的前途将毁于一旦,他能否活着卸任都是个难题。”斯迈拉斯无奈地解释着,“这件事在南非算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但凡稍微关注新闻的公民都会意识到总督阁下所图甚大。” 旁边的电梯门打开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带着五名士兵从中走出,他一眼看到了在椅子上和麦克尼尔交谈的斯迈拉斯,快步向着二人走来,口中不住地吆喝着: “原来你跑到这里了,我让你物色的人手什么时候到位?” 斯迈拉斯连忙起身敬礼:“这就是。我打算找一些类似的人接受训练,条件就是换取正式公民身份。” 麦克尼尔看着这个脸上带着一条疤痕的中年军官,心想这巨汉大概不好惹。他原本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要被迫卷入另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冲突之中。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斯迈拉斯的上司拍着他的军帽,弄得斯迈拉斯十分紧张,“等人员募集齐了以后,把他们和那些苏格兰人混编起来去围剿活见鬼的土著,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苏格兰人?”这回轮到斯迈拉斯吃惊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二百多个议员,每个人对南非问题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案,也许有四十个人把自己的方案付诸实践了。”上校不满地说道,“我只希望军政公署别把他们和英格兰人编在一起,要是再有点爱尔兰人,我们就得在清剿土著之前面临一场内战了。” 麦克尼尔会心一笑,他又不是真正的英格兰人,对这种冷笑话也不会表示反感。按照麦克尼尔了解到的历史,在拿破仑·波拿巴攻陷英伦三岛后,联合王国政府逃往美洲,而该地被肢解成为多个独立的自治共和国。虽然上述三地一度试图建立【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联邦】,最终还是彻底宣告失败,维持了现在四分五裂的独立局面。然而,讽刺的是,征服整个欧洲的拿破仑·波拿巴因试图迈出最后一步,而被原本支持他的群众推翻。假如拿破仑果真得逞,也许EU该被叫做欧罗巴联合帝国了。因脆弱的共同统治而人为建立的认同感在此后的一百多年中被欧陆瓦解和重新塑造,如今不会有苏格兰人认为他们和英格兰人属于同一个国家。 “您是卡尔·达特曼上校?” “对。”达特曼上校回应道,“目前,剿灭土著的任务落在了我们头上,而防卫军的任务很重,不能把精力都拿来对付土著——除非我们有证据说服巴黎的大老爷们出动更多军队。”他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我猜测这些土著受到布里塔尼亚人支持,只要你们能成功地找到证据,不管这次清剿行动的结果如何,赫尔佐格总督都会有一个合法理由让军队倾巢出动。”脸上挂着疤痕的军官说起话来意外地和蔼,“先生,看在您这么积极地参加这种冒险活动的面子上,我临时决定委托您负责指挥其他人。” “抱歉,在谈论如何深入丛林和部落之前,我有另一件事要办。”麦克尼尔想起了他最先拿来作为突破口的事件,“您知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涉嫌谋杀一事吗?” “早听说了,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达特曼上校完全不在乎,“这种事应该让总督阁下自己操心,他既然在巴黎做过高官,用来干预审判也足够了。” “不,这是个阴谋。”麦克尼尔希望证明自己的设想,“本地的暴力活动以前虽然也存在,近来的反常增加是在赫尔佐格总督上任后才开始的。再说,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死者的矛盾远远没有严重到逼迫他在这种会给他父亲惹上麻烦的时候动手的程度。” 达特曼上校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麦克尼尔。 “公民,您出生在什么地方?” “研究所。”麦克尼尔答道。 “我懂了,也许有些传闻是真的。”上校陷入了思考,“那么,我给您十天时间,做不到的话就立即放弃。我们不希望赫尔佐格总督的个人问题让军队处在舆论上的不利地位。”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5) OR1-EP1:彩虹之国(5) 越是生活困顿的人越不会花费心思打理自己的住处,老杰克的家里向来和垃圾场一样邋遢,为了让麦克尼尔有个合适的地方处理他的工作,老人立即决定把家中的废品全都清理出去,这让麦克尼尔有些不好意思。在第二天上午,卖报老人抱着一叠杂志和报纸走进简陋的住处,和麦克尼尔继续整理分析情报。他原本不想花任何心思在这件事上,但自从麦克尼尔从军方发放的活动经费中抽出100欧元给他之后,老杰克似乎突然意识到此事有利可图。假如他们真的让雅各·赫尔佐格总督的唯一儿子逃过牢狱之灾,在南非能够一手遮天的总督阁下必然会回报给他们许多这辈子都无从想象的好处。 麦克尼尔把那张纸币放在他面前时,老杰克几乎感到了心脏病发作的前兆。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他试探性地问道,“这不是一笔小钱……对我来说是这样。” “尽管他们嘴上说着不想惹麻烦,可军队大概不想看到自己重点培养的人物因为可疑的案件而断送前途。”麦克尼尔把信封中的钱全部倒了出来,“那位团长出手倒是阔绰,他说这1000欧元就当是我们这十天用来调查的活动经费了。想来他根本没指望我们能查出什么证据,权当让咱们改善生活吧。” 老杰克哈哈大笑,笑完后他才冷静下来,谨慎地问道: “那么,你就这么接下了这个工作?就咱们两个?一个无业游民和一个卖报纸的老头子,去给总督的儿子伸冤?” “我想,我们总该做些有挑战的事情,哪怕一无所获,这些钱也算弥补我们最近的亏损了。”麦克尼尔从附近的杂志中拿出一本,开始寻找那个死者的姓名,“还有一点:他们自己虽然心不在焉,这种承诺本身就为我们临时赋予了一个职务——受军队委派进行调查的民间人士。” 疑似被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所杀的人名叫豪尔赫·迪亚兹(e Dias),是一名律师,同时也是最近频繁为土著权益发声的著名社会人士之一。这位律师开始职业生涯之后,所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和土著有关,此后他的一举一动永远和南非的土著有着联系。赋予土著以公民权的提议,是在两三年以前才引起重视的,此前这种呼吁并未进入主流舆论范畴之内。豪尔赫·迪亚兹在一些报纸和杂志上接连发表文章,从法律和道德价值等等方面公开支持这一提倡。 “任何行业的从业人员如果在他并不熟悉的领域频繁发言,多半是受到其他人的鼓励或支持。”老杰克拿出一本名为《新秩序》的杂志,“豪尔赫·迪亚兹就是个学法律的,他懂个什么政策?你看,这些报纸和杂志,都是意大利人开办的。” “豪尔赫·迪亚兹不是葡萄牙人吗?”麦克尼尔接过《新秩序》,翻到第23页的《昨天隔离,今天隔离,永远隔离》,“他为什么在意大利人开的报刊上写法语文章?” “迈克,这就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了。”老杰克得意洋洋地解释道,“意大利一直是我们EU思想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都灵也是主张公平正义的代名词。只有意大利人敢顶着来自任何强权的压力继续发表这些内容,要知道就算是在最同情土著的地区,那里的公民对于赋予土著以完全公民权依旧是抱着重重顾虑的。” 即便豪尔赫·迪亚兹如此积极地为他所主张的纲领发声,在他死前,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律师的履历。等到他本人遇害后,各路媒体就像闻到腐肉的苍蝇一样凑了上来,豪尔赫·迪亚兹从出生以来的所有故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有人说,他的教父是个土著出身的牧师,于是他自小就对土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还有人说,豪尔赫·迪亚兹曾经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周游两年之久,见惯了帝国治下奴隶的悲惨境遇,回国后担心EU将来以同样手段对付土著……种种猜测让真实信息变得愈发难以区分,也许只有和事件直接相关的当事人才知道真相。 “这种说法可信吗?”老杰克看到有报纸上说豪尔赫·迪亚兹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高中同学,“他们之间以前好像没什么交往。一个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另一个是土生土长的葡萄牙人……” “豪尔赫·迪亚兹通常在安哥拉居住,但那里归属西南非,以我现在的身份,入境的时候会有麻烦。”麦克尼尔断绝了去安哥拉调查的心思,“我只希望他有些朋友或同事还在南非,最好就在德兰士瓦。” 下午两点,麦克尼尔出门去买可乐,正好碰到了受斯迈拉斯委派前来通知他去和相关证人见面的士兵。麦克尼尔回屋和老杰克道别后,乘车前往离这里有两公里远的教堂。他之前和斯迈拉斯谈起与豪尔赫·迪亚兹相关的社会人员,斯迈拉斯当时表示这位律师经常在教会的协助下前往世界各地进行考察,也许教会可以作为突破口之一。在找到了曾经和豪尔赫·迪亚兹一同前往布里塔尼亚考察的那名神职人员后,斯迈拉斯迅速派人告知麦克尼尔,并让他前去和这位神甫会面。 “根据他最近的行程来看,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Alexandros Palaskas)上个月离开欧洲,专程来到南非和豪尔赫·迪亚兹会面。”士兵递给麦克尼尔一份报告,“本月初,帕拉斯卡斯教士发表了一份有关南非土著矿工生活状况的调查报告,并以教会的名义指责我们南非当地的几家公司瞒报伤亡事故。” 麦克尼尔听惯了各种他闻所未闻的新闻,即便明天有人告诉他富兰克林·罗斯福复活了,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你们似乎很忌惮教会。” “教会?他们家大业大,比我们这些白手起家的公司和移民强得多。”给麦克尼尔开车的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幸好他们在我们这里已经变成慈善机构了,但在大洋彼岸的帝国,教会可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屠刀之一。” 看到这位教士时,麦克尼尔不禁在心里为他光可鉴人的脑袋默哀了几秒。他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是如何变成秃头的,要么是工作压力过大,要么就是精神压力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在送走上一批祷告的市民后,胖乎乎的帕拉斯卡斯教士和麦克尼尔坐在教堂大厅的长椅上,随意地聊起了和豪尔赫·迪亚兹有关的故事。 “您是代表军队还是总督?” “都一样。”麦克尼尔不想谈这个问题,“我听说迪亚兹律师和您一起去过布里塔尼亚帝国,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帕拉斯卡斯郑重地点头,“共和历204年的时候,布里塔尼亚帝国南方因持续开垦亚马逊雨林而再次爆发和土著有关的危机。当时,罗马的宗座和君士坦丁堡牧首联合签署了一份声明,并希望教会从中介入,防止悲剧再次重演。” 世界上的三个超级大国各自使用完全不同的历法,EU使用的是法国首创的共和历法及一整套公制单位,而布里塔尼亚帝国则以先祖埃尔文一世(凯尔特人国王)击败罗马人的那一年定为【荣升的布里塔尼亚王座历法元年】,简称A.T.B.或曰皇历。共和历204年,即皇历1995年,根据麦克尼尔从报纸上找到的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对亚马逊雨林残存的土著进行大规模屠杀,其手段之残忍让EU最保守的媒体也不得不进行批判。帝国国教教会出人意料地没有和皇帝站在一起,而是赞同教会派遣观察团制止暴行。那时,担任副团长的便是这位出生在希腊的帕拉斯卡斯神甫。 “豪尔赫·迪亚兹为什么会选择跟着你们一起去布里塔尼亚帝国?” 帕拉斯卡斯思考了一阵,而后答道:“从文化上来说,巴西和葡萄牙相仿。迪亚兹律师以前在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做过很多工作,他希望更多地了解外国的情况,尤其是帝国在巴西对土著实施的黑暗统治。” 教堂里不时有市民出现,他们友好地向着这位神甫打招呼,神甫总是笑着予以回应。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面部表情,只要稍有异样,他就可以提出一个让神甫露出破绽的问题。 “他是个律师,律师一直是可以赚大钱的行业,为什么他不在EU继续挣钱,要到美洲去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搞不受本土欢迎的调查?” 帕拉斯卡斯条件反射一般地抓住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沉重地说道: “这件事,他同我讲过,他是为了正义才选择做律师的,不是为了钱。” “正义只是个概念,帕拉斯卡斯阁下。”麦克尼尔立即反驳,“我想帝国的刽子手也会认为他们在行使自己的正义。” “有些事情比钱更重要。”帕拉斯卡斯叹道,“他在那里搜集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好几次被帝国的警察逮捕,有一次差点就被当场处决。但是,真正让他和我们都感到悲哀的是,尽管他向国内传递了许多消息,国内却没有任何一家主流媒体愿意进行正面报道。这些材料在他手里压了整整一年,我不知道是这些记者和报社没有胆量还是干脆不感兴趣。” 麦克尼尔打开他从斯迈拉斯那里借来的公文包,拿出他找好的报纸,递给帕拉斯卡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为豪尔赫·迪亚兹律师的最新工作进行了宣传。 “《雾月解放者》是向来和元老院还有执政官对着干的。”麦克尼尔对还在看着报纸的帕拉斯卡斯说道,“在调查已经结束一年后,愿意发表他的调查报告的,只有那些希望通过这种宣传来为某些特殊事件造势的政客。” “这没什么让人奇怪的。”帕拉斯卡斯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麦克尼尔先生,《雾月解放者》的后台是布里塔尼亚-阿非利加银行和伊比利亚-阿非利加电力公司,赫尔佐格总督本人甚至就在前者当过执行董事……对了,那时候他还没卸任。” “这种表态不能模棱两可。”麦克尼尔紧追不舍,“豪尔赫·迪亚兹是否曾经向您表示他可能求助于赫尔佐格总督或其他人以便发表他的个人言论?” 帕拉斯卡斯局促不安地将两手放在膝盖上,抓着法衣,迟疑地答复说:“……我记不清了。也许他确实找了很多人帮忙,这都是推断。” “狙击手抓到了,是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然而,他已经自杀了。” 麦克尼尔心神不宁地在帕拉斯卡斯神甫面前来回踱步,他手中的线索倒是不少,但大多数都不能帮助他理清一条足够清晰的证据链条。他是战斗专家又不是刑侦行家,也许这辈子确实调查过一些和军队有关的案件,终究比不上专业人士。 “司铎,您最近为什么会选择从本土来到南非?” “迪亚兹律师和我说,赫尔佐格总督正在就一项新的法案征求本地人士的建议,也在争取他在本土的盟友的大力支持。”帕拉斯卡斯有些发抖,“他说,这不仅是两地移民和土著的关系,还有南非和西南非、中非、东非公署的关系。显而易见的是,最近频发的暴力事件和接壤公署当局的漠视,让赫尔佐格总督到了爆发的边缘。我听说赫尔佐格总督准备仿照我们EU在西南非那样的做法设立为土著提供教育的教会学校,他的咨询机构邀请我们来南非参加会议。” 雅各·赫尔佐格的身份给他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同时也限制住了他的选择。在通常情况下,总督只能依照自己的身份做出决定,除非这种身份对他的束缚足以让他丧失一切希望,他才会彻底抛弃这个标签而寻求其他群体的援助,比如土著本身。但是,假如欧洲人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歧视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土著公民权就是个伪命题。 “斯迈拉斯少校,军队会报销火车票或机票费用吗?”麦克尼尔突然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您打算做什么?” 麦克尼尔接过斯迈拉斯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大口地灌了几口,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改主意了,咱们还是要去安哥拉看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6) OR1-EP1:彩虹之国(6)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杰克·兰德坐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乡村景色。贯穿整个非洲的铁路线,过去是EU用来实施统治和建设非洲的重要一环,如今随着时代变迁和其他交通方式的发展而逐渐衰落。从那时开始,选择乘坐火车的人们更多地将它当作旅行的一部分,若是忙着赶路大可选择其他方法。同一趟列车上,上百名乘客来自不同的社区和群体,有些人将火车视为早该被淘汰的落后事物,另一些人则终生只在非洲南部的不发达地区徘徊。看着那些面带喜色的黑人,麦克尼尔只觉得有些悲哀。在他们眼中,也许德兰士瓦已经算是他们所能认知范围内最繁华的地区,他们断然是不敢想象也不会相信世上还存在巴黎、潘德拉贡和洛阳的。 “我这辈子还没来过安哥拉。”老杰克兴奋地说道,他戴着一顶草帽,穿着淡蓝色的短袖衫,右手戴着一块从旧货商那里买来的手表,看上去和那些经常来到乡下旅行的老人并无二致,不同的是他在城里没有价值连城的产业或舒适的豪宅,只是个连房租都快交不起的落魄老头,“他们总在报纸上吹嘘说,安哥拉是自治和同化最成功的模范地区,我对此一直是半信半疑。” “那是教会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对信仰的虔诚和狂热是EU其他地区的公民无法与之相比的。”麦克尼尔从报纸上剪下一段文章,“豪尔赫·迪亚兹是葡萄牙人,他对于土著未来命运的一切思考都受到他的文化出身影响。如果不管是EU本土还是非洲的媒体都把西南非的安哥拉作为一个建设范例,他向赫尔佐格总督提出的意见必定是以安哥拉为蓝本的。” 出了南非地界,西面便是EU控制下的另一个非洲殖民地【西南非洲行政公署】。在西南非洲众多殖民地当中,安哥拉具有重要地位,这一方面是由于当地土著几十年来的持续斗争,一方面则是EU本土一些有志于改革非洲治理模式的官员持续性地抨击原有政策。这种斗争和妥协交错的结果,是EU在二十多年以前决定赋予安哥拉以一定程度的自治权,尽管它依旧受到西南非洲公署管理。 “您有兴趣去欧洲本土看看吗?” “算了,我没那么多钱。”老杰克退缩了,“非洲很适合我,欧洲的节奏太快了。” “也对,最近本土对养老金问题又做出了新的解释。”麦克尼尔扫兴地说道,“爱沙尼亚那里有成千上万人走上街头抗议,都是些仅能靠养老金活命的可怜人。” 欧洲的繁华和他们无关,就算EU统一全世界,杰克·兰德也只会是个穷困的卖报老人,麦克尼尔也依旧是个无业游民。老杰克已经习惯了不去为纸面上的论调感动,这种廉价的情绪只需雇来一个蹩脚的小丑就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麦克尼尔对老杰克说,这次的调查与其说是真的寻找和谋杀案件有关的情报,不如说是找个机会让老杰克暂时摆脱被迫谋生的日子。 当麦克尼尔看到路旁的农庄还有许多黑人正在劳作时,他皱起了眉头。从法律上来说,奴隶制很久以前就被废除了,它在事实上依旧不同程度地存在。他看着正在座椅上打盹的老杰克,低下头继续思考他需要处理的问题,不巧旁边有个黑人拦住了他: “先生,有兴趣听一听我们的主张吗?” “请便。”麦克尼尔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们是地平论协会的人,希望让更多人了解到有关我们生存的世界的真相。”这名黑人拿出一份传单递给麦克尼尔,“从三十多年以前开始,一群阴谋家炮制了有关世界的虚假宣传,他们用各种手段欺骗公众,使得许多人认为我们的世界是个球体……” 麦克尼尔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的意思是说,【阿波罗马车】上拍摄的照片和录像都是伪造的?再说,世界是平面还是球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学着老杰克教训他的口吻训斥道,“兄弟,你该去找个工作,而不是关心世界的形状。” 车厢内的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 “回去种甘蔗和棉花吧!”有人冲那黑人叫道,“你们的脑子也只配理解这个!” 黑人悻悻地离开了车厢,也许是到隔壁的车厢继续宣传他的谬论。麦克尼尔从厕所返回,发觉老杰克刚睡醒,于是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向老人讲述了一遍。 “这种事很常见,每个人也许都有关于世界规律的一套荒诞说法。”老杰克把草帽扣在桌子上,“以前我以为是教会鼓动这些迷信说法,可后来教会自己都承认了过去的失误,达尔文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甚至被封为圣达尔文。” 火车的终点站是罗安达,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准备到这里访问豪尔赫·迪亚兹在其文章中提到过的一所教会学校。当他们下车时,却发现之前向旅客宣传地平论的黑人正被两个警察扭送着押往警车,后面还有两名衣冠楚楚的绅士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两人不敢再往下想,他们立即离开了火车站。麦克尼尔依照军队提供的假证明才顺利来到安哥拉,虽说他也考虑在当地多游览几天,但万一被人戳穿,后果不堪设想。二人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那所著名的教会学校。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黑人,看到这两名疑似外地旅客的乘客,口若悬河地向二人介绍起安哥拉的风土人情。麦克尼尔随意地和对方交谈着,希望能了解到一些更具体的消息。 “我们来这里调查一下安哥拉的教育水平。”麦克尼尔谎称自己是相关部门派来的调查员,“据一些社会学者说,他们认为广泛存在的贫困现象和受教育不足有着直接关系,没有公平的教育就不能摆脱非洲目前居高不下的贫困率。不谈北非那种受制于部族的经院模式,安哥拉的教育一直受到很多人称赞,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打算证实这种传闻。” “言过其实了。”司机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欣喜,“假如说让不识字的文盲识字就叫做有一定的教育成果,那么我们确实有很多这种所谓的成就;但是,这并不能拯救那些穷人。” “我就知道是这样。”老杰克叹了口气,“这些人哪,心黑!他们什么也不做都能找人吹出满分的功绩,但凡稍微做出一点成就,那在外界眼里就简直是圣人了。” 除了广为人知的教会学校问题外,安哥拉等与南非接壤的地区还存在另一个隐患,就是保留地内的土著。这些保留地通常处在南非和其他公署的分界线上,有些甚至根本不在南非境内,土著跨境袭击南非又得不到其他公署的制止。根据一些并不可靠的说法,有些土著是由当年在安哥拉打过游击的老一代游击队员训练的,这也从他们的行事手段中得到了印证——攻击城市并以大规模伤亡来制造恐慌。奇怪的是,土著居然不去袭击更近的其他殖民地,而是千里迢迢去找南非的麻烦。 “您上过中学吗?” “高中水平。”司机说道,“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学校什么都不教,而书本贵得吓人,想要多学些知识就足够让我们倾家荡产,谁还有心思去学习呢?我以前的老板和我说,【你该多学些东西,多学点本事,不要整天把时间花费在喝酒和打架上】……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要是有钱,我也会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司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麦克尼尔和老杰克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神态,都从中察觉到了明显的不自信。 “别慌,我们就说自己是帕拉斯卡斯神甫派来的。”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毕业生就业情况。” 老杰克知道他和麦克尼尔是靠着持续不断的狐假虎威来达成目的的,只要当事人不去认真地进行确认,没人会意识到他们假借别人的名头到处进行调查。就算真的有人把电话打到了军队,考虑到卡尔·达特曼上校亲自批准了麦克尼尔的行动,只要不是某个部长或司令责难,这种压力他总归顶得住。麦克尼尔和门卫交谈了几句后,几名教士出来迎接他们,并把他们请到了校长那里。帕拉斯卡斯的名头过于响亮,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去布里塔尼亚帝国追查暴行的,希腊人再一次以勇气证明了自己,无论公教正教,能保持本心的就是好教。 校长简要地向麦克尼尔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而后和麦克尼尔开始讨论毕业生的生活状况。 “很不幸的是,我们这所向土著开放的教会学校,只能确保他们过上一般市民的生活。至于更高层次的追求,我们提供不了那种教育。”校长指着办公桌上的表格,“如今,大学的就读门槛越来越高,可是相关部门在基础教育上的投入却越来越少。不仅如此,许多大学在要求申请人拥有卓越的学习能力之外,还不合情理地要求他们多才多艺……恕我直言,大多数人这辈子能够做好一件事便是万幸,世上哪来那么多全才?” 麦克尼尔扫了一眼表格,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个【一般市民】的定义是什么?保证他们不会被计入贫困人口?” “对,仅此而已。”校长摊开手,“只有少数人真的成了有能力接济别人的成功人士。” 然而,这些人大多会选择前往欧洲而不是留在非洲,他们也许认为欧洲更适合他们。这样一来,非洲的教育是一个死局,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优秀人物都成了EU欧洲本土的一部分,非洲面临着人才流失和持续性的恶性循环。教会对此无能为力,这本该是EU相关部门的工作,教会没有心思为他们清理残局。 “我想看一下本届毕业生的家庭情况。” “好,我亲自给您找,您先看一会电视吧。”校长离开办公室,去找另一份资料。老杰克打开放在角落里的电视机,调到了英语新闻频道。法语频道的消息当然更权威,但他一个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没有理由强迫自己整天读法语。 “各位观众,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刚打开电视,二人就发现主持人正面色凝重地读着临时写好的讲稿,“根据准确消息,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帝斯蒂芬二世因心肌梗塞抢救无效,于今日上午十一点左右在潘德拉贡逝世。目前,布里塔尼亚帝国外交部尚未做出其他声明。另据皇室在半个小时前的公告,皇储查尔斯将暂代国家元首职务……” 老杰克大吃一惊,他看着同样陷入震惊中的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那老家伙就这么死了?” 这是迟早的事情,斯蒂芬二世已经九十多岁了,他的孙子皇储查尔斯也已经过了四十岁。原本,这个皇位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查尔斯的,他的父亲皇储埃德蒙才是正牌的继承人。但是,上代皇储埃德蒙在三十年之前就被刺杀,连带着在刺杀事件中遇害的还有他的妻子,而长子维克多则下落不明。老皇帝斯蒂芬二世把埃德蒙的次子查尔斯看作唯一的希望,不久后就宣布立查尔斯为储君,并大力培养。 “人固有一死。” “我知道,我知道。”不知是想到了自己的年龄还是看到斯蒂芬二世儿孙满堂而自己孤身一人,老杰克悲从中来,“太便宜他了,居然会死在这种迅速致命的急症上。要我说,这种刽子手就该在痛苦中挣扎三四天再断气……当然,假如我也有这么一天,我希望自己死得快一些,别白白受罪。” 麦克尼尔注视着电视机屏幕中那个表情坚毅冷酷的男子,若有所思。 “我听说,布里塔尼亚帝国自古以来的皇储,没有一个能够顺利继承皇位的。” “那是自然,因为每个皇储都有无数兄弟姐妹或是叔伯阿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宝座。”老杰克靠在扶手椅上,“至于这位新皇帝嘛,咱们祝他长寿!”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7) OR1-EP1:彩虹之国(7) 深陷皇室和贵族集团内斗之中难以自拔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又有一位老皇帝去世了,这在其他各国公民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从里卡多·冯·布里塔尼亚取代都铎王朝建立布里塔尼亚帝国以来,帝国一直被谋杀、篡位和宫廷阴谋笼罩,历史上竟然从未有任何一位皇储能够顺利继承皇位,他们或是被迫放弃继承权,或是被杀。不要说换一位皇帝,再换十个皇帝,情况也不会有半点好转,至少局外人都是这么理解的。生活在EU的公民们会在茶余饭后谈论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小道消息,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宫廷秘闻津津乐道,除此之外他们并不想花费心思真正了解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度。就像土著只需要满足他们对于【原始】的想象一样,布里塔尼亚帝国只需要符合一个由公众想象出来的落后封闭且执行着古老的绝对君主制律令的刻板印象。 “吃完这顿饭,咱们离开安哥拉,去罗德西亚。”麦克尼尔和老杰克正在快餐店用餐,“迪亚兹律师这里,我们暂时找不到新的线索了。要是能知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事发之前都做过什么,我们也许能得出一些更准确的结论。” 麦克尼尔向来是不大喜欢吃快餐的,他不想把好不容易恢复年轻的身体又搞得一团糟。但是,老杰克的回答是,像他这样不怎么会做饭又生活贫穷的人,吃点快餐已经算是最大的奢侈了。得到麦克尼尔的允许后,他们在路旁的餐馆中点了一些肉食,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我没有驳斥你的意思。我都快八十岁了,眼看着没过几年就得挂在墙上——抱歉,没有人会把我挂在墙上。”老杰克喝着可乐,对麦克尼尔指手画脚,“你说得对,只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让快死的人注意身体健康实在是太滑稽了。” “不,我会想个办法把您挂在墙上受人瞻仰,下面写上一行字:【一个辛勤劳动一生的普通市民】,摆在那些豪华大酒店的门口让某些应当脸红的人认真看一看。” “我有时候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上帝,或者说他老人家最近听到我的祷告了。”老杰克看着餐盘中剩下的食物发呆,“遇见你之后的这几天,我做了许多这辈子都没机会做的事情,看来你是上天派来给我在人生最后几年增添一点乐趣的。” 老杰克猜测着麦克尼尔的过去。一个有着布里塔尼亚口音的无业游民,有着远超一般士兵的战斗技巧,或许他确实是来自布里塔尼亚的逃兵。老人并不鄙视逃兵,敢从绝对服从之中冒着巨大风险逃离的人,自身或许也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勇气。但是,麦克尼尔从来都不承认这些猜测,他也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有当别人逼问得紧了,他才象征性地说些毫无价值的话,用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老杰克相信这一点。麦克尼尔的眼中永远燃烧着热情,他迫切地要做某些事,并且永远在奔波的路上。这种人天生是劳碌命,得不到片刻安宁,苦痛和磨难中寻求乐趣才是常态。然而,每当老杰克将他和自己记忆中那些还没褪色的过客相比,他不由得感到心酸。当他年轻时,他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第二次战争,EU凭借两次世界大战确立了对大半个世界的无上权威,无数青年被送上战场,为了虚无缥缈的口号或是其他同样不可靠的理由奉献自己的生命。 “我的经验告诉我,少瞎想,多做点事情。”麦克尼尔把空餐盘放在附近的垃圾箱旁,“条件允许的话,再去莫桑比克——” 几声脆响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话。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不明人员走进餐厅,举枪瞄准了惊魂未定的食客们。这些人当中有黑人也有白人,为首的是个戴着墨镜的中年黑人男子,他拎着一把霰弹枪,样子很是威风。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只要钱,不想欠人命。”首领用英语说道,“Precisamos de mais dinheiro parasalvar nosso camarada e continuar a revolu??o.” 老杰克慌慌张张地看着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冲他摇了摇头。 餐厅中的侍者和老板也许见惯了抢劫,他们甚至没有尝试报警,而是直接从收银台拿出几叠纸币交给这些劫匪。餐厅内所有的游客都没能免除被洗劫的命运,身上戴着珠宝的人尤其倒霉,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个遍。 劫匪们发现餐厅角落里的一老一少继续谈笑风生,不由得有些诧异。首领走向麦克尼尔,只见后者将几张纸币拍在餐桌旁,头也不抬地说道: “就这些,没了。” 首领接过钱,疑惑地打量着旁若无人的麦克尼尔。他干这行当也不是头一回了,见过各种各样的受害者,大多数人都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这些劫匪双手一抖送他们进棺材。像麦克尼尔和老杰克这么淡定的,他还是首次见到。 “你们两个也是来旅游的?” “这是我三叔,他得了脑癌,活不了几天,我带他出来满足一下遗愿。”麦克尼尔叹道,“我这位叔叔平生就希望到安哥拉来旅游,看看这么多年以来建设的成果,可惜他拿不出这个钱,连南非都出不了。上个月,我帮他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收拾一下行李,玩完回来之后安心等死。” 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谎话。常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做了劫匪也不会一下子变得铁石心肠,麦克尼尔一番话说出来,餐厅里不论游客还是劫匪都被打动了,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首领摘下墨镜,擦了擦眼睛,把钱还给了麦克尼尔。 “拿着……我们不抢穷人的钱。”他想了想,又掏出几十欧元给了老人,“很抱歉,让你们看到了安哥拉的真相。” 麦克尼尔看着这群人三三两两地走出餐厅,坐上可能是抢来的吉普车扬长而去后,才来到柜台前询问瘫倒在地的收银员: “这种事很常见吗?你们怎么不报警?” 其他游客叫骂着离开了餐厅,他们刚才在劫匪面前畏畏缩缩,如今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充好汉的机会。老板讪笑着打圆场,只是免不了被愤怒的游客们训斥一番。在旅游的路上被抢劫简直可以毁掉整个旅途中全部的愉快回忆,这种经历也许会给善于吹嘘的人提供许多素材。等他们平安无事地返回家乡后,便可以大张旗鼓地宣传自己如何在一伙凶神恶煞的匪徒洗劫下幸存,也许还可以虚构自己和匪徒搏斗的细节。假如吹牛也算一桩重罪,通过添油加醋而塑造不凡经历的人恐怕会塞满全世界所有的广场。 “我以前就说过这么干迟早祸害我们自己,如今果然轮到我们受害了。”老板捂着脑袋坐在柜台旁,“世上哪有专门训练破坏分子却能让自己免祸的道理?” “谁训练的?”麦克尼尔警觉起来。 “还能有谁?只有那群见谁都咬的疯狗和精神病人才会这么干,他们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薪水和名声,已经到了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搞破坏的程度了。”老板收拾着残局,他脸上挂满了抑郁,“我是亲眼看见过的,有操着北方口音的法国人指挥他们……”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麦克尼尔和老杰克登上去罗德西亚的火车时还在谈论这件事。土著保留地本身处在南非和其他殖民地的交界处,相邻殖民地通过钻规章的漏洞放任土著武装袭击南非。若是这种行为还有着巴黎方面的支持,便证明有人刻意地要搞垮赫尔佐格总督或者说整个南非。赫尔佐格平生树敌众多,多到他本人大概也记不起来的地步,怀着陈年旧怨的人携私报复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把整个EU的稳定和繁荣当作赌注,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想不通那伙劫匪里为什么还有白人。” “年轻人,要不是我已经老得拿不动枪了,换成我走投无路,也会这么做的。”老杰克惭愧地说道,“在总督眼里,有黑人和白人;在我们这里,黑人和白人都一样,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 “土著可是压根不算人。” “你认为元老院是更害怕土著还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老杰克望着窗外的田野,那里依旧有无数黑人正在农地上工作。使用更加先进的设备能够提高效率,但自从有人声称这么做会导致大批土著失业后,EU就放弃了在非洲全面推广更先进的农业生产模式的想法。毕竟,保证这些人能被拴在田地里而不是无所事事地游荡,比什么都重要。 “土著从来没有放弃过独立的想法,他们有机会肯定会选择独立。”坦率地说,麦克尼尔对EU或是布里塔尼亚都没什么归属感。他生活在一个人类团结成为统一国家的时代,种族和语言的障碍正在逐渐消失,因而他对这种还停留在旧时代的歧视总是不以为然。不过,他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君主制实在是不能容忍,这样看来EU至少还保存了一点颜面。 “那是你的看法。”老杰克敲着桌面,“在巴黎那边看来,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永远比土著更危险。土著在他们眼里是一群未开化的类人猿,只要愿意就能随时消灭;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背后站着整个新大陆,谁能算准他们会不会有朝一日投靠原本的祖国?” 老杰克的说话声惊扰了附近的旅客,他们满怀戒备地看着大放厥词的老人。 “按理说,你们是同文同种的。”麦克尼尔发现老人可能想起了什么不大好的回忆,立即决定转移话题。但是,老杰克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继续讲道: “我当兵的时候,你知道他们怎么对待布里塔尼亚移民后裔吗?如果布里塔尼亚人参军,他的全家就要被关进监狱,只要这些人敢在战场上叛变,他们的家人就会被全部处决!要不是我目睹过这种事,谁会相信这是我们EU能干出来的?我们奏着贝多芬的《欢乐颂》,心肠已经比押沙龙还黑了!” 麦克尼尔恍惚间想起了伴随着他一生的噩梦。GDI从来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为了在全球范围内确立它的权威,从上到下使用着不亚于NOD的暴力手段维持秩序。不管是针对NOD还是变种人的屠杀行动,从来没有停止过。在被泰伯利亚侵染的世界上,变种人是最不受欢迎的群体,地位犹如种姓制度中的贱民。麦克尼尔可以为了一两个人而抛弃成见,但他无法反抗整个时代的浪潮。当变种人以为GDI将带给他们自由时,GDI残忍地利用了他们的梦想,而后将他们称作侵犯了人类自由的怪物。 “抱歉。” “不必。” 二人沉默了一阵,还是由麦克尼尔首先聊起了新的话题。每个人都有着沉重的过去,只有当伤疤隐隐作痛时才会被外人知晓。他们谈起了豪尔赫·迪亚兹的死因,这位律师被人开车撞倒(显然,嫌犯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后因脑部受伤不幸去世,所有人都认为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开车撞人的凶手,他也必须为迪亚兹律师的死亡负责。 “迪亚兹真的是被撞死的吗?” “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好说的。”老杰克回忆着阿达尔贝特被逮捕时的报道,“除非是其他人开着肇事车辆……然而赫尔佐格怎么会把车子借给别人呢。” “我上中学的时候听过一起蹊跷的案件。”麦克尼尔陈述道,“当时是冬天,有个人不知为何试图徒手攀爬某所学校的教学楼外墙并从窗户进入室内,可能是个小偷,又或者是想要回去拿忘带的东西却不知道怎么进去。结果,他在爬到某一层楼的时候摔了下来,摔断了脊椎后在雪地里被活活冻死,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这是后来警方给出的结论。那么,他真的是一不小心摔下来的吗?假如有人突然出现并把他推下来,我想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察觉。” “……你想说,迪亚兹是被第三人到场杀死的?”老杰克有些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是这样,那个人难道算准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会开车撞击迪亚兹律师?不对,这算什么事啊?” 正如麦克尼尔所说,这只是推测。为了证实这些推论,他们必须找到更接近当事人的外围人员,留给他们和赫尔佐格父子的时间都不多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8) OR1-EP1:彩虹之国(8) 和欧洲依照传统国家边界划分行政区域的办法不同,EU在非洲的工作出发点是便于管理。因此,当时最早一批欧洲殖民者无视地理环境而粗暴地使用经度和纬度线在地图上画出了一块又一块整齐划一的方正土地,这种做法后来被证实后患无穷,同时打乱了非洲土著的传统部族界限。早期的殖民者先驱巧妙地利用土著之间的矛盾扩展自身的势力范围,他们通过支持一批土著攻击另一批土著来削弱整个土著群体的实力。同时,从法国大革命以来的尚武传统让EU公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留着民兵武装和人人持枪的意识,尤其是在治安尚不稳固的非洲殖民地地区,定居在此的移民必须学会自卫。 这种现象在进入共和历第2世纪后出现了变化。通过一系列法案,EU逐渐剥夺了公民组织自卫武装的权利,大部分功能被收归受EU控制的相关部门。只有在非洲,这类早已被淘汰的传统还能见到最后的踪迹,那就是在土著暴力活动威胁下决定重新捡起武器的其他公民们自发组织的游行。麦克尼尔来到罗德西亚的第二天,他就有幸看到了步枪协会的人在城市内举办集会。有数千名市民参加了活动,他们声称警备军已经无力保护市民,必须让市民自己拿起武器才能保障当地公民的生命安全。罗德西亚也许乐见其成,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干预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会活动。 “他们要是敢在巴黎这么干,军警会把他们的脑浆都给打出来。”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坐在路边的酒馆里看着外面正举着各种横幅路过的人群。两人都不赞同让民众持有武器,认为这么做只会增加暴力活动和犯罪,并不能让需要得到保护的人真正免于受害。在门上加上一把锁头是为了防住九成的普通人见财起意,而不是防住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偷窃的职业窃贼。指望平日做着守法公民的普通市民用枪械对抗刀口舔血的劫匪或武装人员,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得体谅他们,罗德西亚这几年的经济一直不太好,物价上涨速度比平均收入快多了。”老杰克点了两瓶啤酒,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吧台前方,“这里可是非洲最著名的外汇贩子投机场所,许多以高于或低于国际汇率的价格倒换外币的投机商人就是在这里发大财的。他们是赚翻了,市民就倒霉了。” 麦克尼尔看到酒吧大厅贴着一条醒目的标语:不要罗德西亚元。欧元永远是EU领土上的硬通货,它的信誉就和黄金一样稳固,这种稳固的代价自然是EU将全部风险转嫁给了边缘殖民地或其他国家。以前EU也尝试做出一些多元化的经济调整,但罗德西亚发生的恶性通货膨胀彻底摧毁了所有人的信心,这里成为了被经济学家抛弃的废土,他们甚至没有心思重新确立欧元在这里的统治地位。 “我记得您以前在罗德西亚当兵。” “对,那是几十年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梦想着自己将来有机会做一个体面人……”老杰克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晃了晃酒瓶,失望地发现已经空了。他伸手去拿麦克尼尔面前的酒瓶,后者一把抓住瓶子,把酒瓶挪到了吧台另一边。 “少喝点,咱们还有工作。” “没错,我得记住这一点。”老杰克悻悻地缩了回去,“……总之,罗德西亚以前是个非常繁华的地方,最近几年的问题被归咎于当局越来越多地任用土著进行管理,报纸上经常有人说智力低下的土著不配治理庞大的非洲。” 许多意气之争最终被证明都是生意上的纠纷造成的。靠着战争起家的军火商到了和平年代就面临着破产或是被其他行业巨头超过的风险,他们需要一个可靠的稳定收入来源,不仅足够养活他们自己,还要能支撑与之相关的整个工业生产和运输链条。非洲的移民后裔人口一年比一年多,几乎呈现出几何级数增长的趋势。即便如此,和欧洲本土相比,在非洲生活的压力依旧较小,有些在欧洲难以生存的公民也会选择到非洲闯荡。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它能够为各行各业带来无数商机,如何让这些人都购买自己的产品或服务,成了商人们迫切地需要思考的问题。大多数商家在欧洲本土没有强大的后台,只能凭借各自的本事互相斗争,这在本土看来也许是经济规律的一部分。 “在我看来他们和地平论协会没什么区别,都是逢人便发传单和讲道的神经质无业游民。”麦克尼尔看到三个穿着步枪协会统一制服的青年走进了酒吧,向酒吧内的顾客分发准备好的传单。他对公民能否持枪完全不在乎,要不是他在传单上忽然看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名字,他甚至不想接下这份传单。 看上去比麦克尼尔小几岁的青年充满期待地望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传单的麦克尼尔,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对他们主张的事业感兴趣的人。麦克尼尔从传单中了解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向来是步枪协会的支持者,同时主张用强硬手段对抗土著,和怀柔派完全针锋相对。在整个白人群体中,任何想要向土著妥协的言论都是背叛,应当受到惩处。因此,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杀死豪尔赫·迪亚兹的消息传来时,许多人把他看作英雄,认为是一个十字军战士杀死了祸国殃民的共济会卧底。步枪协会的宣传口号之中,就包括要求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罪释放。毫无疑问,阿达尔贝特既然持有这种观点,他父亲赫尔佐格总督本人同样不会在土著问题上服软。那么,明知赫尔佐格会拿出强硬态度的那些人,为什么还会煽动土著进行暴力活动呢? “看来我们有共识,我也认为赫尔佐格少校应该被无罪释放——不过,我认为他根本没犯罪,人不是他杀的。”麦克尼尔和面前的青年握手,“你们有没有举办类似的活动为他提供支援?” 然而,和麦克尼尔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步枪协会在这起案件上的看法与他截然相反。麦克尼尔相信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不会杀死跟他私交甚密的同学,或者说他认为真凶另有其人;步枪协会则必须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成为一个杀人凶手,正如同他们赞美十字军东征和那些屠戮土著的殖民活动一样,这是他们所信奉的欧洲中心论的一部分。过去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屠杀行为的当事人极力否认事实,而他的追随者却不断地夸大事实并将其吹捧为再世英豪。当麦克尼尔声称赫尔佐格少校无罪时,他换来的不是赞同,而是讽刺和挖苦。步枪协会那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不会容忍有人把他们的神像头顶的光环拆下来。他们言辞激烈地反对麦克尼尔,认为麦克尼尔不仅不想为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伸张正义,反而是要污蔑这位当代的英雄。被批驳得哑口无言的麦克尼尔只得看着这些狂热的青年离开酒吧,他垂头丧气地和老杰克说: “我宁愿他们累得半死,也不想让他们把多余的时间都拿来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年轻人,我看他们该被送去布里塔尼亚帝国,那里能够满足他们对一切暴力和权威的幻想。”老杰克无奈地看着还在喊着口号的游行队伍,“他们也许只想找个理由打砸抢烧罢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地面剧烈地震颤着,连酒吧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外面的口号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接连不断的惨叫,紧接着有一大群手足无措的市民互相踩踏着从门前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酒吧老板吓得面如土色,早躲进了吧台后面,而酒吧中的顾客一个也不敢出门。麦克尼尔让老杰克躲到卫生间里,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来到了街上。街道的尽头被滚滚浓烟笼罩,不时有人灰头土脸地从烟雾中逃出,这些惊魂未定的市民顾不得体面,就在街头像他们鄙夷的野人一样嚎叫着,不知是发泄劫后余生的情绪还是表达对凶手的痛恨。麦克尼尔捂住鼻子,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他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断手。他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把这人体残肢踢到一旁,只是那只手上的手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凭着经验,他断定那是一款名表,拿去卖钱应该能换来不少收入。 麦克尼尔捡起断手,把手表摘下来,放进口袋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兄弟,反正你已经死了,你的手表也不能跟着你上天堂,就留给我吧。” 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提醒他这不是演习,有人趁着步枪协会举行游行活动时发动了袭击。根据爆炸的威力推算,如果袭击者本人在场,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麦克尼尔在爆炸现场来回看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他回到酒吧,把还躲在卫生间里的老杰克叫了出来,简要地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可能是有人用樱石炸弹在进行破坏活动,早在古代就有人利用樱石的这一特性来刺杀国王或是贵族。”老杰克颤抖着瘫坐在椅子上,“咱们被魔鬼盯上了,一路上遇到的尽是这种灾难。” 爆炸事件的发生导致警备军宣布全面戒严,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只能留在附近的旅馆中,等到相关部门排查完毕后才能离开。后来,他们听说有人将樱石制造的定时炸弹放在高压锅内引爆,并计算了游行队伍通过附近街区的时间,精准地进行爆破,当时有数百人当场死亡,还不包括附近建筑物内受波及的市民。步枪协会在当天晚上通过罗德西亚的电视台发表了一份声明,公开谴责放置爆炸物的凶手或组织,并继续呼吁非洲的EU公民拿起武器保卫家园。 “我们的敌人试图用恐惧压倒我们,但我们绝对不会屈服于暴力。”步枪协会的发言人在电视节目采访中说道,“我们会把这些根本不敢正面较量的懦夫一个个地抓出来绞死。同时,我们希望警告那些同情心过剩的人,不要为这些螳臂当车的歹徒辩护。今天是我们,明天就轮到你们,他们不会因为你们故作慈悲就放下屠刀。” 老杰克开始认真地考虑听取步枪协会的建议,等他查询了这些枪械的售价后,他又开始心疼自己所剩无几的全部财产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就不要浪费钱了。” 赫尔佐格总督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处理这桩惨案,他首先去医院看望了正在接受治疗的幸存者,然后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按照他一贯的风格,他不痛不痒地批判了依靠暴力活动危害公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不明袭击者,紧接着又谴责了煽动暴力活动的步枪协会。他并不会轻易让自己完全失去任何一方的支持,做和事佬更符合他的定位。 “让我格外感到痛心的是,在整个过程中,与之有关的各方拒绝进行对话,拒绝互相了解。没有理性的辩驳,只有荒诞的论断;没有反思和整顿,只有不停地重蹈覆辙。”尽管他努力地希望自己尽量表现得真诚一些,他的口气仿佛像是讲述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即便是最支持他的听众也不见得买账,“去年我就提倡在德兰士瓦进行一次磋商,结果我邀请的所有人都拒绝了——他们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好吧,那我尽管让他们自己解决,现在一年过去了,事实证明他们自行处理问题只会让矛盾越来越严重。”说到这里,赫尔佐格总督转过头直视着摄像头,“如果你们还在看这个节目,听好了:你们的亲朋好友的性命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假若你们始终拒绝任何和平对话,那么你们和你们各自痛恨的对手最终都会被淹没在尸山血海中。” 麦克尼尔本来以为他们就会这样继续困在旅馆内直到十天的期限过去,谁知第二天总督就下令解除了戒严,因为警备军声称袭击者(不出意外是一名土著)已经在爆炸中死亡,并且袭击事件本身是孤立的,并未由任何组织进行策划。不过,可以预料的是,公众对土著的敌视正在迅速升温,很快将会超过任何人甚至是总督的承受极限。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9) OR1-EP1:彩虹之国(9) 由于非洲地方广泛存在的出身歧视问题,那些希望跻身上流社会的人们都会选择将子女送往欧洲本土接受教育或是让后代留在欧洲,永远不必在非洲继续受气。少数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返回非洲继续打拼,有些人是为了维护其家族自古以来的产业,另一些人则察觉到欧洲的竞争更加惨烈这一事实。与那些同他出身相仿的人一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小时候就被他父亲雅各·赫尔佐格送到欧洲读书,几年后老赫尔佐格本人也返回欧洲从政。那段时间是赫尔佐格真正声名鹊起的几年,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和种种手段在欧洲混得风生水起,一度做到督政官,当时许多人都相信他会进一步去参选作为EU最高权力象征的执政官。但是,仿佛上天借给他的运气全都用完了,赫尔佐格在那之后的处境急转直下,并受到其对手的攻讦诋毁,最终落魄地返回非洲做了南非总督。此时,他的身份不仅不能为留在欧洲的阿达尔贝特提供帮助,反而还可能让阿达尔贝特为他承担额外的风险。于是,在赫尔佐格总督的提议下,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也在数年后回到了非洲。 追寻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服役记录,麦克尼尔来到了他所在的部队进行调查。通过事先征询达特曼上校的意见,麦克尼尔获得了批准,得以接触那些平时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日常接触的士兵或军官。在这些评价中,麦克尼尔听到的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尽管这位少校样子凶悍,他平日对人还算和善,绝对不像是能犯下凶杀案的亡命徒。士兵们对他的这种敬重一半源自阿达尔贝特本人的作风,他当然可以学着其他人一样躺在后方发号施令,但他选择在最危险的前线部队服务,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品质。见惯了耍威风的官僚后,无论出身土著还是移民后裔的士兵都十分怀念老人们口中那些愿意和士兵同甘共苦的指挥官。 麦克尼尔耐心地听着这些人的叙述,同时提醒自己不要被表象蒙蔽。有些铸成大错的犯罪分子往往表现出近似精神分裂的症状,较高的专业能力和道德素质与内心的黑暗完全可以共存,他们选择将不同的面孔展现给不同的群体,以此维持自己的多面人生活。麦克尼尔相信,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秘密完全隐藏,他们总会将秘密托付给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在这种推断中,他假设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一切表现都是伪装,预设一个查出其真实作风的目标,然后再寻找其他证据以便后续追踪调查。也许不会有什么后续调查,等到这十天的期限结束,他就该回去和其他人参加针对土著的军事行动了。 他找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副官海因茨·迈耶(Heinz Meyer)中尉,想打听一下阿达尔贝特的生活细节。 “他是个悲观主义者,我们甚至无从得知他那种近乎绝望的情绪从何而来。”迈耶中尉在训练场上面见了麦克尼尔,“我调来给他做副官是去年的事情,那时候他一天到晚都会对我们说,【你们要用随时会打世界大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还编写过一本全面战争条件下的避难手册,您可以看看。” 迈耶中尉从口袋中拿出那本小册子,麦克尼尔接过来,认真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可以看得出来,阿达尔贝特花费了很多心思在这本手册上,他确实希望拿到手册的人拥有在高烈度战争环境下保命的本事。除了基本的求生技巧和作战技巧外,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还建议读者常备一定的余钱和生活物资,免得成为路边饿殍。 麦克尼尔合上手册,继续问道:“您说他是个悲观主义者,除了这本手册以外,他还有什么比较出格的举动?” “这些事我已经向上一批来调查的人汇报过一遍,不过我并不介意再说一次。”迈耶中尉摘掉军帽,看着头顶的烈日,无精打采地拉着麦克尼尔坐在路旁的树荫下,“他总是怀疑有人要谋杀他,睡觉的时候永远会把手枪放在枕头下面。” “是什么人?”麦克尼尔追问道,“既然他这么向您说,他有没有说过是什么人准备谋杀他?” “不知道,长官没有做出更多解释。”迈耶中尉摇了摇头,“当然,他本人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不遗余力地向我们宣传说,必须要学习保命的战斗本领。少校经常说,是否发生战争不是由我们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只是在战争中尽力活下来。” 即便是自认为对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比了解的迈耶中尉也经常猜不准他的用意。阿达尔贝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也在许多方面得到了体现,他经常跑到其他地区接受某些战术训练,声称是为了让他和手下的士兵都能掌握更多的战斗技能。根据迈耶中尉的回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去意大利集训那一次,差点死在雪山里。按理说,他如此以身涉险,回来以后总归该安分一些。然而,阿达尔贝特本性不改,返回南非后不到一个月,他又跑到森林里去探险了,说是考察土著生活状况和威胁性。结果,孤身一人进入丛林的阿达尔贝特毫无意外地迷路了,要不是路过的土著给了他一点食物,他大概就会饿死在野外。 再次死里逃生后,阿达尔贝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过去,他主张用坚决强硬手段清除剩余的土著,甚至比他父亲赫尔佐格总督还要激进;到了他被土著救过一命后,他的态度开始逐渐软化,并认为阻碍在双方之间的是信息不对称和误会。如果能够让土著完全适应现代文明,就没有理由对土著动手。人人生而平等,凭借一个人的出身来决定其命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迈耶中尉找来了几名士兵接受麦克尼尔的调查。他抽取了人数相同的黑人和白人,确保结果的公正性。 “我听迈耶中尉说,赫尔佐格少校对土著加上了额外的训练量。” “千真万确。不过,他解释说,这是为了让我们在面对周围的敌意时能有更高概率保住性命。”其中一名土著士兵回答道,“和其他经常虐待士兵的长官相比,他还算是个好人。” 迈耶中尉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麦克尼尔挥了挥手,示意他解散这些士兵。迄今为止,麦克尼尔没有听到任何直接抨击阿达尔贝特的言论或与之相关的负面评价,他确信阿达尔贝特还算得人心,纯粹依靠伪装和收买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看着靶场上的步枪,麦克尼尔又动了心思,他走到其中一个射击位,端起放在地上的步枪,瞄准了远方的靶子。迈耶早已经得到来自上峰的命令,只要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物不做出危及军事机密的事情,大可由着他胡来。 “麦克尼尔先生喜欢这个?” “业余爱好。”麦克尼尔眯着眼睛,“少校的枪法怎么样?” “还算准确。但是,他从土著部落回来之后,可能因为受伤而落下了毛病,总是手抖。”迈耶中尉站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的动作,“对外人来说,这无关紧要,因为他早就过了需要亲自上阵杀敌的阶段;然而,对于他本人而言,这是一种耻辱。” 麦克尼尔猛地扣下扳机,空洞的枪声回响在远方。 “年纪大了不中用,以前我根本不需要花这么长时间。”麦克尼尔把步枪放回原地,“看样子,赫尔佐格少校向来喜欢冒险……在这两次危险经历以后,他还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军营?” “案件的受害人也就是豪尔赫·迪亚兹律师,曾经来到这里找他。另外有一次,是他主动申请外出参加某个会议,上峰也批准了。”迈耶中尉命人去检查靶子上的痕迹,“我有幸看过他们二人在我面前交谈过,气氛非常和谐,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或是争执。” 麦克尼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意识到他该离开了。既然军队以前就曾经派人进行取证调查,他不能让那些人产生额外的怀疑。在和迈耶中尉告别后,麦克尼尔离开军营,返回旅馆去找老杰克。老人兴奋地对他说,自己刚买了几张彩票,也许有机会发财。麦克尼尔不忍心戳穿他的幻想,那些买彩票中了巨奖的幸运儿在此之前已经不知投入了多少钱填入这个无底洞,那些钱也许比老杰克一辈子挣到的还要多。想凭着小试身手的运气一夜暴富,完全是白日梦。 “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懂,我懂。”老杰克连忙安慰麦克尼尔,“我当然不会对别人说出有关你的半点消息,再说他们知道我一个老头子的个人信息又有什么用?” “我可没想怪罪您,就是提醒您当心一点。万一您真的发财了,可以免去不少麻烦。”麦克尼尔在旅馆内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又披上外衣出门了。他径直来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拨打了达特曼上校留给他的办公电话——希望上校本人这时候还在办公室而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了。 “您好,请问您是达特曼上校吗?” “没错。您是哪位?” “我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站在电话亭内,在这种高温下出来到大街上打电话又是一种酷刑,“军队此前应该对海因茨·迈耶中尉进行了调查,您手边有他的证词吗?”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许久。 “等一等,我去找。” 几分钟之后,达特曼上校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海因茨·迈耶中尉的证词说,他亲耳听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在当天出发之前说【一定要宰了那个畜生】。”达特曼上校读着其他人的证词,“他这句话似乎是暗示赫尔佐格少校当时做好了行凶杀人的准备。不仅如此,赫尔佐格少校的其他熟人也表示,在那几天,少校的情绪状态非常不稳定。” “……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麦克尼尔产生了怀疑,“从上到下,对少校只有好评,连批评都少见。” “但是,他们一定和您说过少校有着种种类似被害妄想症的症状。”达特曼风趣地解释道,“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因为我们EU是不允许精神脆弱或不稳定的人在军队服役的,如果有人以精神状态问题指责赫尔佐格少校,他父亲也会被连累。您得体谅他们,他们如此爱戴自己的长官,当然不会向外人随便提供可能用来把长官送去绞刑架的证据。” “我能理解,换做我也会这么做。”麦克尼尔下意识地点头赞同,这才反应过来他面前并没有任何人听他讲话,“中尉还提到赫尔佐格少校有两次相当危险的冒险经历,南非或是欧洲的媒体对此是否进行过报道?” “没有,您不会在任何媒体上找到相关内容,总督阁下自己施加压力迫使舆论保持沉默。”达特曼哈哈大笑,“总督本人说这真让人丢脸,他不希望他的儿子哪天又一次寻死之后还被人挂出来宣传。如果您问我的看法,我认为军队保持高度警惕是件好事,现在总有些人认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看到新的战争爆发,实在是盲目乐观。” 麦克尼尔准备结束这次谈话,但当他听到达特曼上校说迈耶中尉会作为证人出庭时,还是决定询问更多的细节。 “其他人是谁?” “很多——就算是想要置赫尔佐格少校于死地的人,也找不出足够的证据。无论是哪一方,他们都是通过各种推断拼凑自己想要的真相。但是,其中大部分是军人,恕我不能给您更多的权限去逐一寻访。” “……平民呢?”麦克尼尔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我记得是迪亚兹律师的司机最先报警的,他也是证人之一吧?” “没错,你可以试着找他,不过要快。”达特曼上校点明了另一个重要事实,“否则,一旦您的行为被认定是干预审判,咱们两个都有机会蹲监狱。” 麦克尼尔决定立刻启程,他在结束通话后,带着老杰克离开了旅馆,买了两张回德兰士瓦的车票。老杰克十分沮丧,他还做着发财的梦,麦克尼尔此举可谓让他的又一个美梦破碎了。 “如果运气会来光顾您,它也不差这几张彩票。”麦克尼尔和老人再一次挤上了火车,“得抓紧时间,机会稍纵即逝。”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0) OR1-EP1:彩虹之国(10)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把帽子扣在脸上,免得刺眼的阳光直接照着他的眼睛。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南半球的夏天有时会让人内心萌发一种错乱感,对于那些经常在欧洲和非洲南部两地徘徊的人而言更是如此。向北,天气略微温和些,但也不会有根本性的好转。曾经被人类敬畏的自然在这片土地上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它的威力,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征服了土著,却永远不可能征服非洲的气候,如此险恶之地本就不服王化,愿意来到这里闯荡的勇士们早已做好客死他乡的准备。过去,EU凭借着坚船利炮不断地占领海岸线上的据点,那时他们暂时不敢继续深入内陆,真正的全面征服发生在共和历1世纪(皇历19世纪左右)末期,新一代技术革命的到来使得欧洲人终于能够放开手脚踏平所有胆敢反抗的狂徒。当EU自身不断地发生日新月异的变革时,和它息息相关的非洲殖民地也受到了影响。总督曾经是在殖民地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唯一主宰,每一届总督都凭借自身的权力捞取了巨额财富,有时他们甚至会把黑手伸向作为同胞的移民。如今,总督几乎成为一个历史名词,许多殖民地不再有一个能够任意作威作福的总督,取而代之的是公署长官高级专员。赫尔佐格赶上了总督的末班车,以后也许不会有任何总督出现在非洲,他要尽可能地抓住这个机会完成他的理想。 “总督阁下,您要来试试吗?” 旁人的叫喊把他从沉思中拽了回来,赫尔佐格总督不满地撇过头,继续打盹。他来这里作为贵客求见他迫切需要见到的重要人物,结果却被安置在高尔夫球场跟着这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闲散商人打球。放在以往,他当然乐意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去做些娱乐活动,目前他所面临的局势不允许他这么奢侈地浪费时间。时光飞逝,在赫尔佐格主政南非的几年中,情况还在持续恶化,不同群体之间的冲突和暴力活动没能得到根本性的遏制。他信心满满地来到这里,灰头土脸地接受其他人的指责。每个人都认为赫尔佐格应该承担全部责任,把自己的罪名清洗得一干二净,丝毫不顾赫尔佐格以前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要与之会面的那位大人物还在天上飞着。字面意义是,赫尔佐格头顶那架小型飞机就是那人自己在开,这是他的个人爱好之一。这种现象在非洲十分普遍,不管是开飞机、打猎还是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爱好,都能在非洲拥有自己的一片市场。不幸的是,赫尔佐格从来都对这些事嗤之以鼻,他既然不想主动融入这个圈子,别人自然没有理由热情地邀请他参加。一来二去,赫尔佐格在事实上被人孤立了,他的年龄更加阻碍他和年轻一代的殖民地官员打成一片。 “我说,你们的司令官除了每天开飞机到处乱逛之外,还在做什么?”赫尔佐格对一旁的秘书问道,“他们的工作这么清闲,以后我得想办法把那些该找地方养老的废物都塞过来。” “偶尔也去找土著的乐子,阁下。”秘书笔直地站立在躺椅旁,丝毫不敢怠慢眼前的总督。时至今日,总督早就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权,不过余威尚在,加上赫尔佐格本人手眼通天,谁也不想得罪南非最有话语权的人物。要是没有一个当议员的叔叔,就最好不要动心思和难缠的殖民地官员对抗,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那架飞机在天上又盘旋了许久才缓缓降落在附近的跑道上,不等飞机停稳,一名穿着驾驶员服装的中年男子已经从机舱中跳了出来,吓得一旁蜂拥而上的士兵和机械师连忙七手八脚地接住这位大人物。他和几名手下有说有笑地来到一旁准备好的方桌旁,拿起上面的水瓶,痛快地喝了几大口,这才不慌不忙地向看上去已经睡着的赫尔佐格总督走去。 “抱歉,总督阁下,我刚才因为个人问题耽误了一阵,还请您谅解。” 中年男子脱下外套,向着赫尔佐格示好。赫尔佐格总督头也不抬,把盖在脸上的帽子丢到一旁,挖苦着说道: “还好,至少你有机会和上帝吹嘘说你死在空难事故中而不是因为嗑药过度之后死在什么夜店里。” “这种话还是少提,总督阁下。”中年男子面色不善地坐在一旁,“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我出于朋友的角度警告你,别给自己制造更多的敌人。” “我只关心巴黎那边有没有审核我上次提出的草案。”赫尔佐格在秘书的协助下坐了起来,他咳嗽了几下,继续说道:“我们得让他们认清事实,这是即将到来的战争,不是开玩笑。但凡稍有眼光的人,都会意识到南非甚至整个非洲都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就着。他们把大量无用的兵力浪费在远东和一个虚弱的敌人对峙,却看不到新的敌人正在崛起。” 在高尔夫球场的另一侧,几名军官正在进行另一种游戏。他们牵来了几条军犬,又招呼手下的士兵将几名被捆绑的土著推到他们面前。这些满怀恶意的军官向土著们解释称,只要他们跑得比军犬快,就能捡回一条性命;不然,他们就只能当了军犬的美食。土著们听到这种威胁后,一个个六神无主,完全丧失了求生的动力。两名士兵站在跑道外侧监督这场另类的比赛,哨声刚一响,就有两人被军犬一下子咬住喉咙,倒在地上挣扎。第三名土著看样子跑得更快一些,他没命地飞奔,也许只要跑进远处的树林就能活下来。然而,制定这种比赛规则的人当然不会让赌注有逃跑的机会,一名吹着口哨的年轻军官举起放在一旁的步枪,瞄准那土著的后背,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打穿了他的左肺。后续赶上的军犬一拥而上,将他分而食之。 “看,我的枪法还是挺准的嘛。”军官得意洋洋地向同伴吹嘘,可他的同僚们似乎并不领情。一名戴着近视眼镜的少校当即出言反驳道: “蠢货,打偏了。” “要是真的下赌注,你一定会输掉的。”另外一名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币,“话说回来,那小子居然暂时比过了几头野兽,看来上帝果真能把人塑造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这些人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是他们都在欧洲有着权势滔天的长辈。不然,他们应当和其他同龄的军官一样驻扎在附近的军营中警惕着来自土著的袭击。这些人不能去一线部队作战,又想混到足够的资历,那只有一个去处等着他们——警备军总司令部。作为一支大部分由土著组成的混合部队,警备军的作用只是替防卫军收拾残局,同时也担负着维持殖民地治安的部分工作。面对着来自欧洲的一个个请求,不要说小小的警备军,就算是换做赫尔佐格总督都不敢拒绝,这直接导致如今的警备军成了酒囊饭袋的好去处。 “我直说了,第一执政官钦定了你的言论是危言耸听。”中年男子擦了擦手,忧虑地看着还在玩闹的青年军官们,“四十人委员会批准了岭北要塞群防线计划,至于你的所有提案,被全部驳回。而且,我还听到风声说,假如你再这么主动蹦出来吸引注意,他们就要弹劾你了。” 中年男子原本以为这能让总督退却,不料总督听了之后却暴怒了。他抓起旁边的水瓶直接甩了出去,破口大骂: “让他们告!继续告!现在就告!一群废物,没一个有胆子把他们拿来骗人的鬼话付诸实践。” 赫尔佐格余怒未消,只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抱怨。原来,他扔出去的水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一名青年军官,那人本来想要发泄,一看是总督扔出来的瓶子,心头三分无名火气顿时偃旗息鼓了。他们尴尬地向总督打招呼,而后如同做贼一般迅速溜走了,或许是不想让总督询问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总督看着那些玩世不恭的青年远去的背影,失望地躺回了躺椅上。 “……你就放心,把公民的生命交到这种人手里?” “依我看,是你担心过头了。”中年男子安慰赫尔佐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享受了一代人的和平,只要我们努力维持这个局面,上面的决策者再冷静一些,不会有新战争爆发的。就算发生了最坏的情况,那也应该是本土的精锐来应付,轮不到我们操心。赫尔佐格,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你儿子出来吧,不然你们家族就得在你这一代绝后。” 见赫尔佐格似乎被这番言论伤了心,中年男子自知理亏,抛下总督,拿着球杆去打高尔夫球。他还不到六十岁,已经被冰冷的世界磨平了全部棱角,唯一的愿望就是顺利地混到退役。只要在他手下发生半点丑闻,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将其镇压,不会让任何消息影响他目前的地位。赫尔佐格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总督孤立无援,从颇具希望的新星成为众矢之的,这都是总督自作自受。 几名士兵一路小跑来到刚打完一杆的司令面前。 “长官,赫尔佐格少校案件的一个关键证人失踪了。” “我不是吩咐把他控制在军事管理区吗?”中年男子烦躁地看着给他带来坏消息的这些传话筒,“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意外,听说是相关部门下达指令时被负责传达命令的人误听成了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结果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士兵们畏缩着继续说道,“他们说,还在调查……” “……告诉当事人,他可以滚蛋回老家继续种地了。”中年男子转头找球,发现赫尔佐格总督正在朝球场这边走来。满头白发的老人手中拿着一个高尔夫球,似笑非笑地盯着陷入迷茫中的司令官。 尽管他还对赫尔佐格有着诸多怀疑,有一个原则是不会变的:赫尔佐格总督永远从南非整体的角度出发进行判断和决策。可惜的是,许多人往往不能理解,于是仅凭借单方面的错误判断进行干预,使得赫尔佐格的诸多策略以流产告终,而妨害总督的人自以为是地声称他们制止了可能发生的悲剧。随着赫尔佐格不断透支自己的信誉,警备军的地位变得相当危险,再次以任何形式支持赫尔佐格总督都要承担不可估量的成本和接踵而至的后果。 “历史会证明,我是对的。” “历史只在乎谁是正确的,对错在后世看来都是相对的。”中年男子拄着球杆,“在别人创造历史时,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别误会,谁赢并不重要,反正不是我。如果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说,我试着去办。只要这些事还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就能助你一臂之力。” 赫尔佐格总督口述了几个地名,中年男子暗自记下。这些地区都是和土著保留地接壤的,另一个共同点则是当地防务多半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士兵负责。中年男子以为赫尔佐格总督是要照顾一下他名义上的同胞,于是自作主张地接话: “我想警备军也许应该继续扩充,这件事我可以做主。等到你认为时机恰当了,我就签发相关命令。” “你理解错了。”赫尔佐格总督得意地笑道,“相反,我需要你找理由把上述地方的原有驻防部队全部解散,理由你自己想。” 司令愣住了,他完全想不通赫尔佐格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他能够依靠的只剩下了这些名义上的同胞,假如总督再背弃了他们的期望,那他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给个原因。” “对你也要保密,在这个问题上我信不过任何人。”总督望着远方突如其来的雨云,“但愿我们能够在这场风暴中幸存下来……活到新世界。”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4) OR1-EP1:彩虹之国(14) 他再次扣下扳机,打中了远处的移动靶子,后方便有两名士兵招呼对面的同伴查看射击结果。麦克尼尔将步枪丢在一旁,坐在土坡上,思考着他将要在这场大规模冲突中采取的行动。对于EU而言,只要不是面临又一场全面战争,消灭任何敌人都只需要考虑成本问题,而不必考虑是否有能力将其消灭。因此,不论是土著还是其他蠢蠢欲动的反对势力,和赫尔佐格总督作对就是死路一条,迟早会被打垮;就算总督一时失势,EU也不会袖手旁观,元老院当然不会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现代战争中士兵的作用越来越小了。”斯迈拉斯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重新举起了步枪,“在冷兵器时代,一个英勇的士兵起到的作用有时候足以影响整场战役……至于现在,士兵只是战争中的廉价消耗品而已。” “重要的不是我们怎么看待士兵,是发动和指挥战争的人和士兵们自己眼中的士兵应当扮演什么角色。” “这话有些道理。”斯迈拉斯笑道,“的确,就算士兵的价值已经降低了,假如所有士兵都认为自己无关紧要,战争必然以失败告终。” 麦克尼尔研究了EU历史上和土著进行局部战争的几个经典案例,这些战争通常发生在共和历1世纪后期,伴随着EU殖民愈发深入非洲大陆内部而变得越来越常见。面对着想要把整个非洲纳入囊中的欧洲殖民者,非洲土著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毅力,各地的土著部落和王国前赴后继地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抗争,给EU殖民者和军队带来了惨重伤亡。其中,堪称EU在非洲南部最耻辱的一场战争正好就在南非中部地区打响。 当欧洲还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时,欧洲各国不能集中全部精力对外实施殖民活动,他们通常会和当地的部分土著签订并不牢靠的盟约,并和土著进行贸易活动。从土著开始学会从欧洲人手中购买枪械和子弹后,土著之间的小规模冲突往往会让双方都付出出人意料的惨重代价。几百年过后,等到欧洲殖民者信心十足地大举向内陆地区前进时,他们遇到的对手早已经不是拿着长矛和石头的【原始人】,而是武器水平和他们不相上下的新一代土著。最大的悲剧就在南非发生,土著部落于一场会战中歼灭了数千人的EU军队,沉重地打击了EU在南非的殖民活动,并迫使EU不得不依赖在此地扎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最后一个被我们EU征服的独立国家——我的意思是,那些已经名存实亡的保护国不能包括在内——是阿比西尼亚。”训练结束后,斯迈拉斯打算请麦克尼尔去奥兰治的军校听听专家对于这些军事活动的看法。这些开设在非洲的学校只为非洲培养维持当地治安活动和应对一般程度武装叛乱的军人,无法与EU本土的那些巨头相比。此外,那些优秀毕业生的去向也让这些军事学校的名声变得一落千丈:许多人最后去了西伯利亚。达特曼上校自己曾经当着麦克尼尔的面说,非洲这些不入流的军校都在给西伯利亚培养建筑工人和铁路工程师。 吉恩·斯迈拉斯打算派人送麦克尼尔去奥兰治,但他们在半路上因为意外事故而耽搁了。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几十辆车撞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望着钢铁和血肉混合物那一塌糊涂的模样,麦克尼尔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和附近那些幸免于难的司机立即投入到了营救工作中。各人从自己的车子上找出能派上用场的工具,由一些自告奋勇的路人上前破拆挤成一团的汽车废墟。 这种惨剧让人目不忍视,就算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受到震动。那些伤势相对轻微的人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救出来,但这些业余的营救人员对被困在深处的可怜人就无计可施了。麦克尼尔眼看着一个驾驶员被直接腰斩,他刚碰到那人,这个不幸的中年男人就断气了。十几分钟之后,真正该负责处理此事的专业队伍才在接到报警后赶来,然而他们的手段似乎也并不高明。 “有些人已经被困住了,视情况而定,在确保受害人活着的前提下,直接截肢。”队长考虑再三,下达了这个命令。 事后麦克尼尔听新闻报道说,这起严重交通事故的起因是一名卡车司机已经连续数日没能休息,在精神恍惚的情况下酿成惨案。事故共造成22人死亡,伤者和因此而致残者不计其数。暂时逃离这活地狱后,麦克尼尔打算继续前往奥兰治,他本人则强烈要求由他自己开车,原本被派来照看他的士兵反而搭了顺风车。 “这些人宁可等着出事故,也不想让雇员放个假。”麦克尼尔叹道,“如此短视还怎么做生意?” “麦克尼尔先生,这又不是个例。”坐在后排的士兵们接话说道,“上次有家公司有钱去买奢侈品却谎称没钱给员工发工资,当时就被员工告上法院了。” “干得好!”麦克尼尔双手一拍方向盘,“那后来怎么样了?法院是怎么判的?” “……不知道,后来就没人关注了。”后方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说来也是奇怪,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得总是很快,没过几天就没人在乎这件事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来到奥兰治,按照斯迈拉斯所说的地址找到了那所学校。卫兵听说麦克尼尔是卡尔·达特曼上校钦定的人物,丝毫不敢怠慢,在确定真伪后立即将他请入。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推荐了一位快退休的老上校,他在南非从事过多年的理论研究,也算是半个名人。 不过,大多数军事理论家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过去。长期以来,EU在历史上和假想上最大的敌人都在东方,而不是布里塔尼亚。血腥的堑壕战和巷战让EU几乎垮掉了整整两代人,造成的恶劣后果终于在二十多年前左右得到了体现,直接表现在人口年龄构成的青黄不接上,本应成为中流砥柱的一代人成为了最为脆弱的支柱。为此,基于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的出发点,EU希望在消耗战中让对手空耗兵力、知难而退。这种思路在非洲各地警备军的功能上也得到了体现,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竭尽全力拖到主力部队前来增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麦克尼尔猜想,除了少数具有先见之明的天才人物外,在这种新旧思想的力量对比依旧十分明显的状况下,没有人能够免俗。 老教授很客气地请麦克尼尔旁听他的课程。他没有参加过世界大战,这辈子直接接触过的最大规模的冲突也不过是十几年前发生在中东地区的一场代理人战争。在学员就位后,老教授便说起了他对西伯利亚局势的理解。EU已经近似完全放弃了对外扩张的策略,总体而言趋向积极防御,能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办法就是好办法。作为两个超级大国对峙的前线,西伯利亚的岭北防线经常成为正反双方激烈争执和对抗的焦点,各方都为了自己的主张而刻意地夸大它的重要性和耗费的资源。 “我们的专家乐观地说,一旦发生新的战争,我们会确保敌人有至少200万人撞死在这道防线上。”老教授含混不清地念着讲稿,“但是,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我们在和他们的任何一场战争中都未能达到这一战果。相反,我们今天探讨的话题是这道防线被突破以后的结果:我们将如何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之中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个话题对我们来说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土著借助恶劣自然环境而实施的游击战已经给我国的军队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 其他人纷纷踊跃发言,试图表现自己的特立独行和聪明才智。据说,在西伯利亚地区继续加派重兵的计划是近日才批准的,也许元老院和执政官们都判断传统对手的威胁并未减弱。换成麦克尼尔,他也会这么想,因为远在大洋彼岸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如今还深陷贵族集团内斗不止的泥沼之中,恐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改观,沉沦到底就是它的命运。 “众所周知,我国在军事科技上的统治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从目前的角度来看,用士兵来防守的土地就必须用另一名士兵来占领,只要我们极大程度地提高敌人占领我国土地的成本,保持相应的战略纵深,敌人就将在我方进行数次的成功反击后溃败。”一名生着中东阿拉伯人面孔的学员答道,他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过去,EU也用类似的手段和周边的敌对势力对抗,并取得了许多战果,这些策略至今依旧是有效的。 老教授摇了摇头,这也许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他看到了坐在后方不起眼角落里的麦克尼尔,于是打算了解一下这个能被达特曼上校委以重任的家伙到底有几分本事。见老教授明摆着要让自己发言,伪装成学员的麦克尼尔也不好拒绝。 “如果是我作为敌人的指挥官发起进攻,您的办法毫无意义,因为我根本不会占领任何土地。”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相反,我会使用各种办法把这片土地的所有工业基础设施破坏殆尽,让它彻底滚回中世纪,留下一片废土给艰难求生的民众,并让他们的怒火烧向还在负隅顽抗的自己人。” “这也算战争吗?”有人当场表示反对,“那敌人发动战争的目的何在?” “绅士们,你们何时自认为能了解敌人的想法?”麦克尼尔皱起眉头,“你已经说过这是战争,敌人只要能从中获得足够的收益,为何要拘泥于形式?等到敌国完全沦为一片废墟后,再扶植若干代理人和商业公司,从上到下地牢固地将其控制,这可比任何军事占领都划算多了。” 这话不假。麦克尼尔完全将所罗门的理论搬了出来,后者此生最大的成就是成功收买了NOD兄弟会在东半球的领袖充当GDI的傀儡长达几十年。 “……但是,有能力实施这种打击的,不会是其他人,而只有我们EU。”见其他人似乎受到了打击,麦克尼尔连忙调动他们的自信,“我们还有许多能够应用在战争之中的技术,只是尚未被发现罢了。为什么我们仅仅满足于用【阿波罗马车】送一些观察者去做一次新时代的环球旅游?假设我们使用它发射一些能够在太空长时间停留的探测器,诸位可以想象,我们将能够全方位地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而他们无从还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5) OR1-EP1:彩虹之国(15) 目前为止,持有对立意见的双方都对自己推测的结论深信不疑。在找出尼托·马里亚姆谋杀豪尔赫·迪亚兹的证据之前,军队或者说以卡尔·达特曼上校为代表的强硬派绝对不会放走这个犯罪嫌疑人。无奈,黑人司机尽管承认自己拿走了迪亚兹律师身上的遗物,却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凶手。再说,出于怀念已死的雇主而决定拿走什么东西来作为纪念,虽然听起来很牵强而且有顺手牵羊的嫌疑,却不能借此直接引出行凶的结论。自以为能凭借名头和威风把司机治得服服帖帖的达特曼上校碰得头破血流,灰头土脸地放弃了亲自审讯的计划。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那个不断给他们带来惊喜的神秘人。在经过斯迈拉斯联系到正在奥兰治了解EU现行军事理论的麦克尼尔后,达特曼上校要他火速返回德兰士瓦来处理这件疑案。 “我们快没时间了,再这么拖下去,万一有好事者将情况告知媒体,后果不堪设想。”上校显得十分焦虑,“麦克尼尔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虽然这么说有点强人所难,但我看这里没有比你更符合【多面手】功能的人才了。” 无奈之下,麦克尼尔和奥兰治的军校教员们道别,乘车火速返回德兰士瓦。他来不及休息,立即前往达特曼上校处,并要求调取前几次讯问的录音,以便了解目前的进展。在花费了半天时间将所有录音听了个遍之后,麦克尼尔列出了一份清单,希望达特曼上校能准备好这些物品。 “这都是什么?”斯迈拉斯疑惑不解,“要是你打算准备刑具,我们还能理解……可这些垃圾——” “按他说的去做!”达特曼上校制止了属下的发问,他视结果重于一切,只要能得到他预期中的结局,麦克尼尔用什么手段达成目标并不重要。在其他士兵准备工具时,麦克尼尔穿着那件皮衣走进了审讯室,和这位已经被拘留了数日的司机正面交锋。 乍一看,尼托·马里亚姆和他的许多其他同胞有着显著差异。生活在城市中的土著平民大多生活贫困,面黄肌瘦,伸出手就能看到手臂上的骨骼轮廓;尼托·马里亚姆则有些发福,样子倒像是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二者都长着一副和善的面庞,有着胖乎乎的身体。看到司机的样貌后,麦克尼尔立即否决了此前对于豪尔赫·迪亚兹表里不一的猜测。假如迪亚兹律师背地里虐待自己的佣人,他是断然无法把土著养得这么胖的。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马里亚姆率先发言了。他没有看着麦克尼尔的眼睛,而是紧紧地盯着对方上身穿的皮衣。 “我不记得。”麦克尼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和马里亚姆见过面,“您可能是记错了。就像我们分不清你们的相貌一样,你们大概也分不清我们之间相貌的差异。” “也对。”司机搓了搓双手,腼腆地笑了,“您打算问我什么问题呢?” 麦克尼尔拿出了上次讯问的笔录内容,随意地找出了一个问题开始他今天的工作。他在这方面从来都不是专家,但他以为这和行军打仗有相似之处,一定要找出对方的弱点和最不愿谈及的内容,刻意回避的东西往往就是致命的。 “让我们回忆一下您的说法。不管是对警方、警备军还是我们,您的供词始终是:当您从另一头进入地下停车场时,豪尔赫·迪亚兹律师已经倒在地上,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在驾车逃逸。”说完,他将笔记本推到马里亚姆面前,让司机仔细地看看这些内容,“这是您自己亲口所说,对吧?” “是的。”司机抽着鼻子,嗓音听起来有些哽咽,“迪亚兹先生经常和这里的各路名流会面,一来二去我也大致记得他们的情况。我可以肯定,是赫尔佐格先生开着车正在逃离现场——如果不是他行凶,他没理由抛下自己的朋友而独自离开。” 这时,麦克尼尔终于想起了尼托·马里亚姆的样子。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也就是报纸上刚刚报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因故意谋杀而被逮捕的那天,他在附近的贫民街区见到过这个胖乎乎却衣衫褴褛的司机。根据麦克尼尔走访的结果,尼托·马里亚姆的妻子生了病,他把律师发给他的薪水都拿去给家人治病,自己不修边幅,除了开车外出时才会换上仅有的一套体面衣服。 “我也很遗憾,豪尔赫·迪亚兹律师是我们EU的良心。”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那么,在您刚进入停车场时,从您的角度来看,迪亚兹律师已经倒地不起,地上是否存在大片血迹?” “……我记不清了。”马里亚姆有些紧张,“当时我的脑子完全一片混沌,等到靠近之后我才发现地上的血迹……” “没关系,没关系。换成是我,看到受人尊敬的雇主暴死,我也会惊慌失措的。”麦克尼尔连忙安慰对方,甚至还殷勤地给司机倒了一杯水。等尼托·马里亚姆喝完杯子里的水之后,麦克尼尔才开始继续询问下一个问题。一旁负责监督的青年军官连连摇头,他并不认为麦克尼尔这种和风细雨的问法能查出个究竟,最后的结果怕是让真凶逍遥法外,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继续蒙受不白之冤。 麦克尼尔继续翻阅着笔录内容,他似乎找到了另一个突破口。年轻的前指挥官抬起头,郑重地向尼托·马里亚姆问道: “您确定逃逸车辆是由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先生驾驶的?” “当然,我记得他的车牌号。”马里亚姆连忙应承。 “好。”麦克尼尔向旁边的青年军官嘱咐了几句,后者立刻打开门,叫外面的同伴抬进来一台设备,原来是内置光源的视力检查表。麦克尼尔把视力检查表放在审讯室的尽头,指着检查表中部的一个图案问道: “这是什么?” 尼托·马里亚姆满头大汗地注视着那视力检查表,一声不吭。 “快说啊,蠢货,这种事还用想吗?”一旁的军官大为光火,“难道你连说出个结果都要三思而后行?” 司机依旧一言不发,豆大的汗珠掉在桌面上。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遭受了极为重大的打击。 “……这个,先生……这不大好说……” “我来替你说吧。”麦克尼尔让人关掉视力检查表的灯光,“你连这个视力检查表中间位置都看不清,同样也看不清躺在停车场中央的律师身下是否存在血迹,却信誓旦旦地自称看清了停车场另一头的逃逸车辆的车牌号,您这眼睛真是神奇,我想咱们应该赶紧向科学院申请一项特殊研究。” 尼托·马里亚姆如遭雷殛,向后瘫倒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灯光。但是,旁边目睹这一幕的军官们还以为他继续顽抗,怒不可遏地一拥而上,打算痛扁一顿这个死不认错的土著人。麦克尼尔连忙制止了他们的行动,并坚持要求这些人全部退出审讯室。他向众人解释说,大局已定,不要冒失地埋下新的隐患。然后,他转头对失魂落魄的司机说道: “您最好认真考虑一下该怎么做,否则依照南非目前的状况,我们没有把握从愤怒的市民手中保护您的家人。” 麦克尼尔回到走廊上休息,吉恩·斯迈拉斯就在附近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无论麦克尼尔创造了什么奇迹,他终究是个来路不明的疑似布里塔尼亚人,还有可能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派往EU的间谍。放在别人手里,必然要把麦克尼尔投入监狱才算保险,而达特曼上校信奉的是富贵险中求,不冒着风险是没法做大事的。 “你在骗他,因为根据证词补充,当时从那个出口开出的车辆就是赫尔佐格少校的。就算他真的因为视力太差而看不清,其他人也能证明这辆车属于赫尔佐格少校而非其他人。” “我如果不让他以为自己形迹败露,又怎么劝说他招供呢?”麦克尼尔接过斯迈拉斯递过来的浓咖啡,皱着眉头闻着那让人精神振奋的气味,“如果你们提供的情报属实,当天在同一个停车场内,型号和疑似肇事车辆相同的有8辆,而尼托·马里亚姆的视力如此糟糕,根本就不可能看清逃走的是谁——换句话说,即便有人最终确定是赫尔佐格少校行凶,这句话也该由别人而非他来说,而这家伙在报警的时候就一口咬定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杀人。” 斯迈拉斯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椅子上讨论着案件的前因后果。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少校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认为通过这种手段获得的证据不足以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从牢狱之灾中拯救出来。 “你在赌博。” “没错,我确实在赌博,我赌他是被收买后杀人行凶,而不是仅仅偷拿了一个胸章和看错了一个车牌号。同时,我在暗示他——我们已经证明那辆车不是赫尔佐格少校的车。他和外界的消息已经被完全切断,当然不会清楚这个由多方佐证的事实无法被推翻。” 如果再联系从他家中搜到的假币,得出的结论便是有人雇佣尼托·马里亚姆谋害豪尔赫·迪亚兹,并且恶意地支付给他假币作为报酬,显然尼托·马里亚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分辨这些赃款的真伪。一想到这里,连斯迈拉斯都为这个司机感到悲哀。白白地替别人害死一个受人尊敬的律师,到最后自己却什么也没赚到,还要等着上法庭被宣判死刑,即便活下来恐怕也会被私刑处死,这样的悲剧人生简直无法逆转。 无论他们多么同情尼托·马里亚姆,这个人必须死,只有他代替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上绞刑架,才能挽回赫尔佐格总督的形象。他们和总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千百年以来非洲唯一的【本地总督】,雅各·赫尔佐格身上承担着所有人的期望,不能回应这些期望的后果只有身败名裂。有人要一步步地瓦解总督的统治,让总督唯一的儿子卷入谋杀友人和平权人士的案件就是首要的一招,那些还希望继续在南非过着安稳日子的人们只能选择和总督共进退。 “你们冲咖啡怎么都不放糖?” “您可以自己加。”斯迈拉斯笑着说道,“我呢,怕吃糖吃多了之后智力下降。” “唉,那就少了许多乐趣,什么都不放的咖啡只是带点苦味的热水而已。”麦克尼尔扫兴地把杯子交给斯迈拉斯,“我跟他继续谈,你把情况告诉上校,但不要让上校来这里——在对方彻底招供之前。” 卡尔·达特曼上校直到下午四点才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马上把最新进展汇报给赫尔佐格总督或是其他大员,但他很快就清醒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过早地放出烟雾弹,可能带来完全相反的结果。 “我知道,我就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达特曼兴奋地在广场上跑来跑去,旁人见了大概以为上校发疯了。他得意地向别人解释,土著没有一个无辜的,都是现行杀人犯或潜在杀人犯,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地在非洲将土著全部灭绝。这番说辞弄得众人热血沸腾,青年军官们纷纷主动请缨,要求和这些不识好歹还继续危害EU公民生命安全的敌人斗争到底。成功地调动起众人的热情后,达特曼上校才小心翼翼地把消息通过多方转手的方式传递到了赫尔佐格总督那里。就算总督本人在欧洲失败了,他和达特曼相比依旧是后者只能仰望的巨头,得罪总督的下场不言自明。 “多此一举。” 在家宅中吃着晚餐的总督面无表情地将报告扔在一旁,继续用餐。 “那我们是否需要继续——” “既然他们这么殷勤,我们也不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赫尔佐格总督说道,“就让他们继续做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我们干预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6) OR1-EP1:彩虹之国(16) 一旦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从坚强走向绝望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尼托·马里亚姆极力掩盖的事实终于被麦克尼尔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细节此前从未成为关注的重点。大呼上当的卡尔·达特曼上校毫不犹豫地将这一重要情况反馈给了上级,最好是直接让总督本人过问,他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攀上赫尔佐格总督这棵大树。然而,雅各·赫尔佐格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不闻不问,弄得知晓此事的众人一头雾水。趁着这个机会,麦克尼尔又溜出了军营,回到原本的街区休息了几天。这对他来说只是一次小测试,算不上什么大的考验。但是,他从心底感到愧疚,那是由于他几乎亲手将一个人送上了绞刑架——在可预期的未来内,这一幕一定会发生。 在上次警备军带着大队人马闯入尼托·马里亚姆的家中并搜出了丢失的纯金胸章和一笔赃款(事后查明其实都是假币)后,他的家人在周边邻里中的处境登时变得险恶。许多生活在这里的贫民,尤其是同为土著出身的黑人,认为这个天杀的害群之马抹黑了他们所有人的形象。不到一天的时间,众人形成了整齐划一的抵制风潮。麦克尼尔和老杰克是少数没有参加这种无聊活动的人,前者最近几天一直在外地,后者老得根本不想多花精力做别的事情。见麦克尼尔忙里偷闲地回到这里,老杰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和以往一样招待他。 “目前的说法是,他被人收买来暗杀豪尔赫·迪亚兹。”麦克尼尔特地跑到附近的一家商店买了点土耳其烤肉,和老人一起庆祝事情水落石出。那家店主可能是个假的土耳其人,因为在新阿达纳生活了多年的麦克尼尔几乎是立刻吃出来味道不对劲。但是,见老杰克还在兴致勃勃地盯着盘子里的烤肉,他知趣地决定不说这个事实。 “……什么人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杀一个没有威胁任何人的律师呢?”老杰克不明所以,“而且,这家伙也是蠢得出奇,他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对方赖账的可能性?现在好了,原来的雇主死了,出钱的买家给了一堆假币,他本人又身陷囹圄,这家人算是彻底垮了。” 由于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本人迟迟不下达相关命令,达特曼上校只好自作主张。他一口咬定存在一个阴谋集团要谋害总督一家,杀死豪尔赫·迪亚兹并嫁祸给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只是其中一环。这等阵仗光是说出来便骇人听闻,不要说尼托·马里亚姆被惊得目瞪口呆,连吉恩·斯迈拉斯都当即表示一个司机身上不可能存在这种规模的密谋。 麦克尼尔自始至终对这个凶手抱着那么一丝的同情。生计所迫,逼得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如此铸成大错,似乎情有可原。在达特曼上校还在等待总督的消息时,麦克尼尔便找到他,郑重地说: “现在形势不一样了。以前你怕有人说漏嘴,如今可能大家都希望事情的真相被报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能够预想社会上即将出现一股什么样的思潮,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说到这里,他恳切地握着上校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你得答应我,我帮了你这个忙,您给大家保守几天秘密,不算过分吧?” 上校本人很是激动,表示自古以来祸不及家人,他一定不会节外生枝地间接造成更多人受到敌视。不料,这一天还没过完,与最新案情有关的消息便一个不差地出现在了电视节目上。不用说,市民对于土著出身的司机杀害雇主这件事纷纷感到义愤填膺,恨不得把真凶撕成两半。眼见木已成舟,卡尔·达特曼上校把注意力转到了所谓的阴谋集团上。在上校亲自督促下,斯迈拉斯下令严刑拷打,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眼见着此人就算活着走出去多半也残废了。 “我还是不懂。”老杰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迫于生计,他也不能这么做!那是他的恩人,杀害恩人是要进地狱最底层和撒旦为伴的。” “教会可没这么说,这是《神曲》的自创说法。”麦克尼尔风趣地解释道,“而且,如果只看所害的人是否是恩人,那么全欧洲的人都要下地狱,因为他们一起推翻了拿破仑·波拿巴。恩人有时候也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仇人,尤其是当人堕落了之后。” 然而,和这种论述相反,豪尔赫·迪亚兹生前的品德一直受到众人称赞。在和尼托·马里亚姆的交流中,当麦克尼尔问起这位律师生前是否存在不法行为或是道德上的污点时,司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以前经常有大善人被发现是不法之徒的诡谲案例,也许所有人都有身败名裂的那一天,区别只在时间上。既然凶手自己都这么说,麦克尼尔也只好认为迪亚兹律师确实是个无懈可击的模范。假如这位对信仰颇为虔诚的葡萄牙人进了教会,说不定有机会成为教宗钦定的圣人。 “唉,你啊,多吃点。”见麦克尼尔有些拘谨,老人不乐意了,“你不是说过段时间要去北面收拾土著吗?到时候你们怕是只能吃草了……草都吃不上。” “我最近见了一些人,他们的热情倒是够了,但我看他们太轻敌。”麦克尼尔当即决定转移话题,他不想和老人谈论钱的问题。迄今为止,老杰克发财的唯一希望就是彩票中奖,而这种小概率事件落在他头上的可能性估计比麦克尼尔返回原来的世界还低。不过,万一老杰克果真走运,麦克尼尔则有另一番打算,他希望老人的晚年不必过得如此凄凉。 土著对EU来说一直是个不小的问题。通常来说,有能力勾结土著造反的,都是那些在EU的体系下受过充分教育的精英,他们的自我意识觉醒后,不再将EU作为想象中的共同体,而选择了和他们的差异其实更大的同胞。警备军向来是轻视非洲南部土著的,跟北非地区那些有组织有纪律的阿拉伯人不同,黑非洲的土著连散兵游勇都算不上,对EU统治的威胁仅限于给市民制造恐慌,实际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种刻板印象在最近几年伴随着愈发频繁的暴力事件而被彻底颠覆了,EU殖民管理当局终于想起来这片土地原本属于谁。但是,那些脑子里只有一腔热血的青年,却兴奋地以为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他们想象着要学习另一批先人在美洲将印第安人斩尽杀绝那样,彻底将土著从非洲清除。 “我听您说,以前您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在非洲当过兵,那您有没有和土著交手的经历?”麦克尼尔和老杰克吃得兴起,开始谈论起了最近的大新闻。不巧的是,屋子里没有电视,在各种娱乐活动相当匮乏的年代,学会忍耐孤独与其说是本事不如说是本能。 “在非洲,最难缠的就是土著,你永远不会理解你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下一场战斗。”老杰克回忆起了往事,“他们比我们更了解这片土地,即便我们的祖辈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比不上他们。扯远了,在热带地区闯荡的那几年给我留下的最重要的教训就是,不要在他们的地盘上到处乱窜。” 麦克尼尔深以为然。在敌方控制区莽撞行事,多半会葬送指挥官手头的所有部队。有些运气好的人还有返回的机会,另一些人则没有这种好运。沙漠、雨林、荒野、冰原……历史上无数的惨痛教训告诫后来者,不要掉以轻心。 “那就坐以待毙?” “上次有个老军官和我也是这么说的。”麦克尼尔见老人有些低沉,不免触景生情。他没有真正尝过被战友或属下和上司背叛的滋味,无从体会那种反差造成的绝望。“他当年去两河流域,帮着阿拉伯人打波斯人,结果好好地被友军耍了一通,命都快没了。” “是啊,这条命才是最珍贵的。命没了,其他的都是胡扯。” 老人被时代淘汰了。他们跟不上新的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陌生的节奏让他们心烦意乱。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也都是虚幻的。有些人蜷缩回自己的安乐窝,也有些人顽强地面对现实。有时,老杰克也会产生幻觉,眼前的并非风华正茂的青年,而是和他一样走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者。当他看到麦克尼尔在街上逗弄小孩时,对方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和蔼让他感到熟悉。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伪装出来的,锋芒毕露之下的柔情只有在无需迎敌时才会展现。 “我原先牵挂的事情只有一件,现在是两件事了。”酒足饭饱后,两人到街上散步,参观从来不属于他们的繁华街道。麦克尼尔心事重重地向老杰克提出了一个请求,老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把麦克尼尔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年轻人在这几天中为他带来的改变让他沉寂和沦落几十年的人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你是怕自己回不来?”老人摇了摇头,“麦克尼尔,你有本事,肯定能平安归来的。” “别,这种预先祝福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麦克尼尔笑了,“尼托·马里亚姆是被揪出来了,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他的妻子生着重病,孩子连学都上不了,这样下去过了若干年又会养出下一个罪犯。我马上要去北方,也用不上什么钱,剩下的都给你了。您以后如果有空,一定替我照看他的家人。我只想找真凶,给那个蒙冤的军官和律师一点公道,不想去害死更多人。” 老杰克停下脚步,看着强作镇定的麦克尼尔。 “你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圣人,那就是头号骗子。”他言之凿凿地说道,“好,这件事我做主——不过,等你回来以后,你可得亲自负起这个责任。” “一言为定。” 第二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谋杀豪尔赫·迪亚兹一案的真相终于被公之于众。上月,赫尔佐格总督召集法律精英商讨新的权益法案,总督的儿子却认为优待只会养出游手好闲的懒汉,于是找好友豪尔赫·迪亚兹律师磋商。二人产生口角,在地下停车场揪打在一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意中胡乱说军队不日将继续剿灭土著,引发迪亚兹不满,后者拦在少校的车前不让他离开,结果被少校撞倒在地。受人收买的尼托·马里亚姆到场后,将原本只受了轻伤的迪亚兹律师杀死并伪装成被轿车撞击后重伤致死的假象,而后报警并指认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凶手。毫无疑问,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本人也有重大过失,但他此时终于摆脱了杀人犯的名头,而一时火冒三丈激情犯罪的惩罚则比这轻得多。 南非当地司法机关不敢怠慢,将审理此案的法官们的意见汇总后交给了正等待着独子被释放的总督。 “审判都没开始,他们就假惺惺地来征求我的意见,是想要讨好我呢,还是说打算让我借机树立一个关心土著的形象?”赫尔佐格总督推了推黑框眼镜,向着身旁的管家问道。 “迪亚兹律师是我们的朋友,他为了土著的权益而奋斗却被土著杀死。无论有没有抓到买凶的幕后黑手,我们都不能网开一面。”同样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做吧,反正我们已经是罪人。” 总督拿起钢笔,在文件最后一页大笔写下: “处决。”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7) OR1-EP1:彩虹之国(17) 依照布里塔尼亚皇历,如今已经是20世纪的尾声,人类即将迈入21世纪。尽管这些哺乳动物在过去的上千年中走出山洞和丛林并成为这颗星球的主宰,人类的本性似乎从未改变过,这种本性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体现得更为明显。当南非的EU公民还在津津乐道地讨论可怜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被司机所杀这件事时,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新皇帝终于举起了屠刀。他瞄准了那些抗拒统治的贵族,凭借着手中足以压制贵族私兵的武装力量和皇帝的绝对权威,出其不意地宣布一些众所周知的反对者是背叛帝国的奸贼,下令将其满门抄斩并没收全部财产。无论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什么事情,大洋彼岸的EU都不会感到惊讶。在EU公民的眼中,一个堂而皇之地拒绝启蒙思想和人道主义并保留中世纪传统的国家,只配成为文明人的笑料。 “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麦克尼尔是在第二天才在报纸上看到相关报道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虽然统治整个美洲大陆,但其领土上存在大量依旧拥有自身领地的贵族,这是一系列历史原因造成的。在拿破仑·波拿巴于特拉法尔加海战中击溃英国皇家海军并成功登陆英伦三岛后,英国都铎王朝逃往美洲大陆,几年后女王伊丽莎白三世逝世,王朝血脉断绝,由里卡多·冯·布里塔尼亚公爵建立帝国,皇号曰理查四世。当时,在美洲还存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大片殖民地,而这些殖民地因宗主国受到法兰西革命狂潮的席卷变得岌岌可危。但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真正吞并整个美洲,前后花费了将近一个世纪,且并未使用武力将原本盘踞在当地的贵族领主消灭。这些掌握了土地和资源的贵族经常和皇帝分庭抗礼,这也成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始终无法迈出美洲大陆半步的主要原因。 “很聪明,不愧是能做皇帝的人物。”卡尔·达特曼上校也得知了这个新闻,“他缺钱……不仅是他缺钱,皇帝们就没有哪个不缺钱。把这些反对派消灭后,他就有机会用这些资金招兵买马或是收买人心,赶在下一批反对者采取行动之前先发制人。” 虽然迪亚兹律师被害的真相已经被查明,急于邀功的达特曼上校还是希望能有个机会让总督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假如不是认为有利可图,他当然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进行干预。所幸,最后的结果符合他的预期,这样他就能大摇大摆地作为总督的恩人去上门拜访。如果不是达特曼上校支持麦克尼尔秘密进行调查,也许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就成了那个需要被判处死刑的罪犯。 “再过几天就要开始训练了,我想把情况和您说明一下。”麦克尼尔诚恳地对达特曼表示,“我能体谅您由于时间所限而降低标准,然而我们都清楚带着一群地痞流氓去打仗是不可能的。最近这几天,我认为赫尔佐格少校的办法很适合收拾这些懒散的家伙,等他被释放之后,我希望请他来指导,他是专家。” 达特曼上校眯着眼皮上带着伤疤的那只眼睛,面色不善。他满脑子只想着在总督面前表现自己,其他的问题难道不能以后再说?不过,剿灭土著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办砸了只会给他带来麻烦。麦克尼尔说得对,必须有人强硬地矫正这些没学会服从纪律的人。 “这件事好办。今天咱们一起去见总督……我是说,是总督要见我们。到时候我们当面向他提出这个请求。”达特曼上校郑重地说道,“只要总督发话了,在这南非没有任何人能提出反对意见。” 其实,上校原本不想带着麦克尼尔,他生怕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年抢了他的风头。等他思前想后,又觉得不能完全排除总督详细询问经过的可能性,万一他本人答非所问,等于当场暴露了抢夺功劳的事实。麦克尼尔是个识相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为军队办脏活的角色,上校相信他不会在总督面前胡言乱语。 吉恩·斯迈拉斯闻讯而至。他和上校一样是热衷于功名的,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卡尔·达特曼上校正和麦克尼尔一起走向车子,斯迈拉斯顾不得体面,灰头土脸地跑到上校眼前,很没礼貌地询问道: “你们打算去哪?” 上校瞥了一眼大胡子军官,趾高气昂地回复说:“当然是去见总督阁下了。” “太好了……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上校古怪地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斯迈拉斯,并不说话。他想让斯迈拉斯知难而退,这件事不能再有第三个人来瓜分名声了。达特曼上校是策划者和指挥者,麦克尼尔则是执行者,斯迈拉斯充其量是个跑腿的传话筒角色,轮不到他在总督面前表现。况且,言多必失,在场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就您这副尊容,也好意思去找总督?”见斯迈拉斯不识相,上校有些恼火,“总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去见的。” “且慢,我们查明真相也有他的一份功劳。”麦克尼尔连忙解释道,“没有斯迈拉斯少校提供帮助,我是根本没机会走出南非去其他殖民地调查的。让他一起去吧,我不相信总督是个以貌取人的浅薄人物。” 达特曼上校回头狠狠地瞪了麦克尼尔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行。” 一行人乘着轿车向总督府前进。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原来是坚决要求依法处理尼托·马里亚姆的市民。有人举着喇叭大声说,尼托·马里亚姆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必须判处死刑才能告慰遇害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以往,类似的游行总会出现与之意见相左的对抗队伍,但此次由于尼托·马里亚姆谋杀恩人的事实证据确凿,即便是站在土著这一边的人也没法出面辩解,更别说迪亚兹律师生前就是主张维护土著权益的领袖人物之一。 “看哪,这就是民意,我们可一定要听从市民的意见。”上校得意地说道,“假如能把这些还活在原始社会的野人彻底消灭,这里就会成为我们子孙后代的乐园。” “那可不行。”斯迈拉斯开始唱反调了,“真正的和平年代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长官。如果以后的军队连打土著的机会都没有,我想恐怕有些人会图谋发起世界大战的。” “那又怎样?”达特曼上校不以为然,“就算真的出现那种情况,胜利者一定会是我们。” 这回他们没受什么阻拦,原因是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告知警卫将有军队的代表来访问他。和总督那气派的豪宅相比,总督府反而显得捉衿见肘了。这栋建筑是在一百多年以前早期殖民活动开始时就建好的,历经风风雨雨始终屹立不倒,言外之意就是得不到翻修和改造的机会。平日倒是好说,夏季在这种老式建筑里办公怕是要出人命,后来殖民地相关部门终于从善如流地加装了新的电路以便安装空调和其他设备。 不必羡慕总督。拿赫尔佐格总督来说,他每天的生活都被各种公务纠缠着,只有借着外出办事的机会才能忙里偷闲。雅各·赫尔佐格希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把这些公务当作一种乐趣,换成其他人,一旦发现冠冕堂皇的背后是高概率过劳死,几天之内就会打退堂鼓。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揣测,赫尔佐格总督也许正是借着这次接见他们的机会,想办法从另一个会议中脱身。 在一个小型会议室中,他们见到了总督。总督依旧穿着西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批阅不知和什么法案有关的公文。 “赫尔佐格总督,我是卡尔·达特曼,准将阁下之前应当向您通报过了。”达特曼上校忐忑不安地开口说道,“这一次,我们计划发起一次军事行动对抗北方地区那些对市民造成威胁的土著部落,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准确地说,是希望赫尔佐格少校担任我们的顾问。”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依旧在批阅公文。他仿佛没有察觉眼前的来客一样,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他拾起笔帽扣在钢笔上,粗着嗓子问道: “你就是卡尔·达特曼?我记得您是防卫军第五步兵团的指挥官。” “没错!”上校喜上眉梢,“我平时就——” “军队只需要管军队的事情,这种事应该是警察或者警备军负责,再次还有保密部门,谁让你们狗拿耗子的?”总督突然发火了,“一天到头不务正业,土著跑进城市杀人放火的时候你们管不了,却只想着跟警备军抢人玩,即便是巴黎的流浪汉都比你强。” 这番训斥弄得达特曼上校惊慌失措。他万万想不到总督不仅没有笑逐颜开,反而借故把他大骂一顿。麦克尼尔和斯迈拉斯站在一旁,面面相觑,都搞不懂总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不是总督以前和达特曼上校存在摩擦,那就是他原本便持着这种人人只需管理分内事的作风。上次麦克尼尔去找赫尔佐格总督时,他也以类似的理由回绝了。 “阁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上校急得满头大汗,“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赫尔佐格总督冷笑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你是不是想着,假如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哪一天我有幸返回本土继续从政,我就能想办法把你调回欧洲本部?”他拿起钢笔直接摔在上校脸上,上校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那我要是现在暴毙了,你是不是还要跟着我一起进坟墓啊?” 达特曼眼前一黑,他知道他所有的计策不仅没有效果,还起了反作用。 “剿灭土著的事情,应该和警备军一起联合商议;和刑事案件有关的问题,则是警察和法院的工作。我只是个总督,频繁干预这两项就破坏了EU的基本原则,即便是在殖民地也一样。”赫尔佐格总督下了结论,“当然,你倒是很出色地达成了目的,至少阿达尔贝特安全了——然而,你似乎不明白你给我的新法案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他举起手头的文件,重重地拍打着桌面,“好嘛,人人都喊着把土著赶尽杀绝,我还怎么呼吁他们保持克制?” 上校不敢抬头直视总督,只能一直看着地面。他迟疑地开口问道: “那您的意思是?” “迄今为止,警备军还没有向我告知这个莫名其妙的剿灭土著计划,改日我再确认一下。”总督又恢复了一个老绅士的形象,仿佛刚才那个把上校骂得狗血淋头的家伙是另一个人,“如果总司令部认为这是必要的,我当然支持阿达尔贝特去帮忙,前提是他被释放。除此之外,你还有你的长官不要想着能从我这里捞到半点好处或是什么承诺,我已经自身难保,没空给你们开空头支票。”他伸出左手指着门外,意思是让上校识趣地离开。 斯迈拉斯少校僵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场面,长官已经被总督诘问得哑口无言,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你就是吉恩·斯迈拉斯吧?”总督笑眯眯地对斯迈拉斯说道,“保密部门和我说,你跟布里塔尼亚的一些贵族有来往。” “没错,不过只是私交。” “好,这个问题我会和你详细讨论。”总督示意斯迈拉斯少校去另一个房间等候。最后,他看到了穿着皮上衣的迈克尔·麦克尼尔。 “好久不见哪,年轻人。”赫尔佐格总督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我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再次见面。” “我从不说空话,总督阁下。”麦克尼尔谦虚地说道,“当时我说过我能解决这件事,现在我办到了……尽管,很大程度上借助他们二位的势力。” “这不丢人,没人能单打独斗,我也一样。”总督笑了笑,头一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达特曼那家伙把你的情况向我们汇报了,我很感兴趣。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认真谈谈这件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8) OR1-EP1:彩虹之国(18) 迈克尔·麦克尼尔等到斯迈拉斯关上门之后才决定坐下。从地位上来说,雅各·赫尔佐格是南非的总督,而他麦克尼尔只是个无业游民。不过,麦克尼尔并不感到心虚,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和短期内的目标都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这个由GDI一手打造出来的招牌英雄相信人与人之间不存在本质性的区别。正因为他持有这种想法,才能毫无顾虑地和赫尔佐格总督交谈,即便有时出于考虑对方情绪的目的而决定略微表示出敬畏,那绝非出自他的真实想法。 “我并不关心你的过去。”赫尔佐格总督审视着坐在他对面的麦克尼尔,“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虽然说过去决定现在,现在决定未来,然而只凭借过去的经历来断定一个人以后的发展,实在是太武断了。” “不知道您想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麦克尼尔询问道,“如果您不打算追问以往的事情,那么我并没有任何值得深究的故事。” “很多,很多。”赫尔佐格总督注视着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从上次和麦克尼尔见面以来,他对这个莽撞地上门拜访他的青年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并在后来军队的调查中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名字。这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物,他需要的只是机会,而赫尔佐格手中掌握着许多机会,有些足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麦克尼尔自以为他的一切行动无人得知。但是,他并没有合法身份,而他目前的身份是吉恩·斯迈拉斯伪造的。一旦斯迈拉斯的上级或来自更高层的权威领袖要求调取这些资料,谁也不能替麦克尼尔进行掩护。因此,赫尔佐格总督轻而易举地得知了麦克尼尔在过去几天中的全部活动记录,在确定麦克尼尔没有任何机会同非法的犯罪集团进行勾结后,他才放心大胆地邀请麦克尼尔来到总督府。 “其实,我做这些事的动机,只是想活下来。”麦克尼尔哑然失笑,“当时,我身无分文,迫切地需要赚到一笔钱谋生,可我除了掌握如何杀死敌人的技巧之外,什么也不会。按照我的直觉,我猜总督的儿子谋杀自己的朋友这种只会在劣质肥皂剧里出现的内容背后必定有问题,要是我替您解决了这个麻烦,也许就不用为钱的问题发愁了。” “这样说也对,也不对。”赫尔佐格总督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事发当天我就对媒体说,我相信阿达尔贝特是绝对不会杀人的,我太了解他了。如果一个人的父亲都不能对这个人有着深层次的了解,那么所谓的媒体能够给出的证据就更不值得推敲。但是,过去这里确实存在一些人仗着长辈的权势违法犯罪后不仅死不悔改还把长辈拖下水的案例,万一你碰上的恰好是那种情况,你就是个替不法官吏开脱的帮凶。” 赫尔佐格总督期望从麦克尼尔脸上看到一丝不安,但他还是失望了。 “那我就认命,运气这种事和我们自身无关,有时候只是情报受限。”麦克尼尔完全不在乎结果,“总督阁下,我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我只是个能帮别人执行任务的执行者,除此之外的问题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假若我当时看错人了,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饿死在街头更坏了。” 总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会需要能够替他们完成某些不方面直接出面应对的工作的帮手,这些人唯一的任务便是解决留给他们的问题,把影响力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如果他们失败了,雇主根本不会为他们收拾残局,只会当他们从未存在过,甚至干脆派出另一批人来彻底抹除他们遗留的一切证据。要想长久地维持这种合作关系,只会办事是不够的,凡人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没有人敢自称一生之中未尝败绩。赫尔佐格自己就经历过惨痛的失败,那场惨败断送了他在欧洲本土的前程,好在他还有回到南非重整旗鼓的机会,有些完全没有后盾的可怜人从此穷困潦倒。 赫尔佐格总督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只见麦克尼尔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颗子弹,放在桌上。 “既然您没有别的问题,我想借着这个机会从您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你误会了。”赫尔佐格总督疑惑地看着那颗子弹,“我又没当过兵,你拿这种东西给我看,毫无意义。” “前些日子土著袭击城市时,现场留下了这颗子弹。卡尔·达特曼上校已经检查出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武器所适用的口径,而那个枪手已经自杀了。”麦克尼尔认真地将子弹放在总督面前,“您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想必对您的同胞比我更熟悉。到底是什么会让这些人在时隔一百多年之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拾起了对一个只剩下概念的祖国的忠诚?” 赫尔佐格总督思考片刻,从旁边的柜子中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他将这张纸交给麦克尼尔,只见上面列着一些地名和一些以百分比形式显示的统计数据。 “去年,我秘密指示相关部门,以各种社会调查的名义,搜集了南非地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一些情报。你看到的,是各地对君主制的支持度。”赫尔佐格总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知道这些信息足够麦克尼尔消化很长时间,“坦白地说,尽管我们EU自建立以来一直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我们对于自身的反思和批判从未停止过。如今,EU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严重矛盾,用通常的手段无法解决——尽管这些问题目前还没有直接暴露,许多人已经失去了信心。” 麦克尼尔发现,那些经常发生袭击事件的地区,当地居民普遍存在对君主制的支持。 “太可笑了,他们对着您挥拳的目的,是向皇帝下跪。” “不能这么说。”总督叹了口气,“至少目前来看,大多数人对我们的不满源自效率低下。土著对城市频繁地发动袭击,但是我们每次都没能事先阻止。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市民认为能够雷厉风行地贯彻皇帝陛下命令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值得我们学习……这些人当中,有人公开地鼓吹君主制,另一部分则认为应当恢复拿破仑·波拿巴的第一共和国。” “波拿巴只是个以军事胜利巩固统治的凡人而已。”麦克尼尔说道,“他是个在风云变幻的年代创下一番事业的英雄,有过贡献,犯过很多错误,我们公正地评判他的一生就足够了。不能因为他试图做皇帝,就否认他前半生的功绩;也不能因为他前半生的光荣事迹,就否定他以后犯下的错误。总督阁下,把一个人神化或是妖魔化,都是相当危险的。” 南非如今的发展成果,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奋斗而来的。但是,EU的欧洲本土移民抢夺了原本属于他们的胜利果实,布里塔尼亚人沦为二等公民,处处受到欧洲人的歧视。同时,殖民者在开拓殖民地时和土著结下了血海深仇,土著并不会区分谁是当年的仇敌,只会无差别地攻击一切不是黑皮肤的敌人。没有了统治地位又受到土著威胁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处于夹缝之中,他们既不是统治者也不是反抗者,顶着统治者的名头却在实际上饱受白眼,这种扭曲的生活贯穿了许多人的一生。如今,矛盾的逐步激化终于迫使一部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打破这个框架,寻求新的突破——然而,他们选择的方向却可能带来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 麦克尼尔把那张纸扔进了垃圾桶。他抬起头,皱着眉头向总督问道:“既然您认为布里塔尼亚人的状况已经是燃眉之急,为什么不先安抚他们呢?” “麦克尼尔先生,欧洲人和布里塔尼亚人的不平等是事实上而非理论上的。换句话说,想要我通过行政令或出台新法案来遏制这种歧视,十分困难。但是,我们这些EU公民和土著之间的待遇差别,是白纸黑字写在条例中的。从这个角度入手,更容易达成目的。”说到这里,赫尔佐格总督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况且,我们并不能准确地预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抗议和土著的全面反抗,哪一个更先出现。但是,我能够肯定,如果我通过法理上的不平等来实现事实的平等——也就是,以一个新的法案强制将布里塔尼亚人抬高以此让他们和欧洲人平等——是自寻死路。” “没错,我也敢肯定,如果你这么做,你会成为三方的敌人。”麦克尼尔冷笑道,“土著就不必说了。欧洲人会把你当成白眼狼,布里塔尼亚人则怨恨你没有直接给同胞完全的统治权。然而,如果你选择扶持土著,那么尽管欧洲人对你不满,他们可以认为你促使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内斗而维持他们的优势,事后说不定还会心怀感激……这样,有两方会支持你。”但是,他内心的疑惑并未减少,“总督阁下,既然您选择和EU站在一起,那么您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我始终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而不会是欧洲人,即便我忘记这一点,本土的那些家伙也会以实际行动提醒我。” “那么,不妨彻底和同胞并肩作战。”麦克尼尔开玩笑一般地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我已经六十岁了,没兴趣在余生中对着别人下跪。”赫尔佐格总督婉言谢绝了,“这种话也不要随便和别人说,我身上的嫌疑已经足够大了。他们不会管事实,只有捕风捉影的本事。” 如此一来,赫尔佐格的新政策和北方即将开始的军事行动成为了同一计划的两个方面。首先,那些持续危害南非当地治安并疑似勾结布里塔尼亚人的土著部落必须被彻底消灭;其次,赫尔佐格总督将会采取各种手段安抚那些已经融入EU社会的土著,他会尽量让这些人认为被消灭的只不过是一群意图破坏现有格局的歹徒,土著将会在南非的新社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不是继续成为供所谓文明人欣赏的原始遗迹。 通过赫尔佐格总督的讲解,麦克尼尔才明白一个重要事实。EU让土著继续保持着原始状态以供游客参观,并不是因为真的能够创收,也不是因为某些大人物喜好看这些场面,而是要借此掩盖EU某些地下产业在非洲进行人口贩卖活动的事实。虽然奴隶制和人口贩卖早就是非法的,想要根除这些旧时代的痼疾,恐怕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我听说他们以前在东欧从事这些勾当。”麦克尼尔表情凝重地说道。 “没错。后来上面查得紧了,他们就转移到非洲继续偷鸡摸狗。我不是土著,我对土著也没有那种过剩的慈悲。我只知道,人不是货物,也不是商品。”赫尔佐格总督揪着白花花的胡子,“光靠我们是不能建设好这里的,假如非洲永远存在相当数量的除了搞破坏以外别无他法的边缘群体,它不可能和EU欧洲本土一样繁荣。” “总督阁下,繁荣是必然引来嫉妒的。”麦克尼尔并不这么认为,“不能长久地维持繁荣,从云端跌落比从未有过繁荣更加令人绝望和失落。” “你还年轻,有许多机会,所以你还有这种顾虑……而从我的角度来看,繁荣至少证明这里曾经有一代人奋斗过并留下了成果,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友善地交谈着。 “那么,您想好了吗?” “如果情况属实,我会支持出兵剿灭那些疑似勾结外国的土著部落。”总督严肃地说道,“事情要是办得好,我承诺给你们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19) OR1-EP1:彩虹之国(19) “你们以前是不是和总督有点误会?” 在从总督府返回的路上,麦克尼尔向斯迈拉斯问起了这件事。军队向来是总督手中的一把利剑,过去的殖民地总督多半依靠武力手段压制反对派和土著抵抗者,无法掌控军队的总督不是合格的总督。就麦克尼尔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而言,赫尔佐格总督和军队的主要领导人物的关系较为融洽,没人听说过他们双方之间发生过什么值得引起注意的激烈冲突。 “不是我们或是长官和总督之间存在误会,是长官代表的那批人和总督之间矛盾不少。”斯迈拉斯直言不讳地说道,“咱们EU的传统呢,你也是知道的——从拿破仑·波拿巴之后,军人地位过高就必然引起警惕。这种防备后来逐渐发展到了变态的地步,起初先人的动机是防止出现下一个波拿巴,如今则成了无差别的压制。坦白地说,长官并不是一个特别醉心于功名利禄的人,至少我看他在这点上比不得我。” “你可真是诚实,这种话换作是我,我不会随便说出来。”麦克尼尔大惊,他虽然一早推测斯迈拉斯就是这样的人,但这句话从斯迈拉斯本人嘴里说出来的效果和旁敲侧击完全不同。的确,不仅是在南非,放眼整个非洲范围内,公民加入军队都只是为了混饭吃或获得一个便于成就一番事业的机会。当这些怀着相同想法的人意识到EU的传统限制了他们的收益时,他们就将不约而同地团结起来和守旧思想做斗争。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辩解说,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军队是贵族的奴隶,而EU的军队则是官僚的奴隶,他们不想学拿破仑·波拿巴那样当野心家,只是要为被污名化的军队取回原本应有的地位和名声。 “保家卫国是光荣的,我一直相信这个观点。”斯迈拉斯叹道,“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多次类似的事件,元老院总担心在公民之中颇受欢迎的将领夺权,于是不仅不尽心尽力考虑如何协助他们击败外敌,反而处处掣肘,这种仗要是能打赢才叫见鬼。”留着一把大胡子的少校对当前的局势并不乐观,“我们以前的胜利,不过是靠着长期的积累,倚仗全国的硬实力和敌人对抗;现在各方面的发展都陷入了瓶颈,以前的办法是没法再取得新的胜利了。” “如今天下太平,打什么仗?”麦克尼尔对此嗤之以鼻,“我没有贬低你的想法。但是,不管打着什么旗号,侵略行为从来没有正义性可言,任何情况下都是。除非EU又受到外敌入侵,不然军队毫无用武之地反而是公民最大的幸福。” “你也说了,我们EU最大的对手现在应该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而不是和我们斗了一百多年的老宿敌。”斯迈拉斯忍不住笑了,“恕我直言,那个半死不活的中世纪国家不配做我们EU的对手。”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无奈。没人会相信布里塔尼亚帝国将成为EU的威胁,EU从上到下或许都沉浸在迷梦中,不然就是故意装聋作哑。麦克尼尔宁愿相信他们是选择性地视而不见而不是真的人均痴呆。前者还有救,后者大概只能从零开始。不过,世上也很少有人能预料到下一个阶段的对手是谁,尤其是当这种崛起具有戏剧性时,预测就变得更加不可能。东罗马帝国最终也没有实现光复罗马全境的梦想,反而把自己喂给了土耳其人。布里塔尼亚帝国和旧欧洲的保皇派余孽在新大陆枕戈待旦将近二百年,谁也不知道他们将继续沉沦还是在绝境中完成反戈一击。这两种结果对布里塔尼亚人来说,并无太大差别,因为高高在上的贵族从未想过将自己得到的战果分给多灾多难的民众。 他们要去接即将被释放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麦克尼尔看中了这位战斗专家的能力,希望请他来训练那些即将和土著展开搏杀的门外汉。有着这层联系,加上达特曼上校的督促,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没有理由拒绝。在剿灭不服从EU统治的土著部落的同时,军队也会选择将那些顺从者从原址迁出。无论战果如何,南非已知范围内都不会允许再有土著部落出现,要么等着被消灭,要么就迁到其他地区接受改造。赫尔佐格总督不仅要掐断某些人的非法资金链,更要打折他们那只敢随便往南非伸出来的黑手。 “赫尔佐格少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斯迈拉斯局促不安地说道。 “我也可以随便找一个您不熟悉的人,然后说他是好人……只要没被戳穿。”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大家都一致认为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了,我不想因为性格不合等等因素,再花上更多时间进行磨合。” “那您可以自己训练他们嘛。” 麦克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 “除了少数几个有过服役经历的,大多数都是地痞流氓,只想着借这个机会合法地捞上一大笔钱,他们并不见得会听军队的指挥。他们确实有本事,近战和射击水平都不错,但是互相之间严重缺乏配合,而且不会完全执行命令。因此,我是没法制服他们的,要让真正的大人物给他们施加压力。赫尔佐格少校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只是担心那些家伙搞冷对抗,最后不了了之。” “麦克尼尔,你不用太担心。”斯迈拉斯自信地说道,“别看他们现在满脸不屑,等到把他们往北方的冲突地带一扔,保准哭爹喊娘,你就是叫他们当场下跪求饶都没问题。人呢,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傲气的,这一点咱们都要理解。”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对待一切都很苛刻,有时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这个有着严重的迫害妄想症的青年把一切活动看作是保命的必要步骤,他不仅要让自己贯彻落实这套生活方式,如果力所能及,他还要帮别人学会这些本领。这种过分的热情经常得不到回报,别人只当他头脑不清醒。幸好,没有人拿赫尔佐格少校的精神状况做文章,不然又会有人指责总督阁下使用非法手段才让独生子混入军队。 吉恩·斯迈拉斯将车子停在路边,等着阿达尔贝特出现。少校在这天稍晚些时候被释放,尽管有些人认为应当追究他驾车伤人的责任,但这件事和尼托·马里亚姆杀死雇主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新闻,司法机关一致认为没必要做过多的追究。几分钟过后,一个穿着灰色单衣的青年拎着一个公文包,出现在路口,向着这辆车走来。他虽然生着一脸凶相,表情倒是柔和,可惜也只会表现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相貌是天生的,怪不得别人。 随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打开车门,斯迈拉斯主动伸出手向他问好。阿达尔贝特疑惑不解地看着坐在后排的麦克尼尔,迟疑地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这就是赫尔佐格少校。”斯迈拉斯向麦克尼尔介绍这位刚摆脱罪名的青年军官,“这位呢,是您的恩人,麦克尼尔。” “谈不上恩情,只是运气。”麦克尼尔连忙推辞,“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斯迈拉斯少校倒是帮了不少忙。” 阿达尔贝特冷淡地和麦克尼尔握了握手,然后就不再搭理这个和自己并不相识的陌生人了。他和赫尔佐格总督的相貌有七分相似,只在细微之处略有差别,这些细节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赫尔佐格少校的长相比他父亲更显得凶悍。或许当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垂垂老矣时,那种自内而外的凶猛气息才能得到遏制。单从外表来看,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表里如一的强硬派,谁也不会猜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是个有着迫害妄想症的可怜人。内心的极度敏感和外在的强悍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他的这一精神问题长期未被察觉。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阿达尔贝特瓮声瓮气地问道。 “不着急,我们先把该交代的问题说清楚。”斯迈拉斯没有启程的意思,“达特曼上校打算到北方剿灭疑似和袭击案件有关的土著部落,他相信这些部落不知从什么渠道获得了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支持——详细情况你可以问这位麦克尼尔先生——唯一的问题是,现今总督阁下正对外表现出愿意改善土著生存状况的姿态,大张旗鼓地对土著下手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达尔贝特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在思考自己的父亲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又想拿好处,又怕麻烦。”阿达尔贝特叹了口气,“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那也无可厚非;但是,上行下效,大家都这么想,结果就是没人愿意出工出力,所有人都只学会躲在后面偷工减料。” “上校的意思是,军队的名义是维持北方地区治安,他打算雇佣一批人渗透部落周边地区,在短时间内将那些部落消灭。”见阿达尔贝特把自己当空气,麦克尼尔决定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意义,他并不指望阿达尔贝特能对他感恩戴德,不过这种形同陌路一样的生硬态度实在不像话,“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我不否认这些人之中有许多具备高超战斗力的优秀人物……大多数还是在滥竽充数。前几天,我到您所在的部队调查,听说了您在各方面的工作成果,所以特地来请求您负责监督训练工作。” “你们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 “敌人有多少人?” “不会超过1000人,而且实际数字肯定比这要少得多。”麦克尼尔胸有成竹地答道,“我相信土著对本地的安全造成这么大威胁的根本原因是军队之间的互相推诿,如果防卫军和警备军合作布置封锁线,土著溜进城市搞破坏的概率是0。他们的最大优势就是神出鬼没,而我们每次深入虎穴也只不过空手而归,现在我们正需要一个办法将他们的活动空间不断压缩,直到最后将他们彻底剿灭。” 其实,斯迈拉斯内心也对这个计划抱着很大的期待。只要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他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凭借他的本事,哪怕袖手旁观也有挂名的机会,更不要说这次他将协助上校一起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了。在斯迈拉斯看来,他们对这一军事行动是志在必得,EU军队没有理由输给一群土著,哪怕是他们训练的非正规部队也不会在这群落后的原始人面前低头。想要凭借战功换取晋升的机会,就只能寻找这种场合了——有生之年,世界上也许不会爆发新的世界大战,而斯迈拉斯的目的绝不是默默无闻地退役回家种地。 “我也补充一点,只要这个作战计划顺利进行,其余部队就按原计划推进,这些土著在我们的优势兵力之下不堪一击。假如周边其他地区在这时候还敢捣乱,我看届时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背叛EU的后果。” 阿达尔贝特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赞同: “好,我有兴趣。整个任务大概耗时多久?” “理论上来说,从头到尾是半年。”麦克尼尔答道,“事成之后,所有参与人员都能拿到一笔奖金,有些人就是冲着奖金来的,他们多半手头拮据,还有些人简直是快饿死了。” “这可不行。”阿达尔贝特立刻听出了异常,“我建议——只是个建议,先给他们发一部分,再把他们一起拉到北方。如果什么都不给,等他们那种即将赚大钱的兴奋消失之后,万一闹出什么变故,本人一概不负责。” “我也这么想。”麦克尼尔笑了,“看,大家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是相似的。唯一的难点在于,发不发钱以及发多少,并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1:彩虹之国(20) OR1-EP1:彩虹之国(20) 卡尔·达特曼上校冷漠地注视着在熊熊大火中挣扎的建筑,他似乎听到了别人的呼喊和求救,但他充耳不闻。没有必要为和自己无关者的死活操心,他现在需要关注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再说,赫尔佐格总督已经表态,每个人只需做好分内的事情,他当然没必要扮演见义勇为的模范市民角色,那是某些出于特殊需要而被捧出来转移注意力的人物应当完成的工作。当市民将爆炸、枪战、火灾和各种惨剧习以为常地当作生活的一部分之后,他们便将彻底失去抱怨的能力。这个适应过程也许十分漫长,达特曼上校相信他们总会适应。人是善变的动物,谁都不能免俗。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身旁不远处,吉恩·斯迈拉斯从前排驾驶员的位置打开车门走向长官。 “该准备的工作都完成了。赫尔佐格少校今早就去罗德西亚了,而麦克尼尔说他自己还得耽搁几天。不过,我们没必要再监视他,他这段时间一直和那个卖报纸的老头子住在一起,每天都很忙。倒是您一直让我们盯紧的事情,可能要有变数了。” 达特曼上校让斯迈拉斯和他一起坐在附近的长椅上,二人一起看着远处的建筑物陷入火海之中。 “今早接到发生爆炸的消息时,我就知道出大事了。”上校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斯迈拉斯一支,“咱们的人没有折损吧?” “最遗憾的一点是,这回警备军倒是比我们提前了,他们派出去的人,早上七点半就到了。”斯迈拉斯找遍全身后居然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他只好向长官借了个火。透着缓缓上升的烟雾,大胡子军官继续以一种沮丧的语气说道:“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消息,他们派了三十多个人过去堵截,结果全都给对方设下的陷阱炸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达特曼上校很快就从被赫尔佐格总督否定的这种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他还有很多机会,并不是将全部的可能性都押在赫尔佐格一人身上。只要他能够在其他地方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总会有人看上他的用处并和他进行谈判,就像他认为麦克尼尔有利用价值而后者也乐得找机会发挥才能一样。让英雄被埋没的时代是可耻的,达特曼始终这么认为。至于他自己到底是不是英雄,过程并不重要,盖棺定论的话语权必须控制在他手中。 “真是壮观,我很久没见到警备军吃这么大的亏了。”上校右手夹着香烟,“那嫌疑人呢?” “当时就炸死了,照片在这。”斯迈拉斯连忙拿出几张照片出示给长官看。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一团模糊不清的黑色物体说:“这就是警备军要抓的人,现在已经烧成焦炭了,我们好不容易通过他身上那些没受损坏的物品判断出他的身份。” 达特曼上校厌恶地移开视线,他根本没兴趣仔细观察人体残骸,尽管他似乎对如何高效地消灭人类更有心得。使用如此惨烈的手段和敌人同归于尽而非逃跑或是束手就擒,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意志坚定到了无可动摇的程度。 追查必须继续。南非如今成了一个筛子,什么样的人物都想要来浑水摸鱼。赫尔佐格总督试图扭转当前的混乱局面,可惜独木难支,他如何左右逢源也只能缓解而非消除矛盾。对于这些梦想着在乱世成为英雄的野心家而言,越乱就越有他们发挥能力的舞台,和平年代才是毒药。 “我不关心他烧成什么样子,既然人都死了,对着这团焦炭看上一整天也没用。”达特曼上校叹了口气,“对外怎么说,是媒体的问题……对了,他经常光顾的那些地点,你们有没有抢在警备军之前去搜查?” “教堂不能随便搜,而且我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放话说教会和外国有关联。”斯迈拉斯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他平常经常去的那家餐厅有蹊跷,刚才我们借着搜查袭击者的名义把那里包围了。那餐厅的老板当时正在销毁什么文件,等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他就自杀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实际收获是零。”达特曼的表情顿时变得险恶起来,“斯迈拉斯,这种事情你都办不好,我该怎么相信你?从去年开始我们一直在忙这件事,虽然中间出了个疑案耽误了半个月,也不至于落到颗粒无收的地步吧?我怀疑经费都被你个人私吞了——” 话虽如此,但达特曼上校还是冷汗直冒。一想到这座城市中除了潜在的土著袭击者之外还有另外一群各怀鬼胎而且敢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的不法之徒,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处在极度危险之中。这种斗争通常是保密的,双方都不知道到底是那一批人马在针对他们,这是达特曼能经常借着树大招风的警备军为自己打掩护的前提。如果他成为众矢之的,对手说不定会立刻上门把他这个重大威胁扼杀在萌芽阶段。也许他又自作多情了,对方从不在乎他这种级别的人物。 “别着急,我们确实抓到了一条大鱼。”斯迈拉斯连忙推出自己的新发现,“那个人今天刚从外地回来,目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趁着他行动之前就把他在半路上抓获了。剩下的事情全看您打算如何处理,如果确实棘手,到时候再转交给其他部门也来得及。” 达特曼掩饰着内心的兴奋,他又得到了一个机会。他已经在赫尔佐格总督眼前丢了面子,眼下要是再办砸一件事或是推脱责任,怕是会直接断送自己的前程。无论为了争取最大的收益还是降低风险,他都必须赌一把,总不能不闻不问。 “我去看看。你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把该说的情报在他们面前一五一十地讲一遍,他们就肯定开始互相怀疑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车子,离开火场附近,向着驻地开去。警备军和防卫军的职能错乱经常让他们不得不出手负责一些实际上根本不在分内的工作,这是由于南非特殊的历史原因和仍未改组的殖民地机构管理混乱。达特曼希望这种混乱持续下去,这为他提供了一个对其他事务进行干预并从中谋利的机会。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来非洲混饭吃,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当然比欧洲更适合成为弱肉强食的角斗场。 曾经关押尼托·马里亚姆的审讯室现在的临时住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相貌带着一点亚洲特征。混血在EU是常见的,尤其是在亚洲和非洲部分,这也导致EU出现了众所周知的各种歧视现象。更要命的是,这些歧视并非是法律规定,而是从上到下被贯彻落实的一整套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大门打开了,达特曼上校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后面是气喘吁吁的斯迈拉斯。周围的卫兵连忙上前将情况汇报给长官,他们受够了这种油盐不进的货色。 “知道了,你们把前天抓的人带出来。”上校拉过来一把椅子,“现在轮到你了,我劝您坦白从宽,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我们已经掌握了该知道的一切情报,你们想在EU的地盘上撒野还早着呢。”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就没有必要来问我。”青年的态度很强硬。 “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我们希望得到更准确的消息。”斯迈拉斯有些希望麦克尼尔还在这里帮忙,但他知道上校恐怕不想再看见麦克尼尔搅局,这种想法要是说出来,除了招来一顿痛骂之外毫无意义。 “你们非法拘禁EU公民,我要去法院告你们。”青年冷笑道,“我不知道军队什么时候还兼管这些事务。” “在我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我们说了算。”达特曼不想和他继续猜谜玩,“斯迈拉斯,告诉他我们现在知道什么。” “是。”斯迈拉斯翻看文件袋,拿出一份文档,字正腔圆地以南非口音英语读道:“丹尼尔·魏,本名魏聂成,生于南庭都护府承天府思华州,现年36岁,官拜锦衣卫南镇抚司所属外委千户,授衔正五品陆军正军校,从两年前开始在南非从事谍报活动……” 青年默默地听着斯迈拉斯把文件从头到尾读完了,才对着斯迈拉斯反问道: “我不太清楚您从哪弄来这些虚构内容。” “一半是因为您的属下已经全招了,另一半则是因为……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肯定会有利用价值。”斯迈拉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布里塔尼亚人跟我们是敌人,和你们也一样。很不幸的是,你们的情报在布里塔尼亚人那边泄露出的东西似乎很多,我以个人渠道用很便宜的价格就买到了足够把你们一锅端的重要信息。” 魏千户怒视着眼前的两个军官,他和这些来自EU的豺狼虎豹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他们之间的仇敌关系就像EU和布里塔尼亚之间那种血海深仇一样固若金汤——不对,也许EU有时候会出于某种目的而向第三方妥协,他们之间则不一样。 “叛徒永远是被人鄙夷的。” “确实。但是叛徒很有用,我们都希望敌人的叛徒越来越多,自己的叛徒越来越少。”达特曼上校又点上了一支烟,“你的亲生父亲是荷兰人,你本该是一个遵纪守法的EU公民,何苦替我们EU的老对手卖命?我看你老大不小才混到陆军上尉,实在是可怜。只要你愿意倒戈为我们EU服务,凭你的本事,马上就能获得晋升。” 话音刚落,一个血人被拖着进入了审讯室。见到那人后,魏千户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动手打人,但他被旁边的卫兵紧紧地压在座椅上,前方还有已经拔出手枪的斯迈拉斯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长官,投降吧。”遍体鳞伤的犯人颤抖着说道,“谁也扛不住,这地方就是人间地狱……” 见原来的长官面不改色,犯人唯恐得罪了旁边的上校,连忙继续说道: “他们说,只要我们愿意投诚……就会替我们找条出路……” “你也配?”魏千户嗤之以鼻,“扪心自问,你除了平日跑腿之外还会做什么?什么出路,你的出路不过是给他们提供有用的口供,等他们挖不出新东西之后,你就只能被处理掉了。” “……你说得对。”斯迈拉斯冷笑道,“因为,我们绝对不会起诉一个已经没有指甲的人。不过,对您来说情况不大一样,因为您毕竟还有能派上用场的才能,而不是扮演信鸽和看门狗。” 场面陷入了僵局。斯迈拉斯这段话无疑是说明除了招供之外毫无价值的叛徒就只能去死,有一技之长的可以例外。多年以来,EU抓获过无数外国间谍,其中策反布里塔尼亚人相对容易得多,但对付另一个老对手时这种办法就派不上用场了。不仅如此,从澳洲或者说南庭传来的消息表明,对方越来越多地将类似身份的人物派往其他国家,这让鉴别工作变得更加困难。 “明知故问。”魏千户紧盯着斯迈拉斯,“换作您站在我的角度,您会选择投降吗?” “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还有些朋友,无论EU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垮了,我们互相之间都可以选择投靠对方。”斯迈拉斯哈哈大笑,“您多虑了,我们的退路不用您操心,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魏千户叹了口气,“你们永远可以随时找到后路,但我们没有……至少,我没有。对你或者你们而言,你们的效忠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宿主,宿主死了就再换一个,仅此而已。” 斯迈拉斯感到恼火,他被对方批驳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想不到如何反击。 “咱们不讨论什么效忠的问题。我们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在暗中煽动土著造反这件事上都做了什么。”达特曼制止了二人的辩论。 “做什么?我们只不过是让更多的土著知道你们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而不是让他们只会看新闻节目和垃圾报纸。” “狡辩。”达特曼丧失了耐心,他离开审讯室,回头向着斯迈拉斯说道:“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还要去开作战会议。你们几个继续审……不说实话就是死路一条。” OR1-EP1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 南半球的夏天还没过去,当欧洲本土的市民还在堆雪人时,他们那些生活在南方的兄弟姐妹还在忍受各种不同的酷暑。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恶劣的气候环境使得生存变成了一项最大的考验,无论人还是动植物都必须直面这一难题。除了那些自古以来生活在当地的土著人之外,没有人会想要到这种不毛之地讨生计,他们能得到的只有沙土和白骨。 正是因为这些土著一直留在当地,才会给EU带来前所未有的麻烦。只要他们撤离原来的居住区而选择融入EU的社会环境之中,殖民地管理机构就有许多办法将这些土著完全同化。但是,阻碍土著离开聚居区的主要因素,除了土著本身不愿意之外,还有来自欧洲本土的压力。长期以来,有些人似乎希望通过使土著保持原始状态,从而从中获利。为了根除危害南非地区居民的所有隐患,军队决定发起一次局部范围内的围剿行动,并对外掩盖真实消息。土著的屠刀和子弹打不到欧洲身上,还在本土怡然自得地享受优越生活的人自然可以无关痛痒地说出要对土著宽宏大量的言论。南非的殖民地拿这些人无计可施,万一出兵清剿土著的行动被发现,只会迎来虚情假意的批判和抨击。 顶着炎炎烈日,十几名穿着短袖衫的男子站在一块空地上,一名打扮和他们相仿的军官正在上下打量着他们的外表。青年军官看了看远处在大树下休息的同僚和长官,没好气地对眼前的这些新人说道: “现在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去后面的树林里藏好。内容还是一样,谁能击中我,你们这支小队就交给他来指挥。” 众人一哄而散,夺路而逃,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或是直接生出翅膀。他们没把握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击败这名军官,要是在荒野上正面对抗还有胜算。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了锻炼出足够在世界大战中生存的技能,多次将自己置于险地,去最危险的地区求生。这样带来的结果,便是赫尔佐格少校成为了目前整个南非地区在类似行动上最有发言权的人物,这并非是权势和经验所能代替的。就像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想要批驳阿达尔贝特的任何意见,前提是把自己扔到深山老林一年,否则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发言权。 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这些被军队从三教九流雇来的人物中唯一能和阿达尔贝特旗鼓相当的,二人之间的上一次较量发生在几天之前,最后以平手告终。在那之后,即便是过去对军队的任命疑惑不解的那些人,也逐渐认同了麦克尼尔的指挥权。在罗德西亚边境地带,他们时刻面临着受土著袭击的风险,绝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这家伙真有本事,我猜咱们一百多号人也不见得能抓住他。”大卫·罗伯茨望着跃跃欲试的麦克尼尔,“就按照这种判定标准,不管我们手里有没有枪,都不是赫尔佐格少校的对手。” “他早说过不要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贸然开枪,这等于暴露行踪。” 这个训练计划是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一起制定的。赫尔佐格少校说,土著在他们熟悉的地方神出鬼没,根本不能依靠常规的正面作战思路与之对抗。为了让这些过去根本没参加过真正战争的雇佣兵或打手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性,阿达尔贝特决定自己扮演土著,其他人则是负责围剿土著的军队。第一天的演练以人多一方的惨败告终,三十多人在两个小时内被阿达尔贝特全部【击毙】。据在场人员回忆,阿达尔贝特总是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给他们的队友致命一击,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他又立即没了踪影。 “确实,这种场景下,枪械派不上用场。”罗伯茨叹了口气,“那依照你的看法,他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单打独斗,我比他强;指挥,我也不见得比他差……但是,这种复杂或是恶劣环境下一边生存一边作战的任务,我肯定比不上他。”麦克尼尔一想到他们过去每次深入泰伯利亚黄区和红区都要穿着厚厚一层动力装甲,顿时觉得这种待遇实在是太奢侈了。尽管红区的离子风暴有多危险是众所周知的,但GDI的士兵从来不必和黄区的民众一样直接暴露在危险环境中而后被感染。 同一棵大树下和他们并排坐着的,还有达特曼上校和斯迈拉斯少校。二人正在商讨和物资、后勤有关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情况并不像他们原本设想的那么顺利。 “下次有问题直接打给警备军总司令部,就说这件事是总督阁下本人督办的。”达特曼上校还在嘱咐手下一些必要的工作细节,“事先做好侦察,留好补给点……轻武器尽快到位,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说。” “警备军说那段铁轨最近不知道被什么人破坏了,武器运不过来。”斯迈拉斯在笔记本上用铅笔潦草地写了一大堆他本人估计都看不懂的鬼画符简写和缩写,“他们昨天晚上说,打算抽调卡车往我们这里运输装备,明天应该能到。” “应该!?” “……那我再问问,但他们不见得会认真对待,因为我们又没法说明真实情况。” 众人还在商议各自的小算盘,忽然听得远方一阵惨叫。麦克尼尔立即爬了起来,向着声音的来源跑去。只见两人拖着一个倒地不起的胖子,正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麦克尼尔连忙上前检查,发现左右两人脸上各个带伤,鼻青脸肿,可能是被树枝划破的,也有可能是正面挨了对手一拳。比起他们,躺在地上的这家伙似乎有些倒霉,他两手捂着双腿中间的部位,正痛苦地呻吟,半点也顾不得向来到他身旁的众人打招呼。 海因茨·迈耶中尉也来查看情况,他皱起了眉头,询问旁边的两人: “怎么伤到的?” “当时我们三个正好遇到了从树上跳下来的少校,直接就被打倒了……”其他人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应该不算少校故意所为,只是他跳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 “先别追究这种问题,当务之急是送去治疗,如果情况严重就直接送到后方医院。”麦克尼尔下了结论,“另外,如果对方是真的土著,可不会这么心慈手软,他们大概会直接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其实,在最开始的计划中,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他们的想法都是率先提高这些人的团队合作能力。依照斯迈拉斯的说法,他们的人数和土著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虽然防卫军在附近安排的援军数量同样超过了土著,但这些援军只有在土著被逼无奈地向军队主动发起攻击时才能显示出作用——也就是说,只有在土著依照原定方案被他们这支特遣队逼出保留地时,军队才能毫无顾忌地动武。 但是,麦克尼尔很快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大多数人过去都习惯了不受约束,强迫他们进行合作可能适得其反。为此,麦克尼尔只好退而求其次,保证每个人的战斗技能都得到提升,这样即便落入单打独斗的境地,也还能有保命的能力。为了更方便地了解敌人的状况,麦克尼尔决定先对周边土著部落进行侦察,便于他们各个击破。 另一个疑问一直徘徊在众人心头,那就是这些土著部落中到底是否存在布里塔尼亚特工或雇佣兵。斯迈拉斯的主张是,布里塔尼亚人即便正在当地活动,也不会深入土著部落,而是以外援的形式在周边静观其变。大多数土著部落都是排外的,布里塔尼亚人想混进土著部落甚至取得控制权,并不那么容易。毕竟,土著不能理解很多在现代社会中通行的概念,威逼利诱对他们来说也毫无意义,想凭借名头吓唬人的反面案例最后都被土著下锅了。 斯迈拉斯把他的推测向麦克尼尔说明,却并未得到赞同。 “我们EU做不到的事情,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麦克尼尔说道,“布里塔尼亚帝国有黑人贵族,我们EU什么时候能出现一个黑人议员?” “……性质不一样。”斯迈拉斯无言以对,“布里塔尼亚人擅长收买人心,但他们完全不了解土著的问题。如果他们还想用内部处理问题的老一套手段拉拢土著,没什么效果。” “那是您自己想出来的结论,不等同事实。”麦克尼尔笑了,“好了,我们争论这件事,并不能影响敌人的行动。” 除了一些生存技巧外,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还建议训练这些人的射击和格斗,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物资。他们所能获得的补给并不多,想象中有着火力支援的场面也不会出现,弹尽粮绝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假如有哪个蠢货不知好歹地浪费子弹,他害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所有的队友。考虑到开枪等同暴露这一事实,赫尔佐格少校的要求是,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开枪,不然一概优先以近战解决问题。 另外一组人就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练习射击,达特曼上校从后方调来了多个移动靶子,用以提高难度。此外,他们也许并没有机会发现土著,也许发现了也不一定能分辨清楚……阻碍手中的武器发挥效用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上校也只能想办法减轻其中的一部分影响,而不能从各方面进行综合考虑。他只是个军官,又不是能改变他人思想的哲学大师。 麦克尼尔尽管被达特曼上校任命为临时指挥官,他自然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市民——连合法身份都没有。因此,他从未以指挥官的身份自居,只把自己当作和其他人一样的士兵。这种态度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他们表示愿意听从麦克尼尔的安排。但是,斯迈拉斯给出的作战方案则让麦克尼尔心烦意乱,原本由达特曼上校提出的策略就将他们置于极大的风险之中,经过修改后的方案反而让这种危险进一步提升了。 “我们再来谈一下细节。”斯迈拉斯将麦克尼尔叫到他身旁,另一只手拿着树枝在沙土上画着各种符号,“这里有一条河流,附近所有土著部落要想生存就绕不开这里。你们的渗透行动一旦结束,立即向着这里撤退,我们到时候会派人过来接应。防卫军会和你们从两个方向把这些土著完全堵死在包围网中,出来一个就击毙一个。” “没问题,我看这个方法可行。”麦克尼尔仔细地查看了斯迈拉斯拟定的方案,暂时找不出什么漏洞。敌人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土著部落之间的矛盾恐怕比单个部落和殖民者的矛盾还大。虽然土著比他们更加熟悉环境,但当特遣部队在这里以突然袭击向土著部落散布恐慌时,本就矛盾重重的各个部落只有被各个击破的下场。唯一可能出现差池的地方,在于防卫军和警备军究竟在什么程度上能够按他们的设想准备物资和人员,接应不及时或物资不足的后果比遭受附近所有土著一起围攻还要严重。 “不过,到时候已经是冬季了,我们怎么解释这种反常现象?”麦克尼尔忽然想到了一个破绽,“夏季的时候还能说是自然火灾,到了冬天可不见得。” “老兄,每年都有些闲散青年跑到深山老林或者类似的地方而后引发火灾,这种新闻很常见。”斯迈拉斯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你注意看其他地区的新闻,就会发现即便是冬季也可能存在这种蹊跷的火灾,市民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要我们不走漏半点消息,他们只会认为土著都是被火灾烧死的。” “……而剩下的那部分因为缺衣少食所以冻死了。”麦克尼尔似笑非笑地替斯迈拉斯补充了剩下的半句话。 “完美。”斯迈拉斯拍手称好,“您看,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现在就让我们期待这些雇来的人手能派上多大用场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 当EU取代布里塔尼亚人开始深入非洲南部的内陆地区时,他们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当时,EU还未走出线列步兵时代,行军打仗如同时装展一样,士兵和军官穿得花里胡哨,在战场上是再显眼不过的活靶子。这种危险在欧洲本土未能被察觉,等到他们在沙漠、丛林和荒野上与土著对抗时,血淋淋的惨剧使得EU终于清醒过来。军事家们意识到,军服的防护性和伪装性能比是否华丽更重要,如同后来钢盔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诞生一样。但是,即便野战部队出于作战需要而穿着作训服,那些在大后方稳坐钓鱼台的指挥官和参谋依旧把自己身上那套军服看作唯一能够用来耀武扬威的东西。妥协的方案便是如今EU军队的常服还保留着一定的旧时代特色,这种藏青色的军大衣根本不适合在热带地区出现,来到非洲服役的士兵无一例外地换上了短袖衫和短裤。 “……所以,以前我从来不喜欢这些本质上只是文员的上级,他们除了耍威风之外,对军事一窍不通。”大卫·罗伯茨看着向着他们走来的几名军官,重重地叹了口气。麦克尼尔站在他身后,同样面色不善地对这些不速之客横眉冷对。为了应付这些来自军队的特派员,达特曼上校不得不费尽心思进行伪装,重点是让对方能看出他们近日取得的成果。在麦克尼尔看来,达特曼上校就算有万般令人恼火的缺点,也只能算是个脾气糟糕的业内人士,而这些突然跑出来干预正常训练的家伙就完全是外行了。 和训练毫无军事经验的新兵不同,被雇佣参加特别行动的成员大多都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其中,一部分人和大卫·罗伯茨相同,是由各种原因造成的退伍军人;另一部分的身份则略显尴尬,他们是雇佣兵或犯罪组织的打手,若不是此次前来打着戴罪立功的主意,怕是被当场逮捕。人员的复杂性加大的管理的难度,同时也让上级部门始终不能放心。对此,达特曼上校多次和上级解释,但收效甚微。然而,即便是对达特曼本人不满的那些反对者,也不能更改这个计划,因为军队本就无法大张旗鼓地剿灭土著,所备选的唯一手段只剩下让别人代劳。 “看起来还不错。”一名留着小胡子的矮个子军官对上校说道,“我以为我们会看到一群散兵游勇,看来您的本事超出我们的预期。” “不,真实原因是他们甚至比一般士兵拥有更多的机会参加实战。”达特曼上校笑着解释道,“比如说,有些人以前是雇佣兵……这些人走南闯北去全球各地执行各种任务,比我们这些只能留在南非守大门的家伙强多了。” 他们面前是十几名正在进行射击训练的士兵。上校向着前来视察的同僚们介绍这几天的训练状况,并应付着各种无关痛痒却让人心烦意乱的问题。前段时间,有人提议直接拿土著当靶子,这个骇人听闻的方案立即受到大多数人的强烈反对。不过,达特曼上校本人知道一些内情,军方某些大员确实把射击土著当成一项重要娱乐,要是有人把被他们关在自家宅院里的土著挪用出来做活靶子也未尝不可。然而,他要是那么干,就等同暴露了军方的另一个犯罪证据,本人也将小命不保。 另一片空地上,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在指挥手下进行格斗。他对近战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以短时间内杀死对手为目的,是否留活口则视情况而定。在这项训练刚开始时,阿达尔贝特本想拿麦克尼尔当个样板,不料他被麦克尼尔在十几秒之内就打倒在地,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阿达尔贝特下不了台。自那之后,他在这一问题上总是会事先征求麦克尼尔的意见,然后再将方案付诸实践。 上校满面春风地请特派员们近距离观察,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就是要借着某种阵势吓唬这些只会口头上耍威风的门外汉。果然,方才刚被射击的噪声弄成惊弓之鸟的三名特派员,一看这些壮汉手持匕首和其他锐器进行真刀真枪的格斗,吓得腿都软了,生怕这些舞刀弄枪的莽夫伤到他们。斯迈拉斯使了个眼色,麦克尼尔连忙架着其中一位军官继续上前,口中不住地劝道: “各位远道而来,不认真地看一看怎么能行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训练这么长时间,要是连上峰的肯定都得不到,岂不是人财两空?” 那名倒霉的特派员闭着眼睛,形同装死,丝毫不敢反驳麦克尼尔的话。这些受雇佣的亡命徒就是冲着赏金才会愿意来和土著作战,这是军方的共识。他们为所有人开出了较为合理的价码,任务结束后的赏钱足够大多数人在几年之内衣食无忧。 下手不必有顾忌,这是上校本人亲自说出来的。参加这次行动的大部分人,没有哪个是清白无辜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和足以让他们蹲监狱的犯罪记录,而达特曼上校的承诺中不仅包括赏金,还有【新的生活】。他既然能够为麦克尼尔伪造一个足够在南非安稳生活的假身份,给其他人办事也不在话下,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训练中将别人打伤后,很是苦恼。当天晚上他就来找麦克尼尔诉苦,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个自称从未受过他那位总督父亲半点庇佑的青年,其实始终走不出父亲的阴影。 “我以为您不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困扰。” “在求生中受伤是正常的,但是在事前就受伤无疑是不利的……就像死在训练中的飞行员一样,他们还没来得及发挥出任何价值就已经成了废物。”赫尔佐格少校情绪低落。 麦克尼尔调侃道:“大家都会认为您这么热衷于在极端环境下求生的人会支持社会达尔文主义。” “那你们都想错了,我的想法是让大家在无法避免的灾难中有生存的能力,让没有这种能力的人拥有它,而不是把他们直接以某些冠冕堂皇的口号给清除掉。”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注视着远处那些还在忙碌的士兵。退伍军人还好说,雇佣兵和打手出身的那些人过惯了刀口舔血以及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并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因此总会选择将所剩无几的闲暇时间花费在享乐上,而阿达尔贝特为他们制定的苦行僧式训练严重地干扰了他们原本的生活节奏。许多人变得狂躁,可他们根本无处发泄,这里受到军方重重包围,敢随便逃跑的下场就和那些土著一样。看着这些人被内心的念头折磨得坐立不安,麦克尼尔只觉得好笑。 “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某件事,只是喜欢放纵……让自己处在生与死的边缘,那种感觉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麦克尼尔曾经这么向阿达尔贝特描述他对雇佣兵的看法,“不受约束就是他们最大的特征了。如果哪一天EU决定把这个黑色市场正规化管理,我猜他们都会转行当其他罪犯。” 特派员们挟着威风而来,被达特曼上校一个下马威吓得神经错乱。他们意识到,被他们轻视的这些雇佣兵和打手是真的打算进入荒野和丛林去消灭成百上千的土著,其中任何一个人掐死他们比杀只鸡还容易。在莫名其妙的自傲彻底消失后,特派员们总算愿意坐下来和斯迈拉斯少校谈论和任务密切相关的后勤补给问题了。为了达到预期的节目效果,达特曼上校下令训练继续进行,免得这些人一分钟内听不到枪声就立即忘乎所以。 “这位是指挥官麦克尼尔,他负责在即将进行的任务中管理这些人。”斯迈拉斯指着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麦克尼尔,皮笑肉不笑地和特派员们交谈着,“我们事先应该把细枝末节的问题处理明白,具体来说就是补给线。他们在土著的地盘穿梭,想要保持战斗力就必须能够时常得到补给,我想听听上峰现在有什么合适的方案。” 特派员随意地说道:“空投。这里的地势比较复杂,我们从空中可以俯瞰整个战场,也更方面得知特遣部队的位置。土著虽然拥有一些疑似走私获得的轻武器,他们还没本事把我们的飞机打下来。” “那就暴露了。”麦克尼尔察觉情况不对劲,“这么做会给特遣部队带来额外的风险,土著肯定会围攻的。” “那些土著只不过是会用枪的原始人而已,为什么要在意?”特派员不解地问道,“你们不会是被土著吓破了胆吧?也对,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没有哪一次成功地防止土著混进城市大开杀戒。” 斯迈拉斯见麦克尼尔一时语塞,加上对方似乎有意奚落他们,他认为自己不能保持沉默。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军官故作玄虚地说道:“各位,你们恐怕有意识地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上校本人拥有布里塔尼亚人或是其他外国势力在背后捣乱的证据。不管是布里塔尼亚人还是锦衣卫,如果是由他们来指挥这些土著——虽然我自己不认为他们真的能够和土著混到一起——那么我们无意中暴露的任何情报都是致命的。” 特派员们不以为然,直到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向他们重申这一点后,他们终于放下了内心的轻视。不过,这并非因为他们多么在乎任务的成败或是这些人的性命,而是他们不能得罪阿达尔贝特。即便总督看似大公无私,他也绝不会对危害他独生子的敌人手下留情,那个把谋杀案嫁祸给赫尔佐格少校的司机就是前车之鉴。如果阿达尔贝特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他父亲,届时总督阁下只需要再约警备军那位中将总司令出来打高尔夫球,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断送在座三位特派员的前途。 “那么……”其中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想法是?” “补给应当和封锁同步。”麦克尼尔趁着这个机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的作战计划中,其中不可或缺的步骤就是步步缩紧包围网,直到把土著彻底关在笼子里,而后在他们四处突围的时候以合理的借口把他们全部歼灭。” 这样一来,只要特遣部队能够有机会返回封锁线,他们就能进行休整,而后再出发继续对抗疲惫不堪的土著。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整个封锁线对后勤系统造成的压力将呈几何级数增长,这一点麦克尼尔当然心知肚明,他只能期待对方不提起这个缺陷。他只会考虑他这些名义上的战友们的生命安全,后勤又不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三名特派员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无论他们提出什么反对意见,麦克尼尔或是阿达尔贝特都能想办法反驳。不过,等到他们离开这里后,是否会如实反映,并不是众人所能够预料到的。 “这件事难办得很哪。”最后,还是那名较矮的特派员发话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最近的暴力破坏活动影响了运输,长官担心敌人的目的就是掐断我们的补给线。如今为了维持正常的交通,我们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全都是废话。”斯迈拉斯勃然大怒,“难不成你们几位也亲自去护送运输车了?压力到底有多大,护送队伍最有发言权,你们说话不算数。” 等到斯迈拉斯说完了,才轮到达特曼上校出面扮演好人角色。他和特派员们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只要后方情况允许,就会尽最大努力保证前线的物资供应。 “我们没有刻意阻挠的意思,就是担心物资紧张。”特派员连忙解释道。 “这样吧,我替你们想个办法——现在就让赫尔佐格少校通报上级,让总督施压。”达特曼上校大笑不止,“别和我们耍花招,咱们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对付敌人上。”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3)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3) 在来自上级部门的特派员离开后不久,侦察兵在附近巡逻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土著居民设立的岗哨,这一反常的活动引起了达特曼上校的警觉。土著通常不会离开部落聚居区而单独活动或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建立前线据点,这便是EU的非洲警备军称呼他们为乌合之众和散兵游勇的主要原因之一。如今,形势似乎发生了变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上校下令立即将岗哨清除掉,同时在原址设立一个新的岗哨。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步步紧逼,将土著的活动空间一步一步压缩。等到土著的活动范围被完全限制后,任何优秀的战术都不能挽回败局,更别说这些土著只不过是一些会用枪的原始人而已。 半夜一点多,睡眼惺忪的麦克尼尔被阿达尔贝特从帐篷里拽了起来,参加上校组织的临时会议。参会人员除了上校本人和行动计划参谋吉恩·斯迈拉斯之外,还有特遣队督办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队长迈克尔·麦克尼尔以及副队长大卫·罗伯茨。尽管众人都对上校在半夜特意兴师动众的行为十分不满,他们知道达特曼上校不会无事生非,必然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向他们说明。 “两个小时之前,我们的侦察人员在附近的林地外围发现了一个土著岗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群活见鬼的原始人试图监视我们的行动。”上校指着地图上离驻地不远的一个位置,“……我不关心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把这些人全部歼灭,不留活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上校在打什么主意。挂着黑眼圈的斯迈拉斯含混不清地说道:“长官,我们没必要过早地暴露我们在这里的踪迹,应该让土著把注意力放在附近的大部队身上。既然我们不清楚他们是否发现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在做出伪装的同时继续按原计划行动……” 帐篷内的灯光有些昏暗,使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十分真切,他们互相推测着战友和同僚的想法。麦克尼尔支持斯迈拉斯的意见,这个大胡子少校虽说利欲熏心,但在他的本职上面从未懈怠过,总是竭尽所能地出谋划策,单凭这一点而言他是最值得信任的。然而,阿达尔贝特似乎有着不同看法,他的迫害妄想症还在严重地干扰着他对局势的判断。 “如果确实有布里塔尼亚人在指挥土著,这就是他们反攻的前奏。”赫尔佐格少校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军队不能大动干戈的根本原因是广泛地受到舆论质疑,只要我们拿到外国势力支持土著暴力行动的证据,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管出于什么打算,这个岗哨必须立刻被清除。” 事情就这么定了,麦克尼尔只得立即组织人手前去进行突袭。他对这些各怀鬼胎的队员们的身手还算信任,只找了不到十个人和他一起出发。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人手越少越好,免得暴露。等到人员集合完毕后,麦克尼尔下令从小路绕开营地,改从另一侧接近目标。鉴于防卫军会在清理行动结束后派人占据这里,麦克尼尔认为他们应当伪造出这一袭击由附近驻军直接发起的假象。 非洲不仅气候不适合生存,野外的毒虫猛兽也远非常人能够抵抗。EU每年都能得到大量的非战斗减员报告,这些士兵往往来不及发挥自己的半点用途就已经成了失去回收价值的废品。阿达尔贝特事先已经警告所有人,假如某人因为不听劝告而惹上麻烦甚至小命不保,其他人根本没必要救他——在非洲的野外,确保自己能活下来才是最大的贡献。 “等战斗结束之后,咱们不要急于离开,先在原地等候。”麦克尼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土上,“直到附近的驻军来接班,我们再回去。” “敌人不会趁机发起反攻吧?”有人迟疑地问道,他们都十分担心土著在附近埋伏了援军,那时仅凭他们是没法全身而退的。如果侦察人员的情报完全可信,附近暂时找不到其他土著的影子,不过土著必然会和这个岗哨保持联系,当他们察觉到岗哨受到攻击或已经被消灭时,也许会采取行动试图夺回据点。按照保密性的原则(以防军队的行动引发媒体的失职报道),防卫军只能在土著发起进攻时才能全力反击。那么,麦克尼尔也做好了为上校创造机会的打算,没有人会放过跑到眼前的功劳。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天气却还是炎热得很。在进入南半球的冬季以前,他们别想指望能有舒服的日子。这让麦克尼尔想起了早些年GDI使用的老型号动力装甲,许多士兵在其中因虚脱而导致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他本人也【有幸】因此而脱水或昏迷数次。经历过那些考验后,眼前面对的一切对他而言只能算是家常便饭,也许只有泰伯利亚再次出现才能让他稍微认真起来。 “自信点,我们可不是连土著都不敢打的懦夫。”大卫·罗伯茨冷笑了几声,“正规军既然只会躲在基地和碉堡里看着土著到处杀人放火,这为民请命的事情还不是要我们代劳?麦克尼尔队长,要是条件足够成熟,我们不妨搞一次大动作,也好让外界知道这些人的嘴脸。” “没必要,我们现在是他们手里的钝刀,没被丢掉的唯一原因是还能用来伐木。” 徒步穿过这片树林到达另一头大约需要一个小时,麦克尼尔计划从背面袭击土著。他让一名队员留在外面随时准备联络上级或是援军,自己带着三名队员轻装简从进入树林。这里万籁俱寂,唯一的人类活动声音来自他们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只有来自大自然的回响。这种寂静也许不会长存,人类终将征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地点能够幸免于难。他们只是希望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这是进化史上的残酷真相。 “长官,你怎么不戴夜视镜?” “没必要,我能看见。”麦克尼尔把队友的提问堵了回去,“对了,您是哪里人?” “奥兰治本地人,以前抢过银行,后来给银行当保镖了。”后面的队员不好意思地说道,“但凡有其他营生,我也不至于来干这个。” “任务的奖金足够你们所有人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完全抛开过去。” 众人随意地说着一些闲话,以此打发时间,直到麦克尼尔隐约察觉到树林边缘的黑影并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时,他们才终于紧张起来。通过夜视仪观察,他们轻而易举地看到了两名土著正在不远处巡逻。这两个土著人各自背着步枪,样子很不专业,只在腰间围着简陋的服饰,光着上半身,和那些供人参观的土著没什么区别。 几分钟后,大卫·罗伯茨蹑手蹑脚地从左侧爬了回来。 “岗哨那边有十几个土著,目测只有轻武器。”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们有火箭筒和火炮。”麦克尼尔长舒一口气,“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报?” “我看到一个明显不是土著的人正在和他们交谈,但是不到半分钟之后那人就离开了。”罗伯茨描述道,“那人的脸色也很黑……我是说,他乍一看就是土著,但是面部骨架不像土著,应该是长期在热带地区活动晒出来的黑色。” “你居然能看出来对方的皮肤是什么颜色,我怀疑你的夜视仪坏了……好,把方向记住,等打完这仗之后立刻汇报。”麦克尼尔说完这句话,向着附近巡逻的土著靠近。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过大的响动,只要不盖过盛夏的野外树林背景噪音,没人能发现他。很快,麦克尼尔接近了第一个土著,这个巡逻兵的同伴可能是回到岗哨附近了,恰好给麦克尼尔留下了动手的机会。麦克尼尔抽出匕首,从后方勒住土著的脖子,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他的内心居然毫无任何愧疚感——也许他早就没有这种感情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将尸体平放在土地上,用枯枝烂叶盖好,躲在一棵树后等着下一个目标。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喊声,那是另一个土著在呼叫他的同伴。叫声越来越近,还带着一些急迫。他不会找到他的同伴,因为类似的命运正在前方等待着。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从树后转身,回手一刀捅在来人的脖子上,右脚一勾将对手摔倒在地,而后又不放心地补了几刀才罢休。确认两名巡逻人员都已经死亡后,他招呼附近的队友跟上他的脚步,准备发起总攻。 “想不到他们真的不堪一击。”罗伯茨很是乐观,“正好我们准备了闪光弹,马上就能让他们全都变成瞎子。” “不,我们不能主动引来更多人注意。”麦克尼尔思前想后认为还是应当稳中求胜,他决定将小队分成两部分,左右夹击,攻其不备。在确认自己已经瞄准了一名土著的脑袋后,麦克尼尔扣下扳机,打响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枪。那土著的脑袋立即像西瓜一样炸开了,但在麦克尼尔身旁的罗伯茨却不满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口中骂道: “又打偏了,这枪没准头。” “是你自己本事不行。”麦克尼尔又开了几枪,打中了另一个试图从简易掩体中窜出来的土著,“前进,保持压制。” 两人交替开火,一直来到树林边缘才停止,借着树林的掩护继续发起进攻。在敌方彻底丧失抵抗能力之前,他们没有理由主动离开树林出去挨打。罗伯茨担任着火力掩护的角色,他偶尔也能击中目标,只是概率小得多。一旦敌人被密集的枪弹压得抬不起头,麦克尼尔就能心无旁骛地寻找自己的目标,并顺利地将其击毙。在换上新的弹匣后,正准备继续开火的麦克尼尔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另一侧的枪声怎么变小了?”麦克尼尔疑惑不解,“我又没让他们负责进攻,他们不会连火力掩护都做不好吧?” “不知道,可能是等着我们主动出击。” 所幸这时对方死伤惨重,无力继续反抗。麦克尼尔决定结束战斗,他和罗伯茨一前一后走出树林,冲向敌军岗哨。不料,二人还没跑出十步,只见掩体中突然钻出一个土著向麦克尼尔开火,几发子弹打在草地上,离他只有几厘米远。罗伯茨眼疾手快,举起步枪对着敌人连射五枪,那名土著被当场击毙,倒在掩体上。两人冲进这个岗哨,除了十几具损坏程度不一的土著尸体之外,并未发现任何通信设备或有价值的物品。如果罗伯茨发现的那个神秘人是布里塔尼亚的使者或顾问,这些聪明人肯定不会轻率地把重要物品留给冒失的土著。 麦克尼尔和罗伯茨返回树林,发现两名队员正拖着另一个人在树下休息。罗伯茨正要责问队友的失职,但当他看到躺在地上那人脑门上的弹孔后,就问不出来了。 麦克尼尔依旧保持持枪动作,向着队友问道: “他是怎么死的?” “流弹!……运气不好,喝水也能呛死。” “又不是你们两个被击中了,你们怎么停火了?”罗伯茨心底那点火气又涌上来了,“今天要是敌人再多一点,没了你们这边掩护,我们得全体阵亡——” “行了,少说几句。”麦克尼尔拍着对方的后背,“要是你死在我身边,我也会被吓到的。” 众人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具尸体,有人认为应当就地掩埋,罗伯茨建议等待上级的答复。他们是为了赚钱才来到这里,万一小命不保,军队至少要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他们会给死人发抚恤金吗?” “兄弟,记住,这件事从未存在过,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死了,半分钱都拿不到。”麦克尼尔叹了口气,“警备军的外勤人员也领不到,更不要说我们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4)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4) 非洲的土著在EU治下究竟有着何种待遇,来自不同地区的相关人士普遍持有不同说法。北非殖民地被EU当作本土进行建设,这里的原住民从出生开始就受着完整的欧洲式教育,他们相信自己的祖先和EU一样起源于罗马和希腊,尽管事实上他们在过去曾经是阿拉伯世界的一部分。但是,这种一派祥和的表象只会出现在北方,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或者说【黑非洲】,EU实施的恐怖统治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并无显著差别,其中最著名的惨案发生在现属中央非洲公署的刚果境内。当时,一些来自EU本土的法兰西和荷兰地产商人通过雇佣兵和强取豪夺的方式控制了这片土地,而后强迫当地土著为工厂和种植园进行高强度劳动。如果土著不能完成工作,监工就会砍下土著的手脚以警示其他试图偷懒的土著人。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在共和历1世纪末期已经在中央非洲造成超过一千万土著男性非正常死亡,而类似的情况在整个黑非洲是十分常见的。 因为这种传统,土著在EU不同群体中的形象也有着较大差异。依旧生活在非洲的EU公民希望土著保持着过去的受奴役身份,而欧洲本土那些过去依赖土著的辛勤劳作才得以享受优越生活的人们则对土著产生了同情。但是,这种同情一旦遇到真正和土著搏杀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再善良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军队更不会对土著有什么好感,以卡尔·达特曼上校为代表的强硬派向来主张只有死了的土著才是好土著。因此,当上校听到附近有一个疑似监视他们的土著岗哨时,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清除。 “我以前没见过这种主动出击而且警惕性很强的土著。”吉恩·斯迈拉斯正蹲在地上查看着土著的尸体,丝毫不顾旁人脸上的厌恶和嫌弃。非洲的物质循环速度也许远超地球上任何地方,热带地区的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归大自然,言外之意就是腐烂程度到了连职业士兵都无法容忍的地步。在听说岗哨中疑似出现布里塔尼亚人后,斯迈拉斯打算详细询问凌晨的战斗经过,同时对土著的尸体进行详细检查。除了两名被麦克尼尔用匕首刺杀的土著死于锐器造成的失血过多外,其余土著均死于不同程度的枪伤。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人因弹片嵌入后颈而毙命,看来疑似来自布里塔尼亚的教官并没有告诉土著有关钢盔的重要性。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斯迈拉斯身旁,正追问着和抚恤金有关的问题。 “这件事不用你关心,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家伙没有在世的亲人,我们也省了很多麻烦事。”斯迈拉斯解释说,“不仅是他,我想这些人之中还有不少人长期使用伪造身份……恐怕查不出什么。” “军队也查不出来?”麦克尼尔反问道。 “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没本事吧?”斯迈拉斯苦笑道,“大家都认为查不出来更好,这样就能找借口少发佣金了。毕竟,连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强迫其他人去做也没用。” 大卫·罗伯茨正在接受达特曼上校的询问。他通过回忆仔细地描述了当时他看到的情况,出现在岗哨中的不明人物穿着短袖衫和短裤(而非和那些土著一样几乎什么都没穿),头发略长,最重要的是脸型不像土著人。得到这个情报后,上校左思右想也不解其意,他虽然一直怀疑布里塔尼亚人在背后搞破坏,但真正混进土著之中和土著并肩作战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那些执着于血统和名声的布里塔尼亚人要是能做出这种事,简直和EU哪天宣布恢复君主制一样滑稽可笑。至于那名在作战中阵亡的队员,经上校和其他军官商议后,他们决定把他直接埋在野外,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会上门喊冤。 最关心结果的自然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部队如果吃了败仗,他本人总归是丢了面子。听说只有一人阵亡后,他心头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随后,赫尔佐格少校在其他人的陪同下来到岗哨附近查看现场。岗哨本身已经在战斗中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坏,防卫军的士兵正在进行修补,他们计划在原地设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岗哨。 起初,阿达尔贝特试图通过鞋印来寻找敌人的行踪,但这个办法很快就失败了,对方临走前有意地抹掉了痕迹,能被较清晰地辨认出来的只有土著的活动痕迹。这是个有些棘手的敌人,或者至少是个身经百战的敌人。如果说那个疑似布里塔尼亚人犯了什么错误,大概是先入为主地认定防卫军不会选择用这种冒险的方式从背后进行突袭。据麦克尼尔后来指出,如果他们没能在侦察中发现岗哨,那么就轮到他们自己被土著袭击了。 “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不然,等到他们能够畅通无阻地监视我方活动时,这些土著必然会在另一侧集结人手发起袭击,而我们直到被袭击之前都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一想起自己原本主张静观其变,斯迈拉斯感到阵阵后怕。他们的幸运在于侦察及时以及对手并未派来援军,不然谁也无法预料形势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但肯定不会对他们有利。 这似乎意味着他们必须早些行动,眼前这批土著和以往那些无组织的散兵游勇有着极大的差别。不过,众人谁也不想主动承担这个责任,最后还是上校本人决定将实情反映给上级。下午三点左右,众人又举行了一次会议,重点讨论在惊动土著后的下一步计划。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们打算先听哪个?”上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左右两侧的同僚们。 “先讲好消息吧。”麦克尼尔说道。 “好消息是警备军替我们找了一堆借口以便继续在北方保留地边缘驻扎,也就是说未来几个月之内我们不必担心舆论上存在不利因素,只要不是上级突然变卦,我们完全可以把这项任务从头到尾做完。” “……我想这个坏消息恐怕正是好消息带来的。”斯迈拉斯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对防卫军和警备军之间的矛盾再熟悉不过了, “坏消息是我们既然借着防止土著继续搞破坏的名义北上,如果在此期间又发生了类似的袭击事件或暴力活动,可想而知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上校愁眉苦脸地说道,“更要命是,今天早上铁路工人又罢工了。” 其实,这种罢工活动在EU并不少见,有时候甚至能够在本土造成为期数日的交通瘫痪。同样是工人,欧洲本土的工人和非洲工人的待遇千差万别,亲眼见识过这种差距的人会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国度中从事同一行业的同胞。各行各业一旦出现大量土著,就隐约成为了土著的代名词,而当行政公署或总督决定采取武力手段对抗罢工和怠工行为时,他们只会向公众宣传这是为了对付危害秩序的土著所必须采取的必要手段。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斯迈拉斯严肃地说道,“如果是警备军故意克扣物资,我们还有理由到上级部门申诉;每次都被工人罢工耽误了军事行动,这种丢脸的事情说出去也没人信,外人只会怪罪我们无能。” “那按你的看法——” “这不是一般问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或其他外国势力有组织地针对我们EU的军事计划进行暗中破坏。”斯迈拉斯洋洋得意地说道,“我们应当建议警备军,遇到类似事件一律允许实弹射击,就算出动坦克也值得,恢复正常秩序才是唯一的任务。这里是非洲,不需要廉价的同情心和过剩的慈悲。” 经过对土著所持枪械的检查,众人确认这些武器是布里塔尼亚生产的,只是目前EU尚未拥有直接证据证明布里塔尼亚帝国向土著提供武器。麦克尼尔注意到每支步枪中所剩的子弹都不多,岗哨内也没有发现备用的子弹,这或许说明达特曼上校的封锁计划果真起了作用,长期以来布里塔尼亚人通过各种渠道向土著运送武器弹药的生命线被掐断了。然而,一想到布里塔尼亚帝国居然能在EU的重重监视之下向处于腹地的土著运送物资,麦克尼尔内心那点窃喜就登时消失不见了。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协助布里塔尼亚帝国——显然,光靠布里塔尼亚人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假如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那么赫尔佐格总督面对的危险将比他们所能设想的最大限度还要恐怖。如果不是,情况也不会有好转:非布里塔尼亚的EU公民倒戈只会说明EU无能。 下午六点左右,吃过晚饭后,照例由麦克尼尔外出巡逻。考虑到土著人可能会在附近进行侦察,他格外小心。荒野和草原上没有什么能够用来躲避的掩体,被发现之后敌我双方必然以血战收尾。正当他顺着斜坡向下走时,只见远处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两个人影。麦克尼尔连忙迅速跑下斜坡,匍匐在地,希望能够蒙混过关。他从草丛中抬起头观察着那两名土著的动向,趁对方不注意时继续靠近。两名土著没有发现藏在他们身边的不速之客,他们还站在原地,用麦克尼尔听不懂的某种语言交谈着。当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两名土著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时,他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不料,两名土著只是朝前走了几步,便转头向着来路返回,这让麦克尼尔失望了好一阵。等到两人走远后,他才爬起来,返回驻地。 “原来的计划可能不管用了。”听完麦克尼尔的汇报后,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结论并不乐观,“如果说你们之前的想法是把土著逼出来由大部队消灭,现在你们恐怕要自己负责消灭一大部分土著……敌人能这么快地把这些土著训练成有一定基本作战能力的士兵,也不简单。” 在当天晚上,其他侦察人员也反馈了类似的信息。看来,土著的反常活动并非孤立事件,有人在背后指挥他们。卡尔·达特曼上校尽管还有许多顾虑,他经不住其他人的软磨硬泡,决定更改计划,让麦克尼尔指挥这支特遣部队立刻出动。同时,按照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意见,达特曼上校希望麦克尼尔等人在战斗中尽可能地消灭更多的土著,把事态控制在尽量不需要大部队出动的可控范围内。 由于计划有变,麦克尼尔不得不找赫尔佐格少校商议各部队之前配合作战的详细部署。他们会从驻地出发,向着土著部落的活动区域前进,每当他们清除一个土著部落的控制区,防卫军就会跟进并占领该地,逐渐缩小包围网。在完成预定的一系列袭击行动后,他们将控制住附近的唯一一条河流,让土著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之中。此时,土著除了选择逃往临近的东非或中央非洲之外,只剩下冒死突围这条路可选。到时候,他们将会在防卫军的枪林弹雨之下化为枪下亡魂。 “如果他们真的逃往临近地区呢?”麦克尼尔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那就证明总督的同僚确实在暗中危害南非的治安,我们有理由向元老院和执政官控诉这些人的犯罪行为。”阿达尔贝特笑道,“他们有他们的办法,我们有我们的……谁也不必看不起对方,都是在非洲混饭吃的同行。他们偏要学着角斗场里的奴隶表演给戏台上的观众看,那就别怪我们不守规矩了。” “您真幽默。” “自嘲罢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5)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5) 在麦克尼尔的记忆中,上一次来非洲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肆无忌惮地四处扩散的泰伯利亚将整个非洲变为不毛之地,GDI仅在南非等地拥有少数据点,广大的黄区则受NOD兄弟会支配。自然,他也从无机会深入非洲内陆进行考察,那里的环境就像已经变成泰伯利亚海洋的地中海一样恶劣,正常生物根本无法在其中生存,更别说人类了。人类只有在永远失去某些东西之后才会感到惋惜,当他们最终躲在少数城市内苟延残喘时,下一代只能从书本中了解人类依旧能在地球上自由自在地行走时的场景。比起受泰伯利亚污染的地区,非洲的环境再怎么恶劣也比不上黄区,麦克尼尔认为这次任务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去探索他以前从未有机会目睹的新世界。 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跟随在麦克尼尔身后的这些队员,其中有不少人是职业雇佣兵,他们穿梭在世界各处,为了大笔的赏金而猎杀各类目标或保护什么重要物资,但他们往往是和另一伙人对抗,敌人并非自然本身。在非洲,情况截然相反,和敌人交手前最大的考验是保住自身的性命,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最终葬身黑暗大陆,成了猛兽或土著的美餐。 “我不信任他们。”大卫·罗伯茨絮絮叨叨地跟在麦克尼尔身后抱怨着,“他们竟然就这么随意地决定扣下奖金……尽管那人无亲无故,我们也能猜到这些家伙压根不想出钱。” “这是自然。”麦克尼尔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如果我们死了,就收不到钱。但是,我跟你保证,假如我能活着回去,只要死了的人还有亲人在世,我会替他们把应得的奖金全要回来。”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罗伯茨不再和麦克尼尔谈奖金的事情。他现在只是个普通工人,为了捞足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钱财而选择铤而走险。他必须活着回去,他原本就是为了钱才参加这个危险的任务,不能让家人承受更大的损失。 麦克尼尔将整个队伍分成十个小队,每三个小队设立一名指挥官,各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向着地图上离他们最近的土著部落前进。前些日子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让卡尔·达特曼上校意识到土著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原始人,这些背后可能存在布里塔尼亚人暗中指挥的土著比以前那些只会搞破坏的同类更加危险。这样一来,麦克尼尔的任务就不仅仅是打乱土著的部署,还要尽可能地将他们消灭。 众人无精打采地在草原上前进,枯黄的草叶和远方稀疏的树林构成了罗德西亚北方的唯一景色。他们还要继续赶路,尽快到达预定位置,在休息过后才能发起袭击。麦克尼尔是讲究科学的,他不会认为长途奔袭之下疲惫不堪的士兵还有本事打一场漂亮的突袭,什么保持士气和战斗意志不过是不懂军事的人在胡说八道。尽管处境艰难,在子弹和坦克的威胁下重新恢复秩序的交通运输线还是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物资补给和弹药。此外,他们也可以回到附近的岗哨取得其他补给品。 “队长,喝点水吧。” 一名队员把水壶递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少年,口中不住地叹气。这个名叫卡洛·法拉(Carlo Fara)的孩子出生在西西里地区,少年时期就已经失学,从那时以来唯一能养家糊口的本事便是打砸抢烧。虽然他还不到二十岁,杀过的人比麦克尼尔当兵第一年的手下亡魂还多,这让麦克尼尔感到阵阵不安。EU的年轻人如果只有这种出路,那EU的未来是可想而知的。 他接过水壶,象征性地放在嘴边沾了一点淡水,又把水壶还给了还是半大孩子的意大利人。 “水要省着喝,子弹也要省着用。”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二三百发子弹在一场大战中只够听个热闹,有时候甚至打不到半个敌人。大家开枪的时候注意准头,别浪费子弹。” 草地上立着朽烂的木桩,上面挂着一些满是锈迹的铁丝。有好事者上前观察,被麦克尼尔制止了。指挥官向四周望去,又发现了一些类似的木桩。这些木桩肯定不会是凭空出现的,有人把它们立在这里,而且至少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从这些疑似是铁丝网一部分的铁丝上判断,这种铁丝网可以轻易地使用暴力手段拆开,而不像如今EU军队使用的铁丝网那样依照力学原理设置了许多陷阱。 大卫·罗伯茨跟随麦克尼尔一起到木桩前检查,随口说道: “这怕是二战时期的遗留物罢。” “何以见得?” “现在不会有人再用这种铁丝网了,就算他们拉上再多的铁丝,对方有一把钳子就能把铁丝全部剪断。”罗伯茨分析道。 “有道理。”麦克尼尔离开木桩,四处打量附近的树林,似乎在寻找什么,“我听一个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说,那时候整个EU都怕东方的庞然大物打过来,甚至巴黎那边做好了战况不妙就流亡非洲的准备。当时,他们在非洲各地建立了很多防御工事,有一些就在罗德西亚北方,为的是防止敌人从莫桑比克海岸登陆后将非洲殖民地拦腰斩断。”他指着远处的一些土丘,言之凿凿地说道:“大家仔细找一找,说不定周围就有先人留下的地堡或是其他设施。” 一听到麦克尼尔的推测,所有人都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兴奋。只要周围有防御设施,他们就能利用这些设施打一场阻击战——引诱土著主动出击,把土著全部歼灭。望着欢欣鼓舞的同僚们,麦克尼尔不想搅了他们的兴致。有时候,拥有退路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前景尚不明朗的时候,急于找好退路也许说明当事人根本没指望能打赢。但是,假如他们遇到什么意外,能退回一个堡垒中总比跨越整个草原或是丛林要强得多。 队伍向着北方继续前进,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侦察人员在一处高地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矮小的入口,它似乎通向某个地下设施。得到通报的麦克尼尔立即顺着侦察人员所说的路线赶到入口处,里面一片漆黑,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内部结构和地形。 “想不到他们居然有这种癖好,听说有些人在欧洲本土也修建了一些地堡。”罗伯茨大喜过望,“队长,我们在荒野上走了大半天,大家也该休息一下了。” “不行,这地方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清楚。”麦克尼尔连忙表示反对,“就算最后大家需要进去休息,也必须派人查清情况。要不,我们两个先下去看看?” 但是,长时间在烈日之下赶路的经历已经完全摧毁了众人的斗志,他们一见到眼前有疑似能休息的地方,纷纷向麦克尼尔请求在这里驻扎。有人用无比自信的口气说,他们可以把这里当作临时指挥部,然后出兵向四面八方攻打土著,最好还能把大部队带到这里随时接应他们。麦克尼尔纵使能言善辩又颇得人心,终究架不住一百来号人轮番上阵劝说,还是服软了。他再三强调,一切行动务必小心谨慎,谁也不知道土著留下了什么陷阱。 麦克尼尔打开装在头盔上的头灯,手持步枪,第一个走进了通道。通道很长,尽头显得有些遥远,等麦克尼尔来到底部时,他回望出口,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光点。后面的队员一个接一个走了下来,剩余十几人留在外面守候,他们只恨自己没有运气第一批下去休息。 罗伯茨皱起眉头,向麦克尼尔问道: “队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没有。”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答复道,“可能是您想多了。” 长廊两侧有一些房门,可能通向其他房间。麦克尼尔大着胆子向左侧的一个房间望去,发现里面疑似是宿舍。众人分头进入两侧的一些房间,除了各种已经烂掉的物品之外一无所获。期间有人踩到了一具骷髅,吓得连声惊叫,被众人嘲笑了好一阵。麦克尼尔没搭理他,只是觉得这种鬼地方出现骷髅这件事有些反常。 “他们可真惨,死在这里只能烂掉,没人把他们抬出去安葬。”罗伯茨耸了耸肩,算是表示哀悼。 “别开玩笑了,我们如果死在这里,结局不会比他们好。”麦克尼尔让其他人继续前进,他本人蹲下来观察那具骷髅。忽然,他在旁边发现了一个包装袋,捡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压缩饼干的外包装,上面的英文显示这些口粮生产于皇历1998年1月——毫无疑问,是布里塔尼亚的产品,EU的产品一概用法语。 “副队长,过来一下。”麦克尼尔把包装纸拿给罗伯茨看,“赶快通知前面的人停下来,大家保持秩序,从原路返回,退出这里。” 大卫·罗伯茨看清麦克尼尔手中的包装纸后,吓得半死。没人会随便把最近才生产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军的军粮包装扔在这里开玩笑,这种包装纸的出现本身就说明布里塔尼亚人已经来过这里了。 “……见鬼,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那我去问谁?”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先撤出来,我们不能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到处胡乱反击。” “好。”大卫·罗伯茨连忙追赶前面的队伍,他向其他队员询问目前所在位置,而后赶到队伍最前方找到了正打算进入一个储藏间的卡洛·法拉。年轻人似乎对这里以前存放什么物资很感兴趣,如果有必要,他不介意顺手拿走一些。 大卫·罗伯茨从背后扳着年轻人的肩膀,严肃地说道: “队长有命令,所有人立刻撤退,撤出这里。” 年轻人疑惑不解,他不明白麦克尼尔为何会做出这种指示。他虽然不到二十岁,烧杀抢掠的手段一点不比别人少,经历过的战斗经验也算丰富,他从心底鄙视那些资格更老却胆怯的同僚。麦克尼尔不算是胆小鬼中的一员,但他的顾虑太多了,这种人怎么能带好队伍呢?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罗伯茨勃然大怒,“这是命令,你们只管执行,剩下的问题以后再说。” 众人闷闷不乐地准备返回,卡洛·法拉排在最后,这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腿似乎挂到了什么东西。凭着多年以来养成的直觉,他没有继续行动,而是喊住了罗伯茨,让他用手电查看周围的情况。借着微弱的灯光,大卫·罗伯茨发现年轻人的腿被疑似能触发诡雷的细线缠上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叫来麦克尼尔一同解决问题。麦克尼尔让罗伯茨去四周寻找诡雷,他本人则一面安慰卡洛·法拉,一面下令所有人远离这里。 “以后小心点。”麦克尼尔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下次记住这个教训……没事,这只是个小问题。” 然而,当麦克尼尔发现房间后方的门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持枪的土著后,他条件反射一般的举枪动作把旁边的人也惊动了,大卫·罗伯茨在惊慌失措之下触发了诡雷。随着一声巨响,麦克尼尔被爆炸的气浪拍得摔倒在地,脸上覆盖了一层土灰。他不顾拍掉脸上的灰尘,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寻找战友的踪迹,耳边只听到持续不断的枪声。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又有几个人拉住他的双臂,把他向后拖,此外还有人招呼其他队友上前支援。 “把队长拉出去,快点!” 在这种狭窄的漆黑环境中,麦克尼尔的队友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也不会料到土著藏在这种鬼地方打伏击战,枪战刚开始就有数人中弹倒地。慌乱之中的其他人顾不得仔细寻找同伴,只管盲目向着敌人所在的大致方位还击。等到枪声终于告一段落,七倒八歪的队员们才行动起来,开始寻找被掩埋在土灰中的队友们。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6)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6) 麦克尼尔的脑袋嗡嗡作响,耳边的爆炸声在他头脑中久久挥之不去。他投身行伍已经有几十年,算来占了他这一辈子的大半部分,没想到他也有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中了陷阱的时候。没有什么借口能拿来给自己开脱,败了就是败了,无论如何辩解,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应当强硬一些,哪怕得罪更多人也在所不惜。和坏了他人的性命相比,浪费自己的名誉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野外的草地上,眼前是忙碌的队员们,他们正计划着把地下设施中的尸体拖出来并清理一条道路。 大卫·罗伯茨一瘸一拐地走到麦克尼尔身边,见队长有些消沉,便开口说道: “这不是你的过失,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你们两个没事吧?”麦克尼尔问道,“尤其是那孩子,他还活着吗?” “活着,幸好那颗雷离他很远,看来布置陷阱的人缺乏经验。”罗伯茨连忙应付麦克尼尔的问题,“但是,我们这边伤亡也不少,已经拖出来5具尸体了。我正让他们继续寻找剩余的失踪人员,他们可能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被埋在土灰下面,接着又被队友踩踏……但愿他们安然无恙。” 卡洛·法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尽管这件事本质上并非他的过失),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麦克尼尔派人来找他时他也借故躲开了。这场意外给部队造成了严重的伤亡,除了有5人死于枪战外,另有两人在撤退过程中因为又触发了不知在什么地方设置的诡雷而被当场炸死,此外还有7人不同程度负伤。麦克尼尔和罗伯茨顾不得表示作为指挥官的关心,他们经过简单的协商后,决定把这些尸体全都就地掩埋。与此同时,麦克尼尔还做出了另一个决定,那就是坚持继续探索地下设施。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麦克尼尔直白地对战友们说道,“先前我说最好不要下去,你们不同意,那我就听你们的;现在我们已经明确里面藏着土著,如果不把这里清理干净,它就会成为我们的隐患。既然各位当初如此坚决地要求探索这里,我一定从谏如流,把各位的意见完全贯彻落实。” 众人哑口无言,打落了门牙也只能咽下去。没错,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压制了麦克尼尔的意见,现在不好意思叫麦克尼尔取消原定计划。于是,在草草地掩埋了队友和土著的尸体后,他们决定继续清理这座设施。麦克尼尔不打算进去,他和罗伯茨站在外面望风,顺便规划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正如其中一部分正确意见指出的那样,他们如果控制这座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遗留的EU军地下设施,就能以此为中转基地去附近袭击土著,而土著只能被动挨打。假设土著找到这里(考虑到土著在此埋伏,他们必然意识到这座设施会被敌人占据),他们也能据守一段时间,凭借地形和防御工事击退敌人。 对手的计划也许十分巧妙。他们必然从可能存在的土著岗哨中得知部队驻扎的位置,也因此推算出当特勤部队出发了大半天后,会选择在一座地下设施中暂时休息。敌人已经在此打起了一场伏击战,他们肯定还会计划着趁麦克尼尔等人中了埋伏后再发起第二轮突袭——如果是麦克尼尔来策划这场战斗,他也会这么安排的。 “副队长,我们现在集中两个小队,立刻出发。”麦克尼尔下达了新命令,“天色不早了,吃完晚饭之后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也去突袭他们。” 大卫·罗伯茨强烈反对这个计划,他认为部队不适合在土著熟悉的地盘上乱跑,更别说在土著随时可能突袭他们的情况下,贸然去抓土著的尾巴只会适得其反。两人争论了十几分钟,期间麦克尼尔叫卡洛·法拉去通知队员集合,并让众人做好防御准备。 “你既然猜测对方会来突袭,这时候就不该分走人手干其他事。”罗伯茨依旧不赞同麦克尼尔的想法。 “我们选择驻扎在这里是为了留个退路,而不是把自己困死。”麦克尼尔劝说道,“土著今天可能来突袭,明天也可能跑过来突袭,后天更有可能突袭,难道我们就缩在这里等着他们上门突袭?再说,如果我们选择被动防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让敌人多丢下几具尸体而已,对整个计划而言这种战斗毫无意义。” 麦克尼尔猜测罗伯茨是被刚才的战斗吓到了,他执意要求执行这个计划,最终大卫·罗伯茨没有足够的理由反对,只得选择服从。两人召集了二十余人集合,各自指挥一半的人手,向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土著部落出发。一般来说,计算土著部落的战斗力要看其中的成年男性数量而非总人口数,但既然卡尔·达特曼上校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也许老弱病残和妇孺也会加入战斗。 卡洛·法拉自告奋勇要求前去探路,麦克尼尔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头,表示赞许。 “孩子,以前杀过土著吗?” “没有。”意大利人如实回答道,“倒是在南美杀过不少布里塔尼亚人。” “都一样,人不分高低贵贱,枪声一响众生平等。”麦克尼尔并不会在这时候对土著抱有莫名其妙的同情,平时他倒是乐意看在詹姆斯·所罗门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如今敌人随时会摘了他们的脑袋,谁也没心思谈人道。休整过后,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领着自己的手下出发,为了避免被敌人察觉,他们决定先佯装绕道返回,半路上再抄小路接近目标部落。 土著真正成为EU社会的一部分还不到半个世纪。这些士兵的父辈听着和土著有关的恐怖故事长大,有些人还参加了围剿土著的行动,他们很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后代继承这种并不光荣的传统。直到愈演愈烈的反抗活动蔓延到北非时,一直将北非当成本土进行建设的EU终于忍不下去了,向来短视的官僚也许发现敌人越剿越多,必须采取其他办法遏制土著对殖民地的破坏活动。老一辈人眼中的土著是一群狡猾和凶狠兼具的怪物,就和某些奇幻故事中的地精和半兽人一样——因此,有人指出这种创作含有严重的歧视色彩,并决定对其大加批判。 “真该让这些家伙全都滚蛋,他们没理由赖在非洲不走。”卡洛·法拉气愤地说道。 “……其实,该滚的是我们。”麦克尼尔冷笑了几声。 麦克尼尔意识到,他的同伴们将欧洲人移民在非洲的定居看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土著反而成了窃据土地的盗贼和小偷。这样也好,至少当他们杀死土著时,内心不必有任何愧疚感。自古慈不掌兵,做好准备上阵杀敌的士兵就应该是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半点个人思想都是多余的。 麦克尼尔想起了老杰克和他说过的话。那个已近耄耋之年而孤身一人的老头子眼中的土著是复杂的,土著过去的落后源自历史因素,现在则是因为EU有选择地将土著排斥在了社会之外并同样限制那些好不容易才融入社会的土著后裔。 “他们当中有善人,也有恶人……我们是什么样,他们就是什么样,不过是他们因为从未有机会和我们接触同样的东西,脑子里的选项总是少那么几个,看上去就似乎是一群蠢货……有这种想法的人才是真的蠢货。”老杰克同麦克尼尔喝酒时经常说起他在罗德西亚当兵的经历,“把一个孩子扔到野外当个【狼孩子】,他或者她就只会和动物一模一样,甚至比不上我们眼前这些土著……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嘲笑土著呢?” 一行人只顾着赶路,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接近了预定地点。但是,他们起初并未发现部落所在的位置,直到被麦克尼尔派出去侦察附近地形的卡洛·法拉赶回来,众人才得知真相。原来,那个部落不知为何选择了熄灭所有火源,让自身在夜色中完全遁形。不仅是十几岁的卡洛·法拉感到惊讶,跟各种敌人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麦克尼尔也从未想到过他会遇见如此有警惕性的土著。要不是他一直不断向周围派遣侦察人员,他们就只能开着夜视仪或红外设备寻找目标了。然而,计谋在技术面前不堪一击,要是EU和GDI一样拥有能够随时打击全球范围内任何目标的离子炮,不要说这些土著,连布里塔尼亚帝国都无法与之对抗。 “我可能低估了我们的对手。”麦克尼尔暗自庆幸他们不是被土著在半路上袭击后才察觉到异常,“让法拉再去侦察,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部落的成年男性可能都已经出动了……我们把剩下的人斩尽杀绝,不留活口。假设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也可以尝试留在原地伏击返回的敌人。” 按照指引方向,麦克尼尔和他的队员们逐渐接近了部落。此时已经是半夜,整个部落安眠在一片寂静之中。这一回他们没必要手下留情或是心怀顾忌,麦克尼尔一声令下,罗伯茨向着部落驻地中间投掷了震撼弹,巨大的噪音和闪光足够让在场的所有土著立即丧失战斗能力。不等回荡在头脑中的噪音完全消散,大卫·罗伯茨已经率领三四名队友冲了出去,直扑部落那些简陋的草屋。 这场战斗——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大屠杀——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宣告彻底结束。卡洛·法拉首当其中,持着两把冲锋枪,见人就开枪,足有二三十名土著死在他枪下。有些土著从震撼弹的余波中回过神来,捡起手头一切能用的工具试图反击,但他们走路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酒,被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和杀手们一个个击毙。 大卫·罗伯茨翻看这些尸体,他想要说服自己为这场战斗的结束产生一些喜悦,但空气中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息迫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战斗,他们趁着对方的有生力量不在时大肆杀戮老幼妇孺,跟他们宣传中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和东方宿敌也没什么显著区别。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罗伯茨喃喃自语道。 “我们已经在地狱了,不然你以为我们这种人还有机会上天堂不成?”麦克尼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恰恰相反,我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所以我从不期许我犯下的罪行会得到宽恕。” 麦克尼尔不去看那些尸体的脸,他想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兄弟,想到了那些先他而去的战友。他们死前会想什么呢?也许他们都希望麦克尼尔能抬头挺胸地继续活下去——麦克尼尔活了下来,却并不一定以他们希望看到的模样,继续生活着。 他想过为自己建造一个什么样的墓地,然而有人已经盗用了他的创意,【迈克尔·麦克尼尔号】,本应是承载他遗愿的铁棺材,而不是在他尚在人间时就被拿出来耀武扬威的新工具。GDI不懂麦克尼尔,如同黑手不懂安东·斯拉维克。成为一个组织的英雄而又遭到背叛和弃置的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领会的。 “做好战斗准备,我们等他们返回后把所有敌人一网打尽。” “明白。”罗伯茨打起精神,“看样子任务进展得很顺利,我们把握好这个节奏,没有什么敌人能和我们对抗。” 麦克尼尔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随意地低下头一看,发现胸前出现了一个不显眼的红点。 “卧倒!!!” 麦克尼尔大吼一声,按着大卫·罗伯茨的脑袋,和他一起趴在了草地上。一声枪响打破了胜利者们的喜悦,有一名站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士兵被子弹打穿了肠胃,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方才肆意收割他人生命的刽子手,很快落到了同样的下场。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7)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7) 很少有什么事务能比南非本土那些杂事更让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关心。他是个EU公民,或者也算是布里塔尼亚人的后裔,但他更是在南非长大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他有关。如果他此生已经无望冲击执政官的宝座,在有生之年造福南非的公民们便是他最大的贡献。在秘密决定协助军队清剿北方那些不知受什么人指挥的土著后,赫尔佐格总督把精力放回了自己的日常事务上,他希望能抽出时间整理南非目前面临的错综复杂的局势。 “我希望你们给出的汇报内容都是真实的,我们这里目前没有耐心逐一核实。”赫尔佐格总督正向着属下训话,“还有,收缴民间武器的工作必须尽快进行,我不希望等下次发生大规模抗议时有人振臂一呼号召推翻我们……把工作都布置下去,专事专办。” 赫尔佐格总督一向很严厉,但他在忙里偷闲这份活计上的成就远远高于所有人。只要稍有机会,他就会从工作中脱身,跑到别的地方去度假或游玩,总之谁也别想在法定节假日找他办公。其实,这种逃避也是他给自己留出的机会,他总要能够思考一些更长远的计划,而不是被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耍得团团转。 但是,今天他要会见的人物大概不会喜欢这些轻浮的娱乐活动。就算是奢靡享乐之风席卷世界的时候,持着极端禁欲主义思想的群体依旧很有市场,他们试图通过这种苦行证明些什么,就像那些到野外探险的人也急于证明自身的极限一样。即便法国大革命已经一劳永逸地摧毁了教会在旧世界的影响力,宗教本身成为了EU文化不可分割的部分,从日历到日常用语,到处都存在宗教的影响。 “我看以后教堂开不下去了,谁都知道那里时常有人讨论不该说的机密话题。”赫尔佐格总督向着保镖抱怨着。 尽管如此,他还是穿着便服赶到那座教堂去和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会面。这个希腊人来到南非本就是应豪尔赫·迪亚兹的邀请,如今迪亚兹律师被杀的前因后果已经调查清楚,他打算在审判完全结束之后就返回欧洲本土,紧接着他还要去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公益活动。趁着这个机会,赫尔佐格总督希望委托帕拉斯卡斯神甫做一些总督本人和EU当局都不方便提起的事情。 神甫本人在这里很受欢迎,他依靠自己的形象和口才赢得了信徒的好感。和其他只会说大话的同僚相比,这位神甫愿意将自己的信条付诸实践,为此也承受着巨大的风险,这让他的名声在公民之中变得更响亮了。据说,他很快就有机会晋升成为主教,不知到时候他会在家乡希腊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主管当地的宗教事务。 “很高兴见到您,总督阁下。”帕拉斯卡斯神甫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后,来到总督面前,先画了个十字,而后才开口和总督讲话。没有外人知道总督来这里,不然教堂恐怕已经被各路媒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揪出大新闻的机会。 赫尔佐格坐在椅子上,将拐杖放在一旁,示意帕拉斯卡斯坐在他旁边。 “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出发去北方剿灭土著,昨天半夜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总督把卡尔·达特曼上校报告的结果说了出来,“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这支特遣部队似乎在荒野上被敌人包围了,但军队出动就暴露了他们用武力灭绝土著的事实……我们并不是什么善人,还要守着这些规矩。” “他们会平安无事的。”帕拉斯卡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并不敌视那些不听从主的教诲的土著,我总是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缺乏一个机会去聆听福音。但如果他们转而选择服从外国君主的命令,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必须彻底消灭。” 布里塔尼亚帝国和EU两国之间的人员往来一直没有中断,这其中既包括正常的交流,也有流亡者的因素。EU在帝国境内潜伏着多个情报机构负责接应对帝国不满的反对派流亡到EU,而有时候帝国往往对此不闻不问。那些贵族能带走的东西再多,他们也不像EU的金融家一样完全不被不动产束缚——帝国通常会选择没收流亡者的全部家产,以此填饱大贵族和部分平民的胃口。 “事先说好,我们这回是正经的交流,教会不想节外生枝。”帕拉斯卡斯神甫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您看,一些小事可以委托给我们来完成,但那种足以引火烧身的工作应当由我们EU的专业情报人员去办,我们毕竟只是侍奉主的牧者而已。” “……教会接应流亡者逃跑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们在帝国的监视下顶风作案倒是很有经验,我看你们完全没必要推辞……你们很擅长这些工作。再说,如果巴黎那边能听得进我的劝告,我也不必来找您了。” “总督阁下,恕我直言,您多虑了。”帕拉斯卡斯神甫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一个和平的时代,长期陷入衰退和分裂中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没有机会威胁我们EU。您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安排是多余的,我们没必要在这个紧要关头引起各方的紧张。” 这正是赫尔佐格一直以来担心的问题。在军队大举向北开进并宣称要使用严密封锁来保护公民后,土著发起的暴力活动确实显著减少了,但南非的内部问题却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随着尼托·马里亚姆故意杀人一案的审判日期逐渐逼近,各种不同团体之间的冲突也在加剧。而且,赫尔佐格总督很清楚自己手里压着一颗什么样的炸弹,那是能彻底让各方之间的冲突完全丧失缓和余地的新法案。他必须这么做,这是为了南非,为了他的同胞,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必须去闯一闯。正因为他走投无路,他不能允许任何人在这时浑水摸鱼。 “南非最近很乱,我们怀疑是布里塔尼亚人在胡来。”总督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种事,我上街随便拉一个学龄儿童,他们也会这么说。”神甫不动神色地反驳着。 “先生,我没有危言耸听。”总督摘下了黑框眼镜,正视着帕拉斯卡斯神甫,“我的可靠情报表明,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走向内战或下一次政变的边缘,许多对局势感到悲观的贵族甚至说他们马上就要亡国了。” “这种话,每年我都能听到。”神甫不疾不徐地聊着,“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刚有点起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就一蹶不振,回到了老路子上。他们不管是内战还是要换个皇帝,和我们没关系。” “这正是我担忧的事情。”总督急切地说着,“对峙的双方都很清楚,布里塔尼亚帝国已经千疮百孔,这时候如果有外力插手,这个国家将成为历史。因此,他们的共识就是,让世界上唯一有能力干涉他们的国家在同一时间陷入混乱,至少抽不出人手去扩大帝国的内讧。”他拽着神甫法衣的袖子,沙哑地说道:“这几年以来,南非的种种乱象背后都有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影子,他们的目的是要在我们南非甚至是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掀起内乱,让EU无力西顾。” 神甫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您有什么证据?” “全是猜测。”总督苦笑道,“别说证据了,我们就算明知道敌人的手段,也没有应对的办法。我唯一的希望,是同时加大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混乱,然后我们才有更多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 其实,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以前也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干过许多非法行当,豪尔赫·迪亚兹考察亚马逊雨林土著生存状况就是他在提供掩护。神甫并不畏惧帝国或皇帝的权威,他相信为高尚的事业而献身是光荣的。只是,帕拉斯卡斯不想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搭上这条命,而赫尔佐格总督根据一些空口无凭的猜测就决定派人在帝国刺探情报甚至施加干预,这无疑和神甫的想法相抵触。 帕拉斯卡斯站起来,作势要离开。他刚走出几步,就仿佛后悔了,连忙回到了座位上。 “我们会和当地的公益组织还有一些商业机构产生联系,那里面应该有你们的人。” “对,我打算安排一些人去潘德拉贡进行详细侦察,他们得拿到足够的证据,最好是能说服巴黎的元老院或是执政官趁着我们南非出现动乱之前就决定干涉。”赫尔佐格见神甫的态度已经软化,也恢复了之前的高傲。他将黑框眼镜戴回来,继续解释道:“我手里有一些对我们的活动持中立或同情态度的贵族的名单,他们能够提供掩护,也许能让我们有机会了解布里塔尼亚帝国这场宫廷角逐的真相。既然以前帝国因皇位继承权问题而爆发了南北战争,我们可以让它重演一次。” ——这份名单要是落到布里塔尼亚帝国情报机构的手里,那些贵族恐怕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哪怕名单本身是虚构的,查尔斯皇帝或是他的反对者也会为了翦除异己并扩大势力范围而选择无视真相。毕竟,以前有中小贵族因家产被大贵族看上而被扣上EU间谍的污名后被迫逃亡的案例,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以让人惊讶。 赫尔佐格是在欧洲失败后以等同被放逐的身份回到南非的,他在欧洲的经历让他更注重全局视野。不管是布里塔尼亚还是其他国家,只要有着超越EU的潜力,它就必须被消灭,更不要说活在旧世界的君主制了。南非的混乱还在继续,赫尔佐格总督相信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诡计,既然巴黎不管不顾,他决心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布局。他的对手绝不会是已故的斯蒂芬二世,那个连长子都保不住的窝囊废根本不可能想出这种计划,一定是查理三世这样的雄主才有如此韬略。如今,查尔斯皇帝持续打击反对派贵族,已经让这些寄生在旧体系中的贵族人人自危,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选择用武力对抗皇权。但是,查尔斯的对手不仅仅是贵族,还包括那些未能得到皇权的觊觎者。当这些人对他群起而攻之时,查理三世是没有胜算的。 “如果他能活下来,这个皇帝将成为EU百年以来最可怕的敌人,没有【之一】。”总督自言自语着,“我这一辈子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政客,没有哪个人像布里塔尼亚的现任皇帝一样给我这么强的压迫感,布里塔尼亚可能会在他手中脱胎换骨。”说到这里,总督攥紧了拳头,“我不会允许这些旧世界的余孽在废墟中崛起,我也不会和我的祖先一样对着皇帝下跪……” 帕拉斯卡斯对总督的愤怒感同身受,他见识过帝国治下平民的生活——即便是EU的流浪汉也不会比那些人更加悲惨了。 “那么,您打算推荐谁来办这件事?” “我们手头有一个完美的人选:他根本没有任何档案,有关他的身份的所有文件全是军队伪造的,布里塔尼亚人就算把全世界查个底朝天也别想知道真相。”总督开心地笑了,样子像是得到糖果的儿童,“就是迈克尔·麦克尼尔。他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立刻把他派去做这件事……嗨,不瞒你说,麦克尼尔前段时间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起码我看那个上校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 “……被摇钱树反咬一口的感觉?”帕拉斯卡斯神甫问道。 “对,他一定想不到我认识这个年轻人比他更早……尽管当时的场面略显尴尬,我相信迈克尔·麦克尼尔是能做大事的人才。”总督显得很高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时间,您可以仔细规划行程,别耽误了公益事业啊。”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8)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8) 袭击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没有任何预兆。正当特遣部队的杀手们还沉浸在屠戮土著部落的成就感之中时,暗处的袭击令他们迅速清醒过来,那些没有在第一轮袭击中受伤的队员纷纷就近寻找掩体躲避,或试图突围并找到敌人的位置。但是,来路不明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们,密集的子弹让众人渐渐打消了就地突围的想法。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都匍匐在地,动弹不得。他们紧张地注意着头顶的响动,只要枪声稍微平息,他们就立刻展开反击。然而,敌人的攻击一直没有减轻的迹象,枪声响个不停,也许对方通过交叉火力来确保能一直对他们保持压制。罗伯茨终于忍不住了,他认为再这么等下去,大家只能坐以待毙。于是,他准备站起来向其他地区移动,但刚抬起头就又被麦克尼尔按了下去。 说完,他手脚并用地向边缘地区爬行,大卫·罗伯茨见状也效仿,二人十分狼狈地在地上扭动着,努力离开正被周围的袭击者瞄准的区域。当他们离开原地大约有十几米时,附近的草丛中钻出来几名手持步枪的土著,这些土著人在同伴的掩护射击下向熊熊燃烧的部落废墟(如果这些很快就会被烧成灰的草屋也能留下废墟的话)前进,口中叫喊着不知所云的奇怪语言,大概是打算把这些入侵他们的家园还杀害他们同胞的侵略者赶尽杀绝。当这些土著试图绕过一栋着火的房屋时,后方突然出现了三名特遣部队队员,双方发生了激烈交火,几名土著当即中枪倒地。意识到还有敌人被困在部落中之后,土著不敢再派人前来搜索,只是远远地向着部落中任何有人影晃动的地方开枪。这和他们的作风很符合,他们终究不是受过训练的现代职业军人。 “他们为什么会回来得这么快!?”大卫·罗伯茨感到疑惑不解,“难道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 “不,这部落里没有强壮的成年男性,我可以肯定土著应该是派他们去袭击我们的队友了。”麦克尼尔紧张地向着安全地区继续移动,“至于这批袭击者,我看有三种可能。第一种,他们半路上发现我们,然后一直跟踪;第二种,他们是守卫部落的应急部队,只是反应慢了一点;第三种……” 麦克尼尔自觉周围已经安全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顺手将还条件反射一般呈大字形趴在地上的罗伯茨拉了起来。 “……也许他们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们上钩。”麦克尼尔顾不得满脸的尘土,他只觉得口中也满是沙尘,嗓子干渴得像火烧一样,“都是我瞎猜的,土著没这么多心计,也许一切都是个意外。” 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方,根据枪响时的火光判断敌人的方向。依照麦克尼尔的推断,由于防卫军和警备军长期实施封锁,土著已经接近弹尽粮绝,而现在这群土著能如此放肆地进攻,和他之前的推测出现了冲突。他不想知道土著从哪里获得补给,也不想知道军队当中是否存在内鬼,总之他必须活着完成这个并不光彩的任务,才有机会继续去其他地方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一名土著从树丛中探出半个身子,聚精会神地朝着部落废墟的方向开火,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浑然不觉。麦克尼尔瞄准这个目标,干脆利落地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一击得手后,他立刻躲回树后,同时叫罗伯茨注意观察周围敌军的动向。罗伯茨回复说,土著还在按原来的包围圈围攻,没有什么异动。 还被困在部落废墟中的其他队员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利用依旧在燃烧的房屋和部落中土著的尸体,开始进行反击。有人将燃烧的杂物和地上的尸体裹成一团,向着敌人藏身之处踢过去,这火球所到之处一片火海,须臾之间树丛也被点燃,烧得其中的土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地从藏身之所逃出,被早已守候在外围的特遣部队队员挨个击毙。另有一些人之前成功逃脱,绕到敌人的后方反过来袭击敌人,给土著造成了较为严重的伤亡。很快,各处的枪声逐渐平息下去,战斗告一段落。尽管麦克尼尔的手下被土著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依旧顽强地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总算勉强活了下来。麦克尼尔召集剩余的人手集合,发现只剩7个人,而且个个带伤,他不禁有些伤感。 “我们要谨慎,以后不能这么轻举妄动,看来这回是我失算了。”麦克尼尔首先自我批评,“对手的计划周密程度甚至超过我们,想必他们也算准了我们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退路……这样一来,我们在短期之内先不要急于和大部队或补给点取得联系,以免节外生枝。”他看着还在燃烧的那些杂物,回头继续说道:“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麦克尼尔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自始至终想不出问题所在,只好先下令撤退,他本人走在队伍前列以免发生其他意外。刚走出几步远,他们就发现了一具土著的尸体,那尸体手中还握着一支步枪。麦克尼尔捡起步枪仔细观察,发现步枪上画着许多符号,也许土著们相信这种手段能增强步枪的杀伤力。无论是老杰克还是达特曼上校,都对麦克尼尔说过一个在非洲十分常见的常识:土著认为枪械是一种法宝,他们对枪械的理解就像古人对魔法的幻想一样。 “看,他们写了这么多东西,并不能让这把步枪变成超级武器。”麦克尼尔把步枪拿给大卫·罗伯茨看,“他们不学点真正的知识,以后只会继续闹笑话。” “学了知识却闹笑话的人也不在少数,知识和合理常识是两回事,队长。”大卫·罗伯茨笑着说道,“我见过一些很有学问却在一些近乎弱智的问题上犯错误的成功人士。” “是吗?那可真蠢,我看他们的脑袋只是没在该发挥作用的场合起到自己应有的价值罢了。”麦克尼尔把那支没子弹的步枪丢回地上,打算寻找其他的尸体。这几天以来,他们接连损兵折将,虽然杀死了总人数多于他们伤亡人数数倍的土著,但这种胜利对于死人而言毫无价值。让众人啼笑皆非的是,土著们居然还会选择在子弹上画上类似的符号,他们似乎不太关注这种做法对枪械实际杀伤力的影响。难怪卡尔·达特曼上校总是轻蔑地称呼土著为原始人,他们也许确实对现代的一切一无所知。 麦克尼尔看着地上这些遗留的弹壳,他忽然发现了一些眼熟的型号,和他那天在市内枪战现场发现的弹头是匹配的。指挥官弯腰捡起其中一些,端详良久,对一旁的罗伯茨说道: “你们先撤,我处理一些个人问题。” “行,您保重,尽快出来。” 麦克尼尔扫视着眼前的树丛,这里还藏着其他敌人。布里塔尼亚人的作风一向如此,他们不会轻易直接将自己暴露在冲突的前线,只会让那些仆从和奴隶代替他们送死。麦克尼尔并不在乎那些替死鬼,但他不能容忍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直逍遥法外。 布里塔尼亚人肯花大价钱来搞乱EU的非洲殖民地,他们能够派遣本土的特工和军人来协助土著进行破坏活动,这种破罐破摔的心态让麦克尼尔有些吃惊。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没有重新崛起并反攻欧洲的希望,那么它只要让老对手过得不那么称心如意,就算是最大的成功了。现实中持有同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麦克尼尔见识过许多损人不利己的社会渣滓,他们做事的出发点甚至不是为了给自己谋利,而只是妨害对手。 “枪法很准嘛,看来你们布里塔尼亚人也不是浪得虚名。”麦克尼尔警惕地继续前进,“我听说你们布里塔尼亚帝国讲究骑士精神,你们有没有兴趣出来展示一下骑士的光明正大态度?” 没有人回应。麦克尼尔猜想就算是再怎么坚决地抱着离谱的骑士精神的古板贵族,也不会真的站出来寻死。或许,骑士精神的内涵是把不起眼的经历吹嘘成惊天动地的伟业,这是那些小酒馆里的吟游诗人最擅长的工作。 麦克尼尔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这种响动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敌人撤退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疑似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士兵没有选择继续作战,而是在依旧有机会开火杀敌的情况下离开了战场。就算平日EU的公民总调侃布里塔尼亚人生活在中世纪,他们毕竟还属于现代社会,而不是真正的中世纪农奴或小市民。 大卫·罗伯茨让其他人先走,他留在后面等着麦克尼尔。作为副队长,他不能让队长一个人身处险境,总要确保麦克尼尔平安无事之后再这里。等麦克尼尔从一片黑暗中钻出来时,罗伯茨才决定继续前进。二人一前一后,时刻保持着戒备,以免被其他潜在的敌人袭击。 “我们原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回那个驻地。” “取消这个计划。”麦克尼尔斩钉截铁地说道,“敌人肯定做好伏击的打算了,就凭我们手里这些人,半路上就会死得一个不剩。” “之前我们已经被他们算计两次了,我看大家还是听天由命比较好。”罗伯茨有些畏缩,“不然,自作聪明地以为逃过了敌人的陷阱,反而正中敌人下怀……” 麦克尼尔捂着脸,诉苦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迄今为止所遭受的一切损失都是因为我自作多情?” “不,我没那个意思。”罗伯茨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我想我们现在不该频繁主动出击,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比较稳妥。只要我们的破绽比他们少,我们就能取回优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各自都能自圆其说。麦克尼尔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当前不宜返回之前的地下设施。相反,他建议在外侦察敌人的动向,尤其是要抓出土著的侦察人员,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情报究竟是怎么泄露给敌人的。罗伯茨这回没有表示反对,他们在重新规划了路线后,决定围绕着其中一个补给点进行活动,尽可能地探明周边土著部落的人员活动状况。 “我们要这么想——他们每多派出一个人来追杀我们,就会少一个人去对付我们的同伴。”麦克尼尔对众人解释着,“再说,现在我们比之前更灵活一些,可以制定一些更符合目前条件的作战方案。” “我们手上的物资目前足够我们在野外活动两天左右,然后我们就得想办法找个地方取得补给。”罗伯茨补充道,“目前我们尚不清楚土著是否有针对补给线和补给点的破坏行动,我们只能希望军队那边的计划万无一失……他们要是有什么闪失,大家都得饿死。” “怎么办?”在得到这些情报后,大卫·罗伯茨愈发感觉前途黑暗。 “明天就想办法报告给上级,怎么应对是他们的问题,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麦克尼尔同样无计可施。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9)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9) 当麦克尼尔逐渐察觉到敌人的实际情况与战前所有人估计的内容完全相反时,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经历了一次几乎失败的突袭后,麦克尼尔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接近弹尽粮绝,最稳妥的方法是回到之前的地下设施那里和大部队汇合。这样一来,麦克尼尔面临着艰难的抉择,长期身为指挥官的直觉告诉他,地下设施那里的友军和他们面对的敌人总数相比不值一提,一旦他将更大的危险引向自己的队友,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只有全军覆没。老杰克曾经劝告麦克尼尔不要在土著的地盘上乱跑,如今麦克尼尔决定冒着这个风险,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只要土著或是指挥这些土著的人被他这一系列假动作蒙骗,他就能为队友争取足够的时间——如果那些人足够可信,他们应当知道如何利用这短暂的可乘之机。 “前提是我们的队友确实能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大卫·罗伯茨这回走在队伍最前面,他试图向他人证明自己并不是胆怯的懦夫,“我想,假设他们以为我们都阵亡了,临时选出来的头目也许会决定死守……” “他们不会死守,因为卡尔·达特曼上校已经说过,如果我们这些人就此永远消失在保留地,军队会当我们从未存在过。”麦克尼尔对自己的预言能力很有信心,“简而言之,我们根本不能指望有援军,他们也等不到任何支援,死守的下场当然是大家一起去死。” “你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残酷结论的模样真像那些站在讲台上宣传审判日的牧师。”罗伯茨并不喜欢麦克尼尔的说法。 “谢谢夸奖,我很喜欢。” 麦克尼尔领着他们在野外漫无目的地转了整整两天,期间卡洛·法拉提出直接去袭击附近的土著营地,被麦克尼尔和罗伯茨一起否决。既然土著之间已经实现了完全联合,他们现在前去贸然进攻任何一伙土著都会引火烧身。最合适的办法是让土著无法判断他们的真实用意,也许土著会以为他们打算突围,又或者土著担心他们进攻附近的部落……其实,麦克尼尔根本没有任何计划,他只想打乱土著的判断,然后去临近的补给点获得补给,接着再回到地下设施,商讨下一个作战方案。 他们对土著的了解程度远远赶不上那些长期驻扎在南非或其他临近殖民地的士兵。真正的行家不来处理应当由他们负责的工作,反而聘请了一群虽然有着高超战斗能力却对当地情况一无所知的外乡人替他们送死。谁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达特曼是这样,赫尔佐格总督是这样,巴黎那边的大人物更是如此,也许只有一直被迫害妄想症困扰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才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已经落入了下风,唯一的希望是军队依照承诺逐渐缩紧包围网。 走出了一片稀疏的树林后,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麦克尼尔停在原地,伫立了几秒,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才跟上战友的脚步。罗伯茨对队长刚才所说的话很是好奇,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提问,就被麦克尼尔的问题给噎住了: “你以前最高获得过什么军衔?” “中尉。然后我就被迫去当工人了。”罗伯茨没好气地说,“那您呢?别和我推脱,我知道你一定是军人出身,不然就是有着十年以上履历的雇佣兵。” “我要是说我当过中将,您会相信吗?” “……那我还是元帅呢!”罗伯茨哈哈大笑,“但是,假如你真的在军队中服役,也许很快就能获得重视并平步青云吧。当然,既然你目前是个自由身,我不建议你加入军队。EU的军队现在的状况,并不像宣传中的那么理想,南非警备军和防卫军的类似冲突在我国各地都在上演。我只希望有生之年不会看到西伯利亚那里爆发新的战争,我不会为了夺取一块和我毫无关系的土地而搭上性命。” 麦克尼尔想说EU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但这种鬼话说出去以后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一个长期处于衰退和分裂之中的国度根本没资格威胁作为世界霸主的EU,一个腐化堕落的君主国也不可能打败一个武德充沛的共和国联盟,这是一百多年以来EU公民们无比坚信的一点。许多人还希望有朝一日EU能够跨过大西洋去入侵美洲大陆,进而将整个世界从各种君主的魔爪中拯救出来。这种说法的动机是真正为EU公民考虑还是只顾着自己的野心,麦克尼尔暂且不做评论,他只知道连不到二十岁的卡洛·法拉都幻想着能够成为美洲的新征服者,就像皮萨罗和科尔特斯那样。 过去的两天就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们耗尽了自己的弹药和食物,水也快喝光了。大卫·罗伯茨从卡洛·法拉那里接过见了底的水壶,叹了口气,把水壶递给了正在高地上观察周边地形的麦克尼尔。 “队长——” “我不渴,你们想喝就喝,不用叫我。”麦克尼尔眺望着远方的小河还有缓缓升起的烟雾,判断着敌人的动向。那些布里塔尼亚人也许可以掩盖行踪,但土著不可能一直那么谨慎,再说一个大部落终究还是要生火吃饭的,哪怕这样会直接暴露他们的所在地和目前并无作战能力的事实。 麦克尼尔说的是实话,他并不是普通人,在特殊环境下压制自身的需求对他来说十分简单。然而,在大卫·罗伯茨和其他队员眼中,这就成了莫大的恩典。为了一口水而杀得你死我活、反目成仇的经典案例太多了,麦克尼尔既然这么信任他们,他们没理由扔下队长而自己逃跑。况且,他们也跑不出去,假如他们没完成任务就要开溜,谁知道达特曼上校会使出什么手段对付他们? 在麦克尼尔确定土著不会来追击后,他们才向着预定的补给点前进。半路上,麦克尼尔无意中和罗伯茨谈起了导致罗伯茨被迫退伍的恶性斗殴事件,据说那是因为几名青年军官互相之间争风吃醋而引起的。 “一群男人或一群女人为了另一个女人或另一个男人而打架,这也算不得新闻。”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就为了这种小事,把你给踢走了?你当时打伤了几个人?” “只有一个,我动手一向很克制。”罗伯茨答道。 “那还好,我找不出什么理由。” “但那人他爹是陆军准将。”罗伯茨沮丧地说道。 麦克尼尔听到这种说法,不知如何是好。也许罗伯茨说的没错,EU军队的腐化程度不亚于一直被它批判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生活在EU的公民们确实无从了解真相,人们在乎自己的敌人胜于身边司空见惯的事物。灯下黑既然是常态,也无怪罗伯茨对军队毫无信心了。从军队退出后,大卫·罗伯茨成了一名普通工人,艰难地养家糊口,最后他为了一笔巨额赏金而决定参加这个并不光荣的行动。 “你又是为什么决定干这一行呢?”罗伯茨向着麦克尼尔提问,“世上有那么多行业可以选择,咱们做的工作不仅危险,而且一点都不值得自吹自擂。” “我只会两件事:杀死别人、保住自己不被杀。”麦克尼尔坦诚地说道,“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个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如果我不拿自己仅存的本事换点财物,我想我会和角落里烂掉的零件一样。” 大卫·罗伯茨一听麦克尼尔这么说,心里也不大好受。他们这些人确实只会这种本事,除此之外没有掌握什么多余的技能或知识,对社会的用途仅限于保护公民不受外敌侵害。然而,有时候他们恰恰就会把枪口对准公民,尤其是当他们迫切地需要维护某些人的利益时。 卡尔·达特曼上校并不愿意多浪费人手到野外喂了豺狼虎豹或食人生番,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出必须要士兵驻守补给点时,上校强烈反对,理由之一是人手不足。麦克尼尔本来没打算期待那些人有在荒野之中孤独守候的勇气,只要他们能将物资运送到指定位置(土著不敢接近封锁线附近),麦克尼尔和赫尔佐格少校的计划就有回旋余地。卡洛·法拉对即将获得的补给抱着很大的期待,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言语中还有着未褪尽的幻想和浪漫色彩。 迈克尔·麦克尼尔来到一棵畸形的树下,在草丛中搜寻补给的踪迹。他找到了一个包裹严实的箱子,便叫罗伯茨把箱子打开。副队长拿匕首拆开了箱子,而后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众人围了过去,各自面有难色,虽然没有谁主动说出口,他们想必清楚接下来要面临的状况绝不会乐观。显然,补给品比想象中的要少得多,最要命的一点是,饮用水不够。 麦克尼尔来到树的另一侧,缓缓坐下,靠在树根处休息。卡洛·法拉见状,以为麦克尼尔快昏倒了,连忙喊道: “快给他拿水……快一点!” “用不着,我有点累,你们让我一个人单独休息一会。”麦克尼尔把步枪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打盹。他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而他还要强迫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他身上依旧担负着几十号人的性命,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梦想,有各自不同的多彩生活。 “我们本就是夺取别人的性命才能苟活,何谈未来呢。” 麦克尼尔重新抖擞精神,召集几名队友一起谈话。目前手头的物资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返回那处地下设施,麦克尼尔打算前往附近那条小河——就是预期中他们要对土著进行阻击战的地点附近——保证眼前这些人有退路,而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但是,这种做法存在另一个风险。负责控制这些土著的布里塔尼亚人当然会意识到水源对于这些土著部落的重要性,那里恐怕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即便敌人此前因疏忽或其他原因而没有布防,麦克尼尔等人的踪迹若是在那里被土著发现,敌人必定也会提高警惕,计划的难度将进一步加大。 “万一出了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这支队伍所有人当中,只有我没有任何身份,而你们不应该在这种问题上送命。”麦克尼尔最后做了总结,“我们不谈计划,只谈怎么活着。不管是继续执行任务还是打退堂鼓,活着才是最大的运气。反对这个计划的人请举手。” 没人举手。弹尽粮绝的恐慌还萦绕在他们的心头,没有死在凶残的敌人手中而是被残酷的自然打倒,对于这些雇佣兵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大卫·罗伯茨提出了另一个较为阴险的附加计划,那就是想方设法在河流较上游地区下毒。他们手边能拿来当作毒剂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野战口粮加热包中的某些化学物质,此外还有某些人为了在被抓获时迅速自尽以免受严刑拷打而准备好的剧毒物。只要这个计划成功,沿途所有土著部落甚至包括潜在的布里塔尼亚特工,都会彻底丧失战斗力,局势会在顷刻之间逆转。 “这不大好。”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在那之后遇到不得不在河流补充饮用水的局面,我们这就是自寻死路。” “是我考虑不周。”罗伯茨在麦克尼尔的质疑面前屈服了,“不过,我强烈建议你们把这个办法作为破釜沉舟的最后手段。我们的任务是把这些土著全宰了,没人在乎我们怎么做到这一点。如果情况实在危急,我们可以在下毒之后立刻逃离战场,哪怕躲回原本的驻地,上校看到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他也没理由赖账。” 大卫·罗伯茨很快就为他所说的这句话感到后悔了。众人整理行装再次出发后,每个人心中都对可能发生的赖账产生了自己的意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0)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0) 如果说世上真的存在被神灵眷顾的土地(假设确实有什么神存在),那片土地一定不会是非洲,也不会是非洲的任何一个角落。干旱,荒凉,以及人为造成的贫穷,是外界对非洲的唯一印象。只有那些在非洲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才知道,非洲——哪怕是他们年轻时的非洲,也并非是如今这般模样。 没人会愿意主动来到这里,即便是手上沾满鲜血的雇佣兵也会在非洲选择屈服。对于迈克尔·麦克尼尔而言,更糟糕的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那些并不可靠的军人是否按照原定计划准备了物资。假如他们敢在其中一处补给点偷工减料,指望他们在其他地方认真办事是不现实的。这样一来,麦克尼尔便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一旦他证实防卫军提供的补给物资远远少于所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就需要以不能得到充足补给为前提。 他站在小河边,伫立在沙地上,双眼紧盯着对岸的低矮树丛。在他身旁,干渴难耐的队友们已经俯下身去,痛饮清冽的河水。在生存的考验面前,很少有人能忍受这种折磨,此时故作谦让就是放弃了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你们小心点,来路不明的水不能随便喝。”麦克尼尔叮嘱道,“我猜你们一定想说,那些土著就是喝着这些水长大的,也没见他们暴毙——你们怎么判断那些人是否得上了寄生虫病或是其他因饮用水受污染而引发的病症?” 麦克尼尔的过分谨慎让众人有些不满,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们宁愿选择继续忍受麦克尼尔的唠叨。事实再清楚不过,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军队让他们失望了,既然他们无法从军队设置的补给线那里获得足够的物资,接下来每一点食物、水、弹药都要精打细算着使用。换句话说,如今继续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相当不利的。 卡洛·法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认真地听着意大利人说完了自己的意见,而后召集其他人共同讨论对策。尽管其他人没有明说,他们的用意很明显:必须尽早为自己的退路做打算。战局对他们不利,如果在接下来的数日内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某些人就该拿出准备好的逃跑方案了。 耳边传来昆虫和鸟类的鸣叫,麦克尼尔紧张地思索着对策。若不是众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外人或许会以为这是某家电视台在拍自然纪录片。 “我们现在要办两件事。”麦克尼尔伸出左手食指,“第一件事,派人把我们搜集到的情报传递到外面,最好是让卡尔·达特曼上校明白他面对的土著能和他手头的驻军硬碰硬。第二件事,其他人和我一起返回那座二战时期的地下设施,根据我们那些队友最近几日的动向制定新的行动计划。” 特遣部队队员们等待着麦克尼尔的命令。这是最后的机会,这个传递情报的人可以直接逃离越来越危险的战场,而也许没有人会称呼他为懦夫。战况的瞬息万变是所有人都无从预料的,土著的规模使得卡尔·达特曼上校手头的全部兵力都不一定能与之对抗,更不用说这些属于临时工的雇佣兵了。 “怎么了?”麦克尼尔皱起眉头,“不必有顾忌,谁想接下这个任务,现在就说出来。如果你们都不打算主动请缨,那我自己随便指出一个人代劳。” ——没有人会放弃逃生的机会。不过,如果说留在这里继续战斗的风险非常高,那传递情报的工作只能说风险比前者略低。这个信使需要孤身一人穿过荒野,抵达附近的防卫军驻地,期间他可能遭遇土著或是布里塔尼亚人的拦截,那时没人能帮得上他。再说,达特曼上校听到这些情报后是否会作出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相同的反应,还未可知。万一情况反而更糟,那个传递情报的人搞不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大卫·罗伯茨见麦克尼尔左右为难,抢先说道:“那就按照年龄排序,年纪最小的人离开,这样应该很公平。” 言外之意是,还不到二十岁的卡洛·法拉应该有资格活下去。麦克尼尔本想说有着一家老小的大卫·罗伯茨才应该立刻撤离这里,但他又不方便把用意说得如此明显,只好对罗伯茨的提议表示赞同。众人见正副队长达成了一致意见,谁也不敢贸然反对,纷纷发言表示支持。只有卡洛·法拉本人似乎有些不满,他认为自己还可以留在这里和同伴并肩战斗,没必要当逃兵。 “换个人吧,我还有用。”卡洛·法拉直白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如果说哪些人最适合回到后方休息,那当然是年纪大的人了。年轻人多吃点苦头不算什么。” “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反对无效。”麦克尼尔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没有兴趣拉着半大孩子给我挡子弹,也不需要。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还能派上用场,等到你把消息传递回去之后,记得回来找我们。” 罗伯茨在一旁说道:“别听他胡说!……最好别回来。” 众人哄堂大笑,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把卡洛·法拉送走了。年轻人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时回头张望,似乎要确认自己的同伴们依旧平安。等到意大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远处后,方才略微兴起的热烈情绪马上消散了,钢铁般冰冷的事实让他们明确了自身的处境。 “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么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不多见了。” “也许他只是为了抛下我们而自己逃命感到愧疚而已。”麦克尼尔打破了大卫·罗伯茨的幻想,“各位,我们现在马上动身返回,别耽搁时间。我们并不清楚其他人在过去的几天中都干了什么,也许他们的应对能缓解我们的压力,也许又只会让局面恶化。但是,我们不能把他们扔在那里等死……” 众人休息片刻后,决定离开小河,向着原先的地下设施前进。按照事前制定的作战方案,他们本该最后造访这里,如今却阴差阳错地提前到来。麦克尼尔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匕首,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刻下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大卫·罗伯茨回头一看,发现队长不见了,连忙赶回去寻找,只见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将匕首收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向着罗伯茨走来。 “你去做什么了?” “验证一个猜想。”麦克尼尔随口说道,“我们一直推测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暗中支持这些土著,有些迷惑手段只能对专业人士起作用。” 如果布里塔尼亚人误认为河水已经被下毒,他们可以选择最简单的检测方法,那就是让土著去试毒。但是,那样一来本来就排外的土著势必加深对布里塔尼亚人的不信任,而麦克尼尔也许会有机可乘。麦克尼尔认为,投毒计划不一定要真的实施,只要让敌人以为他们选择投毒,造成的恐慌足够让敌人暂时无暇他顾。 麦克尼尔希望能够迅速返回地下设施,他的打算在遭遇一队土著后终于落空了。两队人马在荒野之上相遇,起初罗伯茨以为对面走来的人影是队友,几分钟后他才发现那其实是当地土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土著也发现了他们,然而这些手持步枪的土著并未选择和他们交战,而是转头就跑。正当众人对这一转变产生疑惑时,麦克尼尔急切地呼唤同伴和他一起追击这些土著。 “见鬼,他们学聪明了,大概要把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附近的其他土著或是他们的布里塔尼亚恩人。”麦克尼尔冲着罗伯茨叫道,“追上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全给我宰了!” 两批肤色不同的武装人员展开了一场漫长的追逐。雇佣兵们训练有素,身经百战,每个人几乎都曾经在各种不同环境下追击各类凶险的敌人;土著则常年在荒野之上奔波,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罗伯茨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朝前追赶,猛然间听得身旁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队友一不小心踩了土著用来捕捉野兽的陷阱,被绳子吊起来挂在了半空中。他连忙向着队友所在的位置跑去,却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巨力揪住他的衣领,带着他继续向前。副队长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满脸怒容的麦克尼尔。 “队长——” “别管他!”麦克尼尔吼道,“要是让这些人跑掉了,说不定我们今天全得死在这里。” 大卫·罗伯茨浑身颤抖,他没想到麦克尼尔会说出这种话。正当他还在为被迫放弃队友而纠结时,又听到麦克尼尔继续向他说:“……我去把他救下来,你带着其他人继续追击。” 迈克尔·麦克尼尔眼疾手快,迅速离开了队伍,朝着路旁跑去。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树下,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大树,顺着树干倒立着攀爬,用匕首割断了绳索。那名队员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麦克尼尔从树上跳下来时,他才忙不迭地向麦克尼尔表达感激之情。麦克尼尔什么也没说,只是以一贯的冷漠无视了队友的殷勤,而后嘱咐他赶快跟上前面的队伍。 荒野之上的追逐最终以麦克尼尔一方的完胜告终。土著担心他们穷追不舍,不时回头向着敌人开枪,可土著的枪法并不准,没有任何一枪打中后方的追击者。大卫·罗伯茨见土著几乎力竭,举枪朝着落后的一人射击,打中了对方的大腿,那名土著当即倒地不起,被茂盛的草丛所遮盖。其他队员见状,纷纷效仿,不久后另外两名土著也中弹倒地。众人一拥而上,从草丛中挖出了三名受伤的土著,将这三人五花大绑,送到不紧不慢地赶上来的麦克尼尔面前。 “我猜,他们听不懂我们说什么。”罗伯茨解释道,“现在居然还有不会说英语的土著。” “他们是真正的土著,不是那种骗游客钱的假土著。”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他们如何同布里塔尼亚人沟通——假如确实有布里塔尼亚人。行了,既然我们问不出什么,把他们就地解决,我们还得赶路呢。” 大卫·罗伯茨领命上前,用匕首结果了三名土著的性命。他的头脑中一直浮现出一些无关的印象,例如盛夏时的西瓜被摔碎后的场面。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副队长的右脸颊,提醒他赶快清醒过来。 “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尽管该死的其实是我们。” 第二天夜晚,麦克尼尔等人才赶回那处EU军地下设施。然而,外围地带反常的安静让众人都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恐惧,即便是自认为无所畏惧的麦克尼尔也对这种景象感到厌恶。他硬着头皮主动从入口深入地下,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众人并不死心,他们互相合作,从里到外把整个地下设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半个队友。这是比尸横遍野更让人恐慌的场面,他们集中在其中一个房间内,局促不安地讨论着对策。 麦克尼尔把开着头灯的头盔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开口说道: “他们离开这里大概有两天了,算起来也就是在我们去补给点的时候。” “这地方这么安全,换成我肯定留下来。”大卫·罗伯茨疲惫不堪地躺在地上,他也顾不得什么卫生,有气无力地回应着麦克尼尔的话,“他们出去干什么了?难道是打算倾巢出动、杀那些土著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打算,这时候我们恐怕可以直接给他们立墓碑了。”麦克尼尔表情凝重地说道,“这里的土著,不论男女老少都被布里塔尼亚人发动起来抵抗我们这些侵略者,总兵力比外面的第五步兵团还多。把他们几十个人丢进敌人的汪洋大海里,连水花都不会有。” 虽然结论并不乐观,麦克尼尔依旧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夜。但是,今夜无人入眠,所有人都看到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1)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1) 次日,迈克尔·麦克尼尔在检查其中一个储藏室时,意外地发现墙上出现了奇怪的图案,应当是某些人用利器划出的痕迹。他召集同伴们来到储藏室中进行搜索,又找出了一些食物和水。几人聚集在储藏室内,远远地观望着这奇怪的壁画,内心推测着此前发生的变故。看来,原本驻扎在这里的那些队员并非是仓促离开,他们也许谨慎地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然后通过这种方法提示可能返回设施内的其他队友。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不用更直白的方式,其原因也很好理解:倘若留下一张纸条或是直接在墙上写字,敌人搜查到这里时就会立刻看穿他们的计谋。 “这些人还算有良心,总归没有一声不响地跑掉。”大卫·罗伯茨不在乎那些人去了那里,他只知道现在大家又得到了一些生存必需物资。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每天消耗的食物和水都远超过他们这支小队,当时决定保留这些物资的人一定承受着来自队友们的巨大压力。罗伯茨由衷地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善人,他的决定为众人换取了一线生机,不然麦克尼尔就要带着他们立刻离开这里,去寻找下一个补给点。 墙上的壁画很简陋,由粗略的线条、圆圈和三角形组成。麦克尼尔推测那些圆圈代表着已经探明的土著部落位置,线条则是预定的行军路线,那么在圆圈之间穿插的三角形符号很有可能代表其他人计划中发起战斗的位置。麦克尼尔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根据符号的方位推测那些队友会在什么地方和土著交战。单从这些地点来看,这都是适合伏击土著的绝佳位置;但是,假如考虑到这些原本敌对的土著部落实现了联合,任何一处伏击位置都可能受到其他土著部落的夹击。更糟糕的是,在麦克尼尔等人四处流窜时,留在地下设施内的队友们恐怕并不能察觉土著已经实现联合,他们想象中的土著也许还是保持敌对态势、各自为战。 “他们朝北方去了。我们之前袭击过那里,土著的防守估计会松懈。”罗伯茨指着壁画上方区域说道。 “如果我是土著的布里塔尼亚顾问,我会加大防守力度。”麦克尼尔坐在旁边一个破旧箱子上,“敌人的意图很明显……在我们发起突袭后,他们希望把我们当场歼灭,这样没有人能把土著建立联盟的消息传给这座地下设施中的友军。尽管我们已经逃脱,但仅从目的而言,敌人得逞了,我们的队友对此毫不知情。”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指着这些由草原、稀疏树林交替组成的复杂地形区域,“当我们的队员发现之前的战场时,他们会认为土著已经脆弱不堪。这时,只要敌人在这里设置一道防线,就能让他们撞个头破血流。” 有人帮腔道:“战斗如果持续超过半个小时,附近的土著就会把他们包围。” “没错。”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们应该早些发现这个,假如我们昨晚认真地搜索一下,也许还来得及补救。但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么久,现在做什么都太晚了。” 但是,他们不能离开这里。麦克尼尔先前没有想到情况变化得这么快,他还叮嘱卡洛·法拉返回地下设施寻找他们。假如那个意大利少年真的鼓起勇气回来,而他们那时候却不在,麦克尼尔的做法就等同让卡洛·法拉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因此,出于种种顾虑,麦克尼尔再次作出一个冒险的决定,那就是由他和大卫·罗伯茨一路向着北方前进并侦察,其他人留在地下设施。 “我有预感,我们只能给他们收尸。”大卫·罗伯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队长,假如我们身上带着通讯设备,情况会好很多。但是,那群人面兽心的家伙恐怕只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只要我们和土著同归于尽,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犯下了什么罪行。” “别想这么多,活着回去才有钱拿。”麦克尼尔的情绪也并不轻松。在所有人面前,他必须强作镇定,这是身为领导者的义务,他不能表现出半点慌乱,“也不全是达特曼上校的私心导致。敌人太狡猾了,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期。” 两人和同伴们告别后,决定离开地下设施,向北方前进,寻找那些去向不明的战友。一路上,二人沉默无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脸上的冷漠和木然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麦克尼尔宁愿见到几十个活下来的恶棍,也不想孤零零地狼狈逃回。连续多日的奔波让他们从内到外疲惫不堪,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以逸待劳的土著们就在附近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退路,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命运,既然打算投机取巧就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麦克尼尔不畏惧失败,失败本来就是军事的一部分,他只是不想以如此难看的方式在一群土著和胆小的布里塔尼亚人手里遭遇惨败。即便最后注定要失败,他也要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布里塔尼亚人崩碎满口大牙,叫布里塔尼亚人明白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不要和敌人交战,看清形势后就离开这里。”麦克尼尔叮嘱道,“凭我们两个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几天前他们袭击那个土著部落的战场。后续抵达的土著想必根本没心思清理这里,映入二人眼中的是一片狼藉,高度腐烂的尸骸遍地都是,有些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认附近没有土著后,大着胆子走近那些尸骸,观察地面上的脚印。他希望找出队友们的踪迹,以便减少内心的迷惑。不过,就算他成功地辨认出正确方向,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好转。 大卫·罗伯茨在附近巡视着,他也希望能够找到足够的线索。全靠别人出力并不光彩,尤其是当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和听天由命没什么区别。大卫·罗伯茨只是为了要那笔用土著人的性命换来的不义之财才参加这个任务,他的全部目标就是活着拿到赏钱,其他的一切无关紧要。只要跟着麦克尼尔,他活下去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保住麦克尼尔就等同保住他本人,至少他是如此说服自己的。 “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不能确定,但我们总要试试看。”麦克尼尔最后做了个总结,“看,这几具尸体的腐烂程度和周围的不一样,而且其中穿着作战服的尸体也不是我们当晚带来的人。显然,我们那些队友来到这里后,不知为何又和土著发生了一场战斗,并且有数人伤亡。” “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两次中招还真是耻辱。”罗伯茨抱怨道。 “他们也许认为这里最安全。”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我们还得继续前进,尽快找到那些人的下落。” 按照麦克尼尔对交战地点的推测,下一个战场就在不远处。他们不得不冒着被敌人追击的风险,穿过一片空旷的草原,才抵达麦克尼尔所说的防御地带。迈克尔·麦克尼尔看到远方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具尸体,心中暗叫不妙,连忙示意罗伯茨注意隐蔽,二人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终于得以一窥战场的全貌。整个草地横七竖八地散布着各种尸体,粗略估计有数百具,附近的土地被血液染成了红黑色,而离草地不远的大树上还挂着几具风干的尸体。罗伯茨叫苦不迭,他本来希望那些莫名其妙地失踪的队友们能成为他们实施下一个行动的助手,现在看来他们只能自救了。 “情况和我们估计的应该差不多。”麦克尼尔指着地上尸体倒下的方向,“起初他们正面进攻土著的防线,随后受到来自后方的袭击,被迫双线作战,最终寡不敌众。”他看着那些依旧挂在树上的尸体,“也许有人被俘后被处决,土著把他们挂在那里警告我们。” 麦克尼尔和罗伯茨开始统计尸体的数量。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土著的伤亡远高于他们自己的队友——两侧土著的尸体已经有数百具,这对土著来说应当是一个重大打击。不过,无论这些莽撞的队员们取得多大的战果,他们已经死了,留下不到十个队友在这片保留地继续对抗人多势众的土著,而他们在战斗中消耗的大量弹药和带走的物资也无法很快得到补充。麦克尼尔猜想土著们应该在战斗结束后把战场上一切能够搜刮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这些土著绝不能让半点东西便宜了虎视眈眈的EU侵略者。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麦克尼尔向来喜欢较为冒险的方案,不过现在的冒险成本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搞不好还会把他自己这条命搭上,他才没兴趣这么早就去见上帝。要是土著摸不清他们的虚实,也许土著会认为他们依旧有着足以发动大规模攻势的兵力而暂时退却。然而,根据那些藏在阴影中的布里塔尼亚人所做出的判断来看,麦克尼尔不认为土著会被假象蒙骗,敌人也许知道他们只剩下不到十个人,正打算把他们给一网打尽。那么,继续留在地下设施内就变得相当危险了,他们即便是在附近打游击都不会比一直躲在那里更惨。 “不行,我们等不下去了。”罗伯茨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我们要坚守地下设施,最多等到卡洛·法拉返回就必须离开……等等,我们传递回去的情报这次也派不上用场了。”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模样活像是精神病院里那些神志不清的患者。 麦克尼尔猛然之间察觉到他们在事实上传递了假情报。当时,麦克尼尔的判断是大部队留在地下设施内随机应变,那么一旦卡洛·法拉将消息正确地传达给军队,卡尔·达特曼上校就会认为他们被困在地下设施,只要想办法将他们解救出来,行动还能继续进行。然而,其他队员的全军覆没意味着麦克尼尔和他的手下完全丧失了单独完成这项任务的能力,因此达特曼上校基于原先判断而做出的应对根本起不到作用,只会继续把麦克尼尔推向绝路。 “对,我们这回没办法指望外援。”麦克尼尔说道,“上校一定以为我们还有和土著对抗的能力,他除了在外面摇旗呐喊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也没心思增加补给份额。如此一来,情况就变成了军队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我们和土著角斗。” 大卫·罗伯茨又打了退堂鼓。钱可以不要,命丢了那就万事皆空。然而,所有人心中都存在赌博心态,大卫·罗伯茨也不例外。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不是为了束手就擒才走到这一步的。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他也要选择进行尝试。幻想还是要有的,也许还有实现的机会。 “麦克尼尔,我们可能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大卫·罗伯茨严肃地说道,“再失败的话,大家没法活着出去。” “我知道,因此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备用方案。”麦克尼尔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只不过,使用这个方案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我是说,即便我们活着回去,这个风险也不会降低,或者不如说它的风险恰恰来自军队本身。” 罗伯茨立刻理解了麦克尼尔的想法。自始至终,防卫军担心事态扩大,他们宁可让特遣部队全都死在保留地,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正在屠戮土著。 “……你是说,我们想办法逼着军队和土著直接开战?” “军队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动手,那就是土著主动冲击他们为保卫公民安全而设立的封锁线。”麦克尼尔冷笑道,“我们只要想办法让土著误以为他们要大难临头,后续发展就由不得那些布里塔尼亚人了。” 确切地说,只有最后一个办法——投毒。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2)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2) 和活跃在亚洲的游牧部落相比,非洲土著部落的活动受到极大的限制,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他们的迁徙变得困难重重,每次决定向未知的天地迈进都是一场赌博。时至今日,土著的生存空间被入侵非洲的EU殖民者压缩到了极限,他们只能在保留地内听天由命,所有的反抗活动均以失败告终。少数希望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土著则选择了妥协,他们逐渐融入EU的殖民地社会,成为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悲惨群体。从保留地的范围被确定之后,这些部落就完全失去了流窜的机会,隶属于上述部落的土著则世代生存在这里,他们习惯了保留地内的一切。对于麦克尼尔或其他想要活下去的特遣部队队员来说,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葬送土著的生存环境,让这里化为一片焦土。当麦克尼尔把消息告知其他人后,没人提出反对,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必须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 “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刻开始行动。”有人提议马上就开始破釜沉舟的最后计划,“既然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只有将土著置于和我们相同的绝境才能让我们获得逃生的机会。去他的赏钱吧,我更希望自己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大卫·罗伯茨也建议迅速行动,但麦克尼尔考虑到卡洛·法拉的情况尚不明朗,决定继续等待。当天下午,风尘仆仆的意大利年轻人返回了地下设施,向麦克尼尔如实报告了他的所见所闻。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卡尔·达特曼上校在听到汇报后,只答应继续收缩包围网并提供足够的物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保证。等到卡洛·法拉听说其他队员已经全数阵亡后,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让这个年轻人魂不守舍地瘫坐在角落里。 “……其实,情况也不是那么令人悲观,至少防卫军还站在我们这一边。”大卫·罗伯茨试探性地安慰麦克尼尔,“况且,我们之前就预料到他们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支援。” “我知道,不过亲自听到这种废话确实更令人沮丧。”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看着地图,“简而言之,我们不能指望友军提供援军,剩下的工作要我们自己来完成。现在,我需要大家分成两队,分别执行两个不同的任务。” 整个计划的核心就是让军队被动地卷入战斗,因此将计划造成的损害范围扩大将是麦克尼尔的唯一目的。第一分队的目的是在饮用水中下毒,而后沿着那条小河向下游前进。考虑到土著或土著背后的布里塔尼亚人可能已经怀疑麦克尼尔对河水做了手脚,第一分队遇到的抵抗会相当激烈,土著或许会派遣大量人手控制水源。第二分队的任务是在土著部落所在地附近纵火以制造大规模火灾,最好发展成为蔓延到整个保留地的熊熊大火,那时土著将丧失容身之所。如果土著不想留在原地被活活烧死,他们必然选择突围,这时他们就将正面撞上防卫军,一直袖手旁观的军队将扮演和土著正面对抗的角色。 但是,计划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人手太少了。麦克尼尔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两个分队各自的人数恐怕还比不过土著的巡逻部队,只要发生激烈战斗,后果对他们而言都将是不利的。就算他们决定全力避免发生无谓的战斗,敌人的穷追不舍也会迫使他们转头和敌人拼命。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无论是为了钱财还是名利,他们必须活下去,哪怕是活着面对防卫军的责难,也总比不声不响地死在这里要强得多。迈克尔·麦克尼尔指着通向小河的几条道路,向着队友们说道: “第一分队需要两个人,只要能成功投毒就算完成任务。之后他们可以选择绕道前往下游地区的预定会合地点,不必一定沿着河流前进。”说到这里,他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大卫·罗伯茨,“前两天发生的惨剧告诫我们,正副队长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执行任务,不然其他人就完全脱离指挥了。罗伯茨副队长负责指挥第二小队……愿意跟我一起去河流上游投毒的,现在请报名。” 卡洛·法拉毛遂自荐,希望能协助麦克尼尔完成这个任务。其他人则和大卫·罗伯茨一同前去各处煽风点火,务必要让事态失控。尽管众人没有得到充分休息,麦克尼尔依旧下令马上出发,他不想等到土著把这里完全包围之后才采取行动。事实上,既然此前土著能够在这里设置伏兵,那么土著想必也会在过去几天持续对附近地区进行监视,也许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土著察觉到了。 “他们太莽撞了。”大卫·罗伯茨还在对已死的队员们进行批评,“在事态不明的时候,他们本来应当保持克制,至少等到我们返回之后再行动。然而,他们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轻率地向敌人设下的埋伏圈进攻,不仅送掉了自己的性命,连带着也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之中。如果说他们有什么成果,大概就是消灭了远超过他们人数的土著。” “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也无从推测他们当时遭遇了什么。”麦克尼尔走出地下设施,回头向着还站在楼梯上的罗伯茨说道,“但是,我想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不会是为了坑害我们才这样做。无论如何,他们站在当时的角度上做出了他们自认为最合适的判断。没有人能永远不犯错,更不要说一群被关在地下设施中苦苦等待的普通人了。” 两伙人在入口处分别,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开进。麦克尼尔和卡洛·法拉沿着原来的路线赶往小河,他们打算在最不容易被敌人察觉的位置进行投毒。其实,麦克尼尔本人并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有用,他手中的毒剂是从某些阵亡队友的后槽牙上找出来的——这些雇佣兵相信他们一旦被抓,就得选择服毒自尽以免受严刑拷打后再被处决。尽管这些剧毒物质足够轻易地毒死一个人,它投放到河水中以后的效果还有待研究,也许这条河并不会像麦克尼尔所设想的那样在短时间内变成一条剧毒的毒河。 两人在荒野上前进,夜幕即将降临。麦克尼尔猜想土著可能会在半夜袭击那处地下设施,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决定他们命运的战斗将在今晚发生,而藏在背后算计他们的布里塔尼亚人迄今为止也没有露面。输了就是输了,麦克尼尔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他只是有些遗憾,倘若他们得到防卫军的完全支持并能够随意调动兵力和物资,失败的一定会是这些缺乏基本战斗素质的土著。然而,后悔是没有用的,没人能在每场战斗之前都获得理想条件,战争史上那些完成惊天逆转的案例有时恰恰就发生在胜利方优势条件不足的情况下,而这也使得他们足以被载入史册。 “队长——” “少说废话,有什么想说的,回去以后随便说。”麦克尼尔及时制止了卡洛·法拉的疑问,“年轻人,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该把命丢在这里。” 麦克尼尔猜测土著肯定做好了防御准备,而当他逐渐接近河流时,他隐约看到了火光和晃动的人影。两人藏在树丛中,见几名土著正沿着低矮的河岸巡逻,不时以满怀抱怨的语气说着一些二人根本听不懂的话。周围没有其他敌人,只要配合得当,他们有机会把这些守卫解决掉。 等到土著互相之间转身背对彼此时,麦克尼尔便从一旁的树丛中站起,和卡洛·法拉分别朝着两侧的土著射击。土著们遭遇突然袭击,措手不及,当即便有两人毙命。剩下的两名土著还没来得及举起枪,已经被麦克尼尔逐一打碎了头颅。消灭了守卫后,麦克尼尔率先走出树丛,叫卡洛·法拉和他一同将土著的尸体拖走,然后才决定将毒剂洒进水中。 清理完现场后,两人坐在河岸旁休息。远处没有传来火光,看来大卫·罗伯茨所指挥的第二分队还没有开始执行任务,又或者是他们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无论情况属于哪一种,麦克尼尔都必须离开这里,前往指定位置等待自己的队友们。他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燃堆放在树丛旁的杂物。 “我们现在需要为副队长那边吸引注意力,敌人看到小河这边起火了,就算不在意也必须派人过来视察,也许那些布里塔尼亚人同样会来到这里。”麦克尼尔解释道,“然后我们一起向着下游撤退,应该会遇上防卫军的人马。” 麦克尼尔正打算点火,莫名其妙的直觉促使他立刻打了个滚,翻身滚进树丛。耳边传来了枪响,有一棵大树被击中,树皮被打得支离破碎。枪声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另一伙人从树丛的另一侧走了出来,麦克尼尔借着月光得以窥见他们的全貌。 这些人是真正的职业军人,不同于那些普遍营养不良的土著,他们的体型足以说明一切。为首的布里塔尼亚军人穿着一件绿色的短袖衫,虎视眈眈地视察着周围的环境。显然,他们要找的就是在这里投毒后还企图纵火的麦克尼尔和卡洛·法拉。麦克尼尔并不清楚这次的行动计划又是怎么暴露的,如果是凑巧还好说,万一敌人确实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么他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抓出监视者,实属失职。 “等会我和他们打起来之后,你趁着他们没注意到你,赶快逃跑。”麦克尼尔小声叮嘱躲在他身旁的卡洛·法拉,“告诉罗伯茨副队长,我们这边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让他们立刻撤离,不用管我。” 布里塔尼亚人可能是眼拙,也可能是确实没有准确地判断出有两人在这里活动,加上附近守卫的尸体都被拖走了,他们也并不清楚这里发生过战斗。但是,枪声是没法伪造的,他们正是隐约听到枪响才会跑来一探究竟。 “达尔顿上尉,这些该死的土著不知道去哪里了,居然擅离职守。”一名布里塔尼亚士兵愤恨地说道,“跟他们合作简直让人恶心,这些进化不完全的牲口不配跟我们打交道。要不是对抗EU还用得上他们,皇帝陛下头一个就要把他们给灭绝。” 被称作达尔顿的军官威严地扫视着属下,发话说道:“这些土著有很多毛病,但刚才他们可能受到了袭击,只是敌人动手速度太快,等我们赶到这里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麦克尼尔不在乎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在讨论什么,他只需要一个发起攻击的机会。这些布里塔尼亚军人向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进行搜索,眼看着就要来到麦克尼尔眼前。当一名士兵的军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麦克尼尔准确无误地用匕首扎进了那人的小腿,然后猛地跳起来,把那名士兵打翻在地。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将后方的布里塔尼亚人吓得手足无措,他们条件反射一般地准备开枪,但敌人和他们的同伴纠缠在一起,没人能保证不会误伤战友。正当众人迟疑不定时,却见一个黑影又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转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大呼上当的达尔顿上尉让战友们去追赶那个逃跑的敌人,他本人和另外两名士兵留在这里等待着战斗结果。 几秒后,战斗结束了。麦克尼尔将那名布里塔尼亚士兵的尸体推开,疑惑地看着袖手旁观的达尔顿。 “你就这么看着你的战友被我宰了?” “弱者没资格在布里塔尼亚生存。”达尔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也是布里塔尼亚人吧?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理由而为EU服务,你应该回归你真正的祖国。” “原来你认为丢掉一个没用的同伴的损失远小于收获一个能干的打手所得的收益。”麦克尼尔冷笑着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去你的吧,我没心思对着皇帝或国王卑躬屈膝。”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3)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3) 麦克尼尔一向认为只有了解敌人的历史才能预测他们的行动规律并发现对方的核心利益。他曾经专门去图书馆寻找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关的书籍,从中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君主制国家的总体面貌。都铎王朝没有绝嗣,伊丽莎白一世死后由其子亨利九世继承王位,而世人相信这位国王的生父是当时的布里塔尼亚公爵卡尔。北美殖民地起义因富兰克林反水(后受封成为联合王国的伯爵)而失败,英国直到皇历19世纪初期还控制着其全部的美洲殖民地。伴随着拿破仑的大获全胜,联合王国同样爆发了起义,都铎王朝的伊丽莎白三世逃往爱丁堡却依旧被起义军抓获,被迫退位后流亡美洲,在当时的布里塔尼亚公爵里卡多协助下得以重建王政。数年后伊丽莎白三世驾崩,里卡多成为君主,称理查四世,改国名为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 但是,新生的帝国从一开始就缺乏稳定性。为了将北美殖民地真正转化成为本土并压制公民的反抗,理查四世大肆分封新的实权贵族,并建立了史称【圆桌骑士团】的皇室近卫军作为和大贵族之间的势力缓冲。然而,贵族在稳固了帝国的统治的同时,日益成为帝国的祸患。自理查四世死后,帝国的正统皇储没有一人能够顺利继承皇位,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奥勒留一世死后皇储巴塞利奥被杀直接导致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南北战争。那时,正在扩张中的EU已经开始插手这场内战,希望将盘踞在北美的布里塔尼亚帝国一分为二,然后彻底终结这些逃往新大陆的君主制余孽。 阿尔托·维因伯格的归来挽救了帝国,他带回的正统继承人克莱尔(后称维多利亚一世)解决了继承分歧,此后帝国宰相林肯在法律上废除了奴隶制,南军就此一蹶不振,几年后被彻底击败。然而,即便后来布里塔尼亚帝国又涌现出埃里克一世(Alec I)这样的强权君主,它的势力范围始终没能扩张到美洲以外,所取得的最大成就不过是统一了整个美洲。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布里塔尼亚帝国才将触手伸向太平洋,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太平洋霸主。但是,在经历短暂的辉煌后,腐化堕落的贵族集团将布里塔尼亚帝国重新拖回分裂动荡的深渊之中。时至今日,即便是最乐观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也认为他们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这足以解释近来逃往EU的流亡者数量显著增加了。自己内部乱成这种模样,布里塔尼亚帝国居然还有心思往EU殖民地派遣间谍和特工制造混乱,足见查理三世并非等闲之辈。但凡对时局能够作出正确判断的相关人士都不会小看新皇帝的威胁。 麦克尼尔一直猜想布里塔尼亚帝国会通过种种手段浑水摸鱼,但他万万没料到帝国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派遣现役军人作为特务进入外国执行渗透破坏任务,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曝光,两国之间将没有缓和余地。如果不是新皇帝一时热血上头不加思考地做出草率的决定,就是他相信EU方面不会得知任何准确情报。现在,这些长期以来在南非制造混乱和恐慌的罪魁祸首就在他面前,不巧的是麦克尼尔处于劣势一方,他的命运掌握在敌人手中。 死了的英雄没有任何价值。即便是使用谎言欺骗对方,只要能拖延时间,任何手段都是恰当的。麦克尼尔在揣测对方的承受底线,他不屑于假意投靠敌人,如果能够堂堂正正地解决问题,委曲求全的办法永远是下策。 “真遗憾。”达尔顿摇了摇头,“布里塔尼亚人在EU是二等公民,无论你们是否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我想,比起非洲土著,我们的日子还算好过。”麦克尼尔并不打算听从对方的劝诱,“在这里,至少所有欧洲人名义上是平等的。我不相信有人会愿意生在依靠血统来决定命运的世界里,而我们EU也在尽力消除阻碍我们和土著之间相互理解的障碍。” “平等只会养出一群好吃懒做的废物。” “未必,看来我比你们这些自诩弱肉强食中进化出来的新物种稍微好一点。”麦克尼尔冷笑道,“我向来听说布里塔尼亚人讲究骑士精神,也许骑士精神已经死了。” 达尔顿和手下交谈了几句,考虑要不要把眼前的敌人立刻消灭掉。目前大局已定,土著的胜利不可阻挡,到时候这些土著联军也许有希望冲击EU军队的防线,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就算真的放跑一个来路不明的士兵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哪怕麦克尼尔立即跑去找上级通风报信,一切都来不及了。 “好,我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达尔顿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没有能力的人也不配当布里塔尼亚人,假如你能活过今天,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我们才是正确的。” 麦克尼尔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换成其他敌人,他绝对不敢拿这种反唇相讥的口气讽刺对方,反而会选择软化态度,免得敌人暴起杀人。论近战格斗,麦克尼尔就从来没怕过任何人,哪怕是NOD兄弟会那些隶属于黑手部队的精英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这些自以为是的布里塔尼亚野狗了。他看着敌军军官的动作,想要找出敌方的破绽,争取迅速获胜。当然,敌人也有反悔的可能性,那时他就会选择劫持敌人以便制造逃跑的机会。 达尔顿首先迈出第一步,向着麦克尼尔刺去一刀,被麦克尼尔用匕首拨开了。双方之间虽然短兵相接,但麦克尼尔手里的匕首太短,用起来完全没有优势,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所伤。站在后方的两名布里塔尼亚士兵胆战心惊地看着这场械斗,起初达尔顿连连主动出击,麦克尼尔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正当他们以为局势不会发生变化时,情况开始朝着有利于麦克尼尔的方向发展。达尔顿年轻气盛,眼见多次出刀占不到半点便宜,他的内心逐渐变得焦躁起来。如果他参加过拳击比赛,就会意识到主动攻击的一方消耗的体力其实更多,这也是麦克尼尔一直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理由之一。当达尔顿突然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开始下降时,他犹豫了。气喘吁吁的布里塔尼亚军官进退不得,他知道自己的下一次攻击很容易被麦克尼尔抓住破绽,这回别说故作姿态地表现骑士精神的仁慈,自己这条命怕是也得丢在这里。于是,在他的两名手下看来,整个战斗过程所体现出的特点就是达尔顿莫名其妙地停止了进攻,转而开始采取守势。 “你们布里塔尼亚帝国不是很注重近战训练吗?”保持着戒备姿态的麦克尼尔突然问道,“帝国最精锐的十二圆桌骑士都是近战专家,也许基层军队之中存在类似的尚武之风。我只是奇怪,他们能快过子弹吗?” “也许有人能,但肯定不是我。”达尔顿本来不想回答对方的提问,他担心麦克尼尔趁着这个机会发起进攻,但他一看麦克尼尔并没有出击的意思,于是也逐渐放松了警惕,“这不是我胡说,确实有些人能够办到,也许以后你会见到他们。” “即便如此,一个人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的。历代皇帝陛下如此强调这种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华而不实的武艺,其实是害怕他们眼中低贱的平民用枪打爆贵族老爷的狗头吧?”麦克尼尔哈哈大笑,“只要让平民相信骑士精神乃帝国之根本,就没人会组织步枪协会了。” 达尔顿大惊,他发觉眼前此人妖言惑众的本事异乎寻常。正当他打算反驳时,只见麦克尼尔闪电般地冲了上来,匕首直指达尔顿的咽喉。达尔顿来不及防御,只能将计就计,反手挥刀刺向对方,以解燃眉之急。结果,麦克尼尔手中的匕首突然转了个弯向下一挑,刺中了达尔顿持刀的右臂。达尔顿手臂吃痛,握不住手中利器,还没等挣扎,便被麦克尼尔飞起一腿正中前胸,向后倒去。麦克尼尔捡起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短刀,仔细端详着,抬起头冲着刚爬起来的达尔顿说道: “你方才没向我开枪,我也没必要宰了你。你可以赌一下——要是你现在下令开枪,我有多大概率先把你解决掉。” 然而,麦克尼尔根本不会给对方犹豫的机会,他说完这句话,扭头一打滚钻进了旁边的树丛,没命地狂奔。开什么玩笑,子弹可不长眼睛,万一那个布里塔尼亚军官真的反悔了,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得死在那里。既然卡洛·法拉早就逃跑了,麦克尼尔决定先确认一下火势情况。如果大卫·罗伯茨确实按照计划开始纵火,他们此时此刻应当正向着河流附近撤退。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被匆忙赶上前来的士兵搀扶起来,他的右臂上还插着那把匕首。 “长官,我们就这么把他放跑了,万一——” “万一什么?”达尔顿呲牙咧嘴地训斥属下,“一个人不能影响战争。我们已经赢定了,这些土著很快就会把EU的南非殖民地搞得一团糟,难道他还有本事把这成百上千的土著都给解决掉?况且,只要你们管好自己这张嘴,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迈克尔·麦克尼尔离开河流,按照他规划中的撤退路线去寻找友军的踪迹。很快,他发现远方的天空被映成了红色,但这条路上迟迟不见队友们赶来。麦克尼尔藏在附近的土坡上,观察着火势的蔓延。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队友们都被火势或是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给困住了,他需要立刻想办法把这些人全都救出来。没有剩下的队员们,他和卡洛·法拉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单独逃生的。 夏季发生野外火灾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土著们因生火而意外引起火灾也不是头一回了,往常他们都能迅速控制住火势,不然就干脆选择逃跑,但这回火势来得迅猛,而且蔓延极快,快得有些反常,哪怕是头脑不好用的蠢笨之人也能猜到这大概是有人蓄意纵火。因此,一边撤离一边放火的大卫·罗伯茨等人很快就被土著发现了。得知这些人就是纵火的罪魁祸首之后,土著们不要命地冲了上来,前赴后继地对一行人进行围追堵截。起初罗伯茨还能勉强带领队友撤退,很快他们就发觉自己陷入了重重烈火的包围之中,局势岌岌可危。此时,只要周边的土著知难而退,他们也许还能找到逃生的办法。然而,这些土著哪怕冒着自己人被活活烧死的风险,也要坚决发起进攻,这种莽撞的态度无意中堵死了大卫·罗伯茨这一队的最后逃生希望。他们的活动空间被逐渐压缩,眼看着也要葬身火海。 “我们还真是罪有应得。”大卫·罗伯茨感叹道,“杀害无辜之前就得做好自己横死当场的准备。” 然而,或许是他们命不该绝,要不然就是忙于进攻的土著因为没注意到边缘地带的状况而疏忽大意,就当罗伯茨已经彻底放弃一切逃生的希望时,火场一个角落里的火焰突然熄灭了,狼狈不堪的麦克尼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众人正在惊讶,只听得麦克尼尔高喊道: “还在等什么?快跑!” 这回没人故作谦让,大卫·罗伯茨头一个拔腿就跑,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成功地从大火的包围之中脱离,一直跑到离火场有几百米远的地方才敢停下来休息。大卫·罗伯茨感激地看着麦克尼尔,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感谢的话时,麦克尼尔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耽误时间了,我们马上撤退到河流那边。”麦克尼尔总结道,“布里塔尼亚人在背后指挥土著,他们不会就这么放我们一马。大家做好战斗准备,这回恐怕要面对一场恶战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4)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4) “你们跑得也太慢了,竟然会被土著追上。”麦克尼尔不忘向罗伯茨表示自己的不满,“如果不是我忽然想起来注意一下你们的工作进度,你们今天肯定要被烧死在那里。” “土著太多了,我们无能为力。”大卫·罗伯茨不想让自己落得一个无能的名头,“我看,他们不仅有组织有纪律,而且目的很明确。看他们现在的动向,大概是要直接向防卫军发动进攻。” 众人的想法和此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转变。先前他们希望土著主动进攻,这样一来就能将军队拖入战斗,进而使得他们自身摆脱眼前的危险。但是,在纵火过程中,大卫·罗伯茨逐渐发现土著不是被火势逼迫得主动出击,而是早有预谋,这就意味着缺乏对策和疏忽大意的外围守备部队将承受极为沉重的损失,而这笔账最后当然会被卡尔·达特曼上校算到他们头上。不管他们这些只图赏钱的雇佣兵和军队之间发生多么严重的冲突,都必须将影响范围控制在合理限度内。倘若最终取得胜利,他们还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一旦大局受挫,军队必然会将全部责任推卸到这些干活不够干净利落的雇佣兵身上。 “话说回来,你想好怎么撤退了吗?” “我们继续往河流下游走,那里有个小型瀑布,悬崖下方暂时没有出现土著部落的活动踪迹。”麦克尼尔说出了他的备用方案,“不过,鉴于我们之前已经往河水中投毒,我并不能保证我们从瀑布那里跳崖逃生时不会被毒死或是直接一头撞死在河底的石头上。” “都一样,至少我们还有一定概率能够逃离。”大卫·罗伯茨显得很乐观,“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我们也许都能活着回去。” 卡洛·法拉会在下游地带等待着他们。麦克尼尔不知道那个意大利年轻人是否摆脱了布里塔尼亚士兵的追击,但布里塔尼亚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比不上土著,也许双方都在胡乱探索,没准卡洛·法拉的运气比那些布里塔尼亚人更好一些。不过,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是不现实的,麦克尼尔唯一感到后悔的一点是没机会安排更多人手确保接应工作顺利完成。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卡洛·法拉在哪里,也不知道周边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的动向。火势正在迅速蔓延,大火吞噬着土著的家园和性命,他们向着贪得无厌的殖民者复仇的时候到了。在此之前,希望尽快把这些在他们的领地上闹事的爬虫消灭的土著决定派出大队人马袭击之前特遣部队盘踞的地下设施,不过他们理所当然地扑空了,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麦克尼尔在临走前下令把地下设施中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全部拿走,土著一无所获,反而在里面踩到了麦克尼尔设下的陷阱,引发了连环爆炸,这下子轮到他们尝尝诡雷的厉害了。麦克尼尔本人并不知道在地下设施发生了什么,他也无心关注那里的情况,更不在乎设下的陷阱有没有用。他已经尽力了,目前的局势也并非依靠他一个人的努力就能扭转。 “这么看来,我们是多此一举了。”大卫·罗伯茨看到远方出现了树丛,认为他们已经接近河流所在位置,“我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逼迫土著主动出击,谁知土著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向防卫军的防线发起冲击。看起来,我们可能自己亲手把退路切断了。” 如果麦克尼尔没有决定向河水中投毒,也许情况还会有所好转。但是,木已成舟,反悔也晚了,如今他们只能艰难地挣扎求生,别无他法。 迈克尔·麦克尼尔下令其他队员匍匐前进,避免引起可能存在的敌人的注意。既然布里塔尼亚人已经想到在河边设下埋伏,麦克尼尔决定绕道前往下游,总之绝不能再和那些布里塔尼亚人遭遇。那个军官又不是他的亲朋好友,放过他一次已经是奇迹,指望敌人大发慈悲就是白日做梦。 “你身上那些水是从哪来的?” 他们隐约听到了流水声,河流就在眼前。一直提心吊胆地前进的众人终于可以放松一阵了,他们开始随意地讨论如何从下游撤离,完全忘记自己其实还处在敌人的天罗地网之中。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四处观望,并未找到卡洛·法拉的踪迹。他有些不安,因为向来很守信用的意大利年轻人大概不会在这时候突然变卦。既然他此前已经放弃了逃回安全区的机会,没必要这时候再单独逃跑,谁都知道单打独斗是没法活着出去的。 “副队长,叫几个人去前面搜索一下。”麦克尼尔最终下了决心,“看看前方有没有敌人或者是友军的尸体。” 罗伯茨不解其意,但他看到麦克尼尔那副凝重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派了三名队员去前方查看情况。半晌过后,几名队员惊恐地跑了回来,要麦克尼尔跟他们一起前去确认现场。 “发生什么了?”麦克尼尔边走边严厉地教训他们,“有话直接说,别浪费时间。” “您还是自己去看吧,我们不方便描述。”一旁的队员吞吞吐吐地说道。 麦克尼尔拨开前面的树丛,跨过几片草地,发现不远处的河岸边躺着一具尸体。麦克尼尔起初顿觉一惊,定睛一看,尸体的头颅已经不见踪影。他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走向那具尸体,从尸体的衣着上判断,这就是才和他分别不久的卡洛·法拉。 “看来他没食言,我们都错了。”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坐在河岸边,“我以为他逃跑了,可他即便死在这里都要给我们指点方向……算了,我们没时间给他念悼词,还是继续前进吧。” 众人不敢多耽搁,马上动身顺着河岸向下游前进。麦克尼尔在尸体前站住,举起右手抬到眉侧,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垂头丧气地放下了举到一半的手。大卫·罗伯茨见状,跑回尸体前方,有样学样地朝尸体敬礼。 “这并不能让我们有什么好运。”麦克尼尔声音低沉,想必他内心并不轻松,“或许我们连活着回去纪念他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吧,不过您应该乐观一些。”罗伯茨说道,“如果说谁更有机会活下来,那当然是你了——你的本事可比我们大得多。” 麦克尼尔向罗伯茨询问他们是否在半路上曾经听到爆炸声,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麦克尼尔确定自己临走时设下的陷阱起作用了。进入地下设施侦察的土著已经全部葬身地下,而无论是土著还是布里塔尼亚人都不会浪费时间去清理废墟或寻找其他线索,他们同样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张时刻。但是,土著同样也会判断他们正在逃离战场,周边地区的封锁只会变得越来越严密,加上他们又不能指望防卫军前来帮忙,情况看起来再度恶化了。麦克尼尔对罗伯茨说,他们从小型瀑布处逃跑后,运气好的话会在更下游遇到防卫军的岗哨或侦察兵,那时就算得救了。 远方隐约传来的枪声使得众人加快了脚步。土著还在追杀他们,而且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冲进土著的家园到处烧杀抢掠,现在轮到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土著来报复他们了。或许那些在背后指挥土著的布里塔尼亚人会考虑手下留情,而愤怒的土著们只恨不得把这些入侵者全部分而食之。 “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判断自己在什么地方?”罗伯茨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兄,我们要是上岸太早,说不定还在土著人的控制区里打转,到时候就是自投罗网了。” “的确如此。”麦克尼尔事先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条小河在下游会流经一处防卫军驻扎的营地,根据赫尔佐格少校的计划,附近的军队属于预备队,在通常状况下不会出动。因此,我们只要能够成功抵达那里,几乎必定遇到我们的友军,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收留我们。” 然而,麦克尼尔这段话甚至无法说服他自己。他对下游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只从地图上看到下游可能存在一个防卫军驻地,而整个计划是否会因为卡洛·法拉将失效情报传递给达特曼上校而产生大幅度更改,麦克尼尔对此并不知情。假设当时下游根本没有任何友军,他们就只能二选一:要么凭个人感觉登岸,要么就等着被冲到奥兰治后被当地人救起来。对于前一个选项而言,风险同样是巨大的,即便不考虑周边地带可能存在的土著,他们自己的补给已经告罄,一群断水断粮的外地人能否闯出一条生路,还未可知。 只有找到瀑布,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众人起初兴致勃勃地前进,眼前的小河仿佛无穷无尽,一眼看不到尽头。此时已经是深夜,夜空中一片漆黑,奇怪的多云天气遮蔽了月光,唯一能照明的是远处的大火。他们不敢在这里打出新的光源,那样很容易被周围的土著发现,谁也不想在撤退途中引来别的麻烦。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瀑布啊?”有人终于叫苦不迭地发问了,“万一我们还没到,他们就赶上来——” “大家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麦克尼尔随口敷衍着,“地图上看着短,其实这段路很长……我不多说了,你们还是节省体力为好,别在这搞辩论。” 但是,麦克尼尔没法压制所有人的疲惫和内心的不满。没过多久,众人一致表示他们需要停下来休息。麦克尼尔见周围没有土著,索性放心大胆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队员们连忙坐在河岸旁休息,他们太需要放松紧绷的神经了。作为整个特遣部队中劫后余生的少数几人,他们相信自己的幸运能帮助他们活着完成任务,或至少是活着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派出两名队员去周围警戒,他自己则躺在一旁,开始打盹。别看麦克尼尔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他只需要不到两分钟就能迅速入睡。有些人躺在床上两个小时以上也睡不着,让他们起来工作时他们却又困得神志不清,这些人自然是不适合执行这种特殊任务的。 大卫·罗伯茨还在思考着刚才发生的惨剧。卡洛·法拉被土著在河边杀害,那么杀死他的土著去哪了?既然布里塔尼亚人和土著人都在河边截击他们,必然早就料到残余的队员还会回来,没理由不在下游设防。这些谜团也许永远得不到解答,就像大卫·罗伯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开始放火的时候就会被土著追击一样。有些秘密必须被深埋。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5)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5)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Andreas Darlton)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来到火场,眼前是已经被大火吞噬的部落,许多土著正心急如焚地围在火墙之外观望。偶尔有勇敢的土著不顾自身安危冲入火海之中,他们所能抢救出来的却只是一具又一具已经焦黑的尸体。望着这种惨剧,土著们情不自禁,十几名土著正在这些布里塔尼亚人一旁嚎啕大哭,那副模样像极了遭遇火灾时在火场外为亲人感到悲痛的所谓文明市民。但是,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内心毫无波动,他甚至不想多浪费一眼去看这些只是工具的土著。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尽管从法律上来说各族一律平等,以至于帝国已经出现了黑人贵族,但除了这些惺惺作态地用来为下层民众展现皇帝慈悲的样板之外,大多数非白人依旧生存在贫困之中。不仅如此,偏见也阻碍了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主流社会接纳这些人。因而,在达尔顿眼中,他们只是出于自身目的才选择和这些还没进化完全的原始人合作,如果哪一天布里塔尼亚帝国真的踏上南非的土地,首先就要把这些土著全部消灭。 “长官,您怎么受伤了?”有士兵注意到达尔顿的右臂上缠着绷带,不免担心地询问起当时的情况。达尔顿当然不会承认他输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EU雇佣兵还按约定把对方放走了,只得胡扯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所幸,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军队中,上级具有绝对权威。既然达尔顿本人什么都不说,其他人自然没有理由提出疑问。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潜入南非的布里塔尼亚军人。严格来说,也不是直接负责这个任务的那一批,只是任务恰好落到他们头上而已。为了防止EU破坏帝国在当地的情报组织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布里塔尼亚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换负责人和执行人,加上不同派系之间的部门互相推诿和牵制,发动南非地区土著反抗EU当局的工作从开始的那一天算起总计由四批不同人马经手,最后才由达尔顿等人来到北方保留地煽动土著进行武装叛乱。以前,帝国希望尽可能地制造符合实际的假身份,那时他们通常派遣平民出身的军人来执行任务,结果随之而来的便是频繁发生的叛逃——那些平民出身的布里塔尼亚人选择了投靠他们在EU的同胞。老皇帝斯蒂芬二世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只派那些世受皇恩的贵族去海外执行任务。即便如此,这种保险措施也并不是总能起效,贵族不顾全家性命而选择叛逃的事故依旧时有发生。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潜入保留地了。对普通的EU公民来说,保留地只是他们参观原始人原生态生活的旅游景点;而在特务们眼中,保留地是被EU严防死守的一块心病。本土的大人物需要用它来掩饰肮脏的人口贩卖生意,本地的防卫军唯恐土著出现叛乱,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达尔顿为了骗过EU巡检人员,躲在木箱中,结果差点被活活憋死,还是当地的土著救了他一命。 土著们总是用一种略带畏惧的眼光看着这些不远万里来到南非协助他们抗击EU侵略者的布里塔尼亚人,达尔顿很享受这种被当作解放者和恩人的崇拜。利用EU内部的矛盾来牵制EU、避免EU向新大陆施压,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的长期基本对外策略之一。这是一项有些屈辱的对策,因为深陷贵族内斗之中的帝国无力从正面对抗EU的穷追猛打。但是,如果帝国存在反败为胜的希望,那么这些可有可无的动乱就会彻底埋葬EU。为了防止本应扮演解放者角色的布里塔尼亚人反而惹恼土著,所有和土著联络的相关人员都接受过长期培训,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土著面前伪装成不问名利的圣人。也许土著能猜出来他们是虚与委蛇,土著本身别无选择——布里塔尼亚人目前是协助他们对抗EU的唯一外援。 远处,一名高大威武的中年土著男性向着达尔顿走来。那是周围的土著部落们推举出的临时首领,而达尔顿甚至没有兴趣仔细记起他的名字。他曾经向这些土著提议立即改用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却被顽固不化的土著们拒绝了。那时,达尔顿终于明白,有些人只配住在荒郊野外,让他们穿上西服也不过是沐猴而冠。一想到这一点,达尔顿反而有些支持EU在非洲各殖民地现行的政策了。 …… 由于主客观原因,以下内容省略。 ……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6)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6)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Adelbert Herzog)也许继承了雅各·赫尔佐格(Jacob Herzog)的一切特质,唯独没继承老头子那能够以假乱真的慈祥面容。他的父亲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和蔼地向着他们微笑并彬彬有礼地处理一切难题的总督阁下。相比之下,阿达尔贝特永远挂着一副苦瓜脸,用麦克尼尔的话来形容便是满脸戾气。这副尊容总是让人望而生畏,他的属下时常怀疑自己某件事做得不对而引起了长官的愤怒,加之阿达尔贝特还有严重的迫害妄想症,和他共事绝不是一件好差事。 和往常一样,阿达尔贝特在用餐后选择完成他当天为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这种自律性往往令人惊讶。身处北方土著保留地的边缘,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又都带着巨大的风险和可观的收益。那些被雇佣的特遣部队队员还在远方和土著拼命,而军队就在封锁线外围坐山观虎斗。卡尔·达特曼上校永远会强调说,他们绝对不能让公众知道这个计划,谁也担负不起屠杀土著的罪名。其他人也许相信长官的胡言乱语,也许内心有着种种不满但最终选择了一声不吭,他们忠实地执行着长官的命令,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们谨慎过头了。阿达尔贝特能够找出更多、更合理的借口帮助军队逃过媒体或公众的质疑,他们应该做的是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将土著全歼,而不是寄希望于一小撮战斗专家去扰乱敌人的后方并迫使敌人主动暴露。假如主动权完全掌握在阿达尔贝特手中,而他恰好又能自由地调动资源,他当然会选择更粗暴简单的处理方法。然而,他不能违抗卡尔·达特曼的意志,即便他有个当总督的父亲也不能让少校反抗上校的命令。为了让计划圆满成功,阿达尔贝特尽心尽力地和麦克尼尔等人共同规划了一个不那么冒险的作战方案,只要各方配合得当,歼灭该地的土著应当不在话下。 但是,情况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几天之前,一个只有十几岁的意大利年轻人——他是雇佣兵的一员,名叫卡洛·法拉——赶回了营地,向还在作壁上观的防卫军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当时,阿达尔贝特本人就在野外巡逻,恰好遇到了浑身是伤的年轻人,便连忙将他带去见达特曼上校。卡洛·法拉声称,土著的实力远远超过预料。他们此前派出一支部队前去袭击一个土著部落,在战斗结束后遇到伏击,死伤惨重。目前,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带着不到十名队员在外流窜,而剩下的几十人则在附近的一处军事设施中等候。 卡尔·达特曼上校象征性地听取了意见,然后让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前来讨论对策。 “我以为您训练出来的部队应该有很大的本事。”上校冷冷地盯着刚走进帐篷的阿达尔贝特,“他们不过是攻打一个只剩下老弱病残的部落,就被从后方包抄上来的土著打死了一半人。我想,哪怕让职业劫匪去应对都不会比这种结果更差了。” 斯迈拉斯笔直地站在达特曼身边,如同一座雕塑。阿达尔贝特知道,斯迈拉斯绝不会在场面尚不明朗的时候说出可能冒犯任何一方的话,他只会在大局已定的时候才会不痛不痒地下个结论给其他人听。 面对着上司的责问,阿达尔贝特毫无惧色。他从来不会在乎只凭借职务和名头压制他人意见的无能之辈,而主要原因便是他还有个随时可以为他转移这些压力的父亲。可以说,假如没有赫尔佐格总督明里暗里为阿达尔贝特铺筑通向大好前程的道路,换成旁人像他一样无所顾忌,早就被闲置了。 “迄今为止,我们对保留地的情报依旧不足,再说训练时的水平究竟能发挥出多少也是因人而异的。”阿达尔贝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如果说我有什么责任,那应当是计划考虑不周,而非训练出的士兵不够格。” “好,那我们就来谈谈计划。”达特曼上校余怒未消,“首先,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原先存在什么见鬼的地下军事设施……”他伸出右手指着地图上一块区域,“但是,从他们的行动来看,毫无疑问是打算采取强攻,这跟我们之前的想法完全不同……” 阿达尔贝特耐心地等到卡尔·达特曼上校把该说的废话全都说完了,才不慌不忙地反驳道: “长官,如果我没记错,向我下令修改计划并要求他们以更多地杀伤土著有生力量为目标的,恰恰是您本人啊。” 达特曼呆立当场,他没想到阿达尔贝特敢如此直截了当地顶撞他,以至于一旁的斯迈拉斯已经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上校举起手指着阿达尔贝特,忽然又觉得不妥,放下手臂后胡乱地在帐篷内走来走去,心事重重。计划成功了,剿灭土著的功劳当然是归达特曼上校本人,他也有机会离开这种蛮荒之地,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欧洲开创新的事业。至于计划失败的下场,不必多说——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都在这里,要是出了差错,所有人一起承担责任。”上校虚张声势地说道,“你们两个也没法免责,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考虑,我奉劝你们尽快找出一个解决办法。” “长官,恕我直言,如果您没在补给上缺斤少两,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斯迈拉斯出乎意料地站在了达特曼的对立面,“我猜测他们计划以这个地下军事设施为核心,灵活机动地四处袭击。但目前得到的情报证明土著训练有素,他们每一次袭击后必须回到附近的补给线,而您提供的补给其实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作战。” 达特曼大为窘迫,他这回彻底搞不清两位得力属下在做什么打算了。按照他一贯的思路和直觉,上校猜测他们是希望从自己这里分到更多的收益。换作是他,也会想要从主导者手里敲诈一笔,这是人之常情。一想到这一点,上校心中的不满逐渐消退了,他倒是很乐意用小恩小惠收买一些能力过硬的手下。 “那么……”尽管如此,达特曼依旧不会放下架子,“你们认为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虽然我们的初衷是将事态控制在不被外界知晓的范围内,然而一旦他们全军覆没,想要压制消息就不可能了。”阿达尔贝特不为所动,“最好的办法是趁局势恶化之前立刻派出部队去那处设施,把它作为封锁线的新指挥部,将周边所有的土著隔离在一个个扇区内。” 达特曼不会派兵。他不可能接受这个选项,让他拿自己手下的士兵去涉险,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只要死的不是他的士兵,他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纸面上不存在的人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上校眯起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气友好地问道: “还有没有其他方案?我是说,士兵的准备还不是很充分——” “没有,长官。”阿达尔贝特拍案而起,“而且,我猜土著很可能在外来威胁或布里塔尼亚人的指使下放弃原有的互相敌对态度、转而建立了联盟。假设果真如此,他们就死定了。”向来不会对任何人表露善意的阿达尔贝特继续说着冷酷无情的宣判书,“我的方案,出发点是确保胜利。如果您执意不想派士兵去支援他们,那我们最多也只能做到救回几个人,不可能再取得什么战果了。” 倘若阿达尔贝特好言相劝,达特曼上校说不定就会听取他的意见。但是,一方面上校本人似乎不想改变原有想法,另一方面他原本平息的火气被阿达尔贝特这种自负的态度重新激起。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他没有一个当总督的父亲,他也不过是个泯然众人的普通军官罢了,哪里值得这么多重视?他就是要向阿达尔贝特证明自己能够空手套白狼,他还算年轻,没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上校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就在这个意见的基础上修改一下计划,然后安排下面的人执行。其他问题等到新的反馈意见传达过来以后再说。好,散会。” 望着昂首阔步走出帐篷的上校,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都清楚,他们恐怕再也不可能等到新的反馈意见了。 吉恩·斯迈拉斯才不想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毁在这桩生意上。三个人当中,最不怕承担责任的当然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于是他打定主意让赫尔佐格少校接过这烫手山芋。 “赫尔佐格少校,计划当时是你制定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斯迈拉斯皮笑肉不笑地向阿达尔贝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达尔贝特无力回天。卡尔·达特曼上校不松手,他只能在已有的框架内修补缺陷,而这些修补对扭转战局毫无用处。最后,防卫军并未派出一兵一卒去支援被困在保留地内部的特遣部队,只是继续收缩包围网,士兵们则终日游手好闲,看得阿达尔贝特连连摇头。他料想众人凶多吉少,便打算把卡洛·法拉留下,但这个意大利年轻人在汇报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回程的路,看来他很看重这些和他并肩作战的队友。 为了让自己尽快忘记这种愧疚,阿达尔贝特用持续的高强度训练来麻痹自己。不过,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终究还是被新的残酷事实终止了。这天夜里,刚睡下不久的阿达尔贝特被斯迈拉斯叫了起来,后者表情严肃地通知他立即去找达特曼上校。 “发生什么了?”睡眼惺忪的阿达尔贝特不想搭理那个在他看来胆小怕事的长官。 “出事了,几个小时之前我们的直升机航拍发现保留地起火了,现在火势大得连附近的驻军都能看到火光和浓烟,最迟明天早上整个事情一定会暴露。” “那不是我的问题,让上校自己去面对旅部和媒体的责问。”阿达尔贝特立刻表示不感兴趣。 “还有更糟的,我们发现附近的土著好像准备对防线发起进攻了。”斯迈拉斯连忙劝说阿达尔贝特打起精神,“他们不是以散兵游勇的形式逃亡,而是有组织地在附近集结……看样子不像是被火灾逼出来的。” 阿达尔贝特瞬间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虽说保留地几乎每年都会发生火灾,但规模这么大的火灾显然是人为纵火造成的,换句话说它可能是那些特遣队员用来保命和转移敌人注意力的最后手段。然而,特遣部队可能并未料到土著原本就打算进攻防卫军的封锁线,只是这场大火让土著已经丧失了全部退路,防卫军要面对的是一群无所顾忌的疯狂战士。 卡尔·达特曼上校披着一件军大衣,站在野外看着天边的大片红色。天气也并不算凉,他依旧冻得浑身发抖,仿佛并非面对大火而是置身冰窟。 “这场火啊,简直是烧在我的头发上。”上校愁眉不展地看着从后方跑来的两名少校,“好在,我们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了。这些天杀的土著,今天我要让他们全都葬身火海,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他冲着属下喝道:“告诉各单位,现在我们也开始放火,把这些原始人给我烧成焦炭!” 吉恩·斯迈拉斯从上校的愤怒中发觉了色厉内荏的真相,上校不想让任何人活着走出火场,其中也包括那些特遣队员。阿达尔贝特还在为土著冲击他们准备不足的防线而苦恼,上校的反常兴奋就像是那些罪犯急不可耐地销毁犯罪证据一样显眼。然而,就算特遣部队真的全军覆没——而且是被他们防卫军放火烧死——斯迈拉斯也无话可说。这些可怜人本来就是他们的工具,不听使唤的工具没有保留的必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7)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7) 如果让麦克尼尔选出这次任务开始以来最让他后悔的事情,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错误地让队员们休息了太长时间。当四面八方传来土著的吼声和枪声时,麦克尼尔和罗伯茨都意识到,他们算是在劫难逃了。众人顾不得收拾行装,拿上手头一切能用得上的物品,慌忙向着下游逃命。他们刚离开原地,只见两侧的树丛中跳出了几十名土著,跟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这些凶悍的土著一面追赶他们一面从背后射击,要不是土著的枪法一向不准,这轮突袭足够让所有队员饮恨当场。两拨人马你追我赶,眼看着前方出现了一处弯道,河水在这里拐弯,而后变得湍急起来。麦克尼尔向着罗伯茨使了个眼色,二人在弯道处转身向着追赶他们的土著开火,最前面的几名土著当即中弹倒地。但是,后方土著的人数实在太多,眼见敌人越杀越多,自己手里的子弹也快耗尽了,麦克尼尔只得下令继续向着下游撤退,另作打算。 “队长,子弹快要用光了。”大卫·罗伯茨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样不行,他们追得太紧,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必须留下一部分人断后,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其他人。”麦克尼尔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前面一声惨叫,原来是一名队员的大腿中了一枪,向下扑倒在河中。没有人去搀扶他,众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麦克尼尔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依旧马不停蹄地向着下游狂奔。等到众人跨过下一个弯道时,又听见后方传来惨嚎,看来被土著追赶上的队员正被那些万恶的原始人大刑伺候。 见那些原始人没有忙于继续追赶而是开始残忍地虐待他们的同伴,麦克尼尔决定继续为众人制造逃生的机会。他和罗伯茨一同搬来了大量杂物堵在河岸旁,并吩咐众人也照做。原本戴在手上的无指手套已经磨烂了,双手血肉模糊,但麦克尼尔依旧和众人一起将一块石头塞在了路旁,以防止土著抄近路继续追击。等到这道新防线完成后,麦克尼尔亲自点起了火,火焰迅速沿着杂物堆积的方向蔓延到了两侧的树丛,河流两岸也陷入了一片火海。罗伯茨满意地看着这道新的火墙,正要对麦克尼尔说话,只见一名土著不顾一切地穿过火墙,化作一团火球扑向了其中一名队员。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罗伯茨大惊失色,也着实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他无法想象这些土著为何能够毫不顾惜性命地发起进攻,除非土著对他们的仇恨已经到达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不然这些土著就算是头脑简单也总归该考虑自身安危。 转眼间,又有几名土著穿过了火墙,这些同样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土著和先前的同伴一样打算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拉着这些侵略者一起下地狱。被土著悍勇的作风惊吓到的众人连忙逃窜,然而依旧有些人躲闪不及,被土著从前方抓住而后被活活烧死。侥幸逃开的麦克尼尔连忙向着火墙对面开枪,希望能够阻止土著的盲目冲锋。 火墙另一端却是另一种景象。几名全副武装的布里塔尼亚士兵厌恶地看着集结在火墙前方的土著,用枪指着他们的后背,要求他们继续去追捕敌人。布里塔尼亚人不会在这种时候浪费自己的生命,这些土著正巧足以充当他们的炮灰。几名士兵一面说着毫无营养的冷笑话,一面冲着那些对这种安排不满的土著脚下开枪,以威吓潜在的反对派。谁也不会关心这些土著的死活,他们只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用来牵制EU的工具,一旦任务完成,土著的利用价值也就消失了。有些士兵甚至认为土著应当感谢教会他们面对残酷现实的达尔顿,这总比让土著一直活在自己的闭塞世界中好得多。 却说麦克尼尔击毙了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几名土著,架不住火势已经减弱,冲破防线的土著开始逐渐增多,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消灭这么多敌人。只得转头逃跑。他心里还考虑着接下来的对策,一定要有人留在后面拦截土著,不然跳崖逃生的人也许会被追上来的土著乱枪打死。然而,此时他身边的人手越来越少,眼见只剩下5个人,而且个个遍体鳞伤,这种阵容是没法和后面几十名土著作战的。正当麦克尼尔还在思考问题时,几十年来培养出的警惕性促使他立刻后仰滑铲,借着河水继续向下游漂去。片刻之后,两侧的树丛中出现了阴森森的枪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口号: “给我打!”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站在树丛后方,注视着前面那些忙不迭地朝着仇人射击的土著。附近的每个部落都有许多人葬身火海,他们对引发火灾的罪魁祸首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活捉这些无法无天的歹徒而后把他们剥皮。躺在河中的麦克尼尔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冲着左侧一名把半个身子探出来的土著开了一枪。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那人的胸膛,鲜血喷出几尺远,直接溅到了达尔顿的脸上。那土著身旁的战友见到这种景象,吓得连忙后退,然而达尔顿举起手枪随意地打碎了他戴在左耳上的饰品,口中威胁道: “下次我就不会故意打偏了……敌人当然也不会。滚回去继续战斗!” 旁边的翻译将这句话喊了出来,周围的土著惧怕达尔顿的铁拳作风,连忙如蚂蚁一般涌上前,枪弹如雨点一般倾泻在河道中央。不过,土著的枪法终究太差,除了给河流添加一点杂物之外,并没能打中借着河水作为掩护的麦克尼尔。等到他们避过风头,麦克尼尔才拉起同样潜进河水的大卫·罗伯茨,向着瀑布所在的方向逃离。两人心存侥幸地向后看去,并没有任何人跟上来,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远方不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土著在布里塔尼亚人的煽动和恐吓下,向着EU驻南非防卫军第五步兵团的防线发起了进攻。达尔顿命令土著让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为后方那些稍微合格的青壮年男性充当盾牌,这种残忍的手段令作为对手的EU也为之震动。处在防线前沿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看到了这些涌向防线的土著,他闭上眼睛,向着后方的友军喊道: “就当他们是牛羊和莴苣……全都宰了,一个也别留!” 子弹没有慈悲。步枪、冲锋枪、机枪一起奏乐,在保留地外围谱写了土著的死亡进行曲。土著除了人数优势以外一无所有,只能借着那些老弱病残的保护向着防线盲目冲锋。由于卡尔·达特曼上校的怠慢,部分地段的防线被迅速突破,许多EU士兵面对这等疯狂进攻时当机立断选择后撤。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土著终于被壕沟和铁丝网阻拦,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那些大着胆子的土著刚跳进壕沟准备向上攀爬,上方的EU士兵就将燃烧弹劈头盖脸地砸下去,把土著们烧成了一团焦炭。有些土著在试图跨越铁丝网时被拉扯得皮开肉绽,早已等候在一旁的EU士兵们不慌不忙地切开他们的喉咙,然后把尸体推进壕沟里。 吉恩·斯迈拉斯冲进帐篷,险些被披着军大衣的上校撞倒。 “长官,您要去哪?” “土著进攻了,我们这里很危险。”达特曼上校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了大局考虑,我们必须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土著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了,赫尔佐格少校正在确保他们不会跨过第二防御地带。”斯迈拉斯不满地说道,“您身为指挥官,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你不懂……这叫战略性转移!”达特曼冷笑道,“你们在自己分内的事情上是专家,但你们不懂战略……土著肯定会有更大规模的进攻,我们不能由着他们胡闹。” 上校不听斯迈拉斯的劝告,匆忙坐上吉普车一溜烟地逃离了战场,把斯迈拉斯气得七窍生烟。返回指挥部的斯迈拉斯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就听到报告称一伙约有700多人的土著部队正向着指挥部的方向前进。斯迈拉斯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当时上校自认为隐蔽抵得上一切守军,于是并未在指挥部周边安排重兵把守,结果土著打上家门的时候斯迈拉斯手边除了警卫连以外什么也没有。刚才还打算义正严词地批驳长官的斯迈拉斯完全顾不得体面,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十几分钟之后,土著淹没了指挥所,他们没能抓到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对此一无所知的麦克尼尔和大卫·罗伯茨已经来到了瀑布边缘。让麦克尼尔感到失望的是,瀑布的规模并不大,高度差也远远达不到令人望而生畏的水准。这样一来,土著也许会直接选择继续追击而非放弃。 “你说,军队真的会给所有人发钱吗?”罗伯茨望着瀑布下方,迟疑地问道,“我不太相信他们的声誉。” “也许活着的有机会得到赏金,死了的什么也拿不到。”麦克尼尔冷漠地说道,“他们一向如此,不必惊讶。我们得活着去找上校,但愿他今晚不会被土著戳死在某个角落里。” “那你会为了死者去讨要应得的赏钱吗?”罗伯茨郑重地问道。 “我没把握,但我会尽力去做。你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然我们甚至没机会逃到这里。” 忽然,罗伯茨指着麦克尼尔身后,张大了嘴,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麦克尼尔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去,只觉得腰上挨了一脚,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着下方的瀑布跌落。他的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半空中除了水雾之外别无他物。 “把我那份也带上,别死了!”罗伯茨冲着下方喊道。 “蠢货——” 麦克尼尔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水浪之中。大卫·罗伯茨如释重负地回过头,看着逐渐包围上来的其他土著。他知道麦克尼尔对于军队的那些人有着特殊价值,如果是麦克尼尔活下来,不仅能拿到自己应得的,还会拿到其他人的份额。十几万欧元对他这样的工人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此后的一生也许都挣不到这么多——换成他去向上校要钱,上校只会派人把他赶出来。 “我投降!”大卫·罗伯茨高声叫道,“你们是布里塔尼亚人吧?我知道你们能听见……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我有事情要报告!” 天色很黑,对方手里又没有照明灯,只得一直保持着戒备。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上前查看情况。他还要去另一处战场指挥那些不会服从命令的土著继续进攻,如果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举起手来,慢慢走过来。”达尔顿喊道,“你属于哪一支部队?报上番号!” “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国家防卫军驻南非第三警备旅,陆军中尉大卫·罗伯茨。” 大卫·罗伯茨不会想到他又一次用起这个已经消失的身份会是在这种场合下。 “巧了,我正好比你高一级,只不过我在空军服役。”达尔顿哈哈大笑,内心的戒备也放松了,“你们EU的无能长官还以为我们对他的小算盘一无所知。想必他在发现我们直接袭击总部后已经决定逃跑了,谁也不能阻止这些被你们奴役的土著追求自由。好了,你有什么情报,快说出来。” 话音刚落,来到达尔顿面前的罗伯茨将一颗手榴弹扔到了达尔顿脚下。 “去你的,牲口。” 达尔顿浑身的血液冻结了,他甚至忘记了逃跑。周围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为了搭救自己的长官,迅速叠成了人墙,朝着手榴弹扑去,同时将达尔顿推开。一声巨响过后,被炸翻在地的达尔顿只能看到满地的碎块和残骸,与他朝夕相处的同伴和大卫·罗伯茨一起粉身碎骨。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8)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8) 迈克尔·麦克尼尔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看到眼前有一条无穷无尽的走廊,通向前方的光明,而他并不清楚在走廊的尽头有着什么在等待着他。当他完全沐浴在一片光明中时,艰难地睁开双眼的麦克尼尔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电灯。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头脑还能暂时保持清醒,但他很快昏昏沉沉地再度坠入了黑暗。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名护士,对方看到他睁开双眼,连忙冲着外面的人喊道: “快进来看看!他已经醒了……” 然而,麦克尼尔只听到了一半的话,他的意识就再次消失了。等他再一次完全清醒时,首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胖脸,这张脸的主人显得憨态可掬,不像那些和他有着同样体格的人一般让人产生厌恶感。这位正在病床前照看他的青年还穿着一件法衣,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质十字架,麦克尼尔猜想那十字架大概是镀金的冒牌货。 “你醒啦?”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多睡上几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们说得没错,你的体质有些异常,简直不像是普通人。” 麦克尼尔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嗓子里点着一团火,烧得他只想立刻下地到处狂奔不止。上一次被人抬进重症监护室还是因为疾病而非伤势,麦克尼尔已经记不清自己真正受伤是在什么时候了。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本应回到欧洲的帕拉斯卡斯神甫还会出现在这里?这个讨人喜欢的胖神甫曾经说过他只是特地来到南非处理好友豪尔赫·迪亚兹被杀一案,案件调查结束后他就会离开。 “……这段时间我每隔一个小时就为你祷告一次,看来上帝他老人家听到了。”帕拉斯卡斯神甫还在喋喋不休地对着麦克尼尔谈起没营养的废话,“他们说你在河流里撞到了头,当时已经昏迷不醒,要不是下游的士兵碰巧遇到了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给点水喝吧。” 帕拉斯卡斯愣了一下,跑到外面给麦克尼尔倒了一杯水。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口放到麦克尼尔嘴边,免得自己操作不慎时把水灌进麦克尼尔的衣服里。等麦克尼尔喝完水之后,帕拉斯卡斯神甫将水瓶放到一旁,正打算继续说话,又被麦克尼尔给打断了。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您已经回到欧洲了。” 神甫那张脸上涌出一种难为情的笑容,麦克尼尔相信这副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有些人天生就不善于伪装,比如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或眼前这位神甫,他们属于那一类总会露馅的老实人。让他们去对别人说胡话,那实在是难为他们。神甫将胖乎乎的双手搭在腿上,迟疑地说道: “原本是这样,我马上就该回去了。但是,教会那里有一个活动需要我去参加……具体来说,就是去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一个公益活动。您知道,我不想多浪费时间在赶路上,所以我就打算直接从南非出发……” “对,我的意思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麦克尼尔尽管被裹成了木乃伊,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被士兵发现,负责看管他的人应当是某个军官或士兵,而不是帕拉斯卡斯这个作为教会代表的神甫。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愿意让教会继续扮演能够干涉重大事务的角色。 “是总督委托我来找您。”见势不妙,帕拉斯卡斯直接抬出了赫尔佐格总督,“你也不必惊慌,我没心思把军队的情报告诉外人……我向来专心做着侍奉主的工作。总督听说你们这支部队全军覆没,认为其中有蹊跷,所以下了命令一定要保住最后的幸存者。他怕防卫军的有关人员要杀人灭口,于是让我打着他的旗号来照看你,也好让那些人投鼠忌器。” 麦克尼尔笑了,笑得很勉强。他做出这个表情时,气管和肺都在承受着难以言明的疼痛。 “总督太抬举他们了。他们不会有胆量这么做的。”麦克尼尔冷笑道,“如果上校或是其他人能有这样的手段,土著的问题早就被解决了,而他们也不必担心任何消息泄露给媒体……只要他们确实敢消灭一切知情者。可惜,他们做不到。” 虽然帕拉斯卡斯神甫对麦克尼尔的强悍体质赞不绝口,身受重伤的麦克尼尔还是乖乖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期间由帕拉斯卡斯神甫买来报纸为他口述上面的新闻。麦克尼尔注意到,几乎所有主流媒体都报道了发生在保留地的大规模火灾,而军队声称火灾已经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并决定持续封锁北部边界。凭借多年以来养成的直觉,麦克尼尔断定防卫军承受了超出预料之外的打击,以至于不得不继续向北方调兵遣将才能镇压蠢蠢欲动的土著。他们也许料到了一切突发状况,唯独没料到有人会在这个季节蓄意纵火。死于火灾的土著不计其数,余下的土著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绝望地向着防卫军的防线发起了进攻,结果自然是以卵击石。卡尔·达特曼上校一直担心实情暴露,看来现在他可以高枕无忧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火灾,没人会猜测军队打算彻底歼灭土著。 到了第二天,麦克尼尔坚持要求出去散步,如临大敌的医生和护士来到病房中,堵着房门不让他离开。这个根本没有合法身份的病人是被总督钦定要求重点保护的伤员,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总督也许会迁怒于这些医护人员或是这家医院本身。麦克尼尔见状,只得继续躺到床上装病。他向帕拉斯卡斯诉苦说,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却还要和一个半死不活的重伤员一样接受照顾。 “这话你不要对外人说……只有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一直在接受抢救和治疗,你才是安全的。”帕拉斯卡斯神甫手中削着苹果,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本神学书籍,吓得麦克尼尔以为这个冒失的神甫随时会切到他自己的手。 “你们整天看着这种书,难道不会感到厌烦吗?” “人各有志,麦克尼尔先生。”帕拉斯卡斯神甫微笑着说道,“有人喜欢运动,在旁人看来他们是花钱买疲惫;有人喜欢读书,于是外人称呼他们为书呆子;此外也许还会有人把时间花在毫无益处的事情上,除了他们本人之外没人能够理解乐趣何在……”帕拉斯卡斯神甫说到这里,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至于我……我是个懒汉,不想为生计发愁,于是就来教会当一个好吃懒做的闲人了。” “也许他们的信仰是空虚的。”麦克尼尔回想着他在新阿达纳的所见所闻,“我不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在奋斗……为了给他们换来在背后唾骂我们的机会?” “谁知道呢?”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望着窗外的人造植被,“有人说这一代人是垮掉的一代,其实每当新时代到来时上一代总会这么批评下一代。” “古往今来被冠上这种名头的已经不止一代人了。”麦克尼尔和神甫看着今天的报纸,“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代人会恰好碰到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他们也许不是真的垮掉,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证明自己没法担负起应当承担的责任,而结果是灾难性的。” 不知道是有人说漏了实情还是军队没法继续承担压力,他们半遮半掩地向媒体公布了一部分事实。根据这些半真半假的报告,防卫军和警备军总计有数百人在火灾中丧生,军队声称这些损失是为了防止火灾继续蔓延而必须付出的代价。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真正的威胁反而变成火灾了,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不想让火灾规模继续扩大,尽管他们当中也许没人会关心土著的死活。即便是那些向来较为激进的媒体,也没有心情统计土著的死亡人数。 第三天下午,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他一进门就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病房走去,正好遇到了出门买报纸的帕拉斯卡斯神甫。在和神甫寒暄过后,赫尔佐格少校径直进入病房,连招呼也不打就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麦克尼尔见状并不气恼,主动开口问道: “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你们遭受的损失很大。” “确实有点大,大得让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收场了。”赫尔佐格少校愁眉苦脸地抱怨道,“上校本人对防御工作完全不关心,他还幻想着让土著一个个跑出来自己送死,没想到土著当天发起了大规模进攻。虽然我们一度阻挡了土著的进军,但当另一批土著从背后袭击指挥所时,上校果断地逃跑了,整个指挥系统一片混乱。” 麦克尼尔大吃一惊,他就算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天马行空地设想战局也猜不到卡尔·达特曼上校会直接逃跑。整个计划可以说是这位好大喜功的军官一手策划的,事到临头他却临阵脱逃,这真是三流戏剧作家也不敢随便采用的思路。 “那……后来怎么样了?”麦克尼尔也顾不得装病人,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阿达尔贝特面前。赫尔佐格少校被这副木乃伊模样吓了一跳,站起来一连向后退了几步才止住脚步,心有余悸地说道: “场面一片混乱,各条战线胡乱指挥,情况完全失控了。”赫尔佐格少校看起来并不高兴,“战果?战果就是宰了一大批土著,但我们的人也死伤惨重,而他们本来不用这样白白送命,全是因为那家伙贪生怕死……然而,我们又不能责怪他,因为后来接管指挥部的斯迈拉斯也逃跑了,还说这是战略性撤退。” 总而言之,阿达尔贝特劝麦克尼尔最近千万不要和达特曼上校说起雇佣兵佣金的事情。事情已经搞砸了,整个保留地陷入一片火海,闹出的乱子比预想中还大,防卫军从上到下都已经焦头烂额,麦克尼尔此时去找上校等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替罪羊。既然特遣部队只有一个生还者,外人当然有理由认为他用了某些不光彩的手段才得以苟活,上校也可以利用这一心理将麦克尼尔变成一个抛弃队友的叛徒和嗜血成性的疯子。阿达尔贝特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预想中上校推卸责任的场景:达特曼上校会声称麦克尼尔等人是一群见钱眼开的杀人狂魔,为了金钱而去屠杀土著,至于军队则是负责阻止他们的正义使者。 “那我就更要去和他见上一面。”麦克尼尔不为所动,“我欠那些死掉的人一条命,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9)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19)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开始将目光投向盘子中的法国大蜗牛。他以前不怎么喜欢法国菜,硬着头皮尝试那些菜肴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来自巴黎的大人物们。不过,伪装和习惯有时候总会变成本能,几十年之后赫尔佐格总督终于发现他已经不再会对那些以往他反感的菜系产生什么过激反应了。他一度以为自己还有着当美食家的天赋,以至于有人讽刺他是用来寻找松露的猪时,他只是笑着收下了这个称号。 “那些猪为我们寻找松露,而我为你们找到危害EU的敌人。”赫尔佐格总是这样笑着面对攻讦,“我的鼻子很好用,不像某些没有主人拴着绳子的野狗,白白长了没有嗅觉的塌鼻子。” 今天的总督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西服,戴着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样子像是要上台演出的音乐家。在他对面,则是一名穿着藏青色军大衣的中年男子,衣领上灰线领章上的两颗巴斯之星显示着他的身份,让他身旁那些甘愿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劳的红底金线领章们黯然失色。整个南非只有一名军官处于这样的地位,那就是警备军总司令柯林·伍德(Colin Wood)中将,而像他这样的人物在每个殖民地机构都有一员。他们的梦想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前一种人希望在非洲继续当土皇帝作威作福,后一种人则希望早日回到欧洲为仕途打拼。留在非洲是没有前途的,他们已经碰到了职业生涯的天花板,除非巴黎的元老院愿意进一步整合非洲各殖民地,那时他们也许还有机会。 “那些无良媒体已经乐开花了,你却还有闲心在这里请我吃饭。”伍德中将完全没有动刀叉的想法,北方保留地发生的事故给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的防卫军和警备军的棺材又钉上了一根钉子。欧洲的主流民意是同情土著的,如果土著以暴力行为危害公民安全,那一定是因为殖民机构的统治惨无人道——本着反思过去的出发点,这一代年轻人大抵接受着这种教育。他们并不理解自己的生活本身就建立在非洲的尸山血海之上,又想拿到好名声又想得到利益,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人财两空。 “和我有什么关系?”总督抬头瞥了一眼伍德司令,“是你的人惹出了麻烦,我们殖民地管理机构向来是中立的,军方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旁边的侍者端来了鱼子酱,总督示意将盘子放在伍德中将那边,他的眼睛还盯着面前的大蜗牛不放。两人身后则是泾渭分明的两派随从,总督身后的侍从们身穿西服、戴着墨镜,而伍德司令身后的军官们则穿着制服。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失掉了往日的随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推卸责任也算一门学问,有些热心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敬重的上司送进了大牢。 雅各·赫尔佐格是EU在非洲各殖民地唯一的总督,他也享受着总督应有的一切权力,其中就包括可以在紧急状态下对各个领域进行干涉的权力。中立只是个笑话,这句话要是从邻近三个公署的高级专员口中说出来,伍德司令当然会信以为真。然而,赫尔佐格总督本身就对军队有着较强的控制力,此时此刻他忽然表明自己的中立态度不过是选择袖手旁观。 “我想,我们谁也不会料到事情恶化到这种局面。”伍德中将见赫尔佐格总督只顾着品尝美食,终于忍不住了。思前想后,他决定先瞄准离他最近的德国猪肘,这种食物显然不适合赫尔佐格这种已经过了六十岁的老年人。两人身旁的侍从们只能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快朵颐,他们逐渐变得饥肠辘辘,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化身饕餮。这终究只是个幻想,众人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和那些高档住宅区附近的大树一样。 “现在我们有一个绝佳时机将所有责任推给火灾。”赫尔佐格总督咽下喉咙里的食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无论是警备军还是防卫军都没有直接参与纵火,而和纵火直接相关的负责人已经全部死亡,唯一的幸存者还躺在奥兰治的医院昏迷不醒,外人绝对不会知道这是人为纵火,只会认为是那些倒霉的土著生火的时候不慎点着了自己的老家。所有死掉的土著和士兵都是被烧死的,你应该确保它变成一个事实……” “这场火可真大啊。”伍德中将笑逐颜开,“然后,您就可以继续从执政官手里敲诈一笔巨款,用来安抚那些不安分的布里塔尼亚人。” “这不过是个交易。”总督浑浊的双眼转个不停,“他们支持我,我就投桃报李;他们做得过头了,那我也没必要念着这些恩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EU本届执政官三人团和元老院钦定的南非总督,不是布里塔尼亚的臣民,我也不会把任何支持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南非EU公民看成我的同胞。” 然而,赫尔佐格总督的心情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南非的内部冲突愈演愈烈,他也察觉到事态有着失控的趋势。赫尔佐格总督坚信,造成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其一是EU自殖民时代开始以来僵化的【分而治之】政策,其二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在南非的渗透破坏行动。他没有把握先解决内部问题,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始终虎视眈眈,任何改革都会在外力干预下破产,而他在EU的政敌只顾着打垮他和他代表的非洲本土派,置大局于不顾。他们只能看得到眼前的事物,不知道时局的瞬息万变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伍德,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想起本次北上剿灭土著计划的前因后果,赫尔佐格总督决定想办法消除隐患,“现在不要急于动手——等到南非的局势安定下来之后,你想办法把第五步兵团的指挥官调离到外地,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最好让他直接去中东和那些阿拉伯人打交道。” “难道他得罪您了?”伍德中将好奇地问道。 “不,我已经不会被这种小事激怒了。”赫尔佐格总督哑然失笑,“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年轻人想趁着自己还有投机本钱的时候谋取最大利益的心态,然而有些人有下注的胆子却不敢看收盘结果,这种人压根不适合投机倒把,还是找个地方养老比较好。” 伍德中将咧开嘴笑了,他很享受掌握别人前途和命运的这种满足感。 “送到哪里呢?” “他不是总想回本土吗?”总督把空盘子放到一旁,又看上了法兰克福红肠,“那就送他一个人情,把他打发去德意志吧。历史会向我们证明,也许天才会因为生不逢时而蒙尘,但废物放在哪里都只会是废物。” “好,莱茵区的后勤部门最近缺人,我会想办法找个机会委婉地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位志在回归本土报答家乡的青年才俊。”伍德点头表示赞同,“至于现在,暂且让他继续逍遥自在吧。” 赫尔佐格不怕得罪人,也不想主动得罪人。他会对卡尔·达特曼上校进行关注,完全是因为后者的一举一动太出格了,以至于超出了军人的本分。达特曼做梦都想着找到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搭上赫尔佐格总督这班快车,于是投其所好地策划了各种行动以满足赫尔佐格总督平息南非状况的心愿。不料,这些讨好和奉承最后适得其反,加上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得知达特曼竟然临阵脱逃,于是对他的评价直线下降,只想把这个连本职工作都办不好的尸位素餐之徒扔到西伯利亚修铁路。为了麻痹达特曼,总督按特遣部队的名单给他拨去了总计一千多万欧元用来善后,但愿上校不会对这笔款项动什么歪心思。 却说卡尔·达特曼上校那晚死里逃生,一溜烟从罗德西亚坐着火车跑到了德兰士瓦,把糜烂的战局丢给了吉恩·斯迈拉斯少校。他等待了数日,见外界对此毫无反应,终于放心大胆地离开了藏身之所,回到前线视察。上校在士兵面前象征性地表扬了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临危不惧的勇猛精神,而后表示善后工作应当交给上级负责,他们目前只需要在原地待命。如果说有什么比逃过上司的责问更让他感到欣喜,那就是赫尔佐格总督终于按照约定拨付了佣金。整个特遣部队只有一个人——迈克尔·麦克尼尔——活了下来,而且此人还在医院中接受抢救,或许这笔款项很快就要变成达特曼上校的私产了。 然而,让达特曼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跑回罗德西亚的第二天早上,就撞见了浑身上下裹成木乃伊的麦克尼尔来到他的办公室讨要那笔赏金。 “太好了……”达特曼心里把一切能诅咒的对象都骂了个遍,嘴上却装作热情,“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牺牲了,可他们说没找到尸体,我就相信你还活着——” “我不死,你怕是睡不着吧?”麦克尼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托您的福,我还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我希望您兑现承诺,把我们应得的赏金分毫不差地发下来。” 抱着文件的吉恩·斯迈拉斯从后方进入,看到麦克尼尔后吃了一惊。他一声不响地留在门口,观望着局势的发展。后方的士兵们见到长官表情如此凝重,索性也留在原地。 “好,好,好说,我现在就把支票给你。”达特曼嘴上答应着,腿却像是生了根。 “上校有些健忘啊,我说的是【我们】。”麦克尼尔沙哑着嗓子说道,“剩下那一百多人的赏金,要当抚恤金发给他们的家属。” 达特曼上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老狐狸满不在乎地随口说道:“他们都是些无名无姓的野人,有些人举目无亲,有些人的身份是假的,你要我如何核查?现在保留地的事情已经一团糟,你就不要给我们增加负担了。” “核查的工作我来做,我去找他们的亲属。”麦克尼尔几乎是低吼着说道,“您看,这样做是否可行?” “不行,绝对不行!”达特曼一口回绝,“你们烧了大半个保留地,死伤无数,军队也要受到批评,这笔钱用来善后还差不多。麦克尼尔,你的那份我一定会给,但其他事情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了。” 麦克尼尔不答话,只是奋力向前扑去,一拳砸在达特曼上校脸上,把上校打得仰面朝天。斯迈拉斯见事态不妙,招呼手下士兵一拥而上,将正准备对上校饱以老拳的麦克尼尔从背后控制住,而后把他按倒在了地上。鼻青脸肿的上校怒不可遏地爬了起来,指着麦克尼尔对斯迈拉斯说道: “斯迈拉斯,把他给我立刻枪毙!他敢袭击防卫军指挥官,我们有权立刻开枪——” 斯迈拉斯冷冷地看了一眼歇斯底里的长官,不痛不痒地反驳道: “您就别给我们继续丢脸了,阿达尔贝特要是在这里也不会执行这种命令。” 说罢,少校挥了挥手,指着门外,让众人把麦克尼尔抬走。 “把他关起来,当病人一样对待,别把他饿坏了。”斯迈拉斯站在走廊里向着远去的手下喊道,“不出一个星期,肯定会有人把他捞出来,你们得记住这一点。” 听到斯迈拉斯暗示赫尔佐格总督的干预,达特曼满腔怒火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是知道赫尔佐格总督的态度的,那位真正的笑面虎一定会从中作梗,因为麦克尼尔对总督而言是一个更好的工具,能为总督办更多的事情。但是,他分明从斯迈拉斯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神采,他们本是一类人,同类之间只有你死我活。 抛下士兵的指挥官是没法获得爱戴的。虽然斯迈拉斯后来也被迫撤离现场,但他至少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并肩作战,而不是像达特曼上校那样直接跑回了大后方。由于担心引发士兵的不满,上校最终放弃了处罚斯迈拉斯的念头。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0) OR1-EP2:罗德西亚战记(20) 麦克尼尔曾经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在他的生命中头一回被投入监狱或类似的场所,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既是他故意为之,也有诸多的意外因素。在详细地分析了卡尔·达特曼上校过去二十多年以来的行为后,麦克尼尔断定达特曼不可能履行约定,用温和的手段与他交涉是行不通的。好言相劝并不能让某些人的良心活过来,达特曼上校只会不断地推卸责任直到对方失去耐心为止。于是,麦克尼尔决定铤而走险,那就是摆明自己的立场后以武力袭击达特曼上校,借此将事情闹大,即便自身受到处罚也能让这件事引起重视,最好是让持续关注事态发展的赫尔佐格总督亲自过问,那样一来达特曼上校无论如何也没有借口吞下这笔款项。 看守麦克尼尔的卫兵们很友善,他们听说麦克尼尔是前往北方剿灭土著反叛者的特遣部队中唯一的幸存者,对他好生照看,一日三餐也还算丰盛。这些守卫闲来无事时会在门外打牌,有时隔着钢化玻璃看着他们娱乐的麦克尼尔还会指点几下。一来二去,众人很快就混熟了,有人便主动和麦克尼尔聊起他被关进这处临时收押设施的原因。麦克尼尔不敢据实相告,他担心事情泄露后所有人都遭殃,只说上校似乎要侵吞死者的抚恤金。守卫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连死人的钱都想赚的达特曼上校已经利欲熏心到了不配做人的恶劣地步,必须找个办法认真地整治这个投机小人。 “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把我放出去?”麦克尼尔经常这样询问给他送饭的卫兵。 “长官说,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有人来把您放走的。” 共和历的每个月份只有三个星期,一个星期可分为十天,和麦克尼尔以往认知中的历法有着一定的差距。既然斯迈拉斯敢下这种保证,麦克尼尔也不慌乱,他悠然自得地在牢房中继续养伤,等待着那个有能力将他放走的救星出现。五天之后,恩人果然出现了,原来是专程前来看望麦克尼尔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赫尔佐格少校没穿军服,打扮得像是要去健身的青年职业文员,唯独脸上那副险恶的表情始终改不掉。麦克尼尔猜想阿达尔贝特在奇怪的地方遗传了他父亲的特征,赫尔佐格总督总是微笑着,而阿达尔贝特则永远会让人以为他处在情绪爆发的前夕。 “我猜出来肯定会是你来找我。”麦克尼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那是当然,因为别人只会出于情分而挂念你,而我是领了任务的。”看起来,阿达尔贝特并不喜欢给别人跑腿,“麦克尼尔,等你出去以后最好不要对外声张,这件事我们会协助处理,大家彼此退让一步对整体而言也是好事。总督阁下已经发话了,你们这支特遣部队火烧保留地,虽然间接导致我们损失惨重,但也通过毁灭生存环境的办法根除了土著的威胁,你们算得上是南非所有守法公民的恩人。警备军总司令部也表示,抚恤金必须发到每一个死者的家属手里。” “我明白。”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类似的事情他以前见过许多次,詹姆斯·所罗门又不是靠着人们对黑皮肤的同情才成为GDI军事首脑的,再说在所罗门以前已经有了美利坚合众国历史上第一位有色人种上将温伦·富勒(Warren Fuller)。这二人的职业能力和社交能力都远超其同僚,才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只要能为那些队友争取到抚恤金,麦克尼尔并不在乎以什么名义。 “好,我现在出去办一下手续,你大概还要等一两天。”阿达尔贝特临走前又嘱咐了一些事,“总督阁下有个任务想交给你,他认为你很适合干这一行……详情以后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麦克尼尔听说过EU有关部门办事效率的低下,所以当他在第二天早上就被通知可以离开时,他的嘴张大得可以塞下一个灯泡。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派人把他接了出来,直接送回德兰士瓦,免得麦克尼尔在罗德西亚又惹出什么麻烦。半路上麦克尼尔买了一份报纸,发现赫尔佐格总督成功地将北方的事故以火灾的名义掩盖了过去。也许以后没有人能知道真相,更不会有人知道有成千上万的土著埋骨罗德西亚,卡尔·达特曼手下的士兵们正在夜以继日地销毁遗骸。 阿达尔贝特希望把麦克尼尔安排到旅馆,但麦克尼尔认为他闯下大祸以后应当尽量避免引起关注,于是坚持要求回到原来的贫民街区。赫尔佐格少校反对这个提议,然而他终究没法替麦克尼尔做决定,只得放麦克尼尔返回那个由白人和土著黑人混居的社区。 麦克尼尔并不是真的反对阿达尔贝特的安排,他的目的是回去看望杰克·兰德。当麦克尼尔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时,是老杰克收留了他并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不然他也许会露宿街头而后成为打家劫舍的匪徒。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感谢老杰克的善举,在这个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年代,这样轻易地相信陌生人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我应该劝他以后提高警惕,免得碰上歹徒。” 麦克尼尔乘着出租车返回街区,意外地在那家疑似卖假酒的酒馆里发现了老杰克。他一眼望去就察觉到老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看起来最近的生活状态还算不错。麦克尼尔想要给老人一个惊喜,又怕老人突发心脏病,最后决定站在门外远远地喊老人的名字。老人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确认来者是麦克尼尔后,步履蹒跚地走到麦克尼尔面前,和他紧紧地拥抱。 “我就知道你能活着回来……你是能给别人带来好运的人物。”老杰克拉着麦克尼尔走进酒馆,“坏消息就不要说了,说说你在罗德西亚都见到了什么吧——也许我们可能去过同一个地点。” 麦克尼尔想起那处奇怪的地下军事设施,便首先向老人讲起了和那座设施有关的情况。听到麦克尼尔对地下设施的描述后,老人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当年在罗德西亚服役时的故事。虽说老人当时只是个普通士兵,他的人生经历比起大多数同龄人也算丰富多彩,其中更有许多外人永远无法得知的秘密。 “共和历150年雾月鹅日(皇历1941年10月),我们在遥远东方的对手入侵了马达加斯加,以印度人为主力的军队在岛屿的东岸登陆了。”老杰克给麦克尼尔拿来几瓶酒,摆在桌上,继续说着他的故事,“当时,马达加斯加公署出现了内乱,一批军官自行成立了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军管区;同时,土著叛乱也爆发了,整个马达加斯加乱成一团。那时候我们都相信敌人很快就要在莫桑比克海岸登陆,不知是什么人提议用地堡群来阻挡敌人的攻势,这些地下设施就是这种背景下出现的。” 当然,敌军最终并未能够在东非公署境内登陆,这些措施也都成了无用功。对老杰克以及那个年代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件幸事,他们能够享受完整的人生而不是被拉去填战壕。借着酒劲,老杰克又向麦克尼尔讲述起了当年他们在这些地下设施内的生活状况。为了方便以预定策略对抗敌军,许多地下设施的墙壁上都画着行军路线,只要敌人敢从莫桑比克入侵罗德西亚,这些守军就能按照预定计划直接反击。倘若计划出了差错,那是巴黎方面的问题,而他们只需要执行。 “等等,你是说,你们那时候会选择把当前使用的作战方案直接画在墙壁上?”麦克尼尔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是习惯还是上级要求?” “都有。”老杰克没有给出准确答复,“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麦克尼尔想到了一个最荒诞却又最悲哀的结论。他们在地下设施中发现的路线图很有可能不是留在那里的队员画的,而是在他们走后才被其他队员发现,而队员们也许误认为这些图案是指示的一部分,于是决定原封不动地照办;同时,提前在这里设伏的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也许已经看到了同一面墙壁上的画,并据此设立防线。这样一来,那些人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连带着那些土著的性命也失去了价值,他们似乎都只是按照别人早已写好的剧本上演着蹩脚而滑稽的戏剧。 “没什么,我想到了我那些战友,他们太惨了。”麦克尼尔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我那个副队长,他只是通信公司的一个普通工人,工作就是到处检修设备。他这一死,他父母和妻子孩子的生活都没了着落……我一定要替他们把这笔钱拿到手,然后发下去。” “你做得没错,我支持你。”老杰克郑重地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人这辈子总要有勇气去挑战一些不敢想的事情。我没那个本事,你有。” 麦克尼尔没有认真地调查这些人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状况,他只是隐约地想起达特曼上校曾经说过,这些雇佣兵都是急着拿钱的穷人——自然也包括麦克尼尔,他是地地道道的身无分文的无业游民。达特曼上校明知这笔钱对那些家庭意味着什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侵吞,这种丑恶行径已经超过了麦克尼尔的忍耐底线。他赞同为了更大的事业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而这种纯粹为了谋私利的行为绝不能成为冠冕堂皇的借口。 “过几天我可能又要外出。”两人把酒言欢,酒喝完了,便开始谈起工作,“我在南非这里唯一挂念的就是您,按我以前和您讲好的,我那份佣金就交给您保管。您要是想购置些新东西,随便使用,不用委屈自己。” 麦克尼尔仔细观察着老杰克的脸色。他从老杰克身上发现了比前些日子更积极的心态,这种转变必然事出有因。果然,老杰克连连摆手,窘迫地对麦克尼尔说: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我现在有钱了。” 麦克尼尔大喜,他知道老人平日没有其他手段捞外快,唯一的发财希望就是那些彩票。他靠近老人,抬头看了看正在专心致志地擦酒杯的老板,小声问道: “真的中奖了?” “中了,这还能有假?” “多少钱?”麦克尼尔努力平复心情,不让心脏从喉咙里跳出去。 “三百万,我看已经不少了。”老杰克压低声音说道,“那时候我以为他们骗我……我心想,我都快八十岁了,这些骗子从我身上也榨不出什么油水,让他们来吧!然后,我就砸锅卖铁凑钱去罗德西亚领奖,那时候我感觉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友善地询问当时的详细情况: “外人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吧?” “他们以为我好骗……”老杰克诡异地笑了起来,“我开了空头支票,雇人冒充我,然后自己穿着大熊猫玩偶服装去把那笔钱领到手了……不会有人真的想打劫一个退伍老兵吧?” 麦克尼尔想到老杰克在大热的天气穿着熊猫玩偶去领三百万欧元,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背过气去。老杰克见麦克尼尔这么开心,索性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所以说,我现在不缺钱了。”老杰克郑重地说道,“我还住在这里,一来是舍不得这么多年以来认识的邻居,其次是我已经习惯卖报纸的生活了。不过,你可不能像我一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我用来买彩票的钱本来是你的,要是你打算用这笔钱做生意,我也会支持的。” “算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您把这些钱保护好,等我回来以后,我会给您一个妥善安排的。” OR1-EP2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 OR1-EP3:血之纹章(1) 尽管公众对罗德西亚北方意外发生的火灾事故怀着重重疑虑,他们那有限的精力很快就被转移了。仅仅一个星期之后,人们便不再议论这些灾难,而是开始讨论其他抓住他们眼球的新猎奇消息。防卫军和赫尔佐格总督准确无误地把握住了公民的心理,他们相信只要等待足够长的时间,就能让那些出于一时好奇才投入精力的追击者全部偃旗息鼓。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人在乎火灾的前因后果,连军队自身都选择性地忘记他们还有一支可能造成麻烦的特遣部队。这是阿达尔贝特为麦克尼尔想出的计策,他认为必须让防卫军或警备军不再认为和特遣部队有关的善后工作是个威胁,麦克尼尔才有机会为那些死者讨要应得的赏金。 在从秘密监狱中返回原街区约一个星期之后,麦克尼尔接到了赫尔佐格总督的通知,总督邀请麦克尼尔去他的私宅做客。麦克尼尔早已从帕拉斯卡斯神甫那里听说总督要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早有准备的麦克尼尔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那处住宅区,这回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在门口警卫羡慕的眼神中走进去了。上次他来到这里时,还是因为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地选择了一种出格的方式希望博取赫尔佐格总督的关注——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警卫还记得这个当时打着黑色雨伞来到门前求见总督的青年,他在向管家确认了消息属实后,便打开大门放麦克尼尔入内。 “你是怎么做到的?”警卫饶有兴趣地看着身穿皮上衣的麦克尼尔,“没想到总督阁下居然真的会邀请你来访问。” “商业机密。”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可是拿命换来的,一般人学不到。” 赫尔佐格总督所在的豪宅区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这些城堡式的建筑原本就是殖民机构为上流社会建造的,多少年以来没有任何出身平民的人能够入住这里,而赫尔佐格总督的房产还是他的父辈留给他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并不喜欢这里,据赫尔佐格少校本人说,他总觉得这些仿古堡的宅子里藏着土著的鬼魂。 在门外整理仪容的麦克尼尔遇到了身穿西服的管家,上了年纪的管家知道他是被总督邀请来的客人,连忙拉着麦克尼尔来到了会客厅。赫尔佐格总督就在那里和另外一名客人交谈着,一见到麦克尼尔出现在门口,总督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和麦克尼尔握手问好。 “你们来认识一下。”总督首先指着麦克尼尔,“这就是罗德西亚的英雄,他和他的队员们烧死了成千上万的土著,那些家伙以后再也没机会危害我们EU的守法公民了。”说罢,总督又指着那位依旧傲慢地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对麦克尼尔说道:“这位是弗朗索瓦·玛尔卡尔(Fran?ois Malcal)先生,他们这个家族号称是EU的无冕之王。” 如果说雅各·赫尔佐格显得瘦削而文质彬彬,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就是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形坦克,麦克尼尔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体格的人会在商业谈判中给对手形成一种怎样的压力。他并不了解那些对于普通EU公民来说属于常识的知识,但他总归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和玛尔卡尔家族有关的新闻。这个掌控着EU经济命脉的家族似乎热衷于附庸风雅,以和旧贵族家族之间的联姻而自豪。如果不是因为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想必玛尔卡尔家族不会介意从帝国招募一些落魄贵族。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从帝国而来的流亡者或多或少都受到他们的资助。 “幸会。”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只是微微向着麦克尼尔颔首,甚至不打算从沙发上站起来。麦克尼尔敏锐地察觉到赫尔佐格总督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满,似乎在怪罪玛尔卡尔先生没有给客人以应有的礼遇,但这种不满几乎是在一瞬间变消失了。总督请麦克尼尔在一旁就坐,等麦克尼尔坐好后才继续开口讲话。 “总督阁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请一个身份不明的无业游民参与此事。”未等麦克尼尔说话,弗朗索瓦·玛尔卡尔粗声粗气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不能节外生枝,EU在国际社会上几乎没有盟友,举目四望,都是我们的敌人。如果说我们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什么仇恨,那也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只要布里塔尼亚帝国不想把他们那套愚蠢的君主统治施加给新大陆以外的民众,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麦克尼尔没有说话,他人微言轻,所谓的面子都仰仗着赫尔佐格总督的支持,万一他的发言让总督难堪,已经在南非得罪了达特曼上校的麦克尼尔将寸步难行。 “……你不会想要和你的同胞自相残杀吧?”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见到赫尔佐格总督不为所动,语气逐渐变得有些疑惑,“别犯傻了,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别和年轻人一样执着于什么认同……” “同胞?”赫尔佐格总督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同胞。我和布里塔尼亚人说着一样的语言,却和他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做着EU的公民,身上却贴着背叛者的标签……弗朗索瓦,我已经六十岁了,我想做些能被我们的子孙后代铭记的事情。” 就麦克尼尔所了解到的情况,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和雅各·赫尔佐格原本是盟友,当赫尔佐格在德意志就任督政官时,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为他的竞选前后操劳,不惜得罪一些和玛尔卡尔家族有着传统共同利益的势力。结果,赫尔佐格总督在督政官卸任后就灰溜溜地滚到了非洲,弗朗索瓦·玛尔卡尔的投资可谓是彻底失败了。如今,玛尔卡尔先生还未彻底抛弃赫尔佐格,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指望这位在EU声名显赫的财阀大亨继续像以往一样不遗余力地支持夕阳西下的赫尔佐格,无异于痴人说梦。 弗朗索瓦·玛尔卡尔有些烦躁地解开衣领,他依旧不适应非洲的天气。很遗憾的是,这些老房子里没有空调,任何人都必须忍受当地的气候,总督本人也不能例外。 “你在玩火。” “谢谢夸奖,你也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为两派不同人马同时提供资金。”赫尔佐格总督笑道,“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内部矛盾很快就要公开化了,但那些尸位素餐的元老院议员根本不敢插手。我有预感,这是我国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唯一的机会,以如此低的代价消灭一个潜在对手……弗朗索瓦,真正阻碍我们两国之间合作的,不是我方的敌意,而是他们的。你以为是我国的老古董妨碍我们做生意,其实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消灭我们的打算。” 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听着两个老人谈论着EU和布里塔尼亚之间的关系,他已经看到了赫尔佐格总督即将采取的对策。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有着很多生意,这些生意足够组成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而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可以借着参加慈善活动作为幌子,开始对布里塔尼亚帝国进行秘密干涉。他有理由相信总督将他作为最重要的棋子安插在队伍中,但不排除总督也派遣了其他人前去进行渗透破坏。 “没有必要。我们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文明国度,是捍卫了共和遗产的灯塔。”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兴致索然,“野蛮人总有一天会拜倒在文明脚下,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玛尔卡尔先生,自古以来文明被所谓野蛮摧毁的案例也数不胜数。”麦克尼尔终于忍不住了,“您认为日耳曼人比罗马人更文明吗?如果您承认野蛮的日耳曼人摧毁了罗马文明,就该承认在您看来落后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有能力威胁到我们。” 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完全没理睬麦克尼尔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和赫尔佐格总督交谈。双方的争论焦点在于成本,赫尔佐格总督本人实际上完全没有投入任何东西,而一旦行动失败或是被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察觉,玛尔卡尔家族在帝国的所有生意就全部告吹了。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就算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拿家族的命运作为赌注,他坚决反对赫尔佐格的冒险方案,就算赫尔佐格打定主意要实施,他也只会选择提供不足以引火烧身的有限协助。 赫尔佐格总督决定留二人吃午饭,午餐很丰盛,须发皆白的老管家殷勤地往餐桌上端着一盘又一盘美味佳肴,但在座的三人几乎没有动刀叉的心情。赫尔佐格总督的顽固不仅超出了弗朗索瓦·玛尔卡尔的想象,也让麦克尼尔感到震惊。总督会落到今天这种几乎被所有人孤立的地步,一方面是运气不好,另一方面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 “我必须要提醒你,本届内阁的态度和你的方案是互相抵触的。”一向消息灵通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随口说着对别人而言属于最高机密的情报,“他们认为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持续衰弱,在我们介入以前,我们的老对手就会把整个太平洋变成内湖,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加棘手。” “胡说八道,他们什么时候产生了这种错觉?”赫尔佐格气得把叉子摔在一旁,“把太平洋变成内湖?……我们的敌人如果有这种本事,他们早就打过西伯利亚了,还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在岭北修建防线?” “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清楚那些只想着捞钱的家伙在想什么。”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连忙安慰赫尔佐格,“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就算你成功了,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对你感恩戴德……对了,我们这位麦克尼尔先生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单词,赫尔佐格已经把他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的任务是确保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内斗的双方落到两败俱伤的结局。”赫尔佐格总督解释道,“不管是希望大权在握的皇帝还是想要确保特权的大贵族,他们对EU来说都是祸害。查尔斯皇帝即便获胜也不会彻底消灭贵族群体,为了转移矛盾,他只会对外发动战争;而那些贵族若是得逞,他们对领地的控制力将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布里塔尼亚帝国将变成类似神圣罗马帝国一样的邦联,我们EU在帝国本土的经济利益也将受到严重影响……总而言之,我们要削弱布里塔尼亚本土势力对帝国的控制力,只要我们掌握了帝国的经济,皇帝和贵族都只是我们的傀儡。” 麦克尼尔感到疑惑不解,他连忙插话道: “等等,如果布里塔尼亚四分五裂,对EU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年轻人,你没去过布里塔尼亚帝国,你也不了解布里塔尼亚贵族究竟是一种什么生物。”赫尔佐格总督笑着摇了摇头,“等你到了那里,就会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牲口……连牲口都不如。” 不过,和接下来的内容相比,任务本身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赫尔佐格总督向弗朗索瓦·玛尔卡尔提出设立一个专门为那些暗中执行特殊任务的死者发放抚恤金的基金会,并将其伪装成一般慈善组织。这才是赫尔佐格真正送给麦克尼尔的大礼,他不仅要亲自过问抚恤金问题,还要用真正有效的手段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有了这种表态,赫尔佐格总督相信麦克尼尔会毫无顾虑地为他办事。 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听完了赫尔佐格总督的叙述,以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不到这种投资的任何价值。” “你就这么看吧:我是年纪大了,有钱没处用。”赫尔佐格总督望着窗外的落叶,疲惫的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哀伤。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2) OR1-EP3:血之纹章(2) 直到从赫尔佐格总督的宅子那里返回以后,麦克尼尔才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失误。向着一条河流中长期排放剧毒物质确实能够让它变成一条有毒河流,但少数毒素的影响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样一来,麦克尼尔当时作出的判断是失败的,向河流中投毒并不能对那些土著造成任何伤害。这并不是麦克尼尔的责任,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洋或河流了,泰伯利亚将这些水体统统化作了生长泰伯利亚的温床。但是,每当麦克尼尔回想起这个失误,他依旧会感到自责。鲁莽和自以为是断送了一百多人的性命,他们本来不必在这种鬼地方白白丢掉性命,而他们也无法预料到心怀鬼胎的达特曼上校会食言。无论出于道德还是利益的角度,麦克尼尔都必须忠实地履行自己的义务,让那些死者得以瞑目。他不想再考虑任何有关土著的事情,手上沾满土著鲜血的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顺着无法更改的道路狂奔直到车毁人亡。 他还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情,其中自然包括老杰克。老杰克无儿无女,他死后这三百万欧元大概只会留给麦克尼尔,但麦克尼尔从未把这笔钱看作他应得的财产。麦克尼尔不在乎钱,他过去也很少真正为生计操心。他的养父是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军事统帅之一,连NOD兄弟会在东半球的首脑都是詹姆斯·所罗门的傀儡,麦克尼尔的青年时期可谓是顺风顺水,他真正的苦难是从中年开始的。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一向认为自己遭受的一切和那些生来贫穷的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假如有机会,他更愿意把钱财分给那些穷人。 “过几天,我要去布里塔尼亚帝国,可能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迈克尔·麦克尼尔向老杰克道别,“您多保重,等我回来以后,我会想办法把您接到欧洲本土去养老……这地方不适合老年人。” 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在不久之后就找到了麦克尼尔,把麦克尼尔的新身份告诉了他。麦克尼尔本来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黑户,和他的身份有关的一切文件都是防卫军伪造的,现在再多伪造一个身份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布里塔尼亚帝国只会被这些假情报弄得晕头转向。目前,迈克尔·麦克尼尔的身份是一个随同帕拉斯卡斯神甫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慈善活动的年轻商人,有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为他作保证。麦克尼尔一听到这种说法就凭借直觉认为不靠谱,他的言谈举止根本不像商人,去了布里塔尼亚帝国以后必然在短时间内暴露。 “那没关系,总督已经决定请人来认真教您怎么说话。”帕拉斯卡斯神甫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期待着您变成一个合格的商人。” “算了吧,这学不来——”麦克尼尔叫苦不迭。 “您就不要推辞了,总督说您有这种本事,一定能办到。” 除此之外,帕拉斯卡斯神甫还提醒麦克尼尔:布里塔尼亚帝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界限就像天堑一样不可逾越。麦克尼尔这样随意对待陆军上校乃至总督的【乱民】,放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早就被逮捕然后迅速处决了。连一向目中无人的EU也经常警告前往布里塔尼亚旅游或工作的公民,一定要遵守当地的规矩,不要把自由散漫的作风带到布里塔尼亚帝国去,更不要向布里塔尼亚人宣传一些不该说的言论。 这个庞大的非官方代表团汇集了EU的诸多精英,有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这样的神职人员,也有许多商业精英、工程师、科学家,他们去往布里塔尼亚进行访问的目的是宣传慈善活动,并号召各国在日后的技术研发上更多倾向于民用领域以直接地改善民众的生活质量。帕拉斯卡斯本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他已经得到风声,只要他能够把这次的活动圆满完成,他就有望晋升成为主教——然而,教会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麦克尼尔和帕拉斯卡斯神甫开玩笑说,教会和防卫军一样不靠谱,从来不兑现承诺。神甫听了也并不气恼,只说教会是个靠着年龄混资历的地方,他这样的年轻人大概没什么希望获得晋升。 被安插进代表团的麦克尼尔西装革履,和神甫一起来到了机场,那里有其他的代表团成员等待着他们。神甫叮嘱麦克尼尔,整个代表团内除了神甫本人以外没人知道麦克尼尔的真实身份,因此他希望麦克尼尔千万不要在闲聊中把自己给暴露了。 “我像是那种人吗?”麦克尼尔像是受了挑衅一样,“您信不过我,这是对我的侮辱。” 果然,麦克尼尔自始至终表现得十分冷淡,以至于众人都认为他只是帕拉斯卡斯神甫的保镖。等到气氛热烈地互相交谈着的代表团成员们上了飞机以后,麦克尼尔选定了神甫旁边的座位,然后在短短两分钟之内就陷入了沉睡。神甫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麦克尼尔身旁,开始认真地祷告起来。只有祷告能让他忘记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人生苦短,太过空虚和太过充实都是一种酷刑。 麦克尼尔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抵达了布里塔尼亚帝国首都潘德拉贡。他顺着窗户向外望去,首先发现机场的建筑风格十分复古,和EU那些为了提高效率而设计得千篇一律的大楼有着显著的差距。连地勤人员的服装也像是从共和历1世纪(皇历19世纪)的油画中钻出来的一样,麦克尼尔猜想这些华丽却不实用的服装一定给布里塔尼亚帝国公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 他想要第一个走下飞机,但他回想起了帕拉斯卡斯神甫的告诫,于是乖乖地留在神甫身后。一行人向着出入境管理处走去,那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尽职尽责地盘问每个人的身份和动机,尽管这些工作人员也许已经从媒体上得知他们是专程前来参加慈善活动的外国友人。 “姓名?” “迈克尔·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懒洋洋地对眼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答道。 “年龄?” “28岁。” “这上面写的是29啊。”工作人员疑惑地问道。 “啊?有这回事吗?”麦克尼尔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严重错误,“哦……我们家算年龄的方法和官方不一样,我记错了,抱歉。” 麦克尼尔担心这个差错引起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的警觉,好在这只是个差距,此后的盘问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如释重负的麦克尼尔立即跟上了神甫的脚步,他们还要在这里等候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派来迎接他们的代表。代表应该早些到场,而不是让代表团在这里等待,看来布里塔尼亚方面的态度并不友好,而且打定主意要给EU一个下马威。 “我看这里还不错,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老弟,你该去编号区看看。”帕拉斯卡斯神甫见四周无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的编号区情况可比我们的殖民地糟糕多了,南美洲的某些地方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有多糟糕?”尽管知道这种对话可能带来危险,麦克尼尔还是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 “生不如死。”神甫叹道,“而且,不仅是那里的平民……连同出生在那里的贵族也受到歧视。这情况就像我们在南非的总督阁下一直得不到本土重视一样。” 正当他们还在讨论这些对布里塔尼亚不利的话题时,布里塔尼亚人的惊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名穿着礼服的青年男子正昂首阔步向着神甫走来,他生着典型的布里塔尼亚人相貌,眼睛和鼻梁却像是雅利安人——一种几十年以前在EU曾经颇受欢迎的伪科学学说中提出的人种。这位仪表堂堂的贵族青年先是向着帕拉斯卡斯神甫弯腰鞠躬,而后自我介绍道: “欢迎各位来到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我是皇帝陛下派来迎接各位的特使,布拉多·冯·布雷斯高(Bradow von Breisgau)。” 这句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不仅是周围的布里塔尼亚人,连代表团内都在议论纷纷。 “他就是当代的布雷斯高公爵……” “听说他是查尔斯皇帝手下的重臣啊……” 帕拉斯卡斯神甫丝毫没有受到这些议论影响,他做足了功课,知道帝国会派出这位经常和EU打交道的贵族来迎接他们。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历史上,布雷斯高家族一向以在纷乱局势中纵横捭阖、力挽狂澜而闻名,他们最出色的一次博弈莫过于在南北战争期间凭借种种手段遏止住了受洛伦佐·il·索雷西公爵(Lorenzo il Soresi)控制的南军,为北军取得胜利争取了时间。后世的历史学家经常说,如果没有布雷斯高家族的努力,阿尔托·维因伯格(Alto Weinberg)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找回正统继承人并强迫索雷西公爵回到谈判桌上。 “真是可悲啊,世人只记住了维因伯格的奋起,忘记了布雷斯高的牺牲。”连赫尔佐格总督本人都曾经这样感叹。 布拉多和帕拉斯卡斯神甫友好地握手,神甫向他逐一介绍在场的EU代表团成员。轮到麦克尼尔时,神甫显得格外热情,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这位是迈克尔·麦克尼尔,他是玛尔卡尔家族在南非的生意负责人。”神甫言之凿凿地说道,“别看他是平民出身而且还不到三十岁,目前已经是南非总督的座上宾了。他手下还管理着一个基金,流动资金大概有两千多万欧元……” 麦克尼尔正为这种恬不知耻的谎言感到羞愧,却见布拉多友善地向他伸出手,只好硬着头皮和公爵握手。公爵颇为感慨地说道:“看来你们EU真是藏龙卧虎。我扪心自问,如果我也是个平民,白手起家地获得上流社会的重视是根本不可能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神奇。”麦克尼尔忍不住说道,“只是因为我要给总督做些工作——” “对,他认识总督的儿子,还救过总督……啊不,救过总督的儿子一命。”帕拉斯卡斯神甫吓得语无伦次,生怕麦克尼尔不慎说出能被人当作证据的实话,“人哪,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的,也无法预测。你说一个平民,怎么就能有机会认识总督的儿子呢?想都不敢想……” 布拉多别有深意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没多说什么。 布里塔尼亚帝国方面决定就近将代表团安排在EU使馆附近住宿,这正中帕拉斯卡斯神甫下怀。他对麦克尼尔说,这样一来就算发生突发事件,料想布里塔尼亚人不敢直接冲击EU大使馆,他们也好在使馆内避难。载着代表团的车队路过使馆区,麦克尼尔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三家使馆的门口写着汉字,不由得感到惊讶。他连忙向帕拉斯卡斯神甫问起这件事,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三家使馆呢,一家是日本的——你知道,他们离不开汉字。”帕拉斯卡斯神甫娓娓道来,“另外两家嘛,一家属于我们的老对手他们朝廷的,另一家是南庭都护府的。” “……南庭都护府,是大洋洲吧?”麦克尼尔回想起他少得可怜的国际关系知识,“这都护府应该是听命于朝廷,为何会单独设立使馆?” “哎,这件事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确切地说,他们在71年以前就分道扬镳了,只不过名义上还保持着皇帝和藩王的关系。不过,为了避免外人说三道四,这南庭的使馆名义叫办事处,主官也比朝廷的大使低一级,算是给了宗主一个面子吧。” 麦克尼尔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好奇,他在抵达旅馆后不久就决定前来使馆区查看情况。然而,他刚接近那家属于南庭都护府的使馆,就被一个穿着长衫的大胡子亚洲人拦住了。 “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here? This is not the street of the United Republic of Europia.” 麦克尼尔悻悻地返回了旅馆,看来这些亚洲人并不喜欢外人造访他们的私人空间。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3) OR1-EP3:血之纹章(3) 皇历19世纪初期,联合王国在和法兰西共和国的战争中失败,被迫逃往北美殖民地躲避,定都于东海岸地区。但是,联合王国及后来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始终担心来自欧洲的复仇者杀到新大陆来追魂索命,这种恐惧驱使着他们不断向西侵略扩张,直到控制了整个北美。在那之后,帝国在西部地区建造新都【潘德拉贡】,以纪念被称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祖先的亚瑟王。经过一百余年的发展,新首都逐渐变得繁荣起来,但和巴黎、洛阳相比还有着较大差距。在这座城市中,皇帝的权威至高无上,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高度可以超过皇宫,这导致任何一位建筑师都不能通过建造高楼大厦来增加可接纳的人口密度,最终使得潘德拉贡城区规模越来越大,形成了恶性循环。麦克尼尔在来到潘德拉贡的第一天,就目睹了一场规模空前的交通拥堵。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官员们似乎乐于让民众跨过大半个城市去工作,这样一来每天花费好几个小时赶路的公民们就没有机会胡思乱想。 “这可真蠢。”麦克尼尔摇头叹息。 “您要清楚,大多数人宁可面对交通拥堵也不想面对贵族……贵族是另一种不同的生物。”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正在吃早饭,他招呼站在窗边的麦克尼尔也来用餐,“我们今天要参加一个展会,向这些贵族老爷介绍一些对他们而言也许有利用价值的新技术、新产品。我听说您有很多奇思妙想,到时候也许能派上用场。” “我并没有什么奇思妙想,都是借用了别人的观点……”麦克尼尔惴惴不安地答复道。 “无所谓,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听到的话。只要谎话说得好,没人在乎事实。” EU大使馆和当地的一些企业同时还经营着见不得人的地下生意:流亡。几乎每年都有布里塔尼亚人选择流亡到EU,有些人是被贵族压榨的平民,另一些则是落魄贵族,有时其中甚至还包括在斗争中失败的大贵族。如果麦克尼尔没有承担着更危险的任务,他也想看看这些流亡者是怎样落到这种地步的。按理说,如果老老实实做着本分工作也不能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常生活,那么帝国的秩序恐怕已经崩溃了。既然这个占据整个新大陆的君主制国家现在依旧稳如磐石,其中必然有属于它自己的一套独特办法。 麦克尼尔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合,他也不想参加这种活动。当帕拉斯卡斯神甫把他硬塞进一套西服里时,他只感觉自己的思考能力都被剥夺了,仿佛这套标志着他体面身份的西服才是头脑,他本人是个照章办事的傀儡。麦克尼尔僵硬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向着神甫问道: “这种打扮怎么样?我感觉糟透了……” “你现在就像服装商店门口用来挂衣服的假人。”神甫哈哈大笑,“麦克尼尔,放轻松一些,这不是上战场。” “然而,我并不了解除了战场以外的其他场合应该是什么样的。”麦克尼尔苦恼地说道。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紧张的时候。如果你信得过布里塔尼亚人,你可以和布雷斯高公爵多聊聊,他算是个同情者。”帕拉斯卡斯神甫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别误会,他也仅仅是同情者而已。我们EU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共和国,其他任何外国友人想要学习我们的理论和学说都要承担着世俗的骂名,有时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做了什么足以体现同情的事情?”麦克尼尔饶有兴趣地询问道。 “很多。他曾经默许一些贵族流亡到我们这里,也曾经支持过布里塔尼亚的立宪派。说起这个,皇帝的权力在名义上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可布里塔尼亚的历史上却没有多少皇帝真正享有这种权力,那全是因为权力寄托在人身上。”神甫感叹道,“而这个查理三世,恐怕是个百年一遇的霸主。” 穿着西服的麦克尼尔感觉有些闷,他决定去门口看看。EU大使馆门前挂着两面国旗,一面是蓝底十二星旗,另一面是蓝底白鹰旗。前者象征着EU刚建立时的12个加盟共和国:法兰西共和国、意大利共和国、那不勒斯共和国、西西里共和国、瑞士联邦、莱茵邦联、巴达维亚共和国、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联邦(后解体)、达尔玛提亚共和国、爱奥尼亚共和国、普鲁士共和国、大奥地利合众国(后解体)。后者象征着自罗马帝国毁灭以来一切试图在同一面旗帜下以罗马的名义重新统一欧洲的那些古国。麦克尼尔站在国旗下,仰望着两面蓝色旗帜,心中涌动着些许豪情。华盛顿失败了,美利坚合众国从未存在过,但反抗君主制的烈火终于在旧欧洲燃起,成为了人类世界仅存的希望。这人间不该成为君主的私产,麦克尼尔一直相信这一点。 他继续向前,来到隔壁的其他大使馆。然而,让麦克尼尔有些失望甚至恼火的一幕再次上演了,昨天那个碍事的大胡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喝令他滚回自己的使馆区。麦克尼尔不想给别人惹麻烦,只得选择了退让。他很奇怪为何那个大胡子会这么乐于挑衅别人。 早上八点左右,麦克尼尔决定前往会场。会场离使馆并不远,步行不超过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当盛装出行的麦克尼尔出现在大街上时,周围的路人纷纷退避,仿佛看到了瘟神一样。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习以为常的恐惧,这种畏惧是装不出来的,它已经深入骨髓,成了大多数人从出生开始就必须铭记的生存法则之一。平民是贵族的奴才,不想做奴才只有死路一条,或者也可以选择去EU谋求生路。 他们害怕麦克尼尔,害怕他身上的一切标签。这是个贵人,是不同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上等人,平民应该和他们保持距离并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他们真可怜。”麦克尼尔自言自语地说道,一旁的神甫表示赞同。 “不能怪他们……我们要庆幸自己不必从小学着做奴才。”神甫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沮丧,“这些平民当中,可能就会出现下一个时代的伟人,可能会有下一个波拿巴或是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后来不是流亡去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吗?”麦克尼尔提醒他。 “是啊,那是我们EU历史上少数比布里塔尼亚帝国还疯狂的年代。”神甫叹息道。 突然,前方响起了刺耳的枪声。两人大惊,逆着四散逃开的人群向前奔跑,很快变来到了事故发生的现场。一名穿着礼服的中年男子右手拿着手枪,左手放在一旁的轿车上,怒气冲冲地指着躺在地上的青年骂不绝口。麦克尼尔看到这位肤色较深(但并非全黑)的青年身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眼见是活不成了。 “老子一天的兴致全被你毁了。”中年贵族还在叫骂不停,“这年头的平民越来越嚣张了……” 从叫骂声中,麦克尼尔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这名贵族正在闯红灯,不巧撞到了从人行横道路过的青年。本来遇到这种事,应当是平民立即退让,但青年不仅不退缩,反而和贵族理论起来,结果被愤怒的贵族当场开枪打死。周围那些还在围观的平民议论纷纷,都说这个不懂规矩的混血青年算是白死了。 “太不像话了。”麦克尼尔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贵族就可以随便杀人?” “你可安分些吧!”神甫连忙把麦克尼尔向后拽,“他们也会按照规矩把罪犯逮捕的……只不过会马上无罪释放,没听说过哪个贵族当真被判刑。” 麦克尼尔心头一股无名火压不住,正要挣脱神甫,却听见一旁有人叫好:“说得对!别说贵族,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人,更何况杀的还是外国公民。” 麦克尼尔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和他见过两次面的大胡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和前一次相比,大胡子没有穿着长衫,而是身着一件浅蓝色的军服,戴着一顶有着金色五角星帽徽的大檐帽,肩上有着两条黄线夹一条白线的肩章,上面点缀着三颗金星。让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滑稽的是,这大胡子青年不仅留了一把长胡子,还和他的大多数同胞一样蓄着长发,使得这副尊容颇有些古代人穿西服的错乱感。 中年贵族见一名穿着外国军服的军官来到他面前,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是哪位?” “本官是南庭都护府驻布里塔尼亚帝国办事处陆军武官,正参领王双。”自称名叫王双的大胡子军官说道,“被你开枪打死的这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我希望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们希望皇帝陛下给出一个妥当的说法。” 中年贵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冷笑道: “一个平民,死了也就死了,你们还会在乎平民的死活不成?如果你们想要补偿,我会一分不少地赔钱。” “看来阁下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局面啊。”王双也笑了,不知是讽刺对方的无知还是嘲笑贵族的自以为是,“平民?让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此人是我们南庭的世袭正二品男爵,论官衔待遇比本官还高,他这肤色不过是遗传自生母而已,你凭什么断定他是死不足惜的平民?”见对方一时语塞,王双步步紧逼,“我记得按贵国的法律,故意谋杀贵族一律按死刑处理,不知阁下是什么封爵,竟敢当街杀死外国男爵?” 中年贵族一听到这种说法,顿时冷汗直冒。他不过有着一个狐假虎威的爵士头衔,甚至没有合法的骑士团所属编制,平日也只能仗着封君的名头欺负平民,结果今日真的碰到铁板了。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的围观民众,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事不关己的冷漠,这些人不在乎那个青年的死活,也不会在乎他这个贵族的性命,他们终究只是看客。 “等等,这件事应该让警察来处理!”中年贵族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到时候再认真讨论——” 王双没有回答,而是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我信不过。”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后脑冒出一股血的中年贵族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又目睹了一起凶杀案,吓得四散奔逃,原地只剩下了麦克尼尔和帕拉斯卡斯神甫。 麦克尼尔大着胆子走向王双,试探性地问道: “这个死者真的是你们的贵族吗?” “这还有假?除了给我们这位爵爷报仇之外……”王双摘下帽子放在一旁的轿车上,“我就是看不惯这群疯狗——你给老子站住!”他用枪指着正要逃离案发现场的司机,“你主子今天会死在这里,全是因为你平日听了他的鬼话,我看你算是同犯。”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司机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在警察赶到之前,你就跪在这里向着他们两个磕头。” 司机根本没听懂王双在说什么,王双见状大怒,一脚把司机踢翻,踩着他的头,口中还不住地说道: “你该为自己感到恶心,做这种人的狗,无条件地服从命令,最后平白无故地害死一个好人,又把你主子也害死了——我要是你,要么趁着晚上一刀宰了这样没心没肺的主子,要么就趁早自尽以免祸害别人。” 麦克尼尔看着正在对司机说教的王双,只觉得好笑,他感觉这个大胡子的形象突然变得没那么不堪了。起码,尽管此人手段粗暴,但他在某些问题上的观点和自己是一致的。不过,他们还需要去参加那个展会,不能把时间耽搁在这里。两人向着王双道别后,匆忙地离开了现场。 “看来骑士精神仍然活在人间。”麦克尼尔调侃着说道。 “然而在古代故事中,骑士典范一般都活不长。”神甫的反应十分令人扫兴。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4) OR1-EP3:血之纹章(4) 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全新的西服,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如同雕塑一样观望着不时在他眼前路过的人们。有些人会好奇地驻足观看,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失望地离开了,没有人会愿意围观一个不会对外界作出反应的陌生人。这里汇集了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达官显贵,他们或是热情或是装作热情地和自己的同僚们交谈着同生意息息相关的重要问题,正因此才显得麦克尼尔的特立独行分外地不合时宜。 “先生,您这是行为艺术吗?”一位有些谢顶的贵族看到麦克尼尔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不由得也产生了好奇心。 麦克尼尔略微点了点头,算是作出了回答。 “那么,这种艺术在EU那边受欢迎吗?”贵族似乎产生了兴趣,“我不知道你们那里的审美是什么样的。老实说,我们布里塔尼亚的风格一直很是僵化,我看艺术需要注入新鲜血液……但是许多人对你们的艺术嗤之以鼻。” “那您最好不要学。”麦克尼尔终于开口了,“我敢保证,您不会喜欢当前在欧洲流行的各种艺术……至少,我本人没办法欣赏。” 说完之后,他又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吸引着众人的关注。这处会场是当代布雷斯高公爵布拉多的私宅,他将内部那些无用的布置完全撤掉,将不影响建筑整体稳定性的墙体打穿,使得这处宅子成为了一个绝佳的会馆。一些颇负盛名的贵族又送给他一些画作,这些出自名家之手的珍宝如今就挂在一旁的墙壁上。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想,他要是能够成功从现场抢走一幅画,下半辈子的生计就算是解决了。 “麦克尼尔?”有人将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麦克尼尔抬起头,发现穿着法衣的神甫正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了?” “怎么了!?我们需要在这个场合展示出自己的底气,可你在这里装死。”神甫叹了口气,“你不会还在想着路上的那起枪击案吧?” “确实如此。”麦克尼尔把双臂垫在双腿上,两手合拢,样子像是在做祷告,“我一直以为您是个真正的英雄,没想到——” “麦克尼尔,我可不是靠着莽撞地四处伸张正义才闯出名头的。”神甫连忙求饶,“如果我那么做,上次就在这里被他们抓起来处决了。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会对一切熟视无睹,这样我才能目击一切行为并把真相告诉其他人。” 麦克尼尔不想借着这个名头责怪神甫。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等级森严气氛令人窒息,连生活在这里的外国人都间接地受到约束,麦克尼尔简直很难想象那些平民是如何在此忍受一百多年的——不,他们为何还要忍受?这里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由贵族挑起的叛乱,却很少出现平民的反抗,也许帝国的平民已经向着命运屈服,并且决不相信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当然,麦克尼尔也不相信,他并不知道有什么新的思想能够动摇帝国的根基。 “这不是麦克尼尔先生吗?”布拉多·冯·布莱斯高向着麦克尼尔走来,“前两天我急着办事,忘了和您说……等您回到EU以后,代我向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先生问好。” 麦克尼尔木然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问道:“他和您有交情?” “不,是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有交情。”布拉多笑了,“我们家族在欧洲的地产,长期以来是玛尔卡尔家族在管理,他们每年还会把依靠这块土地获得的所有收入转交给我们。对了,您在EU是做什么生意的?” 麦克尼尔根本没做过生意,他也不是个商人,他对这些超出他本行以外的领域的唯一了解来自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验。 “对,是对生意有些了解……”麦克尼尔局促不安地捏着西服的袖口,用力地咽了一口不存在的什么东西,“……就是,负责提出一些创意,然后让真正的技术专家去做。” 神甫满脸堆笑地站在麦克尼尔身旁,他的任务就是防止麦克尼尔暴露。代表团中唯独麦克尼尔本人是只为了捣乱才被派来的战斗专家,其他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本事对抗可能到来的危险。或许,麦克尼尔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布雷斯高公爵成为朋友,但暴露之后的后果是公爵本人也无法承担的。 “我感兴趣。”布拉多指着大厅另一侧一群拥挤的贵族,“他们也很感兴趣。我们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一些贵族家族是专门为技术服务的。” 神甫的心提到了喉咙里,他紧张地看着同样紧张的麦克尼尔,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机密。”麦克尼尔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您看,如果我和您说了,我就是EU的罪人。” 这种说法有些不礼貌,但至少免去了各种后续的麻烦。布拉多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他很快就必须去迎接另一位贵客。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其中有些人的背景和势力不亚于布雷斯高公爵本人,年轻的公爵必须小心谨慎地对待,以免出现差错后葬送了自己和家族的前途。 麦克尼尔决定离开自己的位置,去参观那些画作。但是,不到十分钟,他就失望了。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画家们不知道是受限于皇权还是传统,作品的风格几乎千篇一律,而且除了描绘帝国历史上那些被大书特书的伟大事迹之外也没什么能引起观众兴趣的题材。麦克尼尔穿过一条走廊,在尽头碰到了一名同样在欣赏画作的贵族。 “这幅画在说什么?” “南北战争。”贵族简要地答道,“是会谈时的场景。你看,这位是那一代的索雷西公爵——洛伦佐;这位是北军总司令阿尔托·维因伯格,就是站在洛伦佐面前的那位;这位是女皇陛下……” 麦克尼尔看了看画的构图,随意地指着处于右侧的洛伦佐: “我记得他没这么矮。史书上说他是个巨人一样的庞然大物。” “那倒是实话,但画家不可能那么画。”贵族摇了摇头,“以前有人在画展上把拿破仑·波拿巴那个反贼……啊不,总之我是说你们的波拿巴元帅被画得太高了,然后那画家就被逮捕了。” 麦克尼尔失望地走开了,他无法理解帝国社会的生态。旁边的几名贵族正在讨论白天发生的凶杀案,麦克尼尔发觉事情对那个自称王双的军官来说可能不太妙。被王双当场开枪射杀的贵族名叫达米安·阿拉德(Damien Allard),是一个靠着巧取豪夺和坑蒙拐骗赚到一大笔家产的爵士,而他的保护者是从属于帝国圣米迦勒骑士团并在该骑士团世代担任要职的夏英格家族。然而,被阿拉德爵士打死的那名青年,名叫池文昌,乃是前任南庭太尉池国昐的长子。这池老太爷在南庭军队算是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王双尽管算是为他的公子报了仇,但毕竟失职,回国之后恐怕要吃苦头了。 “你说,这王上校也不可能料到太尉的儿子会来大使馆混资历,更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爵士敢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人。”旁边的布里塔尼亚贵族还在感叹,“夏英格家算是栽了,没准皇帝陛下会把他们扔出去当替罪羊。” “但是,大公会保他们啊。” “胡扯。大公还有什么话语权?他除了是陛下的叔叔之外,一无所有。” 麦克尼尔起初以为他们在说韦兰斯大公,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些贵族所说的是查尔斯皇帝的叔叔路易大公。这位路易大公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当初查尔斯的父母死后他曾经竭力向老皇帝斯蒂芬二世争取皇储资格,不料最后老皇帝还是选择立嫡次孙查尔斯为皇储,在那之后路易大公似乎失势并淡出了公众视野,有人说他已经被老皇帝给秘密关押起来了。这样一个除了头衔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对帝国的影响恐怕还比不上布雷斯高公爵。 麦克尼尔打算去洗手间。他发现洗手间里同样挂着一些名贵画作,上面的人物看得他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把这些人物画像放在厕所,出这个主意的人是成心想让客人难堪。装成商业精英的前指挥官笑了笑,扭头走进了厕所。当他出来后,又忍不住看了这些画像几眼。 忽然,一只消瘦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麦克尼尔被吓得立刻挣脱,回头只见一个浑身上下裹在黑袍中的青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这名青年生着一头几乎触及地面的黑色长发,样貌清秀得和麦克尼尔经常在电视剧中看到的一类当红演员有着相仿之处。最让麦克尼尔感到奇怪的是,青年的双眼中闪烁着两个红色的飞鸟符号。 “你为什么要回来?”青年怒气冲冲地看着麦克尼尔,“你食言了。” 麦克尼尔向后退了几步,直到他的后背触及了墙壁。 “我不认识你。” “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青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你向我发过誓,拿你的余生去保护布里塔尼亚,你就是这么回应我对你的信任?你对不起哈尔蒂亚,你不配自称兰佩洛基……迈克尔·麦克尼尔,我早该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麦克尼尔内心的警觉增加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这个来路不明的青年居然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姓名,而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起来不似作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麦克尼尔整理了一下西服,“再说,我现在是EU公民。” “EU???”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你投靠EU了?” “不叫投靠……不然我还能怎么做?”麦克尼尔烦躁地说道,“听好,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懂你在谈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在这个场合突然向我说起一些属于个人隐私的话题,而我并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这些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凭借武力手段解决问题,“趁我还打算讲道理,赶紧滚出去。” “你在干什么?” 麦克尼尔扭头一看,发现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正站在门口。 “有人追着我。”麦克尼尔指着洗手间里面,却发现那个青年已经不见踪影了。 “你在对着镜子说话。”布雷斯高公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麦克尼尔,“您不会有什么精神方面的毛病吧?” 麦克尼尔闹了个大红脸,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问题。那个青年刚才还要揪住他的衣服逼问他一些事情,现在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成任何人遇上这种闹鬼的事情都会感到迷惑。 “你就当我遇到了鬼魂吧。”麦克尼尔笑了笑,“对了,您刚才和我说起玛尔卡尔家族的事情,我想验证一下一个传闻的真伪。” “请讲。” “我听说,你们从事一种特殊的人口贩卖生意。”麦克尼尔所说的是掩护流亡者偷渡到EU,他从赫尔佐格总督那里得知了这条情报。 布拉多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迟疑地回复道: “确实。那么,您也是业内人士了?” “当然。”麦克尼尔搓了搓手,“情况是这样的,考虑到贵国近来环境险恶,我怕会有很多人选择逃亡……您的消息如果足够灵通,可以给我们一个准确的答复,我们也好随时接应。” 布雷斯高公爵保持着原本的风度,他不慌不忙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种事不能随便下结论,也许您到现场观察之后才能得出一个正确的说法。不过,我相信这是暂时的。等到皇帝陛下扫清了那些危害帝国的蠹虫之后,也许你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做这种生意了。” 麦克尼尔双手插在衣兜里,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未必。寄希望于皇帝的英明能够力挽狂澜,比整天祷告更不靠谱。”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5) OR1-EP3:血之纹章(5) 当天的展会上,来自EU的商人和工程师们不遗余力地向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们推销具有创新性的产品和技术,但在场的大多数贵族对此并不感兴趣。除了那些专门从事技术研发相关工作的贵族以外,更多人沉迷于依靠地产和金融赚钱。 “您说得对,但我们有一种更快的方式获取这些技术……只要出钱就行。”一名贵族在麦克尼尔向他讲述和移动通信有关的理念时作出了如下回应,“再说,技术普及并不是什么好事。那些平民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这种说法让麦克尼尔无言以对。帕拉斯卡斯神甫同样对贵族们的自大感到不满,他向麦克尼尔解释说,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现状倒是和印度种姓有着相似之处。从平民到贵族,每个不同的阶层的特定群体只负责自己分内的工作,充当帝国的零部件。他们人生的全部意义,便是继承先辈的事业,将其作为自己一生的唯一追求。 “举例来说,维因伯格家族是以军功闻名的,他们家族的成员几乎世代从军。”神甫对麦克尼尔解释道,“在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的工作是被祖辈决定的,他们也只能在同一个位置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帝国是一部超级机器,所有人都是它的零件,这就是帝国的现状。” “那没法扮演这种角色的人——” “他们不被帝国的主流社会欢迎。”神甫看着三三两两离开会场的贵族们,“离经叛道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身处布里塔尼亚帝国则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准备和麦克尼尔去另外一处街区访问那些有意逃亡到EU的贵族或平民,这件事是严格保密的,没有人能预测他们的行程。麦克尼尔向神甫打了招呼,让神甫自己返回旅馆,他和布拉多去那里查看流亡者的生存状况。和流亡者有关的生意一直很火爆,布里塔尼亚帝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没收流亡者的全部家产,而EU则得到了一些坚决反对布里塔尼亚帝国(至少反对当时在位的皇帝)的斗士。一来二去,双方对这种事件都放弃了监管,任由那些在各类斗争中失败的贵族逃往EU。布里塔尼亚平民根本没机会流亡,他们出不起去EU的船票或是机票钱,全部身家也不够那些贵族老爷塞牙缝,暴露之后的下场恐怕是滚到亚马逊雨林去砍树——这种待遇也许和去西伯利亚修铁路可以相比。 两人并排走向等候在门口的轿车,麦克尼尔率先开口问道: “公爵阁下,您听说过一个叫兰佩洛基的家族吗?” “兰佩洛基?”布拉多眨了眨眼睛,“哦,如果你是问帝国现在有哪些拥有这个姓氏的名人,最著名的就是第六圆桌骑士了。但是,家族……抱歉,我没有印象。”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我对贵国的情况不甚了解,想要多知道些常识。”麦克尼尔主动拉开了轿车的车门,让公爵先进去,“那么,帝国比较著名的贵族家族有哪些?” “很多。有些是从欧洲流亡来的老牌贵族,有些是在新大陆才发展起来的新贵族。”布拉多答道,“目前兼具实力和名望的家族大概有八个左右,他们控制着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 车子开动了,轿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向着略显萧条的郊区驶去。以皇宫及其附属的宫殿建筑群为核心,布里塔尼亚帝国首都潘德拉贡由里到外标志着等级和秩序。皇帝处于城市的核心,外围则是环绕着皇权的贵族们,最外层则是平民和近乎奴隶一样的苦工。有些贵族在宫廷中并没有任何职务,也不是内阁成员,但他们在潘德拉贡依旧有着私宅,并且每年会花费大约一半时间住在这里。外国使馆区和贵族居住区几乎处于同一层次,足见帝国对这些外国使节的重视。 路上的行人们总是小心翼翼,他们并不知道每个从自己眼前路过的陌生人是平民还是贵族。布里塔尼亚的贵族曾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平民只不过是贵族的财产,这种状况伴随着帝国宰相林肯在南北战争期间废除奴隶制而一并得到解决,但现状并未得到更多改善。有些老一辈的人经常抱怨说,过去贵族还会看在平民是财产的面子上爱护平民,而现在平民在理论上自由了,贵族便可以随意欺压平民而不必担心承受任何损失。 “但是,至少这是一个重大进展。” “是啊。”布拉多的脸色有些阴沉,“只废除奴隶制是不够的,如果不从其他方面切实保障平民的权益,那么平民依旧是事实上的农奴。在你们EU,类似的情况也在上演,土著的境遇糟糕得很。” “所以,为什么以前的皇帝不把这些贵族一口气消灭掉?” “皇帝在理论上拥有近乎无限的权力,但只要皇帝本人无能,这种权力就会落到控制时局的大贵族手上。”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指着远处的一座雕像,“看到了吗?那是索雷西家族的洛伦佐公爵,像他那样成为权臣的贵族数不胜数,皇帝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棋子。” 确切地说,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只有站在顶点的人才是胜利者,其余所有人甚至连皇帝本身都是受害者。不然,查尔斯皇帝也不会在小小年纪就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儿。然而,即便是真正的掌权者也不得安宁,他们必须面对无穷无尽的贵族,这个敲骨吸髓的群体已然成为了妨碍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最大危害之一。从查尔斯皇帝的发言中,麦克尼尔猜测到了皇帝的下一步动作。新皇帝必然会向那些依靠血统而白白占据资源的世袭贵族开刀,但如果他只是扶植起了一大批新贵族,那么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做法只会在若干年以后引来下一次内乱。 车子在一栋烂尾楼附近停下。布拉多公爵走出车子,把还在思考人生的麦克尼尔拉了出来。 “那您的皇帝会怎么做?” “陛下的想法是,布里塔尼亚的贵族应当具备和地位相称的能力,没有能力就应该被淘汰。”布拉多望着眼前的烂尾楼,不知在想什么,“不仅如此,他还认为皇室也必须经受这种考验,即便是皇室成员,因为无能而死就和平民一样,根本不值得惋惜。”说到这里,公爵突然露出了笑容,“不过,我看这是一件好事……贵族和平民终于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才算是公平。” “见鬼去吧。”麦克尼尔骂了一声。布拉多诧异地看着来自EU的青年,身后的侍从和司机也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我不想让您生气,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个骗局。”麦克尼尔冷笑着,“您看,假如现在有人要举办一场比赛,要所有人只凭借自己的本事公平竞争,但有些人生来便可以吃得身强力壮,有人则营养不良、面黄肌瘦。那强壮的打败了那弱小的,也许并不因为前者拥有更强的能力,只是他恰好生在一个幸运的家庭中而后者不幸罢了。阁下,与其说这是公平竞争,不如说是以合法手段把贵族权力固定而已。” 众人大骇,都说麦克尼尔妖言惑众,对他骂不绝口。布拉多制止了这些谩骂,和善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知道您作为EU公民一定对我们有很多意见……没关系,所有人都是在失败中逐渐吸取教训的,也许皇帝陛下以后还会有其他更好的设想。” 一行人走向烂尾楼下方的大院,开始搜寻流亡者的踪迹。据布拉多·冯·布雷斯高说,这些烂尾楼建于皇历1990年左右,结果开发商后来破产了,这些建筑物也就被搁置,成了潘德拉贡的贫民窟之一。许多贵族认为这种地段的存在是亵渎皇帝陛下和帝国的威严,强烈要求将这些烂尾楼全部铲除,但先帝斯蒂芬二世和现任皇帝查理三世一致认为这种贫民窟的存在能作为对照样本激励那些平民和不上进的贵族努力为帝国卖命,于是决定将其保留下来。果然,几年后便有破产贵族流落到此处,那时他们应当庆幸皇帝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所。由于这里人员成分复杂,后来流亡者们也决定将此地作为中转站。 布拉多来回转了几圈,没找到任何人,他自言自语道: “奇怪,他们都躲到哪里了?” 麦克尼尔建议他们上楼搜索。这里没有电梯,众人从楼梯步行爬了二十多层才到达目的地,发现眼前有几十名衣衫褴褛的落魄人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布拉多来回扫视了几眼,提高音量冲着他们喊道: “这里是谁在管事?为什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 有好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向着布拉多诉苦。原来,就在半个多小时以前,几个穿着白袍家伙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这里,不分青红皂白地到处逮捕可疑人物,许多人都被抓走了,他们只是因为躲在顶楼才侥幸逃过一劫。麦克尼尔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如同乞丐一样的前贵族向布拉多哭诉着他们的遭遇,心想布里塔尼亚贵族或许总有一天都会落到这个下场。 公爵叹了口气,走到麦克尼尔眼前,心情沉重地说道: “让您看笑话了……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以前他们也经常进行调查,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真的大张旗鼓前来抓人。” “要么是情报泄露了,要么就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迫使以前可以对此坐视不管的那些人必须动手。” “有道理。”公爵看了看手表,“他们是信任我,才会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们;现在他们出了事,我不能见死不救。” 但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还能在宫廷中拥有话语权的只剩下布拉多一个人,其他人就算是着急也没用。布里塔尼亚帝国似乎对着装也有着严格的规定,金色和红色最为尊贵,其次则是白色和紫色等。直属皇帝本人的圆桌骑士都穿着白袍,但其他骑士团也存在类似的服装,仅仅凭借服饰颜色是不能断定那些人的来历的。这些流亡者并未记住任何有价值的图案,众人也无从得知去哪一伙人那里讨价还价。 对流亡者而言,事情逐渐变得险恶起来。他们的生命安全正受到严重的威胁,帝国随时会采取行动把他们抓走。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希望EU方面作出一个保证或采取行动保护剩下的人,这些人都是未来的EU公民,EU没理由看着他们白白受苦。然而,麦克尼尔在这些事务上根本没有发言权,他从本质上而言只是被赫尔佐格总督安插进入代表团内刺探情报和暗中进行破坏活动的半间谍。一旦他在这里贸然许下了什么承诺,透支的将是EU的信用。 “是我大意了。”布拉多懊恼地说道,“没关系,这算是我们自己的失误。我希望你回到使馆那里以后把这件事告知他们,哪怕他们只打算象征性地进行支援也可以。我也会去其他贵族那里打听,最好能让他们把被逮捕的这些人全部释放。” 麦克尼尔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怕惊动使馆,于是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帕拉斯卡斯神甫。他从未期待着神甫给出一个积极的答复,这位神甫向来喜欢被动。 “要我说,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管。”神甫说道,“又不是我们拿枪逼着他们流亡的,他们踏上我国国土之前发生的一切意外都该让他们自己处理。”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怎么不选择流亡到日本或者南庭都护府?”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教士,他们想要来我们这里当新公民,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神甫认真地盯着麦克尼尔,几秒钟之后便败下阵来。 “你赢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件事我来处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6) OR1-EP3:血之纹章(6) 不知是EU方面原本就打算施以援手还是麦克尼尔对帕拉斯卡斯神甫的劝说起了作用,大使馆终于打算插手此事了。这对麦克尼尔而言是个好消息,不过他心头还有许多未能得到合理解答的谜团。他一向喜欢对任何事情刨根问底,哪怕结果无聊,过程本身也算是一种乐趣。为了揪出那些前来逮捕流亡者的白袍人,麦克尼尔开始搜集有关帝国骑士团组织的情报。 帕拉斯卡斯神甫对此的解释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早期在四处侵略扩张时使用了分封的手段,即开出空头支票给边境贵族,让他们自行向外攻取土地。这样做的结果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虽然最终得以统一整个美洲大陆,但尾大不掉的贵族俨然成为历代皇帝的头号心腹大患。从整体上来讲,贵族群体可以被划分为美洲派和欧洲派:美洲派贵族拥有实权,而欧洲派贵族大多空有头衔。欧洲派又可以具体划分为老欧洲派和新欧洲派,前者是在拿破仑战争期间陆续流亡到美洲的老牌贵族,后者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流亡潮中来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双方之间的根本矛盾在于各自对外的态度,美洲派更希望经营好他们在帝国的产业,而欧洲派唯一的希望便是反攻复国,为此他们不遗余力地支持查尔斯皇帝扫清旧贵族并对外发动侵略战争。 “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帝手中的资源也很有限,如果他真的打算对外开战,就必须想办法从那些贵族手里抽调资源。”神甫一如既往地在早餐时和麦克尼尔聊起了帝国的现状,“所以,假设皇帝决定执行欧洲派贵族的方针,就等同得罪了所有的本土贵族。” “我明白了。本土贵族已经把帝国的一切瓜分完毕,那么其他贵族和平民就只能选择抢他们或抢外国,但抢外国这个行动本身又需要本土贵族砸锅卖铁地进行支援,也就是说他们双方的矛盾是根本没法化解的。”麦克尼尔思考着各派人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假设本土贵族决定大力支持海外扩张但却要求在海外分得对应的利益,就相当于夺走了那些欧洲贵族视为理所应当归自身所有的祖业……”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神甫吃完了煎蛋,“实际状况略有差别,比如说许多贵族之间还存在联姻关系,他们是要共进退的……好了,我们来谈谈今天的活动。” 然而,麦克尼尔对那种装腔作势的宴会厌恶到了极点,他直言再这么下去他就不是自己了。神甫见状,也不能强迫麦克尼尔去参加,不然万一麦克尼尔在宴会上闯祸,他这个团长必须为此负责。出乎神甫意料的是,麦克尼尔说他要详细了解了解布里塔尼亚平民的日常生活,看看和EU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帕拉斯卡斯神甫认为这个想法不错,便决定放麦克尼尔外出。麦克尼尔首先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场,这是专门为平民开放的购物场所。此时是工作日的上午,里面人员稀少,只有几个儿童在蹦蹦跳跳。 “喂,你们不用去上学吗?”麦克尼尔站在门口问那些拿着篮子的儿童,“白天跑来做这个?” “学校是什么?”其中一个男孩回过头疑惑地问道。 “……这,你们……”麦克尼尔正想说些什么,那些孩子已经走远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闲庭信步地迈入了商场。他几乎是立刻发现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正在前方的冷冻区搜索着什么,那人的衣服上还绣着蟒蛇图案,这些细节足够麦克尼尔推测出他的身份。 “您是……王上校吧?” 青年抬起头,他满脸的大胡子格外显眼。王双看着麦克尼尔,惊讶地问道: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对了,有人告诉我当天跟着那个神甫去参会的副手姓麦克尼尔……我不记得你们这些来自EU的人会喜欢到这种地方……” “我是头一回来布里塔尼亚帝国,希望多看看不同的景色。”麦克尼尔敷衍道,“倒是您好像惹上麻烦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王双见四周无人,便随意地和麦克尼尔聊起了这件事。原来,无论按照哪一方的法律,低阶贵族杀死高阶贵族(而且还是毫无复仇等存在可供他人同情成分的蓄意杀人)都是罪无可恕,加上此事因死者是南庭都护府大员的公子而极有可能演变成外交事件,王双当场击毙犯罪嫌疑人可以说同时让双方免掉了后续的善后工作,只不过他本人就要受牵连了。从理论上来说,他只需要象征性地挨一下处分;但是,池老太爷正因为长子被杀而火冒三丈,王双不认为自己能轻松地躲过惩处。 “先前是我无礼,我不知道EU还有敢于仗义执言的人物。”王双向着麦克尼尔拱手致歉,“你和其他来到这里的欧洲人不一样。” “也许因为我算是半个布里塔尼亚人。” “那就更难得了。”王双笑道,“如果——你别放在心上——如果说欧洲人是豺狼,布里塔尼亚人就简直是猪狗了。” 见麦克尼尔脸色发黑,王双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我的意思是……同样是负面印象,布里塔尼亚人和你们欧洲人引起的反感相比简直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麦克尼尔能够理解这些话背后的逻辑。南庭都护府长期承受EU的攻击,在共和历1世纪中叶双方于东南亚进行了数次混战,南庭都护府最终成功击退了荷兰殖民者。后来都护府和朝廷决裂,为了防止官军南征而被迫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结盟,但布里塔尼亚又希望扩张自身在太平洋的势力范围,使得这两个名义上的盟友时常发生矛盾和冲突……这个脆弱的同盟并不可靠,假如哪一天布里塔尼亚帝国决定开动战争机器,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南庭都护府而不是EU。 麦克尼尔看到了冷冻柜里的烤肉,指着上面的土耳其语问王双: “这里的土耳其烤肉是正牌的吗?” “我猜是德州佬的假冒伪劣产品。”王双拿起包装看了一眼,又把它扔了回去,“你喜欢土耳其烤肉?” “对。”麦克尼尔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在新……呃,我在阿达纳住过几年,饮食习惯都改变了。” “行,生活还是要有乐趣的,喜欢烤肉总比喜欢吃喝嫖赌强。”王双似乎想起了什么,“以前那些从EU来的老爷们,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往贵族们开设的那些会所或是庄园里钻,出来以后还一个个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的【丰功伟业】……真是咄咄怪事。” 其实,EU也有类似的场所。赫尔佐格总督以前和麦克尼尔说过,人口贩卖在东欧一直得不到禁止,最近几年似乎连器官贩卖也变得猖獗起来。总督每次谈到这些事都会顿足捶胸,认为元老院的短视已经毁掉了公民对EU的信任。只为了保护几个人的产业而得罪全体公民,所依靠的不过是公民的健忘而已,但这种不满逐渐累积下去,一旦到了爆发的那天,被毁掉的将是整个高楼大厦。 麦克尼尔发现王双还买了一些小号衣服,奇怪地问道: “您有孩子吗?”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王双沮丧地挠了挠头,“这是要送给附近的孤儿院的……那些孩子真是可怜,从小没了爹妈,也没有贵族来收他们做养子——嘿,贵族怎么可能收养平民呢?” 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总是在宣传慈善事业的大人物们。他们永远号召着别人慷慨解囊,自己却吝啬得一毛不拔。有些人还会假惺惺去某些场所门口拍照留念,另一些人则干脆连这种表面工作都不想完成。他们从不愿意花自己的钱,如果有利可图则另当别论。打着宣传慈善事业旗号的代表团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星期了,麦克尼尔没看到他们当中有人把哪怕一分钱捐出去。 “而且他们没有上学的机会,长大以后也只是重复绝望的人生。” “这才是最吓人的一点。”王双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打听到你手下有个基金会,你能捐出一点钱给这些孤儿吗?” 麦克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上校,那是骗人的。那些钱是打算发给阵亡军人的家属的……都是抚恤金,只不过他们换了个说法把这笔钱挂在我名下而已。其实我是个穷人,全部身家只有15万欧元。” 王双盘算了一下15万欧元的价值,发现麦克尼尔确实不算什么有钱人。 “的确,这笔钱甚至不够在承天府郊区买一套房子。”王双拿起自己买下的商品,结账后准备离开商场,却发现麦克尼尔紧跟在他身后。他只认为麦克尼尔是顺路,于是不管跟在身后的洋人,迈开脚步赶往附近的孤儿院。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麦克尼尔居然一路跟着他也来到了孤儿院门口。 “别误会,我也是个孤儿。”麦克尼尔摊开手表示无辜,“我想,我有义务让那些和我有着相同遭遇的孩子看到一点……希望。” 两人步行走进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热情地迎接了王双,从院长和王双的交谈中麦克尼尔了解到,这位来自南庭都护府大使馆的驻外武官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看望这些孤儿。不仅如此,王双似乎还在附近开了一个武馆,学生当中有些是南庭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子女,有些是当地平民。据说,武馆刚开办时就有某些贵族麾下的骑士来砸场子,结果被王双以一敌十打得满地找牙,在那以后再也没人对武馆说三道四了。 “那些布里塔尼亚贵族只不过是有钱的暴发户,却不仅自称比平民高贵,还要吹嘘他们那种不入流的武艺。”王双把买来的商品交给院长后,便和麦克尼尔坐在一旁谈话,“本官原本不想和他们一般计较,但这些贵族老爷时常说我等是南洋病夫,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们这么强调骑士的武艺,本官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武德充沛。” “不过,武艺不能取代枪炮。”麦克尼尔说道,“再说,让平民和贵族比这个,很不公平。” 王双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 “麦克尼尔,我在乎的不是有用还是没用,是一定要争这口气。”王双朗声说道,“贵族说自己比平民会挣钱,那我就让他们落魄到一文不名;要是贵族说自己比平民更符合帝国的骑士精神,我就教会平民打烂这些老爷的狗头。王侯将相又不是天生的,你们EU和我们南庭都护府都摆脱了这种宿命,但北方的朝廷和美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还处在旧秩序的控制下。有朝一日,我希望我们能够北伐中原、光复祖宗的江山,而你们也能远征新大陆、扫清这些活在旧世界的亡灵。” “然后?”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道。 “哪里有然后?我们活不到那一天。”王双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7) OR1-EP3:血之纹章(7) 不同地区使用不同的方法教育儿童,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教育模式大致相仿,有小学、中学、大学。南庭都护府则沿用着一套古老的方法,学生只有通过种种考试才能取得在某些行业中担任某些职务的资格。不过,现状也许有所改变,双方之间的互相学习成为了常态。如今,南庭都护府正在逐渐取消原本的教育体系,改用更接近西方的一套新系统。不过,无论是什么系统,孤儿的境遇都不会得到很大改善,他们很难接受良好的教育,人生也受到了极大程度的限制。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不管孤儿的死活,EU则只会选择让他们接受廉价的公立教育。在东方,有些孤儿有机会被一些贵族领养后改姓成为某一家族的侍从,但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辅助合法继承人,自然不可能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发展空间。 有些孩子从小便被教导应当做哪些确定的事情,而有些孩子直到长大成人为止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他们最需要有人引导的时候,那个角色是缺失的,而无论是孤儿院还是学校恐怕都无法填补这个缺口。麦克尼尔扪心自问,如果他的养父是另一个人,他必然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比如经商,而不是投身行伍。 “我还以为您的孩子都该上学了。”麦克尼尔和王双一起去看那些孤儿,“没想到您居然还是单身。” “不,你想多了。”王双叹了口气,“本官倒是已经成家立业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有一儿半女,那是天意,并非我的想法所能左右的。再说,我今年才三十五岁,还有机会……你看,那些大家族的家长们,有时已经六七十岁了还要继续繁殖后代,就像农场里的种猪一样。” “您可以把这句话当着他们的面喊出来。”麦克尼尔笑道。 “怎么不敢?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就要在那些人眼前喊出来。”王双也笑了,“听说EU的军队论资排辈,帝国则是完全看亲属关系,那本官出身寒门却能在不惑之年有望成为将官,也算是地道的成功人士,当然有资格品评这些人的作风。” 卡尔·达特曼上校已经四十多岁了,他能否晋升准将还要看运气;而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的儿子十几岁就已经挂上了上校的名头。王双的级别是正参领,换算过来也是上校,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庭背景或是能让人畏惧的恩师,所得的一切全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争取到的。麦克尼尔一想到自己五十岁的时候才混到少将,不禁感到有些沮丧。 孤儿院里的孤儿们一看到王双来了,纷纷欢呼雀跃着跑了过去。王双一面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和未来的志向,一面把礼品分发给他们。其中有几名孤儿的学费也是他在承担,这让他险些沦落到被迫变卖勋章筹款的地步。王双说,他打算供这些孤儿读完中学,以后的事情他也管不到了。 “没用的。”麦克尼尔和善地把一本书递给眼中闪着求知欲的一名孤儿,“你还能在这里做几年的武官?等你回到南庭都护府,你和这里的联系就中断了。再说,世上总会有恩将仇报的人,倘若他们把你的付出看作是理所应当,等你放弃资助他们时,他们怕是反而会怨恨你。” 蹲在地上逗孩子玩的王双听到这句话,站起来郑重地说道: “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问题,以后会发生什么也并非我能够预料的……然而,我怎么做,也是我个人的问题,其他人无权过问。” “你不是为了图什么回报?” “回报?国际局势瞬息万变,搞不好哪天就有新的世界大战,回报有什么用?”王双拍着胸膛,“人只能活一次,能随心所欲地做着让其他人都高兴的事情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如果活得像条狗,总有一天会变不回人的。” 这是麦克尼尔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新的思考模式,它诞生于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麦克尼尔相信契约和律法,即便他偶尔做出违反条例的事情,也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它。每一个举动都必须在预判确切的结果后才能实行,否则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境。麦克尼尔听说过那些来自遥远东方的人们生活在什么样的思维模式中,他们表面上谈论道德,实则只看利益,感性和理性的极端化成为了常态。因此,当他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时,麦克尼尔意识到他被刻板印象束缚住了。没有任何人是可以用那些样板来定义的,即便是最符合这种定义的人,也一定存在着许多和样板冲突的特征。 “我说,如果那天被杀死的不是你们的贵族,而只是一个贵国的平民,你会选择杀了那个爵士吗?”麦克尼尔突然开口提问。 “当然。”王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如果杀人凶手是个连你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呢?”麦克尼尔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比如说,假如你们南庭都护府的一个将军当街无故杀人,你还会这样莽撞地去用暴力手段处罚他吗?” “麦克尼尔,身居高位者更应当成为其他人的表率。如果他们不能符合这个条件,就是在身体力行地向别人传授危害黎庶的旁门左道,是货真价实的叛徒和罪人。”王双望着那些跑远的孤儿们,“人人可以得而诛之。如果我会因为杀死这样一个叛徒而被处罚甚至被处决,那就证明天下没有公道,我会以我的性命告诉其他人起来反抗。不过,我身上还承担着许多责任,不能这么鲁莽——我会选择用旁敲侧击的手段让那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其实您照章办事的结果也是一样的。”麦克尼尔循循善诱地说道。 “此话怎讲?” “把他交给法律来处理,如果法律是公正的,那么自然不必多说;如果法律让他逃过一劫,那透支的便是法律的信用,等到公民对法律完全丧失信心时,他们也会起来反抗的。” 王双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反对意见: “不,他们只会习以为常。” 两人离开孤儿院,王双向麦克尼尔提议去他开办的武馆游览一番。麦克尼尔见天色还早,于是同意了对方的请求。两人步行前往武馆,一路上王双不断地向麦克尼尔介绍东方的各种武术,听得麦克尼尔耳朵几乎生了老茧。谈到近战,麦克尼尔从来就没怕过任何人,他学习近战格斗技巧的原则是只看杀死敌人的效率而不考虑什么规则,如有必要也可以随意运用各类下三滥的手段。但是,麦克尼尔逐渐察觉到王双所说的并不是用来给人表演的花拳绣腿,而是一种同样专门用来致人于死地的格斗技巧。 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远处武馆的招牌,于是拉了拉身上的皮衣,忽然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没有。”麦克尼尔一口否认,“只是,我从一个正逃离夏天的地方来到一个正步入夏天的城市,还是有些不适应。对了,我听说你们很看重这些所谓独门秘诀的保密性,你教布里塔尼亚人,你的同胞难道就不会反对你?” “反对意见很多,无外乎是说祖宗的东西不能教给外人……”王双也感到有些热了,“可笑之至。徒弟学了师父的本事之后超过了师父,那是徒弟自己厉害。有那么多人总担心教会徒弟就饿死师父,殊不知他们那种三脚猫水平根本不值得别人偷学。”说到这里,王双压低了声音,“我只听说有前往你们EU偷技术的,从没听说过跑到我们南庭偷技术的。” 两人还在路上,眼尖的麦克尼尔看到两名穿着长衫的男子领着一名身穿白袍的高大男子和一名穿着法衣的神甫走进了武馆。他连忙提醒王双,王双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和麦克尼尔都认出来那名神甫正是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而前面的两名男子则是南庭都护府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麦克尼尔疑惑地问道,“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 “不可能啊,承天府那边一向不管外务人员的私活,除非是经商。”王双一头雾水,他和麦克尼尔决定跟着这一行人进入武馆。两人示意门口的警卫不要声张,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并顺着楼梯向上跟随,发现那些人走进了一间会议室。周围有几名警卫正打算来到门前站岗,但当他们看到王双后,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这些人并不知道到底该听从谁的命令,总之两方人马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惹得起的。 麦克尼尔站在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而后摇了摇头。 “有声音,但隔音效果太好了,外面听不到。” “那就没办法了。”王双无计可施,“我们要是直接闯进去,麻烦就大了。” “不一定。”麦克尼尔狡黠地笑了笑,“您配合我,我们就能顺利地参加这场秘密会谈。”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片刻后帕拉斯卡斯神甫打开了门,惊讶得合不拢嘴。麦克尼尔故作骄傲地走进会议室,首先看到了两名南庭文官和他们前方那名白袍男子,这回他可以通过袍子上的徽章判断出此人是圆桌骑士了。 “教士,您可真不厚道。”麦克尼尔迅速地分析着现场局势,他将皮上衣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拉过王双,佯作不满地说道:“您让南庭都护府从中斡旋以便和布里塔尼亚帝国谈判,却连真正应该到场的人都不通知。要不是我从王上校这里得知他正赶着参加什么会议,我还根本没机会知道您居然一直瞒着我。” 王双见状,连忙接过话头: “使馆那边说,没有外务官在场监督,终归不妥,这件事是你们疏忽了。” 神甫正打算说什么,坐在他对面的布里塔尼亚人伸出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 “无妨,既然他们两位也是知情人士,我们就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各自选定座位,继续开始谈判。原来,前些日子布里塔尼亚帝国抓走了大批打算逃亡EU的流亡者,并以此为筹码和EU讨价还价。EU方面碍于面子,只得决定和布里塔尼亚帝国进行谈判以便拖延时间,其实EU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性命。 “平时我们不想管这些事,但贵国在我国事态危急的时候还在背后搞破坏,我们不能熟视无睹。”那名圆桌骑士说道,“下次抓的也许就是贵国的特务了。” “那么,贵国……不,皇帝陛下打算让我们付出什么?”神甫直截了当地开始谈条件。 “陛下知道贵国一直在两头下注,而他并不知道另一批蝇营狗苟的败类究竟藏在什么人的大旗下。”圆桌骑士双手合十地看着不断地捏着十字架的神甫,“我们希望贵国提供一份详尽的名单,免得陛下日后误伤了忠臣。” 王双猜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但不打算插手。南庭都护府的大敌是朝廷,而不是临时盟友布里塔尼亚帝国或是已经和他们没什么纠葛的EU。虽然EU总是声称布里塔尼亚帝国和南庭都护府是敌对关系,至少双方目前在表面上是一团和气。 “这不公平吧?”麦克尼尔插嘴说道,“就算那些流亡者全都被你们处决了,我方也不会遭受任何实质损失……换句话说,你要我们白白提供给你们一份用来鉴别敌我的名单?”他大手一挥拍在神甫面前,俨然一副正使的派头,“我不同意。皇帝陛下必须展现出诚意,你们能付出什么?” “和平。”圆桌骑士掷地有声地答道,“至少有十年的和平。” “贵国如果在内乱中灭亡,我们能得到一个世纪的和平。”麦克尼尔反唇相讥,“阁下,趁早做决定吧,别花言巧语了。” 圆桌骑士冷冷地看着麦克尼尔,恶狠狠地说道: “你们……你想要什么?” “贵国在南非地区进行渗透破坏行动的全部人员的名单……或贵国保证撤出南非。”麦克尼尔终于看到了根除隐患的希望。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8) OR1-EP3:血之纹章(8) 布里塔尼亚帝国圆桌骑士团是直属皇帝的特殊部队,平时的主要工作是保卫皇帝,战争爆发时则经常被派往前线担任军事统帅。圆桌骑士的编制总共有12人,不过大多数时候并非是满额的,比如目前查理三世手下就只有11名圆桌骑士。对于那些忠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而言,成为圆桌骑士的一员是无上光荣,而背后则存在着诸多贵族之间的斗争。毫无疑问,圆桌骑士是最接近皇帝本人的武官,一旦圆桌骑士图谋不轨,后果不堪设想。此外,一些希望在宫廷内拥有影响力的贵族也会试图支持和他们有着共同利益的其他贵族或本家族的子弟成为圆桌骑士。因此,圆桌骑士的选拔工作一度变得乌烟瘴气,而这些近卫军本人的忠诚也值得怀疑。 根据麦克尼尔了解到的情报,圆桌骑士需要在个人武艺和军事谋略上具有突出才能。前者在一百多年以前还算是主要因素,而如今后者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的尚武传统依旧没有改变,没有与职位相称的武力的圆桌骑士经常受到鄙视甚至是暗杀,久而久之就没有身体孱弱的贵族敢自告奋勇竞争圆桌骑士的位子了。此外,圆桌骑士只是一种身份,除了第一圆桌骑士必须是无可挑剔的最强者(这个职务拥有其他圆桌骑士都没有的特权:指定领地)之外,从第二圆桌骑士开始的十一人当中可能既有将官也有尉官,其次序标志着受皇帝重视的程度而非实际待遇。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和十几岁的青少年被混编在圆桌骑士团中也并不算什么新闻,这种现象过去也多次发生。 麦克尼尔起初有些责怪神甫,他没想到神甫会瞒着他进行这场会谈。当然,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神甫可能已经知道他和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前去秘密寻找流亡者并得知部分流亡者被抓走,但即便如此,帕拉斯卡斯神甫依旧不想将此事告知麦克尼尔,也许在他眼中会谈必须对麦克尼尔严格保密。会场中各怀鬼胎的众人都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麦克尼尔和王双的搅局让形势变得复杂起来。 “我很惊讶,您居然会谈到南非问题。”圆桌骑士也着实吃了一惊,“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以前,我希望得知您的身份和在南非的相关利益。” “我不会随便把自己的姓名告诉身份不明的家伙。”麦克尼尔敲着桌面,“虽然我只要寻找有关圆桌骑士的情报就能猜出您的身份,但我想您应该为了表现诚意而自报家门。” 圆桌骑士听到这句话,立即站起来将右手平放在胸前,以带着德式口音的英语说道: “第五圆桌骑士,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Bismarck Waldstein)。” “我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我在南非其实有些生意要做。”麦克尼尔想起了这个给他用作伪装的身份,“然而,贵国在南非持续进行非法活动,严重地影响了南非当地的商业发展和市场秩序。请您不必否认,有一名叫达尔顿的布里塔尼亚军官在当地支持武装叛乱组织,给军队造成了不可忽视的伤亡。现在,皇帝陛下如果希望得到我们EU的支持,那就必须停止对非洲的干预。” 神甫没想到麦克尼尔会借着这个机会发难,他甚至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在帕拉斯卡斯神甫眼中,提出这种条件是相当危险的,麦克尼尔已经将自己的一部分真实身份暴露在了敌人眼前。一个对南非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不会提起和南非有关的条件,而布里塔尼亚帝国只要稍微进行调查就会发现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全部身份都是假的,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神秘人。到那时,也许布里塔尼亚帝国会根据这一现实而做出相应的对策,EU的伪装就彻底失效了。 “这件事不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俾斯麦出乎意料地开始推卸责任,“麦克尼尔先生,帕拉斯卡斯教士,我们圆桌骑士从来管不到涉及境外活动的情报部门。皇帝陛下只允许我以圆桌骑士的身份灵活地给出相应的条件,而您所说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承受极限。” “那您就没有必要来找我们了。”麦克尼尔声色俱厉地说道,“阁下,我们EU代表团远道而来,就是希望达成一个能够为我们两国的公民确保长期稳定和繁荣的协议,而你们的皇帝陛下却派来根本没法做主的您来进行谈判,完全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麦克尼尔——”帕拉斯卡斯神甫连忙从后面拉住他的衬衣,把麦克尼尔拽回到座位上。他略带歉意地向俾斯麦说道:“对不起,麦克尼尔先生的脾气一直很火爆,他只是有些着急罢了。” “我能理解,换成外国在我国境内搞破坏,我只会比他还着急。”俾斯麦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向陛下如实传达……但是,我相信我们双方讨论的话题应当集中在我国境内。” 麦克尼尔看着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俾斯麦,思考着对方的真实用意。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内讧公开化后,对介入帝国局势并从中牟利感兴趣的任何势力都会选择支持皇帝或是大贵族集团,而有些聪明的生意人则同时支持双方。这种交易在表面上是平等的,EU的商人们希望获得特许经营权,贵族则得到了收益,唯一的受害者只是贵族名下的平民,而平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不过是廉价的消耗品而已。麦克尼尔相信,虽然皇帝能够开出更大的筹码,但这位查尔斯皇帝必然食言。他争取EU的支持只是为了打垮反对者,从来不是为了死心塌地向着巴黎宣誓效忠——而某些贵族确实把一切能出卖的东西都交给了EU。 将近二百年过去了,狂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布里塔尼亚帝国不继续喊打喊杀,EU也许会很乐意和他们继续做生意。然而,贵族在商业上能帮他们多大的忙,就能造成多大的麻烦。当贵族们认为EU的商人能为他们带来取之不竭的收益时,他们就会答应一切条件;反之,当贵族们发现这些商人是个不小的威胁时,他们也能随心所欲地撕毁一切契约。因此,契约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是不可靠的,一切解释权全在个人手中。那些挖空心思希望用合同和文书好好地敲诈布里塔尼亚贵族的奸商们最后被同样黑心的贵族坑得倾家荡产,他们狼狈地逃回欧洲,向着同胞控诉君主制的惨无人道。 “附加个条件吧,布里塔尼亚帝国重启对南庭都护府的军售方案。”王双突然说话了,“这样对你们EU来说也很公平。我们南庭都护府和你们EU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果我们无法在南洋牵制朝廷,你们的岭北防线就会承担巨大的压力。” 麦克尼尔正想说其实南庭都护府的武器都是本土自产的,王双示意他千万不要声张。 “这倒是可行,不过只能以贵族而非帝国的名义。”俾斯麦在文件上画了几笔,“我们布里塔尼亚帝国在两大洋受到围困,不能再让自己面对的局势继续恶化了。如果你们的那位王爷不看重名头,那么这件事就按照我们的方案解决。” 双方代表各自签字,而后将文件收进公文包中,三三两两地离开会场。帕拉斯卡斯神甫正打算跟着他们离开,被麦克尼尔拦住了。神甫有些心虚地看着一脸冷漠的麦克尼尔,抢先开口说道: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按别人的想法办事罢了。” “我不在乎您为什么瞒着我,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麦克尼尔把神甫按在墙上,“但是,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巴黎方面决心保住这批流亡者?当我说他们即便是全部被布里塔尼亚帝国处决也无关紧要时,您看起来比其他人都更加紧张。” 神甫知道瞒不住了,索性全都交代了出来。 “好吃懒做的贵族太多了,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平民也太多了。”神甫看着王双领着几名警卫下楼后才敢继续说话,“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很可能收留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人物。现在国内外的评论家都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很可能爆发内战,连帝国的许多贵族都这么认为。有些科学家和掌握机密情报的军官或是官员不想成为内战的受害者,而且他们对皇帝和帝国也没有什么忠诚,于是就打算来投靠我们EU。要是他们被拦截了,我们遭受的损失可不是几百个士兵那么简单。” 赫尔佐格总督从来没和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而神甫本人在此之前也从未提及。换句话说,他们认为麦克尼尔最好不要知情,又或者认为麦克尼尔不配得知此事。不过,让麦克尼尔来做决定,他也不会随便让一个外人得知这么重要的情报。 “那么这是条大鱼了。有多大?” 神甫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怒容逐渐消退,内心的恐惧也消失了。他原是没必要害怕麦克尼尔的,他是个年轻有为的神职人员,而麦克尼尔不过是仰仗着总督的提拔才能和他一起出访的一个……无业游民。然而,他始终感觉到麦克尼尔这具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躯体下藏着一个魔鬼,只要给魔鬼一个机会,它就能把世界烧个一干二净。 “有五个做发动机研究的教授。”神甫说道,“你知道他们的价值吗?那些和尖端技术有关的研究方向,其超越性思维往往寄托在少数人身上。一个考砸的学生为了泄愤而冲进教师办公室大开杀戒,可能导致某个领域的技术和理论水平直接倒退五十年……他们现在要来投奔我们EU,在巴黎那里的席位也留好了。我们本来就有技术优势,再加把劲,我们可以对布里塔尼亚帝国实现完全的技术封锁。” “……而如果他们的本土科学家取得了成就,我们就用高薪厚禄把他们挖走?”麦克尼尔觉得这种办法很眼熟。 “就是这样。”神甫得意地拍了拍法衣,“科学技术有助于让人们更好地认识主创造的这个世界,人生来不是为了无知地死去才活着的,愚昧无知地揣测主的意志才是最大的亵渎。” 他简直不像个神甫。麦克尼尔一辈子见过不少神职人员,其中有些人甚至忍受不了进化论这种相比其衍生发展而言显得漏洞百出的学说,更不要说那些试图探究世界本源的科学了。不过,既然帕拉斯卡斯神甫一直说他是凭着兴趣和信仰才决定加入教会,想必他一直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不是人云亦云的复读机。 “还有呢?” “一个陆军上将,听说是在陆军部担任副大臣,好像是卷入了什么案子而决定选择流亡。”神甫也不敢用肯定语气,“那是军队的问题,和我们没关系。” 两人下楼,准备离开武馆。但是,他们刚来到门口,便看到王双正在和几名布里塔尼亚警察理论,那些警察正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塞进警车里。 “发生什么了?”麦克尼尔连忙一路小跑上前,“怎么回事?” “他涉嫌印刷和传播违禁书籍。”一名警察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社会契约论》,在帝国是被严令禁止的……” “胡说八道。”王双大怒,“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我把你塞满肌肉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尽管王双很是生气,但他终究还是放弃了直接动手的打算,他最近惹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望着警察远去的背影,王双骂不绝口。 “他们直接来这里抓人?”麦克尼尔看着上面的牌子,“我还以为他们看到你之后会收敛一些。” “你以为上校能有多高的地位呢?”王双郁闷地蹲在街道旁生气,“对那些贵族老爷来说,这不过是他们给自己十几岁的女儿或儿子随手申请的头衔罢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9) OR1-EP3:血之纹章(9) 生活在潘德拉贡不同地带的居民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一样难以跨越。在这个依靠贵族而进行统治的排外国度中,没有一般外国平民或移民的容身之处,只有那些出使帝国的贵人才能来到这里并同样受着贵族的待遇。只要所作所为不危害帝国和皇帝陛下,外国人大可以在潘达拉贡随意生活而不必担心受到限制——除非他们碰上不讲理的贵族,比如那位胆敢杀害南庭都护府贵族的爵士。 王双返回办事处之后便没了消息,麦克尼尔担心他受了处分或者干脆被遣送回国,于是便向着旁人打听王双的情况。几天之后,王双本人主动来到麦克尼尔所住的旅馆,邀请他再去那家武馆参观。 “上次已经去过了,却发生了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情。”麦克尼尔推辞道,“我不想给你带来厄运。” “本官又不迷信。您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麦克尼尔不想让王双失望,只得跟着他一起前往。半路上,他意外地遇到了正沿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惊讶地喊住了对方。公爵似乎对麦克尼尔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很吃惊,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应答。紧跟上来的王双对麦克尼尔解释说,公爵也接到了邀请。 “你是把你那个武馆当成秘密据点了吧?”麦克尼尔取笑道,“可是,自从上次的会谈以后,想必相关人士都已经得知它的秘密了。” “没什么秘密,他们就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王双大笑,“实不相瞒,本官照看不力,导致贵胄遇难,按理来说是决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任职的。幸蒙王爷抬举,得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麦克尼尔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戴罪立功,这功劳自然只能在损害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利益后才能拿到,那么王双和他的境遇是相仿的,双方都背负着给帝国制造混乱的任务,而布拉多却似乎是帝国的忠臣。他想不通为何王双会请公爵前来,但他已经看到布拉多主动和王双交谈起来,便坦然地接受了现实。王双不像是歹人,布拉多虽有心计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麦克尼尔不相信这两人会存心害他。 上次布里塔尼亚警察直接上门抓人,给学员们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们似乎也意识到王双这个外国军官的名头并不能保护他们,也不能吓唬那些无法无天的贵族。因此,当一些有见识的学员看到跟着王双一起入内的布拉多和麦克尼尔后,他们想当然地以为这是王双给他们找来的新靠山,都跃跃欲试地看着两位贵客。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既然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八大贵族世家之一的当代族长,他的话语权可比其他人大多了。 “您还没说今天来武馆做什么呢。”麦克尼尔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莫非王上校打算在我们眼前大显身手?” “不,要大显身手的其实是您。”王双脱下外袍,“虽然你自称是个商人,但我看你的做派不似商人,起码是练过武的,而且手上的人命还不少。本官自弱冠之年从军以来,这身功夫罕逢对手,而据本官观察,麦克尼尔先生一身武艺不亚于本官,甚至堪比昨天那位圆桌骑士。” “其实比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更厉害的至少有两个——”布拉多在一旁补充道。 “那不重要。”王双让公爵坐在一旁的观众席上,“麦克尼尔,你不是个简单人物,起码不是经商的,你有来头。但是,本官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倒是很想试试你的本事。” 麦克尼尔并不讨厌这种挑战,有挑战的生活才更加精彩。他从不认为个人的武力能改变大局,偶尔拿这种本事来娱乐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见麦克尼尔默认了,王双便招呼一名青年上前。这名青年长着一副典型的东方相貌,留着短发,上身穿着红色短袖衫,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和王双。 “这是本官门生当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叫段英名,他父亲也是我们南庭都护府的官员。”王双向着麦克尼尔介绍他的徒弟,“麦克尼尔,你有几分的本事,就用几分的力气。” “且慢,王上校,我学的技巧是用来杀人而不是表演的。”麦克尼尔没给王双面子,而是迎头泼了他一盆冷水,“万一出了意外,我就成了你的仇人。” “没关系,我教给他们的也是取人性命的本事。”王双笑道,“就在这里比试,拳脚用不出真本事那就上刀子。” 麦克尼尔从王双手中取过两把短刀,注视着眼前的对手。麦克尼尔也许会在任何场合走神,只有近战格斗时他才能保证自己集中全部精力,因为稍有闪失便会丢掉性命。NOD兄弟会之中也有那些擅长和敌人短兵相接的特殊战斗部队,麦克尼尔以前和他们交战过,那些人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追魂索命的魔鬼,完全不考虑自身安危,一心只顾着消灭眼前的对手。和那些人战斗,打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他想起了安德烈亚斯·达尔顿,那人的攻势虽然迅猛,却不懂技巧,很快用光了力气而后被麦克尼尔反击得手。他衷心希望眼前的对手别犯这种错误。 王双刚挥手,两人已经开始了战斗。麦克尼尔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只应对对方的进攻,寻找对方的漏洞。当段英名刺向麦克尼尔左侧肋下失手时,麦克尼尔手中的两把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目瞪口呆地看着秒表,还不到半分钟,战斗已经结束了。 “得罪了。”麦克尼尔走向王双,“如果是实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王双见麦克尼尔正打算把短刀放回去,伸出手阻止了他。来自南庭都护府的陆军上校一面脱下绣着蟒蛇的长袍,一面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了两把同样规格的短刀。 “继续。” 说罢,王双挥起双刀直取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一见对方来势汹汹,决定故伎重演,先让对方进攻。不料,两把短刀相接时,一股巨力沿着刀柄传到麦克尼尔的手臂,几乎让他的左手直接麻木。麦克尼尔不得不谨慎地评估对方的手段,这样有着惊人力气的敌人不是靠着防守策略能取胜的,他必须主动出击,让对方疲于奔命。一旁围观的众人只见四把短刀挥舞在空中,大厅内只剩下金属碰撞的刺耳声音。两人打得兴起,招招致命,任何一刀扎下去都能置人于死地,而武馆内的学员和站在一旁充当临时裁判的布雷斯高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年轻的公爵想起了他去圆桌骑士比武大会上当观众的见闻,11名圆桌骑士中能和眼前两人相比的确实只有三人。他想不通为何不大重视个人武艺的EU和南庭都护府也能藏龙卧虎。 战斗进行到第5分钟,麦克尼尔逐渐落了下风。原来,他身上穿着那件皮衣,行动不大方便。等麦克尼尔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只顾着向后一跳,将衣服直接甩向了站在一旁的公爵,然后继续和王双格斗。但是,这一下的疏忽已经让王双抓住了可乘之机,王双右手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了麦克尼尔的咽喉,而麦克尼尔右手那把短刀的尖锋刚来得及碰到敌刃的刀身。 “看来本官更胜一筹。”王双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原因是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里的刀子拍了拍他的右腿内侧。 “平局,一个割喉一个当宦官。”麦克尼尔做出了总结。他喘着粗气走向场外,把刀子放回原位,然后和王双一并来到观众席上休息。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武馆里能有这么多足以致死的凶器,虽说布里塔尼亚贵族也经常随身携带手枪或刀具,但像王双这样公然展示大量锐器的行为还是会引起他人警觉的。 “麦克尼尔,你这本事是和什么人学的?”王双连忙问起前因后果,“我不相信EU有什么人物会教这么厉害的手段。” “我养父。”麦克尼尔随口说了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人名,“他是个黑人,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本事,也擅长许多体育项目。我小时候听他说,这些格斗技巧是一个俄国人发明的,但那个俄国人是个古典艺术爱好者,这些技巧都是针对长兵器的……比如那些布里塔尼亚圆桌骑士使用的长剑。” “那确实很遗憾,长剑总有一天会被淘汰的,还是匕首格斗更流行一点。” 麦克尼尔向王双打听这些兵器的来源。原来,所有的兵器全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提供的,最近大部分贵族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在家族的宅院中囤积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王双也想要自保,他还希望保护这些跟随他学武的学员,于是他便借着这个机会运来了一批枪械。枪械都放在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地方,外人顶多会责怪这个武馆居然用真刀。 布雷斯高家族能被誉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头脑,一方面是因为世代纵横捭阖,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历史因素为他们留下了丰富的情报资源和人脉遗产。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一切重要消息都瞒不过布拉多,除了皇帝本人的私生活之外,没有什么事是他不了解的。只有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才能作出合理判断,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胡乱决策等同寻死。从其他贵族的反应中,布拉多判断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迅速走向内战,这让他感到绝望和惊恐。贵族是依附于皇帝和帝国存在的,没有这个大前提就不会有贵族,那些正在集结起来反对查理三世的贵族们居然天真地以为继续削弱皇帝的权威就能换来太平天下,他们只会得到外国入侵者的铁拳。 “你们应该选择站在皇帝陛下这边。”布拉多沉思许久后开口劝说二人,“我知道你们两个还有你们的同僚对他有很多意见,但我想那不会比反对者成功更遭了。” “公爵阁下,从我方的情报来看,皇帝的胜算很小。”麦克尼尔看着那些正在练武的学员,思考着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用途,“大多数贵族都在反对皇帝……只不过,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的首领是谁。按理说,贵族想要造反,是一定要拥立一个傀儡皇帝的。既然布里塔尼亚王朝可以取代都铎王朝,也许某些心怀不轨的贵族想要拥立韦兰斯大公。” “其实你们不该把那份名单交出去。”王双突然说道。 “此话怎讲?” “名单到了皇帝手里之后,谁是忠臣、谁是叛徒,就全凭他一张嘴。”王双郑重其事地解释道,“你们EU干涉布里塔尼亚内部问题,先天就不占据道义,没法站出来辩解。皇帝可以说他得到了受EU支持的反叛者名单,然后把他不喜欢的人全都加进去。”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全是谎言。然而,他的理智告诉他,麦克尼尔所说的是正确的,并且极有可能成为事实。布里塔尼亚的皇帝一旦恢复了理论上的权威,将成为整个帝国的主宰,没有人能够反抗他的意志。贵族掌控的旧世界正在死亡,冉冉升起的新世界却并不一定美好。当年推翻诸多君主国的EU,如今也显得暮气沉沉。 “不过,您别担心。”麦克尼尔笑着安慰布拉多,“如果我们真的要从皇帝和那些反对他的贵族这二者间选择一个,我本人更倾向于前者。” “确实如此。”王双和麦克尼尔的观点相同,“他还有着理想,而那些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因为不能随便去死,所以就随随便便地活着罢。” 然而,也许麦克尼尔永远不会知道名单本来就是假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0) OR1-EP3:血之纹章(10) 这天上午,胖乎乎的神甫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兴致高涨地抱着一摞文件走进了麦克尼尔的房间,从其中拿出几张纸,送到麦克尼尔眼前。 “他们居然真的有一份名单……尽管这份名单是根据交易记录而整理出来的。”神甫指着上面的几个人名,“不过,我们可不能轻而易举地让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皇帝就这么铲除掉那些心怀不轨的反对者,巴黎方面的意见是,要我们放进去一些中立派或立场不坚定的忠臣,以此来影响他们的判断。” 说完,帕拉斯卡斯神甫又拿出了另一份名单。EU的商人们总是喜欢在介入一场大规模冲突时同时向双方倒卖情报和物资,比如当年中东战争爆发时,阿拉伯诸国和波斯军区就同时得到了EU的军火。EU的元老院和执政官们对这种行为完全放任不管,只要这些商人不会危害EU自身,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的。 麦克尼尔拿起第二份名单,看着上面的备注,疑惑地指着第一个名字问道: “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给外国人拉皮条的。”神甫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记得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和你说过,我国有些大人物来到帝国之后只顾着往会所和庄园里钻。听说他们还在帝国的某个小岛上非法拘禁了一大批未成年人……算了,不说这种事,想想就恶心。” 麦克尼尔并不是什么卫道士,但他同样厌恶这种行为,只因为它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有些人宁可把全部精力浪费在花天酒地上,也不愿意睁眼看一看现实。他们能够拥有这样肆无忌惮地挥霍时间的底气,只不过因为他们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而已,而这些财富原本应当为更伟大的事业服务。麦克尼尔相信GDI能够战胜这些比NOD更让人厌恶的庸俗之辈,但他在EU身上没有看到这种觉悟,如今的EU正在一片岁月静好的祥和之中继续沉睡,直到强大的外力击破梦境并把它从美梦中唤醒。 两人在旅馆的房间内继续分析名单。麦克尼尔向神甫问起布里塔尼亚帝国有哪些可能专门从事技术研究的贵族。神甫提到了阿什福德(Ashford)家族和泽冯(Zevon)家族,他说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部分贵族不会出资支持相关企业,只有这两家会愿意投资在民用或军用领域进行技术攻关的那些公司。自然,企业也会选择依附于相应的贵族以免于被其他贵族侵吞。 “我还是不太理解。”麦克尼尔决定将这些姓名混编,这样一来俾斯麦或皇帝也看不出真伪,“您说,这些贵族平时都在做什么呢?他们难道不会产生厌恶?” “当正常的享乐已经无法满足他们时,有些贵族就只能用更加极端的手段来找刺激了。”神甫一语双关地说道,“有的贵族选择从军,但并非为了保卫帝国或他们的皇帝,只是想要发泄破坏的冲动;还有一些则做起了人口贩卖生意,我猜我国的那些人贩子和他们可能也有往来。” “人贩子都该被拉出去吊死。” “没用的,麦克尼尔。”神甫和善地看着满脸怒容的青年,“不铲除支持人口贩卖生意的人,只杀人贩子,那么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批新的人贩子,而贩卖行为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遏制。但是,最悲哀的一点莫过于,我们拿那些人无能为力,只能象征性地对着引起公愤的人贩子开刀。” 麦克尼尔并不会因为坑害这些贵族而产生愧疚。哪怕是最善良的贵族,他的善行也不足以弥补他祖辈犯下的罪行,清算时刻到来时有人给他留住一条性命便算是仁慈。他发自内心地欢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平民逃往EU,这个令人窒息的国度不值得他们生存。皇帝和贵族统治着一切,就算贵族被推翻了也还有皇帝骑在他们头上。EU尽管存在许多问题,这里的公民至少是自由的。 过了中午,麦克尼尔去楼下的餐厅吃午饭。他在那里见到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使者,原来是公爵委托给他一件私事去办。有一名住在潘德拉贡郊外的贵族正在变卖他的宅院,那个花钱素来大手大脚的家伙也许会被人骗得晕头转向,不忍心看着他白白被人骗钱的布雷斯高打算让麦克尼尔到场监督。 “什么时候?” “大概是本月底吧。”使者说道,“如果到五月再办,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公爵的潜台词是,那时候的矛盾会变得越来越激烈,甚至作为外国使团成员的麦克尼尔也无法置身事外。麦克尼尔很想趁着内乱开始前就逃离布里塔尼亚帝国,但他的使命就是留在这里静观其变或浑水摸鱼,他不能辜负赫尔佐格总督的信任。那个出身布里塔尼亚人却反感布里塔尼亚的总督必须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真正的EU中流砥柱而不是为布里塔尼亚效忠的叛徒,麦克尼尔也不想让那位还幻想着能够在有生之年当选执政官的老人失望。 麦克尼尔准备出门去探路,却看到一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青年来到他面前。 “你是……段先生?”麦克尼尔想起了这个在武馆中被他三拳两脚放倒的学员,“真是太巧了,您是在贵国的使馆工作吗?” 段英名皱了皱眉头,纠正道: “我们不是【贵国】。南庭都护府名义上还是朝廷的都护府……好了,我师父想请您去使馆看一看,他有很紧急的事情要通知您。” “我一个外国人不能随便进入你们的使馆。”麦克尼尔立刻拒绝,“不然万一使馆里面有什么机密文件失窃了,我就成了头号嫌犯,而王上校也难辞其咎。” “无妨。我们的大使已经通知了贵国大使,叫他们认真检查一下。”段英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麦克尼尔跟随着段英名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南庭都护府驻布里塔尼亚帝国办事处,他前两次来这里的时候都被王双拦住了,等他真的和王双成了朋友后反而对这里不感兴趣了。麦克尼尔跟在段英名身后,他发现这个青年留着短发,而他的绝大多数同胞都留着长发。王双以前说过,在他们的文化传统中,只有罪犯才会把头发剪断。然而,麦克尼尔并不打算询问其中的缘由,他不关心别人的私事。 王双正站在大堂里和一名同样穿着长袍的男子理论。两人都穿着官服,袖子卷到前臂以上,看样子活像是斗鸡,就差真的动手开打。 “你师父怎么又换了件绣着豹子的衣服?”麦克尼尔疑惑不解。 “这是他平时办公穿的。” “那件有蟒蛇图案的呢?” “那是王爷赏赐给他的。” “他把君主赏赐的衣服随便穿出去当运动服使用?”麦克尼尔哭笑不得。 王双见麦克尼尔到来,停止了和对手的争吵,大踏步向着麦克尼尔走来,领着他向着一旁的走廊走去。旁边贴着一张逃生路线图,麦克尼尔在这条走廊的两旁看到了通向地下室的道路。 “我们已经通知了贵国大使馆,希望他们提高警惕。”王双语气阴沉,双眼带着血丝,“这群天杀的布里塔尼亚人,本官早该猜到他们图谋不轨……等我们去地下室看一遭,你就明白了。” 事情来得突然,起因是办事处的真正掌控人霍兴天(官拜三等出使大臣,和王双同级)打算扩建地下室,以备不时之需。但凡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布里塔尼亚帝国变得愈发危险,潘德拉贡也不安全,到时候一旦城市内发生混战,大使馆必须有自保的能力。王双的意见则相反,他希望主动出击而不是在大使馆内坐以待毙。霍大使显然不打算听从王双的劝告,于是自行下令开始扩建,但施工人员却意外地发现原地下设施内竟然藏着暗道。这一惊人的发现不仅让王双和霍兴天惊惧交加,也让他们产生了怀疑。自南庭都护府以办事处的名义设立大使馆以来,那么多大使都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偏偏是这时候由王双发现了意外,众人都认为此事必有诡谲之处。 麦克尼尔来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内,看到在一处隐秘的角落中有着一条通道。他打开手电照向通道内部,通道很长,外面的人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想起个冷笑话。”麦克尼尔把手电放在一旁,“以前有个国王不信任他的大臣,于是在王宫和大臣的宅子之间挖了一条地道,地道另一头永远是锁住的,而大臣的这一头必须时刻保持开放。后来有一天,大臣自杀了。” “确实不好笑。”王双坐在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如果不是我们今天施工,根本不会发现这么大的隐患。希望你们EU那里没有同样的暗道,没人愿意被别人监视。” 众人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期间霍大使联系了承天府,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处理方案。下午四点左右,王双认为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他们要么和对方摊牌,要么就继续佯作浑然不觉,和布里塔尼亚人比演技。 “我赞成这个决定。”麦克尼尔也支持王双的想法,“霍先生,我建议你通知我们的大使馆停止调查,这样布里塔尼亚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奇怪,他们不安装窃听器或者监视器,反而用这种古老的手段。”王双感到有些迷惑,“我开始怀疑他们的真实用意了。” 按照麦克尼尔和王双的建议,他们在暗道的入口处装上了简易的监测装置。只要有人通过或接近这里,大使馆内部的其他人就能得到警报并有所准备。同时,麦克尼尔还建议他们设置一个追踪装置,这样便可以调查清楚暗道的尽头通向哪里。 麦克尼尔从南庭都护府办事处返回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饿着肚子的他刚打算出门买些食品,就被匆忙赶来的神甫堵在了门口。满脸惊慌的神甫让他把屋门关上,而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各个角落,才放下心来,对着麦克尼尔说道: “你听说了吗?南庭都护府的大使馆地下有条密道。” “早知道了。”麦克尼尔急着去吃饭,“教士,我当时就在现场。” “唉,真是让人费解。他们既然存心要监视我们,却不用更有效的设备,而是采取这种老掉牙的落后方式。”神甫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正从街道上呼啸而过的消防车,也许周围的某个街区起火了,“而且,挖地道也太容易暴露了。” 麦克尼尔在向帕拉斯卡斯神甫说明情况后,连忙跑出房间去餐厅用餐。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引起了周边食客的阵阵惊呼,这个看起来并不壮实的青年人像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周围的食物,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他的魔爪。等到酒足饭饱之后,麦克尼尔才慢悠悠地返回房间,继续着白天的工作。 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之间普遍存在联姻关系,而帝国的法律又无比残酷,甚至比那些中世纪君主还要残暴。贵族一旦犯下大罪,动辄落到满门抄斩的结局,而其中大多数人是无辜的。过去也曾经有为了铲除仇人而假意与其联姻再刻意犯罪以使仇人全家被杀的复仇者,不过这种办法只有在当事人孤苦伶仃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否则只会白白害了自己的家族。 麦克尼尔整理完名单后,将自己负责的部分交给了帕拉斯卡斯神甫,而后便返回房间睡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战斗带来的苦难只会折磨躯体,而勾心斗角的后遗症将永远潜伏在灵魂之中。 麦克尼尔梦见他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行走,宫殿的尽头是被宝石装饰得无比华丽的宝座,前面站着一位手持权杖的少女。麦克尼尔大着胆子走上前,那少女便回头望向他——没有脸,只有无数张畸形和扭曲的嘴寄生在面庞上。 然后,麦克尼尔有生以来头一回在他自己的尖叫声中醒来。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1) OR1-EP3:血之纹章(11) 车子离开潘德拉贡市区的繁华地带,向着郊外驶去。和中心城区不同的是,郊外并未严格按照身份和等级进行划分,其中大部分地产归贵族所有,少部分则是归附于贵族的平民的居住区——如同蚁穴一样密集而拥挤。无论是农庄还是工厂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布里塔尼亚帝国最不缺的便是平民,他们以前或许还有必要从EU的非洲殖民地进口土著充作工人,现在连这道手续都省下了。轿车穿过满是烟尘和土灰的大道,灰尘弄脏了整洁干净的玻璃窗,弄得坐在前面的司机连忙向后面的乘客解释其中的缘由。 迈克尔·麦克尼尔如同死人一般瘫坐在后排,双眼无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昨晚做了个噩梦,直到现在也没回过神来。在他身旁,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正拿着手机给他的同僚打电话。麦克尼尔也想买一部手机,但他担负不起费用,而他全部的存款现在正放在身处南非的老杰克手里。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穷人,麦克尼尔开始怀念未来世界那些功能多样、价格低廉的智能手机。 “你昨天提到的那个想法很有意思。”布拉多挂掉电话,和麦克尼尔开始讨论同手机有关的话题,“你说,手机目前只是一个通信工具,那么它也可以承担一切和通信有关的任务……您怎么了?” 麦克尼尔懒散地眨了眨眼睛。 “没睡好。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可能是白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受到了惊吓。” “那可不太好。”布拉多叹了口气,“其实不仅是你,我们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最近出现什么差错……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除了取代传统固定电话的功能外,既然它可以发送电磁波到其他设备,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实现远距离控制。”麦克尼尔打了个哈欠,他想起了自己在新阿达纳的那座房子,那是GDI为他这样的英雄人物特别建造的,“这需要各个行业之间的配合。如果我们在所有的电气设备上装上类似的接收设备,您在万里之外就可以直接控制家里的电视机、空调或是你的车子,这样小偷也没机会从您家里拿走任何东西或是偷走您的车。再进一步,我们可以将整个设备安装在人的脑部——” “人脑?”布雷斯高公爵大为惊骇,“这简直是耸人听闻,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技术……不,这种反人类的技术不该诞生。” “阁下,技术的发展是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改变的。”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如果水到渠成的那一天真的到来,大家都会欢呼着庆祝它,您的反对微不足道。” 但是,麦克尼尔并不真的懂这些设备的技术原理。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未来,那里有着无数人类科技的结晶,而麦克尼尔只是简单地使用它们,他毕竟不是专门从事技术研发工作的科研人员。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向着布雷斯高公爵或是其他人大肆吹嘘这些新概念,这本来就是超出现有时代视野的思维,也许那些原本提出这些构想的当事人在提出时也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奥妙。 布里塔尼亚帝国有许多拥有庞大产业的贵族,而这些人并不总能妥善地管理祖辈留下的遗产,有些人入不敷出,有些人干脆落到了破产的地步,他的产业也完全被其他贵族瓜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所说的地址是潘德拉贡郊外的一座老建筑,这座老宅子的主人喜欢在其中堆积各种各样的珍宝或是有价值的收藏品。等到他的后人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间藏宝库时,急于用钱的他们如同发疯了一般蜂拥而上,结果却闹了个不欢而散——他们根本没发现这些藏品有什么价值,只得决定把宅院售卖,而收藏品权当是赠送出去的破烂了。 “看到不肖子孙被迫变卖祖业,那些老爷们会气得活过来。”麦克尼尔取笑道,“他们留给了子孙后代一份巨额财产,却没给对应的头脑。那么,是什么人打算买下这座老房子呢?” “兰佩洛基家族。”公爵看着文件,“他们的地位并不高,虽然在历史上也数次得到大贵族的重视,但每次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丢掉爵位、沦为平民。这也许是命运罢。” “我记得您说现任第六圆桌骑士是兰佩洛基家族在宫廷的代表。” “没错,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She?”麦克尼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真是神奇,布里塔尼亚贵族什么时候也讲究男女平等了?” “贵族和平民毕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绕过了又一处工厂区之后,麦克尼尔和布拉多终于来到了那座老房子附近。乍一看,这座宅邸年久失修,随时可能倒塌。周边的院子长满了杂草,建筑物上也爬满了苔藓和藤蔓,如果有人愿意在这里生活,他一定适合扮演某些老套冒险故事当中的反派角色。麦克尼尔想起NOD兄弟会的那些家伙也很喜欢在古堡或是类似的地方谋划着那些险恶的阴谋,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走出车子,把右手遮在眼前,望着远方阳光下依旧显得死气沉沉的宅院。 “兰佩洛基家族既然非常落魄,他们怎么会有钱买下这栋房子?” “落魄不代表贫穷,他们丢掉的只是爵位,又不是人脉和金钱。况且,他们和一些善于经商的贵族有着来往。”布拉多向麦克尼尔讲述了事情的原委,“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搭上了谁的便车,要知道连我想出钱买下这里都要斟酌许久。” “也许是皇帝。”麦克尼尔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一名脸色苍白的青年站在门口,当他看到布拉多后,立刻在身旁侍从的搀扶下走上前来,向着公爵问好。麦克尼尔也装作友善地和这位贵族握了握手,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在这些人的眼前装出一副客套的模样而后推杯换盏。无奈,他的任务便是在这里随机应变,而麦克尼尔还不想这么快就搞砸了赫尔佐格总督托付给他的任务。 “麦克尼尔先生,你去上面帮助他们清点收藏品。如果有些东西实在没有任何价值,你直接把它拿走也可以。”公爵对着麦克尼尔喊道,“不过,有些已经被别人挑走的,就不是您能随便拿的了。” 麦克尼尔径直走向大门,他礼貌地让几名扛着一幅画的工人先出去,而后才侧身进入。这栋老房子的大厅也显得十分破败,地上满是灰尘,通过从窗户倾泻进来的阳光还能隐约看到空中飘舞的那些不明物。麦克尼尔捂着鼻子沿着老式的木质楼梯向上走,他把左手搭在扶手上,很快便像是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原来他抓到了满手的灰。 “晦气啊!”麦克尼尔内心埋怨自己,他不怕脏,但他身上这件皮衣是他和原本的世界唯一的联系了。他叹了口气,缓慢地沿着楼梯前行,来到了第二层。有几名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指指点点,麦克尼尔见状也豪好奇地凑上前去。这幅画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位正值壮年的贵族男子,他那不知是健硕还是肥胖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画面。麦克尼尔仔细地端详着贵族身上的服饰,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圆桌骑士符号。 “这家伙也是圆桌骑士吗?”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那么,他的名字应该是被存在档案中的。” 如果圆桌骑士会把自己的序列号直接画在披风上,那么麦克尼尔就省去了许多麻烦。可惜,布里塔尼亚帝国并没有这种奇怪的传统,因而麦克尼尔也无从根据一幅画来判断其中圆桌骑士的真实身份。他放弃了这幅画,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面堆着许多杂物,大部分都是老式盔甲或刀剑。这些武器装备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也许宅子的主人喜欢搜集老古董吧,不然他怎么会对既没有实用意义也不够古老的盔甲感兴趣呢? 迈克尔·麦克尼尔给这堆破烂打了个不值钱的标签,然后去了三楼。门口堆放着许多瓷器,上面用英语写着一条注释:【永昌年间】。这些来自东方的艺术品一度很受欢迎,连南非当地的一家博物馆中也有由市民捐献的瓷器。他想起来王双说过,南庭都护府也使用北方朝廷的年号,尽管双方之间互相敌对,他们的王爷自始至终都认为他们是朝廷的臣民而非外藩。 麦克尼尔将目光从瓷器上移开,正看到一名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她有着一头带着卷发弧度的黑色长发,气度雍容华贵,仿佛来自某个有着古老历史的贵族家庭。麦克尼尔来到布里塔尼亚以来,还从未见过有着如此气场的贵族——布拉多除外,他的气度可以根据需要而随时改变。这一定就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所说的第六圆桌骑士,玛丽安娜·兰佩洛基。 “幸会。”麦克尼尔学着那些绅士一样行了个礼,然后绕过穿着圆桌骑士白袍的玛丽安娜,向着里侧的房间走去。地板吱嘎作响,听着让人心烦意乱,甚至会让人产生这地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塌陷的错觉。年轻的前指挥官走进屋子,只见地上堆放着大量稀奇古怪的石头,这让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曾经设想过这位爱好收藏各种东西的贵族会把什么放在顶层,而他麦克尼尔等到的则是一堆石头。不过,当麦克尼尔拉近距离以后,他就无法保持淡定了。这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樱石,在西方世界以前叫贤者之石。如今,它已经成为现代文明的根基,任何电气设备都少不了它的驱动。 “公爵应该不会怪我。”麦克尼尔暗自想着,“樱石嘛,到处都是,这些樱石拿出去卖钱甚至比不上那幅画。” 于是,麦克尼尔叫来几个工人,让他们把这些樱石运走。樱石本身是危险品,以前也有【爆石】的外号,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爆炸。麦克尼尔不敢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开玩笑,他乖乖地退出了房间,让工人们先把其他石头运走。等到大块的樱石被抬下去以后,麦克尼尔才大着胆子重新走进房间,扫视着剩余的收藏品。忽然,他在地板上发现了一颗黑色的圆球,样子像是玻璃珠。麦克尼尔将小球捡起来,端详了几秒,又放在一旁的门框上磕了几下,而后随手把它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老爷,这些樱石送到哪呢?”一名工人从楼下跑上来问麦克尼尔。 “我把地址写给你们,你们送到指定位置……不,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比较好,我也不想麻烦你们跑两次。”麦克尼尔想了想,补充道:“别叫老爷,叫先生吧。” 麦克尼尔准备下楼,却发现玛丽安娜·兰佩洛基急匆匆地跑了上来,险些和他撞了个满怀。麦克尼尔望着少女消失在楼梯尽头,摇了摇头,和其他工人一起扛着樱石向下走。这些樱石也许可以被做成炸弹,在闹市区引爆这么多炸弹足够制造一场伤亡惨重的袭击,又或许是一次性把某个设施从地球上抹掉。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站在轿车旁,看着和工人一起扛着樱石走出大门的麦克尼尔。他连忙让麦克尼尔离开队伍,叫其他工人去接替麦克尼尔的位置。 “我希望你们不介意我拿走这些东西……其实我对樱石很感兴趣,只是没机会拿到实物。”麦克尼尔解释道,“我想拿走的物品只有这些石头,其他的都可以留下来……不过,有些收藏品没什么价值,我建议您或者您那位亲戚把它们推荐给同样感兴趣的收藏家,否则就只能当废品了。” “也好,我们要投其所好。”布拉多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另一个电话号码,“对了,你见过兰佩洛基爵士了吧?这姑娘怎么样?” 麦克尼尔想起了乌玛贡,于是说道:“我对未来的有夫之妇没兴趣。当然,她甚至不会正眼看我们这种人。” “此话怎讲?”布拉多来了兴致,“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那是志在大业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只会选择皇帝或是类似的人物……”麦克尼尔笑了,“皇帝陛下才四十多岁,也许我们的兰佩洛基爵士想成为下一个皇妃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2) OR1-EP3:血之纹章(12) 迄今为止,迈克尔·麦克尼尔尚不清楚EU官方对布里塔尼亚帝国内乱的态度。无论是赫尔佐格总督还是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他们都不能真正代表坐镇巴黎的元老院和执政官们,即便是在EU号称无冕之王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他和执政官们的想法并不相同。因此,麦克尼尔迫切地想要知道EU的真正用意,执政官们到底会选择支持布里塔尼亚皇帝还是那些作为反对派的大贵族?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也为此而焦急,这位胖乎乎的教士每日都在根据两国发生的新闻来推测元老院的下一步举措,但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没法用来当作证据。 “麦克尼尔,我们要早作打算。”神甫特意叫麦克尼尔前来商议,“你看,我们都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内部问题会发展成下一场内战,那么EU必须表态,完全中立只会被怀疑在两头下注。” “皇帝的胜算比较小,但是我建议支持皇帝。”麦克尼尔说道,“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反对皇帝的大贵族集团并不统一,无论他们给出什么承诺,都会因为他们的内部分裂而无法兑现,这种条件等同于空头支票;其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公民长期生活在痛苦和折磨之中,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大贵族而非皇帝。如果我们EU自己去支持那些奴役公民的奴隶主,我们又有什么脸面面对我们自己的同胞?” “要靠恬不知耻的心态。”神甫笑了,“你是个老实人,但有些人具有颠倒黑白的能力,他们不会介意用一套复杂的标准来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我知道您不是那种人。”麦克尼尔坚定地看着神甫,“不然就算是我看走眼了。” 帕拉斯卡斯神甫也许会在许多场合妥协,不过他终究以妥协为手段而非目的。既然麦克尼尔认为皇帝比大贵族更具有价值,帕拉斯卡斯神甫决心按麦克尼尔的说法布置计划,务必要让EU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内乱中获取到最大利益。 前些日子,麦克尼尔按照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的邀请,前去帮助公爵的一位远房亲戚变卖家产。他将许多没有价值的收藏品运到了附近的仓库里,准备将这些破烂推销给那些对这种假古董感兴趣的贵族。这个计划还没付诸实践,麦克尼尔又接到了新的邀请,原来是公爵请他去做客。麦克尼尔不喜欢喧闹的聚会,他向公爵打听聚会的规模,当听说整个聚会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个人以后,麦克尼尔便欣然接受了邀请。 贵族们之间还保持着往日的一团和气。这种温和不会保持很久,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到来,所有的谎言都将暴露出真面目。这些口蜜腹剑的家伙也许将勾心斗角的本事发挥到了极点,以至于他们再也没有能力帮助布里塔尼亚帝国对抗来自EU或其他国家的威胁。麦克尼尔一点也不同情这些贵族,有时他甚至认为这些人不值得得到一个鄙视,终将被历史埋葬的人不应该获得过多的关注。 一向很准时的麦克尼尔头一个来到了公爵的宅邸,布拉多公爵和公爵夫人克劳迪娅在会客厅中迎接他,并和麦克尼尔讨论近来发生在潘德拉贡的一些新闻。布拉多和克劳迪娅已经结婚数年,目前还没有子嗣,这意味着布雷斯高家族的主支现在没有合法继承人。如果布拉多本人发生什么意外,这个公爵头衔多半会落到其他家族手中。 “他们还是没有放人的打算。”布拉多沉声说道,“幸好那些真正打算借机潜逃的人足够隐蔽,不然这件事就没法收场了。” “我很好奇,您既然忠于皇帝陛下,那么您也应该知道这些流亡者当中有不少掌握机密情报的大人物,他们离开帝国后所做的一切是不可能对贵国有益的。”麦克尼尔提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所以,您为什么会决定协助他们逃跑?” “麦克尼尔,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就算他们因为某些意外而无法逃脱,倘若他们留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并借助自己的势力勾结外国,那样一来造成的危害比流亡还大。”布拉多从不认为自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叛徒,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帝国排除隐患,让那些真正的忠臣留在美洲为帝国效力,“让他们走!如果帝国会因为缺了这么几个人就崩溃,那便是我们无法逃过的宿命,我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麦克尼尔不想让公爵认为自己是一个来吃霸王餐的食客,他自告奋勇要去帮助那些佣人干活。这一举动让公爵感到意外,他一向认为如麦克尼尔这样的社会精英人士是不屑于这样做的——他哪里想得到麦克尼尔其实是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无业游民?很快,麦克尼尔和佣人们便混熟了,这些仆人发现麦克尼尔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比他们这些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职业人员还熟练。 没过多久,其他客人便陆续上门,第二个到来的是一名穿着军服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礼服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一百多年前曾经在欧洲流行的样式。这种骠骑兵礼服的正面有着如同肋骨一般排列的彩带,彩带的颜色标志着主人的身份,一般而言金带红衣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象征着将官或高级贵族。幸好他没有穿上时常和这种礼服配套使用的披风,那种只会在画像中出现的【床单】当然不适合在现代社会出现。 “好久不见,布拉多,我还以为你最近躲起来了。”中年男子望着在客厅中正襟危坐的公爵,“不过,你们家里那几万名家奴想必也不会看着主人陷入危难而见死不救的。” “现在不适合临阵脱逃,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布拉多坦然说道,“请坐,我们稍后讨论接下来的决策。” 当麦克尼尔被布拉多介绍给这位客人时,众人都以为麦克尼尔也是那些佣人中的一员。听说作为一个成功商人的麦克尼尔竟然会和这些干杂活的仆人一起工作,客人感到不可思议。贵族并非好逸恶劳,但他们当中很少有人愿意和这种低微的工作产生交集,仿佛这样一来就会玷污他们的高贵血统一样。 “这位是陆军部特勤局监察官威廉·阿什福德少将。”布拉多向着麦克尼尔介绍着,“皇帝陛下有意将陆海空三军合并成同一个部门,那时特勤局可能会独立出来,权限也会更大。” 麦克尼尔好奇这个特勤局是否直接负责布里塔尼亚帝国在南非的渗透活动,但这里是布雷斯高家族的主场,他不想让布拉多丢了面子,于是勉强按捺住了追问详情的冲动。军官并未察觉到麦克尼尔的异常,只当他是个有着某些特殊爱好的同类人。很快,其他客人也接连到场,麦克尼尔从他们的身份中意识到公爵正在进行一次策反或者说赌博。这些人当中,有忠于皇帝查理三世的贵族,也有身为反对派的贵族,双方之间水火不容,而支持皇帝的布拉多必然会选择借着这个机会说服那些反对者归顺皇帝。造反没有未来,赢了也不过是开启下一个博弈的轮回而已。 酒过三巡,一直坐在主位上观望的布拉多满面红光地开口说道:“今日在座诸位是帝国的栋梁,也是具有悠久历史的贵族家族代表。自先皇斯蒂芬二世驾崩以来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帝国并不太平,有些传言说一小撮螳臂当车的狂徒密谋反对皇帝。我今天邀请大家来到这里,其一是叙旧,其二则是要大家做个声明。贵族和皇帝是一体的,没有皇帝,贵族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反对皇帝陛下就是反对我们自己的家族和祖先。” 威廉·阿什福德少将见状,率先站起来说道: “阁下言重了,我们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根本不存在什么反对者。这种蠢事纯粹是子虚乌有,我不相信有人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对抗皇帝。” 不料,很快便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离公爵有两个座位的一名青年站了起来,他留着金色的短发,样子很像是那些标准画像中千篇一律的贵族,以至于麦克尼尔不能准确地区分他和那些画像中人物的差异。 “阁下此言差矣。布里塔尼亚帝国并非是皇室的私产,再说皇室也是当初取代了都铎王朝而建立帝国,没有我们这些贵族的协助,这个帝国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青年傲慢地说道,“如今皇帝忘了祖宗的教训,反而要挖断真正支撑帝国的支柱,他把我们往绝路上逼,那我们就把他换掉。” 换掉。麦克尼尔冷眼旁观着众人的表演,这场戏既是布拉多演给两派人马看的,也是演给麦克尼尔看的。麦克尼尔是唯一的外人,他代表着EU,布拉多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将EU也拉进皇帝的阵营。查理三世的胜算太低了,他想要铲除贵族的特权,从而得罪了绝大多数的贵族。布拉多看到了这一改革背后所代表的希望,即便像他这样的大贵族将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他也心甘情愿,因为在他眼中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走出衰退和分裂的必要代价。如果受贵族统治的平民始终无法成为帝国的建设者,帝国就永远只能成为其他国家眼中的肥羊。 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青年不满地看着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止住笑,冷漠地回答道: “谁让你说话了?把嘴闭上。” 这种无礼的态度让众人大吃一惊,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公爵身旁的麦克尼尔(另一侧则是公爵夫人),想要知道这个穿着皮衣的外国人是何方神圣。 “你——”青年一时语塞,他还从未在公开场合受过这种冒犯。 “安分一点!”麦克尼尔站起来,伸出右手指着青年,“我来问你,阁下让你发言了吗?于公,布雷斯高家族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功臣,也是这个帝国内所有贵族的恩人;于私,他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人,是他邀请你们来参会而不是求着你们上门。既然你这么直白地驳了他的面子,那就应该想到要承担什么后果。” 这下捅了马蜂窝,立刻便有3人站起来声讨麦克尼尔的无礼行为,并要求公爵给出一个说法。公爵一言不发地看着麦克尼尔舌战群儒,决定坐视不管。 “你们是聪明人,我想这些问题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麦克尼尔冷笑着端起酒杯,“可不能浪费了这些好酒……你们说,贵族的权力是谁规定的?” “法律!” “法律是谁制定的?”麦克尼尔自问自答,“是你们帝国的国会,由皇帝指定的贵族构成的参议院和从平民中选拔的精英组成的众议院。换句话说,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贵族与生俱来的一切权力,是皇帝赏赐给你们的,是平民让渡给你们的,你们无尺寸之功却自吹自擂,简直令人作呕。”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的语气猛然拔高了八度,“你们不懂事,我来教你们:皇帝要收回赏赐,平民要不再让步,这是天经地义的,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你们的反对值几个钱?” “大胆平民,你竟敢挑衅贵族。”那名青年分外恼火,“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依我看,那恰恰是阁下您哪。”麦克尼尔一甩酒杯,红酒一滴不剩地泼到了青年的脸上,“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白手起家,三十岁以前就赚到了两千万欧元。你会什么?你已经死了,没有你的先人,你什么都不是,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算个什么东西?” 宴会不欢而散,布拉多后来连连向麦克尼尔致歉,说他并非有意请麦克尼尔来参加一场注定要出乱子的晚宴。 “阁下,您认为他们所说的换皇帝,最佳人选是谁?”麦克尼尔接受了公爵的道歉,而后便和公爵讨论起了皇帝的亲属问题。 “也许是皇储奥德修斯,他今年才十岁,而且是个性格懦弱的老实人。”公爵推测道。 “未必。按我的想法,皇帝的那位叔叔,嫌疑很大。”麦克尼尔在皇帝的家谱图上画了重重一笔。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3) OR1-EP3:血之纹章(13) “太解气了!”一大早,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便笑逐颜开地来到麦克尼尔的房间向他问好,他那胖乎乎的脸上,两撇小胡子随着话语不断抖动,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像极了神甫的内心,“麦克尼尔,你在餐桌上把夏英格家族的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这回你想要保持低调都做不到了。” 风波的当事人兴致索然地坐在窗边看报纸,他回来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他应该选择一种更有效的方式来批驳这些贵族,或者干脆记下这些人的身份而后让那些有能力报复他们的人来动手。逞一时之快,看似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结果不过是把他自己暴露在了公众视野当中,带来的后果是致命的。但是,麦克尼尔实在无法忍受那些堂而皇之地宣传歪理邪说的伪君子,假如这就是他仗义执言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任何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我感觉自己输了。”麦克尼尔放下报纸,如实向帕拉斯卡斯神甫说出自己的观点,“其实,我并不知道如何反驳打小以一种完全不同的价值观生活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们活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中,而我只能学着他们的逻辑来攻击他们的弱点。我们都以为我们能够凭借自己的自洽逻辑来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殊不知他们也有能够自圆其说的一种模式。” “我想,您应该很久以前就猜到这一点。”神甫并没有嘲笑麦克尼尔,“想要打碎他们的价值观,必须用冰冷的事实……用重拳打烂他们的脑袋。说理是不能说服这些家伙的。” “【以我之手杀戮,以主之名宽恕。】”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教士,如果——我是说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和EU真的发生下一场全面战争,你们教会是打算开始新时代的十字军之征呢,还是倒戈投靠自称是最高教监的皇帝?” “那些软弱的家伙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们就在这里,听着皇帝的命令而后卑躬屈膝地做奴才。”神甫叹了口气,“相信我,我们没那么脆弱……既然我们站在这条船上,教会不会轻易地让它沉没。” 麦克尼尔引发的议论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另一个重磅消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布里塔尼亚帝国计划举行一次军事演习,并邀请在帝国境内的外宾前来观看。这是示威,是向那些自认为能把布里塔尼亚放在手上随意揉捏的外国人宣布一种反抗精神——如果他们打算步步紧逼,布里塔尼亚不介意鱼死网破。麦克尼尔一向听说EU在军事技术上相比布里塔尼亚帝国占据优势,但他还没有真正见过布里塔尼亚的正规军。既然帝国借着这个机会展现武力,他没有错过这些情报的理由。 一同被邀请前去参观的,还有其他国家的大使及驻外武官。EU大使自然也要前往,而带着代表团前来帝国访问的帕拉斯卡斯本来也收到了邀请函,但神甫本人说他对军事不感兴趣,加上当天他还打算出席一个捐款仪式,于是把名额扔给了麦克尼尔。不情愿地穿上那套西服的麦克尼尔混进EU观众之中,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士兵的护送下离开使馆区,来到郊外的机场,他们的目的地是西海岸的军事设施。 自从旧欧洲的贵族们逃往美洲并建立新帝国以来,布里塔尼亚的最大假想敌始终是EU,它一直担心EU会漂洋过海前来讨伐这些旧世界的余孽。但是,在随后的一百多年里,EU向东方的持续扩张终于使得它在摧毁俄罗斯帝国后与远东的古老大国正面对抗,布里塔尼亚帝国也奇迹般地摆脱了危机。在那之后,布里塔尼亚的触角伸向了太平洋,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成为了大半个太平洋的主宰,从夏威夷直到西太平洋为止的诸岛皆受帝国控制,而南太平洋的一部分则掌握在南庭都护府手中。鉴于EU已经在一百多年以前被完全排挤出东南亚,在此地对抗的三方之间存在着错综复杂的互相利用关系。布里塔尼亚帝国和南庭都护府表面上是盟友,实则是争夺南太平洋的对手;都护府名义上是朝廷的一部分,实则是独立王国。无论如何,布里塔尼亚帝国想从一个地区霸主变成影响世界命运的超级大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想要成为霸主,又想在霸主的位置上坐得长久,就不能单打独斗。”飞往西海岸的途中,麦克尼尔还在考虑着帝国的种种动向,“但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现今的策略,分明是不打算寻求任何盟友,它一旦开始向外侵略扩张,和任何外国之间也不会存在缓和的余地。如果不是查尔斯皇帝有着必胜的把握,就是他的敌人实在太无能了……以至于无能到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飞机在军用机场上停靠,麦克尼尔刚下飞机就看到了从不远处的另一架飞机中走出的王双。王双今天穿着那套被他平日当作运动服的礼服,旁人以为王双郑重其事地对待这次的军演,而麦克尼尔猜测他也许只是懒得换衣服罢了。 “想不到他们也来了。”王双看着不远处一些戴着高帽子、嗓音尖细的官员,“真不知道他们会在洋人面前怎么给我们丢脸。” “这些人是——宦官?”麦克尼尔就算掌握的知识再多也不足以应付所有的场合,况且世上总有他无从了解的秘密。 “宦官。”王双捋着长胡子,表情凝重地看着那些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文官谈笑风生的宦官,“当今天子大统皇帝说,宦官当官以后不会到处胡搞,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很低。唉,让他们在宫廷内当差也就罢了,连出使大臣都要宦官担任,简直是无法无天哪。” 布里塔尼亚帝国陆海空三军都有着不俗的实力,外界普遍认为它们长期无法发挥作用并且出现严重腐败的真实原因是贵族集团长期控制人事任免和指挥机构。对于一个在美洲大陆没有对手的帝国而言,它需要防备的敌人只在海外。因此,布里塔尼亚帝国早在10年以前便开工建造新型航空母舰,以替换被时代淘汰的型号。海军演习地点离这里很远,来回耗费的时间也很长,麦克尼尔于是打消了前去参观的心思,决定去观看陆军军事演习。 “你不去看看他们的新战舰吗?” “我不懂海军,看了也没用。”麦克尼尔说的是实话,在他的晚年,海洋这个概念已经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它成为地理课本中一个遥远的名词。 “本官必须一探究竟……我们南庭都护府也全靠海军保境安民,海军就是我们的命脉啊。”王双叹了口气,和麦克尼尔道别,他乘上了轰炸机去参观海军演习,麦克尼尔留在原地等着进一步安排。几辆主战坦克从不远处驶过,扬起了一阵烟尘。那些宦官慌乱地用衣袖捂住口鼻,仿佛这些土灰会让他们丢掉身为一个庞大帝国使臣的面子一样。 麦克尼尔看到旁边停着一架直升机,身着白袍的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正跳下直升机向着他们走来。他主动迎上前去,向这名圆桌骑士问好。 “原来是教士的副手麦克尼尔先生。”俾斯麦向麦克尼尔敬礼,“教士怎么没来?” “他一个神职人员,不喜欢看打打杀杀的场面。”麦克尼尔敷衍道,“对了,演习的内容是什么?” “今天的演习是一个整体。”俾斯麦解释道,“海军部分模拟的是在公海和敌军舰队的交战,而陆军部分模拟的则是登陆后的作战计划。我们预计,我国强大的空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夺取制空权,使得地面上的敌军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这并不是以防御为主基调的演习,而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帝国已经想好了下一个侵略目标在哪里——有两个备用选项。南庭都护府或日本,二者都是帝国的盟友,也同样和帝国存在着摩擦。 在平原地带,两支军队陷入了苦战。看起来,负责筹备演习的参谋们尽可能地模拟真实情况,而不是为了讨好某些人或蒙骗某些人而在结果上做手脚。尽管俾斯麦声称他们能够迅速摧毁这个假想敌的空中力量,但演习已经开始了两个多小时,布里塔尼亚帝国一方不仅没有占据上风,反而还有被假想敌赶下海的可能性。坐着直升机来到半空中视察战况的俾斯麦满脸阴沉,这和他设想的也完全不同,他回去以后恐怕没法向皇帝陛下交差。 王双不在,麦克尼尔又不认识其他人,他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只管观看战况。布里塔尼亚帝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卷入新的战争了,但思维还不算落后。在对抗假想敌的总体策略上,帝国军的目的不再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而是直接摧毁敌人继续作战的能力——捣毁全部维持现代社会基本秩序的基础设施,把敌人直接打回中世纪。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强大的空军是必不可少的,而俾斯麦所说的结论虽然有夸大的成分,麦克尼尔认为帝国空军有资格和20世纪末期的GDI空军相比。没有空军的地毯式轰炸和手术刀式精确打击,GDI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压制欧洲的NOD兄弟会并将其逐渐压缩到巴尔干半岛的。 “他们居然不害怕把自己的军事秘密暴露给敌人。”麦克尼尔这样想着,“不知道南庭都护府和日本之中哪一个会先尝到遭受背叛的滋味。” 威廉·阿什福德少将正和一旁的俾斯麦讨论着什么。两人同为陆军少将,然而威廉·阿什福德的年纪比俾斯麦大了不少,这辈子的仕途也许就止步于此,而俾斯麦还有更大的晋升空间。 “紧急逃生驾驶舱应该会提高生存率,巴特雷希望更改结果。” “他一个作战参谋无权讨论演习结果。”俾斯麦不满地说道,“有其他人应当为此负责。” 麦克尼尔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词汇:【紧急逃生驾驶舱】。GDI军队曾经广泛地在坦克、飞机甚至是宇宙战舰中使用类似的设备来提高驾驶员或机组成员的存活率,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也在研究类似的东西,麦克尼尔也许会提前得知它的原理和用途——不过,具体的技术细节必然产生变动,发动机也许依旧以樱石能源为核心。 最终的结果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勉强达成了预定目标,期间一名肤色黝黑的肥胖军官来到俾斯麦这里汇报他的想法,被俾斯麦一顿痛斥后灰溜溜地离开了。麦克尼尔提出要参观一下那种驾驶舱,然而他这一次没有得到帝国军的允许。显然,帝国军将这种技术看作机密,这和前线士兵的生死息息相关,任何泄密都可能导致正面战场上的惨重损失。 当天晚上,王双才从海上飞回来,这个以前从来没参加过海战(观摩也算是参加了)的陆军军官由于晕船而神志不清地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到了临时居所。他兴奋地向麦克尼尔讲出了他的最新发现:布里塔尼亚帝国肯定是准备对外发动战争。 “这我早知道了。”麦克尼尔赞同这个结论。 “如果他们真的只想防御本土,应该只造护卫舰,就像我们一样……而他们的陆海空军的发展目的,都是彻底将某国摧毁而非防御敌人的进攻。”王双表情凝重地和麦克尼尔说道,“况且,许多人似乎被蒙骗了,那个布雷斯高就说他相信皇帝只想保卫帝国的安全……见鬼吧,谁会信?他是个外行,外行看不出门道。” 不过,如果布里塔尼亚帝国真的将南庭都护府或日本作为下一个目标……那么,在对抗真正的敌人前却下手解决盟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他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只能将其归结为皇帝的异想天开。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4) OR1-EP3:血之纹章(14) 五名仆人小心翼翼地将蒙着红布的贵重物品搬运到大厅中央,站在他们面前的青年轻巧地将红布撤走,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顶罗马式的头盔,装饰着羽毛和各种奇怪的花纹,下方则是有着古典式审美的军服和铠甲。银光闪闪的甲胄晃着沙发上那名谢顶的中年贵族的眼睛,他如同看到了鲜肉的饿狼一般,目不转睛地审视着这件收藏品的每一个细节,希望从中找出造假的痕迹——他什么也没找出来,也许这本来就是真货。 “皇历1812年的法兰西共和国胸甲骑兵全套作战服,这种藏品现在即便是EU的市面上也不多见了。”迈克尔·麦克尼尔向着眼前的贵族推销这些从那间老宅子中找到的收藏品,他根据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提供的名单,投其所好地寻找那些专门对这种破烂感兴趣的贵族。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不乏在帝国建立后才成为贵族的家族,他们的家族历史不超过二百年,面对老牌贵族时往往存在着种种自卑情绪,因而更希望通过各种手段来让自己的家族显得更有底蕴。一方面,他们和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联姻;另一方面,他们不惜花费巨资购买各类艺术品,证明自己绝非是只剩下钱的暴发户。麦克尼尔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他们上钩,况且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用这些别人看不上的收藏品去换钱,只要能让这些自认为占了便宜的贵族帮他们做事,全部白送也是值得的。 矮胖的中年贵族从沙发上站起来,模样活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 “您还有类似的收藏品吗?” “怎么,您想要在家里摆放一排用来阅兵的假人?”麦克尼尔笑了,“不过,想要搜集到同时代的成套军服并不容易,但我这里有更好的东西给您。”说罢,麦克尼尔从一旁的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他当着贵族的面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顶帽子、一顶圆形头冠和一件斗篷。看着头冠上的花纹和图案,贵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皇历17世纪的联合王国公爵服饰,包括礼帽、冠冕和其他在公共场合的常用服饰,都在这两个箱子里。”麦克尼尔向中年贵族热情地介绍这件新的收藏品,“阁下,我本人强烈推荐您收下它,这样您的子孙后代也许有幸可以真正地将这套行头穿出去。” 眼前这名中年贵族是主管交通的一名高级官员,他的家族成为贵族是在五代人以前,历史总共算起来只有一百多年,是暴发户中的暴发户。这样的贵族时常为受到老牌贵族鄙视而感到苦恼,因此当他听说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使者上门向他推销收藏品时,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接受了。 “我听说公爵阁下是为他的一位远房亲戚倒卖家产。”中年贵族收起了那副不太雅观的表情,“既然如此,阁下希望我出多少钱?” 麦克尼尔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英镑?”贵族看着后面的那些箱子,他认为这些东西拿到拍卖行去进行拍卖的总成交价格必然远远高于这个数字,“简直是白送啊。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 “您误会了。”麦克尼尔笑道,“不要钱。公爵阁下认为,承诺和契约比钱更重要。” 听到这句话,中年贵族警觉起来。EU将官员接受礼品看作一项重罪,任何官员接受价值高于10欧元的礼物都应当上报,但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这种传统或规章制度。贵族之间互相贿赂是常态,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又不是当代的圣人,他会出钱求别人办事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当前的局势并不明朗,聪明的贵族不会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选择效忠对象。 “……阁下需要我做什么?”贵族谄媚地笑着,“我只是个管理交通的普通官员而已。” “明天和后天会有两个班次的货运列车来到潘德拉贡,您的工作是确保外人不会对其中到底装了什么货物感兴趣。”麦克尼尔将另一个箱子搬到中年贵族眼前,“当然,您不必担心自己是在为违法犯罪活动助纣为虐,阁下向来奉公守法,永远忠于帝国和皇帝陛下。”他打开了箱子,里面是满满一大箱瓷器,“这是联邦广德年间的瓷器,公爵阁下要我把它们一并赠予您。” 中年贵族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拿出其中一件仔细欣赏,但他想到公爵的使者还在等待答复,于是便决定送公爵一个顺水人情: “好说,既然这件事处在我的权限范围内,你们所需要的货物一定能够安全地抵达首都。不过,假使公爵的敌人从中作梗,那时我可能无法和他们对抗,万一出现了差错,还请公爵阁下原谅。” “只要您尽职尽责,其他问题我们来处理。”麦克尼尔将这些收藏品留在了这里,“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以后我们也会向您提供更多的珍贵藏品……拥护皇帝可是大功一件。” 麦克尼尔离开这名贵族的宅院,准备返回旅馆。多日以来,他借着推销收藏品的机会,不断地为布拉多联络愿意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的盟友。在军事演习结束后,已经向外国展示了强大武力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并未解决内部的分歧。相反,各派贵族开始肆无忌惮地招兵买马,这些豢养了成千上万家奴的贵族们自恃拥有武装,决意凭借手中的这支准军事力量在乱局中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然而,他们的手段远远比不上布拉多,公爵直接下令将坦克和其他武器装备从外地送进首都以支援他的盟友。只要这些行动没有受到反对派贵族的阻挠,他们就能成功地在全面动荡爆发前获得优势。 麦克尼尔打算沿着原路返回,但半路上因为有两名贵族的车子撞到一起而引发了交通堵塞,随即帝国警察封锁了道路,他只好顺着另一条小路步行赶路。他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既是为了EU,也是为了得知这个世界的更多秘密。无论如何,他不想成为君主的仆从,EU是他最后的退路。 一颗子弹毫无预兆地嵌入了麦克尼尔的后腰,从侧腹穿过。剧烈的疼痛让麦克尼尔直接向前仆倒在地,他那还未因疼痛而丧失思考能力的头脑正紧张地计算着敌人的位置和可能的动机。也许他有许多办法在正面战场上躲开敌人的子弹,而偷袭是任何人都无法防备的。 “还好,没有伤到内脏。”麦克尼尔用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捂住伤口,艰难地站了起来。后方传来了脚步声,十几名穿着斗篷的神秘人从背后包围上来,麦克尼尔只能选择向前逃跑,但他意识到这些人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后,认为逃跑只能撞在敌人的枪口上。他用一只手扶着旁边的围墙,冲着不速之客们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最前面的神秘人不满地说道。 “一群老年痴呆症或帕金森患者不在医院里躺着接受治疗,看来医院的护工今天给的药量不够。”麦克尼尔呲牙咧嘴地笑着,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朝着这里打,不然你们会后悔。” 麦克尼尔猜想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奇怪文化影响了他们的办事逻辑。他们明明可以用更直截了当的方式解决对手,偏要先打伤再使用繁琐的手段来解决问题,只会给对手留下逃生的机会,还会使得幕后主使暴露。既然这些被骑士精神给弄坏了脑子的家伙执意用这种办法对付他,他当然乐意用敌人的方式把敌人打败。 当最前面的神秘人抽出长剑,向着麦克尼尔走来时,麦克尼尔出人意料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把短棍——这种防身兵器比较适合随身携带。他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敌人的长剑,然后挥起短棍抽在对方的脸上,砸得敌人头破血流,连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那人见麦克尼尔不好对付,还打算逃跑,被麦克尼尔连续两棍打在后脑和脖子上,当即倒地不起,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看来这个倒霉的家伙恰好被击中了颈动脉窦,也许这就是命运。 剧烈活动让伤口正在加速流血。换成旁人,恐怕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而麦克尼尔还能站在这里,靠的是他非人的体质。他能在身中数枪的情况下挣扎着爬起来并把凯恩钉在墙上,也能在这种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起上。”他轻声说道,“我赶时间,没空和你们纠缠。” 众人一听麦克尼尔如此嚣张,都勃然大怒,一拥而上,这给了麦克尼尔和他们缠斗的机会。这条路并不宽大,十几人一起向前冲的后果是摩肩接踵,谁也没法前进。麦克尼尔一面阻挡他们前进,一面向后退却。但是,只要这一行动的指挥者的头脑是正常的,他必然会选择堵死麦克尼尔的退路,而当麦克尼尔看到后方出现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时,他知道真正的大敌出现了。 “真没用,连一个EU商人都杀不了。”那人气愤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你们都让开,我自己上。” 话音刚落,那人挥起长剑,攻势凌厉地向麦克尼尔刺去一剑。麦克尼尔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对方又气焰嚣张,双方对比之下差距明显,再加上其中一方负伤,麦克尼尔只能选择被动防御。他有信心,只要他能抓住对手的破绽,就能一次性废掉对方的手臂或再敲掉他几颗牙齿,但对手的招式密不透风,往常麦克尼尔早已找出其中的漏洞,现在他的体力限制了他采取的行动。 “谁派你们来的?”麦克尼尔质问道,“圣米迦勒骑士团还是圆桌骑士?”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别废话。”对手冷笑道,“想不到EU的商人这么难对付,看来你的真实身份值得推敲。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没法活着离开这里,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麦克尼尔趁着对方愣神的机会,挥起短棍重重地抽在对方握住长剑的右手上,这一下来得又狠又急,敌人手中的兵器直接脱手飞了出去。恼羞成怒的对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兵器躺在离他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怒不可遏地向麦克尼尔举起了手枪。麦克尼尔已经没有机会再发起进攻了,刚才那一下让伤口撕裂加剧,他连爬起来都做不到,又怎么反击呢? “下地狱吧,欧洲反贼。” 两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两名身穿贵族服饰的金发碧眼少年从后方走出,控制住了正打算杀死麦克尼尔的神秘人。 “这人,我们领走了。”用双剑顶在神秘人脖子上的少年口中发出的却是略显低沉的女声,“你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开什么玩笑?”神秘人捂着红肿的右手,“他是个外国人,还是个间谍和卧底……你们打算背叛帝国吗?” “你的帝国,不是我们的。”英气勃发的少女收紧了呈现出剪刀状的长剑,“我想争取圆桌骑士的位置已经很久了,如果我在这杀了你,好像也有机会被皇帝陛下以替补身份遴选出来吧?” 旁边那名身高和少女相仿的少年紧张地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骑士侍从们,他手中的两把手枪不足以同时对付这么多敌人。如果被挟持的圆桌骑士不顾性命也要下令开火,他们没法活着离开这里。 然而,人都是怕死的,圆桌骑士并不能免俗。 “放他们走!”神秘人向着手下发出了命令。等到那些人完全退出了这条街道,两名少年才将已经昏迷不醒的麦克尼尔从地上拖走,塞进了路旁的一辆轿车。 “这事没完,别以为你们的母亲是特勤总监就能护着你们为所欲为!”疑似圆桌骑士的神秘人只能站在原地毫无意义地发泄着怒火,“新皇会砍了你们的脑袋给那群乱民……” 他已经失败了。在侍从们的保护下,圆桌骑士灰溜溜地离开了小巷,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过一场械斗。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5) OR1-EP3:血之纹章(15) 麦克尼尔沉睡了很长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神秘的地下设施,被线圈包围着的球形建筑正在发出奇异的光彩,而那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依旧站在一旁,不知在思考什么。麦克尼尔有着许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他迫切地希望知道和这个新世界有关的一切,他不能在这里充当一个并非土生土长的外来人和瞎子。对其他人而言是常识的知识,对他来说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才能学到。 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没有戴着兜帽,他留着两撇短胡子,几乎和身高等长的黑色长发一直接触到地面。麦克尼尔走近一看,原来那人手中捧着一本书,但上面并没有任何字母或符号,只有白纸。 “你回来了?”神秘人抬起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失败了。” “我还没输。”麦克尼尔说道,“但是,我了解到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就像瞎子一样。” “任何人出生在世界上的时候,都是一无所知的。再说,了解那些没用的情报对您而言不是什么好事。”黑袍人合上手中的无字天书,“况且,您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真正的缺陷在哪里。等您遭遇一次彻底的失败后,我们再来认真地讨论这个话题。” 迈克尔·麦克尼尔睁开双眼,他看到的是被风景画装饰的天花板和如同水晶一般眩目的吊灯。年轻的前指挥官活动了一下双臂,感觉身体并无大碍,唯一的痛觉来自腹部,也许是那天被枪击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他的上半身缠着绷带,下半身则穿着原本的那条裤子,而他那件宝贵的皮上衣则不见踪影。麦克尼尔扭头望向一旁,当他看到那件衣服被随意地放在凳子上时,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真的担心丢掉一件衣服造成的经济损失,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金钱。 他摸索着从床上爬下来,将外衣披在身上,一瘸一拐向着门外走去。眼前是一条走廊,两头各有不同的房间,麦克尼尔不知道什么人的家中会准备这么多房间——也许是佣人的住所,或者只是普通仓库。他回想着前一天晚上的战斗过程,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人偷袭他,也不清楚搭救他的是哪一伙势力。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从混乱的局面之中脱身,处在冲突中的各方俨然把他当作了棋子或棋手。既然如此,他必须和这些人斗争到底,然后全身而退地返回EU。 麦克尼尔离开走廊,来到楼梯口。一名穿着贵族礼服的金发少年正沿着楼梯向上走,见到麦克尼尔后,他笑着开口说道: “你醒啦?我去叫姐姐。” 说完,他径直跑下了楼梯,消失在麦克尼尔眼前。麦克尼尔见了,并不怪罪,只是一直一瘸一拐地向下走。昨晚那些人的手段虽然险恶,但本事不过关,又缺乏随机应变的思维,最后让麦克尼尔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他们只打算把麦克尼尔消灭而不考虑手段,麦克尼尔应当在第一枪打响的时候就已经毙命,而那些家伙偏偏舍近求远,放弃了最有效的办法。除了那些古板的骑士之外,麦克尼尔想不出有谁还会以这种自找麻烦的方式处理问题。 “想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生存也太困难了。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又会被谁看重。”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一阵眩晕感袭击了他的大脑。上次在南非执行任务时他伤得更重,但那些多半是切割和碰撞造成的,他本人并未在战斗过程中中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特殊体质,他在中枪时就会彻底失去战斗能力,进而任人宰割。 眼前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武器仓库,左侧的墙壁上挂着各种不同的枪械,而后方的空地上还停放着一辆坦克。如此明目张胆地囤积武器,在任何一国都是无法被当局容忍的,即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不会允许贵族拥有这种特权——除非现有秩序已经完全失效了。 大厅中有一名穿着男装的少女正在指挥一些佣人搬运笨重的器械。她的面部轮廓比起她的那位孪生兄弟略显柔和,而刻意为之的强硬风范让她同时带上了两种不同的吸引力。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会对这种光彩夺目的英杰产生兴趣,并进而由外表的魅力转而关注人格。在麦克尼尔所生活的遥远未来,面临绝境的人类迫切地需要任何人都能够充当一般性的工具,传统的定位也被打破,技术正在不断地解构和摧毁那些曾经牢不可破的古老事物。 “原来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救了我,那我还真应该感到荣幸。”麦克尼尔冲着姐弟二人打了招呼,“非常感谢你们愿意救我一命,不过本人暂时没有什么能拿出来报答二位的筹码。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这份报答可以以后补上。” “不必这么拘谨,我们知道你其实一无所有。”少女让麦克尼尔来到一旁的会客厅,她的弟弟服帖地跟随在身后,“在潘德拉贡甚至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任何事情能瞒住我们,麦克尼尔先生。” “这么说,你们也该知道我当天是为谁办事。”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向阁下报告我的行踪,他一定着急了……我的那位教士朋友也会很着急。缺了一个能够给大家带来欢乐的小丑后,所有人的生活会少很多乐趣。” “放心吧,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您在外面继续拉拢愿意效忠于皇帝陛下的贵族。”少女向着麦克尼尔伸出手,“为了您的个人安全考虑,最近您最好不要回到布雷斯高那里或是你们的旅馆……我是奥莉薇亚·泽冯(Olivia Zevon),泽冯家族的继承人。” 麦克尼尔郑重地和奥莉薇亚握手,向对方表示谢意。他只感觉到了粗糙的老茧,并且注意到奥莉薇亚的另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部分贵族依旧遵循古老的嫡长子男性继承法,但少数家族例外,而其中最独特的是泽冯家族:他们的家族首领和继承人一定会是女性。当然,这样一来,和泽冯家族联姻就等同入赘了,这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传统中是令人难以接受的,而心高气傲的大贵族们根本不可能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和另一个贵族家族结盟。因此,泽冯家族的规模并不大,甚至比不上同样人丁稀少的布雷斯高。 样貌和奥莉薇亚有九成相似的,是她的弟弟奥亚格罗·泽冯(Oiaguro Zevon)。由于两人的模样实在令外人难以分辨,互相冒充对方身份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我们还以为你会死在那里。”奥亚格罗指着麦克尼尔腹部的伤口,“幸亏他们没来得及直接把你击毙。” “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麦克尼尔一想起当天的经历就感到阵阵后怕,他不怕偷袭,但如果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么就无从应对。 “领头的人是第十二圆桌骑士阿道夫·诺德豪格(Adolph Nordhaug)中校,他是反对派的支持者。”奥莉薇亚端起了桌子上的红茶,“那家伙是个杀人狂魔,有时候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去犯罪猖獗的地区随意杀戮。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其他人也没法给他定罪,而皇帝陛下只看重能力,谁也不能把这家伙从圆桌骑士的位置上拽下来。” “原来圆桌骑士只有这点本事。”麦克尼尔靠在沙发上,他依旧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他还没那个大胡子厉害呢。说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不认为你们有必要救外国人……尤其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国人。” 和其他贵族不一样,泽冯家族效忠于皇室而非帝国,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保护布里塔尼亚皇室本身。因此,只要这些各怀鬼胎的势力所做的举动有利于皇室,泽冯家族便会对其放任不管。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是皇帝的忠臣,麦克尼尔也在为他办事,那么尽管麦克尼尔存在私心甚至可能为EU搜集情报,在他真正威胁皇室的安全以前,泽冯家族都会将他看作友军。更何况,麦克尼尔的一系列行动已经吸引了许多反对派贵族的关注,这种作用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让麦克尼尔继续把水搅浑,对皇帝和他的支持者们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麦克尼尔和奥莉薇亚讨论着布里塔尼亚帝国当前的局势,这时麦克尼尔才发现自己掌握的情报还是太少了。所有贵族近来的小动作全都暴露在泽冯家族的监视下,哪些人在调动物资,哪些人在秘密组织准军事武装,而哪些人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他们一清二楚。等到清算时刻到来时,这些证据比EU的那份名单更管用,皇帝当然会相信世代为皇室效忠的臣子而非外国人。麦克尼尔顿觉自己的一套组合拳打在了棉花上,搞不好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提出的条件本来就是个幌子,目的是拖延时间并且查出真正希望借机流亡的大人物。 “你们最近在抓流亡者?”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还有哪些人被捕?” “多得很,不过大多数只是害怕发生内战的普通人。” 看来那些EU真正希望拿到手的大人物还没有暴露——五个教授,一个陆军上将,这种阵容是麦克尼尔在人类互相倒戈和叛变的历史案例中从未见过的规模。他向奥莉薇亚询问和后方空地那辆坦克有关的事宜,而后让奥亚格罗带他去参观坦克。 “唉,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在为课程不及格操心呢。”麦克尼尔喃喃自语道。 “她已经订婚了,我不想让她结婚。”奥亚格罗沮丧地说道,“他们结婚之后很快就会有孩子,到时候我在家里就是可有可无的空气了。” “……订婚了?”麦克尼尔诧异地说道,“我知道我这么问很不礼貌,但是你们布里塔尼亚人都是这么早结婚吗?上帝啊……那,老弟,他们的孩子跟你们家族的姓氏?” “对。”奥亚格罗点了点头,“其实,男方也必须改姓。” “哦,那还真是一种神奇的反抗。”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你知道,在整个布里塔尼亚帝国,唯一有权让孩子使用自己姓氏的女性只有成为皇帝的克莱尔,而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做到了只有皇室能做的事情,应该感到自豪。” 然而,如同奥亚格罗向麦克尼尔诉苦的内容一样,泽冯家族的传统对像他这样的男性家族成员十分不友好。除非当代可用的女性继承人全都亡故,才能轮到他执掌大权。奥亚格罗并不看重这种权势,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这很不公平。降生的次序和性别又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继承家族的人应该是像查尔斯皇帝所说的那种最有能力的领袖。 “这是好事。”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 “好事?”奥亚格罗疑惑不解,“麦克尼尔先生,我这一生可能无法获得任何爵位,全要靠我自己去争取这个机会……” “贵族的继承权是特权也是枷锁,如同皇室一样。”麦克尼尔手脚并用地爬上坦克,观察着外侧的部件和设备。他已经听到了风声,有贵族正试图拉拢附近的空军基地,所幸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空军基地明确表态(至少布拉多是这么说的)。这辆坦克开上街以后,不碾死成千上万的叛军是不能收回去的。双方都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而两方真正的领袖却始终避免成为焦点,他们那种不约而同的心思或许是源自皇室传统本身。 “那是因为你已经拥有了这一切。”奥亚格罗看着正在检查设备的麦克尼尔,“有些空有名头而没有产业的贵族,连两千万欧元都凑不到。” “孩子,如果你这么在乎这个名头,那就去抢。”麦克尼尔眨着眼睛,调皮地看着奥亚格罗,“但是,多少年以后,你会明白它带来的只有痛苦和折磨,而你梦寐以求的一切欢乐,在你得偿所愿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永远消失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6) OR1-EP3:血之纹章(16) 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部分娱乐场所只向贵族开放,平民生活的全部就是工作和死亡。虽然以前有贵族向皇帝建议通过学习EU而逐步削弱日常生活中这些肉眼可见的隔阂,但大部分贵族认为正是这些差异才能显示出贵族和平民尤其是平民暴发户和末流贵族之间的区别,于是此后没有人提出类似的想法。真正使得这种规章制度流于形式的,不是贵族自身忽然心慈手软了,而是过去从上到下牢固地控制着帝国经济的贵族们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愈发膨胀的商人。这些经常在世界各地为生意而奔波的商人看到了他们的同行在EU能够得到何种待遇,而他们在帝国俨然是二等公民,巨大的心理落差促使他们行动起来,目的是彻底改变帝国的现状。但是,这种反抗一旦触及皇权,就会立刻被粉碎。皇帝或皇室需要的是能和大贵族对抗的棋子,而不是把君主送上断头台的反叛者。 尽管这些反抗经常以失败告终,只要他们还愿意与皇帝合作,总是能够得到适当的让步。因此,麦克尼尔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公园,而不是被门卫或其他什么人直接赶出去。他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即便是非人的体质也只能协助他更快地恢复而不是让痛苦立刻消失。年轻的前指挥官顺着一条小路来到水池旁,望着池中游动的观赏性鱼,循着他人的足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开始闭目养神。他已经近似暴露,整个潘德拉贡没有安全的地方,只要敌人有可乘之机,这些肆无忌惮的贵族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铲除掉。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那些杀手只是为了享受一下猫捉老鼠的愉悦才会采取如此低效的方式来截杀他,不然他早已经死于非命。 不知是什么原因,街道上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许多。每一个路口都有严阵以待的警察盘问过往的行人并检查证件,他们期望从这些平民中抓住潜藏的不法分子,但他们的努力注定只是白费力气。真正的专业户不会这么轻易地被这种简单的方式抓到,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和行事准则,别人以常理去揣测,注定没法抓住这些人的尾巴。 这是风暴席卷潘德拉贡以前最后的宁静。表面上,所有贵族都力图使自己和敌人相信一切照旧,而暗流涌动之下的交锋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外国人更不能装作没看见,他们往往是这乱局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始作俑者,富贵险中求。只有敢于投入足够成本的人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或者干脆一文不名。 穿着长袍的大胡子出现在小树林的角落里,朝着麦克尼尔走来。 “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起码现在必须活着。”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说道,“我猜,他们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可我暂时没法亲自去和他们声明我本人安然无恙。” 王双看着懒汉一般躺在长椅上的麦克尼尔,提议道: “别躺着了,我们去散步。”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站起来,就几乎一头栽倒在地。王双意识到对方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于是便放弃了先前的提议,转而和麦克尼尔一同坐下。他们眼前是清澈的水池和生机盎然的小树林,远方有几个孩子正在玩闹,周围则是他们的双亲。望着这些人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麦克尼尔又想到了那些在贵族开办的工厂和农庄中永远抬不起头的工人和农民。他本能地察觉到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原因。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正常的分工,是任何社会都会存在的普遍现象——不过,他很快由帝国而联想到了EU,除了不是由皇帝统治外,双方真正的区别在哪里呢? “你们办事处的那条暗道,最近没出什么问题吧?” “说来诡谲,这件事我是不想和别人谈的,因为说出去也没人信。”王双十分郁闷地搓着双手,“后来我们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本官自告奋勇前去探路,哪知道路尽头是封死的……也就是说,这条路根本没有出口,就像是有人故意挖了一个弃置的地道一样。但是,那些探测装置明明可以证明确实有人从那里出来过。” 麦克尼尔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王双急忙说道,“我看背后另有隐情,但是霍大人当时已经无法容忍,他直接要别人把那条暗道给填平了,以绝后患。虽然这么做确实可以根除隐患……我们也永远没机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那里出没了。” 除了这些诡异的事件外,还有其他令人不安的细节。或许是由于担心动用帝国军将造成更大规模的内讧从而使得外国进行武装干涉,两派贵族在局势越发紧张的情况下放弃了拉拢军队,而是决定动用自己的势力参战。其实,这些拥有大量家奴和私人武装的贵族本来就不必依靠军队,他们完全有能力自己掀起一场战争。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量陌生人塞进潘德拉贡,谁也不想成为首先暴露的靶子并给敌人提供动武的口实。细心的潘德拉贡市民们会发现,身边突然多出了许多来自外地的陌生人,这些人个个目露凶光、面色不善,样子不像是战战兢兢地按着帝国规划的人生得过且过的平民,倒像是从来不畏惧这些条例的犯罪分子。 “我那位神甫朋友呢?” “他?他好得很,前两天还劝一堆贵族捐了几十亿英镑。”王双一说到这里便笑逐颜开,“哎呀,那些家伙还以为找了个新的洗钱基金会呢,他们如果知道这些钱全被拿去采购物资了,大概会气得当场暴毙。” 麦克尼尔回想着他在泽冯家的控制区附近看到那些临时加工车间,这些简陋的车间足够在短时间内扮演合格的兵工厂角色。士兵需要武器,民兵也需要武器,任何决定参加这场战斗的人都必须拥有武器,谁掌握了足够的武器和资源,谁就有足够的本钱来保障自身的安全。无论顶着什么样的名头,对于贵族而言,活下去才是一切,没有哪个贵族当真会为了自己的口号而赌上整个家族的性命。即便是看似势同水火的两派对立贵族之间,通敌者依旧不在少数。 “你是怎么受伤的?”王双问道。 “在一条没路灯的街上被圆桌骑士从背后打了一枪。”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当时的剧痛依旧在他的头脑中留存着挥之不去的感触,“所幸那些家伙的脑子不大灵光,竟然希望用近战方法把我宰了,结果他们自己反而搭上了一个人。等到他们决定开枪的时候,我的救星们及时抵达了现场,把我救走了。” “原来这就是圆桌骑士的勇武。”王双咬牙切齿地怒骂着,“古罗马元首康茂德号称自己是大力神转世,不过是在每次角斗的时候都让对手身受重伤或是手无寸铁地上场罢了,这跟裁判自己踢足球没什么区别。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还用这套自欺欺人的方法来彰显他们所谓的高贵。” “别动怒,没必要。”麦克尼尔轻描淡写地劝王双,“你会因为动物园里的猴子对你呲牙咧嘴,就气得跳过栏杆去咬它一口吗?” 王双听了麦克尼尔的比喻,笑得前仰后合。开玩笑时间结束以后,二人开始严肃地讨论起他们各自的使馆需要采取的对策。最坏的可能性是其中一方直接进攻大使馆(尽管概率较小),所有人都自身难保。谈报复没有意义,那是各国需要讨论的话题,而他们这些当事人如果死在这里,一切都白费了。因此,南庭都护府的三等出使大臣破天荒地想出了一个有些荒诞但可能管用的办法:让使馆区团结起来进行互保。只要使馆区将附近地区完全封锁并声明中立,其他势力的武装入侵等同挑起战争,这些贵族无论多么胆大妄为都不可能冒着让帝国和世界两大巨头产生冲突的风险而进攻大使馆。如果时机成熟,使馆区还可以决定在哪一方加上适当的筹码,让胜利的天平倾斜。 “贵国的想法是什么?” “贵国?”王双有些尴尬,“我想,已经有很多人提醒过您:我们不是【贵国】。” 麦克尼尔知道这些人十分看重名义,于是赶快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好,我是说,你们南庭都护府的立场是什么?” “你们的王爷也是君主。”麦克尼尔提醒道。 “那不一样!”王双的反应异常激烈,“我们……我们的王爷和那些横行霸道的君主完全不同。南庭都护府从一百多年以前建立以来,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里做到唯我独尊。” “那你们就是共和了。”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从你的描述中,我看到的南庭都护府是一个将执政官称为【王】的共和国。除了自封的王号之外,没有任何头衔是能够世袭的,而权力不来自王号。坦诚地说,你们只有国王的头衔,其他一切更像EU的加盟共和国。” 南庭都护府没有真正的盟友。它在名义上是联邦的附属,又因为时刻担心官军南下讨伐而决定与布里塔尼亚帝国结盟。南庭都护府的打算也很简单,他们目前必须和布里塔尼亚帝国保持良好关系,然后依据世界局势的变化,伺机而动。若帝国强盛,南庭都护府将选择归顺朝廷,共同对抗布里塔尼亚;反之,如果布里塔尼亚继续衰败,它将成为南庭都护府唯一用来抵御朝廷的外援。 至于EU的立场,明眼人都清楚:他们不关心君主,只在乎生意。同时削弱两个派系以至于双方团结起来也无法抵抗EU的渗透,才是对EU而言最有利的处理办法。 “但我不相信你们只想做生意。” “我也不相信。”麦克尼尔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那个黑色的小球,他一直没有搞清楚这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他曾经试图用铁棍和电锯切割它,而这些尝试全都失败了,黑色小球毫发无伤。“又不得不信。他们的动机,不像是要追求长远的利益。这些人看似是精明的生意人,实则鼠目寸光而不自知。” 出于安全原因,麦克尼尔决定将剩下的那些杂物全都送到泽冯家族那里托管,他近来是没法替其他贵族倒卖收藏品了。不知道那些加班加点的工人们有没有找出有价值的东西,但愿他们不要一股脑地把剩下的货物全都丢掉。 几经辗转后,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的使者艰难地找到了麦克尼尔,这次公爵希望他将囤积在郊外的一些货物秘密送往潘德拉贡市内的一些仓库。麦克尼尔知道这个任务有些危险,他决定先回到临时住处整理行装,然后再赶往郊外。上次的经历给了他一个教训:一定要备足应对突发事件的装备或物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7) OR1-EP3:血之纹章(17) 三辆重型卡车停在仓库门口,扬起的沙尘扑在工人们的脸上,他们一面剧烈地咳嗽,一面打开车门,让第一辆卡车副驾驶位置上的客人先走。风尘仆仆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在脖子上缠着围巾,上身穿着那件皮上衣,下半身套着一件运动裤,样子和路边的普通市民没什么区别,外人也丝毫不能从他身上看出任何属于贵客的特征。工人们将麦克尼尔迎入仓库前的空地,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岗位上,只有穿着西服的职员还在前面领着麦克尼尔进入仓库。 “我们快没时间了。”麦克尼尔看着他新买的手表,“阁下他人在哪?” “阁下去皇宫面见皇帝陛下,今天大概回不来了。”最前方的一名文员说道,“当时的状况看起来十分紧急,前来通知公爵阁下的信使说,皇帝陛下要求他立即前往皇宫,不得耽搁。”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看着周围忙碌的工人,决定尽快采取行动。他们需要将这些武器装备和物资运往潘德拉贡市区内部的几个据点,如果半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布雷斯高家族最迟今天晚上就能开始准备准军事武装人员。先前布拉多·冯·布雷斯高花了大价钱才让那些官员没有怀疑他的动机,也让他们能够一帆风顺地将这些装备和物资运抵郊外的仓库,但接下来的路程大概不会这么顺利。这是大贵族斗争最激烈的城市,没有人会顾及他人的面子,他们自己就是最大的后台。 半个小时后,乘着另两辆卡车抵达仓库的王双和帕拉斯卡斯神甫看见麦克尼尔正热火朝天地指挥其他工人搬运那些笨重的箱子。他们的动机和麦克尼尔或多或少存在差异,麦克尼尔协助布拉多,更多地出于个人立场——而王双和帕拉斯卡斯代表着南庭都护府和EU。事态已经再清楚不过,冲突一触即发,在四周为即将到来的内乱做准备的不止布雷斯高一家,就算布雷斯高不做也会有其他人一拥而上。神甫料想这场冲突无法阻止,内心只为那些即将无辜惨死的市民和打手感到悲哀。这些人的死亡毫无意义,为他人的霸业铺路,自己一无所得。 “那家伙真没礼貌,他把我们叫到这里,自己却跑了。”王双环视着周围的工人,“而且,这地方人多眼杂,谁知道会有哪一家的探子……” 神甫一言不发地跟在王双身后,手里紧紧地攥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两人走进离他们最近的一间仓库,眼前是一排类似驾驶舱一样的神秘机械,一些工人正操作旁边的机械将它们装进货箱,然后放到货车上。 麦克尼尔忙完了眼前的工作后,同样来到仓库中,思考着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这些东西全都运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机会稍纵即逝。谁也不想落得一个率先动武的罪名,但同样没人想被动挨打。只要大贵族集团敢在潘德拉贡打响第一枪,布拉多·冯·布雷斯高需要保证这些叛徒会被忠于皇帝的臣子们打得头破血流、丧失反抗能力。正在麦克尼尔向着王双和神甫问好时,仓库的另一个大门外突然走进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那人穿着白色长袍,背后是一个圆桌骑士的徽章,正是前些日子和麦克尼尔交手的第十二圆桌骑士。在场的众人完全不清楚为何圆桌骑士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大为窘迫。 麦克尼尔直到看见王双脸上的惊愕才意识到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笑着冲阿道夫·诺德豪格说道: “你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令人惊讶。” “那要怪他们的守备太松懈了,我们昨天晚上就摸进这里,但没有找到公爵通敌的证据是不能随便上报的。”诺德豪格狞笑着,“现在嘛,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勾结外国势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没有任何能保住他身家性命的借口。不过,在处理掉那个碍事的名门公爵以前,我还有些没解决的麻烦。”他从衣兜中掏出了手枪,“我想了想,这个办法更适合你。” 麦克尼尔直勾勾地盯着枪口,而后脱下了上衣。映入众人眼中的除了肌肉上的刀疤和枪伤之外,还有他贴身穿着的一件背心,上面挂满了长条形的黑色块状物,还闪着红灯。 “行啊,大不了同归于尽。”麦克尼尔冷笑着,“你可以赌,赌我在虚张声势。” 阿道夫·诺德豪格呆住了,他认出那是专门用来进行自杀式袭击的樱石炸弹背心——许多刺客曾经希望用这种方式干掉政要或贵族。这种炸弹装置通常可以把整个会场炸得血肉横飞,谁也无法辨认袭击者的身份。考虑到附近还有樱石发动机,麦克尼尔一旦引爆炸弹,整个仓库都会飞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你从哪弄来这个的?”诺德豪格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不记得你最近和军火商有接触。” “本人最近意外地得到了一大块樱石,于是就委托泽冯家族给本人造了这么一件保命的工具。”麦克尼尔毫无惧色地走上前,阿道夫·诺德豪格见状连连后退,生怕麦克尼尔一言不合就引爆炸弹。麦克尼尔向后伸出右手,比划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一旁的王双和帕拉斯卡斯神甫赶快离开现场。周围的工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但麦克尼尔要求他们继续工作,不用管这边发生的对峙。 “你要怎么做?” “你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不过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所以我按我的规矩来处理你。”麦克尼尔抽出了一根短棍,“你赢了,我放你们离开这里;你输了,我只杀你一人,你的属下可以离开。” 阿道夫·诺德豪格继续后退几步,抽出长剑,号令他的手下围攻麦克尼尔。然而,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了。第一个人的长剑在半空中就被麦克尼尔拨开,他的面门挨了重重一棍,三颗门牙被打飞;第二个人从侧面攻击麦克尼尔,被麦克尼尔一棍打在持剑的右手上,又紧接着一棍猛击太阳穴位置,连续几棍抽得此人口鼻流血、倒地不起……阿道夫·诺德豪格见状,正想要逃跑,却发现身穿长袍的王双已经堵在了他身后,几名工人举起枪对准了自视甚高的圆桌骑士。两三分钟之内,他的十几名侍从全部被麦克尼尔击倒,有些人身受重伤,另一些则当场毙命。 麦克尼尔擦着短棍上的血,见一旁还有一名侍从挣扎着去捡起兵器,从背后赶上,照着他的后脑打了几棍,那人的头骨发出碎裂的声音,眼见是活不成了。 “你好像不大在乎手下的死活,所以我也没必要心慈手软。”麦克尼尔一步一步走向阿道夫·诺德豪格,“我听说,你经常带着你的手下去肆意杀戮平民,这是真的吗?” “平民不过是可再生的资源而已,他们理所应当受到强者支配。”阿道夫·诺德豪格举起长剑对准麦克尼尔,但下一秒他手中的剑就掉落在了地上,原来是麦克尼尔那天给他的手腕造成的损伤还没有恢复。第十二圆桌骑士慌乱地捡起长剑,见麦克尼尔并未追击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那么,你的性命现在归我支配了。”麦克尼尔将短棍另一头放在手里,“当法理无法裁决时,公民有权以自己的方式维护公理。” 阿道夫·诺德豪格大吼一声,冲向麦克尼尔。他举起长剑,从上方劈了下来,被麦克尼尔用短棍挡住。此时,阴险的圆桌骑士飞起一脚,想要踢中麦克尼尔的腹部,但麦克尼尔比他反应更快,在诺德豪格伸出左腿的瞬间用自己的右腿踢在诺德豪格的右腿膝盖上,把诺德豪格向后击退。诺德豪格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几乎无法站立,而麦克尼尔依旧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手发起进攻。 “来!”麦克尼尔向着对手吼道,“你不是位列帝国最强者之一的圆桌骑士吗?你甚至杀不了一个EU的平民,你只是连扮演杀人机器都不合格的废物!”说到这里,麦克尼尔自己也笑了,“趁早上吊自杀吧,你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呢?你连杀人这门手艺都比不上别人,我看你只配跟你鄙视的平民葬在一起。” 对死亡的恐惧促使着阿道夫·诺德豪格发起第二次进攻,但麦克尼尔却将手中的短棍直接甩向他,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左眼。圆桌骑士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停止了动作。趁着这个机会,麦克尼尔拾起一旁掉落的长剑,猛地冲上前,从侧面发起进攻。诺德豪格见状连忙防御,但他手上的伤势限制了他的发挥,他没有挡住麦克尼尔的劈砍。麦克尼尔一剑划破了对方的右腿,一条血痕沿着双方战斗的直线方向蔓延。 “他是个真正的怪物。”神甫哆哆嗦嗦地捏着十字架,“但也是个义人……他没生在十字军中真是太可惜了。” “我好像听他说过,他那套格斗的本事本来是适用于长剑的。”王双挠了挠头,“现在他算是如鱼得水了。” 正当二人还在讨论麦克尼尔的近战技术时,又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麦克尼尔一剑砍下了阿道夫·诺德豪格的右手。年轻的前指挥官没有给他反扑的机会,顺手又是一剑砍掉的对方的左臂。这等凶残的手段不仅让周围的工人目瞪口呆,也让王双感到震惊。他正打算上前收拾残局,只见麦克尼尔脱下身上的那件炸弹背心,把背心递给了王双。 “您可以试试用它来要挟敌人。”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笑了,“前提是他们自己怕死。” “好,有机会我也试试。”王双接过背心,和众人一起去围观已经身受重伤的圆桌骑士。他们以前只听说圆桌骑士都是近战专家,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专家这么快就败在了麦克尼尔手下。当众人听到麦克尼尔讲述从泽冯家族那里听来的传闻后,他们的内心被无法遏制的愤怒充满,纷纷要求把这个社会渣滓当场处决。 阿道夫·诺德豪格已经近乎昏迷,但依旧嘴硬。他口齿不清地叫嚣着: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会死在我们前面,这就足够了。”麦克尼尔招呼周围的工人拿来一桶汽油浇在阿道夫·诺德豪格身上,“您要明白,有些人并不在乎事后会有怎样的下场,因为他们本就没有未来。你无法用不存在的东西来威胁他们。” 王双拿起打火机点燃了汽油,望着在一片火海中挣扎和惨叫的不明物体,众人不禁有些恐惧。这种恐惧来自麦克尼尔的果断和狠毒,他想到了最有效的方法来避免自己的动向被察觉。只要这些人的尸体被全部销毁,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失踪了。 仓库里的装备和物资已经快搬完了,他们还没有等到来自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的任何消息。王双和麦克尼尔一起把那堆焦黑中混着灰白的混合物扫到后院埋起来,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一言不发。 “太可悲了。”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回到仓库中。 “你是说他?”王双回头瞥了一眼埋葬圆桌骑士的地方,“这种人可恨,绝不会可悲。” “他也是受害人,所有人都一样。”麦克尼尔虚弱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除了站在顶点的人和匍匐在最底层的人以外,所有人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同时做着奴才和主子。他们从未思考过这种命运本就是不合理的。” 当天晚上,麦克尼尔得到一个出乎预料的坏消息:有人刺杀查尔斯皇帝未遂,目前皇帝正在追查凶手。显然,大贵族集团最后的赌博失败了,一切除武力手段之外的办法都已经失效,战火将席卷整个潘德拉贡。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8) OR1-EP3:血之纹章(18) 一夜未眠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大多数人一样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炮火声,声音由小而大,由远及近,中间还伴有密密麻麻的枪声。在他们从郊外的仓库返回后,麦克尼尔不敢去使馆附近,他担心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只得继续躲到泽冯家族为他安排的房屋内等待其他人的消息。然而,随着第一声炮火打破了城市的祥和,麦克尼尔意识到他可能不会得到任何新的情报了。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无所事事。这场动荡和他有关,他没有理由置身事外。那些试图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倒退回到封建时代的贵族正在大举进攻,他们希望再度削弱皇权并真正成为自己领地范围内至高无上的主宰者。麦克尼尔从不喜欢任何皇帝,但他清楚另一个事实:贵族的权力越大,受贵族控制的平民就越发地生不如死。站在EU的角度,他希望布里塔尼亚帝国越乱越好;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却不能放任事态朝着最坏的局势发展。 两名手持步枪的士兵正沿着街道一侧的建筑前进,而在紧邻的另一条街道,同样有几名士兵向着同一方向前进。双方在遭遇的瞬间就发生了战斗,各自利用附近的障碍物进行掩护,向着敌方射击。但是,他们并不总能准确地瞄准目标,有些子弹就随意地打向了对面的建筑物。麦克尼尔能够清楚地看到街道对面的楼房玻璃已经被打破了几处,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员伤亡。自保已经成了最大的难题,又怎么要求他们在乎别人的死活呢。有一名士兵被敌人打中了脖子,他的同伴们也并不着急,只是放任他在原地等死,其他人缓缓地向后撤退,等待敌人追击后露出破绽再进行反击。 两名穿着西服的侍从来到门口,让麦克尼尔下楼乘车离开。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迄今为止也不清楚战况如何,“到底有几派势力在战斗?这个街区现在归哪一方控制?大使馆附近的状况怎么样?” 来人对这些问题一无所知,他们的全部工作就是把麦克尼尔带走。车子刚关上门,司机便一脚踩上油门,夺路而逃。半路上有几名士兵试图拦住这辆突围的轿车,他们从背后远远地向着轿车开了几枪,都没能击中目标。车子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附近的一所学校,学校中早已没有半个学生,整个校园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控制,空地上堆砌起了各种防御工事,停车场上则停着两辆不知装着什么货物的大卡车。 领头的军官见到麦克尼尔到来,立刻向着他敬礼。 “我是公爵阁下的下属,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防守在这里。”布里塔尼亚军官说道,“使馆区目前被叛军控制,消息传不出来。皇帝陛下授权我们解救被困住的外国友人,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向着使馆周围的叛军发起进攻。” 迈克尔·麦克尼尔乘上一辆大卡车,自己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将车子开出了校园。很快,有三辆装甲车紧随其后,他们一溜烟地向着使馆所在的方向前进。卡车上装载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驾驶舱一样的东西,旁人也不清楚它的用途。 “叛军是谁在指挥?”麦克尼尔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军官,“刺杀皇帝失败后迅速造反,如果找不出合适的理由,那么在外人看来就只是没要到糖果的小孩子砸玩具而已。” “叛军首领是陛下的叔叔路易大公,而叛军声称皇帝陛下颁布的一系列法令正在摧毁布里塔尼亚贵族……”军官本来是要给麦克尼尔当司机的,但麦克尼尔本人在开车,他变得有点无所适从。卡车横冲直撞地闯过了前方由叛军设立的关卡,十几名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当场碾成肉泥。麦克尼尔无意中看了看叛军的旗帜,它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旗唯一的差别是将向下的大剑换成了交叉的双剑。 正对着麦克尼尔的街道上忽然蹿出来一辆坦克,这将麦克尼尔和他一旁的军官吓得魂飞魄散,麦克尼尔立刻急转方向盘调头进入另一条街道。坦克向着卡车开火了,炮弹没有击中卡车,却命中了后方的装甲车,那辆装甲车当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在烈火中熊熊燃烧,里面的士兵会遭遇何等下场就不是外人能猜测的了。在他们的头顶,两架直升机向着西北方向飞去,那里是帝国皇宫所在的位置。麦克尼尔猜想叛军正在集结重兵攻打皇宫,而皇帝查理三世本人处在危险之中。保住皇帝的性命似乎是首要目标,一旦皇帝死亡,叛军拥立的路易大公就成了新皇帝,那时这些忠臣的反抗变得毫无意义,他们将成为新皇定义的反贼。历史在广义上是不容伪造的,然而在一段时间内它当然是任由胜利者来篡改。 卡车正前方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叛军,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着卡车射击,碎玻璃险些溅了麦克尼尔一脸。麦克尼尔蹲下来,按下按钮,把后方的驾驶舱弹射了出去。那由火箭驱动的驾驶舱迅速飞进了叛军之中,随即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股粉红色的烈焰混着滚滚浓烟吞噬了街区,紧靠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在爆炸中瞬间崩塌,周围几英里以内的玻璃被全部震碎。卡车本身被爆炸掀翻,晕头转向的麦克尼尔艰难地从卡车中爬了出来,而后将被困在车内的那名军官救出,两人正巧遇见了从后方赶来接应的下一批士兵,得以成功逃离现场。 “这是什么啊?”士兵们望着一片狼藉的爆炸现场,都感到惊讶。 “那个什么【紧急逃生驾驶舱】,我让能接触到这装置的人把它改造成了大号樱石炸弹。”麦克尼尔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想不到效果还不错,这里的叛军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你们之前还在抱怨无法冲破这里的封锁,那么现在我们通向使馆区和皇宫的道路都已经打通了。” “这会造成误伤吧。”一名布里塔尼亚军官看着两旁的废墟,“如果他们没能逃离现场……” “这不像是你们会说的话。”麦克尼尔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真正应该在乎公民死活的时候,你们不闻不问;真正需要下狠心的时候你们反而优柔寡断?” “那不一样啊——”军官慌忙解释道,“这是战争,那是——” “行了,满嘴废话。”麦克尼尔跳上驶来的另一辆卡车,“你们快去解救你们效忠的皇帝,我还要去使馆那里找老朋友。” 由于担心下次故伎重演时把自己给炸死,麦克尼尔不敢直接前往使馆区,他看了看潘德拉贡市内的地图,并根据周围士兵的说法标注了各自势力控制的街区,然后决定从保皇派所属的街区绕道进攻。这种【紧急逃生驾驶舱】不仅可以由火箭驱动而快速脱离战场,还安装了用来步行的腿部,意味着麦克尼尔可以让这个定时炸弹冲进敌军封锁线以后再引爆。果不其然,当他把驾驶舱隔着两条街送进叛军控制区以后,慌了神的叛军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超级炸弹,结果被麦克尼尔炸得魂飞魄散,以他们所控制的银行为核心要塞建筑的防区彻底崩溃。 围困使馆区的叛军被消灭后,麦克尼尔终于可以回到这里迎接他的同伴们了。他首先看到王双站在街道上,腰间缠着子弹带,手持一把轻机枪,正打算冲出街道。 “你干什么?”麦克尼尔大惊,“街上全是混战的士兵,他们可不管你是谁。” “这群混账太不像话了,包围外国使团也就算了,居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烧杀抢掠。”王双勃然大怒,“老子就是不要乌纱帽了,也得把这些败类一个个敲死。麦克尼尔,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把叛军收拾掉,这群畜生还比不上那个皇帝呢!” 隔壁的EU大使馆正在收留难民,这些人多半是来布里塔尼亚帝国做生意或工作的普通人,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卷入一场真正的内战。有些人对天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讨生计。 两架战斗机从空中划过,刺耳的尖啸声让还处在恐惧之中的人们慌忙躲到大楼内。 “这些人拉拢空军基地的行动不是失败了吗?”麦克尼尔望着空中的两道白色痕迹。 “想必有些利欲熏心的家伙决定参战。”王双叹了口气,“凌晨的时候叛军下令对盘踞在附近一处广场上的帝国军进行轰炸,当时炸死了几百名士兵和上千名平民,现在那地方还在燃烧。”说到这里,王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衷心地希望这些刽子手顺便炸死自己的爹娘,不然战争结束后也没人惩罚他们的罪行。” 几分钟之后,众人从电视机中看到了皇帝的最新声明。皇帝声称绝不会退位、自杀或流亡,他号召忠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所有人拿起武器和叛军作战。 “把武器发给市民吧。” “这没用。”王双站在街道拐角处警戒着,“大多数人没受过任何训练,拿起枪以后除了吓唬人之外,并不能威胁叛军。” “相信我一次。”麦克尼尔坚持要求这么做,“皇帝的胜算没那么大,他需要真正的帮手。贵族只是在投资,平民才是别无选择。” “那就联系那位公爵,让他向军队下令。” “他没有军职,我们需要找一位军官。” 幸运的是,正在附近指挥巷战的第五圆桌骑士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接到了他们传递的消息,并认可这个计划,决定向市民发放武器。很快,由市民和贵族的家奴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在使馆区外围和叛军僵持,暂时抵挡住了叛军的攻击。此外,俾斯麦还做出了大胆的举动:他决定放出附近监狱中的犯人,只要他们能够杀死足够多的叛军,就能减刑甚至无罪释放。 “皇帝陛下欢迎强者为帝国效力,只要能够做出相应的贡献,既往不咎。”俾斯麦如是说道。 带着来自其他贵族的消息,麦克尼尔赶往临时指挥部和俾斯麦见面。俾斯麦语气沉重地说,圆桌骑士团几乎集体叛变,目前他所知依旧效忠于皇帝的只有玛丽安娜。 “我不知道路易大公给了他们什么条件。”俾斯麦被巨大的挫败感击倒,“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誓言而侍奉伪帝。” “是贵族特权吧。”麦克尼尔看着地图,“圆桌骑士的权威只来自皇帝,如果路易大公承诺圆桌骑士还拥有额外的特权——比如像第一圆桌骑士那样可以指定领地——他们肯定会倒戈。比起这个,让我感到好奇的是,那位大公居然没有派人来拉拢您。” “这个条件确实让人心动。”俾斯麦点了点头,“不过,皇帝陛下向我承诺,我效忠于他就能得到大致相仿的回报……也许伪帝已经知道陛下给我的报酬,所以打消了拉拢的想法。” 战况已经陷入僵局,如何破局成了关键。目前,俾斯麦手中的军队数量有限,他只能固守附近的街区,而后和其他街区的帝国军取得联系再共同组织反攻。不过,正当他打算下达这个命令时,麦克尼尔和王双的提议让他心动了——他决定尝试更冒险的战术。 “攻击这些贵族在潘德拉贡的根据地无济于事。”王双朗声说道,“诸位请看,现在按兵不动的这些贵族,正是你们所说的【忠臣】。相反,叛军一派的贵族几乎全部参战。只有效忠于皇帝的贵族才需要考虑在本次战斗中的得失,因为哪怕他们失败了也不会被同为大贵族的叛军赶尽杀绝;然而,叛军如果失败,家族就会被皇帝彻底铲除。因此,他们全部的希望就是杀死皇帝并拥立新皇,也就是说你们这些保皇派当前的最大任务就是保护皇宫。” “贸然出击的话,这里就被叛军攻陷了。”俾斯麦捏着下巴,“到时候我们会腹背受敌。” “没有担心的必要。”麦克尼尔笑了,“阁下,我的建议是,您和听命于您的军队继续在这里防守,我们去进攻皇宫附近的叛军。不过,即便您不打算进攻,也应当派出分队去皇宫附近的离宫营救皇储奥德修斯殿下,这样哪怕皇帝出现意外,法理上的新皇帝还在你们手里。” 俾斯麦同意了这个方案。按照他们的计划,麦克尼尔和王双指挥准军事武装冲击皇宫,而俾斯麦负责保卫皇储的人身安全。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19) OR1-EP3:血之纹章(19) 坦克车势不可挡地撞碎了玻璃墙,带着浓烟和刺耳的摩擦声一头扎进了水泥墙,又滑行了几米远才勉强在被穿透的建筑物另一头的街道上停下来。车内的三名乘员被坦克晃得晕头转向,坐在车长位置上的麦克尼尔通过设备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出现敌人后才大胆地打开舱门,气喘吁吁地望着一片狼藉。 “你不是说你会开坦克吗?”王双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开坦克的样子?” “长时间没机会练手,差不多忘光了。”麦克尼尔理直气壮地说道,“比起这个,我看我们应该先确定当前的位置。” 促使他们慌乱地把坦克撞进汽车店的,是方才发生的一场混战。在离开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的指挥部不久后,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便和叛军遭遇并发生了战斗,麦克尼尔深知依靠一时的勇气而武装起来的市民是没法持久作战的,他需要保持这些人的高昂士气,至少要让他们坚持到皇宫附近。起先,长期被贵族欺压而带来的愤怒驱使着市民向叛军发起猛攻,叛军在这种混乱的攻势面前居然无法应对,被迫向后撤退。依托提前修筑的防御工事和火力支援,叛军凭险向市民发起了反击。此时,伤亡的陡然增加冲散了市民内心的狂热,他们看到自己的街坊邻居一个个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有些人被炮火炸得粉身碎骨。实力的落差最终发展成了恐惧,许多市民面对着血腥的战场选择了丢下武器逃跑——他们至少没有把麦克尼尔决定发给他们的武器也带走。 “不许后退!”麦克尼尔端起轻机枪扫射着地面,“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和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会受他们奴役。今天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正大光明地砍下这些贵族老爷的狗头当球踢!给我继续打,不许后退!” 在通向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另一处由叛军重兵把守的防御地带是以邮局为中心的防线。叛军在昨天夜里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并将坦克和火炮秘密运到市内。在缺乏火炮的情况下,市民武装和保皇派贵族的家奴们遭受了惨重损失,组织的三次冲锋都被击退。眼见强攻失败,麦克尼尔下令让布雷斯高家族派来的士兵潜入附近的建筑物,借助绳索和其他装置绕过敌人的封锁线,从背后攻击敌军。但是,早有准备的叛军已经在附近所有的制高点上安排了狙击手,麦克尼尔的突袭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他只得令伤亡惨重的突击队退下,他本人穿着那套行头去进行袭击。 “接下来怎么办?”和麦克尼尔一起穿上防弹衣的王双问道。 “东北方的阵地离敌军防线最远,我们去那里把他们的坦克抢过来。”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下,“然后调转炮口把他们炸飞,这样正面部队就能继续进攻了。” “空军支援为什么还不到?”王双皱着眉头,“那些废物,居然没法从叛军手里抢回空军基地。” “保皇派贵族也不过是在投机而已,他们只是希望从皇帝手中获得更大的利益。”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们得尽快赶到,万一皇帝被杀,其他计划就全失效了。” 麦克尼尔沿着购物商场的通风管道前进,他将钩索挂在了对面建筑物的窗子上,然后向着另一侧滑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王双沿着半毁的楼梯来到顶层,在楼顶的停车场遭遇了守候在此的叛军。他谨慎地估计了叛军士兵之间互相救援的速度,然后眼疾手快地击毙了其中两人。当第三名士兵朝着王双所在的位置倾泻火力时,被投掷到他脚底的手榴弹宣判了他的死刑。几分钟之后,王双将被割断喉咙的狙击手的尸体从天台上推了下去,那时挂在半空中的麦克尼尔正艰难地向着邮局对面的餐厅前进。 “太慢了吧!?” “你来做啊!”王双半恼地喊了一句。 两人艰难地穿过叛军在附近建筑物内布置的封锁线,然后从离阵地最近的服装店二层跳向那辆坦克。麦克尼尔用消防斧凿开了驾驶员的脑袋,紧跟在他身旁的王双挥起铲子削掉了机枪手的头颅。一旁的叛军士兵见状连忙反击,但他们离这两个近战专家太近,不到一分钟之内就当了刀下鬼。麦克尼尔和王双爬进坦克,开始执行下一个步骤。但是,他们唯一没考虑到的问题是麦克尼尔并不怎么擅长驾驶坦克,而王双也不在行。尽管他们后来从友军士兵中拉来一个自称开过坦克的人,坦克依旧不听使唤。最后,在向邮局大楼开了5炮并成功地引起了叛军的恐慌后,这辆坦克就直接向着另一条和预定战斗计划完全无关的道路冲去。最后,三人不得不狼狈地爬出坦克,考虑怎么把坦克弄出来。 此时,一辆载着十几名士兵的卡车路过这里,车上的士兵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这些身份不明的神秘人。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我们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公爵的属下。”麦克尼尔立刻把公爵搬了出来,“现在我们接受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将军的命令,打算打通前往皇宫的道路。不知你们效忠于哪位贵族?” “原来你们是布雷斯高家族的人,看来我们是盟友了。”几名士兵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是泽冯家族的侍从。” “哎呀,那我们是熟人了。”麦克尼尔连忙说道,“你们现在打算执行什么任务?” “我们打算保护韦兰斯大公离开,这里太乱了。”士兵说道,“前面是夏英格家族的控制区,不把他们打垮是没法解救皇帝的——” 贵族集团之间存在多种不同的矛盾,无论是欧洲派还是美洲派都发生了分裂,分别效忠于不同的领袖。夏英格家族借着职务之便,在半夜封锁了皇宫并将其围困,使得任何忠于皇帝的人马都无法抵达,皇帝只能依靠少数卫兵和那些叛乱者对峙。只要把这个街区的叛军消灭或说服他们放下武器,麦克尼尔就能通知俾斯麦发起总攻。 很快,围在皇宫外的叛军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一辆打着白旗的坦克出现在前方,似乎是要谈判。为首的那名青年贵族认为保皇派已经山穷水尽,于是大度地下令放行。然而,从坦克中钻出来的麦克尼尔拎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孩,站在坦克炮塔上,举起手枪对准了男孩的脑袋。在他面前的叛军被这一突变刺激,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麦克尼尔。 “我听说布里塔尼亚人非常看重忠诚,所以我希望你们认清自己的地位。”麦克尼尔像甩布偶一样把男孩挂在半空中,“爱德华·夏英格(Eduard Shaing)准将,如果你不想看见自己的主君在你本人面前被打碎脑袋,就让你的手下放下武器。” 这种威胁不仅激怒了叛军,同样也激怒了后方的保皇派。他们没想到麦克尼尔打算用这种办法威胁夏英格家族放下武器,一时间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将仇恨集中到了麦克尼尔身上。奥亚格罗忧心忡忡地看着正向叛军发表长篇大论的麦克尼尔,他开始怀疑他的姐姐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也太冒险了。”王双望着远方的麦克尼尔,“就算他成功了,以后布里塔尼亚也不会欢迎他。” “麦克尼尔先生,请你把大公殿下放下。”爱德华·夏英格终究不想蒙上恶名,“这场战争是皇室成员之间争夺皇位的战争,和韦兰斯大公无关。” “是吗?”麦克尼尔用左臂用力地提起奥古斯塔·亨利·海兰德,将他举到了和自己的头部平齐的位置,“殿下,您是布里塔尼亚皇帝的臣子,而夏英格家族响应叛军的号召要推翻皇帝,您若是对此坐视不管那可是同罪啊!”说到这里,麦克尼尔抬起头,怒视着前方同样面色不善的叛军,“再说……你们可没理由说这件事与谁无关。你们轰炸平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们也和这场闹剧无关呢?” 韦兰斯大公毕竟只是13岁的孩子,他慌乱地向着夏英格喊道: “快撤兵啊!” 爱德华·夏英格并不打算理睬。这是一场豪赌,每个家族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夏英格家族的选择是追求稳妥的道路。复国无望,他们还有几成打算夺回祖业呢?查尔斯皇帝如果继续统治下去,这第一刀就必然砍向空有名头的欧洲派贵族,尽管皇帝似乎会为了支持他们的请求而向EU开战,但那种承诺和直接剥夺特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唉,蠢货。”麦克尼尔意兴阑珊地把韦兰斯大公放在坦克炮塔上,“我就知道这招对你这种打定主意背叛封君的家伙没用。不过,我可要提醒您一句,那个路易大公万一夺取了皇位,他为了回报他的盟友,只会加强本土贵族的特权,你的家族到时候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哎呀,我差点忘了,你的家族过了今天就不复存在了。” 当爱德华·夏英格看到被王双牵出来的那些俘虏时,他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年轻的贵族怒不可遏地朝着麦克尼尔吼道: “你在干什么!?” “爱德华·夏英格,每过一分钟,我就杀死一个你的亲人,直到杀光为止——你可以尝试阻止我,不过万一你不幸打死了韦兰斯大公,就算你们赢得胜利,你也不会在你的同僚中拥有任何地位。”麦克尼尔重新举起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大公,“幸亏泽冯家族攻陷了你家的据点,不然我也没机会这么做。” 奥莉薇亚不满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她意识到麦克尼尔已经把泽冯家族放在了夏英格家族的对立面。看来,等到战争结束后,她要想办法排除夏英格家族的影响力。 奥亚格罗·泽冯看了看手表,从人群中拖出一个穿着贵族女性长裙的金发少女,一直拖到麦克尼尔眼前,然后举起了手枪。他不顾少女的尖叫,向着爱德华·夏英格说道: “我们守规矩,不会先杀你的父母。爱德华·夏英格,你还剩半分钟时间拯救你的妻子玛丽亚的性命。” “想想吧,家族都没了,权势有什么用呢?”麦克尼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要是倒戈来降,皇帝陛下一定会保住你的爵位和家族,绝不会大开杀戒。” 爱德华·夏英格崩溃了。他的全部赌注是为了他的家族,为此他甚至瞒着父母决定投靠路易大公。如果家族没了,他的赌博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蝇头小利而害得全家遇难的投机分子。年轻的贵族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他颤抖着转过头,声音微弱地说道: “投降吧。” “阁下!”周围的士兵大惊失色,“这——” 只听几声脆响,夏英格身旁的十几名士兵无一例外地倒地身亡。 “我听不见。”麦克尼尔甩着手里的男孩,“声音大一点。” “你们赢了,一群只会要挟别人的懦夫。”爱德华·夏英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们投降!别难为我的家人,他们根本不知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满意地拍了拍手。 “聪明的选择。” 看着扑在少女身旁安慰她的爱德华·夏英格,麦克尼尔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今天是他被放在夏英格的位置,他会为了自己的爱人或亲人而决定投降吗?他相信世上有比这些情感更高尚的信仰,但痛苦有时会战胜一切。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3:血之纹章(20) OR1-EP3:血之纹章(20) 夏英格家族的失败对于叛军而言是致命的。在潘德拉贡市内发生的混战中,叛军的两个重要失误让他们逐渐陷入了劣势。首先,叛军低估了攻打皇宫的难度,保卫皇帝查理三世的卫兵训练有素,他们利用皇宫建筑群和紧急逃生通道等设施,和叛军展开拉锯战,使得叛军久久不能攻克皇宫。如果叛军愿意直接把皇宫炸塌或进行无差别打击,这场战斗想必已经分出胜负了——然而,那样一来新皇帝就会责怪这些胆大妄为的士兵和军官。其次,叛军未能在战斗爆发前得知布雷斯高家族秘密向市内输送武器装备并将数万名家仆武装起来这一重要事实,使得叛军大大地错误估计了保皇派的实力。在爱德华·夏英格宣布投降后,由市民和贵族家仆组成的混合部队迅速冲破了封锁线,和另一路帝国军在皇宫附近集结。不久之后,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的部队也赶到了现场。 方才还把韦兰斯大公拎在半空中甩来甩去的麦克尼尔,这时候正指着前方的大门对大公说道: “等您长大以后,就可以自豪地说,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着坦克过来营救被叛军包围的皇帝陛下。” 虽然保皇派成功地抵达了皇宫,局势对他们而言并不乐观。一方面,大批叛军还在城市内发起猛攻,势单力孤的保皇派此时无法说服那些坐山观虎斗的贵族参战;另一方面,一旦叛军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迅速弑君并夺取皇位的机会,也许叛军会直接选择同归于尽,把皇宫变成埋葬双方将士的棺材。麦克尼尔提议将外部围墙和附属设施全部炸毁,而这个提议引来了大部分布里塔尼亚军官的反对。他之前肆无忌惮地欺压韦兰斯大公并拿夏英格家族全家性命要挟敌人的手段已经让众人产生了恐慌,这样一个对君主和贵族毫无敬畏之心的家伙说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选择权在您的手上。”麦克尼尔摊开手表示无奈,转头背着双手走到王双身旁,“您在把你们的皇帝陛下置于极其危险的环境中。” “我理解,但承受责难的会是我而不是您。”俾斯麦看起来对麦克尼尔没有恶意,“大家都相信外国人出歪点子是理所应当的,而听从这种歪主意的人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鉴于事态紧急,俾斯麦制定了一个解救查尔斯皇帝的方案。他麾下的帝国军将重点进攻皇宫周围的叛军,确保能够打通一条安全的逃生道路。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支特遣分队将潜入皇宫,目标是找到皇帝本人并将他带出这里。大名鼎鼎的圆桌骑士团的11名圆桌骑士中有9人叛变,而俾斯麦需要指挥附近的部队,他将救援皇帝的任务交给了第六圆桌骑士玛丽安娜·兰佩洛基。麦克尼尔坚决要求参战,他的理由是,如果出于戒心而让他们这些外国人置身事外,仅凭布里塔尼亚人自己的部队是没法突破叛军封锁的。 “人数不必多,三个人足够了。”麦克尼尔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圆桌骑士也只是普通人,身受重伤也会死。” 三人整理行装,沿着高耸的围墙爬进了皇宫内部。这是麦克尼尔第一次进入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皇宫,和他想象中那种金碧辉煌的气派不同,皇宫内部与其说是豪华不如说有着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氛,他见到最多的是花花草草而非金银珠宝,这让他不禁为妄自揣测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的审美而感到惭愧。他以为身份越是高贵的人就越痴迷这些象征着财富的东西,看来世上总有例外,也许有人沉醉于玩弄他人命运的权力而非权力附带的财富。 他们走在通向皇宫中部的小路上,周围的花园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背后穿着的披风上带着金色的长剑标志,看来有一名圆桌骑士在这里被他们平日鄙视的普通士兵当场击毙。王双走在最前面,他手中端着一把轻机枪,只要任何敌人敢从附近的建筑中探头,他就先送给对方一串子弹当见面礼。来自南庭都护府的陆军上校相信世上没有人能逃得过机枪子弹,如果有,那就是子弹还不够密集。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们的传统。”麦克尼尔试图和十几岁的少女圆桌骑士搭话,“明明用子弹杀人是最高效的方法,以后也许士兵本身都会从战场上被淘汰,而你们似乎是刻意地选择了一种低效的手段。”说到这里,他自信地挺起胸膛,警惕地望着两侧的小路,“这只能自欺欺人,出了布里塔尼亚帝国,没有人会遵守你们的规则。” “那就把规则推广出去。”玛丽安娜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听起来不可行。”麦克尼尔默不作声地从背后抽出了匕首,“想要把自己认为合适的一套逻辑强行塞给别人无疑是愚蠢的,历史上但凡希望这么做的人一般都得不到好下场。” “他们太弱了。”玛丽安娜波澜不惊地回应道,“这是妄自尊大的人应得的下场。” “是吗?”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也许我应该尝试在这里宰了您,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双浑身的神经紧绷起来,他不知道为何麦克尼尔会说出这种话,但如果麦克尼尔和玛丽安娜之间发生冲突,他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支持麦克尼尔。正当他还在考虑着如何在两人一前一后地夹击时不伤到对方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袍的家伙。王双定睛一看,他认出那人应当也是一名圆桌骑士,于是直接举起轻机枪向着对方射击。不料,几十发子弹打了出去,那人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见鬼了,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枪没准头。”王双的双手有些颤抖,“这不可能。” 说完,他继续向着对方开枪,但那人不仅没有中弹的迹象,反而手持长剑向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来。玛丽安娜·兰佩洛基见状,绕过王双,径直来到前方,指着旁边的岔路对他们说: “这条路能通向同一个位置,你们先离开,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 “您就放心让两个外国人去营救你们的皇帝?”麦克尼尔语气虽然轻松,脸上的凝重神色并未放松,“此事必有蹊跷,恕我拒绝。” 王双拉着麦克尼尔就走,他解释说,拦在对面的那个疑似圆桌骑士的家伙实在是太诡异了,连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的王双都感到后怕。面对数量庞大或实力强悍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未知的事物,而刚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王双的预料。既然玛丽安娜决定自己对付那个难缠的角色,麦克尼尔和王双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现场,前去寻找查尔斯皇帝。 能够让玛丽安娜如此重视的,也许只剩下第一圆桌骑士了。安德烈亚斯·达尔顿曾经和麦克尼尔说有些人能躲开子弹,麦克尼尔当时只当对方开玩笑,现在他察觉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庞大身躯下掩盖着许多外人无从得知的秘密。布里塔尼亚帝国在热兵器时代的巅峰依旧如此重视冷兵器,不是单纯地用传统和贵族统治能够解释的——的确,这种统治秩序会在外来的枪炮面前崩溃。 “他们也许在短距离和中等距离范围内都能让刀剑发挥出优于枪械的战斗力。”麦克尼尔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旁的草地,他和王双打算穿过这里,去查尔斯皇帝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营救皇帝。根据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事前的分析和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皇宫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战火席卷,能够供皇帝躲藏的地方只剩下几处。半路上,他们又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名圆桌骑士的尸体,这让麦克尼尔不禁感叹叛军根本不懂怎么打仗。如果这些圆桌骑士真的具有和他们的名号相称的军事指挥才能,那么叛军应当让9名圆桌骑士分别统领大军将潘德拉贡的保皇派杀个片甲不留。但是,从阿道夫·诺德豪格的行动和这些圆桌骑士的尸体来看,叛军似乎只把圆桌骑士当成了高级杀手,这些嘴上鼓吹着贵族特权的家伙其实比保皇派更加地不看重圆桌骑士们。 眼前是一扇被大火笼罩的门,他们想要穿过这里得多费些工夫了。 “我还不想学马戏团的老虎钻火圈。”麦克尼尔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而且我从来没看过马戏。”王双打算先用杂物把火扑灭,“那是你们洋人看的东西。” 两人用沙土和身上的衣物勉强压制了火势,期间周围传来枪声,麦克尼尔和王双当时就打算逃离现场,所幸背后并没有赶来追兵。火势逐渐减小后,两人做好准备,由麦克尼尔砸开门,同时举起枪瞄准了房间里的可疑目标。房间中站着一名穿着军大衣式披风的中年男子,周围是包围着他的士兵,地上已经有十几具尸体很不雅观地散步在周围。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朝着离中年男子最近的士兵射击,伴随着一连串的枪声,几名士兵纷纷倒地毙命。当这些背对着他们的士兵被击中后,正对着二人的士兵试图还击,然而此时从另一侧的门中突然冲出来的玛丽安娜将他们拦腰斩断。屋内的叛军士兵已经被全部消灭,看来被困在这里的查尔斯皇帝终于安全了。 “让陛下身处险境,是我们这些臣下的失职。”玛丽安娜单膝跪地,“请您立刻离开这里。” “你受伤了?”查尔斯皇帝出人意料地问道。麦克尼尔这才注意到玛丽安娜的一只手臂耷拉在身侧,正向下流淌着鲜血。 “真是让朕感到惊讶。”查尔斯皇帝威严地转过头,看着后方两名不请自来的外国人,“你们也这么想吧?这个帝国充满了自私和背叛,谎言统治着自上而下的一切,向皇帝宣誓效忠的圆桌骑士一个个举起反旗。如今发生的混乱让我们布里塔尼亚离亡国又近了一步。” 麦克尼尔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一种相似的影子。曾经有两个人凭借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和才能掀起了对抗整个世界现有秩序的叛乱,那就是尤里·纳尔莫诺夫和凯恩。但是,查尔斯追求的事物与他们不同,麦克尼尔一直相信那两人是不择手段的理想主义者,而查尔斯似乎更现实一些。 “不,您至少还有我。”玛丽安娜连忙朝着皇帝表示自己的忠心,这声呼唤让查尔斯皇帝将注意力放回到少女圆桌骑士身上。当麦克尼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查尔斯皇帝的后背。这是个死角,玛丽安娜看不到他的动作,而身旁的王双似乎也不打算阻止——但是,这个来自南庭都护府的军官不会希望能为他们提供支援的布里塔尼亚皇帝死在这里。 查理三世是终将向着世界展现出利爪的霸主,但在这里杀死他,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麦克尼尔不相信杀死某个人或让某个人消失就能改变历史,以前曾经有人拿世界的命运为赌注,证明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迈克尔·麦克尼尔放下了手枪。他不敢赌博,他不敢接受可能带来的后果。他只是个过客,他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不配拿着真正生活在这里的数十亿人的命运做游戏。 “那么,来朕身边吧。”查尔斯皇帝向着玛丽安娜伸出了一只手。 听着这种近乎告白的话,王双和麦克尼尔这才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休息。他们观察着这个房间,认识到这里原先应当是个舞厅——在许多童话故事中,王子和公主一般都是在这种地方见面的。 “我们可能会后悔。”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也许吧。”王双靠在门框上,“谁知道呢?后悔是人生的常态。” OR1-EP3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 OR1-EP4:千禧年前奏(1) 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历1998年5月6日,以皇帝查理三世的叔叔路易大公为首的大贵族集团公开在首都潘德拉贡发动叛乱,企图夺取皇位,史称【血之纹章事件】。叛军在战斗开始后迅速攻打皇宫,其目的是迅速杀死查尔斯皇帝。但是,当查尔斯皇帝被从皇宫中救出后,叛军的图谋已经宣告彻底破产,他们的失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查尔斯缓步走向在一旁等候调遣的指挥官们。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率先走上前,将右手平放在胸前敬礼,以无比惶恐的语气说道: “臣等救驾来迟……” “这不是你们的责任。”真实的查尔斯皇帝并不像他在各种演讲中表现出的形象那样强硬和不近人情,仅凭武力和强权是不能得到拥护的。他一一和依旧忠于皇帝的保皇派军官们握手,然后向俾斯麦询问最新的战况。迄今为止,叛军和保皇派在潘德拉贡总计投入了超过二十万兵力,双方在城市各个角落展开混战,期间死伤无数,但许多宣布支持皇帝的贵族依旧按兵不动。这种行为不仅让俾斯麦感到不满,也明显地激怒了皇帝。 麦克尼尔和王双尴尬地站在皇帝身后,坐立不安。他们身上的嫌疑比叛军还大,外国势力试图借着布里塔尼亚帝国内乱的机会从中渔利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决定协助保皇派的行动不带任何投机色彩。查尔斯皇帝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然而这并不代表那些忠心耿耿的贵族们不会把他们抬出来当作靶子——所谓的忠臣袖手旁观,外国人反而成了功臣,那么这些贵族即便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也一定会选择向他们二人及背后的势力问罪。 “他们比叛乱的那些反贼还让人困扰。”皇帝看着冒着滚滚浓烟的建筑物,“如果他们明目张胆地造反,我们就可以直接把他们算在敌人的范畴内;结果,当他们声称会保卫皇权时,我们轻率地将他们的势力挂在自己名下,并以此为根据,制定对抗叛徒的对策……这种中立行为和背叛没什么两样。” “需要现在就清算他们吗?”俾斯麦谨慎地问道。 “不必,暂且让他们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吧。”皇帝向俾斯麦吩咐接下来的行动,而后才想起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外国人跟在他身后。 这一年查尔斯皇帝四十多岁,他那带着卷毛的长发已经开始发灰了,麦克尼尔猜想再过十几年之后这位皇帝就会变成和赫尔佐格总督一样的白头老爷爷。麦克尼尔见过许多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这些人各自有着不同的体型,那些身材较为矮小的家伙总是希望用一种并不存在的威严来扭转外界对自己的印象。人类的天性或许就是崇拜强者,而身材高大如篮球运动员一样的查尔斯皇帝自然也有十足的底气说出这种话。倘若查尔斯皇帝是个还没麦克尼尔高的矮子,他的论调甚至不能说服他自己。 “你们分别来自EU和南庭都护府……你们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查尔斯皇帝依旧保持着不怒自威的神态,“你们各自的祖国想必会希望借助我们布里塔尼亚的内乱而获得利益,而他们最不想看到的莫过于强者掌控布里塔尼亚——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更符合他们的需求。那么,朕想要听听你们的理由。” 不等麦克尼尔说话,王双率先开口了:“陛下说笑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和我们南庭都护府,长期以来就是盟友。” “是吗?”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是,你们这个都护府和朝廷是同文同种,也许你们双方有一天会握手言和。” “陛下,布里塔尼亚帝国和EU也是【同文同种】。”麦克尼尔在一旁纠正道,“然而,但凡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布里塔尼亚和EU是友邦。联邦和南庭都护府的关系大致相仿,双方名义上是宗主国和藩属的关系,实则是死敌。况且,国家之间讲究利益,其他因素终归只是用来向外人解释的借口而已。” “哦,那么,请这位来自【敌国】的先生解释一下您的动机。” “在我看来,至少有三个好处。”麦克尼尔毫无惧色,侃侃而谈,“其一,布里塔尼亚帝国在EU控制的全球市场之中占有重要地位,贵国的稳定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而倘若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全面内战或是分崩离析,EU的经济将受到严重冲击,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将无法阻挡;其二,布里塔尼亚帝国继续衰落下去,那么贵国在太平洋方向对联邦施加的压力近乎于零,联邦将能够集结几百万大军在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威胁我们的边境……” 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论述。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个好处。”麦克尼尔笑了,“EU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考验了,半个多世纪的和平让公民忘记了他们的先辈历经何等惨烈的奋斗才换来今天的自由。在南非发生的事情表明公民认为自己享有的自由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在为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自己的精力并强迫整个社会也将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作为首要矛盾来处理。如果来自外界的压力能够促使他们警醒,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查尔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不相信麦克尼尔会想到这样一个表面上对EU而言只有坏处的结论。其实,无论查尔斯本人有着什么样的雄心壮志,仅凭布里塔尼亚帝国当前的实力,是没有资格挑战EU或是联邦的。 “你出生在哪里?” “英格兰或者苏格兰,我不大确定。”麦克尼尔耸了耸肩,“我是个孤儿。” “这么说,你是半个布里塔尼亚人。”查尔斯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为布里塔尼亚帝国效力?先别忙着推辞,你自己很清楚,布里塔尼亚人在EU是二等公民。” 麦克尼尔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抱歉,恕我拒绝——我这个人呢,没教养,受不了贵国的繁文缛节。” 不过,麦克尼尔趁机向查尔斯皇帝提出了另一个请求,也就是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停止在南非的渗透破坏活动。查尔斯皇帝回复说,这场内乱结束后,布里塔尼亚帝国需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就算继续对外进行谍报和策反活动也没法取得什么成效。如此一来,看似皇帝已经答应停止在南非的所有工作,只是麦克尼尔不知道真正具体负责执行那些任务的家伙是否会遵守命令。 麦克尼尔和王双在布里塔尼亚士兵的护送下离开这处战场。半路上,他们看到一批市民正手持枪械冲进一处宅院,不禁感到好奇。站在外面的守卫说,那是投靠了叛军的贵族,而皇帝下令将参加叛乱的贵族的家产一律全部没收。这些市民大概想要趁着保皇派封锁这里之前多抢夺一点财产。 “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了枪响,原来是有人分赃不均进而发生了枪战。还在院子里检查其他财物的市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几十人一窝蜂地冲向旁边的房屋内,只见一名青年男子倒在走廊上,上半身的衣服完全被鲜血染红,看伤势大概是没救了。 麦克尼尔招呼其他市民将死者的尸体抬出去,同时将凶手控制在现场。那行凶者想要逃走,被王双拳打脚踢后终于老实了。据凶手供述,他和死者在争抢一件雕塑时发生了口角,而他一怒之下选择了杀人泄愤。众人听完描述后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要将这个家伙当场处决。麦克尼尔力排众议决定等待警察到场处理——也许今天根本不会有任何警察来到这里,整个潘德拉贡已经瘫痪了。 “这就是这些平民的嘴脸。”跟随麦克尼尔一起搬尸体的士兵不满地说道,“他们只要稍微获得所谓的自由就会化身魔鬼。” “那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麦克尼尔反唇相讥,“如果您想说他们没有礼节,是谁让他们不顾礼节而只能终日勉强谋生?当然是骑在他们头上的贵族。当平民被从贵族的统治下解放时,任何报复行为都是合理的,因为贵族只把他们当奴隶,也只教给他们奴隶该懂的知识,不教他们如何做一个新时代的人。” 这年轻士兵被麦克尼尔一番奇谈怪论吓得面如土色,在把尸体丢到街道上之后就逃跑了——也许是前去向他的上司报告。麦克尼尔和王双留在原地,将尸体交给了下一批路过这里的士兵,他们向着这些军人报告了发生的情况,并要求他们将凶手带走。 士兵们都感到迷惑。既然杀死反叛的贵族可以免罪,在这个过程中杀害平民同样也不算什么罪过。他们向麦克尼尔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后,便打算径直离开此地。叛军还在负隅顽抗,潘德拉贡各处的战火仍未平息。 “性质不一样。”麦克尼尔揪着被王双五花大绑的凶手,“他杀反叛的贵族是自卫,是防止别人加害于他,也是向皇帝陛下宣誓效忠;但是,他杀死其他平民和抢劫杀人没有区别。如果不能区分这两种行为,你们也只是给了其他人一个合法的杀人借口而已。” 士兵们被麦克尼尔的言论折磨得烦不胜烦,终于决定把这个凶手带走等候发落。解决了手头的这桩案件后,麦克尼尔打算返回使馆区,这时忽然有几架轰炸机划过天空,紧接着远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麦克尼尔猜测那是保皇派夺回了空军基地并开始轰炸叛军的控制区,至于必然产生的平民死伤则是无法避免的。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叛军都不会在乎平民的死活,查尔斯皇帝也只是把平民当作稍微好用的棋子而已。要想让他放下身段把平民当作真正的同胞,那是不可能的。 王双向前走了几步,他沿着围墙的栅栏匍匐前进,扭头一看才发现麦克尼尔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了?” “我好像把什么东西弄丢了。”麦克尼尔翻着身上所有的口袋,“你先离开这里,我等会就赶上。” 麦克尼尔搜寻了几分钟也没想起来他到底弄丢了什么,这时周围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他只得狼狈地连滚带爬着逃离了现场。不久后叛军向着这处宅院发起反攻,暂时占领了建筑群,并将滞留在此地的平民全部处决。但是,仅仅半个小时以后,保皇派发起反攻,又夺回了建筑。类似的状况在市内各处都有发生,叛军往往对协同保皇派一起作战的平民和准军事武装实施屠杀以震慑对手,而这种手段又往往起到反作用。查尔斯皇帝亲临战场号召平民加入讨伐叛军的队伍,在消灭叛军的战斗中立功的平民就能理所应当地拥有贵族头衔。皇帝相信只有强者才能占据更多的资源,能被平民杀死的贵族没资格成为人上人。 远在EU大使馆的地下室里看守难民的神甫从未放下手中的十字架。 “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人们尊你的名为圣……”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2) OR1-EP4:千禧年前奏(2) 在叛乱稍微平息后的第二天早上,麦克尼尔照常去南庭都护府的办事处会见王双。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并不建议他这么做,神甫说城内还有负隅顽抗的叛军,此外麦克尼尔的行动可能会让他和王双都被别人贴上叛徒的标签。然而,在获得了对方大使馆的认可后,神甫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反对麦克尼尔,他只是附加了一个条件:他也要一起去。 “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那位公爵了。”帕拉斯卡斯神甫想起了真正能协助那些流亡者的大人物,“希望他还记着我们之间的约定。” “公爵可能没机会出现了。”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昨天听查尔斯皇帝说,公爵在皇宫的枪战中受伤,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外人不能随便探视。” “太遗憾了。”神甫捏着脖子上的十字架,“如果不是布雷斯高家族出动了数万家丁参战,别说保皇派能否取得胜利,我们自己恐怕直到现在也还被叛军包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向公爵道谢。” 查尔斯皇帝说,这些欧洲人和南庭都护府的来客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英雄之一,因而帝国军逐渐放松了他们的戒备,并暂时把他们当作友军对待。不过,这些外国人毕竟势单力孤,不能真正参加战斗,他们除了摇旗呐喊并声明查尔斯皇帝的合法性以外,再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即便是在外人看来无比勇猛的麦克尼尔和王双也不想参加下一场战斗,当叛军落入颓势时,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介入其中。他们需要让查尔斯皇帝获胜,但也不会希望皇帝赢得那么轻松。 王双本人今天穿着普通的运动服,他说他那些官服都被他压在箱子里,免得在战火中损坏了。南庭都护府大使馆的大厅中同样聚集着一群难民,他们多半是当地的生意人,因为缺乏在战乱中自保的能力而决定逃往大使馆接受庇护。三人勉强找到了破损的沙发,随意地坐在上面开始聊天。 “昨天您说的是真话吗?” “我没有说谎的习惯。”王双坦然说道,“本官所说的一切,是我们南庭都护府长期以来从上到下的共识。” “坦率地说,我们双方都在赌博。”麦克尼尔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大贵族集团胜利的话,EU和南庭都护府几乎是必然遭受损失;而查尔斯皇帝若是胜利,损失可能会降低,但我们也有一定概率遇到更惨重的损失——全面战争。” 帕拉斯卡斯神甫自始至终在口中默念着些什么,只有当两人说到他熟悉的问题时,他才会偶尔开口说几句。叛军的失败已经不可逆转,忠于皇帝的军队正在潘德拉贡各处围歼那些死硬派叛军,这回他们不会手下留情或是刻意给敌人逃生的机会。这是一场瓜分盛宴,忠于皇帝的贵族和平民将分食这些胆敢对抗皇权的大贵族,而从中获利最多的将是查尔斯皇帝着力扶持的新贵们。 “王上校,我们过几天就要回EU了。”麦克尼尔很想去世界的其他角落转一转,尤其是那些和他的印象中相比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的地区,比如南庭都护府或联邦,“我不知道您还要在这里做驻外武官多久,但我本人建议您尽快返回本土,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此话怎讲?”王双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不过就算他查尔斯有那个雄心壮志,也要考虑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国力是否能支撑下一场战争吧?” 麦克尼尔摇了摇头,他以前在GDI见过类似的现象。任何冠冕堂皇的口号背后都有见不得人的黑暗,这种黑暗总有一天会将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彻底吞噬,一群野心家将打着同样的旗号做着和以前并无二致的事情。的确,麦克尼尔决定支持查尔斯皇帝和保皇派,理由不过是大贵族集团更加令人厌恶。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平民看来,查尔斯皇帝的胜利就是他们的胜利;在麦克尼尔眼中,这场胜利只是将皮鞭从贵族手中交到了皇帝本人手里。 “我把您当朋友,所以愿意主动和您说这些;以后您把这些观点转述出去的时候,就说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麦克尼尔搜集了自查尔斯登基成为皇帝以来,布里塔尼亚帝国所有的重要新闻。他重点分析了查尔斯所采取的新政,这些新政首先集中在经济领域,目的是将帝国的经济从牢固地控制着这些命脉的贵族群体手中夺回来。贵族也许可以凭借血统和名声吓唬人,但他们是无法对抗经济规律的,当查尔斯以帝国的名义推动这些改革时,贵族们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就瓦解了。 “在布里塔尼亚先帝斯蒂芬二世末期,皇储查尔斯已经拥有了很多支持者。”麦克尼尔伸出两根手指,“其一,是那些即将从【贫民】变成【市民】的公民。如果查尔斯的新政能够彻底推行下去,有相当大一部分的平民将摆脱被迫谋生的窘境,成为保持中等生活水准的普通市民。他们也许永远不会拥有贵族的特权,但查尔斯皇帝将努力缩减他们和落魄贵族之间的差距,使得这个新诞生的【中产】群体成为最感激他的平民基础。” “原来如此。”王双深以为然,“那么,如果本官没猜错……麦克尼尔先生,这第二批人,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企业家吧。” “我想,【财团】这个词更适合描述他们。”麦克尼尔笑道,“查尔斯皇帝挖空了贵族的根基,但是皇室本身并没有取而代之的能力。贵族在享受着特权的同时,也成为协助皇帝对抗外国的重要帮手,而现在皇帝需要新的打手……那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逐渐能够和大贵族集团分庭抗礼的商人们。诸位,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威,他可以随时随地下令把某人满门抄斩,但他不可能凭空变出钱来,也不可能凭空增加或削减消费需求。” 中产和财团是查尔斯皇帝的忠实臣民,那么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自然就是保守的大贵族集团了。欧洲派和美洲派贵族还在打得不可开交,他们也许从来不知道查尔斯皇帝已经找到了能将他们取代的新支柱。君主和臣民之间没必要由贵族充当中介,让这个缓冲区消失可能是更好的办法。 “没错。”麦克尼尔拍了拍手,“王上校,您看,我们对这个问题有着几乎相同的看法。” 大厅里又来了一些风尘仆仆的人,他们焦急地围着一旁的霍兴天大使,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麦克尼尔已经听惯了赌咒发誓说再也不来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类似言论,所以他并不会对这些新客人口中的发泄产生任何好奇。 “你为什么把这些话告诉我?”王双疑惑地问道,“凭我的身份,也许有机会把类似的言论传递到王爷那里。” “我很矛盾,有时我会怀疑自己疯了。”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们今天作出了自以为正确的决定,而我不希望其他人因为我的选择而感到懊悔。假如布里塔尼亚帝国日后真的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我想我们应该有一套计划来应对这种局面。” “明天的事情没人能说得准。” 这是实话。麦克尼尔将要回到南非,继续他在南非的工作。神甫要返回欧洲本土,去希腊当他的神甫,也许还有机会晋升成为主教。王双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卸任并返回南庭都护府,他还会继续做南庭的军官,日子还长着呢。EU和联邦两大超级大国对峙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将近一百年,而世上的大部分人都相信这种对峙将永远持续下去,无论是布里塔尼亚帝国还是其他国家都不能打破这一局面。 “按您的说法,等到经济上的整合开始之后,布里塔尼亚帝国在五年之内就会遇到一个不得不对外发动战争的时间窗口——除非查尔斯皇帝打算被推翻。”王双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他反复推敲着麦克尼尔所说的一切细节,但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证据。再说,这毕竟只是他们私下里的推测,如果他们能够考虑到这些内容,那么EU和南庭都护府的决策者同样也能想到,到时候双方都有一套预案。 “我希望如此。”麦克尼尔搓了搓双手,“不过,纵观人类的历史,总会有一些决策者犯下在后世看来无比愚蠢的错误。他们真的是蠢货吗?不见得。但是,他们在关键时刻确实成了名副其实的蠢材。积累优势需要作出一百次正确的判断,而失败只需要一次误判。” “有意思。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见面,我想我还需要向您请教一些东西。”王双哈哈大笑,“本官平生还没见过和你一样身在江湖却心系庙堂的人。” “没办法,推动世界走向混乱的那些罪魁祸首永远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为了活下来。”麦克尼尔表情严肃地说道,“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临走之前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些对我们有恩的布里塔尼亚人。” EU和南庭都护府在这场冲突中的表现十分引人注目,而其他三方却仿佛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日本没有能力干涉这种规模的内乱,中东联邦则从来不关心除了石油和樱石以外的事情。至于联邦,或许他们的大臣认为国境之外的蛮夷不值得远在洛阳的天子操心罢。 迈克尔·麦克尼尔首先决定拜访泽冯家族,这家的姐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是一声不响地消失,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正巧他还有不少收藏品没处理掉,于是麦克尼尔挑选了其中几件打算赠送给泽冯家族,却被奥莉薇亚拒绝了。不过,奥亚格罗倒是对这些收藏品很感兴趣,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泽冯家族其实并不缺皇帝赏赐的各种宝物,加上身份特殊,他们也很少收下外人赠送的礼物。 “看来是我的功课没做好。”麦克尼尔自嘲道,“对了,既然你们能得知这么多秘密情报,不知道皇帝陛下决定如何处理此次叛乱?” 根据奥亚格罗·泽冯的说法,此次名列逮捕名单的贵族总计超过了2500人,而且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名门贵族,并非依靠钱财弄来一个爵士头衔后耀武扬威的暴发户。9名叛乱的圆桌骑士中有6人在战斗中死亡,3人战败后被关押,等待着他们的命运恐怕也是被处决,查尔斯皇帝容不得任何叛徒。至于本次叛乱的罪魁祸首路易大公,据说查尔斯皇帝为了保持皇室的体面而仁慈地允许他自裁,但大公有造反的心志却没有自杀的勇气,终归还是让皇帝手下的侍从代劳了。首恶已经伏法,叛军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2500人哪,帝国的贵族可以说被扫清了一大半。”麦克尼尔感叹道,“对了,我倒是有个提议——你有没有兴趣做其他贵族的养子?” “这——”奥亚格罗一时语塞,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未明确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对麦克尼尔的提议有些动心,但平日的直觉告诉他有些胜利果实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拿到手的。“有机会吗?” “本次叛乱中估计会有许多贵族家族丧失合法继承人,而我大胆地猜测皇帝并不想真的把贵族从帝国中消灭……”麦克尼尔向着对面的金发少年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在泽冯家族永远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而你如果选择继承其他家族,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出乎麦克尼尔预料的是,奥亚格罗拒绝了。他说,他不想凭借投机取巧的手段赢得不属于他的胜利。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3) OR1-EP4:千禧年前奏(3) 当麦克尼尔第一回踏上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土地时,他不会想到他将卷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内乱,并在整个过程中扮演了对胜利者而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现在,双方已经分出胜负,而他们这些拥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动机的外来户则要趁着双方之间出现新的矛盾前离开这里。 “看起来我们就像是匆忙捣乱之后逃回EU一样。”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神甫对这个行程安排很不满。在他的预想中,他还需要深入观察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的变化,尤其是查尔斯皇帝击败大贵族集团后社会方方面面出现的改变。但是,EU方面似乎不打算给他自由考察的时间,巴黎传来的消息以安全问题为由要求所有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活动的相关团体尽快回国。他们没有借口抵抗这个命令,只好决定在几天之后离开布里塔尼亚帝国。 内乱后的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了恐惧之中,查尔斯皇帝正在逐一铲除那些参加叛乱的贵族家族,许多家族不论男女老少被杀得一干二净,这种血腥手段彻底震慑住了暗中图谋不轨的其他团体。鉴于布里塔尼亚帝国如今还在为内乱善后,查尔斯皇帝没有派出使者去送别,倒是布拉多·冯·布雷斯高以个人名义到机场为远道而来的EU代表团送行。 “您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多来EU访问几次。”麦克尼尔友好地和布拉多握手道别,“我想,更多地了解对手有助于消除误解。” “一定。”布拉多笑着对麦克尼尔说道,“现在可能没机会,等到我们这里安定下来以后,我也想去欧洲和您讨论一下生意上的合作问题。” 其实,麦克尼尔根本没有任何生意,他迄今为止一直是没有合法身份的无业游民。不过,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和赫尔佐格总督的合作关系,也许下次依旧可以冒充别人的名头迎接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客。 飞机驶离了潘德拉贡,向着大洋彼岸的巴黎飞去。潘德拉贡和巴黎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尽管二者有着相似的繁华,前者明确地将不可逾越的等级界限表示出来,后者则将这种界限隐藏在了城市的角落中。麦克尼尔很想去巴黎旅游,但他一想到自己肩负的使命,就暂时放弃了在巴黎逗留几日的念头。他是受了赫尔佐格总督的委派,希望解决南非问题并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这场混乱中尽可能地受害,如今他手头的任务并未完成多少,到时候如何向总督交差还是个大难题,麦克尼尔没理由在半路上继续浪费时间。客机在巴黎中转,而后继续前往南非。 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在巴黎下了飞机,他说他接下来还要前往罗马拜见教宗。 “虽说我希望教会给予平民一些反抗的勇气……不过,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教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神甫尽管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还是无奈地说出了真相,“麦克尼尔先生,您也最好尽快来到欧洲工作。在非洲呢,虽然你也许能够很轻松地成为地方一霸,但你的人生也被限制住了。我们这里有很多机会,希望你来尝试。” “不说这个,您回去以后能晋升为主教吗?”麦克尼尔避重就轻地问起了神甫的个人问题。没有哪个神职人员不想做主教,帕拉斯卡斯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他的志向又不仅仅是做主教那么简单——他总是会从教会本身的角度思考问题。此外,当代的教会也许需要这种既能保持相对中立立场又能适当地介入重大事件的外交能手。 “机会……也许有。”神甫尴尬地说道,“我也许有机会顶替某位荣休主教的位置……祝你好运,麦克尼尔。愿主赐福于你。” 在麦克尼尔生活的时代,其他种种宗教在人类社会中的影响力已经逐渐被NOD兄弟会取代了,因而麦克尼尔一时竟然分不清神甫的祝福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场面话。 下午,飞机开始飞往南非,麦克尼尔打算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找总督复命。上飞机之前,他在机场买了一份报纸,想从中得知和南非地区有关的新闻。然而,从最近的新闻报道来看,南非的局势并不乐观,据说是各个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又激化了,而远在外地的麦克尼尔无法从只言片语中找出引发新一轮混乱的真正原因。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也许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因为其精神祖国的内乱而产生了内讧——也许内讧早就开始了。 “希望那位皇帝遵守约定。”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我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在随后修订的秘密条约中,查尔斯皇帝认可了EU的条件。作为对EU方面支持保皇派的回报,查尔斯皇帝同意下令停止布里塔尼亚帝国在南非的谍报活动,而EU则将进一步协助皇帝消灭那些隐藏起来的反对派贵族。在这一过程中,查尔斯皇帝忽略了真正的重点:打算借机潜逃到EU的那些大人物们。他们早在潘德拉贡的内战爆发时就已经逃往EU大使馆并在EU方面护送下离开了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查尔斯皇帝还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发觉EU从他这里撬走了对帝国而言十分重要的技术人才和掌握机密情报的关键人物。所有人都相信和查尔斯皇帝合作会有利于EU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商业利益,现在他们等到了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 但是,不安依旧在麦克尼尔的胸膛中酝酿着,这种不安在飞机起飞后越来越刺激着他的神经。麦克尼尔相信查尔斯皇帝不是等闲之辈,那个外表和内心同等强壮的君主不可能白白地让EU从布里塔尼亚帝国捞到一大笔利益并自认倒霉,布里塔尼亚肯定筹划着一个全方位的报复计划。 “查尔斯皇帝以他自己的名义对帝国的相关部门下令……但是,过去帝国也存在贵族各自为政并拥有自己一套小班子的情况。无论是皇帝还是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都未曾说过到底是哪一个部门在控制南非的事务,假设这些任务的筹备和执行工作隶属于一个已经灰飞烟灭的贵族,那我们就死无对证了。”麦克尼尔突然感到有些惊慌,“他的手下没法接收到任何新的命令……见鬼。”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下飞机就向着老杰克的住处冲去,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希望能够快些抵达。不料,半路上因为车祸而造成了交通拥堵,害得麦克尼尔只好决定步行前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老杰克安然无恙地坐在家中整理废旧报刊。 麦克尼尔向老人打了招呼,老人连忙出门迎接他。 “我还以为您搬家了。”麦克尼尔看着整洁了不少的室内环境,“是该搬家了,这地方治安太差。” “没错,前两天还发生了抢劫,警察到现在也没抓到犯罪分子。”老杰克看着楼道中堆积的那些杂物,“对了,我想起来一个好消息——前两天有人找到我,说等你回来以后,就马上去总督府见那位总督。” 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也许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是发布新的任务。” 跟着麦克尼尔一起回到EU的,还有一些他精挑细选后准备带给他的朋友们的收藏品。这些东西目前被麦克尼尔一纸通知送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那里寄存,想必赫尔佐格少校在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堆他根本从未听说过的包裹时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麦克尼尔在屋子里翻看着报纸,报纸上面的日期显示它们应当是很久以前的旧新闻。 “卖不出去?” “不是,是风向变了。”老杰克叹了口气,“你走之后大概有一个星期左右,总督府接连发布了好几条命令,这些限制主要是针对书报的,说是防止有敌对势力宣传对EU不利的言论。” 麦克尼尔大呼不妙,他虽然猜到总督可能采取强硬措施,但这样一来公众对总督的不满将大大超过还未现出原形的敌对势力。长此以往,总督本人的信用将会被彻底透支,EU在南非的统治也将摇摇欲坠。 他脱下上半身的皮衣,又打了个喷嚏。北半球正在步入夏季,南半球却已经快到冬天了。没能适应气候变化的麦克尼尔不出意外地又感冒了。 “没人抗议?” “怎么没人?有人!有很多……”老杰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面,“你不在,真是太遗憾了。当时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但是警备军派出骑兵和坦克之后他们就老实了。听说有几个年轻人被坦克碾了过去……谁在乎呢?”说到这里,老杰克抑郁地打开了放在桌旁的一瓶啤酒,“当天晚上总督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讲话,说在危机排除以前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卫EU南非公民的安全。我看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他,有人正打算弹劾总督。” 如果赫尔佐格总督面临的问题只不过是遭受弹劾,那麦克尼尔根本不会关心对方的死活,他知道总督有远比自己更多的手段来应付这些明枪暗箭。但是,南非的核心问题还未解决,土著的地位悬而未决,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已经开始集结起来试图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便赶往总督府。门口的卫兵认识麦克尼尔,在通知内部的警卫后就放行了。这天赫尔佐格总督手头没什么要紧的公务,他正在办公室内端详着一座小巧精致的翡翠雕塑。当麦克尼尔大踏步走进办公室时,总督本人急忙站起来请麦克尼尔到一旁的沙发上就坐。 “你送我的礼物呢,我已经收到了。”总督把雕塑放在一旁,“虽然可能不大合我的胃口,但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把这些藏品带回EU,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的。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正在派人按照当时那些人留下的地址来发放抚恤金,这件事不劳你操心了。” “多谢。”麦克尼尔感激地看着总督,“公民们会铭记您的恩情。” “哪里有什么恩情?”总督自嘲地说着,“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忘光了。我不过是采取了一些必要的行动,所有人都指责我是当代的血腥伊凡。麦克尼尔,你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逗留了这么久,想必不会是一无所获吧?” 赫尔佐格总督的目的可以用两个方式实现,其一是布里塔尼亚帝国主动服软并撤出南非,其二则是布里塔尼亚帝国陷入规模更大的内乱从而无暇他顾。麦克尼尔原本计划制造破坏,但他不能对布里塔尼亚平民的苦难无动于衷,战乱本身是比贵族的压迫更令人窒息的痛苦。于是,他向总督报告说,皇帝已经决定停止在南非的一切谍报活动。 “好极了,希望这位厌恶谎言的皇帝能遵守他的承诺。”赫尔佐格总督满意地拍了拍手,“你帮了我们全体南非公民一个大忙,麦克尼尔先生。尽管它对目前相当恶劣的局势可能没有什么积极影响,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在这个过程中的付出。”总督正襟危坐,打着官腔对麦克尼尔表示谢意,“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可以委托给我。南非没有我无法搞定的事情。” 麦克尼尔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张支票。 “我想先把发放抚恤金的工作完成。” 总督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麦克尼尔要到的是这种【回报】。 “这工作不讨喜,麦克尼尔。”总督轻轻地说道,“我们的工作人员有时候会被家属打得遍体鳞伤……” “所以,这件事应该让我来负责。”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动摇,“那些工作人员与此事无关,让他们承受不属于他们的责难也是不公平的。如果您信得过我,整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我欠他们一条命,估计没什么机会还回去,那我至少应该做些让我不后悔的事情。”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4) OR1-EP4:千禧年前奏(4) 进入五月之后,南半球的天气持续变冷,行色匆匆的路人总是裹着厚实的大衣。虽然气候不太适合户外运动,参加游行示威和抗议的人反而变多了,这让南非的治安变得越来越差。当警察全力以赴地应对这些抗议者时,他们没有精力处理那些繁杂的小规模犯罪活动,抢劫和盗窃已经无人追究,受害者也只能自认倒霉。尽管南非存在着如此之多的缺陷,巴黎方面迄今为止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赫尔佐格总督的举措。 南非的街道上只有两种人:正在参加或是阻止抗议活动的人、和抗议活动无关的人。这些热心的社会活动家试图拉拢每一个路过队伍的过路人加入他们,而那些只为自己的工作而操心的路人从来都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迈克尔·麦克尼尔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拒绝这些邀请,还要防止多疑的社会活动家从他们身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麦克尼尔穿着一件得体的西装,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西装革履的黑人男子。他们正在离开主干道,前往附近的住宅区寻找某位死者的家属。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想法,他是一定要亲自完成这项任务的。在他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之前,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向他表示,这个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将代替麦克尼尔处理和抚恤金有关的后续问题。那时麦克尼尔满脑子想着到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后如何快速适应环境并完成任务,于是答应了总督的处理意见。但是,等他从帝国返回之后,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愈发地良心不安,这一切终于让麦克尼尔决定自己接手这项工作。 由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创立的这个基金会,本身只是为了掩盖抚恤金资金流动而存在,目的是让外人无法找出任何与北方发生的激烈战斗有关的线索。多年的和平生活让EU的公民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种救世主心态,当他们看到生活在非洲的土著陷入重重奴役和贫困中时,人性中的善良促使着他们提出不同意见。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而真正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恐怕没有理由主动站出来损害自身的利益。赫尔佐格总督经常说,南非的大部分社会问题不过是南非乃至EU本土各方博弈的棋子,没有人真的关心这些话题。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土著,麦克尼尔挑选了四名壮实的黑人,让他们穿上西服和自己一同拜访死者家属。在出发前,他特意去找阿达尔贝特询问前段时间的家属反应。 “你问得这么粗略,我很难给出答复。”阿达尔贝特当时正在处理防卫军内部的一起斗殴,“每个人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会当场崩溃,而有人表面上不为所动,等我们关上门之后就该指着总督的鼻子骂开了。” “其实总督本人应该听一听那些人用什么样的刻薄语言攻击他。”麦克尼尔挠了挠头,“此外,我很好奇他是如何让媒体保持沉默的。尽管那些新命令中没有明确地进行言论管制,他已经成功地达到了这一目的。” “这是技术活,而且一般人做不到。”阿达尔贝特笑了,虽然他不想仰仗着父亲的权势度日,但每当外人夸奖他的父亲具有某些超出常人的能力时,他仍然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如你所见,现在南非只有八家报纸能够合法地进入市面并被市民购买。粗暴地规定谁能说话、谁不能说话,肯定是会迎来抵制的。但是,如果是某些企业涉嫌经济犯罪或主编卷入可疑的凶杀案,那么即便是最主张自由和人道的公民也必须承认他们该接受调查并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恐惧。从本质上而言,这种手段和布里塔尼亚贵族打击反对者时采取的做法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后者更直白、更不顾忌法律。雅各·赫尔佐格是个老成持重的政客,他不会允许自己的任何行动成为政敌手中的把柄。世人都以为赫尔佐格的权力是总督这一身份赋予他的,殊不知有些人最大的权力永远来自于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漂亮的一手。”麦克尼尔低声说道。 “对,很有用。”阿达尔贝特哈哈大笑,“只不过,这种手段在欧洲那边派不上用场。他的对手比他更擅长这些做法,而总督阁下如果早几年学会,也不至于被别人从欧洲赶出来了。” 这样一来,按阿达尔贝特的看法,他的父亲得罪了别人并被那些讼棍动用不光彩的手段旁敲侧击,才不得以逃到了非洲。来到非洲之后,痛定思痛的赫尔佐格总督终于意识到只有拿出和敌人同样的办法才能和他们对抗。 老赫尔佐格同样喜欢那些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而出身行伍的阿达尔贝特看不上那些只会引诱他人堕落的器物。在赫尔佐格少校眼中,再值钱的东方花瓶也不过是个花瓶,其他收藏品和奢侈品同理。麦克尼尔主动提出要从自己运回EU的收藏品中挑出几件送给阿达尔贝特,被少校本人拒绝了。少校说,他不缺钱,没兴趣鼓捣那些不经用的破烂。 “这就是您没法混进上流社会的原因。”麦克尼尔取笑对方。 “我宁愿当个普通人,这样也好尝一尝做人而不是做鬼的感觉。” 告别了阿达尔贝特后,麦克尼尔就和他的几名土著助手去发放抚恤金了。他们的工作是挨家挨户找到那些死者的家属,然后以尽可能安抚家属的语气告知对方事实,并劝说对方接受抚恤金后不要声张——至少最近不要声张。南非目前的舆论对赫尔佐格的统治十分不利,甚至把这位老奸巨猾的总督逼到了被迫使用言论管制的地步,麦克尼尔不敢想象罗德西亚的一系列事件被曝光后公众会作出何等反应。 一行人轻松地走在大街上,模样和那些赶去上班的办公族没什么差异。 “记着,不要说那种能引起对方反感或悲伤的话。”麦克尼尔小声嘱咐这些工作人员,“只管顺着对方的意思说话,其他问题轮不到我们处理,那是总督府的工作。” 十几万欧元买一条命似乎很划算,连麦克尼尔自己都这么认为。单从性价比来看,雇佣兵这种职业不仅没有自由,而且风险极高,许多人获得的收益和其承担的风险完全不成比例。如果给麦克尼尔一个机会,他也会这么做的。能用金钱搞定的事情往往是最简单的,那些无法用钱来解决的问题才是真正致命的麻烦。 他们根据事先留下的地址来到了一栋独立住宅附近。麦克尼尔和土著助手们走进花园,看到旁边的草坪上正停着一部割草机。他大胆地走向大门,按响了门铃。不久之后,就有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太太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迈克尔·麦克尼尔径直走进屋子,让后面的四名黑人跟随他进入,然后向着不知所措的老太太敬礼: “您好,女士,我是南非总督府的代表。您的儿子已经不幸在罗德西亚的一次军事行动中遇难,我代表总督府和退伍军人事务处、残疾人救济署向……” 麦克尼尔内心紧张得要命,他事先考虑到了一切可能性,哪怕受害者家属冲上来将他暴打一顿也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当他连珠炮似的念完了准备好的台词后,只见老太太两眼一翻,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上。众人大骇,各自凑上前去观察,同时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麦克尼尔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四名黑人助理在那里忙前忙后。 “我做错了什么?”他像傻子一样问站在他身旁正拨打电话的黑人男子。 “您什么也没做错,老爷。”助理耸了耸肩,“我们见过好几次了……家属可能是受到惊吓,当场就昏厥过去。别担心,这不是您的责任,也许我们会在善后工作上浪费很多时间,但也许他们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 救护车总是姗姗来迟,好在这一次来得不算太晚。五分钟之后,迅速赶到现场的救护车把昏过去的老太太送走了,留下失魂落魄的麦克尼尔和他的助理们接受调查。好在他们有总督的保护,得以洗清入室抢劫的嫌疑。经历了这一番变故后,麦克尼尔有些胆怯了,他害怕面对这些家属——尽管那些死者其实也不过是屠杀土著的刽子手,他们的家人终究是承受苦果的普通公民。 “所有人都是刽子手,没有人是无辜的……大家都是有罪的。”麦克尼尔这样想着,打算去下一个地点。这些黑人助理的表情很是淡漠,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你们以前做什么?在哪里工作?”麦克尼尔随意地和他们聊天,下一个路口的红灯还亮着。 “殡仪馆。”其中一名黑人男子答道,“我们以前负责筹办葬礼。” “这么说,你们很有经验了?”麦克尼尔提起了一丝兴趣,他正打算详细询问,红灯忽然变成了绿灯,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和这些黑人助理们聊天,“老实说,在我看来,想要让自己不被这种悲伤情绪感染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当我自己也亲身经历了惨案之后。” 黑人们正打算回答,众人发现道路另一端有一支游行队伍向着他们前进。麦克尼尔这几天已经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队伍,他并不感到稀奇。但是,当他看到游行队伍中那些纸板上的字眼时,就无法保持淡定了。 【成立调查机构处理罗德西亚大屠杀事件。】 他条件反射一般地向后退了几步,躲进了路旁的商店里。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时,他从未退缩过,而今天他反而有些胆怯了——这已经不是他今天第一次感到心虚。 “怎么回事?”他指着路过窗外的游行队伍,问那些黑人。 “不知道,不会是罗德西亚发生的事件被泄露了吧。” 众人进退两难,于是决定先由其中一人拨打总督府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等到下午五点,总算有人接听了电话,然而对面的家伙并非总督,而是总督府的清洁工。 “该死,我们要找的是赫尔佐格总督。”麦克尼尔急得接过手机,破口大骂,“阁下在什么地方?我们这里有紧急情况需要汇报。” “我不清楚,总督阁下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在。”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认为消息一定是泄露了,而谁也不想承担这个罪名。无论是麦克尼尔还是这四名黑人助理,都不相信有人会从他们的行动中察觉到异常。经过短暂的商讨后,他们决定按原计划继续寻找死者家属,同时等待着总督府方面的通知。 他们没有等来通知。晚上七点左右,溜进另一家商场去捡过期食品当晚餐的一行人在电视上看到了特别节目,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主持人以无比沉痛的语气说明了几个月前发生在罗德西亚地区的惨剧,并指出这成千上万名土著的死亡必然和军队有着直接关系。听着一旁市民的唾骂声,麦克尼尔只感到奇怪。赫尔佐格总督既然已经完全控制了南非的媒体,他不可能允许这种节目被合法播放出来,除非是有人暗中使坏,或者是总督本人打算试探外界的态度。 “我们怎么办?” 四名黑人助理围绕在麦克尼尔身边,寸步不离。麦克尼尔是总督的人,他也是这五人当中唯一有可能摆平困难的人。如果麦克尼尔都无计可施,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我们得完成自己的工作。”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不能让他们白死。我知道,过了今天,媒体就会说这些人是总督的打手和屠夫……但是,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赚钱的普通人,把他们变成屠夫的不是总督,是这个活见鬼的世界。抱歉,也许你们不会认同我的话。” 他看着手中的支票,仿佛那些年轻的心脏就在他身边继续跳动。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5) OR1-EP4:千禧年前奏(5) 不知为何而被曝光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长期以来,外界普遍推测雅各·赫尔佐格会在任内采取强硬行动,但谁也没想到总督居然会真的秘密痛下杀手。罗德西亚北方发生的惨剧被火灾的假象掩盖,背后则是防卫军对土著保留地实施的大屠杀。EU的公民们出离地愤怒了,他们认为这个人面兽心的总督彻底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只有让总督本人辞职并接受法律的制裁,才能告慰那些受害者——无论是死去的土著还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丧命的工具们——的在天之灵。 按照旧日历,今天该是星期日。在共和历中,星期日并不是特殊的一天,它只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依旧沿用的皇历中成为法定的礼拜日。这天一大早,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便装来到了附近的教堂,那里原本是帕拉斯卡斯神甫暂时歇息的地方。说话带着圈舌口音的希腊神甫已经回到了欧洲,目前在这里当差的是一名高个子的瘦教士。坐在长椅前排的麦克尼尔并不喜欢这个神甫,他虽然知道眼前的这名神职人员是帕拉斯卡斯来到南非以前就主管这座教堂的教士,但麦克尼尔还是更喜欢那个胖乎乎的希腊人。他不歧视胖子,相反,他认为那些身材肥胖的人有助于活跃气氛,而瘦高个通常代表着古板和严肃。 迈克尔这个名字,来自希伯来语,是侍奉在神身旁、与神相似的大天使【米迦勒】。麦克尼尔本人或多或少也算是半个信徒,他在和帕拉斯卡斯神甫相处的过程中数次听那位神甫讲经。帕拉斯卡斯口中的神是仁慈的,而眼前这家伙描绘的上帝是个残暴的审判者。这个瘦骨嶙峋的教士站在讲台上,用可怕的语气宣讲着关于末日审判的荒唐言论,并言之凿凿地说上天给人类降下的灾难即将到来。有关世界末日的谣言遍地都是,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时兴的千禧年说,这种说法认为世界末日将发生在皇历1999年。EU方面只承认共和历,一切基于旧历法推断出的神学结论或谣言在EU很难得到市场。 “这就是主定下的大日子。”神甫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就像祂惩罚埃及人一样,一切异端和偶像崇拜者都将……” 麦克尼尔颓唐地缩在座椅上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倘若以是否触犯了社会公理来评估,他无疑是有罪的,而他也自认为是一个罪人。那么,他就应当采取措施来赎罪。现在,他已经把抚恤金发给了那些牺牲者的家属,下一个任务应当着重于土著一方。 “我得做点什么。”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中午十一点,麦克尼尔离开教堂,先是在附近的餐馆用餐,然后帮老杰克联系搬家公司。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老杰克搬到欧洲本土,南非这鬼地方不适合居住。当然,他的内心也逐渐浮现出了担忧,一个手握几百万欧元的老鳏夫恐怕会成为某些犯罪分子的目标。麦克尼尔听说过那些护工谋杀老人并篡改遗嘱的案件,他时刻担心自己被护工害死,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开始为别人操心了。 麦克尼尔想到他还没去过巴黎,决定最近找机会去巴黎物色合适的住处。中午十二点左右,麦克尼尔回到老杰克居住的街区,在附近的酒馆中休息。 “最近您的生意看来不怎么好啊。”他笑着冲酒馆老板打招呼。 “难免的。”老板擦着酒杯,“谁让上一家店的店主卖假酒呢?” 他看着摆放在附近的电视机,陷入了思考。上一次,他和老杰克就是在这里看到了布里塔尼亚帝国先帝斯蒂芬二世驾崩的新闻,而查理三世的崛起对布里塔尼亚的对手来说是个坏消息。眼下,电视屏幕中正播放着没营养的广告,酒吧中仅有的几名客人对上面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我要是能买得起这辆车就好了。”一名食客看着广告中出现的轿车,“唉!假如……假如我能开得起这种车,一定不会过着现在的日子。” “这广告不该在电视上放。”麦克尼尔语出惊人,“有能力买得起这种车的人,谁会整天看电视呢?他们应该把广告贴在那些公司的办公大楼外面,电视上只需要出现食品广告就足够了。” “说得对!”另外一名顾客拍手叫好,“广告就该放给有能力消费的人。” 然而,仅仅几分钟之后,这些垃圾广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屏幕前手持讲稿的赫尔佐格总督。平心而论,麦克尼尔不清楚总督在做什么打算。总督先是在报刊上实施言论管制,却又允许不利于自己的电视节目播放,这种举措实在让人摸不清头绪。 “南非的EU公民们,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的生活,但我想有些事情已经到了必须得到妥善解决的时候。”赫尔佐格总督字正腔圆地念着讲稿,“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南非深受暴力活动之苦,守法公民的安全正受到严重的威胁。为了保卫公民的自由和生命,我作为南非的总督,以执政官和元老院赋予我的权力,决定铲除那些最直接的威胁。” 总督那隔着黑框眼镜的双眼中透着混沌的色彩,麦克尼尔自始至终找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但是,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我们面对的真正威胁是什么。准确地说,威胁的根源是由我们一手造就的,这就是在南非长期存在的各种不平等。”总督说到这里,抬起头直视着镜头,“有人会说,从法律上而言人人平等;可我要说的是,这种纸面上的平等在现实中从来不存在。我相信南非的公民等待着我的答复,而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赫尔佐格总督的目的从来没有改变。他要先将那些有反抗能力的土著彻底消灭,然后再拉拢那些已经融入社会的土著后裔,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盟友。无论如何,南非的局势必须处在总督的控制下,任何团体想要成为他的盟友就必须遵守这一条铁律。 麦克尼尔闷闷不乐地往老杰克的住处赶去。即便赫尔佐格总督拿出了那套准备已久而且沾着豪尔赫·迪亚兹鲜血的法案,他想凭借这套新法律来说服土著,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是完全被同化的土著也会因为防卫军屠杀他们的同胞而感到恐惧和憎恶。除非,赫尔佐格总督希望以另一个目标来转移土著的仇恨,而放眼整个南非,除此之外的势力就只剩下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从今以后,EU的南非只会有公民,只能有公民。”赫尔佐格总督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大街小巷之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需要你们的协助。只有当所有公民团结一致,我们才有希望实现这个目标——从南非根除一切歧视。那时,我们不必踩在同胞的血海中艰难求生。” 从表面上来看,这似乎只是南非的欧洲殖民者和土著之间的问题。麦克尼尔原本也这样认为,直到他在和老杰克讨论这个新法案时无意中谈起了南非的另一个重要事实,才发觉赫尔佐格总督的行动很可能惹上一个势力庞大而且自尊心略微脆弱的群体。南非的合法公民自上而下是欧洲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土著。从法律上来说,这三者当然是完全平等的。赫尔佐格总督已经用新的法案强制性地抬高了土著的地位,美其名曰以名义上的不平等实现事实上的平等,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就成了底层,他们很快就会感受到这一点。不,甚至不必多等待些时日,只要有人站出来挑唆布里塔尼亚后裔对总督的不满,大规模的冲突很快就会爆发。 虽然前景并不乐观,麦克尼尔还是希望能为这些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气。当他听说周围的市民打算响应游行号召时,便自告奋勇参加并担任举起标语的角色。这是一场和平的游行,总督本人已经让步了,谁也没有理由实施暴力。 “我不看好你们。”看着在门口和周围的居民一起设计图标的麦克尼尔,老杰克说了一句扫兴的话。 “总要先尝试才行。”麦克尼尔显得很有信心。 “事情没那么简单。”老杰克回到了屋子里,免得冷气继续折磨他这把老骨头,“我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游行……嘿,他们有很多办法来阻碍你,比如说雇佣一大批地痞流氓……孩子,记住,如果这些最不想见到游行示威的人会允许你们上街,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我明白。”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老爷子,您回去休息吧,这种事用不着您来担心。” 麦克尼尔相信赫尔佐格总督已经得罪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他唯独没想到这些布里塔尼亚人会这么快就行动起来。第二天上午,当混在人群中的麦克尼尔跟随着游行队伍一起前进时,他们迎面撞上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另一支游行队伍。和这边主张维护土著合法权益并落实平等的温和口号相比,布里塔尼亚人一侧的言论都较为激进,有人甚至喊出了南非属于布里塔尼亚这种绝对不该出现的敌对口号。 被夹在中间的麦克尼尔根本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便传来一连串惊呼,人群开始四散奔逃,他本人险些被拥挤的人群踩踏。四周负责维持正常秩序的警察连忙赶来,但那些早有准备的布里塔尼亚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棍棒,势不可挡地冲入了支持土著一方的游行队伍。这些同悍匪一般做派的家伙见人就打,不想惹麻烦的麦克尼尔在冲出人群后立刻躲进了附近的商店,观望着局势的发展。人多势众而且全副武装的布里塔尼亚游行队伍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对手,然后耀武扬威地在整条街道上宣传他们的理念。 “他们在说什么?”和麦克尼尔一起躲进服装店的一名市民战战兢兢地问道。 “还是老一套,想让上面给他们自治地位。”麦克尼尔探出头看着外面的那些歹徒,他放弃了逞英雄的想法。凭他的本事,也许可以打倒十几个人,但他没法对付外面成百上千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更别说他还不清楚这起暴力事件到底是谁授意的。 “公民们,南非这片殖民地是布里塔尼亚人打下来的,按理来说就该是布里塔尼亚人来治理。”外面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喊话,“既然元老院以前在东方允许那些开疆拓土的哥萨克和其他群体拥有自治权,为什么布里塔尼亚人在非洲什么都得不到?我们并不反对EU,只是希望总督能还给我们一个公道……” 狼狈地逃离现场的麦克尼尔直到晚上才敢出去探查情况。他决定去阿达尔贝特在市内的住处拜访,却出人意料地遇见了吉恩·斯迈拉斯。 “别误会。”斯迈拉斯拿着一长串钥匙,“阿达尔贝特让我来取些东西,他最近忙得很。” 麦克尼尔希望阿达尔贝特千万不要和斯迈拉斯说起那些收藏品的事情,不然这个心思活络的大胡子军官必然会想办法从麦克尼尔手里敲诈一点财物。 “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抓间谍。”斯迈拉斯简明扼要地概括道。他摸着杂毛丛生的下巴,迟疑地说:“前段时间这里简直成了非洲的间谍之都,如今突然安分下来了,所有人都怀疑是敌人的诡计。再过几天,我们就会明白到底是谁在捣鬼。” 听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等对方继续说下去,欣喜地喊道: “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布里塔尼亚间谍了……起码,最近不会有。” 斯迈拉斯听到这句话,诧异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什么也没说,拿起手里的包裹就离开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6) OR1-EP4:千禧年前奏(6) 从赫尔佐格总督发布那个令公众震惊的命令算起,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南非各地的抗议活动此起彼伏,一会是土著和支持土著的欧洲人上街游行,一会是布里塔尼亚人举办反对前者的示威活动。作为站在风口浪尖的关键人物,赫尔佐格总督似乎对此装聋作哑、浑然不觉。许多达官贵人聚集在总督府门口,希望能和总督见面,但总督也许又去了中非打高尔夫球,这些贵客总是无功而返。 “总督不在,各位请回吧。”这是他们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南非和EU的其他非洲殖民地不同,双方之间最大的差异在于南非的权力集中在总督身上,而总督以前都是从欧洲【空降】过来的。在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公署,执掌殖民地大权的机构是一个由三分之一的欧洲人和三分之二的当地欧裔白人组成的委员会,代表公署的高级专员是经过委员会内部投票选举产生——而南非总督完全是巴黎的执政官和元老院钦定的。因此,只要赫尔佐格总督本人罢工,整个南非殖民地就会立刻陷入瘫痪,谁也没法代替总督的作用。每个人都恐惧着总督,每个人又都希望能够成为下一个总督,这就是南非的EU公民们永远无法抛弃的矛盾心态。 那些揣测着总督去向的人们不会想到,赫尔佐格总督这次去了马达加斯加。这块孤悬海外的领土是法兰西殖民地,不从属于任何非洲殖民地机构,EU为它单独设立了马达加斯加公署。上了年纪的总督和其他几名地位显赫的殖民地官员来到海边度假,他们打算趁着风暴席卷整个南非之前找出能够忙里偷闲的机会。 “以前有一位执政官为了表示自己非常亲民,穿着泳裤在沙滩上接受媒体采访。”赫尔佐格总督穿着普通游客的短袖和短裤,坐在侍者们特地为他准备的圆桌旁,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手中的扑克牌。这些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殖民地高级官员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活力,在这一群体当中,对户外运动的爱好更多的是叶公好龙,如果有人当真让他们背起行囊去远游,他们必然会打退堂鼓的。结果,本来应该去认真放松一次的中年人们和平时开会一样,围着圆桌坐在赫尔佐格总督身旁,准备听着他们的最高长官训话。 “那是惺惺作态,总督阁下。”坐在赫尔佐格总督身旁一名谢顶的中年男子说道,“出去游玩就是为了逃避公务,如果硬是要展示给别人看,那就只是虚伪的宣传。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外界对您的评价似乎有些下降。” “做大事是不能在乎一时的名望的。”总督从上衣中拿出了两张照片,扔在桌上。众人不敢怠慢,纷纷站起来去查看照片,有些人的脑袋险些撞在一起。他们没有希望成为总督,赫尔佐格在做总督以前也是欧洲本土的官员,而这些一辈子都没机会离开非洲的家伙是不可能被指定为下一届总督的。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向总督献上自己的忠诚并为总督尽心尽力地办事,而后总督对他们的小动作不闻不问。 只要他们不危害EU的安全。 照片上是三名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青年,三人手中各持一把步枪,看背景似乎是在公园或花园内。总督将第二张照片推到他们眼前,映入众人眼中的是写在白色横幅上的红色字体,字迹潦草得让人分不清字母之间的间隔。 “他们是谁?”一行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名官员首先提出了疑问,“我不认为几个年轻人的鲁莽行为值得总督您大动干戈。” “昨天我听说罗德西亚的一所大学收到了恐吓信。”总督靠在座椅上,颇有恶趣味地看着自己的属下们争先恐后地证明他们的利用价值,“三名在该校就读的学生,声称如果这所大学以后敢招那些【卑劣无耻的下作的土著】就读,他们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捍卫【正常的学习环境】。” 三名学生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他们目前不在非洲殖民地,而是去了英格兰旅游。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旅游的时候想出这种歪主意,即便是喜欢在旅游的途中办公的赫尔佐格总督也不认为怀揣着仇恨去散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学生恐吓老师或学校在EU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在EU的历史上,大学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群体。他们总是喜欢在剧烈的社会变动中冲锋在前,尽管有时因无知而犯下错误,大多数公民都认为他们的出发点是正确的。 “孤立事件。”青年官员说道,“阁下,公民总会对着时事骂几句,这是常态。我们没有必要关注这种问题,几天之后他们就会忘记的。” “这是哪种孤立事件?”总督咳嗽了几声,他说话的语气虽然不算强硬,周边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的人们还是不寒而栗,“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几天到处在南非打砸抢烧,昨天发生了12起枪击案件……他们首先是EU的公民,如果不遵守EU的法律还要动摇社会秩序,那他们只会迎来铁拳。” 穿着花花绿绿的短袖衫的总督有时候比西装革履的总督更让人感到恐惧。当总督被套在西服壳子里时,他是南非的总督,做事要遵守殖民地官员的规范;而在这里和其他官员对话的,是首先作为人的雅各·赫尔佐格,他凭借自己的好恶而非总督的职责来判断事务的处理方法是否得当。这种角色的转换对外人而言无疑是荒谬的,他们寄希望于出现一个完全遵守各项规范的样板,但人皆有七情六欲。赫尔佐格的处世哲学是,让私人化的赫尔佐格成为带着面具的总督的一部分。 于是经常有人开玩笑说,那副时常被总督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才是总督本人。 “您打算怎么办?”有人试探总督的态度。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似乎认为他们的同胞做了总督后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了。”总督冷笑道,“我会通知我在英格兰的朋友们把他们逮捕,并让那所大学将他们三人直接开除。”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议论纷纷,沉默的众人等待着总督的下一句话。只要巴黎方面和南非当地的那个象征性的议会不直接反对,总督的所有行动都不会受到阻碍。 “我们要在南非实践真正的平等——一视同仁地消灭那些危害南非的渣滓。”总督指着照片上的人说道,“他们不是小伙子,是预备役杀人犯。敢拿这种口气威胁对方要进行暴力活动以达成目的的人,没过多久就会真的犯下这类罪行。诸位,我活了有六十岁,在这几十年中我见过许多吸低毒成瘾药物的家伙,他们当中绝大多数都成了名副其实的重度瘾君子。你们只看到三个年轻人拿着枪吓唬别人,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正策划着类似事件或受到他们影响的人,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总督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正在为他那些被关在大牢里戒毒的熟人感到惋惜。 “……我们需要把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不惜一切代价。” “那么,根本问题是这些人能够持枪。”青年官员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您希望减少暴力活动,只要在南非全面禁止普通公民持有枪械,问题就解决了。” 但是,这比之前那个提议还不靠谱。EU是在法国大革命的烈火中逐渐形成的,而反抗旧王国的公民和在外敌入侵时誓死保卫家园的那些自卫武装被认为是推翻旧君主制的决定性力量之一。这被外界普遍认为是EU最重要的一项传统,而EU理所应当地将这类传统传播到了非洲。赫尔佐格如果真的宣布禁枪,他将挑战整个EU的旧秩序,巴黎方面也不会坐视不管。 赫尔佐格总督冷眼旁观着正在争论的下属们。这些人平日向他表示忠心时就像是最听话的家犬,等到总督需要他们办事时,他们的无能暴露无遗。无能并不是过错,人生来便存在个体差距,但无能却要占据与之并不相符的职位就是最大的罪过了:浪费资源。恍惚之间,赫尔佐格总督想起了查尔斯皇帝的那些著名观点,他似乎认为皇帝所推行的新秩序是有利于选拔出优秀人才的。 “真是无聊。”总督眯着眼睛,有些走神。 “……不过,从程序上来讲,无论是执政官还是元老院都没有权限直接对总督下令。”其他人正在考虑从管理结构的复杂性上争取时间的办法,“只要总督阁下没有被撤换,那么我们可以不断地推出新的法案,只要确保自始至终一直有一个或多个法案在起效就可以了。那些把程序正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有胆量无视推翻一个法案所必需的步骤。” 官员们最终得出的意见是,既然罗德西亚面临的威胁已经完全消失,总督完全有理由下令收缴武器——武器泛滥的现象是当时警备军因无法有效对抗时常袭击城市的土著而被迫采取一系列饮鸩止渴的办法造成的。这一命令不针对全体公民,只对罗德西亚地区那些持有大量枪械的自治武装生效,他们的不稳定性远高于其他团体。以前,那些人打着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头四处横行霸道,如今总督终于决定下手处理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能抬出什么人当作护身符。 “回南非之后,这件事就由你们来办。”总督一锤定音,“我们没法同时处理两个方向的敌人,我本人会在不久后去巴黎游说那些摇摆不定的家伙。只要巴黎一方的态度稳定下来,我们就可以开始实施第二阶段的计划。” 以前在EU有一句俗语:想要从政就先去学法律。许多著名政客是律师出身,他们对法律条文的精通使得他们在漫长的政治生涯中迈过了许多常人忽视的陷阱。赫尔佐格总督不是法律专业人士,当他具备了较高的地位后,他便聘请了一个团队专门为他从法律上分析每一个行动的依据和可能带来的后果。现如今,赫尔佐格总督已经站在了大部分法律的对立面,他有一只脚踩在违法的边缘,只能靠着钻法律的空子才能堵住别人的嘴。最严重的是,他已经开始挑战EU本身的权威,尽管他的所作所为恰恰是为了EU。 他还剩下最后一张底牌,这是真正赋予他全部权力的根源——《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这个在EU殖民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中诞生的法案迄今为止仍未被废除的唯一原因,是历代总督的强力控制为觊觎矿产和钻石的投机者、商人们提供了诸多可乘之机。赫尔佐格总督必须满足欧洲商人的胃口,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一旦巴黎突然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赫尔佐格将无力回天,到时候任何人也无法控制南非的局势。形势再恶化下去,会发生连总督本人都不敢设想的恐怖事件。 “一群讼棍。” 在赫尔佐格总督和他的幕僚们从马达加斯加返回的当天,总督府再次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解散罗德西亚当地的民间武装。出乎预料的是,这一命令在北方遭受到了广泛的抵制,被派去执行命令的警备军和防卫军纷纷表示拒绝听命。这一结果引来了总督的警惕,他意识到原本应当永远和当前的殖民地管理机构站在同一战壕的军队发生了动摇,凭借这把利刃已经无法翦除敌人的羽翼。 钝刀不仅没法用来攻击敌人,还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当秘书向他汇报和抚恤金有关的事情时,赫尔佐格总督总算想起了麦克尼尔。他相信这个年轻人有本事把这些烂摊子处理得明明白白。 “那他名下那个基金会……” “玛尔卡尔先生既然没有发话,我们就让它继续存在。”总督看着财务报表,“留给那些家伙用来洗钱和逃税吧,算是我们送的人情。”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7) OR1-EP4:千禧年前奏(7) 麦克尼尔虽然猜测到抗议活动会影响正常生活,他终究没有料到这些混乱会和又一次工人罢工同时发生。原本在防卫军的刺刀和子弹下放弃抵抗的工人再次看到了机会,从德兰士瓦、奥兰治等地通向北方罗德西亚地区的道路再次中断。这对正打算去罗德西亚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见面的麦克尼尔来说是个坏消息,他没有自己的轿车,既然公共交通已经中断,他只得想办法另辟蹊径地去罗德西亚和熟人会面。 穿着皮上衣的年轻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散步,两旁的道路上有人举着横幅和标语,上面写着【土著的生命至关重要】。 “所有人的生命都重要。”麦克尼尔嘀咕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天气正在变冷,而他手头的这些衣物勉强能够御寒。他懒得花钱买多余的衣服,打算等到冬天降临时再说。看着那些穿着单薄的衣服就出来参加游行示威的年轻人,麦克尼尔发自内心地感到自己已经老了。尽管他重新拥有了一具年轻人的身体,在这躯壳中装着的是一个衰老而腐朽的灵魂,而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点燃内心的斗志。他认为自己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但当新的风暴席卷了周遭时,他终于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恢复年轻时的勇气。 一个留着爆炸头的青年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肩膀。 “先生,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 “没问题,没问题。”麦克尼尔转过头看着他身后那些举着标语的青年,“不过,有失公允——我是说,所有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只强调一方是不对的。”他指着青年的胸膛,又指着后面表情各异的其他人,“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土著,难不成各位认为你们自己的性命不重要?”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青年们正打算辩解,麦克尼尔已经走远了。他顺着街道继续前进,在路边的咖啡厅附近找到了阿达尔贝特的车子。打扮成普通市民的赫尔佐格少校正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闭目养神,直到麦克尼尔敲了敲窗子后他才醒来。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解除了锁定,让麦克尼尔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看到了吗?” “总督阁下居然会在这时候跑到外地度假。”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他明知道当前的南非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却背弃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这是一种常用的办法,让两个难缠的敌人先打得两败俱伤。”赫尔佐格少校看着窗外路过的游行人群,“麦克尼尔,总督阁下最担心的是他所有的反对者集结起来。为了打倒共同的敌人而暂时放下仇恨的案例,历史上也出现过多次,稍有智慧的领袖都学会了妥协,那些不懂退让的家伙会在第一轮考验中就被淘汰。” 麦克尼尔眼中的南非存在两个最大的威胁:土著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看样子,赫尔佐格总督是铁了心要打压后者,尽管他本人正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仅从身份上而言,赫尔佐格总督当然更接近那些来自欧洲的权贵,而不是长期被视为二等公民的布里塔尼亚人。如今,布里塔尼亚人依旧对赫尔佐格总督抱着最后的希望,目前为止的抗议活动都针对被布里塔尼亚人看作奴隶的土著而非赫尔佐格总督本人。 但是,一旦赫尔佐格总督彻底失去了布里塔尼亚人的信任,这些人会转向谁?他们认同EU,仅仅因为EU将他们置于高于土著的主宰者地位,倘若连这种心理上的安慰也完全消失,布里塔尼亚人将不得不面对自己被土著赶超的绝望现实。当然,麦克尼尔并不认为土著有能力取得比布里塔尼亚人更高的平均社会地位,然而凡事总会出现例外,而布里塔尼亚人到时候只会认为是EU不公正的裁决害了他们。 “……他们会说,是EU偏袒作为弱者本应被淘汰的土著。他们会认为,只有查尔斯皇帝鼓吹的弱肉强食才是真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麦克尼尔想到的结论是相同的。 少校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着一旁的麦克尼尔。 “先别想这些了。你打算去哪?” “公墓。” 发生在罗德西亚的混战结束后,军队急于销毁一切痕迹,没有人希望外界得知他们的罪行。这些见不得人的雇佣兵既然已经死在了北方,他们最好烂在那里,和那些令人头疼的土著一起灰飞烟灭。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丧心病狂地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些正直的军官坚持认为那些雇佣兵是捍卫南非的英雄,他们理应得到一个更好的结局。就这样,防卫军方面草草地决定在附近的公墓建了一座无名墓碑,算作是那些人的埋骨之地。 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墓碑为谁而建。那些肌肉动得比脑子快的记者只知道防卫军在北方大开杀戒,并不清楚这里曾经还有一支特遣部队为了赚钱而深入敌后。这对麦克尼尔来说是件好事,他心里明白当时他们做的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但他更不希望这些死者被那些只想吸引观众眼球的记者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只顾着开车的赫尔佐格少校没注意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本土那里派来维护秩序的部队马上就要到了。这是些苏格兰人,天生就敌视布里塔尼亚人,到时候他们保准能把北方这些跳梁小丑收拾得一干二净。” “苏格兰获得独立已经有将近二百年了,想不到他们直到现在还敌视英格兰人和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感叹道。 “有些恐惧是人为宣传造成的,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赫尔佐格少校并不担心这些苏格兰人对他本人不利,“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该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露出一副什么样的嘴脸,这是基本生存常识。” 车子缓慢地穿过拥堵的街道,向着墓地前进。有些市民大胆地将主干道封锁了,企图瘫痪全市的交通。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认为总督在放任土著的反扑时,土著和那些支持土著的欧洲裔白人同样认为总督默许布里塔尼亚人制造暴力活动。被这种状况弄得进退两难的总督只得对两方施加同样力度的打击,而这一举措很可能加剧了三方之间的对峙。这是赫尔佐格总督从苏格兰叫援兵的另一个理由:那些在此地毫无顾忌的外人最适合充当打手。 如果说这里勉强还有正常城市的样子,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的那些地区就已经成为独立王国了。这些市民自发地集结起来,在支持他们的警察和士兵的协助下拒绝了南非当局的管理,这种危险的行为却没有及时得到赫尔佐格总督的制止。对任何情报都十分敏感的总督本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种挑衅并在公开场合抨击它,而总督目前的表现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用意,仿佛他一会是土著的救星,一会又成了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 轿车停在墓地管理处的入口前方,两人都没有主动打开车门。 “听说军队近来不太稳定。” “没错。”阿达尔贝特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分裂广泛地发生在所有单位,指挥官和士兵之间的意见不统一,我怀疑罗德西亚驻军已经失控了。” “这是自寻死路。”麦克尼尔重复了两遍,“他们知道这么做会得到什么下场。不要说反抗EU,他们甚至不是总督的对手。就算总督倒下了,其他公署也不会坐视不管。” “我也奇怪这些聪明的家伙为什么一反常态地主动给别人把柄。”阿达尔贝特百思不得其解,“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武装叛乱,那时我们会在战争中牺牲许多人……也是值得的。” 阿达尔贝特不痛不痒地说着武装叛乱,麦克尼尔从他的话中竟然听到了欣喜。想必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发动武装叛乱最能让那些潜在的敌对势力暴露,而叛乱被挫败后敌人将承受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但是,在叛乱中因此而受害的士兵和平民算什么呢?当麦克尼尔认真地思考这一点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也产生了期待。他是个士兵,是个指挥官和英雄,也是真正的战争兵器。只有战争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他是为战争而生的。如果世界和平,麦克尼尔的命运是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总督是不是早就——” “麦克尼尔,我父亲也许一直做着回到欧洲、入主枫丹白露的美梦。”赫尔佐格少校皱起了眉头,他拉了拉毛衣领子上的拉链,打了个哆嗦,“但是,他永远把南非看成他的家乡,而他不会做出危害乡亲们的事情。相信我,如果连我都不了解他,世上就再也没人能读懂他的心思了。” 两人同时打开车门,向外面走去。这处公墓中安葬着周围的市民,鲜有显赫人物会选择这里。有时,那些善良的市民也会凑钱将无亲无故的流浪汉送到这里,作为他们漂泊无定的一生的最后归宿。 周围只有几名市民在公墓中徘徊,他们一定是前来祭拜亲人的。 “抚恤金的事情,我听说了。”少校给麦克尼尔指路,“你处理得很好。那些家属很听话,他们当中没有哪个人敢向媒体透露那些消息。” “悲痛已经统治了他们的内心,除非他们只把亲人看作工具。”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然而,我见过许多根本不在乎亲人性命、只想借机捞一大笔钱的社会渣滓。” 两人来到公墓前,仔细端详着无名墓碑。墓碑上没有额外的雕刻或装饰,只是一块黑色的石板,正面和反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百多个数字编号。麦克尼尔知道,这就是那些怀揣着赚大钱的梦想而来到南非的雇佣兵们的结局。他们死得像风中之沙,没有人会在乎。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站在墓碑前,立正向墓碑敬礼。 “我没心思向你们道歉,你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赫尔佐格少校放下右手,“但是,我记得我参军时的誓言:我要让我们的下一代可以选择艺术和科学,而不是被迫走向战壕。我甚至没法保证和你们一样的事情不再重演……” 他伸出右手拍了拍墓碑顶端,向麦克尼尔比划了一个手势。 迈克尔·麦克尼尔来到墓碑前,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那些数字。一个人可以用一组数字来代替,一群人也不过是一个统计数字。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总督和高级专员们来说,人是工具,是资源。而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人连以上两种功能都不具备。 “……那个,我没钱养活你们家人的后半辈子,非常抱歉。” 他感觉膝盖有些发抖,也许是最近着凉了。麦克尼尔的头脑中浮现出那些表情各异的脸庞,那些家属在听到消息时的绝望和无奈,还有接过支票时的麻木和冷漠。他自认为是有廉耻之心的人,而他面对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些人的家属没被找到。等我手头的这件事结束了,我会逐一给他们一个交待。” 麦克尼尔沉重地举起右手,闭上了眼睛。钱德拉在飞船坠地前会想什么?哈金将军会眼睁睁地看着导弹击中费城太空站吗?死亡降临时,所有人是平等的,死神不会手下留情。 “走吧,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多。”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看着手表,“别耽误了正事。” 赫尔佐格总督通过阿达尔贝特交给了麦克尼尔一项任务。暴力收缴罗德西亚当地民间武装枪支的计划算是失败了,总督希望尽可能地拖住对方的行动,比如说让另一批市民也武装起来。具体来说,就是要麦克尼尔在支持土著一方的游行队伍中散步支持激进暴力活动的言论并为那些人提供武器。 “那万一两伙人突然决定拿起手中的武器一起推翻他呢?” “……你在做梦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8) OR1-EP4:千禧年前奏(8) 苏格兰人即将抵达南非的消息被严密封锁,除了军队内的个别消息灵通人士之外,没有人意识到苏格兰人会前来协助赫尔佐格总督维持秩序。对于大多数南非的居民而言,苏格兰只是一个遥远的地理名词,他们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某一天和这些生活在北海岛国上的高地人打交道。 从莫桑比克附近登陆的苏格兰士兵分批抵达南非,在赫尔佐格总督的安排下前往北方,悄无声息地接管了原本由警备军负责的工作。他们能够来到这里,还要多亏了巴黎方面对南非的状况进行密切关注并最终决定采取必要措施恢复原有秩序。只要有人公然煽动违抗EU的法律和统治,这些士兵可以动用一切武力手段镇压那些不听劝的败类。他们只是照章办事,对脚下这片土地并无什么特殊的情感。 连续参加了几次游行示威活动的迈克尔·麦克尼尔有些疲惫,他垂头丧气地返回临时住所,一头倒在简陋的床铺上。和他设想中不同的是,大多数参与游行示威的人并没有坚定的意志或什么长远打算,有些人干脆只是借机发泄内心的不满,这也能够解释为何暴力活动始终得不到遏制。但是,这种队伍的威胁性恰恰是最小的,一盘散沙的匪徒对任何统治机构都无法造成有效打击。 没有人希望这些得过且过的家伙中真的站出来一个具有号召力的领袖。假设这些市民穿着统一的制服、喊着统一的口号、在一个核心团体的组织下严格地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和纪律办事,赫尔佐格总督恐怕会直接下令采取非法手段来收拾他们。只要他们保持着目前的松散状态,这些支持土著的抗议者对南非就不是什么重大威胁。 麦克尼尔整理着他从市民当中搜集的情报,试图分析出两派人马各自的动向。在赫尔佐格总督公布新法案后,尽管公众依旧普遍要求调查在罗德西亚北方发生的大屠杀,总督的让步终究取得了相当一部分人的信任。支持维护土著权益的欧洲人通常会认为总督应当制定几个用来确保该法案得到落实的补充法,这样才能真正使得土著成为南非的正式公民。 “从法律上而言,EU并没有刻意地歧视谁。”麦克尼尔得出了这个结论,“歧视是依靠一些看似平等的竞争手段而变为现实的。在同等条件下,土著相比其他公民而言处在劣势。” 麦克尼尔想到了查尔斯皇帝的新政。革除贵族的特权并使得布里塔尼亚帝国成为有能者居之的竞技场,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假设查尔斯皇帝果真能够将这套理论贯彻到底,麦克尼尔也要佩服他是个有决心和毅力的统治者。不过,贵族的后代根本不可能同平民的后代完全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查尔斯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子女去当矿工或是建筑工人。无论是EU的平等还是布里塔尼亚目前希望落实的精英体系,都不能真正保护那些在整个社会的食物链中处在底层的弱者。 相比之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活动就显得更加暴力。从一开始,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就以民兵武装为核心开始进行有计划的扩张,他们凭借着准军事武装的势力,试图夺取北方城镇的控制权。一个族群内部往往有着使得它与外界区分开来的凝聚力,布里塔尼亚人在南非始终是一个和其他一切欧洲人不同的群体,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和人生观,并且时刻认为是EU从他们手里夺走了本应属于他们的南非。 起初,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只希望远离那些不配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土著。他们并不在乎赫尔佐格总督会赋予土著什么权利,如果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能获得自治,那么尽管让土著在隔壁的殖民地兴风作浪吧,反正这些事情已经和他们这群高贵的布里塔尼亚人无关。但是,总督本人迟迟没有作出反应,并且下令收缴北方民兵武装的武器。从这时开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似乎意识到,他们无法凭借和平手段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在共和历的牧月上旬(皇历1998年5月下旬),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开始了大胆的行动。他们花费重金收买了一个游说团,让这些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客去巴黎劝说那些元老院议员。这件事是公开的,因为EU的政客广泛地使用这种方式向元老院施加他们的影响力,有时候连在任的执政官都必须使用类似的旁敲侧击手段才能达成目的。然而,赫尔佐格总督的反击来得异常凶猛而且致命,游说团的头目居然在几天之后就被查出偷税漏税达七千万欧元,当即被巴黎警方在宾馆内逮捕。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警方还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名年仅12岁的女孩,看来这位说客平日没少做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一桩丑闻被曝光后,整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组织颜面扫地,再也不敢轻易向巴黎方面派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赫尔佐格总督手中掌握了多少足以置人于死地的证据,而他们很难握住总督的把柄。 麦克尼尔把写好的报告放在一旁,走出房门,给房间上了锁,然后出门去买晚餐。街道上堆着废弃的路障,几名无所事事的青年正在那里看守道路,防止不速之客突破关卡。这里是两派人马冲突的前线,也是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最薄弱的地区之一。昨天上午,一群全副武装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民兵企图效仿他们那些在北方以暴力活动控制城市的同胞,集结起来突然向市政厅发起进攻,市长本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跑,市政厅落入了布里塔尼亚人手中。紧接着,布里塔尼亚人又打算夺取市议会控制权,但保卫议会大厦的警卫抵抗得异常顽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始终不能冲进议会大厦。到了中午,一名市议会议员在大厦附近被流弹击中,当场死亡,此事给了没有得到命令的警备军介入的借口。警备军下令派出装甲车冲击人群,没有有效武器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作鸟兽散,有数人被装甲车碾死。 按理来说,如果警备军此时坚决使用武力手段对抗布里塔尼亚人,那么就算这些平日缺乏训练的士兵吃了一点苦头,局势也能迅速得到控制。结果,警备军等来的却是让他们撤离的命令,而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服从来自上级的一切指示。就这样,警备军把城市丢给了那些不愿让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城市的其他市民,双方之间的武装冲突很快就爆发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区广场附近设立了数个据点,凭借制高点控制了下方的街道,但他们暂时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夺取其他城区的控制权。此时,城市本身近乎瘫痪,惶恐不安的市民们开始冲进商场抢夺各类物资和食品,也有心怀不轨的家伙准备专门打劫那些满载而归的市民。 麦克尼尔这时才感到警备军不中用。他们人数众多,却连基本职责都无法履行,等同是白拿薪水的骗子和小偷。据一些言辞尖刻的批评家指出,警备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过于分散,并且其素质也不足以处理当前的问题,导致人手越来越不够用。好在这些热心市民努力地担负起了被别人抛弃的职责,他们控制了剩余的城区并成立了一些主管物资分配的临时机构,算是暂时保证了其余守法公民的正常生活。 “辛苦了!”抱着装有面包的袋子从商店中走出的麦克尼尔向着看守路障的年轻人们打招呼。 “这些家伙不懂规矩,可我们又没机会好好地教训他们。”其中一人略显沮丧地说道,“他们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打仗了,但是总督却毫无反应,而我们根本没本事和他们对抗……” 有时候冥冥之中的安排是公平的。EU殖民者在南非的海岸线上登陆后,原本生活在这里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就被挤到了北方,在那里他们要时刻面对土著的威胁,由此养成了一种尚武的传统,这和他们那些在美洲的布里塔尼亚同胞有着相似之处。当一些后知后觉的家伙责怪总督为何以前会允许布里塔尼亚人组织民兵武装时,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当时南非面临的种种问题。如今,整个非洲境内已经不存在任何能够对EU殖民机构发起有组织的攻击的独立势力,这些民兵武装自然该退场了。即便是巴黎市民也没有这种特权,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却妄想着同时拿到巴黎市民和哥萨克的权力。 麦克尼尔推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最终目的是凭借局势的混乱要挟赫尔佐格总督,使得赫尔佐格总督向他们让步。任内出现重大危险,对于任何一个殖民地官员而言都是致命的,这将会彻底断绝他们去欧洲碰运气的希望。赫尔佐格总督如果还想得到去参选执政官的机会,那就必须妥协。一旦事情闹大,也许巴黎方面会选择介入,而那样一来赫尔佐格本人的总督头衔也保不住了。 他手头的事情还有很多。麦克尼尔希望局势得到控制,那样他就有机会为老杰克联系好搬家公司,并让那个老人去巴黎安度晚年。无论如何,巴黎总归比南非任何一个城市都好得多,那里是EU的心脏,纵使藏污纳垢也不可能和这种不服王化的鬼地方一样不堪。他按照报纸上刊登的广告逐一拨打电话并询问对方的态度,而这些搬家公司大部分并不令人满意。 手机是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买来送给他的。麦克尼尔本人不舍得买手机。 “……对,到时候你们去街区外围等着就行。”麦克尼尔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我们会把其他东西尽快运到那里……” “先生,您好像对我们的业务范围产生了误会。”电话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僵硬地答复道,“我们不会去随时可能遇到劫匪的地方为您进行服务。虽然说我们有必要满足顾客的一切要求,但我们只是普通的公司员工,没有胆量顶着枪林弹雨去突破封锁线。” 市民之间的武斗规模正在逐渐扩大,也许他们只是感到害怕。普通人没有必要和枪弹为伴,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如果连只想安稳过日子的市民都不得不面对着子弹横飞的街道,那么一定是这个时代出了大问题。 “不,我可没说您或者您的同事必须穿过那么危险的地方。”麦克尼尔连连向对方辩解,“如果您认为有必要,那么我们把东西搬到你们指定的位置也可以——” 对方挂断了电话。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非常时期,公司宁可得罪客户也不想成为混乱冲突中的牺牲品。若是放在往常,但凡有一点赚钱的机会,他们总是会兴致冲冲地前来挣这份钱的。 麦克尼尔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多才睡觉,他还在费尽心思地分析布里塔尼亚人的目的。第二天一早,他去楼下买报纸时,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被赫尔佐格总督请来的苏格兰人,在马尼卡兰地区介入了两派游行示威人群的冲突。这些手段极其粗暴的苏格兰人直接派出了坦克,造成数百人死亡,一千余人受伤。事后指挥官在现场接受采访时得意洋洋地表示,赫尔佐格总督太温和了,想要平息抗议就必须采取他们的这种办法。 “见鬼。”麦克尼尔低声骂了一句,“他请来了一群瘟神……然而这些家伙并不能把那些市民的仇恨从他身上转移走。” 迈克尔·麦克尼尔感到他的工作毫无意义。总督在放任双方自相残杀,假如这就是赫尔佐格总督自认为最有效的控制手段,那么麦克尼尔当真要怀疑他的能力了。整理好手边的材料后,麦克尼尔打算前去见总督一面,听听对方的真实想法。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9) OR1-EP4:千禧年前奏(9) “慢一点!” 站在大厅中央的老管家颐指气使地指挥那些工人搬运门外的箱子,另有几名工人正在将另一个箱子中的物品整理出来。雅各·赫尔佐格总督穿着保暖的外套,在院子里转悠着,不时拿起剪刀修理院子中的花花草草。他有很多业余爱好,他也相信每个人都有除了本职工作以外的特殊乐趣。如果给人们一个机会,让人们不必考虑生计而纯粹地追求内心的理想,想必会有许多人为人类的精神世界制造更多的精神食粮。 “阁下,我们请的专家到了。”管家来到总督身旁,“还有,那个麦克尼尔说,他今天要过来找您谈些要紧的事情。” “什么事情?”总督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认真地修剪着枝条,手中锋利的剪刀切割着脆弱的植物。对于这个院子的主人来说,这些植物的存在价值就是开出供人欣赏的花朵,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垃圾。赫尔佐格总督有一把更大的剪刀,那就是EU赋予他的权力。他手中的剪刀无论多么锋利,也只能用来剪切一些物体,而那把无形的剪刀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管家欲言又止,他不想打扰总督的兴致。 “说吧,也许过几天我会主动找他。” “他想和您谈谈北方发生的动乱。”管家咳嗽了几声,仿佛笔挺的西装上立即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您看,我该怎么回答他?” “让他等等吧。”总督撇下这句话,径直离开院子,来到大门前迎接他请来的专家。赫尔佐格家族以前是南北战争时期从布里塔尼亚帝国逃往的贵族,舍弃了原本的姓氏并使用【赫尔佐格】(意为公爵)这个新姓氏,融入了南非社会之中。尽管EU没有贵族,这并不妨碍那些势力庞大的家族通过各种手段为自己装点门面。赫尔佐格家族既然是名正言顺的贵族,自然不能在这一项上落后。 赫尔佐格总督请来的都是南非知名大学中的教授,他们在考古上——尤其是和东方有关的考古——非常在行。假如连这些老家伙都能看走了眼,那么麦克尼尔绝对是世界第一的造假大师。 “您好,总督阁下。”为首的那名专家和总督握手,“我想您最近很走运……竟然能得到这么多古董。” “朋友送给我的。”赫尔佐格总督笑了笑,“我是不会花钱去拍卖行买这些东西的,我宁愿出钱投资军工厂。” 教授们点了点头,不再询问这些古董的来源。即便赫尔佐格总督派人去盗墓或是抢夺、偷窃其他博物馆的藏品,那和他们也并无任何关系,他们没有义务以身犯险。总督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谁不想白白地赚外快呢? 老教授们来到大厅内,他们一眼看到了正在被工人们抬出包装箱的超大号花瓶。从花瓶上图案中的印章字迹可以判断出它的生产年代,而这个花瓶的历史比布里塔尼亚帝国或是EU都要久远。毕竟,无论是EU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它们二者立国还不到200年。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要同等地毁掉他人的历史,EU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掠夺其他文明的遗产这一点上取得了惊人的共识。 雅各·赫尔佐格没到过亚洲,他不喜欢西伯利亚。对EU公民而言,被送往西伯利亚和流放没什么区别,防卫军的军官们更是将前往西伯利亚看作断送仕途。那是没有生机的荒原,是冰天雪地的人间地狱,这就是赫尔佐格总督对亚洲的唯一印象。他不敢想象为何在东方能够诞生出远远比西方繁荣得多的文明(尽管联邦已经暮气沉沉),作为一个合格的EU公民,他自认为有必要在强者面前保持一定的谦逊。 “……这是永昌皇帝年间的东西啊。”老教授惊喜地说道。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根本不研究历史的赫尔佐格总督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 “阁下,永昌皇帝是一个生活十分简朴的人。”白头发最少的那名教授站起来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复,“据说他当年还是平民的时候,因为失业而险些丢了性命。他做皇帝后,曾经下令禁止制造这种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东西。” “我懂了,也就是说这是稀有产品。”赫尔佐格总督得意地拍了拍手,“很好,它有资格在我家当个花瓶。” 说完,总督便要在一旁等候的工人将花瓶搬走。然而,出现在这些工人身旁的身影让总督愣住了。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的迈克尔·麦克尼尔卷起袖子,跟其他工人一起抬起了花瓶。几秒钟之后,气喘吁吁的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不住地喊着: “老爷,我没拦住他——” “算了,来了就是客人。” 麦克尼尔和工人们将花瓶放在一个角落里,然后拍掉身上的灰尘,转身走向赫尔佐格总督。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见赫尔佐格总督压根不想见他,于是自作主张地冲破了拦截,直接找到总督本人。他相信赫尔佐格总督是个守规矩的体面人,只要麦克尼尔和总督见了面,总督没有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赶走。 果然,总督不仅没有发火,而且还笑逐颜开地向着面面相觑的三名教授介绍麦克尼尔: “他就是我的那位朋友,这些古董都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 麦克尼尔大为窘迫,这回他成了地道的文物贩子。看着这三名围着自己问个不停的老教授,麦克尼尔只感到头疼。他哪里懂什么文物?尽管当时他从布雷斯高公爵的那些酒肉朋友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这批文物的情报,但他终究是个外行人。好不容易摆脱了专家们的纠缠后,麦克尼尔步履蹒跚地走向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总督,打算和他说说北方的乱局。 总督递给麦克尼尔一杯红茶,他自己则举起了装满咖啡的杯子。 “我没心思听坏消息,坏消息已经够多了。”赫尔佐格总督隔着黑框眼镜注视着麦克尼尔,“这种事情没必要向我报告……那样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知道您是在为什么大计划做准备,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控制局势。”麦克尼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迫切地需要得到总督本人的指示,这样他才能打着总督的旗号去为消除混乱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南非是赫尔佐格的家园,没有人会想要刻意地毁掉自己的家乡。 总督放下见底的茶杯,略微眯上的眼睛中透着疑惑。 “麦克尼尔先生,我们没有能力同时处理这么多敌人。”总督回答道,“我要确保一部分敌人暂时按兵不动或至少没有能力立刻威胁我们。就在昨天晚上,我接到的秘密通信让我坚定了我的观点:我亲爱的同胞们,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他们才是南非真正的祸害。为了能够集中全部力量消灭这些危害共和国联盟的蠹虫,我得想办法让巴黎那些尸位素餐的老爷和本地那些闹心的土著没机会兴风作浪。” 麦克尼尔的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一直认为赫尔佐格总督代表着南非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总督方才的一番言论已然推翻了这个观点。赫尔佐格在政坛上唯一的支持者只有他的同胞,如果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博取土著的好感,恐怕会落得人财两空的结局。 总督从身旁的纸箱中拿出一个包装,费劲地将它拆开,露出了里面的邮票。 “他们说,如果我依旧坚定地站在他们一边,他们会让我成为新建立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自治共和国的首脑。”总督咧开嘴笑了,“一群白痴。我已经是EU任命的南非总督,我的权力还用得着他们来赋予?” “阁下,如果巴黎允许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建立自治共和国,他们很有可能选择脱离联盟并转而投靠布里塔尼亚帝国。”麦克尼尔马不停蹄地说出了他的推测,这是他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社会经过长期观察和总结后得出的结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永远对布里塔尼亚帝国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如果他们真的获得了完全自治,麦克尼尔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宣布将自治区并入帝国。 总督从桌上拾起邮票,温柔地端详着上面的图案。 “你认识汉字吗?”赫尔佐格总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突兀的话。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总督将邮票放在麦克尼尔眼前,“他们说,这是祺祥十三年的邮票,现在已经……绝版了?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这么说,那我就权当是真的吧。” 赫尔佐格总督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四枚邮票当中的一枚剪下,然后放进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透明盒子中。他略带惋惜地看着剩下的三枚,叫来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拿去烧了。” “是,阁下。” 麦克尼尔震惊得说不出话,赫尔佐格总督就在他眼前命人销毁了价值连城的宝物。那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这些文物的存在是一个时代的往事的证明,后人要依靠它们来推断真实的历史。 “现在,也许这是全世界的最后一枚了。”总督像得到玩具或美食的小孩一样举着那个盒子,“我能拿到的东西永远是我的,我绝不会让别人拿到一模一样的。” 总督这时候才想起麦克尼尔还在身旁,他略带歉意地问道: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有人向您开出条件,想要劝诱您叛变。”麦克尼尔捏了一把冷汗。 “对。既然他们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就得赶快动手了。当外界知道我在北方的保留地收拾土著时,那些慈悲过剩的小青年只顾着骂我;等到布里塔尼亚人用刀枪棍棒来痛打他们时,他们所能做的只有乞求我的庇护。” 这倒是事实。赫尔佐格总督宣称要保护土著的合法权益,然后又激化了公民之间的矛盾,相对弱势的一方除了选择支持总督外,别无他法。那些人可没本事同时反抗总督和另一伙不怀好意的武装市民,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本事是在和土著的漫长斗争中培养出来的。 但是,仅仅拥有市民的支持是不够的——况且这些人只是由于恐惧才暂时支持总督——军队的动荡对南非而言是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在警备军内部已经传出了叛变的消息,而警备军总司令部方面声称这些都是谣言。要是连用来恢复秩序的防卫军和警备军也不可靠,赫尔佐格总督是不可能打败那些决心强硬到底的同胞的。 “他们的快乐真简单。”总督看着笑逐颜开的老教授们,“看到一件破烂就能让他们高兴大半天。” “也许这才是人的本来面目。” “我不这么看,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要学会争抢和掠夺,否则就活不下去。”总督扶了扶黑框眼镜,“你得学会在别人面前闹事,他们才会重视你。再过几天,我打算去巴黎,会会那些心怀不轨的狂徒。” 他伸出右手指着麦克尼尔。 “你呢,和我一起去。你从没去过巴黎,对吧?听说你正在给那个卖报纸的老头子找住处,等我们去巴黎之后,我给你时间把这件事搞定。” “您是怎么知道的?”麦克尼尔有些窘迫。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不然你已经死了。”总督面不改色地说着恐吓麦克尼尔的话,“当然,我不是白白地带你去旅游的。到了巴黎之后,你得给我办几件事才行。”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抗拒,总督连忙安慰他,“都是些小事,不是让你去学埃涅阿斯进地狱观光。” 麦克尼尔的直觉告诉他,赫尔佐格总督正在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老奸巨猾的总督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决定接受总督的邀请。为了表示感谢,总督将一座小巧的白玉人像雕塑送给了麦克尼尔。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0) OR1-EP4:千禧年前奏(10) 接连发生几场性质恶劣的暴力冲突后,罗德西亚暂时平静了下来。流血事件使得土著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都意识到他们不能轻易地让对方屈服,一味地采取强硬手段将适得其反。此外,那些无所畏惧的苏格兰人也在警告着他们,胆敢反抗EU统治秩序的胆大妄为之徒必死无疑,而聪明的反对者已经做好了暗地里联络的准备。 为了避免引来更多的敌意,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还没有提出更加激进的口号。他们很清楚,哪怕他们取得整个南非,也无法和EU对抗,更不用说目前大半个南非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现如今,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唯一的胜算是使用合法手段实现自己的目的,即建立一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自治共和国,将该属邦从南非独立出来而直接从属于EU,如此一来他们将不必再受南非那些慈善家的困扰。然而,麦克尼尔根据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动向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社会文化,断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完全脱离EU并加入布里塔尼亚帝国。 尽管赫尔佐格总督挫败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游说元老院的计划,他本人必须亲自前往巴黎向那些议员和三名执政官陈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以确凿的证据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诉求贴上叛国的标签。为了拿到更多的法理依据,麦克尼尔决定去南非最大的图书馆查阅和EU历史上历次变革有关的书籍,这样他才能在巴黎发挥自己的用处。 “总督居然会让一个士兵去做辩论家的工作。”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走进图书馆,他并不指望自己的行动得到什么收获。将外衣放在一旁的窗台上之后,麦克尼尔爬上梯子,从超大号书架的最上层开始搜索。他怀疑自己又开始脱发了,有些人虽然人到中年才成为秃子,他们往往在三十岁左右就出现了明显的发际线后退。麦克尼尔当然还记得他见过不少没到三十岁就已经谢顶的科研人员,那些人承受的压力想必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首先决定认真地学习一下南非的历史。南非的形成,是两派殖民者达成妥协的结果。EU殖民者没有能力彻底消灭盘踞在北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于是双方经过多次谈判后,于共和历110年(皇历1901年)在南非建立了南非自治联盟(Dominion of South Africa)。此后,南非平稳地度过了几十年的和平岁月,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南非的社会矛盾激化而带来了比前一次规模更大的混乱。 迈克尔·麦克尼尔一面看着手表,一面感叹着世界的奇妙。在共和历制定之初,雅各宾派为了表示和旧世界彻底断绝一切联系,将共和历几乎完全按照标准的十进制进行设计。如果说这种历法对年月日的影响仅仅是换个日历就能解决的小麻烦,那么强行将一天之内的时间计量单位也重新规定成十进制就简直是不可理喻了。事实上,由于技术原因,当时法国的大多数钟表店都无法出售按照新标准来表示时间的时钟,这种不合理的计时标准在共和历14年终于被拿破仑·波拿巴一纸政令给废除了。如今,共和历和皇历的区别大概只在月份和日期的称呼上。 “幸好这些家伙没有继续用自然科学作为自己标新立异的筹码。”他庆幸自己没生在那个年代。不,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生在哪里都一样。 麦克尼尔放下手头的书籍,将梯子搬到另一个大书架旁,继续搜索他想要的内容。说起共和历2世纪40年代(皇历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南非的一系列动乱,其根源在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南非的地位受到了忽视。联邦从非洲唯一独立国家阿比西尼亚帝国的领土上入侵了EU的非洲殖民地,并迅速向着南方推进。为了阻挡联邦的攻势,生活在南非的欧洲殖民者集结了一支由拓荒者和民兵组成的殖民地军队,和联邦鏖战整整四年,牺牲了十多万条人命才勉强将联邦赶下海。为EU鞍前马后地效劳的南非希望得到不同于其他殖民地的地位,结果南非人的付出得到的是EU方面的无视。巴黎当局本能地不信任一切非洲势力,哪怕是生活在非洲的白人也一样。 到了中午,麦克尼尔离开图书馆,去附近的咖啡厅会见专程赶到这里来见他的吉恩·斯迈拉斯。 “听说你要去巴黎,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委托你去做。”斯迈拉斯显得很拘谨,他这副模样和往日的嚣张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果你有机会,帮我打听一下巴黎那里的人事情况。” “您想回巴黎?”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意外。吉恩·斯迈拉斯本来就是为了赚取功名才来到非洲,他总有一天要返回欧洲继续打拼的。法兰西是斯迈拉斯的家乡,他必然会选择返回老家,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 “不去巴黎,难道我会想要去柏林不成?”斯迈拉斯苦笑着,“麦克尼尔,你大概不清楚我们这里还有另一种流放:把人安置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这种做法没有把人直接调往西伯利亚那么极端,但效果是差不多的。”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麦克尼尔产生了疑惑,他不明白斯迈拉斯为何会对调回欧洲这件事存在这么多的顾虑。 “不是传言,是事实。”斯迈拉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回去之后的工作是看守大门或者档案库,那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满载而归地返回欧洲,和被人踢回欧洲,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我明白。不过,您为什么不自己找机会去调查呢?” “现在走不开,这些不让人放心的家伙肯定会找机会闹事的。”斯迈拉斯看了看咖啡店里的顾客,他没有看到疑似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面孔,于是继续放心大胆地说道:“军队这边一团糟,即便我们想要依照纪律去处罚那些不遵守命令的军官,目前也做不到了。我很担心我们这里会爆发内战……希望不会出现这种最坏的情况。” “如果爆发战争,你就跑回欧洲吧。”麦克尼尔半开玩笑地说道,“反正,EU本土也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和斯迈拉斯谈了在巴黎的一些注意事项后,麦克尼尔返回图书馆继续查阅资料,这一次他在对比EU本土和殖民地之间的许多差别。严格来说,被公众称为【本土】的EU领土并不只是欧洲,因为北非也存在【本土】,而东欧也有【殖民地】。这些专家和学者判断一个地区是否是本土的重要依据,是该地是否属于欧罗巴共和国联盟的某个合法加盟共和国。如果某个地区不属于任何共和国,且大部分官员全是靠执政官和元老院任命的,它就没有自主地位,是名副其实的殖民地。 麦克尼尔在左手边看到了一本《欧罗巴殖民地改造大纲》,他扫了一眼封面,发现作者叫皮埃尔·赖伐尔。 “他居然在这个世界上出了这么一本我从未听说过的书。”麦克尼尔产生了兴趣,“好,让我来看看他做了些什么。” 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皮埃尔·赖伐尔是一个助纣为虐的绥靖派和无耻政客。然而,这位同样叫赖伐尔并且同样担任了殖民事务部长的政治家却是个兼具了鹰派作风和和平主义特征的矛盾人物。仅从他在皇历1936年出版的这本著作来看,他显然不会成为那个被送上审判席的罪人。 “……共和国联盟一直忽略了那些长期受到不平等对待的地区。如果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希望践行它的原本理念,就必须承认我们当下在东方实施的统治方式是名副其实的殖民。自波兰向东,同样属于欧洲的公民们没有得到他们生来就本应拥有的合法权益。” 皮埃尔·赖伐尔批评EU对俄罗斯地区实施殖民统治,这在当时是要冒着巨大风险的。俄罗斯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EU和联邦彻底摧毁后,俄罗斯的领土被双方瓜分,而打着解放者旗号的EU并未允许原俄罗斯帝国领土上建立任何共和国,反而成立了一个个和非洲殖民地地区类似的殖民地公署。这种不平等待遇极大程度地打击了俄罗斯人和其他各族人对EU的信任, “但凡EU把俄罗斯人当人看,那些俄罗斯人就不会给联邦带路了。”赫尔佐格总督在谈起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曾经作出这样的评价。 也就是说,真正被EU看成本土的地区,只有在大殖民时代开始以前就归属于法兰西共和国及其盟友、卫星国的领土。除北非三省之外的整个非洲、自波兰以东的欧洲和北亚领土,全都是EU的殖民地。殖民地在巴黎没有自己的代表,长期无法传达自己的意见,这对渴望着改变现状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不公平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希望得到和哥萨克人一样的特权,而他们可能并不明白自己的要求对EU而言意味着什么。不管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真正的目的只是从南非独立还是加入布里塔尼亚帝国,EU都不会允许这些条件得到兑现。如果EU开启了允许殖民地建立加盟共和国的先例,其殖民地秩序将在短时间内崩溃,依靠殖民地向本土输血的办法再也行不通了。 迄今为止,南非在所有殖民地当中是最特殊的。它的地位虽然依旧低于加盟共和国,但略高于殖民地公署,而总督也能更好地代表殖民地的公民们向巴黎那边传达合理的意见。麦克尼尔推测,如果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发动叛乱,即便叛乱迅速被镇压,南非的特殊地位也将不保,它将变为一个和其他殖民地毫无区别的普通公署,而赫尔佐格总督强行通过的那些法案也许会被立即废除,土著的境遇自然不会有半点好转。 更要命的还不止这些。按照EU那种依靠语言进行划分的另类方式,南非会被肢解,大部分领地将被并入其他殖民地公署,留下一个规模小得可怜的新公署。这样一来,它除了扮演达官显贵的矿坑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赫尔佐格总督想要看到的,也不是麦克尼尔想要看到的结局。 心情沉重的麦克尼尔离开图书馆,乘上了总督为他准备好的专车。一路上横冲直撞的轿车在几个小时后抵达了机场,赫尔佐格总督正在门口和身旁的几名保镖谈论着什么。见到麦克尼尔前来,总督上前将一个公文包递给麦克尼尔,然后让麦克尼尔去一旁的座椅上等候。 “说说您的计划吧。” “计划很简单,我们这回的目的是防止对手通过巴黎向我们施压。”总督穿着一件风衣,头顶扣着能够从远处盖住他整张脸的大礼帽,“就是说,我们不仅要把巴黎的政客拉到我们这一边,还要防止敌人向巴黎告状。” “【敌人】是谁?” “那些自己做不成总督,也不想让别人做总督的高级专员。”赫尔佐格总督毫不犹豫地将矛头对准了其他非洲殖民地公署,“我已经想办法堵死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申诉通道,现在我们要在巴黎让其他人也没机会继续胡言乱语。” 总督总是在笑着,麦克尼尔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能做什么?” “当我们能和他们讲道理的时候,您最好一言不发。”总督看着远处那些赶来送行的其他官员,他脸上的笑容绽开得更明显了,“但是,假设我们的老对手们开始胡搅蛮缠,到时候就该您出场收拾他们了。别谦虚,我听说过你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做的事情,想不到您的口才也不错。” 不久之后,飞机在茫茫夜色中离开了南非,向着EU最繁华的国际都市飞去。虽然身上有着一堆令人头疼的任务,麦克尼尔已经想好了他在欧洲的行程。如果有必要,他一定要去和拿破仑有关的纪念馆去参观一番。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1) OR1-EP4:千禧年前奏(11) 巴黎的历史比洛阳短得多,它在法国大革命后成为整个欧洲那些向往自由的人们内心憧憬的圣地,而自拿破仑·波拿巴以来的领袖们也努力地将巴黎打造成了艺术和科学的家园。尽管繁荣的金融经济让这座城市不可避免地蒙上了铜臭,巴黎依旧是梦幻之都,整个EU范围内再也找不出一座比它更加繁华的城市。 迈克尔·麦克尼尔便是内心怀着无比的敬畏,伴随着赫尔佐格总督来到了巴黎。上次他的飞机在巴黎停靠时,他甚至没有机会去市内游玩,而是焦急地等待着飞机再次起飞,好返回南非复命。这一次,他总算有机会来到EU的心脏,从中汲取新世纪的不同理念和文化遗产的精华。 雅各·赫尔佐格必须要去见一位老朋友,那就是此前和麦克尼尔有一面之缘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说起来,玛尔卡尔先生是麦克尼尔的恩人,他设立了那个用来发放抚恤金的基金会,这一切活动都是在麦克尼尔名下运作的。也许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做出这些举动是为了洗钱或其他非法交易,但麦克尼尔在这件事上只在乎那些死去的战友的家属们是否得到了应得的象征性安慰。 “今天没你什么事。你要是想在巴黎旅游一天,那就随便走一走;不想走动呢,那就回旅馆。”赫尔佐格总督把旅馆的地址告诉了麦克尼尔,然后乘上了另一辆轿车,扬长而去。麦克尼尔望着四周拥挤的人潮,内心竟然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惊慌。他不仅不属于这个城市,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无从得知这些从他身边走过的市民们内心如何进行思考。思维方式的不同意味着处理问题的角度和方法也不同,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也没有学会一套新的办法,他还在沿用着自己的老路子。 浪漫主义的气质感染着这座城市。推翻了旧君主制后,共和国的思想家们迫切地需要在一切地方彰显出人的主体地位,从生活的细节到城市的布局规划再到艺术,他们掀起了一场全方位的变革。巴黎逃不开各种运动,巴黎市民也是EU最经得住考验的一批市民。有一种说法是,每个巴黎市民都是多才多艺的,这样他们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至于被淘汰或是落伍。 但是,如果没有能够保证这种自由发展的必要武力,一切浪漫都只是空谈。当华盛顿在大洋彼岸遭遇失败后,拿破仑·波拿巴就成为了共和的救星。尽管他因为可疑的称帝谣言而最终被那些一手将他推上神坛的公民们踢了下来,如今的EU依旧承认他的卓越贡献。拿破仑的雕像被重新树立起来,他先为圣人,再为罪人,没有人把他看作凡人。 麦克尼尔从街边的导游手中拿到了一张地图。他按照这张地图前去寻找他为老杰克物色好的地点,那是个远离闹市区和治安较差区域的僻静地方,适合养老。一路上,麦克尼尔在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市民脸上都看到了笑容和喜悦,他从未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么多的笑脸。南非的公民们愁眉苦脸,潘德拉贡的市民则是木然的。带给巴黎市民无穷幸福的,是那些在EU的统治下哀号的殖民地以及生活在殖民地上的人们。 他在街边买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任何与犯罪案件有关的新闻。 “这是好的。”他想,“连治安都无法保证的地方,根本不会有自由。” 迈克尔·麦克尼尔踏着轻快的步伐,沿着主干道前往巴黎市北方。他看着路标上的街道名称,环视周围的建筑,感到十分满意。这处居民区附近有各种出售生活用品的店铺,离医院也比较近。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周围的居民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这让麦克尼尔有些忧虑。他一向认为老人多和年轻人相处才能保持活力,如果终日看着别人老去和死亡,也许很快就会丧失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没关系,我还有两个备选地点。”麦克尼尔看着地图,“反正花的不是我自己的钱。” 除此之外,另一点让他同样有些担心。相比南非地区而言,巴黎的物价很高。这对巴黎市民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他们可能拥有同这个等级的物价相匹配的薪水,但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恐怕是无法适应的。老杰克当了一辈子穷人,到了七八十岁忽然靠着彩票暴富,麦克尼尔很难推测他的心态会发生什么变化。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决定再为老杰克雇佣一些照看老人的佣人,让这些人帮助老人适应巴黎的生活。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麦克尼尔打算立刻去询问行情。他找到了一家专门从事这种服务的公司,和前台的服务人员讨论费用和服务质量等问题。 “上个星期我在报纸上看到德意志发生了护工谋杀老人的案件。”麦克尼尔说话时向来不懂得含蓄,“我希望巴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任何服务人员听到这种说法,都会认为对方是来挑衅的。结果,服务人员叫来了经理,经理很不客气地把麦克尼尔赶走了。望着紧闭的大门,麦克尼尔想到了去拨打投诉电话,他应该学着那些敢敲诈公司的用户一样果断地打官司,让这些商家以后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他没有律师,请律师的费用是他目前无法担负的。 “……律师,我得给老爷子请一个律师。”麦克尼尔发觉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打算给老杰克安排这么多服务。的确,老杰克收留了几乎要露宿街头的麦克尼尔,但除此之外,他对麦克尼尔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恩情。若是论人情的大小,赫尔佐格总督才是麦克尼尔最应该感激的人。雪中送炭当然更珍贵,再说赫尔佐格总督根本不需要麦克尼尔的报答,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甚至会怀疑主动报恩的人别有用心。 律师这个职业一向很吃香,进可以从政,退也能混成一个体面人。只要给的钱足够多,这些律师们不会介意为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或是叛国分子辩护。然而,他们这种不嫌弃客户的精神,一旦碰上穷人就萎靡不振了。麦克尼尔毫无意外地碰了壁,巴黎的律师显然没有兴趣给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当私人法律顾问。 等麦克尼尔从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狼狈地走出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想到自己来巴黎以后必须做的几件事,决定去参观附近的博物馆。来巴黎不能白走一次,只为别人办事是没什么乐趣的,麦克尼尔希望找机会认真地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拿破仑有着怎样的人生。 说到拿破仑·波拿巴,就不能不提巴黎荣军院,拿破仑本人就安葬在这里。这座建筑同时还是著名的法兰西军事博物馆,它是法兰西近代以来赫赫战功和EU武德充沛的证明。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成为拿破仑·波拿巴的墓地了,EU对他的赞誉也仅限于军事上取得的成就。 迈克尔·麦克尼尔叫了一辆出租车,以便快速赶往目的地。他在售票处花8欧元买了一张票,成功地进入了博物馆。这一天是工作日,博物馆中很少有成年人或小孩,只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在其中游荡。对于同一个历史人物,每一代人都有着不同的看法,这些看法是在他们所成长的时代背景下逐渐形成的。世界大战期间的EU迫切地需要又一个拿破仑,而当代的青年或许只会将其称为暴君。 大厅正面的墙壁上是一幅巨型壁画,上面描绘了法军在击败联合王国后于公开场合焚烧皇家海军战舰【胜利号】的场景。 麦克尼尔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看着博物馆内的其他藏品。这些藏品之中有一大半是法军或EU从其他国家掠夺回来的,多是一些武器装备,它们标志着一个时代的风云变幻。可惜拿破仑把那艘战舰烧毁了,不然【胜利号】应该成为最值得被拿出来炫耀的战利品。 “他是怎么打赢的?”麦克尼尔眼中重新映出了壁画的内容,“按理说,法国海军那时候没机会打败皇家海军。” “听说是因为皇家海军的指挥陷入混乱。”在麦克尼尔身旁的博物馆保安兼讲解员说道,“波拿巴将海军当作陆军来指挥,他的胡闹几乎葬送了法国海军,但纳尔逊在战斗中被狙击手击毙,皇家海军立刻就崩溃了。” “虽然输掉了战役,但敌方主帅死亡让敌军在事实上溃败了。”麦克尼尔若有所思,“这就像华伦斯坦和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的对决一样,世人都知道华伦斯坦输了,但从当时来看他却保卫了哈布斯堡王朝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权威。” “正是如此。”满脸老年斑的讲解员笑了,“不过,现在想要做到同样的事情,难于登天哪。现代指挥系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就出现全面崩溃。” 和麦克尼尔在历史课上学到的拿破仑不同的是,拿破仑·波拿巴从未试图入侵俄罗斯。相反,在消灭了联合王国并排除了被封锁的危险后,拿破仑满足于他在欧陆取得的霸权,宣告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解散,以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取而代之。伴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后残余奥地利帝国被消灭,拿破仑已经没有任何对手,而俄罗斯帝国无论如何不可能挑战控制了大半个欧洲并垄断海外贸易的拿破仑。 于是,拿破仑迈出了他人生中最失败的一步:决定成为皇帝。 “拿破仑·波拿巴废止一部分共和历,被视为他要和教会、旧秩序妥协的证据。”讲解员指着麦克尼尔眼前的油画,“他为自己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叫罗马王,看样子他希望接受教宗的加冕,成为整个欧洲的皇帝。正因为他是捍卫共和国的英雄,公民们不能忍受这种背叛……” 在油画中,教宗庇护七世正将金色的月桂冠套在拿破仑的头上。 “他是共和国的第一执政官,是第一公民。”麦克尼尔喃喃自语,“也许所有人都认为他要效仿奥古斯都,成为元首和皇帝。” 他的人民,他的部长们,他的元帅们纷纷举起了反旗。这场叛乱前后持续了大约一百天,战败的拿破仑·波拿巴被公民送上了断头台。因为效忠于拿破仑而一并丧命的还包括米歇尔·内伊、约阿希姆·缪拉等元帅和将军。直到几十年之后,EU才决定重新安葬拿破仑。不过,EU不希望再出现下一个拿破仑·波拿巴,历代执政官和元老院都十分忌惮具备卓越才能的优秀人物。平庸之人能犯下的最大过错不过是渎职,而精英却能利用他人的信任实现自己的野心。 “无聊。”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他们不断地把歌手、商人、行为艺术流氓给选上去做执政官的借口?那些人造成的破坏可比公民害怕的不存在的拿破仑·波拿巴大多了。” “这是事实。”讲解员和麦克尼尔开始聊天,“大家更愿意选择没有经验和背景的新人,当年德意志督政官赫尔佐格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被所有人针对……” “啥?”麦克尼尔大吃一惊,“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当时还投了他一票呢。”老讲解员无聊地玩着红色的棒球帽,“然后他就滚到南非当总督了,现在名声也很糟。所有人都说他是当代的卡利古拉。” 假如民意就是如此,那么赫尔佐格总督恐怕无法在巴黎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公民宁可让无能之辈窃据高位,也不会让任何可能成为下一个拿破仑的家伙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样看来,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参军的决定更像是避嫌,因为按EU现行法律,现役军人不能参加选举。 麦克尼尔仰头看着穹顶上的壁画,骑着白马的拿破仑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 “您死得可真不值。”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2) OR1-EP4:千禧年前奏(12)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雅各·赫尔佐格坐在广场附近,仰望着不远处那座半圆形的高大建筑。这里就是被俗称为【元老院】的地方,其正式名称为四十人委员会,他们是掌握着整个EU最高权力的群体。从元老院设立以来,历经数次扩编,如今委员会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二百人,但依旧保持着四十人的名号。在这些议员之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名列前四十名的议员拥有更高的权限,他们被看作是真正的议员,而其余一百多人是用来充数的候补选手。 赫尔佐格总督佝偻着腰,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一样,享受着夏日的凉风。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刚刚二十岁。”总督开始回忆往事,“那时候,我父亲去元老院述职,我就跟着他一起过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差不多有四十年了。” 麦克尼尔希望那些对元老院的批评都是假的,他不愿意相信如今的EU存在着诸多无法解决的矛盾。如果元老院对此无能为力,那就证实了查尔斯皇帝著名论调:EU无能。假设元老院不想解决问题,无疑说明元老院是邪恶的,养出这样一群蛆虫的EU恐怕也不是什么理想国。 “我能进去吗?”麦克尼尔问道。 “述职的外地大员可以带着两名保镖进场,因为以前发生过议员公然行刺其他官员的事件……在那之后,元老院定下了这条规矩。”总督耐心地解释道,“你呢,一句话也不要说,看着我是怎么和他们周旋的。” 离开会时间还早,此时是上午七点,从广场周围路过的市民多半是普通的上班族,他们正忙着赶路,不会注意到在广场旁这些不起眼的外地人。笼罩在晨光之中的元老院透着一股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威严,伫立在大门前方的斧子和束棒标志着它继承了古罗马共和国的传统。无论是美洲那些短命的共和派还是欧洲的共和派,他们都将希腊和罗马看作现代共和国的理念源流,并在各个方面效仿这些先贤缔造的国度。穿着礼服的卫兵纹丝不动地站在通往大门的道路两侧,他们手持带着护手的长剑,每日的工作便是看着无数达官显贵在这条并不漫长的道路上去而复归。 迈克尔·麦克尼尔去过类似的议会,不过GDI议会给他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在他眼中,那地方就像是商铺,一群小商贩互相争吵,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打得不可开交。他衷心地希望这里的EU元老院能对得起它背负起来的责任,辜负公民信任的家伙没资格自称代表公民。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总算有人三三两两地走进了元老院。这些议员都穿着制服,在前呼后拥的随从们的保护下走向大门。其中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的青年男子看到了坐在广场外侧的总督,连忙快步小跑冲到总督面前,向总督问好。 “真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到了。”青年男子擦着满头大汗,“早知如此,我们应该做好准备……” “没必要,今天我来试探他们的口风。”总督冷漠地回答道,“来,你们互相认识一下。这位是夏尔·玛尔卡尔(Charles Malcal)议员,这位是迈克尔·麦克尼尔先生。” “您好。”麦克尼尔象征性地伸出右手和对方握手问好,“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是投资,我们从来不会投资没有回报的东西。”夏尔·玛尔卡尔议员笑了,他热情地邀请总督和他们一起进入会场,但总督拒绝了。总督解释说,他现在上了年纪,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长时间停留容易喘不上气,因此他打算等到会议开始前再进去。既然赫尔佐格总督本人这么说,夏尔·玛尔卡尔也不好强求,他有些不舍地向总督道别,然后走入了正涌向大门口的人群。 麦克尼尔以前和弗朗索瓦·玛尔卡尔有一面之缘,现在他见到的是弗朗索瓦的次子。如果玛尔卡尔家族不想投资没有回报的人或产业,他们为什么会在赫尔佐格总督身上下这么多赌注呢?现状便是,赫尔佐格的前途并不乐观,他很可能在任期结束后彻底离开政坛,玛尔卡尔家族的行为无疑是向一艘快沉没的船上押宝。唯一可能的解释是,玛尔卡尔家族投资的总额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以至于放弃赫尔佐格总督的代价也将使他们承受沉重打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弗朗索瓦·玛尔卡尔才会继续和赫尔佐格总督结盟。 “年轻人,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赫尔佐格总督看着那些说说笑笑的议员,“对你笑脸相迎的,不一定是朋友;恨不得把你赶尽杀绝的,有时反而能成为你的工具。” 麦克尼尔还没想明白总督到底想表达什么,总督已经扶起了拐杖,大踏步地走向元老院大厦的正门。他方才那副衰老疲惫的模样登时消失不见了,雅各·赫尔佐格再一次变成了红光满面的总督。权力比任何药物都更能让人亢奋,驱使着赫尔佐格总督继续前进的到底是理想还是权力,麦克尼尔暂且不方便作出评价。 主会场呈半圆形,中间设置了三个讲台,中央挂着十二星和白鹰徽章。议员们按照各自所属的派系,泾渭分明地坐在划分好的区域中,等待着主角的到来。少顷,赫尔佐格总督走进会场,来到讲台上,开始进行他的工作汇报。 法国人会说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想必其他国家的公民们也会认为自己的母语配得上这个称号。目前,法语是EU的官方工作语言,这一点得到了语言学家的支持,他们纷纷声称法语是最准确的,不会产生歧义。但是,麦克尼尔始终学不好法语,他生在一个英语成为主流语言的世界上,而他平生从未关注过法语。南非地区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尤多,英语依旧占据主导地位,麦克尼尔在那里没必要使用法语。到了巴黎,没人会照顾他的感受,在会场中不说法语等于向整个EU的领导层挑衅。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滔滔不绝地讲了整整两个小时,把大多数议员弄得昏昏欲睡,连带着站在下方充当保镖的麦克尼尔都快撑不住了。他想不到总督这招手段如此毒辣,缓兵之计硬是让议员们丧失了立刻针锋相对的锐气。除了那些打定主意要和总督拼个你死我活的反对派之外,没有人会想要饿着肚子和总督继续辩论。 “Il n''y a qu''une seule fa?on d''atteindrenotre objectif. Si nous continuonsà ignorer la situation en Afrique, nousperdrons cette colonie, toutme les Britanniques ont perdu leur patrie. Nousn''avons jamais d''autre choix. Vivre ou mourir.” 总督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共和国联盟万岁,自由引导人民。” 时针指着中午十二点,上半场结束了。缓兵之计看起来是奏效了,大多数议员无精打采地看着依旧活力十足的总督,他们只想赶快散会,但总督的敌人似乎不打算这么轻松地让总督逃过一劫。让麦克尼尔有些惊奇的是,反对派同时分布在会场左翼和右翼,看来总督的敌人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少。 坐在会场左侧的一名议员站了起来,语气尖刻地向着总督提出了一个问题: “您真的认为这个新法案可以确保土著或者说非洲公民的合法权益?” “当然。”总督面不改色地答道。 “我们需要的是具体的时间表,而不是模棱两可的承诺。”议员看着他身旁的同伴们,似乎在寻找盟友,“想必非洲的公民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看法。把承诺拖个二三十年,静观其变,然后再反悔,是很多不称职的政客常用的伎俩。” “议员公民,您去过非洲吗?”总督忽然转换了话题。 “没去过,但是——” “既然您没去过非洲,那么您根本不了解非洲的风土人情和当前的状况。”总督语气严厉地说道,“推行法案的路线图应当依照现实而灵活更改。提前抛出一个无法兑现的时间表,毫无意义。其他也没去过非洲的各位议员公民,我希望你们不要在土生土长的非洲人面前大放厥词。” 会场左侧的进步派嫌总督的方案太保守了,他们巴不得第二天就出现大批土著出身的科学家、商人、工程师甚至是殖民地管理官员;右侧的保守派则认为赫尔佐格动摇了殖民地的既有秩序,他们认为当前的殖民地根本不需要任何改革。 下午一点左右,关于法案本身的疑问逐渐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南非当前局势处理意见上的分歧。此时会场中将近六成议员在睡觉,只有一小部分精力旺盛的家伙还在和总督辩论。 在过去的长达一个小时的论战中,总督不停地避重就轻,甩掉了大部分对手的追击。但是,如果他打算实现自己原本的理念,就必须主动暴露,这时是他最容易受到政敌抨击的关键时刻。 “他们完全清楚,造成土著问题的根源是经济,而不是政治。”总督小声对麦克尼尔说道,“然而他们都一致认为通过或驳回某个法案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真不知道他们是装傻还是真的白痴。” “或许是白痴在装懂吧。”麦克尼尔诙谐幽默地回答道。 “……鉴于罗德西亚已经失去控制……”会场右侧有三名议员提出了一个新方案,“我们的建议是,将发生混乱的地区暂时从南非分离。南非无法处理罗德西亚,那么我们让西南非洲、中央非洲或东非来收拾这些近似公开叛乱的布里塔尼亚人。” 所幸两种不同的反对派自己先吵了起来。保守派希望继续强化非洲殖民地的管理机构,直到将整个非洲整合成为一个超级种植园。相比之下,进步派对类似的举措十分警惕,他们认为问题的根源不是总督或高级专员的权力太小,恰恰是这些人权力太大而且没有约束(公署的委员会也形同虚设)。为此,进步派的处理意见是直接撤销现有机构并再次进行详细划分,这中间产生的成本不知道会由谁来承担。 直到反对派只剩下少数几个人互相争吵时,总督才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他的方案。 “各位议员公民,你们以为发生在罗德西亚的是什么?”总督敲了敲讲台,“他们已经公开宣布要采取君主制并请来布里塔尼亚贵族做国王,我已经把与此相关的证据送交法院了。我们面对的是一群蓄谋叛乱的匪徒,该做的是集中一切力量粉碎叛乱,这时候居然有人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一切混乱都是因为殖民地管理机构的暴政导致的——睁开眼睛看看,以上帝的名义,他们要请布里塔尼亚人当主子,难道你们认为共和国联盟还不如布里塔尼亚帝国吗?” 没人敢反驳总督的言论。如果有人承认EU的统治不如布里塔尼亚帝国,这种人会立刻丧失一切前途。右侧的议员们十分高兴,看来总督终于开窍了。 “但是,南非的问题,必须要南非自己来解决。”总督看着手表,推测他的那些场外盟友是否完成了任务,“事实证明,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公署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秘密支持在南非境内进行破坏活动的散兵游勇。” 麦克尼尔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安哥拉地区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到处打家劫舍却无人遏制的歹徒了——他们本来就是被殖民地公署养起来给南非制造混乱的工具。或许,殖民地公署向他们开了空头支票,让他们自以为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但是,其他殖民地刻意危害南非,会得到什么好处?也许他们想要把南非的矿产收入自己囊中……这无疑是赔本买卖。 当天的会议没有讨论出任何结果,赫尔佐格总督最大的胜利是成功地阻止了针对他的弹劾。 “只要我们抢在对方弹劾我们之前,先参他一本,他们就自顾不暇了。”总督在返回旅馆的路上兴致勃勃地谈起自己的对策。 “那证据是真的吗?”麦克尼尔有些怀疑。 “没人在乎证据的真假,如果所有人都相信一件事,假的也是真的。”总督得意地说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3) OR1-EP4:千禧年前奏(13) 迈克尔·麦克尼尔将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然后将两张不同的照片之间用各种颜色的线连接起来。赫尔佐格总督饶有兴趣地看着麦克尼尔在他面前进行表演,这些整理工作对于分析议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言至关重要。他钦佩麦克尼尔的办事效率和毅力,这些浪费时间的繁琐工作若是换成别人来负责,也许没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偃旗息鼓了。 “幸亏咱们EU现在是一院制。”麦克尼尔拍着胸口,“不然,想要争取两个三分之二多数的表决结果,根本不可能。” 法兰西共和国以前有两院,上议院叫元老院,下议院叫五百人委员会。拿破仑·波拿巴成为第一执政官后,将名存实亡的议会合并为四十人委员会,且该机构继承了元老院的俗称。本届元老院有接近250名议员,赫尔佐格总督必须保证有170人以上支持他,才能带着令人满意的结果返回南非。但是,双方之间的博弈不仅仅是利益问题,还有即将到来的改选。在EU本土,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声不太好,一些分析人士预测称强硬表态可能导致本届的多数派在选举中惨败。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当然不会在乎什么契约和交情。 麦克尼尔将最后一个图钉插在一旁的木质板子上,后退几步,从赫尔佐格总督身后仰视着他自己的工作成果。 “这可不轻松。”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许多人和南非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想要凭借利益劝说他们动心,不太现实。” “没错。”赫尔佐格总督翻开手边的记事本,上面记录了许多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昨天,麦克尼尔陪着赫尔佐格总督去挨家挨户地拜访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们当中有些是元老院议员,有些是商业大亨,另一些则是能够对社会舆论施加影响力的专家学者和媒体领军人物。赫尔佐格总督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们支持以《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为依据的一系列处理办法。其中有些人在总督开出的价码面前动摇了,也有许多人不为所动。赫尔佐格总督说,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无法用利益来劝诱的。 “我想,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在这里看到他们自己的利益。单从道德和情感的角度出发,想必他们会决定反对您。”麦克尼尔指着白板上连接部分议员照片的红线,“阁下,如果您的法案在南非得以实施,头一回在不受基本条件限制下拥有投票权的土著会选择支持这些进步派议员,也许有机会把他们变成元老院的多数派。从这一点而言,尽管您的方案并不令他们满意,但您的行动无疑是给他们制造了新的票仓。” “……所以?” “找到目前最被进步派议员看好的人物,开出条件,全力支持他参选执政官。”麦克尼尔答道。 “你在劝说我给自己制造对手。”总督有些生气,他摘下黑框眼镜,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回到欧洲来竞争这个位置的,我有什么理由去帮助其他人?” “总督阁下,这场动乱结束后,您就必须彻底抛弃原本的身份了:您再也不会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领袖。”麦克尼尔没有被总督的威严吓倒,“总是想要两头下注的家伙往往是输得最惨的那种人。赢时赢小钱,输时输大钱。” 按照麦克尼尔的行程安排,今天他打算去英格兰旅游。赫尔佐格总督并不明白麦克尼尔为什么如此迫切地希望去那个长期被欧陆忽视的小岛上,但他依旧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请求。在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麦克尼尔带着总督给他买好的机票,赶往机场。 麦克尼尔并不真切地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从他记事开始,他所接触的家长就是收养他的詹姆斯·所罗门。麦克尼尔的父母是GDI的工作人员,他们在NOD兄弟会的一次进攻中遇害,麦克尼尔兄弟都被NOD抢走。后来詹姆斯·所罗门在一次突袭行动中阴差阳错地救回了麦克尼尔兄弟,并根据GDI方面整理的死者名单确认了麦克尼尔的身份。 “唉,你应该跟我一起姓所罗门的。”詹姆斯·所罗门总是这样和麦克尼尔说,“这可是智慧之王的名字。” 尽管如此,詹姆斯·所罗门从来没真的让麦克尼尔改姓。 根据所罗门的描述,麦克尼尔的亲生父母都是英国人。从登记档案上,麦克尼尔得知了父母的家乡和他自己的出生地,而他在过去的八十年人生中从未有机会返回家乡。在这个全新的世界,联合王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这三个独立国家。他迫切地希望弥补自己内心的缺憾,既然他以前没有机会返回家乡,现在总归是合适的——况且,如果这个世界也有一对姓麦克尼尔的夫妇,也许迈克尔·麦克尼尔刚出生不久。 麦克尼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猜测登上英伦三岛的法军和那些狂热的民众一定会让他记忆中的英国出现极大程度的改变,但他还是低估了历史的变化造成的影响。飞机抵达英格兰后,麦克尼尔迅速离开了机场,并豪爽地请出租车司机带他绕着城市开一圈。让麦克尼尔感到无比震惊的是,伦敦的大部分地标建筑都消失了,而这座城市如今的模样只能算是一个不入流的二线城市。浑浊的河水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地铁通道里热得如同蒸笼,街上的行人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最神气的只是在部分建筑物上悬挂的白底红十字圣乔治十字旗。 “我以前一直住在南非,没想到伦敦和巴黎的差距这么大。”麦克尼尔和司机聊着天。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躯略显肥胖,穿着一件大码运动服,整个人就像是堆在座椅上的一块肉。麦克尼尔看着司机那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他总觉得那十根手指是刚出炉的香肠。 “我们错过了发展机遇。”司机叹了口气,“法国佬上岸的时候,把值钱的都拿走了。工业革命开始的时候,法国人迅速地垄断了海外贸易,大西洋沿岸的港口城市都发展起来了,但那些家伙不允许本来最适合充当贸易中心的英格兰加入其中……” “哎呀,这简直是殖民地啊。”麦克尼尔故作惊讶,“难道就没有真正的英格兰人吗?” “共和历134年(皇历1925年下半年~1926年上半年)的时候,有人在这个广场上喊出了退出EU的口号。”司机伸出左手指着车子刚才路过的一处地点,“两天之后,法国人出动了骑兵队和坦克,打死了一千多人。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抗议这种待遇了。” 麦克尼尔靠在座椅上,眼中映着车水马龙的城市。EU的崛起不仅伴随着殖民地的血泪,同样也包括那些在EU内部处于弱势地位的加盟共和国的痛楚。法兰西共和国粉碎了整个欧洲范围内所有的敌人,没有任何国家能挑战法国的权威。这种说一不二的状况如今得到了很大改善,但失去的机会是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机场附近后,麦克尼尔不再耽搁,他对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的留恋。那个曾经成为世界霸主的英国从未存在过,只有大洋彼岸的亡灵——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虎视眈眈地观察着EU的一举一动。麦克尼尔决不认为布里塔尼亚会是自己的祖国,他宁可选择这个破烂不堪的英格兰,也不愿服从潘德拉贡那虚假的繁荣。 风尘仆仆的麦克尼尔坐上了长途汽车,前往他并不熟悉的那座小镇。他的内心开始涌现出一丝激动,如果他见到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该说什么?对了,也许他还有机会见到还在襁褓之中的自己和杰克……麦克尼尔努力地抛开这些想法,强迫自己保持震惊。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无数次地经历生离死别,和他处在同一时代的爱人、朋友、同僚一个个离他而去,只有他自己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继续苟活。当痛苦成为一种常态后,麻木就是必然的选择。 在联合王国的时代宣告终结后,英伦三岛迅速地衰退下来。其实,即便是在过去,英格兰也并未将苏格兰和爱尔兰看成值得发展的【本土】,但那时它们终究是联合王国的一部分,而现在整个英伦三岛对于欧陆而言都是【外人】。长期的经济衰退和萧条直接造成了人口流失,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逃离岛国,来到欧陆谋生计。随着越来越多的英格兰人进入法兰西,英语在法兰西的流行程度也在逐渐上升。欧陆几乎每年都会发生针对英裔的暴力活动,策划暴力活动的主谋通常会声称这些该死的盎格鲁狗子夺走了他们的工作。 从头到尾都在睡觉的麦克尼尔是被倒数第二个离开汽车的乘客叫醒的。他在恍惚之中摇摇晃晃地走下汽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座寂静的小镇。镇子的规模并不大,街道上看不到人影,偶尔有几个老人来到街道上散步,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皮上衣的年轻人。 麦克尼尔走进附近的一间酒吧,酒吧里只有三个人:头发半白的老板和两个正在下国际象棋的老人。 “您好,我来这里找我的亲戚。”麦克尼尔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这里有姓麦克尼尔的家庭吗?” 正在对弈的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注视着满脸热切的麦克尼尔。 “没有,你可能记错了。”说完,他们慢悠悠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一旁那个正在看电视的老板也并不理睬麦克尼尔。 “好的,没关系,谢谢。”麦克尼尔倒退着离开酒吧,去附近继续打听。他一连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无】。这座镇子是他父母的出生地,也许姓麦克尼尔的家庭搬去别的地方了。 麦克尼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名片,这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他准备的众多假身份的证明之一。他将名片放在左手上,向别人询问镇长的住处。不一会,麦克尼尔便来到一栋简陋的木屋附近,敲响了大门。一个看起来有八十多岁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为他打开了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 “《精灵宝钻》?”眼尖的麦克尼尔一眼看到了书名,“我很喜欢。” “谢谢,我也是。”镇长看着神采奕奕的青年,“您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们这个镇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来的年轻人路过了。” “我来这里找我的远房亲戚。”麦克尼尔的心怦怦直跳,“请问您记得镇子上有过姓麦克尼尔的人家吗?” 镇长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解答的数学问题。 “没有。”老人摊开手,“我很抱歉,但从我记事开始,我并不记得我们这里有过任何姓麦克尼尔的人来过。” 麦克尼尔如同遭了当头一棒,他浑浑噩噩地向老人道别,刚出门几步就在木屋门口的阶梯上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去,砸得满脸是伤。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把沾满灰尘和沙土的衣服脱下,一步一顿地离开了木屋。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他的手上。麦克尼尔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仔细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心痛的事情,他本来就是无依无靠的流浪者。但是,麦克尼尔始终相信执着能带来确切的回报,无功而返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也许我的命运就是孤独。”麦克尼尔自嘲道,“迈克尔·麦克尼尔也许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从不远处的房屋后面探出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抛却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忧愁后,麦克尼尔踏上了返程的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家乡,现在他将为自己真正在乎的家园而战。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4) OR1-EP4:千禧年前奏(14) 从英格兰返回之后,麦克尼尔的情绪一直不大稳定。赫尔佐格总督看在眼里,他也不打算主动问起麦克尼尔在英格兰的所见所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鲁莽地试图调查别人的过往是不明智的,既往不咎才是互信的表现。 出乎赫尔佐格总督预料的是,麦克尼尔主动向他提起了这件事。 “您难道就不问问我在英格兰做了什么?” “没兴趣。”总督看起来根本不关心别人的私事,“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不是一方向另一方宣誓效忠。如果你是我的属下,我肯定会把你的三代先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赫尔佐格总督决定去拉拢一位具有投资价值的进步派议员,他向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先生征求意见。在商战中纵横捭阖几十年的老先生对他说,千万不要投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滑头,这种人背后往往有着几十家不同势力的角力,贸然涉足其中的纠葛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投资新秀是很有必要的,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在年轻的时候干出一番事业。”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在自己位于巴黎市郊的私宅中会见了赫尔佐格总督。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他完全可以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面对总督,双方的主从地位瞬间发生了变化。如今是赫尔佐格有求于他,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同样可以开出合适的价码,让赫尔佐格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迈克尔·麦克尼尔就站在总督身后,继续充当总督的保镖和助理角色。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很是健谈,他滔滔不绝地分析了十几个可能成为下届执政官之一的议员们的背景,从中选出了5人作为可能的投资对象。玛尔卡尔家族以前投资了赫尔佐格,结果赫尔佐格让他们失望了——希望他们的眼光这回能够准确一些。 “新秀会不会贪得无厌呢?”麦克尼尔提出了疑问。 “此话怎讲?” “年轻人的野心总会比老年人更强烈。如果我在三十岁之前赚到几千万,我一定会考虑继续赚几个亿而不是拿着这几千万回家养老。”麦克尼尔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些不到三十岁就成为元老院议员的新星,如果有机会在这个年龄成为EU的三大执政官之一,涉世未深的他们会被名声和权力迷惑了心智。” “不必担心!”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大手一挥,拍在五张照片上,“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对我们不利,是吧?可是,他们若是不想被迅速赶下台,就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我们能把他们推上那个位置,也能随时随地把他们踢下来。” “您说得对,是我想多了。”麦克尼尔尴尬地向老人道歉。他忽略了眼前的商人比那些官员更有权力这一重要事实。 最后,弗朗索瓦·玛尔卡尔选定了一名叫马塞尔·沃波尔(Marcel Walpole)的议员,让赫尔佐格总督去和他谈判。赫尔佐格总督和麦克尼尔刚从玛尔卡尔家族的宅院里出来,就立刻按照老玛尔卡尔先生给出的地址去寻找沃波尔议员的住处。这位沃波尔议员主要的工作在文化领域,他主张营造一个更开放的文化环境,以改变EU目前一切文化产业只以盈利为唯一导向的现状。 麦克尼尔特地购买了一份沃波尔议员的竞选材料,上面列出了这位议员的几大纲领。沃波尔议员在华沙演讲时曾经说道,EU目前的所谓艺术不仅在摧毁艺术本身,也在摧毁下一代人的审美能力和思考能力。 “【从旧时代结束以来,我们从未面临一个如此分裂的时期:少数精英人士和多数公民之间的矛盾。】”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麦克尼尔将材料递给后方的赫尔佐格总督,“阁下,您打算怎么说动他?”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如果社会中依旧存在一部分受到歧视和奴役的人,文化上的开放和繁荣就是个伪命题,他应该清楚这一点。”总督扫了一眼竞选材料上列出的方针,“至于他指出的问题……一群收了钱的、自以为是的蠢货在主子的指示下制造文化垃圾,而别无选择的公民只能硬着头皮去买单,结果这些人又洋洋得意地说他们受到公民的欢迎……恶性循环罢了。”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对此深有同感。 “这不是艺术,这只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 “是的,您可以潜心当艺术家,但您很快就会被这些手握重金的人围猎,直到投降或退出这一行业。”总督无可奈何地笑了,“现在我们尚且可以听到公民之中传来反对的声音,这是值得庆幸的。等到我们的同胞完全习惯了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他们甚至不会意识到这是对正常审美的摧残。” 马塞尔·沃波尔的祖先似乎是英国人,后来他们移民到法国,依旧使用沃波尔这个姓氏。这位议员不像其他同僚一样拥有价值几千万的游艇和私人飞机、豪宅,他当年差点出不起上大学的学费,迄今为止也没还完贷款,手头拮据。在普遍财大气粗而且不担心生计的议员们当中,他是少数活得如同乞丐的落魄人。那些将议员视为一份神圣职业的同行经常批评他是靠着选举纲领乞讨的小丑。 “古罗马时代有一个传统:不要让穷人做官员或议员。”总督让司机把车停在沃波尔议员的住宅外面的大街上,继续对着正拎起公文包的麦克尼尔讲话,“因为,人们相信他们会不择一切手段地改变自己穷困潦倒的处境。” “然而,富人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获取更多财富,比穷人更不择手段地利用手中的权力。”麦克尼尔打开了车门,扶着赫尔佐格总督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一个满头大汗的青年打开了大门,他正抱着一堆衣物在房间内走来走去。麦克尼尔见过许多生着金发的年轻人,他们大多锋芒毕露,甚至如同爱德华·夏英格一样飞扬跋扈。眼前这位叫马塞尔·沃波尔的青年议员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有些颓废的同龄人。 不,他其实已经八十岁了。 “您好,沃波尔议员公民。”总督惊讶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您在——” “打扫卫生。”马塞尔·沃波尔干脆利落地答道。 “为什么不雇别人来做呢?” “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残废,为什么非要雇别人?”沃波尔议员让众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麦克尼尔一眼就看到那沙发已经破了,于是他让总督坐在尚未破损的一侧,自己从另一个房间搬来了一个凳子,放在沙发旁。 顾不得个人形象的沃波尔议员草草地收拾了屋内的杂物,坐在另一张破损的沙发上,请赫尔佐格总督说出他的来意。 “唉,为EU公民尽心尽力做事的议员居然住在这么破烂的屋子里,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总督叹了口气,“如果您没有意见,我愿意赠送您一处新的房产,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穿着白色衬衫和背带裤的沃波尔议员擦了擦手,将毛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如果您打算委托我办什么事,最好还是换别人吧。”议员指着破旧的屋子,“假设我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还会住在这种地方?” “我不是委托您办什么事,是打算结识一个朋友。”总督将身体向前倾,给对方塑造出一种认真谈话的姿态,“历史是在不断进步的,过去的那一套行不通了。我也许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老家伙,不过我对你们的一些理念还是颇为赞同的。听说贵方内部正在决定下次参选的人员名单,不知道议员公民是否有意竞选?” 马塞尔·沃波尔看到麦克尼尔手中正拿着他当时竞选议员时的宣传材料,意识到对方已经做足了功课。 “公民不喜欢老人。年轻人希望看到和他们年龄相差不大的人来代表他们的意见。”议员点了点头,“我确实想要争取这个机会。但是,您的支持可能会起到反作用,因为您以前和我们之间存在不少摩擦。” 总督疑惑地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麦克尼尔,对此一无所知的麦克尼尔也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沃波尔议员。 “摩擦?” “上次有两个议员去南非调查矿工生活状况时,被你们抓起来关了两个多月。”沃波尔议员提醒总督,“您不会这么健忘吧?” 总督一脸茫然地看着麦克尼尔,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有这种事吗?” “……有,吧?”麦克尼尔不了解赫尔佐格总督执政的过去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凭借直觉来推测对方的用意。 总督沉默了片刻,忽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连连拍手,笑着对沃波尔说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不过呢,我们当时抓捕他们,既不是因为他们是贵方的议员,也不是因为他们触碰了我们的软肋,而是因为他们两人涉嫌窝藏杀人犯。我是个公正的人,只按照法律办事。” 麦克尼尔不知道这种鬼话到底有没有人会相信,他只知道总督带他过来可不是让他在这里看笑话的。于是,经过短暂的思考后,麦克尼尔决定向沃波尔议员挑明双方之间的关系。 “议员公民,赫尔佐格总督过去和你们有矛盾,但那是以前的遗留问题。”麦克尼尔自信地说道,“时局总是在变化,死守着过去的认知只会错过机会。阁下,一般人想要得到一位实权总督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赫尔佐格总督阁下背后是谁,想必您也很清楚。当然,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光是谈人生、谈理想,不管用。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马塞尔·沃波尔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赫尔佐格总督。总督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头晕目眩,原来马塞尔·沃波尔计划在EU推行规模更大的公立福利待遇,尤其是要提高非洲的落后教育水平。这些策略毫无疑问能够得到穷人的支持,也许他会得到一个【穷人的父亲】的美名。这其中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只要元老院一声令下,南非总督将大包大揽地将一切计划的指挥权收归自己名下,无论是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还是中饱私囊,都十分简单。 “我是个穷人,我的出发点当然也是为穷人谋福利。”沃波尔议员把纸条收了回来,“如果我做执政官,我会在南非设立几个公立项目,土著获得完全公民权后出现的失业潮会得到缓解。等到这个计划周期完结后,由总督阁下您来将这些产业收购,以后这就是赫尔佐格家族的私产了。但是,不知道您打算出什么样的价钱来支持我们?” “基金会……”麦克尼尔自言自语道。 “什么基金会?”马塞尔·沃波尔似乎提起了兴趣。 “用来确保您不必掏空我国的国库来实现您的理想。”麦克尼尔胜券在握地主动发出了邀请,“过去类似的项目不受欢迎,主要原因是它们让共和国联盟在财政上陷入了困境。我们可以承担这些项目的附带风险,您则能够大刀阔斧地践行您的理念。” 马塞尔·沃波尔重新认真地审视着麦克尼尔,他以为这个青年只不过是赫尔佐格总督的小跟班,现在看来他低估了麦克尼尔的作用。 “为了争取平等,金钱也是必要的代价。”总督一锤定音,“我愿意出资一千五百万欧元支持贵方的竞选活动,等到南非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你们也能在这里获得足够的选票。” 沃波尔议员向赫尔佐格总督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总督阁下。” 一行人满载而归地离开了马塞尔·沃波尔的住处,之前跟随总督一起进入房屋的司机和秘书都说这个议员是假惺惺的伪君子。 “还说自己不喜欢钱,这不是接受了嘛。” 坐在高档轿车后排的总督疲惫地反驳着属下的观点。 “收了钱就办事的人,很可爱。我最恨的是那些收了钱还不办事的野狗,到处叫来叫去,搞不清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5) OR1-EP4:千禧年前奏(15) 尽管赫尔佐格总督尽力拉拢了大批议员,这些人在投票表决时是否会遵守他们各自的承诺,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如果赫尔佐格总督没有事先准备反制手段,他也没有办法逼迫那些议员和他站在同一条战壕中。目前,雅各·赫尔佐格最大的劣势在于巴黎不是他的大本营,他想要调动人手安排新计划就必然将自己暴露在其他人的监视之下。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返回旅馆的总督和麦克尼尔说道,“我们只需要等明天的投票结果。” 麦克尼尔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担心失败带来的恶劣后果。没有元老院的官方支持,赫尔佐格总督在南非的举措就没有合法性,到时候没人能控制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叛乱行动。能够平定乱局并恢复秩序的人选有很多,但唯一能够保障南非公民利益的,只有赫尔佐格总督。谁也不能指望一个从本土空降到非洲的外来人真心为当地居民考虑,还是本地人更可靠。 “您先休息吧。”麦克尼尔向总督道别,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料,他刚迈出一步,总督就从背后叫住了他。 “你见过皇帝了?” 麦克尼尔僵硬地转过头,警惕地看着突然提出问题的总督。这么多天过去了,赫尔佐格总督始终没有盘问他有关布里塔尼亚帝国发生的事件,如今总督在一派祥和的情况下谈起它,必然有不一样的动机。 麦克尼尔缓慢地举起右手,扣好衬衫最上端的扣子。 “见过。”他简短地答复道。这句话刚说出口,麦克尼尔便感到这种回答有些草率,或者说显得对总督不够尊敬。他略微移开目光,补充道:“是个很有威严的人,符合大多数人对领袖的刻板印象。” “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了。”总督叹了一口气,“那个查尔斯皇帝不会甘于困守新大陆,他一定会在未来挑起战争的。有些人的威胁只会停留在口头上,而另一些人是天生的战争贩子。” 麦克尼尔意识到总督的态度转变背后必然有其原因。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南非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总督先给事情的性质定了一个基调。他枯瘦的左手颤抖地拿起那副黑框眼镜,戴在鼻梁上,“但是,在安分了一段时间后,布里塔尼亚的情报人员又开始活动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没有统一指挥,而是呈现出散兵游勇的状态。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史称【血之纹章事件】的叛乱结束后,布里塔尼亚帝国大举屠杀和流放反对派,有两千五百多名贵族被杀,发动叛乱后侥幸生还的三名圆桌骑士被处以斩首之刑。皇帝的亲叔叔路易大公作为罪魁祸首,原本应该按法律也拉去斩首,但皇帝特地仁慈地允许皇室成员自裁谢罪。不料,路易大公有胆量造反却没有胆量自杀,最后还是让侍从武官们代劳了。 “他是答应过的。”麦克尼尔艰难地吐出几个单词。他伸出手扶着一旁的桌子,这才察觉到手心都是汗水。 “君主的承诺比乞丐的骨气还不可靠。”总督瞥了麦克尼尔一眼,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报告单,“我宁可相信他是想节省经费……算了,我刚才那么说,似乎把你的功劳贬得一文不值了。等我们回到南非之后,我得想办法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不剩地吊死在总督府门前。” 总督把麦克尼尔赶走,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麦克尼尔却失眠了,他虽然猜测到可能存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无法控制情报机构(尤其是在该情报机构可能受到贵族操控的情况下)这种无聊透顶的结果,但南非重新出现布里塔尼亚谍报活动总归是个坏消息。他仔细地回想起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最后几天,他与查尔斯皇帝见面时,对方的眼中是无尽的空虚。常人实施掠夺行为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而查尔斯似乎只是寄托着什么理想的躯壳而已。 他想到了许多东西,想到了烟酒。麦克尼尔将这些杂乱的念头抛开,强迫自己进入梦乡。这一天迎接他的是一个无比奇特的诡异梦境,他享受了整整数个小时的下坠——下方是无底深渊,一眼看不到尽头。等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房间里的空调也停了。 麦克尼尔跑进浴室洗了个澡,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换了下来,又草草地整理了发型,才敢装出一副精神充沛的模样走出房间。离开旅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打听投票表决结果,而他的身份是不足以让他进入元老院的。夏尔·玛尔卡尔议员在上午散会后,来到事先约定好的书店中找到了麦克尼尔。 “虽然过程很惊险,总算是赢了。”玛尔卡尔议员得意地说道,“171票赞同,13票弃权,52票反对。不管怎么说,您可以去和总督阁下报告这个好消息了。” 麦克尼尔的心脏几乎从胸膛里蹦出来,他连忙向着议员道谢,然后迅速返回旅馆去找总督。看守在总督房门外的警卫和他说,总督还在睡觉,没有紧急情况,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 “我们赢了。”麦克尼尔简短地说道,“那些人看来知道怎么办事。” 警卫看起来也很高兴,他们顾不得体面,决定叫醒赫尔佐格总督。睡眼惺忪的总督刚听到这个消息,溢于言表的疲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迅速地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向着不断赶来的属下们发号施令: “这是属于南非公民们的伟大瞬间。今天暂且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等到返回南非之后,那里还有更艰难的工作等待着我们。” 被元老院通过的提案分为三个主要部分,其核心是加强赫尔佐格总督和南非的殖民地管理机构在当前局势下的控制能力。依照《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第6条,当南非地方自治机构因各种原因造成的混乱而丧失维持基本生产秩序的功能时,总督府有权使用一切手段强迫其回到原有状态。此外,根据《欧罗巴共和国联盟紧急状态授权法案》第五章第43条,以暴力手段对抗EU当局、使地区部分或全体部门瘫痪,或以任何形式煽动反对共和制的公民,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将自动丧失一切公民权。多年以来,只要来自公民的反对意见能够形成有效威胁,巴黎当局不会介意亮出铁拳。 “我们现在是正义使者了。”麦克尼尔从街边买了一份报纸,拿给赫尔佐格总督看,“您看,元老院和执政官都已经声称罗德西亚发生的动乱是有组织的武装叛乱行为。” “拿破仑·波拿巴也是被假报纸给骗了。”总督幽默地说道。 “您知道我没那个胆量造假。”麦克尼尔笑逐颜开,他看到了让南非恢复正常的希望。既然赫尔佐格总督在巴黎的行动已经告一段落,麦克尼尔也该好好地处理一下还没办完的私事了。他终于为老杰克·兰德选好了一处住址,那座房子很便宜,售价七万欧元左右——当然,那是对于老杰克手中的奖金而言。除此之外,麦克尼尔也为老杰克选好了一个管家,那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尔及利亚人,以前曾经照顾过瘫痪在床或变成植物人的雇主。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有耐心照顾这种病人的管家应当知道如何认真地照看老人。 麦克尼尔约那名管家在一个小酒馆中见面,两人谈话的气氛十分友好。 “养五个孩子不容易吧?”麦克尼尔知道对方的教义不允许喝酒,于是拿了几瓶可乐递给正襟危坐的阿尔及利亚人。 “还好。如果只是混口饭吃,那倒是没问题。”管家叹了口气,“不过,想要让他们以后成为受尊敬的人,那就难了。” 麦克尼尔对此感同身受。不要说眼前的阿尔及利亚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占据着大量资源的达官显贵往往也没有能力将自己的子女培养成和自己有一般能耐的人物。世人都说人应当活得开心,但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彻底斩断和社会的联系——当所有人都需要承担着来自社会的压力时,空谈快乐完全是胡言乱语。逃离现代社会倒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不知道那些选择了这条路的人是否会后悔。 “你做这行有几年了?” “二十年吧。”管家注视着麦克尼尔的一举一动,他不敢怠慢这个能花大价钱雇佣别人干活的神秘人,“没钱上大学,很早就出来工作了。” “还好,你至少上过很多年的学……我去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时候,看到他们那里的孩子连小学都上不了就要去给贵族打工。”麦克尼尔的心情不由得也变得沉重起来。这个阿尔及利亚人在EU艰难地求生,但他终究只需要担心来自生活的压力而不是随时悬在头顶上的屠刀。当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也成为奢望时,公民只会选择揭竿而起。 “您放心,您交待的工作我会认真完成。” “希望我可以相信您的表态。”麦克尼尔转着手中的酒杯,“一个手里拿着几百万欧元的孤寡老人,很容易引来犯罪分子的关注。”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略微靠近对方,压低声音提出了警告:“别动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我会考虑考虑从地狱里爬出来把你带走。” 让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失望的是,这个阿尔及利亚人太老实了,老实到了无论麦克尼尔如何刺激他也不会产生反抗的地步。兴致索然的麦克尼尔又安排了一下后续工作,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安顿几天。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人。麦克尼尔眼中的精彩人生是充满挑战和机遇的,而有些人的人生波澜不惊,如同一潭死水。他们缺乏的是勇气还是能力?是谁夺走了他们本应多姿多彩的人生?麦克尼尔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他有时清楚那个答案,有时逃避它,自始至终他选择保持沉默。 小酒馆的老板去后面整理杂物了,留下麦克尼尔一个人坐在前台对着没喝完的可乐发呆。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走进了酒馆,坐在麦克尼尔身旁。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 麦克尼尔从这熟悉的声音中判断出对方是那个带领他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神秘人。 “我为什么要逃?” 神秘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计时器,递给了麦克尼尔。 “还有120天,好好把握机会。”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只有死人才不用逃。” 麦克尼尔刚想反问对方几句话,穿着黑袍的神秘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酒馆老板从后面的房间中走出,疑惑地看着对着空气思考人生的麦克尼尔。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起那个计时器,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数字。这是个机械式的装置,做工精美,上面带着金色的花纹,看起来像是那种会被某个贵族拴在手边的装饰物。 他翻到计时器背后,上面写着五个英文字母。 “【所多玛】。” 麦克尼尔哑然失笑。 “搞什么?你以为我们还活在封建迷信的年代?” 他将计时器放在口袋里,结账之后大踏步地离开了酒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在这种玄乎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在一家大酒店举办了一个豪华的宴会。据总督本人说,宴会花费的资金是麦克尼尔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挣到的。参加晚宴的有十几名临阵倒戈并选择支持总督的议员,他们带着全新的条件来和总督继续谈判。 “这种小事呢,各位可以和我最可靠的助理联系。”赫尔佐格总督把麦克尼尔介绍给这些大人物,“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定能相当持久。” 看着那些神态各异的议员,麦克尼尔知道总督把他推到了一个用来转移火力的位置上。 “合作愉快。”他像机械一般地作出了公式化的回答。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6) OR1-EP4:千禧年前奏(16) 在巴黎的愉快生活让麦克尼尔有些忘乎所以,若不是时间表提醒着他该迅速返回南非,他也许会忘掉在黑暗大陆最南端依旧存在的那些难题。既然赫尔佐格总督已经获得了大多数议员的支持并建立了暂时稳固的同盟,他们也没有理由在这里继续停留,是时候去南非解决剩余的问题了。在回到南非的第二天,麦克尼尔便应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邀请,坐上了防卫军的直升机,沿着罗德西亚的边境地带巡视着下方的环境。这片土地依旧属于南非,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也许那些和赫尔佐格总督结成同盟的议员会提议将其临近地区也并入南非,并进行进一步的殖民地机构改组。 赫尔佐格少校不会开直升机,他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后排游览着一路上的风光。如今总督没了后顾之忧,他可以大展身手,少校也为总督的成就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就算嘴上再怎么强硬、再如何不愿凭着总督的名头招摇撞骗,他毕竟是总督唯一的儿子,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总督阁下还打算去参选执政官吗?” 眼前是一大片裸露在外的红土,不计代价的开采严重地破坏了非洲的环境,等到EU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这些不可逆的破坏对整体自然环境带来的恶劣影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些激进的环保人士希望停止一切破坏当地自然环境的产业。EU不仅夺走了非洲土著的自由和未来,甚至要夺取他们唯一的家园,这种酷刑未免令人作呕。但是,任何能够放开手脚在非洲经营产业的商人,都不是简单人物,那些只有一腔热血的环保人士是无法和他们对抗的。 麦克尼尔扶着座舱的边框,眯起眼睛看着河流的走向和地势变化。他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只会想到该如何利用这些地理条件来积极作战。职业病也许永久性地摧毁了他的审美能力——或许他只是选择性地将那部分能力封存在了脑海内。 “他认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热风吹习惯了,也便成了凉风。猛烈的气流吹得麦克尼尔睁不开眼,他伸出右手挡在眼前,继续观察着高低起伏的地面。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矿坑,一些废弃的施工和挖掘设备被随意地丢弃在附近,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无奈地笑了。 “我倒是希望他碰壁。”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是那种能让人头破血流但不会致命的教训。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回家养老了。我父亲这辈子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趁着名望和权势都如日中天的时候,见好就收才是最佳选择。” “冬天快到了,希望气温能停留在冷热适中的程度。”麦克尼尔没有直接回答。 阿达尔贝特让直升机在矿坑附近降落,直升机离地面大概还有一米的时候,他和麦克尼尔便迫不及待地跳到了地面上。放眼望去,周边是各类器械和车辆的坟场,上面堆积的灰尘和翘起的铁锈表明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无人造访了。在毫无遮蔽物的平原上,一条已经被杂草掩盖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的一座小镇。人们曾经用自己的双脚踏平了这条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当他们逃离这里后,这里真正的主人证明自己比人类更有能力在荒凉贫瘠的大地上生存。 “我小时候,这里还是个颇为热闹的镇子。”阿达尔贝特从衣兜里翻出了一双白手套,“想不到,才过二十多年,这里就被遗弃了。” “矿挖完了,依托于矿产的产业自然也就迅速衰落了,这不是人的意志能够改变的。”麦克尼尔想起了樱石,“你说,如果有一天世上的樱石矿全都挖光了,人类会如何生存呢?” “也许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人类已经自我毁灭了。”阿达尔贝特哼了一声,“您忘了?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在新一轮世界大战中活下去。” “别太悲观,人类总是会在新的时代找到新的解决办法。”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接近矿坑边缘,他注视着深不见底的矿坑,思考着这个矿坑里当年到底挖出来了多少矿产和砂土。原本在这里挖矿的商人大概把所有设施全都拆走了,连便于人员上下移动的电梯都没留下。既然如此,那个商人更应该把这些设备也一股脑地卷走,而不是留着它们在这里遭受风吹日晒直到彻底沦为废铁。 只有少数人能够超脱环境对命运的限制。那些生活在这种小镇上的人,他们只能选择逃离吧——就像麦克尼尔在英格兰拜访的那座镇子上的人们一样。和那些生来就能接触更多情报的灵通人士相比,他们是不幸的,眼界限制了他们所能做出的选择。 麦克尼尔看到附近的砂石中有一块樱石,于是从矿坑旁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块小巧的樱石,放在手中把玩。 “非洲有多少个类似的镇子?” “很多,那时候我们把这种向自然而非人类索取的办法看作是摆脱经济困境的重要手段。”阿达尔贝特没有回头,他还坐在矿坑旁,凝视着远方越来越模糊的小镇。 “这么说,主体为土著的无业游民问题,是以这类产业为主导的就业岗位大幅度减少造成的。”麦克尼尔捏着下巴,他一不留神竟然揪下了一根胡子,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以前是北非的阿拉伯人而现在是南非的黑人土著成为EU的不稳定因素。” 依托传统种植园和矿业的产业能够为这些土著提供大量的体力劳动岗位——他们普遍没有能力接受教育。原本他们以此能够谋生,但在这些产业因无法盈利或其他种种原因而衰退后,土著就失去了在EU的非洲殖民地社会中生存的机会。究其原因,是原来的运行模式效率低下,而采取新思维的这一代商人不屑于投资这些产业。EU也曾经考虑过产业变化带来的影响,迄今为止欧洲本土依旧保留售票员这种工作便是明证,但他们的仁慈仅限于欧洲,非洲不配得到EU的重视。那里只是EU的后花园,是廉价的资源产地。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并肩沿着小路前进,来到了镇子的入口处。几个黑人孩童正围着一旁的一处水坑玩耍,污水上方是无数盘旋在上空的蚊虫。那些儿童对这些恼人的昆虫浑然不觉,自得其乐地做着他们的游戏。 “以前哪,矿石和其他资源从这里流出,产品从外地流入,一片祥和。”阿达尔贝特指着远处的铁路线,“现在那些经济学家抱怨罗德西亚的公民不消费,可是他们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怎么消费?”说到这里,阿达尔贝特愈发气恼,“更让人恶心的是,那些脑子长在尾椎上的学者居然在罗德西亚搞了一次新币改革,结果通货膨胀几亿倍,连印钱币的纸张都比面值上的数字值钱。” “你小心点,这些人可不一定遵纪守法。”麦克尼尔警惕地看着从镇子的出口处走出的几名老年人。 “你在担心什么?我向来是带枪的。”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想必不打算惹上多余的麻烦,于是他乖乖地选择了绕道离开。这座镇子已经死了,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作为一个整体的城镇已经死亡,留存在这里的是原子化的个人和日渐腐朽的建筑残躯。 镇子的另一侧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向着来路这一侧的山体被挖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样子像极了月球表面那些星罗棋布的环形山。半山腰上是一些被开发商弃置的烂尾楼,以前有人要在这里修建山间别墅,但房子还没造好,附近已经冷清了下来,于是自然没人对那个工程项目感兴趣了。连接两侧山脉的生命线是一座大桥,在许多交通不发达且地理环境使得航空运输根本无法实现的地区,这些桥梁和铁路代表着当地人唯一的希望。 “直到现在,钻石和黄金还源源不断地从这里送往南方的德兰士瓦、奥兰治等地。”阿达尔贝特颇为感慨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大桥,“假如有一天这座桥也失去了用处,罗德西亚的末日就该到来了。” “他们可以和临近的地区做生意嘛。” “别傻了,麦克尼尔。”阿达尔贝特摇了摇头,“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各自有自己的内部经济体系,把罗德西亚纳入其中会对原有系统造成多大的冲击,您清楚吗?再说,罗德西亚目前是毫无前途的废土,等到资源被压榨殆尽后,它和撒哈拉沙漠一样无人问津。” 麦克尼尔也和赫尔佐格少校一起注视着那座大桥。罗德西亚曾经有着一个无比繁荣的过去,如今它只是非洲殖民地的一块伤疤和耻辱。土著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其他欧洲人……罗德西亚已经被撕裂,全面冲突一触即发。 如果运送货物的商人们不打算从上方的铁路通过,他们就只能选择从大平原上绕道。期间的成本自不必说,而运输队伍的疲劳也应当考虑在内。疲劳驾驶带来的危害有时后是致命的,希望那些驾驶员们不是在运送樱石或其他危险物品。 “我的养父和我说,这些探险家是英雄;等我稍微长大一点,我觉得他们是一群人面兽心的匪徒。”麦克尼尔晃着手中的短棍,他最近也养成了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南非比不得巴黎,作为梦中理想国的巴黎是不会有犯罪的,而作为非洲殖民地的南非无论混乱成什么模样都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呢?” “我们都一样,都是在世上勉强活下去的普通人。”麦克尼尔没有吸烟的习惯,当他看到阿达尔贝特拿出一根香烟时,他果断地拒绝了。 阿达尔贝特尴尬地将烟盒塞回了口袋里。 “你这人,生活没有乐趣。” “谢谢夸奖,有些乐趣不要也罢。” “你的乐趣不会就是继续考虑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作战吧?”阿达尔贝特看着一脸凝重的麦克尼尔。 “我很喜欢。”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军和联邦军在阿比西尼亚方向的克伦山区发生的战役一直被我当作山地作战的典范。平心而论,那些效忠于联邦的印度人表现出了应有的勇气。” 阿达尔贝特迟疑了一阵,决定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砂土上。 “那这里呢?” “掌握制空权,破坏平原地区基础设施,把敌人锁在罗德西亚,逼迫他们从这里打通运送物资的道路。”麦克尼尔侃侃而谈,“当然,罗德西亚毕竟是我们的,大肆破坏的结果是我们必须为此买单。因此,我想这种破坏应该限制在能够让对手感到棘手的程度,而不是真的让一切都回到中世纪。” “哎呀,上面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赫尔佐格少校厌恶地看着从砂土中钻出的虫子,“伍德将军的提议是,一旦罗德西亚发生叛乱,就出动空降兵团,直捣主要城市,实施斩首行动。” 麦克尼尔思考了一阵,发觉这个计划似乎也有一定的可行性。 “……不过,考虑到敌人的性质,这和对抗真正的敌国是不一样的。”麦克尼尔最终决定表示反对,“我们应当综合考虑敌人的指挥结构、对公民的影响还有善后工作的成本。” 两人在野外一直逛到当天下午才返回,不料第二天麦克尼尔就从阿达尔贝特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坏消息。总督手中最大的花瓶和橡皮图章——殖民地议会——出人意料地否决了赫尔佐格总督关于南非进入紧急状态的命令。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和胆大妄为的反扑让总督猝不及防,他已经开始考虑采取最后手段,那就是直接解散本届殖民地议会。 “这都叫什么事啊!?”麦克尼尔叫苦不迭。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7) OR1-EP4:千禧年前奏(17) 进入六月,南半球的冬天已经成为了现实,但南非内外的紧张局势并未伴随着冬天的降临而出现哪怕半点降温。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取得了元老院的授权后,志得意满地将他的提案送交了南非殖民地议会进行审批。在他的设想中,这些懦弱无能的议员只会和往常一样照章办事,唯唯诺诺地对他的提案表示赞同。 不料,赫尔佐格总督随后等来了提案被否决的消息。胆大妄为的殖民地议会以宪法为依据,强调依照《南非殖民地资源整合法案》而提出的一切措施不能违抗宪法。毫无疑问,赫尔佐格总督打算采取的激进做法和EU宪法中对人身权益的相关规定产生了严重抵触,他本人对此一清二楚,并相信元老院和执政官的支持能够帮助他无视这些缺陷。从法律上来说,殖民地议会以前有无数次机会否决赫尔佐格总督那些涉嫌违法的命令,但他们统统选择了屈服,唯独这一次一反常态地强硬,实在令总督措手不及。 “他们是蓄意要让我们难堪。” 警备军总司令伍德中将气愤地来到总督府和赫尔佐格总督商议对策。他手下的警备军已经是箭在弦上,而那些懦弱无能的议员居然在紧要关头叫停了总督恢复秩序的关键举措。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军政大员纷纷集结到总督府,期望总督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谁不知道?他们就是要凭借法律赋予的权力来和我们对着干,你能怎么做?”总督拎起拐杖敲打着桌面,茶杯被扫到地上,摔得粉碎。他不时地挥着拐杖四处攻击并不存在的敌人,连周围这些把他当作主心骨的幕僚和属下都有些惊慌了。 “看来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伍德中将严肃地看着表情各异的同僚们,“各位,我想你们非常清楚,罗德西亚即将发生一场公开的武装叛乱,而总督阁下所做的一切是要将它消灭在萌芽之中,或是在叛乱最终爆发时尽可能地减少它对我们南非的损害。” 几名军官识相地关上了大门,屋内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总督本人和军方首脑的最终意见。然而,赫尔佐格总督只顾坐在椅子上休息,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极大程度地损害了他的精神健康和意志力。遭遇意想不到的背叛比面对再多的正面之敌都更令人绝望。 “……但是,如果我们宣布解散殖民地议会,岂不是授人以柄?”一旁一名戴着近视眼镜的文官脸色大变,“阁下确实有这项权力,可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殖民地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我们不能当这个先例。” “迂腐。”伍德中将怒骂道,“如果我们消灭了叛徒,自然有很多机会来处理这些拿着各种证据想要置我等于死地的蛆虫;相反,假使我们现在还顾忌什么体面和程序,最后的结局是大家一起死在叛徒手里,谁也别想活。” “都安静!” 总督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争吵不休的众人吼了一句。七嘴八舌地埋怨同僚的官员们立刻停止了辩论,齐刷刷地看着手持拐杖的总督。 “只要始终保证命令能生效,我们就不必顾忌那些除了拖后腿以外什么也做不到的懒汉。”总督沙哑着嗓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些各怀鬼胎的属下,“我会立刻向巴黎方面发去申请,叫他们同意解散殖民地议会并进行选举,这样一来我们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来镇压罗德西亚的叛乱。” 接下来由伍德中将汇报军事上的有关部署。由于赫尔佐格总督在巴黎指控临近公署存在叛国行为,且调查团已经于昨日抵达,西南非洲、中央非洲和东非必然不敢继续暗中支持那些和南非殖民地当局对抗的武装组织。虽说罗德西亚尤其是北方的警备军普遍失控,伍德中将还是成功地围绕罗德西亚建立起了一道封锁线。罗德西亚的经济结构决定了它必然高度依赖外界,只要军队实施长期封锁,再派遣精锐部队攻占主要城市,叛军就会不战而溃。 总督耐心地听着伍德一五一十地报告军事计划的主要方面,然后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军官和士兵哗变的问题,能否得到有效遏制?” “在查明原因前,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么,原因可能是什么?”总督咳嗽了几声,他想起来茶杯已经被他自己打碎了,于是叫秘书去附近拿另一个杯子,“他们对共和国联盟宣誓效忠,如今轻而易举地在并无外敌的情况下放弃了誓言,是什么东西有如此魔力?” 这本来不是伍德中将该负责的内容,但他明白他和总督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任何可能带来隐患的问题都该谨慎应对。 “如您所说,许多士兵认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而他们的老家都在罗德西亚,想必他们认为抛却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就能让家人逃过一劫。”伍德中将冷笑道,“或许,他们还会愿意加入叛军,来对付我们这些迟早会杀上门来的【侵略者】呢。” “一群蠢货。”赫尔佐格总督剧烈地咳嗽着,他连忙喝了一口水,勉强止住了喉咙里的不适感,“他们永远学不会从更高的角度看待问题,果然只配当野心家的工具和棋子。也罢,既然他们相信我们会这么做,那就做给他们看!” 众人大惊,赫尔佐格总督的言论似乎暗示军队应当对罗德西亚大开杀戒。他们争先恐后地劝阻总督,都认为这么做会把南非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他们的劝告并没有什么效果。赫尔佐格总督的顽固程度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个老人绝对不会在认准的事情上返回。从这一点而言,麦克尼尔对赫尔佐格总督的了解比这些官僚好得多。 “去准备你们该做的事情,别在这里晃来晃去。” 等到众人纷纷离开后,总督叫来秘书,让他将一封信带给住在市内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不久前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一起去往北方考察,刚回来没多久,总督似乎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 “您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有手机。”秘书似乎有些不满。 “如果你身上不出现意外,这封信的内容不可能被外界得知,但电话通话就不一定了。”总督抚额长叹,“去吧,去吧,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迈克尔·麦克尼尔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假期。他手头还有许多需要完成的工作,等到文件内容整理完毕后,他需要把这些文本交给总督本人阅览。因此,当他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他本能地警觉起来,捡起放在桌旁的小刀,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在确认外面的来客不像是找麻烦的仇敌后,麦克尼尔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您好,麦克尼尔先生。”穿着羽绒服的来客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总督阁下要我交给您的。” “他是怎么知道我现在住在哪里的?”麦克尼尔狐疑地问道。 一般来说,麦克尼尔和卖报纸的老杰克住在一起。不过,当他从事这些秘密工作时,他往往担心带来的麻烦牵连到与此无关的熟人,于是他会选择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直到工作完成为止。 “赫尔佐格少校的一举一动当然瞒不住自己的父亲。”来客撇下这句话,径直离开了。麦克尼尔顿觉自己的躲藏是无用功,外人完全可以从阿达尔贝特身上得到和自己有关的情报。 他摇了摇头,返回桌子前方,继续整理材料。根据警备军对罗德西亚地区物资流动情况的追踪调查,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筹划进行叛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吉恩·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都赞同这一结论。随着军队逐步失去对城市的控制,警备军和防卫军计划在罗德西亚外围进行封锁,然后继续按原定计划平定可能发生的叛乱。而在罗德西亚内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主导的清洗行动已经开始,目标是一切被怀疑不是布里塔尼亚人的白人和在他们眼中本来就是奴隶的土著。 麦克尼尔当时向阿达尔贝特提出,完全可以以此为依据,激起公众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敌意。 “但是,我们自己目前也无法洗脱屠杀土著的罪名,外人最多会说我们两派人是同等恶劣的败类。” “本土的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麦克尼尔嗤笑着,“难道他们要从道德上评价殖民地不成?仅仅因为双方之中不存在圣人,所以他们觉得放任不管也无所谓?” “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没尝过艰苦岁月的毒打。” “永远不要过分地高估或低估人类的创造力。” 于是,当这种放飞自我的绘画创作被打断时,麦克尼尔内心的愤怒增加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不想被别人打断自己的休息,谁都不行。但是,等到他在门前发觉外面站在一个肤色黝黑的眼熟身影时,他立刻跑回简陋的办公室,从地毯底下摸出了一把手枪。若不是阿达尔贝特给他开绿灯,他可没办法把手枪从目前受到严格管制的罗德西亚带出来。 麦克尼尔用左手开了门,并不推开,只是后退几步,等着对方的动作。那黑人见麦克尼尔不打算出来,于是自己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直视麦克尼尔的枪口。 “尼托·马里亚姆,你显然是越狱了。”麦克尼尔冷笑着瞄准了黑人的头颅。这个司机脸上的憨厚和迟钝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戾气的他仿佛是刚从阴曹地府中爬出来一样。 “放下枪,我不是来报复你的。”他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私闯民宅,我可以选择直接把你击毙。”麦克尼尔威胁道,“把手举起来,站在这里别动。” 黑人司机一言不发地听从了麦克尼尔的指挥,任由麦克尼尔靠近他并进行了搜身。在确认尼托·马里亚姆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凶器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麦克尼尔只好允许他进屋谈话。他不想让外面的人察觉到些许异常。 碎纸机正发出噪音,麦克尼尔已经销毁了赫尔佐格总督交给他的信件。 “您来这里做什么?”麦克尼尔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或者,请允许我换一个问法:您是如何在越狱后得知我目前的住处并成功抵达的?” “是赫尔佐格少校把我放出来的。”尼托·马里亚姆看起来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你陷害了他,他却趁着北方的混乱,把你从死刑犯的监狱中放了出来?”麦克尼尔感到难以置信,“该不会是他打算委托你去做他不方便动手的事情吧?” 想到赫尔佐格总督交给他的信件,麦克尼尔不由得感叹这对父子实在是太像了。尼托·马里亚姆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 “我听说你出了很大一笔钱给我的妻子治病,这份恩情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的。”尼托·马里亚姆终究在麦克尼尔的凝视下表示出了畏惧,“我要报复那些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的主使,少校也有意除掉他们。” “你不恨我?” “你在做分内的事情,麦克尼尔先生。”司机有些羞愧,“而我……我被那些人耍了。我被他们利用,杀害了自己真正的恩人,并且一无所获,除了等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要亲自切开他们的喉咙,一个都不能少。” 麦克尼尔对此了然于胸。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断绝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后顾之忧,并利用这个黑人司机内心残存的理智和人性,让他死心塌地为赫尔佐格父子的目标卖命。 “了解。”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会一会你的仇人。”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8) OR1-EP4:千禧年前奏(18) “对,再过几天,你派人去屋子里把我留下的东西清理一下。文件我已经整理好了,到时候你可以直接交上去。其他的杂物,你认为有价值的就拿走,没价值的就丢掉……对了,还有一个表单,你替我上交一下,我在外面,暂时回不去。” 迈克尔·麦克尼尔右手拿着手机,正和电话另一头的阿达尔贝特交谈着。在他面前,一名警卫正在检查他们的证件,以免什么心怀鬼胎的家伙趁着北方的混乱而进入罗德西亚地区兴风作浪。尼托·马里亚姆紧张地握住手中的方向盘,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但麦克尼尔此前告知他尽量不要动武,他也无计可施。罗德西亚当前的状况到了失控的边缘,南非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命令毫无效果,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冒失地进入罗德西亚,逃离该地的难民倒是不少。 麦克尼尔一副生意人打扮,装出和生意伙伴谈话的样子。外人仅凭只言片语是无法断定双方的身份的,再说麦克尼尔已经有了一次扮演商人的经验,第二次他更加得心应手。倒是尼托·马里亚姆这个近视的司机不一定能蒙混过关,如果他们在半路上暴露出了什么破绽,那一定是出在尼托·马里亚姆身上。 “所罗门先生,你们为什么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来到罗德西亚呢?”警卫狐疑地看着坐在轿车后排的麦克尼尔和充当司机的尼托·马里亚姆,“从北方失控以来,我们已经有十几天没有遇到北上的公民。” “我有自己的生意啊。”麦克尼尔装出悲痛的模样,“先生,人可以跑,厂子却不能跑,那些天杀的乱民要是把我在罗德西亚的产业给付之一炬,我该找谁去赔偿呢?”他试图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演变得更真实一些,但他挤不出鳄鱼眼泪,只好拿手帕捂住脸,以表示自己内心的沉痛。尼托·马里亚姆见状,识相地摆出仆人为主人而忧伤的表情,两人这番表演一时间让警卫们信以为真,加上精心伪造的证件并非一般人所能鉴别,不久后警卫们就决定放二人离开。 “所罗门先生,如果您想要逃跑,我们随时欢迎您南下。”另一名警卫开着玩笑,“嘿,每个没来过罗德西亚的人都会说实际情况没那么糟糕,等他们真的到过这里之后,就会比那些传播谣言的家伙说出更离谱的结论!愿上帝保佑您。” 尼托·马里亚姆开着轿车离开了检查站,他透过头顶的镜子看着正将手帕收进西服里的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罗门是——” “我养父的姓氏。他是个黑人,和你一样。”麦克尼尔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当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打算为麦克尼尔提供另一个假身份时,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所罗门作为假姓氏。詹姆斯·所罗门如果存在于这个世界,也许同样是一名优秀的青年军官。然而,麦克尼尔既然无法找到父母的踪迹,他相信詹姆斯·所罗门必然也是不存在的。这样也好,他可以毫无顾虑地为了当前的目标而战,不必担心伤到某些预料之外的熟人。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个前不久还不共戴天的仇人目前正坐在同一辆轿车内向着罗德西亚前进。如果认真地分析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仇敌一说也是站不住脚的。麦克尼尔和已死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之间毫无关系,他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受他人重视的机会才决定卷入此案;尼托·马里亚姆自己已经说过,麦克尼尔只是照章办事,再说麦克尼尔替他的家人出钱治病,俨然已经成了又一个恩人。这样想来,麦克尼尔真心地佩服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的心志——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阿达尔贝特毅然决然地冒着被法办的风险放出了杀死好友的死刑犯。 他们共同的目标,是罗德西亚的步枪协会。尼托·马里亚姆指认步枪协会是雇佣他杀害律师的主谋,而赫尔佐格总督当时因担心引发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反弹而坚决要求迅速处决尼托·马里亚姆以掩盖真相。现在,总督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关系已经破裂,双方之间没必要手下留情。 尼托·马里亚姆是一名熟练的老司机,他在受雇于豪尔赫·迪亚兹以前,曾经在南非地区开货车,往来于各个殖民地之间,对路况十分熟悉。虽说近视几乎摧毁了他的职业生涯,他终究幸运地得到了愿意收留他的律师,而他至今为自己的短视感到懊悔。 “步枪协会在明天去北方视察他们开办的化工厂。”麦克尼尔看到前方出现了红灯,于是安心地和尼托·马里亚姆谈话,“那家化工厂其实是他们秘密制造武器弹药的地方,我们先寻找犯罪证据,然后再给你报仇的机会。” 黑人司机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地回应道: “我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了,看来我成了拖后腿的角色。” “看来短视同时出现在物理和精神层面。”麦克尼尔语带讥讽,“这里没别人,你大可以说实话:如果步枪协会真的给了你一万欧元,而不是只有假币,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如此痛恨他们吗?” 红灯突然变成了绿灯,尼托·马里亚姆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飞也似地向前狂奔,麦克尼尔因着惯性而摔在了座椅上,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他并不指望黑人司机明确地给出答案,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人的内心有世上最耀眼的光明和最丑恶的黑暗。 麦克尼尔相信尼托·马里亚姆是认钱的,他的贫困造就了他当前的价值取向。豪尔赫·迪亚兹是他的恩人,那仅仅因为这个律师给了他一份能够维持生活的工作。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尼托·马里亚姆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豪尔赫·迪亚兹甚至是亲手杀害他的恩人。但是,当他知道那些家伙给了他假币以后,他等同做了一份赔本买卖,颗粒无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是看穿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心思,才会放心大胆地将他释放并拿来充当消灭潜在敌人的工具。倘若尼托·马里亚姆稍有原则和底线,他必然会在其中一个环节就停止,而不是一路堕落至此。 两人直到傍晚才来到马绍纳兰,他们匆忙地寻找了一家旅馆,打算第二天再赶路。 如果有人看到了赫尔佐格总督交给麦克尼尔的信件,就会意识到赫尔佐格父子在北方问题的处理上达成了惊人的一致意见。只是,老奸巨猾的赫尔佐格总督希望麦克尼尔找到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实施武装叛乱的决定性证据,而阿达尔贝特打算直截了当地杀死对方的头目以使整个组织陷入混乱。赫尔佐格少校为他们提供了工厂附近建筑的详细布局,以便尼托·马里亚姆寻找合适的暗杀位置。但是,自从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北方以来,土著人越来越受到歧视和排挤,黑人是不可能混进现场的,加上尼托·马里亚姆的视力十分糟糕,阿达尔贝特最终无奈地决定让麦克尼尔协助实施此次暗杀。 “这化工厂也算是历史悠久了。”麦克尼尔在旅馆内反复审视着图纸,“在各种传统工业都在萎缩的当下,它的盈利还是十分可观嘛。” “十年前我去过一次,听说当地的公民对它很是反感。”尼托·马里亚姆举着放大镜,借助屋顶的灯光才能勉强看清标注的字样。 “反感?” “对,听说当时周边城镇的民众公投反对在此建立化工厂,但那一届的南非总督无视了这些诉求。”司机叹了口气,“他们太不守规矩了。” “规矩如果没人违反,就不叫规矩了。” 麦克尼尔经过仔细思考后,最终决定依照阿达尔贝特事先的安排设下两个陷阱。如今罗德西亚已经成为无法无天的灰色地带,这也意味着即便是大权在握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都没有办法恢复正常治安——他们自己一手挑起了动乱,是万万不会在诉求得到满足以前就亲自动手将其镇压的。尼托·马里亚姆将化装成工厂内的工人,将樱石炸弹放在这些达官显贵的必经之路上。迈克尔·麦克尼尔则在外围进行埋伏,若炸弹失效或被察觉,就由他来将目标消灭。 “他们肯定会进行检查。”尼托·马里亚姆有些胆怯。 “不会。”麦克尼尔转着手中的圆珠笔,“这些人以舞刀弄枪为荣,每个人身上都携带枪支和炸弹、燃烧弹,你说他们该怎么判断哪些枪和炸弹是自己人的、哪些是敌人的?”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停顿了一下,用圆珠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标注出了对方可能的行动路线,“迄今为止,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内部尚未发生任何因携带武器而引发的意外,他们想必对此已经放松警惕了。” “但愿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就催促尼托·马里亚姆动身,两人迅速驱车赶往化工厂附近。半路上,他们听到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化工厂似乎发生了某些事故,目前现场已经被封锁,相关人员正准备进行调查。听到这一消息后,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下无法预测对手的动向了。 尼托·马里亚姆建议返回,他只在乎能不能消灭那些黑心商人。然而,麦克尼尔坚持继续按原计划前往化工厂进行埋伏,他的理由是即便化工厂目前出现意外,步枪协会的大员也不一定会取消原定的视察计划。假如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敌人一网打尽,外界只会认为步枪协会的头目很不幸地死于生产事故,没人会猜测到在化工厂发生了暗杀。 “这是个好机会。”麦克尼尔重复强调这一点,“热心的商人为了挽回产业的损失而亲临现场指导,不幸死于意外……我喜欢这个故事。”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尽管他们在几千米之外就遭到了拦截,但当麦克尼尔出示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假证件后,警察们唯唯诺诺地放行了。靠着这些假证件穿过了封锁线后,麦克尼尔让尼托·马里亚姆把车开到工厂外围的仓库里,两人分头行动。工厂中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多的警卫,只有零星几个保安惶恐不安地四处巡逻。他们可不想在这里当替死鬼。 迈克尔·麦克尼尔选好了一栋建筑,乘着运送货物的电梯来到了顶楼。他从背包中抬出了狙击步枪,谨慎地扫视着周边的建筑,在确定并无敌人的狙击手后,放心大胆地开始架设枪械。当然,他对狙击的精通程度就和他对坦克的熟悉程度一样,只能算是平均水平。但是,尼托·马里亚姆是个近视眼,指望那个黑人司机当狙击手是不现实的。 耳机中传来了尼托·马里亚姆的声音。 “他们好像过来了。” 麦克尼尔躲在窗子后方,通过一个类似潜望镜的装置观察着大门方向。几名衣冠楚楚的绅士正火急火燎地向着厂区内部跑来,一旁的警卫正和他们焦急地谈话。麦克尼尔猜想这些人并不在乎公民的死活,不然他们应该立刻通知附近的民众撤离,而不是还在这里计算着自己的损失。 忽然,麦克尼尔在步枪协会的大员们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两人上次见面时相比,那人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明显的疤痕,让人望而生畏。 “该死,是达尔顿。”麦克尼尔骂了一句,“活见鬼的布里塔尼亚人。” “……达尔顿是谁?”另一头的尼托·马里亚姆迷惑地问道。 “敌人。”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做好准备……想要完成任务,看来没那么顺利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19) OR1-EP4:千禧年前奏(19) 先把时间回溯到迈克尔·麦克尼尔发现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两个小时之前。 当欧洲殖民者继续探索广袤的非洲大地时,这片土地上丰富的资源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非洲的恶劣环境使得当地无法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形成如同欧洲本土或东亚地区那些著名的历史古都一样的巨型城市,这为殖民者的定居带来了难题。工业革命的发生和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为当地提供了一种可能的新发展模式:依靠当地的矿产,由欧洲人开办工厂、兴建工业,将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临近殖民地或欧洲本土,而外界则将产品输入到殖民地。从那时以来,南非的居民认为这种现状是天经地义的,只要殖民地和欧洲本土之间的贸易没有被切断,尽管生活必需品还依赖外界供应,但这些终究只是钱能够解决的小问题。 罗德西亚曾经是一片繁荣而富饶的土地,如今这里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依靠着自然资源而长期充当收割者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露出了真面目,他们无视过去一百多年以来他们正是依靠当地的土著人才过上富裕生活的事实,蛮横无理地认为将抢占资源的土著全部消灭便能摆脱当前的困局。因此,试图在双方之间做出调解并在某些方面确实倾向于土著一方的南非当局莫名其妙地也被他们看作了敌人。包括赫尔佐格总督在内的南非领导层并非善类,他们不过认为协助土著能够获得更大的收益罢了——这是麦克尼尔后来才想出的答案。尽管如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连这种起码的退让都无法容忍,他们比总督和日渐腐朽的EU更加不可救药。 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停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来回巡逻的警卫。他们凭借着麦克尼尔狐假虎威的语气和神态成功地蒙混过关,但他们能够凭借这项本事混进化工厂,还有待现实的考验。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仅能凭借光影的变化判断那些警卫的动向。 “他们派你做杀手,真是瞎了眼。”麦克尼尔悠然自得地从皮包中拿出几张卡片,“你啊,也就只能凭借身份的便利去杀害自己的雇主。倘若他们要你完成一些更危险的任务,你就会因为看不清东西而自己摔到路边的壕沟里淹死。” “这种丧气话还是少说为好,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麦克尼尔先生。”尼托·马里亚姆不打算主动暴露目标。在他们想好应对这批警卫的策略之前,他们不能让警卫意识到这里发生的异常并主动前来查看情况。 他们也许能够在公路上有惊无险地通过检查,但在化工厂附近,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化工厂发生事故,可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用来蒙蔽公众的烟雾弹,也有可能是事态危急到了无法控制舆论的程度,而麦克尼尔不敢在这桩事情上赌博。万一赌输了,他搭上的不仅是自己和尼托·马里亚姆的性命,还有周边那些居民的。 “必要的代价……”他自言自语着,“什么才是必要的?” “老兄,你该说说咱们的计策了。”尼托·马里亚姆斜着躺在前方的座椅上,“就算我们是殖民地管理机构的官员,警察也不会让我们进入事故现场。” “我知道。”麦克尼尔还在公文包里翻着他的神奇道具,“所以,我们必须说服自己:我们就是这里的人。是所有者也好,是清洁工也罢,我们首先要让自己相信伪造出来的身份,这样才能想办法欺骗别人。” 公众得知的消息,是化工厂发生了火灾。类似的事故在过去并不鲜见,无论是欧洲的企业家还是非洲当地的企业家,其名下的工厂出现意外,完全不值得任何人感到惊讶。倘若他们制造了一起足够引起恐慌的意外事故,那么公众的恐惧就足以掀起席卷整个EU的抵制狂潮,那时即便是势力最强大的商人也要三思而后行。只要灾祸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大多数人就会选择性地遗忘这些和自己同处一间屋子里的大象。 尼托·马里亚姆打开车门,戴好他的白手套,十分绅士地向着警卫们走去。型号类似的西服在他和麦克尼尔的身上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前者看起来像是穿着紧身衣,而后者则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童——纵使尼托·马里亚姆已经在各种监狱中饱受折磨,他依旧有着能够让人望而生畏的体魄。警卫们见到一个强壮的黑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纵使他们知道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封锁化工厂的警察,内心依旧产生了些许畏惧。人们在面对那些看似比自己强大的人物时,总是会畏缩的,尤其是当这种对比表现得尤为直观的时候。 黑人司机戴着一副墨镜,走到警卫们眼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这里被封锁了,对吗?那么,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才会解除封锁呢?” 警卫们偷偷地看了一眼司机身后那辆高级轿车,猜测着里面大概坐着什么大人物。他们只是替别人跑腿的小角色,如果恪守本分的代价是得罪手眼通天的大佬,那么他们还不如借机卖大人物一个人情,以后也好吹嘘说自己见过某些上了电视的社会名流。 “您要办什么事吗?”其中一名警卫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我?我没什么事。”黑人司机摆出了那种面对欧洲人时惯常的心虚和谨小慎微,“只不过……我家老爷有事情要办,您看……” 即便是奴隶当中也存在狗仗人势这种说法,更不消说土著当下在EU是合法公民而非奴隶了。见到司机的态度后,警卫们迟疑起来,他们说不准对方的身份,既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敢冒失地盘问。没错,今天确实会有一批大人物来到这里视察,但化工厂已经发生了险情,那些人的行程是否会更改,还不得而知。也许这辆轿车的主人就是那些大人物当中的一员,那么他们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得罪步枪协会那些双手沾满黑白黄棕人种鲜血的刽子手和黑心商人。 尼托·马里亚姆快步走到汽车前,敲了敲车窗,和后座的麦克尼尔说了些什么。几分钟之后,同样戴着墨镜的麦克尼尔下了车,挪着步子走到了封锁线前方。他略微将墨镜从鼻梁上向下滑动,从上方扫视着这些表情各异的警卫。他也在推测对方的动机,这里到底是发生了意外呢,还是说步枪协会试图以意外来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麦克尼尔都不能掉以轻心,他的当务之急是和尼托·马里亚姆演好这出戏,成功混进这里,才算大功告成。 “想不到发生了这种意外。”麦克尼尔根本没有正眼看警卫们,他只管向着封锁线后方眺望,“火势得到了控制吗?工人是否已经疏散了?消防队什么时候到?” “我想,如果您打算按计划来这里视察,那么行程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警卫们七嘴八舌地说道,“但是,这里确实出现了一些意外……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已经把工人都撤出了。” 假如这座化工厂中确实存在一个兵工厂,警卫或步枪协会能够放心大胆地撤离工人而非让工人继续加班加点干活(而且离开的工人还有泄密的可能性),只能说明他们的叛乱计划已经到了即将浮出水面的时候,准备工作环节是否遭到破坏已经无关紧要。麦克尼尔不安地捏着裤兜里的硬币,他在思考如何实现一箭双雕。 “火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稍微加重了语气,这样才能让警卫的心中产生压迫感。 “昨天夜间。”警卫们回复道,“您放心,当时货物已经被送走了。” 货物已经被送走了。罗德西亚地区的治安系统和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沆瀣一气,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警卫的意思可能是化工厂表面上生产的危险品被送走了,也有可能是上一批武器被送走了。警卫以为麦克尼尔这个【圈内人】比他们更明白发生了什么,而麦克尼尔决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否则,他就只能采取武力手段杀出一条血路,那样一切计划就全部告吹了,谁也别想从这里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要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具有对应地位和威严的人物,也要让其他人相信这一点。 “我该进去看一看,不能耽误了大事。”麦克尼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开到了众人眼前,麦克尼尔主动要求他们对车子上的一切进行搜查。结果,警卫们反而有些畏首畏尾了,他们推三阻四地表露出不愿对这种高档轿车进行搜查的想法,可往常他们倒是习惯于直接将形迹可疑的人员直接在公路上逼停后按倒并搜身。 “我不想难为你们。”麦克尼尔语重心长地对着和他年龄相仿的警卫们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任务就是防止别人通过这里。既然如此,该做的手续一个也不能少。” 说完,麦克尼尔把公文包从车子里拿了出来,当着警卫们的面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逐一拿出以供警卫们检查。这下警卫们慌了神,他们一面劝阻正打算把后备箱也打开的尼托·马里亚姆,一面和麦克尼尔解释称他们其实没有那么严格的审核手续。等警卫们费尽了三寸不烂之舌,才勉强让麦克尼尔放弃了把所有物品展示出来的想法。 “您不用这么认真……”满头大汗的警卫们简直要语无伦次了,“进去吧!也许您是这里的股东……” 麦克尼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呼尼托·马里亚姆将杂物装回车上,然后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警卫们身上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土灰。他们满怀羡慕地目送着车子进入厂区,不时遗憾地看着彼此身上那件象征着职责和贫穷的制服,无奈地叹了口气。倘若吃下豪车带起的灰尘就能让他们一夜暴富,他们定会把车子清理得干干净净,比洗车行还在行呢。 “年轻有为啊!”一名警卫半带嫉妒地说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钱……” “见鬼吧,你哪里会有这么多钱?下辈子?” 却说迈克尔·麦克尼尔和尼托·马里亚姆将车子开进厂区,一路上并未受到阻拦,显然工人们确实已经被疏散了。麦克尼尔不禁暗自感到庆幸,要是那些警卫身上带着金属探测仪或是类似的装置,他们是绝对无法轻而易举地混进来的。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他们要进行调查取证,重点是拿到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或者是步枪协会利用这家化工厂作为掩护而制造武器弹药的决定性证据。由于厂区内发生险情,在消防队赶到之前没有任何警卫愿意留在厂区里,两人按照地图来到了办公楼附近,开始商讨对策。 “货物和材料进出的数据只能当作间接证据。”麦克尼尔指着一旁的仓库,“假如我们能找到他们囤积的武器,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洗脱罪名的。” “说得对。”尼托·马里亚姆表示赞同,“但是,既然那边的反应炉还在燃烧,万一出现意外了,该怎么办?” “他们既然不在乎,我们也没必要在乎。”麦克尼尔坚决地说道,“我们只管收拾证据,而后在正门进行伏击。任务完成之后,我们马上撤离。至于这个鬼东西会不会发生大爆炸、会炸死多少人,和我们没关系。” 然而,警卫们所说的也许正是事实:仓库内空空如也,两人什么也没找到。暴力闯入办公室并查阅统计数据可能会带来麻烦,于是麦克尼尔又临时制定了一个破坏监控系统的计划。他将轿车开到角落里,打开引擎盖以遮挡摄像头,而后用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将自己化装成了厂区内的工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附近的厂房,紧接着就顺着建筑物的墙体逐步接近办公楼。与此同时,尼托·马里亚姆在外面打碎了玻璃,以便混淆视听。半个小时之后,麦克尼尔带着摄像机从上面爬了下来,回到车子附近换好了衣服,继续装作前来厂区内视察的商人,和司机交谈起他看到的情况。 “他们可能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我们除了这些表格之外,什么也拿不到。”麦克尼尔晃了晃手中的本子,“但是,聊胜于无嘛,有证据总比捕风捉影要好。” “你们这些白人之间还真是勾心斗角。”这回轮到尼托·马里亚姆嘲讽麦克尼尔了。 “而你们却因为我们虚构出的概念,开始自相残杀。”麦克尼尔左边的眉毛向上翘起,那样子半是无奈半是同情。 “你这——” 尼托·马里亚姆意识到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他乖乖地听从麦克尼尔的指挥,将车子开进附近的空仓库,打扮成清洁工开始安装樱石炸弹。麦克尼尔会在安全区——也就是工人宿舍——进行狙击,爆炸是不会波及他的。无论如何,来到此地的步枪协会成员是必死无疑,他们永远也不要想着能够逍遥法外,再说麦克尼尔手中捏着的犯罪证据也足够赫尔佐格总督以官方形式宣告罗德西亚出现反叛势力。 前提是赫尔佐格总督迅速地解决议会对他的牵制。 化工厂内正在发生火灾,即便外界注意到这里发生了明显的樱石爆炸,也许他们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是反应炉爆炸造成的。那些漏网之鱼则会被麦克尼尔的狙击枪一个接一个的消灭,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而下令暗杀豪尔赫·迪亚兹、损害赫尔佐格总督维护土著权益的事业、公然在原本就矛盾剧烈的南非挑起叛乱,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但是,当麦克尼尔在那一行人之中看到了作为布里塔尼亚军官的达尔顿时,他有些动摇了。毫无疑问,查尔斯皇帝又一次撕毁了约定,或者说查尔斯皇帝根本没打算遵守任何约定。布里塔尼亚情报机构依旧在南非活跃着,达尔顿既然和步枪协会的人混在一起,想必步枪协会长期以来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用来渗透南非的重要窝点。他不能开枪,他要看着这些人一步一步走入陷阱,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刻一击必杀。 “没时间了。”尼托·马里亚姆提醒他,“到底什么时候引爆?” 麦克尼尔将右手食指搭在了扳机上。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的头颅出现在了十字准星当中,这个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军官穿着商人的西服,正和一旁的步枪协会大员们谈笑风生。 “现在。” 几乎是在大爆炸发生的一瞬间,麦克尼尔扣动了扳机。他立刻离开窗口,躲在角落里,等待着那令人心肺震颤的冲击波彻底消失。十几秒后,他再一次从窗口中探出头,打开红外瞄准镜,在一片火海中搜索还在跑动的人影。麦克尼尔已经命令尼托·马里亚姆不得移动,那么视野中出现的任何目标一概是敌人,只管当场击杀便是。他熟练地打碎了一个正在逃跑的家伙的脑袋,又将另一个浑身起火的商人提前送去见了上帝。当他打出第五发子弹后,麦克尼尔意识到他的视野中已经没有其他目标了,于是他收起狙击步枪,准备按照原路返回。这时,又一阵突兀的爆炸声传来,猝不及防的麦克尼尔以条件反射的本能立即采取了规避动作,又等待了约两分钟,才来到楼梯口。他通过这里的窗户观察着远处的厂房,看来是那个本来就没被警卫们妥善处理的反应炉在方才的爆炸中出现了规模更大的险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快步跑到楼底,一发子弹擦破了他的衣服,在左臂留下了一道伤痕。他迅速躲回了楼道,任凭对方向着这里随意射击,也并不还手。麦克尼尔猜测对方没有爆炸武器,他已经准备好了匕首,只要那人敢在门口出现,麦克尼尔就会干脆利落地割断他的喉咙。 “身份不明的枪手,站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毙了他。”达尔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尽管这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之中显得微弱,麦克尼尔还是听清了对方的话,并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步一顿地走出了宿舍楼的大门。壮实得如同水牛的尼托·马里亚姆正被达尔顿挟持着,后者用一把手枪对准了他的头颅,冷笑着面对走出掩体的麦克尼尔。 “是你。” “是你?”达尔顿加大了力气,尼托·马里亚姆被勒得喘不上气,“我记得你,想不到你还活着。” “看来你们的皇帝陛下失信了。”麦克尼尔一刻也不敢懈怠,他瞄准了达尔顿,正在紧张地思考以最快速度和最小代价将队友解救的策略,“他可是答应我们,只要EU在争夺皇位的战争中支持他,他会撤出在南非的情报人员并停止渗透活动。” 达尔顿哈哈大笑,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麦克尼尔,以略显悲伤的语气答复道: “按常理来说,事实就是这样。但是,跟我一起来南非的兄弟都死了,现在我却要因为上峰一纸命令就抛下他们用命换来的成果?”他再也遏制不住充斥在胸膛中的愤怒,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左臂略微放松了一些,“他们的身体里没有贵族的血,都是为了改变命运才来赴汤蹈火的可怜人。我就算是把自己这条命搭上,也要和你们周旋到底。” 大火还在燃烧,远处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蠢货。”麦克尼尔反唇相讥,“你们只是工具,和我一样。血中没有荣耀,流血事件从来不是值得夸耀的。”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你似乎没有把他看作工具。”达尔顿带着人质后退了几步,试图撤退到建筑后方。麦克尼尔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他可以选择直接把达尔顿连着尼托·马里亚姆一起杀死,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活见鬼的世道。”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4:千禧年前奏(20) OR1-EP4:千禧年前奏(20) 当一个犯罪分子试图从杀人现场逃离时被数量远远超过他所能应付的极限的警察或士兵包围时,他该做的也许是故作镇定地坐下来抽根烟,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裁决,而不是试图拼个鱼死网破——那样除了让自己身上多几个窟窿之外,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倘若他们单纯地凭借结果来判断价值的多寡,就该明白束手就擒才是最好的选择。从是否杀人及杀人的数目来看,麦克尼尔是名副其实的刽子手,而他也学着那些电影中经常出现杀手一样,回到车子旁,开始考虑如何从这个鬼地方成功逃生。幸好车子因为仓库外墙的保护而没有在刚才的大爆炸中受损,达尔顿或其他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没有发现这里的蛛丝马迹。 麦克尼尔站在车子前,打开车门,从中拿出了他搜集的文件和拍摄的照片、录像。这些东西必须被完好无损地送到赫尔佐格总督手中,这样南非殖民地管理机构才能名正言顺地讨伐试图武力对抗殖民地最高权威的这些布里塔尼亚人。他思考再三,决定先给可信的熟人打个电话,免得自己在这里遭遇不测后消息无法传递出来。 化工厂正在熊熊烈火中燃烧,大火迅速吞噬了周边的建筑物,并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蔓延。此外,那处反应炉也变得越来越危险,它随时可能发生大爆炸,一旦爆炸发生,厂区内的一切都将被夷为平地。麦克尼尔拨打了赫尔佐格总督办公室的电话,这个电话是总督本人留在报纸上专门供市民直接向他反映情况的,不过平日并没有什么人敢用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日理万机的总督阁下。 麦克尼尔耐心地等待着,以前他从来没机会打通这个电话号码,但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他有机会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总督本人。 “这里是南非总督雅各·赫尔佐格。”赫尔佐格总督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阁下,我是麦克尼尔。”麦克尼尔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已经拿到了步枪协会利用这处化工厂生产武器和弹药的证据,此外我还在现场发现了一名布里塔尼亚军官。如果您认为这些证据足够您说服殖民地议会,我会立刻想办法把情报交给您。” 手机另一头的声音沉默了许久。 “恐怕这个好消息来得太晚了,麦克尼尔先生。”雅各·赫尔佐格总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些家伙的顽固不化,我已经决定动用共和国联盟赋予我的权力来解决他们……尽管这会让我背上叛徒和屠夫的名号,但为了南非,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长期以来,南非殖民地议会内的各大派系代表着不同地区操着不同语言的各个族群,其中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向来是势力最为强悍的一派。早在赫尔佐格总督提出土著平权法案时,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就在殖民地议会发难,理由是平权法案将极大程度地动摇南非现有的议会选举程序和选举结构,而这些【贫困的流动票仓】很容易就会被收买,南非将在可预期的几年之内堕落成贪污腐败的温床。但是,即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逼总督,甚至派人暗杀了协助总督制定法案的豪尔赫·迪亚兹律师,只要总督还愿意借助布里塔尼亚人的大旗来掩护自身,他们就不能和总督决裂。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相信,赫尔佐格总督自始至终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欧洲本土主流政治家的敌视,只要他们将双方的矛盾控制在可容忍的范围内,总督就依旧是他们最坚定的盟友。 “您要解散殖民地议会?”麦克尼尔靠在车窗上,他眼看着大火爬上了另一栋工人宿舍,“动用军队?这会让公众想起拿破仑·波拿巴吧?” “麦克尼尔先生,波拿巴纵使是个野心家和骗子,他却成功地扮演了十几年的伪君子角色。如果没有波拿巴,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将不复存在,我们的共和国联盟也将胎死腹中。”赫尔佐格总督最后一遍看着桌子上那份需要他本人签名的文件,“有时候,看似在把一切推向毁灭的人们都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无比正确的,他们坚信自己在以自己的方式拯救他们热爱的事业。但是,人间的许多事情并不是在当时就能看到结果的,只有当一切无可挽回时,我们才能在通向深渊的道路上知道自己的选择终于造就了什么样的悲剧。” “能不能暂缓?”他语气急促地问道,“非得这么做吗?” “这是将南非从君主的权杖和叛徒的屠刀下拯救的最后方法,我以我的方式告诉他们,什么叫【元老院最终劝告】。”总督将文件交给了毕恭毕敬地走进办公室的秘书,然后以手势下令站在一旁的三名军官离开这里,“名义无关紧要,他们不在乎这些。” 麦克尼尔感到阵阵无力。他成功地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阻止了一场皇室和大贵族之间的斗争演变成内战,却无法阻止南非的局势朝着最坏的局面发展。这也算是本末倒置罢,他将外国的君主从危机中挽救,而他自己所处的这片土地即将受到战争的折磨。他放下手机,重新检查了背包里的狙击步枪,向着反应炉的方向跑去。他相信达尔顿会在那里等着他,这些脑子被骑士精神给烧得神志不清的布里塔尼亚人一向喜欢这种气氛。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将尼托·马里亚姆拖上了楼,看着下方还在熊熊燃烧的建筑物,语带讥讽地说道: “你没必要替他们的事业而死。EU只把你们当做奴隶。” “我们在哪里都是奴隶,分什么高低贵贱?”尼托·马里亚姆笑了,“难道皇帝的家奴比商人的家奴更高贵吗?还是说,你认为布里塔尼亚的奴隶比EU的奴隶更自由?”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和这种工作原本毫无关联,他是空军飞行员出身,以前曾经在航空母舰上服役,但他后来在军队中得罪了掌权的贵族,为了避免遭到迫害而决定来到海外闯荡。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本土之外并无什么势力范围,驻日布里塔尼亚军队也只是给贵族子弟混资历的地方,达尔顿只得选择来到南非并成为帝国情报部门的探子。因此,他发自内心地支持新皇帝查理三世,只有皇帝的新政才能将布里塔尼亚帝国从贵族的专横与无能之中拯救出来。皇帝向他们允诺,只要五年时间,就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脱胎换骨。在那之前,他们还需要忍耐,一定要忍耐,不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在雄狮咆哮之前就成为众矢之的。然而,达尔顿咽不下这口气,他相信他应当为了利益而撤离这里,但人的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驱使他做出和利益不符的举动。 “我国有不少非白人贵族,可EU没出过非白人议员。”达尔顿冷笑道,“高下立判。” “我猜,那只是我们的议员老爷不懂变通。”尼托·马里亚姆倒是看穿了其中的猫腻,“他们也可以象征性地安排几个职位,只是他们懒得做表面工作罢了。” 后方的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麦克尼尔正沿着楼梯赶上来。达尔顿见状,立刻向上层转移,一直退到了建筑物顶端。不远处便是随时可能发生大爆炸的反应炉,建筑物下方早已被火焰吞没,摇摇欲坠。麦克尼尔从金属楼梯下方艰难地爬了上来,只见达尔顿神态自若地站在边缘地带,仿佛被逼入绝境的不是他而是麦克尼尔。 “你果然来了。”达尔顿惊讶地看着麦克尼尔,“布里塔尼亚人终究有着布里塔尼亚的精神。” “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所谓的精神。”麦克尼尔瞄准了达尔顿,“把人放了,我让您死得体面一点。” “没错,我是个死刑犯,他是个无业游民,我们两个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管的。”尼托·马里亚姆连忙接上了麦克尼尔的话,“你别以为能要挟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穷人。”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的内心依旧是动摇的。他已经明确自己的定位是工具,因此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去拯救那些同样身为工具并深受其害的人们。有些人最终成为工具,不是简单地能用一句道德沦丧来概括的。导致道德沦丧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尼托·马里亚姆只能做一个勉强能够养家糊口的司机,那是因为他没钱接受更好的教育、接触更多的知识以学习更多的技能。成本成为了一道天堑,而贫穷往往是遗传的。尼托·马里亚姆的孩子们也会继承这份贫穷,继续成为其他人的仆人,他们和布里塔尼亚帝国过去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主人并不固定罢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为我们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借口。”达尔顿稍微偏转枪口,让麦克尼尔注意到一旁的反应炉,“不管怎么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以武力对抗EU,从法律上来看是不折不扣的叛乱行为,帝国也不能放心大胆地支持他们。但是,假若是心怀鬼胎的欧洲人蓄意在化工厂安放炸弹以制造事故、杀害布里塔尼亚平民,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反抗就是对抗暴政的正义行为,即便是在欧洲本土,那些同情心过剩的家伙也会对此给予高度认可的。” “无论是土著还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你们眼中都是工具而已。”麦克尼尔没有被达尔顿的话扰乱心志,他早已认识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真面目。宿敌之间是不讲人道的,一切可以用来给对手制造麻烦的行为都是合理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利用当地的土著给南非带来了无法愈合的伤痛,转头就和在这些破坏活动中受害最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结成了盟友——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是否清楚他们的布里塔尼亚同胞指挥那些土著去烧杀抢掠呢?倘若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会像抛弃一条野狗一样把他们丢掉,放任他们被EU围猎和镇压。 “谁不是工具?”达尔顿又向后退了几步,这下子尼托·马里亚姆被吓得面如土色,他生怕达尔顿拉着他同归于尽,当场瘫软在地,达尔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起来,“只有少数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承认自己是工具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做皇帝的狗也能被您说得如此光明正大,看来你们布里塔尼亚人总能让我见识到许多新花样。”麦克尼尔步步紧逼,“我重复一遍,您把人放走,我可以让您死得体面一点。” “不然呢?” “不然我就把您卸了,就像我宰了第十二圆桌骑士那样。” “原来如此,阿道夫·诺德豪格是死在你手里。”达尔顿恍然大悟,“皇帝陛下只以为他失踪了,还悬赏了一大笔钱。” 话音刚落,达尔顿将尼托·马里亚姆甩了出去,黑人司机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天花板边缘。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向前快跑几步,连续朝着达尔顿开了几枪,但都没有打中目标。达尔顿见麦克尼尔已经冲到眼前,挥起一拳打向麦克尼尔,被麦克尼尔用另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手腕。两人如同摔跤或相扑运动员一样,各自抓住对方的手腕,打得难解难分。此时,空中传来了螺旋桨的噪音,一架直升机正向着这里靠近。毫无疑问,它肯定不是来接应麦克尼尔的。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见友军到来,喜上眉梢。他嘲讽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您就留在这里等着被炸上天吧,后会有期。” 达尔顿用力挣脱麦克尼尔,向着靠近楼顶的直升机跑去。麦克尼尔立刻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向达尔顿射击了三次,第二枪打中了对方的右臂。当他试图继续射击时,一名枪手从机舱里探出头,将轻机枪对准了麦克尼尔的方向。麦克尼尔一见敌人来势汹汹,不敢与之正面对抗,连忙顺着原来的道路跑下楼梯,以躲避敌人的子弹。他拿出藏在背包里的狙击步枪,在楼梯上架好,向着直升机开火,但都没有打中目标。这时他终于开始后悔自己在做指挥官的几十年里怠慢了战斗技巧,不然他应该能够将这架直升机打下来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逃跑。 直升机完全消失在远处后,麦克尼尔才回到楼顶,四处搜索尼托·马里亚姆。他很快听到了黑人司机的呼救声,原来他不偏不倚地挂在了用来检修的梯子上,才避免摔到地面上成为肉酱。但是,以目前的火势而言,麦克尼尔想要把他救下来,是难上加难。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过来!”麦克尼尔看着还在靠近的大火,开始搜索自己的背包。他拿出了一段绳子,将绳子的一头拴在顶部的通风管上,然后将另一头从楼顶甩了下去。麦克尼尔拿着这段绳子,甩向尼托·马里亚姆,但绳子不够长,麦克尼尔连续尝试了多次都没能成功地将绳子递到黑人司机手里。他心急如焚地爬到边缘,看着颤抖的尼托·马里亚姆,继续吼道: “往这边跳!” “够了!”尼托·马里亚姆阻止了麦克尼尔,“我是没救了,就算活下去也逃不过吃子弹的命。你是个善人,要是你能活下去,也许有机会救更多的人吧。” “蠢货——” 麦克尼尔坚持让尼托·马里亚姆往绳子所在的方向跳。黑人司机做出了尝试,他用尽全身力气跳离了梯子,但终究没能抓住绳子的末端,迅速地做自由落体运动掉入了下方的火海之中。望着刚刚吞没尼托·马里亚姆的火势,麦克尼尔顾不得为这名称职的临时队友而伤感,他必须立刻逃离此地。在连续两次被滚烫的楼梯烫伤之后,麦克尼尔惊险地返回了车库,启动了车子,如入无人之境地朝着出口冲去,那里已经没有任何警卫在看守。当车子终于开到了返回南方的公路上之后,麦克尼尔内心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无论如何,他已经逃离了危险区域,只要回去把证据交给总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把麦克尼尔的情绪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拉了回来。他慌忙停下车子,扭头看向化工厂的方向,只见半空中升起了巨大的烟云,随之而来的狂风席卷着大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在这场大爆炸中葬身火海。麦克尼尔踉踉跄跄地走下车子,和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司机一起注视着还在不断攀升的烟云。 “事情稍微有些棘手了。”他这样想着,“希望阿达尔贝特提前准备好了对策。” 果然,麦克尼尔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派来接应他的人马,他们将全部可能带来嫌疑的武器都搜走了,只让麦克尼尔带着证据返回德兰士瓦。其中一名军官颇为担忧地对麦克尼尔说,发生在罗德西亚北方的大爆炸和后续爆炸造成了数千人死亡,其中大部分是平民而非被卷入其中的消防队。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稍有敏锐嗅觉的媒体人都会发现这一点。第二天,也就是麦克尼尔刚回到德兰士瓦的当天早上,听命于赫尔佐格总督的媒体和受控于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媒体发表了两种意见完全相左的言论。南非主流派媒体认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长期利用自身的特权胡作非为、无视安全生产的规章,才酿成了此次灾祸。针对这一指控,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毫无惧色,坚称他们向来奉公守法,并依照事故现场的调查报告而判断是【一小撮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怀有偏执仇恨的不法分子】在进行蓄意破坏。此时,舆论已经倒向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他们本就是南非除殖民地官方之外的头号势力,在操控媒体上自然是在行的。然而,到了这一天的晚上,局势发生了逆转。雅各·赫尔佐格总督在六点的新闻栏目中公开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利用化工厂作为掩护而秘密生产武器弹药的证据,他不仅认为事故是弹药库爆炸引起的,更质疑布里塔尼亚人在自己销毁证据并贼喊捉贼。 事态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赫尔佐格总督正式下令军队开赴罗德西亚并解散一切当前的管理机构,同时他要求罗德西亚当地的实际管理人员立刻赶到德兰士瓦向殖民地议会做报告。但是,殖民地议会已经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没人会来赶赴这种鸿门宴。皇历1998年6月6日,共和历207年牧月罂粟日,罗德西亚自行宣布脱离EU属南非自治联盟,成立【罗德西亚自由邦】,还发表了包括独立宣言在内的一系列声明。战争不可避免,浩劫即将降临。 OR1-EP4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 OR1-EP5:大桥赞歌(1) “你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了,要不……去医院看看?”老杰克小心翼翼地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感觉我做了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麦克尼尔嘟囔着,“最终,最坏的结局还是到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假如我从一开始什么都没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他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满脸和善的老人,“然后,我对自己说,最后的结果也还是像现在这样……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战争。麦克尼尔认识的那些著名军事统帅,都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手中开创一个和平时代,为此他们不惜被人指责为鸽派和绥靖者,只为了留给后人一个更好的明天。有些人为自己无原则的退让付出了代价,但倘若将其他人放在他们的立场上,也许只会作出相同的判断。没有流干一代人的鲜血,是无法体会那种软弱和怯懦的。麦克尼尔没有这份慈悲,他向来主张以最坚决的手段消灭一切隐患,这也许是他始终无法成为GDI在军事上的一号人物的主因。 “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孩子失去他们的父母。”麦克尼尔语气低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径直走到卫生间重新接了一杯。 “这些人哪!”老杰克的内心想必也面临着煎熬,“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发动战争有什么好处?就算打赢了……哼,又不是冒险故事,打赢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相信阴谋论的人可不会思考这么多。”麦克尼尔抬起头喝干了杯中的凉水,“他们自诩是会独立思考的自由人,实则是只会复读教主言论的应声虫。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我们EU差点变成比布里塔尼亚帝国还糟糕的东西。” 几天之前,麦克尼尔返回作为南非统治中枢的德兰士瓦后,立刻将所有材料交给了赫尔佐格总督。总督见到材料后,大喜过望,连忙下令以此为依据发起针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舆论攻势。同时,总督又命令那些依旧忠于他的议员在殖民地议会进行反击,务必要让殖民地议会无力干涉总督的行动。这场反扑来得十分迅猛,各怀鬼胎的殖民地议会在选票和刺刀面前选择了沉默,他们当然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而浪费自己的生命。不过,赫尔佐格总督终究未能说服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头面人物来自投罗网,他们依旧选择了最后的抵抗方式——武装叛乱。不知是不是错觉,麦克尼尔总认为总督本人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你已经尽力了。”总督在事件结束后对麦克尼尔的工作做出了一个总结,“如果你还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为保卫南非做出贡献,我随时欢迎你继续投身这场运动。” “我想,我应该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麦克尼尔向总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事实上,在我出发去罗德西亚之前,我已经将参军入伍的申请表交给了赫尔佐格少校。” 总督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感到惊讶。麦克尼尔是士兵和战斗专家而非商人和政客,他当然应该用自己真正的本事来介入纷争之中。 “您可要想好了……那样一来,您在军队中的身份就是应征入伍的普通士兵。”赫尔佐格总督暗示麦克尼尔可以用非正式的身份继续发挥他的才能,但麦克尼尔看起来似乎打定主意要直接参加战争。这场战争只会让旁观者获利,更早地结束战争对整个EU来说都是好消息,同时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其对公民造成的损害。赫尔佐格总督当然看到了麦克尼尔在军事上具有的能力,他认为麦克尼尔应该取得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示能力的职位,不必去军队中充当普通士兵——士兵只是战争中的消耗品。 麦克尼尔想起他在去罗德西亚执行刺杀任务之前的安排,于是坦然开口回答道: “当阿达尔贝特去那座屋子收拾我留下的杂物时,他应该会找到我写下的部分手稿,也就是我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也许少校已经将稿件交给了您,或者您也可以随后向他本人询问这件事。如果您认为我的想法有可取之处,那么您自然能够驱使对应的军事指挥官按照这种战略方针进行部署……” 总督听了麦克尼尔的描述,有些怪罪麦克尼尔的擅作主张。他确实希望麦克尼尔能够为他们出谋划策,而麦克尼尔凭借这一手段向总督声明:他已经完成了作为【幕僚】的全部工作,是否采纳和如何执行则是总督自己的问题。这样一来,总督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挡麦克尼尔参战,既然这个年轻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战场,那就让他去吧。 不过,麦克尼尔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把他在临时住处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卷走了。幸亏他没写下什么足以引起他人怀疑的言论,不然他就亲手毁掉了自己几个月以来的全部努力成果。军队如何判断目前的局势、如何同叛军作战,并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作为士兵,他的工作是在战场上尽到自己的义务,其余的事情和他无关。眼下,他只需要等待通知,等待合适的时机以便奔赴战场。 老杰克理所应当地表示了反对,这个老人坚决不让麦克尼尔去参加战争。他说,从总体上判断,南非殖民地和它背后的EU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被封锁在内陆的叛军无论怎样垂死挣扎都必然失败,有没有麦克尼尔这个人在南非防卫军之中,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看起来,老人还活在世界大战的阴影之中,他相信任何一场战争对普通公民来说都是浩劫而非机遇,麦克尼尔对此感到惭愧。毫无疑问,麦克尼尔正是借着战争才拥有与众不同的人生,他有时甚至怀疑自己便是那些反对者口中的战争贩子。 “您不必担心。”麦克尼尔大方地向老人解释,“我很快就会托人把您送到欧洲本土,去巴黎过好日子!你们为EU奉献了一切,现在轮到我们这一代人做出一点牺牲了。” 老人试图向麦克尼尔解释,有些事情并不是简单地用奉献和牺牲能概括的。然而,麦克尼尔的态度异常地坚决,老人无法说服他,只得任由他随心所欲地做着其他准备工作。几天以来,麦克尼尔时刻关注着北方的战况报告,他迫切地希望得知防卫军和叛军真正的实力。从名义上来说,南非的一切行动会得到EU的支持;但是,只要事态没有发展到完全失控,EU或临近殖民地根本不会插手南非事务。南非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单独消灭这些叛徒,否则赫尔佐格总督的一切算计就全部落空了。 麦克尼尔从堆积如山的报纸中找到了一些提及前线军事状况的内容,仔细地对比这些报纸之间的差异,试图找出最准确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上战场啊?” “还要等一段时间,目前他们甚至没有通知我该什么时候去体检。”麦克尼尔发现不同报纸对同一个军事问题的描述不尽相同,也许每家报纸都有意地掩盖了部分真实信息,要不就是他们的消息直接来源(某些内部人士)本身就是假的。 在战争开始之前,EU在南非的地面武装力量主要由警备军和防卫军组成。警备军以前的主要工作是对抗那些威胁殖民地安全的土著,他们只需要能够应付一般程度的局部军事冲突即可。叛乱发生前,警备军的现役部队共4个步兵师和1个装甲师,还有约3个师的预备部队,分散在南非各地。这些地区以前是由不同批次殖民者分别建立的地方殖民机构,在松散的殖民地被整合成为南非后,原殖民地依旧保有一定的自治权。因此,警备军具有相当程度的地方色彩,士兵基本只从对应警备区征召。 南非防卫军则是欧罗巴共和国联盟国家防卫军的一部分,总计约6个师。其中,三个师归南非当地指挥,这些部队包括2个装甲师和1个步兵师;另外三个师则只接受欧洲本土调遣,他们是相较南非本土军队而言更加精锐的空降兵团。考虑到南非已经很久没有面对外敌,坊间传言便说这些空降部队是为了监视南非而设立的,目的是防止殖民地发生反抗欧洲本土的叛乱行为。然而,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南非全部武装力量在名义上都归属警备军总司令部指挥,这意味着即便是想要从中作梗的政客也不能公开地妨碍警备军总司令的作战计划。因此,警备军总司令伍德中将在第一时间就决定派遣空降部队突袭罗德西亚各地,试图将发生叛乱的罗德西亚主要城市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但是,相比主要从欧洲派遣的防卫军和空降兵团在叛乱发生前后的可靠性,警备军的哗变和反叛导致伍德中将威望大减,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身份去说服那些指挥官执行命令,而这些军官们的态度往往十分消极。战争爆发之后,各部队反应迟缓,情报部门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才弄清叛军的真实情况,而那时空降兵团已经开始进行突袭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体检结束后的第三天找到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后者所属的部队还没有得到出击的命令,目前正停留在贝专纳兰等候调遣。贝专纳兰是最接近罗德西亚的地区之一,当地民众恐慌到了极点,都担心无恶不作的叛军会来到这里摧毁他们的平静生活。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穿着便服的阿达尔贝特在街边的饮品店里和麦克尼尔见面,“如果不出所料,您大概会被编入我们的部队,准确地说是在海因茨·迈耶中尉的指挥下。” “他不做副官了?”麦克尼尔疑惑地问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当指挥官更有前途。”阿达尔贝特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些正在路边挂起宣传海报的人们。尽管他是即将和叛军刀兵相见的军人,他对这种宣传并不热心,甚至认为类似的举动是多余的。麦克尼尔赞同这种观点,并进一步补充说,设计海报的人缺乏基本的审美素养和煽动技巧。 按理来说,新入伍的士兵应当接受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被编入作战部队。麦克尼尔不想在这一环节浪费时间,而和他已经成为朋友的阿达尔贝特也不想让麦克尼尔把几个月的时间花在接受训练上——也许训练阶段结束后战争也结束了。好在,长期面对土著武装袭击的南非有着大量能够迅速成为士兵的可靠公民,这些人通常参加了民兵武装或类似的组织。凭借阿达尔贝特的身份,只要稍微介入其中的几个环节,就能让麦克尼尔顺理成章地被编入作战部队。 麦克尼尔是个自律的人,阿达尔贝特也不例外。他们一个是已经有着几十年军事生涯的老将,一个是相信新的世界大战必将在有生之年发生的新锐军官。当阿达尔贝特得知麦克尼尔的意愿时,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希望麦克尼尔用其他的方式为EU效力。而当他意识到麦克尼尔的想法无法被轻易改变时,他转换了策略,决定让麦克尼尔直接成为自己的帮手。他相信这样一个智勇双全的战斗专家能帮助他在战场上保住性命。 街边传来了厮打的声音,看起来是某些意见相反的人正在斗殴。 “我的工作是什么?” “训练那些【真正的新兵】。”阿达尔贝特笑了,“不要因为上次的失败就妄自菲薄。我们也不要被媒体骗了……其实,即便是在军队内部,许多人的战斗意志并不强烈,他们相信这件事还有可选择的和平道路,而战争只是总督阁下为了保住权力才采取的不光彩手段。” 阿达尔贝特有时称呼他的父亲为【总督】,有时则称呼为【父亲】,全看他的心情而定。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说冷漠却也密切,说密切却又带着生疏。麦克尼尔对此感到好奇,也仅仅停留在好奇的阶段。他不能随意关注别人的家事,他人的隐私终归不是外人应该了解的。 几名穿着长袖衬衫的青年走进了饮品店,向店内的顾客分发传单。麦克尼尔看着他们的动作,正打算前去一探究竟,被阿达尔贝特阻止了。少顷,其中一名青年走到他们面前,以得意的口气询问道: “公民们,你们知道这场叛乱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冷眼旁观着这些人继续表演。 “有人说是布里塔尼亚人……”见两人面无表情,青年有些泄气,但还是继续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全错了!公民们,这些在世界各地挑起战争的魔头,是锡安山的儿女。在过去的几百年之间,他们秘密地控制了整个世界,并试图——” “如果他们控制了世界,怎么会让你们知道?”麦克尼尔突兀地反驳了一句,“我从未听说过有控制世界的野心家会蠢得让普通公民都能得知其中的细节。” 听到这边传来的嘈杂声,其他几名穿着统一袖标的青年围了过来,看样子来者不善。阿达尔贝特毫不紧张,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麦克尼尔和这些不务正业的青年辩论,自己坐在一旁又点了一杯果汁。 “你应该多看书,朋友。”站在麦克尼尔右侧的一名高个子青年循循善诱地说道,“比如说——” “那种垃圾,我一天能写出十本,而且写得更详细。”麦克尼尔嗤之以鼻,他在GDI见过的阴谋诡计比那些垃圾读物中所说的虚构内容多出了十倍不止,而有时他本人就是其中的参与者甚至是主谋。见惯了真正的阴谋之后,麦克尼尔不再相信任何类似的说法,他知道那些密谋是如何运作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其中的每个环节。 对当前的南非而言,最大的敌人是眼前举起武器公开叛乱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些人是不会放下武器并束手就擒的,只有彻底摧毁他们的组织和武装才能迫使他们屈服。任何试图使南非从平定叛乱这件事上转移精力的行为都是不折不扣的背叛,麦克尼尔因此而鄙视这些看不到现实的妄想家。他们活在梦里,被虚假的只言片语蒙蔽了心志,试图让世人和他们一起去仇恨一个并不存在的敌人。 “阿达尔贝特,结账。”麦克尼尔冲着赫尔佐格少校递了个眼色。 “……你所见的一切都被他们篡改了。”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青年并不死心,“他们占据了所有学术和舆论的主导地位,就是要刻意地——” “我说,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夜店里见过你妈。”麦克尼尔回头扔下一句侮辱性的话。青年的脸涨得通红,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向后退却,直到腰部撞在桌子上才停下来。青年举起右手,支支吾吾地指着麦克尼尔说道: “你怎么开始骂人了?” 麦克尼尔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和阿达尔贝特一起计算价钱。等阿达尔贝特从腰包里掏出纸币递给收银员时,麦克尼尔才转头看向表情各异的青年们,讥讽地回复道: “没有啊,我在描述事实。我确确实实曾经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夜店里见过各位的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如果你们坚持认为这不是事实,那只能说明你们的父母掩饰得很好。”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哎呀,你们被蒙蔽了!” 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卷起了袖子,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人,当他们在辩论中失败或恼羞成怒时,往往会选择采取武力手段解决问题。不巧的是,他们今天撞上了真正的格斗专家,而且还是手上沾着几十条人命并拥有合法杀人执照的军人。 众人一拥而上,准备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同龄人。阿达尔贝特举起一旁的椅子,狠狠地砸在领头的青年身上,把他砸得仰面摔倒、躺在地上打滚。麦克尼尔撑着柜台跳了上去,一脚正中第二人的面门,几颗门牙当即飞了出去。几分钟之后,当附近巡逻的警察闻讯而至时,他们看到的是正将对方踩在地上并叫喊着要把对方绑住的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 “辛苦各位了,这些人宣传仇恨思想,违反了最近颁布的新条例。”阿达尔贝特向警察出示了证件,“请按照相关规章制度处理他们,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铁拳。” 在整个南非,姓赫尔佐格而且还敢当街打人的也许只有一个人。警察们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忙不迭地把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送了出去,然后决定将这些鼻青脸肿的青年逮捕。 “想不到这种言论也会有市场。”麦克尼尔有些无奈。 “人就是这么奇妙,上限和下限都不可预测。”阿达尔贝特同样感到无力。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2) OR1-EP5:大桥赞歌(2) 迈克尔·麦克尼尔穿着有些褪色的制服,紧跟在海因茨·迈耶中尉身后,穿过略显嘈杂的广场。大批士兵正集结在这里接受训练,他们躲在贝专纳兰后方的安全区,不必直接和罗德西亚的叛军交战。从他们脸上的神态中,麦克尼尔可以察觉这些年轻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许多人显得忧心忡忡,他们当初加入军队时只以为自己的敌人是原始的土著,没想到会在服役期间真的遇到全副武装的叛军。虽然媒体一直声称叛军不堪一击,那些了解媒体秉性的人当然明白,叛军的实力恐怕超出了这些乐观人士的预估范围。 “我以为这些工作应该交给熟练的士官来完成。”麦克尼尔一直皱着眉头,他感到自己这件军服上有一种奇怪的气味,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也许是久经沙场后才能养成的。现在,作为一名士兵和军人,他若是将这件事向旁人说起,只会招来嘲笑和讽刺。士兵是战争中的机器,不需要有个人的意志和那些古怪的念头。 “那您大概要失望了,我们这里的军事人员素质一直比较低下……嗨,优秀人士都去其他地方了,谁会在非洲殖民地过日子呢?” “难不成军队在人员晋升上有奇怪的出身规定?”麦克尼尔随口问了一句,他知道GDI有这种规矩——这也是詹姆斯·所罗门在知道麦克尼尔打算从军后一定要求他去读军校的主要原因之一。 “没有……没有!”海因茨·迈耶中尉连忙否认,“我们讲规矩,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办事。” 麦克尼尔一直怀疑他自己身上的军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可他没有证据。喜欢贪污物资的官僚在废物利用上向来很是拿手,当士兵对此提出异议时,他们则用各种理由来压制士兵的反对意见并将其中那些声音最大的反对者称为煽动不安的潜在叛乱分子。如果绝大多数士兵都能在这些问题上保持统一态度,也许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还会收敛一些。但是,就像在重大事件中充当看客的普通公民一样,只要类似的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士兵们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去声援可能让自己陷入麻烦的事件的。得过且过才是常态,许多人加入军队也只是为了混饭吃。 迈耶中尉带着麦克尼尔来到了一群黑人士兵面前,指着那些正在打闹的新兵说: “他们的训练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再重复一遍,军队这里缺人,没那么多士官用来填补岗位空缺……” “我知道。”麦克尼尔打量着这些或多或少有些营养不良的新兵,内心十分忧虑。他希望防卫军或警备军招收一些虎背熊腰的壮汉,而不是弱不禁风的旗杆。技术岗位对体能没有什么要求,可前线作战部队绝对不应该让身体虚弱的人去跋山涉水。 根据EU卫生专家和营养专家的分析结果,在EU境内,非洲土著存在普遍的营养不良,而那些看似身体健康的土著多半也处于亚健康状态。从整体而言,土著大多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工作,其个人时间完全被工作填充,使得相当一部分土著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和个人健康有关的问题,更不要说他们在养育后代的问题上普遍持放任态度了。其中少数拥有体面工作并自律的人,似乎勉强达到了麦克尼尔的标准。那么,还在麦克尼尔眼前旁若无人地肆意说笑的新兵们显然不符合麦克尼尔的要求。 “我知道你会好奇为何我军突然多出了这么多黑人士兵。”迈耶中尉看到了麦克尼尔脸上的疑惑,“事实上,总督阁下已经下达了新的命令,他要求大规模征召土著参军以弥补部分军队叛变造成的损失。按照阁下的要求,军队需要接收至少两万名土著士兵。” 麦克尼尔并非歧视土著,他只是单纯地担心这些人无法在战场上起到应有的作用。迈耶中尉又和麦克尼尔交待了一些细节,然后便匆忙地离开此地,前去开会,把眼前的四十多人扔给了麦克尼尔处理。麦克尼尔看了一眼藏青色军服上空空如也的领章和袖标,拿起迈耶中尉递给自己的哨子,吹响了刺耳的哨音。士兵们听到这标志着集结的响声,诧异地四下观望,却发觉是一个和他们并无区别的普通士兵正在装模作样地摆出军官的派头。他们对此有些不满,决定佯装不知,继续在原地胡闹。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重新将哨子的一头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气,用他惊人的肺活量开始吹哨。这下子不仅是他面前的士兵,连附近其他懒散地留在原地休息的士兵也被惊动了,他们半恼火半诧异地围了过来,想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兴风作浪。麦克尼尔的态度无疑让这些士兵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敌意,他们想不通这个跟自己一样、刚进军营没几天的同胞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看到四十多名东倒西歪的士兵终于都站了起来,麦克尼尔放下哨子,语气中满是贬低: “要是敌军现在打算把炸弹扔在咱们头上,你们已经死了。” “现在没有什么敌军。”一名黑人士兵解释道,“听说,制空权还被牢固地掌控在我军手里。”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您这种看法真是危险。”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拍了拍军服上的土灰,“各位,迈耶中尉今天回不来,明天可能也回不来,本排的训练工作已经由他交给我来负责。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把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好,快点。” 即便是在EU军队当中,麦克尼尔的地位也有些尴尬。他和这些正围观他的士兵一样,是刚入伍的普通军人,准确地说还是【训练兵】。非洲殖民地警备军和国家防卫军的职能交错使得EU为不同等级安排了不同的职务,这种特征在士兵和士官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早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新军队废弃了旧王朝的军衔称呼,而完全使用职务来称呼军官,这些传统部分地被EU继承。麦克尼尔所谓的权威完全来自于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对他的信任和支持,而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目前是卡尔·达特曼上校,这个当初被麦克尼尔当众暴打的军官必然是记仇的,如果没有阿达尔贝特保护麦克尼尔,也许上校就会采取种种措施让麦克尼尔难堪。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不会相信EU的非洲军队居然到了基层火力小组配不齐指挥官的地步。”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去摸自己的裤兜,这才想起来他身上穿着的是这套有着某些怪味的军服,于是悻悻地将手放到了身前。斯迈拉斯说得对,非洲地区的军队只是某些人装点门面的工具,武备废弛情况令人震惊。 一分钟之后,麦克尼尔看着东倒西歪的士兵们,不住地叹气。 “我没兴趣对你们拳打脚踢,反正到了战场上,头一批死掉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他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和他一起去搬运装备,这些包含军服和头盔在内的装备是一名士兵在战场上作战所必须携带的一切,包括武器弹药和补给,全套重量对成年人而言也算是很大的负担。黑人士兵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麦克尼尔和其他汗流浃背的士兵们将装备搬运到他们眼前。南半球的冬天已经到了,南非北方的天气也并不算冷,平均气温永远在零度以上。倘若现在是夏天,麦克尼尔只怕会当场中暑昏迷。 “我不知道中尉有没有和你们说明我军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麦克尼尔拿出一套装备穿戴在身上,“从贝专纳兰到罗德西亚,一路上地形崎岖,许多地方是没法使用车辆的……有时候还需要穿越山脉。负重行军是我军必须面临的考验,现在你们按班组和火力小组站好,跟着我行动。” 有人试图提出质疑,立刻被同伴们阻止了。就算是那些感觉迟钝的人,此时也发现了麦克尼尔身上携带的杀气——生人勿近。他不需要用强烈的语气或恐吓性动作来胁迫对方,只需要让对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就能让其他人乖乖地服从他的指示。不过,对麦克尼尔而言,这离他理想中的目标还差得远,那些真正能够载入史册的军事奇才,是仅凭意志和信仰就能令敌人感到畏惧的守护者。 黑人士兵们一听到麦克尼尔的命令,七手八脚地一拥而上,去拿那些属于自己的装备。麦克尼尔一面向周围的其他白人士兵询问和这些黑人士兵有关的问题,一面让其他人把机枪、迫击炮、火箭筒等装备也搬运过来。 “我好像见过您。”一名和麦克尼尔一起搬运机枪的士兵说道。 “也许吧。以前我为达特曼上校做事,那时您或者其他士兵有很多机会见到我。”麦克尼尔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不认为这些普通士兵能够真正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达特曼上校在罗德西亚北方的作战行动是灾难性的,尽管军队后来确实借机杀死了大量土著并基本铲除了土著武装的威胁,这一事件却引来的公众的质疑,并使得赫尔佐格总督最终被迫提前公布为了安抚土著而设立的法案。结果,总督的善意激怒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些布里塔尼亚人认为总督要使用【容易被收买的穷困的下等人】来分走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权,叛乱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成为了迟早会发生的必然事件。 麦克尼尔还记得他和阿达尔贝特上次去见总督时的谈话。 “这些人不识抬举,他们根本没意识到阁下用心良苦。”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为自己的父亲打抱不平,“这些习惯了偷鸡摸狗的家伙本能地认为只有和他们一起做着龌龊的事情的人才能够和他们交谈……” 总督本人无精打采地看着一篇报告,口齿不清地说道: “是啊,如果他们识相一些,我就能够迅速地解决南非目前面临的经济问题,至少这些问题可以拖延到下一届总督那里再爆发……然后我就可以回到欧洲继续闯荡了。” 听到这句话,麦克尼尔习惯性地看向一旁的阿达尔贝特,后者眼前一黑,大声呵斥道: “您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不会吧?我以为阁下是南非唯一的良心——” “唯一的良心已经死了,阿达尔贝特。豪尔赫·迪亚兹是个好人,好人活不长。”赫尔佐格总督透过黑框眼镜严肃地看着自己的独生子,“世人都是为了私利才在人间挣扎,你敢说自己参军入伍就没有半点个人动机?” 长期以来,土著人在非洲受到歧视,他们只能从事低端的体力劳动工作。在工业迅猛发展的时代,这种模式很受欢迎,无论是欧洲本土还是非洲殖民地都认为EU可以长久地生活在这种状态中。然而,传统工业的萎缩使得大批土著工人失业,而他们又无法从事相对高端一些的服务业,最终的结局是沦为无业游民。于是,非洲殖民地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现象:一方面,大量的失业人口(主要是土著)长期找不到工作,成为巨大隐患;另一方面,许多岗位又招不到人,经济规律使得白人纷纷放弃了体面而成为他们以往看不起的中下层群体。如果殖民地不在官方层面上做出调整,它将会被白人和黑人的怒火一起掀翻,而那时诞生出的可能是超过族群身份界限的恐怖事物。利用这种广泛的不满而暗中进行颠覆活动的结社组织不在少数,EU向来视它们为为非作歹的敌对势力。 “白人做老爷、黑人做奴才的日子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有些人意识不到这一点。”赫尔佐格总督冷峻地审视着眼前的两名年轻人,“想象一下,没有人去填补那些岗位的空缺,那么作为空中楼阁的所谓高薪行业也将萎缩……让土著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受教育权利、工作权利,恰恰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成为【体面的奴隶】。” “除非……”麦克尼尔思索了片刻,“学习布里塔尼亚帝国,将大部分白人也划入二等公民行列。” “的确如此。但是,我们没有贵族,也不像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拥有一个他们虚构出来的【布里塔尼亚人】概念作为核心。”总督叹了口气,“谁是核心呢?法兰西人?德意志人?还是英格兰人?我们没有主体。” 即便赫尔佐格总督的动机是为了在任期内拥有更多的政绩,他至少试图探索一种长期可行的新方案。反对他的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遇到这些经济问题时并没有成熟的应对措施,只是一味地声称是那些不配做人的土著夺走了他们的工作和财富。 麦克尼尔抛下这些思考,让其他士兵集合,向着军营西侧前进。西部有一座土丘,若是这里发生战争,也许它能够成为用来抵挡敌人入侵的主要火力点之一。 他的第一个命令是要求其他士兵和他一起穿越土丘、到达另一侧。这个任务算不上困难,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项工作。麦克尼尔一声令下,他本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四十多人稀疏地跟随在后方,看起来不大整齐。其他士兵望着这一行人消失在远处,都有些感到诧异。基层军官委托士兵或士官代为处理管理士兵的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这些代理人多半会毕恭毕敬地同时应付双方,而不是像麦克尼尔这样拿出比原本主官更加凶狠的气势来操练士兵们。赫尔佐格总督下令大规模征召土著参军是几天前的事情,这些仅凭着一腔热血或是某些其他动机而入伍的土著人必然需要长时间的锻炼才能赶得上普通士兵的平均水平,麦克尼尔的做法多少有些急于求成了。 “你说,这些人加入军队能得到多少好处呢?” “也许只是为了保命吧。”正在擦拭枪管的一名士兵回应同伴的疑问,“假设叛军胜利了,我们的日子还会照旧继续,他们这些土著就不一定了。”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罗德西亚宣布独立后,迅速贯彻落实了他们的大部分纲领。其中,最主要的一条便是将他们的控制区建设成纯正的布里塔尼亚人国家,不允许那些肮脏的土著玷污布里塔尼亚人的血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首先是下令一切用人单位不得雇佣土著人,而后又下令将各地的土著强制迁移到指定区域集中居住并以重兵看守。直接导致赫尔佐格总督放心大胆地征召土著的,是北方发生的针对土著的屠杀行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民兵组成的武装集团见到皮肤颜色不一样的人就开枪,有时连恰好被困在罗德西亚的土耳其人或西班牙人都难以逃过一劫。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自以为可以依靠这种手段提高内部凝聚力时,他们将土著推到了绝境。除了拿起武器战斗之外,土著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周旋方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麦克尼尔希望这些为了保命而参军的土著青年能够燃起斗志,他很快就失望了。土著士兵继续松散地跟随在他身后,那样子活像是为了应付上司的工作而决定敷衍了事的上班族文员。他想斥责这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可他还是放弃了。背着几十千克重的包裹的前指挥官停下了脚步,站在土路旁看着这些士兵慢悠悠地从自己眼前通过。 几个小时之后,队伍终于返回了营地,门口有一百多人围在那里,等待着这支奇特队伍的回归。麦克尼尔毫无疑问地走在最前面,他一脸轻松地跑进了大门,卸下身上的全套装备,又在附近慢跑了一阵,才坐在一旁的树桩上休息。又过了十几分钟,其他士兵组成的大队人马才姗姗来迟。他们很快看到了坐在路旁的麦克尼尔,劳累和不满驱使着他们上前讨要一个说法。面对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责难和讽刺,麦克尼尔不为所动。 “说完了?”他淡漠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黑人士兵们忽然沉默了下来。有些消息灵通的士兵告诉他们,麦克尼尔是能够以一抵十的战斗专家,万一双方打起来,他们能否打得过麦克尼尔还是个未知数。 “我以为人在逃命的时候会用心一点,看来我错了。”麦克尼尔站了起来,“共和历152年(皇历1943年下半年~1944年上半年),联邦军突袭鄂木斯克,我军有一千多人因为还在睡觉,被当场炸死在床上。再往前追溯,共和历150年(皇历1941年下半年~1942年上半年),因为时任指挥官本人睡觉耽误了五分钟,我军十几万人在凯瑟琳施塔特被包围,只有67人幸存。”他回头看到了其他围观的士兵,于是提高了音量,以便让这些观众也明白他的想法,“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士兵——但是,坦诚地说,我不想和你们并肩作战,因为你们的下场大概是很快成为连战场边缘都摸不到的尸体。” 他向着院内营房的方向走去,没有人阻拦他。麦克尼尔所说的当然是事实,而且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经典反例。然而,这些土著人内心可不一定将EU当作自己的祖国,更不会将EU的历史当作自己的过去。他们只是被迫参加这场战争,不战斗就只能等死。 假如浑浑噩噩地消极抵抗也能求生,没有人会想要充当英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3) OR1-EP5:大桥赞歌(3)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士兵们无精打采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挪动着,漫长的队伍像一条蜈蚣蜿蜒前行。路况的复杂性和地形因素使得他们没法和往常一样乘着装甲车或卡车前进,只能选择在这里步行进军。翻过这座丘陵,他们就将进入罗德西亚境内,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叛军。从叛乱发生以来,南非所属的警备军和防卫军只和叛军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交火,双方都保持着克制,希望率先找到敌方的破绽。 卡尔·达特曼上校是这支军队中少数还坐在车上的人,他不想和这些肤色可疑的士兵一起前进,而是打算从盘山路上绕道抵达目的地。这种做法无疑是抛下部队逃跑,只是和他一样懒惰并鄙视土著的军官不在少数,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当然,聪明的上校不会当着士兵的面开溜,他要确保这些只配被他耍的士兵都开始爬山,才能悠然自得地逃离这里。 “希望敌军清楚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要做以卵击石的事情。”达特曼语气轻松地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斯迈拉斯说道,而他的表情和语气表明这位指挥官并不是十分相信他自己说出的这句话。 “他们忙着在自己的领地内清理土著,没时间管我们。”斯迈拉斯拿出最近的情报,开始分析情况。如同斯迈拉斯所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试图打造一个纯粹的国度,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一切非布里塔尼亚人全部消灭。为了实施这些屠杀行为,叛军不得不出动大批军队进行定点清除并押送那些数量众多的【劣等人】。这种浪费时间和资源的行为无疑给南非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件就让他们感到棘手了:普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踊跃参战,在各地以民兵武装猎杀土著、非布里塔尼亚白人和可疑的外国间谍。他们不会让防卫军通过,他们已经视EU为敌人。谁也不想承担这项罪名,尽管EU在法律上有无数压制反对派公民的方法,真正以强硬手段对抗反对派甚至是下令向着公民开火的当事人一定会葬送自己的前途。 达特曼上校伸出右手,抚摸着脸上的那道伤疤。比起当年受伤时的痛苦,他被麦克尼尔这个无业游民当众殴打所损失的威信可能更大一些。 “听说当地人……似乎在协助叛军,他们正在有组织地破坏交通运输线。”上校不耐烦地看着这些似乎比他本人还懒散的士兵,他也好奇新兵们到底用多长时间才能赶到另一侧、是否会在半路上遭遇敌军。战争已经开始了,敌军也许面对正义之师而产生了畏惧,转而选择让那些被裹挟的普通公民冲上来送死。一群懦夫,这就是达特曼上校给他们的评价。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从前面跑了回来,站在车子前向上校汇报他的新发现。 “临近的市镇都封锁了道路,看来他们并不欢迎我们。” 上校皱了皱眉头,意识到他的计划需要立刻修改了。他可以将对麦克尼尔的愤怒转移给斯迈拉斯,但决不能迁怒于阿达尔贝特。就算赫尔佐格总督再如何落魄,他也是南非的实权总督,能够轻而易举地碾死像达特曼这样的小角色。既然麦克尼尔已经将阿达尔贝特当作了新的庇护者,达特曼上校目前暂时不敢生出报复对方的心思。 他想要坐在车上对阿达尔贝特发号施令,等他想起这个念头时,他发觉自己居然离开了车子,正站在阿达尔贝特面前。 “友军和他们发生交火了吗?” “看样子双方再度保持了克制。”阿达尔贝特不苟言笑地一五一十汇报着他所知的情报,“但是,借助北方的叛乱而蜂起反对我们南非的势力,也不仅仅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阿达尔贝特认为即便总督出台了新法案支持土著,土著也不会死心塌地为南非防卫军卖命。土著和这些来自欧洲的殖民者之间的仇恨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长久记忆,不可能仅仅凭借总督的几句好话和一些象征性的命令就能够化解。事实上,纵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对土著进行屠杀,依旧有一些土著认为他们可以在罗德西亚浑水摸鱼地抵抗南非的统治——当然,他们毫无例外地成了布里塔尼亚人的刀下鬼。 上校仅剩的聪明才智全都运用到了如何升官发财上。他还不到五十岁,还有机会晋升为将军,前提是上峰对他给予一个积极的评价。EU有一套针对军官的评价体系,这种评价对于上校们而言可能是致命的。有些人会被认为具有晋升到高级将官的潜质,有些人则只能晋升为准将,其余的上校们当然是和将官无缘了。这份由上峰给出的评价能决定上校们的命运,那些脾气粗暴或者和长官结仇的军官要吃苦头了。达特曼的目标和大多数来到非洲闯荡的军官一样,他可不想被限制在上校的职务上浑浑噩噩地度过下半生。 “做好战斗准备。”上校干巴巴地扔下这句话,返回车上继续休息。阿达尔贝特庄重地向上司敬礼,转身跑进了不断前行的队伍之中,很快消失在了人潮里。他和达特曼不同,出身意味着他不需要使用旁门左道的方式获得上司的重视,他本人加入军队有大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人生理想——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愈发强烈的危机感。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相信新的世界大战很快就会爆发,如果不是五年内,那么就会是十年内。当战争真的降临时,他需要拥有足以自保的本领和地位。 第五步兵团的人马呈现出一字长蛇阵,规规矩矩地沿着山路前进,黑人士兵被混编在原本的老兵当中,从高空俯瞰,这大概是一条毒蛇,毒蛇总是花花绿绿的。赫尔佐格总督宣布征召土著时,有人建议建立两个单独的师,这个想法立刻被总督否定了。毫无疑问,总督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将胜算寄托在土著的忠诚上,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将士兵混编在原有的部队中,而不是单独建立新的编制。在基层作战单位方面,各级指挥官也要求将黑人分散,尽量避免整个基本单位中全是黑人的情况出现。尽管如此,基层指挥官并不是总能忠实地执行命令,而人手不足等因素也限制了他们的选择。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他是步兵团当中第一批登上山路的那几十人之一。坦诚地说,他和其他士兵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士兵们嫌弃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而且不留情面。唯一让他得以赢得敬重的因素是他本人的作战能力,这些本领对于那些还没有机会接触战场的新兵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学得越多,稀里糊涂地死掉的概率就越低。早在部队决定选择这条道路之前,麦克尼尔便参加了负责先期侦察的小队,谨慎地判断着沿途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事件,然后将汇总情况报告给上级。 他和达特曼已然结了仇,但麦克尼尔相信那个一心钻营官场的家伙不会在这个时候刻意地来找他的麻烦。对于达特曼来说,只有打赢眼前这场战争,他才有继续升迁的希望。指挥官为难基层士兵可能导致连锁反应,更不要说新近加入部队的土著们向来十分敏感,达特曼上校也许是顾忌这一点才没有对麦克尼尔下手。 “麦克尼尔,罗德西亚的叛军到底是做什么的?” 几名黑人士兵跟随在他身后,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能凭借麦克尼尔的本事保命。 “他们是布里塔尼亚人,跟随布里塔尼亚帝国……如果你们注意到最近的新闻,就会看到那些照片或影像,罗德西亚的土地上已经升起了象征着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狮子旗。”麦克尼尔嚼着口香糖,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第一回吃口香糖。以前他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或是处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中,无暇享受生活。如今千余名官兵和他一起前进,他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就算上校本人的脑袋出了问题,总不至于连他的所有上司也犯了一样的错误吧? 媒体习惯于给各类群体贴上标签,这样才好进行宣传。真正和这些士兵打成一片后,麦克尼尔发觉他们并没有自己预想中或媒体宣传中那样不堪。土著人或许缺乏接受教育的机会,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他们至少不会学着某些文明人一样将强取豪夺和尔虞我诈当成是值得自豪的品格。 麦克尼尔看了一眼后方的大军,又看了看依旧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临时决定在路旁休息几分钟。士兵们在山路旁坐下,不时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风吹草动。但愿那些平日活泼好动的小动物不要打扰了他们难得的片刻安宁,不然这些凶神恶煞不介意向着任何值得怀疑的目标开火。 和这些在战争环境下被时代的大潮裹挟的青年不同,麦克尼尔参军时世界正处于几十年以来最难得的和平年代。肆虐全球的GLA和NOD兄弟会都偃旗息鼓,GDI的新秩序几乎获得了完全胜利,那时麦克尼尔是出于个人意愿而非外力胁迫才决定加入军队的。后来他经常感慨自己在最恰当的时机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倘若再过几年,世界就将重新陷入永无止境的战乱之中,直到人类社会的既定秩序和道德完全崩溃也不会停止。 他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士兵们。这些新兵的年纪不会超过20岁,最多20岁出头。他们怀着各自的目的加入军队,有些人希望成为战争英雄并在战后出人头地,另一些人则仅仅是为了那份薪水。想要过上体面的日子,是越来越难了,生活的重担平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肩头。这种忧虑在土著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们往往只有微不足道的积蓄,任何经济上的风吹草动都会极大程度地影响他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 “你们当兵能赚多少钱?”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着一旁的黑人士兵。 “很多,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们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有些人当场开始计算如何妥善地花掉这些钱——尽管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战争之中幸存。这些钱对于金融机构来说只是数字而已,如果EU的官员们愿意承担通货膨胀的风险,他们大可以开足马力滥发纸币。 中东地区的儿童也许从小就要学会如何在战火中幸存。相比之下,这些土著青年是幸福的,尽管他们可能活在穷困潦倒之中,他们永远不必担心随时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个粉碎。于是,他们严重地低估了战争的残酷性,战争不是发生在他们眼前的惨剧,而是宣传片当中为那些穷人提供机会的百宝箱。假如让他们在中东的战区居住几年或是当雇佣兵,他们一定会对类似的煽动嗤之以鼻。不幸的是,麦克尼尔身旁的这些年轻人尚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依旧认为这场战争能够为他们带来机遇。 “应该去找些工作,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活计。” “工作不好找,麦克尼尔。”从他眼前路过的另一名士兵说道,“而我能胜任的那些工作……薪资甚至不够让我支付房租。” 麦克尼尔点了点头,他当然不想让任何人成为流浪汉。穿着迷彩服的青年看了看表,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灰,让士兵们跟随自己继续前进。他们已经落后了一段路,但没过多久,麦克尼尔便径直赶上了最前面的士兵,重新充当了排头兵的角色。不一会,他们终于钻出了被稀疏的植被覆盖的丘陵,下山的道路曲折地通向不远处的几个小镇。海因茨·迈耶中尉拿出望远镜观察着远方那些由附近居民设立的岗哨,他将情况汇报给了阿达尔贝特,后者立刻呼叫达特曼上校并告知长官称前方并未发现任何友军。 开着吉普车绕远路的达特曼上校姗姗来迟,他满意地看着正从他面前穿过的士兵们,不失自满地向正在清点人头数的斯迈拉斯问道: “友军怎么还没到?”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听说是遭遇了游击队。” “那么我们得快一点离开这里,尽快到达目的地。”上校看到白手套上沾上了灰尘,不满地将手套在方向盘上蹭了几下,又仔细地观察上面的污渍,才放心地将手套放回衣兜里。 “恐怕不行,长官。”从前方迎上来的阿达尔贝特劝阻道,“上级给我们的命令是等待友军,我军擅自行动可能会让友军陷入险境。” “有什么危险的——” “您该遵守命令,我也一样。”阿达尔贝特丝毫不惧怕上校的威胁。 吉恩·斯迈拉斯的凝视让上校感觉有如芒刺在背。他不情愿地从吉普车上跳下,眺望着远方的城镇,发泄式地喊着: “那么,我们是要在野外等着叛军打过来?这些不懂变通的家伙……他们之前说依靠空降兵团能够迅速平定叛乱,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没听说他们拿下任何一个城市。” 这份疑惑同样揣在其他指挥官的心里。被寄予厚望的空降兵团确实按照命令突袭了罗德西亚的大城市,然而他们的战果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多。在大部分地区,空降兵团陷入了苦战,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叛军,还有毫不掩饰敌意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些市民经常对空降兵团发起袭击,使得精锐之师损失惨重,而军队又不能随意地攻击平民。众所周知,元老院将换届选举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当防卫军将这个消息告诉赫尔佐格总督时,他的反应完全在幕僚们的预料之内: “你们还在等什么?”赫尔佐格总督怒气冲冲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军官们,“这些人敢攻击空降兵团,哪里是平民?分明是训练有素的间谍和特务!” 总督随即下令,军队应当尽力消灭【伪装成平民的叛军和特工】。即便如此,大多数军官对此仍然持保留态度,他们不愿在这场本来不该发生的内战中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然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是否把他们当作同胞还有待观察)。为了避免陷入两难的境地,有些指挥官干脆选择了逡巡不前。只要他们不必面对平民武装的袭击,就不用举起屠刀。 但是,卡尔·达特曼显然不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相反,如果可以用同胞的性命搭建他通向更高层的阶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斯迈拉斯算准了上校的心思,于是不失时机地建议道: “我们就近进驻附近的镇子罢。” “他们不敢攻击我们。”斯迈拉斯笑道,“如果他们敢袭击军队,那就是有组织的敌军,我们可以把他们就地消灭。” 斯迈拉斯的劝说给上校吃了定心丸,他立刻下令军队沿着左边的岔路向最近的镇子前进。半个小时过后,冲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远远地看到了路障,附近似乎还有早已准备好的枪手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海因茨·迈耶中尉忧心忡忡地向后看了几眼,命令手下随时准备进行战斗。随后,他本人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那些镇民喊道: “我们是国家防卫军,现在要通过你们这里去进攻叛军……” 几发子弹打在他脚下,算是做了警告。迈耶中尉失望地撤回了原地,却看到有一百多人正争先恐后地向前冲锋,不由得感到意外。他条件反射性地拦住其中一人,询问道: “你们要做什么?” “上校有命令:谁敢反抗,那就是叛军的一员。”其中一名士官大大咧咧地说道,“这地方看来有不少叛军,我们得认真清理一下。” 麦克尼尔见状大呼不妙,他试图劝阻这些人,但他们已经冲过了方才子弹击中的位置并向着岗哨开火了。镇民们虽然持有步枪和其他武器,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很快败下阵来,密集的子弹打得他们抬不起头。借助着友军的火力掩护,麦克尼尔顺着道路边缘向路障靠近,翻越路障并制服了一名试图向他开枪射击的民兵。 “不许动!”他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对方的武器,把那名民兵按在地上。后续赶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对准已经无法抵抗的民兵开枪射击,把他当场击毙。麦克尼尔大怒,他追上了那名打死民兵的士兵,揪住他的军服衣领,怒吼道: “他已经放下武器了,你开枪做什么!?” “我们不收俘虏,再说我们没必要对敌人手下留情。”士兵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没有人会展现出【不必要的慈悲】。埋伏在路障附近的几十名民兵被全部击毙或处决,防卫军踩着他们的尸体打开了通向镇子的道路。麦克尼尔看着这一幕,不住地摇头叹息。 “谢谢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黑人士兵走到麦克尼尔眼前道谢,“刚才要不是您打中了树上埋伏的敌人,我就死定了。” “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值得感谢的。”麦克尼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下次小心点,别随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卡尔·达特曼上校在斯迈拉斯的陪同下从麦克尼尔眼前走过,他一眼看到麦克尼尔脚下正踩着一具尸体,于是挖苦地说道: “原来【英雄】也没那么善良嘛。” “这头衔您自己留着,我用不到。”麦克尼尔回了他一句,转头和其他士兵将这些镇民的尸体拖到附近的大坑中掩埋。 一名少尉气喘吁吁地向着上校跑来,隔着十几人便高声呼喊道: “他们还敢反抗,我们这边有人牺牲了——” 达特曼上校拿起一旁的大檐帽,豪气十足地向着属下发号施令。 “听到没有?这些叛徒还敢还手……都宰了,一个不留!”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4) OR1-EP5:大桥赞歌(4) 战争爆发以前,麦克尼尔曾经设想过他在什么状况下会卷入甚至参加一场屠杀活动,但他终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目睹防卫军对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实施的暴行。随着达特曼上校一声令下,士兵们气焰嚣张地向着镇子内冲去,打算把这些已经被他们打上了敌人标签的乱民全部消灭。方才还在抵抗的镇民从建筑物内向着这些士兵射击,双方武器装备的差距使得他们很快被军队压制,步兵团的先头部队畅通无阻地开进了镇子的边缘地带。 EU建立的非洲殖民地村镇,以前是由殖民者拓荒后建立并直接面对土著武装压力的前线据点,大多数镇子建有防御设施,平民被允许持枪以保卫自身安全,而赫尔佐格总督前不久下达的收缴北方民兵武装武器的命令在许多地方没有得到落实。如果说路边发生的那场战斗还能用误会来解释,那么当麦克尼尔看到他面前这条街道上的建筑物几乎都有民兵驻守时,便知道镇民从一开始就把来自南方的防卫军当成了敌人。 “不能死在他们手里。”麦克尼尔对着同伴们说道,“我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夺取这座城镇。” 他躲在拐角处,观察着附近那些借助掩体和民兵交战的其他士兵。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街道的民兵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敌方的动向,若非防卫军的武器性能远远优于这些已经淘汰多年的老型号,他们就会在街道交叉处被民兵打得抬不起头、龟缩在掩体后方。这一队士兵有十几人,他们在队长的指挥下向着其中一栋建筑物发射了迫击炮弹,炮弹从屋顶钻进室内,将埋伏在顶楼的三名民兵当场炸得粉身碎骨,其中一人径直从窗口掉下来,在街道上摔得支离破碎。刚消灭了眼前敌人的士兵们正打算继续前进,就被另一个方向的敌人打回了原地。从他们的角度而言,敌人所在的方位是死角,他们没法准确地判断民兵的位置。 “跟我走……4个人就够。”麦克尼尔向着后方的战友们比划了一个手势,四名黑人士兵迅速跟上了他的脚步。他们沿着街道另一侧前进,紧贴着建筑物以免被上方的民兵攻击,就这样不慌不忙地离开友军控制的街区,闯进了敌人的腹地。激烈的交战发生在镇子各处,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声成为了这座小镇唯一的景色。麦克尼尔不知道这些镇民为何要决定抵抗防卫军,他们无疑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麦克尼尔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冷不防一旁的商店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民兵,举起枪就要朝着麦克尼尔开火。离麦克尼尔最近的黑人士兵立刻扑了上去,将那名民兵摔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麦克尼尔从容不迫地抽出匕首,从背后一刀结果了那名民兵的性命。 “干得漂亮。”麦克尼尔扶起那名士兵,“您叫什么?我是英格兰的麦克尼尔。” “杜米索·图图(Dumiso Tutu)。”黑人士兵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其实我以前在罗德西亚居住,十岁之后才搬到南方。” “好。”麦克尼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意识到他自己目前并非长官,只是个普通士兵,于是顺势将那只手收回来,尴尬地摸了摸还没变秃的头顶。众人冲进商店,紧张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生怕什么地方还藏着可疑的民兵。这些当地人会善用一切条件来对付他们,谁也不能放松警惕。 迈克尔·麦克尼尔绕开收银台,向着后方的货架走去。大部分货架是空的,只有少数向来滞销的产品还摆在上面。他拿起一盒罐头,看着上面的生产日期,又陆续看了看旁边几个罐头包装,内心有了结论。这个镇子已经和外界切断了联系,虽然他不清楚这是军队的封锁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总之当地的镇民必然面对着急剧的物资消耗。从其他食品的生产日期来判断,镇子早在战争开始以前就停止进货了,他们也许正是在那时出于对未来的担忧而决定将镇子建设成一个堡垒——那么,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或者说叛军是否能通过这里呢? 他把罐头递给了身后紧随着他一起搜查货物的士兵。 “尝尝看?” “也许已经过期了。” 众人继续搜索货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名瑟瑟发抖的店员。当其他士兵对此不以为意并打算去其他地方搜索有价值的东西时,店员突然掏出手枪,隔着货架向士兵们开枪。他的枪法并不好,子弹又被货架阻挡,没有任何人中枪。离店员还有两个货架那么远的麦克尼尔立即从侧翼冲了过来,踢掉了店员手里的枪,把他直接按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勃然大怒,一起冲上来对着店员拳打脚踢,口中不住地骂道: “野种!白费了你这身白皮……” 这话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骂白人,但麦克尼尔并不以为他们在刻意地侮辱什么人或针对自己。土著裔黑人内心的愤怒已经埋藏了几个世纪,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发泄的机会,他们总有一天会把这把火烧到EU自己头上。目前,这个群体中相当一部分守法公民认为自己是EU的一部分,并且愿意为EU效力,只要那些议员们象征性地为他们提供机会,他们就会和那些叼着盘子回到主人身边的狗一样温顺。这很可悲,也很现实,他们找不到其他的道路,难道他们还能去投靠布里塔尼亚帝国不成? 士兵们押送着店员走出商店,他们将大包小包的商品胡乱地塞在背包里,说不定这些食品以后能在紧急状况下救他们一命。麦克尼尔什么也没拿,他不想为自己增添额外的负担。这一行人刚走出商店便遇到了率领着另一队士兵来到附近的海因茨·迈耶中尉,中尉身后的士兵们看样子收获颇丰,也许他们同样刚刚享受了士兵专属的零元特惠活动。 “哎呀,你们把这东西拖出来做什么?”迈耶中尉厌恶地看着被麦克尼尔拉出来之后瘫倒在路面上的店员,他拔出手枪,干脆利落地赏了店员一颗子弹。 迈克尔·麦克尼尔看着迈耶中尉将手枪收回去,才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分不清平民和敌人的区别,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人。按照这个趋势,我军想在夜幕降临之前攻占城镇并在此地休息,似乎有些困难。” “上校认为可以进行无差别攻击。”迈耶中尉看着街道另一头发生交火的区域,大约一个连的士兵在那里围攻一座大型宅院,“我们不能拿士兵的生命去冒险,麦克尼尔。” “话虽如此,他们毕竟会在战争结束后重新成为我国的公民。”麦克尼尔见迈耶中尉打算离开,连忙紧跟上去,“我们还是应该手下留情的。” “只要他们全都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迈耶中尉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使得麦克尼尔内心顿时一惊。如果每一个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都可能成为拿起武器对抗EU的敌军士兵,那么他们也只好把这个族群彻底消灭。雅各·赫尔佐格总督有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呢?或许他在痛定思痛过后终于下定决心摆脱自己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一切纠葛。 海因茨·迈耶中尉和他的属下消失在了街道尽头,麦克尼尔望着这些满脸喜悦的士兵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我们是出来公开抢劫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商店背后的另一条街道,战况更加激烈。镇民依托错综复杂的建筑群,将防卫军士兵引进了他们准备好的陷阱,而后开始关门打狗。为了将陷入重围的友军救出,阿达尔贝特下令附近街道的防卫军炸穿建筑物墙壁后前来支援。此时,有人向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出了一条计策,那就是借此机会在镇民驻防的大型建筑下方安放炸弹然后引爆。阿达尔贝特欣然采纳,命令敢死队发起突击,猛攻民兵盘踞的一楼大厅。镇民在大厅和防卫军发生激战,双方各有伤亡,战况并不朝着有利于防卫军的方向发展。战斗打响半个小时后,防卫军增援部队赶到,火箭弹和榴弹一起向着民兵武装招呼过去,民兵武装被炸得血肉横飞,损失惨重的镇民被迫放弃阵地而向上退却,防卫军暂时控制了大厅。按照刚刚制定的计划,阿达尔贝特命令士兵不要轻举妄动地向上进攻,而是让士兵在承重墙上安装了炸弹。等到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后,防卫军撤出附近街区,随后引爆了炸弹。整栋建筑物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向着右侧倾斜并撞击了街道另一头的其他建筑,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座奇特的拱门。 尚有部分民兵被困在半空中的建筑内,他们不愿投降,而是继续朝着防卫军开火。然而,事态对民兵来说十分不利,他们自己成为了受到两侧夹击的一方,且横亘空中的建筑结构已经十分脆弱,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倒塌。为了更快地结束战斗,达特曼上校决定调集重兵对楼体脆弱区域进行炮击,这一措施能够有效地消灭还在负隅顽抗的敌人。十几分钟后,楼体被从中间炸断,分为两截向着街道坠落,成为了堵塞街道的一片废墟。还留在建筑内的民兵大概已经被废墟掩埋,他们断然没有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 麦克尼尔以前被暗算过好几次,他很担心这里出现诡雷或是其他陷阱。因此,他让其他士兵在外等候,他自己一个人进入房屋进行了粗略的搜索,在确定并不存在什么陷阱之后,才放心大胆地让队友们入内。房间内部很是空旷,房主可能把一切能够带走的物品全部拿走了。 “他们也许决定让居民集中居住。”麦克尼尔打开了客厅里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这样方便管理,而且入侵者也没有机会抓住平民后要挟其他民兵。” “很难想象他们会听从指挥。”后面有人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从不愿意集体行动。” “当集体行动成为唯一选择时,想要保命的人知道该怎么做。”麦克尼尔走进厨房,同样没有看到任何被遗留在这里的物品。这些家伙简直就像是逃难一样,什么也不会留给被他们视为仇敌的防卫军或南方的其他EU公民。让这些人癫狂到这种地步的,也许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宣传,也许是防卫军一贯粗暴的作风。当麦克尼尔失望地打算退出屋子时,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些面包屑。 “麦克尼尔,我们出去吧,这里没什么好找的。” 麦克尼尔示意战友们安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角落里,捡起了面包屑。这些面包屑没有彻底干燥,手感甚至有些柔软。他撇掉这些垃圾,在房间中徘徊,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前来催促他们的士兵也感到有些不耐烦了。正当这些人已经打算自行离开时,麦克尼尔忽然用军靴敲了敲木质地板,地板发出空洞的响声。众人猛然回过头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饿狼一般的目光。 “怎么了?”有些后知后觉的家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说话。”麦克尼尔再次举起了右手。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夸张,也没有什么颇具象征意义的语气助词,但大家却不约而同地决定听从他的指挥。年轻的士兵蹲在地板上,用左手敲了敲地面,而后再次用靴子反复踩踏某些地点。最后,他从同伴手里接过冲锋枪,对着地板扫射,下方出人意料地传来了一连串的惊叫声,其中有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哈哈哈,这群老鼠原来躲在这里。”众人大喜过望,连忙协助麦克尼尔寻找这个地下室的入口。经过一番地毯式的搜索,他们在卧室中发现了一个暗门,派其中几名最强壮的士兵率先下去探路,免得被可能存在的陷阱暗算。麦克尼尔第一个冲进地下室,他看到几十名平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留出来的空地中央躺着一名老年男子,此人已经中弹身亡,明显是被麦克尼尔刚才的胡乱射击打死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到倒在血泊中的老人面前,画了个十字。他转头看着那些心存畏惧的平民,开口说道: “我们是国家防卫军,前来把你们从布里塔尼亚叛军手中解放出来。现在你们安全了。” 他知道这些人恰恰就是在躲他们。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们的眼中带着仇恨,他们只是害怕麦克尼尔手中的步枪而已。假如情况反转过来,哪怕是他们养的狗都会跑过来骂麦克尼尔几句——假如狗会说话。 其他士兵将平民们团团包围,并对地下室进行了搜索。他们惊喜地发现了大量被囤积在这里的粮食,看来他们不必消耗野战口粮了。众人经过商议,决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迈耶中尉,让排长来决定这批粮食的去处。一名高大的黑人士兵从囤积粮食的角落里拿走了一袋面包,立刻便有人上来阻止他: “我们吃什么啊——” 士兵没有回答,挥起手中的步枪,枪托重重地砸在那人的脑袋上。这名平民当场倒地不起,口鼻流血,看样子伤得不轻。另一名白人士兵从他身旁路过,见这人躺在地上喘气,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踢了一脚,而后带着自己拿好的口粮扬长而去。他们正要离开地下室,却发现第一个进入地下室的麦克尼尔不知什么时候拦在了门口。 “把东西全放回去。”他冷冷地注视着士兵们,“别让我说第二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其他并不打算顺手牵羊的士兵们挤在出口,观望着局势的发展。这些似乎把行军打仗当成了抢劫的士兵并不理睬麦克尼尔,但麦克尼尔很快把枪口对准了他们,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这些东西现在归防卫军所有,士兵在战场上擅自挪用军事物资,一律处决。” 闻讯赶来的海因茨·迈耶中尉适时地出现了,他友善地从背后握住了麦克尼尔的枪,要求所有人把枪放下。麦克尼尔向着长官敬礼,并说明了刚才发生的情况。中尉心不在焉地听着汇报,眼睛只顾着看平民们身后堆积如山的粮食。 “这个地下室是否存在通向其他地下室的通道?”迈耶中尉询问道,“我不相信他们会决定把自己封死在这种地方。万一出现意外事故,他们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也许存在其他秘密通道,我们正在查找。”麦克尼尔拦在了中尉面前,“长官,这些平民……” “我们可没办法养活这么多人。”迈耶中尉不屑地说道,“他们选择和我们为敌,我们饶他们一命,但是应该收取一点保护费。” 迈耶中尉下令将所有粮食搬运出去,其他问题交给达特曼上校来处理。这时上校正在吉恩·斯迈拉斯的陪同下参观刚刚被攻克的市政厅,这也许是整个镇子内最气派的建筑之一,防卫军丢下了几十具尸体才将这栋大楼抢到自己手里。上校怡然自得地坐在镇长的办公室里,宣布将把这里作为这段时间的临时指挥部。 “报告,赫尔佐格少校——” “快请他进来!”达特曼上校嘴里叼着压缩饼干,正在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迈着正步走进办公室,向着团长敬礼,然后将最新战况告知了上校。此外,他还提及有不少并未参加叛军的平民正躲在镇子各处,这些人不该被看作敌军。上校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吃完了晚饭,然后口齿不清地说道: “但是,我们也要考虑自身的消耗啊。”上校擦了擦嘴,“友军失职,让我们被迫留在原地等候他们……总司令部大概不会为了这件事而特地弥补我们的损失。再说,如果叛军广泛地动员或要挟公民加入战斗,我们在附近可算是寸步难行。” 赫尔佐格少校看着一脸木然的同僚们,给所有人打了差评。 “那样一来,我们杀死一个民兵,就能让敌人多出一个民兵——他们的家人会仇视我们。” “本团今天牺牲人数已经接近一百人了,假如我们面对的民兵都会如此顽强,我想不到什么能够让我们手下留情的借口。”上校严厉地反驳阿达尔贝特的言论,“无论如何,罗德西亚的平民是不会协助我们的,他们迟早会成为叛军的同伙,那就在他们有本事造反之前,把他们所有的资源都压榨干净。” “我军不是游牧部落——” “散会,等待上峰明天的新指令。”达特曼上校下了逐客令,阿达尔贝特气愤地退出了镇长办公室。 欧罗巴国家防卫军当前以八连队的方式组建标准团,几乎损失一整个连队对于达特曼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失败(尽管他在这场小规模战斗中取得了完全胜利)。团里的高级军官们在市政厅休息,其他士兵则分别抢占了镇子内的民房。 已经到了半夜,麦克尼尔隐约听到附近传来哭声。 “吵死人了。”旁边的其他士兵不满地抱怨着。 “快点睡觉,别想那么多。”麦克尼尔翻了个身,把那些七窍流血的幽灵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办法。三名士兵怒气冲冲地拾起步枪,循着声音进行搜索,在临近的房屋中找到了两名女孩。众人胡乱地开了几十枪,留下两具冰冷的尸体,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5) OR1-EP5:大桥赞歌(5) 罗德西亚自由邦(The Free State of Rhodesia)的独立并不是一个偶然事件。在欧洲殖民者逐渐深入非洲大陆的过程中,殖民者和土著之间的矛盾有增无减,而不同殖民者团体之间也因为利益纠葛开始互相敌对。皇历20世纪末,生活在南非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凭借商团和武装警卫继续向北方侵略,成功地控制了现在的罗德西亚地区,并将其置于EU的统治之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前,EU并未过多地干涉非洲地区的殖民活动,南北非洲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样貌。在北方,EU以法兰西式的思维进行统治,即和本土相差无几的【直接统治】。其中,北非三省历来被视为法兰西共和国的一部分,这里的阿尔及利亚人会举着三色旗走上街头来庆祝那些本应只属于法国人的节日。在南方,EU试图让行政管理部门远离殖民地事务,公司或其他非官方机构成为了EU治理非洲的中介,这种间接统治让EU免于直接面对土著的怒火,也让这些中介商人大发横财。 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在十年后得到了改变,EU决定将整个非洲完全地置于巴黎当局的控制之下,并先后建立了北非(法裔主导)、西非(法裔主导)、非洲之角(意裔主导)、西南非洲(德裔主导)、中央非洲、东非这六个殖民地公署。情况最为复杂的南非则依旧是自由的南非自治联盟,由掌握实权并由欧洲方面委派的总督来统治。在这一过程中,野心勃勃并蓄意制造矛盾的官僚们将罗德西亚进行了拆分,未并入其他殖民地公署的土地则成为了南非自治联盟的一部分。这对长期保持自主地位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而言无疑是重创,他们不得不在南非接受一任又一任空降总督的管理,直到雅各·赫尔佐格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在非洲出生的总督。然而,赫尔佐格总督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欧洲人】,他已经决定为EU的利益服务,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他眼中除了空有同胞的名头之外,什么也不是。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利益,尤其是当赫尔佐格试图让一直被压榨的土著人获得更多权益时,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意识到他们成为了赫尔佐格总督用来制造新政绩的工具。于是,他们决定用武力来反抗这种漠视,并光明正大地挂起代表着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雄狮旗帜。他们相信EU如今成为关押布里塔尼亚人的牢笼,布里塔尼亚人只有在布里塔尼亚的国家才能真正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着这样一面旗帜走出仓库,将【伪国旗】展示给其他的士兵。这面国旗的左上角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国旗,右下角则是两头拱卫一面盾牌的狮子。国旗的背景被整个地涂成了青色,看上去很不和谐。 “他们为什么不用三色旗?”一名路过的士兵随口问道,“这种国旗简直没法看。” “任何形式的三色旗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都是共和派反贼的象征,也许他们很快就认同了大洋彼岸的传统。”麦克尼尔将搜出来的国旗挂在一旁的竿子上,自顾自地随着正在行进的队伍去附近的另一间仓库。他摸了摸脸上肿起的包,有些后悔自己没注意到蚊虫。非洲的蚊虫多到能够吃人的地步,有些人带着满身虫卵狼狈地逃回欧洲并声称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种鬼地方。上次他去罗德西亚北方执行任务时,浑身上下经常涂抹能驱赶蚊虫的喷剂,使得他不必在面对土著和布里塔尼亚人的穷追猛打时还要担心被可疑的毒虫害得生病。 一旁的广场上聚集着许多平民,他们一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条件反射一般地让出了道路,等待着这些士兵通过。不远处是防卫军分发口粮的据点,平民要去那里领取自己每日所需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原本是他们的,只是在防卫军入侵的当天就全部被充公了。大多数平民对这种事是敢怒不敢言,少数想讨要个说法的勇士已经成了枪下亡魂。达特曼上校原本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一两天,而局势的变化使得他的部队被迫驻扎在此地。如此一来,补给就成了大问题,糟糕的后勤导致士兵们出于对未来断粮的恐惧而决定先在镇子上大捞一笔。从那天开始,士兵们搜查了镇子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寻找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当一些稍有理智的军官向上校抱怨时,上校解释称这是让士兵释放内心压力的好方法。 “我凭我的经验向你们保证,确实是这样。”上校总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复读这句话。 战斗结束之后,安分守己的平民们很快服从了防卫军的管理。在军队将最后一批负隅顽抗的民兵俘虏并在广场上将他们枪决后,没有人会生起反抗的心思。这些麻木不仁的罗德西亚平民总是站在路边看着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走过,眼中闪着不知是仇恨还是茫然的黯淡光彩。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进自己的临时宿舍,他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拿出那个奇怪的计时器,看到上面的日期数字已经变成了两位数,正朝着90迈进。那个神秘人当时说他还有120天的寿命,现在还剩大约四分之三,麦克尼尔暂且看不到什么足以让他丢掉性命的重大事件。五名士兵坐在一个屋子里看电视,电视上播报的新闻很少和战争有关,那八家受到总督控制的媒体必然是报喜不报忧。 “早上好,各位观众们。”屏幕里的主持人照本宣科地读着毫无创意的讲稿,“昨天,在罗德西亚南部,防卫军重创叛军伪第二警备师,成功地解放了受叛军控制的数个城镇。罗德西亚的公民们为此特地向总督府和本台写信致谢,以下是部分公民的来信……” 士兵们懒散地躺在房间里,枪械被堆积在门边,他们唯一的娱乐就是这个观看这些总督所指定的电视节目。赫尔佐格总督已经成功地让绝大多数反对派闭嘴,南非的媒体只会报道经过他本人批准的新闻——或者一些他刻意泄露出去的【非法内容】。沾沾自喜的记者们并不清楚总督通过明智地放松手中的绳子来让他们产生自己并未受到钳制的错觉。 罗德西亚叛军的实力和南非一方相比,显然是不值一提。战争爆发前,已经有大批士兵拒绝听从警备军总司令部的命令,并向着北方叛逃。罗德西亚自由邦将叛逃的士兵进行整编,建立了一个满员的步兵师,并依靠当地驻军遗留的武器而仓促组建了一个全新的装甲师。为了更好地应对来自南方的攻势,罗德西亚叛军又大举收编尚未解散的民兵武装,将其整合为三个警备师,部署在南部防线,以免来自南非的防卫军进攻罗德西亚的脆弱环节。目前,空降兵团正在罗德西亚后方大肆破坏,防卫军也在正面战场步步逼近,形势对叛军而言并不乐观。倘若与罗德西亚接壤的殖民地公署放弃袖手旁观而协助南非,这个可笑的国家将会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迅速灭亡。 麦克尼尔表情凝重地看着还在挤眉弄眼的主持人,向着正为友军叫好的士兵们喊道: “别高兴得太早。他们没说实话。” 黑白混杂的几名士兵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不明白这个士兵为何会说出这种哗众取宠一般的言论。 “我们可是打了胜仗啊,叛军正在后撤。”其中一名士兵决定反驳麦克尼尔的奇谈怪论,“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叛军很快就会被包围。” “从通常角度来说,确实如此。但是,和叛军伪第二警备师交战的警备军第六步兵师目前的状态糟糕得吓人。”麦克尼尔指着窗外那些还在打闹的士兵们,“警备军第六步兵师塞进了比例惊人的新兵,为此总司令部甚至特意安排第二步兵师在后方【掩护】他们,是防止前线崩溃时叛军通过缺口入侵贝专纳兰。我军目前在空中占据绝对优势,战略轰炸已经开始破坏叛军的原有补给线,敌人的军队是担心补给线过长而在战斗结束后自行撤退,并非溃败。” 电视上正在播放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将土著黑人聚集起来并用喷火器活活烧死的录像。 “……我们原本的任务,是在此地等待友军,友军抵达后再开始进攻。然而,迄今为止我们并未接到新的命令,除非友军在半路上全军覆没,不然他们早该抵达预定位置了。”麦克尼尔拿出罗德西亚的地图,指着双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南方区域,“没有敌我伤亡数据,只有叛军撤退这个结果而已。上峰想必希望我方配合警备军进攻,然而警备军的失败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地考虑是否应当在毫无收益的计划上派士兵送死。” “这是你的猜测。” “没错。”麦克尼尔笑道,“只是个猜测。” 他在GDI军队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虽然很少干出欺上瞒下的事情,类似的手段他从来不缺,只是他不愿意使用罢了。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纯粹的军人,而非依靠自身的军事背景去胡作非为的政客。 似乎是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意识到广大的南非公民缺乏对罗德西亚的仇恨,他们开足马力赶制煽动仇恨的纪录片和纪实片。其中的重要内容,便是罗德西亚地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对土著人的屠杀行动。多亏布里塔尼亚人从不掩饰他们的暴行,掌握了制空权的南非一方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那些惨案发生的现场并拍摄照片或摄制录像。在电视台公布的画面中,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使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对付这些皮肤颜色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类,他们经常将成百上千的黑人集中在一起,而后使用喷火器将被逼进死角的土著们烧成灰烬。由于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同样向着其他非布里塔尼亚人举起屠刀,他们的暴行让南非白人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其实,对麦克尼尔而言,这些宣传确实夸大其词了。叛军没那么恐怖,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也不是魔鬼,并不是所有布里塔尼亚人都参加了屠杀活动。然而,公众会选择性地忽略这些事实,他们会认为布里塔尼亚人是罪恶的,就像布里塔尼亚人认为土著人只配做奴隶一样。 “真正阻碍人们之间互相理解的,是无知。”麦克尼尔对着身边的黑人士兵说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不愿意了解你们,他们认为你们只配按照他们观念中的模样活着。但是,如果我们将布里塔尼亚人放到同样的位置,这场战争就毫无意义了。总督阁下的目的是实现和解,而不是让我们这些EU公民之间彼此仇杀。” 总督并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士兵和军官各有各的生活,士兵们可以选择完全将身心放松下来,而指挥官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一起看电视时,达特曼上校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在休息了数日后,卡尔·达特曼上校总算得到了上峰的新命令。总司令部希望防卫军在马塔贝莱兰建立一道防线并击溃试图南犯的叛军,达特曼所部需要尽快赶往附近的布拉瓦约,保护那里的工业设施并防止敌人夺取它们。 过了几日休闲生活的上校很不情愿地听着长官的训话,他知道附近地区发生的那些战斗对防卫军而言并不算有利的结果。在局势尚不明朗的状况下,避免自身卷入激烈战斗才能活到战争结束——当然,一旦他判断战争接近尾声,那么他也会想要从战场中捞取功勋。 “事实上,我担心我们陷入叛军的陷阱。”达特曼看到斯迈拉斯和阿达尔贝特出现在了门口,他连忙语气恭敬地对长官说出自己的忧虑,“叛军的攻势一向是消极的,他们的活动变得频繁,背后必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的?”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他们不过是靠着叛变的老兵和我们遗留的武器装备在逞强。即便我们不能迅速取胜,那么在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他们也会在消耗战中被迅速打垮。” “将军阁下,我个人对此的意见是——” 师长挂断了电话,没给达特曼继续狡辩的机会。上校叹了口气,将两名属下叫进来,和气地让他们说出自己的观点。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和吉恩·斯迈拉斯在达特曼上校面前的表现各不相同。斯迈拉斯往往会顺从达特曼,但在某些场合也会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强硬;赫尔佐格少校则根本不把长官放在眼里,往常都是上校小心谨慎地听他说话,只有在一些关键性的决策上上校才能取得主动权。 “这很冒险。”阿达尔贝特这次支持上校的看法,“我军确保制空权后,叛军只能通过地面铁路来输送补给,作为铁路枢纽的城市势必成为他们的关注重点。他们当前表现出的防御空虚,是指挥混乱造成的,并非实力不足。”说到这里,他拿起一支笔在军用地图上连续画了几个圆圈,“假设我军在这个时候贸然前进,叛军将能够集中大约六个团的兵力对我方发起围攻。虽然叛军这样做的后果是被我军其他部队从后方包抄夹击,恐怕我们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要是不前进,上级会认为我们贪生怕死。”斯迈拉斯在一旁插嘴。 “没错。然而,就算上峰的目的是要我们拖住敌军,如果我方被击溃,所有计策都是白日梦。”赫尔佐格少校标注了友军的位置,“有意义的牺牲是值得的。我最怕的是我们毫无意义地付出许多生命作为代价……而后一无所获。”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向上校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长官,布拉瓦约现在处在什么人的控制下?” “从上峰的消息来看,叛军并未进驻该市。”达特曼上校摸着脸上那道伤疤,若有所思,“战争开始之前,当地的市民和工人驱逐了市长并控制了那些工厂,他们似乎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实施自治。” 赫尔佐格少校恍然大悟,他急切地对上校说道:“那么,我大概能够猜出背后的原因了。我认识当地一个开设汽车工厂和建材工厂的商人,他是少数依旧支持我们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社会名流之一,如今他在那里的产业被当地人夺取了。总督阁下迫切地需要安抚那些愿意牺牲自身利益而支持南非的布里塔尼亚人,为此他必须保护这些人的合法财产。” 斯迈拉斯讥讽地说道:“我也想起来了,那家伙上过新闻。他拖欠了工人几个月的工资,并在媒体面前哭穷,转头就在欧洲的赌场里花了几十万欧元去赌博……我们接收这种人渣干什么?” 战争不是游戏也不是理想主义者的舞台。只要有人支持南非总督、只要有人愿意削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力量,哪怕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和魔鬼,赫尔佐格总督都必须将他们拉入自己的阵营并保护他们的利益。这种博弈甚至影响到了军队本身,伍德中将作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出身的将领也会选择庇护那些【深明大义】的同胞。 “我们赌一把。”上校将一个硬币抛在桌子上,“赌叛军不会拿出六个团对付我们。” 新的命令迅速传递到了各个战斗单位,他们将要离开这个镇子,向着布拉瓦约前进,而其他友军将代替他们驻防在这里。意识到自己的快乐时光将结束后,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拿好自己的战利品,在长官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退出房屋,来到街道上集合。这些酒足饭饱的青年还很年轻,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并不怎么残酷的战斗,认为敌人不堪一击。麦克尼尔背起行囊,走在队伍后面,和几名黑人士兵一同将一些食物发给镇子上的老人和儿童。上校下令带走一切能拿走的物资,反正下一批友军也会负责养活这些平民的。 “到了布拉瓦约,咱们就不用抢平民的东西了。”麦克尼尔对跟着他一起行动的杜米索·图图说道,“那是罗德西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赫尔佐格少校说那里有个制糖厂……嘿,你去过布拉瓦约吗?没关系,到时候我领着你去看看。” 镇民们终于把这批瘟神送走了,可他们迎来的只会是下一批野兽。此外,第五步兵团卷走了他们全部的存粮,下一批驻军只能选择用军粮来满足他们的需求,而这势必造成严重的摩擦。一想到这些士兵平日的暴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们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忧。麦克尼尔带着食物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懒得看这些脸上挂着愧疚的士兵,只是把门关紧。 麦克尼尔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没有人来开门。众人有些沮丧,他们也许永远地失去了一批人本应对他们具有的好感和信任。 “麦克尼尔——” “走吧,走吧,我们离开这里。”麦克尼尔挥了挥手,把装有食物的袋子放在了门口,“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跟这座小镇有关的后续消息,是麦克尼尔抵达布拉瓦约的第三天才听到的。据友军的侦察兵说,防卫军在补给短缺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养活平民,于是以暴力手段进行威胁,最终在其中一名士兵失手摔死一名婴儿后引发了全面冲突。78名士兵被镇民们打碎了脑袋,镇民一方有上百人被士兵击毙。余怒未消的士兵们还在镇子内纵火焚烧建筑物和尸体,以免总司令部查出他们的罪行。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6) OR1-EP5:大桥赞歌(6) 离开丘陵地带后,道路变得平坦起来,乘着装甲车和卡车的士兵们一路上观赏着周边的景色,不时发出几声不知是否发自内心的赞叹。希望依靠战争而取得军功和名望的青年人下意识地忽略了战争的残酷,直到他们发觉前方的道路被炸断,才将埋藏在心底的沮丧重新挖了出来。毫无疑问,这条道路大概是被友军炸断的,目的是阻止叛军从这里发起进攻或逃离,而现在友军的无心之举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麦克尼尔打开车门,跳下装甲车,到大坑边缘查看情况。他向着其他从车门旁探出头来观望的战友们挥了挥手,意思是这条路已经无法通行。十几名士兵不情愿地走出车子,和麦克尼尔一起站在大坑附近,无奈地看着大坑另一头的公路。 “我们被卡在这地方了。”杜米索·图图走到公路两侧来回巡视,他希望找到一个快捷有效的方法离开这里。大批军用车辆还在后方等待着,要让这些车辆偏离原来的行驶方向而胡乱地冲上没有路标的所谓捷径,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几分钟之后,达特曼上校下达了命令,他要求士兵们使用一切杂物将大坑完全填平,而后再前进。倘若此时周围出现敌军,大概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这种荒郊野岭并不适合伏击,其地形和气候对于需要长时间潜伏的士兵而言是不利的。上校说,倘若不是空军吹嘘他们自己完全掌控了天空,他也不敢这么冒险地走大道。过去发生的战争中,有许多部队正是在公路上被敌方空军追击从而损失惨重,整条公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 上校让前面的士兵去搬运石头、砂土和树木,他自己却站在坑旁,只顾着看士兵们劳作,不时从衣兜里拿出香烟比划着。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见状,自己冲进士兵的行列中,和其他普通士兵一起搬运沉重的石块。在他不远处,工程兵正在利用工程设备架设能够让车队安然无恙地通过此地的临时桥梁,运载士兵的装甲车陆续让出一条道路,让工程车开到最前面。 “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布拉瓦约?”上校看着手表,向身旁的斯迈拉斯询问道。 “假设我们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这里的问题,我军大概会在傍晚抵达。”斯迈拉斯一板一眼地报告道,“但是,根据昨天友军传递的情报及上峰的指示,布拉瓦约附近似乎出现了叛军。先前我们认为占据该市的民众是叛军的支持者,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密切。倘若我们能够劝说该自治市重新归顺南非自治联盟,将军阁下也会对您刮目相看。” “没错。”上校喜上眉梢,他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这些深明大义的市民不会随便和那些匪徒同流合污……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些叛军公然鼓吹在战争中进行掠夺,他们不会以为自己还活在中世纪吧?除了他们的精神祖国布里塔尼亚,我想不出世上还有哪一个国家的哪支军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EU舆论通常认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是贵族的家奴组成的混合军队,这支军队不可避免地保留了封建时代的习气。皇帝查理三世公开鼓吹优胜劣汰,他虽然打击了和皇权对抗的贵族,却继续在战争方面促进士兵的积极性——就是说,士兵不仅可以获得功勋从而成为人上人,还能在战争中掠夺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已经受够了EU频繁剥夺他们合法权利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很快认为这套理论是天经地义的,加上作为对手的防卫军军纪也并不好,罗德西亚叛军索性决定不再约束士兵的行为。 “赫尔佐格少校,为了防止叛军威胁我军的侧翼,在道路修理工作结束后,你部应当在布拉瓦约周边的交通线附近阻击可能存在的敌军。”达特曼上校下达了一道命令,“别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言外之意是,这些士兵不能进城休整,而是要立刻赶赴下一场战斗。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说达特曼上校也并非是全无头脑的官僚,有时这位上校能制定一些令他眼前一亮的计划。此外,一旦布拉瓦约决定和防卫军开战,阿达尔贝特也能立刻配合主力部队进行夹击。 命令顺着指挥结构一层一层传递,一直传达到每个普通士兵那里。士兵们淡漠地接受了现状,他们很少能够思考长官的每一个命令背后的含义,即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也不能改变现实,更何况有时作出指示的长官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这个决策是否正确。 “看样子我们可能没法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麦克尼尔把石头扔进大坑,走回装甲车旁休息。 “这条路上肯定存在不止一个大坑,说不定后面的路段已经被炸得支离破碎了。”阿达尔贝特板着脸,不让人看清他内心的担忧,“要是我们被困在这里,问题就不仅仅是耽误时间那么简单了。” 十几分钟之后,工程兵终于宣布道路可以正常通行了。麦克尼尔和其他疲惫不堪的士兵一起爬回了装甲车,靠在两侧打盹。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叫醒,那时他还要勉为其难地去和战友们一起填平下一个大坑。出乎意料的是,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周边的士兵满怀欣喜地告诉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些高大的建筑物。对于这个结果,麦克尼尔是感到惋惜的。空军并没有彻底炸断这些交通线,虽说他们有意或无意的手下留情(也可能是疏忽)为友军提供了便利,倘若叛军顺着原路杀回来,遭殃的就是防卫军了。 布拉瓦约市外围被更加结实的防御工事封锁,当地建材工厂的工人用钢筋混凝土浇筑了这些掩体,防卫军士兵们面对的是一整条漫长的防线,从城市的南侧一直延伸到北侧,其目的是阻挡那些可能进犯城市的不法之徒。训练有素的警卫和民兵在此地巡逻,当他们看到从南方赶来的防卫军后,便迅速地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市内。很快,数百名民兵聚集到城市南侧,虎视眈眈地观察着这些在他们眼中和叛军没什么区别的家伙。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做好了准备,只要长官们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向着眼前的一切活物开枪。 “这可不好打。”司机喃喃自语道,“没有大型火炮或坦克是没法攻打这种按层次布防的城市的。空军那些老爷大概也不会特地为我们着想……” “布拉瓦约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从窗户中看到了挂在路灯上的一面旗帜,那是以绿-白-绿三色横向分布的三色旗,此前他从未在罗德西亚或南非见过类似的旗帜或标志。 从前方士兵的喊话和对面的答复中,士兵们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布拉瓦约市长期处在商人的控制下,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豪商依靠贿选等手段对布拉瓦约实施残酷统治,工厂工人普遍一天工作超过16个小时,不堪其苦的市民(主力是工人)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煽动暴力活动后不久便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打垮了同样是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的市政府。在部分倒戈的警察和警备军的协助下,市民一方大获全胜,无法控制事态的市长和商人们坐着直升机逃离了城市。市民们迅速建立了一个自治委员会,并从平民中抽调了大量人力补充进入新的自卫武装。 上校严肃地听着手下的士兵报告了对方传递的消息,而后询问道: “别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是什么?” “排除所谓【本着平等、自愿……等原则,与构成南非自治联盟的实体为平等关系……】之类的套话,他们的意思就是,本市如今不听总督阁下号令,你们自己看着办。”阿达尔贝特三言两语就点明了当前的本质。 “见鬼。”上校大为光火,他知道凭借自己手头这些部队根本没法攻打这座城市,要是他现在是警备军总司令,恨不能出动2个师把这座城市夷为平地。 阿达尔贝特也为此感到苦恼,此时麦克尼尔趁机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毫无疑问,叛军也是市民的敌人。既然双方有着共同的对手,那么只要防卫军能说服这些市民允许军队在附近驻扎,双方互不干预,他们也算是暂时控制了局面。为了打消阿达尔贝特的顾虑,麦克尼尔自告奋勇前去和市民代表交涉。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出阵列,向着市民们控制的防线前进。有十几把枪同时对准了他,如果他敢轻举妄动,等待着他的下场就是血流满地。他站在离铁丝网大概有十几米的地方,举起双手向对方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武器。十几分钟后,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从防线后方走出,来到麦克尼尔面前。 “你是防卫军的代表?”中年男子一眼看到了麦克尼尔的领章,“我怕你做不了这个主。” “事实上,我代表上校向贵市提出一项协议:贵市向我军提供食品和武器弹药补给,我军则驻扎在北方为贵市抵挡可能抵达该地的叛军。”麦克尼尔字正腔圆地把达特曼上校的说法复述了一遍,“在我们看来,这笔交易很划算。” “你们应该清楚……我们为何会选择使用武力驱逐那些人。” “虽然报道出了偏差,总督阁下正是希望通过这场战争打垮那些为非作歹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麦克尼尔见到对方是警察,投其所好地提起了总督的其他设想,“南非不会再有人因为自己的出身或财富的多寡而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我想您也不希望遇到在职责和良心之间作选择的情况。”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当然,我没有轻视各位,并且我完全相信各位的决心……不过,你们真的打算凭借这座城市来和叛军或是我方进行讨价还价?恐怕,你们手中的价码并没有你们设想的那么多。” 或许是麦克尼尔的说法打动了代表,又或者是上校罕见的克制终于迷惑了市民,这些人终于同意了达特曼上校的请求。浩浩荡荡的队伍兵分两路,一路径直向北,另一路则前往铁路线附近进行埋伏。在民兵们的注视下,一行人忐忑不安地穿过市民设置的警戒线,沿着铁路前行。正常的交通运输已经受到了严重影响,叛军号召全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参加战争,而大部分地面交通线被叛军征用,不想参加战争的平民大多只能被困在自己所处的城市内。据看守铁路线的民兵们说,不久前有叛军的列车试图强行突破封锁线,结果因列车脱轨而死伤惨重,在那之后叛军便放弃了和平交流的打算。 “你们惹麻烦了。”麦克尼尔对着那名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民兵说道,“听好,虽说你们同样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但叛军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他们只会简单地把人划分出一种【非己】成分,然后宣布这些人不受欢迎、必须被彻底消灭。如果他们没有被我军缠住,肯定会南下攻打这座城市,到时候你们就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铁路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大动脉,它过去曾经将无数物资从南方港口运往北方,养活了成千上万的殖民者和平民。在新世纪到来之前,铁路的地位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但在叛军失去制空权后,铁路和公路俨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从这点来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煽动的暴力活动可谓是自讨苦吃。他们虽然成功地在大多数城市驱逐了听命于赫尔佐格总督的官员,却忽略了另一个重要事实: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内部矛盾从来不比外部矛盾小。于是,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便出现了布拉瓦约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反而和叛军敌对的诡异一幕。铁路枢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对叛军而言是灭顶之灾。 但是,仍有部分叛军运输队试图利用附近的路线抢运物资,而只想自保的市民们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现在,他们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蓄势待发的防卫军。由赫尔佐格少校指挥的部队在西面的高地布置阵地,他们俯瞰着下方的公路,这里离最近的一条铁路线大约有几百米。 “市民说,这里最近有叛军的车队路过。” “他们是运送武器弹药呢,还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破烂货?”海因茨·迈耶中尉趴在草丛中,结果他根本看不到外面的状况,于是便撑起上半身,在搭建的射击位上架好了机枪。后面的士兵气喘吁吁地抬着其他设备爬上这个长满杂草的土坡,为了保险起见,麦克尼尔建议设置防空火力点。虽说防卫军目前掌握了制空权,也许叛军会在部分地区扳回一局。 迈克尔·麦克尼尔总是认为从这个角度无法很好地观察或攻击敌人,他决定采取更为冒险的行动。在得到迈耶中尉的许可后,他沿着土坡向下缓慢行进,在离火力点有十几米的地方躺了下来,将反器材步枪放在一旁,继续观察适合埋伏的位置。最后,他在右下方发现了一个平台,这个平台略显狭窄,最多只能容一人卧倒,这对麦克尼尔而言是足够了。他双手扶着上侧的土坡,缓慢地向着平台移动,直到双脚接触到平台上的砂土后才松开手。 “那地方很危险。”海因茨·迈耶见状,向着下方的麦克尼尔喊道,“再说,敌人很快就会发现你的位置。” 麦克尼尔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不起眼的破布,披在了步枪支架的外侧。从远处看起来,这里不过是一处长着稀疏杂草的平缓土坡,和周围并没有显著差别。迈克尔·麦克尼尔卧在伪装下方,右眼放在瞄准镜附近,仔细地观察着道路的走向,他需要借此判断该在什么时候开火、优先攻击处于什么位置的敌军车辆。当他完成了调整后,便如同石像一般纹丝不动,任凭别人叫他的名字也毫无反应。 不过,如果他听到和撤退或进军有关的消息,肯定会立刻恢复正常的。 太阳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夜幕降临了。过了晚上八点,远处依旧没有出现车辆,众人感到有些泄气。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说,也许是他们的动作惊扰了叛军,下次他们应该小心谨慎地避免被叛军察觉。借着向达特曼上校汇报这一理由,赫尔佐格少校离开了阵地,返回市内去寻找上校,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疲惫不堪的众人昏昏欲睡,他们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听取了他人的错误情报。 “长官,他们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不会错的,那些人说他们总是在凌晨听到外面的异常响动,叛军正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才能运输物资。”赫尔佐格少校嘴上这么说,看样子他本人并不相信这套话术。他派了一个士兵前去下方寻找麦克尼尔,让麦克尼尔撤回上方休息。麦克尼尔答复说,他会在下方睡一觉,希望他醒来的时候战斗还没有开始。 麦克尼尔睡醒的时候,大约是早上四点,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这种噪声在万籁俱寂的野外听起来尤为刺耳。麦克尼尔打开夜视仪,瞄准公路的尽头,他看到那里出现了一辆被涂成蓝色的货车。从这辆货车后方陆续出现了几辆型号相同的大型货车,车队沿着公路前行,目标可能是附近正在和防卫军鏖战的其他叛军驻扎的位置。 “告诉长官,车子上有叛军的标志。”麦克尼尔清楚地看到车门上有着硕大的【两头狮子拱卫盾牌】的形象,连忙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上级。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迅速下令开始战斗,麦克尼尔打响了这场战斗的第一枪。子弹准确无误地打穿了货车的发动机,樱石发动机的缺点在此暴露无疑,第一辆大货车在爆炸声中被掀翻,直接横在了道路中央,堵塞了后方车子的前进通道。趁着敌人还处在被偷袭的震惊和恐慌中,麦克尼尔迅速瞄准了车队最后方的一辆货车。他估计自己打不到发动机,于是瞄准了车窗,将司机的上半身轰得粉碎。当他准备开第三枪时,车上的押运队伍已经匆忙地从各自的车子上跑下,向着土坡上那些发出刺眼亮光的位置开火。 麦克尼尔抱着步枪就跑,刚离开原来的位置,一发火箭弹击中土坡,弹片擦着他的左脸划过。趁着敌军寻找火力点的机会,他将反器材步枪一端嵌进土坡里,用背包垫在支架下方,而后斜躺在坡面上继续向敌军开火。第三发子弹不出意外地引爆了中间的一辆卡车,被完全困在此地的叛军车队已经是插翅难飞。 战斗在上午六点左右告一段落,直到那时前来打扫战场的友军终于让一直不敢冲出阵地的阿达尔贝特得知了他们的战果。8辆大卡车当中有2辆在爆炸中被摧毁(遗憾的是,物资也被焚烧殆尽),其余6辆被防卫军缴获。从这些货车上,士兵们搜出了石棉等军工生产必要的材料,欣喜地向长官汇报这一消息。所幸麦克尼尔没有击中运送樱石的货车,不然整个车队都要灰飞烟灭了。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以6人阵亡、30人负伤为代价,击毙约100名叛军,俘虏了数十人。他相信类似的阻击战能够严重地破坏叛军的补给线,让叛军早日崩溃。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7) OR1-EP5:大桥赞歌(7) 虽然罗德西亚叛军在南方的几场小规模战役中取得了局部胜利,他们依旧面对着防卫军的四处夹击。为了避免被防卫军完全包围,叛军决定在马塔贝莱兰集中兵力进攻防卫军防线的薄弱地带。在他们的设想中,防卫军还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集结完毕,若是他们趁着这个时候发起突然袭击,就能一举打破防卫军设下的封锁线。于是,总规模约一万多人的叛军向着马塔贝莱兰前进,并在东部地区和防卫军遭遇。防卫军先头部队未能料到叛军竟敢发起如此胆大妄为的攻势,一时之间无法抵挡,被迫向后退却。得知友军受到袭击后,附近的防卫军赶来支援,轻而易举地将叛军引进了包围网。由于叛军指挥官错误地估计敌我力量对比,盲目下令和防卫军血战到底,导致叛军死伤惨重,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崩溃,许多部队编制完全溃散,残余人马向着北方退却。 叛军在东部的失败使得布拉瓦约市和第五步兵团暂时免除了被叛军袭击的危险。吉恩·斯迈拉斯向各连队通报了附近的战况,并强调叛军实际上不堪一击、之前的失败只不过是军队长时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而缺乏经验造成的。这种说法并不能让人信服,只是麦克尼尔不愿打消战友们的积极性,于是他也象征性地说,叛军确实不是什么恐怖的对手。 “有多少高级军官选择叛逃到叛军那边?” “没有将官,至少目前没有。”吉恩·斯迈拉斯回忆着他从达特曼上校那里听到的消息,“倒是有已经转入预备役的上校决定跟随叛军……显然,他们还做着成为将军的美梦呢。” 根据麦克尼尔本人对EU军队的了解程度,假设防卫军胜过了叛军,那并不能说明防卫军的指挥官们有着过人的才能,只能说是叛军一方的军官比防卫军的同僚们更无能。驻守边疆地区的军官也许缺乏晋升的机会,但他们也有更多的机会去真正地了解战争本身。当然,有些人不屑去探求真相,他们只愿意活在自己设想出的世界中。 “从长远角度来看,叛军是必败的。”麦克尼尔乐观地对其他士兵说道,“事态一旦失控,欧洲本土就会进行干涉,凭叛军目前的实力,就算他们占领了整个南非,也只会被防卫军彻底歼灭。” 赫尔佐格总督是不希望本土介入的,他必须让一切问题都处在他的掌控之下,才能最大限度地借助这场战争而完成他的理想……至少是其中一部分。不过,就算他失败了,叛军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战争是综合力量的较量,罗德西亚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EU的统治,除非布里塔尼亚帝国愿意冒着经济崩溃的风险而立刻发动对外战争。事实上,许多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社会名流已经在呼吁布里塔尼亚帝国出兵拯救同胞了,然而帝国正处在因贵族阶层受到清洗而发生的混乱之中,无暇他顾。其中一个最有力的证据便是,那个喜欢放出狠话的查尔斯皇帝迄今为止从未对南非发表任何评论。 昨天上午,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被派遣到市内的一些工厂去和那里的工人谈判。他们需要保护那些布里塔尼亚商人的财产,这些商人选择支持南非,他们的忠诚必须得到回报。工人罢工在非洲殖民地是经常发生的普遍事件,只是以前很少有工人驱逐管理人员而自行占据工厂的案例,商人们通常会在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就将其中最顽固的领袖人物消灭掉。麦克尼尔本以为他会看到一群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没想到这些工人依然井然有序地进行生产活动,只是他们不再生产汽车了——市民们不会在这个时候购买汽车。 “那家伙如果知道他的厂子被改造成了半个兵工厂,大概会气出心脏病。”麦克尼尔对着一旁的杜米索·图图说道。 “我听你们说,那个老家伙吝啬得很……宁肯赌博也不想给工人发工资。” 杜米索·图图的父母都是工人,以前他们在罗德西亚做工,后来搬到了南方的德兰士瓦。他的父亲参加过数次铁路工人罢工,在其中一次罢工活动中被警察打断了腿,就此成了残疾人,丢掉了工作,最后去公墓当了门卫。不过,这也算是幸运的结局,那些被警备军当场击毙的工人就没有这种好运了。 工人代表是个二十多岁的白人青年,他耐心地听麦克尼尔讲完了防卫军的要求,而后友好地回复道: “这座工厂现在归工人所有,我们不需要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来指导我们如何工作。” “至少他派出的职业经理人比你们在行——” “他们除了克扣工人福利之外,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打游戏。”工人代表厌恶地说道,“我们自己能管好这座工厂——您看,没了老板之后的工厂也并没有倒闭嘛。” 麦克尼尔被诘问得哑口无言。在工人代表的带领下,他参观了工厂车间,发现他想象中的普遍怠工现象并未发生。工人代表解释说,现在工厂是全体工人的财产,既然自己的工作结果会直接影响收入,大部分人比以前更有动力了。看着这些有说有笑的工人,再想想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那些木桩人,麦克尼尔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来劝说工人们将厂子还给老板。从法律上来说,工人们的行为当然是非法的,可那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布里塔尼亚商人也没少做违法的事情。 “那么,希望你们有本事保住自己拿到手的东西。”麦克尼尔郑重地和工人代表握手,“我会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报告上级。” 麦克尼尔带着几名黑人士兵走访了许多工厂,而后回到了军营,向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讲述了发生在这些工厂中的新闻。 “严格来说,他们的所有行为并不算违法。”赫尔佐格少校正在和几名军官谈论着什么,见到麦克尼尔到来,他撇下手头的工作,前去迎接麦克尼尔。 “但是,这些工厂是别人的私有财产。” “没错,只是布拉瓦约市已经决定将它们充公了。”阿达尔贝特大笑不止,“我想,您大概不了解这些商业上的斗争……以前,南非也曾经将一家总部设在欧洲的樱石能源公司位于南非的子公司强行收购,对方虽然威胁要进行报复,但后来就不了了之。” “这可真是——”麦克尼尔大惊,他并不了解商业,而且向来是对商业活动怀着一份警惕的。但是,世间小到个人、大到国家的运行都无法脱离经济活动,商业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EU的商人们在大多数场合取得了胜利,一半是依靠法律,一半是依靠近乎无法无天的种种地下手段。于是,他们总会在比他们更擅长后者的那些对手身上尝到失败的苦痛。 “这件事,你就当笑话听吧,别对外人说。”阿达尔贝特小声提醒他,“总督阁下并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那些商业活动……他其实从来不擅长做这个。” 卡尔·达特曼上校感到十分难堪,看来他是不可能接收这些工厂了。除非南非的相关部门声明布拉瓦约市的行为属于非法,他才有借口采取下一步行动。目前看来,市民们已经摸清了商人们的软肋,既然这些商人和他们的助理都在城市陷入混乱时逃离了城市,那么市民委托工厂内的工人恢复原有秩序是完全合理的。倘若是赫尔佐格总督本人逃离了南非,总督府的其他工作人员也会想方设法继续以个人或群体的方式行使总督的权力。 “现在的工人可真难对付。”上校躺在床上叹气,“以前只要警察对着天上随便开一枪,他们就会吓得四散奔逃。” “这些人手里有武器、有工厂,我们不能和他们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尤其是叛军逐渐陷入疯狂的时候。”斯迈拉斯理智地分析当前的问题,“如果您认为无法向上峰交差,可以向着他们说明这里的情况,想必上峰不会命令您强行进攻……” 就算其他指挥官认为应当将这个不听总督府号令的自治市消灭,他们也必须增派援军,而不是让总共只有一千多人的步兵团去强攻一个大城市。在随后召开的会议上,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也支持斯迈拉斯的意见。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当前不必树立更多的敌人,只要布拉瓦约和它的市民没有对防卫军采取敌对行动,他们有必要将这些市民当作临时友军对待。至于和工厂有关的问题,那应该交给南方的官僚们去解决。 “但是,他们可是把当地银行的财产也给没收了。”一名上尉反对阿达尔贝特的说法,“我们如果对此放任不管,就算战争结束了,这些损失惨重的商人也会找我们的麻烦。” “无稽之谈。”阿达尔贝特不屑地眯起眼睛,双手交叉,向着比自己低一级的军官呵斥道:“您的意思是威尼斯人比土耳其人更懂打仗?我们才是这里的专家,能不能打、该不该打、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全是我们说了算,他们懂什么?如果身为军人却允许外行人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干预正常指挥,那才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行了,这件事暂时搁置。”达特曼上校不耐烦地下了结论,“谁也不要争执,我们根本没有改变事态的能力。斯迈拉斯少校,我们按原计划继续在这里伏击附近的叛军。” 叛军的上一批运输车队被摧毁后,他们明显提高了警惕,转而从另外一条公路运输物资。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布拉瓦约,再加上叛军正在东部和防卫军对峙,在半路上浪费时间就等于让前线的士兵蒙受更大的损失。更糟糕的是,他们强攻布拉瓦约的计划也破产了:防卫军并未和市民发生冲突,得到加强的守军如今更难对付。叛军没有制空权,战机刚起飞不久就会在战区上空被敌机击落,许多叛军飞行员吓得不敢轻易出击,这直接使得叛军对整条战线上大部分地区的详细情况一无所知。 为此,阿达尔贝特拟定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离开布拉瓦约市,前往附近的野外去伏击叛军。他们等来的不一定是运输车队,也有可能是正在行军路上的叛军主力。但是,高风险有时候意味着高收益,如果他们能够拖住叛军的援兵,达特曼上校又能立下大功——至少上校本人一直这么认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表态支持阿达尔贝特的方案。数百名士兵穿过坑坑洼洼的公路,顺着荒废的田野前进。这里以前是一片种植园,后来布拉瓦约成为了大型工业中心,附近的种植园便逐步倒闭了。道路左侧有一座突兀的石山,上面除了输电线和信号塔之外,空无一物。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下令停止前进,他接到了上校的新指示:附近的友军正在和叛军交火,上校希望阿达尔贝特立刻前去支援。 “敌人大概有200人左右,我不想耽误其他行动。”阿达尔贝特把任务交给了海因茨·迈耶中尉,“你们去支援友军,我相信你们能活下来。” “这话听着真丧气。” 迈耶中尉派麦克尼尔去进行侦察,麦克尼尔和其他三名士兵开着吉普车,顺着公路前行,很快到达了赫尔佐格少校所说的地点。和麦克尼尔脑海中的场景略有差距的是,这回是路旁的叛军正在围攻被卡在道路中央的防卫军。叛军还没有发现他们,任凭这辆吉普车停在视野的死角处。 “你们立刻联系中尉,我去试探一下。”麦克尼尔将通讯器甩给两人,自己拿起背包跳下了车,扣上头盔后便冲进了足足有一人高的草丛。他凭借枪声判断叛军的位置,逐渐接近双方交火的区域。在前行了数十米后,他再一次拨开眼前的杂草,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叛军军服的士兵。 两人都愣住了,叛军士兵的反应不是迎击,而是转头逃跑。麦克尼尔见状,紧追不舍,他放弃了开枪射击的打算。没过多久,叛军士兵便被麦克尼尔从背后抓住背包,麦克尼尔将他用力拉倒在地,抽出匕首割断了对方的喉咙。他见四下无人,把叛军士兵的尸体留在这里,继续寻找着接近战场的道路。在察觉到草丛逐渐变矮后,麦克尼尔拿起望远镜,除了看到正处在交战中的双方士兵外,还发现不远处的垃圾堆上挂着一顶头盔,顿时产生了怀疑。他继续向前摸索,直到上半身暴露在草丛外面,才略微后退,准备在此进行狙击。 “也许我没有当狙击手的本事。”麦克尼尔有些沮丧。 当麦克尼尔还年轻时,他是名副其实的全能型选手。言外之意是,他虽然擅长所有技巧,但在每一个方面都不是顶尖士兵。让他去充数或是以自己的长处对付敌人的短处,那是他的强项;倘若一定要他和敌人比拼某项本领,他大概是要败下阵的。果然,麦克尼尔的第一枪并未击中目标,叛军狙击手警觉地缩回了垃圾堆后方,不再轻易暴露自身。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名狙击手并不知道麦克尼尔的位置。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屏息凝神,继续观察敌军的动向。从公路受损情况判断,叛军在半路上埋设了陷阱并迫使防卫军停止前进,而后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防卫军没法迅速突围,只得选择留在原地和叛军交战,结果陷入了包围之中。无论如何,叛军比防卫军更了解这片土地,他们能够利用任何条件为军事行动创造优势。 一名叛军士兵正举起火箭筒瞄准依托装甲车进行防守的防卫军士兵。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打碎了他的脑袋,叛军士兵在那一刹那发射了火箭弹,但他的上半身正在向后倾倒,火箭弹没有平射出去,反而打向了空中。叛军士兵见状,产生了不小的混乱,他们不知道敌人的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恐惧驱使着他们就近寻找掩体而非继续莽撞地进攻。 从公路后方驶来了3辆装甲车,车上的机枪威风凛凛地向叛军宣告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车子还未停稳,几名士兵已经争先恐后地从车子上冲下,开始攻击离他们最近的叛军。有名携带了榴弹发射器的士兵瞄准了叛军集结的区域,将正打算冲上公路的叛军炸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不信邪的叛军继续冲上公路,试图阻拦防卫军的援军,结果被装甲车从正面冲撞,数人被当场碾压。麦克尼尔见迈耶中尉已经率领其他士兵赶来,本来打算撤出阵地,但他想起那个狙击手还躲在暗处,于是决定将敌人的狙击手消灭后再离开。不料,敌人异常狡猾,每开一枪就离开原来的位置,麦克尼尔瞄准了数次也没有抓住机会。麦克尼尔大窘,这种近乎耻辱的感觉驱使着他继续追击,不断沿着草丛前进,寻找着敌人的踪迹。 他重新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架好狙击枪,开始观察敌人的动向。迈耶中尉手下的四十多名士兵加入战场后,叛军的优势逐渐被追平。陷入两难之中的叛军决定撤出战场,但已经卷入战斗的士兵想要逃跑就没那么容易了。当他们从掩体后方站起之后,等待着他们的下场往往是被一颗子弹从后方追上。缺乏经验的叛军并未在附近设置用于进行火力掩护的火力点,他们将会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被防卫军追杀。 不远处的草丛上冒出了一个头盔,急于消灭敌人的麦克尼尔立刻扣下了扳机。头盔顺着直线消失在了草丛中,这让麦克尼尔明白他又被耍了。 “我很有耐心……很有耐心。”他自言自语着,“就是有点心浮气躁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并不打算离开,他坚信敌人一直没有发现他,不然对方至少应当进行一次还击,而迄今为止他还未遭受敌人的攻击。忽然,背后有人喊麦克尼尔的名字。麦克尼尔回头一看,一名黑人士兵正在接近他。 “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黑人士兵见麦克尼尔安然无恙,便向他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中尉让我们尽快找到你——” 一发子弹打穿了黑人士兵的头盔,他沉重的身躯栽倒在草丛里。麦克尼尔重新将右眼放在瞄准镜后方,凭借他刚才看到的弹孔来判断敌军狙击手的方向。叛军士兵还在撤退,那个狙击手大概也会逃跑,没有人会愿意留在原地等死。只要他放弃战斗而转身离开,麦克尼尔就会立刻送他去见上帝。上帝是否会原谅他,麦克尼尔暂且不做考虑。 一切噪音都消失了,麦克尼尔看到被公路边缘遮盖的草丛后方探出了一个脑袋。没有人能拯救那名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在血肉和钢铁的较量中,钢铁向来大获全胜。 迈克尔·麦克尼尔收起狙击枪,顺着原路退回。他艰难地爬上公路,向着从后方涌上来的战友们打招呼,然后去另一侧检查那具尸体。他发现这具无头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盒子形状的吊坠,于是将吊坠扯了下来,把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抱着三个孩子的夫妇,其中的男人正是这名狙击手。 “你在看什么?”杜米索·图图从后方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把麦克尼尔吓得差点反手卸掉对方的手腕。 “没什么。”麦克尼尔敷衍着。三个孩子的父亲……麦克尼尔没做过父亲,他也没有任何子嗣,但他依稀记得詹姆斯·所罗门逝世时,他感到了难以形容的绝望和痛苦。 “愿上帝原谅我。”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8) OR1-EP5:大桥赞歌(8) 进入获月,防卫军逐渐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场战争不可能很快结束。虽然悍勇的空降兵团在罗德西亚后方造成了破坏,但并未动摇叛军的根基。相反,广泛支持叛军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将空降兵团包围,使得无法坚守城市的空降兵团被迫向北方退却,从而宣告了伍德中将的决战计划彻底破产。在获月骡子日(6月23日)召开的会议上,赫尔佐格总督再次强调将叛军完全封锁的重要性。 罗德西亚叛乱发生以来,因战争而产生的伤亡人数急剧增加。在北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试图消灭一切非白人甚至是非布里塔尼亚人,这些行动大多并非叛军直接指挥,而是当地平民的自发行动。类似的报复活动在南方也时有发生,无法区分民兵和普通公民的防卫军士兵只能选择格杀勿论。双方士兵阵亡人数不过上万,平民死亡人数却直冲十万,引发了EU欧洲本土官僚的不安。6月中旬举行的元老院会议上曾有人提出撤换南非总督并和叛军谈判,这一提议迅速被反对派否决,但类似的争论从未停止。 “懦弱无能的废物。”赫尔佐格总督将报纸扔在桌子上,“当初是他们坚决要求用武力保卫自己的权益,结果看到死伤惨重之后就畏惧了……他们难道以为歌唱爱与和平就能让敌人放下屠刀?” 列席紧急会议的官员包括南非殖民地管理机构所有的部门长官及各地行政长官,此外还包括以伍德中将为首的军方代表。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他们选择团结一致,建立了一个临时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赫尔佐格总督要是倒台了,他们也会跟着遭殃,这是众人公认的结果。当前,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摧毁罗德西亚叛军,根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当地的影响。 舆论有时候转变得很快,而且毫无预兆。这正是让赫尔佐格总督感到头疼的一点,他永远猜不到自己的支持者会在下一阶段对事实做出怎样的判断。虽然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声并不好,他成功地让土著和支持土著平权的白人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壕里,这还多亏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决定采取极端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但是,当伤亡人数逐渐上升时,这些方才还为总督摇旗呐喊的公民们忽然打了退堂鼓,他们开始怀疑这场战争是否是必要的代价——就是说,有人认为这不过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了铲除异己而故意发动的不义之战。类似的言论比比皆是,极大程度地影响了公民对总督的信任。 伍德中将拿起报纸和参考资料看了几眼,语气诚恳地说道: “这些人不懂阁下的苦心。阁下如果为了一己之私,完全可以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合作,而不是忍痛决定将枪口自己对准的同胞。”他放下报纸,环视着其他表情各异的官员们,“阁下不仅是我们南非的骄傲,也是全体EU公民的楷模。他敢为了更多公民的利益而背负骂名,当代难道还有比阁下更称职的社会精英人士吗?” “然而,我们能否撑到战争结束,还有待进一步观察。”财政专员愁眉苦脸地向总督抱怨,“为了不让本土干涉,我们要自己负担一切支出……再这么下去,钻石矿井工人也要罢工了。” “工人嘛,就怕开枪。”伍德中将不屑一顾地说道,“如果他们和布拉瓦约的那些市民有一样的志气,早就公开叛乱了,还会选择罢工?” 布拉瓦约自治市问题是会议需要讨论的第一个议题。布拉瓦约自治市已经推翻了原本的市长并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管理体系,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在当地的企业、银行、道路、电厂、水厂等设施一概被没收充公,成了城市的公有财产。不仅如此,布拉瓦约大言不惭地向南非自治联盟要求取得独立地位,即除总督本人外,只有布拉瓦约市民选举出的机构才能管理该市,其他一切由南非自治联盟委派的官员均无权插手。总督分析称,这些市民希望取得和构成南非自治联盟的各州、邦平等的地位。 军事问题由伍德中将负责汇报,他拿出一份最新情报,称防卫军和布拉瓦约市民正在互相配合以对抗来自北方的罗德西亚叛军。 “叛军的补给线已经被我军捏在手里,如果叛军决定再次南下发起大规模战役,我军随时能够掐断他们的脖子。”伍德中将指着幻灯片上标注的几条公路,“在南方,叛军丧失了主动权,他们目前正寄希望于通过北方的走私活动来获得更多的补给。” “很好。”总督对防卫军的工作给出了一个肯定的评价,“伍德将军,我们要在现阶段就为战后的管理工作做好准备。罗德西亚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能够集结起来并发动叛乱,是因为我们过去的管理模式有助于他们在整个罗德西亚地区安插他们的人手。此外,人口构成也是重要原因……但是,强制其他族裔人口迁移到北方,就会得罪原本在这场战争中支持我们的那些公民。因此,假设我们能够通过赋予不同大小的权力而使得罗德西亚在战后陷入内讧,它将无力和南非对抗。”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明白总督在走一步险棋。授予布拉瓦约以特殊地位,将使得布拉瓦约成为罗德西亚其他地区公民眼中的众矢之的。此外,总督若是干脆利落地答应对方的要求而不是讨价还价,也许会让这些市民怀疑他们当中出了和总督暗中交易的叛徒。 赫尔佐格总督展示出了他雷厉风行的执政作风。他当即叫来秘书,现场起草了一份声明,作为对布拉瓦约市民的回应。同时,他在结尾部分给出了一项重要承诺:任何在这场战争中主动对抗罗德西亚叛军的北方城镇都将获得完全自治权。具体来说,原本南非自治联盟各州、邦、省有权控制其版图内的各市,而现在双方之间的关系除了名义上的隶属之外,事务上完全互相独立。如此一来,城市获得了独立地位,其自主性大幅度提升。同时,反对派的势力也被大幅度削弱——假如罗德西亚无权对其名下的城市发号施令,想必罗德西亚根本不会出现叛军。 “从头到尾读一遍。”总督把稿子递给秘书,“你们也要听好,如果这份声明当中出现失误,那就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责任。” “等等。”伍德中将打断了秘书,“总督阁下,这样一来我们确实可以阻止未来的其他反对派利用自身的权力掀起叛乱或是抵制南非的法令,但我们又如何确保我们自身能控制这些城市呢?” “我既然敢放心大胆地赋予他们权力,就不会让他们拥有能反抗我的本钱。”总督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别忘了,这里是南非,而我是南非总督……不是高级专员。只要我们宣布某市的某些行为违法,就能轻而易举地派人到当地进行干预。这些措施应当常态化。” 于是,防卫军终于可以绕过布拉瓦约,放心大胆地前进了。他们在这座城市上浪费了许多时间,而这种浪费后来被证明是毫无价值的。防卫军恐惧布拉瓦约市会突然投靠叛军并袭击他们的侧翼,于是一直防备着这些其实只想自保的市民,从而将许多兵力闲置。由于防卫军错失良机,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的空降兵团在后方被围困,从而被迫撤出罗德西亚,这倒是包括伍德中将在内的诸多指挥官并未考虑到的。在一般情况下,市民并不会协助军队作战,然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顽固程度远远超出了防卫军的预料,使得空降兵团只能在战败和屠城里二选一。即便赫尔佐格总督多次声明这些敢和空降兵团为敌的罗德西亚平民都是训练有素的敌军,空降兵团依旧不敢大开杀戒。 不过,空降兵团的后撤也为防卫军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先前,伍德中将的计划是直接消灭罗德西亚叛军的中枢,而后空降兵团和防卫军前后夹击将罗德西亚南部的叛军歼灭。现在空降兵团虽然已经撤离,他们完全可以从北方包围罗德西亚,彻底封锁罗德西亚的地面运输路线和逃生通道。赫尔佐格总督早就对西南非洲、中央非洲、东非一贯的隔岸观火行径表示不满(尤其是考虑到对方还经常支持南非境内的武装组织搞破坏),他在象征性地发送了通报后,便命令空降兵团开进邻近行政公署境内。 赫尔佐格总督实在是太乐观了,防卫军的兵力从来没有达到能将罗德西亚完全封锁的规模。这个通过围困对方并持续削弱其战斗力、使之不战而溃的方法,是他从阿达尔贝特那里听到的。伍德中将在他一手主导的空降兵团奇袭作战失败后,暂时想不出什么能够有效打击叛军的方法,只得对总督的奇思妙想表示赞同。 麦克尼尔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已经走在了通向北方的公路上。达特曼上校是骂骂咧咧地离开布拉瓦约的,他前往那里只是为了找机会讨好那些愿意忠于南非的布里塔尼亚商人,既然那些工厂已经被工人夺取,他总要想个办法将工厂拿回来。谁知赫尔佐格总督竟然荒唐地同意了市民的诉求,这把达特曼上校置于极其尴尬的地位,他的表现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什么打算都白费了。但是,他根本不敢将怒气发泄在阿达尔贝特身上,只好频繁地打骂手下的士兵。 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这时,就算是平时和麦克尼尔关系并不好的士兵,见到麦克尼尔和阿达尔贝特一起坐在装甲车上有说有笑地聊天,也该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阁下是不会让那些只想投机钻营的家伙得逞的。” “话虽如此,他居然真的同意了。”麦克尼尔感到不可思议,“您知道,我向来认为总督阁下是保守的,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出一部分权力给他们。” “今日让步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收利息,总督阁下不是慈善家。” 从闲言碎语中,士兵们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麦克尼尔以前救过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少校一命。他们前去找海因茨·迈耶中尉询问详情,后者不仅没有否认,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麦克尼尔前去调查取证的场面。赫尔佐格少校曾经因为可疑的杀人案而被逮捕,后来是麦克尼尔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并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这份恩情大概堪比在火线上救下战友。 麦克尼尔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他和阿达尔贝特的友谊意味着什么,直到迈耶中尉主动来找他谈话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其他士兵的想法。 “你啊,收敛一些。” 他们正在穿过边境线,很快将要抵达中央非洲。连续多日赶路令士兵们疲惫不堪,不少人干脆在装甲车中睡着了,而那些由于岗位需求而必须保持清醒的驾驶员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上校下令驾驶员进行轮换,以免出现疲劳驾驶酿成的事故。 “我很低调。”麦克尼尔满不在乎地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 “我知道,你没有利用这份交情的想法。但是,在别人眼中,真相不一定是这样。”迈耶中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是普通士兵,却能和身为总督独生子的陆军少校随意交谈,到时候在战场上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我们EU以前也出现过养鸡场主随意指挥部队的情况……抱歉,我对你没有偏见。” 对于其他士兵而言,麦克尼尔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他们只敢仰望的领域。 从罗德西亚西部进入中央非洲后,部队将会在这里分成两部分。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和阿达尔贝特上次来到附近游览观光时的情形,不知道那里如今是否被叛军控制,而叛军又是否打算利用那些交通设施和架在高山上的铁路线继续输送物资。目前,防卫军已经决定采取封锁战术,并通过高强度轰炸来持续地破坏罗德西亚的后方设施,直到叛军再也无法生产武器弹药或为后方平民提供必要物资位置。 在布拉瓦约市附近进行的伏击战对叛军而言是一场灾难,这才是达特曼上校真正建立的功劳,而上校本人对此视而不见。当上校意识到市民不会主动攻击防卫军后,他大胆地将除了警卫连之外的所有部队派出去进行埋伏。到了6月底,叛军已经不敢再通过这些公路和铁路继续运输物资,而之前的物资大半落到了达特曼上校手中。上校将非军用物资上缴,然后秘密地扣留了大部分军用物资,例如武器弹药和其他补给。纵使取得了如此战果,上校还是为他未能找到讨好社会名流的机会而感到苦恼。 离开布拉瓦约后,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边境。上校大发慈悲地允许他们在边境线附近休息,等到后方的友军赶到后再继续前进。 “不知道我们会在进攻部队还是留守部队里。” 杜米索·图图想要拧开水壶,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续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麦克尼尔见状,示意他把水壶交给自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盖子。 “我们只要循序渐进地收缩包围网,他们就只能被困死在这个小圈子里。”麦克尼尔坐在公路上,他将背包平放在地面上,把头部靠在背包一侧,开始休息。越是面对激烈的战斗,越需要养精蓄锐。 正当他打算认真地睡一觉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打闹声。麦克尼尔从地上跳起来,快步跑向传来喊叫声的地点,见到几名士兵正将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人按在地上,另有几名士兵正在搜查停放在旁边的一辆卡车。 “好哇,我们在和叛军拼命,你这野狗竟然带着这么多物资偷越边境——”其中一人叫骂不止,“老子今天非得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理睬已经被士兵控制住的不明人物,他和其他人一同绕到货车后方,发现货车中是一些医疗用品。前线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人伤亡,药品短缺成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布拉瓦约的市民同样面临着类似的困境,只是他们不必面对如此之多的伤亡,因而问题看似没有这么严重。 “他也太不小心了,开着一辆大货车就想做一夜暴富的美梦。”跟麦克尼尔一起清点药品的士兵埋怨这个中年人不会做生意,“这种事应该让别人代劳,不然只要出了闪失,整个生意都告吹了。” 被士兵们拳打脚踢后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正声泪俱下地乞求士兵们放他一条生路。他说,他原本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商人,不料今年南非陷入如此乱局,他做的各种生意都赔了钱,自己眼看着就要一文不名,这才铤而走险决定偷偷地向叛军倒卖物资。 “老爷,看在大家都是南非人的面子上,我以后再也不干这一行了……”他手足无措地抱住一名黑人士兵的大腿开始求饶,这一幕在其他士兵看来显得无比滑稽。那黑人士兵冷冷地对着他说道: “别管我叫老爷,你才是老爷。” 他一脚把中年男子踢到一旁,兴致索然地回到装甲车上继续睡觉。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随后赶到了现场,在听麦克尼尔描述了事件经过后,决定按相关规章和条例秉公处理。 “公民,您在向叛军提供物资时,就应该考虑到这么做会加强叛军的战斗力、使战争延长并造成更多士兵和平民伤亡。因此,您的行为无疑是叛国,仅次于直接参加叛军。”麦克尼尔把阿达尔贝特的处理意见转告了中年商人,“但是,考虑到您是初犯而且事出有因——假设您所说的是实话——我们决定只没收您的货车和货物,您本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中年商人一听到这种结果,顿时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滚,周围的士兵都鄙夷地看着他在众人面前表演。他结结巴巴地说,自己的生意刚有点起色,就要再次亏损得一干二净,这下大概要流落街头了。他的诉苦完全没能引来士兵们的同情,有些士兵在参军之前本来就是流浪汉,他们倒是乐于见到体面的商人和他们落到同样的地步。见这个死缠烂打的商人不想离开,旁边的迈耶中尉声色俱厉地吼道: “你已经看到了我军在这一带的活动,谁知道你会不会把这些情报汇报给叛军?我们决定留着你的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却不识好歹,反而开始讨价还价……”他拔出手枪,对准了商人的脑袋,“快点滚开,否则你也别想走!” 一见到真枪,商人吓得面如土色,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连滚带爬地顺着公路逃离士兵们,不时回头观望,唯恐有人追上来给他补一枪。众人见商人跑远了,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商人逃跑的方向指指点点,开着对方的玩笑。 “哎呀,他好像在往友军设下的雷区跑。”麦克尼尔拿起望远镜观察商人的行动,惊讶地发现那名中年商人正在自寻死路。 一声巨响,草帽打着转,飘在半空中,而后摇摇晃晃地坠落在路边,成为了这条单调的公路上唯一的点缀。众人望着爆炸发生的方向,一时语塞,他们的内心被一种荒谬的戏剧感充斥,不知是否该感到悲哀。 麦克尼尔放下望远镜,拍了拍一旁的士兵,不再去看后方的景象。 “人都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9) OR1-EP5:大桥赞歌(9) 离开南非之后,防卫军忽然摆脱了疲于奔命的困境,转而悠闲地在罗德西亚边境地区设置封锁线并步步推进,计划缓慢地将罗德西亚叛军绞杀。南非驻军擅自进入其他公署管辖区的行为理所应当地引发了抗议,只是赫尔佐格总督力排众议并无视了这些反对意见,坚决要求按原计划来孤立罗德西亚叛军。此时,除了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战争的南非外,EU的绝大部分地区还停留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公民们偶尔上街表达对这场战争的关切,而后便依照原样继续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看起来,赫尔佐格总督不想让战争的惨烈程度在短时间内飙升,麦克尼尔也因此获得了喘息之机。他和其他战友们每日的工作便是继续在双方的势力范围边界线附近巡逻,而后回到军营内继续听着半真半假的作战计划。从总数来看,南非军队是罗德西亚叛军的两倍,加上迄今为止罗德西亚叛军未能取得制空权并收到持续封锁,也许罗德西亚会在内外交困之中自行崩溃。 士兵们之间还存在着防备。那些皮肤颜色较深的士兵总是对白人士兵怀着一丝恐惧,当他们在路上遇到趾高气昂地沿着道路中央前进的白人士兵时,会下意识地为对方让出道路。出身土著裔的士兵们也并不和白人交流,双方各有自己的团体,泾渭分明地在军营中形成了不同的区块。这些现象被一些感到担忧的指挥官上报给了长官,而上校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想要获得功勋,就要在战场上凭借自己的本事重创敌人,上校向来相信这一点。他的本事虽然大半用在了阿谀逢迎上,其专业水平并不比别人差,在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的辅佐下,上校正向着自己理想中天衣无缝的方案一步步前进。 “长官,我们收到友军的通知……他们说,敌军【志愿师】(Volunteer Division)正在从这条路线穿过,可能是接应正在前线和我军对抗的警备师。”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将情报递交给上校,后退几步,笔直地站在大帐篷的入口处。他原本不胖,战争开始后愈发消瘦,身上仅剩的一点赘肉都消耗掉了,别人从他脸上能直接看出骨架的轮廓。 所谓【志愿师】,并不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志愿组成的军队,而是前防卫军士兵叛逃后由罗德西亚叛军统一建立的精锐部队。那时叛军还没有征召民兵建立警备师,也没有为部队确定番号,【志愿师】成为了它的俗称和半官方的名字。现在,似乎没有人会考虑这支部队原本该叫什么,既然大家习惯了【志愿师】这个称呼,何必做出改变呢? 上校将地图交给阿达尔贝特,以商量的口气吩咐道: “那么,这个计划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这是叛军的拳头,消灭这支部队就能让叛军的前线彻底崩溃……如果运气足够好,战争大概会很快结束吧。” “长官,计划本身是存在漏洞的。”阿达尔贝特在地形图中央的山体周围画了几笔,“虽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将叛军分隔,但如果没有友军的配合,我们会被叛军迅速消灭。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将情况汇报给师部。” 达特曼装作不在意地离开草草搭建的办公桌,走到帐篷门口看着那些还在训练或休息的士兵们。他不会把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白白地让给别人,他活到将近五十岁才遇到一场真正的战争,倘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建功立业,以后就只能在后勤部门养老了。风险永远和机遇并存,既然上帝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决不会轻易地让幸运溜走。上校收紧了衣领,和善地回过头,对阿达尔贝特说道: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然而,我们就是要诱使这支敌军前去救援在前线和我军鏖战的那些警备部队,才能想办法在半路上伏击他们。要是上面决定大动干戈,敌军会很快注意到我军的行动,到时候他们就会退回北方继续进行防守,那样我们也没什么机会了。此外……”他看了看外面那些不安分的黑人士兵,继续说道:“我想,这场战争应该在我们手里结束。如果他们成为战争中的功臣,他们会对罗德西亚进行什么样的报复,是可想而知的。” “这句话可就错了,他们也是合法公民——” “没错,没错,可他们刚学会做人不久,还需要我们来引导和教育。”上校让卫兵把斯迈拉斯叫过来,他们需要认真地商议整个作战计划的细节。卡尔·达特曼向来鲁莽,而这一次更是胆大妄为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一场公开的赌博,赌注则是大半个罗德西亚战场的战局。面对防卫军的步步紧逼,叛军逐渐独木难支,他们失去了灵活调遣军队的自由,只能将大部分兵力放在前线以抵挡防卫军的入侵——和地毯式轰炸。迄今为止,虽然空军在战争中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罗德西亚的城市(尤其是北方城市)依旧受损严重,部分城市被夷为平地,许多家破人亡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平民在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投靠叛军。 吉恩·斯迈拉斯再次审查了方案,他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缺点。糟糕的交通环境和制空权的丧失将强迫叛军在崇山峻岭之间前进,只要达特曼上校以少数部队在山中设伏,就能将正在前进的叛军从中切断。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大部分于平原地带才能大显神威的装备将丧失作用,被困于此地的叛军不仅将失去救援友军的机会,同样也将面临被随后赶来的防卫军夹击的风险。斯迈拉斯将这份文件还给阿达尔贝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其实,我们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斯迈拉斯指着阿达尔贝特预判的叛军前进路线,“太多的人员可能导致我们的计划暴露,而且一旦我们被叛军困在山上,后果不堪设想。我个人建议,我部兵分两路,第二路部队去进攻山下的镇子,彻底掐断前线叛军最近的补给通道,并迫使可能围攻伏击部队的叛军分兵。如此一来,只要周围的任何友军部队愿意前来支援,我们就能大获全胜。”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冷静地思考着斯迈拉斯所说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斯迈拉斯和麦克尼尔想到了同一个弱点。战争爆发前,阿达尔贝特曾经和麦克尼尔前来附近游览,那时麦克尼尔已经凭借自身的直觉和本能而判断这里将成为两军争夺的重点。赫尔佐格少校相信麦克尼尔的想法,于是他早早地为可能发生在山地中的会战做好了准备,拿出了数套应急预案。不过,麦克尼尔当初和他说起可用的策略时,并不看好同时攻击两处敌军。 “为什么?” “那需要这支部队做好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是明知送死也要执行的任务。” 但是,阿达尔贝特左思右想,将这些疑问压在了心里。他不想主动加入战争,若战争无可避免地降临,他则会最大程度地利用战争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谁也不是圣人,与其为迟早会死掉的弱者而感到悲伤,不如借机获得更有利于生存的资源。 上校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阿达尔贝特一一作答。短暂的会议结束后,他走出帐篷,顺着小路来到麦克尼尔的住处,年轻的士兵正在那里和其他黑人士兵谈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叛乱的前因后果。 没有军官在场时,士兵们之间的气氛还比较融洽。大部分士兵参加防卫军的理由是谋生,他们对未来的想象仅限于赚更多的钱,有些人则考虑借助战争而在军队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和那些出身军校的学员相比,他们的前途受到了很多限制,也失去了许多机会,也许大部分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和这些畅想美好生活的战友们不同,麦克尼尔谈论的问题一般较为专业,不是在和其他人研究下次战斗打响时如何互相配合,就是以种种事例鼓舞士兵们的战斗热情。望着不远处的麦克尼尔,阿达尔贝特只感到好笑。麦克尼尔只是个士兵,可他对战争的关心角度却像是发动战争的人才会采取的看法。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让他变成了这样。” 麦克尼尔正在和黑人士兵们解释这场战争必须进行到底的理由。他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为了维持原有状态而不惜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相勾结,不仅是出于文化和传统,背后更是有诸多经济因素的综合作用。 “你们说,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为什么会认为你们比他们更低贱?” 麦克尼尔手中没有拿着步枪,而是和其他士兵一起坐在一块空地上,周围的黑人士兵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描述一些他们此前从未有机会了解到的事实。 “因为我们没钱……”杜米索·图图叹了口气,他很能理解因贫穷而被歧视的感觉,“没有钱,自然没有机会学习他们那些上流社会的家伙才接触的知识或技能,也就成了他们眼中的乱民……” “这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但是,假设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真的认为他们的优势是无可动摇的,那么他们就更应该放心大胆地让你们和他们竞争,而事实上他们恐惧竞争: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宣传中的那样强大,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中也有许多好吃懒做的家伙……”麦克尼尔无意中发现阿达尔贝特正要从一旁离开,于是匆忙结束了话题,紧随赫尔佐格少校来到帐篷后方。少校在衣兜里摸了很长时间,一无所获,于是尴尬地将右手搭在一旁的旗杆上,对麦克尼尔说道: “长官打算继续进攻,看来他的想法和你一样。” “这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对于想要追求战功的人而言,那是条捷径。”麦克尼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赫尔佐格少校,“我们是一类人,上校也是,而我们的区别只在具体方法上。如果条件足够充分,也许我们并没有理由批判上校,甚至会做得比他还过分。” 阿达尔贝特哑然失笑:“确实如此,我本想向他说明计划的风险,结果我甚至没法说服自己放弃落到眼前的机会。那么,你认为计划的关键是什么?” 麦克尼尔从旁边拾起一根木棍,随意地划着地上的沙子。他迅速地勾勒出了丘陵地带的轮廓,又画出了两支军队各自的计划行军路线,最后在外围标出了友军的位置。 “我的观点是,现代战争的大部分作战计划,都讲究各部门之间的配合。无论计划如何巧妙,一旦后勤部门或其他部门无法配合,计划就失败了。”麦克尼尔敲了敲代表友军的矩形,“而对于眼下的方案而言,胜负不取决于我们,取决于友军。我们所要做的是切断叛军的援军和补给,使得在正面战场上和我军对抗的叛军各警备师崩溃,但这一过程到底耗费多长时间则全部仰仗友军的努力。换句话说,假设友军从头到尾都按兵不动,我们就是自寻死路。” 阿达尔贝特表示赞成,达特曼上校正是为了争夺功劳才决定独自实施这个冒险的计划。万一他们成功了,他将顺理成章地成为平叛战争中的头号英雄,到时候就算是那些看达特曼不顺眼的长官也没有理由继续限制他的晋升了。 “上校和师部那边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好。”阿达尔贝特硬着头皮回答道,“确切地说,闹得很僵。说来也怪,他这人如此热衷于投机钻营,结果却得罪了许多上司。” “那就有些难办了。”麦克尼尔挠着脖子,他总感觉后面长了囊肿,可能是莫名其妙的感染导致的。“一般来说,其他部队肯定会迅速前来救援,到时候他们和正面战场的作战部队夹击受困的敌军,叛军主力将会全部葬送在这里。要是上校和长官的关系恶劣到了长官宁可不顾大局也要看着他去送死的程度,我们就要考虑新的对策……或者说退路。” “不会吧?”阿达尔贝特大吃一惊,“谁会让平日的恩怨影响战争呢?” “在这种地方,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对这份职业的敬畏能够压倒个人恩怨。”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阿达尔贝特,上校在上次罗德西亚行动中的所作所为,你是清楚的。作为指挥官,他在局势正在恶化时只想着压制事态而非及时止损,局势无可挽回后又率先逃跑……他能做得,他的同僚和上司也做得出来。” “可恶。”阿达尔贝特顿足捶胸,连连叹息,“难道我们果真比不上布里塔尼亚人?可他们布里塔尼亚的军队也一样不可救药。” “我们应该比谁更强,而不是谁更烂——不然,万一对手忽然醒悟过来,遭殃的是我们自己。”麦克尼尔不想评价当前的防卫军,军队多年以来形成的恶劣问题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解决的。只要这些军官没有忘乎所以,他们应当会明白采取何种做法才是明智之举。 “【志愿师】的士兵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叛军是不会招收其他人入伍的。”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可能比预料中还要长。叛军缺乏可以调动的部队,他们会将八成左右的兵力部署在西南方向以避免防线被攻破,而空军持续的大轰炸严重破坏了罗德西亚的生产能力,据称叛军已经放弃制造枪械而决定进行走私活动以解决燃眉之急。叛军还未完全封堵西北方向的道路,那是因为他们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了。至于为何西北方向的防卫军选择按兵不动,全是因为警备军总司令部的命令,伍德中将似乎希望让空降兵团从后方偷袭。麦克尼尔推测,伍德中将和空降兵团的指挥官或幕后支持者有利益关联,为此这位警备总司令需要确保叛军的绝大多数地面部队都在前线和防卫军鏖战,才能放心大胆地进行突袭。这不是什么秘密,伍德中将毫不掩饰他的用意,毕竟从一开始便是由他率先提出以空降兵团直接攻击罗德西亚境内各大城市的方案。结果是众所周知的,面对无数持枪的市民,不愿背上屠夫称号的空降兵团不能放心进攻,最终可耻地逃到了东非公署境内。对于这种行为,军队内部有着种种不同说法,但公认的权威结论是空降兵团确实不想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前同胞】。 因此,当罗德西亚叛军以为精锐的空降兵团在武装市民面前望风而逃这一事实将极大程度地打击总督的威信时,总督恰到好处地宣称是他本人下令空降兵团撤退——同时还在讲话中抨击了只想拉着普通公民陪葬的叛军。于是,失败的空降兵团成了秉持人道精神而手下留情的仁义之师,胜利的罗德西亚叛军沦为了不择手段的渣滓。 “我想向南非的公民们重申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始终要求武装部队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尽管私下里声称罗德西亚的公民都是名副其实的反贼,总督在媒体面前总是表现得和颜悦色,“因此……我也希望在罗德西亚发动叛乱的公民们能够及时认清事实,不要浪费共和国联盟赐予你们的机会。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我们会像当初碾碎俄罗斯帝国一样,把你们也撕成碎片。” 然而,掩盖在乐观和狂热的宣传背后的是对军队实际战斗能力的担忧。警备军固然没有被寄予厚望,表现糟糕的空降兵团成了在日常会议上被批判的重点对象,伍德中将经常黑着脸、全程装睡以避免面对其他官员的诘问。必须让内部人员和外界都相信军队是心怀慈悲而非真的无法迅速击溃叛军,这是赫尔佐格总督的观点。因此,他继续维持和伍德中将的联盟,就算双方之间已经存在矛盾,那也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 在这天晚上,由达特曼上校指挥的部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向着远处的山地前进。他们将忠实地执行长官的命令,誓死封锁叛军通向前线的补给线。 睡眼惺忪的麦克尼尔从帐篷中爬起来,看着这些战友们奔赴前线。机智的上校并不打算一次性派出全部人马,他命令斯迈拉斯在原地留守以随机应变。然而,上校将5个战斗连当中的4个带走了,斯迈拉斯手中所控制的不过是辅助兵,万一情况有变,他恐怕无力支援前线。 “看上去像是巡游的圣人。”杜米索·图图敬畏地在一旁观望表情肃穆或麻木的士兵们。 “都是凡人。” 吉恩·斯迈拉斯郑重地和混在队伍中间的阿达尔贝特握了握手,算是告别。他看到了正在一旁不知观察什么的麦克尼尔,强忍着睡意,走上去说: “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办。总督阁下宣布召开一次动员大会,主要是解决士兵士气低迷的问题……他要求所有校官(Senior Officers)以上的军官都出席,可我们这里没人走得开。”说到这里,斯迈拉斯捋着愈来愈长的胡子,“正好,你和总督有交情。我们要是派你去,虽然从程序上不符合规定,但总督阁下大概也不会刻意为难我们。” “回德兰士瓦?” “对,你们这些代表后天坐运输机回去。”斯迈拉斯打了个哈欠,歪歪扭扭地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总督阁下钦定的代表……谅他们也不敢提出意见。”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0) OR1-EP5:大桥赞歌(10) 7月上旬在罗德西亚南部发生的一系列军事冲突一般被评论家称为【静坐战争】,双方都未能取得较为明显的优势。防卫军的高强度轰炸让叛军不堪重负,纵使叛军相较防卫军有着更高昂的士气和顽强的斗志——他们相信为独立而战的事业是神圣的——战况的持续恶化也足以使得大多数头脑发热的叛军头目清醒过来。为了避免西南方向马塔贝莱兰的防线被攻破,叛军决定想方设法争取时间,以等待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再次介入。于是,他们一方面向南非当局提出了并无诚意的和谈请求,另一方面则秘密派出使者前往布里塔尼亚帝国,恳求查尔斯皇帝介入这场战争。但是,百废待兴的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插手EU的内部问题,纵使查尔斯皇帝有意干涉,他也只能给出一些空洞的口号。 不希望战争就这样告终的人,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种人希望在战争中获得功绩,战争的结束对他们来说是一场灾难;第二种人则认为罗德西亚叛军纯粹是在拖延时间,倘若南非方面愿意配合对方的行动,只会让这场战争变得更加棘手。在罗德西亚自由邦的代表抵达德兰士瓦时,军队正在召开名义上由赫尔佐格总督举办的大会,其目的是坚定军队战斗到底的决心。大部分还在前线指挥部队的军官不能及时抵达,他们通常会派出副官作为自己的代表。当然,也有一些更大胆的指挥官索性让士兵代替自己去开会,反正这场会议又不是作战会议,什么人参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迈克尔·麦克尼尔挤在一群尉官之中混进了会场,他努力不让别人注意到他光秃秃的领章,而后挑选了一个偏僻的座位。谁知,他刚准备坐下,只见一名中校走到他眼前,随意地坐在了紧挨着麦克尼尔的座位上。麦克尼尔眼见周围的军官已经找好了位置,只得无奈地退回选定的座位上。 中校一眼看到了麦克尼尔的领章,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您是代替长官来开会?” “算是吧,长官在前线,回不来。”麦克尼尔打着哈欠,这几天他总是失眠,精神状态欠佳。 “那么,您在防卫军目前担任什么职务?”中校又看了看麦克尼尔的衣袖,发现袖章的位置也是空的——这表示麦克尼尔是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这一事实令中校有些不满,让新兵来参加本应由校官出席的会议,实属怠慢。 “准确地说,是做一个火力小组的组长,因为士官不够用。”麦克尼尔看着军服上右胸位置的勋略,他惊讶地在其中发现了标志着【西伯利亚边疆服役经历】的蓝白色条状装饰。西伯利亚对达特曼上校这种人而言是灾难,事实上被派遣到那里就等同失去了所有前途。阿达尔贝特和斯迈拉斯在这一问题上的观点也没有区别,他们都不希望去西伯利亚看守后勤基地或面对联邦的百万大军。 几名军官正在前面测试设备,下方的听众们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和战争有关的内容。总督还没有到场,警备军总司令部的大员同样也没有出现,最前面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您以前在西伯利亚工作?” “对,从军校毕业后,我主动申请去西伯利亚。”中校笑着指着胸口上的装饰物,“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是说,我相信EU面临的最大威胁来自东方,联邦或布里塔尼亚帝国都有可能从西伯利亚入侵,守卫西伯利亚就是守卫共和国联盟的国门。” “布里塔尼亚帝国也可以从大西洋进攻嘛。”麦克尼尔提出了不同看法。 “他们做不到,EU的海军会把他们全部送进海底喂鱼。” 两人交换了一些关于西伯利亚和南非问题的意见。自称叫罗梅罗·巴克利(Romero Barkley)的陆军中校对麦克尼尔的观点感到新奇,他说,此次他从西伯利亚专程来到南非担任防卫军的顾问,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些疑似受布里塔尼亚帝国操控的罗德西亚叛军到底拥有何等水平的战斗力。仅从目前双方的表现来看,防卫军的能力比预想中还差,他们能够压制叛军,不过是依靠制空权和数量优势。巴克利中校进一步推测,如果进攻非洲殖民地的是其他国家的正规军,EU国家防卫军是无力抵抗的。 “那您认为总督该怎么做?” “强硬到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屈服。”巴克利中校挥了挥拳头,“必须让我们的敌人相信,入侵EU就是自寻死路。如果我们畏惧了,他们就会以为我们软弱可欺……到时候,就算我们能够将敌人击败,也会付出许多不必要的牺牲。” 他们还在谈话时,赫尔佐格总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和往日穿着西服、手持拐杖的老绅士形象不同,今天的总督穿着一件军大衣,帽子上有醒目的银色双头鹰标志。这身打扮让他顿时变得威武起来,连随行在总督身旁的伍德中将也顿时变得矮小了。赫尔佐格家族中出现过多名将军,雅各·赫尔佐格要是把他哪位亲戚的旧军服拿出来穿,也是情理之中。总督走上讲台,让其他将官坐在讲台后方的椅子上,从黑框眼镜下审视着这些对会议漫不经心的青年军官们。 “我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德兰士瓦参加这个不受欢迎的会议……我知道大街小巷上的公民们如何评价我。”总督叹了口气,他伸出右手翻着演讲稿,语气严厉地指责那些没到场的军官,“根据安保人员的说法,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代替自己的长官前来赴会。希望他们真的在前线奋战,而不是一头扎进夜店里。” 这等粗俗却有效的比喻引起了一阵哄笑。笑声逐渐消退后,会议正式开始了。总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让防卫军的负责人上前反思在战争爆发前广泛出现的叛逃事件。这些道貌岸然的将军们在总督的逼迫下,不情愿地进行检讨,反复批评着他们并不知道是否存在于自己身上或军队结构上的缺陷。他们根本不认为这些问题值得重视,要不是总督本人下令这么做,他们也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不,他们现在也没有认识到。 伍德中将在总结报告中说,战前的叛逃事件和战争之中出现的士气低迷,普遍可以被概括为士兵缺乏明确的目标。他举例说,明明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控制下的罗德西亚(说到这里,他特意回头看了看似乎正在打盹的总督)违抗EU的法律并发动叛乱,可迄今为止仍有人认为这场战争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了一己之私而发起的。在那些人看来,叛军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不能消灭这种思想、不能消灭这种声音,就无法阻止这种不利于平定叛乱的理念感染更多的士兵,从而使得战争的时长和残酷性不断加大,反过来又证明了这些人的荒谬观点。 “我不要你们在这里像小学生一样地听课……请您站起来,说说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罗梅罗·巴克利中校忙不迭地起立敬礼,他庆幸总督选择了他而不是其他人来回答。换成那些不懂变通的家伙,会让总督当场难堪,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和周围这些身上带着一股暮气的同僚们相比,巴克利中校显得斗志昂扬。能够自愿去西伯利亚那种苦寒之地守卫边疆的青年军官,没有哪个是希望混日子的,他们都怀揣着凭借自己的能力而保卫公民和祖国的决心。 “以个人观点而言,罗德西亚叛乱是完完全全的敌对行动。”巴克利中校举起三根手指,“第一,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在罗德西亚煽动暴力活动,从一开始就鼓励去伤害甚至谋杀反对者,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EU法律对自由的规定范围;相反,南非当局一直保持克制,直到战争真正开始之前都没有下令对合法公民开枪……” 确实如此,因为负责动武的是苏格兰人,他们现在还留在德兰士瓦继续面对那些上街游行的公民。巴克利中校知道总督的软肋,他刻意避开了这些问题,只说叛军的缺点。下方的其他军官们心服口服,尤其是当巴克利中校提起布里塔尼亚帝国实际上依旧存在的奴隶制(法律上的奴隶制很久以前就被废除)同样奴役白人时,众人内心的恐惧终于被唤醒了。虽然有些人平日开玩笑时会幻想着自己能够在布里塔尼亚成为花天酒地的贵族,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大概是被贵族骑在头上任意驱使的奴隶。 总督发现了坐在巴克利中校身旁的麦克尼尔,他不动声色地回到麦克风前,咳嗽了几声,挥手示意巴克利中校坐下。 “……很好,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叛军的目的不仅仅是争取罗德西亚的独立。”总督又咳嗽了几声,才勉强说出一句连续的话,“请设想一下,就算我们仁慈地同意了他们的条件,那么他们将如何只使用布里塔尼亚人来统治罗德西亚?这些疯狗已经快把土著裔居民赶尽杀绝,到时候还不是要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去充任那些【下等】职业人员?他们为了把自己的谎话说得圆满,是一定会继续发动战争的。只要布里塔尼亚的社会中存在其他奴隶,那些和奴隶没什么区别的苦工就会自认为高人一等,并以此而自豪。” 说来也是奇怪,赫尔佐格总督其实从未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居住过,却似乎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状况了如指掌。也许,移民到EU的布里塔尼亚人也是长期保持着类似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以至于赫尔佐格总督能够轻而易举地推算出布里塔尼亚帝国当代的现实问题。 “……罗德西亚叛军的口号很有煽动性。”总督还在讲台上一板一眼地读着稿子,“他们会说,这场叛乱是为了夺回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布里塔尼亚人。因此,叛军几乎公开地进行掠夺,士兵在战争中最大的收获是战利品本身。他们已经用这种伎俩成功地提高了士兵的积极性,问题是我们不可能选择这种自甘堕落的办法。我再重复一遍,罗德西亚叛乱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入侵的前奏,而布里塔尼亚最终的目的是把我们全都变成奴隶。你们以为这场战争只是掌权者的斗争吗?不,战争结束时,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布里塔尼亚帝国不会因为你没有参军反抗他们而决定手下留情……” 大多数人不相信布里塔尼亚帝国能够干涉EU的内部事务,这个看似无法阻止自身持续衰弱的帝国不可能有能力影响这场战争。 会议前后持续了几个小时,总算在总督的又一番说教中结束了。赫尔佐格总督在其他几名军官的搀扶下离开讲台,向着麦克尼尔走来。周围的其他军官见到总督特地来找一个疑似代替长官前来开会的普通士兵,都感到吃惊。他们立刻为总督让出一条道路,同时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阿达尔贝特在哪里呢?” “正在执行任务,一切都很顺利。”麦克尼尔见周围的观众太多,唯恐泄露情报,只好以这种敷衍了事的描述去打消他们的好奇心。 总督没说什么,只是向着出口走去。麦克尼尔跟随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这让总督的保镖们觉得羞愧。要是这个青年是专程前来刺杀总督的特务,南非将陷入一片混乱。 “这是个机会,叛军要谈判,但我们不会停下来,叛军也不会。我想他那个热衷于功名利禄的长官一定会找机会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这是人之常情。”总督的状态看上去不佳,他可能是过于劳累,也有可能只是忽然表露出了老年人的脆弱一面。 在众人的护送下,总督离开会场,坐上了另一辆麦克尼尔从未见过的黑色高级轿车,前后都有大量保镖和士兵护送。总督邀请麦克尼尔和他一起乘车离开,麦克尼尔本来打算拒绝,但他不想留在这里面对其他军官的疑问,于是他终究还是同意了。 “阁下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是啊,总督阁下每天都工作到凌晨……”前面的司机语气中带着担忧,“我们有时候很担心他——” “我没事,用不着你们来担心。”总督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一旁的秘书连忙给他递上一瓶水,“麦克尼尔,你这次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妨把事情办完再离开。”总督浑浊的眼睛看着街道上的游行人群,“等到这个逢场作戏的谈判结束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公民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确实在保护他们的利益。” “……总有一天?”总督苦笑了几声,“等我们死了,他们才能明白。” 赫尔佐格总督下令在半路上放麦克尼尔离开,麦克尼尔等到车子停下后才察觉这是老杰克的临时住所。 “为了让你摆脱后顾之忧,我们专门派人把其他问题都处理完了。”总督指着门口那些箱子,“今天呢,你把他送上去巴黎的飞机,然后就可以毫无牵挂地继续执行任务了。” “多谢。” “不用谢我,我只想让你死心塌地继续干活而已。” 车队一溜烟地离开了,留下麦克尼尔四处张望。他迟疑地走向门口,正看到老杰克在楼梯上清理垃圾。麦克尼尔连忙跑上去,从老人手中夺过清扫工具,很快将所有垃圾全都丢了出去。完成这项工作后,他才扶着老人回到房间,和老人闲聊。麦克尼尔走后,赫尔佐格总督派来的工作人员很快接管了全部和搬家有关的事宜,他们负责联系搬家公司和其他相关机构,老杰克忽然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忙碌了一辈子的老人觉得无所适从,他只好强迫自己做一些杂务。他已经快八十岁了,不像年轻人那样可以在闲暇时间拥有众多的娱乐项目。 “他们办事还算周到吧?” “当然……唉,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南非的总督阁下会特地派人为我这种小人物服务。”老人和麦克尼尔一起看着空荡荡的旧居,“这都是你的功劳。你给总督办了那么多事情,总督当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不,这是您的运气。”麦克尼尔温和地对老人说道,“要不是您买彩票中奖了,您也没机会实现去欧洲定居的梦想。” “是啊,运气……上帝不公平,祂在这时候给我运气有什么用呢?”老人显得很是悲伤,“要是我早二十年拥有这么多财富……” 麦克尼尔不知道如何安慰老人,只好陪着老杰克一起坐在门口聊天。偶尔有其他居民路过,他们都略带敬畏地看着老人——他们最近总是看到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神秘人为这个老人办事,也许老人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有权有势的亲戚吧。 “……麦克尼尔,我和你说实话,如果运气可以用在其他地方,我不想要这几百万。”老人抹着眼泪,样子十分可怜,“刚中奖的时候,我高兴得几乎要发疯。现在呢,我越想越伤心,我只想让我的家人都回来……基督能让死人复活,他能不能把我的家人也复活啊?” 比彻彻底底穷困潦倒而更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在金钱对自身完全失去价值的时候突然拥有了大笔财富。老杰克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棺材,金钱不能让他变得更健康,也不能让他衰弱的身体享受更多的服务,只能让他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得到一个相对体面的死法而已。年轻人可以用金钱获得许多快乐,老人也想,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们那么做。 麦克尼尔想到那些死在街头而无人理睬的乞丐。老杰克比他们幸运多了,想必老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然而,这种幸运终究不能给老人带来满足感,生活从他身上夺走了太多,将他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就算一夜暴富又有什么用呢? “您别担心,等到战争结束了,我一定去巴黎照顾您。”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我这人从来不食言。” 下午五点左右,麦克尼尔将老人送到了机场。他怕老人在半路上出现意外,特意请求总督安排的那些工作人员随同老人一起去巴黎。最后,两名身体健壮的保镖接下了这个任务,他们和老人乘同一班飞机去巴黎。 老人走到机场安检通道前,忽然转过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在后方注视着他的麦克尼尔,急促地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你可一定要来巴黎啊!” “肯定会去。”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计时器,他看到上面的时间大概还剩两个多月,“我在那里雇了一些人手,在我回去之前,他们会代替我照顾您。” 麦克尼尔目送着老人消失在了安检通道的尽头,怅然若失地转过头,踏上了返回临时住处的道路。他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而他面对的困难并未因此而减少。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1) OR1-EP5:大桥赞歌(11) 乘着专机并在防卫军的监视下来到德兰士瓦与南非当局进行会谈的罗德西亚代表团由罗德西亚自由邦委任的外交专员扬·汉(Jan Ham)率领,他今年43岁,以前参加过几次失败的南非议会选举,外界通常认为他投靠罗德西亚叛军仅仅是为了获得升官发财的机会而已。尽管许多官员认为这场会谈没必要让总督本人参加,赫尔佐格总督依旧决定和罗德西亚代表团面对面地交锋,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这群心怀鬼胎的叛徒彻底认清自己的立场。 “看来这些叛徒只能接收一些不入流的失败者去做他们的官员,我彻底放心了。”总督在会谈开始前,曾经对着秘书毫不掩饰地说出这段话,“这些家伙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借助一切机会来卖弄自己那可怜的才能……但愿他们很快把事情搞砸。” 第一天的会谈是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的,会议在总督府举行,双方代表团的成员都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这似乎给了扬·汉一种错觉:赫尔佐格总督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才选择向土著让步,如果有其他机会,他还是会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同胞们站在一起。一想到这一点,扬·汉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他和总督谈起了发生在南非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一些社会新闻,使得他们二人各自的随从显得不知所措。这和他们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景完全不同,就算眼前的融洽只是假象,那也太逼真了。 “我们南非能扭转多年以来的经济衰退,全是您的功劳。”扬·汉没忘记夸奖赫尔佐格总督的功绩。 “我并没做什么工作,这都是其他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一技之长的官员们的胜利。”总督笑着说道,“别的不说,光是罗德西亚的产业转型,我们就需要成百上千的经济学家和数学家来建立一个可靠的模型,将损失降到最低……” 总督的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无论他如何倾向于EU,他始终将南非放在首位。但是,当南非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间只能活一个时,他又会选择谁呢?南非是南非,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创造的南非,没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奋斗便没有这个号称EU治下最繁荣强盛的非洲殖民地。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已经公开发动叛乱,为了剥夺他们的权力,有必要让世人忘却过去的历史,而被篡改的历史对南非会意味着什么? 赫尔佐格总督在思考自己的道路,即便必须置身血海。他相信南非只有在EU的治下才能实现繁荣,但铲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便是断绝了南非的根基,否认历史到底是否值得呢? 原本对和谈不抱希望的人们,如今也看到了一丝和平的曙光。市民们再次集结起来,他们强烈要求总督和罗德西亚实现和解。至于罗德西亚方面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对土著人的暴行,则被市民们选择性地忽略了。有人对土著施暴当然是不人道的,可倘若这施暴者有枪有炮有坦克和飞机,那么是否要斥责施暴者,还是要商榷一番的。 “那个麦克尼尔还留在这里,他没返回罗德西亚。” “正常。前线暂时停火了,他回去也做不了什么。”总督不再看那些令人恼火的市民,“别管他,保持监视即可。” 在半真半假的煽情宣传掩护下,双方终于开始了真正的博弈。扬·汉换上了一身布里塔尼亚贵族出席重要场合时才会穿出来的礼服,他的同僚们也把自己装在类似的壳子里,这打扮让对面穿着西服的南非代表团想到了舞会。他们尽管对罗德西亚代表团有着许多意见,还是强行按捺住不满,决定听听对方的高论。 “这是我方提出的一些请求,请总督阁下过目。”扬·汉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的文件夹双手递给了总督。总督接过文件夹,并未立刻翻开,而是出人意料地以讥讽的语气说道: “阁下为什么不穿文明人的衣服呢?”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罗德西亚代表们立刻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而南非一方的官员们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顾看着赫尔佐格总督的下一步动作。赫尔佐格总督还是那个强硬的实权首脑,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敌人的机会,哪怕只是评头论足,也要让敌人先失去一些锐气。 扬·汉的脸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他惶恐不安地看着那些同样愤怒的同僚,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怎么,怎么不是文明人呢?” “这衣服,是那些将同类视为野蛮人的牲口才穿的,阁下穿上这种衣服,那就意味着阁下认为自己和他们是同类了。”总督扶了扶黑框眼镜,“在我们南非,向来有一条规矩:我们不欢迎未开化的野蛮人。” “这话说得不对,总督阁下可是给了那些真正的野蛮人以同等的公民权。”扬·汉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水,他开始有些后悔穿着这套厚重的衣服来参加会议了。南非的冬天也并不算寒冷,总督府这座老建筑又没安装空调,汗流浃背的罗德西亚代表们愈发感到焦躁不安。他们本来打算以谈判拖延时间,但如果谈判真的有效,谁也不会放过溜到手边的机会。 总督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以便让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哎呀,您所说的野蛮人不过是会把路过的可怜人砍头而已,不像有些人用现代化的设备以工业流水线的方式高效地消灭那些生来没有长着白皮肤的不幸者。”总督这才翻看文件,他有意识地阻碍对方在这一话题上和他继续纠缠。他要的是激发对方的愤怒,让他们自行暴露真正目的。 罗德西亚自由邦仗着自己手中还拥有数万人的兵力,提出了毫无诚意可言的条件。按照第一版的和谈条件概要,罗德西亚自由邦将成为南非自治联盟的保护领,但南非自治联盟无权向罗德西亚派驻任何官员,罗德西亚只在整体行动上和南非保持一致。若赫尔佐格总督同意这一条件,罗德西亚将在事实上完全独立,而由于罗德西亚又不必直接向EU殖民地事务部负责,这个独立王国恐怕只会向布里塔尼亚帝国宣誓效忠。 赫尔佐格总督不动声色地查看对方提出的条件,同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他需要反复挑起对方的愤怒,以至于最终让罗德西亚代表团失去理智。 “贵方的条件,我们已经了解了。”总督将文件夹合上,“倘若我们就此停战,对南非人民也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们南非方面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还希望贵方体谅。” “是什么呢?”扬·汉一听到赫尔佐格总督愿意松口,忙不迭地表示愿意了解总督的新条件。 赫尔佐格总督和蔼地说道:“我们是讲法律的,仅从法律规定的权限而言,南非做不了主——所以,麻烦你们去巴黎的元老院做个述职报告,等待元老院批复吧。” “这——”扬·汉大惊,“您应该知道,元老院不可能批准——” “问题是,我们南非无权做决定……我希望您明白,贵方只能提出在南非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条件,其他问题留给元老院解决吧。”赫尔佐格总督冷漠地看着手舞足蹈的扬·汉,“还是说,贵方的法律专家连这种常识都不具备?” 这原本是赫尔佐格总督过去惯用的推卸责任的手段,如今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派上了用场。罗德西亚代表团果然方寸大乱,他们早就明白EU元老院和执政官们都不可能愿意和他们实现和解,而要是唯一可能接受条件的南非缺乏兑现承诺的权力,那他们就只剩下和南非甚至整个EU血战到底这一条路了。扬·汉紧急联系了罗德西亚自由邦的官员们,对方给出的答复是尽可能地在赫尔佐格总督拥有的权限范围内提出条件,而其他问题则可以搁置——或假装答应。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让扬·汉大失所望,他一时间弄不清罗德西亚叛军的真实意图。于是,他只好带着自作主张修改的条件,在谈判开始后的第三天继续去找总督协商。 “为了换取自由,我们可以派另一个代表团去巴黎。”扬·汉和他的同僚们不再穿着礼服,而是换上了和对面的南非代表团着装相同的西服,“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希望南非方面允许罗德西亚保持其纯洁性……也就是说,罗德西亚不接受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之外的移民进入。” 扬·汉本以为赫尔佐格总督会拒绝。因此,当他听到总督认可这一条件时,吃惊地张大了嘴。 为了让南非的公众完全地支持这场战争,赫尔佐格总督必须让罗德西亚叛军在公民们的眼中出现无法弥补的缺陷。以前,纵使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公开地表达对土著的歧视,在他们大规模地开展暴力活动之前,许多公民依旧将他们视为可以拉拢的对象。在这些善人的眼中,公民们应该团结一致从总督手里夺取权利,而不是互相争斗。这就足以解释为何直到现在都有人认为赫尔佐格总督对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压制引起了这场本来能够避免的战争。 “可以,完全可以。”总督在第二版和谈条件的后方加上了几句话,“但是,既然罗德西亚自由邦愿意成为南非自治联盟的保护领,那么有个遗留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不被贵方承认为合法公民的土著裔,正在北方受到屠杀。我们南非已经赋予了土著裔公民以完全的公民权,贵方相当于单方面地不承认其公民权并给我方带来了巨额的经济损失。当你们在屠杀和驱逐土著时,善后工作让我们的财政部门不堪重负。因此,我方希望罗德西亚方面拨付一笔款项用于迁移依旧滞留在罗德西亚的土著,并另外出资作为受害者的抚恤金。” 显然,罗德西亚自由邦在条款中对南非应尽的义务和承担的责任都是【无】。赫尔佐格总督自然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从罗德西亚叛军手中敲诈一笔钱,他要让叛军拒绝拨款的代价大到无法承受。看,总督阁下已经愿意停战了,只不过想要让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出钱换得自由而已,难道这些家伙会将金钱看得比自由更重吗? 很不幸的是,没有人愿意付钱。 在扬·汉委婉地向总督说明了这一困境后,赫尔佐格总督立刻叫来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把这件事公布。”他毫不迟疑地下达了命令。 白发苍苍的管家有些犹豫,他担心这么做会坏了总督的一世英名——虽说赫尔佐格总督的名声本来就不好。 “老爷,您可要想清楚了。” “你去做吧,我有我的想法。”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南非和罗德西亚都被怒火吞没了。得知南非方面居然打算让他们为那些【死不足惜的两足牲口】赔钱,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火冒三丈,都吵着要和南非决一死战;而原本反对战争的南非公民们在听说那些富可敌国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居然吝啬得一毛不拔、不愿为无辜死者拨付抚恤金之后,同样掀起了声讨罗德西亚叛军的浪潮。自然,南非一方的声音更大一些,赫尔佐格发动的持续数月的舆论战终于成功地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形象描绘成了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和谈已经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纵使扬·汉或是赫尔佐格总督忽然全心全意地维护和平,汹涌的民意也将推动着他们走向决裂。 得意忘形的赫尔佐格总督特地邀请麦克尼尔来做客,他希望听听麦克尼尔对战争局势的看法。让他有些感到意外的是,麦克尼尔带着一张照片和一份报纸走进了大门,径直坐在总督对面的沙发上。 “您这是——?” 麦克尼尔将报纸递给了总督,这份老报纸上面的头版新闻报道了数年前赫尔佐格总督遭遇刺杀的前因后果。刺杀在EU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个没遭受过刺杀的政客不是成熟的政客。 赫尔佐格总督又看了看那张老照片。脊背还没有弯曲的老杰克正和一名满脸笑容的妇女站在前面,身后是一名高大的青年军官。 雅各·赫尔佐格将照片放在一旁,略显慵懒地问道: “您已经把他送上了去巴黎的飞机,这件事应该结束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翻开报纸,指着下一页的死伤者名单上那个醒目的名字。托马斯·兰德,南非总督侍从武官。 “您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我怎会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角色?”赫尔佐格总督不去看那张老照片,他将照片推到了麦克尼尔眼前,“我还以为您有更重要的事情。” 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字一顿地对赫尔佐格总督说道: “阁下,如果不是我在整理他丢弃的杂物时发现这些东西,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巧合。阁下,他的独生子是为了保护您而死,他的妻子因为伤心过度也在当年去世,他本人流落街头,而我在这几个月以来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一句诋毁您的话。他是有理由恨您的,然而他没有——问题是,您对得起这份信任吗?” 赫尔佐格总督疲惫地看着麦克尼尔,他没有从麦克尼尔的脸上看到愤怒。那种表情更像是怜悯——不,像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甫向野蛮人宣传主的真理一样。总督看了看正在门外站岗的警卫,他放弃了让警卫冲进来赶人的想法。 “麦克尼尔,我不在乎别人是否尊敬我,又是否对我怀着仇恨。”赫尔佐格总督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了一瓶红酒,这原是不久前别人送他的礼物,“我相信你能理解这一点。我为了南非全体公民的福祉而奋斗,爱我的人不能帮我完成这个事业,恨我的人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如果我们太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们的动机就会发生改变……太在乎自己的支持者,转而只去保护他们,那就失败了。” 他拿来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放在麦克尼尔眼前。 “侍从武官和保镖为了保护雇主而死,是天经地义的。他们的家人必须理解这一点……” “但是,当我和他说,我要试着去救阿达尔贝特以换来靠近总督的机会时,他没有反对。”麦克尼尔主动拿过酒瓶,为总督倒上了一杯酒,“换作是我,我会很乐意看着阁下的独生子送命。纵使我们知道杀死那位军官的真正凶手是刺客而不是您,一般人恐怕还是会迁怒于让保镖承受风险的雇主吧。” 赫尔佐格总督一言不发地听麦克尼尔叙述着这些事实。他不在乎这些,他必须前进,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些人不值得得到他的关注。除非关注那些人会带来特殊的收益,他才会略微心动。 “阁下,不要把更多人的儿子和女儿送去让敌人杀。” “你是想让我妥协?”总督差点把嗓子里的红酒呛到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着,连连拍着胸脯,又大口喝了一杯水,才暂时缓解过来。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麦克尼尔,他呲牙咧嘴地说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你之前也是赞同采取强硬措施的,怎么现在反倒反悔了?你要教我做事吗?” 赫尔佐格总督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 “我付出了这么多代价——” “您的代价只是前途,那些愿意跟随您前进的人可是要送命的。”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杰克·兰德在我差点露宿街头的时候收留了我,因此我很敬重他……阁下,他几乎是在盲目地相信着您,我想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公民身上也会出现,而如果您不能回应这种期待,只是让他们白白地牺牲,那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什么区别呢?” 借助罗德西亚叛乱而不断扩张权力的赫尔佐格总督成了南非历史上手握前所未有大权的无冕之王,再加上他在EU的影响力,只要这场战争按照他的剧本结束,他就能挟着这份威望重返欧洲,完成自己的梦想。但是,那些南非的公民不能离开这里,他们还要继续生活在南非,要为赫尔佐格总督造成的一切后果收拾残局。 穿着皮上衣的麦克尼尔还在等待着总督的答复。 “要再喝一杯吗?” “阁下,您为什么一定要做执政官呢?”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改变我们的家园。”赫尔佐格总督黯淡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光彩,“一直有人说EU走入了死局,我想改变它。麦克尼尔,在外国人面前,我们说EU是这世界上的灯塔……可我们都知道,它是寄生在非洲和西伯利亚身上的一个肿瘤,而且很快就要癌变了。我不希望我的祖国不光彩地老去,也不想让我的同胞在这种缓慢而痛苦的衰老中成为牺牲品。” 麦克尼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假如以后您打算参加执政官的选举,记得雇我去当顾问。” “我还以为您打算特地到这里把我批判一番,然后宣告绝交呢。”赫尔佐格总督苦笑着。 “喜欢和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一样胡言乱语的老年人里没有坏人,他们至少不会主动作恶。”麦克尼尔诙谐幽默地说道,“不过,也许他们需要一些帮手来防止他们把火烧到不相干的人们那里。” 不出赫尔佐格总督的预想,谈判迅速以破裂告终,罗德西亚叛军主动打响了停火后的第一枪。此时,正在山野中行进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不会知道他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2) OR1-EP5:大桥赞歌(12) 如果平安富足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没有人会想要参加战争或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以赫尔佐格总督为首的南非自治联盟当局相信他们必须以战争的方式彻底摧毁这些潜伏在南非的敌对势力,但手段需要尽可能地合法,且不能引发公民的反感。于是,赫尔佐格总督先是以诚恳的姿态接受了对方的谈判请求,而后又在谈判过程中暴露出了罗德西亚叛军并无诚意的事实,终于彻底压制了舆论上的反对意见。现在,他能够调动南非的一切资源和这些公然挑起叛乱的渣滓抗争到底,没有谁能阻止他消灭藏身于罗德西亚的叛徒们。 “我以前认识一个喜欢发表极端言论的议员,他的想法受到许多人的欢迎。”赫尔佐格总督和麦克尼尔谈起了他在这场博弈中的思路,“当他说着要消灭穷人、消灭弱者、消灭那些危害我们EU的其他族群时,他的信徒们都对此感到兴奋……但是,当有人发现他残忍地虐待一条宠物狗时,他的支持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跌,最后他本人也被迫退出政坛。” “这是为什么呢?”麦克尼尔确实不了解其中的道理,他是军人,不是政客,虽然参加过一些阴谋活动,他终究不擅长研究其中的原理。 “声势浩大的口号是无法反驳的,它太抽象,太虚幻,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总督正在构思明天的演讲稿,他需要用一次演说来调动公民的积极性,“比如说,现在我说我们要为了EU的伟大事业而消灭那些拖累国家的弱者,想必有很多人会支持我;但是,假如我要把这一口号付诸实践,比如说学习斯巴达人,把刚出生的婴儿扔到雪地里以检验其强弱并决定其生死,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没有人性的野兽。当屠刀砍到自己的脖子上时,大多数人都会清醒的……麦克尼尔,具体而微小的恶行远比空洞的口号更让人恐惧。喊口号的家伙不一定有机会去尝试,而那些在日常生活中欺压守法公民的流氓和社会渣滓则能够随时随地进行犯罪活动。” 在谈判破裂的第二天,赫尔佐格总督决定发表一次对整个南非直播的演讲。受赫尔佐格总督允许报道新闻的8家合法媒体中,有7家规规矩矩地在规定时间改变原有节目并直播总督的演讲,而最后一家却似乎对局势的紧张性一无所知——他们还在播放厨艺节目。 事后电视台的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既然已经有7家媒体去直播演讲了,确实想要看演讲的公民肯定不会来看他们的做菜节目。他们是否直播演讲现场,并不会影响大局。 赫尔佐格总督在演讲的开头先表扬了正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和指挥官们,而后向自始至终对他予以无条件支持的公民们表示感谢。随后,他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向公民们说明当前局势的严重性。在演讲过程中,赫尔佐格总督不断地强调罗德西亚叛军是布里塔尼亚帝国用来实施其君主暴政的先锋、是中世纪的亡灵,并认为南非当局在事件发生之前已经采取了一切措施来阻止战争爆发。无奈,一意孤行的罗德西亚叛军不懂总督的良苦用心,他们宁愿做布里塔尼亚皇帝的奴才,也不想做EU的自由人。 “公民们,一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会说,是我将他们逼上绝路的,是我们南非让他们不得不选择举起反旗。”总督依旧穿着军大衣,他将大檐帽放在一旁,直视着摄像镜头。现场导演认为总督穿着空领章的军大衣看上去不体面,于是临时决定在领章位置上别上一个双头鹰徽章以表明总督的权力。 雅各·赫尔佐格总督举起右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上方。他头顶只有天花板,而那些虔诚的观众们相信,总督正在内心对神发誓。 “……这种说法完全是谣传。我的同胞们,假如我们南非决定以最强硬的手段坚决铲除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歹徒,难道能够阻挡得了吗?”总督严肃地眯起眼睛,以掩饰他内心偶尔浮现出的紧张,“与某些媒体所宣传的内容恰恰相反,我们的防卫军在面对穷凶极恶的叛徒时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然而,这些懦夫却将我们的仁慈理解为软弱无能,他们掠夺我们的土地,杀害我们的家人,还要奴役我们的后代,打算把南非这片自由的土地变成布里塔尼亚皇帝的农庄和牧场!” 事实上,无论是赫尔佐格总督拟定的罪证调查计划,还是阿达尔贝特决定实施的暗杀计划,其核心目的是让本就四分五裂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领导层变成一盘散沙。以步枪协会为主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民间组织一向拥有较高的威信,而麦克尼尔已经将步枪协会的主要头目全部杀死在了化工厂中,仓促决定起兵造反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只好接收那些为了保命或更多的权力才临阵倒戈的官僚。结果,这些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离心离德的外人根本无法处理复杂的局面,他们甚至无法控制正在迈向失败的叛军,以至于罗德西亚屡次传出叛军将以兵变形式夺取自由邦大权的传闻。这样一来,那些在背后支持叛乱活动的商人不得不直接面对压力,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范围,自然不肯为叛军流血,也许还会在局势发生逆转时转而投靠赫尔佐格总督。 摄像头前的总督正张开双臂,双手分别指向两个方向。 “罗德西亚的人民哪,我给了你们两条道路,一条通向和平与繁荣,一条通向战争和灾难。”总督满怀悲愤地控诉着罗德西亚发生的种种暴行,“然而,你们拒绝了和平,拒绝了我们的善意。那么,我在这里明白地告诉你们:我给你们战争,这是你们自找的!从今天开始,谈判的大门已经永远向你们关闭了,你们以自己的愚蠢和短视证明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谈判桌。” 被总督特意请来到现场聆听的观众们立刻开始鼓掌,这些人都是总督的狂热支持者,有些人以前就在执政官选举中投票给赫尔佐格总督,而总督的失败似乎并未挫伤他们的热情。观众中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们拉着横幅,举着各色旗帜,表示整个南非的不同群体和总督并肩作战的决心。其中土著居民占了现场观众的三分之一左右,没有赫尔佐格总督的平权法案,他们大抵还在做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奴隶——他们没理由在这时候反对总督,尽管有些人认为赫尔佐格总督的政策不一定能落实。 “……代价是沉重的,战争必然会带来悲剧。那么,这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停止呢?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惨剧,我们不要妥协,不要阶段性的胜利,要完全的胜利、彻底的胜利!”总督适时地收回右手,握成拳头,“公民们,只要还有人胆敢剥夺法律赋予公民的权利而称呼肤色不同的公民为奴隶,这场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它将持续下去,而我们的武器不是枪炮,是思想。战争只能消灭那些最坚决的敌人,而更多人将他们的敌意埋藏在心底。不过,我们不应怪罪他们,在时代变革的浪潮中面临考验的当事人总会惊慌失措的。” 也有不少人决定抵制总督的煽动性演讲。南非各地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反赫尔佐格总督的游行集会,游行的组织者声称赫尔佐格总督预计进行广泛征兵和动员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公民自由。恰逢赫尔佐格总督的支持者们也在举行集会,双方开始了大规模斗殴,当天有几十人在斗殴中死亡,另有数百人因伤而入院接受治疗。急于向权势膨胀的总督表示衷心的南非议员们也走上街头举办支持总督的社会活动,一时间整个南非只剩下一种声音,胆敢反对赫尔佐格总督的公民一定是布里塔尼亚间谍和潜在通敌叛徒。 “因此,我在这里以最真挚的诚意,呼吁公民们看清真正的敌人:被从祖先的土地上驱逐的土著们,全家埋在万人坑里的矿工们,还有一切受害于布里塔尼亚特权的人们,是时候夺回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了。我们不要一方奴役另一方,只求所有人都能和平共处,不再有任何人拥有平白无故地高人一等的特权。以上帝的名义,我们必将胜利,统一而自由的欧罗巴共和国联盟万岁!胜利万岁!” 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赫尔佐格总督结束了演讲,并庄严地宣布随时欢迎那些愿意弃暗投明的叛军头目归顺南非。麦克尼尔在这种乐观和喜悦的气氛中离开了德兰士瓦,乘军用运输机返回了位于罗德西亚西北方向的军营中。按照他的估计,此时已经潜入罗德西亚境内的达特曼上校应当已经和叛军交火,倘若上校指挥得当,罗德西亚叛军利用谈判作为掩护而进行的种种部署将均以失败告终。他耐心地等待飞机抵达目的地,匆忙地和同乘的其他部队代表们告别,而后坐着吉普车继续赶路。到了当天下午5点左右,他终于看到了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营地。 吉恩·斯迈拉斯少校留在这里驻守,他的任务是防备敌军的突袭,并随时接应前线的上校。见麦克尼尔成功返回,少校表现得很高兴。他对麦克尼尔说,他们可没有被和谈的谎言蒙骗,达特曼上校趁机穿过敌人的防线并进入了山区。自以为是的叛军还以为他们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等到下一轮混战开始后,他们就会意识到前线的部队将被完全切断和后方的联系。 麦克尼尔一言不发地听斯迈拉斯讲述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小事,而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么,您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去分兵进攻另一个地点呢?” “暂时没有必要。目前的行动都能够顺利进行,我想上校本人也会认为我们的后备部队留在这里更稳妥一些。”斯迈拉斯一口咬定他们没有主动出击的理由,而是应该等待达特曼上校的下一个指示。 麦克尼尔总觉得事情蹊跷,他又找不出其中的关键问题,只好表面上赞同斯迈拉斯的说法。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决定密切关注最近的战况。叛军在利用谈判拖延时间,南非方面明知这一点并且相当配合地同叛军一起演戏,那么他们各自到底对敌人的阴谋诡计了解到什么程度,恐怕只有真正负责具体活动的当事人才能说清楚。短命的和谈开始前,叛军正计划将精锐部队调往西南方向以抵抗防卫军的进攻,麦克尼尔不知他们是否更改了计划。按照斯迈拉斯的说法,既然盲目撤回原地会引发叛军的警惕,上校当时的决定是继续进入山区之中设伏。无论如何,制空权依旧掌握在防卫军手中,即便达特曼上校存在疏忽大意的可能性,叛军也不会因此而获得巨大优势。 接下来的数日显得格外难熬。士兵们躁动不安地在营地中进行训练,斯迈拉斯则频繁地打电话和其他部队取得联系,询问正面战场上的情况。根据友军的说法,他们在开战的第三天就在敌人的防线上成功打开了缺口,然而叛军的反扑过于凶猛,未能预料到叛军行动的防卫军一时间无法抵挡,被叛军干脆利落地推回了原地。恼羞成怒的指挥官们无计可施,只好令空军将叛军的后方大肆轰炸一番后再讨论下一个阶段的作战计划。至于被伍德中将寄予厚望的空降兵团,他们还在东北方向按兵不动,随时等待着叛军调走最后一批防御部队后直扑敌人心脏地带。 见一向乐观的麦克尼尔都变得沉默寡言了,其他士兵们的内心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不安。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慌迅速从基层士兵蔓延到了指挥官们的身上,最后也给斯迈拉斯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所有人都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只能等待着最终结果,看看达特曼上校的奇思妙想是否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这天上午,斯迈拉斯少校接到了一则奇怪的通知。这份来自师部的命令要求所有部队在原地防守,不能轻易让叛军找到防线上的漏洞。也许,防卫军担心叛军向西北方向突围,从而突破这个几乎能够将叛军完全封锁的包围网。 斯迈拉斯召集留守的其他军官共同商议这则命令背后的用意。尽管大部分军官坚持认为这只是要求加强防御的普通命令,但同样有数名军官指出前线局势失控的可能性。 “暂时停火前,我军已经压制了叛军,而现在的局势变化恰恰说明叛军的援军抵达了前线——至少是一部分。” “可惜空军不会和我们分享敌人的情报,要是我们能够及时得到敌人分布位置的最新地图,我们也不必在此妄自猜测了。” 越想越有些害怕的斯迈拉斯决定叫麦克尼尔来讨论新的命令,他派了两名士兵去寻找麦克尼尔,发现麦克尼尔正在说服其他士兵整理行装。 “麦克尼尔,长官让你去见他……您在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情。”麦克尼尔和其他士兵道别,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斯迈拉斯的住处。斯迈拉斯将命令内容的原文向麦克尼尔读了一遍,而后征询麦克尼尔的意见。 麦克尼尔略显懒散地坐在小凳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您有自己的参谋和助手,没必要找我。” “没错……我只是想听听您的看法。”斯迈拉斯拽着自己的大胡子,开始考虑是否有必要把胡子剪掉,“听说您正在动员其他士兵做好离开的准备,看来您已经有定论了。” 麦克尼尔拿过地图,在两军对峙的前线画了两条横线。他伸出右手,指着横线的纵向说道: “第一,敌军确实已经抵达了,而空军并未告知地面部队这一情报,并非因为他们故意封锁消息或所谓军种争端……是敌人在谈判期间变换了路线。他们把轻步兵部队完全打散,直接从山岭上穿过,在战斗重新开始之前这些士兵已经抵达前线……毫无疑问,只会按照惯例巡视战场的空军根本没注意到躲在林子里的叛军。” “哎呀,这可糟了。”斯迈拉斯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长官岂不是身陷险境?那么,一向消息灵通的情报部门怎么没有从敌军那里窃听到任何相关内容呢?” 麦克尼尔笑得前仰后合,他不无讽刺地评论道:“灵通?少校,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实话实说,我可从未听说过他们在本次战争中到底从敌人那里偷到什么机密……但是,敌人的动向确实值得注意,他们真正做到了神出鬼没。” 不过,即便叛军可以利用山地环境而将轻步兵派遣到前线,他们无法将火炮和其他设备也从山上运过去。至于使用运输机——假设他们不怕运输机刚起飞就被击落的话,倒是可以尝试。因此,【志愿师】的其他装备必须被一支护送队伍老老实实地从达特曼上校预计设伏的路线运输到前线。叛军可以选择穿过山谷,也可以选择铁路运输,而阿达尔贝特制定的计划便是针对这两点而反制敌人的行动。 “这看起来是布里塔尼亚式战术。” “没错。确切地说,是布里塔尼亚人在南美洲雨林地带进行军事演习时经常采取的做法。”麦克尼尔纠正了斯迈拉斯的说法,“只是我没想到他们活学活用,在有一定植被的山区玩这些把戏。” 麦克尼尔随后分析称,上校的行动说不定已经暴露了,如果上校决定在叛军运输物资或后援部队通过时发起进攻,他也许会受到两面夹击。一般来说,出于确保这条并不明显的道路安全和畅通的目的,叛军会留下一部分士兵在附近巡逻。 到了这一步,吉恩·斯迈拉斯对局势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达特曼上校的胜算越来越低,他的动向已经被叛军察觉,随时可能落到绝境之中。但是,斯迈拉斯依旧怀有侥幸心理,他不想主动去将自己置于险境。既然上校至今没有发出任何新命令,他只会自欺欺人地认为无事发生。 “我们等长官的命令。”斯迈拉斯得出了结论。 “不能等了,少校。”麦克尼尔拍着桌子,那副神态活像是斯迈拉斯的长官在训话,“达特曼上校一向不喜欢让别人来抢他的功劳,他只有死到临头才会松口求救。如果他终于被迫求援,那时一切都晚了。我们现在就要出发,立刻出发,没有别的选择。不然,您就会落得一个抗拒指挥而害死长官和友军的罪名。” 斯迈拉斯不敢以另一种方式拿自己的前途当筹码,他立刻下令驻扎在此地的所有士兵出发,目标正是此前他在补充阿达尔贝特的计划时认为应当作为第二目标的镇子。只要他们能够顺利攻占那处小镇,便能顺利地和达特曼上校取得联系,若友军受困则同样能够挽救友军面临的危局。 麦克尼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自愿率领几名士兵去前面探路。斯迈拉斯拨给他一辆卡车,叮嘱麦克尼尔一旦遇到大批敌军就尽快撤回原地。 “不过,我还是好奇他们到底是如何在谈判期间瞒过我方并调动军队的。”麦克尼尔同样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将其解释为叛军早有预案而己方缺乏应对措施。他坐上卡车,让最擅长开车的士兵担任司机,他本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其他士兵则坐在卡车车厢中。这辆晃晃悠悠的卡车很快卷着土灰和烟尘远离了斯迈拉斯的视线,留给少校满腹的疑虑。 他想起麦克尼尔临走时居然还背着一些报纸,不禁为这个战斗专家的粗心大意而感到遗憾。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3) OR1-EP5:大桥赞歌(13) 在皇历7月下旬从罗德西亚西北方向出发的第五步兵团留守部队总计约500人左右,步兵团当中作为战斗主力的几个精锐连队都被达特曼上校带走,斯迈拉斯简直是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去盲目进攻。说留守部队是老弱病残,似乎有些歧视意味——但事实便是,他们并非精锐。在斯迈拉斯少校的指挥下,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沿着公路前行,准备进攻此前被列为重点目标的城镇。为了防止他们在半路上被敌人偷袭,斯迈拉斯决定派遣麦克尼尔进行侦察,以便他拟定更为详尽的作战计划。 迈克尔·麦克尼尔是在当天下午开车出发的,和他随行的还有几名他并不认识的士兵。他们晚上选择露宿野外,第二天一大早继续爬起来开车。麦克尼尔本应跟随他自己所在的部队一同进入山区,然而当时斯迈拉斯交给了麦克尼尔一项特殊任务,使得返回德兰士瓦并代替长官参加会议的麦克尼尔得以远离战区。上次在罗德西亚执行任务时,他已经看着一百多名战友变成冰冷的尸体,而他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达特曼上校并不可信,如果说斯迈拉斯的内心充满了功利后还能容下其他事物,那么上校自己的眼里就只能装得下功利了。麦克尼尔相信,假设上校遇到和上次剿灭土著作战相仿的困境,他同样会丢下所有的手下和同僚而逃跑。 “这是什么地方?”开车的士兵向一旁的麦克尼尔问道。 植被逐渐消失了,光秃秃的土层和岩石露在外面,样子倒像是被掠夺后的城镇。掠夺也许是人类的天性,他们掠夺自然,掠夺同类,习惯性地从世界上索取一切,并且自认为有其中的一套真理。有些人更是大言不惭的声称,应该将这种掠夺的天性应用到人类社会中,优胜劣汰才能保证人类集体的繁荣。但是,掠夺者并不生产新的资源,当一切可掠夺的东西都消失后,他们又要怎么做呢? “……矿坑遗址,这里以前是遍布工业城镇的区域。”麦克尼尔随口答道。 道路在这里消失了,坑坑洼洼的公路终于被淹没在荒废的原野中。麦克尼尔跳下车,拿起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景物,而后指定了一个方向,要求司机向他们的西北处行驶。随后,他试图和斯迈拉斯少校取得联系,只是对讲机里一直是一片杂音,什么也听不清。麦克尼尔沮丧地扔下这个比他的手机更不中用的通讯装置,回到车子上,让司机继续前进。 众人沉默无言,只顾探索新的道路。他们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很远,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敌人的追击,看样子叛军没有在这条道路上安排防御部队或伏兵。按理来说,叛军既然能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种种神秘手段指挥部队开赴前线,他们也许已经察觉到了达特曼上校的行动,或许也已经知道防卫军将从西北方向发起进攻。不过,叛军仍旧在西南方向抵抗防卫军的正面猛攻,而空虚的西北地带迄今为止没有受到大举入侵。麦克尼尔猜测,叛军希望将战争限制为【罗德西亚反抗南非】的单一战争,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不会想要将其他殖民地公署卷入其中。再者,假设赫尔佐格总督的指控属实,那么这些殖民地公署很可能在背后为叛军或其他任何能够给南非制造麻烦的组织提供资金。 但是,这只能构成叛军不进攻的理由——防卫军为何会按兵不动呢?除了一意孤行的达特曼上校之外,西北地区驻扎的防卫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随着其他友军的脚步而逐渐收紧包围网而已。倘若东北方向的空降兵团因受到伍德中将重视而做出种种反常举动,那么防卫军忽视西北地区就更让人感到奇怪了。当然,也许指挥官们会辩解说,他们即便从西北方向发动进攻也无法绕过山地……这是事实,可侧翼的攻势至少能够减弱主力部队面对的压力,并促成敌军更快地崩溃。 联想到达特曼上校上次接到的命令居然是保护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商人的产业,麦克尼尔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测。叛军当中的妥协派也许已经联络了防卫军中那些只想着借助战争大发横财的不法之徒,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峙可能是双方刻意制造出来的机会。达特曼上校是个胆大妄为的投机分子,即便是上峰口中的肥肉,他也会试图咬上一口。于是,当西北方向的防卫军秘密与叛军达成交易时,认为自己获得的利益实在少得可怜的达特曼上校便擅作主张,他希望通过重创叛军主力以换取更多的筹码。只不过,当他的长官和敌人已经形成利益同盟时,他的计划恐怕没有什么实现的机会。 卡尔·达特曼死不足惜,只是那些士兵不该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迈克尔·麦克尼尔再次从背包里拿出那些报道和谈进展的报纸,仔细分析着媒体记者们的用词。罗德西亚叛军也有自己控制的电视台和报纸,当时赫尔佐格总督宽宏大量地允许这些人来到德兰士瓦搜集新闻素材。 “麦克尼尔,前面是雷区。” 车子在荒地上滑行了几米才停下来,刺耳的摩擦声让麦克尼尔不禁皱紧眉头。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在他们的右侧是一个木牌,上面醒目地画上了一些警示标志。 “这里怎么可能是雷区?明明白白地把警告放在外面,是怕敌人看不清吗?”麦克尼尔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前扔去,“……但是,附近好像没有别的道路了。” “我们可没携带扫雷设备。”有几名士兵吓得躲在车上不敢下来。 “没办法,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不能轻易返回。”麦克尼尔拍了拍手,“各位,我们先想办法确认这里到底有没有地雷,希望这只是友军的恶作剧。” 众人都下了车,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麦克尼尔本人也感到束手无策,他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遇到雷区。以他的习惯,他会选择两种办法:要么绕过去,要么直接下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在战场上,从统计学角度而言,冒着被敌人进攻的风险排雷比直接穿过雷区的损失更大。有些不懂战争的人指责那些逼迫士兵冲进雷区送死的指挥官是屠夫和魔鬼,而他们并不明白军队不是讲人道和慈悲的地方。效率和服从胜过一切,即便是麦克尼尔本人都承认军队是最能磨灭人性的群体。 “谁来?”麦克尼尔从背包里搜出一把比普通匕首略长的短刀,指着瑟瑟发抖的士兵们。他见到众人毫无反应甚至打算逃跑,略显失落地独自走上前,趴在地面上,开始检查那块木牌后方的土壤。见麦克尼尔看不到他们,士兵们蹑手蹑脚地退回了车子上,只管让麦克尼尔一个人在前方检查路况。有人似乎打算直接开车逃跑,却被其他士兵阻止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紧张地将刀子插入地面,试图找到可能存在于土壤中的坚硬物体。他不停地翻动着周边的泥土,看到许多小虫从泥土中爬出,不禁叹了口气。这场战争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至少它不会像赫尔佐格总督形容的那么简单。在无知的状况下送命也许是一种幸运,那些清醒着走上绝路的人将面对难以想象的绝望。 他又工作了一阵,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地雷。迈克尔·麦克尼尔将短刀插在地上,走到一旁的大树下休息。斯迈拉斯少校的部队不知何时才会抵达,要是他们因为这处雷区而耽搁了时间,也许达特曼上校面临的风险将成倍地增加。他从口袋里掏出计时器,上面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麦克尼尔将它放回口袋里,抬起头便看到那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正注视着他。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惊讶,对方既然能将他送到一个新世界,随时随地出现在他身边也是正常现象。 “你该上次提问的。”神秘人站在离麦克尼尔只有一米远的地方,冷漠地看着麦克尼尔从树下站起来。 “上次……忘了。”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当时我的心情不大好……算了,我的意思是,上次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见到的那个家伙是谁?” “哪一个?” “那人穿着一件和你身上的袍子差不多的黑色长袍。”麦克尼尔比划着,“只不过,他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 “那么,我没法告诉您真相:一方面是因为您的描述语焉不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并无义务解答您的问题。不过,我倒是想告诉您另外一条消息,是有关这处雷区的。”说到这里,神秘人伸出右手指着不远处的木牌,“您认为这里是否真的埋藏了地雷呢?” 麦克尼尔向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轻易拿自己或别人的性命去冒险,除非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这算什么问题?”麦克尼尔迟疑地作出了回复,“难道我认为有,这里就会有地雷?” “唉,我在尽心尽力地防止您这么快就断送自己的性命,不过您似乎并不领情。”神秘人的面貌忽然改变了,麦克尼尔在短短几秒之内看到对方变换了数种样貌,最终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张自己熟悉的脸,看来他不必担心自己在这里认识的某个人是对面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冒充的。 “那我希望这个雷区是某些人用来蒙骗对手的谎言。”麦克尼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了解,祝您好运。”神秘人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原地。麦克尼尔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过了他为自己画下的安全线。后方的士兵们看到麦克尼尔忽然变得大胆起来,不由得发出了尖叫。但是,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地继续前进,毫发无伤地到达了另一块木牌处。看来,这里没有任何地雷,也许放置木牌的人希望吓倒急于通过这里的敌军,想必敌人在紧张情况下有一定概率决定绕行。 麦克尼尔转过身来,对着依旧瑟瑟发抖的同伴们说道: “别怕,放心大胆地走过来!这里没有地雷,看起来只是有些人打算借着雷区的牌子吓唬人。” 没有一个士兵敢主动前进。麦克尼尔见了,十分恼火,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如此胆怯。既然已经决定参加军队,那就应当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不然还是乖乖地躲在家里看新闻好了。他大踏步地走到卡车前方,抓住其中一个士兵,拖着对方前进,一直走到了雷区的尽头。其他士兵见两人都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过他们依旧不敢随便离开安全区域。麦克尼尔和那名士兵一起返回了原地,他拿起通讯装置,再次试图联系斯迈拉斯少校。 “我以为你们失踪了。”斯迈拉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模糊。 “看来是信号不太好。”麦克尼尔坐回卡车上,“长官,我们刚才遇到了一个雷区,不过经过实地测试,这里根本没有地雷,可能是友军或叛军在这里放了牌子吓唬人吧。如果你们之后遇到同样一片雷区,不必浪费时间扫雷,直接通过就行。” “感谢您的报告,麦克尼尔。”斯迈拉斯在另一头发出了笑声,“我想,你们可以归队了,敌人应该不会在前方继续布置陷阱……连雷区都是假的,看来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不赞同斯迈拉斯的这种观点。在抵达战场之前,千万不能放松警惕。他花了几分钟时间才勉强说服少校支持他继续带着士兵们向前探索,看起来斯迈拉斯并不希望麦克尼尔到处乱跑。显然,少校担心麦克尼尔的举动引起敌人的注意,进而让他们的全部计划暴露。 麦克尼尔结束了通话,准备开车离开这里。他留下了两名士兵,如果斯迈拉斯少校的部队即将穿过这里,这两名士兵就能将现场的情况告诉少校。麦克尼尔特地挑选了他认为最胆小的人留下,其他人和他一起继续前进。车子一路颠簸着,不禁让士兵们的胃里产生了近似上下翻滚的不适感。直到远处隐约出现了山体的轮廓,高低不平的道路才被相对平整的地面取代。这里是废弃矿坑的边缘,以前每日有无数车辆在这里进进出出,地上无论有什么棱角都该被磨平了。麦克尼尔记得这里,他和阿达尔贝特曾经来到这处矿坑附近考察,那时他还悠然自得地向阿达尔贝特提起可能在这里发生的战斗。谁也不会想到麦克尼尔一语成谶,如今一场对马塔贝莱兰战局至关重要的战斗就要在这里打响,或者说已经打响了。 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矿坑,司机适时地把卡车停在一旁。 “挖坑的人真没良心,这地方不容易通过。”开车的士兵看着狭窄的道路,表情有些凝重。 “这里离那座镇子很近,步行也能抵达。”麦克尼尔打开了车门,“后面的人不要动,我去前面看看。” 麦克尼尔沿着矿坑边缘走到了另一侧,没有任何异常。他正打算呼叫其他同伴过来,一种奇怪的直觉促使着他继续前进。穿过矿坑边缘后,顺着这条路前进就能抵达那座小镇,麦克尼尔相信自己的判断。等到他在路旁的一块石头旁看到异样的突起后,他意识到敌人已经准备好了埋伏。那名士兵显然是无法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于是选择暂时放松一下,结果将自己的半个身体留在用来掩护和伪装的石头外面。麦克尼尔不想惊动敌人,他缓慢地向后退却,打算回到车子上之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战友们。 然而,敌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麦克尼尔刚打算后撤,在一旁埋伏的叛军士兵已经倾巢出动,向着他开枪射击。借助废弃的施工设施和采矿设施的掩护,麦克尼尔狼狈不堪地逃回了车子旁,连忙呼叫其他士兵和自己一同作战。他躲在车子后面,借助敌人的视觉死角,向埋伏在高地上的敌人射击,连续开了几枪都没有打中目标。叛军的火力集中在这个区域,麦克尼尔决定避其锋芒,躲到旁边废弃的挖掘机后面采取新的攻势。他正打算叫上几名士兵跟随自己行动,却发现士兵们还躲在卡车后面,根本不敢反击。子弹打在掩体边缘,飞溅出火花,有时就擦着士兵们的脸飞过。 “你们在做什么?”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他终于对这些人的懦弱感到忍无可忍了,“快进攻,这是命令!” 他下意识地忘记自己也是个普通士兵。总算有一名士兵愿意和他一起行动,他们二人移动到卡车后方的边缘,然后迅速向着不远处的挖掘机跑去。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冲了出去,打了一个滚,爬到挖掘机旁,发现有一名叛军士兵正向着矿坑移动,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敌军开火,将那名叛军士兵当场击毙,尸体直接滚落到了深不见底的矿坑中。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的士兵似乎没那么好运,他刚迈出两部就被打中了右腿,当他倒地后试图爬起时又被子弹打穿了颌骨,随后胸膛上中了两枪。这个可怜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一旁的其他士兵见到这种惨状,更是不敢随意出击,只顾盲目向敌军所在的方向开火。 “根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麦克尼尔还在躲避敌人的追击,“这些人只有在对付民兵和普通平民时才表现得无比英勇,稍微遇到挫折就崩溃了……” 但是,他已经选择和这样的士兵并肩作战,想反悔也晚了。麦克尼尔取出榴弹发射器,对着另一群鬼鬼祟祟的敌人发射了榴弹,然后他才想起来这导致自己失去了一个进攻时的前进路线上可靠的掩体。卡车附近的战友们并不积极,但他们相对而言人数较多,声势更大,变相地为麦克尼尔提供了火力掩护。因此,麦克尼尔得以惊险地通过敌人的封锁,并接近他们埋伏的地点。当他藏在一块石头后、试图袭击一名躲在附近的叛军士兵时,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略过,险些打碎他的头颅。麦克尼尔虽然躲开了子弹,他的袭击目标却察觉到了他的行动,并转而和他厮打起来。经过约一分钟的缠斗,麦克尼尔成功地把对方的脑袋砸碎在石头上,然后利用这处掩体继续向对手发起反击。 十几分钟后,叛军终于选择了撤退,把阵地丢给了麦克尼尔。这场让人精疲力尽的战斗对双方而言都是一场失败,麦克尼尔的同伴中有4人死亡,叛军则丢下了7具尸体。除了浪费双方几百发子弹之外,战斗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麦克尼尔要求将全部尸体扔进矿坑,其他人将会在这里等待着斯迈拉斯的到来。 这一天的傍晚,吉恩·斯迈拉斯的先头部队才来到矿坑附近,他们很快从麦克尼尔口中得知了发生在这里的战斗。看来,叛军早有准备,那处镇子想必也充满了严阵以待的叛军。 “打得不错。”一路上一直坐着吉普车的斯迈拉斯象征性地表扬了麦克尼尔的战果。 “坦白地说,糟糕透顶。”麦克尼尔叹了口气,“长官,这样的士兵怎么能打仗呢?我不得不说一句难听的话:那些土著裔士兵比他们勇敢多了。” “是啊,他们只是讨饭吃,土著是要求生。”斯迈拉斯瞪了麦克尼尔一眼,颇有威严地转过头继续发号施令,“别想那么多,麦克尼尔。我们眼下的任务就是砸烂这些布里塔尼亚疯狗的狗头,其他的问题等到战争结束以后再说吧……那也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4) OR1-EP5:大桥赞歌(14) 麦克尼尔上次到达这座小镇附近时,他只记得这是一座荒凉的镇子。作为经济衰退后的牺牲品,城镇开始逐渐萎缩,变得死寂,居民不断从中迁走。有些城镇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另一些城镇则只有老年人。二十多年以来,南非历代总督对这一事实视而不见,认为这些城镇的衰落是正常现象,他们更不愿花费任何资金去投资上述迈向毁灭的小镇。白人离开了,黑人来了又走了,谁也不想在这里生活。最终,当一座城镇上最后的老人离开或病逝后,城市的寿命就宣告终结,成为了人类活动的遗迹。也许一百多年以后,还会有热心的探险家前来考察这些荒废的城镇,并从中窥见社会在过去的运行姿态。 如今,小镇已经被叛军占据,狮子旗飘扬在旗杆上,耀武扬威的士兵正在外围巡逻。这些骄傲的叛军不认为防卫军会袭击这里,他们相信战争的格局并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空军频繁地轰炸罗德西亚北方的重要城市,但从来对这些渺小的据点不屑一顾。这给了叛军可乘之机,一些精明的指挥官自愿在看似紧要但无人理睬的市镇布防,以免被扔到前线成为南非大军的枪下亡魂。 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带着几名士兵走进帐篷,规规矩矩地向斯迈拉斯敬礼。 “长官,我们在东面发现了一个大坑,里面有大量尸体。”麦克尼尔的语气十分沉重,“据推测,叛军进驻镇子时,杀死了全部居民,并将尸体丢弃在坑内。如果您认为有必要取证或进行调查,请随我来。” 斯迈拉斯见状,草草地吩咐属下继续按计划部署士兵,而后和麦克尼尔一起离开了帐篷。他手上的手表指着早上六点半,大部分士兵正在按新的命令展开包围网,准备对镇子进行围攻。刚走出几十米,斯迈拉斯便在路旁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尸体身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叛军似乎将一切能拿走的物品全都收走了。他停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继续随着麦克尼尔向前。 “他们是怎么死的?” “死法多种多样。”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答道,“有些人被击毙,有些人被烧成焦炭,还有些人被用来剥树皮的大砍刀砍掉了脑袋。您到现场看一看就知道了……这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简直是魔鬼。” 斯迈拉斯远远地闻到一股恶臭。他停下了脚步,向着还在前进的麦克尼尔喊道: “好了好了,麦克尼尔,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消灭眼前的敌人。” 昨天晚上,卡尔·达特曼上校终于和斯迈拉斯进行了联系。在得知斯迈拉斯已经抵达山谷中的镇子附近时,达特曼上校感到十分意外。看起来,上校好像并不十分情愿地看到斯迈拉斯前来搭救他和他的部队。当斯迈拉斯问起最近的战况时,上校闭口不言,只是要求斯迈拉斯优先消灭下方的敌军。此外,他还声称会派出突击队下山协助斯迈拉斯了解情况。得到上校的回复后,斯迈拉斯立刻要求士兵准备进攻,他希望一次性将镇子中的叛军全部消灭。虽然他并不知道上校遭遇了什么,至少敌军还没有来得及突破包围网或夹击他们,看来幸运还是眷顾他们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见斯迈拉斯根本不愿意去参观现场,无奈地说: “那么,请您至少让士兵拍下照片和录像,证明这是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干出来的。不然,也许有些人会很愿意将罪名扔在我们头上。” 斯迈拉斯采纳了麦克尼尔的意见,他慌忙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不再理睬那股迟迟无法消退的气味。麦克尼尔则来到了大坑附近,那里的士兵还在艰难地把坑中的尸体挖出来并进行分类。大部分士兵不愿意参加这项工作,他们担心尸体引发瘟疫,那样一来他们就没救了——这些因素对军队的影响有时候比正面战场上的敌人还大。 “找到什么了吗?” “看样子,叛军采用了整齐划一的方式来屠杀这些平民。”正在一旁查看尸体的一名士兵说道,“大部分平民是被枪决的,而这边的十几具儿童尸体……据观察,大概是被摔死的。” “有决定性的证据吗?” “没有。”那名士兵耸了耸肩,“坦率地说,我们无法利用这些尸体身上的伤痕或其他证据来证明叛军是凶手,但愿后方的媒体知道该如何说话,否则我们就成为了公众眼中的真凶……” 镇子两侧都是陡峭的悬崖,在后方则是维系罗德西亚北方和南方的重要交通运输铁路,这条铁路从上方的大桥上穿过,蜿蜒地通向马塔贝莱兰。叛军化整为零地将大部分轻步兵派遣到前方,但那些重型武器装备不能用同样的方法运送,他们一定会选择从下方的城镇或上方的铁路通过。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十几千米,达特曼上校的部队目前就在斯迈拉斯的东北方向。 十几分钟之后,几名友军士兵忽然出现在了收拾尸体的防卫军士兵们的眼前。他们还没来得及整理身上的绳索,就被附近的士兵团团包围。麦克尼尔一眼就看到了杜米索·图图,他走上前去,让其他人放下武器,而后询问对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在听说他们是从一处悬崖顶部以绳索降下之后,众人都感到惊奇。毫无疑问,叛军大概也可以让士兵从山体上降下或派遣突击队爬上山,而叛军并未这么做的根本原因,便是交通线目前依旧被牢固地掌控在防卫军手中。达特曼上校和斯迈拉斯都可以利用铁路线和公路运送装备和物资,而叛军还未控制附近的路线,他们只能选择稳扎稳打。 “这是什么?”杜米索·图图很快发现了这些尸体,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向麦克尼尔询问前因后果。 “如你所见,叛军杀光了镇子里的平民。”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让其他士兵尽快把尸体搬走,“……别发火,不值得。” 杜米索·图图根本没听进麦克尼尔的劝告。他咬紧牙关,脸涨得通红,即便是向来分不清黑人相貌区别的其他白人士兵都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的土著裔士兵简直像上了发条的机械一样狂躁。正当他试图发泄时,麦克尼尔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这才让年轻的士兵略微清醒一些。 “别耽误了大事,你们立刻去见斯迈拉斯少校。”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放心,他们犯下的罪行必须得到清算。” 吉恩·斯迈拉斯很快从这些士兵口中了解到了真实情况。原来,早早做好准备并率领部队上山的达特曼上校意外地发现敌军正偷偷地将轻步兵派遣到前线,当时双方正在进行谈判,达特曼上校决定派出少数散兵猎杀落单的敌军,结果导致自身提前暴露了。于是,双方重新开始交火后,达特曼的部队几乎是立刻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现在等于是被困在山上、动弹不得。 “上校说,叛军可能会认为从山谷前进更保险……所以,他一直希望您及时消灭占据小镇的叛军。”杜米索·图图做了总结,而后站在一旁等候斯迈拉斯的命令。 “你们在山上打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已经快弹尽粮绝了。”斯迈拉斯狐疑地看着和杜米索·图图一同前来的士兵们,“长官做了什么?” “山上有一个疑似为铁路工人提供的站点,我们最近在那里抵抗敌军的进攻。”杜米索·图图连忙一丝不苟地回答长官的问题,“另外,上校似乎私自从后方调来列车提供物资,车厢现在都堆在另一侧……” “那你们没有被叛军从背后偷袭还真是奇迹。”斯迈拉斯没好气地说道,“算了,好在长官目前还有优势……你们跟随我们行动,等战斗结束后再回去。” 这几名士兵原本和麦克尼尔在同一个排里,他们于是决定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但是,刚才还在大坑附近搬运尸体的麦克尼尔忽然不见了,众人找了许久,才在附近的山坡上发现麦克尼尔正在研究如何顺着悬崖峭壁爬上去。他取出一些工具,试图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直接攀爬,但刚爬了几米就掉了下来,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狼狈的麦克尼尔迅速爬了起来,他很快看到了正在围观他的士兵们,不由得感到羞愧。 “我想,这是最快的办法。”麦克尼尔将工具收回背包里,“除此之外,想回到山上就只能绕道,我们会浪费很多时间……” 他认真地看着士兵们,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些奇特的变化。战争能够迅速地重塑一个人,这比任何学校都管用,也胜过了一切打着各色名头骗钱的矫正中心。这些原先还略显天真和轻浮的年轻人,如今眉宇之间隐约带着杀气。长期在仇杀中活命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 远处隐约传来了枪声,那是标志着进军的号角。 “行动。”麦克尼尔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们所在的方向位于镇子的东侧,这里是叛军防御力量相对空虚的区域,麦克尼尔昨天侦察时只发现了少得可怜的火力点。现在,对麦克尼尔的打算一无所知的士兵们将严格按照他的指挥,穿过一条很容易受到敌人射击的走廊,以镇子边缘的废弃建筑物作为掩护,缓慢地渗透进入敌人的防线。麦克尼尔率先出发,他选定了一座几乎倒塌的房屋,顺利地通过破损的后门进入,其他士兵则鱼贯而入,众人在窗子前谨慎地观察着外面的环境,确认敌人的踪迹。 “安全。”麦克尼尔向前一指,他端起步枪,匍匐前行。不料,设置在右前方一座三层建筑顶端的火力点忽然作出了反应,机枪手迅速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射击,子弹绕着圈打在他身旁的土地上,多亏后面的战友们将他拖回屋内,他才得以侥幸毫发无损地返回。敌人已经认准了他们的位置,只要他们敢露头,机枪手不介意多送他们几十发子弹。正前方的巷子里已经有几名叛军士兵向着小屋走来,形势有些不妙。 麦克尼尔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后方的窗子旁观察街道的走向。 “你们守住这里……谁跟我一起来?” 两名黑人士兵应声而起,三人以三角形一样的队形撤出了小屋,绕进了另一座屋子。不巧,正在巡逻的叛军士兵发现了他们,于是立刻向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射击,并朝着屋门冲来。麦克尼尔一脚把门踢上,让另外两名士兵先走,他躲在门后等待敌人破门而入。这名叛军士兵似乎很谨慎,他向大门的缺口处扔了一颗手榴弹,这把麦克尼尔吓得不轻,他迅速撤到屋子的角落里,才免于被弹片炸伤。见屋内没有惨叫声,叛军士兵以为一切安全,放心大胆地前进,结果被返回门口的麦克尼尔用刺刀扎在胸口,仰面顺着门前的楼梯摔了下去,他手中的冲锋枪也被丢到了一旁。身受重伤的叛军士兵艰难地向冲锋枪爬行,爬出不到一米就永远停止了呼吸。闻风而至的其他叛军见状,匆忙冲进屋子内搜索,却扑了空,那时麦克尼尔已经离开了现场。 三人连续绕过了好几个屋子,才抵达三层建筑的底部。领头的黑人士兵刚进门,冷不防一个手持麦克尼尔所说的那种大砍刀的叛军士兵扑了过来,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鲜血喷溅到后面的士兵身上,同伴的脑袋像西瓜一样从他脚边滚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倒了。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击毙了那名也许对自己的刀法很有自信的敌军,看着六神无主的战友,冲上前使劲地晃了晃他。 “他已经死了!……我们离开这里。” 同样年轻的黑人士兵木然地点了点头,紧跟在麦克尼尔后方。通向二层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螺旋形状的木质楼梯,另一条则是空间更为开阔的水泥楼梯。麦克尼尔短暂地判断了一下风险,放弃了螺旋楼梯,从后侧来到了二楼。一名敌军士兵正在窗前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街道上的状况,他背对着两人,麦克尼尔轻而易举地将他扔了出去,那人摔在一堆碎玻璃上,看样子是活不成了。随后,麦克尼尔要他的战友在原地警戒,他打算从窗户翻到三楼,直接捣毁敌人的火力点。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地成功翻越出去,顺着排水管道攀爬到三楼,而后向着一旁的阳台跳去。所幸这里没有叛军士兵,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成功抵达的。 “他们居然不在这地方安排一个狙击手,太浪费了。”麦克尼尔心里这么想,他暗自庆幸敌人忘记或根本没考虑到狙击手的重要性。很快,麦克尼尔从阳台接近敌人的火力点,来到了机枪手身后。从这个角度,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下方的状况,杜米索·图图等人正被压制在房间里,周围有十几名敌军士兵正包围过来。迈克尔·麦克尼尔抽出短刀,一声不响地从后方扎进了机枪手的脖子。血液顺着气管流进肺部,机枪手想要喊叫也叫不出来,挣扎了一会就紧随他的其他同伴去见上帝了。麦克尼尔来到机枪前,趁着下方的敌军士兵正在聚集,当机立断对敌人开火。猝不及防的叛军士兵遭到突然袭击,一开始还以为是载着机枪手的装甲车出现在了附近,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火力点被对方消灭并夺取这种可能性。许多士兵的手臂和大腿被打断,拖着支离破碎的身躯躺着路上呻吟,而方才还惶惶不可终日的黑人士兵们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不必说,他们也知道是麦克尼尔成功达成了目标,看来他们可以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众人集结在被清理干净的高楼中,讨论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少校的目的是将叛军全歼,而他们可能顺着镇子后方的道路逃跑……那里更需要我们。”麦克尼尔作出了决定,“只要有叛军试图逃跑,我们就送他一颗子弹,或是用这些剥树皮的砍刀把他们的脑袋也砍下来当足球踢。” 接近傍晚,战斗逐渐变得白热化。在镇子中心的建筑群附近,斯迈拉斯组织了敢死队反复冲击叛军的据点,连续三次被叛军赶了出来。火冒三丈的斯迈拉斯下令用火炮攻击房屋,被其他军官阻止。这些人认为,等到他们夺取镇子之后,还要利用镇子的建筑物抵挡敌人的进攻——倘若他们现在把镇子夷为平地,之后的防守将变得十分艰难。 “把他们困在这里,一个都不能放走。”斯迈拉斯咬牙切齿地怒骂道,“其他地方也要认真封锁……麦克尼尔呢?他在做什么?” 得知麦克尼尔已经率领一些士兵去后方封锁敌军的退路时,斯迈拉斯大喜过望,他连忙下令其他部队加紧进攻镇子内其他据点。叛军人数虽多,但缺乏武器弹药,加上叛军自认为随时能逃跑,每个指挥官都在给自己计算后路,也许没人打算坚守到底。到了夜间,斯迈拉斯下令暂时停止进攻,只用火炮进行威慑。叛军见攻势停止,以为有机可乘,纷纷向后退却,使得防线进一步变得空虚。第二日上午,斯迈拉斯将叛军残部压缩在方圆不到一千米左右的地带,集中兵力猛攻。叛军在撤退路上不断遭到狙击,士兵几乎崩溃,不少叛军士兵打出白旗并自行宣布投降。到下午4点左右,战斗基本宣告结束,斯迈拉斯以惨重的代价获得了胜利。事后统计时参谋人员确认防卫军战死约200人左右,叛军被杀或因其他原因死亡者约500人,几十人投降,但他们被愤怒的防卫军士兵杀得只剩十几个。要不是斯迈拉斯及时制止,也许没有任何俘虏能活下来。 斯迈拉斯成功地击败了规模与自身相仿的叛军,而惨痛的代价迫使他决定原地休整并等待上校的最新指示。他愁眉苦脸地对其他人解释说:“赢是赢了,可我们也没能力去参加下一场战斗了……上校要是知道了,大概会气疯。” 浑身是血的麦克尼尔拖着一名俘虏疲惫地返回了临时住所。他打算和杜米索·图图等人到山上去和上校见面,既然达特曼上校拖住了敌军的轻步兵主力,麦克尼尔需要找到一个减轻斯迈拉斯面临的压力的有效办法。 “给你们一个小时,收拾一下装备,马上离开。”麦克尼尔将背包扔在门口,瘫坐在楼梯上,向一旁的战友们伸出左右,示意他们把水壶递过来。 “不是吧!?”众人大呼小叫,“都快天黑了,我们应该明天出发。” “谁知道夜晚会发生什么?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有许多机会休息……”麦克尼尔喝完水,发现俘虏不见了。他跑出屋子,恰好看到杜米索·图图正把俘虏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等麦克尼尔看到年轻的黑人士兵拔出手枪时,终于忍不住上前制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战争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别难为他。”麦克尼尔让其他人把俘虏带走,自己也转身离开现场。 “不会结束的!”杜米索·图图喊道,“总督说得对,这场战争不会结束的。他们还有父母,还有子女,还有朋友,还有其他亲人……得把他们全都宰了,一个也不能留!” 麦克尼尔回过头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这个十几岁的年轻士兵的眼中现在只剩下了狂热和嗜血,一半是因为战争,一半是因为宣传口号。雅各·赫尔佐格是否真的释放了怪物呢?当他号召南非的EU公民进行这场近乎十字军之征的战争时,他有没有想到这些口号意味着什么? “以上帝的名义……愿祂真的保佑我们。”麦克尼尔失落地回到了屋子中。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5) OR1-EP5:大桥赞歌(15) 最终,麦克尼尔听从了众人的劝告。他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来到悬崖附近,准备顺着原路返回上方。这座小山并不高,离镇子所处的平缓地带大概只有300米左右,但对于那些有恐高症的士兵来说已经算是人间地狱了。从山上借助绳索滑行抵达山谷的士兵们当时并未预料到麦克尼尔会打算和他们一同返回,众人为难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他们还在考虑该如何尽快地上山。当他们向麦克尼尔提起这件事时,麦克尼尔本人大度地表示,其他人先走,等到他们成功抵达上方后,麦克尼尔再用他们留下的绳子爬上去。 “别瞎说,这哪里是耽误时间?”其他人见状,纷纷维护麦克尼尔的决定。他们自然是要赶路的,而等候麦克尼尔独自一人爬到悬崖顶端,并不是什么赔本生意。麦克尼尔对他们而言,比那些心怀鬼胎的长官们更可信。有麦克尼尔在他们身边保驾护航,他们自认为能够顺利地活到战争结束。很快,其他士兵来到绳子前,开始向上攀爬。麦克尼尔站在悬崖下方注视着他们的动作,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了上方,他才拉起其中一条绳子,背起背包,凭借着记忆中的动作也向上移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爬山了,脑海中只剩下模糊的记忆,所幸他迅速地找到了那种奇特的熟悉感,并轻而易举地用比其他人更短的时间来到了悬崖顶部。一行人将绳子收好,继续前进。他们的目的地是卡尔·达特曼上校的部队驻地,那里原本是为铁路工人预留的一处休息站点,后来随着附近的萧条而逐渐被废弃了。现在,一群新的不速之客占据了这里,并打算将它变成一座要塞。 迈克尔·麦克尼尔让其中一名士兵领路,他紧随着这名士兵前进。他偶尔会放弃走在最前面的机会,多半都是因为不熟悉当地环境。眼下正是南非的冬天,他们的负担也少了许多。倘若有人在盛夏时节从这里经过,即便因为遭受虫子叮咬而发病,也会因为中暑而躺进医院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的响声,其次便是军靴踩碎枯叶和木棍的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的战况如何?” “很糟。”杜米索·图图走在第三个,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麦克尼尔说道:“上校相信他可以在这里吸引更多的敌军兵力,而我们自身的处境不占优势……假如我们在防守一座真正的要塞,他倒是也有自傲的本钱。可是,我军现在的状态和野战没什么区别,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也许有人会认为他的决定完全正确。”麦克尼尔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而后继续前进,“您看,敌军要是被拦截在这里,无论是西南方向的友军还是东北方向的空降兵团都可以趁机发动猛攻,叛军将会在此期间遭受重创。虽然代价可能是牺牲掉达特曼上校的第五步兵团,但这种代价对于那些策划战争的人而言不过只是个数字罢了。” 附近的大部分山地被植被覆盖。这些植物并不是天然地生长在这里的,而是过去的庄园主们为了装点自己的家园才派遣奴隶来到这里种下树木。有些精疲力竭的奴隶在完成工作后就一头顺着悬崖摔下了山谷,其他人也不会对他们的死亡感到担忧或是心痛,大部分奴隶只会麻木不仁地执行主子的任务,直到死亡同样降临到自己身上为止。至于这些铁路,它和本地土著没什么关系——一百多年以前的商人们相信土著只配在农庄里干简单的杂活。埋骨在枕木和铁轨下方的,是来自欧洲本土的百万工人,这些穷困潦倒的平民为了生计而听信谎言,来到殖民地闯荡,不出意外地成了殖民地的燃料,在轰轰烈烈燃烧着的火炉中化为灰烬。 迈克尔·麦克尼尔停在铁轨附近,谨慎地向左右两侧观望,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 “图图,叛军有没有利用控制在他们手中的那段铁路运输部队或是物资?” “目前还没有,至少我们还没有看到。”杜米索·图图对此基本上一无所知,“……我是说,也许长官们知道一些消息,可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我们说的。” 穿过铁路后,前面又是一片树林。众人识相地保持沉默,换成麦克尼尔在前面探路,上校的部队就在不远处,但铁轨附近没有哨兵,不知道上校是如何防止铁路被对方夺取的。麦克尼尔向着左侧望去,西方是连接两座山脉的大桥,上方正有一架友军的直升机经过。只要在这里完全切断敌军的补给线,丧失制空权的叛军就只能坐以待毙。然而,麦克尼尔十分怀疑达特曼上校是否能完成这个目标,仅从目前他观察到的情况而言,就算不考虑上校糟糕的指挥和那些诡计对军队战斗力的影响,凭借他们手中的部队是无法抵抗人数几乎是他们十倍的敌军的。 麦克尼尔举起左手,示意其他人停止前进。他独自一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响动,便快跑几步,冲到一棵大树旁,举起步枪对准了藏在树后的人: “什么人!?”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双方各自都愣住了。正在把香烟对准打火机的达特曼上校先是一惊,而后冷笑着对悻悻地把枪收回去的麦克尼尔说道: “好哇,几天没见面,您倒是学会把枪口对准上峰了……太不像话了。” 麦克尼尔没理睬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上校一丝不苟地点着烟。达特曼上校见麦克尼尔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失望。哪怕是吵架,也要对手产生吵架的兴趣才行,麦克尼尔的淡漠让上校顿觉受到了轻视。 “开完会,从德兰士瓦回来,您的脾气倒是变好了。”上校把烟头在树皮上掐灭,埋进土里,“正好,这些叛军最近愈发嚣张,我们需要真正的战斗专家来处理这群败类。” 上校戴好军帽,从树下站起来,向着麦克尼尔身后的其他士兵打了招呼。士兵们尽管有些不情愿,依旧规规矩矩地向上校还礼以示对长官的尊重。他们顺着树林的边缘地带前进,一直走到一片空地边缘才停下脚步,眼前是一个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以中间地带众多树木搭建的临时路障为分界线,两侧躺着足有数百具尸体。让麦克尼尔感到惊讶的是,他在叛军进攻的方向上居然看到了许多身穿叛军军服的黑人士兵,这种变化不由得令他一头雾水。 一名身后插着带叶树枝的士兵从枯木旁钻出,见到来者是上校,一声不响地回到原位继续看守这条通道。 “这里总共有三条路线通向大桥,敌人的兵力很多,我们只能勉强挡住他们。”上校指着下方那些衣不蔽体的尸体,“况且,叛军学聪明了……他们让这些土著站在最前面充当人肉盾牌,以减少自己的损失。天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土著,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把罗德西亚的土著全都斩尽杀绝了。” 达特曼上校说起这件事时,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不知道是佩服叛军的随机应变还是为叛军没有真的灭绝土著而感到遗憾。这位第五步兵团的指挥官很没形象地躺在一旁的树干上,像个懒汉一样看着天空。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努力,免得一不小心成了敌人的新战绩。对于长官的怠惰,其他士兵想必是有怨言的,而他们通常选择将怨恨藏在心里。无论如何,达特曼的赌博已经失败了,他很可能激怒了那些暗中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达成交易的将官。 十几分钟后,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赶到了这里。他见到麦克尼尔时,只穿着短袖衫的年轻士兵和其他同伴聚在一起,研究着该如何利用这里的地形打好下一场反击战。众人都发现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麦克尼尔身后的阿达尔贝特,他们不约而同地降低了音量,唯恐让长官认为自己目无上级。麦克尼尔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还在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讲解他的新思路,而离他不远处便是已经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的达特曼上校。直到麦克尼尔发现其他士兵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到了坐在树桩上吃压缩饼干的赫尔佐格少校。 “您尽管继续说……我就是来看看。”阿达尔贝特尴尬地挥了挥手,继续吃午饭。 “不,既然您来了,那么指挥工作当然是您来负责。”麦克尼尔连忙推辞,他不能抢了阿达尔贝特的风头,“我是说,这里发生了许多我并不清楚的事情,您应该更擅长处理它们。” 阿达尔贝特说了些象征性的客套话,他不打算这么快把实情告知麦克尼尔。他按照麦克尼尔的设想向达特曼上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而斯迈拉斯对计划的修改也完全在麦克尼尔原本的预料范围内,但事态的发展比他们预料到的结果要糟糕得多,除了上校的责任外,阿达尔贝特也不由得怀疑自己实在是太自大了。上校在赌博、在利用战争争取名望和利益,他也一样。 远处隐约传来了枪声,听到枪声后的其他士兵迅速返回原本的位置,准备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麦克尼尔顾不得叙旧,随着其他士兵埋伏在两侧,等待敌军的进攻。几分钟之后,远处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士兵毫无章法地向着防线发起了冲锋,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持枪射击,子弹根本碰不到躲在防线后方的防卫军士兵。麦克尼尔很快发现,这些士兵当中竟然没有一个白人,这种转变让他终于确定叛军比想象中的更加灵活——看起来,叛军希望让那些连反抗和逃走的念头都不会产生的土著人前来送死,以减轻自身的损耗。 “这是怎么回事?”麦克尼尔躲在树桩后,向着一旁的阿达尔贝特问道。 “如果你听到他们的口号,你就会知道这些人愿意为叛军效力的理由了。”阿达尔贝特紧张地注视着还在向防线推进的人群,“叛军用谎言蛊惑他们,声称他们只要奋勇作战,就能成为名誉布里塔尼亚人,摆脱奴隶身份。” “蠢货,他们在EU至少还是合法公民,有什么必要去做皇帝的一条狗?”麦克尼尔怒骂道,“就算没接受过教育,至少该看清哪边更不讲人性吧?” “……让他们蠢到如此地步的,就是我们自己。”阿达尔贝特叹了口气,“我们和我们的祖先剥夺了他们的思考能力,现在反过来受害也是理所应当。” 以人海攻势冲击防线的叛军很快抵达了防线前方。阿达尔贝特见状,下令全体士兵开火,一时间步枪、冲锋枪、机枪响个不听,毫无保护又不懂基本作战技巧的叛军黑人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尸体很快在地面堆积成了新的障碍物,又被后面冲上来的士兵撞散,不断地向下滑落。叛军士兵们喊着不知所云的口号,前赴后继地顺着陡峭的斜坡继续进攻,而更后方则出现了白人士兵的踪迹。这些精明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将火炮拖拽上来,在平缓地带瞄准防卫军的阵地,以廉价的黑人士兵保持对防卫军的压制,从而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 和焦头烂额的防卫军比起来,叛军一方显得轻松了很多。叛军军官们惊讶地发现,他们只需要少数士兵就能督促着人数更多的黑人士兵冲上去送死。起先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军事顾问要求他们实施这种策略时,大部分军官极力反对,但那位顾问坚称这些土著裔居民根本不可能反抗,于是叛军半信半疑地暂时停止了屠杀行动并招募了一部分黑人加入单独为他们组建的特殊敢死队。随后,布里塔尼亚军事顾问向叛军分发了许多宣传布里塔尼亚帝国新理念的手册,以便叛军更好地说服这些黑皮肤的家伙们为罗德西亚的独立事业出生入死。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上尉穿着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全套军礼服,耀武扬威地走在黑人士兵们的前方。一名叛军上校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他身后,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达尔顿才是上校而他是上尉一般。 “……他们都会说英语吗?” “大概吧,他们毕竟不是住在野外部落里的真土著。”叛军军官回答道。 “很好。”达尔顿清了清嗓子,对黑人士兵们说道:“诸位,你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你们本应和其他人一起被处理掉,可现在我们决定赐予你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人类从来不是平等的,世上有生来就要统治他人的群体,有生来就要被统治的群体。在所有族群当中,布里塔尼亚人无疑是最优秀的,这便是我们在共济会长老们的阴谋中得以逃出欧洲并来到新大陆建立新帝国的原因。” 他拔出军刀,指着上方的防卫军阵地,继续煽动黑人士兵们的不满。 “……而EU的主宰都是些什么人呢?小偷,骗子,扒手,强盗,不法商人。一言以蔽之,是一群窃取了布里塔尼亚人生存空间的寄生虫。他们不仅占据了欧洲,更占据了非洲并将你们的祖先作为奴隶而任意驱使。我了解你们,我曾经在罗德西亚北方和你们的一些同胞并肩作战,你们有着超越那些欧洲人的体能,纵使你们生来就该被统治,你们也许可以得到一个机会,来在帝国的新秩序中成为自由的名誉布里塔尼亚人。” 说到这里,达尔顿上尉伸出左手,摇了摇手指。 “不要相信EU的谎言!这些愚蠢的政客和商人,他们将选票丢给了愚昧无知的大众,以此巩固自己的统治,让本应强壮而好斗的公民们变得软弱可欺,整个EU只是被他们当中最勇敢的一批人保护得很好。在布里塔尼亚的统治下,你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来争取一切,只要你们证明自己拥有和布里塔尼亚人一样的能力,帝国会仁慈地允许你们成为统治者,去奴役那些应当做奴隶的下等人。” “真的吗?”忽然有人提出了反问。 “您见过EU有黑人议员吗?可我们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不止一位黑人议员和贵族。”达尔顿立刻驳回了对方的问题,“相信我,你们不仅在为自己而战,更是为你们的子孙后代而战。想象一下,你们可以从那些掌握着巨额财富的共济会长老手中夺回你们应有的一切,然后在这片属于你们自己的家园上开拓新的乐土。” 达尔顿收回军刀,后退几步,站在威武的卫兵们身旁。叛军上校毕恭毕敬地对达尔顿说道: “将军阁下要见您,您看——” “我马上过去。”达尔顿整理了一下礼服,他不喜欢在战场上穿着这套衣服活动,但叛军方面认为这些视觉冲击效果可以提高土著对他的信任,达尔顿也只好听从对方的建议。 步枪协会的整个领导层在视察化工厂的时候被当场炸死,这并非意外。孤身一人在南非活动的安德烈亚斯·达尔顿不能成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工具,他必须证明自己的工作足以获得帝国的重视,而不是让帝国不停地为他投入更多的资源。消灭了以步枪协会为代表的原罗德西亚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领导层,固然会让叛乱变得杂乱无章,但也会有助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更快地控制这些六神无主的苍蝇。布里塔尼亚帝国需要一个在非洲的落脚点,而不是讨价还价的盟国。 达尔顿心中有着执念。连这些在布里塔尼亚和EU传统中被看作奴隶的非洲土著都能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那么他就更不能让自己的战友们毫无意义地死去。无论如何,帝国必须成功地将触手伸到南非,挖掉EU的墙角。其实,达尔顿本人从来不相信罗德西亚叛乱能够成功,叛军面对的敌人是无法想象的,即便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公开介入,帝国自身也没有击败EU的本事。他要做的,是利用这场动乱为EU制造更多的矛盾,最好是让类似的武装叛乱在非洲成为常态,如此才能动摇EU对非洲的统治。 他看不起这些叛军头目。战争还没有结束、抗争还没有胜利,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居然已经开始自行加官进爵、争权夺利了。要是让他们继续胡闹下去,没准哪天会有其中一个军阀自封罗德西亚陆军元帅。但是,这种名头毫无意义,即便是叛军的将官也要在达尔顿面前低头,自吹自擂的名号如果不能获得世界的认可,它的意义何在呢? “这群只会躺在沙发上说大话的土豆,新组建的军团居然只有一千多人,还敢恬不知耻地炫耀自己的功劳……”气不打一处来的达尔顿还是耐心地和他们周旋着,这场叛乱必须尽可能地持久,直到布里塔尼亚帝国完成内部整顿并开始放眼世界。一场战争不够就再来一场,必须让EU的后花园和牧场变成名副其实的坟场,让EU无法再从非洲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人力。 山坡上已经完全被尸体占据,叛军的攻势对防卫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而防卫军在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派遣其他部队去进攻叛军的侧翼。望着堆积成山的尸体,穿着叛军军服的黑人士兵们有些畏惧了,但他们一想到达尔顿为他们描绘的美好愿景,贪婪和妄想击败了内心的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在乎自己将要是谁。谁能给他们更多的好处,他们就愿意为谁而战。 “证明你们忠诚和能力的时候到了!”叛军上校吼叫着发出了命令,“为了皇帝陛下和祖国父亲,进攻!”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6) OR1-EP5:大桥赞歌(16) 行动开始前,阿达尔贝特已经派人调查了下方的情况,叛军的大炮兵连就在那里对防卫军的阵地进行持续炮击。在炮兵阵地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则是少量负责督战的叛军士兵和大量被拿来充数的土著士兵。防卫军不能放弃这些防线,一旦他们后撤,敌人就有机会直接进攻附近的站点或是向大桥发起冲击,那样一来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达特曼上校已经下达了命令,禁止任何士兵或军官撤退。他语气严厉地在一次会议上说,他会将贪生怕死的家伙立刻扔到伤亡率最高的地方。 “这比直接枪毙还管用。”麦克尼尔也支持这种做法。 山坡的大部分地段都十分陡峭,少数坡度较为平缓的地区成了叛军的重点照顾对象,叛军主力和负责当人肉盾牌的土著士兵也是从那些路线发起进攻。除此之外,叛军目前并未尝试从侧翼发起进攻,他们认为让这些根本不具备战斗技巧的炮灰执行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是不现实的。阿达尔贝特敏锐地察觉到了叛军的动向,他决定在叛军利用两侧的斜坡之前,抢先对叛军发起一次突袭。在阿达尔贝特看来,叛军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多,他们就越焦急,也就更容易选择之前被放弃的那些麻烦方案。因此,他们有必要在叛军采取不择手段的攻势之前进行威慑性的试探进攻,以摸清叛军的作战计划。 跟随麦克尼尔前来执行任务的士兵有十几人,几乎全都是黑人。 “他们的能力不行,可打仗的时候很卖力。”阿达尔贝特将这些士兵交给了麦克尼尔统一指挥,“他们相信若是叛军胜利,他们只能成为奴隶和乱葬岗上的尸体。真是耻辱,我们那些比他们更厉害的同胞却没有这样敢和敌人硬碰硬的胆子。”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叛军每天都会组织大量黑人士兵胡乱地向防线发起进攻,而叛军的机枪手和狙击手借助这些人的掩护逐渐地削弱防线。此外,炮击从未停止,若不是达特曼上校已经下令将炮弹堆积在铁路的另一侧,也许他们这里会发生又一起弹药库爆炸事件。满载着各类物资的列车在三天前抵达,饥不择食的防卫军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去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补给。麦克尼尔看着那些为了争抢子弹和事物而打得不可开交的战友们,不禁感到失望。 据推测,叛军希望完好无损地夺取山谷中的通道和上方的铁路,因此没有采取破坏性的行动。这样一来,达特曼上校才能动用他的私人关系继续运送物资。不过,这种好运看来快要到头了,根据其他士兵的描述,麦克尼尔意识到物资的质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其中最明显的表现莫过于食物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那些察觉到异常的上峰会下令禁止继续为擅作主张的属下提供支援。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撤退啊?”后面有一名士兵突然向麦克尼尔提出了问题。这里不会有敌人,他们唯一要小心的危险是从悬崖上滑下去摔死。 “撤退?您认为我们必须撤退才能活下去?”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扶着长在边缘的大树前进,他看着下方的万丈深渊,有些头晕目眩。要是叛军安排一支敢死队从这里爬上来,也许防卫军会被打得措手不及。达特曼上校不认为敌人会从这里偷袭,正如同敌人认为他们不会从山上将士兵派到下方通风报信一样。这样看来,双方的指挥官大概是同等地愚蠢,倘若其中有真正的智者,这场战役恐怕已经宣告结束了。 “是啊,敌人太多了——” “可是我们不能撤退,下方还有友军呢。”麦克尼尔清了清嗓子,最近他很少喝水,这让他的身体状态有些下降了,“上校和斯迈拉斯少校必须同时把守这两个地方,才能将敌人关在这里。如果其中任何一方率先撤退了,另一方都将陷入绝境。我们不能扔下战友,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抛弃我们。” “但愿吧。” 他们向前走了十几分钟,发现了敌人遗弃在这里的部分生活垃圾。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拴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顺着悬崖垂落下去,在中间位置飘荡着。麦克尼尔走到附近查看,见下方躺着一具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 “他们来过这里?”杜米索·图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怎么,您畏惧了?”麦克尼尔笑道,“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尝试从这里走捷径……结果出了意外,计划也取消了。看来我们永远无从得知双方在之前的战斗中以什么手段互相对抗,总之叛军没占到便宜。” 众人不再关注这些痕迹,他们提高了警惕,片刻不停地向着目的地前行。太阳挂在他们头顶,气氛变得令人烦躁,有些士兵索性停下来擦了擦汗再继续前进。几个听觉敏锐的士兵总是认为附近有其他人的叫喊,他们坚称听到了叫骂声。麦克尼尔不以为然,可他自己很快也隐约听到了类似的声音,便派出几名士兵先去前面探路。一向自诩勇敢的他本应亲自做这件事,可他现在需要率领这十几名士兵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不能把自己的性命随便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战斗中。 “他们在虐待那些士兵……” 换作麦克尼尔,大概会直接说土著或黑人。土著士兵要是在其他白人士兵面前称呼相同肤色的人为黑人,似乎有些怪异;要是称呼他们为同胞,又似乎玷污了某些人眼中这个只配属于欧洲人的词汇。双方之间本来就存在隔阂,如今战况的胶着让这种隔阂加大了。土著裔士兵普遍认为白人士兵贪生怕死且只想拿他们当作战场上的廉价护卫,白人士兵则不想让土著站出来抢了本应属于自己的功劳。 麦克尼尔找准了一棵树,他爬到树上,观察着附近的状况,并且发现了不远处手持棍棒对土著士兵拳打脚踢的一名叛军军官。 “真是神奇。”麦克尼尔从树上跳了下来,“那十几个人手里都有枪,却在他面前顺从得像宠物一样。假如他们知道拿起枪反抗,我们就不必为此而苦恼了。” “我们如果杀了那个领头的叛军军官,他们肯定会放下武器。”站在麦克尼尔后方的一名士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了解他们的心态,他们没什么自主的想法,只会随波逐流。我们应该在击毙叛军军官后迅速将他们控制住,也许他们会转而协助我们。” “这太冒险了,我们难道是要赌他们不反抗?” “试试吧,也许他们确实会弃暗投明。” 麦克尼尔也不想在半路上就引起敌人的警惕,他命令其他士兵逐渐接近敌人,自己在附近寻找适合狙击的地点。他找了很久,也没有在地面上发现视野开阔的地带,只好悻悻地选择爬到树上,这回他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敌人的一举一动。那名叛军军官手持一根状似警棍的棒状物,对着站在他前方的土著士兵们高声呵斥,不时从中挑出一个而后拳打脚踢,其他土著士兵只是站在一旁观看,毫无反应。这种木然刺痛了麦克尼尔的心,假如人在看到与自己相仿的人受难时能够无动于衷,他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在强者的逻辑中,只有弱者才需要这些特征来保持莫名其妙的认同感。然而,世上没有能够仅仅凭借自身力量而立足的人物,合作和妥协是广泛存在的。 他瞄准了那名军官的脑袋,而叛军军官却忽然离开了视野,走到一旁的背包旁寻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他骂骂咧咧地返回原地,看样子是在指责这些土著士兵偷了他的什么个人物品。麦克尼尔适时地扣动了扳机,那人的脑袋在瞄准镜中炸成了一片血花。埋伏在后方的其他士兵一拥而上,在几秒钟之内就控制住了手足无措的其他土著士兵。这些归属叛军指挥的土著士兵见到长官被杀,同样毫无反应,他们眼神呆滞地看着逐渐走向他们的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步枪,发现里面只有少得可怜的子弹。 “你们看,第一发还是空包弹。”麦克尼尔打开一个弹匣,把子弹拿到众人眼前。 “岂有此理,他们只是想让这些人送死罢了。”杜米索·图图大怒,他走到穿着叛军军服的黑人士兵们面前,高声喊道:“喂!别给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当奴才了,来我们这里,大家一起打这些抢走你们家园的布里塔尼亚人。” 这些黑人士兵依旧麻木不仁地站在原地,要不是他们还有呼吸,麦克尼尔会怀疑他们是机器人或假人模特。 杜米索·图图连续喊了好几次,都不见其他人有任何积极的回应。他赌气地坐在一旁看着那些被丢弃在地上的步枪,内心对同胞们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他们应该明白,布里塔尼亚人只是在利用他们,EU至少还会将他们看作一个人,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选择投靠布里塔尼亚人呢?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举起步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对准了这些土著叛军士兵。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们去攻击附近的叛军阵地;第二,死在这里。你们自己选。” 听到麦克尼尔的说法,士兵们迟缓地从地上捡起步枪,像老电影里的丧尸一样蹒跚前行。跟随麦克尼尔来到这里的黑人士兵们见了,只觉得荒谬而可悲。他们在战争爆发前后已经离开了罗德西亚,自然不清楚罗德西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布里塔尼亚的屠刀之下,一切对生活的信心和自我意识全部被粉碎了,只留下无尽的苦难和折磨,被摧毁了灵魂的躯壳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苟活在世上。 叛军的大炮兵连阵地在离这里约200米远的地方。和使用老型号枪械的土著炮灰部队不同,他们的火炮是从防卫军的现役装备库存里抢夺出来的,这还要多亏当时防卫军从上到下广泛的混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穿着短袖衫的士兵们每日的工作便是向着上方的防卫军阵地进行炮击,他们在前线安置了3个观察岗哨,用来反馈信息以便纠正角度和方位。这种炮击已经取得了成效,防卫军不得不放弃最容易防守的几个地点,转而逐渐撤退到靠近悬崖的树林中休息,而叛军则利用防线上的空缺不断地冲击第五步兵团的阵地。 “这些人可真好用啊。”正在操作火炮的叛军士兵大笑着,“只要把那些没用的过时武器发给他们,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冲到前线为我们赴汤蹈火。” “所以他们也只配给我们当奴隶,这就是命运,是上帝决定的。” 左侧出现了十几名穿着叛军军服的士兵,其中只有一人是白人,余下的都是黑人。这些黑人士兵畏惧地跟随在那名白人士兵身后,队伍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向着阵地靠拢。 “哟,他们今天很听话嘛。”眼尖的叛军士兵发现他们并不属于自己熟悉的部队,“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刚撤下来,敌军的补给似乎到了,他们今天的反击很凶猛。”领头的白人士兵解释道,“我看到他们也运来了9门大炮……” 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引起了叛军的警惕,一些士兵立刻离开炮兵阵地,准备进行反击。罗德西亚叛军仿照布里塔尼亚帝国军的方式,将一个大炮兵连分为火炮部和战术部,前者负责炮击,后者负责野战,双方密切配合才能保证大炮兵连在战场上生存下来。除了那些专业炮兵之外,战术部的士兵都是射击能手,他们的本事完全不亚于步兵连的同僚们。见一群毫无章法地胡乱冲锋的黑人士兵出现在林地中,叛军士兵们先是感到诧异,而后放松了警惕,朝着这些活靶子射击。防卫军的黑人士兵们也在还击,但他们的枪法并不准,子弹往往连叛军士兵们的衣角都碰不到。盲目进攻的黑人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兴致索然的叛军士兵们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下场,并且打算将最后几名士兵消灭后就回到岗位上继续巡逻。 不料,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和从后方传来的气浪给了这些麻痹大意的叛军士兵重重一击。被爆炸掀翻的叛军士兵们带着满身伤痛从地上爬起来,刚准备转头察看阵地状况,就被几发子弹送去见了上帝。在他们身后,穿着叛军军服的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和他的战友们疯狂地攻击处在混乱之中的叛军炮兵部队。 这只是个意外——麦克尼尔听从了其他士兵的建议,叫住了还未走远的土著叛军士兵们,要求双方之间交换军服。而后,他很快将各自的姓名牌撕了下来并贴在对应位置上。如果他们只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服,说不定叛军士兵当中有人恰好认识被麦克尼尔打死的军官,那样他们会当场暴露。 “他们真的会发动进攻吗?”杜米索·图图不太相信他的同胞们会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去冲击叛军的炮兵阵地。 “他们似乎会习惯性地服从一切不合理的要求,看来叛军在北方进行的大屠杀摧毁了他们的意志。”麦克尼尔凝视着换上新军服后继续前进的这些行尸走肉们,“他们已经看不到现实……既然丧失了全部思考能力,我承诺会在战斗后给他们完全的自由,这些可怜的疯子就立刻相信了。” 其实,麦克尼尔甚至不必担心这些人逃走或在阵地前突然向叛军投降。 叛军士兵根本没料到防卫军会派一批士兵从悬崖边绕路进攻他们,同样也没想到这群防卫军士兵会在半路上恰好杀死了一名正在对土著士兵进行奴化训练的叛军军官并冒充对方和对方属下的身份,结果被麦克尼尔炸得血肉横飞。借助爆炸发生后的混乱,麦克尼尔迅速和其他士兵撤离核心地带,凭借周围的掩体,开始逐一射杀落单的叛军士兵。但是,这个聚集了接近200人的阵地上还有比他们多出十倍的幸存者,在起初的混乱结束后,叛军士兵们集结起来,开始发起反击。 “撤出这里,别被他们包围!” 大火还在燃烧,麦克尼尔必须掩护战友们撤退。顺着叛军炮兵部队上山的道路,他们可以找到另一条路线返回自己的阵地,前提是不会在半路上被下一批土著叛军士兵的冲锋击溃。 一发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肩。麦克尼尔跌倒在地,头颅和头盔紧密碰撞,脑海内嗡嗡作响。耳边还是大爆炸后残留的噪音回声,头晕目眩的他只看到战友们焦急地抓住他的双臂并将他向后拖出了战场。几名黑人士兵挡在前面,他们顶替了麦克尼尔的位置,顶着敌人的枪林弹雨掩护战友们撤退。 麦克尼尔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还是艰难地爬起来,忍住身体左侧的剧痛,向着还在上前的士兵们吼道: “回来!别去送死!”他抓住旁边一名士兵的衣服,想要站起来,“让我来——” 麦克尼尔以前曾经多次把负伤的战友拖到安全位置,这回轮到别人来保护他了。众人没给他继续冲锋陷阵的机会,他们迅速而果断地撤离了现场,留下了几十具叛军尸体和变成废铜烂铁的火炮。 爆炸发生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正和达特曼上校前往大桥另一侧迎接他们的新货物。爆炸的响动让二人迟疑了一阵,但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个插曲,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货物上。 “我们还需要额外的施工队伍才能完成这项工作。”赫尔佐格少校看着后方正在搬运货箱的工人们,“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协助我们……” “1300吨炸药差不多要凑齐了。”上校冷笑道,“就算守不住这里,我们也不能把铁路和山谷小道丢给叛军,更不能让上峰看我们的笑话或是在会议上堂而皇之地批评我们的过失。” 三名穿着军服的工程兵正在一旁向长官汇报项目进展。达特曼上校一直在秘密执行一项计划,而真相也许只有包括阿达尔贝特在内的少数人才知情。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最终解决方案:将山体直接炸碎,不仅能一举摧毁铁路,更能堵塞下方的山谷。如此一来,前线的叛军部队将彻底失去撤退的希望,只能被防卫军围歼。至于这一举动为防卫军行军带来的不便,也许是微不足道的:达特曼相信在空军频繁轰炸下已经苦不堪言的北方地区很快就会投降。 “但是……” “怎么了?” “那样一来,斯迈拉斯就死定了。”阿达尔贝特立刻向上校提议将计划告知斯迈拉斯。 “……他又不是傻子,要是他看到我们炸塌了山谷,像他那么聪明的家伙肯定会逃跑的。” “然而,他的撤退路线上都是敌军,逃跑就是妄想——” “没必要。万一敌人知道了这一点,转而决定将重点放在悬崖下面的路线上,我们的牺牲就彻底白费了。”上校不再回应阿达尔贝特的提案,“就这么办吧!”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7) OR1-EP5:大桥赞歌(17)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小心翼翼地走进他们设立的野战医院,这里满是在战斗中受伤后被迫撤离前线的士兵们。在过去几天的激烈战斗中,防卫军的损失并不比叛军低,这主要是由于叛军采取的非人道攻势让防卫军很难真正对叛军的主力部队造成有效杀伤。部分指挥官声称他们已经击毙了成百上千的土著叛军士兵,而这种战果即便是实际存在的,其价值也十分可疑。根据前线其他士兵的说法,这些被叛军当作炮灰的土著士兵多半使用已经淘汰的老旧枪械,手中只有4~5发子弹,其出现在战场上的唯一作用便是扰乱防卫军的计划并持续对防线施压。 得益于从后方运输来的各类物资,第五步兵团暂时能够在此长期抵抗。不过,援军看样子是不会抵达了,这在大多数士兵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至今无法理解为何其他友军会对发生在这里的战斗不闻不问,也永远不知道那些在部分本应发生激烈冲突的地带实际出现的诡异默契源自何方。士兵只需要知道正邪双方是谁,其余的问题不该由他们考虑。想得越多,越容易出现危险思想。 “这里有多少人能回到战斗岗位上?” “大概有五十多人吧。”正在工作的军医叹了口气,“还好,许多人只是受了轻伤……” 想要让士兵真正理解战争的残酷性,光让他们看到敌我血肉横飞的场面是远远不够的,还要让他们真正受伤并半死不活地躺在后方的医院里,这样才能选拔出真正的勇士。那些出于一时的狂热而决定走上战场的热血青年,很快就会冷静下来并思考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得失。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参军的时候,他的父亲是极力反对的。赫尔佐格家族以前出过将军,但他们在军队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盟友,阿达尔贝特等于是白手起家地要开辟家族在新领域的势力范围。按老总督的规划,阿达尔贝特应该去读法律专业,这样他就可以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依靠赫尔佐格总督的势力而直接从政。然而,阿达尔贝特很不听话,他不仅加入了军队,而且看样子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花在这里。当年的热情已经消退了,如今阿达尔贝特凭借理智和莫名其妙的危机感继续战斗。他看到那些躺在病床上哭喊的年轻士兵,也看到那些逐渐从热情洋溢的青年变成麻木不仁的机械的战友们,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当经历且必须经历的。 赫尔佐格少校走到另一个房间内,看着被裹成木乃伊的伤员们。 “这些人的伤势有多严重?” “最轻的也是截肢。”军医连忙解释道,“那边有个可怜人,腰部以下被整个炸烂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抢救回来……” 赫尔佐格少校想让军医直接把这些人撇下等死,他斟酌再三,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们已经浪费了许多资源,再浪费一些在伤员身上也无关紧要。这让他感到有些滑稽,那些终日在欧洲本土城市大街小巷游行的环保人士不断地告诉市民应该节约资源,可企业本身浪费的资源远超过市民的使用量。 随着伤亡人数的增加,防卫军内部的矛盾也逐渐出现了。一些黑人士兵集结起来,向长官讨要说法,希望让其他白人士兵冲到前线参战。他们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利而加入军队,如果不能活下来,一切都白费了。面对这种质疑,达特曼上校不痛不痒地下令调派两个连队到下方轮换进行防御,但他还是希望让这些土著士兵成为对抗敌军辅助兵的主力。叛军在使用土著,他们也在使用土著,没必要让白皮肤的人在这场战斗中丢掉性命。 阿达尔贝特转过头,正看见手持拐杖的麦克尼尔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 “早上好,长官。”麦克尼尔举起完好无损的右臂向阿达尔贝特敬礼。 “我听说你中了好几枪,可我最近忙得很,一直没机会过来看望你。”阿达尔贝特连忙让麦克尼尔坐下,他看着对方缠满绷带的左臂和右小腿,内心的悬念总算是消除了。麦克尼尔还有作用,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离开战场。 “小伤,小伤。”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不过,面子倒是丢了。我这回算是头一次被其他人救了回来,说到底还是行动太冒险了。如果说我们这一次有什么收获,大概是让叛军的炮兵部队不敢轻易接近,可我总怀疑他们会在更远的距离攻击我们的阵地。” 阿达尔贝特看到麦克尼尔的左手反复做出握拳的动作,知道对方在测试身体的灵活性和伤势严重程度。他为麦克尼尔的恢复速度感到惊讶,上次麦克尼尔在罗德西亚执行任务时也伤得很重,却在几天之内就迅速好转并冲到达特曼上校的办公室上演了全武行。据在场的斯迈拉斯说,麦克尼尔将上校打得鼻青脸肿,十几个士兵都抓不住他。说起来,斯迈拉斯现在就在山谷中的小镇旁,阿达尔贝特不知道他在之前攻占那个镇子的战斗中损失了多少兵力。如果斯迈拉斯能率领其他部队立刻赶上来支援,阿达尔贝特会非常感激的。 对炮兵阵地的突袭行动总共进行了4次,其中有1次失败,另外3次则对叛军已经设置好的炮兵阵地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不想承受更多损失的叛军暂时撤退,喜出望外的达特曼上校立刻命令士兵占据敌人让出的阵地并重新构筑防线。这一决定遭到了阿达尔贝特的坚决反对,赫尔佐格少校认为当前损兵折将的第五步兵团不适合盲目扩张防线,这样只会让叛军找到可乘之机。 达特曼上校当时的表情很是微妙,他居高临下地对阿达尔贝特说道: “只要我们不想输,敌人也赢不了。” “事态已经无比明确,上峰和叛军进行了秘密交易,我们被抛弃在这里了。”阿达尔贝特以自己的想法警告长官,“目前我们尚未得知双方的交易内容,可以肯定的是西北方向友军的按兵不动和这些秘密交易有关。” “证据呢?”上校挑起右眼的眉毛,“我们要按法律办事,这些毫无根基的指控无法说服任何人。” 阿达尔贝特无言以对。他不能凭借直观的结果或相关性来判断因果关系,否则他自己也成了一个他本人最痛恨的那种阴谋论者。但是,他确实相信防卫军当中存在内鬼,而且广泛分布于各个部门。眼下,他们的任务不是守住山谷和铁路,而是活着离开这里。的确,他们自身违反了防卫军的整体作战计划,因警备军总司令部和上峰都未命令他们进攻,且整体作战方案中并无西北战线的任何内容,但这一纯属【意外】的战役已经开始,友军和上峰都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我没有证据。不过,您要是希望自己死在这里,尽管和我辩论所谓指控的合理性。” 后方不会有任何援军抵达,物资倒是能够及时送达前线,这种怪异的状况同样引起了斯迈拉斯的好奇。斯迈拉斯向达特曼上校建议直接求援,观察友军的动向。此前,他们的行动是保密的,和他们保持默契的友军没有公布任何情报,而叛军的秘密行动则被其他防卫军部队无视了。这种所有人对实际情况一目了然的哑剧再演下去,吃亏的只有达特曼上校和第五步兵团的全体官兵,得利的则是那些暗中进行肮脏交易的败类和野狗。 上校握着手中的水杯,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地图上标志敌我分布的图钉。 “您很清楚,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达特曼上校指着后方犬牙交错的战线,“一旦让下面的士兵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得救,他们再也不会奋力作战。” “但是,如果他们认为自己会长期孤立无援地被困在这里,带来的负面效应会更加严重。” 达特曼上校妥协了,他措辞委婉地向上级请求立刻派兵支援,并说明了此处地点的重要性——想必上级早就知道了。随后,达特曼上校决定加固防线,他判断叛军将继续分散兵力进攻防线各处,只要能够在所有方向予以坚决反击,就能阻止对方的攻势。他的想法很简单,叛军【志愿师】的装备不擅长山地作战,这些活见鬼的罗德西亚叛徒没机会攻上山,他们的火炮和装甲车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第五步兵团能够在这里完成其历史上最辉煌的一场战斗。 罗德西亚叛军【志愿师】的骨干是叛逃的前防卫军士兵,后来该部队吸收了部分当地民兵武装,最近又招收大量土著士兵参战,总兵力急剧膨胀到15964人,并拥有三百多辆坦克——尽管部分坦克已经是不再适合出现在现代战场上的老旧型号。为了更好地指挥这支东拼西凑的部队,叛军将【志愿师】划分为七个人数、编制不等的步兵旅和一个装甲大队,并在停火谈判期间偷偷地将大部分轻步兵部队运送到了前线抵抗防卫军的进攻。目前正在和第五步兵团作战的,是刚从罗德西亚东北地区被调往西南方向的叛军第4步兵旅,他们此前一直警惕空降兵团的进攻,而空降兵团目前按兵不动,于是叛军急令【志愿师】余部支援西南战线。不料,叛军在通向马塔贝莱兰的路上遭到了防卫军第五步兵团的阻击,导致其主力部队无法前进。从双方的拉锯战开始以来,【志愿师】第4步兵旅下属的马绍纳兰步兵团的两个步兵营几乎在战斗中全军覆没,医护兵和军医们每天将上百个运尸袋丢到山下,这让叛军指挥官们顿觉耻辱。 然而,第五步兵团大概也到了极限。如果不是麦克尼尔主导的一场突袭行动成功地捣毁了叛军的炮兵阵地,也许达特曼上校已经下令抛弃车站逃跑了。在上山的所有路线上,最平缓的一条道路便在铁路两侧,这里也是叛军和防卫军争夺的重点。双方都不敢破坏铁路,连防卫军的轰炸机都会绕开这一区域,这给了叛军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念:他们一定能够完好无损地拿下这些交通设施。 阿达尔贝特向麦克尼尔讲述了上校的判断,麦克尼尔先是表情凝重,而后露出了难以遏制的惊恐神态。 “您没阻止他?” “阻止不了,他很自大。” “某种程度上来说,上校没说错……只要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地抵达这里,我们能继续支撑下去。”麦克尼尔翻着他背包里的那些旧报纸,“不过,他搞错了一件事:应该是,只要我们不想赢,就输不了。” “不想赢?”阿达尔贝特感到有些奇怪,“别开玩笑,哪里会有不想赢的指挥官呢。” “假设所有指挥官都能明智地判断战局,总有一些人会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局面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死局。在这种条件下,放弃任何取胜的幻想而只考虑以最小代价结束战斗或开启下一场战斗,才是最佳策略。”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上校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抵挡敌军的攻势,却还活在梦里。” 麦克尼尔坚持要求回到前线作战,阿达尔贝特见状只得同意。年轻的士兵穿好衣服,在其他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铁路附近,海因茨·迈耶中尉正紧张地指挥其他士兵修补防线上的缺口。 “哦,您回来了。”迈耶中尉上下打量麦克尼尔,“然而,您不适合参加这么激烈的战斗……不如在后面进行火力掩护。” 达特曼上校的草率决定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基层指挥官被迫分散兵力,每一条道路上只有很少的士兵在防守。考虑到他们还需要防止叛军从其他小路上(例如和他们一样从悬崖边绕路)偷袭,能够自由调派的人力就更少了。因此,当迈耶中尉手下的几十名士兵看到两三百人的队伍顺着铁路向上冲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 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木桩上,将机枪对准了敌人的方向。他隐约感到左臂有些麻木,左手也不太灵活。在突袭炮兵阵地的那场战斗中,他的左臂中了两枪,右腿中了一枪,所幸都没有击中要害,他本人也并不在意伤势。等到他重新回到战场之后,才察觉片刻的迟缓对战斗而言都是致命的失误。他深吸了一口气,瞄准了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向敌人扫射。 这些在罗德西亚叛军的奴役和折磨之下完全失去理智的士兵如同木偶一样向前冲锋,他们随意地朝上方射击,虽然很少造成伤害,着实给防卫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那些叛军士兵就在这些天然盾牌的掩护下,以榴弹和火箭弹攻击阵地,每次都能将防卫军一方打得头破血流。迈耶中尉打算在前线安排狙击手,但他手下最有才能的战斗专家现在已经负伤,他可不敢随便把麦克尼尔扔到前线去送死。于是,他挑选了两名相对有经验的土著士兵,要他们在两侧对敌人进行阻击。 开战刚一分钟,防卫军一方就出现了第一名死者。一名白人士兵打算移动到右侧的掩体,在半路上被敌军击毙,红白相间的混合物洒了满地。周围的战友们半怜悯半厌恶地将尸体拖走,派人填补他的空缺,继续和敌人作战。麦克尼尔试图封锁敌人上山的道路,可惜敌人数量太多,打死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源源不绝的叛军士兵正前赴后继地发起进攻。看来,叛军认识到让做惯奴隶的土著继续为他们出生入死才是最合算的做法。 杜米索·图图将脑袋缩到掩体后面,朝着麦克尼尔喊道: “没子弹了!” 在激烈的战斗中,几百发子弹的作用和核战争中的鞭炮没什么区别。 麦克尼尔捡起堆放在一旁的弹匣,扔到掩体后方。他所在的位置受到掩体和树林的良好掩护,敌人看不清他的准确位置,就算看清了也无法迅速击中他。机枪的威慑能够阻止大部分敌军的进攻,而叛军也无法在下方安排狙击手,这是叛军所采取的进攻方式决定的。他们依靠众多的土著去抵挡敌人的子弹,那么他们就必须面对堆积在道路上的尸体所形成的新路障。 半个小时之后,叛军带来的土著士兵死伤殆尽,残余的叛军士兵在用迫击炮胡乱轰炸了几次后撤离了现场。迈耶中尉连忙下令将轻重伤员送回后方治疗,但有些伤势轻微的士兵坚决要求留在这里继续战斗。他们的英勇行为被麦克尼尔阻止了,无精打采的机枪手告诉他们尽快听从长官的安排,不要给接下来的战斗增添负担。 没过几分钟,叛军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在火箭弹的威胁下,狼狈地从土灰中爬出的迈耶中尉一面慌不择路地下令撤退,一面向着上方的退路爬去。其他士兵没有离开岗位,他们知道背对敌人便是死路一条。就算撤退,也总要有人留下为他们争取时间。 迈克尔·麦克尼尔刚打算站起来,忽然麻痹的右腿迫使他又坐了下去。一旁的几名土著士兵见状,走上前来询问麦克尼尔的打算。迈耶中尉不是懦夫,他只是被敌人的规模吓倒了。 又是一发火箭弹在坡面上爆炸,后面的叛军军官正对刚才发射火箭弹的士兵拳打脚踢,责怪他对铁路造成了威胁。 “你们几个勇士,不怕死的和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五分钟。”麦克尼尔看着敌军的动向,“图图,你去左侧的那条路,告诉他们说……就说我们这里已经守不住了。要是他们已经撤退了,你也不用回来,自己找办法上山。” 包括麦克尼尔在内,有9名士兵决定留下来争取时间。他们将弹药集中在一起,利用残存的掩体继续负隅顽抗。叛军似乎派不出多余的土著士兵,只得令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向前冲锋。下方的道路上无险可守,叛军若不想冒着炸毁铁轨的风险,就必须对防线进行强攻,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麦克尼尔手中的机枪响个不停,叛军像秋天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他的耳边也只剩下了机枪鸣响的噪音。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到了屠宰场,那些被肢解的牲畜就躺在地上或被挂在钩子上任由其他人随意参观。在人学会爱人之前,妄谈关爱其他动物实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名叛军士兵冲过了防线,立刻有三名土著士兵七手八脚地将他捅死在掩体中。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涌了上来,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显得刺眼。麦克尼尔看了看几乎告罄的子弹,下令让其他人撤退。他本人套上了两件防弹衣,举着一把轻机枪,继续向敌人开火。见麦克尼尔行动不便,好心的战友们将他拖离了现场,众人艰难地撤出阵地,向上层防线转移。 类似的失败几乎发生在防线的各个位置,只有在最陡峭的一条道路上例外。叛军在这里遭遇了灾难性的溃败,许多士兵是掉下去摔死而非被防卫军击毙的。战斗开始的前两天,防守这里的士兵专门派出工兵清理了山坡,使得叛军在登山过程中举步维艰。最后,叛军在丢下一百多具尸体后,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带着最新的战报前来寻找上校,他看到上校正在收拾行李,不由得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这是必要的行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在敌人衰弱时,我们如果不主动出击,敌人就会获得喘息之机。”达特曼上校仍然固执己见,他认为造成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士兵的怠慢和无能——毕竟,他们在其中一条路线的防御战中大获全胜。 赫尔佐格少校向长官指出,哪怕他们在每场战斗中的损失只有叛军的一半,从整体而言也是失败的。叛军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只要友军不前来救援,他们只能阻碍敌军的增援而不能阻断敌军。 “说完了?”上校潇洒地在一份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再等几天,要是他们不闻不问,我们也只好动用最终手段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8) OR1-EP5:大桥赞歌(18)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悬崖边,看着正在努力向上攀爬的战友。他们等待着来自斯迈拉斯的回复,另一场战斗正在山谷的另一侧进行着。第五步兵团凭借着一千多人的部队试图完成其他部队不敢想象的奇迹:拦截赶赴西南战线的叛军。防卫军的主力部队还在逐渐压缩叛军的活动空间,赫尔佐格总督希望将叛军的主力就地歼灭——这样一来,这处山谷便从叛军支援前线的捷径变成了叛军逃生的希望。斯迈拉斯必然会面对叛军的正面攻势,他的处境岌岌可危,凭他手中的两百多人是根本不可能阻挡叛军的。 一名黑人士兵艰难地顺着绳子爬了上来,众人连忙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拖到一旁,询问下方的情况。 “实际情况和斯迈拉斯少校汇报的内容相差不大。”黑人士兵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他从周围村镇的逃亡难民中招收了一些民兵来建立新的防线,并且希望进行长期作战。” 麦克尼尔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达特曼上校和斯迈拉斯的部队都必须在此坚守,才能保证计划成功——退一步说,至少保证他们能够逃离战场。达特曼手下的士兵尽管同样伤亡惨重,他们毕竟可以借助地形优势来抵抗敌人的进攻,但斯迈拉斯就没有这种运气了。假如攻打那座小镇的敌军和目前围攻达特曼的叛军数量一样多,斯迈拉斯恐怕只能支撑几天就会落败。 年轻的士兵走到一旁的树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奇怪的计时器,上面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当时那个神秘人对他说还剩120天时,麦克尼尔只当对方在讲笑话。现在,他越来越产生不祥的预感,由心底而发的恐惧日甚一日。他不明白达特曼上校到底走进了什么圈套,也不清楚防卫军的高层和叛军达成了什么交易,更不知道赫尔佐格总督本人是否默许了这些交易——他必须试图在这场处处透着诡异的战斗中幸存,才能有机会调查背后的真相。 最近几天,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大部分出现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士兵都已经负伤,军营里很难看到一个身上没有绷带的士兵,不论黑白。比这一问题更严重的是野战医院里的惨叫声,那声音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冲进病房去结束那些重伤员们的痛苦的冲动。减员带来的问题尤为突出,斯迈拉斯和达特曼上校都已经向上级申请进行支援,而上级似乎不打算派出士兵。物资补给无济于事,他们需要的是人,更多的人,有手有脚的人,能冲到前线参加战斗的活人。 “这也太奇怪了。”杜米索·图图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他们缓慢地离开悬崖,穿过控制在防卫军手中的一段铁路线,向不远处的休息站走去。达特曼上校将那个临时站点建立成了一座小型要塞,他相信叛军一定会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然而,前些日子他在叛军撤退时盲目下令占据叛军留下的阵地这一命令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防卫军在叛军的反攻之中遭遇惨败,大部分阵地又重新回到了叛军手中。 “奇怪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相信我,战争中出现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我是说,我们在这里浴血奋战,上司却不闻不问,仿佛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杜米索·图图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为了响应赫尔佐格总督的号召,我们这里接收了许多……那个……” 他窘迫地看着麦克尼尔,自尊和自卑在他胸膛中交织着。【土著】、【黑人】似乎都带有一种侮辱性的意味,他们自己互相之间可以拿这些词语开玩笑,而在外人面前他们决不能主动认领这种称呼。【阿非利加人】似乎不够具体,非洲的黑人们并不会认为所有生着黑皮肤的人都是同胞,再说已经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了。他们的祖先曾经建立过许多国家,不幸的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让他们的身上被打上标志性的烙印。法兰西人,德意志人,意大利人……这些是欧洲文明赋予当地人的身份。那么,非洲的黑人到底是什么人呢?祖鲁人?班图人?阿比西尼亚人?他们在欧洲人眼中就仅仅只是非洲黑人而已,没什么区别。 “您想用什么词汇就用什么词汇……不过,要是您自己都无法正视过去,也不能指望那些本来就无视现实的家伙对历史给出公正的评价。”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扶着墙壁,他总感觉上次的枪伤伤到了神经。 “没关系。我是说,上峰不会因为我们这里黑人太多所以就见死不救吧?” “图图,那些有权参与决策的人不在乎黑白,只在乎利益。”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很简单的道理——在一桩交易中,试图影响双方达成协议的第三方会被当成共同的敌人。” 几名士兵正将躺在担架上的伤员送走,沿途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为了打通这条道路,叛军使出了一切手段,采取多种不同方法进攻,都被防卫军挫败。但是,这似乎不是达特曼上校的功劳。确切地说,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在这些战斗中取得了指挥权和主导地位,他利用有限的兵力进行灵活应对,尽可能地迷惑叛军以争取时间,然后率先攻击叛军最为脆弱的打击部队。叛军连续数日受到重挫,除了继续将更多的尸体丢下山之外,无法向前推进半步。 麦克尼尔和杜米索·图图走进一个帐篷,阿达尔贝特一眼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于是放下手头的工作,高兴地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看,其他部队可能要采取行动了。昨天,空降兵团派直升机部队沿途清理叛军的补给线,现在他们没有任何一条运送补给的通道。” “好消息哇。”麦克尼尔也笑了,“看来,伍德中将终于忍不住要表现一番了。那么,叛军后方的情况如何了?” “听说索尔兹伯里发生了大规模的游行,主要原因是叛军的谎言已经被戳破了。”阿达尔贝特指着地图上的后方主要城市,“你知道,叛军一直希望在不影响平民生活的情况下打赢这场战争,但我军对他们的轰炸已经彻底破坏了维持城市基本生活的大部分设施。叛军为了保持公民对他们的忠诚,一直没有克扣民用物资,而最近他们肯定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是必然的。”麦克尼尔并不感到意外,叛军在战争中掠夺所得的资源全都重新投入到战争机器中,几乎无法分配给平民。他们没有立即从平民那里夺取物资以维持战争,已经是奇迹了,而这个奇迹的破灭和防卫军的步步紧逼有着直接关系。这还要多亏防卫军始终牢固地控制着空军,若空军基地当时出现叛乱,防卫军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拥有制空权,也不可能彻底封锁叛军和外界的一切物质联系。 他和阿达尔贝特讲述了斯迈拉斯的对策,阿达尔贝特耐心地听麦克尼尔说完了所有细节,而后拿起自己先前制定的计划,仔细观察着可能出现漏洞的内容。 “他应该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已经超出了他的应付范围。” “哪怕只能拖住敌人几天,对整体战局来说也是重大胜利。”麦克尼尔同样表示担忧,他更希望以积极的态度分析即将发生的混战,“叛军因为相信空降兵团不会跨界发起进攻,正在让北方边境变得空虚。现在他们被拖住了,我军正以持续不断的攻势让叛军疲于奔命,这时候空降兵团若是发起猛攻,对叛军而言是灭顶之灾。他们根本没办法将主力撤回北方,唯一的机动部队现在就在这里和我们对峙……即便上峰对我们的牺牲无动于衷,我们也应当明确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 “这话倒是很有哲理。” 当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在当前的战斗中的定位时,那么军队也许不必担心士兵丧失战斗意志。可惜,大部分士兵的动机甚至不是在战争中保卫他们的家园和同胞,而是找一个更容易混饭吃的工作。对于那些为了换取公民权而参加军队的土著裔居民来说,道理是相同的。他们的狂热和英勇出于唾手可得的收益,如果赫尔佐格总督或是其他人拒绝兑现承诺,后果将不堪设想。 到了下午,麦克尼尔率领十几名士兵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准备阻击可能上山的敌军。叛军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他们身边的土著士兵越来越少,看起来叛军已经无法抓到足够多的壮丁了。麦克尼尔下令在叛军艰难地向上攀爬的过程中开火,叛军在判断他们不可能成功冲到对方阵地前之后选择了撤退,这场战斗中双方都未遭受更大的损失。阿达尔贝特的要求是,宁可在战斗中吃亏也不能损失更多的士兵,这和麦克尼尔的想法不谋而合。 迟迟没有进展的叛军开始变得焦躁。大多数叛军士兵是乐观的,他们相信自己必然能够战胜残暴的南非总督,而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会慷慨解囊予以协助。但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官,尤其是从防卫军叛逃过来的军官,已经看到绞索套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防卫军的包围网一天比一天小,空降兵团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发起进攻,而叛军五分之三的兵力被困在西南战线。他们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不可能给他们更多的支援,更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是绝不可能和EU开战的,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 在所有的布里塔尼亚军事顾问中,安德烈亚斯·达尔顿是最让叛军警惕的那一个。达尔顿以前就是在南非从事秘密情报活动的特工,最开始从军时则是空军飞行员。自从叛军彻底丧失制空权之后,达尔顿就从未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话,这个出身帝国空军的青年军官很清楚叛军已经葬送掉了大部分胜算。 坐在临时指挥部里的达尔顿表情冷峻地分析着战况。布里塔尼亚帝国不能公开地支持他们的活动,这是查尔斯皇帝和EU之间交易的一部分。EU相信一个统一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经济利益——至少现在是这样的——而决定放弃了对路易大公的支持。当然,真实原因是查尔斯皇帝无法在让布里塔尼亚的经济摆脱EU商人的影响之前就和EU决裂,他只能选择象征性地鼓励还在南非活跃的战士们。达尔顿对此心知肚明,他不会怪罪皇帝无情,也不敢怪罪。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手握实权的查尔斯皇帝更是布里塔尼亚帝国历史上罕见的枭雄,皇帝陛下的所作所为一定有着合理性。 “达尔顿上尉,长官请您去参加作战会议……” “我知道了。”达尔顿郑重其事地向卫兵点了点头,拿起挂在一旁的军刀,离开了帐篷。几名叛军军官和他一起行动,这些人对达尔顿言听计从。他们当中许多人原本在防卫军拥有比达尔顿更高的官职和地位,而达尔顿对军事问题的理解却超出他们许多。在战场上,有能力让军队走向胜利的人才应该掌握更多的权力。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走进帐篷中,看见穿着绿色军服的叛军指挥官们正齐刷刷地看着他,而不是在讨论什么作战计划。他摸了摸放在右侧的手枪,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上次我说过应该小心空降兵团,结果贵军根本不听劝。现在空降兵团砸了你们的补给线,我很想知道,各位还有什么妙计?” 角落里的一名参谋忙里偷闲地啃着面包,他们的补给也快耗尽了。如果仅仅是补给线被切断,也许叛军还能想办法恢复,可比补给线的中断更让人头疼的是防卫军对罗德西亚北方的恐怖轰炸。根据叛军方面的统计,因轰炸而死伤的平民已经有数十万,正在逐渐逼近被叛军屠杀的土著裔人数。 站在的达尔顿面前的是罗德西亚叛军【志愿师】下属第4步兵旅旅长保罗·德·拉·雷(Paul de la Rey)准将,现年45岁,之前是防卫军的陆军上校。说是旅长,其实他的部队满编时也不过2000人左右,现在经过和第五步兵团的鏖战后,减员到了几乎凑不满一个步兵团的程度。谢顶的准将双手撑在桌面上,紧盯着达尔顿的一举一动。 “我们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准将缓慢地开口说道,“我们也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遭受了重大损失。但是,这些问题已经无法纠正,损失已经造成,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 这种说法让达尔顿火冒三丈。他很清楚,非洲殖民地的防卫军并不强大,叛军被防卫军压制只能说明这些叛军更无可救药。所谓的独立战争刚爆发时,大部分叛军指挥官竟然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干涉上。他们怕是不知道布里塔尼亚帝国此前衰败到了几乎亡国的程度,这样的帝国根本没心思支援非洲的叛军。虽说叛军的行事作风近来谨慎了许多,也仅仅是貌似恢复正常而已。只要他们稍微取得优势,很快又会忘乎所以地犯下致命错误。 “可笑,那么您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保存实力。”准将目光炯炯地看着达尔顿,“既然帝国注定不会干涉,我们也无法取胜……”他忽然拔出手枪,对准了达尔顿的额头,“我们的背叛不大可能会被饶恕,如果死硬到底而战败,下场一定是被送上法庭接受审判。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失败,不如做个污点证人,拿你们的脑袋向总督求情。” 帐篷里的气氛凝滞了,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连躲在角落里偷吃面包的参谋也吓得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长官已经意识到叛乱不可能成功,他打算再投靠防卫军,筹码便是自己手中的部队和布里塔尼亚顾问的性命。 “……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接触的?” “早就开始了。”准将冷笑道,“因此,他们给了我一个保证,不会直接进攻已经决定起义的部队……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折损了这么多兵力,很快就要失去利用价值了。这全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坚决要求强攻这里,我们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伤亡。” 达尔顿哈哈大笑,用看傻子的表情注视着眼前的准将。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您以为这是什么?是战争!……不做好自己变成尸体的心理准备就想发动战争,开打的时候畏畏缩缩,一见打不赢就想投降,能干什么大事!?”他怒骂道,“就凭你们,也想争取独立?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比您更厚颜无耻的败类——还不清算他?” 一声清脆的枪响结束了对峙,角落里的参谋举起手枪打穿了准将的头颅。准将倒在桌子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图。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带着全胜的笑容将尸体踢开,赞赏地拍了拍参谋的肩膀。准将身旁的几名军官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 “诸位,我知道你们或许曾经赞同这个通敌的计划,但我不在乎,因为我清楚你们各自也有苦衷……”达尔顿将手枪放在桌上,“但是,赫尔佐格总督是不可能饶恕你们的,你们的手上是百万土著的性命,急于获得土著支持的总督只会选择把你们吊死在绞刑架上。”说到这里,他右手握拳,拍在胸口的位置,“事已至此,你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为罗德西亚的独立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荣耀而战,我以皇帝陛下的名义保证各位有权流亡到帝国并获得贵族的荣誉头衔。” 达尔顿迅速安排了新的人事任命,以一个军官团取代了准将,同时立刻联络他在【志愿师】的其他同僚,要求他们提高警惕并清除其他可能存在的叛徒。做好善后工作后,达尔顿俨然已经成为真正的指挥官,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不计一切代价继续强攻,必须打开通向前线的道路。不然,一旦前线局势有变,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叛军的反常安静让山上的防卫军有些疑惑,许多人乐观地预测叛军可能会停止进攻,并提前开始了庆祝。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过大桥,沿着铁路线向山体另一侧下山的道路前进。他们绕过了那些存放着物资的火车,其中一人忽然后退几步,从车厢中拿出一些包裹,但前面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动作并阻止了他。几人在原地对峙了一会,似乎达成了统一意见,快步离开火车,从旁边树林中找到了一条小路,继续蹑手蹑脚地前行着。 一个黑影挡在他们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最前面的人。 “【阁下】,您可真有好兴致啊。”头上缠着绷带的麦克尼尔走了出来,“战斗还没结束,您带着几名卫兵打算去什么地方?” 穿着普通士兵军服的卡尔·达特曼上校见状,顾不上答话,转头就跑。他刚走出几步,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出现在他面前,挥起手枪砸在他的脸上,几乎砸碎他满口牙。捂着脸躺在地上的上校被阿达尔贝特身后的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其他的卫兵则被麦克尼尔解除武装后关进了离他们最近的车厢。 达特曼上校瑟瑟发抖地看着满脸怒容的赫尔佐格少校。这一次连阿达尔贝特都加入了,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他的预期——他向来以为自己的手下是绝对不可能反抗自己的。 “我猜对了——他打算把我们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逃开。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呢?” “长官制定了一个计划,在危急时刻炸塌山体,毁掉大桥并堵塞下方的山谷。”阿达尔贝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所措的长官,“我只是想不到,他居然连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都丧失了。”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19) OR1-EP5:大桥赞歌(19) 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向路旁的士兵打着招呼,他钻进了充当临时指挥部的大帐篷,来到达特曼上校的办公桌前,毫无顾忌地开始搜查所有的文件。十几分钟后,他抱着几个文件袋离开了指挥部,将文件袋塞在背包里,径直来到了阿达尔贝特的住处。他刚走进帐篷,便看到被绑在角落里的达特曼上校像待宰的肥猪一样哼个不停,那副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可怜,只会令人产生滑稽的错乱感。迈克尔·麦克尼尔避开对方的目光,将背包放在桌子上,把文件袋递给了阿达尔贝特。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拿出其中一份文件,面带疑虑地看着麦克尼尔: “就这些?” “其他文件大概不在我们这位长官手里,得找师部那里讨要。”麦克尼尔语气平和地回答道,“不管怎么说,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撤退,不能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 赫尔佐格少校看着文件上的内容,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找到真相不会让他面临的困境有丝毫缓解,反而可能加重军队中的分裂和不满情绪。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自己的事业,他还要继承赫尔佐格家族的名号,必须努力求生。阿达尔贝特看了看还在扭动的上校,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年轻的军官将文件还给了同样年轻的士兵,他们当着上校的面开始谈论接下来的对策。 “那个传闻得到证实了。”麦克尼尔丢出了另一个重磅消息,“叛军——准确地说,是正在围攻我们的叛军——发生了内乱。他们的指挥官似乎希望和我方和谈,但布里塔尼亚顾问抢先杀死了指挥官并夺取了部队控制权。类似的情况并非孤立事件,我们已经听说叛军内部不同程度地发生了这样的内斗。” “看来他们比我们更害怕,这样我就放心了。”阿达尔贝特走到了达特曼上校眼前,“长官,您既然这么贪生怕死,我不介意把您送回后方……不过,是把您活着带回去接受调查或者是审判,视情节轻重而定。您大可放心,您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我们来负责吧。” 达特曼上校可以对阿达尔贝特的一切讽刺挖苦都无动于衷,唯独阿达尔贝特声称要将他送上法庭这件事着实让他感到惊恐。其他任何惩处都有缓和余地,但事态一旦严重到了需要法律来介入的程度,什么计策都失灵了。达特曼上校可没有干涉法庭的能力,他也不认识能在这类场合起作用的朋友或是贵人,等待着他的下场便是依照其罪行而被判刑入狱。 这是阿达尔贝特和麦克尼尔多次讨论后得出的结论。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撤退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达特曼上校完全适合扮演幕后黑手的角色。他们可以将大部分罪责推给达特曼上校,然后放心大胆地撤退。即便上峰日后打算追究他们的责任,也有罪行更严重的达特曼上校来负责。更何况,倘若下属执行的种种错误命令都和长官有着直接关系,仅仅处罚下属而无视长官的罪行显然是不明智的。阿达尔贝特相信防卫军的大员们会知道如何处理类似的事件,再说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定然不敢得罪赫尔佐格总督。 几名士兵走进了帐篷,他们将已经被五花大绑的达特曼上校扛起来,塞进用来运送货物的列车中,准备用返程的火车将上校送回去。倘若半路上叛军那少得可怜的空军轰炸了列车,他们也算解除了一项心腹大患。完成这项工作后,麦克尼尔按照阿达尔贝特的命令返回前线,重新绘制了双方对峙的地形图。多亏了叛军最近的内乱,他们没有发起大规模进攻,这给了防卫军以喘息之机。在抓获试图逃跑的达特曼上校后秘密接管了指挥权的阿达尔贝特立即决定,全面收缩防线,将兵力集中在几个邻近的据点,以针对性地进行反击。 一瘸一拐的麦克尼尔拄着拐杖,沿着悬崖小心翼翼地前进。他看到了下方由斯迈拉斯把守的小镇,通向镇子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许多叛军士兵的尸体。许多叛军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即将面临的可怕结局,一些小规模部队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向后撤退,他们原以为不会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任何阻碍,这使得斯迈拉斯的反击变得格外致命。昨日上午的遭遇战中,斯迈拉斯成功地击溃了数量接近他手下士兵两倍的敌军,并在敌军丧失斗志而放下武器后做出了一个让阿达尔贝特都感到震惊的决定:让他临时招募的黑人民兵将这些俘虏扔进小镇旁那个巨大的矿坑。斯迈拉斯解释说,这种报复活动能够大幅度地提高民兵的战斗意志,不然他们也许会在下一轮交火发生之前就溃退。 两名士兵出现在了前方的树林中,他们见到麦克尼尔还在巡逻,连忙要求接替麦克尼尔的工作。 “我没事,你们去忙自己的任务吧。” 麦克尼尔终于确定那天的枪伤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也许这些影响会在漫长的自愈过程中被逐渐消除,但现在他必须接受现实:他无法像以往那样扮演一个能够站在前线鼓舞士气的战斗专家。他有些沮丧,这沮丧源自面对乱局时的无能为力。他还没有取得能够从上层直接干预局势的地位,只能以个人能力为结束战争尽一点微薄之力。以前有医生认为提高武器杀人的效率就能让战争时间减少,于是那人发明了机枪,结果只是带来了比原来更为惨烈的新形式战争而已。麦克尼尔不知道自己起到了什么作用,也许他的存在恰恰使得战争变得更为漫长和血腥。 他来到敌军的阵地前方,谨慎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布里塔尼亚顾问杀死指挥官这件事并未降低敌军的战斗力。相反,或许是由于布里塔尼亚顾问更加彻底地控制了这部分叛军,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调遣各类物资和武器装备。更多的军粮和火炮被运送到了前线,敌军甚至还出动了直升机。过去叛军是不敢在野战中使用直升机的,掌握制空权的防卫军多半会将这些直升机直接打下来。于是,叛军的空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丧失了作用,只能躺在机场中坐以待毙。现在,他们也许已经放弃了保存实力的幻想,决定拿出一切底牌和防卫军抗争到底。 两名士兵正在架设火炮,旁边的侦察兵则告知他们有关防卫军阵地的方位。阿达尔贝特已经命令大部分士兵撤出原有阵地,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放弃一部分达特曼上校构筑的小型要塞——不少士兵反对这一决定。阿达尔贝特的理由是,敌军人多势众且占据火力上的优势,他们龟缩在要塞中的后果就是被活活炸死,不如撤退到大桥附近并集中手头的全部火力对叛军进行反击。 其实,阿达尔贝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体面地逃跑。他最初是主张进行这个冒险计划的,但当他意识到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时,也决不会和某些一意孤行的指挥官一样血战到底。士兵们将性命托付给指挥官,指挥官不能让士兵白白地死在没有胜算的战场上。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伸出右手抓住上方的一棵树木,灵活地向上撤退,离开了敌人的阵地边缘。在他看来,布里塔尼亚顾问的行动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灾难,这断绝了罗德西亚叛军和南非当局和谈的最后希望——秘密交易。 在离他只有500米远的地方,安德烈亚斯·达尔顿正在最后一次检查士兵的武装情况。他摸着脸上的那道伤疤,这是南非的土地留给他的唯一回忆。他不在乎这些人会想什么,世界的法则是由强者制定,弱者无法学会服从就必须被淘汰。 “敌军收缩了防线,看起来他们是准备逃跑了。” “逃跑?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达尔顿看了看周围的弹坑,那是被防卫军的火炮炸出的痕迹,“之前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这里,除非事态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不然他们不会立刻选择抛弃自己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勉强防守住的地点。” 这根本性的改变,也许指的是达尔顿决定清除叛军内部的妥协派。但是,如果守卫这里的防卫军当真知道这些内部交易,他们就该和叛军相安无事地演戏,而不是真刀真枪地杀个你死我活。从最近两个多月以来的战况判断,即便防卫军当中有专门和叛军联络的指挥官,那些人也一定不会在眼前的这支军队中。因此,达尔顿判断,防卫军的防线收缩只是兵力不足的表现,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解读的细节。 南非的冬季结束了,春季也快走到尾声。气温的逐渐上升让士兵们变得愈发疲惫,这种环境因素对双方的影响大致相同,而叛军士兵们所遭受的心理打击更大一些。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胜利的消息了,失败的传闻接踵而至,每天都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某支部队的指挥官又撇下为他出生入死的士兵而独自逃跑了。这种恐慌情绪和事实存在的失败极大程度地助长了士兵的怠慢,加上叛军惯用廉价的土著士兵去攻击那些难以攻克的堡垒,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的战斗力正在急速下滑。 几名军官跟随在达尔顿身后,向他询问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关的情报。他们迫切地需要得知和帝国相关的一切知识,这样他们才能在新世界立足,而不是成为被淘汰的垃圾。 达尔顿对这些人厌恶透顶。查尔斯皇帝决定凭借能力而非血统提拔一批新贵族,那么这些只想着借机钻营的家伙要是果真成了贵族,简直是对皇帝陛下这份圣明和包容的莫大侮辱。他不能让这种败类混进贵族的队伍中,而他也决不会承认这是因为他本人迄今为止还未得到任何贵族头衔。 “我是认真的,帝国正面临百年以来最大的变革。”坐在石头上指挥士兵按计划搬运各类装备的达尔顿对眼前这些毕恭毕敬的军官们解释道,“当然,对于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出身的人而言,成为贵族的难度在过去和现在是完全相同的。” 他还不能立刻粉碎这些人的幻想。既然他承诺会带领罗德西亚叛军的指挥官们逃亡到布里塔尼亚帝国,那么在这些人意识到这个承诺毫无可信度之前,他需要竭尽全力蒙蔽可怜的军官们。罗德西亚的叛乱在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看来是可歌可泣的抗争,是反抗南非的正义之举;但是,对于幕后策划这些动乱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而言,这只是闹剧,是用来牵制EU精力并加深EU非洲殖民地混乱程度的一盘棋局。只有那些真正的头面人物因为起到了更大的作用而有机会得到帝国的赏赐,其余不明就里便成为了叛军一员的士兵或军官只是工具。 在使用花言巧语取得了叛军指挥官们的信任后,达尔顿下令发起总攻。为了这场决战,叛军已经不再考虑战斗结束后该如何收场。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再不取得胜利,他们就要被后方那些讨要生活物资的公民撕碎。按照达尔顿的命令,叛军突击队分为4个分队,从悬崖峭壁向防卫军的阵地进攻,准备从后方威胁防卫军的大本营。但是,防卫军似乎对叛军的计划早有预料,被达尔顿派出去的突击队在半路上遭遇伏击,死伤惨重,大部分士兵受伤后掉下悬崖摔死,只有3个人成功地逃了回来。他们向达尔顿讲述了防卫军的防守情况后得以免于一死,达尔顿随即命令部队从前线持续推进。在他看来,既然防卫军为了预防偷袭而在后方布置了足够多的兵力,前线一定空虚。 在次日下午1点分批进攻的叛军从三条道路上山,其中铁路所在的路线最为平缓,而靠近悬崖的陡坡一如既往地给叛军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麻烦。见到进攻受阻,达尔顿急忙和叛军上校们商讨了备用措施,决定派出直升机对沿途的森林投掷燃烧弹,清理出一条新的道路。两架直升机带着这个任务向叛军指挥部的西北方向飞去,一架直升机在半路上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防卫军士兵用火箭弹击落,另一架倒是成功地在预定地点扔下了燃烧弹,但风向此时出人意料地发生了改变,大火朝着叛军的方向烧来。达尔顿预先安排在附近的预备队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藏身之所,结果他们暴露在防卫军的视野中,纷纷在枪林弹雨中倒地。这一天叛军撇下了一百多具尸体,重伤员有数十人,这是达尔顿所没有考虑到的。 战斗开始的第三天,达尔顿要求主力部队顺着昨天被大火清理出的道路,进攻防卫军的三条路线中最难攻打的西北侧。此前,这里生长着相对茂密的树林,路况的复杂迫使叛军只能从一条狭窄而陡峭的小路上山,每一次都被防卫军击退。昨日的大火虽然给叛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同样让防卫军的防线完全露出,叛军得以更加仔细地观察敌军防线的分布并改正对策。叛军的敢死队前赴后继地开始发起进攻,一时间给防卫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眼见对方的火力越来越弱,达尔顿大喜过望,认为很快就能一举拿下这条道路。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意外出现了:大规模炮击严重损坏了山体,而达尔顿本人并不清楚山体内部结构,突然发生的山体滑坡除了断绝他们顺着这条路攻上山顶的希望之外,还葬送了五十多名士兵的性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达尔顿惊惧交加,他放弃了再一次冲上前线督战的念头,只打算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出面稳定人心。 “试着劝降吧。”在第四日晚上的会议中,多名叛军军官向达尔顿提出了这一建议。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表情凝重地看着众人的神态,他没有见到其他人表现出明显的反对,于是顺水推舟地赞同了这个方案。 “不过,那些土著是不可能投降的。” 这让达尔顿感到有些滑稽。他之前还指挥土著反抗EU南非当局的残暴统治,而几个月之后他就率领着要把土著全部灭绝的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继续对抗依旧顽固的南非总督。对布里塔尼亚人来说,他们在帝国以外的一切行事准则便是以帝国的利益为优先事项,这足以解释他们为何会时常出现自相矛盾的行动。达尔顿终究不是冷血的机器,他的内心浮现出了另一个计划:想办法让非洲的土著发展成为另一支能够威胁EU统治的强大武装,并尽可能地化解他们和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或其他白人反抗者之间的矛盾。不然,即便布里塔尼亚帝国有朝一日真的决定介入非洲,他们也会很快面临是否要兑现承诺的考验。那些土著想要争取自由的心情比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更为迫切,不知道帝国的那些黑人贵族是否会在看到和他们有着相同肤色的【同胞】时产生些许同情。 防卫军对叛军的劝降无动于衷,失去耐心的达尔顿下令对防卫军阵地投放化学武器。这些化学武器都是防卫军存放在仓库中备用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些被封存了很长时间的武器头一回派上用场竟然是被扔到自己身上。达尔顿欣慰地看到防卫军的抵抗力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他们对叛军再也无法形成强而有力的威胁了。一些叛军士兵见敌人的反击变弱,忙不迭地向着山上冲锋,打算第一个攻陷站点,却在掩体后方被防卫军士兵用匕首扎成了刺猬。恼羞成怒的达尔顿一面下令继续炮轰防卫军的阵地,一面再次组织敢死队,这一次他自己打算冲在最前面——看来他忘了之前遭遇山体滑坡时的恐慌情绪。 达尔顿进攻的目标是作为防卫军临时指挥部的休息站,他率领六十多名士兵发起了冲锋,成功地攻入了指挥部内,并和残存的防卫军士兵进行白刃战,在总攻开始后的第六天夺下了这里。让他感到无比失望的是,敌人的指挥部中除了十几名伤兵之外,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文件和物资都被带走了。 受叛军军官委托而上山询问战况的士兵找到了垂头丧气的达尔顿。 “您好,战斗进行得如何了?” “他们居然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就这么溜了。”达尔顿气得笑了起来,“很好,我相当佩服他们的本事……但愿他们足够幸运,别让我抓到。” 达尔顿料定防卫军已经彻底放弃抵抗,放心大胆地朝大桥前进。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士兵们在前进过程中再次遇到了敌人的攻击,原来是防线上还有一个火力点未被消灭。达尔顿派遣三名狙击手到前线处理这个麻烦,其中一人很快击中了机枪手的胸部。其余士兵一拥而上,冲进最后一道防线,拖出了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机枪手,将并未受致命伤的这名士兵带到了达尔顿眼前。达尔顿饶有兴趣地下令摘掉对方的防毒面具,惊愕地发现面具下是麦克尼尔。 “幸会,我们又一次见面了。”达尔顿提起军帽向对方行礼,“我们也算是老对手了,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您的名字。” “迈克尔·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虚弱地回答道。 “好……麦克尼尔先生,您的战友们去什么地方了?”达尔顿环视着周围的掩体,叛军没有找到除了麦克尼尔之外的任何士兵。 “你们往阵地上投化学武器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开始撤退了。”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比起这些小事……达尔顿先生,您有兴趣听我讲故事吗?” TBC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5:大桥赞歌(20) OR1-EP5:大桥赞歌(20) 如果让安德烈亚斯·达尔顿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麦克尼尔,大概就是【幸运】。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对手时,那人在布里塔尼亚士兵和土著的围追堵截中成功逃生,而麦克尼尔身旁那个抛弃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他活下去的前军官更是向达尔顿发起自杀式袭击并炸死了后者的大部分战友。两人之间第二次交手是在罗德西亚北方的化工厂,达尔顿本以为麦克尼尔会被当场炸死,但反应堆爆炸时间比他预期的要晚很多,麦克尼尔再一次成功逃生。 他看着被士兵拖到一旁的麦克尼尔,认为这个难缠的敌人总算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了。之前他认为麦克尼尔是直属总督的什么特殊部队的指挥官,直到两人第三次见面时,达尔顿才从对方的领章和袖标上发觉麦克尼尔只是入伍不久的新兵,这让达尔顿倍感耻辱。他不能容忍自己输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更不愿相信在皇帝陛下的宣传中已经腐朽不堪的EU依旧有着许多足以抵抗布里塔尼亚入侵的忠勇将士。 “您应该展现一下诚意。”达尔顿派来三名士兵看守麦克尼尔,免得对方又趁机搞破坏。 麦克尼尔穿着两层防弹衣也没能挡住狙击,所幸子弹未能击中他胸部的任何内脏或大动脉。达尔顿并不因此而沮丧,他反倒希望从这个存活的士兵口中问出一些和防卫军有关的情报。叛军的目的当然是夺取这些交通要道,如果能顺便歼灭防守在此处的敌军则是锦上添花——放走敌人则会面临上司和友军的责难。达尔顿是来自布里塔尼亚的贵人,叛军是不敢指责他的,那么任由敌军溜走这一罪名只会扣在在场的其他叛军指挥官头上。 “让我想想……对了,大桥那里安装了炸药,你们派人把它们拆了吧。” 达尔顿悚然一惊,他来不及确认情报,直接让工兵去桥梁两侧进行调查。几分钟之后,返回达尔顿身旁的工兵报告称他们在桥梁两侧确实发现了樱石炸弹。达尔顿立刻命令将这些炸弹拆除,现在他相信麦克尼尔确实打算投降了。防卫军一定是打算在撤退之前炸毁桥梁以阻碍叛军运输物资,如今麦克尼尔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自然是不打算和那些渣滓同流合污。 十几分钟之后,叛军士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大桥两侧,正将这一消息汇报给山下的其他叛军。达尔顿叫来军医为麦克尼尔包扎伤口,将他安置在大桥旁的一个观察哨站内。他内心还有许多疑问等待解答,比如防卫军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为何撤离、麦克尼尔为何留下又为何决定供出友军的计划……时间还算很早,他们很快就能打通通向西南战线的生命线,罗德西亚的独立事业不会就此失败。 “你居然这么快就招供了,看来您对自己的长官很不满。” 麦克尼尔现在靠在墙边休息,他的身体状况很差,部分是因为之前受的伤并未恢复,部分是因为新伤口带来的疼痛和可能存在的感染。尽管如此,他强作振奋,和达尔顿交谈着。不知为何,达尔顿总觉得麦克尼尔像是戴着一层面具,而他又找不出对方的话语中存在的漏洞。 “他跑了,把我们扔在这里等死。”麦克尼尔指着外面的黑人士兵的尸体,“我是唯一被留在这里的白人,因为我和他有矛盾——准确地说,我曾经在他的办公室里,当着他大部分属下的面,打得他鼻青脸肿。从那之后我们就算是结仇了,他只会找机会把我干掉。” 达尔顿点了点头,换作他站在麦克尼尔的角度,也会想办法摆脱或坑害和自己结仇的长官。 “他不算个合格的军人,指挥官如果只想着保命,是没办法取得士兵的信任的。” 两名叛军军官在士兵们的护送下来到大桥前方,他们和周边的卫兵交谈着,试图确认大桥是否完好无损。如果桥梁没有受到损坏,叛军今日就可以将满载物资的列车送到前线去支援已经被围困了接近一个月的友军,摆脱防卫军在马塔贝莱兰设下的死局。一旦包围网解除,叛军便可以南下布拉瓦约,以进攻代替消极防御。就算空降兵团攻陷了索尔兹伯里,他们还可以在南方继续作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达尔顿先生,您看我们是否现在就告知——” “不着急。”达尔顿立刻回绝了叛军上校的请求,“这些敌人应该是秘密逃跑的,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行动,敌军就会意识到这里被攻陷了。在山下的另一股敌人被消灭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达尔顿所说的正是还在山谷中的镇子里死守的斯迈拉斯。为了激励土著民兵奋勇作战,斯迈拉斯放纵土著的报复性屠杀,大批量地处决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仇恨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这种狂躁和暴戾同样感染了他手下的白人士兵,许多白人在起先犹豫后也终于加入了屠杀叛军俘虏的发泄之中。即便战争结束了,这种仇恨也将持续下去,直到又一场新的浩劫将这里撕碎。 达尔顿走进小屋,把水杯送到麦克尼尔眼前。 “谢谢。”麦克尼尔友善地答道,“老实说,我保留我的观点:我没心思对皇帝下跪,也学不会繁文缛节。不过,既然这些尸位素餐的长官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只要尽到自己的义务,就能自行选择出路了。我还有一些疑问希望得到解答……您也可以向我提问。” “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说您的身份和今年开展的行动。”达尔顿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按皇历讲述。” 于是,达尔顿了解到的麦克尼尔就变成了一个悲惨的孤儿。他的父母在一场凶杀案中双双遇害,年幼的他被一名黑人收养,数年后养父去世,没有经济基础也没有贵人相助的麦克尼尔只好流落街头当了无业游民。后来,一个卖报纸的老头子收留了他,而那时麦克尼尔碰巧卷入了赫尔佐格总督之子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涉嫌杀人的案件,并意外地让总督的独生子得以被无罪释放,很快受到了总督的重视。 “先前我在城市里参加过对抗土著劫匪的战斗,那时我认识了几名防卫军军官。”麦克尼尔见到达尔顿从盒子里拿出了香烟,连忙拒绝,“所以,当防卫军当中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物打算清剿北方的土著时,他们推荐我来担任这个名誉队长。” “然后您受总督委派去了布里塔尼亚帝国。”达尔顿思考着前因后果,他多少听说过一些在【血之纹章】事件发生前的冲突和矛盾,“仅从这点而言,我是应该感谢您的:您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反而帮助皇帝陛下巩固权力,还杀了其中一名心怀不轨的圆桌骑士。”说到这里,达尔顿叹了口气,“哎呀,那时候我还在这里东奔西走,联络一切愿意和布里塔尼亚帝国合作的势力。可惜了,我本来想把步枪协会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之后再扔掉他们,而您把他们一次性地在那个化工厂中给干掉了。” 达尔顿看着被麦克尼尔放在一旁的香烟,调侃道: “不抽烟,不喝酒,您的生活想必和苦修的教士一样单调乏味。” “不,我是喝酒的,但不常喝。”麦克尼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打仗需要动脑,我不想碰损害神经的东西。我看你们布里塔尼亚帝国也不想让醉醺醺的酒鬼去当大战役的总司令。” 达尔顿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他害怕苦行僧,那些人会将自己的狂热传递到他人身上,形成一种奇怪的生活方式和近乎宗教一样的行为准则。在标准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文化中,贵族应当将全部的精力花在治理领地和训练军队上,而不是整日骄奢淫逸地享乐。现在已经很少有布里塔尼亚贵族遵守这些古老的信条了,纵使查尔斯皇帝打算重新确立贵族的标准,他也不太可能立即改变现状。达尔顿也见过许多EU的大人物,他们和布里塔尼亚的贵族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当他看到麦克尼尔时,他认为这是一个独特的缝合怪——将魔鬼的一面以合理的形式展现出来。有些人会认为麦克尼尔是个圣人,达尔顿则自认为在战场上看穿了对方的本质,那便是以公理和正义为名的另一种残暴。 麦克尼尔伸出右手,似乎在看手中的什么东西。达尔顿好奇地凑过去,什么也没有找到。 “您在看什么?” “看表。”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回答着。 “可是您手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相信每个人在内心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达尔顿上尉,我在看只存在于我的世界中的钟表。”麦克尼尔煞有介事地做出了将什么东西放回口袋里的动作,“比起这个小问题,我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需要您的配合才能得到解答……您就当是听我讲故事罢。” 达尔顿确定了对方身上并无任何武器或潜在的凶器,放心大胆地让麦克尼尔开口。 在罗德西亚的独立运动中,步枪协会是最难控制的一批人。他们向往田园牧歌,向往人人有广阔的土地和防身枪械的生活,恐惧一切来自殖民地管理当局的干涉。这些人向往无为而治,即便殖民地管理当局的做法可能出自好心,他们也蛮横地加以拒绝并抵制。除了步枪协会之外,罗德西亚独立运动就只剩下了亲近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叛徒和被总督暗中收买的投降派。谁都想让步枪协会灭亡,他们是自己所属的派系控制罗德西亚的阻碍。 “直到这两天,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与其说罗德西亚内部存在强硬派和妥协派,不如说从最开始就只有帝国的走狗和总督的走狗。”麦克尼尔苦笑道,“防卫军的行动也可以解释这些差异,他们有选择地放过了那些暗中投靠总督的叛军,只攻击顽固不化的敌人。不仅如此,那些直接选择逃离罗德西亚的商人和政客,成为了他们和总督之间的传话筒,总督也决定保护他们的产业并在战后将罗德西亚的大权交给他们。” 达尔顿笑了,他为麦克尼尔和他拥有相同的发现而感到惊喜。 “不必感到奇怪。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他们和敌人联络的证据,我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场戏……还是那种最没创意的类型。” 他看到麦克尼尔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包裹,于是便走上前去,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些破旧的报纸。 “这是停火谈判期间,能够在南非继续公开报道新闻的报纸……您应该知道总督只允许8家媒体工作。”麦克尼尔从中捡出几张碎纸片,“因为策反活动是受到总督直接支持的,为了避免活动被强硬派察觉,南非当局在报纸上用刊登广告的形式向愿意归顺的人提供暗示。但是,这个办法不知为何而依旧被强硬派发觉,他们针锋相对地直接用这些报纸向军队发送命令……说起来,警备军总司令部要求士兵看新闻这件事本身就非常诡异,按理说身处第一线的士兵没必要知道后方的媒体如何报道他们的战斗。现在看来,这是因为新闻报道是一种暗号,敌我双方都在利用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达尔顿从没听到类似的言论。他仔细地观察被麦克尼尔用笔画上红圈的广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里像是发布新命令。最后,他放弃了分析,让麦克尼尔为他指点迷津。 “您看,这是租房的广告。”麦克尼尔耐心地解释道,“房子在德兰士瓦的地点暗示在罗德西亚的相应地点,房间大小是预计兵力数额,租金和周期是补给抵达的时间……” “原来如此。”达尔顿依旧一头雾水,他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以骗取麦克尼尔的信任,“我还从未听说过他们使用这种方式进行交流,看来即便是那些帝国的忠臣也向我们隐瞒了很多情报。不过,如果您所说的都是实话,这场战斗是如何爆发的?我不相信你口中那个精于算计和钻营的长官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达特曼上校什么都不知道。他上次被人当作工具去抢救处于布拉瓦约的产业,结果总督却以授予布拉瓦约市民自治权作为最后的妥协。没能从那些市民手中救出某位豪商的产业后,达特曼上校的上司们火冒三丈,都认为是达特曼不会办事,于是立刻准备了对上校相当不利的材料,准备在战后提供给警备军总司令部。达特曼上校从一些消息灵通的同事那里听到了这种传闻,他迫切地需要立下能够改变整个战场局势的功勋,不然他就要被扔到本土的莱茵区后勤部门养老了。在野心和恐慌的驱使下,达特曼上校孤注一掷,拿第五步兵团全体士兵的性命作为赌注,封堵了叛军支援西南战线的必经之路。 一切都是骗局。对叛军的【敌我分布】一清二楚的友军决定让达特曼去教训一下那些见风使舵的变色龙,而叛军则怀疑防卫军取消了交易,双方之间的猜疑造成的共同后果便是达特曼上校不得不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和叛军的主力部队作战。 “我倒有些可怜他。”达尔顿喃喃自语道,“他会钻营,很无耻,可他的上司比他还无耻,所以把他害了,连带着把你们也害了。” “这是他自找的,我不可怜他,我可怜那些白白送命的士兵。”麦克尼尔直视着达尔顿的眼睛,“达尔顿上尉,这些土著裔想要的不过是自由,是和其他EU公民一样的自由,不然没有人会愿意投身朝不保夕的战场上。你们的祖先从英格兰和欧陆逃亡的时候,想必也是害怕被狂热的市民砍成碎块吧。他一直在受骗,最近才察觉到真相,并且很快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我不该指责他为懦夫,他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在只求保命时应该做的一切……仅此而已。” “没关系。”达尔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麦克尼尔,“对了,我还是希望您认真地考虑我的提议。你已经背叛了EU,而布里塔尼亚帝国现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虽然你只是个士兵,你的头脑至少比那些依靠祖宗的威名才能统领军队的贵族强很多。” “恕我拒绝,我说过我学不会那些礼节。”麦克尼尔笑了,露出满口白牙,“再说,您没必要招揽一个快死的人……时候到了。” 地面忽然震颤起来,隐约传来类似雷霆一般的响声和爆炸声。还在庆祝胜利的叛军士兵惊惶不安地四处张望,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但有些眼尖的士兵已经发现对面的山体中部位置莫名其妙地冒出了粉红色的烟雾。 安德烈亚斯·达尔顿快步跑到外面,他只需要看一眼就凭借经验判断那是樱石炸弹爆炸后的景象。年轻的布里塔尼亚军官冲进小屋,举起手枪对准了麦克尼尔。 “你做了什么!?” “我那个贪生怕死的上司为了加大自己的胜算,从后方运来了一千多吨樱石炸弹,打算把两座山全部炸塌。你们只注意向上进攻,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工程兵在做什么……大桥会被毁掉,山谷也会被堵塞,你们永远到不了马塔贝莱兰。”麦克尼尔冷笑着,“想开枪就尽快吧,您的时间不多了。” 麦克尼尔说得对。达尔顿慌不择路地顺着下山的道路狂奔,他可不想跟着这些死不足惜的叛军士兵陪葬。其他叛军士兵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大难临头,直到有人发现山体正在下滑时,恐惧终于爆发了。有些士兵狂怒地四处开枪扫射甚至是射杀战友,另有一些士兵跪在地面上,向着也许并不存在的神明祷告。 “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万福玛利亚……” 穿着黑袍的神秘人走进了小屋。山体被撕碎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樱石炸弹的威力,对那些熟练的工程兵来说这只不过是又一次定向爆破作业而已,他们成功地完成了工作并和阿达尔贝特率领的部队撤离了现场。 当时,麦克尼尔认为必须有人留下来拖住叛军。在叛军使用化学武器时,阿达尔贝特已经率领其他士兵转移,麦克尼尔指挥的最后一批突击队留在阵地上。正如麦克尼尔所说,只有他一个人是白人,其他人都是愿意为捍卫自由而牺牲的土著裔士兵。 “简直是又一次世界末日啊,麦克尼尔先生。”神秘人从麦克尼尔手中取过了计时器,“还剩30秒……没关系,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你是专程来笑话我的。”麦克尼尔闭上眼睛,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坦白地说,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Fiat iustitia, et pereat mundus.”黑衣人很绅士地向麦克尼尔鞠躬行礼,“我佩服您的牺牲精神……只是,当这代价是整个世界燃烧时,不知道您是否能够承受。回见!” 没有人记得麦克尼尔还在这里。几秒之后,山谷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崩塌了,大桥在坠落之前就断裂成了几段,先后在碎石上摔得粉碎。后方发生的剧变首先惊动了正在指挥士兵修筑新防线的斯迈拉斯,他看着已经被封堵的山谷,无奈地告知士兵立刻放弃手头的工作,全体人员准备强行突围。 坐在大卡车上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下令司机停车。他跳下卡车,望着远方升起的蘑菇云一般的烟尘。 “长官,我们快点离开吧。”旁边的卫兵催促道,“这周围都是敌军——” “耽搁几分钟不算什么大问题。”阿达尔贝特头也不回地说道,“全体下车,向着为了你们而献出生命的英雄们致敬。” 赫尔佐格少校想起了父亲的告诫。为了实现或崇高或险恶的理想,道路必然被血海淹没,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结局。他哼着老调子的军歌,陷入了沉思之中。 【再见,欧罗巴! 为了那神圣的期冀 诀别时刻萦绕在内心 我们等待解放,决不放弃 为了未来,向上帝祈祷 敌酋血洗的遗迹 仿佛哀悼陨落的旗帜 欧罗巴,你是否听见最后的祈祷 那是墓中的儿女为你哭泣……】 皇历1998年9月末,罗德西亚叛军主力在西南方向被全歼,损失超过4万兵力,至此完全丧失抵抗能力。9月25日(酿月秋水仙日),防卫军攻陷索尔兹伯里,罗德西亚自由邦全权代表扬·汉宣布投降。10月2日(酿月马铃薯日),罗德西亚叛乱被镇压,赫尔佐格总督大获全胜,他在南非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然而,对于庆祝胜利的EU官僚而言,他们并未意识到,这不是动乱的结束,而是序幕的开始。 OR1-EP5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A:平安 OR1-EPXA:平安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关掉床头的闹钟,半睡半醒地从床上爬起,捡起掉在地上的衬衫,胡乱地套在身上。他看了看手表,指针指着早上七点,看起来时间还来得及。年轻的军官穿戴整齐,套上了一件样式老套的羽绒服,走出了房间,来到酒店的走廊上。几名游客正在一旁交谈,他们计划着在巴黎游览博物馆和古迹,这些友好的外地人见到阿达尔贝特,礼貌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走到酒店一楼的大厅中,衣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着,这让刚醒来不久的年轻人有些气恼。他后退几步,来到一条走廊中,从衣兜中拿出手机,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也只有他远在南非的老父亲了。雅各·赫尔佐格的总督任期快要结束了,为了探明欧洲当前的局势,他想方设法将他的独生子打发回了本土。 “您好,请问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阿达尔贝特用如此公式化的官腔和他的父亲对话,赫尔佐格总督也并不气恼。电话另一头的老人温和地说道:“不是吩咐……我是说,我们都该为自己的下一个阶段做好打算才行。我很快就要回到欧洲了,为了把更多人拉拢到我们一侧,我们需要一切合法手段……” 阿达尔贝特叹了口气,他最厌恶的就是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的各种宴会。他来到巴黎的时间并不长,倒是被他父亲强迫着认识了许多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女子。阿达尔贝特明白总督的用意,联姻在大家族之间是常态,更何况赫尔佐格家族就算人丁稀少也远远不能用【落魄】来形容,他们对那些新近成为社会名流的草根精英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婚姻在这种博弈中是利益共同体的象征,双方背后的资源比当事人的意愿更加重要,这也是阿达尔贝特本人的想法。说起来,他的父母已经算是利益婚姻中关系和睦的典范了:一个在南非从政,一个在欧洲经商,互不干预而且相互扶持,比那些最后不得不成为仇敌的夫妻要好得多。 “我明白。” “嘿,我知道,我知道。”总督咳嗽了几声,他似乎在叫秘书给他倒水,“当然,我是十分尊重你的个人意见……但是,个人能力和品德固然重要,可以利用的资源和背景才是我们应该优先考虑的。我给你又寻找了几个合适的人选,下个星期你去柏林的时候我再和你详谈。如果你需要其他人帮忙,直接给你老妈打电话就行。” “其实主要问题不是这个。”阿达尔贝特想让父亲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是说,毫无感情基础的利益关系总会有破裂的时候——” 不过,总督好像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在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后,总督匆忙地挂掉了电话。阿达尔贝特无奈地走出洗手间,将手机扔回衣兜里,走出酒店大门,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冬天的巴黎变得安静了许多,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忙着购买商品,他们还在庆祝一个从法律上已经消失却在文化上无法被铲除的节日。皇历12月24日,按照这个旧历法,圣诞节快要到了。一些保守的宗教人士谴责这些无良商家只顾赚钱而不懂挖掘它的文化内涵,这在阿达尔贝特看来无疑是滑稽而可笑的。共和历本就不承认任何宗教节日,没有再次宣布将其从官方意义上取消已经是法外开恩,这些不知足的家伙居然还敢干涉打算趁着节日做生意的商人,简直是自找麻烦。 “去这个地址。”阿达尔贝特递给司机一张纸条。 汽车一溜烟地离开了酒店,向着城区的西侧行驶。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靠在后排的座椅上,脑海中浮现出过去一年多的经历。他是个英雄,至少在EU的宣传中是这样的。为了平定罗德西亚叛乱,许多人付出了生命代价,而那些侥幸存活的英雄成为了EU吹捧的媒体明星,他们是捍卫公民自由和殖民地秩序的先锋。因为这些功劳,再加上赫尔佐格总督的运作,阿达尔贝特很快就得以离开非洲,回到本土任职。 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年多,皇历1999年也并没有什么世界末日,有的只是依旧躁动不安的人们和愈发紧张的世界局势。狂欢过后,幸存的人们还要继续面对艰难的生活,劫后余生的喜悦不能帮助他们面对全新的挑战。冒险故事只会说勇士打倒了魔王,读者也想当然地认为正义战胜邪恶后的世界一定是幸福而安宁的。邪恶并没有被击败,布里塔尼亚帝国依旧虎视眈眈,新一轮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但是,那些在罗德西亚叛乱中已经永远长眠于地下的人,他们没有机会了——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胜利,甚至没有机会享受片刻的和平。 望着不断地在车窗前闪过的建筑,阿达尔贝特开始回忆起自己在南非的生活。那是真正的修行,他在那里磨练自己的意志,希望自己能够在愈发混乱的世界中永远保持头脑清醒。他对许多人心怀愧疚,特别是那些对他有恩的人们……也许,他永远没有机会报答他们的恩情。 车子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了。阿达尔贝特向司机付钱,走下车子,轻车熟路地来到了5楼,敲响了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不多时,一名青年打开了屋门,惊讶得合不拢嘴。 “请别误会,阁下。”阿达尔贝特先向对方行礼,“我是奉赫尔佐格总督阁下的命令来这里见您……希望您在巴黎的生活还算愉快,布雷斯高公爵阁下。” 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叹了口气,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苦笑着让阿达尔贝特坐在一旁还算崭新的沙发上。 “希望玛尔卡尔家族遵守他们的约定,不然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公爵苦恼地看着阿达尔贝特领结位置的十字勋章,他总怀疑这个年轻人是被赫尔佐格总督派来进行示威并拉拢他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在皇帝查理三世主导下的变革极大程度地损害了原本的贵族骨干,并最终导致大批本来支持皇帝的贵族流亡海外,其中自然包括布雷斯高公爵夫妇。他们的产业已经被帝国和皇帝陛下全部没收,等于是一文不名地逃到了EU。 几个月之前,当EU的情报部门得知作为布里塔尼亚帝国名门贵族和查尔斯皇帝重要助手的布拉多·冯·布雷斯高决定叛逃时,他们一度认为这是假消息。即便后来情报部门通过旁敲侧击而证明了真实性,许多官员认为应当借机在布里塔尼亚帝国挑起一场新的内部斗争,让帝国陷入持续不断的内乱之中——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以布雷斯高公爵作为诱饵并牺牲对方的性命。尽管情报部门的计划是秘密进行的,但他们在将计划提交执政官审核时,受到了来自赫尔佐格总督的直接压力。总督在欧洲的盟友迫使情报部门放弃了利用布雷斯高公爵的方案,他们转而提出收留公爵一家作为EU开明的象征。 “生计倒在其次。”前公爵向阿达尔贝特诉说了自己的苦恼,“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工作。在EU,想要像在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随心所欲地插手种种事务是相当困难的。” “我一直不清楚您为什么会决定离开布里塔尼亚。”阿达尔贝特似乎听到另一个房间中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事实上,您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一定会拥有比现在更好的前途……许多人都认为您自毁前程。” “当您站在和我一样的处境时,您会明白那种焦虑和困惑……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选择的道路即将创造出恶魔更加恐怖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站了起来,去旁边的餐桌上收拾杂物。阿达尔贝特拦住了他,亲自将这些垃圾扔到了垃圾桶中。 “这么说,这是事实了……查尔斯皇帝准备对外发动侵略战争。” “目前来看,这还不能称作事实。”布拉多纠正了阿达尔贝特的观点,“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我意识到他推行的经济政策是不可持续的,世上没有任何措施能够同时让各个阶层生活富足……除非是掠夺外国。况且,军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变成战争机器。” “这可不好。”阿达尔贝特看着表情略显尴尬的布拉多,“所以,您因为担心继续帮助皇帝发动战争而决定叛逃?坦白地说,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EU,您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叛徒。” “赫尔佐格中校,这种侵略战争毫无意义。在将掠夺到的果实送回本土前,它将会先榨干布里塔尼亚儿女的最后一滴血。”布拉多义正严词地说道,“战争不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崛起,自古以来没有依靠战争成为霸权而能维持超过百年的国度,有些甚至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内就已经轰然倒塌……这是为了布里塔尼亚,我别无选择。”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阿达尔贝特仔细分析了布拉多的现状,他告诉公爵,最划算的生意只剩下从政了。无论如何,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的主业还是从政,经营产业和管理领地是附带的义务。假如一名贵族不会在混乱的政局中争取自己的有利地位,他的产业和领地迟早都是别人的东西。 阿达尔贝特总是将他获得的勋章挂在脖子上,他知道这枚勋章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他需要时刻警示自己牢记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们。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个事业而付出代价,只有少数人能够得到回报,而活着的人不该贬低和遗忘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无论如何,他们曾经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保卫他们的家园。 “您有优势,也有劣势。”阿达尔贝特逐条分析道,“虽然您曾经为一个皇帝效力,但您的想法和我们EU的进步派议员是不谋而合的……从几年前开始的经济危机已经让许多公民感到不满,我们需要有一套强而有力的手段来实施干涉并将那些努力工作却依旧穷困潦倒的可怜人拯救出来。总督阁下很快就会返回欧洲,到时候EU的局面会发生极大程度的改变……”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但是,现阶段您必须低调。我父亲背叛了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现在又要背叛保守派,他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他们不敢直接针对总督阁下本人下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铲除他身旁一些势单力孤的普通人。无论是舆论攻势还是暗杀,我们的敌人一定会采用更尖锐的方法来对抗我们。如果您打算和玛尔卡尔家族并肩作战,最好明白其中的风险。” “这一点我清楚。”布拉多自信地说道,“太张扬的人在你们这里活不长,适当的妥协是必要的。” “那就好,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件好事。”阿达尔贝特从沙发上站起来,和布拉多握手告别,“我最近在联合参谋本部的布里塔尼亚事务中心任职,如果您在巴黎需要我帮您办事,尽管提出。” 其实,布拉多·冯·布雷斯高不是穷人,他只是暂时没有能够动用的资金,等他和玛尔卡尔家族取得联系后,想必一向守信用的玛尔卡尔家族会归还布雷斯高家族的产业并借此将布拉多·冯·布雷斯高拉到他们的阵营中。因此,阿达尔贝特不打算用金钱拉拢对方,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看到过的金钱数额估计还比不上公爵本人手头一年经手的经费总数,更别说这个人情本来应当由玛尔卡尔家族来提供,他不能在分工明确的博弈中抢了盟友的风头。 一想到公爵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孩,阿达尔贝特没由来地为这个孩子的前途感到担忧。布雷斯高家族现在没有直系男性继承人,这也许意味着他们的家产最终都会落到别人手里,准确地说是未来的女婿手里。玛尔卡尔家族既然如此热衷和来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贵族联姻,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蕾拉·冯·布雷斯高,名字还可以。”阿达尔贝特自言自语道。 赫尔佐格中校离开公爵的临时住所时已经是晚上了。他在公寓门口又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医院。赫尔佐格晋升为中校并被调往巴黎的联合参谋本部后,他急需购买一辆新车,但他现在凑不出那么多钱,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他将相当一部分薪水拿去补贴死者家属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欠那些死去的战友们一条命,既然他无法偿还这份恩情,总要用金钱方式进行弥补才能心安理得。 “病情又恶化了,医生说,他大概撑不过明天了……” “我知道了。”阿达尔贝特面不改色,“他现在意识清醒吗?” “不清醒,很糊涂……” “那更好。您先和医生继续接触,我去做好准备。”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提着包裹冲进了卫生间,他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件皮上衣,又拿出了一顶假发。随后,他又找出了一些化妆工具,旁人看了恐怕会认为他打算参加什么规模盛大的酒会。十几分钟后,将原本的衣服塞在大型手提包里的阿达尔贝特走出了厕所,正好遇到了阿尔及利亚人。 “太像了。”穿着长袍的阿尔及利亚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我是说,我以为那个人活过来了……” 阿达尔贝特微笑着点了点头,在阿尔及利亚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病房附近。两名医生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谢顶医生看到了阿达尔贝特,走上前来询问对方的身份。 “您是病人家属吗?”医生严肃地说道,语气中带着责怪,“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快一年了,每次都是管家来处理——” “本来应该作为家属出席的那个人死了,我是他的同事。”阿达尔贝特把证件递给医生们,“您的意思是,他活不成了?” “对。”医生冷酷无情地说出了现状,“确切地说——” 阿达尔贝特没理他们的后话,在几名护士的带领下推开了房门,来到了病床前。剃了光头的杰克·兰德安静地躺在床上,样子像是睡着了,只有他身旁那些滴答作响的仪器才能表示出他的状况糟糕到了何种程度。 阿达尔贝特从未想到他会和这个卖报纸的老头扯上关系。麦克尼尔在罗德西亚叛乱中失踪后,他认为对方已经死了,于是和其他战友共同处理后事,意外地发现了和杰克·兰德有关的情报。这个老人幸运地在买彩票时中了大奖,麦克尼尔将他送到巴黎养老,并为他雇了一位阿尔及利亚管家。当时,老杰克在一次体检中被检查出患有脑癌,正在入院接受治疗。本着为战友完成心愿的原则,阿达尔贝特打算出面处理这件事。 “这是你该做的。”出乎意料的是,赫尔佐格总督没有反对儿子的想法,“他唯一的儿子以前做过我的侍从武官,在一次刺杀中遇难了。很遗憾,我就算做了EU的执政官,也不能让死人活过来。麦克尼尔想为那个孤寡老人养老送终,现在他死了,你就替他去做罢。” 麦克尼尔在开玩笑的时候和赫尔佐格中校说过一些小故事——比如说,他和老杰克去安哥拉旅游时意外地碰上了一群劫匪,而他谎称老杰克是得了脑癌、命不久矣的病人,让劫匪良心不安。谁也无法料到老杰克居然当真得了脑癌,而且病情发展迅猛,很快无药可救。但是,阿达尔贝特一直无法离开南非,他只好时常和阿尔及利亚人管家进行联络。管家不敢和老人说麦克尼尔已经失踪(其实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只得每次都谎称麦克尼尔在外工作而且忙得根本回不来。 阿达尔贝特握着老人的手,他看到老人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按照管家之前的说法,老人的视力几乎全部丧失,就算阿达尔贝特身上出现了什么破绽,老杰克大概也看不出来。 “我回来了。”阿达尔贝特提前酝酿好的长篇大论全都被他忘掉了。他在这双无神的眼睛中看到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情感,真正塑造两个孤立个体之间关系的是实际行动而非身份标签和名义。麦克尼尔只是个无业游民,老杰克也只是个卖报纸的老头子。他对麦克尼尔的恩情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麦克尼尔便决定如此报答他……那么,阿达尔贝特又该如何回应恩人们的期待呢? “我知道你忙……”老杰克虚弱地说着,一个单词都要拆成好几个音节才能念出来,“……你去哪了?我们之前说好了,战争结束之后你就回来……” “我很抱歉。”阿达尔贝特抽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他见证了无数次死亡,但当他看到一个老人仅仅凭借对仅存的【亲人】的留念才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活下去时,那些曾经回荡在脑海中的宏伟蓝图都崩塌了。无论EU还是布里塔尼亚帝国,构成国家的是这些活生生的人,不是皇帝和议员口中的数字。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赫尔佐格总督也已经过了六十岁,正在迈向人生的终点。总督尚且有着自己的事业可以转移对孤独和死亡的恐惧,而这些平凡的普通人一无所有,他们的全部晚年就是在绝望中走向死亡。 远处的天空绽放着烟花,年轻的新一代公民们正在庆祝又一个圣诞节的到来。 “我很抱歉,真的……” 老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着旁边的窗帘。阿达尔贝特连忙拉开窗帘,露出了沉浸在欢乐之中的夜空。他关上了病房中的灯,让老人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光景。 “圣诞节到了。”他像是自言自语,“没关系,我现在来巴黎工作了,以后……” 阿达尔贝特看到了旁边的仪器只剩下一条直线,他终于意识到老人永远听不到他刚才所说的话。赫尔佐格中校伫立在原地,许久才将老人垂在病床两侧的双手重新放在胸前。老人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在祷告中去见了对他的人生并不公正的神明。 一名护士走进病房,打开了灯。 “他死了,你们看——” “你小子,滚出去!!” 阿达尔贝特咆哮着把不知所措的护士赶出了病房,顺手关上了灯。在一片黑暗中,他将假发丢在地上,脱下皮上衣,盖在了老人的遗体上。 “再见,麦克尼尔。再见。” 后记A(1/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B:新王 OR1-EPXB:新王 当新的来客出现在大厅中时,谈笑风生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各自的话题,一起将目光投向门口那位穿着礼服的老年绅士。这个精神抖擞的老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上顶着滑稽的礼帽,白色的西服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和大雪过后的西伯利亚一样寒冷而令人望而生畏。在他身后,一名满脸戾气的青年身穿军服,寸步不离地紧跟在老人身后,就像是老人的影子。 “他真的回来了。” “这还能有假?”有人小声议论道,“他回来了……只不过,他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他很快就会被淘汰的,我敢打赌。” 雅各·赫尔佐格威严地走进大厅,来到房间的中央位置,环视着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对手和同僚。十年了,快十年了,他灰溜溜地从欧洲逃离去南非做总督已经有十年了。无论他在南非获得什么样的成绩,这些成果也无法洗刷他在欧洲的失败带来的惨痛过去。他的理想,只有当他掌握EU的最高权力时才能完成……或者是完成一部分,将余下的内容交给子孙后代、交给继承遗志的年轻人们。眼下,他需要确立自己的统治地位,EU不需要更多七嘴八舌的鹦鹉。 “我很高兴,很高兴。”前南非自治联盟总督赫尔佐格用拐杖敲着地面,“今天愿意来到这里的公民们,我相信你们对我怀着一份善意……我也是这样,你们是我的朋友而非对手。在经历了罗德西亚叛乱的悲剧和经济危机的打击后,我们迫切地需要团结起来,找到新的出路。两年前,我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你们毫无保留地选择支持我,现在是时候让你们的付出得到回报了。”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社会名流们。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真心实意地协助他的父亲,有些人可能只是为了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和靠山,另一些人纯粹是想要找机会利用赫尔佐格总督……不,他现在已经不是总督了……总之,是利用老赫尔佐格去对付他们的仇敌。坦率地说,罗德西亚叛乱虽然让原本就反感赫尔佐格的那些人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却同样让摇摆不定的公民选择和总督站在同一条战壕里。但是,感性的选择是不可靠的,不和这些人谈好利益分配,他们无法进军元老院,更无法获得执政官的宝座。 “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应该是支持进步派议员参加选举。” “我没忘……我很清楚,阿达尔贝特。”老赫尔佐格瞪了儿子一眼,“不过,我们不能让我们的一切努力为其他人的成功铺路。如果有可能,我们应该现在就集结足够动摇现状的力量,而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做到这一点。” 被赫尔佐格邀请的这些社会名流中,有些人在元老院领导着一个个小团体,而他们在元老院中的席位很少,无法形成足以影响元老院决策的力量。老赫尔佐格打算将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结成一个临时同盟,只要能够暂时维持这个盟约,他们就能在短时间内威胁到EU原有的政局。当然,有些团体本身存在的非常严重的内部矛盾,而团体之间的矛盾也相当严重,以至于阿达尔贝特认为这个所谓的同盟除了要齐心协力争取元老院议员席位之外就再也不可能拿出什么新的共同纲领。 几名衣着体面的议员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老赫尔佐格身旁。阿达尔贝特向他们递上了赫尔佐格草拟的一份文件,请这些议员过目。 “胡闹吧?”其中一人刚看了几行,就怒不可遏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恕我直言,您现在没有任何底气来要求我们并入您即将建立的新组织……况且,上次您已经在选举中惨败,我想您的名头在欧洲不好用。” 老赫尔佐格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些人抱怨文件中的一些细节,等到他们终于结束了抱怨并开始认真地审视那些至关重要的条款时,他才缓缓开口点明这些议员面对的现状: “我想,对各位议员公民而言,最大的任务是赢得下一次选举……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想说,本届内阁不得人心,你们可以趁机利用这些矛盾来获得公民的支持。”他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眼中透着鄙夷和敌视,“但是,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幻想。我以从政多年的经验告诉你们,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你们依旧只能是元老院当中无足轻重的棋子和工具。想要动摇普通公民对一套运作良好的旧体系的信心,光靠抨击它的缺点而不提出替代方案,是行不通的。” “可是——” “要是你们只打算以议员的名头混饭吃,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前总督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相反,假设在座各位希望元老院能够通过某些法案,那么和我合作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你们没有本事对抗占据元老院的多数派,扭转大局的机会只有当我们互相合作时才会出现。” 忽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肥胖身影,两名保安正试图将他拉出去。 “柯布!柯布!” 满头白发的胖老人挣脱保安,来到了赫尔佐格眼前。老赫尔佐格摘下黑框眼镜,仔细地端详着对方,良久才重新带上眼睛,语气中丝毫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原来是埃米尔·瓦格纳(Emil Wagner)议员公民。好久不见,您为什么来我们这种寒酸的地方呢?我不记得我邀请过您。” 瓦格纳议员讪笑着和赫尔佐格握了握手,低声下气地说道: “我知道你早就回来了,但我不敢来找你……嘿,咱们也有将近十年没见面了,现在你回来了,那正好——我是说,选举的事情,我希望你……” 老赫尔佐格后退几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厌恶。他举起拐杖,指着眼前的议员对阿达尔贝特说道:“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小偷和强盗。把他赶走。” 阿达尔贝特应声而动,抱起肥胖的议员就向门外走去。议员不停地嚎叫,那声音的凄惨程度让大厅中许多女士不禁皱起了眉头。赫尔佐格中校将瓦格纳议员摔在地上,吩咐保安关好大门。然而,迅速从地上爬起的议员一转眼就冲了进来,跑到老赫尔佐格面前,低声下气地仆倒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裤腿。 “柯布,我快破产了!……我儿子欠了几百万欧元的赌债,我还不起啊。柯布,咱们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朋友,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 老赫尔佐格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摊,声音并不刺耳,却让瓦格纳议员和原本还打算就文件内容继续发难的其他来宾停住了抱怨。他蹲下来,伸出左手,将惶恐不安的瓦格纳议员从地上拽了起来。前总督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用左手认真地拍掉议员衣服上的灰尘,那和善的表情让一旁的其他议员看了不禁胆寒。 “埃米尔,埃米尔,我亲爱的朋友埃米尔,您还知道我是您的【朋友】。”老赫尔佐格将瓦格纳议员搀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原本坐在这一桌附近的其他客人见了之后立刻躲远了,“上学的时候,您拿我们两人完成的论文用您自己的名字单独发表,我不怪您,因为我不差那一篇论文;二十年前,您用我的名义坑蒙拐骗,烂尾楼至今还放在基尔港供人参观。”他倒了一杯红酒,强行塞在老朋友手里,“我都不怪您,我说过,我们赫尔佐格家族还算家大业大,不是那种被算计一次就一定要报复回来的暴发户。” 老赫尔佐格的眼角忽然湿润了,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然后您做了什么?在我最需要您帮助的时候,您谎称我在外有两个私生子,谎称我的妻子涉嫌经济犯罪,把刀子递给了我的敌人。议员公民,如果我不是雅各·赫尔佐格,假如我只是个从普通公民一步步爬到这里的幸运儿,我当时就完蛋了,您会一劳永逸地毁掉我的前途。我喜欢拿了钱就办事的人,至少他们的效率和忠诚可以用数字来估计,而不是和朋友一样摇摆不定。” 其他议员听到这个重磅消息,开始仔细地考虑是否要利用这个机会去敲诈瓦格纳议员的同行。如果瓦格纳议员所在的组织为了名誉而抛弃他,也许背后策划这一事件的人能够得到老赫尔佐格的重视。前总督没说错,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不足以在元老院形成强大的影响力,而老赫尔佐格或许真的有机会将他们团结成为一个势力庞大的新组织。 “……投资出了问题,也是常态。您是发达了,在欧洲花天酒地,一掷千金,而我滚回南非老家继续受着指责。”老赫尔佐格拍着瓦格纳议员的后背,肥胖的议员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心有愧疚,竟然哭了出来,“您认识了新朋友,有新的生意,用不到我了。还好,上帝是公平的,祂给了我新的机会……也从您身上拿走了许多。现在您害怕了,您的事业每况愈下,而您看到我带着骂名和荣誉从南非回来,您又动摇了。”消瘦的老人用力地搂着老朋友的脖子,那副样子活像是要把对方当场勒死,吓得阿达尔贝特连忙让父亲松手。 老赫尔佐格平复了一下情绪,含糊不清地说道: “但是我知道,您跟那些人一样,只不过看到了新的主子,希望拿到一份赏钱罢了。我还不算落魄,只是暂时远离了欧洲,我的狐朋狗友们就一个个逃得远远的……您从来没有尊重过我,您在背地里诅咒我不过是足够幸运地生在了富贵家庭,甚至您现在上门来求我救您一命的时候居然恬不知耻地称我为【柯布】,您配吗?”他揪着瓦格纳议员的头发,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埃米尔,连执政官见了我也要用上尊称,而您甚至不想称呼我为【阁下】。” 老赫尔佐格忽地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胡乱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众人见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都不敢上前阻拦。阿达尔贝特正在一旁和其他议员讨论细节,看来老赫尔佐格今天是没心情和他未来的盟友们商讨大事了。组织合并的手续相当复杂,而有些组织面向的选民类型也存在冲突。保守派和进步派是不会一起投票的,这个规矩对那些松散的小组织或以个人身份参选的议员也适用。老赫尔佐格可能会使用一种特殊的调和方法,也许是像皇帝查理三世改造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逐渐地让存在严重冲突的各个阶层同时支持他们。这个改造过程是漫长的,他们先要说服公民,然后用实际成绩证明自己的宣传是真实的。 埃米尔·瓦格纳是在十几年前成为元老院议员的。和其他身上有着固定标签的议员不同,他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是见风使舵、毫无原则。因此,当瓦格纳议员在背后给了老赫尔佐格一记重创时,没有人感到意外,甚至老赫尔佐格当时也没有预想中的震怒和悲哀,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自那以后,每次赫尔佐格总督回到欧洲述职时,他从不和这个名义上的老朋友见面,免得双方之间再添新仇。 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等待着父亲的最终决定。赫尔佐格总督从来不会对叛徒展现不必要的仁慈,在他从南非回来之后这份仇恨就变得更为强烈。旧千年已经过去了,按照皇历来算,新的千年要有新的思想、新的局势,赫尔佐格正是要以革新的意愿扫清旧欧洲的灰尘。这些妨碍他前进的垃圾必须被清理出去,至少不能让他们危害EU的公民。 “所以,您自己来说,我该不该饶恕您?” 瓦格纳议员走向老赫尔佐格,他流着眼泪,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不值得原谅,我恨不得罢免了自己……但是……” 他讨好地看着老赫尔佐格,握着对方的手。 “阁下,我从没如此迫切地求您办事……以前我帮过您几次,您……” 雅各·赫尔佐格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他看到了鄙视,看到了冷漠,看到了担忧和畏惧,也看到了狂热。有些人相信他们可以跟随那些闪耀的前辈一起闯进这个人间的活地狱,他们热衷于为口号而死,从未思考过口号背后的含义。节目效果已经达到了,赫尔佐格没必要将那些和他没有死仇的人逼上绝路。 “行了,你都当了祖父,别在外人面前像个懦夫一样求饶。”老赫尔佐格重重地叹了口气,“听我说,我会帮你一次,但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因为您没趁着我本人回不了欧洲的这段时间把我的产业给瓜分殆尽。改日我去见见你家的公子,我也想知道一个有家有业有孩子的青年为何会沉迷赌博。” 阿达尔贝特并不感到轻松——他的老父亲还在借着这个机会暗示他尽快结婚。老赫尔佐格需要新的盟友,阿达尔贝特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为他的父亲寻找可信的合作伙伴。至于感情……既然阿达尔贝特的父母也在漫长的共同生活过程中培养出了亲情,也许他自己也能做到。 王者归来的赫尔佐格前总督大肆招待他的盟友时,巴黎的EU国家防卫军参谋本部正在接待来自外国的访客。严格来说,访客自身是不会认同这个说法的,他们坚称自己不是【国家】,但外人一般还是将他们看作一个独立存在的主权国。南庭都护府,他们和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关系最近开始恶化,感觉盟约并不可靠的都护府向和他们并无利益纠葛的EU派出了使者,商讨新的军事合作方案。 接待访客的是EU国家防卫军联合参谋本部特种作战司令部的作战参谋吉恩·斯迈拉斯中校。他在罗德西亚叛乱中的英勇奋战成为了媒体宣传的重点,尽管有些人必然会指责他放纵手下对叛军进行报复性屠杀。有人说,那场战斗直接影响着前线局势,最终促成了叛军的全面崩溃。斯迈拉斯并不在意这些说法,他知道自己的胜利是如何得来的,而他本人差一点没能跑出敌军的包围圈。在这一问题上,阿达尔贝特需要承担主要责任,他本应在爆炸发生前一天把实情告诉斯迈拉斯。 “您就是斯迈拉斯中校?”站在斯迈拉斯面前的大胡子很热情地主动和他握手。 “正是。”斯迈拉斯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您居然听说过我的名字……” “唉,只要稍微关注罗德西亚叛乱的人,都会知道谁是英雄、谁是害虫。”留着比斯迈拉斯更长的大胡子的军官哈哈大笑,“你们那仗打得漂亮,布里塔尼亚人没占什么便宜。” 两人聊了一些公务,都是有关EU和南庭都护府之间进行海上合作的。EU的海军以前曾经深入东南亚,但在南庭都护府驱逐了东南亚的EU殖民势力后,双方的矛盾就逐渐减弱了。现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和南庭都护府的关系愈发紧张,南庭急需新的盟友,而拥有强大海军的EU想必比朝廷更能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愿如此。 “这件事我不能给出确切答复。”斯迈拉斯对王双的请求感到有些头疼,“事实上,我国的主流意见是不赞同进行这种近乎对外扩张的军事行动的。相关议案可能无法通过元老院审批。 “没关系,只要你们明确表态,剩下的问题由我们自己来解决。”王双见会议室周围的卫兵都心不在焉,小声问道:“对了,我有个熟人在你们EU的南非殖民地工作,他叫迈克尔·麦克尼尔。听说他后来参军了,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斯迈拉斯尴尬地看着王双,思考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他……没了。” “没了!?”王双大惊,“那……埋在哪了?” “不知道。”斯迈拉斯叹了一口气,“当时赫尔佐格少校打算用一批部队引诱叛军继续围攻,麦克尼尔主动留在那里指挥敢死队抵抗。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炸塌了山谷,可我们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在那种情况下,他就算没被敌人杀死,大概也在爆炸中遇难了。” 王双闭上眼睛,倒在椅子上,样子有些失落。他反复摇了摇头,对着一头雾水的斯迈拉斯解释前因后果: “我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当驻外武官的时候,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这个人很有意思,有很多有趣的想法……新奇的想法。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连骨灰都没有。” “……其实他有墓地,赫尔佐格中校在巴黎给他建了一个墓碑。”斯迈拉斯咳嗽了两声,“收留他的那个卖报纸的老头在巴黎去世之后,赫尔佐格中校顺便在同一个公墓给麦克尼尔也选了一处墓地……” 说到这里,斯迈拉斯不由得仔细地观察着王双的神态。这是个真正的军人,至少内心是纯粹的,不像他和阿达尔贝特一样有着许多私人动机。东方也许崇敬这种英雄,却往往不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待遇。君主和共和的区别到底又在哪里呢? “说起来,最近我打算去他的墓地看一看。如果您那时候还在巴黎,我欢迎您和我一起去瞻仰英灵的归宿。” “没问题。”王双立刻答应了斯迈拉斯的请求,“……不管怎么说,太遗憾了。唉,这么多年以来,我只遇到一个能和本官探讨世相和人生的洋人,没想到他还死了……但愿你们信奉的神能让他安宁。” 后记B(2/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C:军门 OR1-EPXC:军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从天而降的死神在所有士兵身上一视同仁地施加着恐惧和绝望。地毯式的大规模轰炸结束后,城市陷入了死寂之中。石墨炸弹成功地切断了电力供应,这让原本就深受战争困扰的市民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许多人仓皇失措地向城外逃跑,却被布里塔尼亚人炸死在了半路上。帝国军入侵北岛后,南庭军的反击略显疲软无力,不能及时将登陆的布里塔尼亚人赶出他们的国土。沉沦了几十年之后,布里塔尼亚帝国终于又一次在世界面前露出了獠牙,这种积极扩张的进取态度令人想起了皇历19世纪中后期帝国的急剧膨胀。 在通向城市西侧的小路上,十几名士兵跟随着身穿灰色军大衣的军官一同前行。周围是熊熊燃烧的建筑,有些木质建筑在大火中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他们顾不上这些,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整个城市都在火海中挣扎。皇历20世纪以来,南庭都护府辖区的建筑风格有了很大改变,老旧的木石建筑逐渐被淘汰,新城市多半以混合了西式设计的风格建造住宅区,但那些老城区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样貌。这就是说,当布里塔尼亚帝国军使用燃烧弹轰炸城市时,老城区受到的损害最为严重。南庭军将士心急如焚,他们又没办法轰炸布里塔尼亚帝国本土作为报复,只能疲于奔命地应对帝国军的挑衅行动和突击。 留着大胡子的军官停下了脚步,他观察着前方的道路,举起了手中的轻机枪。 “你们几个去另一侧防守,其他人跟我来。” “是。” 街道上已经没有市民,他们或许早就逃跑了,不然便是在大轰炸中全部遇难。紧随长官前进的士兵们心神不宁地不时仰望头顶的天空,他们害怕布里塔尼亚人的轰炸机再来投下足以将整个城市摧毁的炸弹。这对南庭军来说是一种耻辱,他们在战争中丧失了制空权,使得自己的国土暴露在了布里塔尼亚的铁蹄之下。直接让战争瞄准普通民众,比其他任何宣传都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和抵抗到底的意志。 南庭都护府所在的南方大陆,在英语中叫【澳大拉西亚】,意思是亚洲南方的大陆。位于大陆东南方向的岛屿,依照当地土著的称谓,取名【长云府】。长云府分南北两州,驻军统共两协,北岛驻军的协统名叫王双,官衔为协都统。这位将军以前做过南庭都护府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驻外武官,对布里塔尼亚的情况十分了解。回国后,他向南庭都护府上书谈论了应对布里塔尼亚可能出现的侵略扩张的对策,得到了上级的重视,并被派往长云府训练守备部队。不料,布里塔尼亚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双方关系发生摩擦后不久,布里塔尼亚帝国就公然开始了军事侵略活动。两个月之前,一艘布里塔尼亚军舰在南太平洋沉没,查尔斯皇帝一口咬定是南庭都护府击沉了军舰,随即下令帝国军进攻长云府。面对多年以来重要盟友的入侵,南庭都护府上下手足无措,一时间无力应对。但是,王双的奋战成功地阻止了帝国军南下,少数登陆部队被拦截在了鱼头州。 他无法支撑更久。过了今天,他的部队必须撤离这里,帝国军还在不断增援,双方海军之间的混战也已经开始。在布里塔尼亚完全控制空域前,他们还有机会逃回本土。但是,王双不想放弃,一旦南庭都护府丢掉了长云府,它将被布里塔尼亚帝国彻底锁在澳洲大陆,成为瓮中之鳖。面对这些急于用南庭老百姓的人头赚取军功的布里塔尼亚敌寇,他必须坚决反击,至少要让对方的战果远远赶不上损失。 眼前出现了一座燃烧之中的宅院。两名布里塔尼亚士兵正从大门走出,他们没有看到紧贴着墙壁前进的王双,结果被众人乱枪打死。王双将尸体拖到一旁,一面感叹自己的落魄,一面思考着逃跑的方法。他手头的部队快打光了,布里塔尼亚人还没有停止进攻的想法。再不离开,他恐怕会成为双方开战以来南庭都护府一方阵亡或被俘的第一个将官。 大宅还在熊熊燃烧,其中不时发出刺鼻的气味。王双一连叫喊了几声,也没有任何人回答。他颓丧地向着后院走去,在半路上发现了一具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尸体已经被烧得焦黑,外人根本无法辨认出任何足够识别尸体身份的细节,除非请专家来仔细鉴定。王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去看一旁的其他尸骸,径直向前走去。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布里塔尼亚人刻意地通过这种方式让敌人感到恐慌。 “有人吗?”王双又喊了几声,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走到大院中,望着一片狼藉的花园,内心涌动着莫名的悲愤。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将战争强加给他们,这种仇恨是无法化解的。南庭都护府也许无力抵抗帝国的入侵,纵使粉身碎骨,他们也必须展现出决不屈服的气概。那个洋人说得对,布里塔尼亚已经开动了战争机器,而且不会轻易停止。绝对不能妥协,不能让布里塔尼亚帝国在战争中取得任何成果,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填补开动战争机器后对本土造成的损害。 忽然,他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脸色冷漠的男孩。王双手中紧握着轻机枪,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他如今是个光杆司令,手下的士兵死得十不存一,此等惨状让他的行动也变得谨慎了许多。 “孩子,老霍在哪里?”王双哆哆嗦嗦地问着,“我是说,你的养父……霍兴天,霍大人在哪里?” 男孩呆呆地抬起头,许久后才答道: “死了。被炸死了。” 王双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了。霍兴天和他的关系很僵,两人在大使馆共事时闹过很多矛盾,回国后同样在一些问题上针锋相对——但是,排除这些分歧,他们还算是朋友。霍兴天见王双三十多岁还没有子嗣,于是为王双选出了一个养子,这份人情王双一直记得。战争刚爆发时,王双便告知霍兴天立刻离开长云府,免得受到战争波及。然而,已经赋闲在家的霍兴天不仅没有撤离,反而开始协助当地官员发动平民,让当地进入战时状态。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王双也只能唏嘘感叹,有些人生来便是注定要为国捐躯。 眼前的男孩是霍兴天的养子,霍云觉。据霍兴天以前和王双说,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在做生意的时候被南洋的海盗杀害了。 “孩子,我是你养父的朋友。他以前说过,万一他出了意外,他的家人就由我来照顾。”王双向着男孩伸出左手,“现在他的家人全都遇难了,我得让你活着……我不能辜负了他的嘱托。” 没等男孩回答,王双立刻命令士兵将男孩抱走,随后撤出了宅院。他们在门外和另一条大街赶来的战友相遇,迅速决定沿着出城的公路离开。附近有两个还控制在南庭军手中的机场,都护府方面已经下达了撤离的命令,他们应该重整旗鼓后再和敌人决一死战。卡车歪歪扭扭地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前进,布里塔尼亚帝国的飞机紧追不舍,空中不停地传来刺耳的尖啸声。车上的士兵不甘示弱,对着还在投放炸弹的敌军轰炸机发射了对空导弹,那架躲闪不及的敌机被当场击中,在空中炸成了灿烂的烟花。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王双顾不得观看战况,他忧心忡忡地回忆着战争爆发以来的每个细节,试图找出可以纠正的错误。他们还没输,没有输得彻底,但大概是赢不了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体面地撤出这里……他们的敌人很多,南庭都护府没有放开手脚应付全面战争的底气。 夺路而逃的众人赶上了最后一批起飞的飞机。众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煎熬地在飞机上等待着抵达目的地,他们生怕布里塔尼亚帝国从背后追上来将飞机击落。幸好,预料中最糟糕的状况没有发生,这架飞机安然无恙地抵达了承天府。劫后余生的王双派人将霍云觉送回家中,他本人则来到附近的军营中,等待上级对他的处置。他有战功,也有收获,但从结果而言依旧是失败了。奉命逃跑也是逃跑,打了败仗的将领没有多余的借口用来推卸责任,他们必须承担世人的骂名。 出乎意料的是,他等来的不是宣布罪名的使者,而是他预想不到的一名大员。当王双看到那个脸色和蔼的中年男子走进屋子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天官。”王双拱手向对方行礼,以示尊敬。南庭吏部尚书李近南,全都护府上下炙手可热的权臣,以前王双是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这种大人物的。 李近南有着参军入伍的经历,后来做官日久,身体有些肥胖,只是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于是外人眼中的吏部尚书便成了彪形大汉而非脑满肠肥的懒汉。 “王协统,你要时来运转了。”李近南捋着胡须,笑逐颜开地对王双说道:“王爷已经下旨,晋封你为男爵,还要亲自接见你。唉,老夫做官有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王爷这么重视一个前线的军官……” “天官说笑了。”王双尴尬地握住对方的手腕,“下官没什么本事,不过是腿长、能跑,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王爷不追究下官的过失,还要奖赏下官,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若下官没猜错,想必是天官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罢?” 李近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热情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道:“王协统这话说得见外哪。咱们都是在王爷麾下效力的臣民,为的就是在这南洋守住祖宗的江山,本官替王爷选拔那些有才能的官员,怎么能叫说好话呢?这都是本官该做的,王协统不必放在心上。要是阁下当真要报答老夫这片心意,那就多杀他布国蛮夷犯我南庭的几个王侯将相,好好地挫败他们的锐气。” 王双送走了李近南,愈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升起。第二天一大早,他乘车赶往郊外的一座山庄,去那里会见南庭的主人。车子在半山腰停下了,一名穿着武官服饰的青年前来迎接王双,恭敬地请王双进入山庄内。王双一头雾水地跟随青年前进,他认出这是锦衣卫的衣服,而他想不出锦衣卫当中有哪个年轻人能在弱冠之年就成为追随王爷左右的侍卫。 状似南方园林的大门外站着一个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男子,他见到王双到来,不等和王双答话,直接走上前斥责王双身旁的青年: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好,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本官不过问,可你现在是王爷的侍从,你去外面风流了,王爷就有危险……要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本官就先拿你的人头顶罪……” 说完这一番恐吓般的言论后,有着吓人的黑眼圈的青年才回过头向王双行礼。 “好久不见哪,王协统。上次你可是差点就被池老太尉给打压下去了……” 王双眼前一黑,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和他同姓的兵部官员。南庭兵部右侍郎王寅,按关系来算是王双的远房亲戚,也算是本家,至于辈分就完全算不清了。几年前池太尉的儿子在布里塔尼亚帝国被杀,震怒的池老太爷发动一切人脉关系要求查办间接罪魁祸首王双,当时还在北方任宣慰使的王寅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前途去求各路要员相救,总算把事情捅到了王爷那里,加上王双又上书言明布里塔尼亚帝国革新后的变化,处罚也就不了了之了。在那之后,深感内疚的王双总想找机会报答王寅,而王寅从不接受任何礼物——却每次见到王双时都会沾沾自喜地说起这件事。一来二去,王双心里对他的感激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他一看到王寅就头疼,偏偏他作为军方的武官还不能绕过兵部。 “刚才那个侍卫是谁啊?” “赵统。”王寅随口答道,“上个月,补了他那死在夜店的父亲的缺,当了百户……实不相瞒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看他一天到晚都往烟花巷子里钻……古人说这丧事要守孝三年,他爹还没凉透呢,他就忘了孝道……好个不孝之子。” 王双听了,并不感到惊奇,于是很快把这件事忘掉了。两人在十几名卫兵的注视下穿过长廊,来到了一座花园中。花园的水池旁坐着一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他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握着放在一旁的拐杖,身旁是有三名和他穿着相仿服饰但年龄各异的少年。望着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王双知道,这就是南庭都护府的主宰,也是这个实质独立国家的君主。北面朝廷钦定的宗人府宗正、禁军提督、驸马都尉、南庭都护府大都护、镇海大将军,人称南庭王的宋正成,就是王双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贵人。他身旁那三个几乎和他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少年,是他的三个儿子:宋以安、宋以然、宋以宁。 “臣……” “我们今天不在承天府大殿,不谈君臣。”宋正成见王双到来,连忙请王双坐下。他令周围的侍卫给王双奉上茶水,而后以热情和惋惜的语气开口说道:“长云府战事传到这里之后,本王只恨当年忽视了你的劝告。要是本王重视起来,早做准备,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惨败。外人只说你王协统打了败仗,可这败仗何尝不是我等庸碌之徒犯下的过错呢。” 王双不敢接茶,他自知那份报告是哪里来的。从布里塔尼亚帝国返回后,王双整理了他自己对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未来局势的看法,再加上麦克尼尔的一些意见,最后形成了一份分析布里塔尼亚帝国未来战略局势的报告,他将这份报告托人交给了王爷,看来宋正成当年并不重视。王双没有怪罪君主有眼无珠的想法,当初他听麦克尼尔说布里塔尼亚帝国必然在五年之内发动战争时,还以为麦克尼尔是危言耸听。结果,恰好到了查理三世实施新政的第五年,帝国军就在圆桌骑士奥莉薇亚·泽冯的指挥下开始攻打南庭都护府,这种巧合简直是让王双感到惊叹。 “王爷,布里塔尼亚帝国已经沉沦了几十年,外人是绝对想不到他们厉兵秣马准备对外侵略扩张的。”王双看旁边的侍卫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把茶递给他,于是只得接过了茶水,“下官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做驻外武官的时候,亲眼看到了那皇帝查尔斯是如何改造帝国的,也明白他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战争。王爷,没有去过布里塔尼亚的人不会明白这一点,您没做错——换成是我,也不会贸然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言论。只能说,布里塔尼亚人太狡猾了。” 宋正成沉痛地低下了头。 “王协统,我们南庭都护府是积重难返啊。”他痛心疾首地说道,“长期以来,我们在军事上高度依赖布里塔尼亚帝国,尽管本王继承王位后决定自力更生,但想要清除布里塔尼亚帝国对我们的影响,还是太难了。王双,依照你的看法,这场战争该怎么打?” “王爷,其他阁僚应该有了结论,下官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王双喝完了热茶,向宋正成表示感谢,“实不相瞒,以目前的局势而言,我们南庭都护府必败无疑,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将长云府割让给布里塔尼亚帝国。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我们的命运是灭亡……布里塔尼亚帝国一定不会放弃将我们彻底消灭的计划。不过,倘若我们愿意放下和朝廷之间的分歧,再派人出使朝廷,让朝廷出兵南下,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至于具体的作战方案,下官改日会向您呈上一份更完整的计划。” “朝廷会出兵吗?” “不太可能。”王双摇了摇头,“目前,朝廷的关注点在北方,他们和EU之间的关系一向恶劣。” “好。”宋正成咳嗽了几声,适时地止住了这个话题,“其实,本王今日召见你,是有一件事要托付……”他呼唤站在一旁的宋以宁来到王双眼前,“王协统,你的眼光胜过了我们南庭都护府八成以上的官员和军人,本王相信你能在乱世之中保境安民。乱世需要的不是乐手和诗人,是能够在血与火中生存的战士。现在,本王把自己的第三个儿子托付给你来教导,希望你能让他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宋正成的其他两个儿子也各有不同的发展方向。这是宋家自从一百多年以前控制南洋之后的既定教育策略,让家族的不同成员分别负责不同事务。这样一来,万一其中一些成员出了意外,家族不会因为全部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而瞬间崩溃。 “这……”王双有些为难,“王爷,下官只是个协统,不如让——” “本王说了,乱世看才干,不看名头。”宋正成坚定地说道。他拉着儿子的手,让这个大概才十岁左右的孩子喊王双为师父。 王双教别人练武,也收了不少徒弟,而宋以宁大概是这些徒弟当中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他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宋以宁的问好,又和宋正成说了一些客套话。他不清楚这场战争会如何结束,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已经得到了南庭都护府统治者的信任。接下来,也许他能够得到一个机会,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展现自己的才能,并青史留名。 “那……不知王爷要派哪位臣僚去觐见天子?” “就让李天官去吧,他在北方的熟人也多,办事也容易。”宋正成乐观地给出了答复。 后记C(3/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D:真人 OR1-EPXD:真人 这不是李近南第一次来洛阳了。朝廷和南庭都护府之间的关系时而紧张、时而缓和,在他去洛阳留学念书的时候,他曾经游历北方中原的大好河山,并坚定了自己用一身本事报效王爷的信念。几十年过去了,李近南官至南庭吏部尚书,成为了联络南庭都护府和朝廷之间的重要人物。但是,双方之间的对峙不会因为他的一厢情愿而消失,五十多年的冷对抗还在继续。现在,南庭都护府自食其果,他们无比信任的布里塔尼亚帝国露出了獠牙,长云府正在火海之中熊熊燃烧。只有天兵南下才能拯救南庭的百姓,李近南是这样认为的。联邦近年来江河日下,却依旧在国力上远胜于布里塔尼亚帝国。只要天子愿意松口,南庭就有救了,南庭的百姓也会享受久违的和平。 李近南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指着外面那些穿着法衣的宗教人士问道: “这些洋人来做什么?” “李大人,礼部最近举办了一个慈善大会,世界各地的著名宗教人士都在这里聚集。”前面的司机坦然答道,“托天子的福……” 李近南皱了皱眉头,他那和善的笑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了。他不喜欢听这种歌功颂德的话,李天官一向直来直去地表达自己的支持或是反对意见,这也许是他受到宋正成信任的主要原因。敢说实话、敢办事,才能在乱世之中拯救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这是李近南的信念。南庭都护府依旧弱小,他相信朝廷会接纳他们并原谅他们的过失,而双方之间的利益纠葛完全可以等到解决了布里塔尼亚帝国这个共同的大敌后再商讨。 南庭都护府犯了很大的错误。布里塔尼亚帝国是蛮夷,蛮夷不值得信任,这些野兽总有一天会露出真面目。现在发生的战争,在眼下对南庭都护府而言是坏事,长远来看则是好事,这足以让百姓放弃对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最后幻想。只要民心集结起来,李近南就有信心挟着民意去扭转乾坤,消灭那些侵犯大好河山的侵略者。 和相对西化的港口城市相比,洛阳的外表显得更加古老,这里的每一座建筑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才华横溢的建筑师们不敢破坏原有的城区格局,只能在外围不断地扩建。巴黎的标签是现代化和人文气息,潘德拉贡则是秩序和威严,那么洛阳是真正能够被称为古都的一座城市。这座城市的氛围以前令李近南陶醉,他经常在这里流连忘返,沉迷于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然而,当他逐渐回想起这些年来洛阳和朝廷本身的变化时,恐惧在他的内心逐渐生根发芽。洛阳变得陌生了,他看到腐化在蔓延,治世和乱世的循环在最不该开启的时候重现了。 车子停在一处旅馆前,这里是朝廷招待地方官员的住处。李近南满怀感激地向司机表达了对天子的敬重,而后来到自己的房间中,静静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天黑之后,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几名侍从的护卫下来到了房间门口,并敲响了房门。李近南大喜过望,连忙将来人请进屋内,又仔细地观察了之前已经被清理过的角落,才放心大胆地和对方谈话。 “老厉,我这次是有备而来。”李近南先从包裹中抽出了几张支票,“只要能说服天子,本官愿意……” “天官,今日不比以往,朝堂之上的状况属实不妙。”在灯光下,对面的中年男子下巴上没有半根胡须,声音也显得尖利,看来是朝廷中的宦官,“实不相瞒,这次不是你老兄花多少钱的问题,是我们实在爱莫能助……” 李近南愣住了。他知道朝廷的规矩,这些手握大权的宦官俨然成为朝廷的真正主宰。为了让这些人能够说服天子或是大臣,李近南每次都花费重金收买他们,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向来很融洽。如果哪一天对方愿意放弃送到眼前的利益,恐怕是局势恶化到了连收钱都不能解决问题的程度。 “中常侍,难道……” “天官,这几年来,中原是北旱南涝,天灾就没中断过。”厉常侍不动声色地将李近南放在桌上的支票退了回去,“国库都快掏空了。朝廷看似风光,实则是濒临破产,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十有八九会赞同向布里塔尼亚帝国借债以解决燃眉之急。老李,这事咱家无能为力,就算咱家说动天子,朝廷也没办法支援你们。” 李近南心中的不满正在膨胀。他知道,掏空了国库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宦官和站在他们背后的地方大员,他们平日借助朝廷的宠信扩充自身势力,到了朝廷有难时则不闻不问。一来二去,坏事全是朝廷办的,好事则是他们一手造就,平民百姓心里对朝廷的反感与日俱增。 “没事。”李近南摸了摸鼻子,从未放松脸上的笑容,“本官知道你们尽力了……既然如此,不知天子对此事有何看法?” “朝廷的对手是EU,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厉常侍闭上了眼睛,“老李,听咱家一句劝……回去吧,你这次肯定是无功而返。到时候你不光得罪了天子,回到南庭都护府之后还得被你们的王爷斥责。” “中常侍,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李近南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把支票硬是塞到宦官手里,“这件事,本官无论如何都要办,哪怕注定办砸了也得办。本官背后是南庭七府几千万百姓的性命……” 宦官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支票,带着随从们离开了这处旅馆。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李近南在第二天一大早穿上了整齐的官服,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朱禁城,去朝见那位在他的文化语境下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天子。天子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会有生老病死,人们到底在敬畏什么?历史上不乏被权臣架空的天子,不乏活得不如普通百姓畅快的天子,即便如此依旧有千万人幻想着自己能登上天子的大位,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名的讽刺。 李近南穿过了三道大门,接受了三次严密的检查,才得以进入大殿。这一天没有朝会,朝廷中不见其他大臣,只有几名中常侍随侍在天子左右。李近南怀着无比的崇敬和激动,一步一顿,在台阶下向着坐在龙椅上的君主行大礼。当朝天子,年号大统,俗称大统皇帝,是以对外强硬而著称的君主。望着皇帝有些虚弱的脸庞,李近南的心中无缘无故地升起了一丝忧虑。 “臣,南庭吏部尚书李近南,参见圣上!” 他再次向皇帝行礼,而后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待天子的询问。 六部本来只该有一家。南庭都护府以前也不过是联邦的数个都护府之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五十多年以前,即布里塔尼亚皇历1927年,南庭都护府因不满朝廷新政而和朝廷决裂,当时任南庭大都护并世袭镇国公爵位的宋家先祖自立为安汉郡王,不久后又自封辅汉赵王,设立南庭都护府总制和六官,最后演变成南庭中书省和南庭六部。虽说南庭都护府和朝廷的关系自那以后就变得恶劣,但双方有时也会缓和紧张局势,那时朝廷便会招收南庭青年北上求学,同时承认宋家自封的头衔,有时还会额外赏赐一些称号。现任南庭大都护宋正成正是因此而获得了驸马都尉的名号。 “李尚书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相求。”躺在龙椅上的天子微微睁开眼看着下方伫立不动的官员,又继续闭目养神,“朕已经听说布里塔尼亚入寇,莫非南庭都护府无法抵御?” “陛下,大统十三年二月十九日,布里塔尼亚蛮夷发兵陆海空三军三十余万,入侵长云府。”李近南沉痛地向皇帝禀报目前的战况,“我南庭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者以百万计,军民不安,赵王殿下为此呕心沥血。圣上,南庭都护府虽在海外,其子民都是中原人士南渡后裔,皆盼望圣上举天兵南下御敌。此外——” “好了。”天子不耐烦地打断了李近南的陈述,“李尚书,如果你来求朝廷发兵,朕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兵一卒都不会有。” 李近南愣住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帝,难以名状的恐慌吞噬了他。天子抛弃了他们,抛弃了这些在南方开疆拓土、传播教化的子民,而他居然幻想着能够得到天子的同情,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厉常侍已经警告过他,朝廷根本拿不出钱,更不可能出兵。但是,李近南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他宁愿认为自己只是在做梦,这场噩梦必须尽快结束。天子就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希望,圣人是不会让百姓失望的,不能满足百姓期望的圣人就是罪人,必须被打倒。 “陛下……”他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陛下,如果朝廷不发兵相救,南庭都护府就将沦陷在布里塔尼亚蛮夷手中,届时整个南洋都将深受其害,朝廷将永无宁日啊!臣恳请圣上——” “李尚书,你去把朕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宋大将军。”大统皇帝呵斥道,“若不是本朝太祖皇帝昭武帝的扶持,宋家哪里能称霸南洋?宋家如今的权势和地位,都是朝廷给的,可你们南庭都护府自创立以来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从未办过丝毫有利于朝廷的事情,反而处处和朝廷为敌。”说到这里,天子拿起龙椅旁的拐杖,扔向李近南,被站在一旁的厉常侍挡下了,“广南伯,你说说看,你们南庭都护府除了长着和中原一样的面皮外,和外国有何区别?朝廷没有发兵讨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已经是法外开恩,你们居然不知廉耻地乞求朝廷为你们的权柄而战。朕今日要是发兵协助你们,百年之后无面目见大同帝和光文帝……” 李近南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站在下方听着天子的教训。天子火冒三丈,连着旁边的厉常侍一起骂了进去,最后又把宋家祖宗三代问候了个遍。旁边的中常侍们面子上挂不住,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一人受害,坏的是大宦官群体的面子。于是,中常侍们纷纷向天子求情,要求天子不要在震怒之下处罚厉常侍和李近南。余怒未消的天子又说了一些有关北方EU威胁的言论,才在其他宦官的搀扶下从后方离开大殿,撇下失魂落魄的李近南站在原地。 “老李……” “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李近南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空荡荡的龙椅。 “你别怪圣上,朝廷是真的没钱了。”厉常侍呼叫周围的侍卫把李近南从地上扶起来,“唉,从五年前开始,局势是一天不如一天。农民撇下土地逃离农村,城里的工人却没有工作……天官,朝廷是自顾不暇,你别怪皇上,皇上那是被气到了……” 李近南推开侍卫们,刚往前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他看着宫殿上方的雕塑和壁画,只感觉这大殿空洞而冰冷,是个吞噬活人的机关。他再看着身旁和蔼的宦官们,仿佛是阎罗王派来追魂索命的恶鬼。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李近南哆哆嗦嗦地从官服中拿出几张支票,送到其他宦官们眼前。 “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各位一定要收下……” 李近南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宫殿。他像死人一样被人塞进车子里,送回了旅馆。一言不发的南庭吏部尚书回到旅馆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顾喝酒解闷。他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便睡觉,醒了便继续喝,如此数日也无人来打扰他。朝廷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处理,而天子和世家大族的斗争还在继续,他们没有心思关注发生在南庭都护府的战争。李近南不怪他们,他只恨自己没本事救民于水火。 到了第五天,忽然有人再一次敲响了房门。门口的侍卫对李近南说,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道士。李近南打开了门,见到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道士站在他面前,这位道士左手拿着拂尘,右手却拿着一个十字架,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阁下是……?” “您就是南庭吏部尚书、广南伯李近南吧。”道士向着李近南行礼,“贫道是礼部道录司的道士,今日来是请广南伯去参加洛阳的慈善大会……” “这些希腊人办事很靠谱。”道士指着道观内部,请李近南入内。李近南走进了左面的一间屋子内,道士随手关上了门,开口说道: “李天官,您不会想空手而归去面见赵王殿下吧?” “嗨,欺君是万死重罪,然而老夫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李近南有些怀疑对方的动机,但他相信没人敢在洛阳公开杀害南庭都护府的大员,于是放心大胆地和对方交谈起来,“道长要是想从老夫口中套出什么反贼的言论,怕是要失望的。” “哈哈哈,李天官真是以小人之心揣度贫道啊。”道士笑得前仰后合,他给李近南递上一杯茶水,指着李近南身后的一幅画,“贫道在中原游历十余年,算准了朝廷无药可医,正打算另谋高就,仅此而已。碰巧李天官来此,贫道便心生一计,决定邀阁下共商大事。” 李近南越发猜不透对方的想法。现在是乱世,王双这么说,宋正成也这么说,那么乱世中一定有不少希望凭借自身的才干去出人头地的野心家,李近南自己也许就是其中一员。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但他不会轻易允许其他人接近权力。南庭都护府的百姓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给野心家,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成为他人丰功伟绩的地基,这是李近南的原则。 “什么大事?” “改天换地。”道士将拂尘搭在另一只手上,“李天官,阁下此次到洛阳来,不知有什么体会啊?” “国运多难,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李近南颓丧地低下了头。 “错了。”道士忽然上前,给了李近南重重一耳光。体格剽悍的李近南挨了瘦道士一下,竟然忘记了反击,只顾着听对方的胡言乱语,“哪里有国运?是有人误国,有一群人误国。天子误国,群臣误国,乡绅误国,大夫误国。”道士冷笑着上前,“旁人只说天子圣明,我看天子恰恰是罪恶的根源。” “你说什么?” “贫道向来知道李天官是心怀百姓的好官。”道士后退几步,向李近南行礼道歉,“那么,李天官也应该明白,圣明天子手下有奸臣,昏庸天子手下也有贤臣,可后果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只要这江山社稷还是天子的私产,就永远会有作为天子家奴的宦官来狐假虎威,永远有士绅盘剥黎庶。几千年以来,我们重复治世和乱世的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令人绝望。李天官,阁下有济世安民之志,难道就不想结束这种循环吗?” “都没用。” 李近南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清楚道士所说的这些话,但他过去选择性地遗忘了,并认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全都没用。天下战乱不止,纵使有人心存革新的念头,也无能为力。” 道士静静地等待着李近南说完内心的想法,才继续开口试图说服对方。 “诚然,以当前的局势,最主要的任务是击溃布里塔尼亚帝国。但是,李天官,我们可以暂时放下这些矛盾……并不意味着矛盾不存在。如果您能够获得胜利,一定要彻头彻尾地改造这些腐化堕落的机体,让它获得生机。不然,即便我们打败了布里塔尼亚帝国,胜利也毫无意义,只是开启下一个循环而已。不能再让百姓把希望寄托在圣明皇帝身上了。圣君给天下带来多少好处,昏君就能带来多少害处,而昏君总是比圣君多的。” 李近南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道士下拜。他决心找出一条新的道路,天子的表现粉碎了他对君主的所有期待,一切君主都不可信,即便是宋家也有可能在一个昏君手上葬送江山。 “你说得对。”李近南坚定地说道,“南庭都护府不能指望朝廷,也不能指望明君,百姓必须自救。对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贫道俗名张山河,和玉皇大帝算是同姓罢。”张山河连忙将差点跪下的李近南扶了起来,“天官,中原深陷天子神威而不能自拔,这革新要从南洋开始,从南庭都护府开始。贫道考察多年,断定阁下是能在乱世之中开辟新天地的人物,其余皆为冢中枯骨而已。若说当今南庭都护府还有什么能够成事的人才,大概就是新近被你们的王爷招来给儿子做师父的王双了。你们二人,一人执掌民政,一人执掌军政,二十年之内可保南庭百姓太平。” 没有人知道道士又和李近南聊了些什么。数日后,南庭吏部尚书李近南离开洛阳,南下返回南庭都护府,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名来自中原的道士。在得知朝廷不可能派出一兵一卒救援南洋后,彻底放弃了向外求援的南庭都护府不得不广泛地发动百姓抵抗入侵的布里塔尼亚帝国军,更残酷的拉锯战开始了。 后记D(4/5)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OR1-EPXF:神爱世人 OR1-EPXF:神爱世人 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主教穿着祭司服,手持权杖,走在通向讲台的地毯上。他满脸是庄严肃穆的敬意,这是他所能为那些为公民的自由而献出生命的勇士们献上的唯一礼物。在大堂两侧的观众们窃窃私语着,他们回顾着五年前那场灾难性的战争中的每一个瞬间,为此而感到忧虑。EU的战争似乎结束了,新的动荡才刚刚开始,布里塔尼亚帝国入侵了南庭都护府,似乎坐实了EU内部强硬派人士关于布里塔尼亚帝国插手南非局势的指控。这不是他们应当讨论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市民,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那些远在天边的战争除了偶尔成为他们口头的话题之外,并无更多意义。 教会的分裂由来已久。早在罗马帝国时期,对圣经的不同解读已经让教会出现严重分歧,这种分歧伴随着古代罗马帝国的毁灭和东罗马帝国君主权力的强化而越来越明显。最终,西方教会和东方教会决裂,形成了公教和正教两大主要派系,此外还有亚美尼亚使徒教会和科普特宗等不属于两大体系的教会。到了法国大革命期间,拿破仑·波拿巴希望在社会思想上形成统一,为此他与公教教会达成了交易,使得全欧洲在征服战争下再次统一于一个教会。亚历山德罗斯·帕拉斯卡斯成为神甫的时候,教会还在进行许多内部的改革,他相信这个机构有许多需要调整的缺陷。在真正席卷全世界的剧烈冲突之中,没有任何人、任何组织能够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必须以某种形式为终结混乱而努力。 年轻的主教走上讲台,以慈悲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听众。他在教会内有许多贵人相助,刚过三十五岁这个门槛不久就得到了晋升为主教的机会。虽然他离罗马的宝座还很遥远,帕拉斯卡斯相信新的时代将赐予他全新的机会,侍奉神的事业永远不会停息。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你们能抽出时间参加这个告慰死者的仪式,我很欣慰。”胖乎乎的主教开口了,“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并未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亲朋好友,你们的怜悯源自人类共同的善意。然而,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敌人并没有这种情感,他们不懂什么是爱,他们的内心被愤怒和仇恨控制,这些野蛮人和他们的走狗在我们的家园犯下了无数罪行,而他们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治。” 主教停顿了一会,仔细地观察着观众们的表情。这不仅仅是一个纪念战争结束的仪式,还是他向那些强硬派政客示好的一个机会。单纯地让公民厌恶战争,那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布里塔尼亚帝国也许很快就会将侵略扩张的矛头对准EU,回避战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们要为战争而悲痛,化悲痛为力量,勇敢地面对敢于挑起下一场战争的狂徒,这才是帕拉斯卡斯主教希望达到的效果。如果人们因此而吓得只会在敌人的枪炮面前抖作一团,那是莫大的讽刺和悲哀。 他看到有些人漠不关心地看着报纸,有些人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有些人自顾自地开始打盹。这不重要,表象不重要,他需要的是那些能够在战争再次降临时站出来和敌人抗争的勇士,不是摇旗呐喊的打手。打手再多也无济于事,那些人只会盲目地崇拜强权和暴力,他们的忠诚比黑心商人的契约还不可靠。 “当我们回顾战争时,我们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在战争中真正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是那些被仓促征召入伍的普通士兵。”主教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和一些,“他们不是职业军人,在此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而加入军队,希望能够从残暴的侵略者手中守护自己的家园。他们做到了,他们完成了一项奇迹,我们都知道这些一度被视为【亚人类】的土著居民为那些凶残狠毒的敌人敲响了丧钟。我的兄弟姐妹们,在我们观察他们的人生轨迹时,有一点是无法绕过的:这片土地是我们全体EU公民的土地,每个人都有责任保护它。但是,以前他们不会如此地热心,而真正让他们产生斗志的,正是战争爆发前南非一系列旨在平权的措施。奴隶不会守护主人的家产,只有当他们真正拥有自己的天地时,他们才知道该为何而战。公民们,共和国联盟赋予了我们许多权利,这不是与生俱来的,是需要我们去捍卫的……”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平权法案的背后是一系列交易,其中既有南非本土实力派的支持,也有EU欧洲本土的纠葛,赫尔佐格总督在走钢丝之中达成了目的,成功地完成了他在南非执政期间最重要的一项改革,而后返回本土继续为新事业而奋斗。很少有人喜欢雅各·赫尔佐格,保守派和进步派都不看好他,他在南非凭借无比粗暴的手段消灭反对派和罗德西亚叛军,这在欧洲本土看来是过于激进了。但是,他成功了,事实足以压制一切反对意见。载誉归来的赫尔佐格成功地在欧洲取得了立足之地,雄心勃勃地再次向元老院发起了冲锋。帕拉斯卡斯主教相信赫尔佐格的眼光,也相信麦克尼尔的结论,EU到了需要全方位变革的时候,不然这个号称世界第一强国的共和国联盟将在歌舞升平之中逐渐迈向衰败。 巴黎一别,竟然是永别。 “艰难的年代需要强硬人物来力挽狂澜。”这是麦克尼尔当时对帕拉斯卡斯所说的话。 “这话不对。”帕拉斯卡斯神甫有些疑惑,“我们EU正是为了让公民不再需要伟人才逐渐……” “你没明白我的想法,教士。”麦克尼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我们已经看到查尔斯皇帝的一切举措……EU可以防止如同查尔斯皇帝一样的人物作恶,但同样会妨碍他实施善举。如果有一套体系能够最大程度的防止首脑作恶,那么它的代价必然是降低效率和同等程度地妨碍行善。和平年代不需要伟人,妨碍也就无所谓了;但是,接下来的岁月想必会被后世称为战乱年代,内耗是要命的。” 神甫感到困惑,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告诉他,EU不需要下一个拿破仑。 “我不明白。” “教士,规矩是僵硬的,人比规矩灵活得多。同一套体系,有人能用它来阻止暴君,有人能让它妨碍善人……我们常常说,EU比布里塔尼亚帝国和联邦优越的地方便是权柄不在人而在法,但世上哪里有真正能绕开人的办法呢?”麦克尼尔苦笑道,“我想,这个问题在未来几年之内就会变得更加突出,直到成为我们无法忽视的问题。” 帕拉斯卡斯主教不知道麦克尼尔所说的是否是真相,可有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团结在雅各·赫尔佐格身旁的人物越来越多,夏尔·玛尔卡尔、马塞尔·沃波尔、布拉多·冯·布雷斯高……不择手段地拉拢一切反对派的老赫尔佐格已经集结了足够挑战现有体系的力量,他试探性地让作为进步派议员代表的沃波尔议员参选执政官,并成功地使得马塞尔·沃波尔成为了第三执政,完成了他和进步派之间的交易。在那之后,老赫尔佐格的势力飞速膨胀,冲击了元老院的现有格局。他的大联盟首先要取得在元老院的主导地位,然后才能进行内部权力交接。 主教依旧慈眉善目地看着观众们。他以相对温和的语言讲述着一个个真实的故事,让人们在略为沉痛的气氛中反思战争的前因后果。士兵是人,指挥官也是人,策划战争的幕后黑手还是人。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牲口还大,那些只想平稳地过完这辈子的平凡人往往不能得偿所愿,他们总是成为他人野心的薪柴和火焰。人是活生生的,一群人是盲目的,国家则是精准运作的钟表。 决不能让午夜到来。 他在欢呼声中走下讲台,来到了旁边的大厅中。这里即将成为另一个宴会的场所,EU的商人们习惯挖掘一切活动和商业之间的关系,他们试图以此而最大程度地扩展自己的生意范围。几名军官站在角落里点评着红酒,其中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军官看到主教出现在这里,连忙上前迎接。 “哎呀,您居然会来这里……”主教勉强和对方握手,又和旁边的军官们打了招呼,“我以为参谋本部的工作很忙……” 吉恩·斯迈拉斯中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主教到一旁单独谈话。在EU,一名军官想要晋升到中校,平均需要花费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能在三十多岁就成为中校并有望最近被晋升为上校的斯迈拉斯显然是军队中的新星之一,他受重视的程度和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几乎是相同的。在那场至今依旧被称颂的战役中,斯迈拉斯为阿达尔贝特解除了后顾之忧,这才使得小赫尔佐格能坦然地以达特曼上校留下的计划继续设置陷阱并和敌人周旋。说到卡尔·达特曼上校,他当然也被调到了欧洲本土,不过是在莱茵区的后勤部门打杂,和直接被送到参谋本部当差的两名属下不可同日而语。毫无疑问,达特曼上校的前途彻底告吹了。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晋升为将军,等待着他的是退入预备役。 “最近上面防我们就和防贼一样,生怕我们出去给选举活动造势。”斯迈拉斯无奈地谈起目前的状况,“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大多数军人对选举不感兴趣……他们只不过想找到一个能对改善生活有直接影响的候选人而已,可元老院总觉得我们想造反。太讽刺了,我们在为他们开会吵架的权利流血牺牲,他们反过来认为我们不中用。” “换作是我,我也会有戒备的。”主教耐心地劝说斯迈拉斯,“毕竟有许多案例摆在眼前……人可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里。” “现在明摆着是他们在降低效率……” “无论怎样,谨慎总归是好事。”主教一板一眼地说道,“我建议您和那些激进派保持距离,他们不会说人话,只会动武。” 看着胖了不少的主教,斯迈拉斯讥讽对方在教会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帕拉斯卡斯主教一直很活跃,他终日外出考察,回到自己的辖区后也忙于进行建设工作,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结果每年都会胖上许多,这让周围的熟人感到迷惑不解。有人建议他去减肥,但主教实在是太忙了,忙到除了参加各种活动外根本没有任何私人时间的地步。最后,帕拉斯卡斯主教彻底放弃了一切抵抗,准备安心做一个快乐的胖神甫。他每个月都会到巴黎出差,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希腊。 帕拉斯卡斯神甫和斯迈拉斯相识,完全是偶然。他原本不打算和这些军人有什么联系,只是老赫尔佐格新建立的组织和教会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由不得帕拉斯卡斯主教回避他们。 为了让外人不至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目的,老赫尔佐格忍耐了很长时间,直到按约定将进步派议员代表马塞尔·沃波尔送上第三执政的位置后才真正开始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他选中的第一个目标是他当年还在欧洲从政时建立的组织【爱国联盟】,这个组织以前还在老赫尔佐格名下时是一个出了名的保守组织,但在他被赶到南非做总督后就很快变成了进步派的大本营之一。这回老赫尔佐格没有干涉他们的总体方针(名义上还是该组织总裁的老赫尔佐格似乎无权指手画脚),只是通知他们做好和其他组织合并的准备。另一个重要目标则是【全联盟公教防御同盟】,是相对偏保守的宗教团体,但该组织对EU当局的对外态度进行强烈批评,并认为EU必须更加积极地维持其全球霸权地位。因此,两个同样对现状不满的组织在老赫尔佐格的领导下勉强达成了协议,实现了联合。 帕拉斯卡斯神甫所说的【极端派】、【激进派】,是新组织当中两个相对较为边缘化的群体。【欧罗巴民族进攻委员会】,是公教防御同盟中分裂出来的极端派,该组织主张在EU内部实现大团结、允许一切EU合法公民取得对应权利,但在对外态度上相当恶劣,尤其是近乎偏执地仇恨布里塔尼亚人和亚洲人,并声称他们一定会将这两个属于外国间谍的群体从EU彻底消灭。除了这些疯子之外,他们的主要对手(在外人看来同样是疯子)则是被老赫尔佐格收编的【工人产业联合会】。后者主张彻底改造EU现有的经济体系以解决经济问题并提高EU公民的生活水平。四个不同的派系组成了目前EU最大的反对派组织【公民同盟】,对现状失望的进步派和保守派纷纷决定加入该组织以获得实现其个人理想的机会。在选举活动中,老赫尔佐格让激进派穿上统一制服上街为选举造势,这是过去EU的元老院议员们想都不敢想的办法。如果不是上一届EU内阁在布里塔尼亚帝国内战和罗德西亚叛乱的问题上太无能,他们不至于让这些反对派突然之间获得如此之大的优势。 上述组织或多或少和教会有着联系,帕拉斯卡斯主教经常参加他们的活动,结果误打误撞地认识了斯迈拉斯。他在看到斯迈拉斯第一眼时就认为对方心术不正,其实和斯迈拉斯一样热衷功名利禄的军人不在少数,可主教唯独认为斯迈拉斯的行为非常危险。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同样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但主教能够察觉到对方将如何运用这份权力。至于斯迈拉斯,他的目的似乎有些隐蔽,主教无法看清其真实态度。 斯迈拉斯总是说,只有当执政官和元老院都毫无保留地支持军队的行动时,军队才能真正保卫EU,而不是被各种各样的问题牵扯精力。这话倒是没问题,不过EU至今还未发生过斯迈拉斯所说的情况——尽管上届内阁的表现让人不满,那毕竟只是发生在南非自治联盟的一场普通规模叛乱,按照相关章程,只要南非方面能够自行处理,欧洲本土是不该进行干涉的。虽说其他殖民地公署无动于衷确实存在程序上的问题,仅从【是否合法】来判断,外人也无法指责那些专员犯下什么重大过失。 不敢犯错,恰恰是最大的错误。只有什么都不做的人才能保证永不犯错,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才能永不摔倒——然而,这成为了某些人奉行的人生信条,宁可庸庸碌碌也不尝试改变。一潭死水的EU需要改变,需要有人来用呐喊打破寂静。这本应是年轻人的工作,却由老赫尔佐格来领导,实在是可悲。 “要是麦克尼尔也在就好了。”主教叹了口气,他看到几名穿着礼服的贵客正从一旁的侧门进入。 “是啊,我们都很感激他,要是他还活着,一定会受到重视的。”斯迈拉斯也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光是他提供的那些稿子就——” “什么稿子?” “唉?我以前好像没和您说过这件事。”斯迈拉斯一下子拉低了音量,“……总而言之,麦克尼尔闲来无事的时候画了许多武器装备的稿子,这些东西被阿达尔贝特整理遗物的时候一起带到了巴黎,后来交给了装备部门。他们听说麦克尼尔已经死了,都很失望……” 主教擦了擦汗,疑惑地问道: “我从没听他和我说过这些事啊?” “他啊,满脑子都是打仗,出门旅游观察地形也是分析如何打仗,闲来无事画画也都是他脑子里的奇思妙想……”斯迈拉斯哈哈大笑,“老实说,他适合在军队服务,军队需要的就是他这种一心一意的单纯角色,可他现在去见上帝了,这对我们来说真是损失。” 当天的宴会照常进行,主教在宴会上和慕名而来的议员们达成了许多交易。教会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地,以前教会卖赎罪券的时候没少赚黑心钱,现在多赚一些也无所谓。帕拉斯卡斯主教自认为是有良心的,他不会赚穷人和死人的钱,敲诈富翁倒是不错的办法。他很会花言巧语地骗那些富人捐出穷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额,这在他眼中没什么值得羞愧的。他相信麦克尼尔的眼光,那些被麦克尼尔认为值得关注的人物,应当引起他的重视。这些人能够影响EU的走向,大船的舵手就在其中。 众人一直庆祝到深夜才离去,社会名流们全然忘记了这宴会本该是悼念死难者的场合。主教坐在巴黎方面为他准备的专车上,回到了下榻的旅馆。他和旁边的其他教士们简要地讨论了一下未来数日的行程,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认真地进行祷告。主教相信祷告是必要的,不必做给别人看,这是他寻求内心宁静和自我净化的办法之一。人间是罪恶的,人从生下来就要将自己的存活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世上没有不间接地伤害他人而能存活的个体。因此,主教更要赎罪,他是侍奉神的牧人,不能带着满身的罪恶去指导迷途的羔羊。神也许不在乎人的供奉,人却不能因此而无所畏惧。丧失一切警惕性和敬畏的人只不过是另一种动物,主张丛林法则的人从未想过自己也应当是其中的一环。 “神爱世人……”主教喃喃自语着,“愿您保佑世上的义人,救主基督……” 他的手机响了,上面显示出了一个没有标注的熟悉号码。主教停止了祷告,毕恭毕敬地走到桌旁,拿起手机,开始了和对方的谈话。 “V.V.阁下……” 后记F(5/5)END OR1 END CodeGeass:南非风云 结算 难度:DEFCON 3 等级:Recruit(OR-1) 解析率:5% 评分:D ______ 以下内容由于主客观原因而无法发布。 ______ 首领怒气冲冲地冲着达尔顿叫喊着。双方身后的卫兵都一脸茫然,布里塔尼亚人根本听不懂土著语言,而大多数土著也根本不会说英语,双方之间能互相沟通全靠少数同时掌握两种语言的关键人物。 “说人话。我的士兵们没法理解你在为什么而感到苦恼。”达尔顿轻蔑地看着大喊大叫的首领, 首领愣住了,他的威严被这个一向目中无人的外国军官冒犯了。对土著来说,谁是EU公民而谁是布里塔尼亚人,并不重要:他们总归都是穿着奇怪的衣服、用着奇怪的器械的【天外来客】。如果不是因为布里塔尼亚人正在协助他们反抗EU,或许土著只会把这些布里塔尼亚人当成EU仇人一样给宰了。 首领结结巴巴地对达尔顿说道,同时用一种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达尔顿身后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他得罪不起这些神秘人,他们这些土著部落使用的武器弹药全都是布里塔尼亚人提供的,和布里塔尼亚人闹翻对土著没有任何好处。盯着他这个部落联盟首领位置的竞争者也不在少数,万一达尔顿发话说现任首领破坏了合作关系,保管有十几个人愿意把他拉下马。 达尔顿看着身后表情不一的手下,提高了嗓门:“我们这位酋长大人说,他们已经扛不住了……太无能了。”他举着手枪指着那些还在火墙外围徘徊的土著,吓得其他土著连忙劝阻,生怕达尔顿一怒之下朝着其他人开枪,“依我看,你们还有很多人手,不能让他们白吃饭,要让他们拿起武器去和EU暴徒继续战斗,所有人都得冲上去!” 见长官这么说,其余的士兵也三三两两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对嘛,你们总共只有这些人,不搞全民皆兵怎么能行呢?” 刚学会说英语没几天的首领一时语塞,他明白自己不能中了布里塔尼亚人的诡计。联合起来的土著部落看似人多势众,那只是和这些入侵保留地的不速之客相比,也许总数略高于在保留地外围布防的EU防卫军驻南非第五步兵团,但想要凭借这些土著推翻EU在南非的统治,是根本做不到的。哪怕这里的土著全都死了,对布里塔尼亚人也毫无影响,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去另一个地方继续破坏EU的秩序。布里塔尼亚人在用土著的血肉铸成他们的事业,有些土著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首领愤怒地注视着达尔顿,他想看穿这个布里塔尼亚人这张面皮下是什么心肠,可惜他做不到。每个布里塔尼亚人都会问心无愧地按照自己的一套逻辑行事,所作所为都是正义,这是一百多年以来的君主制为他们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 “我们不能毁在这里。”首领反驳道,“下一代不能参战。他们是未来。” “未来,未来……你们还有什么未来啊?”达尔顿大笑不止,后面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也跟着笑了,“继续躲在保留地吃着EU给你们的残羹剩饭?还是说,你认为就凭你们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坦克飞机大炮的原始人,也有能力赶走欧洲人而后管理整个南非?连那些俄国遗老遗少的想法都没你们这么离谱。” 达尔顿所说的俄国人,是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被EU击溃的俄罗斯帝国残余势力。布里塔尼亚帝国不能容忍另一批有着皇帝头衔的贵族集团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号施令,况且当年布里塔尼亚就是由那些从英伦三岛逃出的贵族建立,他们根本不想让下一批类似的流亡者复制这种没法再现的成功。在布里塔尼亚帝国皇室和贵族集团的联手打压下,罗曼诺夫王朝早已绝嗣,如今宣称俄罗斯皇帝头衔的贵族首领是年仅13岁的韦兰斯大公奥古斯塔·亨利·海兰德(Augusta Henry Highland)。 见首领沉默不语,达尔顿急了。他不需要这些人的敬重,畏惧才是驱使大多数人行动的根本。他径直走向火场外围,拎起一个还不到他腰部高度的儿童,转头就走。只听后方猛然爆发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一名土著妇女不顾一切地朝着达尔顿冲来,却被一旁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一拳打倒在地。这时,土著们才想起,布里塔尼亚人本非善类,只不过暂时协助他们对抗那些更没底线的侵略者而已。 “新时代就意味着,只要有枪有炮,孱弱的老人和孩子也能上阵杀敌。”达尔顿把手枪交给那个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儿童,自己拿起了另一把手枪。众人都被达尔顿这般手段震慑住了,即便是那些帮助达尔顿按住孩子的母亲的士兵也不知他打算做什么。 达尔顿举起手枪对准土著男孩的额头,“听好了,你们这些观念古板的老家伙自私地不想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参加战争,那么我告诉你们,十几年前EU介入阿拉伯诸国和波斯的冲突时,他们发现当地的孩子从三岁开始就要学习如何杀人了!”说到这里,达尔顿继续冲着那些还呆立当场的土著吼道,“告诉他,现在就冲着我扣下扳机,不然我立刻一枪打死他!” 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不仅吓到了土著,同样也把周围的布里塔尼亚士兵吓得魂不附体。达尔顿这是拿自己的性命赌博,要是那土著儿童果真开枪击毙了达尔顿,剩下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不知道如何向上级交代,总归不能说上尉自己想要寻死吧? 旁边的翻译把原话说了出去,引起了一阵恐慌。那土著男孩也许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生活在部落中的人总是比较早熟——他用握不住那把手枪的双手费力地把枪举了起来,瞄准了达尔顿。众人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连那些还在哀悼死去的亲人的土著也停止了哭泣,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正持枪对峙的这奇怪的组合。 “3——”达尔顿吆喝着,只听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见到两人都安然无恙,围观的土著和布里塔尼亚士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连忙把达尔顿拉开,免得这人又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达尔顿顾不得体面,连忙嘱咐一旁的士兵: “等我们向第五步兵团发起进攻的时候,让这些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 “那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有人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再说,他们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除了举着枪吓唬人之外,还能做什么?” “有用,能拖延时间。”达尔顿叹了口气,“我们手下这些土著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真正能被当作合格士兵的人并不多,而即便是这些人也不见得能比得上一个EU正规军士兵。我们就是要让老弱病残走在最前面,就是要让世人知道EU正在屠杀这里的土著,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赢得这里的战斗,更关键的一步还在后面呢。” 但是,在进攻EU军的防线之前,也许土著还需要花点时间消灭特遣部队的残余人员。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一直作壁上观的EU防卫军终于注意到了愈演愈烈的火势,他们现在没办法藏住自己那些小秘密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0:罪隶 OR2-EP0:罪隶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光明,从微弱的光点中飞出了灰白色的粉末,盘旋着,向下坠落,逐渐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坚硬的骨骼。没过多久,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出现在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随后从光点中涌出的是血肉,器官、皮肤……当这一切组合完成时,迈克尔·麦克尼尔的人体形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神秘人的眼前。 “欢迎回来,麦克尼尔将军。”黑衣人高兴地拍了拍手,“虽然过程和我预想的有出入,您还是以这种不太光彩的方式回到了这里。” 笼罩四周的黑暗逐渐消失了,麦克尼尔又回到了密室之中。他缓慢地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试图从中找到些异样之处。在最终确定自己的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变化后,麦克尼尔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注视着眼前的黑袍人和他背后的半圆形建筑。他在回忆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被埋葬在碎石之中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而现在他还活着……也许以一种不同的形态存活并和眼前的神秘人交流。 “我应该已经死了。” “确切地说……是的。”黑衣人打了个响指,“不过,您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所以我暂且让您在意识还没有被彻底摧毁的时候返回这里。不然,可能会发生一些我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麦克尼尔冷笑了几声,不再回应黑衣人的言论。他顺着密室的一侧前进,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书架。书架上有许多似乎来自不同时代的书籍,有些写在羊皮纸上,有些则是竹简,最右侧的书籍当然是麦克尼尔常见的印刷本。他随意地从书架上拿起一本黑格尔的著作,当着神秘人的面开始阅读。许久之后,他才合上书本,向神秘人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希望您能解释一下,我是如何在那个世界中活动的。” 神秘人脱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带有络腮胡子的脸。麦克尼尔见识过对方在他面前使用不同的外貌,外貌只是这个奇怪的变形生物的伪装罢了。 “您听说过平行宇宙吗?” “略知一二,一些GDI内部文件试图解释这些问题。” “不同的起始条件可能会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而即便是细微因素的改变,对后世的影响也是巨大的。”神秘人伸出右手,在他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光球,光球逐渐变化,形成了地球的外观,“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恒星更快地燃烧殆尽,你们熟知的碳基智慧生命就永远不可能诞生……宜居带的行星会在膨胀的等离子火球中化为灰烬。因此,在无穷无尽的平行宇宙中,只有少数世界是存在智慧生命的,从这种角度而言,任何智慧生命都是受到神的眷顾才得以诞生。” “确实。”麦克尼尔也笑了,“我该感谢我生来是人而非动物或是植物。” “也许吧,不过神明大概听不到您的感谢。”黑衣人手边的光球忽然扩大,瞬间笼罩了整个密室。麦克尼尔只看到他眼前的画面从蔚蓝色的星球变成了坚实的大地,他抬起头疑惑地向密室上方张望,眼中是晴朗的天空和悠然地飘动着的白云。年轻的前指挥官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撞到书架上时才想起来自己仍然身处巨大的密室中。他不好意思地后退了几步,等待着黑衣人进行下一步解说。 “假如让猴子来胡乱地使用字母拼接,它总有一定的概率完成一本《哈姆雷特》。”神秘人左手一挥,草原上出现了无数正在行走的人们,这些打扮成游客的行人互相聊着天,情绪很是愉快。麦克尼尔受到这种情绪感染,也试图和他们说话——他又忘记了,这只不过是神秘人制造出的幻象而已。“即便条件千差万别,世上也总有一定的机会诞生出一个和您完全相同的【迈克尔·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思考着神秘人的说法,他不太相信这些奇谈怪论,但眼前的事实迫使他认清真相。他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而且恐怕永远无法返回,眼下的主要目标是借助一切有用的信息让自己更好地生存下去。 “所以……”麦克尼尔自认为发现了真相,“我一直都在这里,而你让我的意识寄宿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我】的身上。但是,这说不通。我是说……我不相信平行世界之中的【我】可以拥有和我完全相同的身体,要知道——” “……接受过各种实验的,可不仅仅是您自己而已。”神秘人打断了麦克尼尔的话,“在更为混乱的世界中,也许接受改造和各类实验才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之一。” 这时,在麦克尼尔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完全相同的人物形象。麦克尼尔惊愕地看着那个【他】和身旁的家人愉快地在公路上开车兜风,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试图掩饰内心的慌张。麦克尼尔没有过去,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NOD兄弟会杀害了,他只是从所罗门那里得到了关于出身的信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他根据詹姆斯·所罗门的说法而拼凑出的结论。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中,他会拥有完全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家人和不同的才能,这是令麦克尼尔真正感到有些失望的——他开始感到不公,他的人生完全地被战争束缚,而有些人却能享受多姿多彩的丰富生活,这太不公平了。 “您……是谁?”麦克尼尔喃喃自语着,他仿佛看到黑袍人的背后出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怖事物的影子,“不,您是什么?” “李林(Lilin)。”神秘人随口答道,“和您一样,算是个经历了许多磨难的【人】。” 麦克尼尔没有从这个奇怪的名字中解读出任何值得深思的蛛丝马迹。他放弃了查询对方来历的想法,转而讨论起和他的任务有关的一些情报。上一次他死得不明不白,在EU防卫军内部矛盾和敌我双方暗中交易下当了个牺牲品,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之一。如果他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或是更高的地位,他本来有希望改变这种结果。现在,一切都白费了,他相信战争依旧会以EU的胜利为结局,而在那之后的发展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他不是战争贩子,但战争降临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我应当向您提出抗议:下一次我应该有选择权。”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您让我成了一个无业游民,使得我自始至终相当被动。如果不是我侥幸通过一起案子和总督搭上了关系,我想我大概会成为罗德西亚叛乱中一具被随意丢弃在街头的无名尸体。” “选择权不一定是好事,自作聪明的选择可能会带来更坏的结局。” “没有什么比这种结局更坏了。”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首先,作为互信的基础,我希望能够得知我的目的,其次则是一些必要的情报。” 李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麦克尼尔的条件。 “好,现在是第一个问题:目的。” “人皆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一切生命都不例外。”李林的样子像是一名合格的神甫,“事实上,我刚才所说的绝大多数平行世界,其最终结果大概都是走向灭亡,而且概率不低。你们……人类的本性就是自相残杀,我想您也很清楚您所处的人类文明到了灭亡的边缘。您是英雄,麦克尼尔将军……是被一个文明中的大多数人认可的英雄,即便您的敌人也不例外。如果我没有把您叫到这里,那么到了第二天,您也会踏上一条同样的道路……只不过,是在一些野心家的操纵下去毁灭而非修复和拯救世界。” “我不是破坏专家。” “唉,不要急于否认——我相信您的主观意愿是善良的,可客观结果往往便是您一手将局势推向万劫不复。”李林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面描绘了一座失火的老房子,“我是说结果,而非过程。人们往往也只会在乎结果,动机无关紧要。” 麦克尼尔刚想反驳,李林却转头离开了。麦克尼尔紧随对方上前,但这个黑袍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踪迹的麦克尼尔回到原地,发现墙壁上又出现了一扇门。他谨慎地打开门走进房间,里面是一间卧室,卧室的四周有许多资料和食品,看样子李林为他准备了足够的资源。已经体会过一次粉身碎骨的感觉之后,麦克尼尔迫切地需要休息,他顾不上体面,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到他终于清醒后,头顶的计时器显示他已经睡了两天左右。自觉有些失态的麦克尼尔草草地洗漱过后,来到密室的大厅中,李林正在那里等待着。 “您希望我去做英雄?” “您没能从泰伯利亚中拯救自己的世界,这很让人遗憾……个人在历史的浪潮中总是无能为力的。”李林递给麦克尼尔一份手册,“您相信自己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那么我给您充足的机会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英雄的名头现在听起来有些恶俗了。” “人们总是会把希望寄托在英雄身上,而他们不在乎英雄完成伟业后会变成什么……” 麦克尼尔看完了这份资料,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李林在资料中向他说明了许多不同类型的平行世界可能的发展方向,不同类型的世界局势、不同类型的文明、不同的文化和社会……这些是麦克尼尔根本无法想象的。他太弱小了,没有任何能力改变大局,只能在乱局之中扮演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不是麦克尼尔希望看到的。这意味着当一个有一个悲剧发生时,他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 “坦白地说,我想找个地方度假。” “那我推荐您去核战争后的废土,不用担心任何超级大国的爪牙跟在您身后试图挖出您的秘密。”麦克尼尔的身体右侧出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这是他竭力需要避免出现的场面。世界大战毁灭人类文明这种事,停留在艺术创作之中是最好的,它绝对不应该发生。 “……不必了,谢谢,我想我还是习惯紧张的节奏。”麦克尼尔尴尬地笑了笑,“但是,您应该明白,我在军队中奋斗了几十年才取得原本的地位,如果让我以普通人的身份卷入剧烈的冲突和变局之中,我想即便是天才也没有能力干涉局势。因此,我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支援,至少我不必死得很难看。” “那您就等着被超级大国抓住把柄后没日没夜地追杀吧。” “……不会吧!?”麦克尼尔大跌眼镜,“李林,我想他们应该试图拉拢来路不明而且对自身没有明确敌意的人物,而不是贸然地决定将其消灭。” “我记得您下令收拾来路不明的被遗忘者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李林瞪了麦克尼尔一眼,后者立刻不作声了。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GDI镇压被遗忘者起义这件事是麦克尼尔一辈子无法抹掉的污点,尽管他既没有下令也没有指挥整个行动,但他依旧认为自己需要承担责任。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他曾经是被遗忘者最坚定的盟友,而那时他只是个帮凶。他没有脸面去见死去的战友们,叛徒不配。 他承认自己的表现糟糕透了。他在这个新世界已经停留了几个月,还有许多秘密等待着他去挖掘,至少麦克尼尔依旧认为自己对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倘若他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限,他能彻底将战争背后的势力拖到阳光下暴晒,让这些只会躲在阴影中的老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惜,他做不到。他还是GDI的将军时就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了。 “老兄,我九死一生地完成了一项任务,虽然说连我自己都认为结果让人不满,但您不至于让我空着手赶赴下一个目的地吧?” 左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大写的【SCORE:D】。 “……还真糟糕。”麦克尼尔抱着头羞愧地开始了自我反省。他应该在参军之前让赫尔佐格总督去调查防卫军内部的交易,这样他就不必在进退维谷的关键时刻只能选择留在原地充当诱饵。要不是EU防卫军掌握了制空权,他连诱饵都没法充当,只会被对方消灭在原地。 “没关系,人总有失败的时候……我也很失败,比您能想象到的失败更让人绝望。” “您丢掉了什么?” “整个世界。一切。” 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不想追究别人的过去。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历史,就让这些过往的黑暗永远留在回忆中吧。 “事实上,我希望您直白地告诉我,我可以从您这里获得什么形式的帮助。”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有知识……您可以在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之前储备足够的情报。” “李林,情报是会失效的,没有经过检验的情报再多也毫无意义。”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再说,我只是个士兵,就算你为我提供超光速航行引擎的原理,我也是无法解读的。这种知识在我手里是彻彻底底的垃圾,但是在一些真正的专家手中可以创造历史。因此,我希望你能为我提供掌握知识的人。” “没问题——” “太好了,我现在需要10个力学专家、10个物理学家、10个生物学家……” “……我可没说过您可以带一整个军团去度假。”李林马上打消了麦克尼尔的幻想,“看来您会利用一切有利因素来和我讨价还价。” “抱歉,我不打没准备的战争,那种超出预料的外星人入侵除外。”麦克尼尔哈哈大笑,“上一次我只是没适应这种考验,现在我认为我能改变这一切……从下一个世界开始,我希望切实地让世界远离悲剧。” 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在历史上出现过的著名优秀人物,他们都是能够主宰一个时代的英雄——但是,世界并未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出现好转。有些时候,时局还会不可抑止地恶化,情况只会越来越糟。麦克尼尔为此而忧虑,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真的让情况变得更差了。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游戏?” “对。”李林认真地说道,“我不能给您任何足以干涉局势的武力,可我能够让那些已经作古的人物获得一次和您并肩作战的机会。来吧,既然您希望找到一个能研究新技术的天才,我这里有三个备选人物。” 麦克尼尔眼前出现了这三个人的影像。王虎臣,GDI离子炮项目的首席科学家,在离子炮真正完成以前被NOD兄弟会暗杀,而他的杰作让GDI彻底取得了对全球的压制能力,甚至在SCRIN的入侵中获得了对外太空来客的反击能力;埃贡·舒勒(Egon Schuller),大名鼎鼎的EU天才科学家,EU军技术上将,一个十六岁获得博士学位并在二十岁就被聘为终身教授的瑞士人,EU和GDI的尖端武器装备大多出自他和他的实验室名下。 值得一提的是,王虎臣死后,舒勒教授部分地负责了离子炮的开发工作。 迈克尔·麦克尼尔看到了第三个人,他吃惊地叫了出来。 “怎么了?” “这家伙……” “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名声可烂透了。” 岛田真司,日本神罗心灵研究中心的总负责人,【Ω计划】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个沉迷心灵技术和超能力的家伙以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闻名,后来死在一次莫名其妙的实验事故中,没有人知道事故的前因后果。 “大名鼎鼎的麦克尼尔将军也会凭借道德来评价一个人吗?” “如果说其他人顶多是在道德方面上略有减分项,他在这方面简直是零啊。” “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天才。”李林指着岛田真司的头像,“如果您需要神秘学研究,大概这家伙比其他人更在行。” 麦克尼尔生在20世纪的最后几年中,那时王虎臣和岛田真司已死,只有埃贡·舒勒还活跃在科研领域。二十多年以后麦克尼尔有幸跟随所罗门去见埃贡·舒勒一面,那时这个已经变成光头的老学究似乎对心灵技术很好奇,并认为这是一个值得钻研的全新领域——没过几年,他就去世了。 或许,埃贡·舒勒真的碰到了某些不该被其他人得知的秘密。 “我想,我应该选择一个我认识的熟人。”麦克尼尔做出了最终决定,“希望您带给我一个头脑清醒的舒勒教授,我不需要跟以前的我一样躺在病床上等着断气的可怜人。” 几分钟之后,密室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扇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男子从门中走出,那扇门在他身后迅速地关闭了。麦克尼尔无奈地看到一个油光锃亮的光头向他走来,他怎么也没料到埃贡·舒勒其实在青年时代已经成了秃子。他还以为大多数人和他一样是人到中年才开始脱发的。 “看起来地狱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埃贡·舒勒扶了扶硕大的圆框眼镜,“这里没有油锅和魔鬼,也许撒旦喜欢看书。” “您弄错了,这里不是地狱。”李林头也不回地答道,“详细情况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我想这位麦克尼尔可以和您说清前因后果。” 埃贡·舒勒迟疑地看着麦克尼尔,他最终向着对方伸出了右手,试探性地问好。 “您不记得我了?”麦克尼尔大呼小叫,“我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所罗门将军带我去看望您的时候……那时是2023年,您应该有印象吧?” “抱歉,那时候来找我的人太多了,我不记得了。”舒勒面不改色地说道,“请您原谅,我的记忆力不太好。” 几分钟之后,埃贡·舒勒得知了一个重要事实:他确实死了,只是以某种形式出现在了这个神秘的空间并很快要和麦克尼尔去一个新世界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事先说好,非技术性问题不要拿来打扰我。” “一言为定。” OR2-EP0 END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 OR2-EP1:佩伦觉醒(1) 麦克尼尔对各种异味很敏感,一部分是因为他曾经被人下毒,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所接受的训练要求他能够在复杂的环境之中生存,尤其是当环境恶劣到了极点的情况下。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让人难以容忍的腐烂臭味让意识还处在混沌之中的麦克尼尔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拨开搭在自己脸上的残肢断臂,从瓦砾和尸体下爬了出来。能用来形容眼前景象的,唯有满目疮痍,被战争席卷的土地死气沉沉,废墟和残垣断壁是这里唯一的景色。麦克尼尔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处在幻觉之中,才向前迈出脚步。 除了尸体腐烂的气味外,另一个让麦克尼尔感到疑惑的,是现在的气温。他曾经赶赴世界各地执行不同的任务,哈默菲斯特的冰天雪地让他记忆犹新,那是他印象中最冷的一个冬天。也许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哈默菲斯特,因为周遭冷得让人浑身发抖,麦克尼尔很快就被冻得双腿打颤,只得缩在墙角躲避寒风。他开始怀念南非的一切了,那里即便是到了冬天也不会出现零度以下的低温——确切地说,南非的夏天比冬天更难熬。按照他的经验,麦克尼尔估计温度大概降到了零下三十摄氏度左右。幸亏他身上还穿着足以御寒的厚重大衣,不然他马上就会被冻僵在原地。 狂风逐渐消失了,麦克尼尔离开破烂的墙壁,向着废墟深处走去。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军大衣,左胸位置写着他的名字,两条袖子上各有一个臂章,这标志着他当前服役的部队和上一个服役部队。麦克尼尔将外套脱下来,仔细地观察了外套上的两个臂章,失望地又将大衣套在身上。他不认识这两个徽章,也不记得GDI或美利坚合众国有任何一支部队使用类似的标志。看来,他又处在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他需要完成三个任务:明确自己的位置、了解新世界的相关情报、找到埃贡·舒勒教授。麦克尼尔来到一间被炸得半倒塌的屋子内,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些能够为他提供有效信息的蛛丝马迹。如果现在是夜间,也许他可以通过星辰的位置来判断自己处在南半球还是北半球,可现在离夜间还很远,一个难熬的白天对手头没有掌握任何情报的麦克尼尔而言是一种折磨。他重新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装备,除了身上的这件军服之外,他没有找到任何武器或通讯设备。这让麦克尼尔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过许多不携带足够的设备和补给就去探险的年轻人,这些人多半凄惨地死在野外,而麦克尼尔现在和他们的情况并无太大区别,无非他身上套着一件似乎有一点威慑力的军服罢了。豺狼虎豹可不认这些标志,对这些野兽而言,在野外落单的人类只是备选食品。 迈克尔·麦克尼尔离开这间屋子,到下一座倒塌的房屋内搜索。他在屋中看到了两具尸体,尸体支离破碎,显然是被炮弹炸碎的——这对他来说是个坏消息,他本想通过观察周边居民的长相来判断自己的位置。于是,麦克尼尔捏着鼻子将尸体碎块捡了出来,挑出几块相对较大的部分,在昏暗的阳光下细致地搜索可能有用的特征。白种人……是的,白人到处都是,这种信息无关紧要,根本不能让他分析自己的所在位置。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有任何人种在活跃,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打破了牢笼和屏障,更不用说那些习惯接收移民的地方了,原住民恐怕反而会成为少数派。 “真冷啊……”麦克尼尔哆嗦着,退回破损的屋子内。又一阵狂风突如其来地打在他的脸上,刺骨的寒冷迫使麦克尼尔撤回了并没有什么御寒作用的房屋内。他不敢想象这些住户……这些已经死去的居民是如何顽强地存活的。冰天雪地不适合人类生存,不然人类也许会考虑殖民南北极,而不是满足于让它们仅仅成为科研地区。麦克尼尔内心有了一些推测,气候必然发生了变化。他见过那些生活在北极圈中的原住民,那些人的身体特征和眼前的这些白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也许有人会认为俄罗斯人可以例外,然而俄罗斯人并不算【原住民】。在他们抵达西伯利亚之前,这里的土著和麦克尼尔在加拿大看到的居民没什么不同。再说,俄罗斯人似乎并不愿意住在西伯利亚。 现在,他一无所有,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协助他逃离冰天雪地的设备。笼罩在银白色之中的世界透着死寂,在雪的惨白之外,是鲜血的深红,凝固的黑色不明物遍地都是。麦克尼尔幸运地找到了几具面部较为完整的尸体,他在这些尸体上看到了斯拉夫人的特征。这样一来,他将可能的地点锁定在南欧、东欧地区,如果这些各族群冲突严重的地带爆发新的战争,他绝对不会感到惊讶。塞尔维亚、克罗地亚、乌克兰……这些是麦克尼尔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内容,早在他出生以前这里就是GDI和NOD兄弟会对抗的前线。即便世界局势发生了改变,如果矛盾的本质没有变化,那么同一地区的最尖锐的对抗会依旧存在。 他需要的是能够获取外界情报的工具,只要他拿到手机或是类似的东西,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已经放弃希望的麦克尼尔摸进了下一间屋子,他将屋子彻底地搜索了一遍,在另一具尸体的口袋里发现了一部手机。这种手机和麦克尼尔印象中21世纪70年代的智能手机相差甚远,而且也不具备麦克尼尔期望中的大部分功能。但是,和上一次他在南非弄到手的【砖块】相比,老型号的智能手机至少比只具备通话功能的普通手机好用得多。麦克尼尔谨慎地将手机拿到外面,按下了开机键。漆黑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标志,或许是某个在平行世界中靠着研究新型手机而成为巨头的企业。 “好的,让我们看看现在有什么新消息。”麦克尼尔离开屋子,找到了一条通往城镇外的道路。这条路很窄,大概只能供两辆汽车并排行驶,而麦克尼尔不清楚消失在远方的道路到底通向何方。 麦克尼尔向前走了几步,他决定在离开这座化为废墟的城镇之前尽可能地搜索新的情报。手机上显示电量还剩下43%——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满屏的西里尔字母让麦克尼尔立刻意识到他身处乌克兰或俄罗斯。他根本不懂乌克兰语或俄语,如果说他以前还有机会学法语和德语而因为某种原因错过了,那么东欧的这些小语种向来不在麦克尼尔的考虑范围内,以后他因此而吃亏也是在所难免的。他凭借桌面上的图标找到了设置按钮,将系统语言变成了英语,这才开始搜索他需要的信息。 “2046年1月21日。”麦克尼尔猛地抬头四处张望,他怀疑附近有人正在监视他。 2046年对麦克尼尔来说是一个并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深刻印象的年份。在他自己原本所处的世界,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在几年后开始,人类文明遭遇了一场浩劫。假如没有SCRIN入侵,也许这场战争对人类而言最大的损失不过是离子炮攻击萨拉热窝而引爆了液态泰伯利亚炸弹导致的几千万死伤。SCRIN的入侵改变了一切,人类被迫使用所有能够奏效的手段去对抗敌人,这些天外来客必须被彻底消灭。 然后,为了消灭零号区域的SCRIN辐射节点,GDI的军事行动造成了两千万人死亡——这一次是他们自己的液态泰伯利亚炸弹。 迈克尔·麦克尼尔丢掉脑子里的回忆,打开了浏览器,搜索下一个情报。他在搜索栏输入了【USA】,弹出的第一个内容是维基百科关于美利坚合众国的介绍,看来他名义上的祖国现在还存在。接下来,他在新闻搜索页面输入了【战争】,得到的却是俄军在不久之前入侵乌克兰的消息。麦克尼尔内心波澜不惊,他似乎早就料到这种事会发生。在GDI迅速崛起的年代,它的支配地位不止一次地受到其他国家的挑战,但这些挑战在泰伯利亚的飞速扩张和全球环境的恶化面前是徒劳的,GDI最终拥有了超过任何一个主权国家的权力,统治了整个人类世界——除了NOD兄弟会之外。作为经历了那个竞争年代的亲历者之一,麦克尼尔能够体会到对方奋力一搏的心态。他知道,GDI并不像宣传中的那么光明正大,反对派除了为满足自身的利益外,其抗争也有一定的合理性……不过,在人类面对毁灭性的灾难时,任何内斗都只会让他们向着灭亡更快前进。 “好吧,看来我现在身处乌克兰。”麦克尼尔得出了最终结论,“而且还穿着来路不明的军服……希望合众国没有冒失地卷入一场不必要的战争。” 这些信息对他而言足够了。自己在哪里、卷入了什么冲突,是麦克尼尔需要了解的首要内容,其他的花边新闻可以等到他安全地返回后方后再仔细查询。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继续向前走着,发觉前方一辆被丢弃在路中央的卡车旁站着那个喜欢恶作剧的神秘人。 “您对新身份还满意吗?” “下一次你该想个办法让我更快地了解和自己有关的情报。”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他顶着寒风艰难地走到李林眼前,继续说道:“您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美军的什么部队服役,因为我没见过这种徽章标志……” “哎呀,这倒是我疏忽了。”李林拍了拍藏在兜帽下的脑袋,“我懂了,下一次我会改正这一点。作为补偿……这是舒勒教授的电话号码,您可以试着现在联系他,前提是他有时间接听您的电话。” 麦克尼尔的眼前出现了一串号码。这串号码仿佛直接显示在他的眼睛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他急忙将号码输入到了手机上,那串血红色的数字便立即消失了。麦克尼尔来到李林刚才站立的地方——这家伙又凭空消失了——开始给舒勒教授打电话。他和埃贡·舒勒并不怎么熟悉,老教授生前和他也没有什么交流,甚至不记得麦克尼尔曾经去探望他。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战友,必须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 几分钟过去了,对面没有任何回应。麦克尼尔叹了口气,看了看手机剩余的电量,决定再给舒勒打个电话,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不耐烦的麦克尼尔关掉了手机,却发现远处的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他感到有些奇怪,本能一般的警惕性驱使着他立刻离开公路,返回废弃的城镇内,准备寻找掩体。这时候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不明飞行物,一定是敌人的飞行器。没过多久,麦克尼尔的猜想就变成了现实,两架无人机呼啸着从他头顶不远处擦过,死神向他举起了镰刀。麦克尼尔片刻不敢耽搁,他将手机丢在外面,自己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地窖里,静静地等待着无人机离开这里。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来从这两架无人机的袭击下生还。虽然他不清楚2046年的无人机在军用方面的技术发展到了什么水平,但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必然是无法抵抗战争兵器的。 直到麦克尼尔认为无人机离开以后,他才放心大胆地爬出地窖,将手机放回大衣中,步履蹒跚地沿着公路继续前进。他必须更谨慎地离开这里,敌人可能通过某些方式搜索一切可疑信号,也许麦克尼尔只是恰好成为了其中一个目标而已。没有平民会活跃在战区,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才愿意穿过这些死亡地带。 麦克尼尔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任何不愿意服从于新秩序(这是麦克尼尔的个人解读,而课本上的说法更冠冕堂皇一些)和自由世界的势力都应该予以坚决镇压和消灭,其中作为首要打击目标的便是俄国。这种说法到了他成为青年时就已经不适用了,世界成为了GDI和NOD兄弟会角斗的舞台。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俄国始终是GDI心头的重大隐患之一。经济落后?想必北极熊不介意用强大的军事力量拉着最后一批敌人下地狱。 他开始快速地分析和乌克兰有关的战斗。第一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NOD控制了大半个东欧和南欧,乌克兰也不例外,当时NOD大有颠覆世界的趋势,谁也不会想到兄弟会在千禧年之前就被GDI镇压——这要归功于及时上线的离子炮系统。在那之后,GDI对东欧国家实施了大刀阔斧的改造,试图使其变为对抗俄国和NOD兄弟会的堡垒。但是,这些改造因水土不服而带来了巨大的隐患,反GDI的激进分子选择了当时刚刚在中东崛起的GLA,随后整个欧洲被战火席卷,GLA一度攻入德国,这倒是为在第一次战败后躲藏起来的兄弟会提供了喘息之机。自此之后,GDI发生了严重分裂,合众国退守本土,EU走向了疯狂和堕落的深渊,而东欧成为了一片字面意义上的废土,直到彻底从人们的印象中消失。在那些发生在东欧的战役中,GDI一方的指挥官往往单纯地凭借压倒性的军事力量胡乱作战,他们能够胜利的唯一原因是GDI能够承受这些损耗,换作另一个相对较弱的组织或国家,恐怕已经因经济崩溃而分崩离析。第一次GLA战争结束后,痛定思痛的EU对合众国彻底失望,转而全盘学习了东方的军事思想和体系,开始在GDI中公然和合众国对抗,连原本作为合众国铁杆盟友的联合王国都站到了合众国的对立面。詹姆斯·所罗门在分析这些转变时,曾经向麦克尼尔指出,早期的GDI军队处在一种合众国指挥而EU买单的古怪状态,这导致EU的不满与日俱增,最后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我们是否有机会在那时阻止NOD重新掌控东欧?” “没有。”这是三十多年前所罗门对麦克尼尔所说的话,垂垂老矣的GDI前最高统帅平和地看着已经晋升为陆军少将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打赢了,打赢了!是他们把我们赶出来的,我们只给了他们自由,而他们并不需要……NOD能给他们的,我们给不了,我很清楚……一直都清楚。” 所罗门晚年一直认为他致力于清除NOD势力范围的行动是徒劳无功的,每当他们消灭NOD在当地的据点和头目后,当地人很快就会把NOD请回来。尤其是在黄区,GDI的支持率低得惊人,许多平民无论如何都不想以任何形式支援GDI的军事行动。 GDI一直在胜利,持续不断地胜利,很少遭遇惨败,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们被迫和NOD兄弟会握手言和以拯救人类……最讽刺的是,NOD的影响力蔓延到了议会之中,议员们纷纷向兄弟会许下不切实际的承诺以换取黄区的选票。 几个小时之后,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哨站。他掩饰着内心的喜悦,开始向着哨站前进。上面没有俄国的三色旗,这里不会是俄国人的地盘,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当他来到旗杆旁并认真地审视那面旗帜时,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蔓延到了全身。那不是星条旗,是一面蓝底白头鹰旗,样子和他之前看到的EU军旗有些相似。麦克尼尔裹紧大衣,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哨站内部靠近,很快便有三名士兵从屋内走出,并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他。 “嘿,大家把枪放下。”麦克尼尔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我刚从前线回来,那里——” 一名士兵小声对身后的同伴说了些什么,那人马上返回屋内,也许是向长官报告这里的情况。留在这里的士兵没有放松警惕,他们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 “前线什么地方?” 麦克尼尔对此一无所知,他总不能虚构一个地点,而他之前并不记得自己的准确位置。乌克兰的城镇有那么多,天知道他之前在哪里。看到麦克尼尔的迟疑后,两名士兵上前将他按倒在地,仔细地搜身后并未发现任何武器,但依旧将他控制住,等待着上级的命令。几分钟之后,他们从上级的说法和麦克尼尔的臂章上判断出他确实是来自前线作战部队的士兵,便略带歉意地将他放开,象征性地赔礼道歉。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逃兵了。”其中一人冷笑着。 “我不是逃兵。听着,当时我和其他人在镇子里防守,但俄国人用无人机把镇子炸平了,大部分人都死了,我只能选择回到这里。”麦克尼尔迅速地用他获取的情报编造了一段谎言,试图骗过眼前的美军士兵。 “嗨,这倒像是俄国人会干出来的事情,我并不感到意外。”另一名士兵评论道。他请麦克尼尔到小屋内休息,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在野外走了几个小时的麦克尼尔喝了些热水,又吃了一些食物,勉强让体力得到了恢复,这才开始用那部他从战场上捡来的手机继续搜索情报。不幸的是,这里没有信号,他的打算落空了。 方才走进屋子里汇报的士兵正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屏幕,屏幕上是无人机在空中飞行时传回的实时画面。有这些可靠的助手在,他们大概不必担心莫名其妙地被敌人偷袭。 “老兄,你这里有报刊吗?” “……上次在机场随手拿来的。”监视屏幕的士兵将旁边的一本杂志递给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接过报刊,只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他看到了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题目,这使得他怀疑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是自己认知中的类型之一。 “……国际魔法师交流大会……这都是什么啊???”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2) OR2-EP1:佩伦觉醒(2) 车子发出了最后的怒吼,软弱无力地从结冰的斜坡上滑了下来。无奈的士兵们纷纷跳下车子,来到后方,齐心协力地用力推着车子上前,但他们的努力总是以失败告终。陡峭的斜坡在积雪和冰面的作用下变成了天堑,纵使众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让车子前进分毫,有时他们刚前进几步就会向后滑行回去。对这一事实感到失望的士兵们不得不强迫自己放弃了赶路的想法,他们恐怕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基地了。 和麦克尼尔一起坐着这辆卡车准备逃回基地的,都是在前线因大部队被歼灭而暂时失去所属的【逃兵】。东乌克兰目前完全被俄军控制,乌军在美军顾问和特种部队的指导下试图反击,但这些行动皆以失败告终。上个星期美军希望乌克兰方面发起一次大规模反攻以遏制俄军的扩张,而这次反击最终的结果是葬送了乌军将近一个旅的兵力,双方的势力范围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迈克尔·麦克尼尔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他实在无法适应这种严寒天气。他去过挪威,去过阿拉斯加,那些地方当然比这里要冷得多,真正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差。乌克兰是不该这么冷的,即便是乌克兰的冬天也不会让野外变成如同北极圈内一样的景象,这种奇异的变化对麦克尼尔而言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世界气候的转变可能会极大程度地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不同的地理环境和气候造就了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并无优劣之分。他看着其他士兵还在卖力地推着车子,心想自己总不能一直站在旁边当观众,只得勉为其难地上前帮忙。这些人也许已经适应了这种寒冷,而麦克尼尔还没有。 对他来说,想要从这些士兵口中套出情报而不引起当事人的怀疑,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稍微谈谈和日常生活有关的话题,麦克尼尔便能够确定新技术和新思维对世界的影响。转变发生在1999年,受千禧年末日论宣传影响的一批疯子试图盗窃核武器并毁灭人类——在紧要关头,一名拥有超能力的警察及时地阻止了这一切,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英雄。在那之后,现今被命名为【魔法】的超能力正式进入了公众的视野,但以合众国为首的各大国依旧将其视为科学的一部分。当然,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少之又少,这也使得他们在军队中的比例很低,大部分战斗依旧需要依赖普通士兵。 进入21世纪,人类的繁荣还在继续。虽然几大集团之间的对抗日甚一日,再次爆发全面战争看起来是遥不可及的,即便是最疯狂的战争贩子也只敢将类似的论调停留在口头宣传阶段。在科学家们试图挖掘魔法本身的秘密和相关理论时,一些相关研究极大程度地促进了能源产业的发展,其中包括太阳能能源的广泛应用。许多评论家乐观地认为能源危机永远不会到来,化石燃料即便用光了也不会对人类社会带来致命的影响。电动车开始大范围地取代燃油车,这被环保人士看作是进步的标志。当然,那时也有人担忧其他的次要问题,例如全球变暖。这些担忧在席卷整个人类社会的狂喜之下被忽略了。 “我不记得乌克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麦克尼尔随意地和身旁的士兵谈话。 “这已经算是暖和了。从我能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机会穿短袖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站在他旁边的士兵无奈地说道。 转变仅仅在几年后就发生了——出乎麦克尼尔预料的是,全球变暖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新一轮冰期,这种反常现象引起了相当大的舆论动荡。起初,权威人士极力否认新冰期的到来,但当全球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时,他们终于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事实并将妨碍真相传播的罪责推给那些要求他们闭嘴的大人物。伴随着新冰期的到来,太阳能能源产业受到了致命打击,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几乎是同时爆发,对世界带来的影响不可估计。气象学家通常将2030年以后正式地称为新冰期,虽说气温下降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放弃了推车的士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麦克尼尔和他们说起了家乡的情况。一些来自南方州的士兵抱怨说,北方的难民成千上万地涌入他们的家园,让当地的环境变得更恶劣了。就业竞争压力是客观存在的,南方的田园牧歌生活到此彻底被粉碎了,这外力除了北方移民之外还有这活见鬼的气候。谁也不会料到他们在有生之年会遭遇下一场冰期。 不管怎么说,清凉的衣服已经是只能存在于回忆中的事物了。 冰期的开始让世界陷入了漫长的衰退之中,一些有理想的领袖试图挽回局势,但他们独木难支,大多数措施没有任何成效。和经济一起衰退的还有合众国的权威,继续维持海外驻军基地并将全球列为战区的行为在议员们看来除了浪费资金以外毫无意义。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只要对手比自己更早地衰弱,他们就能扑上去抢夺敌人的遗产。他们不需要跑得比灾难更快,只需要比对手快就足够了。当参众两院的议员们还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度日时,新战争的爆发如平地惊雷一样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西伯利亚本来就以严寒而著称,冰期的到来让西伯利亚顿时成了人间地狱。当地的俄国人为了存活,铤而走险地决定向南偷渡,这种行为被视作新时代的【开拓团】。面对外界的指责,俄国的表态十分强硬,并不惜使用武力,这一做法倒是和合众国当年从墨西哥手中夺取得克萨斯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墨西哥人早日发现人口构成上的重大隐患并鼓励向北方移民,或许合众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拿到这块广袤的土地。 “你不会是想说俄国人输了吧?” “确实。”一名士兵掏出香烟准备点火,“当然了,俄国人嘴硬,他们现在也不承认自己输了。” 抽烟并不能让他们暖和起来,他们寻求的只是心理安慰。 战争是在上一年爆发的,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这回对双方来说都成了噩梦。合众国的军事评论家总是在媒体上说战争会陷入胶着状态,实际发展和他们的预想大相径庭。俄国输掉了战争,此外还有成千上万的俄国人被驱逐回北方。作为战败的代价,俄国被迫将以前俄罗斯帝国通过各种条约而拿走的领土全部返还,至此丧失了对远东的控制权。失败对俄国来说简直令人难以容忍,俄国的领袖们也了解这一点——他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尼古拉二世。于是,为了转移矛盾并将这种仇恨扩散出去,俄国选择了向西扩张。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额外值得麦克尼尔重视的新闻。 迈克尔·麦克尼尔认为这种被纳入了科学体系的魔法值得重视,这时候他有些后悔上次没有选择岛田真司当自己的助手了。埃贡·舒勒当然也是一个天才,可他的才能显然不在心灵技术方面,不然那家伙大概能自己造出来一个心灵控制器。木已成舟,反悔也晚了,他现在必须尽快回到驻军基地,再做长远打算。 他不了解这场新战争的细节。美军在乌克兰布置了多少人、驻军基地在什么地方、总体作战计划是什么、俄国人目前的重点进攻方向在哪里、双方主要采取的作战方式是什么……他一概不知。他在这里,并且是其中一名已经参战的士兵,这就是他所能掌握的全部信息。乌克兰人……乌克兰只是双方的新角斗场,他没必要在乎乌克兰人的死活。 众人休息了一阵,才决定继续将车子推到斜坡上。这一次他们出人意料地成功了,欣喜若狂的士兵们跳上车子,继续沿着结冰的道路前进,他们的目的地是离这里有十几千米远的一座基地。毫无疑问,他们在撤退,遭遇了一场惨败的士兵们不太希望继续和魔鬼一样的敌人缠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合众国遇到的都是远比它弱小的对手,以至于那些终日为新全面战争做准备的参谋们也忘记了应该如何对抗一个前超级大国。治安战和斩首行动的经验派不上用场,他们面临着世界毁灭的压力。俄国人不会介意向全世界发射核武器,其实合众国这边也不介意——他们只是不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拿出互相保证毁灭的手段去威胁对方。威胁用多了,大概也就失效了。 假如无人机能解决一切问题,也许他们不必到前线赴汤蹈火,只需要留在后方看报告就行了。事实上,美军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在一切能够让无人机派上用场的地方以无人机而非士兵去和俄军对抗,俄军的打算与此类似。然而,乌克兰人不能容忍这种举动,美军和俄军可以将他们生活的城市炸成废墟,而战争结束后这些城市依旧要由乌克兰人修复、乌克兰人居住、乌克兰人管理。乌克兰不是别人的垃圾场,乌克兰人有权争取自己的生活,这就是目前的乌克兰当局对合众国的态度——比那些更激进的集团好得多了。于是,在乌克兰方面的要求和NATO其他成员国尤其是受够了合众国支配地位的欧陆各国影响下,美军不得不选择派出地面部队去和俄军直接对抗。 这就是导致名为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士兵所在的部队遭遇惨败的直接原因。他们太谨慎了,指挥官担心半路上出现受俄国人支持的乌克兰民兵,于是不敢放心大胆地突袭,转而循规蹈矩地按照原本的进攻路线前进,逐一城镇进行排查。既然他们不敢直接进行轰炸,那只能用肉眼去确认了。结果,众人在刚抵达一个新城镇时就受到了俄军的猛攻,这支此前只和山沟里的游击队打过交道的部队在一天之内被全部歼灭,迈克尔·麦克尼尔是唯一的生还者。好在他原本的身份并不怎么引人注目,这样他就算声称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也不会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他认真地观察着其他士兵的一举一动,自己也有样学样地模仿。上一次,他通过出格的举动引来了赫尔佐格总督的关注,并终于摆脱了无业游民的身份,得以参与那场现在看来让他感到痛苦的阴谋。他还需要更加谨慎,这个世界的新生事物实在是太多了,既然连魔法都成为了实际存在的科学,也许他确实会被认定为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被抓到实验室中接受研究和调查。或许舒勒教授能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但愿那家伙现在的身份有助于获得更高的权限和更多的信息。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了营地门口,那里只有几名卫兵在外看守。他们懒散地上前检查了这些从前线逃回的士兵,随后便将他们放进了军营内。士兵中一名年岁稍长的立即赶往不远处的房屋,也许是向这里的长官汇报情况,其余人则不知所措地等候在原地。他们被晾在这里大概有半个小时,才有一名肥胖的军官走出来向他们告知下一步的安排。 “你们暂时住在西侧的空房子里吧。”那人显得无精打采,他的身体看起来不像是久经沙场的军人,“也许上级会选择把你们统一编入一个新的单位。” 众人如蒙大赦,立刻一溜烟地离开了原地,向着临时住所狂奔而去,谁也不想站在外面受冻。即便是那些生在冰期前夕的士兵也无法忍受类似的严寒,当合众国的北方化为死寂的雪原时,任何勇气和毅力都无法阻碍想要逃离的愿望。麦克尼尔走在最后一个,他还在思考问题,不急于去看自己的新住处。 首先需要判断的是局势。如果局势已经明朗,他就能够根据可能的发展而提前准备对策,不必成为注定的失败或迟来的胜利中那些让人惋惜的牺牲品。俄国人在去年遭受了失败,这让那些高估了它原本实力的潜在对手蠢蠢欲动,即便是乌克兰人也认为他们有机会一举攻入俄国境内并将顿河-库班区域占领甚至在那里建立一个和乌克兰友好的新国家。然而,这两场战争不可同日而语,俄国面对的战场并不相同,而现在处在狂热之中的俄国更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对手。 这不是EU镇压罗德西亚叛乱那么轻松容易的战争,这是真正的全面对抗,俄国人的目的恐怕是在巴黎阅兵。 麦克尼尔放在大衣中的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慌忙地将手机拿出来,在周围士兵的注视中开始接听电话。事后他少不了要接受询问和调查,在军营里私自和外界联系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行为。 “您好,我是——” “我就知道是你。”电话另一头传来埃贡·舒勒的声音,“要不是那家伙告诉我可以继续探索新的未知领域,我可没兴趣到处东奔西走。” “您在什么地方?” “人在伦敦,刚下飞机。”舒勒的英语中带着明显的德语口音,加上他口气中的抑扬顿挫,麦克尼尔有些产生了自己正在听某个大演说家胡言乱语一样的错觉,“现在我需要尽快了解我从事的新研究领域……天哪,新的理论架构是我以前没接触过的,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 “停一停。”麦克尼尔连忙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舒勒教授,既然您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等我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我想办法去见您一面。” 手机是他在半路上捡到的,除非这原本是某个乌克兰军官的物品,不然情报部门就算挖空心思也不可能找到半点犯罪证据。唯一的可疑点是麦克尼尔在捡到手机后不久就遇到了俄军的无人机,麦克尼尔将其解释为日常巡逻,这和手机没什么关系。假如俄国人准备对战区内一切信号源进行攻击,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炸到自己人。 最后一个抵达营房的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头倒在床上开始睡觉,他的直截了当让周围的士兵感到诧异。如果其他人站在麦克尼尔的角度了解了这些士兵的经历,恐怕也会对他们敬而远之的。即便是GDI为了快速补充兵员而降低征兵标准的年代,麦克尼尔也从不知道世上有如此低的标准。有一名士兵在老家抢劫时把店主打成了植物人,为了逃避诉讼和监狱而决定参军;还有一人原本就是罪犯,合众国当局去年年底下达新法案称参军入伍可减刑25%,此人便立即决定报效国家,提前出狱了。一想起挂在旗杆上的蓝底白头鹰旗,麦克尼尔只觉得胆寒。旗帜说明不了什么,他却偏偏对这种改变产生了近乎生理性的厌恶。倘若军队的标准降低到了如此地步,谁知道本土会发生什么? 睡得如同死猪一样的麦克尼尔睁开眼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这里的军队作息十分散漫,只要没有来自上方的命令,没人会在乎他们是否有规律的生活。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营房,只有一个近乎光头的士兵在离麦克尼尔十几米的地方看书。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看纸质书。”麦克尼尔咳嗽了几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我建议您换一种形式……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很容易被破坏。” “无所谓,我们又不靠研究这些学问吃饭。”士兵合上书本,把它递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草草地扫视了题目,这是一本讲述太阳能农业该如何在冰期生存的经济学书籍。 书中没有涉及任何实际的技术问题,仅仅从经济理论角度试图寻找突破口。谁都知道,导致太阳能能源产业和农业受到致命打击的是新冰期,这才是横亘在前方的最大难题,作者似乎是刻意地忽视了这个难以攻克的难关。 “现在讲经济学的专家啊,互相比着谁更会胡说八道。”麦克尼尔把书还给了对方,年轻的士兵腼腆地笑了笑,没反驳麦克尼尔的话。 “你参军多长时间了?” “很短。”麦克尼尔开始为自己编造新的身份,“我父母是英国人,我们是移民……最开始住在北方,后来又不得不移民到南方了。” “看来我们的境遇差不多。”士兵叹了口气,“不同的是,我是因为北方的工厂倒闭了,才选择南下的……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麦克尼尔看到对方胸口的姓名牌标注着【托马斯·托马斯】,忍俊不禁地笑了。现代人的姓氏和名字的区分并不明显,有人拿托马斯做名字,有人用它当作姓氏,同时将这个词放在名字的不同位置只会让人感觉滑稽。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还是叫你汤姆吧。”麦克尼尔努力地想要严肃一些,可他还是失败了,“你知道……唉,我没见过这种名字。” “老兄,【迈克尔·麦克尼尔】读作【迈克·麦克尼尔】的时候,和我的名字带来的幽默效果是差不多的。”汤姆也笑了,看起来他以前经受过不少类似的讽刺,最终他学会了将这看作人生的常态,“那您应该怪我的父母,他们的备用名字还有Bios Thomas或者是0x00FF Thomas之类的,我有什么办法?” 麦克尼尔的情绪变得愉快了许多。即便有许多社会渣滓被塞进了军队中,至少这里还是有好人的。哪怕一万个恶棍当中有一个好人,他就还能勉强地从生活中找到许多乐趣。他想起了那个黑人士兵,杜米索·图图,不知道那个在他的劝说下放弃那个必死无疑的诱饵任务的年轻人是否活着迎接了胜利……战争结束后,他会做什么呢? “群魔乱舞的日子好像也不差。”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3) OR2-EP1:佩伦觉醒(3) 两名军官走进了屋子,他们上下打量着麦克尼尔,打着哈欠坐在麦克尼尔眼前,开始根据相关规章进行询问。在他们看来,这场调查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性,尤其是当士兵本身九死一生地从前线逃回时,再对这些可怜人反复盘问简直是一种酷刑。如果说麦克尼尔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行为,无非是他公然在军营内对外打了一通电话,可这算不上什么重罪。海军陆战队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电话号码的所有者,那是在瑞士苏黎世一家研究所工作的一名科研人员,目前他正在伦敦参加会议,此人向来醉心学术而不关心时政要闻,就算麦克尼尔真的是间谍,大概也不会考虑向这种书呆子倒卖情报。 “我希望咱们速战速决。”其中一人懒洋洋地说道。 麦克尼尔最害怕的是他们问起自己的个人经历。他对此完全不知情,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黑袍人没有给他提供相应的记忆——这太糟糕了。只要军队稍微调查一下麦克尼尔的过往,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并判断麦克尼尔的头脑出了问题。在超能力已经成为魔法并走入公众视野的时代,军队有理由怀疑他被别人操控而成了傀儡,到时候等待着他的命运是被送回本土而后被切片研究。所幸,这些被派来调查的军官对这种问题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消极地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不在乎前线的战斗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这部手机……” “我在战场上捡到的,当时我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全部损坏或丢失了。”麦克尼尔理直气壮地说道,“事实上,我在废墟中搜索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它,因为大部分尸体被炸得支离破碎,想必那些死者生前携带的设备也被一起消灭了。您知道,我必须明白自己如何离开那里,那是俄国人的地盘。” “有道理。” 手机的上一个主人是一个普通的乌克兰人,没有任何值得深入调查的地方,麦克尼尔只是幸运地捡到了一个能够让他逃离战场并明确自身位置的通讯工具,这个行为再合理不过,毕竟其他士兵有时会明目张胆地抢劫当地平民的东西,这让麦克尼尔的做法反而显得保守了。美军似乎不大看重士兵的纪律,至少当士兵在驻扎地附近的平民身上发泄不满时,军队不会出手干预。假如他们触犯了法律,那就由合众国出面保下他们,再带回国内受审。审判通常只是个形式,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在海外的罪行而真的受到严重惩处。 “但是,在那场战斗结束后,你似乎是直接选择逃离了战场——” “我的所有战友和长官全都死了,而失去和友军联系方式的我更不清楚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麦克尼尔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不满,于是他继续放心大胆地按照自己的经验编造应付检查的谎话,“敌人在那一区域占据优势,万一我被敌人俘获了,也许他们会意识到我军最近开展的其他行动……无论如何,盲目地进攻没有好处,我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 “哎呀,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问,您没必要这么紧张。”另一名军官笑了,“咱们都是从新英格兰来的,你又不是迪克西,我们没必要难为你。” 这个词汇早该消失了——麦克尼尔希望它彻底消失。迪克西(Dixie)这个词汇带着浓浓的南北对抗色彩,南北白人之间的矛盾因为新冰期的到来而再次变得明显,那些来自北方的移民冲击了南部州原有的环境,并让只希望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的农场主们感到了不满。南方州的传统生活便是人人有地种,人人有枪使,其他问题一概无关紧要,指着奥地利称作澳大利亚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时代变了,这种气候变化在短时间内是无法逆转的(长期来看似乎也是),南方各州的传统人士被迫接受这一现实,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善待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们。 麦克尼尔已经在军营中看到了这种对立,尤其是当士兵们开始骂人的时候,他们必然会连着对方的家乡一起骂进去,随后叫骂会发展成斗殴,来自不同地区的士兵打得难解难分,经常需要长官武力介入才能解决问题,前提是长官自己没有参与进去。在这些人眼中,打倒来自其他地区的乡巴佬比打败俄国人更重要。 不到两个小时,麦克尼尔就被放了出来,除了手机被没收之外,他没有任何损失。但是,这终究让他感到不快,因为他又丢掉了眼下唯一能够和外界联络的工具。和友军联系只是个借口,麦克尼尔不在乎这一点,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参加下一场战斗,没必要在友军的问题上浪费精力。比起这些整天打架的友军,他更希望了解外面的世界,这个新世界的一切规则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未知带来恐惧,恐惧带来迟疑和错误的判断,这些后果对于一个合格的指挥官而言是致命的。他依旧是士兵而不是指挥官,那么他需要找到一条向上攀爬的道路,就像他借助和赫尔佐格总督的关系而在军队内取得了一种特殊地位一样。 他返回营房内,自觉有些无聊,便去了健身房锻炼身体。麦克尼尔很善于保持自身的健康,他做将军的时候也坚持每天锻炼,而他最终决定停止这些日常活动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后来查出了脑癌。一想到他自己在开玩笑的时候谎称老杰克得了脑癌,麦克尼尔有些良心不安。他还是牵挂着那个老人,假如他有机会回去看望自己的新朋友们,他是一定要去巴黎为老人继续服务的。老人对他的恩情不过是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他而已,如何回报是麦克尼尔自己的问题。别人或许会认为这桩交易很亏本,麦克尼尔不这么认为,他看重的是内心的平静而不是手头金钱的得失。 结束了三个小时的练习后,刚走出房子的麦克尼尔被冻得浑身发抖,他开始后悔自己在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的情况下挥汗如雨了。虽说出现在电影中的美军士兵都是有着标准体型的模特形象,现实中的美军也不乏胖子,麦克尼尔在这里已经见到了几十个体重严重超标的士兵,而这些人当中没有半个性格温和的【好人】,这让麦克尼尔有些失望。忠厚老实的胖人能让人放心,五大三粗的壮汉只会使人感到恐惧。 到了下午,汤姆主动来找麦克尼尔,和他讨论周末的安排。不知为何,每当麦克尼尔看到对方时,他的脑海中总会出现一部叫【汤姆和杰瑞】的老动画片。 “战争也讲休假吗?”麦克尼尔感到有些好笑。 “没有任何人宣战,这是事实。”汤姆也笑了,“好吧,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是,俄国人只是借助他们在东乌克兰的盟友发动这场战争,这是乌克兰的内部问题,我们谁都没有主动宣战。现在前线没我们的任务,大家不妨趁着还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去后方休息一下,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差点以为假期会成为遥远的回忆。” 麦克尼尔的生活是单调的,他继承了詹姆斯·所罗门那种近乎清教徒式的道德观念(对敌人例外)和生活方式,他相信只有苦行和劳作才能让人更符合上帝的要求。这种行事作风是GDI的创始人之一马克·谢菲尔德将军带来的,他本人生在一个南方州的保守家庭之中,但他成功地让自己的思维感染了同时代的大部分GDI指挥官。这造成了GDI军队和议会之间的矛盾,想必议会没有料到谢菲尔德的影响如此深远,以至于将近一百年之后军队中还会充满秉持这种奇怪信条的追随者。 士兵出去享乐是人之常情,麦克尼尔不认为自己是圣人,他也想趁着新一轮战争爆发之前忙里偷闲地出去游玩。第二天一大早,他和其他十几名士兵离开了军营,步行前往附近的车站,再乘车来到离他们最近的城市。走出公交车的麦克尼尔失望地发现街道上没有任何行人,他和汤姆一连路过了好几条大街,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厚厚一层积雪覆盖在路面上,城市沉睡在白色的梦境之中,安详而寂静,仿佛一切生命都瞬间消失了。没有流浪猫,也没有流浪狗,这般寒冷的冬天如果变成常态,任何动物都无法在此生存。 “这算什么?” “这不就是城市的常态吗?”汤姆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纽约差不多也是这样——” “人都去哪了?” “谁在乎。” 迈克尔·麦克尼尔愈发地感到寒冷,他裹紧了白色的军大衣,沿着路边没有积雪的小道前进,走入了路旁的一家商店。店主睡在柜台旁,呼噜声震天响,生怕来客听不见。麦克尼尔不管这个还在梦乡中的乌克兰人,径直绕过柜台,来到了附近的货架旁。他不知道现在的汇率是多少,仅从标注的数字来看,商品的价格似乎有些高。要是乌克兰的货币贬值到了和当年的津巴布韦一样的程度,那货币数字本身也失去了价值。 麦克尼尔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商店内竟然不出售任何食品。这样一来,他不清楚这种商店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对于麦克尼尔这样的食客而言,口腹之欲暂且位居其他需求之上。方才还在沉睡中的店主醒了,他看着正在店内到处张望的麦克尼尔,疑惑地说了一大串麦克尼尔听不懂的话。毫无疑问,店主不会说英语,麦克尼尔看来没法和对方交流了。他尴尬地向店主挥了挥手,倒退着离开了店铺,样子像是做贼。 光着头的汤姆站在门口等待着麦克尼尔,他看上去并没有像麦克尼尔一样被冻得打颤。 “见鬼,这些地方不卖食品。”麦克尼尔抱怨道。 “你就知足吧,这年头怎么会有随便卖食品的商店……”汤姆自言自语地说道。 麦克尼尔感到奇怪,十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汤姆的意思。在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后,迎接他们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长队伍,这些穿着各类大衣的市民正在寒风中向前挪动着,他们手中提着各类包裹,也许是准备一次性购买许多物品后将其全部带回去。迈克尔·麦克尼尔赶上了排在队伍末端的一名裹着头巾的老太太,他向着对方喊了几声,希望引起老人的注意。当这位老人回过头的时候,麦克尼尔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却,摔倒在了地上。映入他眼中的简直是披着一层皮的骷髅,这一定是魔鬼打造出的幻觉。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的麦克尼尔离开了队伍,向前走了几步,观察着队伍中其他人的样貌。不出他所料,这些瘦得皮包骨头的市民看起来狰狞恐怖,即便是教堂上的撒旦和石像鬼雕像也不会比活生生的人更真实了。 市民们木然地向前行走着,他们没有关注在一旁窃窃私语的麦克尼尔和汤姆,也许是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注视,又或者是他们干脆没有听到任何评头论足的言论。 “上帝啊,这是什么……”麦克尼尔看着汤姆,希望他给出一个答复。汤姆躲避着他的眼光,支支吾吾地说道: “别看我……我也只是从新闻中听说乌克兰发生了饥荒,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到这里之后还没机会来后方休息呢。” 一名市民一声不响地倒下了。他向前伸出枯瘦的手,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后面的市民对此不闻不问,他们继续向前行走着,踩在垂死的同胞身上前进,将那只手重重地踩到雪地里。没有人低头去看即将变成尸体的中年男子,也没有人把他拖出队伍。 迈克尔·麦克尼尔忍不住了。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灾难,唯独没见过饥荒——确切地说,因泰伯利亚和战乱而迅速减少的人口让饥荒变得根本不可能发生。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向前走了几步,打算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尸体从队伍中拖出来。但是,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拉回了原地。怒不可遏的麦克尼尔回头看向来人,对上了无神的灰色眼睛。 “没用的。”同样穿着白色军大衣的青年军官沙哑着说道,“你救不了他们,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活活饿死。” 这名军官的身高和麦克尼尔相仿,留着金色的短发,这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是方正的砖块。这副造型通常会让人联想到威武和霸道,而眼前的军官身上丝毫找不到类似的气息。他像是一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普通市民一样路过这里,带着惯常的冷漠不痛不痒地评价着发生的一切,然后又满不在乎地离开。麦克尼尔正要动怒,对方肩章上的两条白色横杠让他顿时偃旗息鼓了。他只是个入伍没多久的普通士兵,得罪不起上尉。 “长官。”麦克尼尔和汤姆不情愿地向军官敬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溜走了。他们都不想和这些军官打交道,军官是不可能体会到士兵的感受的。上尉没有试图追上二人,他只是向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看了几眼,转过头继续沿着队伍前进。等不到下一批食物的市民只会成为火葬场的骨灰,这是冰冷的事实,没有人能够改变。 食物匮乏到了极点,一切食物都实施配给制,走私食物的利润超过了大部分其他产业,许多商人铤而走险开始囤积食物并高价出售。托马斯·托马斯对麦克尼尔说,一些军官也秘密从事这些交易,他们和乌克兰本地的商贩合作,从中获取巨额利润。有时候,这些军官会安排普通士兵为他们打杂,消息就是这么泄露的。然而,没有任何人会选择告密,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默契,维持着非法交易的平稳运行。既然自己是受益者,谁也不会放过赚外快的机会。 几名乌克兰警察从他们眼前路过,这些警察走进了旁边的一栋住宅内,从中拖出了一具尸体。他们将尸体送到卡车上,开着车子离开了现场。隔着很远,麦克尼尔便闻到了挥之不去的腐烂味道。 “这哪里是城市,这是棺材。”麦克尼尔的胡茬上又结了一层霜。“乌克兰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里可是欧洲的粮仓,如果乌克兰也落到了如此地步,其他地区说不定已经……” 然而,美军的食品供给相当充足。假如其他人看到城市里的景象并将其告知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即便他在几天前得知以太阳能为导向的新农业因新冰期的到来而受到重创,他也并未联想到饥荒上。饥荒?开什么玩笑,现代社会不会有饥荒,欧洲和北美更不可能发生饥荒。 汤姆起初还会为麦克尼尔解释几句,后来他也沉默了。没有人会对这种惨状熟视无睹,此前二人都未曾设想局势会恶化到普通平民无法生存的地步。造成这一结果的当然是天灾,新冰期的到来是不会因人类的意志而改变的。那些大声宣传这一变化是神在惩罚人类的神棍也不能改变现状,他们并不能让濒死的活下去、让死了的活过来,只是借助这个机会从快死的人手里抢走最后一块面包。 “还是老家好。”汤姆叹了口气,“至少咱们那里没有饥荒。” “真的?”麦克尼尔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我没见过饥荒……我可不清楚你的老家有没有。” 前面的服装店门口坐着一个流浪汉,麦克尼尔来到他面前一看,发现这个人已经被冻成了冰棍。他叫来了正在附近巡逻的警察,警察们七手八脚地将这座冰雕抬上了运送尸体的卡车,并感谢麦克尼尔及时告知他们这里出现了死人。 “嗨,这是悲剧,我们应该避免它再次发生。”麦克尼尔和一名使用着奇怪口音英语的警官交谈着,“这也许是最艰难的时代。” “不管怎么说,感谢您保卫我们的国家……” 麦克尼尔苦笑了几声,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谦虚的话,便和汤姆走进了旁边出售手机的专卖店。他们也许真的在保卫乌克兰,然而平民却成千上万地被活活饿死和冻死,那么留给乌克兰人的会是什么呢? 麦克尼尔需要一部新的手机,他捡来的手机已经被长官没收了。好在手机店的售货员会说英语,他们向麦克尼尔推荐了许多新的型号,不过这些宣传对麦克尼尔来说毫无意义。他看重实用性,只挑了最便宜的一款。和上次一样,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通讯工具,只要他能够和埃贡·舒勒保持联系,后续的行动会简单许多。能够参加国际会议的舒勒教授显然比他这个还在海军陆战队当普通士兵的四等双足多用途人形牲口有更多的资源。 两人走出手机店的时候,正碰上几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前往附近的小巷中继续寻欢作乐。望着巷子里那些看上去不靠谱的招牌,麦克尼尔警觉地后退了几步,和汤姆离开了现场。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士兵会在前线已经发生战争的情况下继续去夜店消遣。 “他们可真有钱。”走在去另一家商场的路上,麦克尼尔和汤姆谈论起了这些同样不靠谱的士兵。 “不,真实情况是价格下跌了。你看,一块面包现在就能换到一个乌克兰姑娘。”汤姆严肃地对麦克尼尔说道,“这不是开玩笑,是现实……不然就等着饿死吧。” “天哪。”麦克尼尔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他几乎是立刻失去了一切信心。在这样一片土地上作战,胜负无关紧要,反正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平民百姓看不到结果。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4) OR2-EP1:佩伦觉醒(4) 进入深夜,街上的行人更少了,领走了粮食的市民们三三两两地返回了自己的家中,准备应对下一段难熬的忍饥挨饿时光。这对他们来说是常态了,那些生在冰期前夕的平民小时候最常听到的便是对粮食产量的担忧,农业和畜牧业遭受的重创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个坏消息。以前这种传闻仅仅停留在口头抱怨上,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之后,饥荒从恐吓变成了现实。没有人在乎第一个饿死的人出现在哪里,但当越来越多的市民因饥饿而死时,其余活下来的平民产生了恐慌情绪。处在恐慌之中的人们会犯下许多不可理喻的错误,被情绪驱使着的人完全不讲任何道理。混乱首先在落后地区爆发,而后逐渐蔓延,迅速席卷了整个世界,即便是发达国家也不能逃避它的影响。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一切口号无关紧要,活下去成了大多数人唯一的追求。 东乌克兰的人们已经疲惫不堪。饥荒和战争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两把利剑,随时会掉下来,把他们的头颅从脖子上摘走。以前他们仅仅需要忍受饥饿,现在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头顶的导弹和炮弹。盟友……盟友会保护他们,许多人都这么认为,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盟友好像不想为他们提供多余的粮食。合众国的说法倒是委婉,即便是发达国家现在也没有余粮了,据说南方州的肉价和上一年年底相比上涨超过了200%。乌克兰人暂且相信了这种说法,他们安分守己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等待着黑暗时代的结束。如果在这场灾难之中劫后余生的学者打算写一本著作描述这个时代,他也许会将这个时代和中世纪前期相比。 路灯忽明忽暗,阴晴不定。三名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走在雪地上,摇摇晃晃地沿着狭窄的道路前进。乌克兰人认识这些外来者,他们会带来多大的希望,就能带来多大的麻烦。战争是让这些士兵失去闯祸的机会的唯一办法,否则不安分的大兵们还是会到后方寻欢作乐顺便搞一些破坏的。 “这回你可闯祸了……搞不好我们会被人发现。” 三名喝醉的士兵还算意识清醒,他们知道自己今晚的目的,没有倒在街头睡觉。乌克兰当地的警察一向是不敢管理他们的,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是乌克兰的任何法律也无法制裁的对象,伸张正义的代价有时候会超出热情的理想主义者的承受能力。 “我说,你怪我做什么?”站在中间的士兵将手臂分别搭在其他两名士兵的脖子上,“老弟,她们也许赚得比我们还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我凭什么要向一个比我还有钱的家伙付钱?我可怜她们……谁来可怜我们?我们才是更穷的那一批穷人。” “没错。”右面的士兵开腔了,“就算是咱们老家那里的大学生多半也会兼职去夜店干活,收入超过了大部分普通职业……嘿,趁着自己还年轻而赚到百万美元以上的,也不是没有。有些人干脆直接退学全心全意干这一行,也算是一大奇观。” 美军士兵去夜店似乎不是什么大新闻。这些年轻的单身士兵总是希望有一个地方能够发泄他们的不满情绪和内心的怒火,即便他们在日本,大概也会这么做的。然而,日本的态度最近强硬了不少,这对于那些生性不讲规矩的士兵而言可能是一个坏消息。日本既有义士也有狂人,昔日有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而坚决不将刺杀俄罗斯皇帝尼古拉二世的刺客判处死刑的法官,即便他明知道后果可能是引发战争。 “但是,你也不能打人哪!”左面的士兵有些无奈,他和同伴一起背着中间的士兵在雪地中前进,前面的店铺多半已经关门了,只有少数不正经的店铺还在营业,“是,她们做这行很赚钱,比我们出生入死打仗的收入还多……你打人就是你的问题了。不想付钱,那大家一起谈一谈,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结果你倒是一拳把那姑娘打得不省人事,万一人死了,咱们谁也跑不掉。” “你别吓唬人,乌克兰人而已……死了便死了,我们最多在监狱里蹲六个月。”右面的士兵粗声粗气地反驳道,“到时候长官问起来,我们就说那个女人身上有凶器,是俄国佬的间谍。” 这办法不错,反正军队找不到任何证据,也不会真的跑到夜店里调查取证——万一其中一些军官管不住自己,那些媒体再捕风捉影地进行报道,最后整个事件在外人眼中的定义会从凶杀案变成粗俗的丑闻。想清这一点之后,众人的心情愉快了许多,他们不必担心被追责或是送进监狱度过余生了。三人走到街边的一辆卡车旁,从卡车上提下了一个包裹,钻进了附近的小巷。三人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希望自己不会被路过的其他熟人发现。 半个小时之后,小巷的另一头出现了另一个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他看到三名士兵鬼鬼祟祟地站在这里,开口问道: “你们在做什么?都快到第二天了,你们还躲在这种地方……” 双方争论了几句,各执一词,晚到的士兵上前拎起包裹,打开包裹检查里面的货物。他惊愕地后退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伸出右手指着眼前的三位战友,痛骂不止。 “别吵了,别吵了!”这种场合中总会有人试图打圆场,“中士,你跟我们一起做完这一单,大家都有钱拿……” 士官没听他们的劝告,转头就走。从他的身后传来了枪声,年轻的士官看到雪白的军大衣上浮现出了红色的玫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其中一名士兵正举着手枪对准自己的战友,另外两人想要阻止,但那名士兵已经赶上前去,对着倒地的士官又开了两枪,这才踉踉跄跄地将手枪收回大衣里。 看着已经变成尸体的战友,其他两人的酒醒了大半。杀人不算什么,问题是他们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上级,这等行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饶恕。即便合众国愿意宽恕他们对驻地附近平民犯下的罪行,自相残杀也是大忌。开一枪也就罢了,连开三枪,一定会被周围的平民或恰好路过的其他士兵注意到。众人不敢耽搁,稍微清醒的两名士兵一合计,立刻将还处在梦游状态的战友拖走,临走时他们没忘记拿走地上的包裹。但是,又一个身影在巷子的尽头堵住了他们,嘴里叼着棒棒糖的麦克尼尔满脸惊讶地看着表情狰狞的三人。 提着购物袋的汤姆从后面赶了上来,抱怨道: “你买什么棒棒糖嘛……” “问题是他们连巧克力都不卖。我知道最近十几年以来巧克力越来越少了,总不至于到停产的地步吧。”麦克尼尔用审视犯人的眼光看着三名士兵,他隐约看到被三人的身体挡住的小巷后半部分有一具尸体。无论这三人是不是凶手,麦克尼尔都不能让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封堵了这些人的去路。 三名士兵诧异地看着这个口中叼着棒棒糖的新兵,他们从这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的士兵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是在战场上磨练出的直觉告诉他们的,有些敌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身经百战的士兵锻炼出的本能在特定场合下比理性更靠谱。 “小子,你最好让开——” 麦克尼尔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了最前面的士兵,将他刚刚拔出来的手枪扔了出去。第二名士兵正准备拔出枪,被麦克尼尔揪住大衣的衣领,拦腰抱住,甩到了后方。他试图爬起来,只见一只皮靴正对着他的脸踩了下去,把这倒霉的士兵痛得惨叫连连。第三名士兵显然还没清醒,他看着麦克尼尔打翻了两个同伴,却伸出手对麦克尼尔说: “兄弟,再喝点酒吧……” 麦克尼尔没答话,干脆利落地将那人放倒在地,拖出了巷子。撇下购物袋的汤姆焦躁不安地看守着这三名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的士兵,麦克尼尔还在巷子里检查尸体。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将已经结了一层霜的尸体拖了出来,汤姆好奇地上前观察,惊讶地发现死者竟然是和他们同属一支部队的士官。 “他们做了什么?”汤姆产生了疑问。 “那个包裹里的东西,可能是毒品。”麦克尼尔推测着,“我不太确定,但我不认为有人会在半夜提着一包白色粉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专门等候什么人……” 他们在结束购物后碰巧路过这里,谁知发现了一起蹊跷的凶杀案。麦克尼尔不敢耽搁,他派汤姆去附近寻找其他的士兵,最好是找到能有资格处理此事的军官。汤姆很快离开了,留下麦克尼尔在这里看管三名被捕的士兵。见识到这些败类的行为后,麦克尼尔气得几乎头晕眼花,他想不通为什么这几个士兵会在大敌当前的紧要时刻选择杀死自己的战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喝了太多酒而神志不清,大概就是他们缺乏基本的思考能力和判断能力。在军队内部杀害战友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想要逃跑更是妄想。 “我不在乎你们为什么会做这种事……”麦克尼尔嘀咕着,“总之,我会确保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十几分钟之后,汤姆带着一名军官来到了麦克尼尔眼前。当麦克尼尔看清军官的脸时,他不禁感到难堪,因为这正是之前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那名上尉。为了避免尴尬,他和汤姆那时匆匆忙忙地逃离了对方的视野,如今双方在这里再次会面,麦克尼尔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不情愿地向对方敬礼,而后说明了现场的情况,并将那名中士的尸体指给上尉看。 “你是说他们涉嫌贩毒?”上尉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没睡醒一样。 “物证在这里。”麦克尼尔指着脚下的包裹,“我相信他们为了掩盖罪证而向自己的战友开枪,如果您认为需要更多证据,我们可以将中士的尸体运回去进行详细检查……” “我知道了。”上尉不耐烦地打断了麦克尼尔还没说完的陈述,“这件事留给上级调查,我们不管。我现在把情况向上报告,再找一些人把尸体运走。他们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得把他们转移到后方关押起来。” 麦克尼尔有些失望。这些人也许会因此而逃离法律的制裁,他以前就碰到过类似的案件。但是,上尉不打算听他的劝告,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向上级开始汇报。这些手机是军队专用的,唯一的功能便是通讯,外人很难从中窃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获得了长官的许可后,上尉告诉麦克尼尔,这三名涉嫌杀人的士兵应当被立即送往离这里最近的机场。不幸的是,机场的位置不大安全,最近周围有俄军出没,这条道路注定险象环生。 “既然你们遇到了这件事,那我就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你们处理。”上尉对着目瞪口呆的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一个人把尸体送回去,另一个开车把犯罪嫌疑人送走。” “长官,他们有三个人,万一酒醒了——” “打上镇静剂之后捆起来。”上尉头也不抬地说道,“行了,你难道想让这件事被闹得人尽皆知吗?趁着周围没人在意这里的烂摊子,我们快点离开吧。” 望着扬长而去的上尉,麦克尼尔气不打一处来。他让汤姆把对方找来,就是要军官处理这些棘手的事物,而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草率地下了命令之后就逃跑了,让他和汤姆这两个新兵来收拾残局。两人相顾无言,各自叹了一口气,完成了分工。汤姆负责把尸体带回去,麦克尼尔则开车前往最近的机场,把这三人送到后方接受审问和调查。他坐在卡车的驾驶位置上,沾沾自喜地想着,不久前他还在被其他人调查,现在终于轮到他把别人送去审判了。 年轻的士兵仔细打量着车子,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他不会开车。确切地说,他不会开这种新型车子。麦克尼尔一直认为自己紧跟时代脚步,哪怕到了2077年,他也基本了解世界上的最新科技和服务产品,并且善于使用这些新产品来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但是,他不熟悉眼前的操作系统,也不知道如何启动车辆。要不是车子上的按钮旁都标注着英文,他怕是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接替他的工作。 迈克尔·麦克尼尔摸索着启动了车子——他暗自庆幸这个世界的设计师没有把方向盘删除。车子顺着城市中的一条主干道行驶,很快来到了城市的边缘地带。此时已经快到午夜了,麦克尼尔略微感到有些疲倦,他看了看正在逼近24点的数字,决定抵达机场之后再考虑如何休息。野外危机四伏,他不敢将自己的安全托付在外部环境上,命运只有被掌握在自己手中时才是可靠的。 前方的道路被大雪淹没了。麦克尼尔皱起了眉头,他停下车子,走到前方仔细地观察路况,内心的不安加剧了。他不知道公路会通向哪里,也许GPS的定位是精准的,可他并未熟练地掌控这辆车,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被扔在车厢里的士兵们似乎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们不停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想要让麦克尼尔把他们放出去。麦克尼尔没理睬这三个败类,他轻快地跳上了车,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行驶。但是,仅仅半个小时之后,他又不得不停下了车子。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麦克尼尔分不清东西南北,尽管GPS告诉他机场在西北方向的某处,他却不敢确定,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无意中开进敌人的包围圈。 俄国人就在附近,麦克尼尔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无人机呼啸着从空中划过,一场新的军事行动正在展开。麦克尼尔放弃了前进,他看到漆黑夜幕中闪烁的灯光,俄国人来了,谁也逃不掉。年轻的士兵跳出车子,拿好随身携带的武器,来到车厢后方,打开门将三名士兵拉了下来。借着微弱的车灯光芒,他看到了三人脸上的愤怒。既然这些人毫无悔意,那么他们的性命也就应当在这里结束。 “算你们运气好,俄国人来了。”麦克尼尔冷笑着将三人扔到了雪地中,“我没兴趣带着你们一起逃命,你们趁早到上帝他老人家那里忏悔罢,人间容不得你们。” 他举起手枪,干脆利落地开了三枪,了结了三名士兵的性命。其中一人试图大喊大叫以引来俄国人的注意,可俄国人离他们实在太远了,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呼救声。麦克尼尔再次查看了GPS上的定位,抛下车子,徒步走下了公路,在冰天雪地之中艰难地前行着。俄国人固然会害怕雪地中忽然有芬兰人说话,但其他人在同一场合不会是俄国人的对手。麦克尼尔相信这一点,他不会鲁莽地和这些俄军士兵硬碰硬,他的目的是逃到安全位置,凭他手上的武器是无法和成群结队的俄军对抗的。 这场战争是否具备正义性,麦克尼尔暂且持保留意见。无论如何,俄国人不会放过他,他需要穿过目前可能受到俄军控制的地带,抵达那座机场或返回附近的军营。俄国人就在克里米亚虎视眈眈,这些天真的家伙居然忘记了这一点,并认为俄国人不会从那里发动进攻……简直是做梦。如果说认不清现实的莽撞会葬送士兵的性命,那么同样认不清现实的谨慎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等死。麦克尼尔在雪地中匍匐前进,他几乎又一次被冻僵了。他所接受的训练没有要求他在雪地中作战,这时候他有些后悔没有向曾经在阿尔卑斯山训练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请教生存经验了。 俄国人出现在了附近,他听到了这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麦克尼尔全身的神经紧绷着,他握住手中的步枪,寻找着敌人搜索方向上的死角。 “拜托,快点让他们走开。”麦克尼尔想着,“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冻僵了。” 在他前方不远处徘徊的俄军士兵走开了。如释重负的麦克尼尔继续前进,不小心摔倒在地,旁边的枯枝差点扎进他的眼眶。冒了一身冷汗的士兵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这里可没有什么被骑士精神毒害了脑子的现代贵族,他不能让俄国人发现自己。战争是残酷的,不把士兵的性命放在眼中的贵族只会出于虚荣而象征性地在某些特殊场合展现自己的仁慈,而现代化的工业流水线培养出的士兵从不会这么惺惺作态。背地里活埋几十万人和公开活埋几十万人没有区别,无非是贵族更善于掩饰罢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爬了起来,半蹲着向前行走。他不能返回,也没有机会返回,俄国人封锁了他回去的道路。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成功逃离,那就是到机场寻求援助。俄国人的目标不一定是那个机场,也许麦克尼尔可以得到几个小时的缓冲时间并在俄国人意识到危险之前就成功逃跑。 在他意识到自己踩中的枯叶会发出多大的噪音前,听到了响动的俄军士兵向着麦克尼尔所在的方向包围过来。麦克尼尔停止了所有动作,一动不动地趴在枯叶和雪地中,等待着这些俄国人离开。他所见的俄军士兵没有使用任何疑似夜视仪的设备,这样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直接暴露了。几分钟时候,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的俄军士兵们离开了,从虎口下逃生的麦克尼尔心情忐忑地沿着相反的路线朝机场继续前进。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5) OR2-EP1:佩伦觉醒(5) 埃贡·舒勒是个严肃而不苟言笑的老学究,他从年少时就获得了常人一辈子都难以取得的名声,并拥有了足够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工作和优厚待遇。因此,他不必考虑生计问题,喜欢在实验室内思考学术难题和人生的瑞士人也不关心普通平民的想法,他只在乎真理,也只有解析未知的世界这件事本身能够让他产生兴趣。他已经死去多年,成为了埋葬在泰伯利亚之下的骨灰,人们不忍让这位对人类有大功的科学家彻底销声匿迹,便将他的坟墓从瑞士迁出,一路辗转,抵达了全人类最后的避难所新阿达纳。当他的意识重新从黑暗中浮现时,让他再次鼓舞斗志的是那个神秘人的劝诱。舒勒对人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眼中只有神秘而陌生的真理——世界的真相。通过更多地了解世界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是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因此,他愿意暂时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来路不明的魔鬼,踏上也许永无止境的征途。 舒勒从不怀疑李林的说法,他以惊人的适应性接受了一切。对方的手段超出他的理解能力,那么这个神通广大的家伙为他们安排的条件当然是他们无法拒绝也无法改变的。只不过,让做了一辈子物理研究的舒勒来到新世界转而从事有关超能力的工作,实在是让他本人感到难堪。舒勒不喜欢心灵技术,他认为这是地地道道的歪门邪说,是伪科学——确切地说,是一种试图将人的定位以生来的不可抗力固化的伪科学,尤里和岛田真司似乎都希望用这种技术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将这些研究材料锁在柜子里,不让任何人接触它们。这是新时代的禁书,人类不该触碰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舒勒一直相信这一点。偶尔,他也会心动,那是对未知的渴望,而他的理智说服他保持冷静,不再关注那些已经泛黄的纸张。 结束了第一天的会议后,舒勒回到宾馆,继续整理自己手头的研究材料。除了新的研究领域带来的不适之外,另一个让他不得不在意的因素则是恶劣的天气。他从未料到气候会寒冷到这种地步,酷寒在淘汰大多数动植物之前恐怕会先将适应能力最弱的人类从世界上驱逐。这样看来,全球变暖的预测倒是失败了,那些环保人士会被指责为骗子,可新冰期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全球性危机,互相指责于事无补。如果有充足的机会,舒勒更希望为人类解决眼前最大的难题,而不是在迄今为止没法广泛应用的魔法学研究上浪费时间。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这门学问自1999年诞生以来的所有成果,不禁感到失望。魔法更多地被应用于军事,他未见有任何魔法领域的研究成果投入到民用产业,而超能力开发的噱头伴随着新一轮血统论的崛起,这令舒勒十分不安。他是个科学家,科学家应该实事求是,不能被客观环境左右,而那些只讲立场不讲原则的家伙除了妨碍他的研究之外,有百害而无一利。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刚走出浴室的舒勒穿好衣服,戴上圆框眼镜,从门旁操作面板的显示屏上查看来人的样貌,确认对方不大可能是犯罪分子后,才开门请二人入内。 两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走入室内,其中一人向舒勒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Das muss ein Witz sein. Es ist miregal, wer du bist oder was du willst, aber du hast mich tats?chlich wütendgemacht. Ich meine es ernst, meine Herren von der CIA.” “请您原谅我们在晚上打扰您的生活。”刚才那个主动出示证件的特工说道,“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海军陆战队说他们的一名士兵在前线用捡到的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而诡异的是此人在此之前从未以任何方式拨通它……尽管这名士兵说你们是老朋友,老朋友不至于在过去的这么多年当中没有任何联络吧?” 埃贡·舒勒从两名特工的眼中看到了嘲讽,他暗自怪罪麦克尼尔的鲁莽。麦克尼尔太不小心了,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应当明白身处军营之中的士兵出现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起注意,更不必说联系一个素不相识的科研人员了。在舒勒看来,麦克尼尔也许是因为找到了自认为可靠的盟友或是当前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场外帮手而急迫地想要取得联系,这种心态本身就很危险。他们应该在一个更合适的场合水到渠成地完成再一次的【相识】,决不能在那之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会疑神疑鬼。”舒勒收起摊开的文件,“我和他确实在很久以前就认识,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移民到美国,而我小时候是住在英国的。你们有如此多的空闲来追踪一个混日子的研究人员,真让我感到惊讶。” 他打算让这些人离开,几秒钟之后就改变了想法。对了,他需要一个机会……这就是最好的机会。现在的他不是那个学术泰斗,只是一个靠着发表垃圾论文苟且度日的普通科研人员,而他的全部才能在新领域派不上用场,他需要找到一个和自己原本的研究方向类似的项目。必须要让这些人重视自己,即便是借机投靠美军也合情合理,合众国不会拒绝愿意卖身的外国科学家。 “对了,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思路,不知道贵国是否有兴趣投资这个项目?”舒勒趁着两名特工还未产生怀疑,立刻提起了下一个话题,“既然你们二位奉命来调查我,不妨借着这个机会向你们的上级传达我的善意……好吧,我是说,我受够没钱花的日子了,我需要经费,但是所有人都说我的项目在骗钱,他们不肯给我半个欧元。你看,我和去了美国的老朋友保持联系,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希望他能找机会把我介绍给你们……谁知道他只是个普通士兵,没什么话语权。” 舒勒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屏幕朝向两人。整个计划的标题上写着一个颇有象征意义的英文单词:【Skylance】。 “如果贵国有兴趣,我们可以改日详谈。”舒勒友好地和两名特工握了握手,算是告别,“希望你们能回去交差。” 没有什么比用自己完成过的项目来骗取他人信任更符合舒勒当前的总体策略了。当舒勒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内苏醒时,他迅速地将自己记忆中那些被他认为能够派上用场的内容记录到了电脑中,以免日后他需要向别人兜售方案时拿不出完整的蓝图。现在看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起码能够骗取这些不懂专业知识的特工的信任。如果他真的要为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服务,还要处理好和他现在的雇主之间的关系。希望罗森魔工会放行,不然他就只能选择逃跑了。 埃贡·舒勒已经多日没有认真休息了,他急需补充新的知识,免得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无知。从他自己的角度而言,他认为这个新的研究领域没有什么前途,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魔法师,缺乏民用基础的技术除了成为大国军事竞争的工具之外毫无意义。但是,他不能认输,他是出于理念而非无能才作出如上的判断,不能让别人说他是缺乏本事而只会冷嘲热讽的末流学术垃圾。 第二天上午,舒勒到餐厅就餐,电视上还在播报和东乌克兰局势有关的新闻。舒勒虽然生前持有EU军技术上将的军衔(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世界任何国家都不会允许技术军衔达到现役军官最高级别),他本人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从未有机会指挥部队参加战争。每当他那装备了实验武器的军队去拿游击队和民兵武装开刀时,他只会远远地躲在后方的指挥部内观察战况,而后冷漠地为战果给出一个评价。这些经历当然不能让舒勒成为一个指挥官,甚至也没有让他具备军事将领的思维。见惯了真实的战场后,他能够从媒体的报道中看清部分真相,进而早早地为逃跑做打算。没有任何一方真的宣战,仅从外界的定论而言,这是乌克兰内部的一场武装冲突。 一名打扮体面的青年向舒勒走来,舒勒认出这是他在苏黎世的同事。 “昨天你关于始源码的论述,我想再——” “我改主意了。”舒勒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新闻,头也不抬地继续喝汤,“啊,我没别的意思……昨天晚上我想了很长时间,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做这方面的研究可能会走进误区。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始源码是存在的,但它没有理论中那么重要。” 青年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和已经变成光头的舒勒相比,他的头发还很茂盛,在未来的二三十年之内也许不会变成秃子。同样来自德语区的青年咳嗽了几声,继续用德语和舒勒说道: “那你目前的研究怎么办?上面还指望着靠这个……” “工作本身,我一定会完成,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舒勒思考着,他打算将那些被他封存在脑海中的研究资料拿出来试探魔法学理论的底线,“这两天我会很忙,我打算就这一问题写一篇文章论述一下我的最新观点,但愿相关刊物敢发表它。” 雨果·方克(Hugo Funk)是已经和舒勒共事了数年的同伴,他们当初选择了同一个研究方向,并且共同承担了后果:谁也没有取得新的学术成就,一并成为了研究所内混饭吃的闲人。这不能怪他们,魔法学的相关理论虽然发展了接近半个世纪,很多方面还很粗浅,有时甚至需要依赖于被学术界鄙视的【古式魔法】——学者们通常认为那都是封建迷信,哪怕魔法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已经成为现实了,他们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张。为了构建更符合科学原理的魔法理论体系,学术界将现存的魔法分为四个不同的系统。这种试图用经典自然科学原理去解析一个涉及量子力学的问题的行为(舒勒将非魔法理论的相关内容称之为经典科学)是滑稽的,但换成舒勒自己来下定义,他也会支持这种做法。必须保持唯物科学的权威,否则取而代之的将不会是科学,而是迷信。 “上帝的骰子出问题了,居然告诉我这种量子不是玻色子也不是费米子,你在开玩笑吧。” 埃贡·舒勒返回了自己房间,下一场会议在晚上开始,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凭借着记忆力,他找到了那些已经被他解析了一部分的文件,这是尤里和岛田真司两位在心灵技术领域的真正开山鼻祖一生的研究成果——在冷战结束后全部被GDI笑纳。GDI缺乏精通心灵技术的专家,他们病急乱投医,把文件交给了舒勒处理。每当舒勒想起这件事,他总会感激自己的机智,他自认为阻止了可能到来的新危机。人类不配,人类不配掌握自己不该掌握的力量,自我毁灭只在旦夕之间。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穿着军大衣的光头老人,老人的额头上有醒目的【117】符号。有人说那是希伯来语,有人说那是一个奇怪的日期。 “人的大脑是很奇妙的,有些人的脑子有更强的接收能力,而有些人有更强的发送能力……”头顶上戴着一个插满电线的头环的老者注视着缸中的大脑,“这是最奇妙的事情。但丁将背叛称为最大的罪过,他让犹大、布鲁图、卡西乌斯一起在路西法的嘴里被咀嚼,而背叛源自不信任和未知。如果我们能够将人类的心灵真正团结一致,那将是……” 舒勒睁大眼睛,浑身冒出冷汗,他颤抖着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放弃了回忆。那个男人是全人类的梦魇,如果说凯恩至少在其信徒的眼中是圣人,那么连凯恩都要承认尤里·纳尔莫诺夫几乎埋葬了全人类。一些学者经常声称尤里在月球上建设基地并向外太空发射不明信号的行为最终招来了泰伯利亚。 尤里和他的克隆人军团向全世界发起挑战时,舒勒才十几岁,他的家乡险些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几十年之后,GLA办到了尤里没做到的事情。正是那次经历让舒勒决定研究用于军事领域的技术,若捍卫正义的军队没有能力消灭狂徒,学术研究也得不到任何保障。 他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儒雅青年,青年男子样貌和善,戴着黑框眼镜,正用教鞭指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 “我们在三维操纵二维,在四维操纵三维。这样说虽然很难理解,我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计划的最新成果。在我的理论中,所谓的超能力,就是在更高的维度对我们生存的四维世界的操纵,这一点请各位参考本年二月在费城会议上爱因斯坦实验室公布的最新研究成果,他们认为更高的维度被卷曲在我们无法用常规手段探测的空间中——也许用空间来形容已经不准确了。总之,我们下一个需要谈到的问题是脑的量子理论,天西机械制造株式会社的研究成果现在被展示在这里,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 行了,舒勒没兴趣看日本人的活体解剖实验。 他在电脑上打出一行字:【重新定义现代魔法系统】。光头的青年挠了挠已经不剩半根头发的脑门,删掉这行字,改成了【重新定义不能用现代魔法系统概括的内容】。在舒勒看来,无论是尤里还是岛田真司,他们对心灵技术的研究始终存在一个不能被这个世界的魔法理论概括的区域:心灵本身。目前的理论只说明了物理意义上的魔法,而舒勒有自信拿别人的研究成果去动摇这一体系。虽然这对他自己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学术造假,但尤里和岛田真司又不会真的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他讨要个说法。 下午五点,舒勒结束了当前的工作,拿出手机查看新的情报——麦克尼尔用他买到的新手机向舒勒发送了一条短信。麦克尼尔没有社交账号,舒勒也没有,他们只能拿相对而言更原始的方式进行沟通。舒勒打算给麦克尼尔打个电话,询问最近的情况。 “您好……”麦克尼尔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这样子听起来像是刚从夜店走出来一样。”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快垮掉了。”电话另一头的麦克尼尔诉苦道,“昨天凌晨我在雪地里被俄国人包围了,差点就被他们抓住。俄国人又发起了新一轮攻势,我是不知道这场仗到底该怎么打。” 麦克尼尔没和舒勒说他是怎样被包围的,那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经历。他主张以自己的手段让罪人得到惩处,同时他又不想让这种手段变得常见。无论如何,法律才是合理的手段,麦克尼尔的行为本质上是私刑。 “下次你最好小心一点,别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舒勒的话让麦克尼尔提高了警惕,“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明白。”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当然清楚舒勒的意思。毫无疑问,他之前给舒勒打电话的行为让舒勒也受到了调查,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CIA找上门的。一个在前线的普通士兵打电话给一个瑞士的科研人员,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显得怪异,即便军队的长官们愿意相信他,情报部门也不会放松警惕,他们会把两人各自的家庭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然后再仔细地分析其中那些不合理的细节。 “那就好。等到我们把各自的问题处理完,我希望我们能抽出时间单独谈一谈。”舒勒看了看手表,“好,我还要去开会,以后再说。” 麦克尼尔放下手机,走出了这座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小屋。一条流浪狗的舌头被冻在了卡车上,旁边的士兵指着那条狗,各自笑得前仰后合。见到麦克尼尔走向他们,为首的士兵主动上前问好。 “怎么样?我们这里比前线好多了。”带着西班牙语口音的士兵说道,“现在天气这么糟糕,俄国佬也必须按规矩一步一步走,不能再突飞猛进了,他们本来也做不到……在东方吃了败仗以后,谁也不会把他们当作值得重视的对手。” “你们这里竟然有流浪狗,我很少在外面看到类似的动物。”麦克尼尔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嗯?对,因为这条狗其实是我们养在这里的。”士兵对麦克尼尔解释道,“它原本的主人已经被我们埋了。” 在这座机场,被士兵们收留的麦克尼尔碰到了除国旗以外第二个让他匪夷所思的现象。国旗从星条旗变成白头鹰已经让麦克尼尔感到古怪,而这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忽然跪下并虔诚地祷告的士兵们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中东地区某些戴着头巾、留着大胡子的人。瞧他们那副全神贯注的投入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而这些人的祷告与其说是祈福,不如说是诅咒,恶毒的语言听得麦克尼尔连连摇头。这又是什么活见鬼的新型教会吗?麦克尼尔只在一种人身上看到过这类行为:NOD兄弟会信徒。他不想去询问详情,麦克尼尔惹不起狂热信徒,任何类型的狂热信徒都一样,听不懂人话。 到了晚上,麦克尼尔搭上了顺风车,乘着卡车和运送物资的士兵一起返回了自己原先的营地,并迅速地被十几名士兵在营地门口拦住而后接受调查。原来,三名枪杀上级的士兵的行为已经被证实是贩毒,有汤姆提供的物证和尸体以及上尉的供词,长官赞同将那三名士兵送到后方审讯。但是,他们迟迟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基辅那边的基地说他们没接到任何人,而麦克尼尔却空着手回来了。 “俄国人在半路上出现了,我不得不跳车逃生。”麦克尼尔把除了处决三名士兵之外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当时我只顾着自己逃命,没办法救出他们……也许他们被俄国人抓起来了。” 这当然不是麦克尼尔的责任,让一个开着车押送三名犯人的士兵去对付半路上出现的大队敌军,实在是强人所难。午夜之前,麦克尼尔又被放了出来,这一回他连说闲话的心思也没了,回到营房中一声不响地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6) OR2-EP1:佩伦觉醒(6) 三名美军士兵涉嫌贩毒并在等待买家的过程中杀死长官这件事很快便不了了之,军队唯一的后续调查是根据三人的通讯记录试图找出买家的身份。会在那座小城里和他们接头的,不会是什么大人物,更有可能是为大人物打杂的小角色。根据相关权威人士的说法,调查取证工作还在继续进行,尽管大部分调查人员都认为他们不可能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结果。 “也许他们在本土就做这种生意,墨西哥的毒贩子一向很猖狂。”汤姆和麦克尼尔谈起这件事时怀疑这三名士兵原本就是惯犯,他们甚至有可能是为了逃避法律的惩处而参军并来到乌克兰的,“别的不说,在那些靠近墨西哥的南方州,贩毒团伙几乎也猖狂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我想他们总会在一些更强硬的势力身上碰壁。” “他们很聪明,不会招惹那些和他们的实力有本质性差距的派系。”汤姆笑了,“如果他们无法认清这个事实,那就别想在南方州混下去了。” 麦克尼尔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愧疚,他仅从是否合法的角度来批判自己的行为,而道德在某些时候又会被他放在法律之上。对他而言,让这三个社会渣滓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他只需要确保三名敢在前线贩毒还杀死友军的士兵的死亡,其他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就是说,即便生意背后有军队的其他人物参与,他也不想关心,眼不见为净。他很快将这些不安的情绪从头脑中排除,迅速地将贩毒事件的前因后果封锁在了记忆身处。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再施以额外的关注。 汤姆从军的理由很简单,和那些缺乏谋生本事的青年一样,他认为参军打仗后作为退伍军人能长期领取救济金,这样他就不必担心后半生因为没有工作而流落街头了。对于这一点,他坦诚地对麦克尼尔说,学校的学费太贵,而他本人又没有能够赚取奖学金的头脑,上不起学的后果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体力劳动岗位当然除外,可这些职业的工作强度太高,汤姆不想让自己成为工厂中的零件。 “现在不会有轻松的职业了,以后也不会有。”麦克尼尔和汤姆一起站在营地门前看着积雪,这种景象也许到了春夏时节才会消失,“哪里都一样,工人和工程师都疲于奔命,没有人敢说自己的工作是轻松的。前几天我们去城里的时候,那些来自北方工业城市的士兵和我说,在他们的老家,有些在夜店工作的女人只是因为工厂的工作太累了才会选择这条道路。” “唉,时代变了。”汤姆叹了口气,“希望越来越小,机会也越来越小。” 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和其他一些士兵集合在空地上,等待着新指挥官的检阅。这些士兵都是在之前的东部溃败中侥幸逃回的幸运儿,他们各自的部队在激烈的战斗中被俄军成团成团地歼灭,以至于想要让他们依照原来的建制拼凑成新单位也不可能了。看着笔直地站立在雪中的士兵们,麦克尼尔想起了白桦林。他知道美军多少有些懒散的成分,如今国旗变了,作风或许也变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有些惊讶地看到那位和他们已经见了两次面的上尉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上尉还是无精打采,那副模样不知是疲倦还是淡漠。顶着炎炎烈日接受训话的日子也许会成为另一种只能存在于历史中的回忆,下一代人印象中的战争将永远是西伯利亚。 “老实说,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毕竟我不相信会从战场上逃跑的士兵能起到什么作用。”上尉散漫地扫视了一下士兵们,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后面的麦克尼尔和汤姆,“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我们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既然上级决定把你们交到我的手上,我会尽量确保你们能活到战争结束,而不是躺在棺材或骨灰盒里。” 这话说得简单,能全身而退的指挥官不在少数,士兵就不一定了。指挥官尚且有可能在被俘的时候和敌人讨价还价,士兵没有这种本钱,他们不被敌人当场击毙已经算是万幸了。日内瓦公约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一张废纸,连美军自己都没有认真地遵守它,那么他们更不能指望比他们还不择手段的各类敌人会按照规矩办事。 随后,在其他几名士官的协助下,上尉将这些士兵重新按照一个标准连队的组成结构进行划分。他们建立了一个连队总部、3个步兵排和1个武器排,并从其他一些因战败而导致编制取消的部队调派人手充当指挥官。麦克尼尔和汤姆被划分进入了同一个火力小组,前者担任助理机枪手,后者是侦察兵。麦克尼尔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侦察兵,他总认为火力支援的任务不太适合他。事实上,从上一次他在南非的作战经验来判断,他在战斗中单独行动发挥的优势更大。 班长是哈维尔·萨拉斯(Javier Salas)中士,是个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墨西哥裔。他在听取了麦克尼尔的意见后,便调换了麦克尼尔和汤姆在火力小组内的职务。担任机枪手的上等兵对此感到不满,但他无可奈何,一个两次从俄国人的包围中死里逃生的士兵主动接下更艰难的任务(至少侦察意味着近距离接触俄军),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听说你一个人从俄军的包围下逃了回来。”萨拉斯中士的肤色偏黑,麦克尼尔有时候会把他和那些混血非洲裔或印第安人搞混,“那还真是幸运,我认识的好几个同伴都被俄军抓住了,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 “运气总是平等的,您看我以前在新英格兰买彩票从来没有中奖……” 麦克尼尔很尊敬这些在基层部队跟随士兵一起作战的士官,他们将自己的一生花费在战场上,那些出身军校的同龄人已经成为上校甚至将官,而他们还要向比他们年轻许多的普通军官敬礼。他看重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前辈的智慧对于后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善于吸取教训的新兵能少走很多弯路。 散兵的重组工作完成后,军队即将开赴下一个地区作战。他们将会和乌克兰军队共同行动,向受到俄军控制的东部地区发起进攻。从名义上而言,这依旧是一场乌克兰内战,是乌克兰当局和东方的【新俄罗斯共和国联盟】的战争,但即便是外行都明白美军和俄军才是战争中的主导力量。在空军以无人机清理了前线后,地面部队再次放心大胆地前进,他们对无人机的高度依赖让麦克尼尔有些不放心。这并不是说麦克尼尔信不过作为战争兵器的无人机,而是他担心那些效率低下的操作人员在不必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当这些操作人员以打游戏的心态控制无人机在半路上袭击送葬队伍和校车时,他们有极大的概率放过真正的敌人。 坐在装甲车中的麦克尼尔还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他身上的装备让他感到了压力。这种程度的负重对麦克尼尔来说算不上什么,军大衣和用来保暖的其他设备不会让他寸步难行,真正考验他们的耐心和毅力的还是严寒天气本身。每天都有冻伤的士兵灰溜溜地跑回大后方接受治疗,被冻掉手指脚趾甚至被迫截肢的更不在少数。这类惨剧的发生大大地损害了美军的士气,新一类PTSD多半是由长期目睹其他人变成残疾人而引发的。 “麦克尼尔,讲个故事吧。”有人起哄让麦克尼尔谈谈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麦克尼尔呼出了一口热气,“上一次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协助乌克兰军队防守一个城镇,但是说好的支援没有抵达,俄国人用无人机分批进攻,把镇子炸成了一片废墟。袭击发生的时候是在半夜,尽管有人察觉到了异常,但导弹还是无比精准地顺着窗户钻进了我们的临时宿舍。许多人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一堆碎渣。然后啊,那子弹就像响尾蛇导弹一样追着我跑,我躲进了一个地窖,上面全都是其他战友和平民的尸体……” 以上内容全都是麦克尼尔杜撰的,真正让他难忘的是几天前押送三名贩毒士兵的经历。他幸运地在雪地中被机场附近的士兵捡到,免于在大雪中被活活冻死。在那之前,他已经在雪地中爬行了整个晚上,支持着他一直前进的是信念而非体力……体力早就用完了。到了这时候,麦克尼尔不得不承认,他过去的精彩表现和GDI开发出的一套又一套外装甲设备有着直接关系,万一GDI选择让士兵在毫无保护的状态下去高危地区作战,即便是麦克尼尔也无法忍受那种糟糕的环境。 气候的恶化直接导致暴露在野外作战的风险成倍上升,更多的伤亡对合众国来说是不可承受的代价。公民们不在乎自己的祖国又要在何处开展军事行动,如果损失微乎其微,他们很乐意支持这种旨在维护其霸权和现有秩序的措施;而当损失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极限并在媒体的炒作下变得耸人听闻时,反战活动就开始了。说到底,那些家伙关心的并不是受侵略的国家到底如何,他们只在乎自己有多少士兵会白白送命。与其说是反战,不如说是反战损和反战败罢了。如果时局发生改变,这些人会头一个摇旗呐喊要求合众国再次重拳出击。 他们只是会随着风向的变化而采用不同声调狂吠的野狗。 装甲车在刚被清理不久的路面上平稳地行驶着,前方依旧是沉睡在雪原中的死寂世界。如同丛林作战促使迷彩服诞生一样,新冰期对军队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新的野战军服的设计目的便是让士兵能够更方便地在雪地中作战。为了防止雪盲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大部分美军士兵都需要戴着墨镜和面罩出战,免得后方的野战医院中多出又一个不能上前线的废物。尽管军队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的防护措施,因为自身的冒险性而明知故犯的士兵依旧存在,而他们毫无例外地让自己成了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活素材,长官们总会拿他们当作例子来说明不守规矩的下场。 装甲车突兀地停下了,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附近有民兵武装在活动,长官要求优先对附近进行侦察。” 这个策略是正确的。在中东地区和阿富汗作战的美军时常面临游击队和民兵的袭击,他们必须尽可能地确保周围环境的安全,才能放心大胆地继续进军。无人机和卫星可以从空中俯瞰整个战场,但机器终究不能完全代替人来处理情报,汇总得出的结果还是要其他操作人员进行分析。如果哪一天有一套智能系统能够自动地辨认出下方的敌军士兵并进行标注而后迅速处理,那么这些总喜欢开小差的操作人员也可以光明正大地退休了。 目前而言,这是做不到的。假设根据服装进行敌我识别,那么穿着敌军军服作战的间谍部队就能逃过一劫;要是给所有友军士兵的身上植入一个信号发射器,且不说这样是否会带来伦理问题(公民一直对这种类似监视的行为高度警惕),这会导致友军士兵直接成为敌人眼里的活靶子。在麦克尼尔生活的年代,GDI和NOD兄弟会也仅仅是通过对方的通信信号中的识别代码来判断敌我,不会有过激的举动。 麦克尼尔接受了新的命令,不情愿地离开了车队,按照上级的命令去附近进行侦察。作为友军和实际上的仆从军而跟随美军行动的乌克兰军队在附近受到了民兵武装的袭击,这些大呼小叫的可疑友军迅速地撤离了战场并要求美军前去支援。战争的主导权掌控在合众国手里,美军不会为了这些连手下叛变都管不住的乌克兰人而死,但他们必须确保俄军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 年轻的士兵顺着布满积雪的斜坡向上攀爬,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下方的状况,确认没有任何敌人,才跨过斜坡,朝着另一侧的枯枝丛前进。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大片灌木丛,冬天的到来让它成为了坟墓。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猜想,那些隐居在山林中以逃避现代生活的隐士也许会很乐意将这些枯枝捡回去生火。不会再有隐士了,当前的野外环境根本不适合人类生活,拒绝现代生活方式的人类除了学习爱斯基摩人之外别无他法,不然他们就只能成为雪地中的下一座冰雕。 麦克尼尔停止了前进,他站在一棵枯死的大树下休息了几分钟,才决定爬起来继续向前。看在上帝的份上,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了,他一定要移民到南方州,哪怕这意味着他要和他向来厌恶的迪克西打交道也一样。这不是正常人能够适应的环境,人类仅仅在新冰期中存活了十几年就出现了不可遏止的衰退,人口头一次出现了下滑。麦克尼尔能够想象未来十几年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字面意义的人间地狱不会对任何人展现出仁慈。天使吹响了号角,天启四骑士在大地上收割着灵魂,肆无忌惮地支配世界的人类总算尝到了来自宇宙的报复。 地球才不关心这些,灭绝的只会是人类自己而已。 雪地中躺着一具尸体,那是俄军士兵,麦克尼尔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臂章,这支俄军部队目前就活跃在东乌克兰,给美军和乌克兰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俄国人甚至不和他们在同一天过圣诞节,那祷告也没必要了。麦克尼尔将尸体用雪埋好,在附近转了几圈。他没有遇到其他的俄军士兵,这对一向胆大的俄国人来说有些反常。前几天在半路上突然出现的那伙俄军不知道会选择进攻哪里,也许他们只是成群结队地出来巡逻,或是确保克里米亚的安全。连接乌克兰平原和克里米亚半岛的狭窄地峡被俄军牢固地控制在手中,无论是合众国还是乌克兰都没有能力从这里进攻克里米亚。 当麦克尼尔还在思考着这些问题时,火箭弹和导弹忽然倾泻到了公路上。受到突然袭击的美军完全没能作出反应,大部分士兵凭借着他们所接受的良好训练躲避了第一轮攻击,而那些运气太差的家伙很快便葬身火海。无人机的呼啸声此起彼伏,麦克尼尔眼睁睁地看着一架无人机从他头顶飞过并向着公路发射了一枚导弹。缺乏己方无人机掩护的美军长时间等待在公路上,完全成为了俄军眼中的一块肥肉。士兵们四散奔逃,分散到道路两侧,迅速向着空中的不速之客发起了反击。有一架无人机误打误撞地被击落,但更多的无人机继续畅通无阻地在空中飞行并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一架无人机发现了站在雪地里的麦克尼尔,机炮沿着直线逼近他。麦克尼尔连忙准备逃跑,但他不可能跑得过子弹,眼看着机炮就会把他撕成碎片。不料,无人机的速度忽然减缓了,并以奇怪的姿势逐渐下落,在离麦克尼尔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坠毁并发生了爆炸。 站在不远处的上尉将一把奇怪的手枪放回腰间,举起旁边战友递过来的机枪,继续攻击空中的移动目标。死里逃生的麦克尼尔顾不上感谢,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战友们身旁,也拾起武器朝着无人机开火。在接连被美军击落数架无人机后,俄军或许是判断继续作战的收益甚微,于是便下令无人机逐步撤离了战场。麦克尼尔躲在装甲车后,以对空导弹发射器进行追击,成功地击落了一架撤退中的俄军无人机。 遭受俄军突然袭击的美军损失惨重,军官们正在清点生还的人员,而基层指挥官们则帮忙将尸体草率地埋在路边。这是天然的保鲜措施,要是死者家属愿意来瞻仰遗容,他们就能在战场附近看到栩栩如生的亲人遗体。 “谢谢。” “没必要。”上尉依旧显得无精打采,“如果你有自保的本事,其实我能多救几个人。” 这话在麦克尼尔听来有些刺耳,上尉在讽刺他没本事。然而,他无法反驳,即便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事实就是他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技能,迈克尔·麦克尼尔这辈子根本没有长期在严寒地带作战的经历,他兄弟杰克·麦克尼尔倒是精通这些本事。 汤姆还在旁边协助战友将被炸得无法辨认原貌的尸体拼凑起来并堆放在路旁等待检查。 “我们就没办法治一治他们的无人机?” “没办法,我们有什么办法?无人机就只能拿无人机来对付。”汤姆叹了口气,“以前我们靠着无人机可以毫无顾忌地四处出击,可后来我们逐渐被人赶上了。现在连俄国人都有本事骑在我们头上吆喝了……明明他们去年刚吃了败仗。” “嘿,我们的盟友现在还在讨论要不要购买东方生产的新一代——” “……你闭嘴!” 另一个坏消息是他们开进扎波罗热之后才收到的。乌克兰军队的一个旅在赫尔松附近被俄军空降兵团团包围,全军覆没,全旅只有一百多人勉强生还。乌军指挥官指责美军方面瞎指挥,美军则声称乌军不按NATO章程办事。总之,在这场推卸责任的争论结束前,局势看起来没有任何好转的可能性。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7) OR2-EP1:佩伦觉醒(7) 迈克尔·麦克尼尔拿起湿毛巾擦着几乎又结了一层霜的脸,他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放在一旁,一声不响地坐在小凳子上休息。周围有十几名士兵正在巡逻,他们逐渐接近了东乌克兰地区受到俄军控制的前线城镇,一举一动都必须十分小心谨慎。美军的无人机群在这一区域不能取得充分优势,传统对抗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对乌克兰人而言,他们也不能容忍所谓的友军为了更高效地消灭敌人而将他们自己的国土化为一片废墟。倘若不是顾忌到乌克兰人的看法,美军也许早就拿出应对其他小国的办法,直截了当地消灭敌人的抵抗能力。 “要是有热水就好了。” “那你只会掉一层皮。” 麦克尼尔走出小屋,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沿着左侧的小路来到最近的火力点,美军的机枪手还在观察着下方的一切风吹草动。东乌克兰的叛军【新俄罗斯】总兵力只有乌军的六分之一左右,迄今为止美军在战场上遭遇的大部分对手都是俄军而不是这些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游击队和民兵武装。战争打响前,美军给出的处理意见是直接用地毯式轰炸和精确的定点打击将叛军组织彻底摧毁,而后再逐一清剿散兵游勇。这一计划因乌克兰当局的强烈反对而告吹,美军不情愿地配合这些战斗力低下的友军向东部发起进攻,收效甚微。 士兵们紧张地观察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唯恐再次出现敌人的无人机。一般来说,普通士兵碰上无人机是必死无疑的,除非他身旁有专门应对无人机的武器……前提是他能在第一轮攻击中幸存并避免直接面对无人机的攻击路线。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挥了挥手,下令其他士兵沿着道路前进。这座城镇和乌克兰的其他许多乡镇一样,完全建立在一种农业经济上,新冰期的到来彻底摧毁了城镇居民赖以谋生的产业并断绝了他们自救的希望。为了避免在冰天雪地之中因贫困和饥饿而死,许多乡民逃往城市,乡村变得进一步空虚,农业的萎缩加剧了。俄国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地占领了这座小镇,当地的残存居民没有试图进行任何反抗。无论如何,他们毕竟说俄语,没必要和讲着同样语言的前同胞刀兵相见。 “他们居然不反抗。” “准确地说,他们居然不反抗我们,这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萨拉斯中士走在麦克尼尔身后,他需要确认两侧没有俄国人的狙击手或其他陷阱,“在乌克兰,说俄语是犯法的,因此东部的俄罗斯人一直对乌克兰没什么好感。所以,他们没有直接选择协助俄军,也算是我们的幸运。”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险些一脚滑倒,连忙向前快跑了几步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如此简单粗暴的命令除了带来更多的反抗和仇恨之外毫无意义,合众国迄今为止也没有禁止西班牙语,许多社区服务人员还要专门学习被广泛使用的西班牙语才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为乌克兰人的短视和自大感到震惊,至少他自己不认为一道简单的禁令能够起到任何效果。 “比任何来自外界的敌人更强大的威胁,是直接摧毁合众国立国的基础。” 乌克兰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在俄国对他们的敌意无法消除时,于内部增加不稳定因素的举动无疑是不明智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在历史上是神圣罗马帝国和德意志的一部分,落入法国手里总共不到一百年,而德意志帝国占领该地后像防贼一样防范当地居民,最终把这片土地彻底推向了法国人的怀抱。如今大家说起这一地区,大多不会认为它属于德意志。 在雪地中匍匐前进的几名士兵接近了最外侧的一座房屋。不远处的塔楼上有俄军哨兵监视着这条道路,或许这个视力不太好的家伙没有发现从两侧包抄过来的美军。但是,只要战斗开始,所有伪装都将失去效果,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将敌人迅速歼灭,才能在未知的土地幸存下来。 麦克尼尔接近了房门,他听到里面传来电视新闻节目的声音。后面的士兵疑惑地看着后退了几步的麦克尼尔,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你们说,俄国人会在这里面吗?” “说不准。不过,没有人规定在外打仗的时候不能看别人家的电视。”有一名士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冲进去看看,如果不是俄国佬……那也不算什么损失。” 他们在等待另一侧的友军的行动,必须把哨兵先解决掉才能发起进攻。当麦克尼尔看到哨兵从塔楼上栽倒下来时,他安放在门上的定向爆破炸药也引爆了,后面的几名士兵鱼贯而入,冲进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厅中没有任何居民或士兵,只有电视机还在向外播放着当天的新闻。失望的士兵们相顾无言,决定派两人上楼继续搜索,其他人留在一楼清理现场。正当另外两名士兵沿着楼梯前进时,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枪声,听起来并不十分真切。麦克尼尔来到窗边观望,他看着其他几座依旧沉睡在冰雪中的屋子,疑惑地转过头决定出门调查。枪声来自东北方向,这件事本身有些奇怪——他们从西侧发起进攻,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抵达城镇的另一侧。根据麦克尼尔的推算,想要步行走出这座镇子,他们需要花费半天时间左右。 空手而归的士兵向下方的同伴报告了他们在上层的搜索结果:什么都没有。 “但是,屋子本身是有人住的。你们看,屋子很干净。”汤姆指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住户跑到哪里去了?” 这种判断方法不靠谱,倘若屋子的主人是个生活习惯相当差的邋遢人物,众人也只会认为这屋子已经废弃很久了。现在,他们井然有序地撤出了屋子,顺着外面的小路向发生交火的地区前进。俄国人分散在城镇各处,不能迅速地集结兵力进行反击,这为美军留下了足够的渗透空间。麦克尼尔首先发现了正向他们靠近的俄军士兵,敌人看起来十分谨慎,并不打算主动出击。在东方的惨败让自以为在军事实力上还位于世界前列的俄国人暂时清醒了,他们不能承受下一次失败,否则这将带来天翻地覆的剧变。各色反对派集结起来,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形成了脆弱的临时联盟,只要俄国人在下一场战争中迎接又一次失败,克里姆林宫就将易主。 “B-4,B-4,注意隐蔽……B-4?” 麦克尼尔半是气恼地踩着地面上的积雪,对面没有任何应答。 “B-6,绕到敌人后面……喂?见鬼,又没反应。”他知道战友们或许遭遇了不测,于是放弃了依靠友军协助作战的想法。眼前的5名俄军能够在他出现的瞬间把他打成筛子,这是注定的结局。必须有人前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要让敌人的火力也分散,麦克尼尔才有机会在这场战斗中取胜。他想到了在墙角安放定时炸弹的办法,但这样一来受到惊动的敌人说不定会召集更多的帮手,再说万一伤到可能路过的友军,他就算彻底失败了。正当麦克尼尔还在思索新的对策时,汤姆和另外一名机枪手进入了旁边的房屋,并通知麦克尼尔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麦克尼尔拔出手雷,顺着街道的斜坡将手雷丢向下方抵达俄军士兵。看到手雷滚落下来的俄军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后便打算就近掩蔽,但从左侧屋子中伸出的机枪打断了他们的计划,慌不择路的俄军士兵一面躲避手雷,一面朝着屋子开火。当他们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屋子上时,从正面出现的麦克尼尔对准他们进行射击,准确无误地先后击毙了两名敌人。最后一名俄军士兵且战且退,被从后方包围过来的美军射杀。 萨拉斯中士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朝着麦克尼尔喊道: “B队被埋伏了,看样子是全军覆没。” “什么地方?” “他们好像闯进了俄国人的老巢,一个人都没能活着出来。”中士戴上目镜分析周围的战场,“俄国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潜入阶段结束了。不过,我们好像在这场混战中不占优势。” 在西侧的大街上,两军围绕着一座半倒塌的建筑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美军希望在这里设立一个新的火力点以控制周围的街道,他们唯一的优势是对方的失误造成的:俄国人忘记在这里布置防线。不过,迅速意识到自身犯下了什么错误的俄军立即发起了反扑,在同样穿着白色军大衣的悍勇士兵们的努力下,他们将刚占据建筑不久的美军赶了出去。不愿意将火力点让给敌人的美军指挥官命令手下强攻,双方在建筑的狭窄空间内展开了白刃战,第二轮战斗依旧以俄军的胜利告终,不少美军士兵伤势严重,有些人的耳朵被俄军咬了下来。附近的美军赶到现场后,达成了一个令各方都不大情愿的共识,那就是炸塌建筑。在火箭弹和榴弹的招呼下,这座普普通通的半倒塌建筑支撑了几分钟就彻底变成了废墟,没来得及撤退的俄军全部被埋在了废墟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下落。也许其中会有像麦克尼尔一样的幸运儿从尸堆中爬出并艰难地返回自己的营地,那算是后话了。 麦克尼尔和汤姆闯进了大街上的一座屋子,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举起手来!” “他不懂英语——” 这倒是真的,中年男人见两人没有敌意,也没有一见面就把他按倒在地搜身,自顾自地嘟哝了几句,继续看他的电视。这份从容不迫让麦克尼尔和汤姆都十分诧异,他们不相信身处战区的平民有如此的气魄。如果这个人不是真的看透了生死,就是已经麻木了。汤姆相信眼前的乌克兰人是受到惊吓过度后丧失了反应能力,毕竟连许多身经百战的士兵都会得上PTSD,一个乌克兰老农民怎么可能胜得过职业军人? 其他场景中的平民大概没有这样的好运。一队美军士兵在搜查民房时发现屋主挂着俄罗斯的三色旗,当即决定将他逮捕。尽管屋主再三用俄语解释他只是为了防止被战火波及而决定在不同时期挂起不同的旗帜,抓获他的美军士兵坚持认为这家伙是俄军的间谍或密探。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是几十年前流传下来的老办法。当年在中东执行任务的美军也会将挂着侯赛因头像的平民逮捕,宁可错抓,决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人员。 “如果他真的效忠于乌克兰,应该说乌克兰语。”在屋子中集结的士兵们窃窃私语着。 萨拉斯中士皱起了眉头,他有一大半墨西哥血统,平日生活在老家也基本只说西班牙语,其他士兵的言论在他听来尤为刺耳。但是,他没有提出任何反驳意见,只是在翻译的协助下详细地询问了那名乌克兰平民一些有关此地的俄国占领军的问题,而后便决定把对方放走。当他们处理完这件事时,已经是下午了,美军还在和俄军激烈地争夺城镇。饿着肚子打了快半天的美军士兵们有些疲惫,他们在长官的督促和命令下硬着头皮前进,继续朝着俄国人控制的据点和防线发起进攻。俄军很明智地放弃了不易防守的街区,而将那些地形复杂的地段变成了堡垒,美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一座屋子下方的地窖内搜索着,他失望地爬了上来,向正在上方等待的汤姆汇报他的最新发现。 “这里要是有地道就好了,我们可以偷袭对方的侧翼。如果是大城市,地铁可以帮助我们更快地包抄敌人。” “我看敌人不会给我们留下这种机会。”汤姆笑了,“当年德国人为了防止俄国佬用地铁包抄帝国办公厅,选择了打开水闸把藏在地铁的平民和伤兵活活淹死。” “也对。”麦克尼尔也笑了,他相信俄国人做得出来——然而,如果类似的战争发生在合众国本土,恐怕合众国也不会在乎平民的死亡。南北战争期间北军的报复性屠杀和纵火给南方各州造成了极差的印象,以至于类似KKK的组织后来更要求其成员优先讨伐北方白人。 既然找不到捷径,他们只能选择从地面莽撞地进攻。这座镇子很大,加上美军并不能确定俄国人是否会将部分兵力分散到其他街区,他们的前进速度十分缓慢。等到恐怖的夜幕降临时,疲惫不堪的美军士兵早早地缩回了他们的控制区,预备第二天再发起进攻。夜战面临的问题不仅仅是视野,还有体力。新冰期时代的夜间气温普遍低得令人颤抖,在夜间发起攻势的代价很可能是相当一部分士兵的冻伤和死亡。合众国没有发明能够让士兵完全不受寒冷环境影响的装备,这些环境下的战斗极大地考验着士兵的意志和能力。 但是,麦克尼尔看来是没机会休息了。他时常感到困惑,因为他总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去睡觉的机会,从他清醒的那一天算起,他有好几个午夜是在雪地里爬行着度过的。这一次,他们被长官安排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前往东北方向探查敌人的情报。按照美军的预定作战计划,另外一支部队应该已经占据了那里,而他们至今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军队试图用无人机进行侦察时又遭到了俄军的拦截,情况变得扑朔迷离。越是靠近东乌克兰的边境地带,他们就必须更加谨慎。一旦美军在事实上入侵了俄罗斯,这将很可能带来第三次世界大战——核大国之间互相用核武器毁灭对方带来的世界末日是麦克尼尔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因此,他也好奇为何俄国在远东战败后没有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 萨拉斯中士简要地向其他士兵说明了周围的情况,而后要求对计划有疑问的队员提出意见。 “我有个小问题:万一我们被敌人包围了,能不能退到白罗斯境内?” “……理论上来说可以,但那样和被俘没有区别。”萨拉斯中士重复了一遍,“众所周知,白罗斯现在和俄国组成了邦联,我们有理由相信俄国人会把这个东乌克兰地区的什么新俄罗斯也算作其成员。假设我们因为某种原因而进入白罗斯,等待着我们的命运是被白罗斯当局逮捕而后转交给俄国人。” 麦克尼尔看着乌克兰地图,内心出现了不祥的预感。不对,他们的判断出现了问题。俄国人的主攻方向是南方,所谓的新俄罗斯声称拥有的领土也是南乌克兰。俄军已经出现在了赫尔松,战线的南方受到严重的威胁,而美军目前依旧按原本计划稳步向东推进,并认为可能的新危险会出现在东北方向。的确,倘若俄国打算大举介入或干脆全面开战,俄-白联军将从东北方向进入乌克兰以解救正在被压缩到顿河的叛军。另一种可能的结果是,俄军从白罗斯直接南下并将乌克兰拦腰斩断,从而将美军和乌军的主力部队消灭在东部。 不过,那是从纯军事角度出发的考虑。俄国和布里塔尼亚帝国似乎有一点很相似:经历了长期的衰退,名为大国实则没有主导权。如果不能保住手中的权力,轻则奋斗的成果被其他人窃取,重则一切成就全部被消除,这也是许多人为了权柄而不惜名声的另一个原因,并非所有人都贪恋权力,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理想成为他人的工具和牺牲品。在冰期的折磨下,俄国的环境已经变得不适合生存,用一种通俗而粗暴的方式来形容,他们寻求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生存空间】。俄国不仅不能承受另一次失败,甚至不能承受一次与预期结果不符的胜利。它必须找到更多的宜居带,傀儡国和卫星国毫无意义,势力范围和国际地位也是虚无缥缈的。生存的威胁比一切威胁都更具体也更致命,【新俄罗斯】只声称其拥有南乌克兰的主权,也是基于这一目的。假若夺取南乌克兰便能解决燃眉之急,俄国人不会冒着和合众国发生战争的风险而选择消灭整个乌克兰。就算美军把绞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忘记原本的目的。既然总要在倒台和灭绝之间选一个,俄国人会一心一意地进攻南乌克兰,并利用【不宣战】将合众国限制住。合众国以为他们将俄国佬逼急了就能迫使对方宣战,然而俄国人若是彻底放弃东北战线,合众国却不能入侵白罗斯——相反,俄国人能够直接从克里米亚进攻薄弱的南方。极限施压的前提是对方会买账或崩溃,而俄国和合众国此番的博弈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直到上路了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并屡次停下来自言自语,这引起了中士的注意。 “怎么了?想家了?” “我在想,咱们的行动到底有没有意义。” “唉,其实我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执行的任务没意义。”萨拉斯中士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但是,我一想到自己的家人还在等着我回去……还等着我养活他们,我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丧气话自己偶尔说一说也就罢了,说多了,自己就信了,那才是最要命的。” 麦克尼尔跟随着中士一起前进,内心的疑虑还没有消除。 “俄国人不一定在乎我们的攻势,你看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明确发起反击。” “他们会在乎的,如果这个新俄罗斯倒台了,他们的代理人战争就彻底失败了。” “不一定,他们可以选择像吞并克里米亚一样再来一次闪电行动——只要能迅速取得优势并稳定南线,而后宣布占领区并入俄罗斯,那样就变成了我们主动向他们开战了。”麦克尼尔继续说道,“长官,俄国佬根本不看重东线,他们甚至不在乎代理人的死活,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在东方浪费精力,而他们会在南线大举进犯……” “好了,年轻人。”萨拉斯中士不满地抱怨着,“胡扯也要讲道理,您这些推测都是一家之言。” 麦克尼尔识相地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8) OR2-EP1:佩伦觉醒(8) 21世纪的战争模式对20世纪初期甚至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军事专家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遍布外太空轨道的卫星和各种高科技设备极大程度地改变了战争的意义和流程,而社会对战争的看法也变得多元化——不单是限于目的或手段两种解读角度。在日新月异的技术支持下,军备竞赛被认为是保持威慑力的必要措施,其动机是要潜在的和已经存在的对手认识到和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的实体对抗的下场。一般来说,这只是一种施压的手段,一旦战争真正开始,双方就都输了。为了维持其全球霸权和战略打击能力而不断在军事上投入大量资金的合众国面临着国内外的广泛质疑,胜利和经济实力比任何辩驳都更能让反对派心服口服,一旦常胜不败的记录结束,愿意将前霸主取而代之的第二梯队将蜂拥而上,就像合众国代替了前宗主国大英帝国一样。 21世纪20年代后期,新冰期的阴影还未彻底笼罩地球时,无人机战术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利用新一代的太阳能技术,合众国在地区对抗和海外军事行动中以蜂群式的无人机战术给对手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恐怖效果。一部分无人机作为小型的战争兵器而巡逻在空中,另一部分的用途则仅仅是充当大号炸弹。用无人机去摧毁敌军的空军或实施暗杀在技术专家和情报人员看来是相当划算的,这比许多传统的手段更高效、更方便。即便太阳能技术因新冰期而黯然失色,颇具创造性和探索精神的科学家们依旧为无人机找到了新的适用领域。 不过,倘若对手学到了这种战术并打算在战争中使用,头疼的就是合众国自己了。根据美军顾问的说法,乌克兰空军在俄军无人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俄军甚至胆大妄为地以大量无人机对乌军机场发起猛攻,一次性将来不及起飞的战机全部摧毁在跑道或机库里。强硬派人物呼吁直接越境攻击俄军的空军基地,但这种做法遭到了NATO大部分成员国的反对:他们不敢设想俄国人一怒之下动用核武器会是什么结果,欧陆只会比大洋彼岸的合众国更先一步化为火海。当合众国派驻乌克兰的军事顾问们绞尽脑汁为乌军构思一个可行的反击策略时,他们意外地发现通讯和侦察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被派往东北方向为可能的俄军公开干涉而做准备的美军全部失去了联系,卫星却无法拍摄到清晰的图像,这一异常引起了指挥官们的怀疑。当然,这也许只是技术故障,说不定几天之内就能解决。为了保险起见,前线的美军指挥官决定派出小分队去东北方向那些现在应当处于美军控制下的城镇进行调查,以便了解友军失去联络的真实原因。同时,活跃在白罗斯的间谍也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配合美军以遏制即将兵临城下的俄国人。 “简而言之,卫星上出现了一块黑斑。”萨拉斯中士做了总结,“无人机侦察行动也大多以失败告终,我们的无人机在那块区域外围就被俄军无人机击落了。看来这桩案子需要我们自己去现场调查。” 中士不动声色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军大衣上多了许多黑色污渍的年轻士兵正站在一旁的枯树下寻找着什么。年轻人有热情和幻想是好事,可这种过剩的精力不该在战场上出现。战争是那些受过多年军事指挥训练的职业指挥官该考虑的事情,他们只是普通士兵,自古以来的战争很少有士兵质疑整场战争的总体方针这种情况出现。他听说过麦克尼尔的故事,一个从俄国人手下连续两次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仅此而已——无论他是畏惧俄国人还是厌恶战争本身,那都不是萨拉斯中士关心的。他是半个墨西哥人,而麦克尼尔是那种纯种的【美国人】。来自英国的传统家庭总是能够轻松地融入合众国的新环境。 “我的看法是,我们有必要分头搜索。”旁边的下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管他们什么时候修好卫星或发现真正的问题,我们在这里盲目行动很可能踩进俄国人的陷阱。最坏的情况,就是俄国人已经出现并迅速地将我军先遣部队全部歼灭……很难想象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技术才能做到这一点。” 在一旁听着长官们闲聊的麦克尼尔相信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俄国人一直努力地追平和合众国之间的技术差距,尽管他们留不住什么人才,总归有一些狂热的理想主义者愿意在这里为祖国服务。此外,指挥效率的提高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如果麦克尼尔拥有他所需要的一切设备且麾下部队状态良好,他也能顺利地在敌军毫无察觉时将他们分割包围并各个歼灭。 雪还在下,这场大雪已经持续了数日,给士兵们的情绪蒙上了一层阴影。麦克尼尔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见下雪是什么时候,他往往只在乎即将到来的战争本身。战争对于平民而言是永远无法逃离的灾难,对他来说则是束缚着他的责任和枷锁。持续不断的战争摧毁了传统的道德观念,麦克尼尔不敢想象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当永不停止的战争成为常态时,那些只能活在战乱之中的英雄们不可避免地在下一个时代到来之前面临着艰难的抉择。麦克尼尔不必面临这种考验,他像一个真正的斗士一样,在最后一场战争收尾时离开了人间……去奔赴下一场战争。 士官们结束了讨论,决定兵分三路去沿着小路搜索附近的城镇。根据美军原本的作战计划,这些城镇应当完全处在美军掌控之下,即便俄军在当时已经决定介入并直接发起反攻,这里的驻军也能坚持到援军抵达。麦克尼尔和汤姆一前一后地沿着被大雪淹没的土路前进,他们的身后是紧张到了极点的机枪手和组长。真正的恐惧来自未知,他们不清楚这里是否还有俄军的残余势力、其他的民兵和游击队又躲在什么地方。美军的大队人马都能在这里人间蒸发,他们这十几个普通士兵更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反抗导致那一灾难性后果出现的罪魁祸首。 萨拉斯中士走在最后,他总觉得麦克尼尔身上有诡异的地方——不能让这家伙影响到任务的进展。 “长官,我军是否有专门的魔法师部队?” “没有。”萨拉斯中士立刻给出了答复,“准确地说,任何国家都没有足够组成独立部队的魔法师。拥有这份才能的人本来就很少,想要说服他们都加入军队而不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或从事其他行业就更难了。当然,要是我们愿意用人体实验的方式生产魔法师,倒是有可能抢在几个老对手之前办到这一点。不过……很难。”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所见到的战争模式并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毫无疑问,一旦魔法师加入战争并成为主导力量,战争本身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麦克尼尔不相信所谓的血统,他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并认为天生注定这种鬼话都是用来骗人的。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他已经有了隐约的规划。不能让这里出现下一个布里塔尼亚帝国,要避免人类犯下同样的错误。 前方忽然响起了枪声。众人大惊,他们迅速就近寻找掩体躲避起来,同时让麦克尼尔上前继续调查。这是麦克尼尔的工作,没什么好推辞的。他只得继续匍匐前行,在道路下方看到了几名正在巡逻的俄军士兵。这些士兵正在交谈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麦克尼尔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便绕开这些敌军可能注意到的角度,顺着道路的边缘来到了路牌前。 “刚才他们在对什么地方开枪?” 麦克尼尔百思不得其解,这几名在野地中聊天的俄军士兵和刚才开枪的不明人物可能并非同一批,他应该继续观察前方的情况才能作出判断。年轻的士兵探头探脑地爬上前方的雪坡,惊讶地发现下方原本应该是城镇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大坑边缘还有一些俄军士兵正在巡逻,几名疑似研究人员的可疑人物(这些人戴着眼镜而且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在附近测量着什么数据。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后退,沿着原路返回。在经过刚才俄军士兵们盘踞的地点时,他分外地小心,但脚下的积雪好像不领情,让他不合时宜地滑落了下去并引起了俄军的注意。麦克尼尔见状,举起步枪胡乱地对着从后方追上来的俄军射击,而后迅速沿着旁边的缓坡爬到了公路上。这枪声一定惊动了其他俄军,麦克尼尔必须通知战友们立刻离开这里。 望着狼狈的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并无恶意地问道: “你好像碰到了难缠的敌人?” “简而言之,镇子没了,整个镇子不翼而飞。”麦克尼尔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内容,“另外,俄国佬追过来了。很抱歉,我没能甩掉他们。” 中士并不感到意外,俄国人的嗅觉一向敏锐。他根据麦克尼尔的描述判断对方的数量和火力,而后下令就地展开反击。既然这里只有少数俄军士兵,想必俄国人的大部队不在,他们也许不用担心在战斗结束后遭到围剿。同样穿着白色军大衣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他们发现了正在移动的美军士兵,并抢先发起了攻击。众人在萨拉斯中士的指挥下勉强逃进了下一个可提供掩护的地点,并架起机枪开始还击。暴露在路面上的俄军士兵在机枪扫射下纷纷败退,撤退到原本的地段重新组织进攻分队,同时派遣一部分士兵从后方绕道袭击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美军。敌人的攻势暂时减弱了,麦克尼尔认真地考虑起安全的撤退路线。但是,这里没有所谓的安全路线,他们必须沿着主要道路离开,不然就得在随时可能失灵的定位系统的指示下胡乱地向南前进。事实上,当他们进入这片区域后,定位系统已经开始时常罢工了。麦克尼尔有理由相信,俄国人通过某些手段干扰定位系统和卫星的正常运转,而且力度只会继续加大。他们要是再停留下去,很快就会变成到处乱跑的瞎子。 机枪手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中,直到他的脑袋炸开为止,众人才意识到俄军在附近埋伏了狙击手。萨拉斯中士要求汤姆顶替机枪手的位置,同时让麦克尼尔想办法找出敌方狙击手的位置。提着枪离开原位置的麦克尼尔刚走出几步,迎面撞上了一个和他一样正在齐膝深的大雪中艰难前行的俄军士兵。趁着敌人还没能作出反应,麦克尼尔举起步枪砸向对方,猝不及防的俄军士兵在脸上迎接了一记重创后跌倒在大雪中,而麦克尼尔则很快逃之夭夭。他走出几步之后,瞄准俄军士兵摔倒的地方一连打了十几发子弹,这才决定离开现场。万一那家伙爬起来然后去偷袭战友,麦克尼尔会成为导致队友阵亡的头号责任人。 或许是麦克尼尔的运气向来异乎寻常地好,他在路旁发现了十分明显的痕迹。这不会是什么动物造成的,俄军的狙击手就在附近。凭借着多年以来养出的警惕性,麦克尼尔迅速地躲藏在道路下方,确认周围没有任何适合射击的角度,才沿着道路的边缘继续前进。他们一路上只在两个地方遭遇了俄军,如果敌军此前在附近还有其他伏兵,那么这些士兵必然会在他们出现时就发起进攻,而不是等到自以为不可能被俄国人发现的美军已经暴露后才假惺惺地配合追兵进行攻击。敌人就在那些方才还在路边聊天的俄军士兵中,这让麦克尼尔内心的羞愧瞬间消失了。看,这不是他的责任,敌人并没有提前在这里预备连他都无法发现的伏兵。 雪变得越来越深,麦克尼尔的行动变得更加艰难了。他沿着敌人留下的痕迹继续前进,终于看到了一个藏在枯木后方的俄军士兵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发现潜藏的敌人并没能让麦克尼尔面临的局势有所好转,已经快把他埋在下方的积雪让他根本没法拔出枪朝着敌人开火。那个俄军狙击手可能是全程双手举着枪械前进才避免落得和麦克尼尔一样的窘境,这在麦克尼尔多次试图把步枪从雪下拿出的举动失败后成为了麦克尼尔所想到的唯一可行解释。他不能继续前进,那样一定会惊动敌人,只要敌人在他足够接近以前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游戏就结束了。 “还好我留了手雷。”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抽出手雷,将双手从雪地中举起,朝着敌人所在的位置把手雷丢了过去。直到最后都没意识到后方有人偷袭的俄军狙击手登时被炸成了肉酱,萨拉斯中士面临的最大威胁解除了。麦克尼尔却迷路了,他终究不擅长在雪地中作战,再说全身埋在冰雪中又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折磨。低温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等到萨拉斯中士在耳机中告诉他尽快撤退时,他甚至不知道该向什么方向逃跑。 确切地说,萨拉斯中士并不打算逃跑。在另一名下士被俄军击毙后,中士意识到他们必败无疑,逃跑也没有活路,唯一的选择是想办法让俄国人认为他们已经死了。附近的积雪很深,俄国人不会知道雪中是否有陷阱和大坑,萨拉斯中士打算来一盘豪赌,只要俄国人没有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们就是安全的。于是,两人抛下同伴的尸体,径直躲到了积雪下方,瑟瑟发抖地等待着俄国人离开。俄国人好像没有中计,枪战停止后,发觉美军士兵停止了抵抗的俄国人迅速地决定进行搜索,必须找到敌人的尸体才能放心离开。俄国人的脚步声逼近了,汤姆仿佛看到长着骷髅头的死神向他狞笑着,他眼前闪过自己总共二十年的人生中那些根本不值得回忆的事情……人总是到了快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平凡生活的可贵。至于人为什么会怕死,那是另一个问题。即便是虔诚的宗教信徒也会怕死。 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爆炸声,俄军士兵面面相觑,他们认为附近还有潜藏的美军士兵,便决定转换搜索方向。如蒙大赦的两人发觉麦克尼尔正从旁边的积雪中逐渐靠近,并示意二人尽快撤离此地。俄国人暂时走远了,若是中士不趁这个机会逃跑,他们肯定要做敌人的俘虏。 一个小时以后,终于决定爬出雪堆的三人毫无形象地躺在荒野中,他们几乎要被冻死了。若非是最后的意志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进,他们会在半路上就放弃抵抗并安然地响应死神的呼唤。 “见鬼,其他两队没反应,他们不会也被俄国人算计了吧?” 萨拉斯中士有些自责,他很不明智地采纳了部下的意见并分兵前进,那时他们以为附近不会有俄军,而这个判断现在看来糟糕透顶。中本以为麦克尼尔会进行一些批评的中士惊讶地发现麦克尼尔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向西的道路前进。 “喂——” “你要去哪?” “逃跑。”麦克尼尔一板一眼地说着,样子十分认真。中士大怒,他想要训斥麦克尼尔,而他这时想起了那个和麦克尼尔有关的故事:他全部的战友都被俄国人的无人机炸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并放弃了战斗,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中士以前一定会认为麦克尼尔是懦夫,现在他自己也是了。 “不行,我们得先向长官报告这里的所有异常情况。”中士在汤姆的协助下也站了起来,打算劝回麦克尼尔。 “对啊,我们不能当逃兵——” “没问题,我们就在这里联系长官,看看他们会怎么说。”麦克尼尔索性坐了下来,帮助中士从背包里拿出还没被压碎的平板电脑,开始和上级进行联络。十几分钟过去了,屏幕上漆黑一片,对面没有任何反应。中士紧张地看着麦克尼尔,又看了看同样满脸狐疑的汤姆,决定和其他两个小队进行沟通。同样没有任何应答,他们似乎成为了孤岛。 中士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大声地对麦克尼尔重复说道: “信号不好,这没办法。” 麦克尼尔一声不吭地拿出他的军用手机,拨通了萨拉斯中士的号码。中士尴尬地拿出手机并拒绝了通话,他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主见。 “俄国人正在使用某种能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新武器进行实验,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活着逃出实验场所……在我看来,他们想要寻找一种后核武器时代的威慑工具。我记得国际社会从去年开始就在担心大国之间的战争将毁灭人类,看起来俄国佬并不想承担首先动用核武器的罪责。”麦克尼尔抖得厉害,说话也不利索,他想要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现在看来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长官,友军没了,我们返回南部只会被俄军当场抓获。” “那为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萨拉斯中士难以置信地看着麦克尼尔,“我们的卫星和无人机在做什么?地质探测装置在做什么?” “您该问俄国人,他们也许能解答这个问题……想要让外界完全不清楚任何情报,要么是他们的保密工作实在太好,要么就是我们这里有间谍。” 三人一边争吵一边后退,到了下午六点,萨拉斯中士没有等到长官的日常例行指示,他终于不得不相信麦克尼尔的说法。俄国人使用某种新武器重创了美军,他们这些在战争中起不到多少作用的普通士兵不能自投罗网。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萨拉斯中士决定逃亡,他相信友军会原谅他的自私:只要他到时候解释说他们迷失了方向,大概能够蒙混过关。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9) OR2-EP1:佩伦觉醒(9) 逃跑的决定是麦克尼尔仓促之中形成的,他一直不看好美军在东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并认为NATO联军在面对已经被逼到绝境的俄国人时会因为束手束脚而落入下风。但是,直到他和萨拉斯中士一行人被派往东北方向执行侦察任务之前,他没有认真地考虑过从战场上逃跑。首先,麦克尼尔鄙视逃跑的行为,他本人在八十年的人生中还没有哪一次是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擅自撤退的,有时候即便上级要求他离开,他也会死守到底。其次,即便不考虑这一层道德因素,在现代军队中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很快就会被抓回来并受到惩处。 不过,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一切顾虑都烟消云散了。既然超能力被命名为魔法而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麦克尼尔认为再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假如说在进入东乌克兰之前他依旧认为自己能顺利地跟随美军完全恢复东乌克兰的秩序,那么当他们无比艰难地在俄国人的无人机袭击下穿越广袤的雪原抵达前线后,他内心对美军的胜算评估已经下降到了10%。俄国人比麦克尼尔认知中的更加狡猾,而这个合众国却比同时代的GDI更加虚弱。长时间维持海外霸权的代价是惨重的,合众国目前颇有破落贵族强撑门面的感觉,这从军事人员素质大幅度下降上可见一斑。麦克尼尔原本的打算是查清北方友军失去联络的真实原因后再作打算,但当他发现俄国人很有可能在进行新型武器实验时,他当即放弃了一切其他计划,唯一的求生路线只剩下逃跑。俄国人既然能在合众国的情报机构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检验新武器,前线的美军怕是要遭殃了。 挡在他面前的障碍只有他的长官而已。这些士兵的战斗意志并不强,再说麦克尼尔不一定要明白无误地说出逃跑这个词,只要用其他一些借口遮掩过去,等到东乌克兰的战局明朗化,他们就可以自行选择返回部队或继续逃跑。他打算和战友们一面躲避俄国人的追击一面向西部地区撤退,只要他们在荒野中再拖上几天,麦克尼尔就能验证自己的猜想。要是萨拉斯中士看破了他的心思并打算以强硬手段阻止麦克尼尔,年轻的士兵也只好选择动武了。 然而,萨拉斯中士似乎并不坚定,在麦克尼尔象征性地说了一些动摇军心的话之后,他竟然会赞同麦克尼尔的想法并决定一起逃跑,这实在是出乎麦克尼尔的预料。 “喂,我有个小问题。”穿着羽绒服的中士哆哆嗦嗦地回到了队伍尽头,“要是我当时不想跟你们一起逃跑并声称要把消息上报长官,您会怎么做?” 萨拉斯中士听说过不久前发生的凶杀案,三名贩卖毒品的士兵在被长官察觉后杀死了长官,他们在逃离现场时恰好被麦克尼尔当场抓获,随后三人在被麦克尼尔押送到附近机场的路上就失踪了。许多人都认为那名中士死得十分不值,要是他和这三名人面兽心的士兵周旋一阵,说不定能引蛇出洞。这起恶性事件让萨拉斯中士也小心了许多,他决定和麦克尼尔一起逃跑,一半是相信了麦克尼尔的说法,另一半则是担心麦克尼尔和汤姆一时恼火而决定杀人灭口。这几天以来,他们依旧未能和上级取得联系,萨拉斯中士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同样站在寒风中麻木地前进的乌克兰人正在接受卫兵的检查。这些乌克兰人是从战斗最激烈的地区逃出来的,他们抛弃了祖辈世代生活的家园,决定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大多数人没有什么值得保存的家产,他们相信进城打工或是善用现代的互联网经济能够弥补他们背井离乡带来的经济损失。没有人能够绕开这些和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工具,即便是那些声称互联网是毒药的老古董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它,他们并没有和隐士们一样彻底抛弃现代生活方式的勇气。每当麦克尼尔看到呼吁返璞归真的所谓导师一年到头住在空调房里,他只感到滑稽。伪装成难民的一行人躲在队伍最后,希望乌克兰士兵们能把他们放过去。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麦克尼尔意识到中士有些动摇了,连忙说了一些安抚对方的话,“您看,我们迄今为止也没能和上级恢复通信,说明他们真的出了意外……” “那——” “设想过去的不同发展是没有意义的,过去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麦克尼尔丢下这句话,不再回答中士的疑问。 现在追究麦克尼尔为何会判断美军必败无疑已经毫无意义,他们三人走在逃亡的道路上,没有回头路可以选。这些只顾着逃难的乌克兰人也许注意到了三人的长相,这三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一定是外国人。为了降低他人的怀疑,麦克尼尔在半路上从一队冻死在积雪中的行人身上找到了可供替换的衣服,换下军服,伪装成了远游的探险者。他希望这套说法能骗过前方正在检查难民身份的士兵,合众国有不少愿意将自身置于险境的探险者,他们放弃了舒适而安逸的生活,为了挑战极限而拿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证明人类并未退化成只能躲在高墙之后的懦夫。 “谁会说乌克兰语?” “我不会,别看我。”汤姆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我也不会……俄语,我倒是懂几句。”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麦克尼尔,咱们没法伪装成乌克兰人,他们一定会查出我们的真实身份然后报告给他们的上司,最后他们会通知大使馆来领人……我们全都暴露了。” 麦克尼尔觉得有些晦气。他想好了一整套说辞来应付这些乌克兰士兵,他们是来自合众国的公民,在乌克兰应当有高人一等的待遇,只要不是明确地卷入了犯罪活动,想必乌克兰人也不会对他们采取强制措施。但是,再这么站在雪地里,他们就要彻底冻僵了。三人为了逃避封锁线和岗哨,根本不敢走大路,体温过低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即便是自认为身体强壮的麦克尼尔也承认他需要找一个温暖的房间好好地休息几天。看起来,乌克兰人不会为他们提供这种场所,连乌克兰人自己都必须在雪地中继续蹒跚前行。 他们上次在城市里已经看到排队领取食品的乌克兰平民在雪地中因寒冷和饥饿而倒下。因此,当麦克尼尔发现又有几名乌克兰平民一声不响地摔倒在雪地中时,他甚至没有挪动已经冻僵的腿。在难以自保的情况下,行善是一种奢侈,麦克尼尔坚信他必须活到最后才能有谈论慈善的余地。汤姆半睡半醒地跟随两人一起前进,而萨拉斯中士则在一旁盘算着如何组织合适的谎言。他们终究是逃兵,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是他这个长官最终决定逃跑的,麦克尼尔的建议终究只是建议,到了法庭上没人会相信一个列兵能说服中士逃跑。萨拉斯中士有些后悔了,但他一想到留在前线的下场可能是跟着那些下落不明的友军一起被俄国人的神秘武器消灭,因逃跑而引发的恐惧逐渐消退了。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而且不必像这些乌克兰人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在雪地中。 队伍终于变短了,麦克尼尔向着同伴们比划了一个手势,上前主动接收乌克兰士兵的询问。 “Винеукра?нець.Американський?” “Можливо,цеамериканськ?солдати.?багатозних,як?намагаютьсявтекти.В?йнацепекло. 对乌克兰士兵而言,学英语是必修课——不然他们没办法和盟友沟通。很快,几名乌克兰士兵从后方的检查站走出,他们和负责检查难民的士兵交谈了一阵,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三名外国人身上。 “您好,欢迎来到乌克兰。”其中一名乌克兰士兵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身上这套显得肥大的衣服,“看起来各位遇到了险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们其实就是来旅游的——”冻得浑身发抖的汤姆在后面喊了一句。 “别听他瞎说!”麦克尼尔佯装恼怒地看了一眼,“您好,我们是战地记者,供职于合众国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小型媒体公司……事实上,我们在前线遭到了俄国人的突袭,死里逃生,设备和能证明身份的证件都被丢弃了。如果你们打算护送我们回去,那当然是好事……不过,也许俄国人不会仔细地辨认哪些目标是平民。” 麦克尼尔看到乌克兰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和些许畏惧。这些士兵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内容是否是真实的,但美国人总不可能是俄国人的间谍,再说眼前三人当中没有任何人长得像斯拉夫人,想必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不会被俄国佬收买的。半真半假的内容促使乌克兰人立刻做出了决定,既然这些美国人不怕死而且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行动——就像那些害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家长知道的孩子一样——他们没必要多管闲事。只要这些美国人不往战区跑,他们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离开了检查站后,如释重负的三人站在公路旁,商讨着接下来该向哪里逃亡。萨拉斯中士主张向南前进,那里有美军和乌克兰军队的前线基地,这一思路被麦克尼尔立即否决了。麦克尼尔认为,赫尔松的俄军必定准备全面出击,一场恶战会在乌克兰南部爆发。他们不能自投罗网,还是基辅更安全。 “这鬼东西怎么还是没信号?”萨拉斯中士郁闷地看着转个不停的屏幕。 “注意电量,别用光了。” “我想看看新闻,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一面争吵一面前进,在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一个加油站。说是加油站,不如叫充电站更妥当,但人们还是沿用了原来的称呼。无事可做的加油站工作人员看到三个不修边幅的落魄汉子正向着这边走来,唯恐三人是劫匪,舞着电锯冲了过来。这下把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谁也没料到剽悍的乌克兰人能用这种方法迎接他们,三名士兵齐刷刷地摆出了投降的架势,才让工作人员放松了警惕。在用不同口音的英语进行了一场蹩脚的交流后,这个体型比萨拉斯中士还强壮的工作人员决定留他们在旁边的便利店休息一段时间。 “瞧你那样子,吓得和兔子一样——”中士看着抓住门把手的麦克尼尔,不屑地批判了几句。 “您也一样,看来下次应该让您带头投降。”麦克尼尔反唇相讥,打开了店门,让其他两人先进去取暖。这家规模很小的商店内还算暖和,他们很快恢复了活力,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近的战况。网络信号恢复正常后,三人围在平板电脑前,收看乌克兰当地和合众国方面对战争最新局势的报道。没有任何明显的坏消息,萨拉斯中士松了一口气。 他来到货架前,看着面包的标价,失望地回到了还在看新闻的两人身旁。 “情况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差,我看咱们应该考虑返回了。” “这新闻报道的套路倒是很老到。”麦克尼尔冷笑着,“不说敌方的损失也不说我方的损失,只是笼统地强调优势,却不点明最近控制了哪些城市……抱歉,这种说法一看就是假的。” 他自己当然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一个曾经参与炮制假新闻的将军比外行人更清楚掌控媒体的重要性。其他问题上可以任由媒体自行发挥,和战争有关的一切消息必须严格把控。这是必要之恶,局势的稳定胜于一切。 听到这种说法,萨拉斯中士的自信又消失了,他不安地看着聚精会神地观看新闻的两人,迟疑地抛弃了原本的想法。他只是个士兵,不能准确地判断战争的走向,虽说他不认为麦克尼尔的判断会比他更靠谱,但局势的发展似乎证明麦克尼尔的想法是正确的。看完和战争本身相关的新闻后,麦克尼尔决定继续查看最近几天对乌克兰内部状况的新闻报道。当他在节目回放中看到举着各色旗帜的人正在上街游行时,他明白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尽管他内心毫无喜悦。 年轻的士兵指着平板电脑上播放的游行画面说道: “长官,如果我们真的打赢了,那么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呢?” 在座三人谁也不懂乌克兰语,但他们知道这些上街游行的平民绝对不会是支持战争的群体。画面中的平民和维护秩序的警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乌克兰警察在长官的指挥下驱逐着情绪愈发激动的人群,忽然周围响起了枪声,一名举着乌克兰国旗的市民倒地不起,看样子是中枪了。群情激奋的市民蜂拥而上,场面瞬间失控,加上镜头中又有一名警察中枪倒地,随着镜头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直播便中断了。 “天哪。”汤姆沉默了许久,干巴巴地给出了一句简单的评论。 而合众国的媒体则回避了很多细节,只说长期存在的物资供应不足让市民愈发不满,此外便没有任何关于乌克兰民间状况的跟踪调查。乌克兰人自己的媒体倒是煽风点火,每一方都试图让自己支持的势力看上去更具有正当性。目前最后一条关于乌克兰问题的公开报道是,武装民兵最近攻占了基辅的市政大楼,并和当局正在进行谈判。EU的权威人士认为乌克兰的局面已经失控,NATO的军事行动势必受阻。 用餐过后,三人和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告别,沿着公路继续前进。他们需要一辆车,不过抢夺别人的车子无疑是犯罪行为,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麦克尼尔并不认为顺着公路步行会浪费时间,他恰恰需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只要前线传来战败的消息,他们的逃亡也变得正常了。下一次遇到休息区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精神状况不佳的汤姆很快昏昏欲睡,全靠麦克尼尔和萨拉斯中士拖着他前进。 “铁锈带的年轻人不该这么弱不禁风哪。”中士向麦克尼尔诉苦。 “得克萨斯人耍什么微风?”麦克尼尔有些不满,“他又不像您一样当兵很久了……我们两个都是新兵。” 萨拉斯中士看了看两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人会相信麦克尼尔是新兵,他的战斗本能似乎是老兵才具备的,而那种善于在战场上保命的耍滑头伎俩在他身上也有一些踪迹。托马斯·托马斯是名副其实的新兵,麦克尼尔就不一定了。考虑到世界的阴暗面总是存在着自小就被训练去杀人的工具,或许麦克尼尔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萨拉斯中士更丰富。 眼见汤姆的状况很糟糕,两人无奈地决定一旦抵达下一个休息区就立刻停下来休整。他们没有看到休息区或加油站,倒是在路边发现了一个似乎被废弃的公厕。萨拉斯中士远远地指着坐落在公路左侧边缘的公厕,示意麦克尼尔带着汤姆去那里休息。 “那是公厕啊。”麦克尼尔强调了一遍。 “没有别的场所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无奈地放下背包,穿过公路,来到了公厕大门前。他试着推了推没有上锁的门,门似乎在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萨拉斯中士见状,将汤姆拖到了公厕附近,和麦克尼尔一起撞门。门开了,迎接他们的是黑洞洞的枪口,麦克尼尔在连队中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举起手枪指着他的脑袋。没有在第一时间判别敌我的麦克尼尔立即抓住对方的手腕并试图将来路不明的家伙缴械,而这个家伙居然莫名其妙地挣脱了。整个过程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麦克尼尔完全不记得自己刻意地放松了戒备,方才还在他眼前的上尉在一瞬间退到了公厕洗手间的尽头并重新举起了手枪。 萨拉斯中士见状,上前一步打算解释,但藏在门后的士兵用手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别动。” “好久不见,长官。”麦克尼尔尴尬地笑脸相迎。 上尉走到两人身旁搜身,他看到了倒在门外昏迷不醒的汤姆,于是命令手下把汤姆拖进公厕内。见这两名友军没有明确的敌意,麦克尼尔和萨拉斯中士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最近摄入热量不足,所幸我们这里还剩下一些口粮。”上尉自言自语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啊?这,长官,我们不是逃兵——” “东北方向。”麦克尼尔代替萨拉斯中士给出了回答,“确切地说,是从俄国人的武器实验场跑出来的,我想您应该在前线见识到敌人的手段了。” 表情淡漠的上尉没有反驳,只是让手下给还在昏迷中的汤姆喂食。 “我不想说这件事,我们都一样……都是逃兵,没有人在乎理由。”上尉让两人走进公厕,随手关上了大门,“我们兵败如山倒,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勉强,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半个小时之后,坐在公厕洗手间里的士兵们各自谈起了最近的遭遇。上尉说,美军在前线确实遭到了俄军的新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攻击,其伤亡惨重是前所未有的,他们已经无法有效地组织攻势,残存的部队正三五成群地向基辅方向溃退。因此,他并不打算责怪麦克尼尔或萨拉斯中士,他也是个逃兵。 “对了,刚才您那一手真是漂亮,我想向您请教一下。”麦克尼尔提起了上尉奇迹般地从他手中逃脱的办法。“我对近战格斗很感兴趣,想学习一下您的技巧。” “这个,您学不了。”上尉罕见地笑了,“这是天赋,不是凭借后天的努力能弥补的差距。” “原来这就是公众所说的【魔法】。”麦克尼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我没猜错,您放在右侧的佩枪实际上是个【施法工具】。” 不明就里的萨拉斯中士希望两人重现刚才的场面。当麦克尼尔又一次抓住上尉的左臂时,右手放在枪套里的上尉在眨眼间就挣脱了麦克尼尔的束缚并到达了洗手间的另一侧。如果这是实战,他有足够的时间拔出放在左侧的真枪射击,或是在敌人没枪的情况下选择逃跑。 “别介意,我这是作弊。”上尉略带歉意地解释着。 “战争中没有作弊,只有赢家。”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0) OR2-EP1:佩伦觉醒(10) 想要抵达基辅并不容易,从东乌克兰通向基辅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正在逃亡的难民,恐慌情绪的蔓延使得局势失控,这种秩序的动摇逐渐传播到了基辅,并反过来让基辅那些正打算借机夺权的武装民兵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在继续步行数日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快速逃离的机会: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数名劫匪拦路逼停了吉普车并枪杀了司机,这些人的行为恰好被路过的众人目击,而心术不正的劫匪显然不希望放过任何可能告发他们罪行的证人。但是,劫匪们找错了下手的对象,经过5分钟的枪战后,4名劫匪被全部击毙,而逃兵们在麦克尼尔的提议下夺取了这辆吉普车,驶向基辅方向。 和他们尴尬地在公厕内遭遇的两名美军当中,名叫阿尔弗雷德·希尔兹(Alfred Shields)的上尉和麦克尼尔算是半个熟人,而卢卡斯·兰德尔(Lucas Randal)下士则是希尔兹上尉在半路上遭遇的另一名逃兵。据希尔兹上尉说,他们在前线遭遇溃败后受到俄军无人机追杀,之前两人曾经抢夺了一辆大卡车,但卡车在半路上抛锚了,两人在没有任何办法修理卡车的情况下弃车步行,于是两伙人马就在公厕内遭遇并几乎发生了冲突。汤姆本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被拖进公厕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想不起来任何前因后果。等到麦克尼尔向他讲述路上发生的故事时,汤姆只把这当作笑话来听。 “现在我们总算有车了。”麦克尼尔决定让别人来驾驶车子,他还不算熟练,“我有一个建议:我们到了基辅之后,不要急于和外界联系,先想办法自保。基辅很乱……整个乌克兰都很乱,而我们看样子是没有办法轻易逃离的,别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萨拉斯中士赞同麦克尼尔的想法,他补充说,如果俄国人在此期间西进,他们就必须想办法逃出乌克兰,到其他国家的美军基地去寻找友军,这样也不会有人追究他们的罪责了。假如乌克兰彻底沦陷,处罚几个对战局没有影响的士兵当然不是什么能够拿出来做宣传的典范事例。合众国眼下需要更多的英雄,告诉公众这里存在多少懦夫只会让恐惧更快地蔓延。 中士负责开车,麦克尼尔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在后面照看身体状况欠佳的汤姆。汤姆感到惭愧,他没能派上什么用场,反而拖累了所有人。倘若他们现在还处在冰天雪地之中,众人就必须在抛弃汤姆和带着汤姆一起送命之间做个选择,所幸他们及时地摆脱了困境并成功地找到了通向基辅的道路。 “不用对我们感恩戴德,我们只是没有遇到绝境而已。”麦克尼尔的反应似乎有些不领情,“这里没有大善人,您最好不要有过多的期望。” 不过,麦克尼尔不会真的随便抛弃战友,他认为自己的能力能够应付各种各样的场合,共同面对难题才有胜利的希望。不然,把聪明才智都花费在算计战友上,最后的下场是所有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或许这句话有些过分了,那改说明天的太阳一定会照在他们的墓碑上,更实际一些。 五名军人之中,希尔兹上尉是唯一掌握了【魔法】的军官,麦克尼尔对这种力量感到好奇,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事专家,他希望探索出将这种力量广泛地应用于各种领域的方法。世上的大部分军用技术都可以在民用领域发挥自己的作用,麦克尼尔认为魔法也不能例外。如果魔法确实只能应用于军事领域,那么这意味着世界上将会有无数人生来就作为兵器而被人驱使和利用,就像那些不能选择自己命运的被遗忘者一样。希尔兹上尉看上去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总是表现得萎靡不振。每一次麦克尼尔和他谈话时,这位来自加利福尼亚的上尉看上去都像是要打盹一般,连萨拉斯中士都认为上尉怠慢了麦克尼尔——尽管军官本来就没必要善待属下。 “这可不仅仅是杀人的技术。”上尉重复道。 “那么,比如说我们驾驶的车子现在被电脑病毒控制了,您有什么办法让它恢复正常吗?” “理论上来说,有。”上尉指着前面还在开车的萨拉斯中士,“如果我们正在驾驶的车子中了病毒而失控,那么车内的一切设备相当于都处在敌人的控制下。而我能做的是强制性地让它按照我们的心意继续行动……演示就免了,我们还没有遇到那样的场合。” 根据希尔兹上尉的解说,被命名为魔法的超能力可以对着一切对象使用,但他还不清楚是否有直接针对人类精神本身的魔法。麦克尼尔先前以为这家伙是使用类似心灵控制的手段混淆了体感时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上尉只是熟练地掌握了一些能够让他本人迅速移动的小技巧。无论如何,魔法对于麦克尼尔而言是一种相对唯心的概念,凭借个人意志直接地改变外界的现象,似乎是专属于神的能力。麦克尼尔不认为人类能够善用它,他对一些危险技术的发展也持谨慎态度。既然这里的人类试图将魔法看作一种科学,那么更要谨慎地对待可能带来隐患的新技术。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更多的麻烦,众人除了半路上在加油站充电的时候发现各自都没钱了以外,暂时免除了许多烦恼。钱是个大问题,麦克尼尔身上没有钱,他不记得自己在合众国本土的银行中有存款,而其他几位看起来也是大手大脚花钱的洒脱人士,纷纷向麦克尼尔表示他们拿不出闲钱。萨拉斯中士有三个孩子要养,汤姆全家都是工人,兰德尔下士家里的农作物歉收了,而唯一一个来自富裕地区的逃兵好像也因为某些事故而亏损了一大笔钱。 “抱歉,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拿我父母的存款去炒股,全赔了。”希尔兹上尉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愧疚。 “钱是个大问题啊。”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我有个坏消息,我们所有人身上的全部现金加起来只有10美元了。” “可以转账或者用电子账户和信用卡——” “蠢货,那样我们肯定就暴露了。” “还能怎么办?”汤姆见气氛不对劲,自知理亏,小声抱怨了几句。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近乎伤病员的人物,帮不上队友们,“我们总不能真的去抢劫吧?” 萨拉斯中士忽然刹车,猝不及防的众人险些撞到玻璃和座椅上。捂着额头的麦克尼尔气恼地看着若有所思的中士,他也想到了类似的结论。 “那就去抢劫吧,我看这是唯一的出路。” 严格来说,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乌克兰最近的局势颇为动荡,许多市民担忧银行因经济压力和局势混乱而倒闭,纷纷抢着兑换现金,而基辅目前已经发生了至少两起针对兑换现金的市民的抢劫案。由于乌克兰的警察们都在忙于对付基辅市民和武装民兵,谁也没心思管丢了钱的普通平民。虽然麦克尼尔起初不赞成这个方案,他被迫承认他们必须迅速搞到现金,而抢劫是最快的方法。望着路边单调的景色,麦克尼尔不禁感叹人心堕落速度之快。他们不久前的行为似乎也算不上义举,当时劫匪已经杀死了车主,他们反过来杀死劫匪并占据了车子,也算是半个劫匪,只是不必承担车主死亡的罪责罢了。 他们在进入基辅市区之前接受了最后一次检查,出面为他们辩解的希尔兹上尉谎称他们是合众国境内一家矿业公司派来考察的专员,并出示了从半路上抢来的防护服——如果车主生前是个无业流氓,不知道希尔兹上尉会怎么掩饰——从而成功蒙混过关。他们没有急于寻找住处,而是将车子停在大街上,汤姆留在车子内休息,萨拉斯中士站在车子附近巡逻以免其他劫匪来抢车,其他三人去附近物色目标。他们迎面撞上了游行队伍,不得不绕道行走以免在两支队伍的冲突中受伤。有些后怕的麦克尼尔跑出几十米远之后,还不时地回头观望已经成为战场的十字路口。手持棍棒和燃烧瓶的武装民兵打得难解难分,附近没有半个警察的身影。 “上帝啊,这些人都疯了。”麦克尼尔看着正用球棒砸路边商店玻璃的市民们,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没有冲上来直接对着你来一下,已经是守规矩了。”希尔兹上尉依旧表情淡漠,他在路旁一家受到洗劫的商店内抢走了三件大衣和一些围巾,要求其他两人把自己的真面目掩盖起来。这回他们是百分之百的劫匪了,任何人看到这三人凶神恶煞地在路上横冲直撞,都会下意识地为他们让路。连那些手中持有武器的市民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他们算不准这些手里没有凶器就敢随便上街的家伙到底是不是更疯狂的打手。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当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中年男子拖着一个包裹走出附近的银行时,他腿下忽然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躲藏在附近的三人立即行动起来,麦克尼尔抱着包裹就跑,而紧随其后的兰德尔下士见对方不好对付,冲上前去用强有力的胳膊把那名乌克兰男子当场勒得昏迷过去才离开。不紧不慢地散步走过银行门口的希尔兹上尉大方地朝昏迷的男子身上甩了几张配给票,这些用来购买粮食的票证属于车子的上一任主人……但愿这个被抢走了积蓄的可怜人还有钱购买粮食。 萨拉斯中士远远地看到麦克尼尔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跑了过来,他连忙打开车门,刚启动车子,麦克尼尔已经冲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其他两人也坐进了后排。众人一溜烟地撤离了现场,并且再三检查细节以确定基辅的乌克兰警察们不可能抓住他们。胆大的萨拉斯中士在进城的路上趁着混乱卸掉了路边一辆无主车子的车牌号牌子并套在了他们的车子上,等乌克兰警察发现其中的蹊跷时,他们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无法遏制内心喜悦的逃兵们开始检查自己的收获,这个巨型包裹里总共有接近一千万乌克兰格里夫纳,数额算不上巨款,但足够支持他们最近几天在乌克兰的活动了。麦克尼尔在旅游网站上查询了基辅的各个主要酒店,选择了一家地址略微偏僻的酒店作为他们暂时的住宿场所。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连钱都算不明白的账才是致命的。 “咱们发财了,可惜这些钱带不回老家。”萨拉斯中士忧郁地看着还在数钱的麦克尼尔。 “要不……咱们把这些钱换成美元,然后分了?”汤姆提议道。 “怎么分?”兰德尔下士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汤姆,“某人哪,从头到尾没出力,说到分钱的时候倒是勤快!” “闭嘴,少说几句。”希尔兹上尉走下车子,把假车牌号卸掉并扔进了后备箱。一行人在酒店内订了5个房间,期间麦克尼尔提议众人轮流照顾疑似生病的汤姆,得到了其他3人的支持。汤姆坚称他没病,并说当时他昏迷完全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吃东西,但没过几个小时他就发烧了,他只得安分地被当作病人看护起来。兰德尔下士似乎对不干活的汤姆很有意见,于是希尔兹上尉把照看病人的工作交给了萨拉斯中士。 他们难得地度过了风平浪静的数日。汤姆的身体状况总算恢复了正常,众人每日的全部生活就是蹲在酒店里看着各派势力在基辅的街道上混战。每天晚上他们会集体观看合众国本土的新闻频道对乌克兰局势的跟踪报道,但他们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乌克兰本土媒体的假消息实在太多,以至于麦克尼尔认为这些报道不值得相信。 在基辅声势浩大的各种对抗中,一个奇怪的组织引起了麦克尼尔的注意。代表乌克兰国徽的留里克徽章——三叉戟盾牌,配色应当是蓝色和黄色,而目前在基辅占据优势地位的这伙人使用的是红色和黑色的配色。 “我想不到我们以前支持过他们。”麦克尼尔很快在互联网上检索到了关于该组织的信息。乌克兰从完全独立之后向来有强烈的反俄情绪,禁止说俄语就是明证,但这个组织对俄罗斯的反感到达了近乎偏执的程度。不仅如此,更危险的事实是,最近他们似乎将矛头对准了一切在乌克兰的外国人。 “没错,他们是疯狗,但OUN毕竟还是我们的疯狗。”希尔兹上尉看起来并不关注事实。 只要这些还在大街上制造混乱的家伙不来惹他们,麦克尼尔就认为他们最该做的是熬过眼下这段艰难的日子。到了2月2日早上,一伙全副武装的民兵试图进攻酒店,被酒店保安击退,这才引起了麦克尼尔的警惕。这些毫无顾忌的家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掠夺的场所,即便是看似高档的酒店和会所也不能幸免,毕竟那些人正在冲击总统府——据说总统打算逃往罗马尼亚。2月2日下午1点,5人聚集在麦克尼尔的房间内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几天下来,样貌改变最明显的是年纪最大的萨拉斯中士,他变得不修边幅,看上去老了十几岁。中士本人说,他实在是很担心自己的家人,更担心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之后会在不理智的情况下犯下严重错误,一想到这些事情,他就难过得吃不下饭。 一直在打游戏的兰德尔下士对此嗤之以鼻,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人忙着结婚却又在结婚之后后悔不迭。 “这也太荒谬了。”汤姆若有所思从窗子中观察着下方对峙的民兵,“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彻底丧失了对一切武力的控制,军队和警察没有办法恢复秩序……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要知道他可是总统啊!总统只需要下达一个命令就能铲除这些上街闹事的家伙,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软弱无能?” “因为他是靠着贿赂上任的,没底气率先向反对者动武……”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能让OUN真的掌控大局并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麦克尼尔是仔细地计算过一切可能存在的疏漏的,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GDI也没有处罚因主力部队被SCRIN歼灭而逃亡的士兵。既然希尔兹上尉声称他们可以在魔法的帮助下达成一些出人意料的奇袭,麦克尼尔便顺水推舟提出了一个冒险的计划:OUN在附近的街道上堆放了大量物资,而麦克尼尔计划在半夜偷袭他们的阵地并将物资全部烧毁。当然,这么做必然会让冲突变得更加剧烈,只不过麦克尼尔根本不想看到OUN入主总统府,有组织的邪恶更难对付。 晚上10点左右,众人准时离开房间,佯装要出门购买商品,绕道进入了地下停车场并取出了藏在车子内的武器。他们沿着监控摄像头的死角离开并来到街道上,这时大部分参与对峙的市民都已经离开了,还在街上徘徊的必然是领了钱的核心成员。按照兰德尔下士提供的情报,他们轻车熟路地向西侧的大街前进,很快遇到了OUN设置的路障。此时一辆不知道运输什么货物的面包车突然驶入街道并发现了众人,还在跨过路障的麦克尼尔当机立断举枪射击,司机被首先击毙。面包车上的其他乘客在最近的对抗活动中从未见过使用真枪的对手,一时乱了针脚,被后方聚精会神地瞄准车子出口的兰德尔下士逐一射杀。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其他人一拥而上,开始搜索面包车。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面包车里除了纸币和一些票证之外,就只有两个奇怪的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贵重物品。无论这些物品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他们需要的是能让他们在不承受任何惩罚的情况下返回军队的【奇迹】。 战斗还在继续,附近的OUN成员以为他们受到了敌对组织的袭击,纷纷赶来增援。为了进行街道对抗,OUN成员自制了许多武器,他们目前还没有能力真正控制军队和警务部门,想要取得枪械和装甲车似乎很难。上一批枪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黑市流入他们手中,而这些倒霉的家伙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战斗机器。十几名手持简易武器的OUN成员不出所料地在枪战中被全部消灭,其中一人试图靠近麦克尼尔并抢夺枪支时被站在一旁的兰德尔下士用铁棍敲碎了脑袋。在下一批敌人赶来围困他们之前,麦克尼尔点燃了堆积在道路上的物资,和其他人顺着小路逃跑,并在地下通道中丢掉了他们身上用来伪装身份的衣服,换成了在酒店内用于掩人耳目的常服。完成这些善后工作后,他们才决定顺着原路返回停车场,并用同样的方式躲过了摄像头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让麦克尼尔有些意外的是,他没有任何伸张正义后的满足感,内心只剩下空虚。谁也不是善类,恶徒之间的火并只会让别人看笑话,说不定那些站在幕后操控局势的家伙正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这场新的猴戏。对于那些敢于将自己看作棋子的操盘手而言,一切损失都是可以量化的,没有什么理念是神圣而崇高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1) OR2-EP1:佩伦觉醒(11) 生活在大洋彼岸的合众国公民通常并不真切地关心世界上其他地方发生的各类事件,他们的观点并不能驱使总统或国会去按照他们的心意行事,总统有自己的一套完整逻辑,处理问题的方案也早该由智囊团来完成。有时候总统的对外策略看似符合公民的期望,不过是他和他的幕僚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拉拢民众并提高支持率罢了。每天发生的国际新闻多得数不胜数,在信息浪潮的冲击下,大部分人无法持续地对某一事件进行关注。只有具备足够冲击性的突发事件才能瞬间吸引绝大多数观众的目光,尤其是那种性质恶劣的惨剧。因此,当合众国四大时区的市民们早上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乌克兰发生了一起针对外国人的绑架案时,不由得内心一阵抽搐。他们是见不得自己的同胞在国外不明不白地丧命的,看起来总统有义务将这些不幸的公民从魔鬼的手中拯救出来。 屏幕中的背景墙上挂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占了屏幕一半以上的是一面黑红相间的旗帜,上面画着留里克徽章。几名穿着夹克衫的青年站在镜头前,正一脸严肃地向世界宣告他们的最新行动并谴责在乌克兰的土地上为非作歹的一切外国狂徒。 “品位低劣的NSDAP模仿犯。”拿着面包回到房间的兰德尔下士看了看电视屏幕中的OUN发言人们,不屑地评论了几句。其他四人有三人在屋内一起观看有关这起刚发生的绑架事件的新闻,而麦克尼尔已经出门去探路了。他说,周边的环境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他们某一日需要立刻逃跑,必须找到一条足够安全的道路。 一想到前几天麦克尼尔问他NSDAP到底是什么,兰德尔下士就怀疑麦克尼尔根本没上过历史课。 “能为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屠夫和刽子手歌功颂德的,我看全世界仅此一家。”萨拉斯中士在一旁查资料,他以前不了解东欧的历史,当他翻阅了一些和OUN有关的新闻报道后,便立刻给这个组织打上了疯子的标签,“德国佬当年屠杀乌克兰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而他们恬不知耻地每年举办活动来歌颂德国人的丰功伟绩。” “这不值得奇怪,他们会利用一切可以对抗俄国人的手段进行宣传,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汤姆坐在另一侧打游戏,他和兰德尔下士最近又发生了冲突,起因是双方互相指责对方打游戏占用了网络导致己方延迟过高。下士立即去找希尔兹上尉评理,不料上尉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上尉语重心长地说,兰德尔给外国游戏充值的每一美元都会成为外国人打向美国公民的子弹。 尽管兰德尔试图反驳称娱乐不分国界,他在上尉的权威面前还是主动认输了。上尉的判断标准很简单,汤姆在玩合众国本土公司出品的游戏,当然更值得支持。这种奇怪的判断方法让萨拉斯中士直称内行,看起来他找到了教育后代的好办法。结束了这场闹剧后,他们安分守己地聚集在同一个房间内继续观看新闻。事故是在昨天半夜发生的,一伙OUN民兵攻击了一家基辅市的酒店并绑架了住在酒店内的所有外国公民(大部分是美国人)。这家酒店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有几千米,最近一直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有一些好事的乌克兰记者曾经拍摄到一些外国人在酒店中和基辅的各路势力头目会面,并认为这是外国组织在通过其代理人向基辅的相关势力下达命令。长时间的饥荒、生活品限制和军事上的失利让市民的不满达到了顶点,一些激进的OUN武装组织当机立断决定扣押这些心术不正的外国人。酒店保安在被对方击伤两人后放弃抵抗,大部分外国人在睡梦中被控制并被集中到几个便于看管的场所。有几名外国人试图逃到酒店顶层并乘直升机逃跑,但直升机刚起飞就被OUN民兵用火箭弹击落,乘客无一幸存。随后,取得了完全胜利的OUN激进派不仅没有试图撇清责任,反而包揽了罪名并光明正大地发表了类似檄文一样的演讲。 “……我们驱逐俄国人的统治并获取彻底独立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但是预想中的繁荣和稳定并没有到来。”坐在镜头前的青年用夸张的手势和语气表达着对所有外国势力的痛恨,“究其原因,是我们从未彻底地清除那些在乌克兰控制着命脉并奴役全体乌克兰人的蛀虫。在这些人的操纵下,我们毫不犹豫地接纳外国的贪污犯和恶棍来我们这里享受高官厚禄,并将宝贵的资源白送给所谓的外国友人以讨取他们的欢心。直到去年,即便我国出现了大规模饥荒、成千上万人活活饿死,这些心里只有外国而没有乌克兰的家伙依旧坚持将大部分粮食和农产品提供给外国,美其名曰维护国际经济的正常运行……” 希尔兹上尉在电视旁敲着键盘,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是两天以前从商店里抢到的。萨拉斯中士当时开玩笑说,他们赶上了百年难遇的零元大抢购活动,可以随心所欲地拿走任何商品而不用担心受到惩罚。基辅甚至大半个乌克兰的秩序已经崩溃,谁也没有能力来追究他们的责任。上尉试图通过拦截通信和黑进别人的电脑以了解绑架案的详情,万一这些被绑架的外国人当中有重要人物,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就到了。所有人都在发愁如何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逃亡行为,另一个难题则是如何合适地重新出现在军队的视野中而不引起任何怀疑。他们需要一个逞英雄的机会,这是麦克尼尔总结得出的结论。 上午十点,迈克尔·麦克尼尔拎着几个包裹走进了房间,看起来有些疲惫。 “下次你们应该跟着我一起去抢,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他将商品放在地上,把沾满鹅毛大雪的大衣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并仔细地将残余的雪花清理下来。 “团伙行动容易引发冲突,昨天在附近的公交车站就有两批分赃不均的家伙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人的脑子都被打碎了。”汤姆头也不抬地说道,“而且,你自己行动效率更高,我看没有人比你更擅长这些工作了。” 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来到上尉身后,看到黑色的屏幕上满是各种奇怪的字符串。他只是个指挥官,不是通信兵也不搞网络安全建设,对电脑等设备的了解程度仅限于使用它们来办公。希尔兹上尉不久前认为拥有一台电脑有利于他们更快地了解一些突发情况的最新进展,麦克尼尔和萨拉斯中士很快到外面抢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给他使用——他们携带的平板电脑都是只适合作战的军用设备,额外功能最多包括看新闻。 “有重要人物吗?” “你应该有耐心,麦克尼尔。”上尉正在确定那家酒店内的设备地址,“按照这些人的脾气,如果他们发现被绑架的外国人当中有能够拿来做交易的大人物,他们很快就会得意忘形并且主动提出要求的。” 半个小时之后,希尔兹上尉控制了那家酒店的其中一台电脑并调取了最近的全部出入记录。数据整理工作由麦克尼尔负责,他迅速地找出了袭击行动发起后还滞留在酒店内的人员名单,其中一些人可能在OUN强攻时死亡,希望他们的死不会带来难以设想的后果。 根据OUN的声明,他们在袭击中放走了所有乌克兰人,只留下了外国人。被扣押的一百多名外国人当中,87人是美国人,而这87人当中又有52人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平民。麦克尼尔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会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跑来乌克兰旅游,也许人类的天性中包括冒险和一种近似飞蛾扑火的盲目冲动。其余35人中19人是持有合法证件的记者,奇怪的是这些人并不供职于合众国本土的任何知名媒体,他们似乎效忠于一家不怎么出名的南方独立媒体机构。对此感到好奇的麦克尼尔告诉一旁还在打游戏的汤姆去查询这家公司的公开信息,得到的结果只是加深了他内心的怀疑。成立于2024年的这家公司竟然如同隐形人一样,自成立以来在网络上就没有任何与它的经济活动有关的报道。只有秘密结社组织才会不希望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更多的曝光在带来风险的同时也会带来更多的机遇。 “有趣,这家伙是开PMC公司的。”希尔兹上尉指着另一个屏幕上显示出的照片,“我原本以为他在中东的生意亏本了之后会想办法到南美去开辟新市场,想不到他还是一头扎进了东欧……他大概不清楚高烈度战争下PMC根本不够做战争机器的润滑油。” “那几个因为直升机坠毁而死的家伙会不会就是他和他的同伙?”汤姆忽然想到了什么。 “OUN没有公布死者的信息,据说是因为尸体严重毁坏以至于找不到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特征。”麦克尼尔无奈地摊开手,“当然,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害怕将真相公布后得罪一大批潜在的对手。” 数日之前被他们抢到手的奇怪盒子中装着两个形状类似医院中抢救病人的电击器的物品,上面还带着把手。没有人知道这些物品的用途,萨拉斯中士提议拍照之后上传到网上让见多识广的网民们判断,但麦克尼尔否定了这个想法并担忧鲁莽地暴露他们持有的物品和行踪会让他们引来相当危险的敌人。他们决定将盒子妥善地保管起来,说不定其中的物品会在某些时候派上用场。OUN不会平白无故地派遣武装民兵押送无关紧要的设备或物品。 其他几名合众国公民的身份有些尴尬。希尔兹上尉找到了一位投机商人,此人数年前在英国推销环保建筑材料并以敲诈手段打击那些不愿意购买产品的厂家,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找伪装成环保人士的流氓上门闹事。大部分公司选择了息事宁人,他们不想在额外的官司上支出太多资金,但这个投机贩子后来在苏格兰碰到了铁板:对方派遣商业间谍潜入他的公司并找到了他的产品偷工减料的证据。苏格兰人不识抬举的行为大大地激怒了这名商人,公众后来怀疑他采取了暴力手段进行对抗,因为那家苏格兰企业老板的父母在几天之后死于一场蹊跷的火灾。这种出格的行为最终引起了广泛的不满,投机商人灰溜溜地逃回了合众国,只留下几个得力的助手代替他处理在英国的生意。这回他来到乌克兰,可能是看上了战争结束后东乌克兰的重建工作,然而谁也不会想到战局恶化不仅让发财的梦乡成了泡影,甚至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 “这也许是唯一可能引起国会议员介入的人物。”希尔兹上尉将最后一个人的资料展示在了屏幕上,“他父亲是参议员,而且一向是对外强硬的鹰派。现在柯蒂斯参议员的儿子被人绑架了,他肯定会想办法惩治这些不法之徒并让他的儿子安然无恙地离开。” 这名被绑架的合众国公民叫怀亚特·柯蒂斯(Wyatt Curtis),他父亲老柯蒂斯参议员是经商起家的商人,并凭借雄厚的财力从政且获得了成功。小柯蒂斯年纪轻轻已经在父亲的公司中挂名做了董事,他的起点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到达的高度。给后代多留一条路总是明智的,从政或是经商,都能保证衣食无忧。给别人打工是根本不可能发财的,没有任何老板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的公司里超过自己。 “又一个仗着父辈的庇护而作威作福的少爷。”萨拉斯中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麦克尼尔开始构思他的新战术。他们要主动迎接挑战,眼前有一个现成的机会。OUN过去受到合众国的资助,但当它公开地绑架了合众国公民时,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彻底结束了。没有合众国的支持,OUN是否能顺利地控制乌克兰,还是个未知数。麦克尼尔不知道这一届的国会拥有怎样的对外态度,他从一些新闻报道和国旗的变化上判断国会的总体思路是收缩回到本土——有不少国会议员认为合众国在世界各地的行动对合众国自身的利益而言毫无意义,只是造福了盟友,而盟友却不一定履行约定。OUN出尔反尔的行为在这些人眼中是说服公众支持放弃全球积极战略的最好证据,多年以来合众国在海外支持的许多组织最后都和它自身反目成仇,这足够证明间接的干涉和博弈是失败的,而直接的全面战争更加不符合合众国的利益。 希尔兹上尉略带歉意地告知麦克尼尔,他暂时没办法控制那家酒店的监控摄像头和其他设备。 “没关系,这已经足够了。” 对于是否要插手此事,众人没有任何不同意见。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逃出基辅或是被敌人抓获,他们没有死在东线的战场上已经是万幸,将这条侥幸捡回来的性命还给上帝也没什么亏本可言。在展开准备行动之前,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援军,他们不能单打独斗地突破OUN的封锁并救出酒店内被关押的人质。只考虑救援而不考虑撤退,他们确实能够办到,但撤退的路线想必险象环生,OUN会竭尽全力阻止筹码脱离掌控。一旦有人质在这一过程中死于交火,OUN是什么下场暂且不论,他们五个人谁也逃不掉舆论的抨击和军队方面的追查。 “要是我们能在行动前完全控制酒店的电子设备,那是最好的结果。”麦克尼尔看着屏幕上希尔兹上尉找出的设计图,“OUN现在人手不足,他们一方面要在市内大肆破坏,一方面还要和依旧忠于总统的军队和警察进行对峙。我们用老办法,换上OUN民兵制服,从地下停车场潜入。” “等等,咱们都不会说乌克兰语,只要我们半路上碰到检查站,他们就会发现异常。”汤姆连忙指出了问题。 事实上,希尔兹上尉是5人当中唯一会说乌克兰语的,但他也只会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而且口音十分奇怪。根据麦克尼尔的说法,那种乌克兰语听起来就像印式英语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萨拉斯中士倒是会说俄语,然而俄语在乌克兰已然成为大忌,谁说俄语就会立刻沦为众矢之的。 “他们不会这么认真吧?现在还敢上街活动的只剩下他们自己的组织成员而已。”兰德尔下士看样子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上次我们袭击他们的物资储藏点之后,OUN提高了警惕,在许多主要街道都设立了检查站进行排查。有些OUN成员因为没穿制服而且忘了一些关键问题,照样被当作可疑的间谍关押起来。”麦克尼尔立刻说明了他最近几日在街上看到的情况,狂热的OUN目前不能用常理来分析。不然,任何稍有理智的组织都不会在和另外一个大国对抗的情况下(且自身尚未完全控制国家)去得罪另一个支持自己的大国。也许OUN是自我膨胀到了极限,以至于他们居然认为可以同时和美俄敌对而安然无恙。历史证明,得罪多个大国的后果是被原本存在矛盾的各个大国一起消灭。 和OUN的猖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方的漠不关心。在东乌克兰高歌猛进的俄国人没有发表任何声明,他们没必要关心一个和他们原本就敌对的乌克兰势力,乌克兰越乱,他们越有机会获得全面胜利。合众国则在当天晚上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并敦促OUN立刻释放全部人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谴责或威胁性言论。激烈冲突之中的主要双方都不想管这件事,其他国家更没必要,唯一反应过激的是最近被谣传要收留乌克兰现任总统的罗马尼亚,他们花了很多时间说明自己不想干涉乌克兰内部事务也不会随便接收逃亡的他国元首。 假如OUN领情并且释放人质,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恶劣的NSDAP模仿犯】好像不打算束手就擒,他们似乎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和精神偶像一样以一个国家的力量挑战整个欧洲甚至大半个世界。到了第二天,OUN公布了他们的最新要求,其核心内容是让以合众国为首的NATO势力全部撤出乌克兰并放弃对乌克兰的资源控制。在俄国人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这种主动和盟友决裂的行为无异于自杀,法国的评论家纷纷在电视节目中称呼OUN的做法是自寻死路。合众国没有理睬,似乎打算装聋作哑地蒙混过关,他们的鸵鸟心态在OUN的下一则声明面前被粉碎了:OUN声称,如NATO没有任何行动,他们将每隔一小时处决一名人质,直到NATO答应条件为止。事态急转直下,合众国豢养的猛犬终于对主人露出了獠牙,这是那些狗粮批发商想不到的结局。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2) OR2-EP1:佩伦觉醒(12) OUN兑现其威胁的手段相当直接而粗暴:将人质从酒店楼顶扔下去。消息传出之后,舆论为之震惊,许多媒体人士认为事件的性质已经到达了必须依靠武力手段解决的程度,有谣传说合众国正准备派遣特种部队营救受困的人质。不过,这一行动困难重重,在东乌克兰战场上莫名其妙地遭受失败的美军可能抽不出多余的精锐部队,而俄国人在克里米亚的虎视眈眈更是会让美军产生重重顾虑。对于霸主而言,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带来诸多无法预料的后果,那些权威专家并不是每次都能准确地猜测事态的发展并提前制定对策。在白宫还在为此而争论不休时,一群本该被逮捕并送上法庭的逃兵也开始了他们自己的行动。 基辅市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兴起了数个大规模建筑项目,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建筑密度的增加和城市人口的逐渐膨胀。这些城区结构为OUN提供了巷战的绝佳场合,他们依靠地下通道和各类其他设施灵活地在城市间进行游击战,逐渐确立了自身的支配地位,以至于连总统都几乎选择逃往罗马尼亚以暂避锋芒。OUN控制的酒店正对面是一家大型商场,商场在上个星期已经被OUN民兵和基辅市民洗劫,如今一片狼藉,没有任何商户选择回到这里,整栋建筑成为了空壳。行动开始前的晚上,希尔兹上尉潜入废弃的商场并来到顶楼,设置了一个临时信号站。作为5人当中唯一掌握了魔法超能力的士兵,他本人必须参加突袭行动,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除了他之外这里没人擅长电子作战——麦克尼尔亲眼看着这家伙攻击了基辅市的乌克兰网络服务部门并挖出了酒店的大部分情报。最后,汤姆自告奋勇留在商场中看守临时设立的信号站,他需要确保潜入酒店内的其他人能够正常通讯。 迈克尔·麦克尼尔给出的方案依旧是从停车场进入,地下停车场入口处有4名OUN民兵把守,他们会对所有试图穿过停车场的人员进行检查。这种检查通常流于形式,OUN为其武装民兵配备了象征合法身份的信息卡,警卫只要没听到检测设备报警,就不会对来人提高警惕。一旦有人声称卡片丢失或经其他人确认某人死亡,卡片会被立刻注销,外人不可能利用它们来混进OUN控制的区域。 “你有办法把这些卡片激活吗?”麦克尼尔将最近搜集到的卡片交给了希尔兹上尉。 “其实有一种最差的可能……就是,门卫恰好认识死者,他知道卡片的主人已经死了。”希尔兹上尉叹了口气,“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的工作就全白费了。” 麦克尼尔的策略建立在OUN并不通知边缘成员最近的重要新闻的基础上。假如OUN每天都会在他们的社交媒体频道中播报死者名单,众人盗用死者卡片的计划就彻底宣告失败了。在最后的突袭活动发起的几个小时之前,希尔兹上尉成功地攻进了OUN的网站服务器并在后台篡改了数据,他认为OUN的黑客和程序员会在中午之前发现异常,整个计划必须在上午完成。撤离行动的细节还是一片空白,萨拉斯中士想不到任何可能为他们提供援助的势力,他们必须单打独斗对抗OUN,而美军的特种部队目前还只存在于新闻报道中。麦克尼尔于是安慰他说,也许OUN会自乱阵脚,他们能大摇大摆地撤退到美国大使馆。 “要是那群疯子准备围攻大使馆,我们就完蛋了。” “他们不敢的,在自己的地盘胡说八道和跑到别人的地盘挑衅的后果当然也不一样。” 说起来,OUN的极端行为也许和麦克尼尔等人前些日子的袭击有关。OUN的激进派或许认为这是外国势力对他们的恐吓,当时OUN自认为完全掌控了局势,在狂妄自大之下铤而走险决定和那些已经失去了合作意义的外国势力决裂。如果原因果真如此,麦克尼尔可谓是这一百多名人质的仇人。 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假扮成OUN民兵,准备用伪造的卡片蒙混过关。他们二人都生着金发,更容易冒充乌克兰人。相比之下,萨拉斯中士一看就是墨西哥人,而兰德尔下士是典型的美国胖子——长期食用高热量垃圾食品的后果。众人就分工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后,5人分头行动,汤姆按照之前的路线返回商场内看守被设置在顶楼的信号站,两名士官各自为撤退准备逃生路线,而希尔兹上尉则和麦克尼尔一起穿上了OUN制服并戴上了围巾和帽子。天气依旧寒冷,大街上那些支持OUN的市民也不得不选择只在白天出行,夜间的城市简直是冰窟。 麦克尼尔不会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执。他安分守己地服从了上尉的命令,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黑红两色的留里克徽章旗帜,来到了酒店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警卫就在那里兴致索然地看守着入口,其中一人正在抽烟,见到外面又来了两个对手,连头也没抬。希尔兹上尉将卡片放在设备上,随后响起的清脆蜂鸣声代表着他成功地通过了检查。有样学样的麦克尼尔紧随其后,两人没有遭受任何盘问就成功地进入了停车场。麦克尼尔来到柱子后面,将一个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装置粘在了柱子的一侧。前方是一辆紧贴着柱子停靠的轿车,麦克尼尔相信OUN民兵不会发现这个角落里被安放了用来进行网络攻击的设备。 迎面走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OUN民兵,两人没有理睬他们,只是立刻左转,站在一扇离开地下停车场的小门前。这扇门是消防通道,平日不会开启,但OUN民兵攻占酒店后将所有可能导致人质逃跑的路线全部封锁了。希尔兹上尉将藏在围巾下面的麦克风向上提了一下,对着酒店外面的汤姆说道: “按我写在另一个电脑上的教程操作。” 汤姆对电脑的了解仅限于打游戏。这个任务应当是希尔兹上尉自己完成,他现在不得不将预案写在平板电脑中以便让汤姆能够及时地为他们提供支援。还好汤姆至少能看懂这份没有过多专有名词的说明书,他战战兢兢地在电脑上逐一敲着键盘,顺利完成了场外辅助支援的第一个任务。就算麦克尼尔的行动尽可能地保持隐蔽,他们也会在半路上被酒店的监控摄像头捕捉到,行动进入交火阶段后,OUN必然会发现其中的异常。希尔兹上尉的处理意见则是针对监控摄像头的,他截取了监控摄像头拍摄的各个走廊中无人经过的一段录像并塞到了监控系统中循环播放,坐在监控室里的OUN民兵不会发现任何异常。为了防止OUN在检修设备时提前找出他们的踪迹,麦克尼尔特地嘱咐汤姆,只把他们必经路线上的摄像头干掉。 现在,他们站在通风管道的下方,狭长走廊的两侧尽头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路过。麦克尼尔在希尔兹上尉的协助下移开盖子并跳了上去,随后他将上尉拉进了通风管道并将盖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尉在通风管道口处放置了另一个设备,而后向汤姆下令进攻酒店控制系统的其他部分。也许OUN根本不会注意到通风管道的监测数据出现问题,可麦克尼尔不能赌博,万一赌错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会丢在这里。 “咱们在这里说话,下面听不见吧?” “应该听不见……为了保险起见,音量尽量小一些。” OUN将美国人和其他外国人分开关押,想必他们认为美国人能更好地被当作筹码来敲诈那些有钱的商人和企业家。所有关键地点都有民兵,即便他们成功地潜入房间并救出人质,也没有办法将人质以正常方法带出酒店。这些人质不可能和他们一样用如此惊险的方法穿过OUN的封锁线,只要麦克尼尔的救援行动结束,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强行突围并逃跑。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准备了两辆货车,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让OUN陷入混乱,而他们则会带着人质以最快速度赶往美国大使馆。 “这个大厅外面的走廊和两个临近走廊总共有超过20个OUN民兵,想要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冲进大厅是不可能的。”希尔兹上尉拿到了真正的实时监控录像,他和麦克尼尔坐在通风管道的弯曲处看着平板电脑上传来的画面,“我们也可以尝试从储物间离开通风管道并进入大厅,可只要里面的人质随便尖叫几声,OUN民兵就会冲进来调查并把我们全都宰了。” “得有一个办法让OUN转移注意力。”麦克尼尔提起了他的预备计划,“让萨拉斯把那辆遥控汽车炸弹送到酒店门口。” “但是,OUN肯定会在酒店大门重点布防,我们想逃跑就变得困难了。” “……现在想跑也很困难。” 几分钟之后,一辆特斯拉电动轿车以全速冲向OUN控制的酒店大门并和迎面冲来阻止该车辆的OUN民兵相撞后发生了大爆炸,现场血肉模糊,十几名OUN民兵被当场炸死,他们为了防止车辆冲击酒店而设立的路障也被全部炸飞了。爆炸发生时,酒店内的OUN民兵受到了惊动,纷纷离开自己的岗位来到一楼准备对抗可能入侵的敌人。趁着OUN到处调兵遣将的机会,两人迅速地穿过了管道的剩余部分,在他们选定的储物间离开了通风管道。首先映入两人眼中的是被捆在角落里的两名美国人,他们见到有人突然从通风管道跳下来,当即受到了惊吓,抖个不停。还好他们的嘴已经被胶带封住了,不然大喊大叫的人质一定会引来OUN民兵。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门旁,向着还在检查装备的上尉说道: “袭击结束后他们就会猜到这可能是佯攻……我们得尽快说服人质。” “逃生路线选好了吗?” “路上避免不了恶战,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手里现在还有汽车炸弹,到时候再往地下停车场送一辆……他们又不敢在城市里使用火箭炮。” 两人打开侧门,走进了OUN关押美国人质的大厅中。这些人质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OUN民兵走进来,都感到十分意外。有些人凭借直觉猜测他们是假冒的,真正的OUN民兵不会从这种地方钻进来。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人质们,麦克尼尔不由得唏嘘感叹。这些人当中不乏位高权重的精英人士,但他们落在不守规矩的匪徒手中和平民毫无区别,只不过是一团挨了一枪也会死的肉块而已。 “美国公民们,我是海军陆战队第1师第11团——” “长话短说,我们来救你们出去,就这么简单。”麦克尼尔捂住了上尉的嘴,“大家先安静,把绳子和胶带都解开。”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迅速投入到了解救工作中,摆脱了束缚的人质随后也开始协助他们搭救其他人质。他们小心翼翼地防止弄出过大的噪音,不然依旧在外面的走廊中巡逻的OUN民兵必然会发现他们。麦克尼尔在角落中找到了怀亚特·柯蒂斯,小柯蒂斯警惕地看着穿着OUN民兵制服的两人,似乎不太信任他们。 “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没人,这是我们的自发行动。”麦克尼尔简要地回答了一句。 “那就是说,你们是失去了上级部队的溃兵了?” 麦克尼尔大呼不好,他没想到柯蒂斯竟然这么快就从他的话中发现了真相。但他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解释,如果事后柯蒂斯打算把这一证据交给军队,他也无话可说。在将近100名美国公民全部恢复了自由后,麦克尼尔开始和希尔兹上尉讨论是否要去楼下的大厅救援其他外国公民。希尔兹上尉回答说,那些人都来自不起眼的小国,这些国家没有能力将手伸到乌克兰,他们甚至没法答应OUN的任何条件,因为他们本就在乌克兰没有势力范围。如果OUN真的决定杀掉他们,那只会促成OUN更快地灭亡。 至于那些人的死活,谁都不在乎。 大部分OUN民兵都在下方查看爆炸现场并防止可疑人员趁乱摸进酒店,他们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敌人已经开始在内部搞破坏了。麦克尼尔再次查看了监控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外面走廊上的OUN民兵目前没有渎职的迹象,他们不打算离开这里。 “告诉汤姆开启消防系统。” “……那个操作有点复杂,他可能看不懂。”希尔兹上尉迟疑地说道。 “……让他试试吧,万一失败了,我们就强攻。” 走廊上的消防喷头被启动了,浑身湿透的OUN民兵们慌忙逃离了喷头肆虐的区域,并连忙派人将这一消息报告给维修部门。当麦克尼尔确定又有两名民兵乘着附近的电梯离开时,他果断地推开了大门并举枪打死了右侧走廊上一名背对他的OUN民兵。随后赶来的两名民兵见势不妙,还在逃跑和迎战中犹豫不决时,希尔兹上尉又连开数枪,将二人击毙。跟随在他们身后的美国公民们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大厅,在两人的带领下向右侧的货梯区前进。根据希尔兹上尉盗取的情报,这4个货梯能运载超过100人,他们能够一次性将所有人运到酒店下层,而后再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来灵活应对。 汤姆将酒店的底层地图发给了麦克尼尔,一同传来的还有一楼大厅附近的监控录像。那里的OUN民兵太多了,麦克尼尔应该尝试从仓库离开,希望接应他们的车子能及时赶到。OUN要是在仓库也布置了大量守卫,那么留给麦克尼尔的选择就十分有限了。 “接下来就看您了。”麦克尼尔看着满脸疑惑的希尔兹上尉。 “你不会以为世上有能直接欺骗肉眼的魔法吧?” “别问我,我是外行人士。”麦克尼尔看着货梯面板上的数字,“我们可以欺骗所有的电子设备,只是接下来我们很可能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下……我希望您有办法让我们安然无恙地逃离。” “……尽力而为。” 来到这一层楼的货梯中没有出现麦克尼尔想象中的大量OUN民兵。人们连忙进入货梯,并按下了去往一楼的按钮。依旧在场外提供支援的汤姆将确保在此期间其他楼层不能呼叫货梯,不然他们会在半路上就被动念要使用货梯的敌人给拦截,而被截获的人质则毫无抵抗能力。等到货梯平稳地来到了底层之后,众人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的指挥下以尽可能紧凑的队形前进。为了去往仓库,他们必须穿过酒店一楼的大厅,可大厅里有上百的OUN民兵,只要其中任何人发现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希尔兹上尉拔出放在右手一侧的那把【枪】——瞄准了两个柱子间的区域。片刻之后,柱子间的空隙出现了银白色的隔层,这让麦克尼尔惊叹不已。上尉解释说,这一屏障屏蔽了全部电磁波变化,敌人从另一侧看不到异常。 “您只需要动脑想一想就能做到?” “不,这需要长期的培训,准确地说是让人的脑子变成一种数学计算工具……算了,我不想说这件事。” 麦克尼尔率领着其他人质穿过长廊,来到了仓库。这是酒店堆放货物和食品的区域,平时总会有货车开进这里,OUN应当会把仓库变成一个弹药库,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产生这种念头。人质们陆续进入仓库,他们躲在几个大号货箱后面,而麦克尼尔正在一旁联络萨拉斯中士,他希望萨拉斯中士尽快把车子开到现场。中士为难地说,OUN封锁范围扩大了,强行冲击关卡会让他们引来更多的追兵。 “那就再把几辆汽车炸弹送过去……” 麦克尼尔忽然发现一个穿着OUN民兵制服的家伙出现在门口,那人并未直接举枪攻击他们,只是缓慢地向着麦克尼尔靠近。显然,他把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当成了队友,只要希尔兹上尉不开口说那蹩脚的乌克兰语,他们两人是不会露馅的。这名OUN民兵戴着一副眼镜,麦克尼尔总觉得眼镜后面透着诡异的光。当他发现一旁的希尔兹上尉正无知无觉地向着那人走去时,怀疑其中有诈的麦克尼尔毫不犹豫地打碎了OUN民兵的脑袋。猛地向前摔倒的希尔兹上尉疑惑地看着麦克尼尔,问道: “发生什么了?” “刚才你的样子活像是被对方控制了。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OUN当中混进了无业的魔法师。” 希尔兹上尉感到恼怒,方才发生的事情说明他被敌人的魔法影响了精神而麦克尼尔安然无恙。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刚刚在麦克尼尔眼前表示了自己不可替代的作用,谁知他这么快就中了敌人的计,简直让他感到耻辱。他打算对麦克尼尔说些表示歉意的话,但麦克尼尔已经头也不回地领着从货箱后走出的人质们向着仓库出口前进,两辆大货车正停在门口。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焦头烂额的OUN认定他们受到了敌人的全面进攻,而他们直到现在也无法察觉敌人的身份。 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将这些人质送上了车,随后迅速开着大货车逃离了现场。尽管有几名OUN民兵发现了他们并试图追击,但遥控汽车炸弹的袭击已经让OUN疲于奔命。逃脱了OUN魔爪的一行人很快抵达了美国大使馆,他们在那里被保卫大使馆的士兵拦住并被要求上报真实身份。自知逃不过这一遭的麦克尼尔如实说出了他们各自的服役部队,只是没有提及他们是如何抵达基辅的。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将人质们迎进使馆,而这4名直接参与营救行动的军人则被关在小屋内等待着上级的处理意见。 “见鬼,那小子又逃过一劫。”兰德尔下士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想到汤姆现在逍遥法外就总想摔东西,“咱们这5个人当中,就数他运气最好,干活轮不到他,承担后果也轮不到。” 这一次兰德尔下士不用抱怨了:按照原计划准备来到大使馆和他们集合的汤姆在门口被卫兵当场抓获,很快也被关了进来。望着苦笑的汤姆,麦克尼尔只觉得幸运之神似乎已经把他们忘掉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3) OR2-EP1:佩伦觉醒(13) 一行人被关进美国大使馆的小屋里已经有一天多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和卫兵会定时为他们提供饮食,除此之外不闻不问,仿佛已经把他们彻底忘掉了。这种漠视让众人有些恐慌,他们不怕上级派人来调查和审问,就怕他们被扔在角落里当成垃圾处理。兰德尔下士一直满怀怨恨地看着躲在角落里的汤姆,萨拉斯中士寸步不离地挡在汤姆前面,不让五大三粗的南方壮汉有机会找汤姆撒气。小队的领导者希尔兹上尉坐在小屋中央思考人生,他的得力助手麦克尼尔则缩在另一个角落里寻找新的对策。 “我说,我们现在是共犯,是一条船上的盟友。至少在我们这个有些奇怪的临时组合解散以前,我们必须共同面对无法逃避的问题。”麦克尼尔咬着指甲,大使馆里并不暖和,他依旧冻得浑身发抖。为了向合众国示威,OUN切断了大使馆的水电供应,双方目前还在进行协商,而麦克尼尔等人解救人质并带着人质逃进大使馆的行为无疑是让谈判活动彻底告吹了。考虑到他们是从前线逃离的逃兵,大使馆和军队大概不会因为他们所谓的英雄行为而感谢他们。必须让那些无事可做的闲散人员放弃调查他们最近的活动,以免他们最终坐实了逃离战场的罪名。 麦克尼尔只是提出一个倡议,其他人并不一定会接受。缺乏互信有时候会成为团队合作中最严重的内耗因素,即便起初其中并未有任何人存心坑害别人,只要一个成员起了疑心并开始怀疑其他人,猜疑就会让恶意逐渐浮出水面并成为现实。他们相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能够让他们保持合作关系并融洽相处的唯一原因是外界压力,从俄国人的秘密武器下死里逃生的他们需要找到回到军队的办法并免于受到处罚。其中,麦克尼尔的提议得到了拥护,那就是以战争英雄或其他类似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军队的视野中。军队没有理由贸然地处罚新近出现的英雄,当所谓的逃跑只是捕风捉影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忘记追究真相并只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 当然,他们也要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军队不缺英雄,英雄只是具备短时效性的消耗品。 希尔兹上尉抬起头看着角落里的麦克尼尔,没有发言,将讨论的余地交给了其他人。他对这个貌合神离的团队的实际控制力值得怀疑,麦克尼尔当然会愿意听从指挥,但前提是希尔兹上尉的决策始终正确;兰德尔下士和上尉更早地认识,这个来自南方的粗犷壮汉有时候会因为鲁莽而坏了大事;汤姆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人物,他在队伍中的作用仅限于为别人提供掩护,而希尔兹上尉有理由相信汤姆能够成功的唯一原因是运气好,倘若有敌人接近汤姆并试图攻占汤姆控制的要地,汤姆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萨拉斯中士总是心事重重,他看起来永远在想念他远在得克萨斯的亲人,有时会在不适当的时候变得六神无主而盲目地听从别人的意见。这些人当中没有在某些方面特别出色的精英,麦克尼尔在希尔兹上尉眼中算是半个,其他人只是在军队中混饭吃的薪水小偷,尤其是除了打游戏和看书之外什么也不想干的汤姆。 “怎么今天突然说起这个了?”兰德尔下士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们确实是侥幸生存而且不得不从前线离开的……我本人问心无愧。” “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大概都在他们的监听下。”麦克尼尔指了指头顶某处可能存在的窃听设备,“先不谈什么窃听设备。我们不是罪犯,并且现在我依旧主张这一点。只要我们我们如实地说出真相,再加上基辅当前的混乱局势,他们有很大的概率让我们戴罪立功,暂且不处罚我们。不过,万一某些人在调查人员的诱导下说出了一些他们想听的言论——尽管这些言论是失真的——那么其他人都要跟着遭殃。我并非怀疑各位的人品,可你们应该知道人性恰恰是经不起考验的。” 之前麦克尼尔打算发明一套用来进行交流的简易手势,随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种才能。希尔兹上尉试图在墙上画一些标记以作为暗号,免得他们所有的交流内容全都被那些只会躲在大使馆里发号施令的家伙偷听。所有人的说法必须一致,从两伙人会合之后,事情变得简单而清晰,他们也无需回避其中存在的犯罪行为,想必没有人会在这些问题上撒谎。至于在此之前的故事则众说纷纭,麦克尼尔、汤姆和萨拉斯中士是从乌克兰东北方向逃离的,而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则来自东线。希尔兹上尉曾经和其他3人简要地说明了他们在前线遭遇的惨剧,唯独没有描述俄国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武器,也没有说明美军的实际伤亡程度(麦克尼尔推测能够让指挥结构崩溃的惨败一定会伴随着大量死伤),这让打算采取同一个理由骗取调查人员信任的麦克尼尔产生了怀疑。如果他不想让调查人员把他单独抓出去仔细审问,他最好还是说出大部分真相。 “如何证明?” “我们定下个规矩,在这个临时小队解散前,任何人离开其他人的视线,都必须在团聚后报告自己的全部经历,不能漏下任何细节。”麦克尼尔摊开手,“各位,不要再有顾虑了,我们既不能成为前线的炮灰也不该成为监狱里坐以待毙的囚犯,我们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汤姆说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萨拉斯中士附议。在希尔兹上尉举手表示赞同后,最强硬的兰德尔下士不得不服从大多数人的意见。几分钟之后,有人打开了紧锁的大门,门外的卫兵入内将希尔兹上尉带了出去,而后迅速地关上了门。留在室内的4人面面相觑,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上尉回来。期间卫兵给他们送来了午饭,所有人都没有动叉子和餐刀,互相看着对方的行动,仿佛坐在眼前的不是和他们生死与共十几天的队友,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认输,我先吃。”麦克尼尔最先放弃了对峙,低下头开始用餐。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食物,满足地抹了抹嘴唇,笑着把空餐盘出示给其他人看,剩下的人这才开始吃饭。这顿饭还没结束,希尔兹上尉被卫兵带回了室内,随后卫兵叫到了麦克尼尔的名字。刚吃完饭的麦克尼尔来不及和希尔兹上尉交流情报就被拉了出去,他在6名卫兵的严密看守下沿着走廊向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前进,而他对上尉是否会遵守约定始终保持怀疑。 审讯室中坐着三名身穿厚重军大衣的军官,他们应当是驻扎在乌克兰的驻外武官。 “英国人?”其中一名戴着平光眼镜的瘦军官首先开口了。 “是美国人,我已经入籍快二十年了。”麦克尼尔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对方的主动出击。他不知道希尔兹上尉对这些人公开了什么情报,囚徒困境在他这里得到了应验。现在,他要就希尔兹上尉的人品进行赌博,后果是作为一个体面的英雄回到阳光下,或是作为逃兵而被逮捕。麦克尼尔没有向希尔兹上尉和兰德尔下士亲口承认自己是逃兵,虽说怀亚特·柯蒂斯似乎从麦克尼尔的语言中推测到了真相,但那不能够当作证据。 “好,美国人。”瘦军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三等兵迈克尔·麦克尼尔,根据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的供述,你们在基辅活动期间全部的犯罪行动是由上尉一手指挥,但在关键问题上全是由你来做出决定……坦率地说,我们很好奇为何一名上尉会听从一个普通士兵的意见来判断局势。” “长官,请允许我更正一个说法:这不是犯罪。”麦克尼尔意识到他必须大言不惭地进行反击才能避免这些家伙把自己当成突破口,“合众国的军人因主力部队溃散而失去了上级的命令,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活下去。” “……即便如此,你们似乎应该停留在哈尔科夫附近等待指示而不是在没有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往基辅方向撤退,何况你们还制造了这么多意外事故。”坐在中间的军官没戴眼镜,他的体格只比兰德尔下士略微瘦一些,带来的压迫感是三人之中最强的,“关于你们的行为是否属于逃亡的问题,稍后再议。现在,三等兵麦克尼尔,我希望向特别调查小组陈述你们突袭酒店并和OUN对抗的全过程……” 希尔兹上尉可能说出了一些重要情报。没错,麦克尼尔负责出主意,他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做什么,而具体计划是希尔兹上尉自己的问题。起初希尔兹上尉根本不愿意听麦克尼尔的意见,但其他三人在讨论作战计划上没有兴趣,这使得上尉最终不得不把麦克尼尔当成唯一的讨论对象,并很快发现麦克尼尔和他的水平不相上下。 三名军官的兴趣被一个细节吸引了,那就是麦克尼尔所描述的似乎让希尔兹上尉在短时间内失去理智的神秘OUN雇佣兵,此人已经被麦克尼尔当场击毙,大使馆这里恐怕查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你此前是否曾经在任何地方见过使用魔法作战的军人?” “没有。希尔兹上尉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魔法师。” 戴眼镜的瘦军官示意他右侧的同僚停止继续询问愚蠢的问题。 “你们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营救其他国家的人质?” “他们不是美国人,就这么简单。”麦克尼尔顺着对方的思路答道。他通过最近的合众国国内新闻而判断那里的风气正在变得日趋保守,此时他要是说一些大义凛然的空话,估计会被军官们认为是精神病人。坐在麦克尼尔视野最左侧的那个军官从一开始就在睡觉,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不想在这场荒谬的调查中浪费精力了。 瘦军官扶了扶眼镜,以一副学究的严谨口吻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是,如果你们稍微了解OUN劫持外国人带来的国际影响,就会明白只救美国人比彻底不救带来的舆论反响还要恶劣。事实上,国际社会普遍认为这是我军实施的一次失败行动,而残存的他国人质被OUN全都处决了!”他把平板电脑甩到一旁,“因为在前线吃了败仗,想要找其他地方逞英雄?我老实地告诉你,你想错了,连总统阁下都要召集幕僚讨论的复杂问题岂是你这种普通士兵能草率地得出最优结果的?” 麦克尼尔冷笑了几声,他明白自己安分守己地接受对方的训斥只能换来更多的罪名。 “您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救?” “……什么?” “也许您在自己的岗位和领域是专家,但在复杂的现场,我们说了算。”麦克尼尔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OUN每过一个小时就会处决一名人质,而我看到的是合众国拖延时间并且不想表态,这是我作为您口中的普通士兵的直观感受。我们的能力只够救出我国的人质,而且他们也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大使馆并接受庇护,难道这不是我们最大的胜利?还是说……有人宁可领走八十多具尸体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们坐在大使馆里平白无故被人断了水电,我们也没见到你们跟外面的OUN民兵讨论出解决方案哪。” 瘦军官当时就要发作,坐在中间的壮汉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一变故让其他瘦军官停下了动作,他等待着同僚完成通话后继续询问其他内容。不料,壮实的军官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挂掉电话,又和瘦军官说了几句话。满脸怒容的瘦军官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麦克尼尔对其他卫兵下达了命令: “本次讯问到此结束,你们把麦克尼尔先生送回去,下一个是兰德尔下士。” 全程在睡觉的那名军官直到这时候才醒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还在争论的两名同僚,自顾自地翻了个身,继续睡觉。麦克尼尔身后的大门关闭了,他在卫兵们的严密看守下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此时已经有人出现在了道路中央。略显疲惫的怀亚特·柯蒂斯叫住了卫兵们,并说他打算和麦克尼尔单独说几句话。 要说麦克尼尔没有私人动机,那是假的。合众国有不少世代从政的繁荣家族,柯蒂斯家族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柯蒂斯参议员的长子被OUN绑架了,也许参议员会在他的继承人安全逃离后装模作样地为拯救公民的大兵们颁发几个奖项并发表一篇歌颂普通士兵的演讲。参议员的嘴比疯狗的理智还不可靠,麦克尼尔也不打算相信对方的人品,能够被最大程度地利用的是暂时形成的交易关系。麦克尼尔救了他的儿子,参议员就应该为此而给出回报。在感恩彻底消失前,这份回报应当以恰当的形式兑现。 “我代表个人和柯蒂斯家族感谢您的努力,麦克尼尔先生。”怀亚特·柯蒂斯彬彬有礼地向麦克尼尔道谢。 “刚才给他们打电话的是——” “也许我父亲认为我们的恩人不应该受到无缘无故的关押和审讯。” 老柯蒂斯参议员是个著名的保守派,怀亚特·柯蒂斯自然也不会例外。对于那些希望合众国承担更多的海外责任并继续成为灯塔的理想主义者而言,麦克尼尔等人的行动无疑是自私而不负责任的;在保守派眼中,这只是给不识大体的OUN的一点小教训。如果麦克尼尔冲进OUN总部大楼制造一起爆炸案,他们也许会私下里将麦克尼尔供奉在圣坛上。 麦克尼尔努力掩饰内心的激动,他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一切活动早有预谋。 “让我们能够回到前线并以军人的身份重新参战才是最大的回报。” “可惜,你们的行为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柯蒂斯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我能够得知的消息是,你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注意……因为实在是太精彩了。其实我以为自己肯定没救了,没想到你们比正规的营救人员更早抵达。” 结束了简短的通话后,麦克尼尔被卫兵们送回了房间中。他看着兰德尔下士消失在门口,立刻向希尔兹上尉询问和审讯有关的情报。 “他们对我的关注主要在于一路上如何逃跑到基辅以及实施每一个活动的动机和策略,所以我只得把你供出来了。”上尉略带歉意地看着麦克尼尔,“每次【为什么要执行这个任务】都是你来解答,我模仿不出。” 麦克尼尔观察着汤姆和萨拉斯中士的表情。希尔兹上尉也许在之前对这两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又或者专门为了应付麦克尼尔而单独准备了一套说辞。当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兰德尔下士,强壮而忠心地为希尔兹上尉充当打手的下士肯定会呼应上尉的一切要求——包括胁迫二人认同伪造的言论。 “我啊,被他们当成了主犯。”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远离希尔兹上尉,来到了萨拉斯中士身旁,“但是,他们关注的不是策略,而是我的动机。这些人认为一个普通士兵不配想出这样的计策、不配有这样的判断……也不配关心影响国际舆论的大事。我把他们痛斥了一遍,毫不留情。于是,他们把我赶了出来。” “真糟糕。”上尉表示同情。 现在的比分是3:1,麦克尼尔身边有两名战友,希尔兹上尉孤身一人。他不能让局面破裂,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在这个临时组合解散之前他们必须团结一致。因此,麦克尼尔不能直白地在希尔兹上尉面前向着其他两人说出怀疑希尔兹上尉的话,他必须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说法混淆其他人的判断并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汤姆,等他们叫你去问话的时候,如果这些人问起行动过程中对OUN的电子战,你一定要完整地供出来,不要说是上尉一个人完成的,也不要说是你的功劳,就说是你在上尉的指挥下办到的。” 汤姆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麦克尼尔,这个一贯安静的年轻士兵试图思考其中的含义。 “长官。”麦克尼尔转向了萨拉斯中士,“别忘了和他们一起确认OUN的状态……如果OUN已经控制了乌克兰,你就主动提出让我们5个人组成一支分队去继续破坏OUN的统治,记得把我和上尉的重要性放到前面。” 全部调查工作实际上在当天傍晚就结束了,那时有卫兵打开了房门并告知他们可以在使馆的部分区域自由活动。其他三人并未遇到什么刁钻的问题,根据这三人的说法,调查组重点询问有关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的一切情报,恨不得连这两个人每天习惯什么时候睡觉和上厕所都调查出来。假如三人当中没有任何人说谎,那么麦克尼尔的目的达到了。他要让自己引起注意而不成为首要目标。 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是OUN的疯狂行为使得基辅缺乏任何敢于公开反抗它的势力。在总统真的乘机逃往罗马尼亚后,不愿听从贪污犯命令的乌军暂时放下武器并接受了OUN掌权这一结果。OUN残杀人质的行为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极大愤慨,而OUN声称这不过是个开始,他们要将一切外国势力从乌克兰彻底清除,并净化乌克兰境内的【有毒思想】。到了晚上9点左右,白天和麦克尼尔闹得十分不愉快的瘦军官找到了他们,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合众国有一项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躺在沙发上打盹的麦克尼尔,“解放被OUN奴役的人民,将自由还给他们。”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4) OR2-EP1:佩伦觉醒(14) OUN是一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古老组织,它在传承方面当然比不上教会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在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个新组织诞生的人类社会当中,能够支撑一百多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早在俄国内战结束后,为重建乌克兰国家而建立的OUN就已经存在,它在将近一百年的斗争之中不停地依附于各类能够为它提供支援的外国势力,直到找上了合众国才算得到稳定的后盾,这一支持得到了CIA的保证,OUN自认为能够重新拥有他们的祖国。但是,乌克兰独立后,合众国为了其全球战略而抛弃了诺言,将乌克兰交给了其他更听话的代理人。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合众国看来,OUN太极端了,扶植这样一个组织只会让合众国成为其盟友和对手眼中的新邪恶帝国。转入地下的OUN并未放弃,他们试图抓住任何机会来在乌克兰争取更多的支持和更高的地位,并在21世纪10年代俄国入侵东乌克兰后成功地让自己出现在阳光下,成为了能够参与乌克兰局势博弈的重要势力。现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心愿,OUN已然是基辅的主人,他们将迅速控制整个乌克兰,并在留里克徽章和蓝黄旗下消灭一切敢于和他们为敌的外国势力。 没有人会喜欢扶植一个转而反对自己的势力,OUN的崛起在合众国看来无疑是愚蠢的:这些人在俄国面前毫无还手的机会,最终的结果是近似于将整个乌克兰白送给了俄国人。OUN必须被推翻,无论如何不能让它继续在基辅发号施令。然而,美军的失败——尽管麦克尼尔迄今为止不知道前线的真相——让合众国暂时无力对OUN直接下手,被困在东线的美军还要继续配合他们的盟友抵挡俄国人的进攻。 “我想不到我们也有这一天。”麦克尼尔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他还在回味驻外武官向他们传达的命令,“真正应该办这种事的特别部队迟迟不出场,我们已经替他们收拾了一回残局,现在又要来第二次。” 麦克尼尔倒是希望海军陆战队的其他特种部队或CIA外勤当时尽快出动并营救被困在酒店内的外国人质,但合众国方面反应迟缓,这才给了他们一个冒险的机会。结果,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大使馆方面的手铐和铁窗。兰德尔下士躺在另一个沙发上骂个不停,他的长官尴尬地站在一旁看汤姆打游戏。 “潜入酒店救人质这种事如果说还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那么直接对OUN进行斩首行动显然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希尔兹上尉在搜索合众国近代以来所有的对外颠覆行动,“就算是真正训练有素的特工也有一定概率失败,更别说我们只是一群因为巧合才聚集在一起的普通军人罢了。” OUN造反引发的混乱只持续了几天,白宫方面随后判断OUN完全丧失利用价值,与其让OUN占据乌克兰这块土地继续不识好歹地与合众国为敌,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扶植新的代理人。大部分组织内部都存在着严重的矛盾,OUN也不例外,如果OUN首脑在这个时候暴毙,其内部的各大派系会为了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只要OUN陷入混乱,合众国就有机会恢复在乌克兰的控制权并继续对抗俄国的行动。当那些身在白宫的大人物们听说有几名海军陆战队军人成功地潜入了受OUN控制的酒店并解救了美国人质后,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士兵有着执行其他危险任务的潜质。对OUN头目实施暗杀,一定能够让过分依赖于领袖而非组织的OUN陷入分裂。 总统逃往罗马尼亚后,OUN的行动暂时收敛了许多,他们已经成功掌权,现在不能树敌过多(而这些人下意识地忘记了他们此前杀人灭口的行为引来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因此,为了稳住在混乱中没有受到实际损失的美国人,OUN决定恢复大使馆的水电供应,这让美国人松了一口气。被大使馆严密地保护起来的人质们正在联络自己的家属,另一些则紧锣密鼓地参与了新的复仇计划。他们不能承受这种屈辱,胆大妄为的OUN既然敢绑架他们,就要做好遭到报复的心理准备。这些社会名流纷纷表示他们会尽可能地利用自己在乌克兰的一切资源协助英勇的士兵们对抗OUN,但他们不会派出任何人手。希尔兹上尉假惺惺地接受了他们的示好,然后带着这些消息回到房间内和众人继续商议行动计划。 “第一个问题是要不要执行任务。”麦克尼尔在平板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档,“虽说这是任务,而我们目前还无法摆脱逃兵的罪名,我相信我们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没有人反对,众人达成了统一意见,即OUN会在最后的疯狂中试图攻击一切假想敌,他们即便躲在美国大使馆内也不能排除遭到OUN报复的可能性。美国大使被人拖出去当场打死的案例过去也发生过,大使馆只有在对方想要遵守文明人规范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护身符,一旦对方彻底失控,别说区区大使馆,就算美国人把海军陆战队开到他们的面前也不能让这群疯子放弃抵抗。 “你这是明知故问。”希尔兹上尉坐在他旁边啃着苹果,“我们没法选,柯蒂斯参议员愿意出面保我们平安也只是看在我们还有利用价值的面子上……我们救了他的儿子而且有本事能让小柯蒂斯安然无恙地回国。” “我听说您的父母在加利福尼亚做生意赚了很多钱,他们和柯蒂斯参议员以前有没有生意上的来往?”麦克尼尔忽然提起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希尔兹上尉出生在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几百万美元去到股票市场投机倒把的。就算希尔兹上尉最后把那些钱赔光了,他也比在座其他四个人加起来还富有。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麦克尼尔。”上尉瞪大了眼睛,“我们和他们可没有共同话题,那些来自南方州的保守派人士一向把我们看作蛀虫。” “可您和兰德尔下士的关系倒是很好——” “那是上下级关系,再说新一代人比那些老古董强得多。” 上尉搜集了最近一段时间OUN的活动记录,OUN头目频繁地在公共场合进行演讲以煽动市民的情绪,他们暂时不敢将手伸到军队,这些人知道乌克兰的军队并非完全忠于他们,况且军队还在东部地区和美军合作,倘若他们命令乌军反戈一击,最可能发生的结果是乌军被美军全歼,到时候只会让俄军长驱直入,白白便宜俄国人。狂热的组织必须树立一个神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单纯的抽象信条不能让人的狂热持久,只有当神的概念具象化时,人们心中的理智才能被彻底吞噬。 希尔兹上尉按下了暂停键,指着画面中间穿着德式军服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叫斯捷潘·戈里温(Stepan Golivin),是OUN的目前的首脑,他的手下送给他一个称号叫【盖特曼】。此人夺权后并未宣称自己是总统,只是继续以盖特曼的名义掌控大权。他近来经常在基辅市内演讲,偶尔去前线视察,我想我们可以采用B计划,在路上把他和他的幕僚一起干掉。” 所谓的B计划是大使馆提供给希尔兹上尉的第二套方案,那就是在OUN首脑出现在公共场所时进行暗杀。上一个A计划的内容是突袭总统府或OUN总部大楼,这个简直是送死的方案被除了希尔兹上尉之外的所有人否决。上尉当时的表情很诧异,他本以为众人不会在A计划上投反对票。 “你们到底有什么顾虑?” “成功率太低了,我们不能执行简直是故意送死的任务。”麦克尼尔总结了其他人的看法。 “我们都是从东线逃回来的人,还会怕死?” “不怕死和愿意送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当我们在一场毫无意义的突袭中全军覆没并暴露身份后,带来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我们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风险。” 众人沉默了,如果他们失败,大使馆或者说合众国方面绝对不会出面认领,反而会竭尽全力撇清关系并想办法销毁一切可能导致外界将袭击者和合众国联系起来的证据。最差的结果是祸及家人,过去也有类似的案例存在。他们不是死在战场上的英雄,而是替合众国做脏活的打手,打手是不能有鲜花和掌声的。这让麦克尼尔感到无奈,他需要成为能够站在阳光下的英雄,结果阴差阳错地干起了和雇佣兵类似的行当。这是他们自找的,命运让他们逃避了在前线成为烈士的下场,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充满污秽和骂名的另一条求生之路。 “让我想想吧。” 目前看来,麦克尼尔所说的互信在众人之间是存在的。调查活动进行期间,每个人都在返回后如实地向其他人报告自己回答的问题,麦克尼尔从中没有发现任何蹊跷的地方。他们现在依旧是共犯,同舟共济才能活下去,即便最终的结局依旧是被送上战场充当炮灰,也不能在这时候屈辱地死在OUN的追捕之中。 在仔细地分析了OUN的人员部署情况和总统府、OUN总部大楼的防卫程度后,希尔兹上尉不得不承认他们必须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么,在公共场所实施暗杀就成了唯一选择,大使馆向他们提供了一种最有效而且最安全的方式:使用小型无人机将目标直接【爆头】。前来推销这套办法的驻外武官得意洋洋地说,他们以前在南美洲用这种方式成功地消灭了数个打算煽动普通民众反对合众国的政客。据说,合众国不用这种小型无人机去对大国的领袖下手的唯一原因是担心发展成全面战争。 麦克尼尔从背包里拿出了他们之前缴获的OUN制服和那两个奇怪的设备。 “我们的目的是确保斯捷潘·戈里温必死无疑,因此我的建议是……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一种行动方案上。”他缓缓地向众人讲述自己的思路,“既然大使馆向我们推荐无人机方案,那么我们当然要把它列入行动方案之中——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准备两套计划。计划B2,我们派人伪装成OUN民兵混进现场,近距离投掷炸弹或是安放定时炸弹,虽说可能造成平民伤亡,但能够更有效地杀伤目标;计划B3,考虑到OUN必然对现场进行严密监视和搜查,提前安排狙击手是做不到的,不过我们可以让汽车炸弹直接冲破封锁并且在人群中间开花……综上所述,上面三个计划对平民的危害是逐渐增加的,大家把计划概要看一遍,然后各自进行补充。” 看到麦克尼尔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阐述他们到时候可能会炸死多少平民,其他三人有些畏惧了。作为美军的一员,他们以前看到过不少有关美军士兵在海外胡乱杀人的报道,当时他们只管痛斥那些士兵丧失人性。时过境迁,他们成为了比那些犯下大罪的士兵危害更大的罪犯。这些人不是美国人,没必要有愧疚感,所有人都用这种谎言安慰自己。 “无人机方案最保险。”汤姆只看了几眼,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希尔兹上尉却不这么认为,他对其他人解释说,无人机暗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效。其中一个影响成功率的因素是敌方的干扰,无人机掉落在暗杀目标面前的尴尬场景又不是头一次出现。到时候万一幸存的暗杀目标向合众国问罪,合众国只会把他们几个扔到外面充当替罪羊。要是其中有人不认命还打算用手中掌握的证据拖合众国下水,后果就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了。永远不要试图挑战强大的机器,这是古往今来无数失败者留下的教训。 “如果派人近身暗杀,那执行者可能无法幸存。”萨拉斯中士迟疑地说道,“你看,威力太大就会连着刺杀者一起炸死,而威力太小又没法杀死目标,但刺杀者一定会被逮捕。” “这个问题是我和希尔兹上尉的工作。”麦克尼尔敷衍了事地把对方的疑问驳回,“上次是我们两个冒充OUN民兵,这一次也是,希望我们不会在半路上被发现……我相信上尉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 希尔兹上尉是5人当中唯一的魔法师,麦克尼尔尚且不知道这家伙掌握了多少逃生和保命的技巧,只要不是像上次一样遇到一个疑似拥有某种心灵控制能力的OUN魔法师,那么希尔兹上尉必然拥有足够的机会去混在OUN民兵之中接近那位盖特曼。在各种设备都可能被察觉的情况下,让希尔兹上尉动手进行暗杀的成功率比使用炸弹要高得多。不过,麦克尼尔不会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让希尔兹上尉负责B2计划等于将主动权让给了对方,同时还可能让上尉以为麦克尼尔在推卸责任。这名普通士兵在小组之中的特殊地位来源于他的决策权威性,智囊总是受到尊重的。如果麦克尼尔在小组中丧失了话语权,他就会和汤姆一样成为被兰德尔下士鄙视的闲人。 分工结果是汤姆继续负责场外支援,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负责潜入OUN民兵之中随机应变,而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留在外围准备用暴力手段破局。汤姆不好意思地说,从上次在上尉的指点下充当了一次黑客后,他虽然尽心尽力地想要多学一些技术,但还是赶不上希尔兹上尉。上尉答复说,没上过大学还能当黑客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其余都是缺乏任何才能的废物,这句话让汤姆有些不高兴。萨拉斯中士在一旁帮腔说,有些人只是初中毕业都能成为受合众国雇佣的职业黑客,可见学历和能力没什么关系。 “有能力的人即便没有学历也是精英,仅此而已。”上尉不屑地说道,“相反,有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废物,给他们机会也没用。” 麦克尼尔连忙阻止了这场可能发生的争吵。他想出了另一个办法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既然他们还打算以同一个队伍的名义执行任务,不妨各自起一个代号。 “我先选?”上尉看了看其他人,在手写屏幕上写下了【天狼星】(Sirius)。 正在打游戏的汤姆看了看游戏标题,很随意地选择了【泰坦】(Titan)。 同样在打游戏的兰德尔下士潦草地写下了【启示录】(Revelation),他是个相对较为虔诚的基督徒,这或许是因为他来自保守的南方州。在兰德尔下士看来,离经叛道的北方州是不会尊奉上帝的,那些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清教徒先祖是如何披荆斩棘抵达北美并建设新世界的。 “……为什么你们都用和姓氏相同的首字母?”麦克尼尔有些疑惑。 “不必花费很多心思。”萨拉斯中士笑了笑,把平板电脑推到了麦克尼尔眼前。【参议员】(Senator)似乎带着某种象征意义,也许萨拉斯中士的父母希望他们的孩子以后能做参议员并受到其他人的敬重。 麦克尼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写下了第五个单词:【大天使】(Archangel)。 “喂,你不守规矩。”希尔兹上尉指着麦克尼尔,哈哈大笑,“我们当中只有你一个人没用姓氏首字母相同的单词。” “实在抱歉,一来我想不到什么M开头的单词比较符合我的审美,二来我刚才忽然想到我们可以用首字母拼成一个新的单词。”麦克尼尔把五个单词排在一列,“【S.T.A.R.S.】,我们算是合众国上一版国旗上那些闪耀的明星。” 希尔兹上尉看了看麦克尼尔,又看了看兰德尔下士,若有所思。迈克尔的名字来源于圣经,麦克尼尔以大天使作为代号恐怕是取了名字的本义,看来他比兰德尔下士更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将对于某些律法和传统的尊奉藏在心里的人比那些表面上无比虔诚的家伙更危险,外人无从通过他们的表现而直接察觉到底线的存在。没有什么比触犯到一个人的底线更能损坏人际关系,当外人无法看清某人的内心世界时,情绪失控就会显得莫名其妙。这种冲突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可到了特定场合就是最大的隐患:不能用利益来说服的人听不进任何劝告,他们也许只会选择完全向自己的直觉屈服,成为抛弃理智的怪物。 “这名字不错。”萨拉斯中士赞叹道,“……唉,说起来,我们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而决定更换国旗的?” “好像是在新冰期到来之后不久吧。”希尔兹上尉提醒他,“那时候南方州的反应相当恶劣,有人甚至提议恢复邦联血旗。”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麦克尼尔叹了口气,“有些问题大家保持默契不去谈是最好的结果,一旦有人刻意提起,那么不见到暴力和混乱是无法收场的。纵使有人愿意保持理智,在极度的仇视之中,保持理智只是一种幻想。南方州已经成为合众国的主体了,以后我们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抱歉我没有冒犯您的想法——最好遵守他们的规矩。” 兰德尔下士听到麦克尼尔提起南方州的时候本来想要发火,麦克尼尔看到对方的表情后立刻放弃了深入讨论这一话题。正如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合众国现在是南方州的合众国,提议为南方邦联平反的参议员大有人在,将星条旗变成颇具战争和征服意味的鹰旗也许是他们的一次试探。不过,麦克尼尔根本不想为这些事情而烦恼,他算是想通了,必须先拥有能够干预局势的身份才能将计划付诸实践,尽其所能地结交权贵是最有效的办法。眼下,他的任务便是按照那些人的心意行事,把得罪了合众国的OUN首脑们全部炸死在广场上。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5) OR2-EP1:佩伦觉醒(15) “他们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说实话。” 希尔兹上尉穿着一套OUN民兵制服,和麦克尼尔一起在广场外面巡逻。他们不能长时间地潜入OUN民兵队伍并执行一项确定的任务,不然暴露的风险将成倍地增加。一般市民不会怀疑他们的动机,平民对手持枪械的士兵总是怀着一种敬畏,合众国本土的持枪平民见到警察也是要吓得腿软的。这身衣服是天然的护身符,他们可以在不受到任何质疑的情况下放心大胆地在外围活动,直到公开演讲开始后再进入。这只是一次刺杀活动,没必要大动干戈。 “他们在做梦吧,把我们赶走了,他们靠什么对抗俄国人?”麦克尼尔不屑地笑了笑,“可笑的是他们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有很重要的地位,没有NATO的武力支持,他们什么都不是,几天之内就会被俄国人打垮。所谓遏制俄国人西扩的防线也是要依靠这些东欧国家的集体力量,单打独斗是没法对付俄国佬的。” “也许他们只想暂时享受一下大权在握的感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希尔兹上尉发现远处出现了一队OUN民兵,连忙让麦克尼尔躲到街道拐角后面,“能够将权力世代传承的国王尚且不在乎自己死后会给子孙后代留下多大的隐患,这些人更不在乎。” 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在一切场合学习那个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发动世界大战的狂人,他给OUN弄来一种模仿德式军服的民兵制服便是他学习精神榜样的明证。要让领袖变得神圣,在适当的时候亲民,其余场合则要和平民保持距离,这样才能够塑造出具有威严的领导人物而不是只能活在媒体小报的八卦新闻中的丑角。如果他们生在合众国,各路媒体能够把任何一个政客的细节全部抖出来,谁也别想成为盖特曼或是元首。乌克兰不具备这样的环境,合众国一厢情愿地以为乌克兰会按照他们设计的路线前进,不料乌克兰走上了老路子。NSDAP也是德国的平民选上去的,麦克尼尔不无恶意地想。 “先进行第一套方案,用无人机袭击车队。”希尔兹上尉按了按耳机,“检查无人机的状态,确保它不会在发起攻击的时候出现问题。” 上次麦克尼尔等人突袭酒店并救出人质后,恼羞成怒的OUN除了杀害了剩下的外国人质外,还决定在基辅市内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和逮捕行动。不少市民被扣上俄国间谍的帽子后扔进监狱,和他们一起被逮捕的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离基辅市区并躲进本国大使馆的外国人。这让希尔兹上尉的计划受到了阻碍,他不能找到另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废弃建筑,OUN唯恐有人躲在这种建筑物内策划破坏活动,总是安排民兵到可能存在敌人的街区进行频繁搜索。最后,希尔兹上尉不得不把汤姆和工作站转移到离现场相当远的一栋居民楼内,这栋大楼内原本的住户因担心在城市的武斗中受到波及而全部逃离,汤姆可以放心地在民房内观察广场附近的动态并执行对应的暗杀计划。根据希尔兹上尉修改后的方案,他们的第一个策略是在OUN车队行驶的必经之路上进行伏击,争取直接把盖特曼本人炸死。无人机由大使馆方面提供,使馆的工作人员遮遮掩掩地说这只是他们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保命工具而已。 “所以我们的外交人员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暗杀外国的政客,真让我大开眼界。”麦克尼尔接过无人机的时候不忘嘲讽对方几句。 说合众国的外交人员只会考虑暗杀当然是污蔑,不过把这种用于暗杀的无人机藏在大使馆内的家伙大概也不是什么善类。对汤姆而言,这一次的任务简单了许多,他只需要操控无人机寻找OUN车队并进行刺杀,只要能够摧毁盖特曼所在的车子,他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OUN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控制广场秩序上,他们应该不会猜到城市外围会出现无人机。 又一队OUN民兵从他们眼前走过。每当麦克尼尔不得不面对这些随时可能怀疑他们真实身份的OUN民兵时,他就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让这群正在赶路的家伙不会对他起好奇心。在眼前的民兵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开始讨论是否需要转移阵地。他们长时间无所事事地徘徊在这里,肯定会引来OUN民兵头目的注意。即便这些人的动机只是认真地教训一下不守规矩的民兵,这种程度的试探也足够让两人暴露。 “那就换个地方。”上尉随意地答复道,“总之,我们不能让这些家伙这么快就怀疑我们。” 希尔兹不停地催促汤姆尽快做好准备,汤姆本来是新手,仓促之间难免犯错,麦克尼尔见了便要求上尉多一点耐心,可上尉坚持称他们必须抓住最好的机会才能一举消灭OUN首脑集团。在最后一次进行检查后,汤姆驱动着无人机离开废弃的居民楼,在建筑物的掩护下逐渐靠近车队的行驶路线。一旦无人机被监控摄像头拍摄到,他们的计划就暴露了,因此希尔兹上尉试图让沿途的监控摄像头全部瘫痪,但他没能做到这一点,只是成功地让少数摄像头暂时失灵。当汤姆在屏幕上看到了远处的车队正缓缓驶来时,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上尉。 麦克尼尔和希尔兹却面临着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有一名同样穿戴着大衣和围巾的乌克兰平民走到二人眼前,似乎是打算询问一些问题。这一事件让希尔兹措手不及,他的乌克兰语只能应付日常对话,只要对方稍微提起一些复杂事项,他就无法应对。一旁的麦克尼尔则根本不懂乌克兰语,完全帮不上忙。上尉用求援的眼神看着麦克尼尔,而麦克尼尔识趣地后退了几步,不让那个乌克兰人有机会对自己说话。他听不懂乌克兰语,这时候和希尔兹上尉交流也只会瞬间露馅。 见两人毫无反应,那乌克兰人似乎生气了,跺着脚语气急促地喊着什么。见势不妙的上尉连忙拉着麦克尼尔离开了现场,他心有余悸地对麦克尼尔说: “这混账发什么疯?一般的乌克兰平民见了这套衣服就像看到了圣像画一样,结果他却跑到我们眼前来出言不逊了……” “但愿他仅仅只是脾气不好,如果他找到附近的民兵指挥官并报告说有两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在这里游荡,恐怕我们就要有麻烦了。”麦克尼尔也感到后怕,他怀疑那个平民得了精神疾病。 在撤离这一街区的路上,麦克尼尔向上尉询问之前那个乌克兰平民到底说了些什么。上尉答复说,对方在询问和食品分配有关的信息,可希尔兹上尉对此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给出任何答案。乌克兰现在还处在饥荒中,过去OUN民兵会上街为市民分发食品和救济粮——天知道他们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的——现在OUN俨然成为了新的主人,他们要将人力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于是便怠慢了他们原先极力讨好的市民。许多市民自然对此感到不满,只有少数人愿意将行动付诸实践,麦克尼尔只是很不巧地遇到了这样的硬骨头。 等到他们完全逃离平民的视线并开始寻找新的入场通道时,上尉才从汤姆那里得知一个坏消息:第一个刺杀计划已经执行,但无人机似乎没有击中盖特曼乘坐的轿车,而是炸毁了前面的车辆。一次攻击失手可以原谅,没想到汤姆连续动用两架无人机也没有炸死斯捷潘·戈里温,这把上尉气得七窍生烟。他顾不得训斥汤姆,而是赶快将围巾扣在口鼻处,和麦克尼尔混进了民兵队伍之中。那个以强硬闻名的盖特曼一定会在自身安然无恙的情况下继续到场演讲,他们二人应该动用二号方案了。靠近盖特曼并投掷炸弹或使用定时炸弹,要不就是让希尔兹上尉使用魔法暗杀对方,选项有很多。 “见鬼,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希尔兹上尉沮丧地说道。 “不如说我们现在采取的策略已经自动地降低了第一轮刺杀的成功率,您本人去控制无人机的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是啊,我太着急了,忘记那小子不过是个以前只会打游戏的外行。”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虽说我知道有些六十多岁的政客连电脑都不会用……算了,已经犯下的错误也无法改变。” 他们保持沉默,继续跟随着民兵队伍前进。OUN在广场中间布置了一个大型演讲台,并以OUN民兵拉起了人肉封锁线,防止市民过分地接近盖特曼。一些情绪激动的市民不停地向前挤,他们在队伍最前列受到了民兵的阻拦,有些地段甚至发生了冲突,麦克尼尔无从得知这些市民到底是真的对盖特曼有一种狂热的痴迷还是对OUN恨之入骨。他们在跟随这一队民兵进入会场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在数百名市民的注视下沿着人群之间留出的道路向会场左侧前进。盖特曼会从那里入场并来到演讲台上开始他的新讲话,几十名穿着整齐制服的OUN民兵一丝不苟地站在道路两侧,迎接他们的主宰。听着周围市民的欢呼声,心烦意乱的二人不由得离人群更远了一些。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人群的边缘,举起手估算直线距离,判断他们能否在这个位置精确地射杀很快就要来到演讲台上的盖特曼。 “我有个小问题……”麦克尼尔见四周没有OUN民兵和乌克兰平民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才敢和上尉继续讨论行动计划,“你手里的这套工具……射程不会和手枪一样不靠谱吧?” “魔法定位的是坐标不是方向,你在想什么?”上尉不屑地看着一头雾水的麦克尼尔,“嘿,我知道你没有这份才能,可是你总该在科普读物上看到过专业人士的解说吧?” “我可不清楚,我这人孤陋寡闻。”麦克尼尔连忙举手投降,“好,那么我就放心了。我们可以干脆利落地把那个家伙干掉……只不过,让他的同伙逃过一劫,实在是令人遗憾。” 严格来说,OUN已经承受了严重损失。能够陪同盖特曼一起来到这里的都是OUN的主要干部,汤姆的失败袭击炸死了5名OUN高级管理人员,这对盖特曼来说无疑是严重的挑衅行为。斯捷潘·戈里温本人坚持继续进行演讲的其中一个动机,正是要用这次暗杀让平民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外国势力无孔不入。只有让他的同胞相信这些外国势力会随时剥夺他们的性命和自由,他才能让失去了合众国的支援后变得衰弱的OUN团结整个乌克兰的力量对抗俄国人。乌克兰不该做其他人的工具和傀儡,这是斯捷潘·戈里温一贯的主张。在草率地让手下把死去的同僚的尸体运回总部附近后,他下令车队继续前进,这场演讲必须完成。盖特曼不会退缩,卑劣的侵略者和叛徒尽管动手吧,他们无法消灭OUN的抵抗意志。 希尔兹上尉打算选择一种干脆利落的暗杀方式,他将会把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压缩成干冰后变成子弹射杀盖特曼,到时候没有人能够顺藤摸瓜地查出凶手的身份。不过,他还是不够熟练,因而需要麦克尼尔携带另一个辅助装置为他定位,这样他才能在远处进行瞄准——在这个距离上,手枪是不可能打中目标的。将定位设备放进衣兜内的麦克尼尔告别了上尉,挤进了人群之中。他看到穿着德式军服的斯捷潘·戈里温在欢呼声中走向演讲台并举起右臂向听众行礼。气势威武的盖特曼接过话筒并首先说了几句表示问候的话,然后才开始进行他那长篇大论的演讲。 “不管你在说什么,今天你都得去见上帝了。”麦克尼尔想着,“我可不想让这些无辜人被你驱使着去送死……尽管在我们的指挥下送死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按希尔兹上尉的说法,魔法师的体内存在一个被称作【演算领域】的空间,这当然是麦克尼尔无法理解的。他也不打算理解,他只是个士兵,而且在新世界生活的他缺乏必要的基础知识,把魔法或者超能力简单地当作一种好用的工具才是最经济的思维方式。凡事尽力而为仍不能取得成效就该转换思路或认命,快节奏的生活中容不下浪费时间的人。 麦克尼尔连续穿过了好几个人群,他正在接近由OUN民兵组成的封锁线。身上的制服带给了他一定的特权,但这种狐假虎威会在真正的OUN民兵面前完全暴露。他见自己离人墙还有十几米远,认为再一味前进会遇上麻烦,便略微后退几步,和上尉进行沟通。希尔兹上尉说,定位不够准确,他还不能保证一击毙命。麦克尼尔见状,只得硬着头皮靠近人墙,顺着人墙的边缘前进。这堵人墙的功能是阻挡平民,两侧则为OUN干部和民兵留下了通道。麦克尼尔先是蹑手蹑脚地靠近右侧的通道,然后站在一旁装作是站岗的民兵。等到其他人不再注意他的举动时,他才继续靠近演讲台,为希尔兹上尉提供更加精确的定位。 “天狼星,报告情况。” “太远了……”希尔兹上尉低声说道,“再近一点。” “……我感觉他们已经发现异常了。”麦克尼尔看到右侧有几名民兵正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OUN肯定有检测技术,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继续靠近演讲台会引起注意,OUN在演讲过程中没有安排民兵或其他人接近的打算,连高级干部也只是在演讲台两侧待命,只有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一个人能站在演讲台上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麦克尼尔尽力接近演讲台,他保持着和前方一名民兵的距离,向上尉发出了暗杀的信号。盖特曼应声而倒,欣喜若狂的麦克尼尔很快就失望了,斯捷潘·戈里温只是手臂受伤,没有生命危险。望着在众人的保护下撤离演讲台的盖特曼,他责怪地对希尔兹上尉说道: “怎么打偏了!?” “你给的定位不够准确,失误也是正常现象。”希尔兹上尉不痛不痒地说道,“快走吧,我们要尽快离开。” 不过,他们想要逃离现场,恐怕要多花费一些时间。斯捷潘·戈里温被击伤后,在场的OUN民兵和市民陷入了疯狂之中,方才盖特曼还在向他们讲述外国势力的凶残手段,紧接着伟大的盖特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刺杀,这种明火执仗的暴行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惧和愤怒。众人高声怒吼着要揪出在场的内鬼,而离演讲台最近的民兵们被当即控制起来。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卫盖特曼的安全,既然他们连这种简单的任务都无法完成,必然是受了外国势力的收买才会渎职。 “看来得动用特殊手段了。”麦克尼尔看着正在逼近的OUN民兵,无奈地叹了口气,“参议员,你的汽车炸弹在哪?” 大约一分钟之后,一辆电动轿车势不可挡地冲破了路障来到广场中,在连续撞倒了多名市民后发生了大爆炸,被爆炸波及的市民有些直接被炸飞上天,尸体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附近的OUN民兵也损失惨重,非死即伤,少数未在爆炸中受伤的民兵忙不迭地护送盖特曼逃离现场。这是最后的机会,麦克尼尔相信他们还有一个绝佳的时机,只要有人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盖特曼就必死无疑。然而,没有人真的愿意拼上性命去杀死一个此前和他们没有过多交集的政客,当麦克尼尔连续多次呼叫无果后,他明白撤退的时候到了。再不撤退,他就会被OUN抓起来严刑拷打,而他那四名队友恐怕不会很情愿把他救出去。毕竟,合众国不喜欢和身份暴露的罪犯扯上关系。 在希尔兹上尉的掩护下撤出会场并成功爬上车子的麦克尼尔心有余悸地看着爆炸发生的方向。萨拉斯中士显然没考虑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如果汽车炸弹引爆的地点再接近一些,被当场炸死的就是麦克尼尔本人。 “……我们是不是需要弄一个定位装置,好确定其他人的位置,免得误伤?”麦克尼尔提出了一个建议。 “没必要,那样一来,其中一个人落网会导致其他人全部暴露。” 麦克尼尔辩不过希尔兹上尉,他赌气地躺在货箱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6) OR2-EP1:佩伦觉醒(16) 迈克尔·麦克尼尔表情严肃地坐在电视机旁收看节目,他的队友们也一丝不苟地端坐在两侧。总统逃离后成为乌克兰新主人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前几天在广场上进行公开演讲时遭受刺杀(半路上他已经遭受一次暗杀),所幸盖特曼本人只是手臂受伤,并无大碍。这位色厉内荏的OUN首脑很快决定发表措辞严厉的声明,谴责那些试图拿他的性命换取荣华富贵的乌克兰叛徒。 “他似乎搞错行凶者的身份了。”麦克尼尔指着电视机笑着说道,“看来俄国人冒失地认领袭击事件让这些乌克兰人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外界普遍猜测刺杀盖特曼的凶手不是来自美国就是来自俄国,当媒体还在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进行推断时,向来不怕承担骂名的俄国人大方地声称他们最近对祖国的敌人进行了一次失败的暗杀,这让盖特曼火冒三丈。但是,他的愤怒毫无意义,俄军已经从克里米亚出发,赫尔松在数日内沦陷,南线和东线的俄军直逼基辅,西乌克兰摇摇欲坠。残存的乌军试图抵抗,他们的反击行动由于失去了友军的配合而收效甚微,不少乌军成群结队地向基辅方向撤退。面对大军压境的俄国人,OUN发动民兵进行游击战,他们等来的只是俄国人的无人机。传统的战术在现代科技面前不堪一击,仅凭人数和意志就能决定胜负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斯捷潘·戈里温在讲话中号召全体乌克兰人动员起来抵抗来自东方的俄军。他说,乌克兰自古以来就是罗斯人的自由土地,这里的人民不会轻易地服从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帝国的统治,现在也不会重新向俄国人屈服。在他看来,让乌克兰变得衰弱的,正是那些假借友好名义不停地从这个国度中敲骨吸髓的外国势力,只要将他们全部驱逐,乌克兰人就能自己掌握全部的资源来对付俄国佬。他的讲话是否有用是值得怀疑的,麦克尼尔亲眼看到OUN抓捕流落街头的穷人并声称这些不值得可怜的家伙是被低劣文化洗了脑而不知进取的社会渣滓。只要把穷人全部消灭,贫困率问题自然就解决了,这种手段让麦克尼尔目瞪口呆。 无论他们事后怎样对盖特曼的演讲冷嘲热讽,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刺杀行动失败了。虽说斯捷潘·戈里温没有迅速怀疑到美国人头上,单凭他无差别地敌视外国人的举动,OUN的矛头对准合众国及其盟友只是时间问题。对于陷入狂热之中的人晓以利害是毫无意义的,他们看不到更长远的利益,必须把枪口顶在他们的脑袋上才能让他们稍微清醒过来。因此,当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前来责问他们时,希尔兹上尉带头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劫持盖特曼,迫使OUN向NATO屈服。 “做梦。”戴着眼镜的瘦军官不屑地评价他们的新方案,“你们连在公共场所刺杀盖特曼都做不到,居然异想天开地要冲进总统府劫持他……就凭你们几个,掉进陷阱里之后会一声不响地人间蒸发。” 他把草案扔到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一只手臂拦在他面前,麦克尼尔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请让开,先生。”瘦军官没好气地看着麦克尼尔。 “就算是俄国人也得给犯人一个去前线赎罪的机会,如果我们又办砸了,大不了死在那里,也给你们免除了麻烦。”麦克尼尔冷漠地注视着焦急的军官,“不管乌克兰还是NATO的局势……都到了转折点,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 军官的背上冒出了冷汗。他从事文职工作多年,偶尔接触那些来自前线的士兵,这些人的粗暴作风每次都让他印象深刻。一旦这些大兵的暴脾气发作,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能阻止他们尝试以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眼前的这些军人只是想获得一个洗脱罪名的机会,要是自己断绝了他们最后的希望,破罐破摔的他们也许会在蹲监狱之前先把罪魁祸首打个头破血流。 “你们应该按照规矩办事。”他强作镇定,“在得到上级的同意之前,你们没有权力随便发起针对外国首脑的行动……” 麦克尼尔咬着嘴唇,他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这5名军人在总统和国会议员们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甚至算不上能让人心痛许久的统计数字。他要争取主动权,要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看清他们的价值。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着只会坐在空调房里下命令的家伙就能办到的,没有优秀的执行者,任何计划都是纸上谈兵。利用柯蒂斯参议员的关系,也许麦克尼尔有机会说服合众国的领导者们同意他们的新冒险方案。即便是保守派也存在不同的类别,有些保守派只想关注本土事务,而另一些则强硬地要求维持全球霸权。一些参议员在公开场合出言不逊地说,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对全球任何国家发起政变。 “好,那么,请允许我和柯蒂斯参议员谈一谈。” 老柯蒂斯参议员的电话号码是怀亚特·柯蒂斯提供给麦克尼尔的。这个老头子让麦克尼尔想起了雅各·赫尔佐格,不同的是赫尔佐格有多年的实际执政经验,而老柯蒂斯参议员是职业政客。麦克尼尔看不起职业政客,GDI议会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除了制造假新闻之外只会拖军队的后腿,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将向来存在矛盾的理事长和军方首脑逼到同一战线的尴尬状况。但是,麦克尼尔必须利用好这个机会,趁着对方内心还存在些许能够胜过利益的感激,让这个老家伙为他的计划出一份力。 他谨慎地构思好了用语,然后拨通了电话。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带着胜利的笑容回到大厅,接受队友们的庆祝。失魂落魄的瘦军官沮丧地离开了现场,他实在不想为这些不安分的家伙提供任何额外的援助。可是,连柯蒂斯参议员都已经卷入其中,看来他是没有办法抗拒命令了。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无精打采地问道: “你是怎么说服柯蒂斯参议员的?” “我同他讲,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俄国人彻底控制乌克兰,我们无论怎样胡来都不可能导致比这更差的结果。”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说道,“反正OUN已经失控,与其寄希望于乌克兰自动地恢复正常并维持和NATO的合作,不如我们推它一把,让这些不清醒的家伙认识到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好主意。只是……我怀疑OUN背后存在邻国的激进分子,因为他们使用的技术实际上来自白罗斯。”希尔兹上尉离开墙角,以一副刚睡醒的姿态走到麦克尼尔眼前,“根据我从海军陆战队得到的情报,那种魔法是白罗斯正在热衷开发的精神控制类型,不知道为何OUN会拥有掌握这门本事的魔法师。” “白罗斯?”麦克尼尔警惕起来,“他们和俄国人是一伙的,为什么会支援乌克兰的OUN?” “鬼知道,也许是做生意,也许是因为他们愿意给俄国人制造出更多的借口来介入乌克兰。”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行了,OUN背后是谁,和我们没关系。麦克尼尔,突袭总统府完全是将我们置于死地,OUN不会在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轻率地犯下之前的错误。” “不要因为对手成功地掌权就认为他们一定很高明,自英国工业革命以来,是否得到拥护已经不再成为影响执政稳定的主要因素。我国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不受欢迎的总统在被弹劾下台后入狱的。”麦克尼尔不着痕迹地将合众国历史上的许多总统讽刺了一遍,“长官,OUN自己的内部矛盾也很严重,如果斯捷潘·戈里温死了,他的狗腿子们只会卖力地争夺他的遗产。对于这种活在梦里的狂热理想主义者而言,自己的死亡意味着事业的终止这件事比单纯的死还恐怖。我们的目标就是活捉盖特曼,强迫他发表一个要求NATO或合众国介入的声明。” “……你赢了。”希尔兹上尉退缩了,“我赞同这个计划,我们得为还留在东线的战友着想,他们不该在俄国人和OUN的两面夹击下等死。说说你的看法,麦克尼尔。” 围困大使馆的OUN民兵最近少了很多,OUN在屡次挑衅后似乎意识到过分地激怒合众国会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他们当然不想同时挑战两个大国,于是暂且放下了对合众国的敌视,这给了大使馆内的工作人员浑水摸鱼的机会。当时被麦克尼尔等人解救的人质还被困在这里,OUN禁止任何飞行器离开基辅,若不是总统跑得早,他只会被OUN当机立断地击落。什么时候OUN决定取消禁令(那意味着他们彻底服软),这些死里逃生的人质才有机会离开。大使馆方面的工作人员和驻外武官一致强烈反对麦克尼尔执行绑架盖特曼的计划,他们生怕无法无天的OUN冲进大使馆之后大开杀戒。在被希尔兹上尉狠狠地嘲笑了一番后,这些不想出头的家伙偃旗息鼓地躲在自己的房间内,任由STARS小队的队员们在大使馆内选取合适的设备和物资。尽管刺杀盖特曼的行动失败了,他们在许多人眼中依旧是英雄。许多上个月还将斯捷潘·戈里温称为斗士的美国人立刻改变称呼为暴君,并恳请麦克尼尔尽快宰了这个危害合众国公民安全的犯罪分子。麦克尼尔不打算听从他们的劝告,斯捷潘·戈里温还有用,OUN也可以在合适的场景下成为合众国对抗俄国佬的新工具。 他再次检查了武器弹药,将他上次在打劫OUN货车时发现的奇怪设备带在身上,准备和众人一起出门。按照大使馆方面的安排,他们将会假借采购物资的名义去附近的商场,而后麦克尼尔等人会迅速在商场内和真正的采购队伍分离并前去执行任务。这里离总统府很远,他们想无声无息地穿过OUN的封锁线,恐怕做不到。看守在门口的OUN民兵草率地检查了这些大使馆工作人员携带的一切物品,一定限度的武装在OUN的允许范围内,因为OUN担心失控的市民选择袭击美国外交人员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当OUN民兵示意麦克尼尔接受检查时,他毫无抵抗地将枪械送到对方手里,让其他两名民兵前来搜身。 “你们最好守规矩。”那名OUN民兵用口音奇怪的卷舌英语说道,“乌克兰现在归我们,美国人别想为所欲为。” “我们不会的,我们向来守规矩……创造规矩的人不会轻易主动推翻自己的规矩。”麦克尼尔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枪,扮作护送使馆工作人员的卫兵,回到车子内,继续向着商场前进。在各类生活物资尤其是食物不足的情况下,OUN面对现实选择了妥协:他们不能真的按照事先空口无凭说出的胡话去没收美国大使馆的物资并发给市民,那样一来,第二天美国人就会把炸弹扔在他们的头顶。车子还没有抵达商场,麦克尼尔已经看到道路两侧出现了持续抗议的市民,这些人发觉美国佬竟敢在食物紧缺的情况下继续大摇大摆地购物,这种行为简直是十恶不赦,必须得到严惩。维护秩序的OUN民兵不耐烦地告诉市民,现在不能和美国人起冲突,但有些市民明显不相信这一套说辞,打算自行袭击车队,石头已经砸到了车身上。担惊受怕的司机和瑟瑟发抖的官员们提心吊胆地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那些愤怒的市民,他们不敢直视市民的眼睛,要是市民陷入了狂怒之中,他们不介意将大使拖出来吊死,任何身份也不能保住这些美国外交人员的性命。 一行人在OUN民兵的密切监视下来到商场,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前往指定区域采购物资。行动前麦克尼尔已经将商场的建筑结构调查得一清二楚,并且拟定了一个逃离OUN民兵控制的计划。大部分OUN民兵没有无比狂热的思想和斗志,他们只会履行一定的职责,除此之外的细节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OUN又不会额外支付薪水或物资。 迈克尔·麦克尼尔友善地和站在货架旁的OUN民兵打了招呼,然后在民兵们的注视下走到旁边的逃生通道处。片刻后,他转身返回,和紧跟着一名官员的上尉说了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官员正和OUN民兵争论着什么,他执意要求去上面的楼层搬运其他货物,这在OUN民兵眼中是得寸进尺。OUN仁慈地继续为这些外国人提供物资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不知感激的美国佬却提出了更多的要求。他怒气冲冲地走向队伍,被着眼于保护外交官员的希尔兹上尉按住了。 “Цепростоугода,сер.” “Янедумаю,щоамериканц?булибчеснимизцьогоприводу.СлавнаОрган?зац?явтратитьтерп?ння,?ноземце.” “Язнаю.Але?щеоднепитання,якепотр?бновир?шити.Нампотр?бноб?льше?ж?таресурс?взарадиб?льшост?американц?вубуд?вл?.Гетьманнебувбирадий,якбизнав,щойогосолдатзловживав?хсоюзом.” 麦克尼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尉回到队伍中,他小声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一些象征性的威胁,这是一种权术。”上尉答复道,“如果那家伙识相,就会想办法劝说他的同伴给我们放行……让我们去上层。” 停留在一层是没法逃离监视的。经过OUN民兵们的许可,那名外交官员点名要求一些卫兵跟着他去上面搬运物资。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站到了队伍中,希尔兹上尉紧随其后。OUN不相信这些人能在他们的密切监视下胡作非为,因而并未安排额外的人手前去现场查看,照例要两名民兵乘电梯到指定的货柜旁看守。顺着楼梯步行上楼的一行人已经做好了打算,麦克尼尔在半路上撬开了3楼被封锁的逃生通道大门,进入了OUN暂时无法管控的区域。 “动作快点,让监控摄像头掉线。”麦克尼尔低声对从门缝中挤进来的上尉说道。 希尔兹上尉关好大门,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迅速地让之前保持黑屏的电脑恢复正常工作并开始袭击商场的监控网络。在21世纪40年代,大多数国家的民用监控摄像头都和警务部门存在网络联系,以更高效地协助警察抓捕罪犯。这为希尔兹上尉的工作留下了可乘之机,他故伎重演,方便快捷地让对应的监控摄像头失去了控制,OUN不可能从监控摄像头中发现他们已经失踪。几分钟之后,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顺着卫生间的外墙排水管爬了上来,他们招呼麦克尼尔和上尉前去协助,将险些掉下去的汤姆从窗户下方拉了上来。 “好险,OUN在下方布置了大量卫兵,我们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汤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这还在其次……”兰德尔下士欲言又止,因为萨拉斯中士以一种颇有威慑力的眼神阻止了他的发言。有一大半墨西哥血统的中士走在前面,为身后的其他队友开辟道路,OUN尽力确保大部分市民安分守己地留在自己的屋子里,那些四处游荡的闲人最近被他们抓光了,因而OUN很少会在建筑物的高层部分专门安排人员看守。众人紧张到了极点,他们害怕下一个走廊的拐角处冒出一个OUN民兵,每当遇到道路转弯时,麦克尼尔都首先上前探路,而后才让队友们跟随他前进。 汤姆还是有些畏惧兰德尔下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麦克尼尔,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从窗户出去,转移到其他的建筑物。”麦克尼尔头也不回地答道,“希望OUN民兵不会在半路上发现我们,如果我们的转移行动顺利进行,就可以往总统府方向前进了。” “……但是如果下面的OUN民兵发现少了5个人……” “别说这种晦气话,他们不会发现的。”希尔兹上尉没好气地反驳道,“我看他们对工作的兴致不高,也许OUN忘记给卖力干活的成员多发一点报酬。” 等到汤姆看到麦克尼尔所说的道路时,他吓得魂不附体。麦克尼尔在商场大楼的8楼左侧其中一扇窗户旁朝着对面的建筑发射了绳索,两栋建筑之间的距离并不远,麦克尼尔估计他能在几分钟之内顺利地爬到另一侧。不知是OUN粗心还是根本没考虑到可能发生的意外,另一侧的窗户是开启的,希尔兹上尉从窗户中的景象判断那个房间大概是卫生间。 汤姆双手颤抖着摸上了绳索,迟疑地看着麦克尼尔。 “我们不会真的要用这种方法过去吧?” “咱们以前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我想这不是什么难题。”麦克尼尔疑惑地向前走了几步,把汤姆推到了绳索上,“别耽误时间,我们可以利用的空缺十分有限,OUN很快就会到这里巡逻,只要他们来到这里时我们还没来得及把绳索收回去,我们就完了。” 汤姆丧失了一切讨价还价的余地,他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前进,直到他手脚并用地到达另一侧的建筑并成功爬进卫生间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办到了——这是他头一次将自己学到的本事用在实战中。年轻的士兵左顾右盼,将卫生间的门关好,等待着其他人抵达,而后才和麦克尼尔一起将绳索收好并放回了背包内。 “哎呀,太可怕了。”汤姆心有余悸地在麦克尼尔的搀扶下继续前进,“如果我将来一定得死,我希望死在地上,挂在半空中太不体面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17) OR2-EP1:佩伦觉醒(17) 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趾高气昂地在办公室内巡视着,他以前多次来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厦中受到接见,如今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做了全乌克兰的主人。当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俄国人光明正大地入侵了乌克兰并在东部地区扶植了两个傀儡国家,这在斯捷潘·戈里温看来是乌克兰的奇耻大辱,更不用说克里米亚也被丢给了俄罗斯。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就,倘若别人始终能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他来自某个几乎被瓜分的东欧国家,他的事业成功将显得黯淡。为此,在经过多年的准备后,斯捷潘·戈里温加入了OUN,迅速地夺取了领导权并和俄国的最大对手美利坚合众国取得了联系。他一度天真地相信自由世界会为他们带来真正的解放,那是当年合众国曾经抛弃过的又一个承诺。 “盖特曼,军方代表到了。” “请他进来,我们认真地谈一谈在我国东部地区的反击战。” 穿着德式军服的盖特曼坐在原本属于总统的位置上,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合法的元首。他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官僚,只要他随便发出一道命令,就可以宣判一个人的死刑。法律?盖特曼不会违法,法律是盖特曼的意志,再说斯捷潘·戈里温十分擅长利用民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将一切恶行掩盖在合法的面纱下进行,是阴谋诡计的必修课之一。夺取大权只是第一步,他要守住这份权力,守住他的国家,让乌克兰在OUN的指导下成为它本应呈现出的样子。既然一个奥地利下士都能在风云变幻的时代中成为德国的领袖,他也能做到。 乌克兰代理陆军司令鲍里斯·帕夫柳克(Borys Pavlyuk)中将在OUN卫兵的指引下来到了办公室门前,他看到坐在国旗和留里克徽章下的盖特曼,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是怀着十分的不情愿来到基辅拜见新领袖的,为乌克兰服务几十年的老兵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更多的内乱,那只会让乌克兰最大的对手有机可乘。前线本来就遭遇溃败,如今更是乱成一团,美军和乌军混合着向后撤退,把大片领土让给了苟延残喘的【新俄罗斯】。OUN也许十分擅长内斗,他们必然对军事一窍不通,专业问题就该交给专家来解决。 “您好,盖特曼。”思考再三,帕夫柳克中将还是以平常心态发出了问候。 “您看起来似乎不太想和我见面,总司令阁下。”斯捷潘·戈里温把玩着办公桌上的雕像,“我为您的深明大义而由衷地产生了敬佩,在祖国陷入危难时刻后,您没有听从那个躲在罗马尼亚的懦夫的命令,而是恪守自己的职责,坚持不干预基辅发生的一切……现在,乌克兰是我们的,而我们可以满足您提出的大部分要求。” 中将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盖特曼,请您下令恢复我军……不,恢复我国和NATO的合作,我们在没有盟军支援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挡俄国人的攻势。” 办公室内响起了一阵嗤笑声,那些OUN干部纷纷对帕夫柳克中将的谨小慎微产生了不屑。俄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在东方吃了败仗,很快就会因为内部危机而陷入混乱,恐怕不会有机会征服乌克兰。只要乌克兰在OUN的领导下坚决地反击入侵的俄军,就能拖延到俄国无法承受压力而崩溃的那一刻,胜利终将属于他们。这些终日和NATO的官员们讲笑话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份的将领是否还值得信任呢? 斯捷潘·戈里温颇有威严地举起右手,示意属下停止嘲笑代理陆军司令。 “这个要求,恕本人无法接受。我们OUN从废墟中重建乌克兰的第一步,就是要摆脱这些外国势力对我们的压迫,这是我们向同胞给出的承诺之一。请您理解我的难处,乌克兰仍然没有摆脱饥荒,我们必须优先满足人民的需求。” “盖特曼,我当然知道OUN存在比您本人还强硬的派系,但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帕夫柳克中将横眉冷对站在两旁的OUN干部,“您从未在军队服役,也不了解军队的现状。我们的武器装备、物资、重要军事基地全部被NATO控制,现在维持互不干预已经让我军面对俄国人时陷入下风,如果您执意和NATO决裂,那么我军将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土崩瓦解。”他又看了一眼依旧满脸不屑的OUN干部们,“说得直白一些,假设您现在签署一项命令驱逐盟军,我军会在被俄国人打垮之前先被美军缴械。” “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旁边一名正在翻阅战况报告的OUN干部开口反驳道,“连武装力量也被人控制,可想而知之前的乌克兰糜烂到了何种程度。你们没能在外国势力的干预下守住自己的独立地位,这本身就是你们的失职,而你们现在反而拿这一点当困境来诉苦了……” 帕夫柳克中将勃然大怒,这些跟他一样领着美国人津贴的家伙除了整天煽动市民上街打砸抢烧之外什么都不做,每次都躲在后面恶语中伤台前的总统和其他政客,等到他们自己上台之后就忘记了此前种种行动造成的破坏,堂而皇之地将所有过错扣在了目前还躲在罗马尼亚的那个贪污犯的身上。每次乌克兰决定加深对NATO的依赖以捍卫自身自由的时候,OUN从来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结果他们却在夺权后指责军队没能保持武装力量的独立性……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们以前在做什么?既然他们如此珍重军队的独立性,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跳出来阻止乌克兰和NATO的合作? “年轻人,我当兵的时间比你的寿命还长,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帕夫柳克中将直视着那名干部,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威胁,“你在家里搭乐高玩具的时候,老子还在东线和俄国人拼命呢。” 这话简直是诅咒对方早死,年轻的OUN干部当场就要发作,旁边的同僚连忙将他按回了座位上。帕夫柳克中将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没有离开舒适椅子的盖特曼。OUN虽然以强硬手段排斥一切外国影响力,他们还没来得及以官方公告的形式和前盟友们决裂。这就是说,双方之间的关系还有修补的余地,加上合众国以前也暗中支持OUN,只要OUN现在向合众国低头认错,它和合众国的关系就会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斯捷潘·戈里温只看了文件一眼,就将文件甩到了一旁。他原本就不屑于和这些只会听从合众国指示办事的家伙打交道,现在他坚定了自己的观点。略有发福的中年男子裹紧身上的德式军大衣,仰起头,态度蛮横地向着代理陆军司令开火了。 “帕夫柳克将军,我们的同胞在成千上万地饿死,你竟敢叫我继续履行之前那个等同出卖灵魂给撒旦的协定——亡在美国人手里和亡在俄国人手里没什么区别,都是亡国。”他怒气冲冲地指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总司令阁下,您根本不知道我们这里每天要饿死多少人,还要从饥寒交迫的同胞口中抢夺口粮去喂饱美国人。美国人就是饿死了一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今天你不在乎同胞的死活,明天饿死的就是我们自己。” 帕夫柳克中将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是临危受命担任代理陆军司令的,这个职务本该由陆军上将担任,不巧上一任陆军司令去年年底因脑溢血逝世,帕夫柳克于是接班做了代理司令,预计今年有望转正并晋升陆军上将。那时他对OUN的渗透已经十分反感,并提倡军队明文规定禁止士兵加入OUN——等到身为OUN成员的士兵公开地为新成员举办庆祝仪式时,这些举措都成了一纸空文。OUN什么都不懂,他们不懂国际社会,也不懂政治,更不懂经济和军事,只是凭借着一群善于煽动市民的说客而侥幸地入主总统府的惯偷和骗子。他们空有德式军服和装模作样的举手礼,却没学到哪怕一半左右逢源的技巧。 “尊敬的盖特曼,这是保存乌克兰的必要牺牲,我想公民大概也有这样的觉悟。”代理司令咳嗽了几声,“我们的先人为了争取独立而前赴后继,继承这份精神的我们不能将它丢掉。盖特曼,现实就是我们无力独自保障自由,必须借助NATO和合众国的力量。向合众国屈服,我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如果为了一时的强硬去抛弃盟友,俄国人可不会给我们上谈判桌的机会。” “我并不认为放任同胞饿死和让同胞被俄国人杀死这两件事之间存在本质性的区别,总司令阁下。”斯捷潘·戈里温下了逐客令,“是我看错你们了,我以为你们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保卫祖国的英雄,没想到你们所能支付的代价全是别人的。现今祖国依旧处于危机之中,我没心思清算你们,您最好尽快返回前线指挥战斗。不然,我们就等着一起被俄国人关进俘虏营吧。” 在盖特曼的命令下,几名全副武装的OUN民兵包围在帕夫柳克中将身旁,准备将他送出总统府。中将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他想不通为何能够轻易地将总统吓得逃往罗马尼亚的OUN能愚蠢到如此地步,或许是OUN将全部才能都用在了争权夺利上。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动用特殊手段了。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保护而非出卖乌克兰,只会顺着市民的想法前进的OUN不配充当乌克兰的守护者。 护送帕夫柳克将军来到基辅的其他军官和卫兵都在外面等候,他们不被获准同盖特曼见面。OUN民兵将帕夫柳克中将送到大厅中,而后便准备返回自己的岗位。如果不是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枪声,他们不会意识到已经有敌人潜入了总统府。但是,敌人的反应比他们更快,这些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击,已经被敌人从背后击中,纷纷倒在血泊之中。从军大衣中拿出步枪和其他武器的乌军官兵们聚集在帕夫柳克中将身旁,为首的士兵摘下了面罩,竟然是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 “合众国会感谢您为自由世界做出的贡献,帕夫柳克司令。”希尔兹上尉用英语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下手轻一些,他们毕竟也是发自内心地热爱这片土地。”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两伙早有预谋的家伙临时起意决定合作的结果。几个小时之前,当迈克尔·麦克尼尔正在艰难地躲避OUN民兵的搜查并和众人想办法接近总统府时,他们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情报部门根据乌军最近的动向和拦截到的通讯内容判断,对OUN不满的乌军将领有意以武力手段推翻OUN的统治并恢复和NATO之间的合作关系。这一重要消息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他们都在推测对抗会以何种形式发生。萨拉斯中士主张乌军会进军基辅并逼迫OUN交权,他的想法遭到了希尔兹上尉的反对。上尉认为,东线兵败如山倒,这时候乌军再回头逼迫基辅,说不定没等OUN投降,俄军已经跨过第聂伯河了。 “能确定人选吗?”麦克尼尔蹲在角落里搜索乌军主要将领的情报,“靠我们自己潜入总统府太浪费时间了,挟持也不一定能成功。要是有乌军高级将领的掩护,我敢保证一定能达成目的。” 由于计划有变,他们不得不焦急地等待着新的通知。半个小时之后,情报部门的工作人员向他们提供了最新的消息。根据情报部门的说法,这位愿意和合众国合作的将领是现任乌克兰代理陆军司令鲍里斯·帕夫柳克,此人以前曾经多次参加两国之间的军事合作谈判,一向被认为是亲近合众国的。帕夫柳克中将于凌晨抵达基辅并计划今日会见盖特曼,他已经认为乌军毫无胜算,必须借助合众国的力量才有生存的机会。于是,他向自己的老伙伴抛出了橄榄枝,CIA迅速地捕捉到了这条消息并将相关情报传给了负责对外活动的各个部门。 “自古以来,但凡颇受信任或是地位重要的高级官员,他们对领袖进行刺杀时,局外人通常无法提前预测。”希尔兹上尉提议主动和帕夫柳克中将进行联络,“这可不是乌克兰自己的问题,是关系到合众国的大事件,没有我们在场督促,帕夫柳克将军可能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而中途反悔。我们要让他没有退路……希望上级能相信我们。” 他们换上了另一套准备好的服装,在街道旁遇见了帕夫柳克将军派来接应他们的人手。一行人乘上车子,被径直带到了代理陆军司令下榻的酒店。让麦克尼尔哭笑不得的是,这酒店恰好就是他们之前突袭的那一家,OUN让帕夫柳克中将在这种地方休息,其一是并不把他的安全放在心上,其二则有一种下马威的含义。 STARS小队在乌克兰士兵的保护下进入了酒店,这里现在是军队的地盘,OUN民兵无权干涉。汤姆担心帕夫柳克中将会把他们捉了交给OUN,麦克尼尔安慰他说,帕夫柳克没必要把他们钓出来,如果OUN在那之前就得知了这位将军的行为,肯定会立刻决定把帕夫柳克抓起来。没人会选择如此冒险的方式来向着和自己关系并不融洽的势力示好。 帕夫柳克在房间中接待了他们,这名乌克兰将军此时并不知道眼前的5人就是当时在酒店中救出美国人质并在OUN的追击下成功逃离的孤胆英雄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之前和美国人讨价还价的故事,希望从这些军人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OUN是货真价实的无法无天组织,一旦自己的行为被盖特曼发现,OUN会立即将他逮捕并处决。帕夫柳克很清楚,OUN以前接受美国人的资助,只是最近才发生冲突。如果合众国方面打算拿帕夫柳克试探OUN的态度,那他将会白白地搭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上尉,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来和他谈判,您把我说的话翻译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希尔兹上尉瞪了麦克尼尔一眼,“大家都是普通军人,没有人懂什么见鬼的政治。” “我是说,我会尝试用我熟悉的方式把他拉到我们这一边,不然,我们总不能当别人的传话筒吧?” 他们走进房间时,希尔兹上尉依旧排在最前面。正在喝咖啡的帕夫柳克中将看了看一行人,指着麦克尼尔问道: “他就是你们的代表吧?” 希尔兹上尉十分诧异,他不知道帕夫柳克中将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但他还是如实将这句话翻译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大方地接下了帕夫柳克中将的称呼,双方面对面而坐,开始了气氛相对友好的磋商。其实,麦克尼尔没法代表任何人,即便他确实以某一派系的立场给出了对应的条件,国内的大人物却不一定会兑现承诺。 鲍里斯·帕夫柳克是个干瘦的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几乎褪色的军大衣。据说,他曾经大力整治乌军的腐败现象,亲自将几个得力手下送进了监狱,由此可见他不是能够轻易被金钱打动的见钱眼开之徒。 “我们是盟友,不是宗主国和附庸国。因此,我能做出的保证,是恢复之前的合作关系,且乌克兰继续履行在NATO的义务。”帕夫柳克中将一字一顿地读着他在平板电脑上拟定的内容,“以OUN为核心的一系列变故,责任并不在我们身上,我们乌克兰也不会为此而承担额外的压力。诚然,贵国因为OUN而蒙受巨大损失,但我们也不是受益人。如果铲除OUN能够弥补这份过失,我们愿意按照贵国的想法办事。” 希尔兹上尉将全部内容毫无保留地以英语转述给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听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您搞错了,将军阁下,我国似乎并没有推翻OUN的意图。”他谨慎地使用合适的用语以免激怒对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在OUN造反之后,乌克兰的局势已经不可收拾,想要回到过去斗而不破的格局也不可能了。大敌当前,俄国人还在逼近第聂伯河,此时若推翻OUN,无论是选择依照法律重新举行大选还是军队暂时摄政,俄国人可不会因此而停下来,而我们这些生在自由世界的公民没有兴趣继续在海外支持更多的军人掌权。事实上,我国的国会议员们大多认为OUN的动员体制更有利于对抗俄国人,保留OUN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假若OUN愿意原封不动地履行协议内容,让盖特曼继续坐在总统府里又有何不可呢?” 这不是他的意思,是怀亚特·柯蒂斯传达的柯蒂斯参议员和保守派的想法。既然怀亚特·柯蒂斯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随便造假,柯蒂斯参议员应该会为麦克尼尔的决定买单。只要乌克兰最终的走向对合众国有利,成本是事后才该计较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么做确实能减少无谓的牺牲。不过,如果OUN还掌握着权力,我们该用什么手段迫使他们屈服?”帕夫柳克中将有些疑惑,“至少在我看来,我能反抗他们的唯一手段就是利用军队和OUN对抗。” “军队不适合站到阳光下,什么时候都不适合。”麦克尼尔叹了口气,“帕夫柳克将军,这是我个人和合众国给您的忠告:时代变了。我们没有兴趣扶植第二个皮诺切特,而您大概也不想死后和佛朗哥一样被挖坟。” 帕夫柳克有些动摇,他原本的计划是率领精锐卫兵假借谈判的名义进入总统府,如果盖特曼愿意接受条件,那么皆大欢喜;假设盖特曼强硬到底,他也只好选择当场兵变了,想必基辅卫戍部队会听从他的指挥。现在麦克尼尔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OUN推翻,这就意味着帕夫柳克中将不能选择和盖特曼决裂,可谁都知道盖特曼不会在三言两语下改变心意。 “……劫持他,然后胁迫他发表声明?” “对,这种事我们很擅长。这样一来他将失去最激进的那部分平民的支持,到时候他再想反悔,您甚至不必出动军队就能让他被市民拖出去打死。” “……算了,无论怎样也不会比被俄国人征服更坏,你就试试看吧,我也会尽力帮你们演好这出戏。” TBC 魔劣:S.T.A.R.S. OR2-EP1:佩伦觉醒(20) OR2-EP1:佩伦觉醒(20) 即便是最关注国际新闻的热心人士,也很难仅从新闻报道中找出OUN发生如此彻底转变的根本原因。这个打着激进旗号上台的组织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就放弃了原本对合众国的敌对态度,转而同NATO继续合作,以共同抵抗俄军的入侵。消息一经公布,举世哗然,不少预测乌克兰和合众国的关系将急剧恶化的权威人士颜面扫地,他们磕磕巴巴地在电视节目中捕风捉影地认为是合众国采取了某种特殊手段秘密施压才能让OUN选择屈服,而他们拿不出可靠的证据。不管专家和普通市民如何看待此事,乌克兰和NATO之间的短暂对峙宣告彻底结束,军事物资再一次源源不断地输入乌克兰,被困在哈尔科夫的美军也得到了喘息之机。 EU认为合众国一定会采取严厉措施制裁绑架并杀害外国人质的OUN,他们的预测再一次落空了。乌克兰和OUN的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在公开讲话中强烈谴责了于OUN夺权初期借着混乱而胡作非为的极端群体,并声称将以严刑峻法惩治这些借着乌克兰人民的名头烧杀抢掠的疯子。他已经献上了投名状,乌克兰会秉公处理犯罪分子,合众国也不该在此时继续追究OUN的过错。 “那几个年轻人去什么地方了?”盖特曼随口问起了STARS小队的情况,他知道那些人来自海军陆战队,而且是从东线战场前线退下的士兵,据说很有可能是冒失地逃跑后为了免除罪名才接受任务。 “他们应当为自己的功劳而受到表扬、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受到惩罚,就这么简单。”外交官不清楚军队的事务,大使馆最近为了自保才直接卷入了颠覆OUN的活动,没想到还是借助情报部门留下的预备措施才得以成功——帕夫柳克中将是CIA负责联络的重要人物。有些本来就不想惹麻烦的外交官以为他们白白地给海军陆战队和CIA当了打手,还莫名其妙地承担了从事颠覆活动的骂名,气得七窍生烟,就差把STARS小队直接赶走了。但是,他们没有机会了,怀亚特·柯蒂斯将会带领被困的八十多名美国人质回国,而拯救了这些人质的STARS小队也要跟着他们离开。用柯蒂斯参议员的话说,就算他们没有推翻OUN且前期准备工作应当归功于CIA,STARS小队至少曾经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解救人质,这份功劳足够让他们的故事被拍成电影了。 其实,希尔兹上尉还不想这么快回国,在他看来,俄国人使用什么战略级魔法造成如此大的损害是值得进一步调查的,倘若他们能够在离开乌克兰之前得到这一条情报,就能得到上级的重视。他的想法被其他4人一致投票否决,其中麦克尼尔认为连美军专业的情报人员都做不到的事情不应该由他们来负责,更别说5人当中有4个人是不懂魔法的【法盲】。 “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前线战斗部队的,多了解敌人对我们有好处。” “恐怕不会了,长官。”麦克尼尔把扑克牌扔在桌上,“他们看到了我们最大的价值,以后也只会想办法把我们当特种作战的兵器使用……黑桃A。” “喂,你哪来的黑桃A?”汤姆摊开了桌子上狼藉一片的扑克牌堆,“黑桃A已经全打出来了——” “蠢货,他刚才偷偷拆了第二包然后偷出了一张……” 希尔兹上尉是唯一没参与打牌活动的人,他坐在窗边思考着如何处理麦克尼尔在团队中的较高影响力和如何借助回国的机会找到升迁的机会。他有很大的优势,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是军校毕业的优秀军官,而迈克尔·麦克尼尔是个入伍没多久的普通士兵,士兵再优秀也只能做参联会的首席士官顾问,大部分人则只能当连长助理。然而,和其他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相比,麦克尼尔对他的威胁是最大的。同样一份关注,用在希尔兹身上能为他的仕途开辟新道路,花费在麦克尼尔身上恐怕只能造就一个在前线混日子的老士官,这就是希尔兹上尉的直观想法。这些资源用在自己身上比用在麦克尼尔身上更有价值,倘若麦克尼尔的地位现在超过他,那么希尔兹当然也会支持让麦克尼尔成为领袖的。 “您看起来不大开心哪,不如我们讲几个笑话?”麦克尼尔发现了希尔兹上尉的异常,打算开个玩笑。 “你说的笑话从来都不好笑,麦克尼尔。”兰德尔听了,连连摇头,“别听他的,他只会说冷笑话。” “不是不开心,是正在思考问题。”希尔兹上尉走向麦克尼尔,“我们是军人,无论执行什么任务都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堂堂正正地在前线战斗,和领了各种奇怪的命令后去从事颠覆活动,完全是两回事。OUN……”他没有从其他四人的脸上发现不满,于是继续放心大胆地发表自己的言论,“OUN在我们看来就是地地道道的魔鬼了,他们推翻了一个合法的总统,并以他们自己的一套等级制度统治乌克兰。然而,大部分乌克兰人支持他们,就算是那些相对中立的人也不会对OUN表示反感。” “您是想说,有时候我们打着的旗号是响应人民的号召,而有时候则是不能相信过于幼稚的公民,对吧?”麦克尼尔一眼看出了希尔兹真正的困扰,换作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因为这种自相矛盾的宣传而怀疑GDI的动机。等到他上了年纪后,已经成为GDI军方核心人物之一的麦克尼尔认清了这些口号背后的本质,那就是利益。什么口号最符合当前的利益,就要采取什么口号,至于自相矛盾完全是小事。GDI只需要一些花边新闻分散公众的注意力,就能打消公民的质疑。 如果有人不识抬举,打算刨根问底……那就让他人间蒸发。 “没有,没有,我很理解,我做过投资,虽然亏了几百万美元,可我懂商人心态。”希尔兹上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麦克尼尔说的对,咱们现在也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我希望我们共同做出的最终决定对所有人都有利。” 每个人的理念和目标同他人都存在矛盾。在希尔兹上尉看来,那三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只有在抓获盖特曼的行动中主导了任务的麦克尼尔很可能会将小队带上不同的方向。希尔兹原本是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从能够在前线指挥军队的军官变成一个顶着军官头衔的廉价打手,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但对其他四人来说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护身符。如果时机合适,希尔兹当然希望自己能够重新回到作战部队担任指挥官,但看来他不会遇到这样的机遇了。麦克尼尔一定会把他们变成一伙供人驱使的雇佣兵,这是可想而知的结局。 “您担心的是评价报告吧?我记得中士也要考虑这个。”麦克尼尔把剩下的牌打了出来,“那么,如果柯蒂斯参议员认识一些在军队内的朋友,也许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暗中操作一下,让您和萨拉斯中士通向升官发财的道路更短一些——” “唉,我是不可能升官发财的。”哈维尔·萨拉斯中士连忙摇头,“我就是在混日子,比不上你们那样积极,没什么前途的。” “那可不一定,幸运有时候会眷顾老实人。” “老实人犯了什么错?”兰德尔下士不高兴地望着麦克尼尔,“听你这口气,老实人平时就不配走运了?” “哦,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撞大运上?”汤姆见兰德尔下士的言论中出现了漏洞,没有放过这个抨击对方的机会,“拜托,上尉折腾股票已经赔了几百万美元,您觉得我们当中还有比他更懂金融投资的人吗?既然他都输得一塌糊涂,我们更没希望……” “你们几个,说话正经一点!”麦克尼尔用另一盒扑克牌敲着桌面,“长官在认真地和我们讨论人生大事,这里容不得你们掉以轻心。” 听他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希尔兹上尉的副官而不是和汤姆一样的普通士兵。 怀亚特·柯蒂斯打算上午来接他们,但这家伙可能因为和自己的父亲聊天耽误了太长时间,过了中午也没出现,众人只好留在大使馆里继续打牌。期间他们收看了合众国相关媒体报道的有关组织国际魔法协会的倡议,这是一些担心新形式的战争一劳永逸地毁灭人类文明(尤其是考虑到新冰期已经导致人口出现下降)的开明人士和魔法师首先提出的,他们的纲领被一些激进的反魔法团体看作是组织一个影子UN。在这些倡议中,其中引起了广泛争议的一条是,一旦战争中出现核裂变武器,魔法师有权暂时脱离国家束缚而共同阻止使用核武器。考虑到现存的核聚变武器也需要以核裂变触发,这一条款等于全面禁用核武器——但是,相当一部分公众原本就担心魔法师最终会发展成独立于人类的种群,现在这个还没成立的国际魔法协会公开鼓吹魔法师反抗国家,其野心昭然若揭。 唯一在场的魔法师是希尔兹上尉,他本人没有主动对这一新闻发表任何评论或看法。 另一条新闻则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很久以前见过的奇怪祷告。纽约街头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枪手被逮捕的时候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话和麦克尼尔上次在机场中听到的有些相似。作为一个自认为很虔诚的信徒,麦克尼尔不记得任何教会使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进行祷告,与其说这是一种官方式的教会用语,不如说是邪教的诅咒。屏幕上的记者滔滔不绝地说,这是这个月第17起类似的枪击案了,纽约的警方也在全力追查背后可能存在的黑幕。案件的唯一共同点是,全部凶手都是白人,而死者都是黑人。 “长官,你在军队里是否听到过类似的祷告?” “什么祷告?”正在发呆的希尔兹上尉差点没听清麦克尼尔的问题。 “刚才那个犯罪嫌疑人被抓走时所说的话,我在赫尔松附近的一个机场那里听到过类似的祷告。”麦克尼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将目光投向其他四人,只有兰德尔下士似乎恍然大悟。 “NFFA。”希尔兹上尉没好气地说道,“他们的名字就很嚣张……【美利坚再生国父】。” “说起这件事,我比较有发言权,因为NFFA在南方州更受欢迎,其组织也更频繁地出现。”兰德尔下士总算找到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NFFA是一个有着浓厚宗教背景的新兴组织,大概在新冰期开始时也就是2030年左右成立。根据对外公布的消息,它的创始人是一个曾经从事化学研究的神秘人,此人自称【真理之父】,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和媒体的交流由他的副手也就是NFFA的【参谋长】代劳。十几年以来,NFFA已经成功地建立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宗教规范,南方的教会或多或少地受到他们的影响。” 兰德尔下士不愧是生在南方州的美国人,他凭借自己掌握的情报,三言两语向麦克尼尔说明了NFFA的概况。自古以来,任何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都可以被解释为神的旨意,而新冰期的到来在虔诚的信徒眼中是神对人的审判,他们真诚地相信世上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神的意志来解释,如果人违背了神的意愿,自然会受到惩罚。此时,NFFA应运而生,【真理之父】言辞激烈地抨击过去几十年以来在合众国蔓延的享乐思潮,认为这些精神毒药腐蚀了合众国的道德和价值观,而他和他的追随者身体力行地实践一套近乎苦行的生活方式,让不少精神空虚的合众国公民产生了兴趣。当NFFA开始在几个州成功站住脚之后,他们名下的公司推出了一种新型药物,【真理之父】和他的鼓手们告诉信徒,这是能够让人类戒除多余的欲望并保持理智和清醒的药物——让外人惊奇的是,那些NFFA的支持者竟然毫不犹豫地听从了【真理之父】的告诫,鬼知道那家伙到底在这门生意上赚了多少钱。麦克尼尔只听了几句,就判断这群煽动者心里都是生意。他见过不少类似的自命清高的先知,用胡言乱语蒙骗公众并煽动仇恨,而这些人甚至不能解决任何现实存在的问题,只会把一切困难甩给自己凭空制造出来的敌人。 “这种药物是怎么制作的?” “不知道,魔法师的事情我们不了解。”兰德尔下士挠了挠头,“按理说,合众国的相关部门会要求他们公开专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人愿意找他们的麻烦。也许参议院和众议院已经被他们的信徒塞满了。” “这也太夸张了,我不相信NFFA能做到这一点。”麦克尼尔先在心里埋下了一个问号,他决定回国之后认真地调查一下这个突然崛起的神秘组织,“下士,你使用过那种药物吗?” “没有,尽管价格很便宜,我只是不想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注射任何东西。”兰德尔下士的谨慎也许总能让他躲避危险,“但是,我得说句良心话,NFFA在南方确实很受欢迎,你无法想象他们的势力强大到何种地步。他们掌握着一个运行良好的金融集团,有许多支专业的科研团队,有负责对外和对内宣传的智库……有一种谣言说,如果南方的州长或是什么类似的人物没有得到NFFA的认可,就不可能正常上任。” “我知道换国旗是怎么一回事了。”麦克尼尔哑然失笑,“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可不仅仅是少数几个人就能决定的。先产生能够支持NFFA的土壤,然后才有NFFA,而他们的首次试探就是把我们的国旗换成了这面……颇具压迫感和暴力色彩的白头鹰旗。” 兰德尔下士不明就里地看着满脸严肃的麦克尼尔,有些疑惑。 “怎么了?新国旗很好看,难道不是吗?” “……您眼里只有好看和不好看?”麦克尼尔哭笑不得,“下士,如果我现在把一个镰刀锤子符号放在国旗上,您会支持吗?” “那当然要反对,那可是——” “看,这种具有严重压迫感的鹰徽也一样。”麦克尼尔指着窗外被冻在风中僵硬地挺立着的国旗,“它只会让人想到强权,这是力量和权力的象征……” 当然,麦克尼尔选择性地忽略了鹰徽在GDI无处不在这一事实。 众人听了麦克尼尔的话,都逐渐沉默了。合众国最近一段时间的社会风气如何变化,他们对此心知肚明。社会的两侧愈发极端,无法听取任何不同意见,这在21世纪20年代就已经开始,于新冰期出现后加剧了。经过了数次斗争,保守派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也是NFFA能够堂而皇之地干扰政局的背后原因。 下午两点,怀亚特·柯蒂斯姗姗来迟,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些提着行李的乌克兰人。见到这些满脸慌张的家伙后,麦克尼尔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把柯蒂斯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我们的计划里不包括乌克兰人。” “这些人都是乌克兰的大人物,他们之前差点被OUN给干掉,现在认为乌克兰守不住了,打算投奔我们。” 麦克尼尔勃然大怒,他最看不起只会逃跑的废物,这些人的嘴脸像极了那些在从濒临毁灭的蓝区撤退时把市民从飞船上踢下去的权贵。穿着白色军大衣的士兵怒气冲冲地走到这群乌克兰旅客面前,用英语冲着他们大吼道: “乌克兰的资源和财富都掌握在你们手里,如果灭亡了也是你们的罪过!守不住国家就跟着国家一起灭亡好了,掏空这片土地之后只想着逃跑算什么?合众国不欢迎只想捞钱的杂种,滚回去!” 怀亚特·柯蒂斯大惊,他呼喊周围的士兵把麦克尼尔拽住,好言相劝道:“别胡来,他们有很大的用处,再说这些人愿意卷走财产来我们这里,我们总不能把他们踢出去吧?麦克尼尔,这是个交易,我们需要这些人……等到他们把手里的财产败坏得一干二净时,再找机会把他们收拾掉也不迟。” 看来小柯蒂斯的良心还没坏透,麦克尼尔自我安慰道。他其实并不打算真的逼这些人回去,他没有这样的权力,而且还可能得罪合众国本土一些意想不到的大人物。指望大权在握的家伙懂什么理想和信念是不切实际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假如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会卖绳子给那些打算下一秒把他们给全部吊死的人。 临时加入的乌克兰队伍和大使馆内的八十多名美国人在当天下午五点左右总算乘着乌克兰方面准备的专机离开了,如果说他们在临走之前得知了什么坏消息,大概是指望这个所谓的国际魔法协会制裁俄国人的想法彻底落空了。伴随着乌克兰和美军方面公开前线三十多万死者的数据,强硬的俄国人也让【战略级魔法】这个名词出现在了世人眼中。禁用核武器毫无意义,俄国人找到了新的战争兵器,而且比老对手抢先一步。也许这些乌克兰权贵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没有必要留在一个迟早灭亡的国度中。 OR2-EP1 END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 OR2-EP2:先辈子弟(1) 迈克尔·麦克尼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们仓皇地乘着飞机逃回合众国本土后,一头扎进了酒店中睡觉。最近几天的一系列事件使得所有人的精神健康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害,哪怕是一贯乐观的汤姆也变得萎靡不振。按照事先约定,众人在同一家酒店内订了5个相邻的房间,然后开始瓜分他们从乌克兰抢回的财产——临走之前,他们在大使馆工作人员的掩护下将那些钱币换成了美元,准备回国之后平分。 对分钱这件事最不关心的是麦克尼尔,他相信自己能够在其他任务中获得更多的资金,而且时局并不允许他们有肆意地使用这笔钱的机会,也许他们很快就会被命运驱使着赶往新的战场。但是,其他人明显不这么想,汤姆甚至明确地指出,STARS小队在接受什么大人物接见后就会很快解散,到时候他们将各奔东西,不如趁着还有机会集体行动时把没解决的问题拿到台面上讨论。结果,他的提议毫无疑问地受到了兰德尔下士的反对,后者再次声称汤姆在整个任务的执行过程中根本没出力,不该拿钱。最后,还是希尔兹上尉解决了这些冲突,他和麦克尼尔共同提议平分剩下的钱,免得再出现滑稽的争功。他们所做的一切算不上什么功劳,你争我抢的可笑嘴脸和抢劫犯分赃一样滑稽。 他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穿上一件还算干净的衬衫,打开房门,准备去找希尔兹上尉。在这个日渐冰封的世界上,只有这酒店还有一点温度,他们可以穿着相对单薄的衣服而不必担心被冻死。 “早上有个戴眼镜的光头过来找你,他那口音一听就是德国人。”希尔兹上尉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不知道在攻克什么技术难题,“他现在可能到一楼大厅去等你了,你最好见他一面。” 麦克尼尔一听就知道这是埃贡·舒勒,他不禁感到奇怪。上个月埃贡·舒勒还在伦敦开会讨论和魔法理论有关的话题,下个月这家伙就莫名其妙地追到了美国,怎么看都显得蹊跷。他顾不得和希尔兹上尉解释前因后果,连忙穿好外衣,乘着电梯来到了一楼。隔着玻璃窗,麦克尼尔一眼能够看到沉睡在冰雪之下的城市,冻僵的纽约让他想到了某部末日题材的电影。 埃贡·舒勒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丝不苟地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不时和坐在他身旁的同伴交谈几句。等到他结束了当前的话题后,才意识到麦克尼尔就站在他眼前。出于对那些保卫公民的职业军人的尊重,舒勒立刻站起来和麦克尼尔握手,并向对方介绍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合作伙伴。他生前虽然贵为EU军技术上将(高于后世麦克尼尔的GDI陆军中将),平生从未真正指挥任何军队,更无缘和麦克尼尔一样参加保卫地球的战争。当舒勒知道麦克尼尔立下的那些功勋后,由衷地将麦克尼尔视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这是雨果·方克,是我在罗森那一边的合作伙伴。”舒勒又指了指麦克尼尔,“这位是迈克尔·麦克尼尔,海军陆战队现役三等兵。” “喂,现役三等兵这种头衔就不要说出来了,很没面子——” “你至少有个头衔,我们两人现在没有任何头衔。”舒勒调侃道,“这次我来找你,是抢在那些人之前……他们已经盯上你们了,我最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类似的新闻。” 麦克尼尔很好奇舒勒是如何来到合众国的,于是舒勒把他和雨果·方克拉到角落里,才敢小声地谈起前因后果。原来,舒勒在伦敦开会期间因为在会议上公开否定始源码的有效性——这等于推翻了他自己之前全部的研究——还把某些老学究训斥了一番,而落得一个极差的名声,连他的雇主罗森都认为事情棘手,恰好舒勒寻找到了一个与合众国合作的机会,他当即决定抛弃手头的全部家当来到合众国,以便完成他的天基武器项目。 舒勒的计划对外人而言可能是天方夜谭,而在麦克尼尔眼中这是GDI能够打击全球的天基武器网络的真正起源。舒勒说,他只打算把他负责的【天枪】项目的一部分兜售给合众国,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合众国获得对大约三分之一个地球表面的打击能力。用舒勒教授自己的话来说,他本来是做物理研究的,从事的武器研发也是基于一套他熟知的科学,让他现在转行研究魔法理论是强人所难,他只能凭借在物理领域的类似思路推断出一些可能的结论,但若是让他一心一意地在某一方向寻找真正可行的新假设,那是做梦。 就这样,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受了合众国的雇佣后,来到大洋彼岸为他们的新项目而奔走。 “太棒了。”麦克尼尔环视大厅,没有发现可疑的探子,“我之前还在考虑怎么让您和我一起来到美国,没想到您比我还抢先一步。” “老实说,CIA上门调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咱们两个会在关塔那摩见面。”舒勒说起这件事时还有些后怕,“而且,当我向他们提出这个计划时,他们的兴趣没有想象中那么浓厚,要不是某个组织对合众国当局施加了强大的影响力,咱们也没有机会在这里见面……对了,那是什么组织?” “NFFA。”雨果·方克补充道,“就是什么【美利坚再生国父】。” “对。”舒勒转过头继续和麦克尼尔说话,“是他们而不是美军对这个计划感兴趣,这让我很费解。如果军队认为我的武器没有价值,那么一个民间组织竟然能够让军队屈从于自己的意见,实在是说不通。” 如果埃贡·舒勒事先调查过NFFA,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长于科学研究的学者在社会问题上迟钝是常态,但他所说的话让麦克尼尔感到震惊,以至于后者并未向他说明NFFA到底拥有何等的影响力。局势听起来不容乐观,NFFA已经把手伸向了军队和军工企业,天知道他们最终会走到哪一步。已知的敌人并不可怕,恐惧源自未知,组织神秘而目的不明的NFFA在麦克尼尔眼中已经成为了另一个NOD兄弟会。 正当麦克尼尔回过神来并打算告诉舒勒一些关于NFFA的情报时,大厅里忽然传来的祷告声惊动了他们。原本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十几名旅客忽然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开始祈祷,那副狂热的模样让人看了只觉得毛骨悚然,倘若有人愿意仔细听听他们那充满恶毒诅咒的祷告词,晚上是一定会做噩梦的。舒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疯狂的信徒,他紧张地抓住麦克尼尔的衣袖,生怕狂热者们一言不合就冲上来袭击一切在他们眼中不够虔诚的渎神分子。 “这都是什么东西?”雨果·方克比舒勒更害怕,他在研究所内打杂的时候就唯舒勒马首是瞻,现在舒勒自己都有些畏惧,雨果·方克就差坐在地上发抖了。 “NFFA的信徒。”麦克尼尔示意二人离开大厅,到电梯附近继续聊天,“他们就是这副模样,这几天我见到了很多类似的市民。” “他们看起来就和疯子一样——原谅我说出这句不够严谨的话,可他们确实不对劲。”舒勒隔着镜片观察着那些祷告个不停的旅客,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GLA的影子,而GLA是舒勒生平最痛恨的几个组织之一,“我还以为合众国的环境能好一些,看来我们以后遇见这种人是一定要绕道走的。” 舒勒还没有真正开展他的新工作,正在与饥饿、寒冷做斗争的合众国公民们对于开销巨大的武器项目一定会提出质疑,化解公民的敌意是那些大人物的工作,而舒勒当前的主要任务便是劝说这些人打消心头的疑虑。合众国现在依旧拥有全球范围内数额最大和占GDP比例最高的军费,长时间维持高额的军费开支对经济来说是一项沉重负担,虽说维持军事霸权向来是合众国的基本策略,但他们不会在那种天马行空的幻想武器上浪费宝贵的资金。每当舒勒想到他又要向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说明武器的收益时,他就感到有些头疼。许多问题是不能简单地用利益来判断的,精明的算账家处处得利,最后只会输得满盘皆空。 “别和脑子有问题的人接触,这是真理。” “无论如何,你们绕不过NFFA,和我一样。这是我们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他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就只能在他们的规矩下办事。” 不过,舒勒随后又乐观地说,他在和NFFA的干部联系时曾经试探对方的组织对乌克兰局势变化的态度,当他判断NFFA似乎很看重这几名解救了八十多名美国人质的士兵时,迅速决定借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在NFFA面前为麦克尼尔美言几句。如果麦克尼尔的运气足够好,NFFA也许会为他安排隆重的庆祝仪式并由高级干部接见这位来自前线的英雄。无论NFFA内部和NFFA同其他组织之间在合众国的对外态度上存在什么分歧,他们都不能否认在海外拯救公民的麦克尼尔等人是值得被宣传的英雄。 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舒勒便和雨果·方克一起离开了酒店,他们还要赶赴下一个地点充当说客。麦克尼尔心里暗自恳请上帝保佑他们,而后回到房间,将部分情报告诉了依旧在电脑旁不知道处理什么问题的希尔兹上尉。这一次上尉明显提起了兴趣,他高兴地对麦克尼尔说,假如合众国真正拥有了天基武器,什么核武器和战略级魔法都是笑话,只要他们瞄准莫斯科,俄国人就必须在下一刻选择投降,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就是被直接消灭。 “没想到你居然会认识这种能够改变时代的大人物。”希尔兹愈发感觉麦克尼尔对局势的操控程度在他之上。 “他也并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个怀才不遇的科学家罢了。”麦克尼尔连忙打消希尔兹上尉的顾虑,“不过,我暂且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应对两份请柬。柯蒂斯参议员的邀请,和可能存在的NFFA邀请,万一在时间上出现冲突,我们必定是要得罪其中一方的。” “也许他们会选择在同一个场合邀请我们,或许他们干脆就是盟友。” “政客公开和NFFA结盟似乎是不被允许的,那岂不是意味着NFFA的控制变得更加直接了?” 他们打算安稳地过完2046年2月的最后几天再去参加为他们准备的庆祝活动,希尔兹上尉似乎看到了新的任务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他绝口不提散伙之类的说法。等到其他人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后,希尔兹上尉主动向他们提议去外面转一转。即便新冰期到来使得北方变得萧条,纽约终究是纽约,纽约证券交易所照开不误,实体经济的降温并没能让头脑发热的金融巨头们停止新一轮的炒作和压榨。一行人穿着刚买的新大衣上街游玩,已经躲在酒店里玩了好几天游戏的汤姆很不情愿地被兰德尔下士拉了出来。 麦克尼尔关心的首要事务是粮食问题,他在乌克兰见到了各种形式的饥荒,于死亡边缘游走的乌克兰人丧失了一切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幸运的是,类似的情况并未在纽约发生,餐馆中的食客们依旧大摇大摆地吃着堆积如山的食物,挺着肚子自豪地离开饭店,这让刚从乌克兰返回不久的他们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乱感。乌克兰缓慢地在饥饿中迈向死亡,眼前的纽约则尚且活在人间。 他们打算找个地方吃饭,最后选定了一家快餐店。一行人坐在圆桌旁,在顾客寥寥的餐厅内聊起了他们最近的打算。快餐店内的电视还在播放最近的新闻,其中包括合众国和乌克兰签订的新条约,这确保了来自乌克兰的粮食能源源不断地继续输入合众国而不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粮食就是一切,畜牧业也需要大量的粮食,想要养出能够被端上餐桌的牲畜,背后消耗的粮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是素食主义者提倡素食的另一个原因。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出现后,素食主义迅速地崛起并压制了全球变暖预测失败带来的负面影响,使得同这一运动结盟的环保运动得以继续运作。 然而,在座5人都是不在乎任何身后事的专业食客,他们才不在乎肉类制品背后的隐性支出。 “我好久没正经地吃过饭了,实话实说,我受够了那些只为了让我们活下去而不怎么考虑口味的补给品。”汤姆唉声叹气。 “你就知足吧,至少现在你还能吃到饭。”希尔兹冷笑道,“军队在推行一套新的装备,到时候可以不经口服就补充能量……跟你人生中最后的几顿饭说再见吧。” “营养学家有没有考虑过长期不进食造成的负面影响?”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出现严重胃病的GDI特种兵,他们一年到头穿着厚重的动力装甲且依赖这套装备维持生命,许多老兵退役后被各种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有人甚至恳请回去继续服役。麦克尼尔的私人医生曾经和他说,这种服役简直是长期吸毒和慢性自杀,GDI设计动力装甲的时候从未考虑形成依赖的士兵以后如何生活。 后来这名医生开车去新阿纳达郊外兜风的时候出了车祸,麦克尼尔还亲自在对方的葬礼上发表了演讲。 “那是医生的问题,我们管不着。自信一点,也许我们没等老了以后受折磨,就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上尉领回了他的牛排,在其他四人的注视下大快朵颐,他已经听到了清晰的吞咽口水声,“哎呀,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他指着不明所以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认识一个大人物,咱们的前途就靠他了。” 这句假话把其他三人吓得毕恭毕敬地为麦克尼尔倒可乐,把麦克尼尔弄得十分难堪。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他只是恰好认识一个最近刚从欧洲转移到合众国的瑞士籍武器研发专家,那人又恰好因为项目上的生意而认识NFFA的一些干部。要是时机合适,舒勒或许能够为他们安排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不必在NFFA和柯蒂斯参议员之间做选择。 开始进食的队员们安分了许多,他们坐在窗边,一面享用美食,一面观赏外面的街景。类似的景象在乌克兰是死亡的代名词,但它在纽约只是一种为城市增添了神秘色彩的背景。纽约市民不必担心饥荒,不必担心有炸弹落到头顶,也不必担心入侵者会夺走他们的家园并把他们当作奴隶使唤。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纽约市民担心的,那就是最近越发频繁的犯罪事件。这里的罪犯有足够的力气去犯罪,麦克尼尔在乌克兰看到的那些小偷和强盗有时候却会荒谬地跪在受害者眼前求对方施舍食物。 “其实我没什么长远打算。”麦克尼尔有意无意地看着还在大嚼牛排的希尔兹上尉,“我现在要做的事情,还要委托上尉去办。上尉是我们当中唯一的魔法师,如果您在军队认识相关的技术人员,请麻烦他们为我们安排一场检查……假如我们当中还有其他魔法师,这绝对是好事。”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皱着眉头继续吃饭,他不想和麦克尼尔提起军队内部的那些黑幕。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天生具备超能力才能的魔法师,大部分魔法师都是大国通过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制造出来的,其间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若是向民众公开,便足以推翻公民对国家的全部信任。合众国暂且还算是一个不相信血统的地方,没有试图制造拥有强大魔法掌控力的家族,而那些实验失败后被淘汰的废品则被军队和情报部门秘密处理,没有人可以借助这一点抨击合众国不讲人道。白宫和CIA的大人物们相信,合众国的对手一定会采取同样的方式和他们进行竞争。 “不要抱着太大希望,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放下刀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都是普通人。” “……这,无所谓。”兰德尔下士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突兀出现的沉寂,“真的,大多数人就是要过普通人的日子,哪里有那么多功成名就的大人物?要我说,没有这份才能,也很好,至少不用为另一些专门出现在魔法师身上的问题感到担忧……” 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动打乱了他们的讨论,黑压压的人群跪在街道上,开始大张旗鼓地进行祷告。那喧哗的声音和恶毒的语言把麦克尼尔气得火冒三丈,他打算出去制止这些人,被希尔兹上尉阻止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劝麦克尼尔不要激动,他们还得依赖NFFA的支持才能保住自己的前途。 “我不想闹事,只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麦克尼尔连忙辩解。 “行了,就凭你的性子,一定会闹出麻烦。”上尉把麦克尼尔拖回了座椅上,“要不是我们和NFFA已经扯上关系了,我也许会跟你一起行动。” 其他三人并不真切地在乎麦克尼尔的行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们大概不愿浪费更多时间理解其中的那些缘由。令人恐惧的队伍离开了,他们化为了和善的市民,回到了日常生活之中。这些面无表情的市民逐一地在窗前走过,那如同面具一样整齐划一的面部姿态只会让人更加害怕。这些人口口声声地说要清除合众国中的病毒和垃圾,没人知道他们会将矛头对准谁,也没人知道他们要如何将祷告词中的那些信条付诸实践。 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市民,但在某个确定的时间点,他们却能够瞬间整齐划一地进行集体活动,活动结束后他们又回归了常态。NFFA做到了许多组织做不到的事情:动员。看着这些面部表情僵硬的市民,麦克尼尔不禁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悲观情绪。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2) OR2-EP2:先辈子弟(2) 埃贡·舒勒言出必行,作为一个从事物理研究的严谨学者,他不会把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随便拿出来宣传,即便模棱两可的态度会引来他人的反感也一样。当他决定以自己的天基武器计划向合众国献上投名状时,他从国际局势的走向中看到了机会。这不是什么地区性的普通冲突,俄国人去年还在远东吃了败仗,今年就不顾一切地西征,明摆着是以国运作为赌注,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埃贡·舒勒是应该效忠于EU的,他自己也认为EU更直接地面对俄国人或其他什么势力的威胁,而真正促使他改变原有想法并投靠合众国的,是来自上级的直接责难。巴斯蒂安·罗森(Bastian Rosen)又不是慈善家,他不会白白地养着几个混饭吃的研究员在苏黎世继续苟且度日,恰好埃贡·舒勒在伦敦那场会议上的发言打了一众老学究的脸,罗森一方麾下的技术专家和科研人员借机对苏黎世方面提出了质疑。研究所的主任找到舒勒和雨果·方克,好言相劝,告诉他们听从公司的指示办事,结果舒勒顺水推舟,主动请辞。 “你把我害惨了啊。”雨果·方克闷闷不乐地和舒勒一起坐在紧闭的大门前,他们必须耐心地等待大人物们将其他事务处理完毕,“……以前我有体面的工作,有自己的房产和股票……现在我什么都没了,只是个在美国流浪的落魄研究员。” “罗森魔法工业公司(Rosen Magicraft)把咱们的利用价值压榨干净之后就会把我们像扔垃圾一样给丢弃掉,你不会真的以为巴斯蒂安·罗森那个精明的商人会在利益方面讲人道主义吧?”舒勒扫了一眼手表,继续看手中的文件,“再和他们共事,我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参与什么【生命之源】一类的育种项目,那时候我们想反悔也晚了。” 育种项目应用在人类身上的先例是在合众国首先出现的,该国最先看到了超能力开发的潜力,随后设立大量研究所在人类身上做实验,起先是用犯人,后来由于犯人人数不够,采用克隆人技术继续进行实验。大规模的人体实验在21世纪10年代后期出现,合众国的研究所每天都要丢弃无数尸体,许多实验样本出生几天后就宣告死亡,而那些侥幸能活下来的也不会活过二十岁。许多人相信他们可以凭借人体实验创造出一个拥有稳定超能力遗传的【魔法师种族】,并将这些家族完全作为合众国的工具来使用。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合众国几乎所有的盟国,英国、法国、日本、德国……从来没有人能够指责他们在这些实验中犯下的罪行,宣传的大权牢固地被合众国掌控,任何负面材料都不可能出现在国际新闻中。经历了几十年的探索和失败,他们终于可以自豪地宣告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从此,魔法这一新领域的理论和技术完全地被人工制造出的魔法师群体掌控,一些未能看清局势的普通人试图插手其中的尝试注定是失败的。 在分水岭到来之前,缓冲期是漫长的。从冷战结束之后,【硬科学】的研究停滞不前,人类仿佛失去了进取心,终日在地球上内斗,不顾资源逐渐消耗而人口日渐增长的事实,继续以技术壁垒加深内耗。魔法的出现对雨果·方克来说是一种新的希望,以前他的理想是为人类开拓外太空殖民地,至少他要在死前实现登陆火星,但财大气粗的合众国也不会提出类似的方案,退而求其次的雨果·方克决定利用魔法这种新技术从其他角度实现他的梦想。于是,在他成功地获得博士学位并受罗森魔工公司雇佣后,他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内遇到了同样年轻气盛且才华横溢的埃贡·舒勒。 如果说雨果·方克最大的失算是什么,当然便是埃贡·舒勒忽然放弃了原本的工作并转而投靠了合众国。起初,他只以为埃贡·舒勒打算为公司和研究所献上一个新项目,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明白舒勒的打算是逃跑到美国——仓促之中做出决定的雨果·方克不得不和舒勒一起离开,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舒勒委托给他的那些小工作是为了这样一个恐怖的项目服务的。 “想不到你永远都有预备方案。” “我有更多的奇思妙想,就看他们敢不敢接收了。”舒勒最后检查了一遍发言稿,“今天NFFA会派人来现场视察,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说服他们的代表,其次是说服军方和军工企业,再其次是那些打瞌睡的政客。当然,我相信NFFA会为我们解决后两个问题,但愿他们派来一个稍微懂技术的官僚。” NFFA不可能袖手旁观,这座深埋地下的设施原本就是他们建立的一个秘密研究所,后来NFFA急需以正面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便和那些企业达成了交易,让出了设施的大部分控制权。正在会议室内审议上一个项目的代表们来自合众国的各个部门和一些知名的军工企业,他们每天都要应付无数可能只为了骗经费才诞生的项目。埃贡·舒勒的想法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另一个用来骗经费的荒诞设计,天基武器的概念已经提出了这么多年,依旧未能实现,技术上的瓶颈不突破,字面上再好用的武器也是天方夜谭。 封闭的漫长走廊中只有他们两人,一侧是会议室,另一侧则通向大厅。烦躁的雨果·方克站了起来,打算去大厅看一看,险些和一个刚准备进入走廊的青年撞在一起。几乎破口大骂的雨果·方克在看到对方右胸位置的NFFA徽章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当然不敢在NFFA的设施内得罪NFFA的干部。 “请问,两位是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吗?”穿着深蓝色西服的青年友善地向舒勒主动伸出一只手。 “我是舒勒,这位是雨果·方克。”埃贡·舒勒见代表已经到场,不敢怠慢,连忙应承对方的问好。他现在不是受到整个EU敬重的大师,只是个稍有名气的研究员,自己的前途握在这些控制资金的大亨们的手中。讨好NFFA是手段而非目的,舒勒不在乎手段,只要能够达到预期结果,手段再恶劣也是合理的。 “幸会,我是亚当·希尔特(Adam Hilt),受真理之父的命令来这里协助你们。” 亚当·希尔特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西服一尘不染,言谈举止很有风度,舒勒猜想那些大公司聘请的应付公关危机的发言人大概也是这种模样。有些下意识的动作是无法伪装的,只有化为本能才会显得不突兀。论研究,舒勒自认为是一把能手;想要把自己的想法推广出去,他还要依赖这些能够迅速说服别人的专业说客。 “协助?看来NFFA很看重我们的项目。”舒勒咧开嘴笑了,他邀请希尔特坐在旁边,自己继续谈论着项目,“其实,我听说美军早就有类似的打算,只是因为恰好遇到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所以搁浅了。现在这两大危机没有解除,我的举动在他们眼中一定是不合时宜的。” “请别这么说,稍有理智的人都会意识到您的方案对合众国来说意味着什么——绝对的统治权。我们不能轻易地把这种权力让给别人,尤其是我们的敌人在肆意妄为地挑战我们建立的新秩序时,任何手段都是必要的。”希尔特继续温和地同舒勒交谈,“圣会(Tetragrammaton Council)已经决定了,我们NFFA会全力支持天枪计划。” 埃贡·舒勒满脸堆笑地应付了几句,心里对NFFA的行动有了大概的结论。他确实只放出了一部分计划,而这一计划足够让合众国能够从外太空直接攻击三分之一个地球表面,考虑到合众国的对手和潜在对手大多处于北半球,哪怕合众国偷工减料,他们也能获得比核武器更有威慑力的战略打击手段。维护费不在话下,掌控了全球经济的合众国完全可以依靠继续印钱来让世界买单,只要没有出现资不抵债,军费永远可以上涨,绝对不会下调。 一旁的雨果·方克无比尴尬地看着两人互相吹捧,他很想从舒勒这里学习一些用来应对类似场合的技巧,不过语言工夫不是几天之内能够练出来的。年轻的研究员哪里能够想得到舒勒在另一个世界是可以和整个EU理事会谈笑风生的技术上将呢。 谈话还没结束,另一侧通向会议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些夹着各色文件的老学究们灰溜溜地穿过走廊,离开了这里。从他们的交谈中,舒勒判断这些人试图向美军推销不需要核裂变技术引爆的核聚变弹头概念,以此来绕过最近那个所谓的国际魔法协会设下的限制。国际魔法协会的成立引起的争论不计其数,其中最大的争议是对UN的质疑,类似的倡议和命令本来应该由UN提出。合众国在海外的敌人声称,这是UN被合众国控制的又一个证据。 只不过,从会议室中叫骂不绝的吼叫声来看,合众国自己对这个国际魔法协会也是满腹牢骚。 “这群怪物是真的想造反了,居然在没有我们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勾结起来成立一个国际组织,还敢干涉我国的行动……”舒勒眼前走过一名肩上挂着四颗星的陆军上将,“我们就把核弹扔给他们看,我倒是想知道我国的魔法师到底会不会把枪口对准合众国!” “你冷静些,这明显是对俄国人更不利的条款——” “喂,他们最近刚发明什么战略级魔法,限制核武器对俄国人已经没用了,只会让我们陷入劣势!”美军上将回头对着另一名出来接水的将官喊着,“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不受我们控制的国际组织……我们没有维持它存在的必要,要么我们退出,要么把它消灭。” “过去我们只以为在国外养狗会被反咬一口,没想到国内养的狗也不听话了。”会议室中依稀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过是被我们制造出来的工具而已,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能够超越人类的新物种……等到我们完全搞清了这些理论,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全部铲除,合众国不需要会思考的工具。” “确实如此。” 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在希尔特的带领下进入了会议室,这些刚才还争吵不休的家伙一看到NFFA的代表到场,都变得正经起来。谁也不能否认NFFA的影响力,它试图同时从台前和幕后两个方向掌控实权,这些理论上应当保持中立的官员不能将自己卷入和NFFA的斗争中,只要官方要求他们和NFFA保持合作,他们就必须遵守命令。 “没想到是圣会的人……” 埃贡·舒勒迅速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如果亚当·希尔特确实来自圣会,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作为NFFA的决策机构,圣会设置了15个席位,除了真理之父本人和作为最高顾问的圣会参谋长(Chief of Counsel)之外,有13名普通成员,他们都是从NFFA各层机构中选拔出来的精英。舒勒不认识任何圣会顾问,如果不是在座的大人物们提到亚当·希尔特是其中一员,他也不会意识到NFFA对天枪计划竟然重视到了派圣会顾问前来调查的程度。 “哎呀,没想到伟大的父会派您来这里听报告……”其中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商人连忙赶在其他人前面出来迎接希尔特,“他老人家——” “身体很好。”亚当·希尔特几句话把对方拉关系的闲话全部打了回去,来到为自己准备的座位上,将埃贡·舒勒提供的材料分发给现场的听众们。对于这个最近被某些捕风捉影的说客说得无比神奇的【天枪计划】(War Plan Skylance),合众国的大人物们不以为然,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就是从罗森公司逃跑的埃贡·舒勒用来获取重视和骗取经费的一个幌子,要知道埃贡·舒勒和雨果·方克在罗森公司搞了五年的研究也没有取得任何成果,最大的新闻是在国际会议上声称始源码理论是错误的,除此之外二人拿不出任何能够打动合众国的实际收益。 埃贡·舒勒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对人情世故相当精通的前学究把说服能够发经费的人作为科研人员的一项必修课,哪怕是骗经费也算一门学问。如果搞不到经费,什么研究都是镜花水月,是空中楼阁。为了获取经费而撒谎不算恶行,考虑到吝啬的拨款方在过去的数百年间扼杀了无数奇思妙想,当代的科研人员骗取经费的罪行简直不值一提。 “计划的难点主要有两个:第一,制造拥有天基打击能力的太空站或卫星;第二,把飞行器扔到对应的轨道上。这就是整个计划的核心,如果各位对这两点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我会一一解答。” 这等狂妄的语气把那些刚被上一个项目气得七窍生烟的大佬们再次激怒了,推销无污染核聚变武器的家伙至少会装模作样地解释原理,而埃贡·舒勒却直接让他们读文件,这个瑞士人真的以为他是在讲台上给学生上课的大学教授吗?方才在走廊内对国际魔法协会出言不逊的那名陆军上将当场就要发作,但他的怒斥被那位商人挡住了。慢条斯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并和希尔特以眼神交换了意见的商人以一种不确定的口气问道: “很遗憾的是,今天这场会议无关技术审查,因此就算您真的在文件或语言中对某些技术问题撒了谎,我们也无从得知。我好奇的是,您认为天枪计划的成本大概是多少?如您所说,即便我们能够凭借这种新武器保持全球战略威慑,假设成本大得无法接受,再好的计划都要屈服于经济危机。” “以去年合众国的GDP计算,年开支大概占GDP的10%左右。” 满座皆惊,单单一个天枪计划的开发和维护费就要占GDP的10%……就算美联储有各种方式应对可能到来的经济压力,这种开支还是远远超出了军方的预期。交头接耳的听众们各自表示着心中的不满,经费不是问题,失败也能理解,可埃贡·舒勒提出的这个数字只会让他们越发认为对方就是特地来骗钱的。 “迟疑什么?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技术上的问题又不需要你们负责。”埃贡·舒勒将希望寄托在了希尔特身上,他相信NFFA会明智地做出选择,“你们不仅可以让卫星瞄准莫斯科,也可以瞄准伦敦、巴黎、东京、柏林……或是瞄准你们口中那些已经搞不清自己定位的魔法师。迄今为止,魔法在军用领域的用途远远大于民用领域,倘若我们能够找到压倒性的战略武器,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了。”说到这里,舒勒提起了一桩陈年旧事,“我记得被贵国否决的全民免费医保的开支也是占GDP10%左右,你们就当是把省下的资金全都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如何?” “谢谢您的提醒,我国的财政预算还轮不到您来指点。”角落里有人尖刻地讽刺舒勒的意见,“舒勒先生,您要我们如何相信一个在聚集了欧洲大部分魔法理论和技术权威的罗森魔工公司工作了5年而且毫无成果的研究员能够担负起这样的项目?若不是您在不久前的会议上大放厥词,即便是业内人士也不会知道埃贡·舒勒这个名字。” 亚当·希尔特没有急于表明支持舒勒的立场。NFFA不会平白无故地投资没价值的人或项目,天枪计划固然很吸引人,而NFFA完全可以夺取项目后将其交给NASA和其他相关部门负责,并且把它伪装成一个更体面更亲民的新计划。对于希尔特本人来说,他对舒勒的重视源自舒勒那种不在乎什么伦理道德和社会舆论的态度,让这种人办事比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的官僚讨价还价好多了。 “你们一定认为我疯了。”舒勒自嘲地笑了笑,“我重复一遍,企图以始源码分析全部魔法的理论是错误的,这是我放弃原本研究方向的最重要原因。那些老家伙不承认我的结论,因为他们积重难返,骗了更多的经费,这时候他们若是承认失败,会直接毁掉自己和学生的前途。我可没有说它没有用,只是指出它不能解释全部魔法——即便如此,他们看我的眼神依旧和看异端一样,我和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只有当冰冷的现实把他们的头盖骨砸个粉碎的时候,他们才会不情愿地承认失误并按照惯例把责任推卸给其他误人子弟的学术骗子。” 埃贡·舒勒相信,这些人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这一理论彻底破产。但是,他不一定还有机会到那些人面前耀武扬威地宣告自己的胜利。根据麦克尼尔的说法,既然那个神秘人李林希望他们在不同的世界起到特定的作用,一旦他们的任务完成,大概他们自己也该退场了。不,他应该留下一封信,让雨果·方克到时候寄给那些嘴硬的老家伙。曾几何时,他先是批评别人食古不化,而后自己也成了后辈眼中的老顽固,如今情况再次反转,舒勒只得感叹命运无常。 “……如果让俄国人控制了欧洲,损失可就不止GDP的10%了。” 亚当·希尔特终于开口了,他的言论为会议奠定了基调。为了阻止俄国的扩张,合众国需要这种新武器,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俄国人的头顶上,叫那些眼里只有土地的家伙适可而止。他没有任何职务,名下也没有公司,而所有人都必须尊重和听从他的意见。这就是NFFA,在过去数十年间迅速壮大并真正逐渐控制合众国的组织,谁也不能反对它的决定。作为NFFA派出的代表,亚当·希尔特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真理之父的意愿,代表着圣会的意愿,也代表着NFFA背后无数南方州【迪克西】的意愿。 “感激不尽,希尔特顾问。”埃贡·舒勒优雅地向对方鞠躬行礼,而后继续谈起了他的计划。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3) OR2-EP2:先辈子弟(3) 唯一能够直接为麦克尼尔提供帮助的埃贡·舒勒最近很忙,他东奔西走地为自己的天基武器项目寻找支持者,希望能让合众国的主流意见接纳他的奇思妙想。在埃贡·舒勒启程前往华盛顿参加另一个会议的当天,迈克尔·麦克尼尔和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一同来到军队的检测机构,验证希尔兹上尉的猜想。结果不出所料,除了希尔兹上尉本人以外,STARS小队其他四人根本不具备任何超能力潜力,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我以为你会非常失望。”发现麦克尼尔的情绪没什么波动后,希尔兹上尉不禁感到奇怪。 “没必要失望,我只是寄希望于更强大的力量能够让我完成更多的工作……假如没有这份才能,也是情理之中。”麦克尼尔和他们并排走在街道上,在军队或其他部门真正问起他们在乌克兰的工作以前,他们大可以随便休息一段时间,把握住所剩无几的假日,“再说,就像兰德尔下士说的那样,魔法师有魔法师的烦恼,我们作为普通人,当然不用为那些事务操心了。” 麦克尼尔本来以为他们会在回到本土后立刻被海军陆战队派来的人叫去参加类似听证会一样的调查活动,他的想法落空了。假如他们的确只身从乌克兰逃离,海军陆战队一定会想办法惩罚这些胆怯的懦夫,只是STARS目前的功绩几乎算得上国际要闻,加上他们莫名其妙地和老柯蒂斯参议员有了联系,冒失地处罚这五名军人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柯蒂斯的这份人情也不会持续很久,在他们还能利用柯蒂斯的名义招摇撞骗的时候,麦克尼尔打算试探NFFA的看法。他对NFFA的许多做法和作风感到不满,而他无力改变现状,已经在南方州扎根的NFFA不是麦克尼尔这样的普通士兵能够动摇的,即便是军队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应当获得NFFA的支持,这是一份保险,让他们的潜在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希尔兹上尉对麦克尼尔的想法做出了另一个评论:成为NFFA的部下意味着他们会招来许多棘手的新仇家。 五人当中,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拥有决策权,而麦克尼尔俨然有超过希尔兹上尉并夺取主导权的趋势,这是希尔兹上尉不愿意看到的。这种反感不是来自他本人对麦克尼尔可能存在的偏见,而是源自上下级关系的动摇。长官可以听从下属的意见,但下属不该也不能拥有超过长官的权力,否则组织或机构的正常运作就要出问题。无保留的信任依旧以长官掌握大权为前提,这些长官并未被自己的属下架空。 “麦克尼尔……” 一行人走在纽约的街道上,纵使新冰期让合众国的北方诸州变成了上个时代的西伯利亚那样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区,纽约的居民们还在高科技和雄厚的财力下顽强地坚守这座城市。广场上的投影屏幕播放着市长的新演讲,他自信地说纽约的贫困率正在逐年下降——不用说,没法住进屋子里的穷人都冻死了,贫困率自然立竿见影地下跌。和麦克尼尔记忆中永远嘈杂而热闹的纽约相比,这个白色的纽约多了一种难得的寂静。物资供应充足意味着市民不必排队上街领取救济粮,尤其是当救济粮本身被掌握在外国手中时,公民的生命安全是得不到保障的。 “我在听,长官。”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和一个缺乏理性和人文的组织并肩作战。” “长官,他们是能够掌控局势的一方,并且似乎愿意主动向我们示好。如果我们拒绝他们的好意,那么我们不仅会丢掉一个潜在的盟友,还会多一个势力庞大的敌人。” “实力相当才是盟友。”萨拉斯中士看着橱窗里的商品,他或许又想到了还在得克萨斯老家的家人,“像我国和NATO其他国家的那种关系……那是宗主国和附庸。” “好吧,随便您怎么说,事实不会改变。”麦克尼尔耸了耸肩膀,“长官,您大概也不想被扔回乌克兰前线,回去就是等死。凭借着NFFA的影响力,我们有可能去其他战场执行新的任务,无论是哪里,肯定不会比乌克兰更差了。” 没有人想要回到乌克兰,东欧是他们永远逃不出的噩梦。假如听从NFFA的指示就能避免被安排进新的东欧派遣军,希尔兹上尉当然会选择和NFFA沆瀣一气。他是个加州人,生来就不喜欢南方州那些满脑子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传统庄稼汉和神棍,NFFA在他眼中更是集缺点于大成的保守组织,为这种组织效力不亚于投靠俄国人。但是,当麦克尼尔把事实摆在他眼前时,希尔兹上尉很诚实地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道路。投靠NFFA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中。 一队穿着白色大衣的人从他们身旁路过,麦克尼尔很快看到了这些人身上的NFFA标志。红底白圈黑色十字,像极了某个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疯狂国度的旗帜。他宁愿相信这只是某种审美上的巧合,这些尊重自身传统和宗教信仰的保守人士也许从类似的旗帜上汲取了灵感并用来设计自己的标志。沿途的人们或带着敬意,或是带着恐惧,目送这些奇怪的修士沿着狭窄的道路离开。 “他们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麦克尼尔发觉事情有些诡异。 “你也注意到了?”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这倒是稀奇,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把自己培训得能够摆出完全一样的表情,我想那些专门的培训公司也做不到这一点。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 这个提议有些冒险,NFFA自创立以来虽然没有明确卷入暴力活动,但根据一些未经证实的说法,那些声势浩大的暴力事件多半和NFFA有关,而这个组织巧妙地让自身能够置身事外。得到其他人的同意后,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跟随这些NFFA成员前进。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是否有人跟踪,他们离开了繁华的街区,逐渐接近了纽约市区内所剩无几的贫民窟之一。消灭贫民窟的不是任何一位市长的任何一种政策,而是天灾本身,极度严寒和新冰期到来时曾经短暂在合众国出现的小规模饥荒让贫民人口大幅度削减,这种残忍的奇迹被一些无耻之徒拿来当作自己的政绩。无论NFFA的目标是什么,至少他们敢做别人不屑于做的事情,麦克尼尔对他们的打分提高了不少。 房屋逐渐变矮了,纽约市没兴趣在众所周知的贫民聚居区域兴建新的楼房。人类人口的持续增长使得土地变得寸土寸金,在城市盖更高的建筑物成为了建筑师们唯一的追求,这种缓兵之计甚至没有被用在贫民身上的机会,他们能够不露宿街头已经是上帝的恩赐,还想要干净整洁的房子就显然是不知足了。后方的几名NFFA成员看到了逐渐接近他们的麦克尼尔,并把情况报告给一个似乎是头目的成员。头目只草率地看了一下五人的打扮,没在意手下的汇报,只顾着继续前进。路旁停着两辆大型货车,塞住了一半的道路,麦克尼尔不得不等NFFA队伍全部通过后再继续跟随他们前进。 “这里的味道令人作呕。”看到横流到街道上并且结了冰的污水,汤姆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鼻子并后退了几步。 “这是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无法逃脱的命运。”希尔兹上尉根本没看街道两边出现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平民,尽管他隐约感觉到这些人的目光中带着敌视和贪婪,他从不在意比自己弱小得多的对手。“越穷困潦倒就越无法逃离,越是无法逃离就越穷困潦倒,形成循环。” “如果他们都被冻死了,纽约市市长是不是可以说贫困率已经下降到0%了?”兰德尔下士大大咧咧地说出了这句简直大逆不道的话,麦克尼尔立刻感觉到暗中注视着他们的目光的主人们产生了更强烈的敌对情绪。自知犯了众怒的兰德尔下士不敢再多说闲话,他闭上嘴,跟随麦克尼尔前进。 穿着白色大衣、胸口有红底白圈黑十字标志的NFFA成员们正在从货车上搬运物资,他们将这些袋子或箱子打开,将里面的物品分发给周围蜂拥而至的居民。这些是能够在商店中买到的普通食品,居住在这里的穷人们买不起食物,麦克尼尔猜想NFFA采购了大量物资并将其分发给穷人们。看着穷人们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麦克尼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否该对NFFA持批评态度了。放任公民活活饿死绝对是一种耻辱,而纽约市宁可承担这种耻辱也不想浪费资金或物资去搭救这些被困在贫民窟当中的可怜人。大腹便便的精英人士狂妄地宣称穷人都是懒汉,只有不努力的人才会成为穷人——遗憾的是,麦克尼尔见过许多比富人勤奋百倍的穷人,他们的悲剧仅仅源自他们没有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中。假如上帝会在末日审判后给死者新生,但愿那些被命运打倒的人会得到新的开始。 “请问……各位是来这里领取救济物资的吗?”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走到他们眼前,语气温和地向众人提出了问题。 “不,我们……我们是刚从前线回来的士兵,想看看不一样的纽约。”麦克尼尔抢在希尔兹上尉前面给出了答案,“坦率地说,我以前不知道纽约还有这样的地方,在我听到的故事中,纽约是能够让所有人实现梦想的乌托邦。” “那是骗局。”这名NFFA成员丢下这句话,离开了他们,径直回到货车前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了。除非面对老兵讨薪,否则一般人不要轻易地去招惹刚从前线退下的士兵,这是合众国的一条基本规矩。犯了PTSD的老兵在遇到警察时突然和对方动手打架也不是什么新闻,这些心理健康严重受损的战士将在各种各样的折磨中度过余生。 NFFA队伍没有阻止这五名自称士兵的外来人围观他们发放救济粮的行动,其中一名年纪不大(麦克尼尔猜想对方可能不到20岁)的NFFA成员和同伴抱怨说,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项工作,穷人的数量依旧惊人,NFFA不能把资金都花在这上面。等待了几分钟后,麦克尼尔提议主动去帮助NFFA队伍完成眼前的工作,他的想法这一次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感谢你们的帮助,愿主保佑你们。”为首的NFFA头目忙不迭地向他们答谢,忽然惊讶地看着正和萨拉斯中士一起将袋子从货车上抬下来的麦克尼尔,颤抖地问道:“……您,您是麦克尼尔先生吧?” 麦克尼尔吓得险些把袋子丢进脏水里,他根本没料想到一个小小的NFFA头目会知道他的名字。放下手中的袋子后,麦克尼尔来到对方面前,诚恳地和这人开始交谈。他急需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NFFA头目能说出他的名字,对方答复说,NFFA有自己的内部新闻渠道,早在STARS小队救出八十多名美国人质时,大部分NFFA成员已经得知了此事,据说NFFA圣会将这五名军人作为践行了合众国传统理念的义人进行宣传。这些说法让麦克尼尔十分难堪,他确实希望自己引起一定的关注,但绝对不能是近乎人尽皆知的知名度,那样对他们而言反倒不利。 “你们的夸奖过头了!”麦克尼尔不好意思地应付这些热情的NFFA成员,他们得知这五个奇怪的跟踪者就是在乌克兰作战的勇士后,很快以一种对英雄的敬仰聚集到麦克尼尔身边,和士兵们讨论起一些与战争本身有关的话题。众人从未想到过NFFA已经知道了详情并把他们当作内部宣传中使用的一个榜样,在他们和NFFA真正进行有效的接触之前,这种已经进入大部分NFFA成员心中的先入为主观念到底起到什么作用,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麦克尼尔一心想要问出和NFFA成员普遍面无表情这一特殊现象有关的情报,只是NFFA成员似乎并不给他反问的机会,再加上分发救济物资的工作也不轻松,等到周边的穷人散去后,众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毫无打探消息的心思。见此情景,NFFA头目邀请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就餐,并简要地向他们介绍了当地的情况。他是NFFA最低一层组织【巢穴】(Den)的首脑【独眼巨人】(Cyclops),手下有一个相对完善的办事机构和相对独立的审查机构。据这位头目说,NFFA不仅在合众国国内有组织,他们最近在加拿大和墨西哥也建立了分支机构。 这顿午饭相当简单,NFFA提供的食谱让人看了便缺乏食欲。麦克尼尔吃完了通心粉,看着还在艰难地下咽食物的战友们,很快继续和头目谈起同NFFA本身有关的问题。NFFA对他们没有敌意……至少暂时没有,这是好事。他们需要维持这种关系,并找出NFFA对他们的真正用意。狗主人偶尔也会对狗展现出过量的宽容和仁慈。周围的NFFA成员进餐前后都在祷告,从小有这种习惯的兰德尔下士有样学样地照做,汤姆则有些尴尬。但是,其他NFFA成员似乎也没有因为他们省掉了祷告的步骤而责怪他们。 “就是说,你们有自己的新闻频道和网络媒体……”麦克尼尔记下了这些细节,“所有的命令是来自真理之父和圣会的顾问,那您见过真理之父本人吗?目前我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公开资料,只知道他以前是个化学家。” 一提到那位神秘的首领【真理之父】,头目的整体精神面貌立刻发生了改变,一种难以名状的狂热和虔诚出现了。他不停地对麦克尼尔说,真理之父就是当代能够最大限度地向人间传播主的教诲的圣人,可以说是21世纪的又一个先知。在这样的狂热者面前批评他崇拜的偶像是不明智的,麦克尼尔用眼神暗示其他人尽量不要说话,他本人继续从这个NFFA头目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希尔兹上尉一声不响地吃着饭,心中翻江倒海,他对NFFA的警觉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他们的身份应当是机密,在整个行动的过程中,直接和他们接触的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获救的美国人质、作为合作方的乌克兰军人,这些人当中肯定存在NFFA的卧底,才能在事件发生后迅速将真实情报传回本土以便为NFFA制造新的宣传材料。同时,他也暗自佩服NFFA的组织性和纪律,按理说即便他们的媒体只对内部成员开放,总会有一些人在闲聊时将消息说出去,但凡任何外人得知了在乌克兰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背后由哪些士兵执行任务,他们都会选择将情报告知媒体,以便搞个大新闻博取公众的关注。他们回到美国本土已经有数日,国内没有任何针对他们的新闻报道,看来不仅NFFA的宣传人员严密地控制消息,那些NFFA成员也是守口如瓶。 能够见到真理之父的人,不是NFFA的高层,就是那些和NFFA有密切合作关系而且能够被视为坚定盟友的大人物。假如他们当中有人想要偷偷地拍摄几张照片然后传到外面,想必是轻而易举,至于为何从未有人这么做,可能是因为这些在利益上成为同盟的家伙不想得罪不愿在公众面前出现的神秘人。这愈发让麦克尼尔好奇,一个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的人竟然能够获得如此多的支持并在合众国形成尾大不掉的影响力,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依照自己的经验,麦克尼尔始终认为这个能够呼风唤雨的领袖必然会存在和平民密切接触的场合,这样他才能在人们面前展现出人的一面,不近人情的完美人物只会让普通人产生恐惧。真理之父永远只有NFFA官方允许出现的照片和影像,在这些媒体资料中,他是高大伟岸的先知和预言家,被他忠实的属下和虔诚的信众包围,时刻做好准备为合众国的公民们作出新的指示。除了必要的场合外,NFFA的大部分日常事务和公开活动由他的副手也就是圣会的顾问参谋长负责,他出现在网络上的资料远远比真理之父更具体,而且也有许多非官方性质的影像资料——不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麦克尼尔想不出如何评价真理之父,只好给出了一个相对中立的结论。 “是啊,合众国的历史已经快到三百年了,但是危机从未远离我们。那些社会渣滓利用合众国的博爱潜入这里,窃取我们的劳动成果,损害我们引以为傲的道德和传统,而坐在白宫的懦夫们受了这些人的收买,不敢站出来做应该做的事情。”头目喃喃自语着,“我相信你们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满足于廉价的人道和进步的那些家伙不会理解你们的努力……总有一天,当大审判到来时,我们会将这些垃圾从合众国一劳永逸地清除出去。” 麦克尼尔说了一些闲话,把话题从这件事上转移走。他对NFFA的内部思想状况有了一个较为具体的判断,总的来说,即便是在NFFA内部,这些都认为自己在捍卫传统的保守派人士也并未形成统一意见,有些人把矛头对准黑人,有些敌视拉美裔,有些反感亚裔,另一些人则干脆抵制现代科技……按照这种趋势发展,等到NFFA真正控制整个合众国的那一天,它的内部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内乱,只有一种思想流派能够胜出。这些互称兄弟姐妹的信众们,将盲目地跟随他们认定的领袖出击,为了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明白的目标而举起屠刀。 午餐结束后,众人和NFFA队伍告别,回到了他们在酒店的临时住处。一路上,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心照不宣地各自谋划着用来应付NFFA的对策。 “我们这是进了贼窝。”在房间门口,希尔兹上尉低沉地对麦克尼尔说出了他这一整天得出的唯一结论。 “NFFA内部的差异也很大,他们不全是抗拒现实的疯子和精神病人,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其中最温和的一方,劝说他利用好这个机会并取得真理之父的信任。” “有这样的信众,无论什么人也不能改变现状。”希尔兹摇了摇头,“不是先知唤醒信众,而是凡人选择扮演信众心目中的先知啊。”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4) OR2-EP2:先辈子弟(4) “什么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站在门后,从一旁的屏幕中观察门外的景象。大半夜忽然有人来到他们住宿的酒店并准确地来到他的房间门口敲门,无论如何都会给他带来一定的紧张情绪。穿着笔挺西服的来客礼貌地解释说,他是柯蒂斯参议员派来的使者,特地前来通知STARS小队一行人何时去华盛顿参加庆祝仪式。 “请进吧。” 麦克尼尔的房间正对面住着希尔兹上尉,只要两人当中有任何一人出现意外,其他人都会立刻冲出来阻止局势恶化。根据麦克尼尔的经验,希尔兹上尉现在肯定站在走廊上进行警戒,要是有杀手或刺客胆敢光明正大地冲入酒店并在其他队员附近杀害他们的队友,那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柯蒂斯参议员最近很忙,每两年一度的参议院换届选举会极大程度地消耗他们的精力。虽说老柯蒂斯参议员从政多年,他不敢有十足地信心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能够十拿九稳地控制住这个席位,还是要将大量资金投入选举活动中。当他终于想起来还有几位英雄被晾在纽约的酒店里时,日历已经转到了2046年3月,离上个月那场灾难性的溃败和OUN的戏剧性转变也有很长时间了。自觉怠慢了恩人的柯蒂斯参议员立刻派出可靠的手下去口头告知麦克尼尔这一消息,希望STARS小队能够准时来到华盛顿。 “我们等待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最担心的莫过于参议员把我们给忘了。”麦克尼尔收好请柬,“请转告参议员,我们一定会按时前往,如果参议员还有用得上我们的工作,也尽管吩咐。” 这句话很是不合时宜,军队应该保持中立,军人和参议员之间勾结应当是大忌。不过,在当代的合众国,很少有人会注意这些条例和规矩,更出格的行为也时有发生。麦克尼尔关注了怀亚特·柯蒂斯的社交媒体账号,这个年轻人最近似乎去滑雪了,并且完全地摆脱了曾经被OUN民兵劫持的心理阴影。在怀亚特·柯蒂斯拍摄的雪山照片中,麦克尼尔看到了许多和参议员的大公子年龄相仿的上流人士。 使者刚出门,就看到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站在门口,铜铃一样的眼睛不住地在他身上扫视。他逃命一般地离开了走廊,不敢和这个表情淡漠却眼神凶狠的军官共处哪怕一分钟。 打着哈欠的麦克尼尔正准备回到房间休息,希尔兹上尉拉住了他,要他来到自己的房间内讨论今天的发现。其实,除了沉迷电子游戏的汤姆和兰德尔下士之外,其余三人总觉得长期留在酒店内会生锈——这是一种军人的奇怪直觉——但他们暂时无事可做,外出恐怕也会惹上麻烦。在他们真正和NFFA确立较为稳固的关系之前,不必要的举动会被认为是有意的冒犯。 “我试图搜集和这个真理之父有关的情报,不过失败了。”希尔兹上尉把门关好,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才彻底放松戒备,“只要有他这张脸,我想我们总该能追踪他过去的人生轨迹……麦克尼尔,这家伙太干净了,就像是凭空冒出的一样……他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没有任何人能够提供和他的过去有关的什么新闻,和这个真理之父有关的一切信息都是来自于NFFA自身。” 【真理之父】是个看上去将近五十岁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很少,略有发灰的头发也算茂密。这样的相貌放进人海中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只是一个能够勉强保持正常体型而非被垃圾食品祸害成肉山的普通美国白人的形象,真理之父的外表从来和英俊或威严无关。决定性的差距在于气质,麦克尼尔认为气质是一种实际存在而不能量化评估的事物,他从真理之父的形象上感受到了这种能够使人逐渐平静的力量。希尔兹上尉也搜集到了真理之父发表公开演讲时的录像,单从这些视频中的演讲来看,真理之父无疑是一个博爱而理智的好人,他希望以自己的一套新道德和新思维来拯救在他口中日渐腐化堕落的合众国。 “太干净了……你说,真理之父会不会是一个假人?”麦克尼尔大胆地提出了猜测,他知道凯恩曾经在未能完全恢复时以录像恐吓不安分的NOD兄弟会的维齐尔们,“我猜,他们通过搜集各种数据并进行分析,制造出了一个真理之父的形象,将其作为最好用的宣传工具……一个更真实、比纯粹的空洞理念更能吸引信徒的木偶。” “有可能。”希尔兹上尉捏着下巴上的几根胡茬,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还在播放的视频,“麦克尼尔,以前我认为在我们合众国是不可能存在偶像的,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会让任何人迅速地失去神秘的光环,而适度地保持神秘感正是制造领袖和神像的秘诀之一。我不相信那些追求利益的家伙会放过NFFA,NFFA也远远没有强大到能够控制所有的媒体,既然我们无法在公开的媒体中找到任何与真理之父有关的小道消息,要么是NFFA的形象工程太成功了,要么就是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 “第三种可能:NFFA真的做到了完全抹杀一个人的过去,准确地说是真理之父成功地让自己的过去只存在于他本人的头脑中。”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些了,万一NFFA查出我们最近秘密调查他们心目中的神明代言人,我们的处境会相当不妙……” STARS小队有个规矩,集体行动时任何人离开了其他人的视野都必须在返回后报告自己的活动。准确地说,像麦克尼尔和希尔兹这样偷偷聚在一起开会也算是【暂时脱队】,因为麦克尼尔制定这条规矩的本意是让任何队员和其他人的联络都能被其余队员得知。当他和希尔兹上尉都认为其他三人没必要知道这些消息(知道了也只会说漏嘴并带来麻烦)时,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条规矩并形成了一个队伍中的小队伍。麦克尼尔已经察觉希尔兹上尉对他的不满逐渐变得明显,这是由于作为普通士兵的麦克尼尔一而再、再而三地于各种场合剥夺了希尔兹上尉本应具有的主导地位。他无意夺权,更不想冲到最前面当吸引火力的靶子,如果只是向上尉提议建立一个两人之间的决策团体,大概能削弱上尉对他的戒备。不然,口头上服软却继续在行动上充当指挥,希尔兹上尉对他的敌意会进一步加深。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是计算机方面的半个专家,有他的帮助,STARS小队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许多平时无法得知的情报。不过,这一次即便是希尔兹本人也碰壁了,NFFA的情报封锁简直是天衣无缝,上尉找不到任何有关真理之父的非官方信息。 麦克尼尔让希尔兹把这些视频全部传给他,在等待视频传输的过程中,眼尖的麦克尼尔看到了希尔兹另一个电脑桌面上一个标注为【纯净派】的文件夹。 “这是什么?” “我最近在搜集NFFA从创立以来所有自相矛盾的言论,得出的结论是真理之父并没有认真地控制他的得力手下们的言行,或至少是以一种放任的态度允许手下自行辩论和攻讦对方。”希尔兹点开了文件夹,“【纯净派】是即便在NFFA之中也显得较为保守的团体,他们的主张是全面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医保、社保、养老保险……总而言之,这个群体的观点可以概括为,不要在【弱者】身上浪费一分钱。” 弱者是个有趣的定义,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相对更强者而言的弱者,但他们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麦克尼尔随意地播放了几个采访视频,接受采访的市民纷纷表示出钱为别人买单是荒谬的,并指出各种保障法案的本质就是打着进步旗号的官僚想要从纳税人手上捞钱而已。 “那么,假如您自己病了,您会不会认为由合众国负责的全民医疗保险是必要的呢?” “那是上帝的意思,我会接受上帝的安排。”接受采访的白人中年男子随口说道,“无论如何,这种强制我们公民出钱为一个荒诞想法收场的行为是不折不扣的暴行……” 就在昨天上午,一伙可疑的匪徒在纽约市区内展开枪战,枪战发生位置恰好在STARS小队不久前去过的贫民窟,当时造成了大概一百多人死亡,姗姗来迟的纽约市警察没能抓到任何嫌犯。根据纽约市的官方说法和希尔兹上尉搜集到的真实信息,早在十几年前纽约市和纽约州警察就形成了一个惯例:绝对不会按照危险地带的要求出警。一位警长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的朋友说,假如他的好友就是要去那些街区找死,他可以保证看在友谊的面子上立刻出动,但绝对没希望把朋友活着救回来。 “这也是NFFA干的。”麦克尼尔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他们又是派人去贫民窟送救济粮,又是组织准军事武装去贫民窟大开杀戒,这作风让人看不透。不同派系之间的斗争竟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那真理之父是如何控制局面的?失去对手下的控制能力,绝对权力就是个笑话。”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我们见到真理之父本人时才有机会向他提起这件事。”希尔兹上尉摇了摇头,他对此也是一头雾水。OUN的情况已经足够复杂,NFFA则比OUN复杂百倍。倘若他们能够找到NFFA创立时真理之父最初的合作伙伴,或许有机会弄清这个组织背后的利益关系和真理之父本人的真正目的。没有人可以凭借着纯粹的理想而影响一个国家,即便理想起初占了上风,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力量对比的变化,妥协和交易总有一天会磨平所有的棱角。或许有些人是例外,而他们的理想却逐渐变质成为了恐怖的执念,一旦时机合适,他们就会化身魔鬼。 麦克尼尔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叮嘱道: “等我们和NFFA联系上之后,我想请你多注意他们的动向……不为别的,NFFA的鬼点子很多,他们也许会想办法分别拉拢我们,然后让我们自己发生冲突……” “这句话,你应该和那两个整天打游戏的家伙说。”希尔兹忍不住笑了,“好吧,麦克尼尔,我总得为手下解决一些问题才能被称作合格的长官……我会注意的。” 麦克尼尔挥手和希尔兹上尉道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声不响地继续睡觉。他一直认为自己上辈子(奇怪的是,作为基督徒的他应该否认这种说法)最后成了光头和年轻时经常透支精力有很大关系,既然他重新获得了年轻的身体,绝对不能再次变成光头,更不能和舒勒一样没到三十岁就不剩半根头发。第二天早上八点,麦克尼尔准时起床,看了一下手机上显示的2046年3月3日,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去隔壁问候自己的战友们。假如说之前他还可以被战友们当作一个普通士兵,那么等到他在数次行动中实际上取代了希尔兹上尉的作用后,没有人可以再把他看成无足轻重的角色。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正在听音乐,略懂西班牙语的麦克尼尔很快听懂了抒情歌曲中捎带的忧伤。 “长官,我昨天和上尉一起讨论出了一个决定——和NFFA合作。”麦克尼尔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用意,“总体而言,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的:唯一可能因为救命之恩而回报我们的,只有柯蒂斯参议员,而他本人和NFFA也有联系……我们绕不过NFFA,更不可能得罪他们,同他们合作或听命于他们是明智的选择。” 麦克尼尔认为这对萨拉斯中士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决定,NFFA中不乏敌视拉美裔的保守派人士,要知道拉美裔很快地取代了非裔成为最有可能代替英裔白人成为人口主体的族群。真理之父本人当然不会明确地表态,至于手下发起的挑衅活动,他也一视同仁地不加干预。在NFFA势力强大的南方州,他们的触角正向着得克萨斯和更西部的州伸去,类似的激进气氛即将成为得克萨斯的主流。萨拉斯中士足足有三个孩子,无论其中哪一个受到NFFA支持者的围攻,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合作可不简单。”中士摘下耳机,“我们没有任何筹码,这不是合作,是单方面地卖命。” “对,卖命。”麦克尼尔立刻纠正了自己的用词,“没区别,上面想追究我们的罪行,那是轻而易举。用死心塌地效力换来这份保障,是很划算的生意。”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会服从。”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萨拉斯中士并未反对,“别误会,我是怕我的想法干扰你们。” “感谢配合。”麦克尼尔关好门,看到希尔兹上尉正站在走廊上刷牙。兰德尔下士的房间门开着,这家伙可能是去汤姆的房间一起玩游戏了——尽管他们两人存在严重矛盾,唯独电子游戏能让他们瞬间成为临时的朋友。 “中士没有反对意见……” 希尔兹上尉示意麦克尼尔停止发言,并用空着的手指了指汤姆的房间。 “那两个家伙还在打游戏,先别管他们。”希尔兹上尉回到房间内漱口,把下半张脸擦干了才再次出门,“早上六点我接到了同学的电话,他说军队的调查人员在审理那起贩毒事件的有关证据时发现了几个奇怪的细节……” 麦克尼尔被吓得不轻,他生怕自己当场处决三名士兵的行为被曝光。上尉所说的同学以前和希尔兹上尉就读于同一所军校,此人后来没有去海外驻军或作战部队,而是专心留在本土做后方工作。希尔兹上尉当时被麦克尼尔和汤姆找来征求处理犯人的意见,这是三人都知道的事实。平心而论,麦克尼尔当时不相信一起简单的贩毒和杀人案件背后会存在很多纠葛,他自认为处决三名嫌犯不会带来任何严重后果,只是死去的士官的家人或许会无端猜测军方庇护凶手。 “那不就是三个混账东西贩毒被长官发现后杀人灭口吗?”麦克尼尔强作镇定。 “后续调查还在进行,这三人当天晚上一起去了夜店,期间发生了斗殴事件,其中一人不愿付钱并将夜店的一名乌克兰女性打得不省人事,那姑娘被打出了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希尔兹上尉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敞开的房门,似乎暗示兰德尔下士或是汤姆有了机会也会干出类似的事情,“你知道,我们都很好奇预计会出现的买家是谁,我本人那时猜测不会是乌克兰人,理由之一就是大部分士兵懒得学乌克兰语……我自己都没学会。” 其实,麦克尼尔根本不在意买家的身份。天下毒贩杀不绝,有需求就永远会有铤而走险的疯子,杀了这三个害群之马,还会有下一批军人继续犯案。不管这个买家是乌克兰人还是跟随他们来到乌克兰的美国人,这对麦克尼尔而言都无关紧要。 “最后,根据通讯记录和人际关系调查再加上多方搜集证词,其中一个交流窝点很可能是附近一个军用机场。”希尔兹上尉得意地看到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终于变成了惊恐,“没错,就是我当时给你指定的目的地。现在想来,幸好你半路上遭到了俄国人的袭击而且成功逃生了,他们才会收留而不是怀疑你。如果你带着这三个家伙抵达那个机场,他们的共犯一定会选择杀你灭口。” 麦克尼尔想到了那些机场的卫兵围着一条被车子上的金属粘住舌头的狗哈哈大笑的场景,再加上那奇怪的祷告和狗主人已死这些疑点重重的信息,他得出了一个并不乐观的结论。 “他们一定是NFFA的信徒,我听过他们的祷告,和这几天我们听到的……一模一样。”麦克尼尔习惯性地举起右手敲着墙面,“你不觉得NFFA的信徒都很奇怪吗?他们会非常整齐地同时停下手头的工作进行祷告,要不是我们自己知道他们实际上在做什么,外人只会觉得这是行为艺术。” “但是,我没有听说过NFFA贩毒。”希尔兹的判断和麦克尼尔完全相反,“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些资料明确地显示NFFA的主流舆论是反对毒品的,有人甚至建议出兵墨西哥、彻底消灭这些罪犯。这很正常,一个反对烟酒的组织当然会更激进地反对毒品。” 麦克尼尔哑口无言,他获取的情报高度依赖希尔兹上尉,如果上尉本人犯了错误或告诉他虚假信息,麦克尼尔给出的判断也只能是错误的。他努力试图从上尉的脸上看出不自然的谎言动作,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希尔兹上尉的这番话给他带来的最大震撼,是暗示他无意中逃过一劫,没有被那些毒贩子的同伙在机场识破身份后杀死。等等,即便不考虑这一点,也许机场里的毒贩同伙已经得到通知并确认被逮捕的士兵会从他们这里被送走,那么当麦克尼尔孤身一人抵达机场时,这些嗑药过多的家伙难道不想追究其他三个人的下落? ——假设三人全部死亡,机场中的潜在罪犯的嫌疑也降低了,想必他们正是出于这一点才决定放走麦克尼尔,这样一来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活动。 “好了好了,别多想,当时在机场值班的所有人现在都被控制了,那里只是个中转地,真正的买家和交易的操盘手另有其人而且肯定隐蔽得很好。”希尔兹上尉拍了拍似乎还处在受惊吓状态的麦克尼尔,他终于凭借这个新闻稍微夺回了主动权,“你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回来之后咱们五个人开一次会议,讨论去华盛顿之后怎么应付那些老家伙。” 兰德尔下士和汤姆正在讨论一款FPS游戏的攻略,他们似乎对这个问题更关心一点,以至于麦克尼尔向他们通报最近事项的讨论结果和接下来应该优先处理的问题时,两人出奇一致地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或是开始互相争吵。 “还是年轻人好哇,他们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而枯燥。”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5) OR2-EP2:先辈子弟(5) 华盛顿也不过如此,和同样被冰雪覆盖但依旧努力保持着昔日繁华的纽约相比,合众国的首都如今显得更加衰落。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道路两旁废弃的汽车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乌克兰那些死寂的城市,倘若不是顶着首都的名头和国父华盛顿的遗产,这座远远比不上纽约的城市将彻底被新冰期淹没,成为历史记录中成千上万个废弃城市之一。坐在宽敞的轿车内,STARS小队一行人穿着参加典礼时的礼服,希尔兹上尉甚至把他那几枚少得可怜的勋章挂在胸前,以此在那些手眼通天的权贵面前努力展示自身的利用价值。好消息是这场由NFFA和柯蒂斯参议员主导的会议上不会出现总统或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不然就凭众人并未统一的对外口径,只要稍微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狐狸说几句闲话,很容易暴露他们的真实面目。 麦克尼尔和汤姆的胸前都空空如也,即便是兰德尔下士也得过勋章——下士和他们开玩笑说,只要他们回乌克兰前线多参加几次战斗,获得勋章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五人当中最年长的萨拉斯中士在被编入乌克兰派遣军以前曾经在中东服役将近五年,他的第一枚勋章也是那时候拿到的。坐在最前排的司机并不关心后面的军人们在谈论的话题,作为一个合格的办事员,最重要的守则就是不要随便透露自己掌握的情报。 “他们应该派人把道路两侧的车辆都挪走,这些车已经生锈了,我估计它们的主人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那样会遭到反对的。”萨拉斯中士说道,“只要你派人这么做,第二天就会有市民抗议你把无主车辆充公的行为……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废铜烂铁除了被送进垃圾处理厂之外没有别的去处,那些人也知道,但他们就是想让其他人怀疑警察会在第二天也把他们的车子用拖车拉走。” “非蠢即坏。”希尔兹上尉头也不抬地给出了一个评价。 在他们离开纽约前往华盛顿的当天,NFFA成员走上街道并设立了许多报名点,看起来是打算开展一个大规模的社会活动。很快,新闻报道证实了这一点,而真实内容和众人起初想象的方向大相径庭。NFFA聘请的大学教授和专家们说,他们急需找到一个解决失业率和犯罪率持续走高的手段,并决定提出一个大胆的社会实验来验证自己的猜测。简而言之,在纽约市、纽约州和合众国有关部门的配合下,NFFA将在纽约设立一个特别实验区,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内,实验区内的任何犯罪行为不会被追究。一些支持这项实验的公民认为,合众国的平民确实应该有合法的手段发泄内心的戾气。 “这会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自愿的社会实验。”麦克尼尔望着窗外站立在雪中的卫兵和警察,这些人是被NFFA安排到附近维持治安的,“其实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允许我们将魔鬼释放出来并不能让魔鬼消失。” “话虽如此,NFFA获得的支持超乎想象,许多公民认为法律唯一的作用就是限制他们的行动,而他们不想被限制。”上尉还在看着平板电脑,他调取了中午的新闻给其他人观看,“这很奇怪……就算法律确实存在不公正的地方,不处罚一切犯罪行为势必导致社会崩溃,但从调查结果来看,大部分自愿参加实验的平民和非实验区对实验进行声援的平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的思维太线性了。” “【线性】,有趣的概念。”麦克尼尔笑了。 “数学理论当然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思维。” 不管NFFA的社会实验会引起多大的抗议,身处华盛顿的STARS小队正要前往NFFA的其中一个大本营。将其称之为【其中一个】,是因为NFFA原本的总部在南方,而设立于华盛顿的办事处也随着其业务的活跃变得越来越重要,圣会顾问或参谋长本人必定坐镇此地以随时掌控最新情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理之父行踪诡异,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位当代先知的准确位置,只有作为首席顾问的参谋长出面为NFFA处理大部分事务。对于麦克尼尔而言,他最大的劣势是缺少情报,希尔兹上尉也不能获得更多的消息,NFFA在他们眼中是完全的黑幕,谁也看不清幕布后面藏着什么。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获得的唯一有价值消息是舒勒派人告诉他的。 “你们最近一定有机会和NFFA的高级干部接触。”那个自称叫雨果·方克的瑞士人草草地和麦克尼尔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记得和一个叫亚当·希尔特的人联系,他很重要。” 埃贡·舒勒上次因为麦克尼尔鲁莽地和他通信而责怪麦克尼尔,一向注重保密性的舒勒当然不会随便派人传递毫无意义的消息。这就意味着,在舒勒看来,他们和这个叫做亚当·希尔特的人是否能够建立稳定关系,比向柯蒂斯参议员甚至是真理之父本人示好还重要。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甚至不知道亚当·希尔特是谁,于是他委托希尔兹上尉急需调查,得出的结论同样是情报受到封锁。看来,NFFA正试图让他们整个组织的成员在合众国的信息网络中彻底销声匿迹。 车子停在一栋并不高大的建筑前,司机打开车门,和前来迎接的警卫交谈了几句,才允许众人下车。即便警卫们的眼中带着戒备,当他们看到希尔兹上尉胸前的勋章后,这种戒备几乎是瞬间变成了畏惧。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宽敞的大厅内十分昏暗,电灯也熄灭了。麦克尼尔耐心地等待着司机来到他们前面领路,并在一个拐角处打开了通向地下室的入口。他就知道NFFA不会把办事处放在地表,不然一个发疯的精神病人就能把NFFA在华盛顿的高级干部全部剿灭。 一行人通过了一个漫长的走廊,沿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向着地下室前进。没有任何人在途中说话,难得的宁静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进行思考的机会。他们事先商议好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和NFFA的沟通完全交给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其他人不到必要的情况最好不要说话。NFFA的势力大得超乎想象,他们能够在华盛顿建造这么多地下窝点,也许白宫里都有他们设置的秘密通道。最坏的情况……总统也是NFFA推举出的木偶。 眼前豁然开朗,重现的刺眼灯光让众人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他们所受的训练使得这种强光被他们理所当然地看作了闪光弹。柯蒂斯参议员没有出现在这里,端着酒杯和一名戴着眼镜的高瘦男子交谈的是怀亚特·柯蒂斯,他看到麦克尼尔一行人抵达,连忙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入大厅,并主动向麦克尼尔问好。 “没见到参议员,真是遗憾。”麦克尼尔和怀亚特·柯蒂斯握手,“我本来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 麦克尼尔不知道柯蒂斯参议员最后为何会同意将见面机会和NFFA安排的活动合并为同一个仪式,从柯蒂斯参议员本人并未出席这一点来看,他可能十分担忧自己失去主导权并沦为NFFA的陪衬,于是老柯蒂斯干脆不出场了,把他原本应该负责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怀亚特·柯蒂斯。这从来也不是什么仪式,而是肮脏的交易。如果真的有人愿意为STARS小队的英勇举动而举办什么庆功宴,那应该是军队或合众国其他部门的事情,NFFA只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可靠的打手和代理人。他们需要英雄,尤其是真正的战争英雄。 墙壁的左侧刻着一些文字,麦克尼尔走近仔细观察并小声地读了出来: 【愿主保佑美利坚再生国父,感谢您净化我们的灵魂。天佑美利坚,国度重生。】 “我以前提议他们更多地在这些发言中体现主而不是我们这些人的重要性。”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看到麦克尼尔对这几句话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走上前来为麦克尼尔解释,“我们也该更多地遵从主的教诲……人不能代替上帝。” “你知道,有些人说现在不会有新的先知,先知的时代过去了。” “先知有许多定义,如果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去准确地判断时局的发展,或者掌握足够控制局势的力量,他就可以是新的先知。”高瘦的青年看到了麦克尼尔胸口的姓名牌,“原来你是麦克尼尔先生,我从别人那里听到过您的那些事迹。不要说在乌克兰,放眼合众国,敢和盖特曼顶嘴的人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在随后和怀亚特·柯蒂斯的交谈中,麦克尼尔得知此人便是现任的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Benjamin Perry),也是真理之父的左膀右臂。奇怪的是,纵使佩里本人经常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并代表NFFA和真理之父处理诸多事项,他在网络上的资料依旧少得可怜,或许这仅存的一些资料还是因为NFFA担心外界说闲话而故意放出来的。大厅内还有一些穿着NFFA制服的人,他们和STARS小队保持着距离,似乎不打算在真正的大人物出场前不明智地和今天的客人们提前接触。 麦克尼尔总觉得这个大厅处处透着古怪,他想起了李林为他提供的那个栖身之所,两地的布局实在是太像了。按照记忆,他顺着墙壁的一侧行走,打算看看自己的房间所在的对应位置是否有什么机关。当他接近那处墙壁时,墙壁毫无预兆地开启了,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厅,和他随行的则是一个打扮体面的青年人。看到中年男子后,大厅中所有穿着NFFA制服的人全部停下了手头的事务,纷纷转向中年男子所在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不用别人提醒,麦克尼尔已经知道了答案。 “向您致敬,真理之父。” “你是外人,暂时不用遵守我们NFFA的规矩。”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的相同,真理之父是一个仅凭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让人放松戒备的和善中年人,麦克尼尔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敌意或是他曾经在敌人身上见识过的汹涌蛮横。真理之父先是来到在场的每一个NFFA成员面前,按照他们自己的一套礼节问候对方并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最后来到佩里参谋长身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起来对佩里最近的工作不太满意。刚才还和怀亚特·柯蒂斯滔滔不绝地谈话的佩里一言不发,也不敢对真理之父提出的任何看法表示反对。当真理之父偶尔需要他表态时,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 怀亚特·柯蒂斯来到真理之父身旁,急促地说了几句话。真理之父皱起了眉头,疑惑地向小柯蒂斯提出了问题: “那么,柯蒂斯参议员知道这件事吗?” “他正是为了善后才离开的,想必事态不容乐观,我们需要尽早做好准备。” “我以前提醒过你们,可你们把我的忠告当成是谎言。”真理之父不满地扭过头,“但是,我依旧会向你们伸出援手,这是主的诫命。” 和组织成员交流过后,真理之父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STARS小队身上。他略带歉意地说,由于他们不想让STARS小队惹来更多的麻烦,所谓的庆祝活动是不会公开举办的,STARS小队可能也不会有在聚光灯下接受采访和吹捧的机会。对于这一点,麦克尼尔并不意外,他早就意识到合众国方面的任何组织或机构都不会愿意让牵扯到OUN的STARS小队抛头露面。但是,本来打算着借着这个机会出人头地的兰德尔下士似乎没掩饰好内心的波动,他的表情明显地出现了变化,并被周围的NFFA成员看在眼里。萨拉斯中士似乎是看出了NFFA干部们的不满,他连忙拉了兰德尔下士一下,示意后者控制好表情,别被NFFA当成前来闹事的不速之客。 一旁为其他NFFA干部和客人倒酒的侍从端上了新的饮品,呈到众人面前。 “你们是合众国的英雄,也是身体力行捍卫信仰的战士。”真理之父指着盘子中的酒杯,“我对你们的故事很了解,你们知道的一切同样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当然,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请各位喝掉这些酒,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念一下墙上的誓言。” 麦克尼尔看了看有些犹豫的战友们,头一个走上前,一饮而尽。 “Blessed be the New Founding Fathers for letting us purge and cleanse our souls. Blessed be America, a nation reborn.” NFFA总不会想办法把他们毒死在这里,众人心一横,索性照着麦克尼尔的举动喝完了酒。事后据希尔兹上尉回忆,这酒的味道和他们能在市面上买到的货色没什么区别,不知道NFFA为什么会把如此廉价的商品弄到宴会上充当饮品。 真理之父不仅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人,而且是比大多数不近人情的人形机器更鲜活的人,这是麦克尼尔现在的想法。他之前有关真理之父可能是假人的推断全部错误了,正处在迷茫之中的麦克尼尔需要从真理之父本人这里得到有用的情报。只要真理之父是个人而不是机器或一群人制造出来的假人,他就必然存在弱点,再理智的人也会有疏忽,麦克尼尔正希望利用这一点让真理之父和他们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些许改变。 “我有些话想和麦克尼尔先生单独谈一谈。”望着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的佩里,真理之父发出了新的命令,“你先和其他人聊一聊,确保他们的合理要求得到满足,希尔特。” 原来这个跟随真理之父一起入场的青年就是亚当·希尔特,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但希尔特只是木然地向着其他四人所在的方向前进,而后开始和有些失意的佩里参谋长交谈起来。迈克尔·麦克尼尔紧跟在真理之父后面,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他有些好奇为何真理之父不安排保镖看守,万一麦克尼尔是个刺客,真理之父绝对难逃一劫。 “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放心地允许你和我单独交谈,对吧?” “啊?确实如此,您——” “放心,我不会什么读心术,也不会魔法,我只是个总有一天会死的普通人,唯一的长处在于比别人多思考。”环视着简陋的房间,真理之父请麦克尼尔坐在门旁的沙发上,他本人则来到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前,擦干净椅子上的灰,才坐下并继续和麦克尼尔交谈,“在你们和我们取得联系以前,有关你们的一切情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也很清楚你们的目的和当前最担心发生的事情。假如你们安分守己地按照我们的命令办事,我会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形式追究你们在乌克兰的过失。”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办事,如果NFFA想办的事情能通过一般渠道和一般人手来解决,他们根本不会和STARS小队接触。麦克尼尔越来越感觉他们跳进了一个陷阱,想出去也晚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集体讨论才能得出结果。” “好习惯,做出重要决策时应该谨慎。”真理之父笑着点了点头,“我找您单独交谈,也并非是想要私下里打成决定……尽管根据我的看法,您确实是小队内真正的主导者。您是个聪明人,麦克尼尔先生,和聪明人谈话不必瞻前顾后。” “也有许多人说您是先知。” “魔法都已经出现了,再出现先知也不是不可能。”真理之父并未否认这一点,“但是,我想告诉您的是,我用来判断局势的工具始终是我的头脑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机器和魔法,人的延伸永远不会代替人本身进行思考。言归正传,你们出发前应当已经得知了我们NFFA最近在纽约即将开展大型社会实验的消息,这是我们试图挽救合众国的第一步……而在那之前,我们要试探公民的承受极限,一步迈得太远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后果。” 麦克尼尔紧张地思考着这些线索导向的结论。整个世界面临的最大危机是新冰期带来的饥荒和随之引发的战争,合众国能够不受饥荒影响的唯一原因是它能够凭借自身的绝对支配地位而随意抽取物资,为了不让饥荒蔓延到合众国,保持这种支配地位是必要的。然而,NFFA内部却不乏主张退守本土的声音,这些人认为合众国已经在外界事务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假如合众国将这些资源用于解决内部问题,许多顽疾早就该消失得无影无踪。 “合众国还没有坏到需要拯救的程度,尊敬的真理之父。”麦克尼尔思考再三,还是不得不坦白说出自己的看法,即便可能冒犯真理之父,“再说,军队应该保持中立。” “我们面临的困境是恶性循环,最后霸权和粮食两样都会丢掉,如果我们不解决造成问题的根源,歌舞升平总有消逝的那一天,而在局势每况日下时自诩保持中立的官僚和军人应当为此负责。”真理之父没有生气,麦克尼尔甚至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不满,“麦克尼尔先生,我理解您的想法,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也认为每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必关心外面的大事。对发生在眼前的灾难无动于衷,和推波助澜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是我们?” “合众国需要英雄,真正的英雄,不是只能活在海报上的神像。此外,不同群体的反应对于我们即将进行的社会实验而言至关重要,你们幸运地处在分界线的边缘……” 麦克尼尔又和真理之父聊了许多话题,从NFFA的宗旨到合众国的现状再到国际局势,他对自己为何管不住嘴感到惊讶。他原本没打算和对方说这么多,说得越多就越暴露真正的立场,而麦克尼尔必须保证外人认定他们五个人是共进退的,倘若外界能够分析出五人之间的根本性差距,也许就有办法逐渐将队伍分化。不过,真理之父看上去并不是丧失理智的狂热者,他对局势的判断大多出自一种冰冷的客观视角,有时甚至过分地客观了。他对麦克尼尔说,以当前的状况,为了更好地解决两大难题而暂时退守本土是值得的,这也是NFFA从不封杀这类言论的主要原因。 “饥荒和霸权。”麦克尼尔反复念着这两个词,“而我们为合众国换来了OUN和乌克兰的臣服,那里的粮食也会继续抵达合众国本土。” “没错,你们让合众国摆脱了一次可能出现的危机。从这一点来说,你们五个人是整个合众国的恩人,就算总统把你们请进白宫接受表彰也不过分。”真理之父又一次笑了,“很高兴我们在绝大多数话题上都有共同看法,麦克尼尔先生。现在,请您和您的同伴们会合,你们将在佩里参谋长的带领下详细地了解我们NFFA多年以来的主要工作。”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6) OR2-EP2:先辈子弟(6) 总喜欢躲在地道里的家伙不是心理阴暗的鼹鼠就是随时怀疑世界大战爆发的疯子(也许一亿个这样的疯子中总会出现一个预言家),流通不畅的空气和阴沉的气氛使得跟随着NFFA警卫们在地下设施中前进的STARS队员们隐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迈克尔·麦克尼尔寸步不离地紧跟着走在最前面的本杰明·佩里,如果NFFA打算突然发难,他能确保自己在那一瞬间抢先出手并至少劫持或杀死一个人。要是NFFA当真做到了能够随时舍弃二号人物的性命,那么麦克尼尔会真正把他们当作能够和NOD兄弟会同台竞技的危险对手。 “参谋长先生,您说——” “少说几句。”麦克尼尔喝退了冒失地提问的汤姆,“……佩里先生,您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会完全听从NFFA的吩咐,不会提一些不该出现的问题。” “没关系,任何刚开始和我们接触的新成员或是新合作伙伴都会对我们的过去感到好奇,我不得不承认严格的保密措施在维持神秘感的同时降低了信任。”圣会顾问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和善地说道,“按理说,即便是对于内部成员,我们也是使用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渐让他们明白一切……既然你们是东欧战场上的英雄,我想你们应该有一些特权。” 汤姆得意地看了麦克尼尔一眼,他迎来的是后者的鄙视。麦克尼尔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知任何有关NFFA的额外情报,他们知道的越少,NFFA对他们就越放心。保持好奇心是必要的,但这种好奇不能在不恰当的时候暴露出来,尤其是当他们和对方的关系尚不明确时。真理之父对他们没有敌意,并希望能够以一种近似对等的交易完成各自的任务,这在麦克尼尔看来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他们不能浪费这个机会,别人给予他们信任,辜负这份信任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真理之父到底是谁?”汤姆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本杰明·佩里站住了,他没有回头,在空空荡荡的地下设施中背对着一行人。正当麦克尼尔以为对方要痛下杀手时,NFFA参谋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这句话不像是假话。交易的基础是互信,作为NFFA日常事务总指挥的佩里既然也声称他不知道真理之父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个神秘的中年男子很可能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将他全部的个人信息消除了,以至于在他成为【真理之父】以前的熟人竟然没有任何人能够站出来和他相认并点破他的本来面目。看来这是事实,真理之父的秘密在NFFA领导者当中也是保密的,也许信息的闭塞能够确保真理之父对他一手创建的组织拥有绝对的控制力。 这个大厅是用来陈列NFFA过去功绩的,为了保证外界无法以任何形式获取这些资料,NFFA只保留了照片和其中一些影像。第一份有明确日期记录并且被判断为日期最早的资料来自2030年,照片上年轻了不少的真理之父满脸笑容地和时任美利坚合众国总统握手合影。 “没有人知道伟大的真理之父早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唯一一次和我们提起他的过去,是遮遮掩掩地说自己是化学家——这也是我们能够告诉外界的唯一信息。”佩里参谋长将众人带到镶嵌在相框中的照片前,“本世纪20年代左右,那时真理之父做出了许多让他声名鹊起的预测……你们一定不敢相信,他在那时就预料到了新冰期的到来。” 众人大惊,连最稳重的希尔兹上尉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仿佛照片上的真理之父会随时跳出来并逐一说出他们内心的小算盘一样。说起21世纪20年代,出现在人们脑海中的第一个概念就是逐渐崛起并成为人类社会主导的太阳能技术,依赖太阳能能源利用效率的进步而得到提升的新形态农业极大程度地改变了不发达地区的贫困状况,而这种新型农业同样迅速地在大部分国家占据主流。因此,当新冰期的到来沉重地打击了太阳能能源产业时,农业减产并导致相关产业萎缩和大饥荒到来也是可预期的。 麦克尼尔走近相框,端详着画面正中央的两人。他看到过真理之父的笑容,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有着一种魔力,那是能够让听众平静下来并恢复理智的语言和无处不在的冷峻审视。照片上的真理之父看起来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自己塑造出的完美形象,这种夸张的笑容显然会破坏其他人对真理之父的看法。和那些笑容相比,照片上的更真实——并不是说其他的笑容就是虚假的,麦克尼尔一直觉得真理之父戴着一副谁也摘不下来的面具。 “预测新冰期,那确实算得上是先知了。”麦克尼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挖苦,“全球的气象专家都当了一次傻子,唯独伟大的真理之父看到了未来,这只能用奇迹来解释。” “我就知道您不会轻易地相信。”本杰明·佩里仿佛对麦克尼尔的反对意见早有预料,“的确,伟大的真理之父没有直接预测到这一点。相对地,他当时发表了一篇文章抨击以太阳能为主导的农业成为全球唯一趋势这一现状,在这篇文章中,他认定任何对于太阳能本身的打击都会对农业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而即便太阳能的统治地位不可动摇,这种变化趋势也只会让全世界的能源产业和作为基础的农业被握在少数巨头手中……实现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垄断。” 真理之父提出的核心观点是强制全面推行太阳能技术为主导的新农业体系必然以失败告终。这篇文章的全文现在就被贴在墙上,借助还算明亮的灯光,众人不仅能够看到真理之父本人当时写下的各种标注,上面甚至还有NFFA的圣会顾问们写下的意见。其中一些言论显然是对真理之父的这篇文章本身提出了质疑,不知道说出这种话的圣会顾问是否还活在人间。 “组织顾问学习领袖的文章,是个好办法,但是原件可能会坏掉……” 麦克尼尔跟随佩里参谋长继续前进,他大概了解了真理之父从2030年开始的主要活动。NFFA的第一桶金靠的是真理之父那神奇的预测,这似乎意味着真理之父在金融方面具有异常敏锐的嗅觉和活跃的思维。新冰期开始时因为说胡话或其他各种原因而误打误撞猜中新冰期到来的人不在少数,真理之父只是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到了可能的隐患并将因不可抗力造成的太阳能产业崩溃作为其中一种理由,而那时他也远远没有得到和今日一样规模的媒体资源用来推广和宣传自己的学说。NFFA的建立是什么人在背后投资,同样是个谜团。当真理之父再次准确地预测了新一轮金融危机后,他首先是被经济学家和投资者看作导师,而后才谨慎地涉足其他领域。 当世上存在一个十几年间准确地预测了无数重大事件的神秘人时,没有人会轻易地将他说出的下一句话当成疯话。2045年的圣诞节上,真理之父再次口出狂言,这一次他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即便是NFFA的高级干部也感到尴尬,而NFFA的反对者更是欢快地吹起了哨子,所有人都认为真理之父会犯下平生第一个严重错误。结果,还没到第二年,刚遭遇惨败不久的俄国就孤注一掷地向东欧发兵,俄国和NATO的全面对峙已经开始,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发展。这回那些希望真理之父预言失败的家伙可不单单是出于敌对立场而持有这一想法了,万一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爆发,人类文明将被埋葬在核爆炸之中,谁也不会认为发生在主权大国之间的全面战争能以相对平和的方式收场。 “他是个真正的预言家。”希尔兹上尉喃喃自语。 “前提是他拥有足够准确的情报和足够专业的分析专家……”麦克尼尔从不认为世上真的存在预言家,真理之父很可能只是学会了高效地利用和分辨情报罢了,“不过,唯独预测新冰期这件事看起来非常神奇,从结果而言,他预言的农业遭遇毁灭性打击倒是成真了。” 兰德尔下士对真理之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围着佩里参谋长,不停地询问一些和NFFA事务有关的话题。本杰明·佩里说,NFFA的宗旨就是在整个人类文明面临灾难时先实现自救再实现救人,他们将会按照上帝的意愿带给人们一个真正纯净的社会。新冰期是一次危机,但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就像那些将新冰期称为神明考验的人们一样,NFFA相信他们阻止真理之父预言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毁灭人类并让已经扭曲的人类世界回到正轨上。当佩里参谋长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语速很快,缺乏停顿和必要的抑扬顿挫,以至于麦克尼尔后来一直怀疑对方是在背稿子而不是说出真实看法。 “所以……你们的措施,就是这个神奇的社会实验。” 任何行为都不会入罪,这足够将大多数人内心隐藏的魔鬼释放出来,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禁令解除后血流成河的场景。纵使法律成为一纸空文,只要法律还在那里,它自有威慑作用,直接把法律丢弃带来的恶劣影响是无法弥补的。脱缰的野马再也不会想要被套上缰绳,那些能够肆无忌惮地犯罪的公民真的能够回归平静的生活吗? 佩里参谋长背过双手,隔着玻璃镜片审视着麦克尼尔。 “这是严谨的科学。在此之前,我们曾经在巴西租借一块土地并进行了类似的实验。”他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事实证明,当我们为公民提供一个稳定可行的发泄渠道后,他们将不会认为在日常生活中的冲动犯罪是必要的——除了专业的犯罪团伙外,大部分人热切地盼望我们为他们提供的机会能够成为一个一劳永逸地解决心头隐患的办法。麦克尼尔先生,您没有去过现场,因此您也无法想象那些每隔一个月就有一次机会得以释放怒火的平民在平时会多么奉公守法……”说到这里,佩里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张开双手向上伸,样子像极了站在台上接受欢呼的演说家,“……而代价就是,我们需要把所有的犯罪集中到一天。” “这么做真的能减少犯罪吗?”汤姆似乎有些感兴趣,他走近佩里,真诚地说道:“在我以前居住的城市,抢劫和枪击案成为了常态,没有人能够管理城市,经济困境导致他们无法支付警察的加班费……” “当然!”本杰明·佩里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为了加强说服性,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拍着汤姆的肩膀,“英勇的士兵,我知道你来自那些犯罪率奇高的北方城市,但我保证同样的情况不会在我们南方发生,以后也不会在我们全面推广实验的地区出现。这是一种高效地将社会中潜在的不稳定因素挑选出来并消灭掉的措施,它利用了暴力犯罪者的冒险性和冲动,促使他们卷入更多的暴力活动并很快地丢掉自己的性命。” 麦克尼尔一声不响地摸着额头,他看得出来,NFFA用不同的方法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兰德尔下士本来就来自南方州,NFFA材料中那些字里行间体现着迪克西传统的语句让兰德尔下士仿佛回到了家乡;汤姆生在几乎沦为犯罪之都的铁锈带,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口号,解决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对汤姆来说更实际一些。 至于唯一有非英裔白人血统的萨拉斯中士,他已经站在一旁开始祷告了。NFFA把伊比利亚式狂热宗教信条应用于实际的举措看来是相当明智的。 “太好了,那我们到底需要——” “参谋长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当然非常愿意配合贵方的工作……假如这么做真的能够让我们的合众国恢复成为那个全世界都向往的梦幻之国。”麦克尼尔连忙把汤姆拉了回来,他可不想让汤姆代替他们所有人做出决定并为NFFA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佩里参谋长的目光不停地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之间跳动,这两人当中其中一人是STARS小队真正的管理者,按照真理之父的说法,麦克尼尔的实际威信大于希尔兹上尉。不过,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军人,麦克尼尔也不会公然违抗希尔兹上尉,要是上尉听了他的劝告却依旧得出了和麦克尼尔的预期相反的解决方法,想必麦克尼尔依旧会选择服从。 “您似乎有疑问。” “NFFA需要的是最普通的市民,而我们这些刚从前线退出的军人似乎会影响实验的正常进行,我不认为我们的出现是合理的。” “麦克尼尔先生,市民也分很多种,您无法预测千万普通市民中会不会有退伍军人或是职业杀手。”佩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麦克尼尔没有说出意料之外的话,“此外,虽然那些学者不赞同这个观点——我认为适当的军事化是有益的。曾经只为了自由和荣耀而战的军队如今成为了收留重刑犯的贼窝,既然我们NFFA决心净化合众国,军队不能例外。你们是纯粹的军人,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NFFA没有给他们交换情报的机会。麦克尼尔离开真理之父的房间后,其他四人则分别被佩里参谋长叫到另一个房间中聊天,期间身处NFFA警卫看管下的众人既没有机会互相交谈也没有和另一旁的亚当·希尔特接触的可能性。等到他们从这座陈列真理之父事迹的地下设施离开后,麦克尼尔一定要问清其他人的经历并想办法和亚当·希尔特取得联系。他相信舒勒的判断,舒勒没有认为本杰明·佩里甚至真理之父本人比这个亚当·希尔特更重要,麦克尼尔当然会听从舒勒的意见。 “所以……”麦克尼尔似笑非笑,“我们领着这一笔钱,去纽约的实验区停留一整天……看起来比闯进俄国人的军事基地简单多了。” “确实。”希尔兹上尉难得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事实上,NFFA会给全体参加实验的市民提供奖金,5000美元算不上巨款,但对于急需用钱的人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了。STARS前不久刚瓜分他们从乌克兰偷回来的那些钱,尝到了甜头的众人不介意找个机会继续赚外快。一切犯罪行动都不会受到处罚,就算是这样的城市也不会比战区更危险了,他们曾经在东乌克兰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无论多么混乱的城市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孩童的游乐园。 “太简单了。”兰德尔下士思考了好一阵才决定支持参加这个实验,“虽然说犯罪活动不会得到追究,我们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去犯罪——到时候,大家找一个地方好好地休息一天,这笔钱很快就会是我们的。” “你好像忘了我们最大的收获。”希尔兹上尉在一旁提醒,“别忘记我们在基辅的【特别零元抢购活动】。” 这个词汇把众人的思绪拉回到了基辅。凭借着OUN夺权初期的混乱,他们能够随意地从商店中抢走任何商品而不必担心有人追究他们的责任,其中众人犯下的最大罪过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劫了一名刚从银行取出存款的乌克兰人,那兑换成十几万美元的存款已经被收进了他们的腰包。坦诚地说,那时毫无秩序可言的基辅在众人眼中却充满了机会,他们成功地成为了解救八十多名美国人质的英雄,最后还和乌克兰军队的首脑帕夫柳克中将配合胁迫OUN的盖特曼投降,这些事情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大事,而他们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风险和机会同时存在,NFFA将会在合众国开展这项史无前例的社会实验,而他们没有逃避的理由。无论是为了洗刷逃兵的罪名还是博取NFFA的支持,投机取巧都是必要之恶。 参观活动告一段落,本杰明·佩里参谋长将他们送出地下设施,众人在NFFA警卫的保护下乘车来到他们位于华盛顿的住宿处。出乎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恰好就在那里和其他NFFA干部交谈,麦克尼尔见状,告诉其他四人先去检查房间,他自己打算和希尔特顾问认真地聊几句。这一决定引起了众人的反对,互相保持信息透明是麦克尼尔定下的规矩,现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交换在地下设施内的情报,麦克尼尔自己又要单独找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谈话,这也太反常了。若不是希尔兹上尉力排众议并推着其他人进了电梯,麦克尼尔的队友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您好,亚当·希尔特先生。”麦克尼尔拘谨地站在那人身旁,等待着他和另一个NFFA干部的谈话结束。希尔特对麦克尼尔的出现感到惊讶,他匆匆地以几句简短的命令结束了谈话,拉着麦克尼尔来到了走廊的另一侧。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希尔特抬头看了看大厅里的服务人员,“私自结交外人在我们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您最好有一个正式的文书。” “我知道……”麦克尼尔局促不安地四处看了看,“确切地说,是舒勒博士希望我来找您。” 这话让亚当·希尔特板着的脸松动了,他迟疑地点了点头,语气急促地说:“那么,既然你们一定要参加那个实验,最好不要太安分守己……做乖宝宝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完这段话,希尔特迅速离开了酒店,撇下一头雾水的麦克尼尔留在原地反复思索这句话的意义。 “他希望我们更活跃一些。”麦克尼尔把情况转述给了希尔兹上尉。 “我们更活跃会对谁有利呢?”上尉也糊涂了,“不,我们的举动肯定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实验的结果,问题在于哪一个实验结果会有利于NFFA的哪一派人……你那个做研究的朋友有没有和你说起原因?” “没有,他大概已经被关进什么地方从事机密项目的研发工作了。”麦克尼尔略显失望地打开了电视。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7) OR2-EP2:先辈子弟(7) 早在麦克尼尔来到纽约时,一则传闻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种略显荒诞的小道消息试图解释纽约市在最近几十年来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其中最显著的则是城区格局的重新划分。毫无疑问,当一个城市的贫民区总是成为犯罪高发地带和法外狂徒的老巢时,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城市并呼吸同一种空气的富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没有任何社会名流可以活在真空中或是完全将自己和这些绕不开的平民隔绝。在纽约市发生了几起针对金融从业人员的抢劫案后,纽约市为了更严密地管控那些不听教训的街区,利用经济手段调控生活成本并将城市中的大部分贫民驱赶到几个固定区域以便集中管理。如此一来,警方承担的压力也大幅度下降,他们只需要封锁这些街区,就能有效地控制那些试图在纽约市内流窜的犯罪分子。 “回去之后,你们记着把表格给我看……”萨拉斯中士坐在路旁的椅子上继续打着电话,他从早上醒来以后就没放下过手机,这把和他一起出门的同伴们气得不轻。当然,萨拉斯中士是五人当中唯一成家立业并有子女的,按照麦克尼尔的说法,他们这些自认单身贵族的闲人是不会理解那些责任的。 “唉,我是不理解他的想法。”望着满脸温柔的萨拉斯中士,兰德尔下士失望地摇了摇头,“要把自己人生中最有活力的几十年搭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老得走不了路的时候有后代来养老吗?只为了人生中生活质量最差的几年而丢掉几十年,这笔生意还真是划算。”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事情不能用收益来判断……”麦克尼尔裹紧了羽绒服,虽然已经到了三月,纽约的天气还是很冷,“如果只看收益……算了,我想象不出那样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NFFA大力推动的这一社会实验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合众国官方层面的阻碍,相反,纽约州和联邦的相关部门为了确保实验的顺利进行而前后奔走,让人不得不怀疑双方背后存在各种肮脏的交易。反对和批评意见也广泛存在,合众国的对手和盟友都为合众国开展如此骇人听闻的实验而震惊,法国已经在上个月公开表达了对这些措施的不满,而随着梵蒂冈的教宗声讨实验,越来越多的国家和组织勇于站出来反对NFFA的行为。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干预合众国的内部事务,一手遮天的NFFA轻而易举地无视了反对意见,实验很快就要开始。依照NFFA事先开出的价码,所有参加实验的市民都会得到5000美元,不想参加实验的平民必须在中午12点以前撤离实验区域。虽然那些在实验区域内举着标语呼吁市民抵制实验的反对派还没有放弃希望,麦克尼尔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这些人将被理所应当地卷入实验并很可能成为第一批牺牲品。 萨拉斯中士的家人都在得克萨斯州,他之前在乌克兰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没有给家人打电话,这一次STARS只是要参加一个实验——再简单不过的生存实验,麦克尼尔相信这实验的难度不会超过和俄国人作战——而萨拉斯中士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惦记家人并最终把整个上午用在了打电话上。他的行为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希尔兹上尉尖锐地指出,萨拉斯中士完全可以找机会回家休息几天,其他人也不会把这种人之常情看成是脱队。 “我提议,等到实验结束之后,立刻给中士放个假。”麦克尼尔看得出萨拉斯中士有些不安,“希望中士能在家中摆脱不良情绪的困扰,千万别得上PTSD。” “谢谢。”中士感激地向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样子仿佛麦克尼尔才是长官而他是属下一样,他明明比现在的麦克尼尔大了十几岁。 离开华盛顿后,一行人在NFFA警卫的护送下返回纽约,准备参加NFFA在纽约市进行的实验。为了确保实验不会危害到华尔街的大亨们,NFFA承诺严格控制实验区域,无法无天的行为一旦出现在实验区域之外,就会立刻引来警察和NFFA派遣的准军事武装民兵。一些评论员在电视节目上称这是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大型实验,因为参加实验的不仅包括成千上万的纽约市市民,还有许多为了找刺激而专程从外地赶来的怪人。在整整一天之内,任何犯罪活动都不会得到追究,解除禁令会得到怎样的效果,只有时间能够回答NFFA和他们麾下的那些专家。大街小巷都有NFFA的工作人员在巡逻,有些人会随机地采访参加实验的市民并将内容记录下来。 “您好,看来您是前来参加这项实验的……” “确实如此。”麦克尼尔看到NFFA记者已经将摄像机对准了他们,不情愿地上前主动接受采访。这是STARS小队定下的另一个规矩,如果需要对外发言,一定要让说话最稳重的人出面承担这项任务。 “我们今天已经采访了十几位市民,他们对我们的这项实验各自有着不同的看法。”戴着面具的NFFA记者让麦克尼尔浑身不自在,不能面对面交谈会让他认为自己在接受审讯和调查,“那么,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平时在生活中会经常生气吗?” “很少。”麦克尼尔立刻给出了答案,“我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时刻保持理智,我才能在自己的工作上永远清醒。” 站在不远处的汤姆点开了稍早时候的新闻直播,为了获取更多情报而进入实验区的记者不计其数,这些有时互相矛盾的新闻能够被合众国各地的公民随时随地看到,如果他们愿意从更多的新闻渠道观察事件本身,也许他们能够得出相对客观的结论。这些被采访的平民毫不掩饰内心的暴力倾向,即便是接受采访的妇女也不例外,许多人在生活中受够了磨难,他们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释放怒火的机会。 汤姆指着平板电脑上的画面,告诉一旁的萨拉斯中士前来观看。 “你看,这几个人……应该很危险。” “我觉得麦克尼尔在危言耸听,他昨天就和我们说这个实验最后会变成死亡游戏。”萨拉斯中士打开包装纸,把巧克力放进嘴里,“但是,我猜大部分人,即便是那些看似下一秒就会变成杀人凶手的家伙,假如他们真的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们顶多去抢劫而不是真的以杀人取乐。” “你们应该信任他的直觉。” 希尔兹上尉是五人当中穿得最臃肿的一个人,他今天在羽绒服里面额外套了保暖的衣服,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前往极地考察的研究人员。这样臃肿的形态不利于行动,即便是一向对希尔兹上尉忠心耿耿的兰德尔下士也有了怨言。希尔兹上尉辩解说,接下来的一天不会有任何平静的时候,他们躲在哪里都会不得安宁,半夜也要一直活动,穿得足够厚才能避免被冻僵。这回轮到兰德尔下士尴尬了,他没有准备这么多衣服,加上他自认为不怕冷,甚至没有穿羽绒服。汤姆开玩笑说,等到过了中午十二点,他们马上就可以冲进商场去抢劫了。 “……您用什么方式解决这些冲动?” “暴力活动是最好的方法。”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摄像头,“我是个崇尚理智的人,但若是我的理智告诉我该使用暴力来释放那些影响思考的不良情绪,我不会犹豫。” NFFA记者面面相觑,麦克尼尔这段话在他们看来充满了歧义。如果麦克尼尔不是职业军人,那就一定是犯罪团伙的骨干。大多数平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真的用暴力活动发泄不满,而麦克尼尔脸上的表情又和那些惯犯不符(事实证明许多犯罪分子会逐渐无法控制面部表情),那么眼前的家伙很可能是一个在某个海外战场沦为嗜血怪物的绞肉机。一旦他们想通了这一点,即便他们是受到NFFA保护的记者,难以名状的恐惧依旧挥之不去。两名记者结结巴巴地祝麦克尼尔过得愉快,而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迈克尔·麦克尼尔返回众人身边,提议趁着实验还没开始,赶快去吃午饭。众人穿过还在排队报名的人群,溜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馆。餐馆老板正打算关门,既然警察局和医院在实验期间都会停止运作,想必他的餐馆也不会有食客来造访。因此,当麦克尼尔等人走进餐馆时,大呼不妙的老板只得吩咐本来打算下班的员工回去继续干活。听着餐馆老板那些充满抱怨和谩骂的废话,麦克尼尔忽然发现了新的商机。 “我们要不要给别人当保镖?” “保镖?”汤姆一头雾水,“那些住在富人区的家伙不会想要来到这里参观的,我们给谁当保镖?他们甚至付不出佣金。” “我们可不缺钱,不要和我说你们已经把手里的钱花光了。”麦克尼尔伸出右手敲着桌面,那意思是告诉其他人用心听他的发言,“那家伙告诉我们不要太安分,但我们也绝对不能去自找麻烦。如果我们真的惹上了犯罪集团,即便我们会找到新的靠山,想要让那些只认子弹和拳头的家伙自己认输也没那么简单。”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依旧在敲键盘,作为全队唯一的半专业黑客,他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事实上,上尉似乎有意教汤姆一些有关计算机的技巧,而汤姆的心思大半在电子游戏上,使得希尔兹上尉的新徒弟迟迟没有任何长进,这让希尔兹上尉一度怀疑他自己的水平有问题。好在他很快就走出了这种挫折并为今日的实验进行准备,除非NFFA决定切断网络连接,否则没有人能阻止希尔兹上尉通过各种办法获取对他们有意义的情报。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给那些做生意的人当打手,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在这一天内保住他们的财产和性命,而一般意义上的保镖在这个时候是否会继续履行约定也成了问题……”听完麦克尼尔的想法后,希尔兹上尉似乎有些感兴趣,“当然,在这种交易中,如果我们的威慑力足够强大,就能漫天要价,不愁这些人不付钱。对富人而言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钱还在而人没了,钱财和性命哪一个更重要,我想他们会得出正确的答案。” “聪明的办法。”麦克尼尔笑了,“我们可以佯装履行约定直到最后一刻……然后突然变脸,并且威胁他们说,要么给出比原来更多的钱,要么就人财两空。这些家伙被枪顶着脑袋的时候大概不会有多余的心思考虑怎么同时保住性命和金钱。” 这些讨论让其他三人有些胆寒,他们没有主动打算犯罪,上次在乌克兰抢劫金钱和车辆也是迫不得已。汤姆试探性地劝麦克尼尔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而麦克尼尔很快就转移话题并和希尔兹上尉谈起了NFFA在南方州的经济活动。他们有另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只要新方案没有得到完全的拥护,继续谈论同一个话题可能会在队伍中造成分裂,那么作为领导者的希尔兹上尉和被称为实际控制者的麦克尼尔就有义务维持表面上的稳定。他们还没到散伙的时候,任何内部分裂都是不可容忍的,尤其是当队长主动地挑起了分裂时,希尔兹上尉的领导权就会再一次受到麦克尼尔的冲击。真理之父直言不讳地宣称麦克尼尔是真正首脑,这已经让麦克尼尔感到不安,而他不确定其他NFFA干部和希尔兹上尉说了些什么,在他明确NFFA对STARS小队的内部干涉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之前,他要做的是维持现状。 餐馆老板把一切能骂的熟人都骂了个遍,又找到了新的辱骂对象。他痛心疾首地说,要是NFFA不阻止那些疯子使用爆炸物,城市很快就会变成废墟,光是修复工作就会花费一整年时间,谁也别想认真做生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麦克尼尔立刻意识到NFFA规定的实验中缺少一些必要的条款——比如禁止使用爆炸物。如果NFFA不打算加上这一条并计划继续启动这种实验,那么合众国的敌人会迅速抓住良机并派遣不要命的敢死队千里奔袭来到合众国进行自杀式袭击。麦克尼尔看到希尔兹上尉同样眉头紧皱,他不知道上尉是否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如果任何犯罪行为都会合法,那么即便是最危险的犯罪行为也变得可行,倘若有人实施了足以造成灾难性后果的犯罪活动并在事实上危及NFFA和合众国本身的利益,NFFA会有新的对策吗? 恐怕提出计划的人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保持联系。没有紧急情况或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其他人的视野。” 麦克尼尔的心情并未变得轻松,这是由于他的耳机中突兀地响起了噪音。他敲了敲耳机,和其他人进行了几次通话,确认耳机没有损坏,这让他愈发搞不清噪音的来源。他不想麻烦希尔兹上尉,这种噪音也许不会对他形成任何威胁,上尉有更重要的工作。 中午十二点快到了,NFFA的工作人员正在撤离现场。他们也不清楚实验开始后这座岛屿会变成什么样,NFFA选择这里作为实验区是再合适不过了,只要渡轮和大桥上的交通被切断,岛上发生的任何混乱都不会波及城市的其他区域。麦克尼尔有些庆幸他们所住的酒店在纽约市的另一侧,不然他几乎可以肯定即便是酒店也会在这场略显荒谬的实验中受到冲击。 反对实验的人徒劳无功地喊着口号,他们的理念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只要参加实验就能获得这笔钱,而对于纽约市的贫民来说,这笔数额不小的金钱能够让他们的生活迅速得到改善。没错,实验本身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只要所有人保持默契并继续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大家就能平安无事地白白赚取5000美元,何乐而不为呢?沮丧的反对派们打算离开现场,而他们错过了最后的机会,NFFA已经下令封锁了实验区,他们成为了【被自愿】的实验参与人员。看到麦克尼尔一行人从他们眼前路过,这些人似乎打算拉拢麦克尼尔等人加入他们的抗议活动。麦克尼尔礼貌地拒绝了,并绕过了略显吵闹的人群,来到了附近的公园中。这里有整个纽约市内最后一片没被开发的森林,平日也有不少游人来到这里观光浏览。 “最近一些颇具创新思维的人提出了一种新的旅游模式,他们建议将我们即将在纽约启动的这项实验作为一个具有合众国特色的旅游项目供全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届时游客可以在全副武装的警卫保护下从高空俯瞰整个实验区并以各种形式在不危及自身生命的情况下对实验进行干预……业界分析人士认为,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型旅游可以为僵化的旅游业市场提供新的活力,只要那些游客拥有足够坚强的意志……” “这种恶俗的新闻节目居然可以播出。”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对青少年的恶劣影响不可估计。” “新闻只管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公序良俗在记者眼里一文不值。”麦克尼尔坐在旁边的雪地上看着手表,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地携带高杀伤力的枪械进入实验区,其他自保的工具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获取。据希尔兹上尉截获的部分通信内容显示,一些可疑的犯罪分子由于担心转移赃物时被当场抓获,从而选择留在实验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众人在公园中休息了一会,等到警报响起并预示着实验开始后,他们就要离开公园并首先想办法获得武器。麦克尼尔不赞同停留在市区内的另一个原因,是实验开始后首先实施犯罪行为的人必然会遭到针对。假设他们在警报响起后立刻袭击附近的商店,或许周围的市民中会有十几个人拔出手枪向他们射击。起初的警惕消失后,市民们不会认为实验很危险,那时他们再返回商店附近也不迟。再说,他们不缺钱,花钱买枪也是其中一种可行的手段。 “既然没有人给我们提供新的任务,我们不妨自己定一个小目标。”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积雪,“在大多数人意识到他们可以合法地杀人之前,我们要想办法控制实验的危险性,不能让这个实验变成疯狂的生存竞技场。那些坐在华尔街的家伙正像坐在斗兽场观众席上的古罗马贵族一样看着这一切,我相信他们很乐意看到这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自相残杀。请大家试想,如果NFFA明年在其他城市举办类似的活动,各位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卷入其中或是成为受害者。”麦克尼尔握紧了衣兜里的手枪,“我们是合众国的军人,在国旗和军旗下发过誓,现在我们要以自己的行动保卫市民。交易是交易,我们并不一定真的要按NFFA的想法办事。” 麦克尼尔舔了舔嘴唇,正打算继续说下去,突兀地在耳机中响起的声音让他闭上了嘴。 “中午好,麦克尼尔先生,我是亚当·希尔特。”耳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麦克尼尔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入侵通讯的,“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任何队友……如果你们想要活下去,从现在开始,你要按照我的命令行动,不要犯下任何不该出现的错误。” “麦克尼尔?”萨拉斯中士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的演讲好像还没结束呢。” “忘记台词了。”麦克尼尔一本正经地答道,“即兴演说总是会以演讲者忘掉台词告终。” 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城市上空,伴随着NFFA全面封锁渡口和大桥,纽约市的西南地区成为了一座孤岛。人类历史上最荒谬也是规模最庞大的一次实验即将在这里开始,而即便是策划实验的人也从未设想过这次实验将为合众国甚至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雪停了,迷茫的市民们涌上了街头。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8) OR2-EP2:先辈子弟(8) 同样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和专业化杀人机器,罪犯和士兵的区别有时候并不那么明显,以前或许有人可以辩解称士兵至少会在非战斗场合过着普通市民的日子,但当合众国公开地将参军入伍和减刑免罪联系在一起时,有犯罪历史的士兵比例大幅度上升,直到抵达了一个足够引起质变的阶段。每当麦克尼尔想到这些至关重要的事实时,他总会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倘若他当时在东乌克兰遇到的是一群惯犯,那么他将不得不把全部精力用于算计那些人渣上。 对于生活在新冰期的人们来说,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夏天只是活在词典里的遥远回忆。实验开始的这天早上又下了一场雪,纽约市的路面被积雪覆盖,而公共服务已经停止,没有清洁工来处理这些影响市民出行的障碍。参加实验的市民们并不因此而烦心,他们不约而同地离开自己的屋子,来到外面开始举行庆祝活动,准确地说是庆祝自己有了一笔新的收入。NFFA真是大方,只要参加实验就能得到几千美元,有些人甚至希望NFFA提出更多的具体条件,这样他们就能在这场奇怪的实验中获得更多的金钱。 麦克尼尔知道一部分真相,那是因为NFFA出示给他们的文件上清楚地标明了能够让他们获得更多收入的条件。规规矩矩地留在屋子里度过一天只能得到保底的5000美元,真正将犯罪行为付诸实践才有可能赚取更多的金钱,这是NFFA的工作人员直言不讳地向他们点明的事实:实验需要测试一个完全失控的城区究竟会混乱到什么程度。普通市民看到的表格只有其中一部分,他们只知道参加实验会拿到钱,仅此而已。麦克尼尔大胆地猜想,NFFA一定安排了另外一批同样有资格看到隐藏内容的家伙进入实验,而这些人不会介意在实验中大肆破坏。 除此之外,另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让他感到恐慌。亚当·希尔特,那个和他只见过两次面的NFFA干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入侵了他们的通讯并和麦克尼尔取得联系。他开始认真地怀疑舒勒是否给他引来了祸患,他们和亚当·希尔特之间没什么关系,麦克尼尔自己也只和希尔特说过几句话,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一副书生相貌的NFFA干部却在实验开始后如此大胆地直接和麦克尼尔进行联系——尽管希尔特声称他只和麦克尼尔进行联络,麦克尼尔对此持谨慎态度。 “怎么了?”萨拉斯中士不时地回头注视双手插在衣兜内缓慢地前行的麦克尼尔,“从公园出来以后,你的脸色很糟糕……” “看来麦克尼尔也碰到了人生难题。”兰德尔下士大笑,“中士,你花费了一上午时间给家里人打电话,已经严重地挫伤了单身汉的积极性……” “安静。”希尔兹上尉的命令总能让其他人服从,“麦克尼尔是怎么提醒你们的?别乱说话。” 这是个陷阱,麦克尼尔一直这样猜测。亚当·希尔特是NFFA圣会15名成员之一,排除真理之父和圣会顾问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其余成员总共13人,这个数字好像不大吉利。假设亚当·希尔特利用他的权限或手中的资源干涉实验并试图对麦克尼尔下达指示,那么其他人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STARS小队的规矩受到了挑战,离开其他人视野的家伙当然要受到怀疑,但当着众人的面偷偷摸摸接受外人指挥的家伙又算什么?麦克尼尔不敢暴露自己,他知道,一旦自己说出事实,所有人之间的信任会不复存在。 实验开始前,麦克尼尔依照NFFA提供的情报获得了纽约市区内现存犯罪团伙的资料。要是那些看起来十分诚恳的技术人员没有说谎,这些罪犯由于担心冒失地转移而引起警方注意,从而选择躲在实验区内。STARS的单兵战斗力再强也只有五个现役军人,面对上百个手持各种武器的犯罪分子,他们没有丝毫胜算。因此,麦克尼尔定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在实验开始后迅速获取更多武器,他们可以选择去售卖枪支的商店买枪,也可以选择去抢劫可能存在的军火库。 “看看他们,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实验。”众人躲在小巷后,观察着大街上的闲散行人,“平日有警察巡逻的时候,他们尚且是不安全的……现在这座岛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实验区,他们却不清楚自己的性命处于危险中。” “这很正常。”希尔兹上尉站在麦克尼尔身旁检查他身上的设备,作为一名魔法师,希尔兹上尉有无数种方式在小规模战斗中出人意料地取胜。如麦克尼尔所说的那样,在没有绝对火力优势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胜过希尔兹上尉。就算上尉真的丢掉了对小队的领导权,他至少还是小队中个人价值最高的成员,无论是他的魔法还是黑客技术,都是麦克尼尔不具备的。让能力最强的人领导队伍,是麦克尼尔一直倾向采取的策略。 在第一枪打响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NFFA也许会白白地发给其他市民5000美元,但他们是受了NFFA的委托而被迫来到这里参加实验的,要说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拿到奖金,没有人会相信,即便是汤姆也不信。 “长官,你查到他们在巴西进行的那个实验了吗?” “情报很少,你知道NFFA试图封锁一切消息,我还是怀疑仅存的情报也是他们故意透露出来以便让那些不服输的家伙丧失警惕性的。”希尔兹上尉拿出平板电脑,打开一个文档,将平板电脑递给了麦克尼尔,“从时间上来看,依照我们搜集到的NFFA已知公开活动的消息,有三个时间点可能是NFFA开始执行巴西实验的准确日期。2038年3月21日,2040年7月22日,2043年12月21日。” “等等,这三个日期……”汤姆自认为发现了重要秘密,“为什么他们会选择21日或者22日?可现在明明还是三月初。” “该不会实验其实执行了三次吧?”麦克尼尔提出的新看法让众人毛骨悚然,“那个参谋长可没有和我们说实验只进行了一次,他们既然在巴西长期租借一块土地用于进行这项社会实验,我看他们不会轻易地只用一次实验的结果来以偏概全。确切地说,如果我是实验的设计者,我会希望看到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下一代】如何受到影响。” 兰德尔下士向后退了几步。 “你不给NFFA干活真是太可惜了,不如你退伍去给他们打工吧。” “谢谢夸奖,我还是认为我更适合当无情的战斗机器。”麦克尼尔也许没有听出兰德尔下士的敌意,他礼貌地接受了下士的评价。兰德尔下士讨了个没趣,失望地走开了。有时好奇的路人会远远地观望这五个躲在巷子里的家伙,当他们认定这些人不像是罪犯后,也各自离开了现场。 实验开始半个小时之后,STARS小队来到街道上,走进路旁的咖啡馆,躲在老板和店员观察不到的角落里,掩护急需获得更多消息的希尔兹上尉。NFFA并不抗拒外界的报道,他们甚至希望和实验有关的消息尽可能地被外界得知,这种奇怪的心态让众人十分迷惑。很快,希尔兹上尉找到了几家正在对实验进行跟踪报道的媒体,新闻直播活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继续夸夸其谈的记者们众口一词地认为实验区内目前没有发生任何犯罪行为。其实,没有任何记者还敢留在实验区内,那些连法律都不怕的家伙不会对记者手下留情。因此,麦克尼尔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依靠这些大型媒体的新闻报道是找不出真相的。 “我们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小偷。”麦克尼尔用这一事实证明自己的说法,“而那些躲在实验区外的家伙当然看不到。” 完成搜索工作后,众人结账并离开了咖啡馆。当时有人提议拿咖啡馆老板做个实验,比如他们可以装作是前来打劫的劫匪,看看老板和他手下的员工会做出什么反应。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都对这种计划不感兴趣,他们更渴望挑战有价值的对手,欺负毫无防备能力的生意人不是他们的工作。 “别小看这些人……”离开咖啡馆之后,汤姆还是有些后怕,“我听说有些人专门开黑店,打劫客人。想象一下,你去结账的时候想把手枪顶在老板的脑袋上,结果老板忽然掏出了霰弹枪……” “喂,你小子为什么总想着这种垃圾电影剧情——”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例,咱们不得不防。”汤姆据理力争,“麦克尼尔,我觉得比起担心那些所谓的弱者,大家还是多担心自己吧……也许下一回我们就能碰到借着乞讨的机会抢劫的乞丐。” 跨过三条大街后就是他们当前的目的地,可惜枪支专卖店不会出售手榴弹或火箭筒。十几名穿着羽绒服的青年聚集在道路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他们的欢声笑语让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整日开着联谊会的年轻人。麦克尼尔也希望自己有一个能够无忧无虑地享乐的青年时代,但命运不给他这种机会,而让他生在了一个人类有史以来最痛苦的年代。麦克尼尔将自己的一生用来和各种威胁人类文明的敌人对抗,换取的只不过是GDI的几个象征性表彰。当他时隔几个月后再次回忆自己的经历,惊恐地意识到能够让他体面地度过晚年的是他那些念着旧情的老战友和部下。 “麦克尼尔先生。” 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麦克尼尔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希尔兹上尉,上尉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如果NFFA的手段能够这么轻易地被破解,上尉刚才就应该在搜索新闻的时候发现异常。 “不必惊慌,我们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不必回答是或不是,你是否按照命令行动又是否完成任务,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现在,你要和他们一起穿过街道前往枪支专卖店,在专卖店旁边有一辆无主的货车。不要让你的队友们看到你在货车附近活动,我想对你而言最明智的举动是找个借口留在外面。当然,假如您能说服他们替您解决这个问题,未尝不可。” 又来了,自以为是地控制别人的行动似乎是这些人的特有恶趣味。迈克尔·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无精打采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同时观察着街道两侧的情况。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猎人,每个人又都可能在下一刻成为猎物,周围看似有无数和他们并无二致的一般市民,而他们实则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第一个发生异常的家伙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也一定会打破表面的平静并让实验真正地沸腾。几名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麦克尼尔并不理睬这些人的无礼举动。不管他们在内心计划着什么,等到局势变得混乱后,所有人都会只顾着保命。 他在专卖店前驻足不前,开口对走在最前面的上尉说道: “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观察……我是说,购物期间大家轮流出来站岗。” “看,麦克尼尔总是多想一点。”希尔兹上尉打了个响指,“要是有人在外面放火,我们五个都会被烧死在里面。好了,我们先进去找枪,过几分钟之后再换人。” 希尔兹上尉完全没有怀疑麦克尼尔的动机,他领着其他三名队员走进了枪支专卖店,进门前还象征性地朝麦克尼尔挥手示意。 “很好。”亚当·希尔特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不得不说,我羡慕你们之间的互相信任……你有两种方式找到我们存放在车内的工具,或是找到钥匙,或是暴力破坏。选择权在您手里,麦克尼尔先生。” 麦克尼尔立刻钻到了车子下面,他希望NFFA或者亚当·希尔特把钥匙挂在某个显眼的地方。在反复的搜索以毫无结果而告终后,麦克尼尔开始检查四个轮胎,要是NFFA把钥匙藏在轮胎下面……似乎也是有可能的。然而,事实再一次让他失望了,他就早该明白NFFA不会轻易地把战果送到他们眼前。看着还在商店里和店主热烈地讨论枪支性能的队友们,麦克尼尔放下背包,从背包中拿出了他搜集的NFFA贴纸。他将贴纸小心翼翼地工整地粘在车门一侧,然后径直走进专卖店,拍了拍正在观赏枪械的上尉。 “长官,我有件事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情?” “枪支专卖店门口有一辆疑似NFFA公务用车。”麦克尼尔指着那辆车子,“您去看一看就明白了,一般人不会随便把具有争议的标志贴在自己的财产上。” 希尔兹上尉大惊,他走到萨拉斯中士身旁嘱咐了几句,很快和麦克尼尔离开商店来到车子旁进行调查。这辆电动汽车的价格并不高,是那种供普通家庭使用的私家车,和豪车自然也是无关的。上尉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车门上的NFFA标志,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四个字母和周围的月桂,陷入了沉思。NFFA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已经撤离此地,他们犯下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把一辆属于组织的车丢在这里……实在是重大过失。 “你打算怎么办?” “这辆车现在归我们了,反正任何罪行都不会受到惩罚。”麦克尼尔小声解释道,“等到实验结束,我们就把车子还给NFFA。只是,我们手里没有车钥匙,要是路人看到我们在砸车,他们说不定会出于恐惧而上前阻止。” 麦克尼尔看到希尔兹上尉的额头上明显地浮现出了如同纵横的江河一样蜿蜒曲折的皱纹,上尉围着车子踱步,最后用手套敲了敲车窗:“如果这辆车子联网了,我就有办法入侵它的控制系统。给我几分钟时间,我去专卖店的公厕里好好地收拾它。” 没人会相信希尔兹上尉躲到公厕里是为了破解一辆电动汽车的安保系统,就像麦克尼尔当时没想到上尉会和兰德尔下士一起躲在乌克兰的公厕里一样。望着一言不发地走向卫生间的上尉,队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懂技术,当然也不想过问上尉的工作。无论如何,他们会从上尉的工作中受益,这就足够了。 麦克尼尔焦躁不安地走进了专卖店,接替他去外面站岗的是汤姆。他很想知道亚当·希尔特是否料到希尔兹上尉的计算机技术是唯一有可能让他们不用暴力手段夺取车辆的方法,然而希尔特似乎骤然成了哑巴,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几分钟之后,满头大汗的上尉从公厕中走出,示意麦克尼尔和他一起去外面继续调查车辆。车门已经被打开,不知所措的汤姆站在原地指着车门发愣,他刚出来就看到车门弹开了,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不敢随意靠近。 “好,让我们看看这辆车——What the hell——” 打开后备箱的三人看着里面的枪械,内心充满了疑问。和这些真正的军用武器相比,枪支专卖店里出售的东西只是高中生的玩具。希尔兹上尉按了按耳机,告诉留在专卖店里的两人赶紧离开。STARS小队的五名成员将车子开到僻静的角落里,才敢认真地将枪械取出并仔细观察。 “我以为这种枪现在还没有投入生产。”希尔兹上尉拿起了步枪,“两年前我在军队举办的活动上看过概念图,这是专门对付魔法师的高威力步枪,要是用来攻击普通人,效果大概和绞肉机一样。” “难以置信。”兰德尔下士对这些武器赞不绝口,“NFFA真大方,他们给我们留下了这么有价值的东西,等到实验结束以后……虽说我们是偷了他们的车子,还是要【感谢】他们的失误。” 麦克尼尔盼望亚当·希尔特尽快给出回答,然而对方始终装聋作哑,没有继续发布新的指示。众人在希尔兹上尉的赞叹声中收起武器,准备转移到下一个街区。根据行动计划,在获取足够自保的武器后,他们需要找到一个稳定的据点,这个据点应当符合以下特征:人员稀少、视野开阔。之前麦克尼尔多次来到当地调查情况,但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希尔兹上尉没有怪罪他,这一次由全体队员一起出来寻找据点,他们会将据点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没有任何人能在这24小时内威胁他们的性命。 “长官,你看这个——” 在视频网站上到处搜索的麦克尼尔无意中发现有人在进行直播,直播内容正是实验本身,进行类似直播的网络主播不在少数。他紧接着决定搜索和犯罪有关的消息,并顺利地找到了相关视频。一名黑人男子举着手机对屏幕后的观众们说,在他附近刚发生一起抢劫案,劫匪由于担心被周围的市民一起开枪射杀而在得手后仓促地逃离了现场。 “好主意,咱们也试试?” “算了吧,保密工作不能直播。” 众人听到了几声枪响,他们连忙停下车子并搜索枪声的来源。当麦克尼尔发现几名市民从不远处的一家商店中逃离时,他几乎立刻提起步枪冲向商店,发现一名戴着头套的劫匪双手各持一把改装后的手枪分别对准瑟瑟发抖的收银员和还没来得及拿出电棍的保安。汤姆紧随其后,但他没有携带武器,而是打开手机并开始录像——长官还是太严肃了,只要他们不露出真面目,没人会知道这是一群现役军人在参加实验。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正处于纽约西南方向的实验区内。”汤姆用了变声器掩盖自己的本音,“现在我们正在目击我们今天遇到的第一起抢劫案……” 迈克尔·麦克尼尔举起步枪,瞄准了那名劫匪。 “把枪放下。”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劫匪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杀意。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为什么?”劫匪没理睬他,而是向着角落里一名打算逃跑的顾客开了一枪,击中了对方的小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麦克尼尔扣下了扳机。劫匪的头颅和胸膛炸得粉碎,失去了上半身的躯体支离破碎地倒在柜台前,碎片和残渣挂在一旁的收银员身上,那个可怜人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理智,尖叫着逃离了现场。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9) OR2-EP2:先辈子弟(9) 实验开始前,麦克尼尔设想过许多场景,这场实验中的第一枪会如何打响,对他而言直接决定了他们将采取何种策略应对接下来的24小时。但是,麦克尼尔下意识地忽略了最荒谬的事件——他本人成为实验中的第一个杀人凶手。当他看到劫匪支离破碎的身体倒在地上并形成了一滩暗红色的混合物时,他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看样子还要去看看那半具尸体是否还有生命体征。手持手机进行拍摄的汤姆受到了一定的惊吓,他很快摆脱了恐惧,并意识到他拍摄到了整个实验中第一幕杀人事件的一手资料。他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麦克尼尔,同时尽量避免直接拍摄到对方的脸部,而他的举动引起了兰德尔下士的不满。三步赶上汤姆的下士从他手中抢过手机,暂停了摄像,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蠢材,你怎么能把我们干的事情直播出去?幸好麦克尼尔没转头也没说话,不然我们的行动一定会暴露……” “也许已经暴露了。”希尔兹上尉指着麦克尼尔手里的步枪,“但凡稍有头脑的人,发现枪械型号十分奇怪,也会起疑心的。” 眼看着众人又要吵起来,麦克尼尔回过头,向着他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商场里也许还有其他人,要是这些为了躲避劫匪而藏起来的家伙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他们就真的只能选择灭口了。一行人迅速地跟上麦克尼尔的脚步,在商场一楼进行搜索,没有发现任何躲避起来的可疑人员。排除了被人窃听的风险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的众人站在大门外,等待着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的安排。 经过了短暂的迷茫后,麦克尼尔重新坚定了信念,他们在实验中的任务正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NFFA想要知道真正的杀人机器被投入实验中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么麦克尼尔决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他们不仅不会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和弱者大开杀戒,相反,他们还要用更胜一筹的武力压制那些自以为是强者的妄想症患者。工具也有失灵的时候,既然理论上来说没有任何罪行会被追责,他们正好应当借着这个机会落实那些平日受限于残酷的现实而无法成真的理念。 “这就是我的想法。”麦克尼尔总结出了自己的意见,“对我们来说,自保不成问题;在乌克兰,我们没有本事去保护平民和战友,俄国人的秘密武器和OUN的崛起让我们成为了流浪狗。我们要在这里把丢掉的荣誉找回来,只要我们不破坏实验本身,NFFA不会因为我们的几个小动作就记恨我们。” “话虽如此,我们并不能保证NFFA没有安排其他人手混入实验并执行其他任务。”希尔兹上尉不看好麦克尼尔的打算,“举例来说,也许有另外一支队伍,他们的任务恰好就是监视我们……并在我们的行为异常时把我们全部消灭。麦克尼尔,我们对NFFA的利用价值还没有大到能够让他们主动为我们承担风险的地步……否则,他们早就选择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当成战斗英雄进行宣传了。” STARS小队在乌克兰的两项重要战绩足够让他们成为当代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特种兵战斗英雄,但无论是合众国还是NFFA似乎都不愿意把这件事放在公众视野中供大众评判。如果说拯救人质这件事还能够抹除他们疑似从前线逃跑的罪名,那么颠覆OUN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光辉事迹,合众国尚且要偷偷摸摸地进行类似的活动,而合众国的敌人当然会将STARS小队看成是美国人又一把插向弱者的刀子。萨拉斯中士偶尔也会抱怨,要是他们没主动参与对OUN的反击战,也许他们已经公开受到总统接见并获得勋章了。 “但是,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们不配合乌军的温和派打败OUN,那么OUN是不会让我们有机会离开乌克兰的。” “也对。”中士苦笑了一声,“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事,有得必有失。” 得知汤姆方才直播了他把劫匪当场击毙的全过程后,麦克尼尔没有发火,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新计划。假如NFFA没有安排额外的人手监视他们,那么他们就能利用发达的网络媒体混淆潜在敌人的判断,只要稍作伪装,敌人将无法分清他们的真实面目。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有五名现役军人接受另外一个组织的命令来到纽约参加这项实验,连麦克尼尔自己都不信。众人在商场中搜集了一些厚实的衣物,将脸部用面具和头套遮挡,而后离开了这家商场。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市民普遍害怕独自进入无人区会发生危险,因此每当一个地区的行人逐渐减少时,其他人往往也会迅速离开。他们心中终究怀着恐惧,真正胆大妄为的家伙当然会选择直接犯罪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起在人群中充当口头上的英雄。只要安分守己的市民都聚集在一起,麦克尼尔也没有必要仔细地识别出现在偏僻地区的可疑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全都当作敌人准没错,守法市民才不会随便跑到这种地方闲逛。 “我们已经真正打响了第一枪,这是我的责任。”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希尔兹上尉紧随其后,“不过,后悔没有意义,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消失。阻止只存在于脑海中的犯罪是不可能的,我们也无法预测第二起杀人事件出现在什么地点,但只要这种行为接二连三地出现,恐慌就会开始蔓延。我们要尽可能地把能够让恐惧扩散的事件扼杀在起步阶段……”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观察着两侧建筑物的窗户,“……一旦人群陷入极度恐慌,自相残杀造成的混乱远远胜过引发混乱的人带来的直接损失。” “你没事吧?”上尉忧心忡忡地望着麦克尼尔,“瞧你今天的模样活像是见了鬼的守墓人……” “没关系,我就是有些心烦意乱。”麦克尼尔摆了摆手,“大家继续前进,搜索附近的街区,看看有没有藏在角落里准备实施犯罪活动的家伙。” 可能出现的最大威胁是犯罪团伙。作为整个合众国最繁华的城市,纽约同时存在天堂和地狱,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同一个城市不同部分的风貌完全不同,其中差异最明显的则是治安。只有住在大院内并随时雇佣价格不菲的保镖才能完全摆脱治安极差带来的影响,这也是某些走运的家伙会急于和自己出身的街区摆脱关系的原因之一。他们对那些沦为无法地带的区域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并深刻地意识到他们本应和其他居住在那里的人们一样无法逃脱成为廉价消耗品的命运。既然无法改变事实,所能做的只剩下逃避。逃避不仅是市民的选择,也是市长的选择。面对猖獗的毒贩子,纽约市和纽约州完全地充当了鸵鸟,很久以前便宣布将部分毒品合法化,并声称这会给官方机构一个和毒贩子争夺生意的机会。结果,贩毒活动更加猖獗,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深受其害又不想成为瘾君子的平民纷纷倒戈支持在这一问题上持保守态度的NFFA。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曾经在新闻发布会上大言不惭地说,他要用无比残酷的手段将整个北美洲的毒贩全部消灭,即便代价是无数家庭破碎、无数城市成为战争后的废墟。 “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战争,谁也无法逃避。”参谋长本人在另一场发布会上如此坚称。 萨拉斯中士的鼻子灵活地转动了几下,他快速向前奔跑几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注射器针头。 “可恶。”中士把针头递给希尔兹上尉,后者条件反射一般后退了几步,意思是不想和这种东西打交道。兰德尔下士仔细地观察了针头,并得出结论称这针头刚使用不久,血迹还是新鲜的。 “汤姆,开始直播。”麦克尼尔忽然下达了命令。 汤姆知道机会来了。要是他们今日能够成为剿灭毒贩的英雄,NFFA也会对他们刮目相看的。那个组织中充满了对烟酒和毒品深恶痛绝的苦行僧,他们反感一切能够让人【消磨意志】的东西,倘若STARS在这里践行了他们的信条,即便是对STARS持有怀疑态度的反对派也不好再说闲话。 他一面把屏幕对准背对着摄像头的麦克尼尔,一面以复杂的情绪开口说道: “我小时候还住在底特律的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是这东西。毒品的味道隔着一条街就能闻到,当地的学校里也都是这气味……记忆犹新。” 麦克尼尔不答话,他只顾着固定背包。对他而言,这个【迈克尔·麦克尼尔】的一切经历都只是一种幻灯片,他没有真正地感同身受,无法拥有同等真切的体验。漠视苦难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当作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戏剧,只要一个人能够足够麻木,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伤心。 “我很遗憾。”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勉强拼凑出了一句他自认为合适的回答,“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这是上帝决定好的。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反抗宿命的能力,有些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彻底打进了绝境。” “是啊,我没吸毒真是从小到大最正确的决定。”汤姆腼腆地笑了。 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方形建筑,牌子上的说明显示出它属于一家已经快倒闭的保险公司。穿过大厅后,映入众人眼中的是空无一人的空地,积雪上凌乱的脚印证明这里不久前还有人经过。麦克尼尔走进雪地中央,抬起头望着四周的墙壁和窗户,他仿佛看到那些心怀不轨的渣滓正以无比的侥幸心理和仇恨躲在窗子后面注视着他们。这些玻璃窗的作用是防止外人一眼看到内部的景象,他们站在建筑外面是什么也找不到的。 “他们应该是躲到这里了。”兰德尔下士左顾右盼,“我们刚才追踪针头附近的脚印时,唯一可能的最终目的地就是这座建筑……” “保险公司兼职贩毒,真是奇观。” “别说保险公司了,就算是参议员——” 麦克尼尔立刻闭上了嘴,其他人也许不在乎,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亚当·希尔特可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战友。他不知道埃贡·舒勒提出什么条件才让这个位高权重的NFFA干部决定协助他们,代价必然沉重,有着商业传统的合众国公民们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们来到电梯前方,只见电梯旁挂着警示牌: 【维修中,禁止使用。】 队员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电梯没坏。在希尔兹上尉找到逃生通道后,一行人顺着楼梯前进,并决定分头行动。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去地下室检查,其他三人顺着楼梯上楼搜索可能存在的毒品或犯罪分子。刚进入地下一层,两人就发现地面上出现了黑色的脚印,这组脚印顺着楼梯一直向下,并非通向停车场。二人小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先搜查停车场再继续下楼搜索。这些家伙也太不小心了,积雪还未彻底消失时,沾着雪水和污渍的脚印往往会成为隐匿行踪的最大敌人。令麦克尼尔沮丧的是,停车场内没有任何异常,不死心的他决定把所有的车子再搜查一遍,被希尔兹上尉阻止了。上尉说,他们最好别在这些车子上浪费时间,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保存体力很重要。 “不过,我们可以设下一个简易的陷阱。”上尉的嘴角忽然泛起了冷笑,“比如定时炸弹或者定向爆破雷。” “……算了,万一有平民来这里取回车子,他岂不是白白丢了命?” “这里怎么会有平民呢……” 尽管希尔兹上尉好像有自己的打算,他还是听从了麦克尼尔的建议,向着地下继续前进。没过多久,走在前面的麦克尼尔便发现地下三层的逃生通道大门旁似乎站着一个人,他示意希尔兹上尉从另一侧包抄,自己从门后靠近,突然将半开的门向后拉开。靠在大门上的那人当场摔倒,被埋伏在后面的希尔兹上尉卡住喉咙、动弹不得。上尉卷起对方的袖子,看到密密麻麻的针眼后,当机立断将此人打晕后拖到了地下二层的楼梯间。 “活见鬼的吸毒者。”希尔兹上尉满脸晦气,“看到这种东西比看到黑猫还让我感到恶心。” “我以为加州很开放——” “谁跟你说的?”上尉感到好笑,“你不能因为整体的趋势而对个体下结论。” 他们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毒贩子藏匿赃物的窝点,但萨拉斯中士传回的情报让他们大失所望。在楼上继续搜索的三人攻入了监控室并在杀死三名警卫后成功地控制了这里,活学活用的汤姆调出了地下的监控,结果显示整个地下设施中也找不到任何疑似存储毒品的区域,只有几名还在吸毒的警卫漫不经心地巡逻。毒品被转移了,但不会离开实验区,这是毒贩子为了避免和NFFA发生正面冲突而必须采取的策略。这些犯罪团伙临走前还给看守建筑物的打手们留下了用来填补空空如也的大脑的神药,也只有吸毒才能让这群丧失思考能力的家伙继续苟活。正当麦克尼尔失望地告诉他们准备离开时,几辆出现在外部监控中的卡车让他们顿时紧张起来。几十名彪形大汉冲进了这栋建筑,他们很有目的性地直接向着地下前进,惊慌失措的汤姆连忙把这一突发情况告知了还在地下设施徘徊的两人,并希望他们立刻离开。好在这群不速之客暂时没有打算封锁整个建筑,STARS小队还有机会离开。 得知疑似犯罪分子的大队人马前来后,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立刻从最近的楼梯间离开,他们无法乘坐电梯,只能寄希望于留在监控室的汤姆把可疑人员的动向告知他们,这样他们才能避开潜在敌人并安然无恙地离开这栋大楼。不过,当汤姆发现另外一队打手沿着楼梯上楼时,他再也顾不得战友,在匆忙地说明情况后便和其他两名队友离开了现场。那时麦克尼尔已经返回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他们没有上楼,而是直接从最近的出口离开,恰好和刚撤退的其他三人会合。萨拉斯中士喘着粗气说,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他们临走前关闭了监控系统并删掉了全部录像。 “除了可能保留在上级服务器的内容。” “他们不会有机会继续调查的,等到实验结束,我想NFFA会为实验后可能出现的麻烦负责。” 暂时摆脱了那些神秘人的追击后,众人乘车离开现场,打算返回人员密集地区。汤姆兴致勃勃地去搜索自己之前的直播内容,却发现已经被删除了,理由自然是因为麦克尼尔在视频中把那个劫匪打成了碎块。不过,一些眼疾手快的用户似乎截屏保留了部分内容并继续上传,而并不是所有网站都有足够的人手和准确的技术来判断内容是否违规。总之,尽管汤姆上传的原始视频已经消失了,它依旧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并快速地传播。观众对麦克尼尔的行为褒贬不一,有人认为这就是黑吃黑(两伙犯罪分子碰到一起),而另一部分观众则认为麦克尼尔的行为在事实上维持了秩序……尽管手段过于暴力。 “你不必担心,所有视频都经过了处理,我们五个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机器人。” “枪械的问题——” “也有其他的工具负责这一方面……”汤姆咳嗽了一下,“我可没有傻到会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使用实验型号的武器。” 全世界各地的网民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有人甚至拍手称快。大部分观众保持乐观,他们不认为实验中会发生很多杀人案件,即便有,凶手大概也会立刻被周围的持枪市民击毙。一名来自英国的观众评论说,要是每个市民都有随时随地和手持枪械的匪徒战斗的经验,犯罪就不会再出现了,匪徒犯罪的成本将远高于收益。 但是,往常在枪击案中怒不可遏以至于会因为各种奇怪原因而莫名其妙地开枪杀人的市民往往会在遇到真正的劫匪是吓得魂不附体。凭借着手中的枪械逞凶和直接面对经验丰富的对手是两类事件,前一种场景中对手不一定甚至一定不会主动拔出枪射击,而后一种场景中对手几乎一定会开枪射击——跟劫匪比谁的动手速度更快,简直是找死。 “最好做好逃命的心理准备,麦克尼尔先生。” 亚当·希尔特的声音突然响起,麦克尼尔迅速走到十字路口,避免被其他人察觉到自己正在接收消息。 “你们果然安排了其他人手。”麦克尼尔尽量压低声音,不然其他队员会立刻听到他所说的话。 “那不是我,至少我没有同意。”亚当·希尔特马上撇清了自己的责任,“事实上,我反对这种行为……一个失真的实验不符合我的预期,也不符合合众国和我们NFFA的利益。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和那些人正面较量的,但要是你们实在无能为力,那么保命才是首选。” 麦克尼尔的心中浮现了许多猜测。NFFA必然存在内部斗争,不同派系对于实验的看法也不同,他们希望借助实验达到不同的目的。那么,NFFA让一批职业杀手混进市民中,目的何在?看来,亚当·希尔特还不足以影响真理之父和圣会的最终决定,不然他应该能够在决策阶段就否决这一方案。不对,也许这些人手的出现根本没有经过真理之父本人批准,他们是被其他NFFA干部擅自塞进来的。 “麦克尼尔,长官说我们现在——” “等一下。”麦克尼尔裹紧了羽绒服,继续和希尔特交谈,“我明白了,对你们而言,实验结果能够导出怎样的结论,比实验过程是否准确更重要。杀手是谁派出的?” “不方便说,我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亚当·希尔特冷笑了几声,“保持清醒,麦克尼尔先生。我听到了你们的计划,保护市民是个好主意,前提是你们意识到真正的敌人藏在何处。”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0) OR2-EP2:先辈子弟(10) 生活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们普遍反感任何意义上的官方行为,即便这种号召和命令对他们有益,他们也要反对,这是视个体自由重于一切的必然后果。因此,NFFA不能以官方手段推动实验,而要从民间逐渐渗透并说服桀骜不驯的公民们。在生活的重担面前,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屈服,他们可以拒绝命令,却无法拒绝生活。只要几千美元就能让市民自愿地参加实验,钱对于NFFA只是个数字,财力雄厚的NFFA不在乎这些。那些反对派固然会指责NFFA用金钱【强迫】市民参加这场不人道的实验……开什么玩笑?难道反对派没有看到市民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吗?还是说,这些可以白白领取金钱的家伙会谎称有人逼迫他们收钱?没有人可以强迫合众国的公民们做任何事,NFFA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推波助澜,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市民手中。 如果麦克尼尔不知道NFFA希望用实验得出怎样的结论,他就无法进行针对性的反击。优胜劣汰应用到人类社会中是一场灾难,也许有人会认为类似的法则早已在社会中通行,但彻底贯彻落实这种丛林竞争原理绝对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实验是无法停止的,仅凭市民也无法造成能够动摇合众国的破坏,因而麦克尼尔所能选择的道路只有将实验导向一个温和的方向,一个不会让NFFA的激进派忘乎所以的结果。既然NFFA把市民看成实验品,麦克尼尔也得让他们明白实验品并非人类的头脑能够完全预测的。 摆脱神秘队伍的追捕后,STARS来到附近的一栋居民楼顶部观察附近的状况,只要附近地区发生枪战,他们就要立刻做好介入的准备。迄今为止,汤姆没有在网络上找到可能有关第二起杀人事件的新闻报道或视频,大部分网民的注意力被他之前上传的直播内容吸引了。许多观众热烈地讨论起麦克尼尔的身份,试图分析他的真实信息和背景。一个普通的市民是不可能在这种混乱环境中泰然自若地和敌人交战的,仅仅从他的动作上来看,这人至少也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 “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视频中的主角是谁。”希尔兹上尉反复观看了几次,“身高和体型是唯一泄露的情报,但仅仅凭借这些内容是无法确定人员身份的。希望那些有探求精神的家伙能坚持得长久一些。” “起先我担心我们提前暴露,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应当想办法把潜藏的危险分子钓出来。”麦克尼尔俯视着下方的街道,十几名市民聚集在街道的另一侧,“这个实验区时刻都在发生犯罪行为,而我们无从了解。只有当其他人把最近的犯罪记录放到网络上时,我们才有机会追踪他们……又或者我们能够想办法找到纽约市的监控录像。” 麦克尼尔猜测NFFA会安排其他队伍混入实验,他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在换上另外一套衣服后,众人尽可能低调地沿着次要路线离开战场,寻找合理的据点以准备长期作战。只要他们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敌意,周围的市民并不在乎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行人——要是市民明白奇装异服是为了掩盖携带的武器,估计这些平民倒是会恐慌。希尔兹上尉选定了一栋空旷的废弃居民楼,他们共同封锁了底层,来到楼顶设立观察站,随时监控附近街区的任何异动。普通市民不会轻易地从事犯罪活动,即便是犯罪行为不会受到追究也一样。那些在实验开始前面对镜头嚣张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发泄怒火的市民,现在也心平气和地同其他人走在大街上。用语言进行威胁很简单,将犯罪活动和暴力行为付诸实践则不仅仅需要勇气和力量,还需要头脑。不合格的犯罪分子甚至会让自己成为第一个受害者。 麦克尼尔依旧背对着众人,他有许多疑问需要亚当·希尔特亲自解答。 “趁着他们没注意到我,我希望您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麦克尼尔用帽子和围巾盖住口鼻,“我需要知道你们的目的……或者说您的目的,这样我才能了解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以什么为主题。” “麦克尼尔先生,很多事情无法用语言给出解答,答案存在于每个人内心对同一问题的不同感悟中。”亚当·希尔特的语气中没有讽刺,“世上有那么多人不愿意享受生活却要故意寻死,有那么多组织明明可以采取更明智的做法却就是自寻死路……麦克尼尔先生,指望人类保持理智是一种奢求,希望能够以答案的形式找到一切问题的合理解释也是不切实际的。OUN为什么会宁可同时得罪俄国人和我们合众国也要遵守承诺?为什么有人会散尽家财去进行必死无疑的冒险?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合众国和这片土地上自由的公民而战,其他的问题就算说出来,您也无法理解。” “不一定。”麦克尼尔尽量压低音量,“您尽管说,我在听。” 然而,亚当·希尔特忽然又消失了。麦克尼尔害怕暴露,也不敢继续追问,而是回头向其他人提议到附近进行搜索。他依旧不能确定潜在敌人的目标是否是他们,此外他甚至没有办法了解敌人的真面目。万一这群人其实并非NFFA派出的杀手,麦克尼尔等同将时间和精力无谓地浪费掉。汤姆和兰德尔下士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们来到两条街以外的街道上搜索敌人的踪迹,并发觉那伙神秘人正在附近徘徊。二人后退到他们的临时堡垒附近,将情况汇报给希尔兹上尉。上尉凭借着自己在军校接受的教育和实战经验选择对应的策略,既然他们的任何犯罪活动都不会引来惩罚,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建议这么做。”麦克尼尔突兀地站出来唱了反调。 “这不是良心和道德的问题,麦克尼尔。”希尔兹上尉举起望远镜,他看到有7名黑衣人朝着他们所在的建筑物走来,“的确,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胡乱杀害对我们没有敌意的外人,但允许他们首先开枪就是把队友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我不能让自己的手下承担这种风险,再说我也不认为这伙人是善类……他们迟早要死的。” “长官,我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我们不能不关心潜在的敌人。”麦克尼尔不卑不亢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因为我们的过激行动而可能将我们看作对手的潜在敌人不止一批,而我们现阶段不适宜抢先进攻尚未明确表现敌意的群体。我们不清楚他们的规模、组织、实力,一旦我们在战斗中被两股不同敌人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上尉盯着麦克尼尔的双眼看了几秒,终于松口了。 “有道理,那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得到命令的汤姆和兰德尔放弃了突袭,他们躲在街角继续观察敌人的动向。这些黑衣人很快发现了麦克尼尔故意放在街边的车子——STARS小队搬走了车子上全部的物资并把贴着NFFA标志的空车留在街道边。他们明显地紧张起来,从大衣中拔出手枪,开始对附近进行搜索并以可疑的目光盯着路过的行人。周围的市民发现这样一伙不速之客闯进街区,都感到害怕,纷纷离开街道并躲进了附近的建筑中,几分钟之后,两侧的街区空无一人,自认为持枪就能保障自身安全的市民们也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长官,他们可能真的盯上我们了。”汤姆连忙将最新情况报告了希尔兹上尉,“之前他们手下还有大队人马,要是他们决定围剿我们,看起来咱们胜算不高……” “了解。其他的事情不用你们关心,我来负责。”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摘下耳机,将耳机放在电脑旁,来到附近的火力点,观察这一火力点能够覆盖的角度。 “他们会沿着这条路靠近……我们能够保证把从北面进攻的敌人拦在半路上。”麦克尼尔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分析着作战计划,“此外,如果情况危急,我们也可以动用备用计划,尽管造成的伤亡会大于预期。” 希尔兹上尉笑了笑,他转过头,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还以为你很讲人道,没想到在这种问题上你比任何人都凶猛。” 进驻建筑物之前,依照麦克尼尔的安排,STARS小队在附近建筑和街道的隐蔽处安装了炸弹。如果敌人进攻建筑,他们就可以将炸弹引爆并拖延敌人的进攻。运气足够好的情况下,这些爆炸能给敌人造成惨重的伤亡并阻塞进攻道路。奇怪的是,麦克尼尔之前还劝说希尔兹上尉不要贸然出击,但他自己制定的这份作战方案却根本没考虑可能对平民带来的危害。当希尔兹上尉提到这个问题时,麦克尼尔没有回答。 萨拉斯中士来到底层准备迎接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楼大厅的大门被封锁,两侧的楼梯也被杂物堆满,这群人要想上楼就必须按照STARS小队给他们【好心地清理出的路线】前进,而这条路完全暴露在火力点的视野中。作为服役超过十年的老兵,萨拉斯中士有信心凭借手中的步枪消灭这些怪人。很快,黑衣人们来到了建筑物附近,希尔兹上尉安装的窃听器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 “看来我们的货物被这些家伙偷走了。” “但他们可能是NFFA的人,咱们惹不起。” “……也对。就算NFFA声称不追究责任,万一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要是其他势力插手,NFFA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说罢,这些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离开了现场,留下一头雾水的五人在各自所处的地点思考这些对话背后暗示的真相。这些黑衣人不是NFFA雇佣的杀手或工作人员,他们盯上STARS小队的行踪也仅仅可能因为他们误以为STARS拿走了他们的毒品。那么,倘若希尔兹上尉愿意调查那家保险公司的底细,也许就能立刻找到黑衣人所属的组织。也许麦克尼尔的思维出现了偏差,NFFA即便将杀手送进实验区也不会让他们明目张胆地穿着近乎统一的制服行动,那等于告诉外界这里有一支专业队伍干预实验。实验本身已经受到足够多的非议,再招来其他骂名,NFFA目前还无法承受,它还没有强大到和合众国本身一样可以无视任何抨击和声讨。 麦克尼尔举起双手向长官认错。 “我的失误。NFFA不会让穿着制服的人前来闹事。” “也就是说我们要小心打扮得和普通市民毫无区别的危险分子。”希尔兹上尉依旧在密切关注周围的变化,他试图入侵纽约市的交通监控,但以失败告终。不过,兰德尔下士随后发来报告称,他看到几个脸上画着奇怪符号的家伙开着一辆大卡车从街上驶过,方向正对着他们目前的据点。在脸上画各种奇怪的符号可能是行为艺术的一部分,但在当前的场景下,麦克尼尔只会将他们理解成潜在的杀手和刺客。这些穿着褐色羽绒服的家伙来到正门并用力地砸门,空洞的响声回荡在一楼,令萨拉斯中士提高了警惕。他一声不响地举起步枪,瞄准了大门的方向,只要这些行为艺术家敢冲进来,任何入侵者都会成为枪下亡魂。然而,在砸门失败后,入侵者转而回到卡车附近,麦克尼尔判断他们打算冲破大门。 “准备行动。” 街角的垃圾桶毫无预兆地爆炸了,碎片扎进了入侵者们的衣服和脸部,他们慌乱地逃离爆炸点并胡乱地开枪扫射,除了在附近的建筑物上留下一串弹痕外毫无收获。惊魂未定的行为艺术家们战战兢兢地围着还在燃烧的垃圾桶,生怕那里发生二次爆炸。尽管他们的卡车就在附近,他们却不敢上车并把卡车驶离垃圾桶哪怕一米远,所有人都担心这里会立刻发生下一次爆炸。正当他们还在迟疑时,其中一人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子弹撕裂了他的心肺和肠胃。即便平日被他人看作累赘,汤姆终究是接受完整训练的职业军人,更是和麦克尼尔一样在东乌克兰战场两次死里逃生的幸运士兵,他毫不犹豫地抢先发起攻击并击中了对手。 处在混乱中的敌人看到了汤姆,他们摆出三角形阵势,交替开火,向汤姆靠近。汤姆两次探出头试图反击都被打了回来,碎渣溅在脸上,他无奈地决定后撤,并把伏击的任务交给了同样埋伏在附近的兰德尔下士。急于找出袭击者的敌人并未注意到附近的小巷中还藏着火力点,当兰德尔下士朝着他们开火时,猝不及防的敌人狼狈地撤回了原地。下士阻止了汤姆的追击,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地击毙敌人,再说他们自己的人手也不多,一旦有人受伤,小队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他们太不专业了。”望着出现在准星中央的头颅,麦克尼尔叹了口气。 “杀手也有渎职的时候啊。”同样用狙击枪瞄准敌人的希尔兹上尉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些敌人似乎没有怀疑过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他们躲藏的地点虽然不会受到街道上来自正面的敌人的直接威胁,但狙击手却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周围的建筑物上方进行射击。麦克尼尔想要活捉其中的一人,他需要得到更准确的情报,比如弄清这些行为艺术家和黑衣人群体之间的关系,又或者是弄清到底谁才是NFFA派出的另一批杀手。借助汤姆的掩护射击向敌人靠近的兰德尔下士朝对方投掷了手榴弹,慌乱中撤出掩体的敌人被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击毙两人,最后一人在爆炸中受伤并被随后赶上的兰德尔下士当场抓获。汤姆从垃圾桶中爬出并和兰德尔下士会合,两人拖着被炸伤的敌人回到据点内,将这人交给他们的队长处理。 这名袭击者的相貌让众人都受到了惊吓。他的面部骨骼明显凸起,上面有着许多钉子,麦克尼尔猜想这家伙大概酷爱人体穿刺并把钉子直接装在了脸上。远远看起来,这不是人,而是蒙上了一层皮的骷髅头。汤姆围着俘虏转了几圈,连连称奇。他和兰德尔下士说,他以前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奇怪的家伙。 汤姆和兰德尔下士将俘虏绑在柱子上,而后接替来到一楼的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并去了顶楼继续防守。看着这个闭上眼睛装死的行为艺术家,麦克尼尔指了指对方的脸,让希尔兹上尉拍照并入侵几个主要数据库进行搜索。 “敢袭击我们的人应该付出代价。天狼星,等找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后,我们就把他所有的钱转走,然后把他的电子信用卡刷爆。” “好主意。”希尔兹上尉看俘虏毫无反应,大为光火。连这个俘虏都不重视他,他还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树立威信?在他继续查找此人的真实身份时,麦克尼尔已经拎着短棍走到俘虏面前,向对方提出了条件。 “我们没兴趣杀人,只要你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你们的雇主,我们就把你放走。” 俘虏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很好。参议员,把他所有的指甲拔下来,一个都别放过。”说完,麦克尼尔提起短棍,向俘虏的嘴上抽了一下。看着一面吐血一面惨叫的俘虏,又数着地上的牙齿碎渣,麦克尼尔认为对方的牙齿至少被打掉了三分之一。一旁的萨拉斯中士从工具箱里拿出了钳子,向着俘虏步步逼近。大刑伺候总能让自诩英雄的幻想家清醒,眼前的俘虏本来也没有什么英雄情节,短棍和钳子在几分钟之内就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并供出了麦克尼尔所需的大部分情报。 从技术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杀手,之前接过不少生意,不过目标中从未出现过达官显贵。许多暗杀行动和生意有关,商业竞争中的一方为了彻底摆脱另一方的纠缠而寄希望于让竞争对手因失去领袖而完全崩溃,从而决定用武力手段铲除对手。并不是所有任务都能被圆满完成,有时他们也会选择将棘手的任务转交给其他杀手团队去完成,这种外包甚至会将同一个任务转手五次以上。 与其说他们是杀手,还不如说是兼职杀手的商人。 因此,当这群杀手接到一个据称危险极低的新任务时,他们几乎是不加思考地决定接下这笔生意。NFFA将开展社会实验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新闻,不过在他们决定用发钱的形式抵消市民的不满并扭转形象之前,想参加实验的人寥寥无几,这促使NFFA只得另想办法征募人手。杀手组织对一般人来说当然危险,然而这些没暗杀过大人物的不入流杀手在NFFA眼中和普通市民没什么区别,假如他们能够凭借暗杀活动引起更多的混乱,这也是挑战实验承受极限的另一种方式。倒霉的杀手们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在实验的前半部分就碰到了这种对手,这群黑心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制造混乱就先去见了上帝。 “还好他们真的是杀手。”希尔兹上尉玩味地对麦克尼尔说道,“如果是普通人……” “那我们也要把他们当作杀手。”麦克尼尔耸了耸肩膀,“你看,想要真正制造足够大的混乱,至少要有爆炸物。不然,再大的混乱都是市民之间的自相残杀和小打小闹,威胁不到观众席上看戏的家伙。” 麦克尼尔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人走漏消息。这个把自己的脸当成行为艺术展示台的杀手被萨拉斯中士勒死,而后五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尸体完全切碎后焚烧并埋进了地下。起先,兰德尔下士和汤姆反对这一决定,但他们不占优势,只能接受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的安排。 “如果有人发现尸体并准备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会为自己那点虚伪的人性而感到后悔。” 完成这项工作后,麦克尼尔来到电脑旁,重新听了一遍俘虏的供词。他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疑似NFFA干部的神秘雇主雇佣了不止一批杀手混入实验。想要保护市民免于成为杀手的业绩,STARS小队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1) OR2-EP2:先辈子弟(11) 合众国的科研机构以盈利为导向,科研人员大多从属于公司而非直接受国家指挥的相关部门,人员的自由流动在合众国的公民们眼中是保证生机和活力的必要手段之一。在过去的几十年之间,合众国从世界各地招揽人才加入其庞大的科研团队,于学术和工程上创造了无数奇迹。那时,合众国社会中的重要原则是其他事务不能影响学术,除非学者主动地卷入社会矛盾,否则以非学术问题指导科学研究将让合众国和它抨击的对手毫无区别。但是,进入新世纪之后,随着矛盾的变化和国际形势的复杂化,这条金科玉律再也不适用了,象牙塔不复存在,学术也不是合众国最后一处避难所。无数学究因在社会问题上被迫发言且言论不符合大众预期而名声扫地,开展新时代猎巫运动的社会活动家们将矛头指向了本应具备中立性的自然科学。这些人的初心恐怕不是热爱学术或是将学术从学阀手下拯救出来,而只是为了另一桩生意。类似的思想混乱在2030年新冰期到来后愈演愈烈,即便是对这种杂务最不感兴趣的科研人员也往往会被自己找上门来的麻烦弄得焦头烂额。如今,或许只有和合众国的军事霸权息息相关的军工研发机构才能避免受到影响,手里有枪有炮的人说话更有底气。 NFFA的新社会实验开始的这天早上,埃贡·舒勒也在进行他的新研究。他是外来者,是欧洲人,这个身份过去在合众国可能很受欢迎,现在也许会给他带来额外的麻烦。他最大的护身符是NFFA和军方的保证,凭借这面令旗,他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资源并命令其他研究人员按照自己的计划攻克新的难关。雨果·方克紧张地站在舒勒身旁,按他的指示为手下的科研人员分派任务,他对舒勒佩服得心服口服,也终于明白舒勒另谋高就的决定是正确的。尽管他们得罪了罗森魔工,合众国对他们敞开大门,全新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给公司打工不是什么好主意。”舒勒向汤中撒了一些黑胡椒,“长期为公司打工会限制人的视野和能力,公司的目的是将我们培养成只在单一方向上拥有一定技能并且无法离开公司这个平台的……零件和工具。他们可以随时换掉我们,我们却无法反抗他们。想要摆脱这种单方面的不平等待遇,最好的办法就是辞职,然后开始新的事业。” “没错,我们现在有新的事业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骂名。”雨果·方克勉强地笑了笑,“发明杀人兵器的家伙,名声都不好。” “名声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至少现在是这样。” 埃贡·舒勒戴着和啤酒瓶瓶底一样厚的眼镜,而且很少把眼镜摘下来。如果他这么做了,和他共事多年的雨果·方克就会认为舒勒打算发火了。他们一起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徒劳无功地研究魔法理论时,舒勒也是这样对付上级的。这种强硬多半是对现状的不满和任人摆布之中的无奈,埃贡·舒勒不止一次在雨果·方克面前说起他对魔法这门新科学的不信任。【纯天然】魔法师的比例少之又少,全球的大部分魔法师都是被各个国家用残酷的人体实验制造出来的,至于被销毁档案后流落各地的失败品则不计其数。简而言之,排除那些在21世纪之前就已经形成规模的魔法师团体之外,现今的主流魔法师只是被人类在研究所内造出来的工具——用于满足某种特定目的和部分妄想的工具。保守派人士不信任魔法师,他们认为魔法师迟早会认为自己不再属于人类。 针对这一问题,文艺作品中的含沙射影不计其数。合众国本土的电影、电视剧中已经出现了类似的题材:一个由人类人为制造出来的族群产生了不同的自我认同并最终和人类敌对。依照导演的价值观和预期的面向群体,结局也千奇百怪,有些荒诞而不切实际,有些残酷而冰冷。但是,一旦类似的议题触及合众国自身的立场,所有人都会选择保持沉默。模棱两可的承诺有助于提高所有群体对合众国的支持,只要他们内心还有着幻想,合众国就能继续无限制地开出空头支票。在矛盾激化之前,合众国每一次都能找到新的议题并转移公众的注意力。 “感谢提醒,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创意有这种用途。” 私下里,雨果·方克也向舒勒询问过有关天基武器计划的后续打算。舒勒回答说,他可没有本事凭借什么神奇的最终决战兵器或是战略威慑兵器影响整个世界。外太空轨道越来越狭窄,留给后世的空间也不多了。 “我们今天的工作是把发射器模型完成。上次的审议会议上有人提出云层和雾霾天气对杀伤力的影响……”早餐时间结束后,埃贡·舒勒来到自己的工作台附近指导其他人完成今日的任务。他心中还有许多预案,有好几套天基武器模型可以拿出来供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吹捧。离子炮在舒勒看来是最有效的武器,只要合众国或者说NFFA愿意出大价钱建设覆盖全球的火力网,整个世界都将屈服在合众国的绝对武力下。至于后果,那并非他所要考虑的,他相信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内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离子炮的原理。 雨果·方克就站在舒勒身旁,后方的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算式。这些算式是他根据舒勒提出的模型进行计算后初步构建的数学逻辑原理,首先要确保这个发射器能够正常攻击,而后再考虑威力和其他副作用。真正困扰其他研究人员的问题不是技术,而是成本。天基武器以前也曾经成为合众国首选的战略武器之一,但惊人的维护费和支出让受困于民生危机的总统们纷纷选择了放弃,以至于不再有人愿意提及遥不可及的梦想。此外,如果合众国真的研发出这种武器并投入使用,它不仅会迎来老对手的诘问,连盟友都会变得疑神疑鬼。核武器的威慑能力已经足够强大,要是合众国决定将天基武器瞄准某国首都以胁迫该国在经济问题上妥协,世上任何国家都无计可施。 舒勒在进行下一项计算。他知道,打击范围对这款新武器而言至关重要,只能进行定点清除又耗资巨大的天基武器在实用性方面还比不上无人机。不过,离子炮在埃贡·舒勒死后又进行了数次升级换代,而舒勒本人对此毫不知情。他仅仅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学术素养判断可能的发展方向,比如试图将质子撞击炮的概念和离子炮融合。形成连环爆炸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的地面目标,就像俄国人使用战略级魔法重创美军和乌军并轻而易举地捣毁乌克兰的城市和乡村那样。这几天,他调取了全部有关所谓战略级魔法的资料,试图分析出背后的原理和俄国人的真实用意。在成功地促使NATO后撤后,俄国人没有再次对乌军进行如此恐怖的打击,这让外界认为他们的举动只是为了让NATO知难而退。 “说起那个国际魔法协会啊……”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关注类似的新闻了。”舒勒猛然发觉他最近忘记了一些重要事项。国际魔法协会的成立是魔法师团体的自发行为,这对一直自认为肩负领导国际组织义务的合众国而言是巨大的羞辱。即便是出于防止人类文明毁于核战争这一目的,公开号召魔法师脱离国家束缚而为同一目标行动简直不可饶恕,今天他们可以打着阻止核战争的旗号煽动魔法师脱离国家,明天就能以另一种旗号鼓动魔法师直接叛国甚至脱离人类社会。因此,国际魔法协会成立后,合众国在第一时间表示反对并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制裁。他们冻结了该组织全部领导人物的账户,还给他们扣上了各类罪名并要求国际刑警组织下发通缉令。由于NATO和俄国的对峙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国际魔法协会的号召被淹没在垃圾新闻中,更没人关注合众国是否真的决定把那些人逮捕归案。 “哎呀,还能有谁?”雨果·方克满头大汗地敲着白板,他总怀疑自己的计算出了问题。数值计算可以让计算机代劳,但思维性的推导过程却只能由洞悉其中奥妙的人自己负责。被NOD所杀的王虎臣是离子炮的真正发明者,埃贡·舒勒本人都不敢说完全了解王博士的想法,那么从舒勒那里得到删减版思路的雨果·方克面临的问题只能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了。不知不觉间,他陷入了当年埃贡·舒勒犯过的同一个【祖传错误】。 “新闻是怎么说的?” “CNN昨天的报道说,总统宣布该组织非法,这句话就足够了。” “总统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舒勒撇了撇嘴,“魔法师想暗杀他,那可比雇佣患精神病的枪手简单多了。不过,魔法师不能生产粮食,不能造出零件,维系着人类生活的经济还会控制在同一批人手里,那么只掌握武力的魔法师除了充当打手之外也没有别的用途了。” “……NFFA?” “别乱说。”舒勒咳嗽了一声,“他们现在是我们最大的恩人和雇主。” “喂,你就没有什么反对意见?”雨果·方克以为舒勒是害怕附近有NFFA的探子,他靠近舒勒,小声解释道:“就算他们有一百个合理的理由,如此畅通无阻地拿这么多活人做所谓的社会实验,还是会让人感到惊恐的。假如这真的是科学,他们应该先拿猴子做实验。” 埃贡·舒勒笑了笑,没说什么。无用的良心往往会坏事,尤其是当事人的影响力不足以动摇根本却真的能形成威胁时。这种人往往听不进旁人的明智劝告,他们心里清楚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无功,然而英雄史诗一般的冲动驱使着他们去自寻死路,成为黑恶势力的又一个牺牲品。雨果·方克和舒勒做了5年的搭档,彼此之间也熟悉对方的脾气,一个擅长迂回,一个擅长正面对决。碰到同一个问题,雨果·方克会试图直接和对方硬碰硬,而舒勒总会采取其他措施迫使对方让步。所长泡夜店的视频比合同上的条例更管用,这就是舒勒的经验。 “我不敢反对,我是有意见,而我不同意我的意见。” 拿今日即将在纽约市开始的实验举例,雨果·方克从不掩饰他的反对态度,即便有NFFA干部在场他也一样这么说。来美国之前,舒勒不介意和雨果·方克在这些问题上开玩笑,但他一想到不久之前NFFA派人明里暗里地问他的态度,他是不敢继续大言不惭地批评NFFA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甚至麦克尼尔在舒勒眼中也有些耿直了。 整整一天毫无进展是常态。灵感转瞬即逝,让同一个科学家来复盘他自己的研究过程恐怕也无法实现,这些神奇的思路诞生于思维的交流和碰撞中,越是在学术上具有权威地位的老学究越期望和恐惧出现新的对手。坐在昔日的功劳上并不能帮助他们取得新的突破,在岁月和贪婪磨灭所有的理想之前,探求自然界的真理是他们唯一的目标。埃贡·舒勒想到了更多,这项技术不仅仅可以用来制造挂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许还能用于外太空勘探。只能带来死亡和毁灭的技术永远不会被公众接受,要是世上只有核武器而没有核电站,国际上反对核武器的声音估计会更加强大。 那么,魔法师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想到要阻止使用核武器呢?谁会希望让人类文明毁灭?不,即便是最疯狂的战争贩子也不敢这么想。答案只有一个,一旦核武器被全面禁用成为国际共识,那么掌握战略级魔法的魔法师会成为新的威慑力量,而这种力量集中在人的身上,人终究不像机器一样死板。与其说这是为了世界和平而祈福,不如说是精明的生意人企图在新一轮战争爆发前全面将武力从【旧人类】身上剥夺。舒勒想起了那些浑身长满晶体的被遗忘者,倘若那些人拥有和魔法师一样的能力,他们大概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但是,无论何时,舒勒决不会赞同全面接纳被感染的家伙进入人类社会,这也是他现在对魔法师的态度。说到底,无论进步还是保守,在他看来都比不上技术本身更能深刻地影响人类社会。 “这里还有另一个让我很感兴趣的新模型。” 舒勒将文件传输到了雨果·方克的设备上,后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文档的内容,眼神中明显地带着怀疑。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想法,提出这个设想的人恐怕从未考虑过如何真正将其实现。 “这不可能实现,链式反应只适用于核反应,想让受爆炸影响的有机体也继续传导爆炸是根本不可能的。”雨果·方克很快给出了结论,“舒勒,世界上没有任何技术可以实现【让受到爆炸影响的物体成为新爆炸物】……用爆炸去引爆爆炸物倒是可以。” “嗯,从常理上来说,不行;但是,直到我最近回顾我们研究的魔法理论时,我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埃贡·舒勒眯起眼睛,“这是我的计划,既然我们要证明不依赖魔法和魔法师的武器能够拥有同样的威慑效果,那么我们同样得让他们明白这些所谓的魔法不过是能够在实验室中随随便便复现的常规现象……从而我们可以将魔法和魔法师分离,用设备而不是人来释放魔法。” “咱们已经和这个研究领域说再见了。”雨果·方克毫不在意。 “我没有说我打算立即这么做……这是我们未来绕不开的问题。” 雨果·方克发现他陷进了一个奇怪的误区,结果是错误的,但全部的计算过程却找不到任何问题。他不能疏忽大意,计算错误造成的惨剧数不胜数,载人航天项目中的类似事故也时有发生。几经试探以失败告终后,他无奈地寻求舒勒的帮助。然而,舒勒似乎也找不到原因,只见他一个人跑到计算机旁埋头检查,样子很是苦恼。正当雨果·方克等着舒勒找出结果时,舒勒出人意料地告诉他,这个问题暂时跳过,他们先把平行的其他计算完成。这让雨果·方克大惑不解,他没见过舒勒如此草率地放弃手头的工作,若不是问题实在难以解决,就是舒勒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面对助手的怀疑,舒勒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早就预料到了问题的出现,但一直怀着侥幸心理而没有准备应对的措施。其实,舒勒自己都忘记了他当时是如何应对这一问题的,从纷乱的记忆中找出有用的片段对他而言无比艰难。 枯燥的学术研究只有对真正的爱好者而言才是一种享受,有时学术本身也成为了一些人逃避现实的工具。保密性在研究设施当中是排在第一位的,想要随便和外界沟通更是不可能,每天的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以至于研究人员除了看新闻之外基本没有其他休闲活动。不过,人类的天性或许就是背后议论各种各样的事件,有些人把这种才能用在了讨论娱乐明星的私生活上面,另一些人则总喜欢把国家大事拿出来反复评论。如果说最近合众国发生了什么能够让研究人员都认为值得重视的大事,那一定是NFFA在纽约举行的这个社会实验。过了中午十二点,实验就会开始,实验区将在未来24小时内成为无法无天的神秘地区,没有任何记者敢留在那里认真地探索奥秘。埃贡·舒勒每天都会认真地看新闻,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如果不能及时地了解最新需求,哪一天被官方稀里糊涂地解雇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迈克尔·麦克尼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并接受了媒体的采访,他的发言中规中矩,找不到什么漏洞。舒勒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空餐盘放到一边,继续思考今日的工作。他必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至少要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手段。时代已经变了,埃贡·舒勒不会明白军事技术在他死后的半个世纪中得到了怎样的发展,也不会明白后世的GDI科研人员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和他的得意之作。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研究方法和风气,舒勒是个自负又具有真正才华的大师级人物,他的胜利建立在他人的绝对服从和忍让上。不要催促,不要施压,不要克扣经费……只要条件充分,埃贡·舒勒的效率永远是最高的。然而,NFFA并不真正信任他们,这里不仅有NFFA的干部时常视察,连研究人员当中都可能存在秘密向NFFA做报告的探子。他没那么多歪心思,NFFA可不相信。一个能在罗森魔工公司的压榨下带着自己的合作伙伴全身而退并逃往合众国的【平平无奇的研究员】不可能那么简单,一些NFFA干部甚至暗示舒勒尽快供出他背后的组织。每当舒勒想起这些事时,他都哑然失笑,NFFA总是以恶意揣测外人。 几个小时之后,出门去接水的雨果·方克惊慌地跑到舒勒身旁,颤抖地说道: “你去看看……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报道,好像出大事了!” 不明就里的舒勒被雨果·方克拉到了电视机旁,只见屏幕上是一个戴着面具和礼帽的神秘人,他的背后是写满红色字体的黑色幕布,而他本人手持一把匕首,指着屏幕,略显粗糙的声音中隐隐包含着杀气: “合众国的公民们,是时候清除那些外来的垃圾了。这片土地不属于那些前来窃取我们财富的小偷和强盗,借助上帝赐予我们的机会,把他们全部消灭……” 埃贡·舒勒一脸严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恶劣的模仿犯罪,而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此时公开发表这种言论必然会在实验区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都回去干活,谁也别胡思乱想。要是耽误了进度,下次我给你们发一张入场券和申请书。”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2) OR2-EP2:先辈子弟(12) 当麦克尼尔把他的新想法说给其他人听时,四名队友的反应不尽相同。首先明确对新行动方案表示反对的是汤姆,他指出了计划中存在的数个漏洞并认为麦克尼尔的举动不能帮助那些可能成为受害者的平民摆脱困境。就在他们消灭紧随而至的杀手后不久,希尔兹上尉发现另一个街区出现了随意向市民开枪的暴力团伙,并推测这群人可能同样受NFFA或其他组织雇佣。无论是NFFA还是那些希望借助实验结果达成自身目的的局外人,他们不会允许实验风平浪静地结束。 “他们要让局势恶化,那么我们就在他们动手之前让局势以超出他们承受能力的速度恶化。”麦克尼尔搬来一张桌子,和其他人一同在天台上商讨行动计划。按照麦克尼尔的思路,如果实验的控制者希望循序渐进地让实验区成为无法无天的人间地狱,他们该做的就是夺取这个过程的控制权。大部分市民不会主动犯罪,而全副武装地进行无差别攻击的杀手却可能让所有人丧失理智从而使得互相杀戮成为可能。NFFA到底雇佣了多少人,麦克尼尔并不知情。他们不可能每一次都恰好阻止即将开始行动的杀手组织,那么不如打乱潜在危险分子设下的剧本,尤其是要让市民更早地意识到暗中有人盯着他们的性命。 这不是漠视市民的生命——如果想让市民意识到危险的前提是必须牺牲一部分人,麦克尼尔会确保这个过程尽早发生。 “我还是不太懂你的想法。”汤姆沮丧地趴在桌子上。 “没什么深奥的。比如说,我们的敌人希望给出一个暗示,【把所有的黑人赶走】;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按照他们的思路把该做的事情都完成,而且还要说【皮肤不够白的人都必须被赶走】,让事态的激烈程度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严重。”麦克尼尔向队友们展示了最近半个小时在实验区发生的犯罪事件,“即便是策划实验的人也不希望市民从头到尾可以躲在屋子里安心地过日子,他们是一定会有办法让市民被迫地参加犯罪活动的。当他们希望有组织地让市民逐渐释放内心的魔鬼时,我们干脆一步到位。各位请看,伴随着本实验区第一起杀人案的发生,犯罪活动明显增多,且已经出现了其他杀人事件。”他在桌子上用彩笔画了好几个圈,将各个圆圈之间连起来,“有一小部分市民无论如何都不会犯罪,另一部分市民无论如何都会犯罪,而法律管束的是不属于这两个群体的大多数人——他们在一般情况下会遵守法律,而一旦有机可乘,他们也不介意为了利益而成为罪犯。频繁发生的犯罪甚至杀人事件让属于这个群体的大部分市民内心的最后防线消失了,在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是这场游戏中的猎物之前,他们会允许野蛮压倒理性。” “的确如此。”希尔兹上尉若有所思。汤姆见状,连忙请求上尉说出过去的经历,但上尉不感兴趣,而且似乎也不愿提起他过去的故事。 在实验区的中心地带,有一座属于当地电视台的大厦,麦克尼尔相信他们能够凭借这栋大楼内的设施将煽动性的言论更广泛地传播出去。他手中握有一些南方州某些组织的宣传片,这些煽动仇恨的言论能够极大程度地刺激市民的神经。合众国是不会容忍仇恨性言论的,即便保守派及其代表NFFA越来越占上风,合众国也不敢触碰这条底线。从21世纪以来,无缘无故地煽动针对某一特定群体的仇恨只会让当事人身败名裂。久而久之,很少有人愿意站出来充当下一个靶子,他们躲在打手和说客身后兜售自己的想法,成为了自己终日声讨的那种懦夫。既然实验区内的任何犯罪行为都是合法的,那么这种豁免应当扩展到广义上——造谣和侮辱别人也不用承担责任。 “想办法定位其他位置的杀手,然后打扮成他们的样子,把这些内容播放给整个合众国的公民看看。”麦克尼尔最后敲定了方案,“不过,我想NFFA可能在实验开始前就考虑到有人借助实验而窃取媒体设施并宣传非法言论……要是他们真的埋伏了警卫或者雇佣兵,我们只能另想办法了。” 在离STARS小队的据点只有一百多米远的另一条街道上,十几名手持步枪的不速之客将卡车停在街边,而后便随意地举起枪对着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射击。许多市民猝不及防,当即被子弹击中、倒地不起。一些躲在家中而没有来到街道上的市民听到外面的枪响,好奇地探出头查看,惊恐地看到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人形野兽顺着街道前进。他们偶尔还会对着街道两侧的窗户射击,希望能够消灭更多的目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的身份或所属组织,市民们只知道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一个普通市民不可能对抗十几名枪手,哪怕手中有火箭弹或榴弹也没用。一个中了三枪的市民艰难地打算从地上爬起来,一名枪手满不在乎地从后面追上,把他打倒在地,而后补上了一枪。 “目标好像离开了原位置。”正在路旁点火焚烧杂物的枪手看了看手表上显示的定位,“我们要不要现在去追击他们?” “傻子才会选择和现役军人硬碰硬。”叼着烟头的另一名枪手冷笑道,“我们是拿了钱,但是否执行任务是另一回事。条件不足,哪怕耶稣再世都无力回天,况且合同上也没有强迫我们无视条件……” “没有那么多军用装备,就算是特种兵也只是身体素质稍好一些的普通人。实验区应该不会有人提供爆炸物或者是无人机,按理说他们的行动不会这么迅速……” 这些枪手没有穿着统一服装,每个人的衣服几乎都不一样,除了脸上的头套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共同点。手里的枪是能够随便在枪支专卖店里买到的型号,至于自动步枪和半自动步枪的问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合众国的枪支专卖店不允许售卖全自动步枪,而黑帮火并时经常会选择将商店中的步枪改装成半自动步枪,既然合众国不能禁止出售步枪,那么这种默认就等于允许自动步枪出现在市场上。自己改装的步枪很不可靠,枪支走火造成枪手本人死亡的事故也时常发生,如今希望改装枪械的枪手通常会在地下市场委托专门从事这一行的机构或组织完成这项工作。 STARS小队在几分钟前开车离开了据点。和往常一样,他们留下的只有陷阱,敌人别想从据点中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资。麦克尼尔自然不会去当司机,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熟悉这个世界的电动汽车驾驶系统,更别说车辆联网这一点让他有些不安。敌人随时可以用网络入侵汽车并夺取控制权或是用意想不到的方式暗杀车主,比如突然把安全气囊弹出来。坐在前排的萨拉斯中士不停地向众人抱怨他以前是如何被厂家欺骗而买了有安全隐患的汽车,把副驾驶位置上的兰德尔下士听得昏昏欲睡。这不是萨拉斯中士头一次在任务中把他的私事说出来发泄,而众人每次都对这种不恰当的言论保持宽容和同情。毕竟,只有萨拉斯中士完全承担了生活的压力,其他四个单身汉暂且还可以过着快活日子,他们不必担负额外的义务。迟早要到来的事情是无法逃避的,麦克尼尔还是更愿意支持组建家庭而不是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过日子,他能够避免落到那样的结局,仅仅因为他是GDI的高级将领而不是大街上的流浪老头。 “我是认真的,消费上可以节俭一些,省下来的钱给你的孩子当学费。”麦克尼尔用眼角的余光透过窗子观察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大多数人根本没有仅仅凭借个人能力改变命运的机会,大学却可以提供一个相对拥有更多机遇的平台。” “你说得对,可现在的年轻人不听劝。”萨拉斯中士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都幻想着自己能同时拥有逍遥自在的生活和富可敌国的财富……做梦吧,那是富人的孩子才能有的待遇,富人自己都没有这么幸运。” “富人有富人的烦恼,你不要以为那些自称金钱不能带来快乐的家伙是完全胡说,这种说法也有一定——” “行了,我们知道你有钱,不和你争论。”麦克尼尔笑着拍了拍希尔兹上尉的脑袋,后者无奈地继续翻看着最新的资料。作为小队中唯一的有钱人,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一直不理解其他人的奇怪目光。他上一次和麦克尼尔讨论在炒股中的亏损时,麦克尼尔不无嫉妒地说,至少希尔兹上尉还有机会赔掉几百万美元,而他们这辈子都拿不出这笔钱。 越是靠近大厦,行人越稀少。频繁发生的袭击事件和公开上街大开杀戒的枪手让大部分市民选择了退却,他们不相信这些枪手会挨家挨户搜索并杀死每一个住户,只能寄希望于枪手满足于夺取行人的性命。枪手们确实没有无聊到清理住宅区的地步,他们只是在每个住宅区都放了一把火,而后才泰然自若地奔赴下一个地点。大部分公共服务已经停止,消防队和警察是绝对不可能赶到现场的,那些市民的下场大概是被活活烧死或被烟雾熏死。望着不远处升腾起的黑烟,麦克尼尔忽然想把那个雇佣这些枪手的家伙拖到面前——然后砍了那人的脑袋。凭借暴力手段夺取他人性命的家伙不配得到公正的对待,他们应当在自己信奉的逻辑中以最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萨拉斯中士把车子停在小路上,众人穿戴好装备,谨慎地沿着通向大厦的主要道路步行前进。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周围没有任何行人,大厦本身也漆黑一片,一楼大厅找不到任何灯光。希尔兹上尉在前台服务区搜索了一阵,得出了结论:断电了。 “要么是停电,要么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撤退之前把电力切断了。”希尔兹上尉总结道,“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就拿它的供电系统炒数字货币……” 电梯不能用,逃生通道也被封锁了。麦克尼尔试图将逃生通道撞开,大门背后似乎有什么重物阻挡,他们五个人一起上都没能动摇大门。无计可施的众人回到大厅中央休息,思索着该如何前往顶楼。希尔兹上尉提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沿着电梯缆绳爬上去。他再三强调,这很可能只是一群普通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有人趁乱盗窃财产而想出来的办法,没必要拿出对付军事基地的思路。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他离开大楼,围着大楼转了两圈,寻找开启的窗子,打算从二楼的窗子跳进去再为其他人开启向上的通道。在连续两次摔下来之后,兰德尔下士成功地把麦克尼尔从左侧的窗户中推了进去。不料,窗户的位置很高,麦克尼尔又没预料到这一点,在楼道里摔得鼻青脸肿。他摸了摸破损的嘴唇,舔了舔牙齿,确认自己没因为这起事故而摔掉满口牙,才捂着口鼻一瘸一拐地前进。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麦克尼尔自己也说不上来气味的根源。 “小心点,如果遇到敌人,立刻撤退……我们现在没法支援你。”希尔兹上尉没忘了叮嘱麦克尼尔。 麦克尼尔依照墙上标注的逃生通道位置来到刚才被堵住的通道附近,这回他知道气味是怎么产生的了。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楼逃生通道的大门处,他们的背后是顶住大门的柜子。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麦克尼尔后退了几步,他后怕地看着两侧的楼道,在确认不会蹿出新的敌人后,立刻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希尔兹上尉。得知逃生通道后方是如此景象后,只听到描述而没有看到现场的其他人同样大吃一惊。他们见惯了尸山血海,和平的城市中出现这一幕则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希尔兹上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算他们即将面对整整一栋楼的尸体,也不能因此而惊慌。 “尸体身上有没有外伤?” “找不到任何锐器造成的伤口或是内出血痕迹,但所有尸体都不同程度地出现口鼻流血。”麦克尼尔把柜子搬开,打开大门放队友们进来。一行人围着十几具尸体观察,左思右想也找不出答案。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地面上凝固的血迹来看,这些穿着西服的工作人员在实验开始前就死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横遭不测?毒气?利用空调系统向整栋建筑灌注毒气是一种有效的办法,当年俄国人曾经用类似的手段以催眠气体对付劫持人质的歹徒(然而同样造成不少人质死亡)。不过,这只是从属于一家普通电视台的一座大楼而已,杀死这些工作人员也不能获得任何收益,除非有人有着必须完全保密的计划而大楼内的一群人恰好意外地得知了秘密。麦克尼尔想起了同样被封闭的电梯……电梯轿厢里是不是也有大量的尸体呢? 让众人感到惊恐的是,当他们试图从逃生通道继续上楼时,发觉从二楼到三楼的大门被从楼内一侧堵上了。一楼的逃生通道大门是被尸体和柜子从通道一侧堵住的,二楼则没有任何异常。 “天哪,这里发生了什么?”兰德尔下士连连摇头,“不会是病毒泄露吧?僵尸题材的FPS游戏都是这样的……” “一个搞媒体的大楼怎么会跟病毒泄露扯上关系……” 麦克尼尔坐在下方的楼梯,一声不响地思考。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对靠着栏杆的上尉说道: “有没有能够复现死者生前记忆的魔法?” “有——但是,我可不会。” 迈克尔·麦克尼尔略显沮丧地把尸体挪开,他不想让这些东西挡住他们撤退的道路。如果有人藏在尸体中企图发起突然袭击,急于逃离建筑的他们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微变化的。 “你的选择让我很满意,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的声音再一次从耳机中传来,“原本我预计让你们来到这里,没想到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麦克尼尔从未去推测亚当·希尔特的想法。他不想被亚当·希尔特牵制,仅在需要保命的情况下才会勉为其难地听从对方的指示。希尔特为他们提供了足够在这个实验区和任何敌人对抗的武器,现在他的计划中也包括让STARS小队前往这座大楼,看来希尔特同样希望以某种方式让实验摆脱既定节奏。 魔法如果用于医学或是其他民用领域,想必能够极大程度地造福人类吧。可是,现在它只是一种更高效、更隐蔽的杀人工具,那么麦克尼尔不会承认它代表着下一个时代的发展方向。在人类文明之中,弱者永远占绝大多数,而许多人的弱小又并非是后天能够改变的。历史评价强者的方式,正是他们对待弱者的态度。也许历史会健忘,但上帝决不轻饶罪人。 希尔兹上尉检查了一遍麦克尼尔提供给他的视频,他很好奇麦克尼尔是从哪里弄到这些内部宣传材料的。和NFFA一样,合众国南方州的一部分结社组织非常注重保密性,而保密性达到登峰造极的标志便是组织希望其成员完全脱离正常社会。对于公众而言,这些组织本身和它们的成员是个秘密,外界不可能仅凭浅尝辄止的调查了解到任何真实信息。因此,凭借经验判断视频属实的希尔兹上尉越来越好奇麦克尼尔到底是如何弄到这些珍贵资料的。把类似的宣传视频卖给媒体记者一定能得到不少钱,这些总想搞个大新闻的家伙为了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是不会吝惜金钱的。 “来源保密。” 麦克尼尔当然不会说这是希尔特提供的。NFFA也许和那些组织有着同盟关系,不过亚当·希尔特好像没有把他们当成盟友。仔细一想NFFA的复杂背景,他也释然了。连真理之父都做不到统一意见,那么NFFA的高级干部依照自身的利益而采取不同行动自然是情理之中。那么,他就必须找到真正对他们不利的派系,认不清敌人意味着他们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同时得罪两伙人。 “你别多想,我只是为这些人的愚蠢感到震惊。”希尔兹上尉按下了快进,“只有全然不用脑子思考的蠢货才会相信他们的言论,然而他们这些荒诞的说法偏偏在部分州很有市场。他们迄今为止没有被取缔和消灭,只不过是因为这些近乎智力障碍的发言没引起严重后果罢了。” 休息过后,STARS小队来到演播室所在的楼层,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进入了楼层内。麦克尼尔要求所有人戴好面具并准备好变声器,到时候他们将会把自己摆出一副黑社会的架势而后将这些具有煽动仇恨言论的录像向整个合众国播放。为了确保更多的市民能够看到,汤姆还同时准备好了网络直播。麦克尼尔本人戴着一顶滑稽的礼帽,脸上扣着一个盖伊·福克斯面具,端坐在镜头前,不时地朝麦克风吹气以确认它是否还在工作。 “电力供应还没恢复……不如我们派两个人下去看看。” 十几分钟之后,演播室的灯亮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的汤姆说,他们在半路上同样看到了许多尸体,由于担心出现意外,因此没敢详细调查,而是在修好供电设备后立刻离开了。 万事俱备。 麦克尼尔曾经目睹过无数因市民的恐慌而造成的惨剧和混乱,他也算是半个处理此类问题的专家。只要实验区的市民和合众国其他地区的公民们依旧拥有通常的思维模式,他就能够凭借这些录像让他们按照新的剧本表演。不能让那些全副武装的枪手继续攻击平民,也不能让平民只能成为被有组织的枪手们一个个残杀的弱者。被催化的恐慌也许会成为反抗的来源,那正是麦克尼尔希望他们做到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说道: “合众国的公民们……”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3) OR2-EP2:先辈子弟(13) 麦克尼尔第一次接受媒体采访是在第二次泰伯利亚战争结束之后。他是拯救人类的英雄之一,避免了NOD兄弟会的世界转换导弹将整个地球变成泰伯利亚的乐园。尽管几十年之后他回忆起这件事时只觉得滑稽(因为地球终究还是完全地被泰伯利亚包围),当时他真心地以为自己已经一劳永逸地拯救了人类文明和GDI所代表的那种生存方式。按照詹姆斯·所罗门准备好的演讲稿,他结结巴巴地背诵着其中的内容并手忙脚乱地应付记者们的提问。从那时起,他就是英雄,而且是GDI历史上最著名的英雄之一。所罗门将军后来对麦克尼尔说,即便是马克·谢菲尔德也有承担骂名的时候,而麦克尼尔只要稍微谨慎些就能保持着良好的名声直到退出军队。 他不喜欢媒体,媒体记者的眼里只有新闻,如果记者们的眼前出现一个快饿死的人,他们大概也会选择完整地拍摄下这人活活饿死的全过程以便提供最具有震撼性的材料和能够挑战奖项的冲击性画面。新闻的核心是真实性,不具备真实性的新闻只会给市民带来不必要的恐慌,还有可能让一些可怜人做出错误判断而白白丢了性命。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做法,只要麦克尼尔守口如瓶,那些记者不可能从他身上挖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然而,他大大低估了记者们的职业素养和水平,哪怕是沉默也可以被挖掘出相当程度的隐喻,这些纯属猜测的杜撰内容会因为当事人自身的沉默而得到民众的认可,进而逐渐成为现实。久而久之,麦克尼尔失去了耐心,他再也不想和那些家伙一起猜谜,他不像谢菲尔德将军一样拥有过人的外交才能和洞悉人心的敏锐直觉,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就不可能进行对应的伪装。 “你已经拥有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取得的成就。” “我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成就。您是GDI武装力量的实际最高统帅,我不过是个普通军官。” “你会明白的,麦克尼尔。”麦克尼尔依稀记得白发苍苍的詹姆斯·所罗门以半带着羡慕的口气这么和他说道,“倒退三十多年,我参加第一次泰伯利亚战争的时候,可不像你这般受到世人关注。” 直到詹姆斯·所罗门去世,直到麦克尼尔自己也被人尊称为将军,他都没能理解詹姆斯·所罗门的想法。不同时代的人有着不同的思维,詹姆斯·所罗门又是个黑人,他可能从骨子里有着挥之不去的自卑,要证明自己比GDI的其他白人指挥官更配得上自己的职务。如果说麦克尼尔从所罗门身上学到了什么,除了那些军校中不会轻易教授的人生经验和军事思想外,那就是应付【外人】的态度。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这面具只有面对自己完全信任的人才能摘下……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之一。当时机成熟时,适当地表现出部分真性情以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把更多的人带到自己的船上。 迈克尔·麦克尼尔厌恶虚伪的媒体人士,他不想扮演这个主播的角色。那些煽动性的录像来自NFFA,亚当·希尔特出卖了NFFA的潜在盟友并将上述资料提供给麦克尼尔,这些明显传播违法言论的录像如果对着整个合众国播放,造成的混乱会蔓延到实验区以外,不知道这一结果是否在NFFA的预料内。希尔特声称让麦克尼尔来到这座媒体大厦是他的计划之一,计划终究只是计划,难道他还能料到麦克尼尔打算借助媒体设备在电视台中播放煽动性录像?眼前的队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准备这场特殊的直播,麦克尼尔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着耳机中的希尔特叙述他原本的方案。亚当·希尔特说,他们需要找到实验的极限和潜在的影响范围,麦克尼尔的举动正符合他的心意。 “我们已经决定了,选你戴上这个盖伊·福克斯的面具来读稿子。” 麦克尼尔愣住了,他以为希尔兹上尉会支持来自南方州的兰德尔下士担负这项工作。于是,他摆了摆手,郑重其事地回应说: “算了,算了。大家还是重新选出一个最适合本次任务的人比较好……我可不是谦虚,你们知道我根本没经验。” 但是,战友们似乎就是想看麦克尼尔的笑话,坚持要求让麦克尼尔充当临时主播。稿子由兰德尔下士完成,他在观看了录像后基本确定自己需要用什么样的口吻进行煽动,并将草稿交给了希尔兹上尉审议。那时,麦克尼尔还在汤姆的协助下整理斗篷和帽子,他不需要任何看到直播栏目的人了解他的真实身份。 这只是演戏,麦克尼尔如此说服自己。他做过许多违心的事情,再做一些也无妨。即便录制这个节目的目的是让NFFA对实验的原本计划失效,他还是怀着一丝罪恶感,认为自己确实在煽动市民之间互相残杀。矛盾已经足够严重,不同群体之间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关系,此时只需要有人稍微向这油锅中倒一点水就能把周围的围观人群溅得满脸是水泡。如果有人因为这个特别的煽动仇恨节目而死,他就是杀人凶手,而其他人是同犯。戴上面具之后,他的心态改变了,即便明知道这只是演给外人看的蹩脚戏剧,他却从自己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力量。麦克尼尔无比平静地呼吁合众国的白人去消灭一切窃取了他们手中财富的蠹虫,非洲、拉丁美洲人、亚洲人……谁也别想幸免,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合众国国内居然会出现穷人和乞丐,那都是因为外来的蛆虫寄生在合众国身上。合众国的衰弱则是由于传统受到了削弱,恢复传统才能拯救愈发堕落的人性和无人在乎的道德。望着全神贯注地投入解说的麦克尼尔,兰德尔下士吃惊地张大了嘴,他离开录音区,在平板电脑上写下了一段话,出示给一旁的希尔兹上尉: 【我差点以为他也是个迪克西。】 讲话内容并不多,主题是号召合众国当中的白人借助实验的机会去合法地消灭他们真正的敌人。这些简短的话语足够让躁动不安的市民投入到新一轮的杀戮中,合众国公民的光荣传统就是械斗和枪战,这大概是美国文化的一部分。如今南方各州已经在新冰期中成为了合众国真正的主导,保守派人士或许会选择恢复一些看上去相当落后的传统来获取更多的支持。当然,麦克尼尔没有忘记给这份讲稿中的目标提供一份大礼,他很快就会进行另一场直播并在稍后放出以煽动另一方起来反抗白人的统治。 “两派人打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嚼着压缩饼干的汤姆口齿不清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问得好。”完成了第一场直播的麦克尼尔卸掉面具,“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市民,而不让NFFA以后再进行这种实验的唯一办法就是要合众国官方和NFFA都认为实验带来的混乱将超过一切收益。在实验区内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认为是合理的,我们不能利用这里的结果去否定实验本身。”他把礼帽也随手放在台子上,“……不过嘛,不管NFFA到底有没有直接或间接干涉实验,外界都会认为NFFA已经这么做了。因此,我们在这里进行的两场煽动性演说也会成为外人眼中的【NFFA预案】。这样一来,公众和媒体都会认为NFFA的真实目的是利用实验制造更大的矛盾并借机获取极端群体的支持,那么在这种反对声之中,尚未有能力完全控制合众国的NFFA也许会选择暂时退让。” “也许?”汤姆皱起了眉头,“那就是说,还有不退让的可能性了?” “考虑到NFFA善于利用规则和理念,他们肯定有一种自圆其说的办法,并且他们会详细地追查实验中发生的一切……”麦克尼尔自己也不敢肯定,“从他们过去的行动来看,他们是不怕民众抗议的。NFFA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而且他们真的很少在乎外人的评价……就和旧时代的殉道者一样,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任何敌对行动都只会让他们更加坚定信念而不能促使其中什么人放下武器。”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麦克尼尔来到另一个演播室朗读了另一段写好的煽动性发言。他不需要多此一举地将录像再播放一遍,那些视频已经让所有看到视频的非裔、拉美裔、亚裔产生了难以名状的反感,这些吹捧盎格鲁-撒克逊人支配地位和优越性并赞美暴行的视频能同时调动起双方的积极性。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火种,而麦克尼尔会确保他们的反感化为愤怒——不是恐惧,恐惧不能帮助他们抵抗敌人。把白人赶下海,这就是麦克尼尔要告诉他们的。激进的反隔离人士曾经喊出这样的口号,他们理所应当地成为了FBI的暗杀目标。 “你有当演员的天赋。”第二场直播结束后,希尔兹上尉递给麦克尼尔一瓶水,让他休息一下。 麦克尼尔好像并未把这句话当成赞美,只听他粗声粗气地回答说:“演员是演员,我不想和演员产生交集。娱乐圈的事情,太脏了,我没兴趣。” “嗨,又不是真的要你当演员,你提什么娱乐圈呢……”希尔兹上尉见麦克尼尔不识相,口气中带上了一丝责怪,“我是说,假如将来你决定退伍了,可以考虑去媒体的宣传部门进行工作,想必你能够迅速获得重用。我是认真的,你有那种……能够让人发自内心地信服的风范。” “多谢夸奖,长官。” 希尔特在耳机中提醒麦克尼尔尽快履行约定去保护他所说的那些平民,麦克尼尔正有此意,但他总觉得不能这么轻率地离开这栋塞满了各种尸体的建筑。他们可以借助混乱的局势让这种混乱扩散到实验区之外并影响NFFA的布局,那NFFA当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些死者的死因和他们联系起来。确认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会让人怀疑的物品后,众人离开演播室,顺着逃生通道返回了一楼大厅,按照麦克尼尔的要求仔细地搜查尸体。只要从这些尸体上找出半点能够判断死因的证据,那就是值得的。亵渎死者引发的道德争议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人已经死了,而且终归是要烂掉的,与其让尸体白白地躺在原地等待着被拖走,不如让他们榨干尸体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将粘在一起的衣服扯下来,丢弃在一旁。 “泰坦,负责记录,他们穿什么牌子的衣服也是有用的情报。” “内衣也算?” “那当然。” 满手沾着暗红色不明混合物的希尔兹上尉来回去了好几次洗手间,面对众人的疑惑,他解释说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种腐烂的气味。指望从个人物品细节上找到答案的麦克尼尔很快就失望了,他垂头丧气地把十几具一丝不挂的尸体推到角落里,喊住了正打算从楼梯上继续搬运尸体的汤姆。 “别找了,看来我们注定不可能有任何收获。” 然而,就在几分钟之后,搜索衣物的萨拉斯中士在其中一条裤子中找到了NFFA的传单。他把传单递给麦克尼尔,让麦克尼尔自行判断传单背后隐藏的信息。麦克尼尔反复看了看传单,让其他人把裤子的主人抬到他面前。但是,血迹掩盖了一切,这些黏在体表的凝固物阻碍了麦克尼尔获得更多的线索。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另一头的厕所,告诉汤姆和兰德尔把尸体抬进去洗干净再拿出来。 “喂,这不太好吧?”汤姆大惊,“我们两个人抬着一具什么都没穿的尸体走进卫生间去清洗,总感觉很奇怪——” “更奇怪的事情也会发生的。”麦克尼尔挥了挥手,那样子仿佛他比兰德尔下士还高出一级,“去吧,尽快完成任务。” 二人硬着头皮把尸体抬了进去,留在原地的希尔兹上尉满脸坏笑地和麦克尼尔讲着笑话,好像全然不在意那两人会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在战场上夺走敌人的生命很容易,处理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则很可能真的让人出现精神疾病。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不要轻易去做军医和法医,这是无数前辈的告诫。萨拉斯中士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个年轻人讲笑话,若有所思。 “您在想什么呢?” “这种实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萨拉斯中士好像打算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但他今天没带烟盒也没买烟,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因为任何犯罪活动都不会受到惩罚,所以市民可以肆无忌惮地自相残杀,那么让市民互相攻击对方有什么意义?它能解决什么问题?我不太明白合众国怎么会允许这种实验出现……都疯了。” “他们的内部资料说,允许某件事合法化就能解决此事引发的犯罪问题。”麦克尼尔连忙安慰自己的长官,“所以,我猜想他们是觉得给市民一个合法的犯罪机会就可以在平时杜绝犯罪了……” 然而,麦克尼尔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话。长期压抑固然有不合理的一面,而不受控的发泄带来的后果会比压抑本身更加严重。倘若发泄后迎来的是新的压抑,那么严重程度还要上升到新的阶段。允许部分毒品合法化并没有阻止愈发猖獗的贩毒活动,把夜店给合法化也不能让在校女大学生放弃这种兼职……要是全部犯罪活动都可以在某一特殊时间段不受任何处罚,麦克尼尔简直不敢想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会变成什么样。那里将不会有理智的公民,只有未开化的野蛮人。 汤姆和兰德尔下士扛着尸体回到了麦克尼尔面前,他们在尸体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十字架形状文身。 “看来他很虔诚。”兰德尔下士似乎有些感到惋惜,“把传统融入时尚中是一种保存传统的好办法。” 麦克尼尔仔细观察着文身的图案,他拿出NFFA的宣传单,对比了一下,一锤定音: “这不是十字架,是NFFA的标志。你们看,这种奇怪的十字架样式只有NFFA使用,而合众国本土的全部教会中没有任何一个使用类似的十字架。” 现场陷入了古怪的寂静中,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答案,但谁也不想首先说出来。这只是其中一种推测,如果他们掌握了更多的证据,也许能够导出其他结论……不,麦克尼尔的说法更值得信服,他的判断永远都是正确的。 “也许他只是一个对NFFA感兴趣的普通人。”希尔兹上尉知道这不是其他人想要听到的答案。 麦克尼尔不答话,他拖起地上的另一具尸体,和萨拉斯中士一同把尸体拉到了卫生间中,开始进行清洗。萨拉斯中士始终不敢直视麦克尼尔的眼睛,他一心一意地清理着尸体上的污渍,卫生间中除了水声外没有任何响动。迈克尔·麦克尼尔想起了他看过的惊悚电影,这种场景中说不定会有什么鬼怪出来勾魂索命。他以令人玩味的目光注视着萨拉斯中士背后的墙壁,当中士偶然间抬起头并注意到了这种奇怪的目光后,已经三十多岁的老兵居然立刻低下头继续清洗。其实,中士背后什么都没有,麦克尼尔只想和对方开个玩笑。 “位置不一样,但很明显……这也是NFFA标志的文身。”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NFFA有这种传统。”萨拉斯中士感到奇怪,“之前我们和那么多NFFA普通成员、干部、警卫见过面,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有文身。” “那可不一定,他们把自己裹得和北极熊一样,就算有文身估计也被挡住了。”麦克尼尔摇了摇头,“如果我没猜错,剩下的尸体上也会有一模一样的文身……希望NFFA不会认为是我们杀了他们的人。” 当麦克尼尔把这个证据出示给众人看时,汤姆几乎跌倒在楼梯上。一个死者有NFFA标志的文身还算偶然,两具尸体都有,而且麦克尼尔推测其余尸体恐怕也存在同样的文身,这让汤姆的恐惧溢于言表。他们刚在NFFA的庇护下获得了新的机会,就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实验中成了可疑的杀人凶手,换作任何领袖都不会容忍随意杀害组织成员的狂徒逍遥法外。不信邪的兰德尔下士又草草地清理了几具尸体——虽然位置不同,文身同样存在。这一事实让众人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们是NFFA的工作人员,一定是这样。”汤姆自言自语着,“他们肯定是想要在这座大厦中观察实验……而且不会有人想到要进攻这里。但是,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他们很可能在实验开始之前就死了……有人想要让我们来到这里顶上杀人凶手的头衔。” 麦克尼尔撇了撇嘴,他不相信亚当·希尔特的用意是陷害他们。先不说对方没必要利用一批并不可信的士兵,单就埃贡·舒勒的关系,亚当·希尔特也不会冒着得罪新战略武器项目总工程师的风险去坑害他特意叮嘱要关照的对象。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捏着下巴,麦克尼尔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明显的血丝。 “你说,雇佣那些杀手的人……”希尔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盟友是这些已死的工作人员呢,还是杀死NFFA工作人员的真正凶手?” “也许都不是。”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NFFA恐怕不会允许过多势力干涉实验,他们自己的内部问题已经足够严重了。” 看着这些冰冷而僵硬的尸体,麦克尼尔想到了解剖。然而,五人当中没有任何人学医,即便他们将尸体解剖了,也不可能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经过麦克尼尔提议、其他人投票表决,STARS小队决定离开大厦并前往附近的餐馆就餐。要是餐厅都关门了,他们就闯进去然后自给自足。 “开心些,兄弟们。”麦克尼尔吹着口哨迈出大门,“以后我们没有这种去吃霸王餐的机会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4) OR2-EP2:先辈子弟(14) 当忠厚老实的餐馆老板看到五个凶悍的持枪歹徒冲进饭店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完了——歹徒会夺走他全部的积蓄而后把他的尸体丢弃在街边。在实验区内,所有犯罪行为都不会受到追究,而许多住在此地的平民迫于生计从而低估了实验带来的风险,他们宁可留在这里继续做工也不能白白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外出躲避。倘若上帝给餐馆老板一个后悔的机会,他一定会卷起行李逃到纽约市的其他地区,免得被这活见鬼的实验卷入其中。然而,他后悔得太晚了,望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他那平时没怎么动过的脑筋飞速地从匮乏的词汇中寻找能让他保住小命的求饶话。 “有土耳其烤肉吗?”走在最前面的枪手咳嗽了一声。 “什么?”餐馆老板揉了揉眼睛,好像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幕。 “算了,我不指望这里有烤肉。”枪手冲着后面的同伴挥了挥手,“听好,您既然敢在实验期间继续开店,那就摆出做生意的态度,认认真真地服务。我们几个现在需要大吃一顿,请您务必提供足够的食物……钱不是问题,我们会按照价格支付的。” 迈克尔·麦克尼尔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把手枪摆在右侧,招呼其他人来到桌旁坐下。他们将过去的几个小时花在寻找据点和潜入那栋大楼上,而神出鬼没的可疑枪手使得麦克尼尔事先准备好的几套计划彻底失效了。枪手是否真的在追杀他们,还不能肯定;但是,这些枪手至少是有目的地行动,从对方的活动轨迹来判断,枪手的工作便是在实验区制造更大的混乱并促使更多的市民加入暴力活动当中。在他们抵达餐厅之前,STARS小队半路上遇到了一伙正在虐待流浪汉的闲散青年,那些社会渣滓把流浪汉吊起来并将对方的腿活活砍断,这让麦克尼尔怒火中烧。作为报复,他把其中一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路灯上,并把剩下的尸体塞进了路边的下水管道。 “你刚才那几下太熟练了。”希尔兹上尉用勺子搅着杯子中的咖啡,他几次想要往里面放糖,都在半途停下了,“我们一定要让自以为是的家伙认识到他们自身的弱小和愚蠢。” “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中东那边的食品。”汤姆看着正在菜单上不停地画圆圈的麦克尼尔,“你应该没去过中东地区吧?” “我去土耳其旅游过,对。”麦克尼尔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解释这个习惯,他在新阿达纳住了十几年,口味上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所幸从曼彻斯特搬迁到新阿达纳的GDI没把英国黑暗料理移植到当地,不然麦克尼尔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会给当地人的饮食习惯带来什么样的打击。作为一个实际上和英国文化毫无关联的假英国人,迈克尔·麦克尼尔从来吃不惯英国菜,他有时甚至批评那些菜肴是只能给牲口吃的垃圾。 麦克尼尔打算吃点意大利面,他一面等着餐馆老板和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服务员上菜,一面查看最近一个小时以来的新闻。在他借着媒体大厦的演播室发表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煽动性言论并对着全合众国广播后,暴力活动明显地增加了,合众国各地不同程度地发生了暴力事件,州长和警长们疲于奔命地呼吁市民保持冷静并回到家中,但这些口号毫无意义。被怒火和恐惧支配的市民急于去消灭他们想象中的敌人和即将进行犯罪活动的加害者,双方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怒火其实是被同一个人挑起的。混乱蔓延到了华盛顿,市民在白宫外拉起了横幅并很快发生斗殴,总统的发言人焦头烂额地发表着空洞的声明。 夜晚即将到来,场面只会变得更加混乱,麦克尼尔坚信这一点。放在平时,城市的大部分地区在白天都是安全的,警察会特意告诉他们的同事不要在晚上去某些地段——那里的危险程度足够让警察也自身难保。现在,整个实验区会成为罪犯的乐园,他们能够肆意妄为地将枪口对准平民,并非为了什么实际的利益,而是满足内心的空虚和黑暗。有些偷窃上瘾的家伙会试图盗窃一切他人的物品,哪怕是不值钱的垃圾也要偷,这已经无法用常规的利害关系进行判断。战场上的士兵中不乏成为嗜血狂魔的怪物,他们只能从杀戮中获得满足感,或许这是某种外界刺激对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我们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有两个疯子正在直播,说他们打算玩一个游戏——考验家庭关系。总而言之,他们打算绑架一家人,然后把家庭成员一个一个杀掉。”麦克尼尔无聊地翻看着和实验区犯罪有关的视频,“由于他们忘记保密,根据他们身后的背景来看,犯罪预计发生的地点离这里很近,到时候我们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扔在街道上。” “这种人死了的贡献比他们活着一辈子都大。”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简直不敢想象他们平日怀着怎样的恶意,就算没有这个实验,他们肯定也会预谋犯罪活动而后去杀害无辜的平民。我们不能让他们活,因为他们活了那别人就不能活。一想到这些人居然还在我们合众国享受着完整的公民权……见鬼,合众国难道是保护罪犯和魔鬼的地方吗?” “本来就是——” 希尔兹上尉不认为麦克尼尔的行动能够阻止在实验区发生的猖獗犯罪。相反,如果他们的行动引起了过多的关注,那么不仅那些杀手可能会再度盯上他们,一些普通的犯罪分子也可能出于模仿犯心态和博取关注的动机而决定对他们进行袭击。当周围全是罪犯时,最好的做法当然是伪装成罪犯,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宣布自己是要打击罪犯的善人。对付小股犯罪分子,他们完全能够胜利;要是敌人太多,希尔兹上尉就得考虑撤回原先的据点了。希望那里还没有被其他人入侵,任何试图从一楼大厅闯入的入侵者都会被炸成碎片。 “虽然每个人看到罪犯大开杀戒的时候都恨不得把罪犯枪毙,但万一真的有人提出根据行动预测犯罪并进行提前逮捕……”麦克尼尔笑了笑,“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会反对吧,他们可是害怕自己被判定成潜在罪犯。” “FBI和CIA要是把用于栽赃陷害和制造伪证的一半资源拿来预测可能发生的犯罪活动,我想犯罪率至少会下降一半。”兰德尔下士也倒了一杯咖啡,他们今天晚上很可能要熬夜,说不定直到第二天中午实验结束才能睡觉,不保持清醒是不行的,“唉,哪里有那么多威胁……我国的老对手都被内部问题搞得手忙脚乱,CIA现在的工作就是凭空制造威胁然后骗取经费罢了。要是我们能够把因为虚构的威胁而浪费的钱全部用来改善民生,哪里会有那么多游行?一群蠢货……” “那你就被裁军计划给清理出去了。” “嘿,那也是好事。”兰德尔笑了,“老兄,我们的初衷就是保卫合众国,如果合众国已经不再需要一支庞大的军队,那证明我们的努力取得了成效……” 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需要假想敌以维持军费支出的,是那些在背后控制了合众国经济的巨头们,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而畸形的经济会对合众国自身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们不在乎。这群名副其实的吸血鬼没有祖国,他们只想寻找宿主,这就是麦克尼尔在GDI从军几十年以来总结出的结论。宿主足够强大时,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吸血,让宿主逐渐衰弱,而当宿主虚弱到了某个程度时,他们就会寻找新的宿主。没有人能够消灭他们,他们是自由市场的必要之恶和必然结果。此外,他们善于利用那些空洞的概念作为自己的掩护,如果他们的敌人试图以过激手段和他们对抗,这些吸血鬼就会在恰当的时刻拉出平民充当打手。 “但愿我们能够等到那一天。”麦克尼尔喝了一口可乐,“合众国从本世纪以来不停地发动对外战争,这一次是我们头一回被动应对,时代可能已经变了。” “如果我们在俄国人那里吃了败仗,或许也会让那些家伙清醒一些。” 汤姆找到了另一个奇怪的直播,几名平民计划着抢劫银行,他们认为实验区不会有人继续按时履行工作上的义务。不料,银行的警卫们以枪林弹雨迎接这些不速之客,试图抢劫银行的市民们被当场击毙。根据汤姆的说法,他在视频中看到银行里有几十人在防守,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在混乱的城市中足以保护银行免受一般程度的散兵游勇打劫。除非劫匪纠集超过一百人的队伍并持有威力更大的武器,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够冲破警卫的封锁线并成功抢劫银行。 对于警卫依旧忠于雇主这件事,汤姆感到好奇。不过,仅从背后的关系进行分析,事件其实没那么复杂。如果有其中一人打算背叛雇主并抢劫银行,其他警卫一定会阻止,他们不能容忍和自己处于相同地位的人一夜暴富而自己错过类似的机会。唯一能够让抢劫计划成功的道路是拉拢更多的警卫并确保在发起叛乱时能够压制反对者,但那样一来问题就更严重了:如何分赃?十人以下的犯罪团伙尚且会在分赃时发生内讧进而出现自相残杀,几十名警卫分赃简直是做梦,也许他们会在胜利之前就为了夺取更多金钱而对【同伙】痛下杀手。 “最重要的一点是,许多人力资源管理部门之间的数据库是共用的。”希尔兹上尉说起了他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经验,“如果有一个人被某一公司的人力资源管理干部认为很难缠,那么等到他失业之后,他会登上业内的黑名单,再也不可能找到工作。你看,NFFA确实说实验区的一切犯罪行为不会被追究……但是,警卫自己抢劫银行这件事可不仅仅是单独的犯罪,它还牵涉到违约等一系列衍生行为,那么银行以这些理由控告参加抢劫的警卫当然不算是以实验时间内的罪行追究责任。”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沮丧起来,“更何况……单独拿到一大笔钱有什么用呢?如果找不到工作又没有投资的天赋,很快会重新变成穷人。” 兰德尔下士狼吞虎咽地消灭了餐盘上所有的食物,他口齿不清地说道: “那么,如果是我们成功地抢劫了银行,银行应该不会来找我们算账。我们可以把抢到的钱分给周围的平民,这样他们再也不用因为那几千美元而决定参加这种送命的实验了。” “想法很不错,不过我们最好先把那两个疯子抓出来处死。”麦克尼尔擦了擦嘴,“然后我们再考虑当侠盗。侠盗没那么好当,稍有不慎就会被揪出来当作反面案例吊死。” 一行人支付了大吃大喝的全部费用,礼貌地向双腿发软的老板告别,而后走进了一旁的小巷。他们抄近路来到了之前两名歹徒进行直播的地点,沿着楼梯继续前进,找到了一扇开启的房门,并发现两名歹徒就在大厅里用枪指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几名平民。从之前的直播内容来看,他们似乎打算让这家人做出选择,比如说哪个家庭成员是能够被放弃的——然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这只是个恶劣的骗局罢了。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可能有人从背后袭击,结果二人被破门而入的兰德尔下士当场打倒在地并擒获。希尔兹上尉下令把受惊的市民们放走,而后和萨拉斯中士把两名歹徒从窗户上抛了下去。望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萨拉斯中士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下次如果你们又遇到这种实验,记得做好防范措施。”麦克尼尔胡乱地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比如说,你们这个社区可以联合起来抵挡外敌入侵……” 尽管希尔兹上尉一直试图封锁情报,但实验区有一伙专门杀罪犯的神秘人这件事很快就成为了网络上的热议话题。当大部分网民对此表示支持并希望这些实际上以私刑惩罚罪犯的正义使者继续伸张正义时,那些自认为犯罪冲动被遏制的家伙开始蠢蠢欲动。有人很快在网上贴出了悬赏,以几万美元的价格悬赏他们五个人的性命。一些狂热分子随即留言称已经在赶去追杀的路上了。 “你看,这群嚣张的罪犯真的以为他们能在暴露行踪的情况下对付现役军人。”汤姆感到好笑。 “无知的人不知道畏惧,他们看不到更大的恐怖。”麦克尼尔还在寻找银行的位置,“让他们来,来多少我们就杀掉多少。他们活着只是浪费合众国的资源并平生增添了无数痛苦和悲剧,死亡才是上帝给他们的最好礼物。” 第一个袭击者很快就出现了,此人试图在狭窄的小巷中持刀靠近众人,被希尔兹上尉察觉后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脖子。上尉把这具尸体塞进垃圾桶,用便签纸贴在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花体字英文: 【我是自寻死路的蠢货。】 之前被进攻的那家银行位于T字形路口的顶端,两侧视野开阔,便于防守。警卫已经在正面设置了路障,车辆无法轻易冲破,只要三条道路上出现可疑的武装人员,他们就会立即开枪。此前在直播中进攻银行的市民就是没有进行事先侦察,而在半路上被警卫一一射杀。从背后绕过去似乎是一个可行的选择,但那条道路上都是建筑垃圾——天知道是哪家无良的公司把垃圾丢在道路上的。凭他们现在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正面攻破防线,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判断。 “行动开始前,我希望向各位认真地解释我的动机。” 他们躲在离银行大概一百多米远的一家书店内举行作战会议。书店已经关门了,STARS小队毫无意外地采取了暴力手段进入,看来已经逃跑的书店老板明天要为大门的装修费发愁了。 “如果只是为了安抚附近的居民,我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风险。”萨拉斯中士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再说,我们并不确定周围是否还有其他敌人。如果普通罪犯或是受雇于外来势力的杀手对我们发起突然袭击,我们会腹背受敌……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市民会不会协助我们。万一有人打算独吞我们抢到的钱,我们的处境会很尴尬。” “长官,对于希望混乱有序地发展的大人物来说,比混乱不受控这件事更让他们恐惧的是什么?” “……矛头对准他们自己?” “对。”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让混乱扩散到实验区以外并且完全超出NFFA的预料。那么,假如NFFA相信类似的实验会让市民的怒火对准上流社会和富人,他们一定会谨慎地评估计划且取消可能进行的其他实验。我们不仅要让市民冲击银行,还要让他们冲击酒店、证券交易所、奢侈品专卖店、豪宅……这样一来,上层感受到巨大压力,当他们站在安全区看着自己的财产熊熊燃烧时,他们会认为NFFA是存心要对付他们……即便是NFFA也不能无视他们的抗议,这种实验大概会在那些大人物的施压下被禁止吧。” 麦克尼尔的计划是从建筑后侧潜入金库并盗取存储在仓库内的贵金属和纸币。警卫最警惕的是街道上的混乱,他们认识到犯罪行为不受控后大量罪犯会在街道上制造破坏(而实际上那些随意攻击平民的枪手显然受雇于其他组织),再加上他们人手有限,使得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他危险。银行的警报系统能够让任何试图绕过警卫的家伙无所遁形,但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对于他这种不到二十岁就曾经试图以黑客行为访问五角大楼内部资料的人来说,银行的安保措施简直和幼儿园一样。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想办法预测股票波动甚至是操纵股票?”麦克尼尔有些疑惑。 “小时候我们总会有很多幻想,而且意识不到最现实也最管用的工具永远是金钱。”希尔兹捂着眼睛,不想提起这些事,“我是很后悔的,当时我应该想办法给自己赚到几百万美元然后继续投资,谁知道我在炒股的时候亏了那么多……” 萨拉斯和兰德尔两名士官则从下水道前进,他们会抵达银行金库下方,而后破坏墙壁并进入金库内。一旦他们得手,两人就会顺着原路撤离并和其他队员一并从建筑物后方离开。由于警卫们根本不认为有人能在后方的一大堆建筑垃圾中筹备盗窃贵金属和纸币的计划,他们也没有安排专人去巡逻,更没有注意到下水道的隐患。不过,行动似乎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半个小时之后,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麦克尼尔来到下水道中,发现两人还在艰难地试图打洞。 “这银行盖金库的时候估计是按照防爆标准建造的,一般工具打不穿墙壁。”满头大汗的萨拉斯中士赶快披上羽绒服,他可不想这时候因为感冒而成为累赘,“没办法了,麦克尼尔,咱们选择爆破吧。” “喂,如果发生爆炸,警卫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会发现的。” “那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仅凭手头的工具破坏这些墙壁。”兰德尔下士插嘴道,“除非是把墙壁烧穿——”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麦克尼尔,他返回地面,向希尔兹上尉询问有关高温喷火器的问题。上尉同样认为这个方案可行,他连忙搜索附近的商店和修理厂,并派出汤姆去寻找他们所需的工具。半个小时之后,带着喷火器返回的汤姆将工具交给了还在下水道中干活的两人,他们成功地烧穿了金库的墙壁并入侵到金库内部。看着堆积如山的贵金属和纸币,萨拉斯中士头晕目眩,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么多钱。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5) OR2-EP2:先辈子弟(15)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暴力活动逐渐蔓延,整个实验区陷入混乱之中。从外界的观众角度来看,暴力活动是在零星的几起事件被曝光和直播后才开始升温的,一些热心市民认为这些颇具煽动性的犯罪对加剧恐慌和削弱市民对法律的畏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些为了博取关注而以猎奇手段进行犯罪的疯子将视频和图像上传到网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如此真实的犯罪场面,这些血淋淋的事实虽然会让一部分人畏惧并更加安分守己,却也能够让另一部分人心中潜藏的魔鬼被完全释放。不过,和那两场简短而诡异的演说相比,这些拙劣的犯罪不值一提。后者造成的骚动仅限于实验区内,而前者却直接地让合众国各地都出现了斗殴和游行。多年以来,合众国的总统们在这些问题上充当鸵鸟,不闻不问,寄希望于时间消除一切仇恨,并过分地信任已经摇摇欲坠的多元文化。当冲突一触即发时,NFFA的煽风点火更是让本就誓不两立的双方决定凭借武力手段夺取想要得到的利益。 “NFFA没有试图以任何方式维持秩序,相反,他们实际上在部分地区鼓励武斗。”希尔兹上尉得出了一个并不乐观的结论,“看来你的办法不太管用,NFFA也许乐于看到一切都陷入混乱之中。” 麦克尼尔坐在建筑垃圾堆成的土丘上休息,他的工作是负责将银行中的财富运到外面,然后再由其他人分发到周边的街区。多亏希尔兹上尉瘫痪了银行的安保系统,全部警卫成了瞎子,除非那些人来到后方观察,否则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人莫名其妙地搬空了他们的金库。在作案过程中,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对任何可能留下证据的细节都十分关注,他们戴着厚厚的手套搬运物资,以免留下指纹。上尉对他们说,临走前记得检查是否有掉落的头发,银行很可能会用人体毛发做DNA检测以锁定他们的身份。 “这和我的预想有出入,我以为他们很注重现有秩序。” “他们现阶段的目的可能是摧毁秩序,而他们需要的是自己的新秩序。” 麦克尼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还有其他方案。NFFA可以不在乎现有秩序,毕竟他们不是这种秩序的建立者,但如果实验区发生的【有序混乱】以上流社会为目标,NFFA一定会对此做出反应。归根结底,NFFA还不是合众国的主人,他们也无法无视上层的压力,纵使真理之父号召他的信徒们保持简朴的生活方式,大多数合众国公民的梦想自然还是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公民渴望成为富人,那么富人就掌握了权力,麦克尼尔一向这么认为。NFFA用平民进行社会实验,那些巨头并不在乎,他们认为类似的实验绝对不会危及他们的生命和事业,到时候他们的全部工作就是学着古罗马贵族一样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角斗场里的奴隶拼杀。 这可不行。贵族并不比奴隶高贵,他们只是因为生在贵族的家庭而幸运地成为贵族。真正公平的规则是要贵族和奴隶一样拿起武器,只有胜利者能活着走出角斗场。NFFA不会天真到真的把新时代的贵族们扔到角斗场中,那些人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完全地脱离了合众国大多数的公民,甚至隐约成为了新物种。 “不过,从NFFA的内部文件来看,他们之中也存在相对激进地主张【平等】的群体。”麦克尼尔想起了他在华盛顿办事处看到的宣传资料,“其中包括按比例逐层累加式征收巨额遗产税、对企业派驻监视代表、限制金融交易……他们的观点是,这些金融活动是万恶之源,只会让投机倒把的行家而不是合众国受益。” “幸好他们没机会管理经济活动,不然一定会发生新的灾难。”希尔兹上尉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已经变成两撇的小胡子,考虑着要不要学着欧洲贵族一样留出标致的大胡子。 大张旗鼓地行动会被发现,况且他们也不可能做到长期保密。萨拉斯中士和兰德尔下士像做贼一样潜入附近的居民区并分发财物,他们在上面贴上了纸条,大意是告诫市民下次不要为了那笔钱而参加要命的实验。他们希望那些领到钱的市民不要急于声张,不然银行的警卫恐怕会借此判断他们的金库已经失窃了。汤姆也想去参加发钱行动,却被麦克尼尔阻止了。希尔兹上尉对他解释说,他们还需要有人留守在这里通风报信。 兰德尔下士提着包裹进入了下一个居民楼,楼道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这让他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了鼻子。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生活垃圾,似乎很长时间没人清理,他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蛆虫。严寒气候让蚊虫销声匿迹,如今这栋居民楼中的垃圾堆竟然生出了蛆,实在让下士感到惊讶。不过,除了垃圾的气味之外,空气中的腐烂气味还掺杂着其他要素,下士一时间分不出差异,只好继续埋头将装着钱的小袋子放在住户门前。 “我现在大概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陶醉于廉价的道德自我满足了。”他对站在一旁的萨拉斯中士说道,“想象别人因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而露出笑容,确实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个办法欠妥。”萨拉斯中士摇了摇头,“给市民发钱以弥补他们在实验中受到的伤害,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万一市民之间为了争夺金钱而大打出手,我们就成了罪人。” “……你说得对。”兰德尔下士挠了挠头,他也害怕这些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市民在劫后余生后因为一笔钱而丢掉性命,“然而,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实验是不可能停止的,我们唯有等到第二天中午到来。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再用金钱弥补可能遭受的损失,是我们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补偿了。其他的事情……要是他们真的把不满积累到了某个限度,那就让他们去找NFFA讨要说法吧。”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萨拉斯中士狡黠地一笑,“比如说,我们去某地执行下一个任务,然后招募市民充当帮手,而这笔钱就是佣金……那样一来,也许他们就不会打得你死我活了。” 兰德尔下士不认为这是更好的解决方法,他们的本意就是在尽量不牵涉无关人员的情况下减少实验的危害甚至最终迫使NFFA取消一切后续计划。组织市民参加战斗虽说在视觉上很有压迫感,实际战斗时大部分市民恐怕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他们面对职业杀手和雇佣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两人继续将装着钱币的袋子放在门前,而后到上一层楼开始新一轮的慈善事业。他们想到了那些在各种慈善晚会上口若悬河的大人物,这些人设立基金会也不过是为了逃税,他们其实从不在乎贫民的死活。然而,同那些吝啬到连装门面都懒得去做的家伙相比,他们又顿时显得可爱起来,至少他们的基金会确实能够帮到几个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站在走廊尽头的门前,伸出右手敲着房门。见到有人在走廊里,萨拉斯中士让下士把袋子塞回去,他自己走在前面,装作过路人一样来到那青年面前。青年转过头,看到穿着羽绒服的萨拉斯中士,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有着相似的五官特征,这足够证明他们的先人都是来自墨西哥的拉丁美洲移民。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青年警觉地看着大块头的兰德尔下士。 “外面发生了枪战,我们打算来这里躲一躲,希望那些人不会冲进居民楼。”萨拉斯中士扫了一眼门牌号,“怎么,您被锁在自己的屋子外面了?” “楼上漏水了,我那房间简直没办法住,所以我才特地上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里一直没人回答。” “这鬼地方也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我的判断应该没错。” 萨拉斯向前走了几步,朝着门上踢了一脚。在青年不安的目光中,他对兰德尔下了命令: “把门砸开。” 虎背熊腰的壮汉仅花了半分钟就撞开了门,局促不安的墨西哥裔青年跟在萨拉斯身后进了屋子。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令人无比反感的恶臭,这味道把刚走进去的兰德尔下士弄得差点当场呕吐。他忙不迭地跑出屋子,站在屋外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并要萨拉斯也离开屋子,把屋内的气味放出一部分再说。等到这令人作呕的气息逐渐消散后,他们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室内门窗紧闭,空气长期不流通,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已经烂掉的苹果,窗台的水杯中积满了灰尘。这是属于独居者的屋子,不会错的。 “启示录,参议员,收到请回答。” 萨拉斯中士拿出手机,给麦克尼尔发了一条私信。他们周围还有其他人,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联系,普通人不会终日挂着蓝牙耳机和别人谈话。 “把剩下的房门都砸开。” 戴着眼镜的墨西哥裔青年先一步冲进了厕所,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屋子继续泡在水里。当兰德尔下士打开最后一个屋门时,屋内的景象让他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具高度腐烂以至于几乎只剩下白骨的尸体躺在床上,室内的地板上还有许多不明物在蠕动,这景象大概和活地狱没什么区别。萨拉斯中士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他可没有麦克尼尔那样的心理承受能力,保持人形的尸体和不成人形的尸体给人带来的冲击感是不同的。二人向戴着眼镜的青年说明了事实,青年有些遗憾,看来他需要找公寓管理员讨论一下如何维修漏水的设备。 没有人知道这住户的死因。他莫名其妙地死在床上,直到烂掉都无人理睬,这种恐怖的死法极大程度地刺激了兰德尔下士和萨拉斯中士。能够在亲朋好友的陪伴中安详地离开人世应该是理想的结局,而在孤独和绝望中走向末路绝对是所有人都不想迎接的归宿。 等到二人返回银行附近时,他们把自己的见闻告诉了麦克尼尔。麦克尼尔有些奇怪,就算死者自己长时间不出门,如果他忘记缴纳费用,公寓管理员也会上门找他的。如今这人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被发现,实在是反常。 “别想了,我们没时间调查这种人的死因,再说就是查清楚也无济于事。”希尔兹上尉拍了拍还在思考问题的麦克尼尔,“夜晚马上到了,我们得加快节奏。” 虽然许多人对麦克尼尔的计划持怀疑态度,麦克尼尔还是坚持进行尝试。他说,必须让NFFA认识到市民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危险,这样他们才能让NFFA有所顾忌。当然,纯粹凭借言论和理念不可能让市民拿起武器,想要在这场实验中进行另一场小规模的社会实验,他们还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说佣金。这么做似乎有把市民当成物品使用的嫌疑,麦克尼尔对此不置可否。很快,希尔兹上尉在网络上发布了另一个悬赏——他标记了实验区内的几座建筑,希望勇敢的市民们将其摧毁。实验区本身并不是纽约市的繁华地带,STARS小队也找不到更多的目标,如果NFFA把整个纽约市划为实验区,他们倒是想要策划一次针对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袭击。 选取目标的过程略显草率,希尔兹上尉搜索了许多和纽约市相关的舆论,他看到不少怀着怨气的网民将这几座建筑称为统治和压迫的标志,于是顺理成章地将其定为目标。等到实验结束后,他们会想办法把偷出的黄金倒卖出去,再把钱打到市民们的账户中。不必怀疑STARS会食言,他们没这个必要,再说似乎有某种道德洁癖的麦克尼尔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如果说和精致的生意人打交道的好处是只要把账算明白就能避免矛盾,那么和麦克尼尔沟通就更简单了:顺着他的心意说话,一切冲突都能解决。 经过了下午的暴力活动高峰期,到了晚上,许多市民躲到屋子中休息和进餐,只有那些似乎受某些人雇佣的枪手还在街道上徘徊。凭借他们的实力,想要挨家挨户进行搜查和灭门也十分简单,阻止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是事先签订的条约中某些规章制度的限制,也有可能是担心居民楼中藏着陷阱,要不就是几批枪手实际上属于不同群体。总之,这些犯罪分子都在街道的角落中活动,偶尔象征性地对着有人出没的地方开几枪。他们也害怕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这在其中几人被不知道哪个窗户中冒出的子弹击中后得到了验证。之前嚣张地悬赏STARS小队性命的那些人现在也无影无踪了,麦克尼尔会确保他们用杀手自己的手机把死讯传递出去。当其他网民看到之前自称要去捕杀罗宾汉的猎人现在一个个【死亡】后,恐惧促使他们放弃了进一步打算。 【我愚蠢的行动浪费了各位的时间,为此只能以死赎罪。】 当完全相同的十几条评论出现在悬赏下方时,即便是傻子也会明白这些之前还在下方叫嚣的用户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们不该继续站在台前,整个下午,STARS小队和形形色色的敌人作斗争,不仅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同时还让自己背上了可疑的罪名。在那栋大楼中死亡的NFFA工作人员是被什么人所杀,麦克尼尔暂且无法判断,但实验结束后的调查人员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活动痕迹并据此判定他们和这起惨绝人寰的案件有关。即便NFFA声明不会因为实验期间发生的任何意外而追究责任,倘若死的是他们自己的组织成员,那么真理之父也会认真地斟酌利弊的。 “是时候动用我们的另一把枪了。” “是什么?”萨拉斯中士疑惑不解。 “舆论。”麦克尼尔指着电脑屏幕,“从中午到现在,我们已经通过自身的实际行动为阻止实验滑向最坏的一面而做出了努力,想必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已经盯上了我们,只等着我们下次出击并露出破绽。因此,在下一个阶段,我们要让更多的看客加入这场战斗,但不是出于和那些枪手的雇主相同的目的——我们不是要他们出来白白地被杀,而是要他们站出来反抗。你看到了吗,长官?” 希尔兹上尉读取到的数据显示,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巨头正疯狂地投放和实验相关的热点新闻,越是血腥和残酷的报道越能吸引观众,同时也就越能引起合众国其他地区及实验区内部的混乱。引起混乱不是他们的目的,借助混乱让NFFA认为类似的实验毫无收益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恐慌起初蔓延时,最先被释放的是蠢蠢欲动的魔鬼,等到它继续深入时,温顺的羔羊也会在绝望中奋起。夜幕降临时,已经有不少市民接受了这个奇怪的委托并来到了大街上。只要把那些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建筑物摧毁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这可真是罕见的惊喜。 刚进入一片黑暗中的城市重新被点亮了,不过这一次是被火光和烟尘笼罩。市民们本能地认为集结足够多的人手就能对抗恐惧和潜在的敌人,他们三五成群地来到街道上,按照预定路线向着麦克尼尔设立的目标前进,打算把这些建筑物彻底烧毁。其中也不乏对参加实验感到后悔的人,他们当初滞留此地正是为了那几千美元,等到他们目睹一起又一起凶杀案发生后,财迷心窍的人们才意识到把自己这条命用区区几千美元卖给策划实验的家伙实在是太赔本了。不管怎么说,心思各异的市民已经集结起了足够冲垮实验区内任何防线的队伍,他们势不可挡地前进,呼喊着杂乱的口号,手持枪械和燃烧瓶接近那些建筑。 在实验区有生意的大人物们撤离之前,他们考虑到可能有市民趁乱抢劫他们宝贵的财物,于是这些大亨或多或少地要求在自己的建筑附近安排警卫人员看守。一般情况下,小股匪徒袭击确实能够被这些警卫击退,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成千上万手持各类武器的市民,这等场面把警卫吓得魂不附体。就算他们开枪射杀其中几个人(而且不必担心被追究责任),后面的几百人也足够把他们淹没。留在最前面的警卫立刻放弃了防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摇晃着臃肿的身躯离开了同事们的视线,甚至还不小心把枪丢在了地上。随着第一个市民冲过路障,警卫们在附近街道的防线全面崩溃了。有人试图朝市民开枪以阻止市民前进,他只来得及击中一个目标,已经同时被十几人开枪射击,软弱无力地倒在地上。一些胆小怕事的警卫索性丢掉枪装作投降,然而这些市民根本没心思理睬他们,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人被活活踩死。 混乱的主谋们坐在咖啡厅中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他们还有一个漫长的夜晚需要度过。这家咖啡厅在他们抵达时已经关门了,由汤姆和萨拉斯中士自告奋勇充当侍者,麦克尼尔喝到了他几辈子以来(虽然他依旧认为基督徒不该用这种词汇)所能喝到的最难喝的咖啡。 “我的天,这玩意像水獭的粪便。”麦克尼尔剧烈地咳嗽着,一旁的希尔兹上尉哈哈大笑。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和麦克尼尔一样难看。 “哎呀,我们都是业余的,专业人士不在场。”汤姆毫不在意地看着新闻,CNN正在播放有关乌克兰战事的最新进展。盖特曼斯捷潘·戈里温在讲话中宣布他们成功地于哈尔科夫阻止了叛军进一步前进,同时他还谴责了那些挑拨乌克兰和合众国同盟关系的危险分子,并呼吁公民保持对OUN的信心。 “下一步做什么?”兰德尔下士面色凝重地望着麦克尼尔。 “和他们所想的一样。把事情闹大,但要将程度控制在能引起干涉的范围之外。”麦克尼尔向杯子中放了好几块方糖,“绝对不能让军队以为他们必须动用一个新的【白色战争计划】才能解决问题。我们自己放的火,现在要自己扑灭。”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6) OR2-EP2:先辈子弟(16) 愤怒还在升温,在实验中承受了痛苦和恐惧的市民们找到了一条奇怪的消息。发达的网络为信息交流提供了便利,实验开始以来,各种各样的奇怪委托出现在网络上。有些人担心自己外出时被枪手射杀,于是希望好心人帮助他们办事,钱不是问题,只要这条命还在,总是有机会把钱赚回来的。除了这些基于正常生活需求和安全考虑的委托外,另一些悬赏让人心惊肉跳,这是一群很好地伪装成普通人的亡命徒,他们平日安分守己地做工,到了时机成熟后则显露出了真面目。如果有哲学家愿意考察他们的心理活动和人生价值取向,大部分学者和大师都会谨慎地给出一个零分,但凡稍有理智的人都会认为这便是生来仅为制造混乱和痛苦而存在的人形怪物。夺取他人的性命、损毁他人的财产,是唯一能够让他们感到满足的活动,而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并非出于哪怕名义上更远大的理想和利益,仅为了满足自身的兽性。 在这浊流中唯一的清流便是出现在晚上六点左右的一项奇怪委托。以多个账号同时在各大社交媒体、论坛发出悬赏的神秘组织于实验区地图上标注了几个主要目标,声称市民报名参加活动并将目标摧毁就能领取一笔奖金。一部分担惊受怕的市民对此表示怀疑,他们原本认为所谓的社会实验会风平浪静地结束,只要所有人保持默契,大家就能在欢声笑语中以各种宴会的形式将实验结束。然而,随着犯罪活动的频发,这种一厢情愿的幻想被粉碎了,侥幸生还的市民不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言论。暴力活动?那是犯罪,而他们当然比不过真正的惯犯,只能成为惯犯手下又一条人命。 但是,还有另一些市民愿意加入这场战斗。他们不排斥暴力活动,平时没有主动参加暴力活动仅仅因为自己认为没必要,现在眼看着暴力犯罪大有席卷整个实验区的趋势,他们也必须勇敢地站出来进行反抗。由市民自发组成的队伍走上了街道,他们并不知道提供悬赏的神秘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既然连肆无忌惮地随意杀害市民的枪手集团都出现了,那么市民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迫切地希望那些以往成为口诛笔伐对象的建筑在熊熊大火中燃烧和倒塌,让拥有这些建筑的家伙为惨重损失而哭天喊地。面对着这样奇怪的队伍,三五成群地游荡在街道上的枪手退缩了,他们不敢和摆出军团作战架势的市民对抗。一定有人在背后指挥,就像他们是受雇前往实验区制造混乱一样,有人——不,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想办法买通了那些媒体并让发布的奇怪悬赏能够被搜索到……以至于能够被大部分网民轻而易举地看到。也许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是雇主的竞争对手在暗箱操作。无论如何,他们再想通过射杀市民来制造混乱,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市民自己俨然成了混乱的最大来源。 “不过,如果我们标注的目标中包括警察局这种机构,也许上面会介入吧。” 以市民为主的袭击活动开始后,麦克尼尔决定返回据点,他们的工作告一段落,市民已经从弱者变成了拥有反击能力的【参赛者】。让这个实验区的大部分市民选择以暴力反抗暴力,那么受雇前来制造混乱的枪手将处于不利地位,而多数人的愤怒总是容易爆发的。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是那些枪手不会再有机会追踪他们了,只要街道上参加混战的人足够多,敌人就搞不清当前的重点是什么。躲在幕后才能让利益最大化,点火的部分需要他们亲自完成,后续发展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无论策划实验的人以什么为目的,他想要看到的景象中一定包括市民之间的自相残杀而不是成千上万的市民一起走上街头闹事。尽管让他们猜测吧,这只是个开始,合众国的市民面对直白的暴力而非隐性的洗脑时会爆发出惊人的反抗能力。 希尔兹上尉回过头看着麦克尼尔,后者一声不响地小步走在略显泥泞的街道上。 “有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奇怪。”上尉缓缓开口,“你们说,这些社交媒体公司一旦发现有人传播不利于他们的煽动内容——利于他们的煽动内容倒是安然无恙——一定会将其立刻删除,但为什么咱们发出去的那些内容没有被查封?不仅如此,我们的这些悬赏还登上了目前的热议榜前十名。” “他们认为这其中有生意,对吧?”汤姆打开对应的手机软件核实情况,“其实上一次有人悬赏我们的时候,这些公司也毫无动作……” “大天使先生,你怎么看?” “……都说了,是生意。”麦克尼尔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进行过多讨论,“就是生意而已。他们如果真的对内容进行审查,也是因为国会将针对他们的失职而举行听证会。NFFA启动这个社会实验之前一定买通了合众国上下和实验有关的部门,如果实验区本身的罪行不会被处罚,那么和实验区有关的内容应该也包括在内。比如说,某人选择在实验区造谣或对个人、公司进行污蔑和侮辱,那么根据实验的相关规定,他当然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好吧,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实验区发出消息的,说不定连设备都定位了。”希尔兹上尉无聊地踢着眼前的可乐罐,“但愿实验结束后……不会有人突然上门抓我们。”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纵使麦克尼尔在实验开始前制定了多套计划,众人一致同意最令人满意的其实是他在实验中随机应变地构思出的新计划。STARS小队只需要在适当情况下进行干预,其余场合则利用信息的不对称驱使别人行动,以免身处险境。现在,他们会很快返回自己的临时据点,在那里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尸横遍野和一片废墟会是第二天中午过后纽约市民们所能见到的唯一景象,而麦克尼尔相信这是必要的牺牲。NFFA寄希望于这种实验为他们指明改造社会的新方向,想法很好,实践起来总会遇到一些缺陷,理论和实际相矛盾时有人选择修改理论,而有人决定无视现实。不过,那些在遇到困难时从来不进行思考就断定理论出了问题的家伙,恐怕和无视现实的人没有本质性的区别。 比起战斗和精神上的疲惫,更让他们承受精神负担的是一桩又一桩惨剧。假设他们全都是毫无人性的恶棍,这些场景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可偏偏每个人都试图在血腥的战争中保持一丝人性。汤姆经常感叹说,有时他也时不时地认为NFFA的宣传是正确的,合众国确实到了需要一场天翻地覆的改变的时候。面对剧烈的变革,迷茫在所难免,做出错误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离开据点前,众人在据点的几个主要入口处埋设了简易炸弹,如果有人试图从正门闯进来,入侵者会被当即炸得血肉横飞。当他们来到建筑物附近时,所有的大门都完好无损,周边也没有行人出没。在那伙不自量力的歹徒被全部消灭后,暗中窥视他们的不速之客收敛了许多。形成初期的威慑后,即便实际能够形成威慑的元素已经消失,外人依旧会长期保持着恐惧。为了避免自己破坏陷阱,他们选择从两侧的窗子爬进去。借助着排水管道,一行人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建筑物内部。 “我之前就说过——” 麦克尼尔按住了喋喋不休的汤姆,示意他赶快闭嘴。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麦克尼尔蹑手蹑脚地在附近转了几圈,他们不知道麦克尼尔在做什么,但他们以战友的信任允许了麦克尼尔的擅自行动。几分钟之后,从另一个房间返回的麦克尼尔面色凝重地回到他们眼前。 “有人进来过……我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离开了。” 汤姆立刻捂住了嘴,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犯了严重错误。如果STARS小队暴露了,罪魁祸首一定是他本人。 “怎么回事?” “如果敌人决定放弃正面强攻而用突击队入侵建筑,这几个窗口是最容易被他们盯上的,尤其是在夜间……白天他们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麦克尼尔轻声解释道,“我刻意放在那里的杂物全都乱了,今天又没有强风,一定是敌人已经成功潜入,说不定他们反过来要埋伏我们。” 希尔兹上尉的五官扭成了一团,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而他们当时又根本不可能在所有位置安放炸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没法在这里成功地躲到天亮,然而外面更不安全。市民们当然可以阻止那些枪手团伙对市民的公开袭击,排除这一点不谈,市民是吓不住那些杀手的,这群精明的杀人机器甚至可以利用市民造成的混乱作为掩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跑到外面看似可以躲开潜藏在建筑内的敌人,实则很可能落到另一批敌人的陷阱中。 “说说你的计划。” “最偷懒的计划是,我们所有人就躲在现在的房间里,直到实验结束。”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忧郁地望着窗外的滚滚浓烟。他们进入这个房间时,房门本来就是关闭的,想必敌人来到这里巡逻也不会察觉异常。 “那听起来很无聊。” “是的。”麦克尼尔拍了拍一旁的长官,“上尉,有没有能屏蔽声音的魔法?” “这个我擅长。”希尔兹上尉得意地笑了,“隔音的屏障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如果埃贡·舒勒在场,他一定会对麦克尼尔进行一番解释,比如说希尔兹上尉当前使用的魔法包含什么基本的物理学原理、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发动和维持。麦克尼尔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自从他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学会任何魔法之后,他就彻底断了好奇心。有时他会认为小队中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四名队员就和得到神灯的阿拉丁一样,需要达成一些常理上做不到的事情时才要寻求希尔兹上尉的帮助。 现在他们可以畅所欲言了。房间里的一切声音都无法被外界听到,希尔兹上尉制造出的屏障隔绝了一切可能传递出去的振动。在希尔兹上尉试图和摄像头连线时,麦克尼尔坐在一旁的空地上讨论作战计划。他说,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们开始在这栋建筑内作战,它都无法继续充当临时据点了,那时他们就必须果断地放弃建筑并尽可能地逃往安全地区,比如市民队伍之中。当初他们选定据点时就是为了刻意绕开人员稠密的居民区,这么做虽然让他们免于受到枪手的干扰,却同样使得他们有很大概率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最坏的结果大概是,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一楼的陷阱引爆?”兰德尔下士大吃一惊,“那……万一外面的敌人冲进来呢?” “长官,敌人可能就在这栋建筑内,我们设置的陷阱已经没用了。”麦克尼尔让上尉将平面图发送到他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假设敌人A已经潜入建筑物并决定在这里埋伏,那么假设存在的在外躲避并同样暗中埋伏的敌人B和他们也许并非属于同一势力。从一般情况考虑,当主力部队去埋伏时,多派几个岗哨确实有利于提早发现敌人并将敌人引进陷阱,但同样会提高暴露的风险。不同势力派来的杀手可不会出现什么【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暂时联手】这种情况。” “【也许】这个词很不严谨。”希尔兹上尉叼着他们抢来的巧克力棒,“这个问题由我来解释,各位应该看到这栋建筑物周边视野开阔,从最近的躲藏处发起突然袭击也要花费至少两分钟才能抵达,最快的方法是学下午那批不要命的家伙——开车撞过来。如果我是策划敌对行动的指挥官,我是不会选择在外面安排额外人手去盯梢的。因为,周围建筑的布局意味着伏兵很容易被发现,人手太多或是在看到目标后立刻行动,都会被归来的目标察觉,目标有很大概率会选择逃跑;而人手太少又只能通风报信。” “对,这也是我的想法。”麦克尼尔摆出颇感荣幸的表情,“整栋建筑物的监控控制权在我们手里,敌人冲进监控室后只会看到一堆预先设置好的假象。一楼的炸药被引爆后,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来到一楼查看情况,我们则根据他们的动向进行反击。” 奇怪的是,希尔兹上尉调取了所有监控录像也没找到可能入侵的敌人,或许敌人躲在监控摄像头拍摄不到的死角中。见此情景,兰德尔下士立刻变了主意,认为所谓的敌人根本不存在,麦克尼尔也没必要吓唬自己人。 “那么,您就自己把整个建筑从头到尾探索一遍,如何?” “喂,这没必要——” “既然您认为没有敌人入侵,总得确认这一点才行。”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说道,“谁主张,谁证明。请吧,长官。” 希尔兹上尉连忙打圆场说,不排除是魔法师进行袭击,魔法师有许多手段躲避监控摄像头和抹除行踪。经过一阵争吵和商议,众人投票表决要求兰德尔下士前往一楼的角落里埋伏。大呼上当的兰德尔下士坚持要求派人和他一起去,麦克尼尔看得出来他可能希望萨拉斯中士当助手,却刻意让汤姆跟着下士一起行动。面对下士的质疑,麦克尼尔不慌不忙地解释称,比较稳重的中士应该去更适合他的岗位上工作。 “我倒是希望有另一批敌人冲进来,这样他们还能给留在这里的小偷制造一点麻烦。” “那对我们自己才是麻烦吧。” “也对。”麦克尼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上尉负责护送各位前往指定地点,按上尉的要求行动,魔法也不是万能的。” 希尔兹上尉这次使用了另一种魔法,利用复杂的光线反射达到让自身或指定目标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效果。他轻松地把其他三人送到了指定的伏击地点,回到房间内询问麦克尼尔的态度。 “咱们站在这里就好,万一他们三个出了意外,也好过去救援。” “行。”希尔兹上尉搓了搓手,“希望这个实验结束之后,我们能从NFFA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答复,我是受够了不明不白地被人当工具的日子。” 兰德尔下士引爆了炸弹,正面的大门应声而倒,然而周围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有些不耐烦的汤姆走出了掩体,恰好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希尔兹上尉身后,条件反射一般地发出了尖叫。未等希尔兹上尉做出反应,麦克尼尔立刻拉着对方沿着楼梯跑了下去,同时向身后胡乱地投掷了手雷。等到他们来到楼梯地步时,才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方。借着火光,麦克尼尔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服饰,而那人戴着的头套也阻碍了众人依照外貌来判断身份。 “我的天哪,一想到这种东西就躲在后面……” 兰德尔下士浑身发冷,他当机立断举起步枪,对准敌人的头部射击。不料,敌人毫发无损,拖着沉重的身躯沿着楼梯下行。对方没有拿出枪械,不然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尽管如此,兰德尔并不乐观,敌人敢不带枪就冲进来,而且中了几枪都若无其事,显然不是能够轻松打发的对手。他连忙呼叫附近的萨拉斯中士进行掩护射击,中士得到答复后一连朝着敌人开了十几枪,而那个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压迫的巨大人形生物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长官,这东西是什么?”即便是麦克尼尔也产生了疑惑。就算是魔法本身起码也是能够用一套自圆其说的理论来解释的【科学】,而这个奇怪的生物明显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如果硬是要他做出个对比,NOD兄弟会养出的泰伯利亚变异生物倒是和眼前的东西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怎么知道???” 事实上,大块头看似笨拙,实则行动灵敏,要不是藏在一楼隐蔽位置的三人不断进行掩护射击并变换位置,希尔兹上尉和麦克尼尔早就被追上了。二人不断在一楼大厅绕着圈子,和这个名副其实的人形怪物保持距离。很不巧的是,远处传来了清晰可闻的汽车引擎声,一辆载着一群枪手的卡车停在了街道旁。十几名枪手不紧不慢地向这栋建筑走来,他们很可能以为自己能拿到那笔赏金。 “我建议撤退。”麦克尼尔回头看了看还在思考用什么魔法应对这家伙的长官。 “完全同意。”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让敌人A和敌人B先打一阵。” 众人夺路而逃,在幸运地没有被后方的子弹追上的前提下逃到了他们准备好的车子上,迅速驱车离开了此地。紧随而至的枪手们闯进了建筑物,惊讶地发觉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且身材壮硕的不明人物正在大厅里徘徊。他们一定以为这是STARS小队留下来吸引火力的后卫,于是想也不想地朝目标开火了。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奇怪的怪物朝着杀手们扑去后,麦克尼尔终于松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这可能是这些以杀人为乐的家伙们这辈子唯一能做的善事。” “也许同样是件坏事。”希尔兹上尉的评论让麦克尼尔有些不高兴。 “长官,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汤姆惊魂未定地不时向后望,他生怕那个像怪物多过人的生物跑出来追杀他们。如果这是某个组织秘密进行的实验,他们是定然不敢将这种怪物放到人多的街道上的——不然就无法保密了。 希尔兹上尉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直到迎面遇上了正在参加什么活动的市民后才踩了刹车。几个绑着头巾的年轻人走到车子前,礼貌中不失威胁地询问这几位新客人要不要参加他们的新抢购活动。 “我的回答是——” “非常愿意。”麦克尼尔截住了上尉的下半句话,“咱们立刻就出发。”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7) OR2-EP2:先辈子弟(17) 纽约可以有很多外号,它在乐观者的眼中是合众国一切梦想和美好愿景的代名词,而在悲观者的世界里则是腐化堕落的绝佳象征。纵使合众国保持世界第一强国位置已经接近一个世纪,依旧有不少顽固的保守派以为合众国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即便是表面上的胜利和强盛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他们需要的不是四通八达的国际贸易,而是田园牧歌和不受管控的自由,当合众国为了维持其霸权而不断地从本土索取资源时,这些活在旧世界的古董开始了徒劳无功的反抗。他们的反抗注定不会有任何成果,在缺乏代言人和幕后支持者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在合众国掌握足够掀起全面变革的力量。 直到那个人出现。 【真理之父】,NFFA的创始人,一个以近乎先知般的直觉和敏锐的思维预判了未来十几年内合众国可能遭遇到的一切问题的神秘人,因为其研究成果而逐渐受到公众的重视,并迅速集结起让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势力。崇拜和憎恨往往是一体两面的,同样是对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出预判,有些人会被指责为灾星甚至是操纵灾难的幕后黑手,另一些则被当作先知、受人供奉。真理之父是幸运的,他遇到的是崇敬而非恐惧和仇恨,这使得他没有成为保守派舆论中人人喊打的老鼠。当然,真理之父和NFFA的批评者通常倾向于认为这些支持和组织本身掌握的资源、财富密切相关,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NFFA花在宣传上的资金和那些总统们用来竞选的经费相差无几。但是,不管反对者如何呼吁公众警惕NFFA的危险性,他们的反对无足轻重,NFFA俨然已经成为21世纪40年代合众国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NFFA没有在纽约设立办事处。包括真理之父本人在内的NFFA领导层一致认为这座城市是合众国的罪恶根源之一,它必须以某种形式得到净化。选择纽约市的西南部分开始这场社会实验,或许就是NFFA发出的第一份战书,它打算用这种方式震慑那些还不能看清现实的潜在反对者。为了尽可能地迅速掌握和实验相关的直接消息,真理之父选择继续坐镇华盛顿办事处,等到实验结束后他才会考虑离开。自然,跟随他一同来到这里的圣会顾问们也不得离开,作为真理之父的左膀右臂,他们需要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样才配行使对应的权力。 在华盛顿的地下设施内,几名NFFA干部正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显示屏,他们看到实验区陷入了火海之中,市民成群结队地向部分建筑物发起进攻这件事让他们感到困惑。实验开始前,NFFA聘请了大量专家对人群行为进行预测,其中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市民集体攻击某些目标。网络的影响也被考虑在内,谁也不会料到那些激进言论不仅没有被相关社交媒体删除,反而被推到了热榜前列。这些变故是网络引起的,确切地说是社交媒体的失职,许多NFFA成员都这么想。下次一定要对网络严加监管,不然这些变数势必影响实验的最终结果。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中,NFFA圣会顾问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还在他眼前争论不休的同僚们,任凭这些平日文质彬彬的NFFA干部吵个不停。真理之父似乎很忌讳频繁公开露面,他这个参谋长平时就成了真理之父和NFFA的代言人,只要他不犯下什么大错,NFFA一小半的权力依旧握在他的手中。唯一和许多人的预想有出入的事实是,本杰明·佩里的威望不仅没有盖过真理之父本人,反而在外界眼中成了一个近乎新闻发言人角色的小丑。这对参谋长的支持者来说是始料未及的打击,当初他们选择支持这个被真理之父提拔为二号人物的青年,就是希望能够借助对方的权力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谁知道这代理人越做越颓废,完全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架空真理之父并成为NFFA的真正掌舵者。一来二去,佩里的拥护者变得失望,他们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新的盟友,可整个NFFA之内(除了真理之父本人)没有第二个能和佩里比肩的人物。 “我给了你们充足的时间让你们借着想办法的名义吵架和推卸责任。”参谋长把眼镜放在圆桌上,“半个小时过去了,你们当中竟然没有哪怕一个人给出明确的结论。” “实验失控了,这是无法否认的。”其中一名NFFA干部立刻发言表示忠心,“我们不能让圣会认定实验结果正确……上次在巴西的事故也一样,有人背后陷害我们。” “每次都是这么说。” NFFA之中存在不同派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真理之父鼓励这些不同派系交流思想,他自己有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论,但他同样希望自己的支持者和信徒能够提炼出仅属于自身的思维方式。作为NFFA的二号人物,佩里领导的派系最为强大,他们的观点介于更极端的保守派和近乎摒弃保守立场的叛徒之间,是一种基于实用和技术观点去为合众国寻找合理未来的模式。佩里全面支持并推动实验在合众国本土进行,也是这种一以贯之的思维的体现。他是坚定地认为实验结果会和预期相符才排除万难的,现在结论出了偏差,所有人都需要承担责任。 本杰明·佩里是圣会的第三任顾问参谋长,前两任由于犯了致命的错误而人间蒸发,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可怜人到底是因为犯下了什么大罪才受到如此惩罚。参谋长看似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实则其性命握在真理之父的手中,这个职位的权力来自真理之父的绝对权威,无论参谋长取得外界甚至是组织内部的多少支持,如果真理之父表示反对,这些仅限于锦上添花的舆论就毫无意义。佩里的支持者们也清楚这一点,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也要防止自己的领袖和真理之父产生本质上的分歧。真理之父就是NFFA的影子,他用种种手段实现了绝对意义的控制,没有人能够反抗他的意志,而事实证明真理之父总是正确的。 “所有的观察员都死了,是吧?”佩里阴沉着脸问道。 “我们和整个实验区内所有的联络点都失去了联系,生命体征监测系统表明他们全部死亡。” “奇怪,实验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离显示屏最近的NFFA干部看着那些还在移动的光点,“我们可是确保进入实验区的所有人身上都安装了定位装置,如果有人接近联络点并杀死了我们的卧底,我们应该能够通过分析轨迹得到提示才对。然而现在他们不明不白地全体死亡,这可说不通。” “不会是有魔法师入侵了实验区吧?”离大门最近的干部开口了,这是个留着爆炸头的青年——NFFA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意外地没有管束组织成员的私生活,“他们的野心太大了,想要脱离我们合众国甚至是人类世界的控制,而他们拥有的个人武力又使得监管他们的活动并惩罚其犯罪行为变得无比艰难……参谋长,我建议下个月立刻提出这个议题,确保我们在未来和魔法师开始全面战争之前有足够的准备。” 佩里还在翻看着上个月的报告材料。在这份报告中,他综合许多专家学者的研究而得出了结论,这场实验的最终目的是尽可能地消除合众国社会中的不稳定因素。让那些具有暴力犯罪倾向的人出于冒险性而在犯罪中死亡,再使可能成为犯罪预备役的家伙由于找到了合法的犯罪渠道而放弃平时的暴力活动。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和他以前批评的那种声称将毒品合法化就能遏制贩毒活动的论调没什么区别,而佩里所指出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起效时间:毫无疑问,这项实验能够迅速地将预期需要消灭的群体直接从社会中清理出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大部分市民根本没有任何犯罪的倾向和动机,他们可能希望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这个奇怪的实验。直到第一起犯罪活动和第一起杀人案发生后,局势才急转直下。按照许多人事先的猜测和分析,在大部分居民持有枪械的情况下,如果有犯罪分子出于某种动机而决定袭击人群,这些罪犯会被立即击毙,这也是佩里坚持认为他能够将影响合众国社会的那些堕落者和蛆虫以实验的方式彻底消灭的原因之一。不料,虽然市民们起初击毙了几个劫匪,但在暴力活动逐渐升级后,大部分市民选择了逃跑和躲避,把街道丢给了无法无天的狂徒们。坐在会议室中的干部们还记得参谋长看到这一幕之后的表现,他口中念着什么【思想软弱】、【被圈养的牲口】之类的话,略有失态地离开了监控室,去向真理之父做报告。 “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放在往常,佩里会调侃耶稣说这句话时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态,而现在他只想把那个可能的叛徒抓出来吊死。 众人表情不一。他们在名义上是参谋长选定的负责人,工作是在实验进行期间确保实验不会出现超出预料之外的危险状况,但实际上佩里只挑选了自己的亲信。可以说,房间里所有人都是佩里派系的成员,倘若其中出了叛徒,大概只能说明参谋长本人瞎了眼。 “这里有谁会通风报信?” “我们做了许多瞒着圣会的工作,除了这个房间里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了保障实验顺利进行而准备了多少应急措施。”佩里用圆珠笔敲着桌面,“情报无疑是泄露了,否则我们送到实验区内部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全体牺牲。我不想知道有哪些势力在暗中破坏我们的行动,组织内外有无数人和我们为敌……我想,各位应该明白我们NFFA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愿你们好自为之。” “参谋长,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我们希望把这个模型应用到全国范围内,那么一切干预行为也应该是被允许的——” “您看,您自己承认这是理论,而现实是外界干预会导致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并做出错误的判断。”佩里不耐烦地戴上了眼镜,“我没兴趣玩捉迷藏,藏起来的叛徒听好了,现在你还有悔改的机会,等我在圣会面前把你抓出来之后,到时候就是真理之父对你宣判了。” 本杰明·佩里离开会议室,来到旁边的卫生间洗脸,他需要保持清醒,在实验结束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去休息,而现在他必须全力以赴地工作。实验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虽然外人会认为实验荒谬,他自己发自内心地支持实验并认同它能够成为解决合众国诸多内部问题的良药。所有干预措施都失败了,总统们只管在任内捞钱,市民则极端地关注个体的自由而忽视社会的自由,合众国积重难返,必须做出改变。真理之父不会错的,他预言了所有的灾难,以后也将继续正确地指导合众国规避种种风险。 通过眼前的大镜子,佩里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侍从。 “亚当·希尔特去了什么地方?他今天应该也在这里执行任务。” “希尔特顾问被派去和柯蒂斯参议员讨论【彼得大帝计划】了,这是伟大的真理之父不久前给他临时安排的新工作。” 佩里双手撑着水池外侧,脑中闪过了无数猜测。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计划,真理之父也没有和他谈起任何可能的线索,唯一的解释是真理之父瞒着他制定了这个计划并交给了希尔特处理。看在上帝的份上,真理之父瞒着他制定计划也就罢了,居然连通知都免了,要不是他忽然问起希尔特的行踪,恐怕等到实验结束他都没机会知道和所谓计划有关的任何消息。 柯蒂斯参议员是NFFA的盟友,他的儿子怀亚特·柯蒂斯也是NFFA成员,这是众所周知的。NFFA是个NGO,不能直接地对合众国的政策进行影响,它必须借助一些拥有较大权力和话语权的内部人士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许多大人物和NFFA的合作历史可以追溯到NFFA刚成立的那几年,他们或许也是世上少数了解真理之父真实身份的知情者,而他们全都选择了守口如瓶。吸引他们的是利益还是理想,这连本杰明·佩里自己都说不清楚。拥有了这种地位之后,做事不是出于本心而是要代表自己所属的势力,说话半真半假也是常态。只要这些人当中有哪怕半个理想主义者,佩里就足以对合众国的未来抱着积极态度。 “告诉希尔特顾问,等到他回来之后,我希望能和他好好地聊一聊最近的工作。” “恐怕不行,参谋长。”侍从诚惶诚恐地答道,“因为,他的日程表已经被排好了——下一个任务是在实验结束后接待STARS小队的特种兵们。” 佩里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即便对方是在乌克兰拯救了几十名美国人质的英雄也一样。英雄总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胡乱地在不合适的场合蛮横地展示他们那点可怜的英雄气概,换来的是灾难性的后果和以违心话收拾残局的清洁工。传统,对,这是合众国的传统,合众国需要英雄,但不能让英雄真正走到台前,尤其是军人。如果他没猜错,那几个出现在社交媒体上的奇怪悬赏多半和这几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士兵有关。他已经详细地调查了每个人的背景,只有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因为父母在加州开着公司而以名副其实的富人身份参军,其他人都是普通公民,有些人家中还十分贫困。选择这些人展示英雄气概确实能够重新唤起对梦想的追求,可眼下他们正在给实验增添变数。 站在门口的侍从以为参谋长打算使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于是忙不迭地跟上去提供建议:“如果您认为他们是个麻烦,可以想办法把他们曝光……这也是他们身为英雄却没法公开接受表彰的原因,毕竟他们在乌克兰做的那些事不适合对外界公布。” “不,现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佩里摇了摇头,否决了手下的提议,“先不说我国自身首先会受到舆论抨击,这五个人当下可能已经成为真理之父选定的新海报英雄,如果我们暗中搞破坏,伟大的真理之父不会饶恕我们。” “我明白了。那么,等实验结束之后,我们是不是需要——” “也不行。”佩里的语气中充满了沮丧,“我们错过了一个示好的机会……晚了。” “佩里,你认为神和教会,哪一个对人类更重要?” 这是佩里成为参谋长之后得到的第一个问题,而他按照真理之父的一贯思维进行答复。 “当然是神。我们遵照上帝的指引在残酷的世界上求生,合众国也是因为有着上帝保佑才能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强大且保持霸权时间最长的国家之一。” “我希望听到一个更现实的答案。”真理之父当时没有直截了当地否决,而是换了一种说法,“佩里,许多人并不在乎神,他们在乎的是教会,看到的也只有教会,听到的更是教会过滤后的消息。他们看似对神十分虔诚,然而他们信仰的却是一个经过重重扭曲后已经变形的偶像,不是真正的神。” “恕我直言,如果有神论者会陷入这种误区,那么无神论者更是如此,他们甚至连虚假的神都懒得信奉,直接屈服于现实中的压力。” “不,无神论者才是最接近神的一群人。” 这句话如果传播出去,足够引起一场地震。直到现在,佩里也未能理解这个问题背后的真相,他缺乏足够的勇气去找真理之父寻求答案,因为对他而言答案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他是NFFA圣会的参谋长,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干部。 “您是在亵渎我们的信仰吗?” “许多无神论者并不真的了解什么叫信仰,他们以为自己不信宗教意义上的神就可以自称无神论者,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恰恰以虔诚信徒的形态生存着。”真理之父以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些令外人听了会迷惑不解的话,“有神论者遵守的是教会制造出的律法和条约,其实相当一部分信徒心里根本没有神,他们只认那些规范生活方式的传统。然而,无神论者却很容易在精神世界中虚构出一个人格化的神,将其缺点完全排除后使其成为乌托邦的造物主,并且比容易因教会的动摇而一起动摇的有神论者更加坚定。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佩里,你会认为我在暗示无神论者对信条更加虔诚——的确如此,他们理智而非愚昧地走向狂热甚至是疯癫,清醒地看着自己丧失人性,难道世上还有比无神论者更适合去侍奉神的群体吗?这就是我不需要一群只会念经的家伙为NFFA、为祖国、为上帝效力的原因。” 这些言论真正地冲击了本杰明·佩里的世界观,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会试图找真理之父讨论类似的哲学问题。真理之父是这个时代的先知,是上帝选定能够让合众国走出深渊的开拓者,而佩里不是。人类历史上又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即将到来,在历史发生巨变时袖手旁观是一种耻辱。佩里已经准备好去迎接新的挑战,他和整个NFFA都坚信合众国必将取得胜利。 午夜已过,前途未卜。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8) OR2-EP2:先辈子弟(18) 套在脑袋上的头套终于被摘了下来,重见光明的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上眼睛,他还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拉到荒郊野外的。昨天半夜他们为了混淆视听而决定混进市民队伍中参加对那些建筑物的进攻行动,直到凌晨时分人群逐渐散去后才去寻找新的据点。凭借着汤姆的花言巧语和金钱贿赂,一户看起来很和善的人家决定收留他们,使他们暂时摆脱了受追杀的窘境。不过,麦克尼尔不愿意就这么结束全部行动,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所谓灭火,是让市民将破坏活动控制在足够使人产生恐惧但又不至于吓得大人物们出动军队和坦克的程度。要想让NFFA和真理之父改变主意,还需要进一步施压,其中最重要的一步是让市民的活动体现出足够的自发性。否则,如果NFFA最终认定市民的反抗是受少数人物幕后控制和领导的盲从行为,想来他们不会改变看法。 “怎么做?”希尔兹上尉已经看不透麦克尼尔的想法,麦克尼尔有时心思缜密,有时又过于随心所欲。完全把指挥权交给这种人,或许可以取得出人意料的胜利,但更有可能迎来悲惨的失败。 “还记得大厦里的NFFA员工吗?” “他们全死了,而且死因不明。”希尔兹上尉点了点头,“可惜我没有掌握与侦察相关的魔法……不然我应该有办法找出凶手。” “如果我是主持这个实验的NFFA干部,我不会允许这些尸体在实验结束后被警察或是什么不该了解内情的外人看到。”麦克尼尔的眼球左右转动着,在他面前的四人身上不停地扫视,“我们现在回大厦,确认那些尸体是否还留在原地。” 众人对此观点不一,其中兰德尔下士明确表示反对。他对麦克尼尔解释说,无论他们返回大厦后发现尸体失踪了还是依旧留在原地,其意义都不大。对于他们这些只能凭借个人力量干涉实验的军人来说,避免下一场惨剧发生才是重点,而NFFA的内部斗争或者是什么阴谋和他们毫无关系。就算他们希望借助NFFA内部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也应该是实验结束后的工作。然而,麦克尼尔完全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我想确认这个实验中到底有多少势力在干预……根据力量对比,我们可以确认NFFA在下一个阶段到底是我们的盟友还是应当戒备的潜在敌人。” 这些话,耳机另一头的亚当·希尔特恐怕也能听到。如果没有亚当·希尔特在实验过程中不停地为麦克尼尔提供重要的情报,STARS小队的冒险会变得险象环生,甚至可能一头扎进陷阱和死路。对方必然是有所图的,而且也不太可能守住这些秘密,NFFA对真理之父而言没有任何秘密。那么,埃贡·舒勒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才让亚当·希尔特愿意支持他们?麦克尼尔不了解亚当·希尔特,或许只有把希尔特提拔为圣会顾问的真理之父最了解这个年轻人。等到实验结束后,他一定要想办法真正认清亚当·希尔特的形象。 在为市民指定进攻目标时,麦克尼尔刻意避开了那座大厦。他不想让市民冲进去破坏现场,再说大厦内可能还藏有潜在危险,他们不能让市民去白白送命。晨曦照在沾着鲜血和污泥的大衣上,迈克尔·麦克尼尔手持步枪,腰间挂着手榴弹,和几名战友一同步行前往大厦附近。经过整整一个晚上的混战,街道上一片狼藉,尸体、建筑垃圾、破损的车辆将许多道路堵塞,还有一些正在发泄的市民手持棍棒敲打那些暂时完好无损的车子。没有人曾经在此期间冲进大厦,他们离开时被紧闭的大门上没有任何被强行突破的痕迹。 “麦克尼尔,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萨拉斯中士迟疑地看着大门。 “请讲。” “咱们到这栋楼的卫生间去清理尸体的时候……”萨拉斯中士的牙齿开始打颤,“你背后……我是认真的……你背后站着一个人,但他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行动,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人形雕像……” 这句话令麦克尼尔感到毛骨悚然,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遭遇,怪不得那时萨拉斯中士根本不敢抬头正视他。不过,即便厕所里藏着一个怪人,萨拉斯中士应该也有把握将其击毙,代价无非是撇下尸体和麦克尼尔,先拉开距离,再开枪射击。 “您为什么不早说?” “没有发生危险,而且你们也没问啊。”中士叹了口气,“但是,咱们在据点死里逃生之后,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个突然从据点中冒出来的怪物,他好像和我在大厦中碰到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 “中士,你可能忘了规矩。”希尔兹上尉先看了一眼还在愣神的麦克尼尔,“其他人也听好了,如果你们以后在执行任务期间发现异常情况,不管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事后都必须向大家汇报。” “明白。”萨拉斯松了一口气,“麦克尼尔,我向你道歉——说真的,如果那东西当时有所行动,我就等于是把你害死了。” 这一场风波结束后,众人的警惕性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厦中竟然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怪物】(希尔兹上尉认为那东西比起人更像是接受过某种改造的兵器),这不能用偶然来解释,实验区内部肯定出现了连NFFA自身都无法控制的意外。麦克尼尔立刻改变了想法,既然这些现象背后不是NFFA在控制,他们完全可以借助调查幕后黑手的名义和NFFA继续保持合作并想方设法得到更多的情报。两个魔鬼当中,愿意守规矩的那一个更好相处,而另一个则根本无法预测。 麦克尼尔第一个走进大厅,他避免靠近墙角,确保始终有开阔的视野。当他来到之前堆放尸体的地点时,惊讶地发现全部尸体不翼而飞——确切地说,连地面上的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紧随而至的希尔兹上尉也大吃一惊,他和麦克尼尔迅速地交换了意见,而后命令全体撤出这栋建筑。不料,当汤姆冲到大门前时,原本应该在程序控制下自动开启的大门却始终紧闭。他略显惊慌地退回大厅,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长官。 “有人夺取了大门的控制权。” “不,他只是简单地把电动门的电源给切断了。”希尔兹上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把门砸碎,这是命令。” 一股热风吹到麦克尼尔脸上,大厅内原本关闭的空调突然被启动了。众人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忽然降临,连麦克尼尔也未能抵挡住睡意的侵袭。不到一分钟之后,五人毫无形象地各自躺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原来如此,他们是在大厦内被人用催眠气体灌进中央空调后算计了。麦克尼尔看着眼前穿着NFFA制服的卫兵们,心里揣测着对方的用意。杀死那些NFFA员工的不是他们,但NFFA很有可能把罪名扔到他们头上。谁先报案,谁就最该先被调查,有时凶手恰恰是报案人自己。这些卫兵身后是一辆大卡车,麦克尼尔猜测他们是被扔到卡车上而后运到郊外的。见自己的战友们安然无恙,他暂时可以放心了,至少NFFA的目的不是杀人灭口,不然他们在半路上就已经被处理掉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麦克尼尔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人似乎打算追杀你们,让你们远离实验区是最好的办法。” 穿着深蓝色西服的亚当·希尔特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衣领上别着NFFA的徽章,左臂有对应的袖标,风度翩翩而不失威严,和带了些书生气的本杰明·佩里相比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魅力。他的过去同样笼罩在谜团之中,NFFA抹掉了每个人和外界社会的联系,而形成了一个独立于合众国主流社会的新王国。 正午的太阳依旧无精打采,新冰期看来永远不会结束。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实验结束后两个小时。”亚当·希尔特看了看手表,而后给出了答案,“这位麦克尼尔先生的朋友委托我来保护你们的安全,而我得到的情报显示有不止一伙人打算要了你们的小命。虽然我的行动实际上破坏了实验区的规矩,但鉴于你们是受伟大的真理之父直接命令去参加实验的,我想你们有资格享受和一般NFFA干部相同的待遇。实验已经结束了,对你们不利的那些罪犯和疯子也已经暂时躲藏起来,现在你们安全了。” 除了衣服和裤子变得更脏之外,他们没有额外的损失。麦克尼尔拍掉了大衣上的灰尘,语气懒散地问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对不对?希尔特先生,我很想知道舒勒教授用了什么价钱才让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亲自过问和我们这些小角色有关的事务。” 亚当·希尔特没有直接回答,他向着纽约市的方向走了几步,眺望着大西洋,若有所思。麦克尼尔见识过许多希望塑造出强人形象却适得其反的小丑,他们的强悍只活在受控的媒体中,真实的考验能够让这些人的软弱一面彻底暴露出来。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即便是强者也只不过将软弱藏在内心深处而已,而那些真正拥有一颗钢铁之心的人,他们像机器多过人类。如果说那些小丑是假装强硬,希尔特的底气则是由内而外的,他必然是先经历了内心的痛苦折磨才形成了不必刻意伪装的威严。真理之父的眼中看到的是未来,希尔特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舒勒博士还不是教授呢。” “迟早会是的。” “那倒是没错。”希尔特没有回头,“麦克尼尔先生,舒勒博士对我们的象征意义太大了,他给我们这些没有什么特殊才能的普通人一次最后的挑战机会。你来自东乌克兰战场,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俄国人最近发明了一种叫【战略级魔法】的东西。老实说,我不认为它比核武器安全,禁用核武器而允许使用这个什么战略级魔法,对人类来说反而是更大的灾难。因为担心核冬天毁灭人类文明,人类尚且会有所顾忌,而看似安全无污染的战略级魔法却可能真正让人类灭亡于无穷无尽的互相报复。” 希尔兹上尉刚想说他才是真正目睹过战略级魔法的见证者,看到周围警卫的表情后,他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从这些话中,足够判断出亚当·希尔特是对魔法师没有好感的所谓【反魔法人士】,尽管NFFA早就知道希尔兹上尉是STARS小队的名义指挥官和唯一的魔法师,上尉贸然在一个反魔法人士面前炫耀自己的专业知识可能带来无法估计的后果。集结了大量保守派人士的NFFA当中不乏血统论者,而这些群体中没有任何人敢公开鼓吹魔法师的血统是高贵的,因为公众普遍认定的常识就是魔法师不过是合众国在研究所中用人体实验造出来的工具和战斗机器。谁敢反对这些常识,不必NFFA内部清洗,合众国的公民们会先敲碎他的脑袋。 “面对新生事物应当保持宽容,这是我的观点,希尔特顾问。” “您和舒勒博士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希尔特忽然提出了问题,随后又自问自答,“……他是个完全的技术主义者,只希望技术带给人类更多的进步,而不关心技术本身的倾向——就是说,技术有多大的可能被善用或滥用,他不关心。之前我很好奇一个学者和一个士兵如何保持友谊,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们对待新生事物有着相同的宽容。但是,魔法绝对不是可以放任其野蛮生长的【好技术】……” 希尔特上尉接过一旁的警卫递过来的平板电脑,随意地点了几下。 “这地方信号不好,还好我提前保存了视频。” 去年年底(2045年12月),合众国波士顿发生一起抢劫案,一名魔法师攻击银行并劫持了人质,警方谈判失败后选择强攻,结果劫匪选择顽抗到底,有四十多名警察遇难,死伤的人质更是不计其数,而劫匪却只有一个人。惨案发生后,合众国国内的反魔法示威几乎无法控制,每天都有公民上街呼吁采取行动限制这些不受控制的怪物。为此,一直和NFFA保持盟友关系的柯蒂斯参议员提出了一个《魔法师权益法案》,但他由于担心法案被参众两院一起否决而迟迟不敢提交。 “法案的内容是,考虑到魔法的主要用途依旧在军事上,魔法师群体将被彻底剥夺在其他全部社会事务上的发言权,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充当保卫合众国的战争兵器,并在军事问题上拥有足够的自主权。”希尔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关掉了视频,“别以为你们能够置身事外,迄今为止魔法师的定位依旧模糊不清,所以军队尚未受到干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决定用这种妥协方法避免魔法师和主流社会发生冲突,你们这些士兵就会面临抉择……在以魔法师为主的战场上成为只能扮演辅助角色的炮灰和牺牲品,而魔法师们也不会真正在乎你们的死活。”说到这里,希尔特已经明显地发现希尔兹上尉的表情不大对劲,“请别误会,上尉,我不是在针对您。您必须承认,就算您自己自认为可以保持本心,整个魔法师群体可不一定能控制住自身逐渐膨胀的权力欲,一旦他们真正拿到军权,他们只会索求更多,而外界也只会看到整体带来的影响……您作为个体,善恶都不能改变大局。”顾问的嘴角露出了冷笑,“这是战争,英勇的士兵们,是必然会降临到我们和子孙后代身上的、无法避免的战争。” 希尔特伸出右手,一一指着眼前依旧困惑不解的军人们。 “我不会允许那些不认同合众国甚至狂妄到认为自己是超脱人类的新物种的家伙掌控任何上帝没有赋予他们的权力,他们不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我们人类才是魔法师的造物主,魔法师必须服从人,而人服从上帝。那些依旧沉迷于传统问题的老家伙没看到这场战争的逼近,我希望各位作为合众国新近涌现的战争英雄而主动地站出来履行自己的义务,以实际行动证明魔法师甚至不配充当工具……他们最好被送到外太空去开拓新的殖民地。合众国的问题够多了,如果这个最近十几年才冒出来的魔法师群体威胁到了NFFA拯救合众国的使命,我们只能选择将他们全部消灭。” “实验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新的疑问又来了。” “这些问题,以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一一讨论。”希尔特笑了,“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的英勇表现在这场实验中为我们提供了极有价值的研究材料,同时也让我们看清到底是什么人挡在拯救合众国的唯一道路上。我选择保护你们,是因为你们对于阻止那些魔法师控制军队和战争机器而言具有重要的宣传作用,而舒勒博士则能够直接地为我们提供取代魔法师的其他选项……我也知道你们不认同我们NFFA的一些做法,很巧的是,我也不赞同其中的一些方案,不过我们都没有办法直接让圣会和伟大的真理之父改变心意,因为现实还不能扭转他们的判断。” “于是,你希望我们制造出一个对你有利的【现实】。”麦克尼尔点了点头,“我了解,这不算什么艰难的任务……假如大家没有反对意见,我想我们应当选择支持希尔特顾问,毕竟他把我们从最后几个小时可能遭遇的危险中拯救了出来。”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众人的反应激怒了希尔特顾问,搞不好他们会在这里亲自把自己送上绝路。 “好,共识已经达成,是时候收个场了。”希尔特递给每个人一张机票,“事实上……从理论上而言,我本人现在应该在外地出差,而不是在这里和你们探讨人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其他问题由我来解决,各位趁着实验结束后其他人无暇顾及你们的去向时,去南方玩几天,就当是再放一次长假吧。” 几名警卫把STARS小队送上了旁边的一辆吉普车,亚当·希尔特则乘上了来时他驾驶的黑色轿车。两辆车相背而行,渐行渐远。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黑色轿车,众人表情各异,全程被无视的战友们冷眼旁观着故作镇定的麦克尼尔。 “相信我,我和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这都是我那个老朋友自己擅作主张……” “我懂,不收钱就不算受贿——” “你看,你们都不信。”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双手撑着头,“我又没法预料他的行动,谁知道他会辞掉在瑞士的工作而后追到美国?更别说他私下里和NFFA联系……” 埃贡·舒勒对麦克尼尔来说是地地道道的【前辈】,麦克尼尔没法在他面前摆资历耍威风。舒勒的擅作主张或许会让麦克尼尔受益,但也会招来莫名其妙的质疑和麻烦。迄今为止,他们也不知道实验中发生的那些奇怪事故究竟是何人所为,而NFFA的真正用意尚不明朗。身为棋子而身不由己地受人操纵去完成特定的工作,这和生为工具的行尸走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压力逐渐显现出来,令人窒息的环境剥夺了他们在选择上的自由,而他们无法从其中抽身。 “我有个主意,大家一起去我的老家吧。”兰德尔下士得意洋洋地说道,“保证你们能彻底放松下来。”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9) OR2-EP2:先辈子弟(19) 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利坚合众国公民一定会认为南方州和北方州分别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在这两个彼此联系又存在巨大差异的世界中,当地的居民以不同的信念和传统生活着。工业带来了大量流动人口和移民,为了寻找新的生存机会和机遇而蜂拥前往北方的新公民们将新的文化带到了那时尚且年轻的合众国,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南方州的保守和排外。就算有人宣称南方州会欢迎移民,移民也不会愿意到那里定居,以自发行动来捍卫祖产的农场主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前来和他们争夺地盘。这些分歧在过去被很好地掩饰着,合众国的强大和表面上的包容使得南方州的迪克西们无从影响国策,但新冰期的到来毁掉了一切。随着天气逐渐变冷,北方州变得不适合居住,加拿大更是成为了西伯利亚第二,许多来自北方的难民涌入南方,冲击了原有的生活环境。合众国不能没有工业,不能将维持生产的必要条件都寄托在并不稳固的世界市场和愈发不听使唤的盟友身上,在本土复兴工业可能是必要的举措。当北方的诸多工业城市已经不适合生存时,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南方。 但是,迪克西们不接受任何妥协方案。他们理想中的生活方式是不受任何人打扰、不受任何权威管控的自由状态,而来自外界的任何冲击都可能让他们的平静生活消失。想要让他们理解国际社会局势的变动和合众国在剧烈变局中所经受的考验,是根本不可能的:有些人终究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没有更长远的打算。如何巧妙地完成转型并避免引起更大的内部矛盾,成为了急需解决的首要问题。现实不是童话,每时每刻都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才能解决纷至沓来的问题,可惜的是当前没有人主动充当牺牲品。粗暴地挑选出牺牲品也是不行的,那样只会引起迪克西的反感——或者是移民的反感。 在去南方的路上,麦克尼尔见到了许多热衷于从事社区和乡村工作的NFFA干部。兰德尔下士对他解释说,NFFA将改变南方州的风气和思想作为拯救合众国的重要一步,而他们面对更加顽固且不讲道理的群体时则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才能说服那些家伙听从指示。 “你见过几个NFFA干部?” 火车很慢,这对急着赶路的人而言实在是不够,而对于希望在半路上看风景的而来说则恰好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麦克尼尔无缘看到这样的美景,田野和蓝天是只能活在教科书里的景象,当泰伯利亚毁掉一切之后,连太阳在他眼里都是绿色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是平民百姓的一切,他们不需要轰轰烈烈,而那些宏大的史诗往往也和他们毫无关联。倘若真的有朝一日产生什么关联,那应当是噩梦,平民永远是被卷入灾难之中。 “南方的NFFA组织比北方密集多了,工作也更不好做。”下士坐在麦克尼尔对面,另一边则是还在敲键盘的希尔兹上尉,“在北方呢,NFFA只需要做做慈善工作,大部分问题就解决了……这里的情况很不一样,有个NFFA干部和我抱怨说,当地人不懂逻辑而且没有智力。” “哦,我想您一定没有把自己包括进去。” “喂,我虽然没你们那样的学历,可当兵多年来也学到了不少常识。”下士意识到麦克尼尔在讽刺他,而他并不在乎,“我是说,有些世代生活在南方地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家乡的人,他们是真的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哪怕是我们这些出去见过世面的南方人也没法和他们交流。” 确切地说,有些迪克西的思维方式简直是匪夷所思,麦克尼尔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世上会存在这种近似智力障碍的【正常人】。他只能将其归结为不同的文化造就不同的群体,文化自身总是有着不同的特性,依照时代的不同而体现出正面或负面效应。迪克西的传统放在两百年前可能是十分正常甚至应该效仿的,而现在这些传统和一整套思维方式只会阻碍他们正常融入现代化的人类文明。麦克尼尔的批评尚且保留了一点面子,希尔兹上尉则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他们和经常被我们唾骂的那些戴头巾的家伙没区别,都活在中世纪。” 兰德尔下士也没有反驳长官的批评,他也许已经认识到了这些实际存在的缺陷。 如果要麦克尼尔评价乡村生活和城市生活之间的差距,他会指出在需求不足的情况下双方并未存在本质性的区别。城市的生活是方便快捷的,而节奏同样快得令人压抑。想要在乡村找到宁静和舒适,就必须忍受一切不便。需求……是的,需求只是个伪命题,倘若不必考虑所谓实现人生价值之类的空洞口号,仅从生存的基本需求而言,乡村当然能够满足条件。 “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也真是让人害怕。”麦克尼尔喃喃自语。 “一眼看到尽头的生活?” “是的。毫无挑战而且单调,迪克西这么喜欢这种生活也就算了……”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然而让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许多作为第一代移民而定居我国的新公民居然也狂热地吹捧这种生活……老实说,如果每年给我一两个月时间变换生活方式,我是相当高兴的;可谁要是打算让我一辈子过这种日子,我会无聊得精神错乱。” “也许你找到了真相。”希尔兹上尉诙谐地答复道,“您看,他们正是太无聊才丧失了思考能力。至于您所说的那些移民,他们只想通过疯狂地拥护合众国的一切来证明自己已经和前祖国斩断了联系,不论这些属于我国的传统和文化是否正确又是否真的符合他们这些少数群体的利益。” 卢卡斯·兰德尔下士生于一个农场主家庭,可说是名副其实的地主,等到他的父母去世后,他就能继承全部土地,这样即便他日后从军队退伍并放弃留在城市,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众人换乘了多种交通工具,才在几天后抵达亚拉巴马州的一座小镇,兰德尔下士的家就在郊外。得知这些客人是曾经和自己的儿子在乌克兰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英雄,下士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主动邀请他们在此留宿,那时兰德尔下士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请求。 麦克尼尔从未真正接触过农村。农业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不同地区的农民又过着不同的生活。合众国的农民是体面的,他们大多是农场主和地主,是自由民,是公民,不是其他人的附属。然而,在欧陆和东亚,情况则截然相反,那里的农民世世代代如同奴隶一样受到农场主和地主的奴役,像牲口一样活,又像牲口一样死,没有人在乎他们。田园牧歌在合众国和西欧可以成为一种引人遐想的美好生活,那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农民现在不必承担活地狱一般的苦难和折磨。他环顾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小型私人飞机从他头顶飞过,奔赴不远处的田地播撒农药。这里的农民只需要承担生存本身的压力……不,甚至生存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困难。即便新冰期已经给合众国造成重创,在春天到来之际,南方州或多或少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农场主们也不必担心绝收了。 STARS小队到达这里的第三天,兰德尔下士领着他们去餐馆参观附近的果园。整个农场中只有几个开着机械的年轻人,他们完全能够胜任这些工作。 “唉,以前还有更好的办法。”汤姆观察着那些果树,“以太阳能为主导的新农业……全毁了。” 真正被摧毁的是不发达国家,合众国受到的打击兴许没那么严重。不过,农产品和农副产品减产是在所难免的。 “我们都该庆幸自己生在这里。”不知为何,希尔兹上尉好像没有考虑到属于移民的麦克尼尔,“你们可能不明白减产意味着什么。对我们来说,减产仅仅意味着能浪费的食物变少了;在我们的盟友那里,减产也不过是涨价……但是,在那些不发达地区,减产就意味着尸骨堆积如山。”他怅然若失地抚摸着粗糙不平的树皮,“危机恐怕真的要到来了。假如你们稍微关注最近的物价,那么你们一定会奇怪为何向来低廉的肉价也出现了大幅度上涨……” “危机不是解除了吗?”麦克尼尔想到了乌克兰盖特曼的保证,“我们还可以继续从国外进口或是用其他方式弥补缺口。” “不对,再想想。”希尔兹上尉用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发际线附近,“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做过许多投资,这些投资几乎全部以亏损告终,唯独让他练就了在经济方面的直觉——而麦克尼尔没有类似的经历。他不知道希尔兹上尉究竟认为哪一个问题可能造成合众国再度陷入农产品危机,减产或是国际贸易?一个出色的统计学家也许能够帮助麦克尼尔解决问题,这些藏在数字背后的真相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出来。 “直说吧,长官。”麦克尼尔最终选择了认输,“你知道,我没做过投资。” 这是实话,他老年时把自己的财产都交给了GDI为他聘请的管家打理,那管家年纪比他还大。 “全世界都在和农业减产做斗争,你觉得我们能凭借经济或暴力手段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希尔兹转过身继续欣赏果树,“是我们消耗的资源太多了,麦克尼尔。应该减少消耗,光是继续寻找新的掠夺对象是没有用的。当他们愿意遵守规矩并可能屈服于我国的军事力量时,我们还可以许下不切实际的诺言。等到死神真的降临时,所有人都会为了生存而抛弃契约,最先受害的就是最依赖这个市场的我们。” “或者我们需要一个绿色的救世主带来农业上的飞跃。” “确实如此。”希尔兹上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尽管如此,我对此不抱希望。麦克尼尔,长期以来,我们合众国的进步依赖的是移民,我们吸纳全世界的精英才铸造了人类文明的灯塔和乌托邦,现在这些促成强盛的条件会被我们亲自选出的一群蠢货毁掉。” “您太悲观了,长官。”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更接近了正在后方围着农业工作机械评头论足的战友们,“这话,您最好不要在NFFA成员面前说。” 希尔兹上尉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算是了解了麦克尼尔的想法。 汤姆在麦克尼尔面前从不掩饰他对农业的兴趣,这多半是由于他目睹自己的工人家庭穷困潦倒而造成了心理阴影。合众国北方工业城市的衰退造就了大量失业人口,他们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并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流浪汉和匪徒随处可见,许多在新冰期后近乎被遗弃的城市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犯罪之都。希尔兹上尉曾经提出过一个猜想:纽约和华盛顿未被放弃仅仅是因为这两座颇具象征性意义的城市决不能被合众国的继承者们随意抛弃,仅此而已。 “产量怎么样?” “坦诚地说,很糟糕。”兰德尔下士摊开手做无辜状,“天气太冷了,最近听说有专家建议推广室内农业……” “这倒是新鲜。”汤姆认真地点了点头,“或许完全改变现有的农业模式才能彻底将我们从危机中拯救出来。” “最大的阻力不是这些专家,是农民自己。”兰德尔看了看远处指挥工作的工头们,“……他们对权威的质疑几乎到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程度,即便明知道专家所说的是正确的,他们也要反对。” 倘若这种反对能够被落实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保持怀疑精神总没错。但是,同样一批人在面对他们的精神领袖时却会彻底放弃思考并完全将自己的生命放到别人手中。那么,他们反对和怀疑的到底是什么,就引人深思了。当不善言辞而惯于卖弄专业术语的学者和擅长煽动的骗子同台竞技时,骗子有时能获得更多的关注。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想要让不懂学术的人理解那些连真正从事尖端科研的专家都不一定能说明白的话题,显然是做梦。学者无法逃避的使命之一,就是尽可能地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公民普及那些应该被了解的常识。 一方不屑于讲,另一方则不屑于听,后果是可想而知的。阿耳戈斯人不会因为特洛伊人无视卡珊德拉的警告就停下脚步。 “该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懂吧?”汤姆坐在梯子上俯视着还在干活的工人们,“自以为世上没有不了解的事情,结果遇到了真正的专家后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恼羞成怒后选择了无视和单方面声称专家在胡说八道。” “也有可能是被假专家骗惨了之后形成PTSD……”兰德尔耐心地解释道。 “PTSD可不能这么用。”萨拉斯中士大笑,“他们那叫什么创伤?没截肢没有精神疾病也好意思说受了创伤?” “现在的人哪,精神太脆弱,无法承受半点打击,更不能接受外界对自己的任何否定——也不敢承认自己的过失或是否定自己。”麦克尼尔捏着橡胶手套从一旁走来,“你指出他的错误,他就要给你胡乱安上罪名了,双方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讨论问题。我建议他们和职业政客学习一下,这样才能在不断地犯错的同时避免成为鸵鸟。” 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农民不在乎那些能够影响合众国甚至是人类文明的大事,他们也许会指着奥地利说澳大利亚,或者认为俄罗斯其实和美国是邻国。即便是这些忠厚老实的农民,他们的意见也并非完全统一。如果合众国某一天打算对外采取强硬措施,大概会有一半人认为没有必要,而另一半人则会全力支持。合众国的传统中,强硬和自由本质上是抵触的,一个人的强硬和英勇势必在某种程度上侵害了他人的自由,而哲学家们灵活地防止两种特性在解释中出现冲突。但是,他们的支持或反对并不能扭转一个重要事实,即这些得天独厚的生活条件建立在世界霸权之上。就算是那些打算安心做农夫而不问世事的隐士,也不能摆脱影响。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麦克尼尔才想起他们该考虑如何应对实验后的风波了。最近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观看和实验相关的新闻,而NFFA方面没有任何异动。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声称实验非常成功,并进一步指出这可能成为解决合众国内部问题的一个有效方法。反对派立刻从他的发言中找到了漏洞,NFFA可能打算把这个简直反人类的实验推广到全国,这是明火执仗的暴行,必须被阻止。当反对派呼吁市民上街抗议并同时利用他们在国会的盟友提出异议时,NFFA的同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善后工作,实验过后的纽约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原状了。家中养的狗,一旦咬过人就变得危险,而对于白宫中的大人物们来说,市民也一样。 “NFFA居然就这么蒙混过关,平时如此热衷于挖掘小道消息的记者们现在和瞎子一样。”汤姆把遥控器放在一边,有些烦恼地望着天花板,“什么无冕之王和新闻自由,就是一群收钱办事的苍蝇。” “你得体谅他们,他们做记者这一行也是要赚钱的,要是没有收益还会平白无故招来祸患,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得罪大人物?” “道理是这样。”汤姆叹了口气,“可是,他们每一次都在屏幕前大谈特谈自己应该保持的那些精神,然后每一次都让我们失望了。话说回来,为什么NFFA没有自己的记者团队呢?” “他们真的没有吗?”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看到的那些报纸、视频,都是从哪来的?他们的宣传团队不对外作战,所以看上去软弱无力……” 许多不对外而专门对内的宣传团队都很失败。他们的面向对象经常被外来资讯冲击而丧失了对他们的信任,使得宣传本身也失去了效用。类似的情况没有发生在NFFA身上,每一个NFFA成员都自觉地相信NFFA的一切纲领并严格地对外保密,不然麦克尼尔等人的真实身份早就被公开了。如此精准地将控制力延伸到个体,NFFA达成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群体都未能取得的成就。 “长官,麻烦你搜索一下最近比较热门的文艺题材。”麦克尼尔忽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希尔兹上尉一头雾水,经济上他或许比麦克尼尔更在行,但他此时反而弄不懂麦克尼尔的用意了。很快,上尉找出了最新的资料并将其呈现在众人眼前。来自得克萨斯的萨拉斯中士皱起了眉头,他发觉这些作品和得克萨斯的关系太大了,更不用说明晃晃的《记住阿拉莫》(预期上映于2046年7月)。风向的变化背后往往隐藏着操盘手的真实意图,重提和得克萨斯相关的往事,或许意味着NFFA希望合众国的公民们记起他们曾经从墨西哥手中夺取大片土地。 “长官,您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农业问题吧?” “当然。怎么,你的意思是,这是NFFA找出的答案?” 希尔兹上尉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打算承认事实。合众国不是战争策源地,不会做出这种事——但那只是在通常情况下。整个人类都在冰河中挣扎求生,合众国也不能例外,它总有一天会打破规矩。 “看来他们选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拓展【生存空间】。” 麦克尼尔摆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大家最近认真调查一下墨西哥的现状,我们可能要出国旅游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20) OR2-EP2:先辈子弟(20)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在NFFA忙于为实验善后时,这些亲历者还有机会享受难得的和平,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NFFA也许忘掉了他们,也许只是暂时不想找麻烦,众人想象中会前来把他们领回去的特使一直没有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NFFA的沉默让大家产生了不安,萨拉斯中士最先提议回到纽约或是华盛顿,他的意见得到了其他人的肯定。不能等到NFFA催促他们时再动身,那时一切都晚了。况且,他们还有一些连NFFA都不一定知情的秘密,以这些情报为条件换取更有利的地位和更多的资源将会是明智之举。 从亚拉巴马州北上的旅途短了许多,STARS小队选择乘坐飞机回到华盛顿,他们打算在那里造访NFFA的办事处以便得到和实验有关的最新消息或指示。几乎所有媒体都众口一词地对实验表示支持,许多学者也纷纷出面以自己的研究结果来证明实验的合理性。对于那些寄希望于NFFA遏制所谓合法化风潮的群体来说,这无疑是令人不安的。他们寄希望于NFFA将那些引诱人类堕落的东西从合众国的社会中清除掉,在他们逐渐接近自己的目标时,NFFA以一个更大而且更危险的试探行为转移了压力。粗暴而武断地宣布那些已经被合法化的东西从某一天开始非法,必然会引来许多抗议甚至威胁,NFFA不怕这些威胁,给他们卖命的学者可没有那样完善的安保条件。人类总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如果禁止了相对低级的发泄方式,他们必然会寻找相对高端的办法。 “这是宣传禁酒的传单啊。”坐在候机厅里的众人无聊地翻看着在机场附近领到的宣传单,“我看他们注定没法成功。俄国人以前也想过禁酒,但是以失败告终了。” 机场附近有大量NFFA成员在活动,他们不知疲倦地向过往来客宣传他们最近的主张,其中就包括在NFFA的保守派人士眼中至关重要的禁酒。准确地说,禁酒不仅仅是要禁酒,而是要将NFFA认定的一切对人类有害的消费品全部从合众国的市场上消灭。烟酒是如此,毒品也是如此,不仅合法的市场不能继续存在,黑市也要被列入打击名单内。几名NFFA的高级干部在不久前的公开讲话中指出,这些消费品除了损害人们的健康并消磨意志之外,可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允许这种市场存在,就是允许把廉价的金钱置于神圣的生命之上,是对合众国价值观的背叛。麦克尼尔没有听过这些演讲,要不是在附近游荡的NFFA干部不停地滚动播放对应视频,他也不会有机会真正了解这些内容。 “不,谢谢,我们已经领过了。”麦克尼尔略带歉意地劝走了一名NFFA成员,那人十分失望地走向另一排座位上的旅客继续宣传禁酒。 “……他们怎么确保禁酒有成效?”汤姆疑惑不解地望着战友们,“谁喝酒或者卖酒就抓起来?上帝啊,先不说我们有没有那么多的牢房,我看警察也不够用……” “你为什么会认定他们一定要动用警察或者是官方层面的力量?”兰德尔下士瞥了他一眼,“别忘了,NFFA最强大的分支组织永远是这些穿制服的普通人和那些对他们的宣传深信不疑的平民。警察既然不会按照NFFA的命令去抓人,也不会根据别人的命令去和NFFA对抗。如果NFFA下令其组织成员捣毁每一个卖酒的商店、殴打每一个饮酒和卖酒的平民,警方是无力应对的。”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NFFA对组织的控制力一直十分强大,只要真理之父一声令下,整个合众国境内的组织成员都会前赴后继地冲上战场。 红底白圈黑十字旗和白头鹰旗并列飘扬已经是当下合众国的常态,有时候人们隐约认为那面象征着NFFA的旗帜甚至还在国旗之上。若说NFFA完全抗拒任何新鲜事物,也不正确,至少真理之父或者说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从来都会一分为二地看待任何事物。他们会将传统分为进步和落后两种,同时将新生事物也分为同样的两种,并声称他们为合众国的公民们选定了一条最代表进步的道路,而合众国此前的堕落源自受到诱惑而选择了落后的方向。通过一种近乎诡辩和犬儒的话术,NFFA成功地做到了同时继承传统和批判传统、迎接新事物和批判新事物。这些宣传话术确保它的内部成员不会怀疑真理之父的思想,也不会成为外界的棋子。NFFA决不饶恕叛徒,所有叛徒都会人间蒸发,无一例外。 “他们做过的矛盾事太多了。”麦克尼尔笑了笑,“你看,他们一方面在许多地方救济贫民,另一方面又公开在纽约搞这个简直是鼓吹优胜劣汰的实验。我一直很好奇他们是如何保证这么多互相矛盾的思想和行动不会引起分裂的。” “也许他们是让内部的不同部门负责不同类型的事务。”希尔兹上尉眨了眨眼睛,“以便确保这些争论不会引来无休止的内耗。” 公开的媒体报道中没有提到实验区的任何异常事件。于实验结束后负责清理现场并恢复秩序的警察们说,他们高兴地发觉那些惯犯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NFFA设置的检测机构认为平民实施暴力犯罪活动的概率也会出现明显下降,这是对生还者进行抽样调查后得出的结论。倘若在快节奏而愈发令人产生戾气的世界中不能阻止公众发怒,干脆找机会允许他们痛快地发泄一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这可能是实验设计者的思路。无法遏制犯罪冲动以至于犯罪上瘾的罪犯们会在类似的场合首当其冲成为受害者,没有人会可怜他们。但是,那些生活困苦的平民是否有机会在类似的实验中存活,似乎值得深究。 各自怀揣心事的众人登上了飞机,直到那时他们还在讨论实验后媒体的反应。不过,这些讨论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麦克尼尔此前做出预测认为NFFA可能会对墨西哥采取行动。萨拉斯中士的先人是墨西哥人,而他现在除了长相还带着明显的痕迹外,从里到外都不像是墨西哥人,更不了解墨西哥的任何现状。希尔兹上尉弄不清麦克尼尔为何能够如此肯定地下判断,他将其归结为与生俱来的直觉。直觉总是奇妙的,倘若直觉能够以一种更系统的方式被阐述和解读,它也不能叫做直觉了。 飞机准点抵达了华盛顿,刚走出机场的众人在外面遇到了一队NFFA成员,为首的干部打开手机仔细地看了看照片,迟疑地对走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问道: “您是麦克尼尔先生吗?” “是本人,怎么——” “请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那名NFFA干部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指了指路边的一辆加长轿车。这里没有给他们讨价还价的空间,众人不太情愿地在NFFA成员的护送下进入车子,一溜烟地离开了机场。每次遇到类似的场合,STARS小队都会选择集体保持沉默,只让麦克尼尔或是希尔兹上尉发言。 “其实我们本来打算派人去亚拉巴马州接你们。”NFFA干部脱下帽子,告诉司机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一些,“但是希尔特先生说,让你们认真地放个假。” 麦克尼尔握紧了拳头,他摆出一副看起来很真实的笑容,装作并不在意地反驳道: “我们好像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我们的行程。” “麦克尼尔先生,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请您理解并接受事实。”NFFA干部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不管怎么说,只要你们没在度假期间出现意外,那就算好事……” NFFA没有用服饰或徽章表明等级,不然麦克尼尔就能立刻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并借此推断泄密到达了NFFA的哪一个层次。NFFA知道他们会去亚拉巴马州旅游,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NFFA的程序员和黑客们稍微用心找一找,STARS小队的信息就完全透明了,一路上所有的交通方式都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痕迹。意外……是的,唯独这个词让麦克尼尔有些疑惑。难道NFFA之前断定他们会在亚拉巴马出现意外吗?假如他们本该遭遇不测而现在安然无恙地归来,又是谁从中促成了现在的局面?如果只听这名干部的叙述,再加上麦克尼尔自己的推测,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亚当·希尔特好像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 车子穿过又一队举着标语抗议的人群,其中有人大胆地朝这辆价格不菲的电动车丢石块,但没有击中目标。这种抗议不会有任何结果,没人理睬他们,而如果他们打算用更极端的举动引来注意,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坦克。 “抗议真是永无止境啊,你们难道不想管一管?” “为什么要管?”NFFA干部大笑,“让他们闹,反正他们不可能给我们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失,留着他们来证明我们NFFA的宽宏大量也不错。再说……”这位干部压低了声音,“你不会认为他们真的都是自发的吧?谁会整天什么也不做而只管上街抗议?大家彼此之前互相演戏给对方看,保持默契,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在NFFA的反对者眼里,这个组织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问题,以至于一般意义上的抗议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从NFFA进入公众视野的那一天开始,针对它的抗议从未停止,而迄今为止这些反对者没有取得任何一场胜利。NFFA的顽固远远超出外界的预料,而它拥有的巨大支持者群体也确保它能够压制反对意见。真理之父有时怀着善意评价这些反对者,认为他们只是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另一些场合他则认为某些反对者甚至根本不相信这些仅为了反对NFFA才存在的口号。 “他们永远都在做生意。” 车子在上次麦克尼尔到访的建筑前停下了。他们在卫兵的护送下进入了地下设施,准备接受真理之父的接见。刚进入地下设施的时候,麦克尼尔左顾右盼,仿佛是在寻找什么。希尔兹上尉起初不解其意,但他很快也做出了和麦克尼尔一样的动作。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们应该是从同一个地点进入地下的,对吧?”麦克尼尔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了新问题。 “没错。”兰德尔下士疑惑不解,“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总觉得这里的建筑布局变了……希望这只是个错觉。” 上一次他们来到这里时,NFFA还在招待许多达官显贵,地下设施中比现在热闹多了。如今这里恢复了常态,因而显得更加冷清,走廊中除了偶尔走动的NFFA干部发出的噪音外,一片寂静。几名警卫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们,这使得众人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丝不满。按照自己之前的记忆,麦克尼尔走向旁边的走廊,试图找到当时真理之父接见他时所在的那个房间,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假如他确实没有搞错位置,那么那个房间已经无影无踪了。 真理之父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和上次一样,他和亚当·希尔特一同从墙上的小门中走出。两人都穿着NFFA的制服,这套制服在搭配上过度地追求简洁以至于很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就像麦克尼尔的白色军大衣一样。NFFA向来是追求简朴的,如果不是他们自身掌控的财富让他们无法真正摆脱金钱的影响,也许其中有些人会选择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或是直接回归原始森林。 “很高兴再次和各位见面,我已经听说过你们在实验中的精彩表现……总的来说,实验基本符合我们的预期,这将成为我们改造合众国的伟大工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真理之父和他们一一握手,“当然,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认为整个合众国欠你们一次应得的奖励……我向你们保证,那一天不会太远,前提是你们能够为合众国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麦克尼尔知道对方必然会开始谈条件,他抢先一步发言以便掌控局面。 “……伟大的真理之父,请允许我提出一个小问题:实验期间,是否发生过什么意外呢?” 真理之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意外……我想,意外有许多种定义,我不清楚你是在说哪一种。要是某人有能力在我们NFFA严密监控的实验中制造意外,那还真是个恐怖的对手,对吧,麦克尼尔先生?” 麦克尼尔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了。很明显,真理之父本人相当清楚实验中的每一个细节,而他选择不将之公布,必然有他自己的考虑。那么,麦克尼尔最好同样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要是真理之父都不在乎这些事,他也没必要替NFFA担忧。说来奇怪的是,原本应该作为官方代表而常驻此地的参谋长本杰明·佩里,今天似乎不在。 “当然,我们可没有遇到意外——我是说,我们去亚拉巴马州旅游的时候,听到过许多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那些谎言太逼真了,以至于我们有时候怀疑这就是事实。” “传言敌不过事实。”亚当·希尔特适时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直以来,NFFA坚持和各种各样的流言做斗争,并且我们向来认为合众国的公民们有权得知他们应该知道的真相。假如实验中确实发生了什么足够引起危机的大事,我们绝对不会保密的。” “我们也是。” 真理之父将众人请到另一个房间中,并让警卫端上了几杯酒。这真是个奇怪的传统,麦克尼尔内心自言自语着。NFFA对外公开宣传禁酒,但他们自己的活动上却总是少不了这种奇怪的酒——尽管每次他们只需要喝一杯就够了。这可能是一种象征,就算禁酒也不能要求教会在圣餐上取消象征鲜血的葡萄酒,那么向来认为自己在替上帝办事的NFFA更不可能完全让酒从生活中消失。于是,麦克尼尔大胆地谈起和禁酒相关的话题。真理之父不仅允许他说完了问题,还直白地表示,NFFA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将酒精彻底从合众国公民的生活中消灭。 “你所说的消磨意志是其中一个因素。”真理之父点了点头,他灰色的眼睛中透着怜悯和哀伤,“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处在一个危机时代,农产品和农副产品紧缺的时代,一个粮食很快要比人命还珍贵的年代。你是知道酿酒要耗费多少粮食的,我们维持当前的消费标准已经相当困难,这还多亏了你们的英勇作战迫使乌克兰人继续为我们卖命。在许多公民依旧吃不饱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再浪费更多的资源了。” 不管麦克尼尔怎么试探,真理之父就是不想和他们说那个实验的细节,而亚当·希尔特的态度几乎和他的领袖完全相同。他们还有机会,等到时机成熟再询问也不晚,或者想办法让位高权重的亚当·希尔特把他们当作自己人也可以。 果然不出麦克尼尔所料,真理之父让亚当·希尔特向他们呈上一份NFFA的内部报告,让他们翻到其中一页,这就是NFFA为STARS小队指定的新任务。他们作为军人而受一个NGO的指挥,似乎有些奇怪,而众人竟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感,想必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寄人篱下而缺乏足以维持强硬态度的基础。 “哎呀,这和麦克尼尔的想法一样啊——” 众人纷纷以危险的目光盯着兰德尔下士,他识趣地闭上了嘴。不过,坐在桌子对面的真理之父和亚当·希尔特已经听到了这句话,他们或许希望麦克尼尔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文艺作品的风向有时候能代表最近一段时间的对外态度。”麦克尼尔硬着头皮解释道,“况且,现在的合众国需要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是个有趣的猜想,而且确实是原因之一。”亚当·希尔特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过,促使我们NFFA决定最近在墨西哥展开一系列行动的直接原因还有另一个。早在我们决定进行这个实验之前,我们先是在巴西测试了许多次,才确定我们能够将实验进行改进后移植到本土。除了巴西以外,我们首先选定的目标是墨西哥。” 墨西哥可以说是理想的混乱地区,贩毒集团几乎成为军阀,全国各地完全受到毒贩子支配,其势力强大到足够让合众国也产生忌惮的程度。不谈这些危害,他们是合适的交易对象,只要价钱足够公道,没有什么生意是不能谈的。 当然,倘若合众国或者NFFA真的计划将墨西哥变成自己的新领土,那么这些家伙就必须被彻底铲除,否则他们只会威胁合众国的稳定和NFFA构建的乌托邦蓝图。 “但是,在计划的起步阶段,我们遇到了可耻的背叛,并相当程度上引发了墨西哥本土势力的警觉。”亚当·希尔特沉默了一阵,直到真理之父示意他继续说时,他才决定将内幕消息和盘托出,“那些假意和我们合作并出卖我们的叛徒,现在还藏在墨西哥。麦克尼尔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确实需要生存空间,而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的是让这个弱小而缺乏意志的国家失去对我们而言最致命的武器。” “进入墨西哥并铲除叛徒,对吧?”希尔兹上尉将右手放在桌面上,把报告推回到他们面前,“这种事你们以前也能做,为什么非要现在把任务交给我们?” “那时我们不像这般强大,而叛徒们知道如何通过吸引外界的注意力来保护自己。” 麦克尼尔仔细地观察着希尔特的面部表情,他要从这个人身上入手来取得NFFA的信任,要让对方认为自己值得信赖而又不危险。 “我看还有另一个原因:叛徒的地位不一般,你们以前害怕得罪他们投靠的新势力。” 麦克尼尔本以为真理之父会发怒的,这句话几乎在讽刺NFFA,很少有人能接受自己最完美的作品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就算真理之父不发怒,至少他也要装模作样地说几句话来表明NFFA的强大和不可撼动。然而,麦克尼尔又失望了。 “没错。”这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爽快地承认了事实,“或者说,是我自己的失误和轻信造成了那样的损失。” 看着两名NFFA首脑脸上的笑容,麦克尼尔知道,他们又掉进了对方精心准备的新陷阱。 OR2-EP2 END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 OR2-EP3:末日钟(1) 如果有人问起麦克尼尔对墨西哥的印象,那么他听到的第一个词大概是恺撒·维加。每一个曾经参加第二次泰伯利亚战争的老兵都会记得这个名字,那是NOD兄弟会在半个地球的领袖(和著名毒贩子),以作风残忍而闻名。按理说,恺撒·维加和有关他的一切应该同安东·斯拉维克一样伴随着旧时代的消逝而被遗忘,然而他留存于人们记忆中的时间比公众预料中要长得多,那全要归功于他的兄弟哈维尔·维加及其子里卡多·维加,后者成为了颇受麦克尼尔器重的新生代指挥官而进入了GDI军队的重点培养名单之中。麦克尼尔在他的一生中从未认真地了解和墨西哥有关的一切,无论是文化还是地理,在他眼中墨西哥只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名而已。里卡多·维加知道自己的家族和一个对GDI而言罪恶滔天的魔鬼有着莫大的联系,他试图通过改变自己身上那些带着墨西哥特征的行为方式来获得接纳,但他从不知道麦克尼尔本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墨西哥是个长期被麦克尼尔忽视的地区,即便是他闲暇的时候,他也没有试图了解那些可能对GDI的拉美裔士兵和军官形成不可忽视影响的背景。他相信有些东西高于这些地域性的差异,而GDI正是能够捍卫这些共同价值的最后堡垒。直到衰老限制了他的视野和行动能力后,麦克尼尔才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失误,他所坚持的并非所谓全世界通用的共性,而是妄图以一元的狭隘思想去取代多样性。这种共性是由GDI规定的,它的用意在于消除差异并实现同化,倘若GDI真正制造出一种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新思想、新文化,那么这一举动可以被看作人类走向团结和融合的重要一步,而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是进步的?什么又是野蛮的?” 亚当·希尔特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模样和那些出国谈公务的商人没什么不同。在真理之父左右辅助工作时,他是个完全合格的助理,且浑身上下带着NFFA组织内特有的狂热和虔诚。一旦他脱离了那种环境,麦克尼尔几乎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任何同普通市民不一样的差异。这或许是亚当·希尔特最近受到器重的原因,NFFA不能只搞内部工作,总要对外进行宣传或和外界打交道。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思想,言行举止都能成为他人用于分析的证据。真理之父过去是个化学家,或许还是个颇有前瞻性视野的经济学家,而亚当·希尔特过去从事什么,麦克尼尔一无所知。不过,单单就这位圣会顾问在NFFA内部媒体上发表的演讲和文章来看,他无疑是个合格的国际关系分析专家。凭借妄想和一厢情愿的猜测,当然不可能对国际形势有任何实质性的了解,亚当·希尔特同样将他的事业建立在准确而广泛的情报搜集工作上。对于这一点,他从不对麦克尼尔避讳,甚至直白地认为刺探情报才能养活那些无所事事的分析人员。 即便是墨西哥城也不能逃脱毒品的荼毒,机场大厅中弥漫着一股令麦克尼尔反感的气味,不用说也知道是某些人正在吸毒。 “这要看时代。”麦克尼尔装作认真地阅读报刊,他们的身份是旅客,不能引起过多的注意,“同一种行为在过去可能适用,现在则必须被禁止。我们不该拿当代的观念去评价古代,也不应因古代的某种行为合理而试图为当代的暴行脱罪。” “没错。”亚当·希尔特满意地点了点头。 亚当·希尔特无疑是一个对各个领域都略有了解并能够做到讨论一些专业性问题的【通才】。他和麦克尼尔聊国际关系,和希尔兹上尉谈股票与期货,又跟其他几人聊起饮食文化,这无形中迅速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当STARS小队知道亚当·希尔特要跟随他们一起去墨西哥执行这个任务时,他们都从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畏惧。这已经不能用监视来解释了,NFFA完全可以打发一个普通干部来看管他们,没必要让一个位列最高决策团体的青年才俊以身涉险。亚当·希尔特于是耐心地对他们解释说,他是主动请求前往墨西哥去惩治叛徒的,这也是为了让NFFA能够斩断过去而更好地面对未来。 真理之父是圣人,是先知;本杰明·佩里是先知的门徒——如果进行这种类比,那么亚当·希尔特就是古希腊学者推崇的哲人王。他不仅掌握着麦克尼尔本人永远无从学习的指示,同时了解如何善用这些知识来弥补人生经验方面的缺陷。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人超过四十岁,以青年人的标准来判断,希尔特无疑是成功的。 “但是,这种优势没有意义。” 希尔特说这句话时,目光平静地望着后排座位上正在安抚哭闹孩童的父母,那两个墨西哥青年手忙脚乱地试图让自己的孩子安静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起来,麦克尼尔适时地察觉到了这种转变。没有子女的人不会产生类似的心态,这是麦克尼尔的看法,他本人就无从体会为人父母的困难之处,外人说出的故事终究只是留给看客评价的故事罢了。 “……您已经是大人物了。” “我追求的不是这种权力本身。”希尔特惆怅地低下头,“只有掌握对应的权力,我才能改变这个不够理想的世界。” 美墨两国的人员往来频繁,墨西哥国内的美国旅客也不少,他们随便地说英语不会引来额外的关注,哪怕会英语的墨西哥人发觉他们谈论的问题有些【危险】,这些当地人多半也会一笑置之。一家人之间为了给谁投票而决裂已经不算新闻,一起出行的同伴忽然讨论那些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的大新闻更是再正常不过。此外,吸毒后因精神错乱而胡言乱语的家伙也不在少数,倘若警察要逐一将言论可疑的家伙抓起来,墨西哥的监狱将人满为患,甚至合众国还得将南部的监狱全部租出去才能满足需求。 千里迢迢去邻国寻找多年以前因为某种原因而背叛了组织的叛徒,这种任务在麦克尼尔眼中的难度可算是最大的一类。首先,没有哪个叛徒会把身份公开,他们必然选择隐姓埋名,假如他们没有被新的靠山榨干利用价值后丢弃,也许这些人还会受到严密保护,一些更幸运的叛徒则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物。连真理之父自己恐怕都不记得叛徒的去向,亚当·希尔特和保护他的STARS小队就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没一头扎进陷阱里已经是奇迹。幸运的是,他们在墨西哥还有提前安排好的人手,这些人会来机场迎接他们,并将他们送往相对而言安全的地点。就算任务失败,大不了直接逃往大使馆避难,麦克尼尔不信墨西哥人敢得罪合众国。 ……大概,他们不敢罢。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来自得克萨斯州,据说他平时在家也只说西班牙语。在通过中士确认周围的墨西哥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些美国旅客后,麦克尼尔才继续和希尔特顾问讨论哲学。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麦克尼尔认为亚当·希尔特所说的都是真话,此人和真理之父同样是为了所谓的伟大理想而走上了今天的道路。他们同样认为当代的合众国存在诸多问题,在鼓励恢复传统的同时又认为单纯地恢复传统不能实现目的,并同时反对抗拒任何进步的极端保守派。这让麦克尼尔的内心产生了疑问,既然亚当·希尔特的想法和真理之父如此接近且身为圣会顾问之一,为什么是本杰明·佩里做了首席?难道仅仅因为佩里可能比希尔特的资历更老? “他手里有秘密武器,就是必要的武力。”亚当·希尔特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麦克尼尔先生,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试图极大程度地改变现存社会的运动,都必须拥有相当程度的武力作为后盾。伟大的父固然是一个有着先见之明的导师,但他并非是万能的,世间唯有上帝才是全知全能。” 麦克尼尔知道希尔特所说的【父】是真理之父而非上帝,周围的墨西哥人也许会将其理解为希尔特本人的父亲。 “佩里他——” “伟大的父并不真正擅长管理我们这个庞大的组织,你知道前两任参谋长是怎么死的吗?”希尔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是内斗。那个时候我们的组织还没有明确的方向,愿意前来为更好的合众国而奋斗的都算是战友,结果内部分歧逐渐加大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他们不敢把矛头对准伟大的父,因他是我们组织的导师和拯救合众国的唯一希望,那么他们只能选择去争夺那个代言人的位置了。无论如何,先知不该说太多的话,言多必失,而先知必须永远保持正确。充当先知的口舌也算美差。”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方才认为自己的导师存在缺陷?” “为什么要否认呢?”这回轮到亚当·希尔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麦克尼尔先生,我们都是终将死去的凡人,纵使先知一样会死。由世间可以被人类认识到的事物构成的人,并不是什么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东西……既然如此,那就一定存在缺点和错误,难道不是吗?倘若有谁犯错了却不承认,他就是撒旦放在人间用来制造混乱的工具,必须尽早铲除。” 通过亚当·希尔特的叙述,NFFA的组织全貌逐渐在麦克尼尔眼前变得清晰起来。真理之父不乏合作对象,组织中一些名义上应当听命于他的下级其实是能够有资格和真理之父讨价还价的合作者而非打手。凭借信念凝聚力量和净化思想的真理之父需要一个为他管理俗务的代理人,曾经参军并在退伍后拿到管理学博士学位的本杰明·佩里进入了他的视野。说双方是合作关系,在于本杰明·佩里早期也在南方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组织并试图借助该组织的影响力在州里获得实际控制权——他迎来的是州长的取缔命令和警察的铁拳。沦为丧家犬的本杰明·佩里走投无路,投靠了NFFA。 亚当·希尔特每一次说起本杰明·佩里时,语气中都带着一丝轻蔑。 “我的一切都是伟大的父赐予的,我也只会效忠于他一个人,可那家伙不是。”希尔特摸着手腕上一处不起眼的伤疤,“他就是个说客和生意人,根本不在乎我们的理想。别看他每次谈起这些宏伟的蓝图时都满脸虔诚,他心里只在乎能够从其中获得多少利益,准确地说是为他个人而不是伟大的父赢得公众的支持。” 这些尖刻的批评并未被麦克尼尔接受,偏听偏信只会带来错误的判断。希尔特对本杰明·佩里的意见如此之大,以他作为NFFA圣会顾问的地位是不可能不让这些意见被当事人知晓的,那么假如麦克尼尔前去找佩里询问他对希尔特的看法,大概会得到同等程度的批评和挖苦。真理之父不会频繁出现在屏幕前,圣会参谋长抢走了全部的风头,以至于忠诚的NFFA成员很可能以为参谋长打算取代真理之父。但是,也许真相是另一种面貌——双方的配合天衣无缝,仅故意制造出用来让外人怀疑的小摩擦而已。即便是仇敌,看在身处同一组织且很可能成为合作伙伴的面子上,至少也该保持表面上的礼节。要是亚当·希尔特平日和别人相处时也同样毫不掩饰这份敌意,麦克尼尔简直不敢想象对方是怎么混到如今地位的。 有些威胁可以用来对抗其他更加棘手的对手,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和自己是朋友,但这两伙敌人之间说不定会率先发生冲突。另一些威胁必须早日铲除,允许这种威胁继续发酵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如何应对不同层次的威胁,对于那些管理一个庞大组织并时刻需要面对诸多挑战的领导人物来说,是他们毕生都要学习的课程。手段极其残暴将会把那些本无敌意的妥协派全部推到对立面,不保持必要的残忍又可能让只认强权的潜在反对派蜂拥而上。NFFA创立已经有十几年,合众国的公民们从未听说它的内部发生过严重的对立,这些情报只有从亲历者或内部知情人口中才能了解。 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当·希尔特,对方同样也在看着他。亚当·希尔特对真理之父的这种尊敬如果是盲从,那对麦克尼尔而言将会是相当危险的。现在,他能够断定亚当·希尔特暂且保持了理智,不像某些NFFA成员或OUN成员一样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他们还没有到达必须在NFFA的内部斗争中表明态度的时候,刀子只要好用,没人在乎它是谁造出来的、前主人又是谁。会思考的工具才会存在危险,只会执行任务的机器永远是最安全的。 几名身穿便服的男子来到众人面前,用西班牙语互相交流了几句,而后用略显生硬的英语说: “终于等到你们了,请各位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要等的人还没到。”希尔特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坐下来一起等。” “没有那个必要,地点改变了。” 亚当·希尔特迟疑了一会,选择了放弃争论。他告诉已经坐在椅子上一个多小时的STARS小队离开这里,一行人一字排开,来到机场外侧,乘上了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黑色轿车。片刻过后,车队径直离开了贝尼托·胡亚雷斯国际机场,沿着进入城内的主干道前进。 麦克尼尔始终有些担忧,NFFA在墨西哥的影响力可没有那么大,这些面色不善的合作者更不一定忠诚。连亚当·希尔特都没有怀疑这些人,他们贸然质疑对方的用意,也许会降低希尔特甚至是真理之父对他们的评价。 “墨西哥城恢复的速度可真快。”希尔兹上尉看着道路两旁高耸入云的摩天楼,赞叹不已。 “恢复?” “对,墨西哥城十几年前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强烈地震,由于整个城市建立在填湖的基础上,软弱的湖底让地震的影响更加强烈。”希尔兹上尉有些好奇麦克尼尔为何不知道这些故事,“看着他们在废墟之中迅速地修复城市所受的创伤,有种莫名的悲壮。” 据说,地震之后留在市区内维持秩序的是毒贩子,这结果令麦克尼尔瞠目结舌,他再怎样天马行空地提出各种假说也完全不可能想到毒贩子有朝一日扮演了这样的角色。给他们开车的司机进一步纠正说,他们墨西哥的贩毒团伙是地地道道的军阀,不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毒贩子相比。 “为什么你们不把这些祸害剿灭?”麦克尼尔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了。 “……说得很轻松,实际上做不到,又不是每一个国家都和你们一样……拥有能够随意征服任何一个地区的强大军队。”司机咂舌,“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军队中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卧底。” 假如合众国的目的是维持墨西哥充当一个软弱无能的经济伙伴,那么这些毒贩子能够恰如其分地扮演对应的角色并履行自己的义务。但是,NFFA既然打算扩张他们所称的【生存空间】——用一个更美国化的词,也许是【昭昭天命】——那么这些贩毒团伙一定会在未来成为NFFA和美利坚合众国的头号敌人。即便是那些主张把毒品作为合法化的商品售卖的政客,也仅仅希望缓解公民的抗议并和真正的毒贩子争夺市场,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人敢公开支持不受官方管控的贩毒团伙。 如果说合众国有能力收编散落在民间的魔法师并自己使用研究所制造魔法师,墨西哥的魔法师就没这么优厚的待遇了。当局也试图建立一支强大的魔法师部队,但他们总是比犯罪团伙落后一步,而罪犯永远有无数种手段要挟别人。久而久之,该国的大部分【野生魔法师】被犯罪团伙吸收后成为了贩毒集团的有力帮凶,使得毒贩子更加猖獗。街头的广告屏幕中正在滚动播放有关一名魔法师的通缉令,这家伙想必已经给墨西哥军队和警察造成了惨重的损失。这样一想,麦克尼尔不禁认为NFFA的说法完全正确,魔法师必须受到严格的管控,否则会成为一大祸害。堕落比赎罪更容易,放任自流的后果大多是养出为害一方的怪物而非圣人。 车子在一栋办公楼的停车场停下,这是一家专门负责美墨进出口贸易的企业,明目张胆地同时将两国国旗挂在大楼前。众人刚下车,便听得停车场尽头传来一阵惊呼,一位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在十几名随从的护送下一路小跑来到他们眼前。他的头发带着一点棕色,肥胖的脸上遍布胡茬,但给人的第一印象依旧是壮实而非臃肿。位置较高的裤腰带很好地掩饰了他满身的肥肉,大号西装起到了类似的效果。 东道主的出现不仅没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放松警惕,反而促使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麦克尼尔悄无声息地握好了藏在大衣里的手枪,随时准备对周围的目标进行射击。无他,假如真理之父给出的资料准确无误,眼前慈眉善目的商人就是当年的叛徒之一,如今他主动邀请NFFA的代表们前来,心里必定有鬼。 剑拔弩张的气氛伴随着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而烟消云散了。包括亚当·希尔特在内,一行人无比惊讶地注视着这名商人就在他们眼前跪倒。昔日的叛徒露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声音颤抖地表达着自己的悔恨: “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伟大的真理之父已经给了我赎罪的机会,我会竭尽全力协助各位的行动……”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2) OR2-EP3:末日钟(2) 停车场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往日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商人谨小慎微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的访客们。叛徒往往得不到宽恕,能在背叛原本的组织后又转而背叛新靠山,这种人的忠诚十分可疑。背叛两次之后,第三次背叛说不定也会接踵而至。贸然接纳这些败类,不仅会让自始至终忠心耿耿的战友们寒心,还可能导致组织内出现卧底。尽管发福的中年商人看上去十分诚恳,麦克尼尔却不认为他所说的话有哪怕半句是真实的。他们周围分布着十几个警卫和保镖,而当初带领他们离开机场的线人显然也已经被这个叛徒买通,他们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加险恶。为了获取新组织的信任并彻底断绝后路,许多背叛者都会选择以极其血腥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忠心,他们不在乎几条人命。眼前这些保镖与其说是保护雇主的,不如说是陪同自己的老板前来施压,给NFFA的特使以暗示:不接受和解就只能以火并收场了。 亚当·希尔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瞳孔像蛇一样忽然缩小,仿佛要从这个看似臣服的【前辈】身上挖出更多的秘密。 “真突然啊。”希尔兹上尉冷笑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了,还恳求宽恕……瞧你布置在附近的这么多人手,我看是我们要恳请你的宽恕才对。” “不,不,不,您误会了。”中年商人见希尔兹上尉愿意和他谈话,连忙摆出一副热情的笑脸,“我是真心地打算改邪归正,伟大的真理之父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 劳尔·里维拉(Raul Rivera)是十年前导致NFFA在墨西哥的那场行动遭到惨败的罪魁祸首之一,也是麦克尼尔等人手中名单上标注必须铲除的叛徒。据说,这家伙当年见财起意,置大局于不顾而挪用了NFFA的行动资金,同时又以被真理之父本人评价为【相当低廉】的价格把自己的同伙出卖给了墨西哥当局。真理之父和麦克尼尔说起这件事时,一度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倘若里维拉把同伴卖个高价,他也会对这个叛徒另眼相看的。 “有些人天生缺乏讨价还价的本领,只能做别人的打手。” 从对NFFA犯下的罪行性质来说,劳尔·里维拉是罪过最轻的一个,他的威胁性远远比不上那些直接参与里应外合破坏计划的叛徒。真理之父此前要求将此人铲除,或许仅仅因为他不能允许一个利用NFFA公共资源为自己谋私利的怪胎继续逍遥自在地活着。NFFA一向是鼓吹压制个人需求的,像劳尔·里维拉这样为了个人前途或发财而出卖组织的家伙,可算得上是足以被列入反面案例教材的模板。如今带着真理之父和NFFA的复仇意愿而来的亚当·希尔特刚一落地,当年的叛徒佯装惶恐地表示臣服,背后必然存在一个不小的阴谋。 “证据呢?”亚当·希尔特不满地看着带他们来到这里的司机,“你买通了我们的接头人员,就是为了这个?” 劳尔·里维拉愣住了,他怅然若失地继续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浑身都在颤抖。 “证据?那是伟大的真理之父亲口告诉我的,您要什么证据?” 想要用各种方法保存录音或是视频,根本不可能——NFFA有种种技术手段防止外人或组织内部成员随意地泄露和真理之父有关的任何情报,只有圣会批准的内容才能被公众知晓。保持神秘感的工作要落实到每一个领域,任何可能导致公众失去敬畏的因素都必须被及时排除。 麦克尼尔适时地拉住了亚当·希尔特,他小声而快速地告诉顾问不要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引起对方的敌意: “他们人多,万一打起来,我们没把握安全逃离。” 然而,这一警告没有让亚当·希尔特放弃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只是暂时保持了沉默,借助模糊不清的态度向对手施压。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是否在说谎,互相试探并找出底线有助于己方更好地争取利益。不过,麦克尼尔不认为劳尔·里维拉是装出来的,他只在那种毫无心理准备而被告知要遭受枪决的犯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神态。GDI在黄区追捕NOD时经常抓到一些劫匪或配合劫匪、NOD兄弟会活动的平民,有时军队会不加上报而决定就地处决这些人,当死亡降临到他们面前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是无法伪装的。 亚当·希尔特动了,他上前两步,把跪在地上的劳尔·里维拉扶了起来,后者已经热泪盈眶。 “我愿意相信您真心改过,仁慈的真理之父或许也愿意饶恕您的过失……”他慢慢地说着,“但是,有些问题上我们更需要考虑人民的态度,而当年的失败对我们的组织造成了至今都难以消除的影响。不是我们不想信任您,是那些急需我们去拯救的公民恐怕不会轻易忘记您的错误啊。” 劳尔·里维拉点了点头,只要亚当·希尔特愿意谈判,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只从字面上理解命令的书呆子会把事情办砸,伟大的真理之父当然不会派那种废物来交涉。不管怎么说,劳尔·里维拉在墨西哥也是响当当的商业大亨,就算NFFA打定主意要宰了他,造成的后果也是无法轻易收场的。 “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都遵循伟大的真理之父的告诫。”他伸出手,请众人乘电梯离开这里,“请把。” 五人将亚当·希尔特紧密地保护在中间,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也不会让周边的保镖有动手的机会。他们身处里维拉设立在墨西哥城的公司总部,即便里维拉刚和他们见面就表示屈服,商人的话总归不能全部相信,没人真正了解劳尔·里维拉的想法。对,他或许是通过出卖当时和他一起背叛的同伴才从真理之父的审判下捡回了一条命,纵使他设下埋伏在这里杀死NFFA的代表,也只能逃过一时,后果是迎来NFFA永无休止的追杀。 和那些试图附庸风雅而急于补充学识的新贵族相比,劳尔·里维拉的办公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他的暴发户心态。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他们用军人的薪水一辈子都换不到的黄金、钻石、大理石装饰物,这些奢华以至于令人眼花缭乱的饰品被恰到好处地装点在办公室各处。真理之父若是见了,必然要大加批判一番,这样的生活显然和NFFA提倡的简朴价值观相抵触。里维拉本人虽然没有携带贵重物品,光是他手上的戒指就足够麦克尼尔到纽约去买下一间房屋了。 “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我给NFFA造成的损失。”里维拉惶恐不安地邀请亚当·希尔特坐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而他自己像个来访的客户一样坐在对面。然而,希尔特顾问却举起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护卫们,要他们也进到屋子里。 “您不会打算让我的保镖们站着吧?” 劳尔·里维拉表情僵硬地讪笑着,让出了沙发,又亲自搬来几把椅子,最终的结果则是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站着,样子像极了员工对着部门主管和总监汇报工作时的场面。看到对方的谄媚行为,兰德尔下士不屑地说了几句近乎侮辱的嘲笑话,他迎来的是希尔兹上尉的怒视。麦克尼尔不禁有些感慨,按理说劳尔·里维拉借着他从NFFA那里抢到的第一桶金在墨西哥商业领域搏杀十年有余,早就是能够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何以听了NFFA的名号就吓得魂不附体?也许那是由于他有把柄握在NFFA手中…… “把灯关掉一半,这地方的反光太刺眼了。” 这自然不是希尔特的发言,而来自麦克尼尔。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里维拉一声不吭地照做了,这更让他对里维拉的动机感到好奇。 一切准备就绪后,劳尔·里维拉开始向亚当·希尔特汇报他的工作。原来,当时背叛NFFA的叛徒当中,其他人为了逃避追杀而选择隐姓埋名,尽量让自己避开公众视线,但劳尔·里维拉反其道而行之,在商业上混得风生水起,成功地让NFFA有所顾忌。NFFA有无数种办法杀掉劳尔·里维拉,代价是其行动引起墨西哥当局的进一步注意,那样一来他们的其他计划势必受阻。如今,已经成为一方巨头的劳尔·里维拉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阻碍,那就是开始对他的商业活动进行调查的墨西哥当局。一旦他的过去完全曝光,就算他自己想保密,和NFFA有关的情报也会被墨西哥方面得知。在里维拉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潜在同盟的声援时,伸出援手的反而是真理之父。 这一结果让麦克尼尔感到意外。若劳尔·里维拉没在叙述过程中撒谎,真理之父是在2046年3月上旬和他联络的,那么NFFA的首脑早该在他们启程之前就将这一重要情报告诉他们,而实际情况是连亚当·希尔特都不知情。这么恶劣的玩笑和情报封锁可能导致严重损失,要说真理之父将双方联络的唯一希望寄托在里维拉遵守约定上,那他未免太信任这个叛徒了——尤其是在对方尚未洗清嫌疑的情况下。 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列照片,那是麦克尼尔一行人此次的其他目标。 “各位,请允许我为NFFA拯救合众国……不,拯救整个作为天选之地的美洲……尽到自己的一点义务。”里维拉谦卑地指着照片下面用西班牙语标注的小字,“在这里,只有我能在不惊动墨西哥当局的情况下查到他们现在的身份,我会把他们的情报完全和你们分享,但愿你们能让这些叛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麦克尼尔听到希尔兹上尉从牙缝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想必长官也看不惯这家伙的行为,但他们又不得不和这个家伙合作。 NFFA曾经在巴西连续进行三次实验,试图证明这个实验能够帮助他们建立想象中的新社会。在此之前,他们选定的地区似乎是墨西哥,也许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最适合创造类似的场景。然而,墨西哥人并不买账,再加上NFFA将势力渗透到墨西哥时意外地遭受严重打击,整个计划宣告失败,NFFA几乎完全撤出了墨西哥,只有少数情报人员还在活动。大部分背叛者都是墨西哥人,他们的动机可能是从潜在的侵略者手中保护国家。 情怀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NFFA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墨西哥,而且会比以往任何试图控制墨西哥的美国人都更牢固地掌控这片土地。合众国本土的公民们需要更多的宜居土地,虽说墨西哥的地形不太适合大量移民涌入,它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是比已经变成第二个西伯利亚的北方更好的选择。从屏幕上飘过的名字下方标注着这些人现在的身份和人际关系,劳尔·里维拉既然能够拿到如此详细的数据,他肯定收买了不少墨西哥官员。 “其他几个次要人物可以交给你来解决,倘若他们决定用合作来换取生路,未尝不可。”亚当·希尔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办公室的真正主人,“但是,这几个目标是必须优先铲除的。” 伊莎贝尔·多洛雷斯·布兰科-罗哈斯(Isabel Dolores Blanco y Rojas),简称伊莎贝尔·布兰科,是当时效忠于NFFA的魔法师杀手团队的临时指挥官,并且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临阵倒戈。原因绝非是酬金太少,NFFA虽然号召其成员保持简朴生活,该花钱的时候他们从不会吝惜金钱,有时甚至因此而陷入可疑的财政危机。收的钱足够多却还是选择了叛变,只能归结为理念冲突。 或者是其他人开价更高。 “这个女人在叛变之后为了捞到合法身份,给墨西哥当了几年的特工。”劳尔·里维拉见到亚当·希尔特似乎对其中几个目标很感兴趣,连忙拿出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我要承认,她确实很危险,就算是毒贩子也不敢惹她。” “等等,您的意思是,布兰科女士以前得罪了贩毒集团?”麦克尼尔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有用情报。 “没错,我刚才说她确实负责过类似的行动……肯定得罪了不少毒贩子。” 墨西哥的贩毒集团可能拥有远超过其他团体的办事效率,再加上伊莎贝尔·布兰科和贩毒集团本来就有仇,暗地里打算对她不利的毒贩子不会少。然而,现今普通人根本无法和魔法师对抗(尤其是训练有素的魔法师),考虑到伊莎贝尔·布兰科的特殊身份,贩毒集团不可能轻易地取走她的性命,有太多人希望她活着。这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无法造成有效威胁,但却能够给目标带来不小的麻烦。没有人可以真正脱离社会和他人,只要个体还和其他人之间存在联系,这些联系就可能成为弱点而被利用。以这种角度作为出发点,劳尔·里维拉的所作所为变得有迹可循。他热衷于商业活动,只打算快活地过完醉生梦死的一辈子,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他的事业最后也会成为NFFA前进道路上的燃料。相比之下,伊莎贝尔·布兰科或许不够聪明,她应该明白一朝入行就终生不得逃离的道理,可她依旧选择了安顿下来。 “蠢货,干这行的人怎么可能善终……”萨拉斯中士叹了口气,“还结婚生子,胡闹。” “这就是弱点了,尽管这么做可能让人反感。”希尔兹上尉终于开口了,“我们在消灭这个人之前,要确保对方手中已经没有任何足以对NFFA造成威胁的重要情报。过去不乏以情报网维持威慑的阴谋大师,只要他们的性命不保,对敌人而言相当致命的消息就会立刻沿着情报网络传递出去。这一次需要我们来猜测对方的底牌,保持威慑也是必要的。把她的两个孩子都抓起来,让她自投罗网。” “恕我拒绝,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方法。” 谁也没想到麦克尼尔在这时候忽然变卦了,他向来应该支持激进的行动计划。兰德尔下士一听到这种发言,登时火冒三丈,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麦克尼尔眼前,压抑着怒火说道: “喂,他们是叛徒,叛徒死不足惜……” “咱们合众国什么时候学某些君主一样搞连坐了?”麦克尼尔翻着白眼,“没本事正面抓人就选择绑架孩子?是不是还要杀人质灭口啊?” “的确如此,这么做太过分了。”汤姆也表态支持麦克尼尔,“其实照我看,我们可以选择绑架其他人,不一定要抓孩子……” 眼看着众人的争论即将发展成为争吵,亚当·希尔特咳嗽了一声,所有的争执立刻消失了。他们不能在劳尔·里维拉面前表现出他们内部的矛盾,更不能让外人认为这种内部矛盾足以被利用。麦克尼尔对希尔特的意思心领神会,他马上停止了发言,将主导权交给了这位年轻的圣会顾问。 “可能存在的其他情报要拿到手,人必须死。其他无关人员,尽量少杀,我们不是中世纪时期被国王和主教派去把异端满门抄斩的刽子手。”亚当·希尔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给行动定下了基调,“各位是专业人士,技术性问题理应由各位想办法,但行动的总体方案还是应该由我来过问。”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大为窘迫,谁都看得出来希尔特顾问对他的想法不是很满意。他连忙躲到了正巧被麦克尼尔挡住的方向上,免得希尔特顾问稍后又找他的麻烦。这时,麦克尼尔还在和亚当·希尔特讨论【更好】的行动计划。劳尔·里维拉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人对NFFA的新计划完全不知情,那么麦克尼尔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诱使对方错误地判断局势。作为所有叛徒中如今最为功成名就的社会精英,劳尔·里维拉说出的话肯定比其他人更具权威性。 “我有个办法,这一次我们故意透露一半信息给他们。”麦克尼尔指着如同侍者一样站在希尔特身旁的里维拉,“你要找一个借口联系伊莎贝尔·布兰科,就说你发现了NFFA针对墨西哥甚至是整个拉丁美洲——反正在外人眼里拉丁美洲就是合众国的殖民地——的大阴谋,并且墨西哥当局由于严重腐化而不能信任,你所能相信的只有这些和你一样已经被NFFA列入必杀名单的【同伙】。其他的工作交给我们,您的任务是演好这场戏。” 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劳尔·里维拉又一次吓得跌倒在地,弄得众人一时间怀疑他真的在演戏。 “我……我没法面对他们,只有这件事是真的办不到。”劳尔·里维拉以求饶的眼神看着表情冷漠的亚当·希尔特,“……我已经表示了我的忠诚,对不对?他们所有人的情报都在这里……” “您做了十年的商人,就算是智力障碍也会练就一身演戏的本领。”麦克尼尔说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带着倒刺,“此外,您眼前的这位希尔特先生是伟大的真理之父目前最信任的人之一,如果您不在他的面前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恐怕伟大的父会怀疑您是假意效忠。” 哭丧着脸的劳尔·里维拉就差真的抱住希尔特的大腿求饶了,然而这位衣冠楚楚的圣会顾问不为所动。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想为他说话,摸爬滚打十年才换来如今地位的商业大亨选择了屈服,他终究不敢忤逆NFFA的任何旨意,哪怕是虚假的,他也不敢赌。 “那就这么办。好了,这办公室是里维拉先生的,我们现在把位置还给他。” 亚当·希尔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他和劳尔·里维拉擦肩而过时,麦克尼尔迅速地走到两人中间,避免右侧的劳尔·里维拉有机会直接和希尔特接触。这些富翁有足够的资源来策划千奇百怪的暗杀方法,麦克尼尔不会让NFFA派来的特使有半点闪失。见到这个特别代表团如此地轻视自己,有些委屈的劳尔·里维拉试图追上前去,但希尔兹上尉以实际行动阻止了他。直到其他五人全部离开办公室后,希尔兹上尉才最后一个离开。 不速之客全都走了,浑身的骨头散了架的里维拉瘫坐在华贵的办公椅上。 “哦,还有一件事。” 劳尔·里维拉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看到麦克尼尔那鸡窝一样乱的头发出现在门口。 “别忘了买通她的老同事,万一我们失手,这么做可以确保墨西哥当局对此一无所知。”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3) OR2-EP3:末日钟(3) “这家伙才是最该被吊死的——” 这声惊呼吓得路旁的行人纷纷对坐在书店门口的几个顾客投以戒备和警惕的眼神,频繁口出狂言的家伙大多存在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面对着街道的那名顾客表情尴尬地向着行人们笑了笑,忙不迭地抓住同伴的手腕,让这个刚才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咆哮的青年恢复冷静。 “我说错了什么?”卢卡斯·兰德尔下士疑惑不解,“你们看看这个劳尔·里维拉都干了些什么,他简直是个十足的人渣和败类,作为黑心商人的成就足以和华尔街那些脑满肠肥的蛆虫相比,这样一个人却能逃过制裁,我看他才是我们最应该消灭的目标。” 劳尔·里维拉不是本名,没有人会打算在和见不得人的外国组织合作时使用本名且事后大摇大摆地以同一个名字继续活动。无论这个现在名叫劳尔·里维拉的商人过去叫什么、本名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已经被墨西哥社会以这个名字接受,只要是和劳尔·里维拉相关的新闻报道必然指向同一个人物。不想实现垄断的商人不是好商人,劳尔·里维拉也不例外,而他的野心不仅限于几个单独的产业,其最终目标是在所有重要领域实现完全垄断。为此,他不惜使用各种手段旁敲侧击,绑架和暗杀更是家常便饭。由于手法相当高明,墨西哥有关部门迄今为止也拿不到任何足以让他倒台的证据。至于那些正义感过剩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命运当然是被扔进墨西哥湾喂鱼。 这种荒谬的事实令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都有些动摇。明知事实却不能将其公之于众,可以说是莫大的讽刺。更讽刺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国际社会的博弈中所有人都在说谎的场景并不少见。劳尔·里维拉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况且他自身在墨西哥的势力也难以动摇,NFFA不会为天真的幻想买单。亚当·希尔特向他们承认,想要在不引起更大混乱的情况下将劳尔·里维拉除掉,会严重消耗NFFA在墨西哥的资源。基于现实中的利弊,正义必须让步。 “我一直认为把利用价值压榨干净后再处理这种人,是最好的办法。”麦克尼尔口是心非地给出了答案。 “算了吧,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家伙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因余威尚在而没有得到清算。”兰德尔下士看起来依旧很生气,“西班牙人过了几十年之后才敢把佛朗哥那个杂种的坟墓挖开。” “对这个问题,我得说一句公道话。”萨拉斯中士连忙为他母语发源地的现状辩护,“即便是一些流亡海外的游击队员都承认他的贡献——” “——但佛朗哥依旧是个对加泰罗尼亚人实施屠杀和策划灭绝的怪物,我不接受任何反驳。”兰德尔下士大怒,“你知道吗?他说加泰罗尼亚人有造反的基因,任内下令对当地女性实施强制堕胎甚至计划推动全体绝育——” “都给我闭嘴!” 脸色铁青的希尔兹上尉瞪着争吵不休的同伴们,他的额头上凸显出了青筋,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上尉平时不是个喜欢发火的人,或者说他对外的态度一直很淡漠,有时会让战友们怀疑这位长官到底有没有认真地考虑作战方案或是行动计划。听了太多违心的忏悔,教堂里的雕像或许都会气得活过来,更别说人了,希尔兹上尉终究还是个有着正常情感的普通人。 “你们打算怎么做?”他一一扫视着其他队员,“找个理由冲进办公室,把那家伙宰了?然后呢?谁考虑过伸张正义之后的问题?NFFA会因为我们坏了他们的大计而把我们撕成碎片。” 年轻的军官晃着玻璃杯,冰块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家把咖啡店和书店开在一起的奇怪店铺是NFFA设立于墨西哥城的据点之一,平时并不活跃,也很少引来同行或是墨西哥情报人员的注意。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们长期保持静默,有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命令是什么。有些人选择了退出,另一些人决定留下,留下的理由也并非是对NFFA宣传的美好愿景有着强烈的向往,纯粹是他们因感到迷茫而决定放弃思考和前进。灰色的胡子中掺着一半花白的老人和气地让这些贵客在外面等候,NFFA总是尊重英雄的。 “这一次我们分头行动,如果出了意外,一定要保证顾问能够活着返回合众国。”希尔兹上尉嚼着冰块,那噪音让其他人很不舒服。就算是队伍之间出现了真正的矛盾或重大事故,希尔兹上尉也不见得发火,他只会用一些自己的特有动作发泄不满,有时外人也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上一次麦克尼尔抓获士兵贩毒并杀害长官时,希尔兹上尉也是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这一次他依旧板着那张脸。 他们需要一个人引蛇出洞,劳尔·里维拉就是诱饵。良心发现后又堕入黑暗似乎是罕见事件,尽管劳尔·里维拉在过去的十年当中没少用非法手段扩张他的商业帝国,至少当年和他一同背叛的同伙会相信他始终和NFFA誓不两立。让劳尔·里维拉充当知情人的角色,而后STARS小队在恰当的时刻以预言中的杀手形象出现,促使伊莎贝尔·布兰科对劳尔·里维拉深信不疑。这样一来,劳尔·里维拉就能利用他手中的资源设计一个陷阱,把伊莎贝尔·布兰科或其他叛徒送进地狱。麦克尼尔一直很好奇伊莎贝尔·布兰科当年掌握了什么证据,但亚当·希尔特对此闭口不谈,那么他也不方便主动提起。 总的来说,最大的变数是原本位列锄奸名单的劳尔·里维拉莫名其妙地再次叛变了,其余的变化还处在麦克尼尔的掌控之中。喝完这杯咖啡,他们五人就将各自分头行动,在墨西哥城内为里维拉和NFFA编织密不透风的大网。 “军队似乎找到了对付流氓魔法师的方法,上次咱们在乌克兰找到的那个设备是用晶阳石做出来的,不知道我们是否有类似的方案……”希尔兹上尉以谨慎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从咖啡店门口路过的客人,“对了,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从酒店救走的那些人吗?那个PMC公司老板,他死了。” “死了?”麦克尼尔先是一惊,而后以满不在乎的语气答复说:“……死了便死了,他的每一分钱都沾着鲜血,死了也算是好事。” “不,重点在于他是个犹太人。”希尔兹上尉见其他人没有反应,身体前倾,略微靠近了麦克尼尔,“这是今年第13个死于意外事故的犹太商人,我有理由认为这些人是被暗杀的。” 麦克尼尔感到有些不妙,这是合众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不愿意明说的话题之一。NFFA敌视亚裔和非裔以及拉美裔,他们没有道理唯独放过犹太人,或许这种退让是由于合众国的现状不允许他们公开地打出类似的旗号。随着希尔兹上尉将数个月以来存在公开新闻报道的车祸等离奇事故一一说明,一个极其恐怖的推测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脑海中。NFFA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喊口号,他们选择了直接动手,而且干脆利落。 “别想多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希尔兹上尉见麦克尼尔的脸色明显变得阴沉,连忙劝他放弃胡思乱想,“咱们先去执行任务,以后再谈这个话题。” 迈克尔·麦克尼尔去结了帐,向同伴们告别,径直沿着并不宽敞的小路离开了这条街道。凹凸不平的石头踩在脚下,给他带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更盲目而乐观的气氛徘徊在城市中,纵使是明白文化差异的麦克尼尔也或多或少地被感染了。看清苦难的真相后依旧保持乐观,到底算英勇还是逃避呢?自欺欺人地活在梦境中成为了最后的抗拒手段。街边为建筑进行施工的工人们还在干活,那挂着绳子飘在半空中的身影令麦克尼尔察觉到了些许异常。他总是怀疑这些人会掉下来,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听到了缆绳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有人从高空坠落下来,在麦克尼尔眼前的地面附近着陆,摔得粉身碎骨,水泥地立刻被染成了红色。麦克尼尔还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在他意识到有人掉下来摔死后,他慌不择路地后退了好几步,像个犯人一样逃离了现场。 警车和救护车擦肩而过。麦克尼尔走进路边的死角,脱下大衣,将另一面穿在了外面——这件大衣有两面,外人不搜身是根本看不出蹊跷的。当所有人都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和围巾时,想要不凭借衣着服饰去追踪一个人是难上加难的,更别说麦克尼尔很注意这些细节,他还不想这么快被摄像头拍到真面目。按照预定计划,劳尔·里维拉已经将消息发给了伊莎贝尔·布兰科,且锁定了对方在墨西哥城的住址。等到里维拉那边传来消息后,麦克尼尔就会想办法潜入对方的家中并进行搜查。同时,哈维尔·萨拉斯中士根据里维拉提供的情报,前往另一处老房子,他们不会让背叛了NFFA的叛徒有藏身之地。收网的时候还没到,过早采取挑衅性质的行动会引起目标不必要的警觉。 并不是所有现代化的便捷生活都能由机器提供服务,有些服务的背后是无数普通公民的辛勤劳作。想要足不出户就能买到各种商品,网络和物流是必不可少的,后者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大量的新就业岗位。送快递的快递员往往承受着很大的风险,无论气候如何恶劣,他们都要按时送货上门。有人开玩笑说,假如人类进入了末日后的求生阶段,能够继续维持全球各个群体之间联系的快递员也许会成为新时代的英雄。高强度的工作导致其中的一些人时常需要刺激性药物或更危险的行为来维持兴奋度,免得在赶路的途中因疲倦而引发事故。吸毒成了其中一种办法,毒品在墨西哥屡禁不止,没人会想要禁毒,也没人会随便阻止别人吸毒。 叼着烟卷的快递员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这里平时只有两个人当差,碰巧另一个人现在去离这里很远的商店买东西了,于是他只得一个人看守这些迟早要被发送出去的快递包裹。 “哦,你终于回来了。”快递员用西班牙语随意地说道,“再过几个小时——” 再有效的毒品也抵不过物理打击,快递员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穿着灰色大衣的青年将快递员拖到了路边的角落里,并在对方的手腕上注射了什么药剂。几分钟之后,俨然成了一名合格快递员的麦克尼尔走出小巷,来到仓库中认真地检查这些包裹。这是他自己提出的方案:冒充快递员以便靠近伊莎贝尔·布兰科的住处。他以前没做过快递员,不了解和这个行业相关的任何知识。幸好他最近已经和萨拉斯中士学了不少西班牙语,否则他一开口就会暴露。 “让我来看看……”麦克尼尔找到了对应的箱子,“好像是给孩子的生日礼物。” 他心中暗自嘲笑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天真,有些阴暗的过去是永远无法被消除的,尤其是当伊莎贝尔·布兰科从事情报工作并和NFFA结仇后,她的余生只能面对NFFA永无休止的追杀。她应该明白这一点,不懂常识的家伙在做这一行的头一单任务时就会丢掉性命。但是,她依旧不负责任地幻想自己能够摆脱纠缠,认为只要不去想象魔鬼,那魔鬼就不会出现。麦克尼尔不方便评价NFFA的态度,可他明白那个黑心商人的打算。劳尔·里维拉为了表明忠心并排除隐患,不会介意杀人灭口,就算是孩子也不例外。 “到达指定位置,预计三小时后开始调查。” “明白,我被堵在半路上了。”另一头传来萨拉斯中士断断续续的声音,“前面出了车祸,听说是城市管理系统的操作人员犯了错误,导致电子指示牌引导车队撞在一起……” 双方都在用西班牙语谈话,免得引起周遭墨西哥人的注意。 迈克尔·麦克尼尔几乎从那个快递员身上搜走了一切,那个可怜人现在只穿着短裤被关在仓库的另一个储藏室尽头,希望他被发现时没被冻死。望着有些老旧的货车,再看了看手中的车钥匙,麦克尼尔只觉得头疼。他本就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的车辆,还没等学会开电动汽车,现在又要驾驶这种很容易在公路上引发连环车祸的巨无霸。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该相信自己的学习速度,实践才能锻炼出新的本领。 开车,是的,他在拿到驾驶证之前就和詹姆斯·所罗门学习怎么开车,甚至还开过坦克。 “车只是个工具,迈克。”詹姆斯·所罗门有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过去我们非常依赖那些有着丰富驾驶经验的司机,他们熟悉各种道路,能够把路线图背出来。现在我们拥有全球定位系统,只要会开车,并且不是往深山老林里冲,所有人都能成为合格的司机。” 新技术不停地淘汰各种职业,人们起先歌颂这些伟大变革,随后意识到变革并不能当饭吃,他们也需要有工作才能活下去。为此,许多国家采取措施保留那些看似过时的工作,他们害怕过多的失业人口将引起混乱。等到麦克尼尔成为指挥官之后,他也不用自己驾驶任何交通工具了,总会有司机或副官代劳。 在进入目标所在的社区前,几名警官礼貌地拦下了车辆,示意麦克尼尔出示证件。伪造的证件完全骗过了他们,警官们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将证件还给了麦克尼尔。 “最近颇不太平啊。” “那是当然,听说有外国的盗挖团队潜入我国,目的是晶阳石。”其中一名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他们应该去智利或者阿根廷,要不然就是去东亚碰运气,来我们这种地方……光是毒贩子就会让他们没命。” 麦克尼尔关上车窗,继续前进。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开始检查货车中的包裹。等到那个快递员醒了或是被别人发现后,一旦他们察觉到只有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快递不见了,NFFA的行动有很高风险直接被识破。因此,麦克尼尔不得不将附近的快递全都装上车,准备暂时扮演一个辛勤工作的快递员。还好他们没买更多的东西,麦克尼尔为此暗自庆幸。 NFFA的目的也许是晶阳石,这种能够抑制魔法的矿物只在高海拔的古代文明遗址附近才能找到。考虑到NFFA对魔法师持敌视态度,他们肯定会认为晶阳石是克制魔法师的最好工具。如果NFFA真的将这一用意掩盖在扩张生存空间的口号下,麦克尼尔对他们的评分要下降一半,因为这种手段也太老套了。借助看似伟大而不可撼动的借口去争取肮脏而实际的利益,类似的行为屡见不鲜,不缺NFFA一家。NFFA真正的魅力应该超过这些俗套的利益,不然它将无法在可见的分歧中团结已经产生分歧的公民们。 扛着箱子上门的麦克尼尔站在门前,他身处左手敲了敲门,右手握住了手枪枪柄。没有人回答。 戴着帽子的快递员徘徊了几次,回到门前,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人回答。 “开始行动。” 从外面翻进去肯定会被发现,麦克尼尔选择了撬锁。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成了瞎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被拍摄到。伪装成快递员的士兵将大箱子拖进屋内,开始认真地观察伊莎贝尔·布兰科现在的栖身之所。他在检查名单时看到过她的照片,那副干练的打扮和凌厉的眼神有些像经常和各色大人物以言语交锋的律师。话说回来,伊莎贝尔·布兰科退出情报部门后恰好选择当了一名律师,不知道她本人是否认为这有助于阻止NFFA及其同伙渗透墨西哥。 屋子还算整洁,麦克尼尔没有在地板上看到污渍——除了他的靴子进门时不可避免地留下的痕迹。年轻的士兵自嘲地笑了笑,穿好鞋套,谨慎地开始进行搜索。亚当·希尔特不想说当时NFFA有什么把柄握在对方手中,一个过了十年依旧有威慑力的情报不会是一般意义的机密,或许那是能够动摇NFFA根基的惊天内幕。如果麦克尼尔是伊莎贝尔·布兰科,他绝对不会选择将情报放在远离自己视线的地方,纵使这么做的代价是随时可能被人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也不会放心地让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处在一种【未知状态】。 “这是什么?”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办公桌上找到了一份文件,从标题和批注上判断,这些文件是伊莎贝尔·布兰科最近接手的一起案子,它与一名银行经理的受贿和行贿行为有关。倘若这只是普通的经济犯罪,麦克尼尔根本没心思关注——然而,该银行是劳尔·里维拉最主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麦克尼尔不禁想象到了坐在由黄金和钻石装点的宝座上冷笑的里维拉,他以为自己正在驱使NFFA为了他的利益而奔波,看来真理之父的宽宏大量让他产生了幻觉:把NFFA的特使们当成了仁慈过剩的傻子。 “里维拉,你这见势不妙就投降的废物要是敢让我们去替你公报私仇,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你。” 这样说来,就算伊莎贝尔·布兰科此前对NFFA的新行动一无所知,她对劳尔·里维拉也不会存在什么信任。臭名昭著的黑心商人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劳尔·里维拉恐怕只能凭借昔日共同背叛NFFA的【战友情谊】来说服对方。 这些文件或许有用,但不是麦克尼尔此行的目的。等到今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会将这一事实告知希尔特,再由希尔特加工和删减后转述给里维拉,到时候就看劳尔·里维拉本人如何处理了。心里打着七八种主意的麦克尼尔刚回到客厅,惊恐万状地发现被他关好的大门正在开启。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充满疑惑的双眼紧盯着身穿快递员服装的麦克尼尔。 “啊,我是来这里送快递的快递员……你看,那是你妈妈买的东西。”麦克尼尔语无伦次地指着就被他放在门口的箱子,“我是说……祝你生日快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铁钳一样的手臂锁住了女孩的喉咙。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4) OR2-EP3:末日钟(4) “想笑就笑,在我面前用不着掩饰。” 迈克尔·麦克尼尔从包装盒中拿出巧克力棒饼干,叼在嘴里,摆出一副失意的中年职场人落魄地抽着烟的样子。和他一起坐在房间中商讨问题的队友们各个面有难色,仿佛遇到了难以抉择的人生难题。他们分头在墨西哥城及近郊开展行动已经有一天了,收获近乎为零,麻烦倒是不少。 “当时是谁说我们不能使用绑架这种手段的?”兰德尔下士得意地看了希尔兹上尉一眼,结果他发觉长官毫无表情,不得不暂时收敛了狂妄的态度,“麦克尼尔,万一整个计划因为这个漏洞而失败,你得担负主要责任。” “这是意外。”麦克尼尔无精打采地回答道,“你们也根本不可能料到这孩子昨天那么早就放学了,真是见鬼。我们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有考虑到这些因素。劳尔·里维拉想要获取对方的信任,恐怕是做不到了……” 在希尔兹上尉得知麦克尼尔负责的行动出现意外后,他立刻命令其他人停止手头的任务,并要求麦克尼尔伪造现场。让伊莎贝尔·布兰科认为她家遭遇了入室抢劫和毫无目的性的绑架,似乎有些牵强。上尉在总结所有行动时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做到对每一个可能影响任务的个体实施严密监控,从而造成了行动不可避免地以失败告终。 “现场伪造好了?” “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入室抢劫,不过我当时拍下了一些资料。”麦克尼尔将照片上传到公共电脑中,“显而易见的是,劳尔·里维拉如此着急地铲除他昔日的同伙,除了向NFFA宣誓效忠外,还由于当事人正在调查他本人的犯罪行为。” 汤姆不明所以地望着投影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些文件,疑惑地说道: “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利益而结成暂时同盟的群体,其成员一旦发生利益冲突,会比一般的仇敌更积极地猎杀对方。” “那没错。”麦克尼尔颔首,“但是,劳尔·里维拉试图给我们塑造出他在过去的数年中从未和那些【老战友】联系的形象,而仅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里维拉最近的反常经济活动已经引起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注意。虽然希尔特顾问和真理之父没有和我们提起这些事,想必里维拉大老板为了支持NFFA的活动已经顾不得谨慎,他对NFFA的恐惧莫名其妙地压倒了作为商人的精明和谨慎。” 希尔兹上尉的手机忽然响了。 “没错,我们就——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NFFA和劳尔·里维拉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不要说NFFA在墨西哥尚未做到全面掌控局势,真理之父在合众国本土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和那些能够站在阳光下的大人物对抗,明智地分化自己的敌人是NFFA能够避免被围攻的主要原因之一。然而,STARS小队在事实上等于更改了行动计划,并在伊莎贝尔·布兰科前去和劳尔·里维拉会面的时候绑架了目标的女儿,从头到尾他们没有通知劳尔·里维拉,而伊莎贝尔·布兰科即便相信事件本身只是入室抢劫,也势必怀疑里维拉居心不良。那个商人一定希望NFFA在墨西哥的一切行动都直接或间接地处在他的掌控之下,这样他才有可能让局势向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他会认为我们打算拿他吸引火力。”萨拉斯中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相信他没有狂妄到同时和所有人为敌。”麦克尼尔拿起玻璃杯,喝掉了还剩半杯的可乐,“对于这件事,我的看法是,我们有必要把自己这部分的计划对里维拉甚至是希尔特顾问保密。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而且都希望事情的结局对自己最有利。” 希尔兹上尉回到了房间内,严肃地告诉他们,亚当·希尔特希望立刻了解当天的详情并制定对策。 亚当·希尔特就住在楼上,他的房间两侧分别是希尔兹上尉和萨拉斯中士。在安排住处时,有人建议亚当·希尔特单独居住,免得敌人搜索STARS小队的踪迹时意外地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一建议没有被希尔特本人接受,他相信STARS小队的能力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并防止敌人进行有效追踪。麦克尼尔和其他两人住在下一层的对应三个房间,他们每天都会轮换保护希尔特出行并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密探。墨西哥不值得防备,真正棘手的是让他们失去了下手理由的劳尔·里维拉。 像他的导师真理之父那样,亚当·希尔特每天也会花很长时间进行冥想。与真理之父不同的是,他从不将他思考后得到的感悟告诉别人。这也许是一种自谦,只有真理之父得出的结论才具有前瞻性,亚当希尔特不认为自己的思想能和伟大的真理之父相提并论。如果希尔特认为自己的定位始终是副手和助理,这种想法其实没什么坏处。不过,假如他打算做能够开启新时代的伟大人物,或者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拯救合众国的人物,只会赞同别人的想法还远远不够。 见到众人前来,亚当·希尔特把圆珠笔放在一旁,收起了桌子上的稿件,语气急促地总结道: “我已经听过报告了。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被你们绑架了,同时你们还发现布兰科女士在调查劳尔·里维拉,对吧?” “没错。”麦克尼尔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尔特顾问,从现在开始,我建议我方的情报至少应该过滤后再告知劳尔·里维拉。他的目的十分可疑,而且同样对NFFA的事业毫无热情。如果有人对他开出更合适的价码,我想他会选择又一次改变自己的态度。” 亚当·希尔特从办公桌旁站起来,来到麦克尼尔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 “有趣的提议。一个很悲哀的事实是,我们在墨西哥的行动高度依赖劳尔·里维拉和他的同伙。另一个让我感到不安的问题,则是我们对他策反了我方情报人员这件事一无所知。如果他没有把我们送到他的总部大楼而是计划直接杀人灭口,我们事先不会得到任何警报。” “希尔特顾问,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麦克尼尔略微移开视线,“也许这些看似背叛的行为是真理之父默许的,他允许劳尔·里维拉拥有赎罪的机会,并安排对应的人手负责协助和监视他。劳尔·里维拉的恐慌或许正是来自这些所谓的帮手,如果他害怕的是因背叛而即将到来的惩罚,他至少有机会选择使用手中的资源去做最后的抵抗。您已经见识过他在办公室中的软弱模样,一路上他有无数个机会把我们除掉,但他依旧害怕得像是遭受家庭暴力的儿童。这只能证明所谓的被里维拉收买而背叛组织的情报人员实际上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亚当·希尔特郑重地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这才想起来其他人一直都站着,于是他尴尬地请这些负责保护他人身安全并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麦克尼尔说得对,劳尔·里维拉有把柄被控制在NFFA手中,甚至他自己的生命就处在NFFA的枪口之下,这才是劳尔·里维拉无缘无故地选择了向NFFA屈服的原因。那么,NFFA掌握的证据是哪一种呢?如果同种证据被伊莎贝尔·布兰科掌握,真理之父对劳尔·里维拉的威慑能力将会大幅度下降,届时不仅里维拉会怀疑NFFA故意泄露情报以铲除他这个隐患,还有可能因恐惧到极点而走投无路地背叛NFFA——这又不是他第一次选择背叛,叛变对叛徒来说是拿手好戏。 一份文件被递给麦克尼尔,手的主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抬头挺胸的士兵。 “你的建议很有用,但你犯下的错误……即便其因素和你无关,也应该由你自己想办法弥补。既然伊莎贝尔·布兰科在调查劳尔·里维拉的经济犯罪,我现在委托你去寻找那个作为直接调查对象的银行经理,就借用里维拉的名义。” 麦克尼尔一声不吭,扭头离开了房间,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衣服。他不会对孩子痛下杀手,如果情况允许,他也不想制造出更多的孤儿。他的父母死在NOD兄弟会手中,而他成为了NOD用来测试泰伯利亚的实验品……麦克尼尔不会允许类似的情况发生,更不希望自己亲自制造出类似的惨剧。即便这是无奈之举,也要在其他道路都被堵塞的情形下采用。他把那个孩子交给了五个人当中唯一已经有了儿女的萨拉斯中士照看,希望这个已经向着中年迈进的青年能够感同身受地避免让女孩遭受过多的精神创伤。 “你放心好了。”萨拉斯中士一口答应,“我很能体会这种心态……如果有人绑架了我的孩子,我会选择跟那人拼命。放心,别太自责,这件事能和平解决,也许伊莎贝尔·布兰科会和劳尔·里维拉一样选择弃恶从善。” 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没说什么。劳尔·里维拉和善人这个概念毫无关联,他只是个愿意不择手段地获取利益的商人,是个精明的投机者。他背叛NFFA是因为看到了谋利的空间,如今的屈服也是因为判断和NFFA对抗将得不偿失。理想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所有抱着伟大的愿景而开始斗争的青年都盼望着有志同道合的战友,但他们等来的只有待价而沽的工具和腐化堕落的蛆虫,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同样的生物而毫无自觉。麦克尼尔不想批评他们的天真,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立场。 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西服后,麦克尼尔拿起皮包出发了。下午三点左右,他按时抵达了银行附近,并礼貌地向银行的工作人员传达了自己的意愿。希尔特为他们准备了多套假身份,其中就包括里维拉名下公司的员工,除非有人愿意仔细地调查全部细节,否则这些假身份上的漏洞永远不会被外人发现。坐在宽敞的会客厅内,麦克尼尔不禁为里维拉及其盟友的艺术品位感到难堪。这家在墨西哥各地都开有分行的银行,是里维拉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它似乎也被里维拉那种要奢华溢于言表的审美给感染了。这些装饰物除了让人一眼看出其价值并感慨主人是何等富有之外,于心灵上而言无法带来任何积极效应,甚至会让穷人格外地仇恨富人。 麦克尼尔想起了所罗门和他谈起犯罪集团时的对话,小时候的麦克尼尔因那些和詹姆斯·所罗门有着相同肤色的人往往在街道上流窜并实施暴力活动而产生了好奇心。 “真正的犯罪集团首脑啊,应该穿着黑色的西服和白色的衬衫,谈吐富有学识而文质彬彬,生活习惯相当自律,对自己的事业和属下的发展有着长期规划……” “那么,那些手指上戴着十个金戒指、脖子上挂着金色项链的呢?” 麦克尼尔还记得当时詹姆斯·所罗门笑得把嘴里的可乐全都喷了出去。 “孩子,那不是犯罪集团首脑,是只能充当精神病打手的临时工。” 临时工有很多好处,他们可以充当长官和上司推卸责任的完美工具,而且没人在乎他们在整个组织内的前途。麦克尼尔时常怀疑他自己也不过是各个组织的长期临时工而已,事故的真正责任人往往得不到惩处,那些只是按照命令办事的负责人却要承担一切后果。大桥垮掉了,施工时没看到隐患的工程师固然有责任,那么从工程一开始就不断地挪用经费以至于导致采购部门只能使用劣质材料的大号鼹鼠该不该抓出去杀一儆百?很遗憾的是,麦克尼尔一生从未见过他期望中的真正正义审判,从那以后他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更好用的打手而已。 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双眼挂着黑眼圈的墨西哥中年男性走了进来。 “Me canso de esperar. Rivera está enojado por lo que le filtró a los abogados.” “不幸的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麦克尼尔完全地代入了角色,在希尔特面前他必须谨小慎微,当他借用NFFA或是其他组织的旗号活动时则完全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对方是在和他所代表的人对话,倘若麦克尼尔的态度体现不出庞然大物应有的强硬,那些潜在的敌对分子就会找到可乘之机,原本服软的家伙也可能产生造反的念头。 “我从来没有做过泄露机密或是对里维拉先生不利的事情。”经理忐忑不安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不用里维拉先生动手,董事长就会先把我处理掉。” “不,里维拉先生当然会相信您的忠诚,但您做事似乎不太牢靠。”麦克尼尔逼近对方,这个动作在朋友之间可能表示亲密,然而当气氛十分紧张时,另一方只会感受到更大的压力,“里维拉先生告诉我,有人在调查和您有关的经济活动,您应该认真想一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把不该让外人看到的资料出示给了来路不明的客户。” 经理握紧了水杯,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麦克尼尔看得出对方内心的纠结。也许这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职业经理人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泄露消息的,这些人往往直到被调查时还一头雾水。他们太自负了,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完全保密,忽视的因素也许才是最致命的。 这些错误不该出现。劳尔·里维拉做生意不止十年,早在他夺取NFFA的活动资金之前,他就是墨西哥一名籍籍无名的普通商人,连续两次遭遇创业失败并积累了许多经验。他的商业帝国已经存在了将近十年,如果每一个环节都发生类似的问题,他的对手早就把他打得支离破碎了。想到这里,麦克尼尔不禁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经理的面容,他怀疑是里维拉的合作者当中出现了由于种种原因而决定充当内鬼的叛徒。污点证人也是证人的一种,在预见到不可避免的失败后决定以自己的罪行为突破口换取宽容的胆小鬼不计其数,可以说劳尔·里维拉对NFFA的利用价值也在于此。 见眼前的经理一言不发,麦克尼尔闭上了眼睛。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告知里维拉,并且断定心虚的各方不会主动交流情报——谁会将弱点自动暴露给名为合作伙伴的潜在对手? “让我来提醒您,您上次去EU出差——” “对!”经理忽然高声叫起来,把麦克尼尔吓了一跳,“我想起来了……是在荷兰,如果说哪里出现了问题,一定是在荷兰。” 荷兰在麦克尼尔心目中的印象只有一点:合法的红灯区。 “……您确定?”麦克尼尔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在那经理眼中却和魔鬼张开血盆大口一样骇人,“荷兰……哦,当时是欧洲的几家研究机构寻找投资方,对吧?” “是啊。”经理急得满头大汗,“当时他们说要一起去红灯区放松一下,我就跟着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一定是那些瑞士人趁我在夜店的时候——” 麦克尼尔睁大了眼睛,他似乎听到了不该出现的名词。 “瑞士人?”他迅速眯起眼睛,免得经理看出他的失态,“您应该提供更具体的情报,这样里维拉先生才好确定谁才是敌人。” “罗森的人,他们说那个项目的预期收益高得离谱……” 麦克尼尔陷入了沉思。罗森魔工加上瑞士人这两个情报,只能导向一个目标——埃贡·舒勒。不,也许是埃贡·舒勒在同一个研究所的同事,又或许是罗森魔工开设在瑞士的其他研究机构。他并不了解舒勒在来到美国和他见面以前都做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去伦敦参加了一个会议。舒勒可能瞒着他做了许多工作,在抛弃罗森魔工旗下研究员这个护身符之前,最后一次借助这个名头去捞取更多的资源似乎是可行的。舒勒是个只看结果而不在乎过程和手段的人,从这点来说他选择从事科研而非从商或从政,简直是EU最大的幸运。 “您是否记得其中一些人的相貌?” “当然了,里面有一个戴眼镜的光头——” 用不着猜测,那肯定是埃贡·舒勒,不会是别人。 迈克尔·麦克尼尔说了一些安抚对方的话,免得这个银行经理因为一时想不开而选择自杀或投案自首。伊莎贝尔·布兰科对此事的调查进度还停留在收集证据的阶段,来源不明的资金正在涌入几个和NFFA的傀儡有着密切联系的组织,外人或许不知情,伊莎贝尔·布兰科一定会意识到那些被NFFA放在台面上作为经济活动掩护的公司和基金会都是NFFA的工具。劳尔·里维拉可能早就被真理之父要挟,最早的调查报告出现在2045年底,说明这个当时为了钱而背叛NFFA的家伙在死亡的威胁和更多的金钱诱惑下选择了又一次背叛。 这种竞争的性质可能仅仅是商业竞争。罗森魔工开拓市场需要当地有足够多的魔法师客户,而NFFA的反魔法态度阻碍了罗森魔工公司将产品打进美国,由此导致罗森魔工选择和NFFA对抗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逻辑。然而,埃贡·舒勒要是和此事有关,着实让麦克尼尔感到迷茫。 “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制造更多的意外了,我担负不了这个责任。” 麦克尼尔拿起专用手机,首先拨通了希尔兹上尉的电话。 “他说了一大半实话,文件中那些来自欧洲的证据可能是他去荷兰出差的时候泄露的。” “荷兰?”希尔兹上尉明显地停顿了一会,“他作为一个墨西哥的银行经理,怎么会去荷兰出差呢?算了,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罗森魔工的代表。”麦克尼尔刻意隐藏了其他信息,“看来我们最近要想办法让NFFA注意到欧洲方面的事务了。” 时间还来得及,麦克尼尔穿着这身衣服去附近的热饮店买了一杯热咖啡,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他迈着小步离开,坐进自己此次挑选的公务用车内,大摇大摆地开上了返回酒店的路。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5) OR2-EP3:末日钟(5) 自绑架案发生之后过了数日,亚当·希尔特没有从劳尔·里维拉那里获得任何消息。这位富可敌国的大老板保持着沉默,或许伊莎贝尔·布兰科确实对他产生了怀疑并停止了联络。换成麦克尼尔,一样会怀疑里维拉——多年没见的同伙忽然要求见面,紧接着自己的孩子就在两人见面期间被可疑的劫匪抓走,谁都会认为劳尔·里维拉是借此机会实施绑架并要挟伊莎贝尔·布兰科。此外,里维拉有着自己的秘密,其中最明显的证据便是他试图利用NFFA的介入来铲除对自己形成潜在威胁的局外人。麦克尼尔已经将相关情况报告给了希尔特,这样一来NFFA也会知道里维拉并非全心全意合作,到时候他们会在计划评估方面更谨慎一些。 “她看到了你的脸……”希尔兹上尉捏着下巴,最近他的胡子长得很快,“不行,这不安全。我们不能让任何不值得信任的人记住我们的相貌。” “……你是打算杀人灭口?”萨拉斯中士警觉起来,“喂,她还是个孩子,小孩能记住什么?再说,做完这项工作,我们就要回国了,跟这些墨西哥人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难道你害怕她长大成人之后潜入我国去报复?” STARS小队今天的旅游地点是博物馆,他们打算了解一下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殆尽的阿兹特克。和南美的印加文明一样,阿兹特克文明最近受到了公众关注,其中一个原因是国际魔法协会确认那种出现在古代文明遗址中的晶阳石确实拥有限制魔法使用的功能。魔法进入公众视野后,和魔法师有关的犯罪活动也成为热议话题之一。常人必须借助工具才能实施犯罪活动,但魔法师则不然,他们自己就是最好的工具,如果一个魔法师打定主意要在某地实施犯罪活动,警方和有关部门是无法在事件发生前做出任何预判的。于是,如何遏制这些猖獗的犯罪成为了国际社会急需解决的问题。一些激进分子建议将魔法师当成奴隶和工具来使用,把这些异类和正常的社会完全隔绝,避免魔法师对普通人实施暴力犯罪活动。另一些人则提议采取技术手段限制魔法师的破坏性,但他们的观点由于缺乏对应的理论支持而长期得不到重视。 魔法师无法无天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只要控制了晶阳石的产地,合众国就能采取有效措施来消灭那些成为社会重大隐患的流氓魔法师,效忠于墨西哥贩毒集团的魔法师也可能因此而受到沉重打击。 “过去欧洲只需要一支小部队就能征服一个庞大的帝国。”希尔兹上尉感叹不已,“……而且他们往往还能在征服当地后建立稳固的统治机构。现在不要说欧洲了,我们自己也做不到。” 早期的西班牙殖民者入侵阿兹特克帝国时并没有什么保存文物的概念,墨西哥如今留存的文物和当年的盛况相比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这些遗产在麦克尼尔眼中未免有些粗糙,他知道是什么妨碍了美洲的本土文明发展到接近欧亚大陆的水准。伊比利亚入侵者彻底地摧毁了他们的所有发展前景,然而在此之前他们也未能建立哪怕类似中世纪式的封建王国。美洲没有那些能够辅助他们进行农业生产活动的大型牲口,这对美洲原住民来说是致命的。 挂在他面前的油画上表现着后世想象中原住民围猎野牛的场景。 “……这就是上帝的选择。”兰德尔下士叹了口气,“上帝决定我们出生在哪里,不同的环境决定了不同的发展条件,可以说当代的所有历史都不能脱离这些环境而存在。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可谓是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 “上帝终究是公平的。” 麦克尼尔并不相信这句话,神不在乎是否存在公平,神甚至不一定在乎他们这些像蝼蚁一样活着和死去的人。他很欣赏黑格尔的一句话,存在即合理。并不是说现存的一切事物都是合理的——存在但不合理的事物太多了——而是说任何事物的产生都必然有着有迹可循的一套逻辑。大英帝国和美利坚合众国先后成为世界的霸主,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仅用地理来解释是说不通的。发展条件只能决定起跑线,但不能决定速度,否则最早开始殖民活动的伊比利亚两国才应当是统治世界的超级大国。 想到这里,他决定问问亚当·希尔特的意见,看看这个虔诚的NFFA圣会顾问是否会认为伊比利亚两国因为狂热的传教思维而丧失了发展壮大的机遇。 亚当·希尔特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注视着展柜中那些破碎的瓦片,仿佛他这样聚精会神地观察就能通过这些遗产看到那个曾经繁荣的国度。同欧洲和亚洲的许多文明相比,即便是和同期的文明相比,阿兹特克文明也无法排在前列,但考虑到美洲整体的发展状况,拿它作为美洲原住民的代表当然更合适。让全世界都记得西班牙人毁灭了阿兹特克和印加,这样就不会有人在乎美国人是如何灭绝印第安人的。 “这是对早期传教士活动的记载?”麦克尼尔来到希尔特身后,他注意到亚当·希尔特还在虔诚地画十字祷告,“实际上,我很佩服他们愿意离开欧洲并来到未知新世界的勇气……” “他们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亚当·希尔特听到麦克尼尔的声音,放下了双手,“浪费的时间和资源都太多了……这些人的信仰足够虔诚,但他们并不理解宗教是如何运行的,也不明白如何巧妙地处理由此而引发的各种冲突。这怪不得他们,他们一辈子就学到了传教这一件事,想让他们理解更多的问题是不现实的。” “什么错误?” “上帝不在乎弱者,麦克尼尔。”希尔特回过头来,麦克尼尔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些许泪水,“这是我经过长期的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因此,不该浪费时间让那些不值得上帝关注的人成为基督徒,这么做毫无意义。倘若全世界都信了主,和全世界都不信没区别,因为总有大部分人只会盲从,他们改信并非发自内心,这便是组织越大则越容易引来卧底和叛徒的原因之一。到了一定阶段,新的成员只想从组织中获利,对理想毫不在乎。假如要我去做教廷向日耳曼人传教的使者,我会告诉那些国王,严格控制国内的基督徒比例,只让拥有强烈自主意愿的人改信。” 这就是亚当·希尔特眼中伊比利亚两国犯下的最大错误——狂热的宗教情绪让他们浪费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然而,主流社会对同一问题的解读并非如此,他们更倾向于认为伊比利亚两国的失败在于用一腔热血代替精明的生意人思维,因而荷兰人和英国人后来居上。但是,在希尔特的观点中,伊比利亚的错误不在于传教这件事本身,而是用来指导传教活动的理念有问题。如同他指责本杰明·佩里和劳尔·里维拉只是想从NFFA的事业中获利的奸商一样,他相信一个规模较小但成分更纯净的组织才能肩负那些伟大的使命。看似规模庞大的组织很容易因为其成员离心离德而分崩离析,合众国靠着加大这些内部矛盾并从外部施压而赢得冷战,现在它面临的逆境只是同一规律作用于自身罢了。 麦克尼尔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试探,他要确定这个因埃贡·舒勒而和他产生联系的NFFA干部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那么,我得向您忏悔。我是个基督徒,但我除了每周固定去教堂之外,日子过得和无神论者没什么区别。” “那不重要,麦克尼尔。”亚当·希尔特将注意力放回到文物旁的标签上,“还记得我们伟大的导师真理之父说过什么吗?我们不需要只会虔诚地念经的废物。我所说的忠诚,是在关键时刻到底愿意为伟大的事业做出多少牺牲,而不是平日花费多长时间装模作样地念经和祷告。不然,全体基督徒应该终日在教堂中祈祷个没完才能算得上虔诚,而那些被教廷封为圣人的殉道者以这种标准来看则没有哪怕半个人是虔诚的。你证明了自己的信仰,你们给当代的合众国树立了新的榜样。” “有些人看似很虔诚,但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妨碍主的事业。”麦克尼尔不着痕迹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这就是我们NFFA未来的对手之一。”亚当·希尔特满意地点头,“教廷早就腐化了,一群只知道享乐和迎合愚昧者的老头子窃居高位;脱离教廷的那些教会也腐化了,他们只知道大放厥词,甚至狂妄地把十字架也列入偶像崇拜的标志之一。只有我们NFFA才能拯救主的事业,靠着这些异端和伪信者是不能迎回耶稣基督做国王的。” 这可能是某种隐喻,也可能是象征性的行动。在信仰方面无比虔诚的波兰人选择将耶稣立为国王,这一举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论。所有人都想借着耶稣或是上帝的名头做事,不知道他老人家每年要被多少人拿去兼任各类头衔,麦克尼尔对此只感到好笑。合众国的总统就职宣誓也是使用《圣经》,没准某一位总统会选择立法宣布耶稣基督是合众国的皇帝,就像那位诺顿一世自称是美利坚的皇帝和墨西哥摄政王一样。 哈维尔·萨拉斯中士匆匆地举着电话离开了展厅,背后是战友们疑惑不解的目光。 “他可真在乎自己的儿女,就算心里惦记着,执行任务期间频繁通话也太过分了。”兰德尔下士不满地摇了摇头。 “嘿,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兰德尔冷笑道,“他应该停止这些毫无意义的通话。不要说他的家人现在安然无恙,就算当真出了事,他也回不去……频繁地打电话除了让他过度紧张之外,毫无意义。” “算了,咱们这些单身人士体会不到对方的想法。”麦克尼尔示意同伴们回去继续看展品,“对了,希尔特顾问好像也有两个孩子。” “是啊,听说他的妻子前几年得了重病,无药可医。”希尔兹上尉低下了头,“我倒是很同情他,想要兼顾事业和家庭恐怕是不可能了,NFFA的工作不允许他拥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即便如此,他对NFFA的奉献从未停止,而NFFA也将他看作是保持传统家庭模式的典范。”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命运。STARS小队原本是乌克兰战场上因主力部队被俄军战略级魔法歼灭而逃往后方的逃兵,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而主动接下了最危险的任务,但他们的行为使得自身无法成为能够光明正大地接受表彰的英雄,还要借助NFFA的力量才能逐渐回归正常的生活。真理之父向他们保证,上一次是摆脱可能的追责,这一次则是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奖励。即便他们明知道这是NFFA要挟他们去完成难以解决的任务,他们也必须接受委托,别无他法。比起那些突遭飞来横祸(例如身患绝症)的家伙,他们已经算是幸运了,至少可以半乐观半忧虑地规划着每一天,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末日来临。 “无药可医——” “还不是没钱。”希尔兹上尉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其他原因都是次要的,总之就是缺钱。可惜的是,很多人缺钱并非因为懒惰。”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上尉完全有理由这么说。他的父母依靠经商而获得了一辈子都用不完的巨额财富,这意味着无论希尔兹上尉尝试多少种错误的道路,他都不必担心失败让自己一贫如洗。只要他有足够的本钱,哪怕是碰运气也有发财的机会。 “我还在做投资的时候,有很多人上门推销他们的创意。”坐在博物馆附近的餐厅中,希尔兹上尉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的理财经验,“他们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有些想法是真正能够赚钱的,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穷困潦倒,没有办法去检验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你看,他们完全有能够发家致富的头脑和能力,恰恰因为缺乏启动资金,导致他们不得不兜售创意并拱手将发财的机会让给别人,最后自己只能去捡别人的残羹剩饭。” “长官,你好像也没有在这些投资中赚到多少钱,不是吗?”麦克尼尔笑了,“上次您还和我们说,光是股票波动就让您亏损了几百万美元,直接导致您气得放弃了金融而转行去参军了。在我看来,从来都没有什么运气,因为运气掌控在那些控制市场的人手中。他们了解一切的情报,有足够的数据以供分析,能够在智囊团和计算机的帮助下准确地预测所有的风吹草动。和这种人作对,怎么可能赢呢?除非成为他们的一员,否则就算是真正的大亨也会尝到破产的滋味。” 每次提到这件事时,希尔兹上尉都会失落地趴在桌子上生气。他可以在任何方面反驳,唯独他自己的失败经济活动是容不得辩解的。这和他的年轻气盛或许有直接关系,希尔兹上尉本来可以让自己的父母提供更多的信息,而他出于傲气和自负选择了单打独斗,最后亏得血本无归。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已经达到事业巅峰的业界大佬突发奇想地想要尝试从零起步的二次创业,当他们回到身无分文的境地时,很快发现连生存本身都成问题,满脑子只剩下如何求生,什么奇思妙想都不见踪影了。这时,他们真正地理解了为何贫穷会全方位地限制思考方式和视野。 亚当·希尔特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礼貌地向着战争英雄们打招呼: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五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给亚当·希尔特让出座位。等到这位圣会顾问选定了位置后,其他人才坐下。希尔特为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这消息是劳尔·里维拉刚才亲口告知的。伊莎贝尔·布兰科再一次和劳尔·里维拉取得了联系,她希望在墨西哥拥有更大权势的劳尔·里维拉帮助她调查那些劫匪的真实身份,同时决定将一些资料交给里维拉保管。听到这个消息,麦克尼尔心头悬着的杂念消失了,伊莎贝尔·布兰科没有怀疑劳尔·里维拉。相反,她可能首先把怀疑对象锁定在她那些身处情报部门的同僚身上,特工叛变并效忠于外国所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是的,并不是所有情报人员都能保持忠诚,他们当中总有那么一部分会选择重视利益,进而被外国收买。财大气粗的合众国最不缺的就是金钱,收买动摇的情报人员对他们来说十分简单。 那么,假如劳尔·里维拉所说的内容属实,麦克尼尔便足以判断伊莎贝尔·布兰科手中确实掌握着对NFFA而言不利的材料——无论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然而,从这一角度出发,伊莎贝尔·布兰科正在调查可能牵扯到劳尔·里维拉的经济犯罪,就显得有些意外了。劳尔·里维拉是否知道伊莎贝尔·布兰科正在调查他?或者说,伊莎贝尔·布兰科是否认为劳尔·里维拉已经知道了她最近的活动?目前来看,伊莎贝尔·布兰科还不知道NFFA已经再度入侵墨西哥,即便劳尔·里维拉佯装良心发现地将一些预警信息告知对方,她依旧认为事件的性质没有严重到需要官方力量介入,否则她早就选择报警了。英雄总会产生幻觉,以为一切问题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独自解决。 “你还看不明白吗?她失去理智了。”亚当·希尔特一语点破了麦克尼尔的谜团,“是的,自己的孩子被绑架了,报警或明目张胆地让官方力量介入可能导致劫匪在绝望之中选择杀人灭口。我们从通常的角度会认为她将怀疑当天邀请她前去谈话的里维拉,然而事实是她因为孩子被抓走而进行了错误的判断,并且认为里维拉是可信的。” “顾问先生,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就怕资料首先落到里维拉手里。”麦克尼尔挡在最外面,摄像头和其他食客都看不到其他人的脸,“等到我们结束今天的娱乐项目之后,立刻找到里维拉,要求接管此事的控制权,不能让伊莎贝尔·布兰科把资料交给他。万一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再度背叛的计划,他可能会想办法借助那些情报来要挟你们。” “这件事需要办,但另一件事也得解决。”亚当·希尔特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逐一在众人身上停留,最后回到了麦克尼尔那里,“伟大的真理之父对伊莎贝尔·布兰科的调查内容感到好奇,确切地说是对劳尔·里维拉背地里的活动产生了兴趣。我们已经说过,他只是一个可以被妥善利用的工具,然而这危险的工具有自己的思想和动机,我们无法完全控制。”说到这里,他郑重其事地指着麦克尼尔,这让麦克尼尔不自觉地感到有些不安,“在我们将精力集中于处理伊莎贝尔·布兰科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尽快地找出劳尔·里维拉的那些小心思。这件事就让麦克尼尔先生去做,他办事,我放心。” “哎呀,我倒是希望您不放心……” 麦克尼尔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无法拒绝。是他发现伊莎贝尔·布兰科在调查劳尔·里维拉,也是他假借劳尔·里维拉手下的名义去和被直接调查的目标谈话,如今亚当·希尔特将这项工作完全委托给他,那是合情合理的。在返回酒店后,麦克尼尔制定了一个较为稳妥的计划,希望能够挖出劳尔·里维拉的秘密。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想要真正了解背后的故事,还是要亲自去荷兰出差才能解决问题。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6) OR2-EP3:末日钟(6)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在连续高强度工作数日后,他们急需一个休息的机会。伟大的工程项目通常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合众国每一艘下水的航母背后都是无数科研人员和工人的多年付出,超级武器项目就更不能例外了。他们不是怪物,没有过人的体力和精力,也没有永远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头脑,只能选择在工作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唯一的幸运是他们没有被分配到一位刻薄的总负责人手下,否则他们就要提前考虑是否该为逃避过劳死的结局而选择辞职了。 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埃贡·舒勒的人都会因他的外貌而产生好奇心。这是一个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的瑞士人,戴着一副眼镜,外表和谈吐符合他的年龄,既不像一些妄图使时光倒流的人那样刻意地以徒劳无功的行为在脸上画出可笑的符号,也不会如同更早地饱受生活折磨的可怜人一样满脸皱纹。衰老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谁也无法逃避,但也用不着过于着急地迎接它。比起他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永远是智慧和学识——雨果·方克或许有不同看法,例如舒勒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旁人会在无法得到确定结果时进行猜测和赌博,他们决定效仿成功人士,因为那些被所有人吹捧为先知和导师的家伙经常会说,当机会已经百分之百稳定时,它就快溜走了。舒勒永远不会这么做,他只会说自己能够确定的结论,即便模棱两可的态度会得罪他人,他也不会退缩。 “这是必要的严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舒勒在一次和NFFA成员聚餐期间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否则,假如有人以我被迫胡说的结论去实施某些行动,结果遭遇失败,责任还是在我。与其到了那时候遭受更大损失并被动承担后果,不如从最开始就接受谩骂。” 这些内心忐忑不安的研究人员看到舒勒在走廊的尽头接水,他们一个接一个绕着舒勒离开,不敢打扰这位在整个团队中拥有重要地位的大人物。以前他们会选择在见到舒勒时自发地打招呼问好,结果被舒勒一顿痛骂。舒勒说,这里只讲对错,不谈上下级关系,谁能在技术攻关上取得突破,谁就有地位。这些话极大程度地激励了比舒勒只年轻几岁的研究人员,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作为合众国天基武器计划的奠基者而被载入史册。诚然,他们从未考虑和舒勒争夺功劳……不过,曼哈顿计划的陪衬也足够成为一生的荣耀,更别说他们如今研究的武器走在了全人类的技术前沿。担忧是不必要的,俄国人既然敢使用什么战略级魔法,合众国就必须拥有对应的反制措施。 舒勒坐在走廊里,摘下眼镜,注视着眼前逐渐开始模糊的指示牌。手头的工作还有很多,以这个【美利坚合众国】拥有的设备和技术水平,比舒勒记忆中的EU要落后许多,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技术发展水平是普遍落后于他印象中的【故乡】的。这样一来,天基武器无法一蹴而就,舒勒可能需要在把真正的天灾送上外太空之前研发许多辅助性质的武器以推动相应军工科技的发展。既然那个活见鬼的国际魔法师协会呼吁人类禁用核武器,舒勒不介意给核武器的棺木敲上最后的钉子。只要核弹头打不出去,核武器就成了废品,这也许可以让储存了足够毁灭人类文明的核武库的合众国能抽出足够的资金投入新项目。 “喂,到底怎么样了?听说到场的客户提出了许多刁难你的问题……” “有个蠢货问我,为什么看不见激光束。”舒勒的嘴唇碰到了杯沿,“他恐怕是看电影看多了,要是我们能看到那么明亮的激光束,所有在场嘉宾早就被当场汽化了。” “电影只追求效果嘛,比如说太空中的战争实际上不会有任何声音……” “我总觉得他们追求的就是夸张的宣传效果。”舒勒叹了口气,“下次我得注意这一点,想办法多加一点花样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说这个了,自动瞄准系统做好了吗?” “程序员都累倒了,他们可能需要放个假。”雨果·方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该休息几天了。最近每年都有三十岁出头就猝死的青年才俊……” 埃贡·舒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邀请雨果·方克坐在他身旁,两人继续讨论着整个工程层面的结构问题。雨果·方克说得对,他确实需要休息,这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工作。舒勒对整个计划有着清醒的认识,雨果·方克则没有,后者只能凭借舒勒最近的精神状态来判断计划的进展。真正原因并非是舒勒的本事确实大到整个合众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比的人物,而是舒勒使用完全不同的思维为他们开启了一个新的领域。NFFA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转变思路,合众国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他们离卷入这场可能发展为又一次世界大战的冲突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在真正决定加入战局之前,一切准备工作都必须就绪。 “这只是个小模型,我们还能做出更大的。”舒勒找出了合适的用语,“只要他们讲规矩……对,不要把我们辛苦弄出的研究成果拿到不该使用的领域上。” 舒勒暂时还不打算休息,上次实验中面对的一系列问题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NFFA的支持固然能为他排除许多麻烦,但NFFA终究不是万能的,合众国国内还有许多令NFFA感到棘手的对手,NFFA需要小心翼翼地和他们周旋,并避免双方因为一些小摩擦而过早地发生全面冲突。舒勒不会因为NFFA的适当退让而怪罪对方,他只是为那些满脑子只装着钱的家伙掌控了不属于他们的资源而由衷地感到遗憾。在舒勒看来,人分贫富是可以接受的,不能接受的则是拥有巨额财富并控制资源的人不能善用资源。他们只在乎能够让自己的财富以更快速度增值的技术,永远不会看到更长远的事物,除非有人告诉他们若不进行某一技术领域的突破就会被敌方钳制,他们才会产生些许动摇。 能够不计回报地为舒勒提供资金的,也许是作为合众国背后实际控制集团之一的军工企业。他们的胆子很大,手段也更加多样,照理说舒勒应该选择借助NFFA的支持去拉拢他们。事实上,舒勒保持着警惕,他的担心源自对方过于不择手段,以至于有可能将他赶走而独吞项目。这是舒勒的处世哲学之一,他本人不在乎手段,但必须确保一切都在控制之下。NFFA的最大优点在于它还不算能够公开参加这场权力博弈的玩家之一,因而整个组织尚具有相当程度的灵活性,这从真理之父放任组织内部各个派系争斗则可见一斑。一场无形的战争已经开始,NFFA试图利用以合众国名义开启的诸多项目将竞争对手的金融帝国套牢在这些项目上,并以种种手段让敌人无从形成团结一致的统一战线。 回到技术性问题上,舒勒在意识到技术发展方向的差异后决定更改设计思路。选择支持该项目的幕后人物会希望这款天基武器能造成和核武器一样的杀伤效果,这一近乎异想天开的需求被许多专家否定了。激光武器的真正优点在于精确和快速的打击,如果从附带损伤的角度评估,它的威力可能还比不上普通炮弹。从外太空直接射击的激光更是如此,再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阻碍导致激光受到削弱,舒勒恐怕要造出一个足足有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发射器才能达到设计要求。显然,不要说送一座精密仪器上天,哪怕舒勒只让NASA把大小相仿的低密度材料送上去,难度也超出了合众国航天机构的现有水平。因此,他又将目光转移到这些天基武器的衍生设计方案上。 “离子风暴。”他自言自语道。 “离子风暴是什么?”雨果·方克意识到舒勒一定是产生了又一个新奇的想法,“说来听听。” “不,你尽管当我在胡说吧。” 核武器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极其恐怖,即便未在核爆炸中直接被摧毁的目标也可能会被冲击波撕碎。舒勒认为这可以成为他解决当前主要问题的一个突破口,但他又想到了两个地球的环境完全不同。一直以来,有一种说法认为离子炮能够拥有如此大的威力,都是由于泰伯利亚时常引发的离子风暴使得整个地球的大气环境及磁场发生了变化,这才让离子炮的威力越来越大(考虑到其原理和工艺几乎没什么实质性进步)。舒勒从来不知道这种事,他是从麦克尼尔口中听到离子炮日后在实战中的表现——尤其是迎击外太空入侵者。凭借他的直觉,他认为这一说法经不起推敲,然而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他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泰伯利亚进行实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物理规律上。 这样一来,他构想中的天基武器就从传统意义上的激光武器变成了粒子束武器。仅凭麦克尼尔的描述,他还不能推断出那些继承他事业的不肖子孙是怎么对离子炮进行改进的。 “喂?” 雨果·方克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舒勒毫无反应。 “别这么神秘,也许我能帮你提供合适的思路。” “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粒子流的冲击产生一个范围足够摧毁城市的大爆炸?” “需要实验吗?”雨果·方克笑了,“我敢保证,我们没有合适的机会进行实验,不然这个项目会立刻被敌人发现。” 这是舒勒不愿意听到的真话。如此恐怖的武器不能进行事先测试,明晃晃地放在外太空的卫星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全世界都会注意到。合众国虽然强大,届时也只能选择利用天基武器威胁其他国家以争取时间。 埃贡·舒勒放下水杯,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进行工作。灵感这一次没有到来,历经了几个小时的挣扎之后,他决定放弃。等到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餐厅时,舒勒意外地在走廊中看到了NFFA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真理之父麾下有许多对NFFA而言十分重要的干部,其中任何一人都算不上和这位领袖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即便是作为顾问之首的佩里也经常出差。 “您好,参谋长先生。” “进度怎么样了?” “佩里先生,您应该每年来问一次,或者至多半年问一次,否则您只会不停地得到同一个答案。” 对天基武器计划最在乎的,当然是NFFA而不是合众国的任何一个部门。NFFA的积极来自于他们的理念,他们相信传统象征着人类的纯洁,原本不是主流的魔法师在进入人类社会视野后人为地大量增加则是违反上帝教诲的罪行,且亵渎了人类自身的尊严。一些组织内部的批评家指出,倘若NFFA真正相信所谓的工具论,就不该试图制造出能够超越魔法师的战争兵器,毕竟魔法师本身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对于这一点,本杰明·佩里在宣传中称呼魔法师为超越了工具本分的垃圾,认为他们连做工具的资格也没了。 本杰明·佩里逐渐逼近舒勒,他和舒勒一样戴着一副眼镜,不同的是他满头黑发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脑袋上,这样他在灯光下远远看起来至少不像鸡蛋。 “您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闻?” “没有。”舒勒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关心任何除了官方新闻报道之外的消息,“啊,我的老朋友去墨西哥了,但这是你们派人告诉我的。” “我们最近在调查纽约实验中出现的那些意外,并且发现情况比我们当初想象的还要复杂。”佩里环顾着四周紧闭的房门,“你们这里有没有用来接待来宾的杂物间?不用担心,我是怕你们碰到麻烦,特地受了伟大的真理之父的嘱托,来这里看看你们的近况。” 舒勒没有答话,只是略微弯下腰,很绅士地伸出手拉开了旁边的房门。映入佩里眼中的是一个狭长的走廊,只要走廊两侧被完全封闭,这里的隔音墙壁能确保没有外人能听到里面的任何对话。佩里走在前面,他脱下沾着雪水的大衣,将帽子和围巾也随意地堆在一起,注视着舒勒关上门并一丝不苟地坐在他眼前,才郑重其事地告知舒勒一个坏消息: “你的前雇主,准确地说是罗森魔工,最近出现了一点事故。这是今天早上刚发生的事情,媒体还没有报道。”佩里将放在夹克衫内侧的小型平板电脑递给舒勒,“自己看,看完之后和我谈谈你的感受。” 看到舒勒不经意间颤抖的右手和脸上挂着的虚假笑容,佩里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很遗憾。已经是21世纪中叶了,罗森魔工居然干出这种事情,简直惨无人道。”舒勒板着脸,不去直视佩里的目光,将平板电脑还给对方,“在全世界各国陆续关闭制造魔法师的人体实验研究所后,还在私自运营不受控的研究所并制造只能充当杀戮兵器的调整体魔法师……如果他们有本事管理好自己的部下也就算了,偏偏让这些已经在实验中丧失人性的调整体魔法师流落在外并给EU制造如此的恐慌和损失。参谋长先生,我作为罗森魔工的前员工,对此深表遗憾和心痛……这是我个人的建议,NFFA应当趁着这个机会提议合众国制裁罗森魔工,一定能在国际社会上为你们——我们合众国争取足够多的支持。” 作为EU重要都市和德国首都的柏林发生了一起堪称恐怖的事故,官方发布的声明是煤气爆炸——然而,但凡略微了解内情的人都会明白是谁造成了惨剧。原本被罗森魔工饲养的调整体魔法师(特别强化某一方面的能力而可能导致其他能力欠缺以至于丧失人性和人形)出现在威廉大街并无差别地对城市进行破坏,毫无防备的柏林警方被打得措手不及,随后德军试图围攻目标但也被迫宣告行动失败。最后,EU只得调遣魔法师部队参战,才勉强控制住局势。如果不出舒勒所料,最迟第二天,法国的反魔法人士肯定会举行示威。 “您就不好奇这些家伙是怎么跑出来的吗?”佩里似笑非笑,“哎呀,舒勒博士啊,罗森魔工从小作坊发展到全欧最大的魔法相关产业巨头,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任何能以如此规模被曝光的事故,现在我们却赶上了。您以前工作的地点,就在其中一个收容设施附近,我没说错吧?” “是的。”舒勒一面点头,一面当着佩里的面拿出笔记本开始写算式,仿佛毫不在意这一举动会给参谋长带来负面印象,“我从来不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您知道,我在研究所默默无闻地工作了好几年,每天都在钻研始源码,直到今年年初才确认这个学说是错误的。” “你真的差这么几分钟吗?还是说这项目缺了你的几分钟工作就会崩溃?”佩里有些生气了,“我们让你负责,是看在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勒索那些老头子的绝佳机会的面子上……要是你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我们有很多人选来接手这个计划。” 舒勒立刻把笔记本塞回了上衣口袋里,只是那样子并不像是对佩里的命令完全服从。 “我们在欧洲的盟友告诉我,这些跑到柏林去搞破坏的家伙,此前出现在了荷兰。”佩里压低声音,舒勒能够听出他所说的每一个单词中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故,让原本打算摆脱恐惧的记忆而过上新生活的实验品们走散了,而有些人又被过去的恐惧抓住了心神……巧合的是,您在伦敦的那场著名会议结束后,也于同一天出现在了荷兰。”说到这里,佩里在他自己的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调出了一个表格,“博士,这是摩洛哥海关截获的东西,您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装着生活用品的集装箱里会出现一群不成人形的怪物吗?” “你是想说我是放走那些实验品的罪魁祸首吧?”舒勒冷笑道,“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尽管直接说。很可惜,此事和我完全无关,尽管您所说的证据确实可以用来进行污蔑,然而您没有任何直接情报能够证明我才是犯罪嫌疑人。别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埃贡·舒勒站了起来,系好白大褂的扣子,把圆珠笔放到口袋里,向着出口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认为快速地逃跑会带来危险一样,又像是强作镇定。恐怖电影的规律证明逃跑是没用的,死神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几秒钟之后,本杰明·佩里也站了起来,他停留在原地,注视着舒勒一步一晃地迈向出口,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笑容。 舒勒伸出右手,碰到了控制大门的开关。 “喂,舒勒博士,我刚才只是想试探您的想法。”佩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其实,我们在纽约进行那场实验期间,我们的人也遇到了类似的东西。伟大的真理之父授权我进行详细调查,而我不得不首先把您列为调查对象,毕竟我们这里只有您和雨果·方克是来自罗森魔工。如果我错怪了您,还请您以科学家的精神原谅我的无端猜测。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拯救合众国和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由世界。” 舒勒没有回答,他快速地按下按钮,离开了走廊。一同去用餐的其他研究人员惊讶地看着舒勒小步快跑向着他自己的工作室前进,雨果·方克正好从附近走出,二人险些撞了满怀。见到舒勒满脸焦急,雨果·方克奇怪地询问他到底和突然前来访问的NFFA参谋长说了什么。 “雨果,我能信任你,对不对?”舒勒撇着嘴,样子有些狼狈。 “当然,我陪你在同一个研究所当了五年的失败人士——” “你想办法找个借口暂时离开这里。”舒勒把雨果·方克拉到室内,顺手关上了门,“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行,把这些话告诉我那位还在墨西哥执行什么奇怪任务的老朋友。”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7) OR2-EP3:末日钟(7) 赌博的重要一环是猜测对手的下一步行动,这种猜测并非胡思乱想,而是要根据已有的情报进行分析后才能谨慎地得出结论。麦克尼尔算准了劳尔·里维拉的心虚,由此大胆地选择冒充里维拉的手下而四处刺探情报,他还让萨拉斯中士充当绑架伊莎贝尔·布兰科的女儿的绑匪。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伊莎贝尔·布兰科没有将里维拉列为重点怀疑对象,里维拉本人也没有和他的盟友们进行更多的联系。围绕着墨西哥的现状而产生的阴谋于麦克尼尔眼中无关紧要,倘若合众国的争权夺利能够得出一个对其中一方最有利的结果,那么墨西哥的现状明摆着是谁也无法从中获利——当秩序接近崩溃时,即便是善于隐藏在影子中编织蜘蛛网的大师也会迎来屈辱的失败。 汤姆跟在麦克尼尔身后一起回到了酒店。他们最近的工作是尽可能地搜集证据,判断劳尔·里维拉的真实用意并考虑如何让NFFA和他们自身在行动中获得最大的利益。问题的难点从来不在解决那些叛徒上,即便他们失败,NFFA也会送来下一批杀手。在为合众国争取生存空间的行动开始前,NFFA不会容许任何隐患还存在于墨西哥境内,这里成为了他们选好的自留地,不合时宜的新牛仔们把目光指向了充斥贫困和灾难的土地。汤姆说,如果NFFA真的选择操纵合众国入侵墨西哥,这里的统治者只会立刻选择倒戈,他们在乎的永远是能否在现存秩序下保住自己的利益。 “你觉得为什么那些乌克兰人选择投靠我们而不是俄国人?”麦克尼尔关上了电梯门,扫视着手表上的指针,“……他们卷走自己的全部财产,逃到我们这里。” “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美国有生意。” “生意很重要,不过另一个原因是不同统治者之间总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冲突,这些冲突有时候是不能靠协商和利益的再分配来解决的。”电梯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麦克尼尔不在乎这些话是否会被监控摄像头窃听,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电梯中谈这种话题,“一般情况下,只要强大的统治者愿意施以小恩小惠,弱小的统治者就会选择服从,这样他们才能保证建立一个新的稳定统治。然而,这些交易有时候会让其中一方承受更多的损失,假如弱势一方认为接受那种条件和直接成为被统治者毫无区别,他们就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继续反抗,直到完全胜利或失败,又或者是在新条件下达成新协议。”说到这里,麦克尼尔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比如说,现在我使用军事入侵或其他手段支配了你的国家,并且告诉你,你只需要在名义上向我效忠,其他一切照旧——你会很满意,但我的手下肯定会抗议,因为我们自身在这场行动中根本没有任何收益……” “我懂了。也就是说,哪怕为了弥补行动中的损失,征服者也一定会想办法对原来的统治者施压,是吧?”汤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步入电梯间,沿着走廊准备回到麦克尼尔的屋子,其他队员正在那里等候。麦克尼尔不太愿意和他们讨论这些话题,每个人都该有不同的想法。只是,这些想法在当前的任务中不一定是有利的,麦克尼尔希望自己的战友们能和自己做出相同的判断并共同推动局势向着稳定状态发展。没有人会盼望着爆发战争,战争贩子多半也是认为战争的结果有利可图,而不是像上瘾一样沉迷战争本身。 “由于被手下和至关重要的支持者反对,我现在打算提出一项新规定,那就是你要把自己收入的一半交给我,同时你名下所有的产业必须由我派出的人进行监督。”麦克尼尔绕过一个走廊,半侧过脸继续和汤姆讲着他对这种征服和支配关系的看法,“你看,削减开支并没那么容易,尤其是你习惯了手中掌握巨额财富之后,你不会愿意把这些资源交到别人手中。但是,你没有能力进行反抗,又不想削减开支,那就只能选择把压力转嫁到比你更弱小的统治者或平民身上。如此一来,只要宗主国施压,压力就会一层一层地传递到平民身上,更不用说宗主国有时会因本土爆发经济危机而急于让其殖民地和卫星国买单。这时候,如果作为该国名义统治者和傀儡的你不选择冒险地和平民一起反抗我这个侵略者和支配者,你就会成为愤怒的民众造反时选择处决的第一个目标。” 汤姆紧跟在麦克尼尔身后,思考着麦克尼尔所说的话中包含着哪些他必须理解的内容。汤姆在众人眼中似乎是个只能闯祸的角色,这让他本人也有些泄气。 “嘿,等等!”汤姆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过程中,你好像并未说过原统治者的反抗是出于任何高尚的情感——” “没错。支配国家的人,眼中只能也只应该有利益,不过是某些人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某些人知道该把公民的利益排在前面。”麦克尼尔拿出房卡,“可惜的是,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反抗都是源自丧失权力和财富后的愤怒,而不是所谓的爱护公民。更有甚者,如果威胁到他们的是公民自身,这些人不介意拉拢他国的统治者来消灭胆敢反抗命运的英雄们。” 门锁发出一声令人不适的响动,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露出半张脸的希尔兹上尉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人,迅速地将门缝开得更大,把两人迎入室内,而后马上关上了房门。 自从麦克尼尔察觉到劳尔·里维拉的情报可能是在荷兰泄露之后,他想方设法从里维拉的其他合作伙伴口中套取消息,一方面是了解这些人和里维拉的合作程度,另一方面则是分析当时在荷兰发生的什么事件可能和里维拉有关。从2046年1月开始,国际主要新闻中从来没有任何内容涉及荷兰,大部分媒体选择长期关注EU和东乌克兰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EU的一体化工作停滞不前,每次谈判都是半途而废。合众国国内的惊涛骇浪没有引起注意,仅仅是因为国际魔法协会的成立让人们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慌。大部分普通人依旧将魔法师看成异类,认为他们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工具,并且认为这些野兽不能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社会中。托这一重磅新闻的福,NFFA仅因为纽约那场惊世骇俗的实验而被欧洲媒体批判,除此之外那些记者并无心思盯着合众国的一举一动。 “看来我只能去荷兰调查一番了。”麦克尼尔得出了结论。 “秃头的瑞士人或者德国人不少。”希尔兹上尉立刻表示反对,“我听说那地方的水质有问题,容易导致谢顶。那个出现在荷兰的光头瑞士人,也许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舒勒博士。” “其实只要我能和舒勒取得联系,问题就解决了——然而,首先是我们现在无法和他沟通,其次则是我确实很想知道荷兰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克尼尔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想法,他的讨论有时类似通知,别人的反对无法让他改变心意。和麦克尼尔共事许久后,希尔兹上尉完全清楚这一点,他不指望三言两语能让麦克尼尔放弃这些冒险的念头。冒险是他们的天性之一,纵使明知死路一条,有些人依旧无法放弃挑战极限和探索未知。 NFFA可能不会允许他们开辟另一个战场,这一调查行动会脱离NFFA的控制,而且也不在亚当·希尔特的规划内。对于麦克尼尔来说,他们在墨西哥行动期间,必须分清团体的重要顺序。包括劳尔·里维拉在内的第一集团,是NFFA在墨西哥一连串行动中所必需的盟友和合作者;包括亚当·希尔特在内的第二集团,是行动中真正能够依靠的核心决策群体,他们掌握着行动的方向;最后则是STARS小队自身,他们可不想去执行必死无疑的任务,并且希望能够借助这场行动要回他们本该因为自身在乌克兰的英勇奋战而得到的奖励。 麦克尼尔对他们的信任胜过亚当·希尔特,尽管五人之间起初互相防备,他们终究是从东乌克兰战场上一路并肩作战直到现在的战友,况且他们也没有遇到能够让这些战士反目成仇的利益来瓜分。穷困潦倒的日子固然是艰苦的,但那些经历了人生沧桑后回顾往事的老人会以近乎歌颂苦难的语气向后人讲述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他们在灰烬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进并逐渐迈入光明。时至今日,麦克尼尔认为防备工作已经毫无必要,他信任自己的战友们,这些人当然也会信任他。至于亚当·希尔特……他并非不可信,只是麦克尼尔和他相处的日子太少了,无法准确评价这个圣会顾问的人品和价值观。 “荷兰是一定要去的。” “你想让我们在你回来之前控制事态发展?” “对。”麦克尼尔大方地承认了,“中士负责牵制布兰科女士,最好不要让她怀疑NFFA或者里维拉;下士的工作是帮助希尔特顾问给里维拉制造假消息,这样一来那家伙就没机会插手了,我想他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在NFFA内部安排卧底……” “我的工作是监视希尔特顾问本人,是吧?”希尔兹上尉适时地开口了。 这句话让其他三人产生了疑惑。他们认为亚当·希尔特是被对这位圣会顾问寄予厚望的真理之父送到墨西哥来闯荡的,真理之父肯定希望自己重点培养的手下有更多解决实际问题的经验和功绩。原本他们认为是真理之父派亚当·希尔特监视他们这五个并非NFFA的军人,等到他们见识到希尔特是如何将劳尔·里维拉摆弄得服服帖帖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猜测真理之父早就为亚当·希尔特准备好了这个机会,他们五个的出现才是真正的意外。 “嘿,我知道那小子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但——”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些反常,我不得不提高警惕。”麦克尼尔赶忙安抚兰德尔下士,“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上次在纽约实验中雇佣杀手制造破坏的NFFA干部是谁,更别说那两个怪物了……也许还有更多怪物。劳尔·里维拉还有伊莎贝尔·布兰科,他们的影响力不会渗透到墨西哥境外,但事实上和劳尔·里维拉近来行动有关的情报却是在欧洲泄露的。但愿我们周围的这些所谓同伙真的都是NFFA的忠实信徒,否则我们可能没法活着走出墨西哥。” 汤姆有些期待地看着认真地为战友们安排任务的麦克尼尔,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什么工作。老实说,汤姆很希望自己能派上用场,不然他就成了整个小队中作用最小的成员。虽说每个团队中依照能力评价都会出现倒数第一名,汤姆和其他人的差距明显大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只有在和完全业余的平民比较时才能显示出他是个从战场上走出的士兵。 “麦克尼尔,我呢?” “你啊,你手里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麦克尼尔咳嗽了一下,“长官得盯着希尔特顾问,没时间伪造其他证据。你的任务是尽你所能炮制一份看起来相当真实的资料,把资料按这份名单发过去。假如劳尔·里维拉或是其他人按我们的假消息行动了,我就会知道NFFA的干部中到底是谁在妨碍我们。” “……那应该是锁定目标后单独发送吧?” “没必要。根据他们当前的立场和NFFA内部已有派系成分,他们会选择把情报和其他人分享而不是独吞。毕竟,万一他们的派系完全失败……”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别忘了,NFFA从来不会在失败者身上浪费资源,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搞定了战友们之后,麦克尼尔需要获得亚当·希尔特的同意,他还没有大胆到认为自己可以瞒着NFFA离开墨西哥而不受任何惩罚的地步。出乎麦克尼尔意料的是,亚当·希尔特得知麦克尼尔打算去欧洲取证调查后,甚至没有仔细询问他到底准备调查什么,就口头批准了麦克尼尔的要求。 “多调查总归没错,这个劳尔·里维拉和佩里一样,心里只有生意。”希尔特到了这时候还不忘借着调侃里维拉的机会表示他对佩里的反感,“哪怕里维拉以后死心塌地做我们的盟友或是走狗,手中握着对他不利的证据总归能让我们有更多的把握控制他。你就尽管去调查吧,假如其他人问起来,我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多谢理解,希尔特顾问。”麦克尼尔立正向希尔特敬礼,仿佛对方也是一名现役军官一样,“对了,您认为我们适合在什么时候收网?” “只要劳尔·里维拉还打算和我们合作,我们所遭受的任何冲击都会首先由他承担损失。”希尔特似乎毫不在意里维拉在整个事件中的立场,“你不要担心我们的情况……有这么难得的机会去抓里维拉的把柄,你的工作才是第一位的。” 亚当·希尔特或者说NFFA的办事效率依旧高得令麦克尼尔望尘莫及——他很快得到了新的假身份,并打算用这个身份登上前往荷兰的飞机。再一次看到机场大楼时,他几乎要欢呼起来,这一回他近乎完全夺回了主动权。只要让真正掌控局势的人认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麦克尼尔就不必被当作只能执行简单任务的工具。劳尔·里维拉的利益无关紧要,精明的商人永远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利益,NFFA略微向他施压或许还会让那些因他的产业而受害的平民获得喘息之机。 他的好心情被其他旅客的对话打断了,几个提着箱子的旅客小声地谈论着昨天在柏林发生的惨剧。EU方面坚持声称这就是煤气事故,然而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说法。伴随着大量上传可疑影像的账号瞬间消失,EU封锁消息的举动也变得越来越明显,这愈发地让外人认为柏林发生了EU认为绝对不能对外公布的恐怖事件。 因观点不同而争论着的人们没有意识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些和社交媒体有关的网站大多是美利坚合众国在控制,为何合众国会选择帮助EU掩盖真相?合众国不会希望看到欧洲重新崛起并脱离自己的控制,以至于它让英国成为了用来给欧洲制造不稳定的最好工具。 麦克尼尔搜索了和柏林有关的新闻,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煤气事故。 “奇怪,我没听说过德国有什么年久失修的煤气管道出现事故的新闻……” 抱着重重疑虑,麦克尼尔登上了飞机。这天天色略微阴沉,飞机拖延了很久才出发,有些不耐烦的麦克尼尔明智地选择了在飞机上打盹。他睡了很久,发出的呼噜声毫不意外地吵到了附近的旅客,以至于当他醒来后面对着周围旅客的愤怒凝视而一脸茫然地做出应对。 荷兰,或者按照官方国名称呼为尼德兰,在麦克尼尔的印象中往往是和未来科技公司产生联系的。未来科技公司总部位于荷兰阿姆斯特丹,该公司在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几乎完全垄断盟军阵营的武器装备研发和制造,最后打破僵局的恰恰是GDI的崛起。有一些对公司的势力扩张持警惕态度的评论家认为,GDI削弱未来科技公司并非因为GDI真的愿意与之对抗,而是双方之间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且未来科技公司背后的实力派以某种方式加盟到GDI中,他们不再需要未来科技公司这个幌子了。直到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期间,未来科技公司依旧存在,但势力则大不如前,摇摇欲坠。当麦克尼尔把未来科技公司的故事讲给年轻人听时,这些生在蓝区高墙之内的幸运儿从来都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公司能够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力。 除此之外,荷兰给麦克尼尔留下的另一个印象则是负面的:某些特殊产业的合法化。这里的红灯区可以算得上是全欧洲闻名,那个倒霉的银行经理正是在红灯区中稀里糊涂地泄露了机密。麦克尼尔猜想,自作聪明的经理选择红灯区恰恰是担心其他看似僻静的场所会被操控。泄密的原因可能是对方预判到了经理的想法,也有可能是这种红灯区的保密性本身就堪忧。 “红灯区啊……”麦克尼尔站在机场门口挠着头皮,“真是不想接近那种地方。” 他的养父詹姆斯·所罗门从其恩师和业界前辈马克·杰米逊·谢菲尔德身上学到了清教徒式的禁欲主义,直接地影响了麦克尼尔。由于所罗门的言传身教,麦克尼尔崇尚的是高尚的道德,鄙视纵欲。他想不通这些事情的乐趣何在,那些人本应把时间用在更重要的工作上。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自命清高地吹嘘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具有优越性,但要是别人非得声称纵欲享乐才是最佳选择,那麦克尼尔不介意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老兵的铁拳。 迈克尔·麦克尼尔看了看手里的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手机是他平时和其他人正常通话使用的,另一个则是用来转移潜在跟踪者注意力的。他用第二个手机给舒勒打了个电话,没有接到任何回复。正当麦克尼尔失望地寻找出租车时,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这让他连忙躲到墙角并接听了电话。 “迈克……迈克?” 声音来自雨果·方克,不是舒勒。麦克尼尔有些奇怪,这不仅因为雨果·方克的声音模糊不清,还在于背景噪声实在是太大了。雨果·方克怕是选了个车间打电话,要不就是在什么实验场地周围异想天开地准备告诉麦克尼尔某些重要消息。 “你那边噪音太大了,我听不见……” 雨果·方克似乎根本没听到麦克尼尔在说什么,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沿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记住……不要……相信……” “谁?” 对啊,不要相信谁?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以前用类似的神秘主义语气吓唬自己的队友,现在轮到他面对未知而手忙脚乱了。埃贡·舒勒上一次帮他联络了亚当·希尔特,这一次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让雨果·方克专门从那种机密场所给自己打电话。舒勒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要坦白什么,可麦克尼尔又没法飞回美国,再说舒勒现在的身份十分敏感,不能随便和外人见面。 “到底是谁?我听不见——” “……不要……回来,不要……让……回来……” 通话中断了。麦克尼尔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挂断符号,内心无缘无故地产生了一丝恐慌。他强行压制着不安,等到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仔细调查那个发生泄密的街区。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8) OR2-EP3:末日钟(8) 从大西洋自西向东眺望整个欧洲,加入EU和NATO的各国风土人情千差万别,总体趋势则是越往东越倾向于保守,到了乌克兰则严重到了类似OUN的组织公开为NSDAP和SS辩护的程度。他们将一切不合理的行为解释为和俄国人对抗的必要举措,以此来避免受到外界的更多指责。麦克尼尔已经不想知道那些除了复古守旧之外一无所知的家伙如何面对新变局,他对荷兰的现状还是满意的。一些保守派人士会认为尼德兰正朝着堕落的道路飞速前进,这里发生的一切会挑战大多数人的常识,以至于缺乏适应能力的老古董无法接受现状。麦克尼尔从不认为自己是能够勇于迎接新思想的新潮人士,但他往往会选择接受事实。只要这种变革是自愿而非强制进行的,它的产生就必然有着背后的合理性。 来到荷兰后,麦克尼尔首先研究了EU媒体对柏林事件的报道。他很快就失望了——在他的设想中,总该有一些勇于揭露真相的记者把部分事实传递出去,外界能够通过这些碎片化的证据拼凑出人们应当得知的内容,完全意义的情报封锁在这个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是不存在的。结果,欧洲主流媒体的表现和大洋彼岸的合众国同行们毫无区别,他们各自将目光对准了对方,而对自身发生的黑幕保持沉默。由于NFFA尽可能地防止外界得知纽约实验的细节,EU媒体至今依旧在批判NFFA于实验前后体现出的不人道态度,并试图向EU各国公民证明NFFA正在操控本年度的合众国国会选举。合众国的媒体巨头们,无论是NFFA的对手还是盟友,都一致表现出了对EU这种无端猜测的反感。他们一面列举出无数事实,说明本次的国会选举没有受到NFFA控制;另一面则抓住柏林事件中EU含糊不清的表达进行攻击,含沙射影地暗示EU替某些体量巨大的企业收拾残局。 这些千篇一律的报道只有具体的用词和形式存在区别,主旨上是相同的。合众国和EU互相抓住对方的弱点不放,都想争取自由世界的主导权,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合众国长期受到欧洲各国敌视,直到两次世界大战让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救世主,实力受到严重削弱的欧洲各国才不服气地接受了合众国的支配。过去是欧洲认为合众国太激进了,19世纪的欧洲老绅士们将一切从合众国传来的新思想看作洪水猛兽,并恐惧着他们那些从合众国游历归来的子女变成离经叛道地将枪口对准国王和皇帝的反贼。等到合众国成为了霸主,双方的地位完全发生了变化,现在轮到合众国指责欧洲过于激进、而欧洲认为合众国腐化停滞了。麦克尼尔一篇又一篇地翻看着这些文章,他似乎想象到了记者们抓耳挠腮地为了同一个命题而绞尽脑汁使用看上去更委婉的词汇替自己的老板骂人的场面。有些文章中带着不小的个人情绪,以至于几乎变成了一种单方面的控诉。同样带着情绪阅读这种文章的读者,很容易被情绪裹挟而选择听从作者的意见,从而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 真相不会是什么煤气爆炸,但麦克尼尔暂时猜不出是谁导致了这场事故。他想要寻找到和死者有关的照片,并且找到了一些侥幸地逃过审查的内容。从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碎块形状判断,那些人不会是死于爆炸,这些伤口看上去更像是严重外伤——由什么东西将其人为撕裂。麦克尼尔不会排除爆炸过程中死者因冲击波撞击杂物或尖锐物体而受到同等伤害的这种可能,只是他不认为摆在地上的这些尸体会如此巧合地以同一种形式遭受外伤。 “先生,网上有一种说法是,这起事故和罗森公司有关,因为受影响区域以罗森公司在柏林的办公大楼为中心——” 穿着黑色大衣的警长茫然失措地望着眼前数不胜数的摄像头,慌乱地吐出一句话: “无可奉告。” 因为某家公司恰好在受事故影响区域的中心地带就断定事故一定和它有关,属于一种毫无逻辑可言的推断思路。麦克尼尔换了另一个电视台,他希望看到罗森公司对此事发表的官方声明。让他深感震惊的是,罗森公司的大老板巴斯蒂安·罗森居然亲自接受了采访,这对于一个总是处在百忙之中的企业家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看来,罗森先生会认为处理争议比应对他的生意更重要。 主持节目的是一个有些谢顶的德国主持人,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西服,满脸络腮胡子。他以前以能够在节目中诱使受采访的嘉宾自觉地说出一些劲爆内幕而知名,他的上司或许希望他能够凭借自身的出色本领从巴斯蒂安·罗森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 “欢迎您来到我们的特别节目现场,您是第一个决定接受邀请的。”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必须出面应对这个问题,否则类似的疑问和无端的污蔑会一直围绕着我们的公司。”巴斯蒂安·罗森想必已经准备好了一套答案,麦克尼尔不会相信他说出的任何话。 公开报道只是一种形式,没有人会干脆利落地认罪。显而易见的是,媒体报道还会成为他们为自己脱罪的绝佳机会。埃贡·舒勒以前就为罗森公司工作,虽然舒勒从未和麦克尼尔说起他以前在该公司的经历,一个会把舒勒逼迫到选择逃跑这种地步的企业,大概不会是什么良心商家。 不出麦克尼尔所料,巴斯蒂安·罗森先是用两分钟时间以无比愤慨的语气痛斥那些不在乎死伤者而只想着借机敲诈罗森公司的投机者和竞争对手,而后又用十几分钟的长篇大论概述他的公司拥有多么严格的安全管理规章制度和培训工作,以至于全场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尴尬不已的主持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手机打发时间。 “这家伙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 “错了。他自己出钱买你们和小丑一样听他说假话,所有看节目的人,无论是否信以为真,都成了他眼里的小丑。” 麦克尼尔条件反射一般地抓起桌子上的小刀,这才发觉是李林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后者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笑容注视着正播放采访节目的电脑屏幕。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个魔鬼,就像圣经里那种总是出来捣乱的类型。” “从某种角度来说,您的判断是正确的,麦克尼尔将军。”李林走到灯光下,他的身体被罩在一身黑袍下,连那张脸在麦克尼尔眼中都有些模糊不清,“我想,您应该看腻了这场表演。需要加一点特色吗?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让他的下一句话变成他自己的坟墓。” “算了,我是来调查泄密原因的,柏林的事情只是个插曲,我也不太在乎结果。”麦克尼尔连连摆手,“再说,罗森公司现在的地位不是其他势力能随便取代的,如今俄国人还在东欧盘踞,EU发生的任何混乱都只会让俄国人获利。对了,假如您这样一个场外裁判确实打算为我提供帮助,不如拿出一点对我的调查有帮助的情报。” 麦克尼尔不经意地眨了眨眼,李林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张奇怪的卡片。麦克尼尔拾起卡片仔细观察,发现这是劳尔·里维拉名下其中一家公司的员工名片模板。在他离开墨西哥以前,他获得了亚当·希尔特的同意,这位圣会顾问允许麦克尼尔在必要情况下动用NFFA的欧洲资源。不过,要是李林给了他一张能够提供假身份证明的员工名片,麦克尼尔也许会产生些许感激。一个空名片对麦克尼尔而言毫无意义,他还得自己浪费时间去找人伪造内容,在这一过程中很可能出现又一次泄密。思前想后,麦克尼尔把名片收了起来,关掉电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根据记忆中亚当·希尔特为他提供的地址,前往阿姆斯特丹的一家商店。这家商店专门售卖毒品,麦克尼尔隔着很远就闻到了附近街区中那种让他反感的气味。不过,当他走入商店后,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这里没有什么拿着注射器到处乱窜的瘾君子,货架上规规矩矩地摆着各类食品,这让它看上去只是一家普通的商店。 “哎呀,你是新来的?”老板说的是德语,麦克尼尔也能听懂一部分,“看你这脸色,以前肯定没有吸毒经验。” “我是来办事的,先生。”麦克尼尔快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这是NFFA内部的暗号。如果两个NFFA成员在大街上相遇,若其中一人怀疑另一人是自己在NFFA内的同伴而又担心贸然搭话会引来麻烦,他就可以用这种方式迅速地确认对方的身份。 几秒之后,老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挥了挥手,示意麦克尼尔和他一起到库房中讨论问题。 NFFA是如何在海外招募合作者的呢?它的宗旨几乎完全围绕着美利坚合众国这个核心,麦克尼尔很难想象世上其他国家的公民们会自愿奉献一切为合众国效忠——而且还是长期居住在海外。 “您就是所罗门先生吧?”老板搓了搓手,“我们这里已经好久没有迎接从本土派来的使者了,如果您不着急办事,我希望您在尼德兰多住几天。” “您对周边局势的掌控程度有多高?”麦克尼尔没有回应他热情的邀请,而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放心,阿姆斯特丹发生的一切逃不过我的眼睛。”老板的语气有些低沉,显然是麦克尼尔的【功利】让他感到失落,“虽然我不太清楚本土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是我们的事业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迈克尔·麦克尼尔和这位做毒品生意的老板聊起了生意本身。当老板听到麦克尼尔说自己印象中的吸毒场面就是一群人拿着针管进行注射时,他不禁哈哈大笑。这位在海外从事毒品生意的商人说,他们早就想到了更高明的方式,比如把毒品藏到糖果、巧克力或是其他任何食品当中,这样一来吸毒者本人意识不到他正在吸毒,仅存的负罪感也就减轻了。说到这里,老板不无得意地说,他迫切地希望这些商品能够不加限制地流入市场,这样一来下一代孩子从小就可以吸毒,他们长大后也一定会尝试毒性更大的毒品。 “根据我的经验,只要开始吸毒,没有人能够拒绝那些更容易上瘾的高毒性毒品,没有人。”老板十分得意地向麦克尼尔讲述他多年以来积累的人生经验,“嘿,他们以为所有的瘾君子都会在毒品合法化之后浅尝辄止,这就是个一厢情愿的幻觉。” “你在这里经营一个这么大的毒品交易网络,还敢扮成普通毒品商店店主出来活动,就不怕仇家或竞争对手找过来?” “所罗门先生,您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是一个孤身一人在阿姆斯特丹开店的中年商贩吧?”老板伸出右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实不相瞒,本地的黑帮也听我指挥。当然,我知道伟大的父反对这些东西,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我们用毒品去削弱我们的敌人。世上总会有人吸毒的,就让欧洲人和亚洲人吸罢。” 看来,这家伙就是NFFA在阿姆斯特丹的地下势力头目了。麦克尼尔小心翼翼地将空名片递给对方,询问和那名银行经理有关的情况。毒品商店老板回忆了许久,才从每天积累的无数垃圾信息中挖出一点看似有用的内容。他对麦克尼尔说,如果日期一致,当天确实有一个相貌相似的人进入了他的控制区,当时那个银行经理因为毒瘾发作而急需吸毒,还在商店里闹了起来,气得他差点要报警。 “……他吸毒?”麦克尼尔有些惊讶,他和那名银行经理相处时并未发觉对方身上的异常。 “你看,你自己不吸毒,所以没有经验。”老板笑了,“我是亲眼看着那家伙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他肯定是个吸毒多年的重症患者,不会错的。” 在听到麦克尼尔的要求之后,老板满口答应,让麦克尼尔晚上再来和他见面。这一次麦克尼尔选择的假名字是尼尔·所罗门(Neil Solomon),他一如既往地把养父的姓氏用作假名。临走之前,老板送了麦克尼尔一份巧克力饼,并且再三强调这份礼物里绝对没有毒品。麦克尼尔根本不相信,他假装收下了礼物,然后把整个包装盒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这些瘾君子都不可靠。那个泄密的银行经理向所有人隐瞒了重要事实,如果他确实是吸毒多年的重度瘾君子,那么他对麦克尼尔当时说出的一番话恐怕也是假的——你不能指望神志不清的家伙分辨出什么是事实。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依旧希望到红灯区进行仔细调查,他不能凭借侥幸心理断定那人所说的都是毒品作用下的幻觉。打扮成旅客的年轻士兵一溜烟地回到了旅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将整个白天的时间用在搜集情报上,尤其是EU媒体对柏林事件的跟踪报道。 尽管外界迄今为止没有任何靠谱的猜测,事态却依旧恶化了。下午三点左右,有人在路旁发现了一名消防员的尸体,柏林警方随后赶到并封锁了现场。此人生前是一名在消防队工作的魔法师,平日的社交媒体动态中无不表现出他希望凭借自己的才能去造福公民而非去杀人的心愿。但是,他的队友们似乎并不领情,而他平日的精彩表现被理解为使用本不该存在的能力去夺取他人的工作。结果,所谓的爆炸事件发生后,倒霉的消防员魔法师被人诬陷为主谋,并迅速地死在了街头。 媒体的采访似乎也证明了一般市民对魔法师的普遍看法便是希望他们充当战斗机器: “魔法师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就好了。”一个耷拉着眼皮的公交车司机在休息时接受了媒体采访,“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求求他们不要再来抢我们的工作了。一个魔法师在某些领域能代替成百上千人,那这些被代替的人去做什么?魔法师比难民还烦人……” 麦克尼尔没了享乐的心思,他又看了看其他相关报道,EU的公民们和美国人一样普遍不喜欢这些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怪胎。 晚上七点左右,麦克尼尔到那家毒品商店去找为NFFA工作的老板。老板将伪造后的名片还给了他,麦克尼尔只看了一眼就大叫起来,原来名片上出现的头像竟然是留着大胡子的他本人。凭着良心发誓,他从来没有留过大胡子。 “这照片是用你的脸进行AI合成之后的产物。”老板对麦克尼尔解释道,“你的名字叫尼尔·所罗门,听上去就是个犹太人,而众所周知咱们NFFA不收任何犹太人。所以,我把你的外貌按照犹太人的特征处理了一下,这样就算以后有人调查你的活动,也不会怀疑我们的组织。” 两人穿着便装出门了,这位地位不低的老板没有带着任何保镖。他们很快来到了红灯区,里面的景象让麦克尼尔眼花缭乱。他不知道那个银行经理当时去了哪家夜店,这种事情根本无从调查,除非当事人说实话。不过,毒品商店老板似乎早有打算,他径直带着麦克尼尔走进街区,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夜店门口。 “我把一部分消息告诉了他们。你放心,他们很懂规矩,知道该怎么做。” 夜店里的声音大得吓人,麦克尼尔刚一步踏进这地方就产生了赶快离开的冲动。四周都有维持秩序的保安人员,他们的任务是防止有客人在这里闹事。一位形容枯槁的青年男子在几名保镖的陪同下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疑惑地看着和这个场所格格不入的麦克尼尔。 “他就是我的那位美国朋友。”毒品商店老板换了荷兰语,“他的手下在这地方丢了东西,现在他想尽可能地挽回损失。”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麦克尼尔几眼,才做出手势请两人离开大厅。他们来到了监控室,这里保存着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噪音减弱了不少,这些墙壁的隔音效果绝对是一流的。负责看守监控室的保安人员调出了2046年1月和2月的全部录像并逐一搜索,终于找到了麦克尼尔需要的内容。那名银行经理以一种不修边幅的神态出现在镜头中,而一名穿着西服的光头男子则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由于背景噪音太大,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谈什么。 “看看其他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然而,不知道是摄像头质量太差还是这家夜店不用心,总之其他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不是模糊不清就是被强光闪得令人难以分辨画面,唯一能让麦克尼尔看清内容的只剩下了光头男子背对摄像头的这份录像。 “怎么样?” “不行,这家伙始终背对镜头,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能确定他的身份。”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你手下有技术人员吗?让他们处理一下其他的录像,把那些干扰因素都弄掉,我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 光头男子自始至终没有动作,而那个银行经理却有一段时间离开了画面。根据其他摄像头拍摄到的内容,他应该是去上厕所了。麦克尼尔焦躁地在监控室内踱步,毒品商店老板则在和夜店老板讨价还价。一听说他们打算把录像弄出去进行处理,夜店老板大惊失色,他害怕这些录像成为敌人手中的武器。老奸巨猾的毒品商店老板再三安抚对方,并且主动提出给出一大笔封口费,这才让夜店老板相信他们。 “带我去他们当时坐的位置。” 麦克尼尔来到了两人所处的同一位置,他请毒品商店老板坐在光头男子的位置,他本人则找到了银行经理所坐的沙发。两人一言不发地在这里尴尬地静坐了几分钟之后,麦克尼尔终于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奇怪,这里的灯光好像没有录像中那么强啊。” “确实如此,因为有些灯经过了更换。”夜店老板承认了这一事实。 “什么时候换掉的?” “准确地说,是在这两个人出现后的……第三天。”夜店老板拿不准对方的用意,但他明白麦克尼尔肯定希望得到一个和这两人相关的答复,于是不自觉地把日期换算到了以当晚为中心的坐标轴上。 “换下来的灯在什么地方?” 麦克尼尔当然不可能得到任何答复,他在没有取得更多证据的情况下空手离开了红灯区。尽管周围的许多人都建议他留下来认真地享乐,麦克尼尔还是拒绝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9) OR2-EP3:末日钟(9) 调查遇到了阻碍,所有的线索变得杂乱无章,无法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麦克尼尔相信发生在尼德兰的这起事件和NFFA的计划有关,或至少应当和劳尔·里维拉及其竞争对手有关,只要他能够找到事件背后的真相,他们就将得到当前面临问题的答案。理想很美好,现实却不给他面子,那名光头男子的身份依旧是个谜。找不出光头男子的真实身份,麦克尼尔就没有办法判断劳尔·里维拉和伊莎贝尔·布兰科双方背后关系在此事中的影响。思前想后,他决定将下一个调查目标定为罗森公司,希望能够从埃贡·舒勒以前工作的地方找到更多的证据。 罗森公司的崛起和魔法师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定位更接近军火商,因魔法师和魔法相关技术更多地被用于军事领域。以国家形式推动的人造魔法师工程现在已经成为受到学者和媒体重点批判的对象之一,这是由于各国在这一过程中完全地放弃了所有虚伪的信条而专注于实际效益。表面上的工作可以停止,整体的研发和实验不能中断,无论是希望利用魔法师来达到自身目的的野心家还是在魔法中看到未来的理想主义科学家,都各自以不同的手段推动实验以其他方式再度启动。麦克尼尔大胆地猜想,EU各国应该是把他们的项目交给了罗森公司来负责,这才使得罗森公司成为了全欧洲最知名的魔工公司。 “这件事太危险了,你最好不要想。” 经营毒品商店的老板请麦克尼尔出门去一家餐馆吃饭,当他听到麦克尼尔这个大胆的想法后,连连摇头。 “想都不能想?” “罗森公司自成立以来,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负面新闻,根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做得好,是消息封锁得很好。不要说那些只会被官方报道蒙蔽的市民了,就连我这样一个从事情报工作的行家都不知道罗森公司和这回的事件有什么联系。” 之前麦克尼尔礼貌地向他询问该使用什么称呼。毒品商店老板很客气地说,他能猜出来尼尔·所罗门一定是假名字,互相使用假名字没有意义,麦克尼尔不妨直接称呼他为老J。 “老J,Jas?那我叫您J先生吧。” “随你便,所罗门先生。”J先生知道麦克尼尔不抽烟,他也没有在麦克尼尔面前吸烟,这对他这种人来说完全是一种折磨,“我有个同事在柏林那边工作,他有一部分业务就是要和罗森公司的手下打交道。这家伙有一次喝醉了之后和我说,罗森公司的武装雇员完全拥有军队和职业杀手组织的战斗力,而且装备相当精良。”说到这里,J先生在餐巾纸上用勺子摆出各种形状,表示罗森公司的组织结构和行动方式,“这群专业打手,平时偶尔也会为公司中位高权重的管理人员处理一些私事,比如暗杀前来找麻烦的情人之类的。” “哎呀,他们还做这种事?”麦克尼尔大吃一惊。 “怎么不行呢?”J先生似乎是嘲笑麦克尼尔的天真,“拜托,他们不是什么遵守军规的现役军人,再说就算是真正的军人也不会永远遵守那些规章和条例。他们只是受雇于罗森公司的打手,上司说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这样才能拿到足够的赏钱。不过,假如你想凭借这一点去抓他们的漏洞,恐怕是做不到了。从前年开始,巴斯蒂安·罗森意识到了滥用武力的后果,开始约束手下的行为了。” 这顿饭把麦克尼尔吃得愁眉不展,他已经从J先生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罗森公司的本质。这怪不得任何人,魔法师这个群体本身就是在堪称惨无人道的实验中诞生的,当各国纷纷表示已经放弃实验后,继续出现魔法师这件事自然要归功于看到了新商机的诸多企业。只要掌控足够的资源和财富,法律就只是留给书呆子的一纸空文。当罗森公司的技术人员希望自己能够打开新时代的大门时,他们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工作会给周边的社会乃至整个人类文明带来怎样的影响。魔法的主要应用领域是军事方面,然而并不是每一个魔法师都能成为合格的杀人机器,这些不能通过考核或不具备相应才能的魔法师只能选择学着普通人一样生活,他们的到来严重地冲击了原有的文化和传统。伴随着魔法师这个群体而产生的诸多社会运动也成为了人类社会的一部分,有魔法师的地方就有争议,有争议就会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各方背后的纠缠和算计。 盘子全都空了,意犹未尽地擦着嘴的J先生疑惑地望着凝视着半杯酒的麦克尼尔。 “您好像没吃什么东西……” “我不太饿。”麦克尼尔咳嗽了一声,“我要是没猜错,这家餐馆应该也在您的控制下,我不必担心我们在这里说出的任何内容泄露出去。请您告诉我,您知道多少和罗森公司相关的内幕消息?” “所罗门先生,我的工作是协助您在阿姆斯特丹的调查,除此之外的事务会耽误我的正常工作。”J先生忽然露出了一副奸商一样的表情,“因此,假如您希望得知这些内容,那就要按照规矩办事。” 麦克尼尔握住了衣兜里的手机和手枪,他做好了两套准备,只看这个名义上效忠于NFFA的海外情报网络头目如何向他提出条件。那人的眉毛、眼神、鼻子、嘴巴都十分滑稽,综合在一起却绝不会让人产生幽默感。看穿这层伪装才能讨价还价,麦克尼尔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奸商骗得一文不名。 “好,我明白您的想法。”麦克尼尔向后仰去,舒服地倚在椅子上,“那么,还是请您自己开个价码吧。” “不,钱不是重点,我们也不会缺钱。您应该用情报来交换情报,用观点来交换观点,这样我们在各自的工作上都会有新的收获。相反,单纯的金钱交易……尤其是对我来说,是赔本的。您看,您能拿得出的数额恐怕比不上我每天的收入,这些钱又有什么用呢?” 麦克尼尔很想说要不是他们坚持把从银行中偷到的黄金倒卖出去以后将赃款拨付给那些参加实验的穷人,他们本该一夜暴富的。思前想后,他决定不对任何人提起有关黄金的事情。NFFA和他们是同盟,并不意味着所有NFFA成员都值得信任,再说NFFA内部也分为许多不同派系。假如一个秉持传统道德观的老古董坚持要因为他们抢了银行而把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众,STARS小队又得在法庭上碰面了。 “我手里没什么情报。”麦克尼尔习惯性地抽动着左肩,“您找错人了。” “那我这里也没有任何能帮得上您的信息。”J先生露出八颗牙,每颗牙都白得像美军士兵的新军服一样,“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我用什么来和其他人进行交换。” 迈克尔·麦克尼尔知道自己必须进行一场赌博,他不明白J先生已经掌握了哪些情报,而他本人实际上并不了解NFFA的内幕。然而,假如他凭借蛛丝马迹而进行合理的推断,想必能够骗过J先生。欧洲和美国本土的NFFA组织肯定是互相隔绝的,连纽约街上的NFFA普通成员都认识麦克尼尔,贵为一方头目的J先生却似乎不清楚麦克尼尔到底是谁,只能说明哪怕对基层NFFA成员开放的消息都会对美国以外保密。 海外的组织成员,尤其是情报工作人员,必须长期保持沉默。若他们醉心于组织内部的争权夺利,只会成为敌人眼中的活靶子。 “门关好。” J先生听到麦克尼尔这么说,自己离开座位,把房间的大门紧紧地闭上。 “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开始争夺二号人物的位置了。” 这话对J先生的打击不小,他右手捂着胸口,左手扶着座椅,样子活像是心脏病发作。已经不再年轻的毒品商店老板一瘸一拐地把自己塞进座椅中,喘着粗气,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为自己带来了重量级新闻的青年。 “不会吧?”J先生难以置信地问道,“已经有两个参谋长死在内斗中,谁会是第三个?” “希尔特先生不会没把这些事告诉你吧?” ……肯定没说,亚当·希尔特甚至没有把麦克尼尔的真实身份告诉J先生,更别说以上内容本身就是麦克尼尔自己的推测。本杰明·佩里确实是理论上应当掌握自真理之父以下最大权力的人物,但亚当·希尔特利用自己的能力和真理之父的信任而巧妙地让本杰明·佩里被其中一项工作牵制了全部精力。圣会参谋长需要代替不能频繁出现在媒体上的真理之父发言,他就是NFFA的喉舌,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个复读机和传话筒。当NFFA的行动变得更加大胆之后,成为了外界眼中唯一可攻击目标的参谋长承担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他只得专一地应对【外务】,那么相对应的【内务】就落到了其他竞争者的手中。 迈克尔·麦克尼尔还指望J先生立刻拿出他想要的答案,没想到J先生居然就这么坐在餐桌前保持低头沉思的姿态,以至于麦克尼尔终于不耐烦地提醒J先生拿出重要性相当的情报。亚当·希尔特会安排J先生来接应麦克尼尔,证明希尔特顾问至少是重视J先生或把J先生当作自己派系的成员,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把对于美国本土的NFFA成员来说属于常识的情报交给J先生,这一切足以让麦克尼尔看出NFFA海外成员在这一体系中的地位并不高。驱使他们为NFFA卖命的,如果不是利益,那么就是不以理智为驱动的狂热。 “抱歉,这消息……我得认真考虑,非常抱歉。”J先生把两只手平摊在桌上,向麦克尼尔表明他没有敌意,“请您稍等几分钟。” 麦克尼尔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J先生的动作,他很想知道这个已经初步在海外拥有自身势力范围的NFFA头目会决定如何处理此事。J先生只是继续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置,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才恢复过来。 “罗森公司在不久前出现了意外事故,关押实验品的设施因实验品脱离收容设施而崩溃,有不少实验品逃了出来。”J先生慢慢地讲述起了他所了解到的内容,“更详细的情况就不是我能了解的了。我们能碰巧地得知此事,是因为我们的情报人员在瑞士附近被逃跑的实验品所杀,而我们的技术人员根据现场留下的证据判断凶手是逃离了研究所的实验品。” “发生意外事故的地方在哪里?” “苏黎世。罗森公司把一部分研究设施造在阿尔卑斯山一带,他们成功地收买了所有可能对此事造成不利影响的团体和机构。”J先生拿起酒瓶,给麦克尼尔倒满了一杯酒,“这些实验品的下落……我们是不清楚的。事后罗森公司也派出很多人手搜索和追杀这些实验品,看起来他们没有成功,因为有一种说法是——柏林事件的本质是逃跑的实验品为了报复罗森公司而发起的袭击。” “能确认吗?”麦克尼尔急切地问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的朋友以前在罗森公司设立在苏黎世的研究所工作,他前不久因为一些个人问题而选择了离职,但后来我听说真相是他和罗森公司之间发生了矛盾……” “你的朋友有点多啊,所罗门先生。”J先生把酒瓶放回原位,“又是有墨西哥的银行家做手下,又是有瑞士的研究员当朋友,我很好奇你在我们的组织内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J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他肯定知道真相,但他又不想直接告诉麦克尼尔。无论亚当·希尔特和本杰明·佩里是否已经开始斗争,麦克尼尔把这种话说给外人听,对他自己而言都没有任何好处。假如两位巨头关系融洽,麦克尼尔的行为纯属挑拨离间;要是他们之间的矛盾确实严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鉴于两人之中任何一人都没有挑明此事,麦克尼尔的行为简直是说整个NFFA的其他干部全是傻子,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出来两人在内斗——他等来的会是真理之父的制裁。真理之父允许内部自由竞争并不意味着他会允许外人在组织中制造分裂。 “那不重要。”麦克尼尔把身体立正,以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着J先生,“我在墨西哥的那位手下,几个月前来荷兰谈生意,目的就是要为罗森公司的某个新项目进行投资,结果他在夜店里被人套出了全部情报,而情报落到了我们的敌人手中。不仅在场的那个光头男子有嫌疑,罗森公司本身也有嫌疑,我们不能放过和他们有关的任何负面消息。” 他清了清嗓子,以简明扼要的询问作为结尾: “我只想知道,柏林事件到底是不是您所说的那些从瑞士逃出的什么调整体魔法师所为?” “是。” “那……其他消息呢?” “没了。我们要是想知道关于罗森公司的更多内幕,就必须动用那些不能轻易暴露的卧底……一般人员是没法潜入罗森公司并获得足够信任的。”J先生摊开双手,“这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和罗森公司有关的直接对抗是圣会该过问的事情。” 尽管如此,麦克尼尔依旧对他表示感谢。从麦克尼尔的角度出发,他的首要任务是调查清楚和劳尔·里维拉有着合作关系的那名银行经理当天晚上是如何在夜店泄密的,但假设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意味着必须调查罗森公司,他也不会退缩。埃贡·舒勒以前恰好就在位于苏黎世的那座研究设施工作,他的工作地点附近便是J先生口中关押实验品的恐怖收容所。出现在夜店中的光头男子和埃贡·舒勒实在是太像了,麦克尼尔不愿相信那是舒勒——倘若舒勒瞒着他办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到时候他一定会找到舒勒本人当面对质。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埃贡·舒勒是如何与亚当·希尔特相识的,这也许会成为一个困扰他许久的谜团。 “多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麦克尼尔捡起了放在圆桌上的帽子,“我可能无法在这里停留很久,假如以后您找出了那个光头男子的真面目,我希望您想个办法通知我。” “等等……”正当麦克尼尔准备出门时,J先生忽然叫住了他,“我感觉我为你提供的情报对你的重要性好像比不上你那几句话对我的重要性。那我附赠你一条情报好了……你现在住的那家酒店,里面的服务人员是其他组织的探子。记住这件事。” 麦克尼尔顿时哆嗦了一下,他不敢想象这些效忠于其他组织的人会如何看待他这样一个身上带着NFFA标签的外国人。 “放心吧,假如他们打算对你采取行动,你是没法安稳地住到现在的。”J先生把麦克尼尔的背包也递给他,“不管怎么说,我以后也得加倍卖力干活了,这样无论最后谁是胜利者,他都不会忽视我的作用。” 这句话也不能全信。J先生认为那些人不敢对麦克尼尔下手,是基于一个普通的认知基础上:对方所属的势力是一个和NFFA一样打算用相对合理的手段完成一些激进理想的带有一定妥协性的群体,只要麦克尼尔没有真正危及他们的利益,这些人就不会铤而走险。这一判断没有严重缺陷,只是忽略了一些从不考虑事后利益得失的家伙,比如本就一无所有的可怜人或疯子。在柏林大开杀戒(麦克尼尔假设J先生的说法属实)的调整体魔法师不会考虑自己活下来以后的情形,他们唯一的目的是让罗森公司陪葬,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没能为这个庞然大物带来任何致命打击,甚至还给巴斯蒂安·罗森制造了一个在电视台上大放厥词的机会。出门以前带走所有东西是正确的,每次进门之前搜索附近有没有可疑信号也是正确的。 不,不一定要充当被动的受监听者角色。 迈克尔·麦克尼尔想好了自己的应对策略,他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开始总结最近几天的工作情况。疑似瑞士人的光头男子到底是谁,他尚且不清楚;罗森公司的实验设施和这些事件之间有什么关联,对麦克尼尔来说也是难以理解的疑难问题; “对了,也许我应该看看罗森公司在那几天到底做了什么。” 魔法是一种能用科学理论解释的科学,这是一切魔法理论的核心。在埃贡·舒勒戳破始源码的幻觉之前,人们如此热衷于研究这一概念,正是寄希望于利用始源码解析完整的魔法系统,进而让新魔法的研发和商业化、实战化应用能够以产业链的形式出现。现今的魔法工学研究太依赖个人了,没了作为核心的魔法师之后,其他研究人员只能留在原地发愁。幸好舒勒是个理论家而不是工程师,不然他必然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罗森公司该不会是打算批量生产可控魔法师吧?”麦克尼尔截取了当时的部分新闻报道,他从这些媒体的官腔中挖掘所需的材料,“的确,工具有过多的自主意识不利于指挥,尤其是当工具完全能反抗军队时。那么,只需要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去冲锋陷阵……这不就是另一种无人机吗?还不如直接造无人机。” 第二天一早,他应J先生的邀请去附近的码头继续调查取证。在半路上用刚买来的便宜手机给希尔兹上尉留了一条语音并把手机直接扔进下水道之后,麦克尼尔顺着原路返回了旅馆。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前台,礼貌地向服务人员询问旅馆内是否存在窃贼。 “我丢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们尽快帮我找到。” 捕捉到了服务人员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后,麦克尼尔知道对方中计了。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0) OR2-EP3:末日钟(10) 迈克尔·麦克尼尔在欧洲进行调查时,位于墨西哥的劳尔·里维拉也有自己的计划。他在NFFA重新启动渗透方案后选择了服从NFFA的指挥,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利用时局的混乱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想法。一个成功的投机者总是有许多盟友,其中一部分盟友是长期的合作对象兼利用对象,另一部分则是潜在的合作者——这种目标转移对于备选名单里的人们来说根本与幸运无缘,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地地道道的灾难。不过,人们总会依照各自的喜好和利益共同点结成不同的群体,能和NFFA两次合作的劳尔·里维拉肯定不会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不必担心,最近的工作很顺利,就是虫子有些令人苦恼。”闲暇的时候,麦克尼尔选择听一听萨拉斯中士给他的留言,“你知道,虫子总是喜欢到处吃各种植物,有时候对农业的威胁也很大。我们最近又看到两片农田被吃光了,当地的农民恐怕承受了很严重的损失。” 萨拉斯中士不会光明正大地在随时可能被监听的通讯中说出真话,他采用了一套更具备生活气息的暗号和麦克尼尔沟通。【虫子】,代表着劳尔·里维拉。麦克尼尔曾经在STARS小队的内部会议上以类似的词汇称呼劳尔·里维拉为毫无挽救价值的怪物和魔鬼,之后萨拉斯中士以他作为合众国南部拉美裔的奇特艺术直觉发明了专门用来指代墨西哥行动中各方局势的一些名词。旁人即便窃听到了通话内容,也只会一头雾水地胡乱进行分析。 劳尔·里维拉要开始行动了。他不仅要杀死伊莎贝尔·布兰科等人,还要把那些没有涉及到核心利益的所谓盟友也消灭掉。这些和他长期保持着合作关系的墨西哥本土势力不可能屈服于NFFA的统治,也不会任由NFFA将势力影响范围扩张到墨西哥北方。他们不清楚里维拉的立场,里维拉却很明白,一旦双方到了摊牌的那一天,他就必须面对盟友的背叛和指责。先下手为强,把这些看不清形势的东西全部清除,为NFFA的介入制造足够的混乱,同时也能避免NFFA找机会清算他过去的罪恶。 在麦克尼尔离开墨西哥期间,STARS小队的其他四人已经在劳尔·里维拉的请求和亚当·希尔特的批准下暗杀了里维拉的两名合作伙伴。这本来不算什么值得麦克尼尔提高警惕的消息,他早料到里维拉要借助他们的势力去消灭本土的敌人,但当他联想到之前希尔兹上尉总结出的规律后,麦克尼尔不得不怀疑此事本来也是NFFA的计划之一。合众国本土的犹太人商人接连出现意外事故,其名下的产业则被一些可能和NFFA有关的企业瓜分,这些所谓的意外背后有着无数的阴谋。阴谋……对,这是阴谋,NFFA需要一把能杀人的刀子,以免鲜血溅到他们身上。里维拉以为他在利用NFFA,谁说NFFA就真的心甘情愿被利用了?或许,双方都自以为看穿了对方的计谋,并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片刻之后,两名死者的资料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屏幕上。不出所料,这两人和他们所属的企业是里维拉在拓展业务的过程中寻找的得力盟友。劳尔·里维拉一只脚踏上经商这条不归路的时候,选择的领域是房地产。他看准了墨西哥城在遭受地震后留下的巨大市场空缺,希望借助从NFFA处夺取的资源和他自身的才华而一夜暴富。当他成为富豪后,他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就,并打算将商业帝国扩张到其他产业中。能源、文化、教育、卫生……他要做下一个无冕之王,一个能够在不必承担任何正面压力的情况下掌控整个国家的支配者。 麦克尼尔并不是电脑方面的高手,在这一点他完全比不上希尔兹上尉,甚至也比不上最近正在学习新本领的汤姆。他的能力仅限于办公,让他自己到处搜索资料和窃取机密,那是天方夜谭。好在希尔兹上尉预先想到了这一点,他为麦克尼尔提供的资料都是从一些无迹可寻的一次性账户上发送的。 “还说复兴合众国……跟这种怪物一起工作,怎么能有好结局呢?” 麦克尼尔刚敲了几下键盘,便听到有人敲响了房门。他拔出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枪,走到门口,从摄像头上观察外面的情况,见门口只有一名服务人员,便决定开门问清对方的来意。服务员略带歉意地说,他们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麦克尼尔丢失的东西。诚惶诚恐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训斥的服务员表示,假如这位尼尔·所罗门先生需要赔偿,他们一定会照付。 “算了,算了。”麦克尼尔深吸一口气,故作懊恼,“那不是钱的问题,我也不在乎那些钱。没事了,你们没什么错,是我太粗心了。” 他关上门,随意地望着门旁显示门外走廊影像的操作面板,奇怪地发觉服务员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自从他在J先生那里得知这座旅馆中所有人都是另一个组织的情报人员——搞不好他真的住到了某个组织的情报交流中心里——麦克尼尔连吃饭的时候都怀疑会被下毒。门口的服务员一定是在想办法窃听屋子内的一切动静,麦克尼尔自认为看清了对方的用意。 他们还真是无能,整座旅馆的人监视麦克尼尔这一个外来者,都挖不出任何情报。 “不管他们。”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但愿他们已经被骗了……哼,假情报这东西,就是一种哪怕被看穿了也会在当事人心中产生阴影的魔咒。” J先生说得对,如果旅馆背后的人物打算下手,麦克尼尔没法活着走出这里。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他继续装作浑然不觉地正常在这里生活,只是更加注意可能发生的泄密。每天回到室内后,他会立刻选择将门缝堵死,连自己电脑上的摄像头都被他封住了。做好一切预防工作后,麦克尼尔一如既往地分析着已有的情报。他会将问题以一种更具趣味性的幽默方式放到网上,甚至将其包装后模拟成桌游问题,去询问满脑子装着奇思妙想或垃圾思维的网友们。有些网友提供的思路让他眼前一亮,但大多数人确实只想消遣而已。 然而,麦克尼尔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一些精明的网友似乎察觉到他在暗示和罗森公司有关的丑闻,并在和他私聊的时候提到了一些花边新闻。即便罗森公司避免任何报道出现在媒体上,针对它的非议从未停止,而流言中或许存在部分真相。最常见的流言便是人体实验,持这一观点的网友们认为罗森公司在世界各国纷纷声明放弃魔法师人体实验后接管了这一领域的大部分工作,且通过再就业等欺诈形式抓捕欧洲的流浪汉和失业人员充当实验品。 【你所说的什么抓捕流浪汉和失业人员再就业欺诈问题,是指什么?】 时针指着夜间11点,麦克尼尔却毫无睡意。他已经到了完全不需要咖啡或其他饮料来提神的地步,旺盛的求知欲和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促使他保持清醒,无论如何疲倦都不能允许自己放松警惕。 有一名网友告诉麦克尼尔,他或许知道和罗森公司的某些黑幕交易有关的线索。麦克尼尔拿不准对方的用意,他也不知道这位可能来自德国的热心网友(根据其平时常用语言可判断)到底掌握了什么消息。假如这些情报真正触及了事情的核心,恐怕那人已经被罗森公司派人处理掉了,轮不到他麦克尼尔来询问。 【我本人的职业和交通运输有关,而我的一个朋友在失业期间被介绍参加了罗森公司的志愿者团队。两年前,他在晚上打电话和我说,他打算选择离职……然后我就失去了和他的联系。又过了几个月,我们在公路上检查罗森公司运送的货物……】 麦克尼尔还指望这位德国热心网友多说一点内容,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对方一言不发。他烦躁地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当他穿着浴衣从卫生间走出时,意外地发现那名服务员居然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站立在门口。这一发现令他浑身发抖,恐惧往往不是来自真正能够具体描述的恐怖事物,而是未知。诚然,麦克尼尔的预防措施可以阻止普通人从他这里窃取情报,但对方若是魔法师,那么麦克尼尔就要认真想一想这些手段是否有用了。 “Was machst du hier? Niemand kann diese Stra?e ohne Erlaubnis passieren.” “哎呀,见鬼,又是德语。”麦克尼尔垂头丧气地打开了听译软件,他会说一点德语,但绝对算不上精通。让他从头到尾听视频里的德语,简直是一种折磨。 视频似乎是公路上的执法人员在拦截车辆时拍摄到的画面,背景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十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围着一辆超大号货车指指点点。货车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打盹,另一名可能负责押送这批货物的管理人员还在附近和这些难缠的执法人员进行沟通。 “听好了,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和我们的上级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知道,也不在乎。”摄像头中央位置的长官是个光头的胖子,他很不耐烦地驳回了那名罗森公司职员的所有请求,“再说,最近刚发生魔法师犯罪事件,市民的恐慌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谁知道你们这些整天和危险物品打交道的家伙藏着什么东西?该检查的东西,必须按照规矩检查,什么都不能放过。” “您是认真的吗?”一直跟着胖长官的公司员工好像有些不满,“我们接下的是军方的委托,而且——” “嘿,您还以为现在是1933年哪?”胖长官大笑,“军方?如果军队做出了犯法的事情,我相信内阁会处理他们的。” 镜头开始晃动起来,它的主人——也许就是那位和麦克尼尔主动取得联系的德国网友——在长官的命令下准备和其他几名同伴一起登上大货车检查罗森公司此次运输的货物。首先出现在镜头中的是装在柜子中的仪器,这些仪器可能是罗森公司当时研究的施法设备,普通人拿去也无法使用。镜头又向左转了一下,随后画面背景中响起细碎的摩擦声,也许是其他工作人员在检查柜子里是否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显然失望了,罗森公司运送的东西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武器】,麦克尼尔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和他曾经使用过的反魔法师步枪相似的一款枪械。即便合众国已经统治了大半个世界,欧洲的创造力也未曾枯竭,这些坚守故国而放弃投奔合众国的科学家、工程师们以自己的方式反抗着所谓的既有秩序。 “找到东西了吗?” “没有!” 持有录像设备的这位网友已经来到了车厢的尽头,这里除了其他放置设备的柜子之外,就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光秃墙壁。 “那就赶快出来吧。” “等一下,我掉了东西在里面……” “喂,这算什么借口?” 画面又抖动起来,两只手放在了画面中的墙壁上,用力地推了两下。在一无所获后,这个不怎么安分的工作人员又仔细地检查着两侧,希望找到可能的蛛丝马迹。忽然,他在墙壁上找到了一个奇怪的按钮,想也不想就按了下去。本来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扇小窗,里面露出一个白色的头像。还没等麦克尼尔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摄像头已经转了过去,这个工作人员在同伴和长官的催促下离开了货车车厢。 不对,还有一点内容。 麦克尼尔重新把视频进度条拖到结尾,在背景声音中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叫声。他又仔细地观察出现在小窗中的头像,那其实并不是什么白色头像,而是一个被白色绷带缠满且面部被一个操作面板覆盖的人头。 【这些东西,你以前给其他人看过吗?】 【这是我自己保存的。我想,长官或者更高一级的官员也知道,但他们不会说出去。如果我选择拿这个做证据并向他们指出罗森公司存在可能的违法犯罪行为,我怀疑他们会把消息告诉罗森公司,那样一来我就死定了。】 【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你私自持有这份本该被相关部门保存并且很可能现在已经被销毁的录像,是吧?那么,你为什么要把录像交给我呢?你不怕我是罗森公司的员工?或者说,你就不怕我有意无意地把消息泄露出去?】 糟了——麦克尼尔认为自己的说法激怒了对方,也许可能让热心网友感受到了威胁,因为这家伙又一次长时间保持了沉默。眼看着已经半夜三点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检查了一下门口的简易防入侵装置,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睡觉之前,他给J先生发了一条信息,叫这个做着贩毒生意的NFFA情报人员明天找个时间和他见面。 第二天一早,麦克尼尔穿上平时外出的衣服,带好身上的设备,背着背包离开旅馆,乘公交车到达了他选定的地点。他不会随便选择公共场所,那样一来其他组织的情报人员也会想办法跟踪他。直接进入受NFFA控制的机构虽说会让潜伏在阴影中的敌人立刻明白他的身份,至少也能震慑一些实力不足的对手。 “我真不知道你还开着一家航运公司。” “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J先生领着麦克尼尔来到了办公大楼顶层的一个小房间,“当然,他也是组织里的人……确切地说,他夫人是,所以他后来也是了。” 麦克尼尔这一次没和J先生说客套话,而是直接用电脑把视频放给J先生看。J先生起初满不在乎,但很快他脸上的轻蔑和无聊神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视频播放完毕后,如临大敌的J先生用混着错误发音的英语向麦克尼尔问道: “……这视频是从哪来的?我们从来没有找到过和罗森公司的黑幕如此接近的直接证据。” “我得保护证人,恕我不能告诉您。”麦克尼尔郑重其事地答道,“按您做生意的原则,现在是我把这份重要情报提供给您,您还算是赚到了,对不对?” “啊,确实如此。”J先生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以舒适的坐姿靠在沙发上,用那对闪着亮光的精明眼睛注视着麦克尼尔,“对,这是一份很大的功劳,我想伟大的父也不会嫌证据更多的。那么,您的目的就是要找我看这份录像吗?” “这东西是什么?”麦克尼尔指着画面中小窗里露出的白色头像,“我需要准确的消息。另外,各个运输系统的检查报告……假如您能弄到,我希望您能将这些内容提供给我,也算是和这个录像相称的报酬了。” 随后,麦克尼尔向J先生询问了和录像处理进度有关的问题。J先生答复说,他们还得多花一点时间才能将视频画面中的干扰因素排除后修复画面,主要原因是那高强度灯光太难处理了。这个多年以来没少混迹夜店的情报工作头子调侃说,他是弄不清楚为何那家夜店会用那种只会把人弄得头晕眼花的灯光,怪不得没过几天那些灯就坏掉了。 “厂家也有责任,做产品不考虑适用场合。”麦克尼尔在一旁附和道。 “当然了!这些人哪,只管低着头自己造那种在他们的幻想中存在很大市场的商品,浪费了那么多资源之后造出来的商品没人买,就要把责任推到市民头上……”J先生叼着烟准备点火,但他看到麦克尼尔的眼神后不自觉地把打火机放下了,“无论如何,我们只管做生意,只管转运,造商品这种事和我们没关系。能有资格被转运的,肯定都是能形成市场的正常商品,不会是只活在概念中的垃圾。” 麦克尼尔本来打算回到旅馆,但J先生提醒他,长时间留在旅馆内也不安全,这让麦克尼尔不得不打消了返回的想法。他提出查询尼德兰自2046年1月以来的所有意外事故,从中也许能够找出更多的线索。J先生大方地向麦克尼尔开放了他们的数据库,而麦克尼尔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善于在如此繁杂的信息中检索所需的内容。到了晚上,疲惫不堪的麦克尼尔回到了旅馆,他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把笔记本电脑放回桌子上,躺在床上看电视。他认为自己确实需要休息一阵,再过几天他就得选择离开欧洲,回到墨西哥继续为劳尔·里维拉那个败类办事。 “他终于回复了。”麦克尼尔发现了整整一天内最让他高兴的消息。 【罗森公司的人不会蠢得自己说出这种话。】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会伪装的毒蛇,年轻人。”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我明白了。不过,这和你所说的……欺诈,有什么关系?】 麦克尼尔打完他接下来要说的一整段话后,继续搜索着EU在2046年前三个多月的其他新闻。确实有一起事件发生在荷兰,且和运输这个概念有关。一座港口在几个月前出现了大规模斗殴,然而这起暴力事件未造成任何一人死亡,以至于尼德兰警方甚至不知道该抓谁,最后所有人都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一事件。 【他……视频里那东西,就是我那个失踪的朋友。】 TBC 魔劣:S.T.A.R.S. OR2-EP3:末日钟(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