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晓》 第一章 初始 云海茫茫，她踏入于此地间，抬头看去，便是云山雾罩，不见顶， 她便忘了来处，只记得去 “这是似你一般外门弟子的住处。”那个人站于她面前， 是个女子，她想。 那人着蓝衣，仅用一根丝带束发，却规整不乱，衣着亦是宽大飘逸， 那人提醒道“你该叫我一声师姐。”似乎见怪不怪。 她是梦迷离，然后惊醒般，“是，师姐。” 那人自我介绍是山门中引她上山者。 “你若有何不懂，便可来寻我，平日里辰时一刻便到大殿集合，听从掌教尊者的教学，切不可怠慢。”那师姐道， 她指着山中一处殿宇道，“我先你入门，姓方，你叫我师姐即可，这一月内，你未学会法术前，有人自会接引你去大殿学习。” 师姐是个爽快之人，见她看那殿宇面露难色，忙是宽慰道。 “如此，便是谢过师姐。”她依着人间礼仪缓缓下拜。 “这是仙门非人间，师妹不必多礼。”师姐扶起她，一笑。 师姐送她入了屋，嘱咐两句，便是拿过一本册子，上面写着仙门守则，要她熟悉一二，就是离去。 屋内，摆放三张床，一些器物家具。 此地比起她生活十几年的人间，空气中多了一丝轻盈通透感，约莫这便是灵气。 她最先入住，屋内还未有人，她选了一张最是靠近窗前的床榻。 而东西尚未摆放整齐，门便是被人推开了，来者十七八岁的模样，扎着双髻，着绿衣——与她一般，是初初到此通过选拔的外门弟子。 同来的还有位同样款式着蓝衣的女子， ——蓝衣是已被收为内门弟子才可穿着，他们级别不同，所穿应亦是不同。 “师姐安好。”她揖礼。 “这位师妹安，”蓝衣女子温和一笑，“今后，此乃你同屋入门师妹。”她拉过绿衣女子介绍。 “我名梁玉。”绿衣女子面无表情。 “小女名何子乐。”她答， 何子乐非是她凡间俗名，她排行老三，父母不太爱她，名字是随意所起，本叫何三娘，只是想让自己悦耳动听些，才叫子乐。 “你等二人要好好相处，切不可心有嫉妒，须知，仙缘深浅，修行亦有高低。”蓝衣盘簪的师姐叮嘱一两句，“尤其是你，阿玉。” 她二人应是，那师姐才施施然离去。 何子乐想同同屋的梁玉说些甚，梁玉转身收拾起了床榻——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是仙山之上，算是半山腰处，也无落尘，十分干净。 “你……”何子乐尚未说什么，便被梁玉截断话语，“早些歇息吧，今日应当十分劳累。” 看来是不好说话之人，何子乐也未做过多纠缠，便是应好，侧身躺下闭眼养神。 时候尚早，自然是睡不着，听着耳边悉悉索索之声，后无动静， 感觉有人站在她身侧良久，何子乐并未睁开眼，直到脚步声响起远去，合上门。 这是个怪人，何子乐总结道 又过一个时辰，梁玉才回寝室， 而跟在她之后的，是带着梁玉上山的那位师姐，师姐温和一笑，“子乐师妹，又见面了。” 何子乐已是坐在窗前，侧对门口，看着窗外云雾缭绕，群山环绕之相。 “师姐安好。”何子乐在她们踏入门那一刻便是站起身来。 师姐笑盈盈回礼问好，便是道“阿玉迷路了，我给送回来，” 梁玉入门后一脸淡然站在床榻之前，神色自若， “也到晚膳时分，二位师妹一同前往东堂用膳罢。”那师姐道。 仙门之地，弟子众多，分左右膳堂用膳，名曰东西两堂， 入门弟子同内门弟子一般，皆在膳堂用膳。 而刚入仙门的弟子无心法灵力，自然要有师兄师姐接引来此处，按着仙门之例，由一位前辈负责接引的后辈，将他引领来此地，也好叫他们熟悉仙门各处。 很明显的是，她们寝室只有二人，未有第三人的到来。 于是乎，她们的接引师姐——李岑子，她字宜缘， 此时正带着她们二人疾步千里， 在仙山之中，云雾缭绕的仙山琼阁一览无余，自是美不胜收，何子乐甚至有些许眩晕，此一生，若非入仙门，自然是一辈子都不可见得的事情。 以至于李岑子说些什么，她都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直至，缓缓停在在膳堂前的空地前，李岑子笑了笑，问道，“二位师妹，如何？” 身旁有人唤李岑子为师叔，她只是冷淡点头。 何子乐尚且有些回不过神来 梁玉却是一脸从容也带着少年的羞涩，“自然是极美的，没想到仙门之中，居然如此壮观。”眼神里闪着一丝兴奋。 “自然是，”师姐温和一笑，忽而走往那旁几步变了脸色， “明澄，你怎可如此！”她语气严厉， 此时多数人已入膳堂，少有停留于此。 原是有人自那旁来，何子乐看去，是在天上飞着，降落于此。 便见，一蓝衣束簪的艳丽女子款款下来，剑上站着二人，一人扶着她的手，面如菜色。 “神尊如何说的，让你莫再带师妹御剑，你还要犯！”有嗔怪的意思。 何子乐突然想起，打情骂俏二字。 “好橙子，你莫怪，她们总要成长，有点经历也是应该的。”那人声音拉长，似乎有点撒娇的意味。 二人打闹一番，何子乐与梁玉尚是听明白了， 原来，怕吓到刚入仙门的子弟，仙门长老三令五申，弟子筑基之前，内门弟子不可私带此御剑飞行，至多要缩步千里术。 而那师姐陆清许调皮胆大，居然带着刚上仙山的外门弟子偷偷飞行，幸好师姐李岑子头一个发现，忙是掩护呵斥。 何子乐与梁玉面面相觑，看来这师姐也非是靠谱之人。 ————————— 翌日清晨，何子乐乃是准时而醒，天蒙蒙亮，住在山腰上便是有个好处——万丈的晨光，睁眼便可看。 梁玉竟然醒了许久，早就梳洗完毕，在床边擦着她的剑。 看得出，梁玉在人间也算是有仙缘的千金罢，皆为刚入门的弟子，她却拥有一把算得上极可入目的长剑。 ——她不懂，却在锋利的剑身可看出。 或许，她想起那个同梁玉算得上亲近的李岑子师姐， 她们有什么关系罢了。 第二章 云可见 大抵是山灵水秀，鸟语花香。 晨间入目，皆是翠绿。 何子乐梳洗完成，刚好李岑子便是到达，带着陆清许而来， 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位名为方鹤晴的师姐，亦不好打探，毕竟仙凡有别。 匆匆赶去膳堂用膳，何子乐二人便被送往学堂， 她们要马不停蹄地学习仙法灵力。 陆清许二人皆是内门弟子不必入内，唯有何子乐二人一同入殿内。 堂中，尊者未到，百来人乱哄哄一片，却分成三派，一派女子，一派却是男子，皆是平民打扮， 还有一派很是气派的模样，想来是贵人。 平民而来的子弟，打扮朴素，除去仙门统一着装别无打扮，而权贵子弟虽一同着此绿衣， 但是手拿柄扇，或头戴玉冠，或脚着金靴，皆是一副高高在上，不懂人间疾苦的模样。 殿内，仙雾缭绕，却显出一丝古朴典雅的气息而来， 她们二人入内，算得上是最不抢眼的那个，因此无人在意。 但，有一人，算得上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与大殿的宁静格格不入。 权贵出身的子弟皆环绕于她，唤她为殿下。 看来是一国公主—— 人间除去五百年前曾有一女皇，尔后不曾见女性登上极位，却也处境越发艰难。 而如此环境之下，能如此众星拱月般出现，非一般人等。 看着如此场景的何子乐默默地挪到人群之外，安在角落里呆着， 而梁玉却跟着她，问起来，她便是理直气壮道，“我只识得你一人。” 何子乐尚未说什么，课上的尊者便到来了。 来者着深色衣袍，头戴玉冠，气度不凡但却沉稳的模样， 身旁仙雾缭绕，看不大清模样如何，只道是个厉害人物。 而后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钟声，仿若远古悠扬。 四个着蓝衣的同门师兄姐入内，站于那尊者左右， 模样姣好，表情严肃，何子乐暗想也全是法术高强的模样， 暗自惆怅——何时才能如此。 尊者并未开口，但声音却传到课堂内每个人的耳里，“肃静。” 堂内瞬间安静，皆是抬头望他。 他降临地面，依旧不见模样如何， 只觉身现神光，金光闪闪，云雾缭绕，不可叫人望去。 “吾乃仙门第一尊者，尔等可唤吾凤天神尊。”他好似高高在上，倒叫人看不清，声音却如有回响。 本是环绕在那公主身旁的弟子见此场景，皆是散去， 神尊的威压极强，叫人不知不觉中信服。 那神尊手一挥，众人眼前凭空出现座椅，乃是自动排好顺序。 他要他们自主寻好姓名，对号入座。 初给外门子弟授课，却不见如何模样，只觉似神情毫无波动。 听着耳旁这些人窃窃私语，何子乐才是回过神来， 原来这般人，让人看不清模样，起码是个化神期的人物， 因为他们尚且未入修仙之时，不得神力，亦不得见神颜。 初次上仙门中的课，与凡间不同，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皆是识字之辈， 教授的只有是仙法。 “所谓仙法之缘……”高高在上的神尊授课， 声音恍若隔着天上的云。 底下的人皆是睁大眼睛看着，即使云里雾里。 “气沉丹田，闭气，觉一团气在尔怀中翻涌。”神尊教导着。 梁玉与何子乐是同寝，自然也在一起同席而坐。 何子乐闭眼练气，似一团气从胸怀处奔涌，而后如那仙尊所说，蔓延四肢。 等那古老的洪钟神起时， 甫一睁眼，只觉似乎没什么不同， 但隐约觉得不大一样。 那神尊只留一句，“授课止此。” 何子乐望去，似乎那神尊周身的云雾少了些。 “殿下厉害！”不远处，一阵喝彩。 望去，是那公主与她的权贵跟班们， 只觉无趣—— 明明才是初次课上，却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备受追捧。 “你如何？”梁玉问道， 梁玉此人虽冷冷清清，但却温和似没有脾气一般。 不是个坏人，何子乐虽不大记得， 但约莫是从前受的苦，习惯性地给人下定义。 “尚可。”但是她还是有戒备心的，并未透露出真实所感，随意答了一句。 也未有人同她们搭话聊天，大约是初到此地， 除了那矜贵的皇女，新人们都是不大熟悉。 当然，一个月后， 她们二人也还是同诸位同窗不熟，因是普通平凡的模样，且是同去同来， 不多与他们交谈，但二人熟稔了不少。 而三日之后，仙门的服饰分发， 她们皆是沐浴净衣，便是褪去从前自凡间带来的衣物，交由仙门保管， 若是课绩不佳，还要着凡间衣物下山去。 一同发予的还有仙门阵法的传送玉佩，如此，便不再需要同门前辈的护送了。 但或许有缘，一月后教引结束后，陆清许倒是十分喜爱寻她们玩。 ——以至于认识程度大过于其他同窗，至于李岑子也是熟悉非常，她们常常如连体婴般一起出现。 晨间，陆清许与李岑子恰巧要出门， 偶碰见要去上课的何子乐二人，便是收起佩剑， 同她们一起入阵法，送她们去大殿上课。 “还有一月，便是内门弟子选拔，二位师妹练得如何？”李岑子和颜悦色道。 梁玉接口道，“尚可，只是迟迟未见进步，不知该是如何。”似颇有沮丧的模样。 “无妨，”李岑子笑盈盈，“外门弟子入门三月，达筑基的已是罕见，三月的选拔皆是验选天资较多，非是考察尔之实力。” “初入仙门的弟子三个月有到炼气三层便是了不得的人物了。”陆清许拍拍梁玉的肩。 “炼气两层？”何子乐喃喃自语。 “是哇，”陆清许耳朵敏锐，听到何子乐的话， “按我们蓬莱的仙法修行，炼气两层已是入门即可，入了内门，师尊教诲，筑基便是指日可待。”她接着说。 仙门名曰蓬莱，修行重视剑修，心法讲究灵动飘逸，自有一番仙人之姿。 何子乐心不在焉，只回一句，“这样啊。” 炼气两层，短短二月，她已是不止，估摸着有五层功力。 “如此说来，我也有炼气三阶，”不待何子乐再说什么，梁玉突然提高声量， “那我岂不是可过考验了？”神色欣喜，语气夸张。 二位师姐皆目露震惊神色， “什么？”陆清许率先惊呼，“当年我入内门，不过才炼气三层，也是花费半年。” ——半年便是两次考验， 天资未过选拔者，便是留任外门，待三月后二次选拔， 此次选拔便是看修炼是否进步，得至炼气三阶才算过关， 三次未中便是下山回家，也因此内门选拔格外残酷。 第三章 风可听 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不同，物一样，人也一样。 “师妹当真是天资聪慧，”李岑子感慨道，却不似陆清许般， 其实她们二人丝毫不见妒意， 她叹慰“当年我也就炼气三阶通过，一次即中，今不过结婴四阶。” 元婴，也是到了化神成仙的关头。 何子乐稍显诧异，她以为，李岑子与陆清许二人不过是结丹时期， 却不想这李岑子居然差一步便迈入化神时期了。 “师姐才是担得起天资聪慧如此夸赞，”梁玉确是不敢当，“师姐当是门中翘楚。” “那也是，”陆清许闻言撇撇嘴，“也不看看某人师尊是何人。” 何子乐颇有耳闻，那初次授课的凤天神尊便是李岑子的师尊， 也因此双重加持下，李岑子的确可说是仙门翘楚。 入门一个月也是可见的，门中子弟皆对她礼重有加， 多数弟子呼她为师姐，甚至也有称呼她为师叔者， 毕恭毕敬，相反陆清许就没如此待遇。 二人的待遇很不一样，一眼皆可看毕。 靓丽的李岑子好脾气笑道，“好了好了，在师妹们面前说这个作甚。” 还是笑盈盈的模样。 陆清许轻哼一声，却还是颔首， 金光一闪——阵法起，即到了授课的殿堂之外。 “到了，二位师妹，我们就此别过。”李岑子微微一笑。 何子乐和梁玉与她们二人道别，迈出阵法， 金光闪过，二人随即不见，她们才是踏入内。 大殿之内，二人寻位而坐，身旁之人纷纷猜测，今日是何人给他们上课。 今日是十日一次，在大殿内上课，平日都是在校场上随内门弟子学习一二，无专门的师长授课。 数日前还是何子乐见过的方师姐来与他们授课， 本想上前问好，可惜人多口杂不得机会。 “铛——铛——铛——”悠长的古钟再次响起，应当上课了。 众弟子归位，肃静。 授课者随即便至，头戴玉冠，神情肃穆，着紫衣，身周轻雾微绕，便是入仙门初次所见的凤天神尊。 此一次，她终于看到神尊的模样—— 凤眼薄唇，高鼻宽额，模样周正俊朗，这约莫已是炼气小有所成之故，终于可见仙人之姿， 她见了，李岑子终日所夸的师尊是何等模样了。 “吾等见过神尊。”众子弟拱手，长揖尊长。 “无需多礼尊依旧不用开口，却仍可声达殿中每一个角落。 “谢尊上。”弟子们直起腰板，而后皆入座。 神尊落至讲台，神情严肃，“今，吾来予尔等上第二堂课，此次尔等来习心法要领。” 神尊上课，乃是顶好的，一来便是教些厉害的。 课上得极其顺利，回到寝室中，何子乐按照心法运转两周天后，只觉丹田燥热，似有一股暖流隐约要破壳而出一般。 从未有过的体验，令她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运功之态。 “怎么了？”梁玉从屋外走入，见她神情颇为不对劲。 何子乐蹙眉，将她按照那凤天神尊讲的心法运行两个周天后，体内忽起怪异感。 梁玉一听便知她有突破阶层之相， 怕是要更进一层了，也不枉她见何子乐一下课便钻进屋中勤练心法，忙去屋外护法之事。 “无事，”梁玉笑道，“怕是你又是法力更进一层了。” 此事，她按下不提。 “可是，”何子乐有些许迟疑，“这从前都未有过。” 梁玉走近，道“无妨，多练几次便好了。” 多练几回便突破瓶颈，进筑基了， 那时才是半只脚踏入修行的大门了。 “是么？”何子乐颇为迟疑。 梁玉颔首，淡然道“此乃凤天神尊教授的仙门心法，还能出错？” 何子乐蹙眉但也选择相信她的话，说到底最差不过是功力毫无长进，思及至此，忙摇摇头。 暗道“不可，自己也非毫无天资，不能有如此想法。” 想着便不再开口，盘腿坐于榻上，开始运功。 见她又练了起来，梁玉叹气，到底是新人，虎得很， 也不知道要有人守卫，都不怕有人闯入，打断她的运功，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梁玉认命地拎起自己的剑，笑道“啧，我也算是顶顶好的同窗室友了。” 叹一声才是出门为她布阵守卫去。 忙着运行心法的何子乐自然没听，她在感慨什么。 她的意识好像沉入一盘混沌中，白茫茫一片，触不得摸不着，忽而似一阵风起的模样，混沌中似要裂开一条缝，有人呼她，“你唤何名？” 她下意识想答，“何…” 却似剥离开来，猛然清醒。 睁开眼便是在寝室之中了。 “……”她竟无言，良久才醒过神来。 动动看似有些疲惫的身子，深吸一口试探性运行一下—— 灵力充沛，仿佛丹田里有团要凝结的气。 听到动静的梁玉忙进来，“如何？”她询问道。 梁玉见她不答，便是不慌不忙搭上她的手腕，输入一股灵气探测起来。 而后面露喜悦，“成了。” 何子乐一头雾水，道“成什么了？” “恭喜了，”梁玉微微一笑，“你呀，已入筑基境界。” 何子乐大惊，讶异道“此便已是筑基？” “自然。”梁玉笑脸相迎，似真心恭喜。 何子乐暗自运气，的确比之从前灵气充沛，且似有力道不少。 隐约激动起来，随即却冷静下来， “那又如何，我如此，指不定他人更为厉害。”她想起总是被人称赞的那位公主殿下。 梁玉见此，宽慰道“非也，说不定他人未有你如此进步。” “你怎知？”何子乐见她笃定如此，问道。 梁玉伸出手道“你瞧瞧，我便未进步多少。”梁玉便是李岑子与陆清许交口称赞的天才了。 何子乐搭上她的手，灵力顺着她的经脉探查，不久便收回灵力， 的确，丹田内灵气说不得是深厚，至多是炼气五六层的模样。 梁玉随口哄道“我不也是在练习那心法。” 何子乐心思暗动，她如此，想必其他人也是未必， 才松了一口气，既然来了， 自然是要一举有所得，最好一次便入内门，是往后，名动天下。 何子乐掩下思虑，道“或许，也有天资聪慧的人也未必。” 无意间瞥见窗外，不见云雾缭绕，见它窗外绿意盎然，已是深春的模样，不复那初春景象。 她深觉讶异，“现在是几月？” 梁玉收敛笑意，道“今日是四月初四日。” “我竟闭门练功十一日？”何子乐十分惊讶，却也忍不住起身到窗前瞧瞧。 窗外已是春意盎然的景色，郁郁葱葱的树林布满仙山，那连绵不断的山脉皆是。 绿意中有着一座座高大的殿堂楼阁—— 仙山之外，无人会见这幅景色，此地便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丘。 第四章 炼试（一） 短短十一日，窗外已是大有不同。 远处已从来悠扬的钟声。 她们的寝室位于山腰处，不似其它寝室般， 这里前无遮拦，放眼望去，可见对面山下的校场一角。 校场内，子弟已然是集合了。 “别看了。”梁玉见她注意力在那群上课的外门弟子中。 “这十几日，我不去上课，可好？”何子乐蹙眉道。 梁玉无所谓地道，“无妨，这上与不上皆是一样，”顿了顿，“况且我已同尊者告了假，道你身体不适，不宜上课。” 何子乐道了谢，非她，怕是无故旷课，得被逐出师门。 “不必客气，毕竟我们乃是同窗之谊，举手之劳，应当。”梁玉老神在在。 何子乐暗道，实在疏忽大意，也不知是如此，下回得谨慎妥帖些更好， 幸得同寝是位好相处之人。 ———————————— 一晃，便又是十来天，从初春变成了随处可见绿油油的深春， 久违的二人又是前往大殿上课， 非是点卯，她们便躲在房中修炼， 今闻是尊者授课，不可留个好吃懒做的印象。 甫一出门又偶遇李岑子二人，二人是临出山门姿态。 “见过二位师姐。”俩人毕恭毕敬拱手。 “二位师妹多礼。”陆清许笑盈盈。 “师妹闭关修炼这十几日如何？”李岑子问道，看向何子乐，眼神颇为关切。 何子乐尚未回答，梁玉在旁说了起来。 她们向来晚起，梁玉亦是刻意低调，仿佛为避人耳目一般， 拉着何子乐在屋中静候一刻才出门，现下四处无人。 李岑子听完微微蹙眉，而后一笑，如雨后晴空般感如负释重，道声恭喜， 而后又讲“能如此领悟神尊所言之心法，师妹也是头一个了。” 真心实意的恭喜。 陆清许更是夸张，“何止头一个，简直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两个月便筑基，如此以往指不定十年便结丹，百年内飞升， 当年的辰云尊者堪称是万年一遇的奇才，也不过如此。 自然，初入仙门的何子乐不懂她的诧异只道二人是在恭喜自己， 她笑得情真意切，“如此小妹是谢过二位师姐的贺喜。” “子乐有此仙缘自然是喜事，”李岑子看了眼梁玉，“只是听闻掌门师兄似要纳庆国公主入门下。” “是有如此说法。”梁玉点头。 陆清许叹气，“今年怕是难熬。” 不巧，她正是掌门门下的符修一脉。 李岑子手上带着碧色珠串，手拂而上，道“明澄，那也无妨。” 凤天神尊辈分至高无比，听闻与诸方古神可谓是平起平坐， 因此身为他门下为数不多的弟子，李岑子称掌门为一声师兄也是抬举了。 李岑子似乎想到什么，岔开了话题， 她道“我二人尚且有要事在身，怕是要十天半月才得以回来，就此别过。” “如此，便是别过，祝二位师姐一路顺遂。”梁玉笑言。 “珍重，”李岑子笑道，“二位师妹若得选入内门，我定来祝贺。” 梁玉含笑道好，匆匆别过。 何子乐拱手道别，她也非多言之人。 待到转身才道，“这几日你倒像是把仙门内摸得一清二楚般。” 其实她还想说，倒也不像初次入仙门中人。 到底梁玉是何等来头？暗思重重。 辗转便是数日之后。 何子乐与梁玉得空练功外，依旧上下学无人在意， 因是低调，且仙门中的外门弟子们，注意力皆在那娇贵无比的皇女殿下身上。 这是尊者上的最后一课，若不得选拔过， 那便自行去后山校场上课，统一修炼管理，当由掌教的尊者管教。 何子乐与梁玉刚到殿内，便是一阵喝彩，“殿下厉害。” 侧目看去，是那皇女被团团围住，都称赞她的厉害。 原是那皇女已是修炼至炼气八阶，快要突破第九层，马上便要筑基。 何子乐蹙眉，却随即收起神情， 听那些人夸赞着，说那公主是至尊天才，第一回便见有人如此能到筑基入门。 梁玉拽着她走到座位，“勿听勿信勿言，静心。” 她似乎极怕，何子乐乱了心，失了分寸。 何子乐同她一笑，“自然。”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二人不起眼，也无人在意。 尊者来，非是那凤天神尊，而是一和蔼模样的五六十岁的老者，不似神尊般仙雾缭绕，也不似他一般闪闪金光，便是一普通模样的凡人般，但却多了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闻是仅次于凤天神尊的道引尊者，他们这仙山之上的长老，除却每年来与他们这群外门弟子上课，常年不大出门。 道引尊者讲课与凤天神尊不同，喜少语，言简意赅，但制定的课程符合大多数入门弟子的修行。 课毕，嘱咐各位外门弟子关于内门选拔要点一二， 何子乐霎时间顿悟，怪不得是道引尊者，原是几句话便是让人心生顿悟。 “无事，便到此。”道引尊者手一挥，课上的所书的要领心得浮现在各个弟子面前，化作一本书。 “望各弟子课下还多做理解修行。”道引尊者说道。 “谨遵教诲。”众弟子一揖。 这道引尊者虽是话少，但却慷慨，直接把那数次要领整理成书，送与弟子。 何子乐摩挲书本页面，并未着急打开，而是与梁玉一同回了寝室才是翻开。 多日而来，寝室中未有多余人在， 闻是未得入门拜师的外门弟子自然是直接赶下山， 而内门子弟有着自己的师尊亦是有自己的寝室，不与他们同住。 仙门中，此蓬莱仙门，虽有古名称谓，但却山中，门中并无其他，唯有山多， 自然，山多地多人亦多，人多则能人异士多， 因此便是位列第一的仙教。 教中有五大长老，各占山头， 长老往下，才是掌门与二位掌教处， 此三人亦是各占一个山头，余下才是门各大派别， 如女修与男修，又如剑修与符修还有剑修， 修炼不同，亦是各个师尊不同。 而这些个派别的教导师尊，自然出自长老与掌门掌教名下高徒， 当然，是有规定，谨如，剑修派的剑遥尊者， 也是预备好的下一任掌教，便是道引尊者的首徒， 剑修一脉便是以道引尊者马首是瞻，开创的山头便是在道引尊者所居山头隔壁， 其与居中的凤天尊者所住的凤天阁相邻。 而符修一脉便是出自掌门名下。 第五章 炼试（二） “剑修派的首尊才是合体境界，而符修派却有大乘之相。”梁玉便是念叨，便扒拉那化为实物的书籍，坐于桌前。 何子乐听着感有些许陌生，忙是翻开书，研究开来。 “这是我等修炼之人的称谓，”梁玉叹气睨了她一眼，精简道，“你现在是筑基境界，往上是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与大乘还有渡劫，”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再往上便是仙了。” 何子乐拿着书，“仙？”她疑惑道，“不是还有神吗？” 在凡间里，她一直听到神仙二字，如神仙保佑。 “千百年来，天地之间也就诞育二位神祗，一位是咱们蓬莱仙岛的神尊凤天神尊一位是遥在极地的寒御神尊。”梁玉正色道。 凤天神尊一直居住在蓬莱，他是在此唯一的神祗， 而道引尊者才入大乘期，堪堪欲突破渡劫， 唯有渡劫成仙才是仙尊，而成神者才称神尊。 ——————————— 时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 便到内门弟子选拔时期。 外门弟子所在的山头亦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可行？”梁玉立于窗前，问道， 今日的天气极好，日光洒入屋内，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何子乐道“自然。” 她觉自然行，这数日，她的灵力增进不少。 今日便是内门弟子选拔，为期三日，分为文试一日，武试一日，最后一日便是灵力测试。 此最为主要的便是灵力的测验。 甫一出门，便遇二人，是从天而降的李岑子二人，是御剑而来。 “二位师妹，”李岑子微微一笑，“幸好赶上了。” “李师姐，陆师姐。”何子乐与梁玉拱手道。 二人是本是下山除妖卫道，昨夜日夜兼程，匆匆赶回师门，只为给两位师妹祝贺加油。 何子乐颇为诧异，道声辛苦了，其实本不必如此。 “难得合眼缘，”陆清许开口，“我还盼，师妹可入门。”神色自若。 梁玉神色古怪并未开口， 何子乐接口道，“谢师姐吉言，我们二人自当尽力。” 陆清许颔首，李岑子送上两个锦囊，“此是我们二人的心意，里头放着清神醒脑的药材，师妹们可戴于身上。” 梁玉与何子乐接过道声谢。 李岑子才是与陆清许挥手道别，而后御剑向山上飞行， ——似有什么急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只是，陆清许不知为何，同李岑子分开有一尺余， 不似平常跟连体婴一般，喜勾肩搭背。 “我怎觉得陆师姐，不大对劲？”何子乐蹙眉。 “别管。”梁玉拉着她往外门女修士寝室前的阵内走去， 周围颇为安静，怕是都早早去选拔场内了，“莫迟了。” 仙阵直接将她们二人传送到选拔的场地内， 此地是殿阁，殿内摆放整齐的桌椅，便是文试之地。 尚未开始，因有结界也不能入内， 只是殿门敞开，殿内所见皆清清楚楚。 殿外便是乱哄哄，但乱中有序， 依旧是阶级分明，只是稍有不同，灵力高深者位于人群前， 人群后便是不起眼且灵力低下者。 晚到的何子乐与梁玉二人悄悄站到人群之后，毫不起眼。 刚站定，便是听到有人低声交谈， 说那道引尊者所给的书本，本是错误，要多习凤天神尊教的心法。 “又非来习文，何必这么严苛。”有人不满道。 “心法同功法，一样重要。”便听到有人回答。 可谓是争论不休， 而此，何子乐颇为诧异，她竟毫不费力听得一清二楚，应说是现下耳聪目明。 何子乐蹙眉，何必争论，乃是同门。 梁玉在她耳旁低声道“道引尊者乃是渡劫六阶，等到渡劫境界一过便是成仙，而凤天神尊在神位许久，又常闭关，门下弟子不多。” 才会给人造成凤天神尊与道引一般地位的错觉——何子乐顿悟。 “但，二位尊者关系极好，道引尊者还是凤天神尊的棋友。”梁玉压低声音，“门徒之争，毫无意义。” “口出狂言，你怎知如此详细？”乎闻一声娇喝。 抬头望去，竟是冲她们来的。 那尊贵的皇女身旁立一女子，身着校服，却戴着金玉之冠， 有些许灵力的模样，灵力似不在现下的梁玉之下。 她面目姣好，但柳眉倒竖，有训斥的意味，几步上前， “胆子忒大，竟敢胡言仙人。”她怒道。 “我非这个意思。”梁玉敢做敢当，挡在何子乐面前。 “不是这个意思，是何意思？”女子哼一声，“胡言乱语当赶出仙门。” “你敢！”梁玉亦是不悦。 “殿下在此，有何不敢？”女子打着身旁皇女的名号。 看来是立威，似乎觉得他人有权贵者，有灵力颇深之者，有仙缘颇深者， 皆不敢轻易责罚得罪，而见她们是生面孔颇不起眼好拿捏。 皇女微微侧目，看了眼她们，面无表情。 何子乐心头一跳，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观她的神情，她在看蝼蚁般，毫无波澜。 梁玉亦是不为所动，一笑，“庆国公主又如何？” 可要来仙门立威？ 皇女微微蹙眉，却不言， 那女子一看她，似笃定般， 女子道“仙门之大，一二个不见，又有何不可。” 草菅人命者，为君，便是天下不幸之，梁玉心里有数。 “仙门之下，禁同门互殴，”梁玉幽幽道，“这可不是你们作威作福的人间。” 女子似被触及禁区，怒道“你这厮，竟敢如此开口！” 那女子横眉竖眼，冲身后挥挥手， 四面拥上几个身着仙门校服之人，模样人高马大，应是打手， 撸起袖子便是要动手。 梁玉护着何子乐后退几步，像是保护姿态。 “止——”空中传来来一声低喝，灵力荡开。 灵力低微者，皆瞬间被压得起不了身， 何子乐亦是后退数步，不得不跪下， 她压低身子，才可抵抗威压， “仙门之中，禁私斗。”那声音传入每人耳里。 而那几个打手模样的人随即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而梁玉稳稳站在人群中，她那本是暗自掐诀的手不动声色地放下， 何子乐正好在她身后，看得分明。 而一人从天而降，落于大殿台阶之上，模样是不过三十不到的年青人，身着紫衣，模样俊朗。 他呐，神情严肃，似乎不苟言笑者。 第六章 初试（一） 那人，生得好看，气势也足。 随手一挥，一指那几人， 一金光闪闪的绳子从宽大的袖子腾飞而出，缚住那几人。 一看便知应是哪位尊上倚重之人。 “此几人仙门斗殴，不必参考，直接下山罢。”那紫衣男子便下了定论。 “那她们呢？”那庆国公主身旁的娇娇美人已是站起身， 她指的是梁玉与何子乐。 “并未动手，从无威胁。”紫衣男子看向那娇娇美人道。 美人便是不服，“她们胡言乱语，诽谤仙人，罪过极大。” 紫衣男子似有些烦了，手轻轻一挥， 低喝一声。 似乎有些许不太怜香惜玉，那女子的嘴自动合上，立定在原地，是男子下的咒， ——此，仙门尚未未教予他们。 “吾乃剑遥尊者，仙门之中不得吵闹不休。”未试，便是立下规矩。 大约明了，原来是蓬莱的下一任掌教，剑遥尊者——李玉遥， 亦是长老道引尊者的大弟子。 众人面面相觑，皆应是，只那公主面无表情， 剑遥尊者问道“庆国公主，可知晓？” 公主不情不愿道句“某知，谢尊者教诲。”仍旧未有欢喜之颜。 而尊者见好就收，让公主不必客气 ——在人间，庆国是个大国，仙门之人不必与它作对，得不到好处， 且蓬莱仙岛还在庆国国土内。 ———————————— 时正辰时四刻，殿门处结界消散， 维持秩序的内门弟子至，比试便开始了。 尊者说完注意事项，便是道句入座开考，弟子们井然有序入场， 他严谨的处理方式容不得他人说不， 说一不二，公主亦敬他三分。 公主与她那些个跟班入内， 不巧，何子乐与梁玉正好坐于她们身后，暗道颇为倒霉。 “殿下，后面正是……”适才那人有意提醒，公主尚未侧目， 剑遥尊者身旁站的入门弟子便是走了过来。 “若交头接耳，不从试验，便出门去罢。”那入门弟子对着那人。 那人一激灵忙是直了身子道句不敢。 而何子乐倒是明白了 ——虽然自始至终那庆国公主未有如何表现，表情淡漠， 但与她二人的仇，怕是结下了。 深叹一口气，毕竟是公主，纵然是在仙门，怕也是难了。 梁玉以为，她这表情是紧张， 安慰道，“莫怕，仙门测验，很是简单。” 她目不见这边，暗自呢喃细语。 何子乐听得真切，低声道句放心，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倒是心中大石落地。 测验便是拉开帷幕了—— 桌面凭空化出一纸，纸上无字，非得炼气要领者，看不见，写不着。 此炼试对于测试者而言，非易，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抓耳挠腮，有点坐立难安，有的却镇定自若，欲抓笔落字。 此第一关，紫衣的剑遥尊者开口，“止。” 欲写字者皆停了笔，他宣布—— “此乃初试，非初有灵力者不能下字落笔。”剑遥尊者肃道。 入门弟子上前，那些个急得无计可施者，皆被请离， 欲开口争辩者被下了禁言，拖离而去， “淘汰者，一十七人。”乃是当众宣布。 那跟随公主的女子亦是，挣扎不出，却随即被定了身拖离而去。 不过百来名初入门的外门子弟，眼下剩九十二名。 尊者便是宣布继续，众人才是执笔写字。 何子乐不敢掉以轻心，暗道原来第一关便是如此。 才是凝神静气开始写写画画，亦是不敢想，那些个被拖出去弟子，该是去哪了。 再者，写字落卷非是不易， 凝神运气才是方可见字，还要聚精会神运起灵力才能提笔下字， 一套测试做下来，何子乐汗流浃背，十分吃力。 轻轻放下笔，松了一口气，也算完成， 虽然大多题目何意，她也不大懂， ——毕竟，她从前在家中，她只习个开蒙一二。 抬头看去，多数人皆在埋头苦干，聚精会神的模样， 而唯那公主已是淡定自若地坐于桌前，笔早已放下，桌上的纸卷已了去无踪。 何子乐尚未惊讶， 忽自己面前金光一闪，低头看去，试卷便是消失不见了。 何子乐未有所反应时， 便听见那旁的梁玉亦是放下笔之声，虽然轻微。 看去亦同，一眨眼的功夫，纸卷亦是不见踪影。 遥尊者轻咳一声，引起她们三人的注意力， 身旁弟子速速走到她们身旁。 那人略微弯腰，轻声道，“尔等三人可到殿外稍候，静待休息，莫扰他人。” 此卷需入学弟子运起灵力，调动灵气，慢慢书写，不可打断， 轻易打断又是刚入门者怕他气攻心脉，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因此甫一碰到卷所下笔书写时，自有一道屏障升起，隔绝与之外界。 梁玉与何子乐才应是，才欲起身，便似被托起，漂浮而至半空中， 约莫十尺余高，直直送到殿外，一声亦无。 而那公主动动唇说了些什么，那弟子走到她身旁，又是低声重复， 公主似说了什，隔得太远听不大清， 那弟子听后，一脸诧异却点点头， 公主自座位款款起身，缓步走出大殿，殿门附一层结界，结界为她开一口子，而后速速关上恢复原样。 何子乐到了外头才觉心里舒服一些， 才得空细看周围，大殿位于山顶之上，金瓦白墙，辉煌大气，非他们平时上课之地。 遥遥望去，才是她们寝室之地，约有三个山头之远。 望去山峦重重，不见山之外是如何， ——有海还有陆地？ 但可见，山之上皆有殿宇楼阁，谓是山杰地灵。 独中心处的凤天神山似乎被一层屏障覆盖，看不清楚。 公主自出来后，便是冷淡无表情，离她们远远的，似不愿沾惹上一份。 何子乐二人站在殿外栏杆旁，石杆之下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再往下便是断崖峭壁。 “写得如何？”梁玉询问何子乐。 “尚可。”何子乐颔首。 梁玉却语气笃定，“定能成功。” 何子乐侧目，未问她如何这般肯定， 而听到一声闷哼，侧目看去，一人不偏不倚砸在殿外这片广场硬地正中。 似被扔了出来一般，狼狈不堪，但却被金光闪闪的绳子缚在原地， 后来的何子乐知道了，那叫捆仙绳，寻常人挣脱不过。 不得言语亦不得动弹。 “作弊，手段恶劣者，”门内声音如洪钟，传遍广场，“剔出山门。” 几名身着玄衣，矫健之人从天而降， 抓住他，御剑飞往山之外而去。 忽而明了，原先淘汰者怕是与落选者不同，乃是直接剔出仙门之中。 片刻之中，又出七人，亦是悬浮空中而后徐徐降落于殿前， 后原先这些弟子才是鱼贯而出，皆是步行踏出，而后殿门合上紧闭。 第七章 初试（二） 本是晴朗的天空，忽有些起风了， 或许，春末的天，也曾多变， 而后天气却开始阴沉起来。 何子乐站在门前犹豫片刻，才是敲门几声，无人应答， 然后推开门扉，门后是约莫容纳二十七八人的屋堂。 “有人吗？”何子乐声音不大。 依旧无人应答， 屋内陈设倒是十分眼熟的模样。 “剑来。”一声喝道，一把剑凌空飞出。 剑离她的脸不过三寸， 她连思索都来不及，忙是侧身躲过。 “嗤——”另一把剑，却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她察觉时已晚，正中她的手臂， 霎时间疼痛难忍起来。 禁不住喊了一声。 “哒——”一声轻响在她耳边， 她却猛地清醒过来。 合该是她躺在床上，熟睡了， 幸好只是做了个梦。 此时却静悄悄的，屋内可窥见月光， 而窗棂的影子印在地上， 月光与窗棂成双成对，但却依然冷冷清清。 然后，她便睡不着了， 索性坐起身子，已然是发呆起来。 ——同寝的梁玉却尚在呼呼大睡。 漏刻还在不停地运转，已是子时初， 乃是夜深人静，月儿高挂于天上。 “嘎，”外头似有声响，而后“咕”一声响。 何子乐原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住在乡间十几年，她知是何物，不过是鸱鸮一类。 到底不曾是神通广大，她未曾注意，屋后的树枝也曾一动。 她想是近来劳累，才会做梦， 今日亲眼所见，那些被赶下山的弟子，是如此哀嚎， 而她是幸运的，竟然通过测试，不必等待下一回的测验，入了第二关。 “明日是，”梁玉睡得迷迷糊糊中，见她坐起身子， 她翻个身，微微侧出头来，“武试，当早些休息。” 何子乐回神，报以一笑，虽然对方应当看不大清， 她道“我知。”才是悄然滑入被窝，是得好好休息，备战明日。 春末的夜里，仙山中依旧寒冷。 她闭上眼睛，欲入眠。 模糊中，像是有人站在她床前般，轻抚叹气，“安心罢。” 似乎有这么一句话，听不大清，大抵还是梦。 —————————— 翌日一早，鸟儿轻鸣， 光照入了屋中，此是半山腰， 辰时初分，日头升起那刹那间便是亮堂。 越是临近比试越浅眠， 何子乐醒了过来，虽迷糊， 但却心中清明。 转眼看去，有人在桌前了， 正是梁玉已身着劲装，她坐着， 擦拭着她的灵剑，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梁玉的那把灵剑泛着灵力的模样。 外门弟子禁私斗，也禁器械， 因此入校场习练之时，每人皆被分发一剑， 但练完便缴，从不予人私藏的机会。 而对于这些人私带而来的剑器皆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概不带入讲堂内，他们便是当作不知。 但若是私斗，这剑便是没了， 只是，世间要有一把剑，且有剑灵与灵力并非易事， ——有此灵剑者，大多是长辈祖辈乃仙门中人， 才有机会拥有一把不俗的灵剑。 越是了解仙门，何子乐便是越觉梁玉的诡异之处， 只是，她想，大抵的李岑子的缘故， 听闻她们二人是熟识。 只是说来，譬如从前… 玉侧目，还是那副样子，打断她的思绪。 只是她眉目舒展却是放松，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子乐起身，便去衣柜， 如她一般，拿出平日里校场训练所着的劲装—— 白衣打底，最外头罩着浅绿模样的比甲，又着外裤，袖口紧束，束一腰带， 才着外裙，裙摆简约， 是利于舞弄灵剑的模样。 想来，她在凡间未穿如此衣裳，初次穿着还闹了笑话， 还是梁玉帮忙纠正。 顺带洗漱毕，绕过屏风，来到梁玉面前。 梁玉已是放下她的佩剑，端坐于椅子上，背脊挺直， 侧面依稀可见高鼻粉颊，若非在仙山所见，她定以为是位大方靓丽的大家闺秀。 梁玉听到动静，便是起身，“好…了？”略有迟疑的模样。 何子乐颔首，“走罢。” 便是要往寝室大门迈去。 梁玉忙拦住她，道“等等，此物给你。” 手掌摊开，一手镯躺在她手心中， 通身是银制，正中镶着一枚绿宝石，看不出是何材质。 “给我的？”何子乐诧异，梁玉第一回送她如此贵重之物， “不可不可。”她不敢收。 梁玉蹙眉，将银镯塞入她手中，“拿着。”态度有些许强硬。 何子乐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地拿着手镯， 见状，梁玉微不可察的，叹口气，她道，“不是邪物。” 她给何子乐戴上镯子，而后舌抵上颚， 吹个清哨，手镯上的宝石便亮了一下。 “适才的哨声是认主，此物我已注入灵力，可护你，”她道，“虽仙门禁私斗，但怕刀剑无眼，且场上若有暗算也可护你几分。” 何子乐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欲问出，为何，却又按下不去问， ——总归非坏心，但如此仙器，如此灵剑，极品如此， 却大大方方敞开，仙器稀物说送就送。 “你不必知晓，该知时，便知。”梁玉看出她的疑惑。 何子乐不知该说什么，摩挲一下手腕上的银镯，点了点头。 该知道的，便会知道罢了。 二人才是出门，时辰不算晚，便是径直来到比试的大校场，未至，已是人山人海。 梁玉非是往常一般，一直是走在她前头，约有半个身子的距离， 却常常回头看她，好似在护卫一般。 倒是奇，梁玉平日里都是与她并肩而行，常未独自走前头的习惯。 何子乐只是略一蹙眉，却也未有异议。 “二位师…妹？”李岑子的声音带着迟疑，从她们身后响起。 何子乐侧头看去，正是李岑子带着陆清许而来。 “李师姐，陆师姐，晨安。”何子乐一揖。 “嗯，”梁玉只是颔首，“二位师姐。” 她甚至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之感。 陆清许还是如往常般跳脱，径直来挽何子乐的手，而梁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她道“二位师妹，你们知不，今日橙子的师父亦来了。” 李岑子的师父便是凤天神尊。 何子乐十分惊讶，道“你是说神尊？” 到场的意思便是，今日的神尊亦要招入门弟子。 蓬莱仙门统共也就这些派别，能进去自然是甚好， ——只是长老们与掌门从不轻易招生，因此入门弟子皆是按需分配， 分到哪便是哪个山门的弟子，除非掌门与长老降贵纡尊来此招门下弟子， 但也是千年难得一遇。 李岑子也说，她表现突出，某次除魔考核行动中被神尊看上，才入的门下。 第八章 初试（三） 如此，心思各异的诸位， 入了选拔的内场。 武试是抽签抓阄，几人一组，落败者，便是淘汰出局， 然—— 本是十分顺利，淘汰了三分之一的弟子，剩六十有一。 但不知为何，结尾时，明可散去，却叫来他们重新至晶石测验一番。 “愿得上天垂怜，顺顺当当通过。”何子乐心中暗自祈祷， 她紧张得手中几乎要沁出汗水来。 “下一位，弟子何子乐。”很快，便听到她的名字。 她上前，拾级而上——听闻是为防作弊，设置于高台之上， 而独一人上台，台上覆有结界，非叫到名号者，不得上前。 高台正中摆放一桌子，桌子之上是一晶石， 站于石前，那晶莹剔透的石头给人一种很熟悉亲切的感觉， 而规则适才也说也很是简单，便是光芒越亮，天资越高， 而光芒实乃，区分灵根是否强悍者作用， ——是李岑子在她们入场之前看到她们，因而偷偷透露； 只是这一关本该是在明日选定之后才是开始的，不知为何会是提前。 无门路的外门弟子尚且不知， 以为是武试前的必经之路， 何子乐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她站于桌前， 晶石片刻便发出浅金色样的光芒，可光芒明亮且色深，光芒万丈，直冲云霄， 乃是之前那些弟子从未有过的光彩， 之前的弟子几乎是一闪而过的光芒，何曾如此明亮。 霎时间，台下一片哗然。 听闻此石乃开天辟地便有，是从前的元灵神尊所有， 可神尊陨落后，便被凤天神尊带来蓬莱仙门， 此石只是起观赏之用， 而经神尊改造，才做鉴别资质之用。 何子乐亦被吓退几步， 诚然，她觉自己天资聪慧， 但从不知，会是如此。 台下众人的议论纷纷，是维护内场秩序的内门弟子无法控制的。 “止，喧哗。”于是乎，有一人从天而降， 便又是紫衣飘逸，乃是剑遥尊者亲自降临。 他的视线转向何子乐，终还是来了， 他直直的，却皱起眉头。 蓬莱仙山，剑修派，议事殿—— “咚——”晨钟敲响三声， 剑遥尊者御剑而行带着何子乐降落于殿外广场。 从未如此御剑飞行过， 头一次飞，还如此又高又快，落地时有些许眩晕。 “到了。”剑遥尊者眼疾手快，稳住何子乐，拉了她一把。 殿内于何子乐而言乃是金光闪闪，云雾缭绕， ——多的是有些眉目看不清的仙尊。 入内，见剑遥尊者没何表示， 何子乐心中思虑万分，却还是跟着他规规矩矩，拜见尊者， “弟子李玉遥，见过各位仙尊。”他道，一揖。 她随即跟上，“弟子何子乐，拜见各位仙尊。”她长揖，后跪拜。 那些仙尊没有说话，威压极强， 但始终没叫她起身，却似窃窃私语， 叫她听不清。 “你唤何名？”良久，才听到一尊者说话。 尊者叫人看不清，好似高高在上，立于云之上， 不似剑遥尊者，站在她身旁， 是那般清晰可见。 “弟子名，何子乐。”何子乐知他们根本没认真听她讲话。 “何子乐？”另一仙尊重复，“是此次入山的外门子弟？” “回尊者，正是。”何子乐答道。 “是女修？”有一苍老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发问。 子乐答道，紧张得不敢抬头，当然，十几位仙尊的威压也叫她无法抬头。 “像吗？”有人问。 “不像。”又有人答。 “罢了。”那威严的声音又道。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明是神仙却恍若鬼鬼祟祟的模样。 然后静默一瞬，有人又开口，“如此资质当是不错，可入仙门。” “如此，哪位尊者意下要收呀？”那声音便像极了道引尊者。 她适才测出如此光芒竟只是不错，仙门果然是人才辈出。 而近来的何子乐被梁玉狠狠恶补一番蓬莱仙岛的人际关系， 所以她琢磨一番——这么说来，这些便是蓬莱仙岛那些个老祖与现在的长老们。 只是她想不明白， 为何，她测了一番天资，为何便是如此惊动这些尊者。 若是所言不错尔尔，应当常见才是。 “怕是不妥，还有最后一关。”沉默许久的剑遥尊者开口。 “那便拟定纳在我这徒儿门下，如何？”那声音又开口。 “依老夫看，在道引你门下便可，你门下弟子稀少，比不得你这徒儿十分之一。”又是陌生的声音，却是最为厚重的。 依稀记得，梁玉曾说，这蓬莱仙岛之所以历史悠久， 除去凤天神尊坐镇仙山以外， 还出过数不胜数的仙尊。 其中仙力最为高深的便是早已陨落的辰云尊者，实力接近于神， 听闻，与凤天神尊可打成平手。 “仙尊说笑了。”道引尊者说话间带笑， 而何子乐心中一激灵，当真是仙尊。 十几位仙尊似乎说些什么，却不欲让她听见，用仙法传音，她听不大清。 “徒儿，你且送她回寝山，如此资质就不必测第三关了，你便收下她，”道引尊者最后拍板定论， “让她当小子的徒孙，也算便宜小子了。”道引尊者不敢托大，却是乐得哈哈笑的模样。 “就你敢想。”有一女声似啐了他一口， 那声音好似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那些声音越发远了起来，何子乐赫然觉得跪拜的身子一轻， 原来是尊者皆走了，抬头望去， ——高耸入云的殿上，只剩几尊黄金模样的雕像，直入云霄般高大，隐隐约约可见灵光流转。 “适才是尊者仙识降世。”敛下威压的道引尊者缓缓步下高台， 何子乐才是看清他的模样——从前不过远远看着，不甚大清。 仙风道骨的模样， 须长垂至胸前，黑中夹白的头发用冠子束起，外头罩件玄袍，内着白衣飘飘的模样， 他很符合世俗认为的修道之人。 “见过尊者。”呆愣看了道引尊者一会，直至他微微一笑，何子乐才是回神来，忙行长揖。 道引尊者一手拿着仙拂，一手虚托，“不必拘礼，往后你也算是我的徒孙了。”他很随和的模样。 “徒儿，你且安排，”道引尊者随后向着剑遥尊者乐呵道，“为师回去歇息了，有些乏了。” 说完他摆摆手，不待剑遥尊者回应，便径直驾雾而去，他法力高深，不必借灵剑飞行。 待道引尊者不见踪影，剑遥尊者才是回身看向她， 蹙起眉头，似在思考， 看得何子乐手心沁出了汗水， 心中直有不安。 第九章 颇多烟雨 一座高殿，高高在上的神台，她看了眼那高大的神像，是威严且端庄。 “徒儿见过师尊。”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她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不必唤我为师尊，”剑遥尊者扶起她来，“唤我为师父即可，” 怕她不明，还解释道，“我门下无大规矩，不必害怕。” 尊者似乎朝她一笑，甚好。 —————————— 烛火明明灭灭，她恍然乎， 悠长而古老的钟声敲了又敲，“铛——铛——铛——”一声歇一声又响起，急促得直叫人心中仓皇。 她便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台上，遥遥看着殿外， 落日余晖，外头是一望无际的天， 而天边是一群仓皇飞起的鸟儿，好似在逃离什么，无端的，叫人心有不安。 天边忽而传来轰轰的响声，声响之大，响彻天际， 她心中却平静依旧，风吹了过来， 烛火霎时间便灭了，余留下满地昏黄。 而后，她便醒了。 醒来，便是躺在一不熟之地，是一寝室， 慢慢起身，迷糊了一会，才是回神， 她记起来了了，殿中神像降临仙人—— 她还被剑遥尊者收下为徒， “吱呀——”她才换好衣物，有人推开了门， 她警觉望去，却是一身形修长的蒙面少女。 见何子乐立于屏风前，她是蹙眉，才走近， “你还好么？”语气平平，一听便是梁玉的声音。 “阿玉。”何子乐看清是舍友，言语间冷静了下来。 “你被剑遥尊者收入门下了？”梁玉压低声音道。 子乐颔首， 梁玉摘下蒙面是面纱，“你自被剑遥尊者带去便未归，直至昨夜，尊者派遣弟子告知掌教，我才知。” 昨夜剑遥尊者便是忙完就派了门下弟子告知掌管仙门教规的仙尊，仙尊便是通知管理他们的掌教副使， 掌教副使亦是管理仙门事务，包含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在。 梁玉已是知了大概，但还是等到次日掌教副使派遣弟子来。 才是未至校场参加第三关试验，便是偷偷溜来看她。 面纱下是陌生的脸，娇媚艳丽的模样， 何子乐惊奇她的打扮， 她见状，复了面容， 还是平平无奇的模样，只是肌肤比之从前多了一丝滑嫩，看起来靓丽许多。 “易容，”梁玉语气平淡，“不打扮成她们这副模样，进不来。” 她才注意，梁玉穿的是内门弟子的蓝衣校服， 这一番原是冒充他人， 只是，何子乐还是觉奇怪，梁玉好似对这蓬莱仙门熟悉到不行。 梁玉探查一番，发现她无碍才是放心，“你倒是无事，我倒是担心了你一夜。” 何子乐眨眨眼，觉有些燥热，少有人如此关心于她。 便是想起，至关重要的事情，昨日拜完，尊者便是让人带她前往剑遥山，却未怎么同她说，她还有些许云里雾里。 何子乐斟酌一下还是开口询问，“现在，我不必再管考核吗？” “不必，”梁玉还是语气平平，“考核未完，今日还要继续，” 顿了顿，“只是此乃内门弟子寝室，你也算此次第一个入门的弟子，若此次无人与你同门，你便一人独住。” 何子乐闻言，颔首， “剑遥尊者倒是对你挺好的，安排你住此。”梁玉语气平平道。 “这里？”何子乐才细细看她身在的地方， 的确是较为奢华之地，比之外门的寝室大上一圈， 一描金勾花屏风分割左右室，中间便是会客起居之地，看来是二人一室。 却有重重垂幔在屏风之后，颇有奢靡之风， 而床榻不远便是有书桌椅，供她们使用，还有一个还空空的书架，架子上先行摆放了一个花瓶，而堂屋正中摆放一八仙桌，桌上早已摆好一茶具。 何子乐沉重的脑袋转了一个弯，如此说来，她的确入了门， 看梁玉又是偷偷跑来，又是易容，怕是还未过完测验， 窗外看来，不过才是辰时初罢了。 她忽而觉得，如此安排，剑遥尊者，是个好人。 但是现在人怕出名，猪怕壮， 没人与她同寝，她还好受一些。 梁玉缓缓叹口气，又是坐了一会，便道该走了。 “走？”何子乐随即反应过来，是了，她合该去参加第三关验试了。 本想说些吉祥祝福的话。 此时，一人突然推开门进来， 梁玉迅速侧了身，戴上面纱，眉目变化一瞬，成了刚刚她看到的模样， 来人见到梁玉呆了一下，随即拱手，“谢师姐。” 颇为诧异的是，梁玉冒充之人姓谢，竟是有名有姓。 “我路遇李岑子师叔，奉她之命前来送点物品给何师妹。”梁玉随口道，手里拿着一本书籍。 因梁玉乃何子乐同寝——听闻梁玉是李岑子的远侄，倒也不奇怪，怪不得关系有些许亲昵。 主要也是李岑子是神尊首徒，颇为好用的名号。 “谢师姐请便。”来人颔首， 随即将手中物品随手还在桌子上。 梁玉装模作样嘱咐几声，抬脚走人。 何子乐蹙眉——梁玉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万一有人捅到那谢姓师姐面前呢？ 来人才是走近何子乐面前，何子乐早已坐起，见此忙忙起身。 “师妹。”那人身着蓝色校服，笑盈盈模样。 “师姐安好。”何子乐一揖。 “师妹与李师叔的关系真好，”那人笑道，“我姓黄，师妹唤我黄师姐即可。” 何子乐道声是，那黄师姐才道来—— 昨日被带到这寝室休息，这寝室便是她的了， 只是暂未有外门子弟再被收入门，现在她一人独占一间。 而昨日他们来得匆忙——比试结束时，而至他们出了神殿时，近是日落西山。 何子乐犹豫一下才问“尊上有没有让我做什么？” 她自然是说剑修派的尊上，剑遥尊者。 “尊上尚未言明，”那黄师姐答道，“但按规定，入门弟子应先领校服，而后听从师命修习心法。” 她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内门的新衣饰与心法书籍，书籍封面写着——剑修心法。 “多谢师姐。”何子乐道谢，接过。 “何师妹，不必客气。”黄师姐略圆的眼睛一笑起来便是微眯，是娇憨模样。 如此一来，何子乐正式入门，只是拜师仪式要等到今日比试完毕，择吉日才统一进行， 她算得上是钦定入门罢。 兜兜转转，也算是缘分。 第十章 相助 转眼，便来到夏末初秋的仙山，这里却算不得曾入了夏的模样， 依旧凉风习习， 仙山遥遥望去是山，山中皆是高木深林，殿堂楼阁隔得极远， 加之高山之上常年云雾缭绕，因此算得上颇为清凉。 何子乐便是端坐于屋中，一身素衣，披着外袍，刚是晨起的模样。 “吱呀——”门便开了， 来人着蓝衣仙门校服十七八岁的模样，蒙着面纱。 何子乐侧头，才是晃悠一下，羸弱的模样十足。 她站稳起身，“谢师姐。” 来人跑来搀扶她，蹙眉，轻声道，“是我，你慢点。” 护着何子乐却是让她靠着点自己。 声音一听便是梁玉，至于，为何如此，自是说来话长。 —————————— 说起来，那时是满山遍野的春花烂漫，她那时已入仙门一月， 剑遥山，首尊寝院—— 那，堂前种着几棵树，听闻此树乃是梨花，现下已是花开时节，朵朵花开， 但却是花蕾初放的模样，梨花的香冷冷清清，却洒满院落。 至那符纂驱使的仆奴——布制的， 自然也画上了五官，却算不得好看。 开门那一时，何子乐已是站在梨花树下一刻钟， 她正静候她的师父剑遥尊者李玉遥。 门忽而开了，她的师父穿戴整齐出来了。 “徒，何子乐见过师父。”何子乐一揖， 初张开的梨花花香，沾满她一身。 李玉遥淡然一笑，“你来作甚？” 他平心而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挺喜欢这个进步神速的小徒弟的。 “师父，弟子听闻，近来肃州有妖魔出世，仙门有意除魔之行？”何子乐开门见山询问。 李玉遥心思一转， 随即了然，“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这入门选拔中，也就收了两位徒弟，一个是何子乐还有一位男徒蓝行安，统共两位， 何子乐进步快速，已是筑基后期，不久便能进入金丹期， 他对于这个徒弟甚是满意。 “你想下山？”李玉遥问道， 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不紧不慢的模样。 子乐随他身后，立在一旁答道。 “你，”李玉遥看向她，仰脖觉得酸， “坐下。”指着他对面的石凳。 何子乐拱手应是， 李玉遥才是继续说道，“为师非是不让你去，只是素来历练的皆是结丹期，万无筑基期便贸然下山的弟子。” 李玉遥无不是对她的担心，蹙着眉。 何子乐来时便是知，他会如此规劝， 她道，“师父，这次是凤天神尊亲临，放眼六界也少有敌手，且此一次，梁玉亦同去，” 她见他尚未开口，低声便是央求，“师父，您觉如何？” 梁玉同她描绘山下如何美好，与她那闭塞的幽州有何不同，又说起此次凤天神尊带队定会学习颇多，说得她心思荡漾， 加之她师父向来不疾不徐的模样，而神尊数次惊鸿一瞥的，又是天地间唯二的古神， 不得不说，她此时此刻她被说得心动了。 李玉遥心念一动，梁玉，这名他也听过， 听说是器修派新收的，已是结丹期。 “你与梁玉关系可算要好？”他这小徒弟与那梁玉往来颇为密切，他是知的。 “是，”何子乐答道，“外门弟子时，我与她乃是同寝室友。” 李玉遥沉吟不语，最后还是道“你先回罢，待为师去掌教询问后再做决定。” 他知梁玉是谁的人，此是谁的主意。 闻此言，何子乐便是知了，算是她若过了掌教那关便答应了。 当即道谢，谢她师父的应允。 李玉遥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她的头， 像待顽皮孩童般，“好了，回去修习吧。” 此时尚早，当去晨练。 何子乐开开心心，拱手道是。 看着她出门御剑离去，李玉遥才是伸腰， 他施个咒术，摇身一变似翩翩公子样，才去掌教处。 掌教，顾名思义，掌管仙门教条，但管辖范围极大，自然包括管查这些下山的弟子。 李玉遥之所以被认定为下一届的掌教，除去他位份在仙门之中算高以外， 还因他与掌教的玉道尊者关系极好。 剑修山，半山腰，校场—— 不同于其他山门，剑修山的校场设在半山腰，而女寝在山上，男寝在山下， 授课的大殿便在山顶，门派首尊李玉遥的寝院则在离大殿半里之远； 这些个必经之路，多是阶梯，则两旁种满竹子，郁郁葱葱，却曲径通幽，颇有诗意。 只是路不好走，便只能御剑飞行，这或许也算是另一种修行。 她的剑算不得是好是坏，因未至金丹期， 未有属于自己的专属灵剑， 只有仙门统一派发的低阶级佩剑，故而飞得不快。 何子乐最终缓缓降落于校场前， 校场内，已是零零散散的弟子在内， 树荫底下，坐着不少弟子，听闻这些树可是他们师祖道引尊者亲手栽种。 现下是晨练，晨练毕还要去大殿上心法一课，乃是她的师父李玉遥亲自授课， 男女皆同，一起上课。 而每月中旬她的师祖道引尊者便会亲自来予他们授课， 且每一月，师父便会考验他们上课的成果，收效甚微者还要被罚抄心法，可谓是噩梦，当然，未出师者皆在其列。 何子乐虽未被罚抄过，但因仙学剑修， 剑修心法委实厚重，乃是一大噩梦也。 不过幸而是有期限的—— 他们修至金丹五阶，便可自行修习，不必日日报到。 步入校场时，便是零零散散的弟子们多侧目， 短短几时便是筑基后期，近乎结丹，的确引人注目。 “师妹着面纱的女子缓步上前。 这是梁玉假扮过的师姐， 听闻是李岑子尚且在外门时的同寝——谢师姐，谢金茹。 “谢师姐晨安。”何子乐回礼。 谢金茹是个好脾气的人，听闻是幼时毁容，才戴面纱，且不轻易示人。 谢金茹已是金丹后期，所以看着她形单影只，才凑了过来。 何子乐亦是感激她的协助，因此勤加练习， 不知不觉间，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初夏的阳日渐渐高挂， 似乎，待到此时，空气有些许燥热了起来。 “铛——铛铛——”山上的钟随即敲响， 比之外门时期，钟声响亮了些，不复低沉。 该去大殿上课了， 今日，剑遥尊者来得晚了些。 校场已是颇多人，整装待发的模样。 “师父来了。”不知谁起的头，而李玉遥降落台阶上，却是一脸严肃。 “见过师父/尊上。”整齐划一地，拜见。 “无须多礼。”李玉遥轻咳后，一脸正色，回应。 “是，师父/尊上。”还是整齐划一。 “勇德，子乐，你们二人随我来。”他点名， 勇德便是霍清的字，正是他尚未出师的大弟子，修为元婴境界二阶。 何子乐与霍清，皆应是。 “余下者，去大殿准备修课法。”他肃着脸。 第十一章 陆清许（一） 即使是初夏时分，但辰时的仙山算不得是热， 郁郁葱葱的树下，很是凉快。 何子乐收起佩剑时，倒地的是三块木头，排列整齐。 带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 何子乐望去，台阶之上是着紫衣，头戴玉冠的李玉遥， “师父。”她道。 “练得如何？”李玉遥问道。 何子乐答曰，不错，很是趁手。 李玉遥满意点头，道是，甚好 不枉他专门去寻看守剑器山的师兄，寻得如此一把好剑。 何子乐自知，她的师父待她是真真好， 不仅求来这把上品好剑，而且还求得掌教点头应允，让她陪同梁玉下山历练。 蓬莱无例，是让她这般筑基期的弟子下山历练， 只是，李玉遥再三保证且派遣他的大弟子同来，加之拿上仙品活络一二， 掌教才勉强答应。 毕竟现如今，天下算得上太平，除去收拾作乱的妖魔， 如今的神、仙、魔、妖、人与鬼，六界太平，相安无事。 李玉遥拿过她手中的剑，比划一二， 觉比之他的佩剑还要轻便灵敏，“可要给它起名？” 何子乐摇头，道，“尚未，徒儿愚钝，还请师父请给它命名。” 她一脸谦虚，自知，世间万物，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她书读不算多，不知如何取名。 “心中无欲，却是无求，有欲，才有求，”李玉遥不推脱，看向何子乐， 他悠悠道，“你的佩剑，便唤无心。” 他把剑递给何子乐。 一如她这个人，看似无欲无求，却好似无心。 她愣了一下，好似有些耳熟， 接过，“无心？” 喃喃自语，灵剑才是金光一闪。 剑柄霎时浮现二字——无心。 她看着，重复一句，“无心？” 不大确定，这样便是命名了？ 灵剑似回应一般又是金光闪过一下，一阵嗡鸣。 她的师父一笑，“这是答应了。” 依着她师父所言，她注入灵力，剑认主。 剑身忽而灵力流转，光芒璀璨， 这样的光芒，她曾在师父与师兄师姐的剑上见过。 只是，心中感觉也许似曾相识。 “认主的剑，与你更能人剑合一，达至巅峰。”李玉遥沉声道。 金丹期前就有自己认主的剑，少之又少， 这是她师父特意求来的，她需铭记在心。 而因此，李玉遥拎着何子乐出来，专门培训。 为的是赶在下山初练前，跟得上大部队，不至于方方面面落后太多。 毕竟，此一次当真千载难逢，蓬莱仙岛的老祖，凤天神尊出山了， 藏龙卧虎者，颇多， 何子乐虽然是这些刚入门弟子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但放在这些大能里面，还是不够看的。 可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外自然也是有仙的。 —————————— 此时五日之后，依旧是炎炎夏日中带着一丝独特的凉风。 何子乐与她的大师兄霍清，御剑而来，缓缓降落于山门之后的广场上， 广场之下是阶梯步步而下，遥遥可见蓬莱的山门。 开阔的场地上已聚集不少人，约有百余人的模样，广场之上的阶梯尚且有人围观—— 约莫是来一睹久未出山的神尊真容。 何子乐还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 愚钝的模样微微有些许变化，但是还是不算出奇， 她身揣师尊给的秘宝，隐于人后，一言不发。 她的大师兄则上前，同领队者， ——已是站在此多时的凤天神尊报道， “弟子霍清携师妹何子乐，拜见神尊。”二人皆是长揖。 神尊还是那般，高高在上却不炙热，犹如月光，触不可及， 但也如何子乐在人间看到的一样， 神像一般，眼含悲悯，俯视人间， 很难与他当成人来看待， 悲悯人间的神便是神。 神却只是侧目看了一眼，漠然颔首， 便回了头，神看了一眼，信徒们便是沸腾了。 裹挟其中，何子乐深觉，亦不能幸免。 金光闪烁的神光，收敛了起来， 神说，“吾与尔等，一般无二，不必拘礼。” 何子乐看清了神，俊秀无比的神，却是她不可妄想的。 不同于他的师父， 于她是师是父，细心培育，用心良苦却待每个弟子爱护如常，平易近人， 神尊是高贵的，不可亲近。 何子乐敛了心思，同众人应是， 却无意间觉得，神尊好似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 正是神游之际，忽感觉身旁站了一人，看去，竟是陆清许。 ——原是看他徒儿的好友，适才见她还在神尊身旁，怎这么快便溜到她身旁。 “陆师姐。”何子乐一礼， 陆清许调皮眨眨眼，“何师妹，好久不见。” 陆清许生性喜乐好玩，长久不在师门，多数逗留于人间， 常与李岑子作双雌剑客在凡间行侠仗义。 此一次，从她入师门后，便去人间许久，应是刚回，便来此凑热闹。 “师姐怎在此，李师…叔呢？”何子乐犹疑道。 “她呀，”陆清许提及李岑子似以往不同， “我与她又非双生连体婴，为何要一直在一处。”言语间颇有埋怨之感。 何子乐顿时不敢再提，便是转移话题，“如此，陆师姐可是要一同下山？” “自然。”陆清许意识到什么，爽朗答道。 李岑子乃凤天神尊之徒，凤天神尊门下弟子皆呼她为二师姐，辈分极高， 她身为道引尊者的徒孙不敢乱了辈分，自唤一句师叔。 日头慢慢正盛，凤天神尊才是祭出坐骑，道句出发。 他的坐骑极怪，仙鹤模样，却好似非活物，泛着珠光的白， 十分独特的鹤。 整装待发，该是要行动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离此数十米远， 留空地给他们腾空而起御剑飞行。 何子乐才知，此次随神尊下山的，不过二十余人。 “何师妹，你尚在筑基期，我俩一起罢。”陆清许笑道， 拉着何子乐，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师妹，子乐是我的小师妹，我护她就行。”何子乐的大师兄霍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旁。 “霍师兄你乃男子，男女授受不亲，我与师妹亦是熟人。”陆清许似与霍清十分熟稔。 而何子乐左顾右盼却不见梁玉，正是疑惑，欲拒绝之际。 她的大师兄霍清好似还想，张着嘴， 陆清许一把抓住何子乐，提她上剑， 一句话不留速速飞出山门。 徒留一席清风过，糊了他一脸，只能无奈跟上。 ——山门之外自有天地，穿过山门结界，便是蓝白分明的天。 陆清许紧紧跟着敛下神息的神尊， 不落于他人，乃是又急又快。 何子乐自初入仙门后，便未被人带着飞， 来不及欣赏她几月未见的人间，便觉得晕头转向。 她来不及叫陆清许慢些，只能运起灵气抵抗， 怕被她甩下剑。 忽而身子有些许歪了，她正害怕之际， 好似有人扶了她一把，她稳了下来， 好在此时，陆清许用尽力气般， 也慢了下来。 第十二章 陆清许（二） 人间此时，不过是春季降临，花开山野，花香浪漫， 然后望去，是五颜六色，艳丽至极。 仙山此去数十里才见城镇，飞越三座城池后， 才徐徐降落于一座小镇之中， 当然，没有直接降落于镇中， 而是在郊外一片空地中， 空地四周还是一寂静的竹林。 凤天神尊点了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同他先行进入城中查看， ——里面以神尊弟子为首，便是一位大乘期的前辈，近可呼一声仙尊，听闻是长老的徒弟。 而余下的，多是门派中塞入的弟子， 由霍清领头，带他们在城外潜伏，静待消息。 只是未过金丹期的，唯有她一人罢了。 “此地是河溪镇，十来天前便被妖魔入侵，虽说镇上百姓无伤亡，但毕竟是妖魔，镇上的百姓也是人人惶恐。”霍清介绍道。 “若是惶恐，闭门不出，又是何人请来仙门降妖除魔？”有人抓住了漏洞。 “殿下，此话，不应是你问我。”霍清看向她，微微一笑。 那人撇撇嘴，却只是反驳道“若是衙门中人也应上报朝廷在前，仙门在后。” 那人便是娇蛮的庆国公主。 此地是庆国所属，她曾在朝中眼线并未提及此事。 “那我便不知了。”霍清答道，因是入门在前，霍清面对庆国公主并未有些许谦卑模样。 “一定得是你们庆国朝堂的人吗？”她身旁的陆清许开口。 “非是庆国朝廷中人，谁敢冒死出门上报仙门？”公主蹙眉， 在她印象里，百姓应该群龙无首，由朝廷管束。 “未必，说不定此时那些个大官在衙内龟缩不出也未必。”陆清许语气充满不屑之意。 “陆清许！”公主喝道，一脸不满。 “秦如钰！”陆清许也冷喝一声。 二人终于吵了起来，谁也看不惯谁。 而何子乐终于知道她的名字秦如钰，庆国的公主殿下。 听闻她也因修为低下，硬是砸仙丹，刚刚入了金丹期，还不大稳定。 也听闻因陆清许是秦如钰的同门师姐， 这些都是李岑子发灵信给梁玉时偶尔提及的。 她与梁玉关系甚好，从未断过。 “二位师妹莫吵。”霍清才是姗姗来迟般劝架，“神尊嘱咐我们动静莫大，免得招来妖魔。” 陆清许动动唇还想说什么，何子乐扯扯她的衣袖，她才闭嘴。 “哼，”公主冷哼一声，瞥了眼何子乐，“修为这么低，竟好意思跟着来。” “公主，”霍清虽说是老好人，但语气不善，他也护短， “此乃我门下小师妹，慎言。”比起掌门，他们背靠的是仙门长老道引尊者。 秦如钰撇撇嘴，低声道“一个废物而已。” 言下之意，一个废物而已，值得你们如此拥护。 除去她这位众所周知用灵石灵丹砸出来的公主， 梁玉与何子乐修为在此批入门者可谓是佼佼者，算不上是废物。 “咔——”陆清许剑已出鞘三寸，“秦如钰，您最好莫再说话。” 她们的大师姐已随神尊去了城内，现在除去霍清，无人管得了她们， 况且，霍清是站在她这边的。 秦如钰想再说什么，但见她语带不悦，还是闭了嘴，头撇一旁。 陆清许收回剑来，霍清才是清清嗓子，道，“是何人禀报仙门，已是不知，因来者是用灵力送信至仙门，气息隐在城内，先前而来的，皆是探查不到，因此未敢公开。” 仙门公开信息亦是公告板，乃是仙门开客栈名曰驿站，门口竖板子，上贴仙门近况与悬赏通缉，便叫公告板。 “虽说仙门也有人驻守于河溪镇所属的肃州内，但未必是仙门中人禀报，”霍清强调道，“我们应严阵以待，不可掉以轻心。” 的师弟师妹皆是整装待发。 他们不知镇中情况如何，要按耐得住。 霍清很满意，接下来他便分享知道的情报，“而据我所知，先前来的是道吉尊者的大弟子，只是回去后不知道为何身中瘴气，幸而被神尊所救，但此瘴气非在城中染上。”因为他也是那时去城里的一员。 “那城里看得出有妖魔吗？”陆清许蹙眉问道。 “看不出来，就是城中人人闭门不出罢了，但，”霍清手一扬，一幅地图自他袖中滑出，在空中徐徐展开， 他指着城中义庄之地，“此地妖魔气息最为浓烈，有结界，灵气探查进不去。”甚怪之地。 先察觉的是义庄守门人，后来官府的人亦是察觉到了，但却不了了之， 而后有人求助仙门中人，才派他们几个出面， 但却未能搞定，还差点搭进去一个。 “既然如此，那为何妖魔不曾伤人？”陆清许蹙眉。 “我也不知，只是这结界怪得很，先前我们也不敢贸然出手。”霍清答道。 所以才回去搬救兵，只是走了一半，不知为何，竟有人中了瘴气， 但又仅有一个，所以怪得很。 “的确奇怪！”有人答道，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声。 “是啊，的…”刚答完，霍清意识到不对劲， 猛然看去，一人身着黑袍，戴着面罩，高高地站在竹子之上。 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臭味，且，浑身冒着黑气。 何子乐尚未反应过来，霍清的剑便已出鞘， 陆清许将何子乐与秦如钰二人护在身后， 稍有修为的人都已拿起自己的佩剑而来。 “这该是魔界中人。”陆清许提醒两个刚入门不久的师妹。 “嘻，”那人古怪一笑，迎战霍清，“莫着急嘛。”尾音微微上扬。 霍清才不听他的废话，剑一横，注入灵力，便是砍了过去。 陆清许亦是招出灵符，念了句口诀，而后大喝一声，“雷来。” 霎时间天雷滚滚，似有下雨现象。 那人好似啧了一声，手一挥，瞬间地动山摇。 地裂开来了，黑色气体从地缝倾巢而出，形成一个个人形，却不像人，比人高大许多。 “去，”那人道，瞬间似百鬼夜嚎，他们无声咆哮而来，带着厉风， “都是仙门中将来的中流砥柱，灵气灵肉定然鲜味可口。”他压低声音，开口森然。 何子乐第一次见到此等场景，自然是头皮发麻，却手使不上劲，更别提提剑与他们对抗。 “嗤——”陆清许反应过来，率先斩杀那离他们最近的魔妖，“跟紧我。” 她嘱咐身后何子乐二人。 霍清紧随其后，欲去斗那黑袍人，但黑袍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指挥一只身形较之其他大上许多的魔妖上前与他缠斗。 仙门中的子弟才是反应过来，急忙斩杀离他们最近的妖魔，只是妖魔之多，皆是杀不尽。 “就让我这些小东西陪你们好好玩玩罢。”黑袍者嘻嘻一笑，却是凌空一跃，往着城中方向而去。 霍清欲叫他不许走，却分身乏术，那妖魔虽手无寸铁，但却难斗得很。 第十三章 陆清许（三） 手持灵剑的众人只能一边阻挡，一边围成一个圈， 将那些个修为低下的弟子围在中间， 以免他们受妖魔的伤害。 可那妖魔却越杀越多，不断从地缝中钻出来，张牙舞爪袭来。 霍清与几位较高修为的弟子同打了这些妖魔几个回合，才杀死那几只健壮的魔， 又手起剑落，利索捅死一只张牙舞爪袭来的妖魔， 他才得空发了信号弹。 蓬莱仙教的信号弹升空， 但他们却在三刻钟内，不见神尊， 霍清心中一沉，莫不是此次任务出了差错，神尊被绊住了脚步。 ——按理半刻钟内，神尊当是接受到了信号， 虽然他们攻不破那魔的结界，但以神尊纵横天下的本事应是不该。 此次该来的，本不该是蓬莱的开山长老，应是他们的师父剑遥尊者或者是掌门那边的尊者带队， 只是神尊恰巧解了道吉尊者大弟子的毒， 因此他便是道自己带队，才是如此。 陆清许道“霍师兄，你别傻了，再放个信号弹呀，神尊指不定是未留意。” 她斩杀完妖魔还要抽空喊话，但她心中颇为清醒，倒也未乱了阵脚。 霍清脸色沉重点点头，又是发了一个信号弹。 信号弹内含灵力，若是发了信号信息， 百里之内，有此灵力者皆能接收到。 “当心，莫分神。”一剑封喉，一魔化成黑气消散。 “多谢。”陆清许低声道谢。 原是秦如钰接任一师兄，站在陆清许身旁，将一魔一剑杀死。 妖魔越来越多，但已有人体力不支。 已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连何子乐这种最为低等的修士，手中灵剑无心嗡鸣一下， 灵力不再那么璀璨，似乎有些许撑不住了。 幸而，救兵来了—— “破！”半空之上，忽而有人大喝一声。 数百支灵箭腾空而出，精准穿过这些妖魔的胸膛， “嗤——”一声轻响，皆是化为乌有。 竹林中的妖魔霎时间皆是清空。 此时已是接近午时，烈日当空， 神尊带着他随行的弟子们徐徐降落。 未得，有人在意，队伍里多出的一人来。 神尊化作金身，身着衣裳飘逸，外披一层金光，面目依旧清秀， 只是眉正中一点红，脚下腾雾却不着地，头戴玉冠， 但却可见，威压极强，与适才不大一样。 随他而去的弟子，也皆在元婴期上下， 多是各山门内弟子的大拿，霍清在这些人面前不相上下。 “见过神尊。”霍清携这些还能站着的弟子拱手一礼。 凤天神尊一瞬收回神像，以平常模样面人。 “不必多礼。”他踏上地面，神色温和许多。 适才威压极重之下，几位杀魔过多，灵力支撑不住的金丹期弟子吐血不止。 那几位随行的弟子皆是急忙皆是收起修为威压。 何子乐亦是上阵杀魔，怪不得金丹期如此，她虽杀敌不多， 但是也用上灵力，只觉丹田里的灵气几近用尽。 她勉强支着剑立住自己，忽有一人站在她面前，她抬头看去，竟然是神尊。 “神…尊？”她呢喃道，回神欲行礼，她不可无礼， 只是不解尊者为何站立在她面前。 神尊看着她，面无表情，却似微含悲怜的模样，手一虚托，一指她额间，“辛苦了。” 她听到他这么说一句。 ——这是她离神最近的一次，神对她说，辛苦了。 她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可神的神力顺着指尖缓缓进入她的体内， 她的丹田被神力灌满，不再空虚。 “莫再，逞强，”神尊没有开口， 声音却实实在在传到她神识中，“躲你师兄后面即可。” 她尚未明白过来，神尊便是抬步离去， 垂下的衣袖有意无意拂过她垂放在身侧的手。 神尊的话是何意，她无法深究， 只因灵力饱满的丹田隐隐约约似有突破瓶颈的迹象。 神尊与那些高修为的弟子太忙了，忙着修复这些受伤弟子的伤势。 “此次弟子的伤势似与平时不大相同，好像损耗过大，那些妖魔仿佛有灵识般，会吸取一定的灵力般。”霍清同神尊道。 这便怨不得他们会力竭。 神尊看着他，道“是魔尊的左右使者。” “或许是二人，他们分头行事。”说话者乃是修为较高。 千年前的大战，这气息他太熟了。 魔尊的左右使者，代他行事，便是被魔族中人称呼为左右使， 权力与魔力皆极大，但现下的魔尊才是个牙牙学语的稚童。 “只有魔族中人才这般畏头畏尾。”着深蓝衣衫的女子愤慨道， 她便是陆清许二人口中的大师姐，钱燕儿。 “这是声东击西了。”另有人议论纷纷。 高修为的弟子皆是同霍清议论纷纷，誓要商讨魔族之过错， 仙魔二地平和共处太久，魔族忽而偷袭仙门弟子实在是卑劣无耻， 他们气急败坏。 何子乐被神尊一番话扰了心思，还在神游，只是神尊之话除了她没人听见， 或许他也同旁人讲一样的话语， 她外貌不算出众这里也未曾引人注目，旁人也一样被神尊如此待之， 她深觉，都该是感激涕零才对。 目光与多数人一样跟随神尊，只见神尊忽而止了议论之声， 他开口道，“此事与魔界无关，魔族右使向来是主战，吾等不可自乱阵脚。” 仇还是得报，但不是对着魔妖一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神亲自开口说话，声音清朗，不再是神识传音。 弟子皆是一揖答道。 神尊从众人身旁而过，站定在魔族右使施法裂开的地缝前，分一缕神力探查。 顺着魔族遗留的气息探查，顺藤摸瓜。 “此乃顺息寻物，自气息探查，寻找何人所为。”霍清站在何子乐身旁低声道。 何子乐睁大眼睛，看着神尊的动作。 尊低喝一声，神力凝现成光团，裹挟一团黑雾一路向着城中飞去。 何子乐在师父剑遥尊者那里学过这些法术， 只是筑基期尚弱，要借助仙器外力才能完成， 第一次看到这般凭空施法。 神尊瞥了一眼地裂，心念一动，地缝皆被悉数填上。 而后他自地腾空而起，直追黑雾， 霍清与钱燕儿对视一眼，而后，他立刻安排二位高阶级的弟子与自己一同跟随。 “我家小师妹就拜托师姐你了。”霍清将何子乐托付给陆清许几人。 “嗯，”陆清许的师姐道，“放心。” 只是，此一去，却放心不得。 以为魔使是声东击西，真正想对付的是神尊， 却不想是调虎离山，杀个回头枪。 经此一役，见识魔界的强大，大多弟子不得欢颜， 仙门校服不怕脏，还自带防御功能，因此皆是席地而坐。 有些人人郁郁坐于竹林之下阴凉地，有些人是沉默不语，也有安静打坐者。 陆清许与何子乐自是坐于一处，女修不多，庆国公主秦如钰便是 而她们的师姐与几位修为在高阶级的弟子正在四处巡逻， 颇为警惕，不敢过于放松。 但，变故还是在此时发生了。 第十四章 陆清许（四） 叶落寂静，城内此地静得可怕， 自从那镇中大道降落于地面，他们便未见有一人出门，若非有生人气息， 商凰临便要怀疑是座空城。 “嘎——”是鸦雀之声，可望去空无一人。 “师尊，弟子想先行探路。”他的弟子孙回道， 孙回跟随他两百余年，实力自当是毋庸置疑。 商凰临未语只是点点头，孙回带着两名实力不逊色于他的师弟师妹头也不回的，朝着义庄方向前往。 等待约莫半刻钟，孙回未归，神尊商凰临心里有数了， 便是示意弟子跟随他前往义庄，他施展遁地术，疾步而行。 ——时间到了，接下来还有场大戏上演罢了。 果然见，那二人打了起来，倒地的是孙回带来的两名仙门弟子。 可谓是尘土飞扬，星月撼动，在义庄前打得你来我往。 只是孙回略略的，棋差一着，就要满盘皆输之际， 商凰临掐诀，手一挥，如有神功。 孙回有些许反败为胜的迹象——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实在犀利。 “咻——啪——”信号弹燃起时， 身后几位弟子皆是议论纷纷，而那同孙回打起来的， 看向他们，道声“去”，声音沙哑低沉。 魔气自他身后看起来平静的义庄四溢，“嘎哒”不绝于耳， 四五具尸体自义庄内跳出，肢体僵硬——尸变了。 神尊皱起眉头，而身旁的弟子皆是被忽来的魔气纠缠， 独魔气不敢近他身子。 尸变的尸体更是害怕他极了，而城外的救助一声又起，似有催促之意。 神像显化时，入眼可见，魔气裹着整个街道，鬼哭狼嚎， 时光几近凝滞，他便是懂了。 “你竟会这一步。”他淡漠评价。 这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那人看着他，似乎在笑，只是蒙着面，他看不大清罢了。 “尊上，好好享用罢。”那人轻轻的说道。 时光交错，纵使破了局，但他的目的亦是达到了。 —————————— 竹叶沙沙作响，风轻起，叶子忽而变黄了，然后枯黑凋零。 霎时间，乌云密布，团团黑云翻涌，遮天蔽日。 何子乐只是一抬头便看见， 天空之中，还有一个暗色旋涡。 “这是？”何子乐很是吃惊。 心中不安翻涌，几位高修为的弟子慢慢靠拢， 均是持剑，严阵以待。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他们紧张，秦如钰也站了起来。 陆清许亦是蹙眉，剑出鞘站在她们身前。 “你们在看什么？”秦如钰看着他们都望向天空， 抬头望去只见几团黑云在翻涌。 “你没看到那个旋涡吗？”何子乐侧目看向她，现下修为较低的只有她们二人，其他人皆是金丹境界之上。 秦如钰望向她，虽不像从前那般高高在上， 但她还是颇为傲娇之人，她道“不就是一团黑云吗？”她知或许此不对劲。 “此地有个旋涡。”何子乐指着，话刚落，就见一道闪电袭来。 速度又快又急，陆清许忙是张开屏障阻挡， 而她的大师姐钱燕儿，她更是第一时间将一符扔向空中，挡了雷击。 何子乐亦是紧握无心，无心已是出鞘。 浅蓝色的屏障阻挡了余下的大部分攻击，缓了一口气。 “为何有雷击，是那吗？”秦如钰一脸迷茫，指着天空那凭空出现的旋涡处。 “你看没看到？”何子乐很是惊奇。 公主瞬间不乐意了，“看到什么？” “应当是妖魔，你们二人莫离我过远，跟紧我。”陆清许百忙之中抽空答道， 她有预感，此次来的妖魔，比那右使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那不成还是那魔族右使？”秦如钰不解， 魔族与仙界早已停战千年，如此一来是要挑起事端的前奏。 “不知。”陆清许答道。 同是仙门的弟子皆是呈备战的状态， 个个灵剑出鞘，严阵以待。 几道闪电又是劈下，弟子皆是张开自己的结界屏障， 可此次雷击尤为厉害，屏障结界轻而易举被击穿。 雷电几近击穿弟子的身躯，好在皆是身着仙门校服，校服含着防御结界， 不至于被重伤倒地。 但也不乐观，十倒五六，受伤过半。 陆清许的大师姐催动灵剑直奔那旋涡而去。 “师姐，当心！”陆清许低呼， 只见那雷电顺着灵剑攀爬，陆清许的大师姐被击倒在地。 她顾不得许多，狂奔而去，雷电几乎击穿她大师姐的身体， 仙服腰部烧毁一个大洞，腰部被灼伤。 “我…”钱燕儿开口便呕血，“无事。”勉力支撑着却站不起来。 “大师姐。”陆清许几乎要落泪，她自十来岁拜入仙门，便是大师姐一手带起的，感情自然深厚。 “莫怕…”她大师姐钱燕儿轻声道， 此雷击却非普通雷击，击中的部位却开始泛着黑气，是魔使的杰作。 陆清许立刻转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虽也遭雷击， 却未像她师姐般，正面冲撞，伤势严重，以至于魔气侵袭。 雷电袭来，陆清许张开屏障，“不要正面冲击雷电，此物甚怪。” 她提醒诸位同门。 此雷电真怪，又是两次雷击之后，突然停止。 因着陆清许提醒，众人不敢正面对抗， 此时尚能站立的，完好无损，还有四五位高修为的弟子， 剩下的便是一直被人护着修为尚且的何子乐与秦如钰。 陆清许才是与一匆匆而来的师兄扶起师姐，来到众人身旁。 陆清许运起灵力，掐诀，修补师姐的仙服。 而又是雷声隆隆作响，云间电闪雷鸣， “这像书上记载的魔族右使所为。”师姐低声道。 “书上？”何子乐重复一句。 “的确是像。”陆清许紧盯着那旋涡，好看的眉几乎皱在一起。 此时已发信号弹寻求救兵，只是救兵迟迟未到。 何子乐忽而也忆起，课上也教弟子如何分辨魔族， 便是提过，魔族右使已继任两千年，千年议和之前， 此魔甚为嚣张，每每现身便是闪电大作，突袭凡人与仙门子弟。 “可，今日为何，魔头要偷袭我等二次？”有个修为不低的弟子突然发问， “他先前现身也非如此。” 静默片刻，却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亦是不知，心中的恐惧蔓延， 或许，心思早已沉入了谷底。 第十五章 生死（一） 就在这样的悲凉之下， 元婴境界者已是无能为力还重伤。 她的伤势忽而加重，陆清许欲意输送灵力。 至于其他人已然是自顾不暇，钱燕儿勉力坐起，维持打坐状态， 可魔的瘴气与她自身的灵力流转冲撞，令她痛苦不堪。 陆清许蹲下身，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师姐，“师姐，忍着点。” 何子乐蹙眉，战力本就少，若是—— 天边雷声滚滚，却夹杂薄弱仙力，她感受到了，有人欲劈开魔族的瘴气。 何子乐心里有了想法。 她抓住陆清许的手，阻断她的输送， 接替着给那师姐输送灵力。 “我的灵力虽薄弱，但还是有点用处的，望师姐不嫌弃。”何子乐低声道。 “多谢，何师妹。”师姐说话有气无力，隐约含泪，怕是疼得厉害。 陆清许看向何子乐，何子乐道“陆师姐留点力气对付魔头才是。” 陆清许攥紧剑柄，脸色沉重地点点头。 何子乐知她所见，陆清许等人亦同，皆是盯着那格格不入仙气浮现之处。 便是此时，天边有人现身了。 是一黑袍者，也是蒙面披袍，但一看便是那魔族右使。 他们的心一时间沉入了谷底。 可却不同，比之刚才，他的魔气四溢，更为厉害，威压甚严， 一出手便是不留余地。 “你们是谁，谁重伤我部下？”那魔阴森森开口。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右使手一指， 雷电轰鸣，雷电缠绕着黑气袭来。 “布阵。”领头的弟子低喝。 几人击剑布阵，灵光闪现，一个防御阵法出现在空中，硬生生抗下一道雷。 可也撑不住多久，右使功力深厚，他们修为最高的不过是元婴三阶， 跟魔族右使难以相提并论。 其中最为年轻的陆清许咬着牙施展灵力，却扛不住吐了一口血。 何子乐见那师姐脸色缓了许多，便是收回手。 陆清许力有所缓，便在此时被右使的另一道雷击中，右使高高在上， “雕虫小技，不足尔。”他看着众人，阴森森笑道。 忽而仙气劈开了一条裂缝，黑袍者捂着心口处，似乎不大对劲般。 ——以他之力难以抵抗当世古神。 而陆清许似乎有了一丝想法，她深深看了眼何子乐， 道“照顾好我师姐。”似乎决绝的模样。 何子乐来不及劝阻，其他人亦来不及反应过来， 她已是拼尽全力凌空而起，拍了一张符纂在剑柄，而后灵力凝聚于她的剑，蓄力一击。 但，陆清许被击中，翻滚几圈，撞到竹杆堪堪停下。 “师姐。”何子乐惊呼，陆清许支撑起身子，幸而仙服抵抗了一阵，还算无事。 “我没事。”她应道。 何子乐回身亦是展开灵剑，补上陆清许在阵法原先的位置。 她也是仙门中的一员。 “你添什么乱，回去。”秦如钰便在她身旁，呵斥道。 “我不是添乱。”何子乐蹙眉回道。 她灵力注入佩剑无心，光芒虽无那么璀璨， 但，虽力微，降妖除魔，她亦有份。 魔族右使注意到陆清许的动作，与何子乐的顶替， 他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小小仙门，不自量力。” 可惜，并非自不量力。 灵力流转，顺着雷电而去，正中仙气冒出之地，裂开了一条缝。 此时，陆清许却似受不住般， 她吐了一口浓烈且似伤得极重的血。 何子乐拼尽全力配合着师兄师姐们， 她要证明她不是不自量力。 只知若是阵脚有缺便不是阵，此是万万不可，若有差错，阵法反噬， 加上魔族右使，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陆师姐。”她注意到这一幕，惊恐万分。 便在此时，雷电袭来，何子乐不敢松懈，全力抵抗， 可是力不从心时，“咔。” 她眼睁睁见，梁玉送予她的镯子裂开，碎成几段， 一丝蓝光悠悠飘上，没入她胸前。 她觉一股清爽之意浮上心头，来不及惊讶， 便在此时，魔族右使突然出手，打的是阵法之外的陆清许。 ——此阵是仙门因在千百年前在魔族手中吃过亏，特意研究出来对付魔族中人， 只是此阵得灵力深厚者作为阵眼支撑，灵力浅薄者支撑不起，且易被反噬， 阵法覆盖面极广，而陆清许不幸，腾空时落下后却掉落在阵法之外。 何子乐来不及提醒，只能低声惊呼，陆清许却凭她敏捷的身手翻滚躲开。 何子乐尚未回神，一道闪电便是迎面而来。 “子乐师妹。” “师妹。” “何子乐，躲开。”几道声音，皆是担心之意。 何子乐看着那雷电似在她眼里放慢一般，光亮大盛， 心知若是不躲开，必死无疑。 只是身子离闪电越近，却感受到那魔族右使的威压越重，几乎动弹不得。 被雷电击中的却不是何子乐， 是阵法之外的陆清许，她飞扑而来，她明明伤得那么重，却不知哪来的力气。 她抱住何子乐，用后背抵挡那雷击。 可是谁也不知，那雷击竟然含着魔族妖力凝聚的魔箭，一击毙命。 “这可是对付你们仙门的绝招，好好享受吧。”右使哈哈大笑， 他见陆清许的作为，自是厌恶至极， 本是不确定，但现在他想，有如此实力，能灭他弟子的，非是他们还能是谁。 陆清许身子被魔箭几乎贯穿，口吐鲜血。 “师姐。”何子乐看清是谁时，很是震惊。 “她太看重你了，我不能让你出事。”陆清许好似用尽全力说话。 但突然魔气好似要裂开一般，突然被人强行撕裂， 顺着陆清许拼尽全力撑开的裂缝，终于照进了光芒。 救星好似要来了，但是她撑不了多久了。 “你，告诉她…我…对不住她，橙子…”陆清许攥紧她的手，感受着自己的灵力流逝， 体内仙力好似停滞运转不起来。 “橙子。”何子乐呢喃，橙子，李岑子。 陆清许还想微笑，可却提不起力气来。 与此同时—— “凤天神剑——”一声低喝，响彻云霄。 魔族右使对转身躯，想抵挡那剑意来临。 可却抵挡不住，随着一击即中的剑意而消散。 “你…”刚刚还高高在上的魔使甚至来不及说完一句话。 天就这样突然大亮，而夕阳西下，陆清许就这样，倒在她怀里。 而神尊踏着光缓缓降落，来到她身旁。 “师姐…”何子乐第一次看到， 仙门之中，生命也是这样脆弱不堪。 “救救她，”钱燕儿哀嚎着，求着神尊，“神尊，救救清许。” 秦如钰亦是跪在陆清许身旁，手足无措， 不知道是要安慰大师姐，还是要给陆清许输送灵力好，即使那是无用功。 弟子们围成一个圈子，或有悲伤，有愤怒，有怜悯，但最终皆是请愿， “神尊，吾等愿降妖诛魔，为陆师姐/师妹报仇雪恨！” 愤慨激昂，但神尊手一挥，道“此事关乎如何与魔界共处一事，本尊自有定夺。” 千年来，和平太久，小辈不知魔族的残酷，第一次见，皆是愤恨。 而何子乐垂眸，随即却似下定决心般。 她握住陆清许的手，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企图输送着灵力。 “师姐。”她只能徒劳的，唤着。 但生命逝去的身躯，灵脉如一潭死水，灵力入其中不得运转。 最终，陆清许的身躯似承受不住般，随着黑烟飞起， 化作点点星光散去，不留一丝什么。 第十六章 生死（二） 或许是夕阳渐斜，心中悲凉渐起。 何子乐不知是这样的结果，心中痛苦，她落泪，无力跌坐于此。 一双带着暖意的手轻拍她的头，“她走了，不要作无用功。” 是高高在上的神，他便是纡尊降贵半蹲在她身旁。 何子乐低头，似乎看到自己的一身狼狈。 她心中难受，她弄错了，不知师姐竟会如此消化不见。 好似有一人，仿佛还是那日，意气风发，御着剑，意气风发，自天而降， 与着那样的，开朗活泼，率性天真般，为何就是如此， 仿佛见她挥挥手，道别后， 转身化成一丝黑烟消失殆尽。 “你莫哭。”神好像在叹气， 她哭了吗？或许罢，只是泪水涌出，她毫无克制。 “陆师妹。”霍清便站在神尊身旁，不知要说什么，心中涌出一丝哀伤，沉甸甸的， 今早这样的人，还在他面前，同他斗嘴的人。 “是我的错，如果我，”霍清不知怎么说道，“或许…” “没有或许，”神尊蹙眉，“是魔族右使过于狡猾，任何人输送灵力予她，皆会是如此。” 不愧是魔，毒且狠。 何子乐脑子里乱得很，浑浑噩噩。 可是又因使用灵力过度，支撑不起她的体力，她终于混混沌沌， 似乎难以思考的悲凉，人命如蝼蚁，举重若轻。 夕阳里，悲伤与风交织，无凄惨意。 魔族圣山，山门之上—— “还好在老子跑得快。”有人降临此地，带着四溢消散的黑气。 他的黑袍已是破烂不堪，右脚踉跄几步，几乎是拖着左脚前进。 “咔——”一长枪，横架在他脖颈之上。 “右使尊上，你跑哪去了？”漫不经心的话在魔族右使耳旁响起。 魔族右使才是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那商凰临竟追到魔族来。 “这就与你无关了。”右使移开他的剑，复了那傲意的模样。 他去干了件大事，比这些软弱的家伙，他高大许多。 看着他的模样，左使有些不祥的预感。 “你去人间了，可是去了庆国？”左使问道。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还是知的。 “与你无关。”右使冷哼一声。 “不要惹祸了，回你的魔殿歇息去。”左使见他如此，冷了几分话语。 他不是不知最近右使的不安分，但此魔向来如此，随心所欲惯了，本他不觉是何等大事。 “走就走。”右使摆摆右手，深一步浅一步离开。 “不送。”左使冷眼看他离去。 待那右使出了圣山范围，魔族左使才是命手下去圣殿，查看右使最近的行踪。 虽然他心知，若右使有意抹去自己的踪迹，自然他也查不出什么，但也要做点表面功夫。 他自有办法。 —————————— 一片火海，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呐喊，有人在缠斗， 有人却道“三娘，母亲护不住你了，快逃。” 一张大手捂住她的口鼻，道“三姑娘，千万莫出声。” 那人话语里似乎有着极大的恐惧之意，恍若她极为熟悉。 她无助哭泣，却慢慢点头。 好像有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怕极了。 “三姑娘，莫怕。”她放开自己，可她的语气是如此温和。 然后，红色的血浸透她的衣服。 “娘，月姐姐——”她似乎凄厉大喊。 求求谁，来救救她们。 她一腔的恨意，是那般决绝。 “咔——”一声轻响，她便从睡梦中惊醒。 却好似被梦踢了出来，而梦见什么，她已是记不清了， 只觉得梦里的人是那般温暖。 又是一个怪梦，梦带给她的感觉却不大舒服。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盖着不算粗糙的被子，于是她坐了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她在的地方，却是一个寝室，不同于她在仙山的寝室， 此地不算华贵，且有古朴的屏风分割前后室，起码是舒适却不算简陋之地。 她忽而愣住了—— 仙山之上唯有她是给予她笑意的人， 而她却死了，还是为了保护何子乐而死。 她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见人这般真实地死在她面前，这个人还是陆清许， 她不知道如何回去，如何面对李岑子， 她是央求师尊硬生生跟来， 可是却仿佛像极了闯祸精，害了陆清许。 她轻轻叹气，心思却百转千回。 她知道，终有一天要面对的，想起陆清许的遗言， 她就怕，是恨极了她。 幽幽寝室，独她的叹气。 清晨时分—— 她寝食难安，没人来找她， 一大早，秦如钰推开她的门。 她颇为诧异，自选拔那日，她同这位公主殿下便是不是很对付， 尤其是入门后，她与这位公主几乎是不曾碰面，形同陌路。 何子乐认为公主自小到现如今，应从未遇到如此忤逆她之人， 尤其是她任性害死她师姐后，应该厌恶至极才是。 何子乐呆了一瞬，随即起身一礼，道“公主。” 她入剑修派，而公主乃是符修，她们二人算是同辈。 公主褪去前日的惶恐，还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睨了她一眼，道句，“不必拘礼。” 也未有回礼之态，她自有她的骄傲。 何子乐直起身，尚未开口。 秦如钰便是继续言道“霍师兄让我同你去大堂。” 何子乐道好，暗思，莫不是真的多数人厌恶她，才…… “此来，”秦如钰道，“大师姐同神尊还有几位师兄回仙门复命，我们伤势不一，留在肃州的客栈休整。” 昨日，她浑浑噩噩，未曾细听。 肃州是河溪镇所在的州府。 她看出何子乐的忐忑，不经意的模样，“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怪不得她只觉腹中空空—— 未正式踏入金丹期，她还未正式习得如何辟谷，只知一二。 何子乐止住步伐——原来不是昨日了， 看向她，低声道句多谢。 然后两人便是沉默地出门，谁也不敢提那个名字。 此处是仙门歇脚的驿站—— 多地有皆有如此客栈，平日里是正常营业，仙门中来人便是收拾出天字房，供仙门中人休息调整， 当然，这些客栈皆是仙门里的人经营管理。 名曰，仙门驿站。 第十七章 难以释怀 而二楼大堂里，他们八个人，正好围坐一桌， 客栈是位于肃州城内之东，不受妖魔影响， 楼下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仙门子弟的静默，仿佛楼下熙熙攘攘的热闹，与他们毫无关系。 而他们之间这份沉默直至小二到来之才被打破。 小二道是，依照惯例，如此盛大的除魔行动后便是安抚百姓，同官府有一二往来。 若无手信之物，官府中人难以交谈，此是仙门中人的共识， 但此一次有庆国的公主在此，此难题非难题。 驿站二楼，仙门所用的厅堂内，此地挂牌——闲人免入。 高修为的弟子与神尊一同离去，霍清成了领队者。 说起此事的结语便是，皆不觉是有人冒充魔族右使所为， 毕竟若是仙门中人胆敢如此使用魔族秘术，晶石神器一测便知。 “秦师妹，你同我去官府报备罢。”霍清叹气接着道。 如钰待霍清态度倒是毕恭毕敬。 “子乐师妹与勇兴师弟各带两人就去河溪镇上与它下属的各个村落的明显之处张贴公告，”他道，“告知百姓。” 仙门不论酬谢，不论事之大小，皆是受理，此是凤天神尊与长老创立蓬莱的初衷。 先天下之忧而忧，而愿担重任。 而善后之事，霍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因此安排起来轻车熟路。 何子乐虽心绪不宁，但因师兄嘱咐，很是顺从。 名叫勇兴的弟子应答。 闻是神尊徒孙郑吉郑勇兴。 众人皆是出发，而何子乐不紧不慢跟在这些人后面。 ——事实上经过一夜的调整，她隐约觉得，灵力与体力似乎更胜于从前， 可是她至此无力深究。 余下者有两位女修，何子乐称呼她们为师姐，而剩下的皆是男修，有三位师兄， 此次除魔，本应走个过场。 算上何子乐便是三位女修，几人商议过后， 便让女修们一起，男修分成一组组，一共两组人马，分头行动。 她们率先踏入日前而至的河溪镇，镇上算不得是人声鼎沸， 但也不是霍清所见死气沉沉关门闭户的小镇了。 镇上对着修道子弟的到来乃是好奇看来。 她们三人正欲在镇上集市与镇上衙门张贴通告。 “尊架降临，可是妖魔未除？”开始有胆大者走近询问。 与何子乐同来的年长师姐答道“非也，魔妖已除，是太平了，我等正欲张贴告示，告知诸位。”她笑答，算得上温和。 师姐声量不小，估摸着周围百姓听得清楚， 平民逐渐聚拢过来，“仙子说的可是真的？”有妇人看着她们发问。 “这位夫人，千真万确。”师姐回应。 众人闻之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 待众人散去，他们几人才得空张贴告示， 天已经临近午间，雷声轰鸣，看此，应当是要有一场大雨。 —————————— 他们在河溪镇修整一月余，未接到仙门召回的命令， 他们一行人便在客栈里继续歇息整顿，甚至于此修炼一二。 此日甚早，何子乐与秦如钰乃是同寝。 ——说来，那日秦如钰毫不见外进她的房间，原是两人住在一处。 不过这位皇女倒也是难处之人，起先何子乐战战兢兢， 可却后来发现，秦如钰作息规律，且不急不躁。 何子乐传信给梁玉，询问关于陆清许身后的事。 梁玉来信，除了何子乐的近况，剩下的便是言简意赅， 但大意说起，仙门倒是未有人怪何子乐，虽道千年来仙魔二界和谐共处，但总有魔叛变作乱， 仙门弟子死在妖魔手中也非奇事， 况且是死在魔族右使，这个素来不服仙界这魔头的手中。 信中为陆清许哀悼惋惜许多，她来信诸多叹气。 还道歉，那日不大舒适多睡一会便错过误了出发的时辰。 只是何子乐想的是，其实来不来，或许一样罢了。 “陆师姐此遭也是意外，听闻神尊已率道引尊者前往魔界替师姐讨个公道。”梁玉信中如此说道。 虽道信中如此说着，但也是宽慰她，那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便是如此死在她跟前， 那种灵力流转却在一片沉寂的丹田里，悄无声息，如撞了一堵坚硬无比的墙般。 何子乐看着自己的手， 纤细的手指，那日是多么的无力，纵然是过了好些天，但恍如前一刻，让她无法忘怀。 她无比地希望，神尊能为陆清许讨个说法，最好是将魔族右使抹杀， 好报陆清许的仇，也替诸位在此次受伤的师兄师姐们出一口气。 她几近要沐浴焚香祷告。 “何子乐。”冷清的女声在她身旁响起。 她吓得一激灵，前去晨练的秦如钰不知何时回来了。 “见过殿下。”何子乐才是回神，起身缓缓。 她刚一接到梁玉的灵信便是开溜了，没等秦如钰便是回房了。 秦如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又道“叫我师姐。” 她们是一同入门，但是她还是要做大的。 何子乐不敢随意称呼， 一来是仙山对秦如钰与她背后的庆国颇为重视， 二来也是怕她那班疯狗一样的跟班—— 此一次，她的跟班还是有几个入师门的。 何子乐称呼在舌尖转了几周，还是低声认命了，她唤句，“师姐。” 秦如钰冷淡点点头，道“梁玉的信？” 子乐应答。 她刚刚回完信，正坐于窗下桌前发呆。 灵信不同于凡人的信，它无需亲自动笔写下，只需掐个诀，留下口信，用灵力化作纸鹤，这鹤会带着口信抵达目的地。 秦如钰偶尔亦会思念那个与她斗嘴的陆清许， 但交情不同，且她从小就非常人成长，只是叹气惋惜两天，便是过去了， 她没有时间在那伤春悲秋。 “仙门近况如何？”秦如钰走到桌旁亲力亲为，倒杯水， ——这个公主算得上能屈能伸。 “尚可，”何子乐亦是倒杯水， 她坐了下来，“神尊去魔族给陆师姐讨个说法了。” 秦如钰扬扬眉，“凤天神尊？他亲自跑去魔族？” 然后转念一想，“也是，”合该他带队，“李岑子与陆清许乃是好友。” 后一句她几乎含在嘴里说着。 何子乐听不清，看去，“你说什么？” “没什么。”秦如钰除去前两日的伤感，有些小意温柔外，现又复了她的皇女该有的娇贵。 何子乐蹙眉，才是回过头，又是愣怔发呆。 秦如钰有同霍清打听消息， 有闻，神尊是欲入魔族圣殿，但是没想到如此之快， 且没人阻拦，也没人能阻拦， “早知道，就该入神尊门下。”她暗想着。 神尊这般厉害，才配当她师尊，也不觉，她有何配不上神尊弟子的称呼。 ——毕竟这位公主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两人心思各异，却又同时在心中叹口气。 午后的客栈，因是初春之后，又非休沐，是而来此用膳者极少， 加之他们一行人在此地进进出出，却吸引了不少目光。 纵使几人受伤较重，他们是在此地休养，但仍按照在仙门时的作息。 众人在二楼处，歇息醒神， 正欲商量夜修一事，便听见下头吵闹之声。 第十八章 河砂镇（一） 楼下似乎吵吵嚷嚷的—— “我要找仙师，”那人在楼下大堂，“求求仙师救救我儿，救我一家老小。” 声音越发大了起来，霍清本是讲话，顿了一下，他看向何子乐， 她心领神会，当即起身推开门。 她唤来二楼最近被派遣来供他们仙门中人使唤的小二，小二是个机灵少年。 “发生什么事了？”她蹙眉询问。 少年恭敬道“仙使，我亦不知，待我去楼下看看。” 何子乐颔首，他匆匆跑去楼下，何子乐见他模样， 一时间有些许恍惚——半年前，她见仙门中人，也是如此模样。 她好像也成了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不过半刻钟，小二便回来了，带着微喘，答道“是河砂镇的村民。” 原这河砂镇乃是河溪镇隔壁城镇，河溪镇发生妖魔暴乱一事，河砂镇的百姓亦是惶恐，闭门不出，皆忧心忡忡。 而不知为何，镇中突然出现怪病， 一开始是稚童所染，后来是老人，现在是青年， 得病者皆是一睡不起，浑身软绵，继而呕血高烧不退，五六日后，烧退却没了神志，两目空洞，与活死人无异。 后来，河溪镇的妖魔被不知名者驱赶，妖魔不复存在， 他们以为，河砂镇得病的民众亦会好起来，结果却全然没有， 且染病者越来越多，无药石可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得病，熬不过者皆死。 因此村民才是逃出了村镇，只求仙人愿意救助她们一二，莫再受这份苦楚。 何子乐颔首，道“你让他们来，我去禀报师兄。” 围观者越来越多，她亦是不知此几人是否身染怪病，但是他们是仙门弟子， 总比他们被百姓围观，传染给百姓们来的好。 二应答，随即下楼相请。 她则入内，禀报她的师兄，末了添了句，“看起来，也未必同河溪镇有关。” 她的声音略带冷清，却字字清晰，话语从不含糊。 霍清看了她一眼，也不说对错， 他只道，“你让他们进来再说。” 何子乐应是，便是去叫人进来。 村民凑足六颗灵石来央求他们，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蓬莱仙岛一向对管辖的人间之地是十分尽职尽力的。 可惜其余几人是伤势较为严重， 灵力还不大稳定，不太适宜此次行动，且霍清就怕是右使重现， 他若带着灵力受损的弟子怕是躲无可躲。 好在峰回路转，总有时。 肃州仙门客栈，二楼—— 霍清环视一周，道，“子乐师妹，秦师妹，” 又点了位毫发无伤的弟子，“林师弟，你们三人随我来，” 看向其他人，“你等便在此歇息，待我等回来。” 他来不及去报仙门上公告板，便算是自作主张。 “师兄，此怕不妥，”有人提出异议，“应报师门。” 霍清也知不妥，可秦如钰好歹是金丹期，林羽茗是掌门徒孙，也是金丹后期隐隐约约有突破的意思， 且此次被魔使的雷劈中无事，自然是少不了掌门平日里给的那些法宝个的功劳， ——因此他别无他法。 “且慢。”他们尚未商议完，一道颇为强势的声音便是插了进来。 “我同你们一块去。”那人道。 霍清一滞，看去，来人是一着仙门衣裳的男子，约有三十来岁的模样，面目清秀。 他推门而入，颇有气势。 他规矩一礼，“见过林师叔。” 多数仙门弟子亦是认识他，同一起拱手礼道。 何子乐还一头雾水，随即反应过来——有尊长来了。 “叔祖父。”唯有一人不曾规矩行礼，唯有欣喜，那便是林羽茗。 那人脸色严肃，道句不必拘礼。 然后一脸正色道“师侄，我同你们一起去。” 看着霍清一脸茫然，又道，“我不抢功，你领着头就行。” 霍清忽而脑中开朗，一喜—— 这是帮手，极大的帮手。 于是乎推辞几句后，见好就收， 他道“如此，师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霍清带着何子乐与秦如钰，还有两位何子乐二人该唤师兄的林羽茗与师叔林安鹤， 踏上了前往河砂镇的行程， 余下的弟子还在客栈休养生息。 至于林氏二人是掌门的徒孙与其座下排行第四，实则现在尚未出师却任掌教副使的掌门四弟子， 他们二人还有另一层关系，便是叔祖父与从侄孙。 因掌门的大弟子与二弟子皆战死在千年的仙魔大战， 三弟子几百年前已自立山头，便是符修一脉的首尊， 自然现在辅佐师门的唯有已入合体期，与何子乐师尊李玉遥相当水准的四弟子林安鹤。 然，林安鹤如今厚着脸皮跟来， 听从小辈指挥充当打手， 不过是为了维护家中侄子这根不大聪明的独苗苗——林羽茗。 五人便是这样，踏上行程，同几位同门挥挥手， 带着微妙感与河砂镇的百姓，赶赴河砂镇。 “到了。”村民领路，霍清带着几人来到河砂镇的村民口中所说的第一家稚童被妖魔附身之地。 是一个农家小院前。 “多谢。”霍清同村民道谢，并让他不必跟来，回家歇息去。 那河砂镇的村民连忙道“如此仙师请便，我先走了。”而后像逃一般，匆匆离去。 好似，人心惶惶，皆终日不得安宁。 “霍师兄，要进去吗？”秦如钰蹙眉问道。 “不急。”霍清自灵力编织而成可纳百物的百纳袋中掏出罗盘。 “我来罢。”林安鹤道。 霍清也不推辞，“师叔，请。” 林安鹤话不多说，便是输入灵力， 灵力越发深厚，施法的仙力便是更为璀璨光芒。 他自知晓他的宝贝侄孙儿林羽茗差点出事后， 便是同自家师父禀报后，急忙赶来肃州， 而他甫一落地便是听到霍清这样安排，心中不由感叹，李玉遥的好运气， 同时捏一把冷汗，幸好他赶过来了—— 灵力入了罗盘，罗盘的指针却不安地急速转动，后，似承受不住一般， 罗盘大绽光芒，也就一瞬，然后彻底不动了。 霍清心中一惊，猛然靠近，“师叔，这？”乃是十分疑惑。 “你等后退。”林安鹤收起这静止不动的罗盘。 霍清自然不懂，自小有所成就下山历练的他，从未见如此场景。 而从千年前的仙魔之战侥幸活下来的林安鹤，自然是见过的。 “别靠近这院子。”林安鹤嘱咐他们几人。 何子乐不明所以，可直觉告诉她，事情非同小可， 见秦如钰还想问什么，忙拉着她后退几步，站在霍清身后。 “叔祖父，这是怎么了？”林羽茗还傻乎乎问道。 “有魔，来了。”林安鹤匆匆留下一句话。 “魔？”林羽茗二丈摸不着头脑，“何在？” 他看向霍清，霍清摇头。 霍清修为高于他，他不知， 林羽茗自然也是不知。 林安鹤没有回答，只是掐诀，召出他的佩剑，道句起，佩剑应力而来。 顺便从怀中掏出一符，扔于空中，召出一道白色的屏障， 牢牢护住他们几人。 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第十九章 河砂镇（二） 喝道。 剑身灵力大盛，化成剑风劈向眼前的小院。 小院不堪重负，院墙顷刻之间便是七零八落。 可，林安鹤剑使得极好，只破开院墙， ——即使他是木灵根，更擅长治愈之术。 其他人几乎大气不敢出，只有林羽茗地呼一声， “叔祖父，您在做何事？”他惊道。 欲几步上前，走到林安鹤身旁。 ——依着仙门之规，降魔除妖，非必要时，切不可伤凡间百姓的财与物。 房屋，自然包括在内。 林安鹤只是言道“退回去，他来了。” 能让林安鹤如此大惊失色，也定非凡物。 霍清有了揣测，道“林师弟，回来，” 他解释道，“不是妖便是魔。” 林安鹤本差点走出屏障范围，闻此言连忙缩回。 “好眼力——”突然，天空似发生剧变，有道声音似从悠远的地方传来。 伴随着雷声轰鸣，但，比起小辈的瑟瑟发抖故作坚强的模样， 林安鹤明显镇定很多。 “鼠头鼠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怕是卑劣胆小之辈，”隐约猜到是谁，林安鹤嗤之以鼻， “这招数对小辈有用，对我可没多大用处。”林安鹤讽刺一番。 那人道，“是吗？” 呼吸中带着极大的威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虽不见其人，可天空之中的旋涡， 带着雷电，交手过一次， 他们誓死不忘。 这场景，何子乐十分熟悉，心中暗惊，答案显而易见。 “魔族右使。”霍清咬牙切齿道，众人皆是猜到了， 这位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 雷声轰鸣，蕴含浓烈的黑气翻腾。 怪不得，林安鹤严阵以待，布下结界不让他们离开半步。 轰轰作响的雷声中，一人慢慢显现。 身披黑袍，戴着面罩，阴森森却威压极强的模样。 魔族右使法力极强，但此次的他们却有林安鹤压场。 霍清已是按捺不住，灵剑出鞘。 但，雷电轰鸣而来，劈在屏障之上， 结界纹丝不动。 ——蓬莱仙山的中流砥柱，便是不同凡响。 林安鹤躲开闪电，一剑劈去，大喝一声“破。” 一道白光，璀璨非凡，亮如白昼，直冲云霄。 旋涡一分为二，天空之中又见隐约蓝天。 魔族中人，降临人界，少了魔界中浓郁的魔气助力，本也逊色一些， 因此，硬碰硬，魔族右使也讨不得好处。 看不出那高高在上的右使是何脸色， 林安鹤亦是凌空而起，立于屋脊之处。 “千年之前，”林安鹤开口，“我的师兄们，我的同门，死于你的轰雷之下的便不少。” 他绷紧的脸色稍稍松动，“今日是为他们报仇之时。” 他的剑竖立，他掐诀，灵力流转， 以他为中心，似有爆裂之感。 然从始至终，那魔族右使自那出场后的几句话，便是一言不发， 不知是否已是吓呆了。 何子乐几人几乎看呆，这场对决，不似神尊那般，压着右使打， 快且狠厉，叫他们看不清。 而林安鹤的，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 “呵，”魔族右使终于开口，“无知小儿。”充满嘲讽之气。 而林安鹤神色已然非在适才那般，显然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中。 “不，”林安鹤开口，“替我师兄师姐们报仇雪恨，我绝非无知。” 为此他整整努力了千年，从筑基期的小喽啰爬到现在合体期五阶， 比起他的师弟——符修派的首尊，自然差了些，但是他从不轻易放弃。 “不过…”右使还想说什么。 安鹤已是大喝一声，剑如飞虹，直驶向魔族右使。 一剑武动，而化万剑，剑如花开。 不中右使，可天空的诸多旋涡皆被破开， 何子乐与秦如钰两个初入仙门的弟子简直看直了眼。 “这便是掌门弟子的实力吗？”秦如钰喃喃自语。 何子乐眼中却是不同—— 只觉万物皆放慢速度一般，再看魔族右使，她却觉有些许不对劲。 “这魔族右使……”她欲开口。 “怕是吓死了吧。”林羽茗接话，看着林安鹤一脸崇拜的模样。 霍清却还是一脸防备，闻此言，同林羽茗道，“不可掉以轻心。” 林羽茗却撇撇嘴，道“我叔祖父可厉害了，你等是道引尊者门下，自然不懂。” 自也是傲气于，他可是掌门一脉。 霍清蹙眉，心知，这魔族右使的狡猾… 他最后催动了灵力，以做防备。 ——符修派与剑修派的不和，自然是从那道引师兄弟不睦追溯而起。 因此霍清不与林羽茗计较。 那魔界右使不为所动，依旧高高在上， 忽而无声一笑，用口型无声言道“蠢货。” 可他覆着面具，黑气环绕，又离得远，无人看见， 但他不屑的气息，溢于言表。 而林安鹤似被他不屑一顾的态度气到了， 他喝道，“魔头，束手就擒吧。”气势十足。 手一挥，万箭齐发，势如破竹。 而地上，几人还待在牢不可破的屏障内，屏障外依旧是电闪雷鸣， ——奇怪的是与上次不同， 此次的雷电专攻屏障与林安鹤之处，却不破损周围平民百姓的房屋。 好在林安鹤身着仙门校服，亦是手掐诀，施法张开结界，因此雷电劈不到他身上。 ——高一阶便是高一阶，何况是委以重任的掌门弟子。 “他好似笑了？”何子乐呢喃道。 “你说什么？”秦如钰看着胶着的战况，一时没听清。 “魔族右使，好像笑了。”何子乐眉头紧锁。 “笑了？”秦如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魔族右使，“你看得清？” 她的修为高出何子乐许多，尚且看得见的唯有黑雾缭绕的人影。 何子乐听她反问，不知该说什么，便摇摇头。 秦如钰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是听到一声轰鸣，如洪钟大响， 又与仙山的晨钟不同，它是尖锐且聒噪的。 天上扣下一口黑沉沉的大钟，无人撞钟，自己却疯狂作响， 何子等人被敲得心中狂跳，耳中一阵嗡鸣声，不得不捂住耳朵。 林安鹤或许是被突然袭来的黑钟干扰，万剑合一，穿透的却是魔族右使的黑袍。 黑袍之下，空空如也。 那右使化作一缕黑烟，浮在林安鹤三尺远之地。 “你杀不了我的，”右使算不得得意， 他平静道，“连商凰临也杀不了我，何况是你。” “你，”林安鹤灵力流转于剑身，却不似刚刚那般耀眼，“胆敢直呼神尊名讳。” 商凰临便是凤天神尊的名字。 “他砍了我的手脚，我为何不能唤他之名？”右使轻蔑地看着林安鹤。 “你也够弱，”右使嘲讽一笑，“吾乃幻影，亦是不知。” 何子乐才发觉，她为何觉得那魔族右使有什么不同之处。 离得近些，她也看得清楚了， 那魔族右使好似一缕烟，轻浮在空中， 袍下，半边身子空荡荡的。 第二十章 局中局（一） “你，”林安鹤不知该说什么，“胆敢戏耍本座。” 他的师弟虽是掌门的骄傲，可自小到大，因家世，加之他勤勉的天赋，无人低看他一眼。 他的挫折，从始至终皆是这可恶的魔族。 魔族右使嗤笑，道“不怕告诉你，你的这帮徒子徒孙杀了我的手下，无辜的魔，” 他看向何子乐几人，冷冷道“他们生来低贱吗，但万物有灵，你们如此对待，” 他语气森然，“我自然要好好报答你们。” “杀？”林安鹤颇感震惊，看向何子乐等人。 霍清蹙眉，道“师叔，你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何来此等本事杀魔。” 林安鹤对这些小辈心里有数， 况且，神尊回仙山时，也并未提及。 “肯定不会是他们。”林安鹤开口。 右使身影开始模糊，雷击的力度小了些，“不是？” 右使大笑，说“你说不是就不是，杀的时候怎么不会说不是。” 他手挥动一下，林安鹤蹙眉，“你实在…”武断专横，不愧是魔。 右使身影便是随着黑雾忽起缠绕，消失了， 临了留下一句，“尔等好好享受罢。” 随着右使的消失殆尽，林安鹤撤了自己的屏障， 随着右使幻影的离去，只余一片诡异的灰暗，四周夹杂着奇异的花香味， 旋涡消失不见，可天色昏暗下来，添了一份恐惧。 而后突起尘沙，周遭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大清， 四周除去风声，静悄悄的，何子乐想起，除了带他们来的百姓外， 他们从一进这村里，便不似镇上热闹，且空无一人。 而那几人，早已不见离去。 一开始以为是太害怕之故，现在看来，并非全是。 不止武断还没脑子。 但，还揣摩不出那右使的意思，霍清已觉不对劲， 嘱咐他们，“小心，不可掉以轻心，也不可离屏障之内。” 然后他便跳出屏障，站在林安鹤身旁。 “师叔。”他拱手道。 林安鹤颔首，“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 此等氛围，他心中甚是不安。 霍清应是，便欲去招呼师弟师妹们离去。 便是此时，天空之中浮现出一个个诡异的旋涡，破开的黑雾迷离再次出现。 “师叔，你看。”霍清诧异。 林安鹤亦是诧异，他蹙眉，“这是…”略带迟疑。 底下几人亦是惊奇，且林羽茗更是惊呼，“这是魔族右使的诡计。” 这是想当然的，右使离去的话，让何子乐心中恐惧，且忍不住地害怕。 “你说，这魔族右使是什么意思？”秦如钰开口，她脸色沉重。 “不知，但…”何子乐犹豫不知是否能说什么。 “我们，怕是中计了。”秦如钰面色沉沉，开口道。 “中计，”何子乐蹙眉，“但那些村民…” “他们是真，”秦如钰笃定道，“但，引我们至此也是真。” 都是真的，才是可怕，这魔族右使几次设计，他们都未能识破。 林羽茗听着他们的分析，忽而回首，“叔祖父会处理好的，师妹你等放心。” 何子乐心中暗思，若是真的处理妥当，她的大师兄霍清也不必跳出屏障。 但是她们二人皆忍着没敢大惊失色，故作镇定。 安鹤思来想去，下令即刻撤离。 清抱拳。 霍清刚是转身，可忽起的风沙大得遮天蔽日。 风吹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肃州地处西北，也确有沙漠。 可这沙尘暴与诡异的天气，怕是右使带来的。 隐约觉得的花香却越发浓烈了起来。 林安鹤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大喝，“屏住呼吸。” 可声音却被沙尘暴袭来而李岑子掩盖。 屏障范围内的几人，自然是被隔绝，不受外界干扰，但却看不清， 沙尘暴同样干扰他们的视线。 “师兄，师叔。”秦如钰尝试呼唤几声，却得不到回应。 “叔祖父，”林羽茗亦是急得大喊，“霍师兄。” 屏障外，尘土飞扬，皆是视线模糊，但屏障未破，又是表明，施法之人还未离世，还有精力支撑起一个屏障来。 可三人无论如何呼唤，外头除了沙尘暴肆虐的声音，便无一点儿回声。 氛围格外诡异且让人惶恐不安。 喊了几声后，林羽茗攥紧手中的剑，吞了下口水，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一信号弹，用灵力点燃， 信号弹不受屏障影响，腾空而起，带去求救之意。 “我，”他紧张开口道，“我，我要去找他们。” 眼神却颇为坚毅，似乎拿定主意了。 “不可。”秦如钰拒绝。 “此一去不知如何，就怕魔族右使的埋伏。”何子乐言道。 “可，”林羽茗开口，“我也是你们的师兄，有必要保护好你们，我去看看，”他看向何子乐二人，“如有不测，待仙门的师兄师姐赶到，你们也有救了。” 他笑了笑，又道“你们绝不可出去，万事小心。” 其实，他怕极了他自小依恋的叔祖父出了事，又怕右使再来，他也顶不住，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鼓足勇气去找他的叔祖父。 “可你去了，若是霍师兄无事，林师叔亦是无恙，”秦如钰沉着脸拉住了他，“魔族右使袭来，你岂非给他们增添负担。” 长年累月的上位者姿态，给秦如钰增添了威信感， 说着的话，也让人退却三分。 本着怯懦之意的林羽茗开始犹豫了起来。 也在此时，一道剑光袭来，照亮了灰暗的天。 是林安鹤的剑，霍清没有这样深沉的灵力。 “他们无事。”何子乐沉默许久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林安鹤一手把着剑，一手抓着霍清，立于屋瓦上。 到底还是掌门倚重的弟子，不是魔族右使两句话便可瓦解的。 “秦师侄说得十分有道理，”林安鹤高高在上，看着林羽茗，“你要学习之处还有很多。” 林羽茗很是激动，却随即冷静下来，应声是。 而何子乐看到，霍清是昏迷着的。 “敢问师叔，我大师兄是怎么了？”何子乐在下方拱手，毕恭毕敬问。 “昏迷了，这魔族右使很是厉害。”林安鹤缓缓降落，右手半搂着霍清道。 他走近屏障，随即将霍清扔入内，言道“莫再冲动了。” 他看向林羽茗，“霍清较之你强上许多，还是抵不过那魔头的幻术。” 神色严肃，有着长者的风范。 好在他从前中过，凤天神尊教过他解除的方法，那花香便是幻术。 “我们现下当是如何？”秦如钰发问。 安鹤挥剑，看向天空。 天空中破开的灰暗似乎又有合上的迹象。 “适才发射的是神尊留下的信号弹，神尊应能接收消息。”林羽茗看向秦如钰。 他百分之百的笃定。 而何子乐早已蹲在她大师兄身旁，唤了几声还是叫不醒。 林羽茗这会子回神了，不必惊慌失措了。 “霍清应是中了幻术，书上说，此术不易轻易攻克，且极易沉迷，”林羽茗顿了顿，“何师妹，我们还是等神尊来罢。” 何子乐本就提着的心，彻底心死了， 只能木然点点头，暗暗祈祷，神尊的到来。 第二十一章 局中局（二） 何来的花香气越发浓郁，天空异象越显， 最终，林安鹤还是蓄了力，砍了天空异象一剑， 但效果不佳，一旦过了三刻钟，便又恢复原样。 适才对付那魔头的幻影，他的灵力几乎损失大半，加之对着异象砍砍打打， 他的灵力已处于近乎流转停滞的地步， 现下迫切需要的是坐下休息打坐一番，可是他又不敢松懈， 怕的就是，魔头席卷而来，靠着几个孩子是打不过他的， 魔族的恐怖，他可是真真正正在千年前领教过的了。 他只能如言般，等待了。 “林师叔不知撑不撑得住。”秦如钰脸色沉重看着天际。 天边昏沉，不知是此没被魔族右使施法的外界是何年月。 按理而言，信号弹乃是神力所铸，十分金贵， 升空那一刻，神尊便该知晓， 不知为何迟迟未到。 “林师叔应当撑得辛苦。”何子乐答道。 她蹲在她师兄身旁，她的大师兄还沉沉昏迷。 “我们若是拼尽全力，不知有几分胜算。”秦如钰沉声道， 随即不待他们二人回答，自嘲一笑， “应当不到半成。”她自问自答。 她困在这久了，便想起此前牺牲的陆清许，心中隐约不安起来， “秦师姐，”何子乐看着她的眼睛， “不要自乱阵脚，说人便要渡己。”她故作镇定道。 秦如钰扯扯嘴角，道“是我心烦意乱了，你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沉重，不知想些什么。 忽而，何子乐想起，她在凡间时，隐约记得上过学堂，教学的先生曾说，度己及人， 大抵，便是现在如此罢了。 ——从来仙山，凡间困苦之事，她刻意遗忘许多，这是为数不多有关于幸福的记忆。 林安鹤在屏障外，尚且站立一会，天空便是果真发生裂变。 忽而又是出现旋涡，旋涡之中，又是电闪雷鸣，好不吓人。 若是此时，神尊或者是师父—— 何子乐心念一动，佩剑无心跟着颤动，而后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法。 默念三遍心静心静，可却止不住的惶恐，观之，身旁的秦如钰与林羽茗亦同。 “再来一遭，”秦如钰看着天边蹙眉，“林师叔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林羽茗攥紧剑，道“我好歹是你们的师兄，”他虽有不足，但此时却勇担大任， “我相助去也。”他慷慨激昂，似欲力战群雄。 但，此时天上的雷击滚滚而来， 林羽茗不过撑了三招，便是躺下了。 ——虽修得金丹，但还不是仙人，对抗这带着魔气侵袭的雷击显得薄弱。 而林安鹤左躲右闪，避开雷电后，掏出符篆， 他用灵力点醒，扔向雷电，挡住一击。 毫发无伤，此时，显得出符修派的妙处—— 灵力剑法不顶用时，符修大拿的符纂抵得过这些个弟子的合力一击。 先前那些符修弟子，他们的修行不到家，显示不出符修的精妙之处， 而现下，符修派大拿便是不同。 而林安鹤的符纂修行绝不低于秦如钰的师尊——符修派的首尊。 躺在地上的林羽茗看直了眼，只因为他素来用功不精， 本就不如师姐钱燕儿，比之天资平平的陆清许好一些， 而新入门的师弟师妹，譬如秦如钰这些，尚未正式如何接触符修要领，又是好一点。 “这些，你会吗？”何子乐蹙眉，问秦如钰。 看着林安鹤一边闪躲，一边利用符箓之力回击旋涡， 秦如钰摇摇头，道“我才入金丹期，尚且不到此地步。” 若无强大的灵力支撑，画上两张符箓，体内的灵力便可消耗殆尽， 因此，掌门明令禁止金丹五阶以下的弟子私画符箓， 亦禁止金丹期前的弟子私自习得符修心得。 秦如钰自然是不会的。 林安鹤引燃符箓，扔向半空，符箓直入旋涡，一声巨爆，旋涡灭掉一个。 可是，不久又是复原，但这绰绰有余。 花香越发浓烈起来，便是此时—— 一声剑鸣低吟，犹如龙啸而来， 排山倒海的剑气，劈开了昏暗的天空。 犹如救星降世。 一人一剑，独在高空。 魔使的结界还是破了，幸得与林安鹤的里应外合。 “师父。”此时，轮到何子乐欣喜若狂了，只是随即略收住笑容， 来的，便是她的师尊，但师尊身后还有一人，蓝衣束发的女子。 “大师姐。”秦如钰亦是呼唤，眼却带欣喜之意。 那人是秦如钰几日不见的师姐，钱燕儿。 剑遥尊者李玉遥缓缓降落于地上，秦如钰的师姐钱燕儿便立在他身后。 “剑遥见过师兄。”李玉遥对着林安鹤十分有礼。 “剑遥无需行此，多礼。”林安鹤站在原地，却嘴上十分客气。 李玉遥站直身子，但表情隐约透着一丝古怪。 钱燕儿清咳一声，他才是看向何子乐几人。 林安鹤见魔族右使法术已破，便是收起屏障， 李玉遥尚未动，有人比李玉遥更快，飞奔扑向秦如钰几人。 “师妹，你们没事罢？”钱燕儿很是关心自己的小师妹， 似乎十分热情，秦如钰亦是被吓了一跳。 “大师姐，我无事的。”秦如钰摇摇头。 “无事便好，你等也太乱来了。”钱燕儿说着却看向霍清。 秦如钰摇摇头，道“我等亦是不知，会是如此。” 二人说话间，李玉遥便是走近何子乐，他看了看霍清，何子乐好似看到一丝魔气， 但想来，可能是在破开魔族屏障时沾染上的。 “师兄中了魔族右使的幻术。”何子乐道，幻术是她听林师叔林安鹤说的。 霍清昏迷不醒，何子乐蹲在他身旁。 李玉遥同何子乐一样，蹲下身查看霍清一番， 他才是摇摇头，道“为师不行，得去寻神尊搭救，” 他手还放在霍清脉上，他开口道，“恐不宜久留，得尽快找到神尊，就怕霍清撑不了多久。” 林安鹤安顿好自己的侄孙才走过来， 他道“我已有打信号弹，只是神尊未到。” 久留亦怕生事端，此地奇怪。 ——直到此时，明明已破异象，此地还悄无人声， 然已是午时过，日头在这个季节不算猛烈，可，百姓依旧未见踪影。 这里透露出诡异与不平凡之处。 李玉遥蹙眉，思考片刻，他道“神尊法力高深莫测，留在此地也是不宜，我们撤。” 观他神情倒是与平常无二。 “可，师父你们都都来了，为何神尊迟迟未到。”何子乐闻言蹙眉，看向她的师父。 “妄言，神尊岂是你可说得的。”李玉遥呵斥。 林安鹤未得头绪，但听到李玉遥的话， 他道“好了，听你的，我们走。”语气带着无奈， 看着不祥的气息，终归同意。 第二十二章 局中局（三） 淅淅沥沥的雨，自他们走出第一步便开始下起。 霍清昏迷不醒也不知如何安顿，而敲开那些个百姓人家的门，皆是空无一人，人去楼空的模样。 这便是奇了，一开始带他们来的那几个人亦是不见踪影， 也并未像他们所言，村里镇上皆是患病的百姓，莫说患病的百姓了，连人影都未见， 镇上与四周的村落，皆是诡异的静悄。 而林安鹤不信他们会如此不见，遂命钱燕儿与何子乐，林羽茗和秦如钰， 他们分成两队人马，挨家挨户敲门查看。 至于林羽茗因是林安鹤的符箓挡了大半雷击，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调息一下便是无碍。 昏迷不醒的霍清便由着林安鹤带回蓬莱仙门位于肃州的驿站先， 毕竟林安鹤灵力几近用尽，灵脉运转低滞的现象。 走出七八里路的几人，看来看去还是不见有人的迹象， 甚至连原先带他们来的百姓也不见踪影。 便是回去与李玉遥汇合，而出乎意料之外的， 本该离去的林安鹤还站在李玉遥身旁，手持着剑对着她的师父。 而霍清则是站立着，精神抖擞面向他们，背对着林安鹤，也不阻止他的行为。 便是在此时，何子乐看她的师父李玉遥似与往日不大一样，身上冒着丝缕黑气， 她不动声色慢慢停了下来，猛地心中一凛——她曾在魔族右使施法中所窥见。 当即止了脚步，秦如钰不明所以看着她，那钱燕儿却还是向前， 待钱燕儿走近，霍清看向他们，他蹙起眉头。 “大师兄，”何子乐心念一动，“你醒啦？”她说着，装是眼里含笑。 “小师妹，”霍清点点头，似乎放心了下来， “没事就好。”霍清扫了她浑身上下一眼，确保无事。 林羽茗与秦如钰对视一眼，皆是诧异， ——明明，剑遥尊者说过，要找神尊才可解的。 “霍师兄。”二人上前，皆是一揖。 “林师弟，秦师妹安。”霍清回礼，语气温和，与平时但是毫无区别。 何子乐忽而注意到，李玉遥与林安鹤皆是脸色阴沉看向霍清， 而不同的是，林安鹤神情生动，而李玉遥似乎与平常不对， 这不该是从她家师父脸上露出的表情，心中震大骇—— 李玉遥待他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弟子极好，看他时皆是笑盈盈目含慈祥。 “师兄，师父他…”何子乐开口，欲问李玉遥如何，话尚未说完， “他不是师父。”霍清接过话头。 何子乐几人不解看向霍清， 而李玉遥像是听不到一般，只是阴沉沉地望着霍清。 而林安鹤却一直背对着霍清，站在他身后身后，面对李玉遥， 甚至于浑身紧绷，充满戒备之意。 “我说得对吗？”霍清忽而看向众人身后的钱燕儿，“右使阁下。” 霍清手持佩剑，脸色肃正，“费尽心思将他们几人困在幻境，你究竟所为何事？” 何子乐几人面露震惊，看向钱燕儿。 霍清剑指钱燕儿，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林羽茗开口，“霍师兄，你搞错了，师姐一直同我们在一处。” 霍清冷哼了一声，道“你就确定，来的，真的是我师父与钱师姐么？” 几人一滞，此时林安鹤适时开口“我去到半路，勇德便醒了，醒来时便说非现世，” 他顿了顿，心中复杂，“起初我还不信，” 他抬手，剑身笔直地指着李玉遥，“直到，我见这魔族物在画着法阵，企图在你等回来便一网打尽，才是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不受幻境影响的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此时的“李玉遥”是手长过膝，面目狰狞的魔物， 而“钱燕儿”便是身披黑袍的魔族右使。 正因林安鹤看得清楚，才是惶恐害怕，不得不信，也是庆幸，幸好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动手。 霍清眉头一皱，尚未开始行动，而那“李玉遥”桀然一笑，猛地扑向何子乐， 此时何子乐一瞬间看清了—— “李玉遥”的模样隐隐约约，魔物的模样显示出来。 她心中大骇，退了一步，正是那一步， 她摸到自己的佩剑无心，瞬间清醒过来。 本，林羽茗与秦如钰欲挡在她面前， “天地万象，破——”但有人更快，念了口诀。 魔物刹那间扭曲成一团，而后消失不见。 她看去，是她的大师兄救了她。 “多谢大师兄。”她道。 “不必多礼。”霍清颔首。 而至于“李玉遥”却似被抽了魂魄一般，软绵绵倒了下来。 何子乐看得直皱眉——主要这也是用她师父的外表。 但霍清未说什么，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乎几人看向“钱燕儿”， “钱燕儿”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你有此等本事。” 他很是惊讶，甚至是隐隐约约的兴奋， ——魔族向来是以武服众，因此他才会不屑魔尊。 霍清神色自若，既不搭话，也不叫停， 他只是看向他们几人，“站到我身后来。” 已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位置， 那披着钱燕儿皮的魔族右使站在了他们的侧对面， 他们三人居中，左边是林安鹤与霍清，右边是魔族右使。 林安鹤亦是与霍清并立， “快过来。”他如此，只是略做口语，不出声。 林羽茗率先行动，但魔族右使不给他这个机会。 魔族右使褪去钱燕儿的外表，又是那黑袍蒙面的模样， 看向他们二人，“你们二人几斤几两可自己掂量掂量。” 他走近几分，他极为自信， 不屑于林安鹤霍清二人，他们必不能在他手中救走几人， ——离得远些，何子乐几人还是会落在魔族右使手里。 何子乐暗自心焦如焚，也不敢有一丝走神，生怕小命不保。 突然，一把剑横贯魔族右使的身子， 带着他体内一丝黑气，牢牢钉在地上， 魔族右使惊愕，明明他只是幻影，为何那剑能凭空刺中他本体的胸膛。 霍清那剑本应是即使使出他百分之百的力，都未必伤他分毫。 “不，”右使突然语气充满惊慌失措，“你不是，你是…”他还未说完， 胸前的魔气四溢让他开始变得透明，然后消失殆尽。 随着他的消散，幻境亦破了。 霍清看向他们，微微一笑，“该醒了。” 众人还不明所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