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背刺我?逐个击破让其自食恶果》 第1章 一灯如豆,东川侯府的正院鸳鸯馆传来巨大的踹门声,呵斥声、辱骂声充斥整个院中,宋沅充耳不闻,只是面色惨白的紧紧盯着面前的张太医,砰砰砰的磕头:“张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 她这头磕得又快又狠,很快额头就破了一层皮。 张太医皱着眉头看着床上小小的孩子:“这样的高热持续多久了?他这烧的都开始抽搐了,得......” 一语未尽,房门已经被大力踹开,原本在外面守门的青樱被人飞踹进门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人事不省。 张太医顿时手抖了抖,人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看着屋外的来人局促的喊了一声:“侯夫人!” 宋清秋扶着自己的肚子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进来,面色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青樱,便蹙眉吩咐底下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张太医给请到西院去?” “不!”宋沅一把攥住张太医的衣袖,哀求的朝着宋清秋摇头:“不行,妹妹,我求求你,安儿高热不退已经两天了,若是再不退烧,他会没命的.....我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 宋清秋根本不理会她,转身对着下人厉喝:“你们都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还不快把张太医请出去!” 底下的人急忙应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死死的扣住宋沅的手腕,强行将张太医给拉出了院子。 宋沅急的额头青筋都突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急忙挣脱了几个婆子,扑上去拽住了宋清秋声泪俱下:“清秋,我求求你,我不求其他了,你想要当侯夫人也随你,我不会挡你的路,求求你让张太医救救我的安儿,求你了!” 宋清秋被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一时怒从心中起,转身重重给了宋沅一个巴掌,随即朝着宋沅的小腹踹了一脚,见宋沅趴在地上起不来,她才啧了一声:“你这样子,可真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宋沅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一时连喘气都有些艰难,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她卑微的哽咽着匍匐在地:“求你,稚子无辜,安儿也叫了你四年的姨母,我只求你大发慈悲,让太医替安儿诊治......” 宋清秋低笑了一声,而后忽然变脸,一脚踩在宋沅的脸上,不紧不慢的碾磨了好几下,才哈哈大笑:“宋沅,你怎么会这么蠢啊?!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墨哥哥从来爱的就是我,一开始想娶的也是我,若不是因为要拉拢你外祖家西北军,就凭你这样的蠢猪,怎么有机会当了十几年的侯夫人?!” 她俯下身来,一点点的欣赏宋沅如今的狼狈和难堪,嗤之以鼻的问:“你让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宋家嫡女,身后有郭家和宋家撑腰?” 烛火噼啪炸响,宋清秋的声音在这夜里如同鬼魅:“看你可怜,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郭家勾结瓦剌,通敌卖国,如今已经全族尽灭,你哥哥跟谢景昭也已经在跟瓦剌的战争中莽撞出兵,结果却贻误战机,力竭战死......” 宋沅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瞬间冻僵了。 怎么可能? 她的母族太原郭氏满门忠烈,从上到下都是将才,从大周立国开始便一直驻守边关,世世代代尽忠职守,怎么可能会通敌卖国?! 还有她的大哥,宋子思骁勇善战,少年时便在羽林卫立下大功,去了战场以后也是出类拔萃屡立奇功,怎么会莽撞出兵?! 像是有一道雷在脑海中哄然炸响,她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不会的.....” 宋清秋扯了扯嘴角,扶着肚子问:“干嘛这副如丧考妣的丧气样,你也不亏了,你没出阁的时候,那多风光啊?身后有雄厚的母家,父亲疼你,我娘得让着你,我还得装着跟你亲近的样子哄着你,那个时候,你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她越说越生气,扬手又打了宋沅一个耳光,只打的宋沅的嘴角都渗出血来,才厉声道:“天知道我多恶心跟你装姐妹和睦的样子!你这个贱种!” 宋沅气的浑身发抖,宋清秋跟她只差了一岁,从小到大,她都把继母继妹看成亲娘亲妹妹,对她们有求必应。 哪怕是年初的时候沈墨忽然带着宋清秋从边关回来,说是已经跟宋清秋在边关成亲,还有个十四岁的儿子,预备要立这个儿子当世子,她也最后忍了这口气。 可原来,原来宋清秋竟然是这么想的。 这一瞬间,原本许多不合理的事情便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当年她成亲之间诸事不顺,跟东川侯府的婚事一波三折,险些临阵被退婚。 为什么宋清秋在她成亲之前忽然失踪。 为什么沈墨成亲第二天便远赴边关,多年不归。 原来,这对狗男女早就已经勾搭到了一起! 她愤怒得眼角眉梢都在发抖,猛地朝着宋清秋啐了一口:“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 宋清秋简直怒极了,又给了她一耳光:“打!给我狠狠地打,让她知道知道教训!” 丫头婆子不管不顾的便朝着宋沅拳打脚踢,宋沅很快便被打的面目全非。 此时,床榻上的安哥儿已经睁开了眼睛,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他还在发着烧,眼睛湿漉漉的,面色涨红,看上去像是一只小奶猫,虚弱极了。 宋清秋上前捏住沈安的下巴,冷漠的讥讽:“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贱种贱命,哪有那么容易死?” 护崽的本能使得宋沅竟再次挣脱了婆子,朝着床榻扑了过去。 宋清秋身边的下人将宋沅再次踹翻在地。 沈安大哭喊着娘亲,又挣扎着一口咬住了宋清秋的手腕。 痛的宋清秋惊呼了一声,立即就使劲儿扇了沈安一个耳光,怒道:“贱种!果然跟你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底下的下人全都围着宋清秋。 宋沅借着这个机会努力的爬到沈安跟前,死死的把沈安护在怀里。 “又在闹什么呢?”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紧跟着门帘便被打起,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夫人缓步进来,目光落在角落的宋沅沈安身上,视若无物的朝着宋清秋走了过去。 宋清秋顿时气愤的告状:“娘,你看这两个狗东西,竟然敢咬我!” 宋夫人苏氏心疼的查看宋清秋手腕上那个齿印,皱起眉头教训:“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过就是两个野狗罢了,实在看的碍眼,处置了就是了,偏你还留着膈应人。” 她是宋沅的继母,从前对宋沅有求必应,人人都说她对宋沅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可现在,她提起宋沅母子生死的时候,仿佛就是在谈论杀一只鸡那样简单。 “娘说的是!”宋清秋冷哼一声:“原本是想留着她们慢慢磋磨的,可今天她们让我不舒服了......” 她扯了扯嘴角,搀扶着苏氏的胳膊,冷冷吩咐白芷:“把这里一把火给我烧了!就让他们一家人去地底下团聚吧!” 宋沅恨得目眦欲裂,她可以死,但是她的安哥儿才四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甚至都还没有好好的认识这个世界...... 她满心的凄惶无助,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忽然看到窗口一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哽咽着喊:“沈墨!” 宋清秋跟苏氏都吓了一跳,急忙朝着窗口看去。 沈墨果然立在窗户那里,被宋沅叫了,他沉着脸转进屋子里来,目光落在宋沅怀里的沈安身上。 沈安哭着喊了一声爹,朝着沈墨扑过去。 孩童的眼睛纯澈干净,像是一汪透明的湖水,明明白白的写着孺慕和依赖。 沈墨垂着眼盯着他看了片刻,毫无预兆的抬脚将沈安一脚踹开。 沈安痛的惊呼了一声,宋沅立即将他抱在怀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沈墨,你疯了吗?!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是我的亲生儿子,还是谢景昭的?”沈墨似笑非笑的越过她去搀扶住了宋清秋,面露厌恶的冷笑:“你婚前便在菩提寺跟谢景昭睡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肯娶你,不过是因为还需要郭家的助力,否则你以为我会要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妇?!” 苏氏和宋清秋两人都得意的看着宋沅,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嘲笑。 宋沅如同五雷轰顶。 事已至此,她其实已经无话可说了,沈墨说到底是为了郭家的权势才娶了她,现在郭家既然已经倒下了,她对沈墨来说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一枚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这对奸夫淫妇怎么可能容忍她活下去? 她抚摸着怀里安哥儿柔软的头发,忽然抬起眼看着沈墨,轻声叹息:“沈墨,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有法子。只是,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郭家的兵书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只求你放安哥儿一条生路,好不好?”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西北军的兵书可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沈墨果然心动,眼睛都亮了起来:“在何处?” “你走近一些.....”宋沅捂着小腹,疼痛难忍的样子。 沈墨便不耐烦的走到她跟前俯身:“到底在.....” 一句话还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宋沅,捂住自己的胸口后退了几步。 宋清秋跟苏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沈墨倒在地上,才震惊的看到沈墨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几乎连刀柄都已经没入了他胸口。 她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 宋沅搂住沈安,双手捂着他的耳朵,冷冷的牵起嘴角:“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烧给你,你去地底下跟我外祖父和舅父要去吧!” 宋清秋再也顾不得宋沅,急切的喊人将沈墨抬出去请太医。 苏氏也紧张女婿的伤势,跟着一路走到门口,才想起宋沅跟沈安来,不耐烦的吩咐管事:“一把火烧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火势冲天,将半边天都给映红了。 宋沅在这火光中紧紧抱着沈安,癫狂大笑:“沈墨,宋清秋,你们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们,若有来生,一定跟你们不死不休!” 离得老远,那凄惨的诅咒声仿佛都还在耳边,府里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xs。xs 第2章 宋沅是被一阵燥热唤醒的,她浑身都像是着了火,腹部更是有一股暖流不断涌动,让她额头冷汗涔涔,没一会儿便难受得痛苦的从床上滚落在地。 地板冰冷彻骨,宋沅被摔得不轻,人也总算是有了意识。 不对,她不是已经被沈墨放火烧死了吗?当时火焰是如何一寸寸的吞噬了她,那种痛是如何的痛彻心扉,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怎么她却还有意识? 她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那股暗流涌动,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将屋内的环境摆设扫了一圈,更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她怎么会在庵堂?! 不远处摆着香案,设着神台,神台上的大势至菩萨此时正悲悯垂目注视众生,她的神智一点点归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里是......是她未出嫁之时,在京城菩提寺暂住之时居住的庵堂,因着她父亲武定侯宋幼平身体不好,她来庙里为宋幼平念经祈福,一住便要住上一个月。 想到了这一点,宋沅浑身血液都如同是沸腾了的开水,让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她竟然重新活了过来!回到了她出嫁前夕! 还不等她整理收拾好如今的心情,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你离我远点!” ...... 所有的理智归位,宋沅缓缓地转过了脸,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熟悉身影,缓缓地张了张嘴:“谢景昭?” 谢景昭面色冷淡,冷哼了一声便皱眉重复了一遍:“快离开此处!” 宋沅想起来了。 上一世她便是在婚礼前夕被人发现衣衫不整的躺在菩提寺后山的榕树底下,人人都传言她是跟谢景昭有了首尾,准备跟谢景昭私奔,因为谢景昭同样在山脚的河边被人发现,但是当时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临死之前,还曾被沈墨言之凿凿的质问,安哥儿到底是他的孩子,还是谢景昭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谢景昭面色涨红,但是还是努力坐直了身体,顾不得宋沅,便准备运功祛毒。 宋沅却转身提起旁边桌上的一壶冷茶,兜头兜脑的朝着谢景昭浇了下去,把谢景昭淋成了个落汤鸡。 他不由得怒声嘶吼:“你做什么?!” “王爷中的并不是毒,而是媚、药。”宋沅自己也浑身炙热,却咬了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朝着谢景昭道:“你若是运功,只会让药性散发的更快。何况,王爷不必着急,我也跟王爷一样,同样是被人算计。” 她一面说,一面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猛地在自己腿上扎了下去。 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谢景昭面色复杂的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沅面不改色又连续刺了自己好几下,一直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已经毫无反应,才转过头看向谢景昭淡淡解释:“王爷放心,我比谁都怕此时被抓到跟您在一起,因为,我是武定侯宋幼平长女,再过十天,便是我跟东川侯世子沈墨成亲的日子。” 这也是别人为什么会算计到她头上的原因。 有人设局,想要毁了她的清白的同时也拉谢景昭下水,人人都知道建章帝疑心深重,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防着。 而她除了是武定侯的嫡长女,同时外祖郭家还世代出名将,掌握西北军权。 皇子跟她勾搭在一起,很难不令人联想到谢景昭是为了贪图郭家军权,好在军中做出一番事业。 宋家长女?那个传闻中为了东川侯世子痴迷疯狂的不知廉耻的宋沅? 看着她镇定自若朝着自己扎刀子的样子,谢景昭心中掀起淡淡波澜,他还以为宋家长女真如传闻中那等嚣张跋扈没脑子,可现在看起来,宋沅跟传闻中的她可截然不同.....他缓了缓神,看着她慢慢被鲜血染红了的裙子,声音嘶哑的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殿下,此时正是送上门的大好时机。您不想被人算计失去圣上的宠信,我也不想背上婚前通奸的罪名.....不如我们合作互惠,如何?”宋沅抬眼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蒙蒙亮,往常这个时候,上早课的比丘尼们便该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因为她继母交代过的缘故,这菩提寺的师太对她尤为苛刻,昨天晚上也是借口说她心不诚把她留在这庵堂里念经思过。 现在想来,只怕就是因为要给她和谢景昭设局罢了。 谢景昭上一世是强撑着运功逼毒之后逃走了,虽然逃得不远,但是总归没有抓到现行,所以这个算计失败了,只有些风言风语罢了。 这一世...... 她就要让那些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谢景昭眯了眯眼,此时他已经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便懒懒的挑了挑眉:“你说说看。” 菩提寺位于京郊白云山的山顶,早晨山风习习,伴着金色霞光,将这里笼罩得如同仙境,静慧师太哈出一口白气,将手掌搓了搓,站在金顶处往下看,一面淡淡的问:“怎么样了?没什么不对吧?” 一个年轻些的尼姑穿着青色的缁衣,闻言急忙摇头:“师太放心,我一直都盯着呢,没见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何况咱们下的药都是猛药,就算是一头牛也给放倒了,只怕若是没人过去惊醒他们,便是到明天,他们也都还是没羞没臊的。” 一面说着,她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静慧师太的脸色:“只是师太,她到底是武定侯府的嫡长女,咱们这么做,若是被发现了......” 静慧师太呵了一声,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庵堂是多圣洁的地方,她来给父亲念经祈福,却又受不住寂寞跟人私通,难道也成了我们的罪过?” 年轻尼姑就掩着嘴笑了起来:“师太说的也是,又没人逼着她......” “好了!”静慧师太哼了一声,目光往山下扫了一眼,淡淡的说:“去山下接人吧,差不多要做早课了,武定侯夫人说好了要跟东川侯夫人一道来上一注头香的,可别怠慢了贵客。” 什么来上头香? 其实根本就是商量好的来捉奸在床罢了。 年轻尼姑会意的应是,忍不住在心里替这个侯府嫡女可怜,啧啧,本来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今天过后,却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她去迎了武定侯夫人苏氏和东川侯夫人刘氏上山,令她意外的是,跟这两位侯夫人同行的还有几位贵夫人。 苏氏生着一张圆圆脸,看上去笑呵呵的平易近人,正在笑吟吟的跟着旁边人说话。 () xs。xs 第3章 苏氏长得圆脸杏眼,是十分端正的相貌,尤其难得的是,她的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人人都说她有菩萨像,是这京城贵妇里头一等一的良善人。 此时她也正叹气跟正巧碰上的郑国公夫人夸赞自己的继女:“阿沅就是孝顺,她父亲病了,分明都临近婚期了,她也坚持要来这菩提寺给她父亲祈福。” 郑国公夫人闻言淡淡的点头:“若真是如此,倒也的确是个孝女了。” 苏氏慈眉善目的应了一声,任谁看她都是个心疼女儿的慈母。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苏氏身上,郑国公夫人夸赞她:“当孝女是应当应分的,生养之恩,如何回报都不为过,倒是夫人你,能对继女好到这样的程度,跟生母也差不离了。” 东川侯夫人刘氏笑着点头:“我也说我这亲家母是个难得的良善人。” 难得的良善人苏氏诚惶诚恐的摆手:“不不不,这都是我应当的......” 说了会儿话,金顶便到了,到了菩提寺,便能见到京城闻名的那棵巨大的菩提树,据说已经有许多年头了。 菩提树上挂着许多许愿符,苏氏好声好气的询问几位夫人:“不知道诸位夫人是打算先去禅院更换衣裳,还是先去大殿上香?” 会来寺里的,多半都是信佛的,自然是要先给菩萨上香的,郑国公夫人便道:“先上香罢。” 苏氏温温柔柔的点了头,看着迎出来的静慧师太和蔼的打了声招呼:“劳烦师太照顾我家阿沅了,不知我家阿沅可有给师太添麻烦?” 静慧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宋大小姐礼佛虔诚,一片孝心,昨夜更是彻夜在庵堂念佛为侯爷祈福呢。” 众人都面露赞叹。 苏氏同样眼中含笑。 她半点儿不计较这些人夸赞宋沅,因为赞誉越多,等到发现宋沅的丑事,对比才会愈发强烈。 她面露担忧:“这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这就去看看。” 众人要去上香,自然也都跟在苏氏后边。 等到了庵堂,见静慧师太朝自己微笑着点头,苏氏便双手去推门,面带笑意的喊:“阿沅......” 只是这一进去,苏氏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紧跟着便发出了一声尖叫。 郑国公夫人跟在她后头,冷不丁被她这一喊给吓了一跳,原本有些不悦的,可等到看到庵堂的场景,也忍不住愣住了,紧跟着便面色沉了下来,厉声转身质问静慧师太:“怎么回事?!佛门清静地,你们竟敢如此亵渎佛祖?!不怕下地狱么?!” 静慧师太面露错愕,同样抖得如同筛糠:“我....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们都回禅房休息打坐了,是宋大小姐,宋大小姐强烈要求要单独留下来为父亲祈福......” “什么为父祈福?!”东川侯夫人刘氏气的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恼怒的指着苏氏怒骂:“你们家做的好事,教养的好女儿!这么个混账,借口为父祈福,实际上在寺庙里勾引男人,跟人私通!” 她一口咬定:“退亲!退亲!这门亲事不能要,我儿子怎么能娶个这么不知廉耻的贝戋、人回来?!” 苏氏慌慌张张的解释:“不不不,大家一定是误会了,我们阿沅不是这样的人啊.....” 郑国公夫人恼怒冷哼:“什么不是这样的人,都已经捉奸在床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我看,你这个继母是好的过头了,根本不知道你这继女的真面目。” 床上躺着个男人,他里头还有鼓鼓囊囊的鼓起来的被子,被子里到底是谁,现在还用多说吗?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堂堂侯府嫡长女,竟然做出这么丧德败行的事来! 苏氏惊得面色泛白,似乎是不信,坚持着往前走了几步,颤抖着去揭床上的被子:“阿沅,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虽然事情到此已经尘埃落定,但是还是得让宋沅衣不蔽体的样子被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如此一来,宋沅才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 回到府中,要面子的武定侯会亲手打死这个辱没门庭的不孝女。 跟武定侯府的亲事,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了,她不行,正好宋清秋便可以顶替她继续婚约。 苏氏面上带泪,心中却在哈哈大笑,揭开了被子之后却忍不住睁大双眼。 .....没人! 被子里头空无一人,刚才看着鼓鼓囊囊的,不过是被子里的棉花被堆在一起,看上去才像是藏了个人。 她错愕的转过身。 静慧师太也同样满脸震惊-----怎么会?小尼姑在门前守了一夜,分明说宋沅根本没有出过屋子呀! 众人正在震惊不已,宋沅从外头捧了一只装着几支佛手的瓷瓶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她显然是震惊的,有些奇怪的偏了偏头:“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苏氏脸上的菩萨样几乎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咬牙切齿的问:“你去哪里了?!” 怎么会不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上当?! 静慧师太同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大小姐不是说要在这里为父亲彻夜祈福么?怎么竟不见了?” 从前看着慈眉善目的人剥下了人皮面具,显露出狰狞的本相,宋沅欣赏着她们的丑陋面目,睁大眼睛一脸无辜茫然:“夫人、师太,你们怎么了?我昨夜原本是在庵堂为父亲祈福的,后来见堂上供奉的佛手竟坏了,便急着去旁边观音殿重新取,谁知道摔了一跤......” 她说着,掀开裙子一角,露出里面已经血迹斑斑的中裤,有些委屈:“太痛了,不好走路,我便在观音殿祈福了......” 苏氏右眼皮猛地跳了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静慧师太定了定神,恼怒道:“你别得意!那你说说,这个野男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你床上,这跟你定然也脱不了关系!你竟在我们佛门清静地做出这等丑事,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个交代!” () xs。xs 第4章 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喝下了媚、药的宋沅怎么会不在这里,反倒是去了隔壁的观音殿,捉奸在床的计划自然是失败了,但是只要一口咬定昨晚是宋沅跟这个男人有染,宋沅头上的屎盆子就摘不掉。 她追着宋沅,咄咄逼人的指责:“你来了菩提寺之后,便终日鬼鬼祟祟,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到底是京城圈子里贵妇人们都给几分脸面的师太,她一这么说,东川侯夫人刘氏的脸色就又难看起来。 宋沅的身世固然不错,但是只可惜是丧妇长女,她那个娘死的太早了,现在府里上下可都是继母苏氏在做主,苏氏长得好性子也好,把武定侯拿捏的死死的,更关键的是,人家苏氏又有自己的孩子,如何会真心真意对一个继女? 宋沅身上能得到的好处太有限了,东川侯夫人是觉得宋沅配不上自己儿子的。 正在这时,一个小尼姑却一路飞奔着进来,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似地,气都没有喘匀,便急促的说:“师太,外头.....外头来了一队官爷......” 官爷?静慧师太犹自还在气头上,不知道自己分明算计好了的圈套出了岔子,正以为又是哪里来的香客,便见一群穿着甲胄的护卫大步而来,不由吓了一跳。 连郑国公夫人也皱起眉头:“那是.....羽林卫的许铮?” 许家同样也是开国勋贵,许铮又是许家的出息子弟,所以郑国公夫人也是认识的。 此时,许铮已经大步进了门,却根本不看诸位夫人和尼姑们一眼,径直走到床边,一看床上的人,便转过头来戾气满满的问:“你们竟然胆大包天,敢对平成王下毒?!” 平成王?! 静慧师太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都懵了。 苏氏也同样难掩震惊的回头扫了静慧师太一眼,她授意静慧师太坏了宋沅的名节,可是没有想到,静慧师太竟然把手脚动到平成王身上去了,她是怎么敢的?! 平成王谢景昭,乃是如今建章帝的第五子,也是原配皇后所生,因为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江西龙虎山张天师的道场,最近才刚回京。 郑国公夫人立即便上前几步,紧张的看着许铮:“平成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随即她自己就想到了原因-----青宁公主就是在菩提寺修行,谢景昭小时候是青宁公主这个做姑姑的带着的,跟她关系极好,回来了来看她也是常事。 只是谁知道就被山上的人给算计了。 许铮铁青着脸,一扬手吩咐底下士兵:“将这些尼姑全都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静慧师太面色惨白浑身发颤,她旁边的小尼姑却已经紧张得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宋沅面无表情的垂下眼,面色淡淡的。 底下的官兵们涌进来,根本没有丝毫客气,便将这些尼姑都给捆了。 苏氏眼看着静慧师太也被抓走,嘴唇动了动,眯了眯眼冷眼去看宋沅,就见宋沅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 许铮将众人都请出去,说是要请大夫来给平成王解毒。 一出门,苏氏便忍不住怒气上涌,低声斥责宋沅:“你没事瞎跑什么?!” 如果不是昨晚宋沅跑到观音殿去,今天怎么也成了。 就是不知道静慧师太怎么会挑中了平成王的-----她分明交代过,随便找个男人便是,捉奸罢了,难道还得给她挑个青年才俊不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算计不成,竟然还恼羞成怒的质问自己怎么不乖乖被算计了。 宋沅委屈的扁了扁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太太,我只是去观音殿拿花瓶了,何况,若是我没去,岂不是也要被有心人陷害,遭了毒手,到时候岂不是丢了咱们武定侯府的脸面么?” 众人顿时脸色各异。 从前一直都以为苏氏是个好难得的好继母,但是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看她这样子,好像很失望宋沅没在这房间里的。 被宋沅这么一挤兑,苏氏剩下的难听话顿时无法再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脸皮:“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倒好,扯出这么一大堆话等着。” 顿了顿,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苏氏又勉强端起了自己菩萨似地笑:“行了,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也去禅院换套衣裳,咱们下山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山上自然是没法儿待了的。 宋沅答应了一声。 回到禅院,苏氏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阴恻恻的看了一眼看着的丫头婆子,忽然抬手甩在了赵妈妈脸上。 赵妈妈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苏氏犹自愤怒不已,厉声斥责:“废物!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跟着她,你们都在干什么?!” 作为侯府千金,宋沅自然不可能一个人上山来祈福修行,仆妇丫头都是少不了的。 赵妈妈她们本身就是苏氏的人。 只是山上清苦,她们哪里能忍得了陪着宋沅一起吃斋念佛的?眼看着宋沅喝了有问题的茶就睡着了,她们就偷偷溜出去吃酒吃肉打打牙祭了。 谁知道事情却就在这期间出了差错。 赵妈妈吓得瑟瑟发抖:“太太,我们真是亲眼看着大小姐喝了药的呀!谁知道她一点事都没有,真是邪门了.....” 真的是见了鬼了,她当时分明看着宋沅喝了药躺下才走的,怎么宋沅却又没事呢? 而此时,留在外面打听消息的袁妈妈脚步飞快的进了门,径直走到了苏氏跟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氏眉头一皱,诧异的问:“什么?!” () xs。xs 第5章 静慧师太这么快就招了? 袁妈妈面上有些慌乱:“夫人,师太会不会把咱们供出来?” 苏氏心中犹自愤怒不平,听见这话却止不住冷笑了一声:“供出来?供出什么来?本夫人跟她说过什么吗?她有什么证据?” 苏氏是装菩萨,又不是真菩萨,做坏事怎么可能留下把柄?她才不会自己出面去做这种陷害继女的事。 跟静慧师太对接的不过就是几个婆子罢了,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她手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她们清楚的很,绝不敢把她拉下水。 但是这次大费周章,结果却铩羽而归,还是让她心中憋闷。 袁妈妈最是知道她的心思,就柔声细语的哄劝:“夫人也不必烦恼,咱们家中还另有布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思及此,苏氏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下来,挑了挑眉就说:“安排好庙里的人,不许出一丝差错!去看看大小姐收拾的怎么样了,让她下山!” 宋沅并没有收拾东西,她站在自己禅院后的榕树底下,对着眼前的人行了个礼:“多谢王爷成全。” 谢景昭面色淡淡的转过身来,目光复杂的在宋沅身上扫了一眼。 这个女人对自己可真是狠,那媚、药霸道的很,连他这个男人都险些抵挡不住,可她竟硬生生的用簪子在大腿上戳了几个洞,用痛让自己清醒。 这份当机立断和对自己的狠辣,可真是少见。 此时见宋沅对自己行礼道谢,他沉声说:“你同样帮了本王,倒是说不上谢不谢的。只是,你如今还有十天便要出嫁,可你家中竟还让你上山祈福,还出现这等情形,你打算怎么办?若是你需要,本王可为你做主。” 什么上山祈福,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为了让她离开侯府,再找个机会陷害了她。 这门亲事,只怕侯府是不怎么想成全了她的。 关键是,今天看东川侯夫人的态度,对宋沅也同样恶劣,谢景昭看得出来,宋沅的处境糟糕。 好歹宋沅今天也算同样是帮了他,他便想着帮一帮宋沅。 宋沅听出谢景昭的意思,诧异的抬头看了谢景昭一眼。 盛京之中,人人都说东川侯府的世子沈墨貌比潘安,乃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事实上,在宋沅看来,相比相貌偏于阴柔的沈墨来说,平成王谢景昭才是真正的芝兰玉树,他的好看比起沈墨的阴柔来说,要令人赏心悦目的多了。 此时她看着谢景昭的一双桃花眼,也不由得有些微微晃神,等到回过神来,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殿下可以帮我一时,却不能帮我一世,有些东西,我想要亲自拿回来,我的仇,我自己亲手来报!” 再见苏氏,宋沅心里的仇恨几乎要喷涌而出,想到安哥儿的死,外祖一家的性命和宋子思,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 苏氏的性子和能耐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女人城府深心机重,关键的是做事还十分谨慎,但凡是做坏事,从来都是绕了好几个弯,绝不会自己沾染一丝是非。 就像是这次收买静慧师太的事,连许铮这样的人去审,静慧师太都只能说出几个无关紧要的侯府下人来,苏氏完全撇的干干净净。 所以哪怕是要请人来帮她做主,也不是现在。 若是换做别人来说这样的话,谢景昭不免要发笑,毕竟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要对付家中豺狼一样的长辈,何其艰难? 可是他亲眼看见过宋沅是怎么面不改色的用簪子刺伤自己的,便对这个女孩子多了几分改观。 因此,谢景昭便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多谢宋大小姐这次施以援手了,若以后宋大小姐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可凭借此玉佩,令人到狮子楼找我。” 他说罢,便伸手摘下自己腰间的一个双鱼玉佩,递到宋沅跟前。 这双鱼玉佩玉质温润,接在手里便觉得触之温润,宋沅略一思忖便大大方方的答应了,诚恳的谢过了谢景昭。 玉佩握在手里,宋沅抬头看了谢景昭一眼,轻声道:“殿下此次被暗算,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静慧师太算计她,不可能还专门给她找个王爷过来,事实上许铮审问的结果也正是如此,静慧师太属意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往山上送菜的农夫罢了,至于为什么最后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谢景昭,她自己也不知道。 听见宋沅说起这件事,谢景昭清俊的面上现出几分冷意。 他来菩提寺看望青宁公主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能找到机会动手,还能借力打力,把他跟宋沅放到一张床上,等着他们闹出丑事的人,数着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他扯了扯嘴角:“本王大约已经猜到了。” 能动手的也就那么几个。 可宋沅想到最后谢景昭跟宋子思被污蔑通敌死在战场上,便略一沉吟,仍旧还是开口说:“殿下,不如查一查身边人,比如说.....您的姨母。” 谢景昭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声问:“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谢景昭自幼是被放到龙虎山长大的,因为不放心他,他的姨母赵国公夫人何氏可是一直在山上照管他的。 他们之间说是亲如母子也不为过了。 现在宋沅却让他去查赵国公夫人,他眼神冷冽。 宋沅知道,谢景昭是个天生的将才,他是一心要建功立业的,这样的好人,是个真正的英雄,不应该死在皇位之争的阴暗手段里,所以,哪怕谢景昭不信,她仍旧还是认真迎着谢景昭的目光说:“殿下,查一查也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谢景昭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本王知道了。” 宋沅已经尽力提醒,也知道现在交浅言深人家未必肯信,便也点到即止,只是冲着谢景昭行了个礼,便翩然告退了。 目送着宋沅离开的背影,谢景昭招手让许铮上前,面色淡淡的说:“查一查宋家大小姐的底细,我要知道她的一切过往。还有......查一查国公府近日可有人上过菩提寺。” 许铮沉声应是。 () xs。xs 第6章 才回到禅房,赵妈妈便从前门推门而入,面色不善的道:“大小姐,您收拾好了没有?夫人等您大半天了。” 赵妈妈是宋沅身边的管事妈妈,也是她亲生母亲走之前留给她的人,正因为如此,宋沅上一世对她十分信任,事无巨细都交给她去办。 可也就是赵妈妈,在她面前表现的忠心万分,转头就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了苏氏,也是赵妈妈,在她哭着求着张太医来给安哥儿看病的时候,张口就是讥讽,让她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垂下眼帘,宋沅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声:“妈妈,我在祈福的时候,你们去了哪儿?” 赵妈妈步子顿了顿,没有想到宋沅会过问这个,咳嗽了一声,遮掩道:“您祈福的时候自来是要清静的,我便在屋子里为您准备第二天要用的经幡。” 今天的陷害没成,赵妈妈平白无故被苏氏训斥了一番,下意识就带在了脸上-----反正她也已经习惯了在大小姐跟前作威作福。 当年郭氏去的早,赵妈妈陪在宋沅身边,在宋沅的跟前一直都是亲如长辈的。 也正因为如此,赵妈妈在宋沅的院子里说话比宋沅都还好使,毕竟人人都知道大小姐是赵妈妈带大的,对赵妈妈言听计从。 好日子过的久了,难免便会有遮掩不住的时候。 此时听见宋沅这么问,赵妈妈才有些心虚,瞥了宋沅一眼,马上就反应过来,舌灿莲花的叹了声气:“唉,奴婢也是想着,夫人的忌日马上就要到了,她若是活着,知道姑娘要嫁人了,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欢喜,这才想着多做些经幡,到时候好烧给夫人,也让夫人高兴高兴。”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连自己都信了自己是忠仆。 当年郭氏还在的时候,对赵妈妈十分信任,逢年过节的赏赐也都是上上等的,可是郭氏走了之后,她不但背叛旧主,还毫无愧疚之心的去攀附了高枝儿。 宋沅攥着手里的杯子,恨不得立即将杯子摔碎,用碎片将她的喉咙给划破。 不过理智最终还是让她忍住了。 现在杀了赵妈妈,除了出一口气,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死对于这些人来说太简单了,她绝对要让赵妈妈和苏氏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她迅速整理好了情绪,没有再追问了,径直起了身道:“那走吧。” 赵妈妈不大耐烦,却又隐约察觉到宋沅的改变,在她背后无声的吐了口唾沫,低声嘟囔:“什么东西!也就现在还能耀武扬威几天,等到下了山,夫人还有大惊喜等着你呢!呸!” 宋沅不必想也知道赵妈妈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她也懒得跟这种蠢货计较,才出了自己禅院,迎面就碰见了东川侯夫人刘氏,她不由得停住了脚。 赵妈妈在背后啧了一声,快步赶上来:“哎哟喂,大小姐,是侯夫人!侯夫人肯定是特意来看您的,您瞧瞧,侯夫人可真是看重您这个儿媳妇。” 前世这些人也是在她耳边这么说的,一面给她用甜言蜜语编织一个牢笼,一面在牢笼底下安插无数的刺,将她困死在其中。 事实上,上赶着不是买卖。 何况刘氏这种人本来就眼高于顶,在她老人家的眼里,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配得上她的儿子。 上一世沈墨从边关回京述职,人言可畏,又为了应付当时还不知情的族里的耆老们,在她房里接连睡了几天。 刘氏就将她叫到跟前立规矩,让她站了一整天,更是直言不讳的敲打她:“男人的肾水精贵着呢,你这是要把他掏空啊!” 宋沅被她说的羞愤欲死,当年那种羞耻感到如今也仍旧还是萦绕心中,挥之不去。 从前她喜欢沈墨,所以爱屋及乌,自然也尊重他的父母亲人,对他的家人好的跟自己的家人是一样的。 对刘氏更是殷勤备至,收起所有的脾气。 可现在不同了,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再嫁给沈墨,更不可能会去再看沈家人的脸色,所以听见赵妈妈这么说,她就似笑非笑的问:“是吗?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 赵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刘氏已经走到了宋沅跟前,面色冷淡的看着她训斥:“虽然说这次的事只是一个误会,但是身为女子当以贞洁守敬为要,我们东川侯府世代勋贵,你可要谨言慎行,莫要再丢了我们沈家的脸面!更别把这些事儿拿来跟阿墨说!” 刘氏从来都不会顾忌她的脸面,动不动就当众训斥她,以此来表明自己作为婆母的至高无上。 赵妈妈在背后偷笑,余光瞥见郑国公夫人跟苏氏一道过来了,等着宋沅出丑。 宋沅在刘氏跟前用卑躬屈膝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了,她为什么喜欢沈墨的事会被传扬的人尽皆知?还不是她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每次见到沈家人就表现的摇尾乞怜似地,毫无尊严,逐渐成了京城的一个笑话。 刘氏说完话便想拂袖走人,她实在是不想跟这个未来儿媳妇站在一块儿,太跌份了。何况沈墨今天会来接她下山,到时候被这个草包看到了,只怕这个草包又要缠着不放。 谁知道这一次,宋沅却破天荒的没有凑上前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只是福了福身子沉声说:“夫人真是说笑了,我祖母自小就教导我,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我与世子已有婚约,可若无大人在场,我绝不敢做出什么不合规矩之事。” 刘夫人不屑冷笑:“你以前可没......” 想了想又停住了,宋沅抬出了宋老夫人来,她若是说宋沅,倒好像也是在指责宋老夫人教导不善似地。 说完这一句,宋沅主动越过了她,上前跟郑国公夫人弯腰行礼,客气告辞。 郑国公夫人心中对她大有改观,温和的笑了笑,才跟苏氏告辞上了马车。 而苏氏心中却完全不如表面这么平静-----这是宋沅那个蠢货吗?!这丫头,留不得了! () xs。xs 第7章 武定侯府地处于京中西城的梧桐大街上,前朝时是一个王爷的府邸,后来太祖带兵打进京城,按照功劳将这宅子赏赐了宋家。 一进垂花门,苏氏便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副疲倦的样子:“这山路赶得我都头都痛了,你自先去拜见老夫人,我稍后便去。” 宋老夫人年少守寡,一个人把三儿一女拉扯大,在这府中德高望重,别看中馈已经是苏氏掌着了,可苏氏在老夫人跟前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从前宋老夫人顾念着已故的郭氏温柔孝顺,对宋沅跟宋子思是十分看重的,只是后来苏氏嫁进来之后,宋沅便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而且还言行无状,屡次三番的为了沈墨做出许多丢人现眼的行径,宋老夫人便对宋沅逐渐冷淡了起来。 上一世宋沅被苏氏纵的无法无天,又有一群别有用心的下人在身边哄着劝着,自然是不觉得宋老夫人的冷淡有什么影响,可如今,她却知道宋老夫人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紧要。 她微微笑了笑,姿态优雅的摇了摇头:“夫人,我受了伤,风尘仆仆的去见老夫人,怕冲撞惊吓了她老人家,想先回去换一套衣裳。” 也是,她毕竟是去礼佛祈福的,这些天穿的都是些素服,人老了都忌讳这些。 只是,从前的宋沅可不会注意到这些礼节,苏氏不着痕迹的扫了宋沅一眼,心中已经确定宋沅有了自己不知道的改变。 但是她随即心中便哂笑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醍醐灌顶的事儿?糊涂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忽然就变清醒了? 再说,就算是变得清醒了,也太晚了。 她嗯了一声,自己扶着袁妈妈的手往大房的院子去了,临走之前饶有深意的看了赵妈妈一眼。 赵妈妈立即便领会了她的意思,亦步亦趋的跟着宋沅回了房,便皱眉站在宋沅身后扬声喊人:“青樱!粉桃!你们都死哪儿去了?姑娘回来了,一个个的还都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她在宋沅的院子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比宋沅这个做主子的说话都管用。 不过一会儿,原本正忙忙碌碌的丫头们便都蜂拥而至,围着宋沅给宋沅请安。 众人都有些胆战心惊,毕竟以前的大小姐脾气可不算好,一听见赵妈妈这么说,只怕火气更大了。 这一次的宋沅却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便看了赵妈妈一眼:“青樱不是摔断腿了吗?妈妈怎么忘了?” 青樱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丫头,这么多年了对她一心一意。 这次去山上之前,青樱却摔断了腿,因此只能挪出去养伤了-----当然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青樱之所以会‘巧合’的摔断腿,不过是因为她太忠心,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宋沅,若是带着她一起上山,不好办事罢了。 赵妈妈的面色顿时有些不自在,却又很快就笑了起来:“看我这记性,姑娘别跟我一般计较,快些换了衣裳,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宋沅嗯了一声,眼看着众人熙熙攘攘的围着自己,皱了皱眉就道:“不必这么多人,吵得我头痛,竹笙跟着我就是了。” 原本跟的最紧的粉桃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妈妈,见赵妈妈皱眉,忙一把扯了竹笙到一边,陪着笑说:“这丫头最会偷奸耍滑的,怎么能伺候好姑娘?还是让奴婢来吧!” 粉桃是赵妈妈的侄女儿,现在这情形,宋沅怎么肯让她贴身伺候?顿时便冷笑了一声:“你聋了?我说,让竹笙跟着,你听不懂?” 宋沅真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渗人的,粉桃顿时面露难色,要知道,虽然她们都知道苏氏的真实目的,可在明面上,苏氏却是个最好的继母,所以宋沅若是喜欢谁,那人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可若是真要找一个下人出气,苏氏可绝不会拦着。 她不敢动了,赵妈妈也怕宋沅发作起来难看,就假装呵斥了粉桃两句:“姑娘说是谁就是谁,你跟着起什么哄?” 等到落后了两步,眼看着宋沅已经带着竹笙进了房间,粉桃才一脸委屈的拉了赵妈妈的衣袖:“姑妈,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对着我摆脸色?” 从前宋沅可是很宠幸她的,四个大丫头里头,除了青樱之外,便属她最得宋沅的欢心了。 赵妈妈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总觉得宋沅处处都不大一样了,可若是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对。 想了想,只能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别多嘴多舌的!”又压低了声音,瞥了左右一眼,谨慎的问:“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眼看着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其实苏氏已经急的不行。 山上的阴谋没成,便得想别的法子。 幸亏苏氏做事自来都喜欢做两手准备,如今才不至于被打的措手不及。 粉桃顿时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我办事,姑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姑娘的事儿了......” 赵妈妈这才放心,想到宋沅从山上下来开始,便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就在心里骂了一声,有什么好高贵冷艳的?得罪了夫人,以后的下场说起来可能还比不上自己这个做下人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 房间里,竹笙怔怔的看着宋沅,惊恐的问:“姑娘,你这是?” 宋沅一进屋,并不换衣服,反倒是直奔自己的那张雕着八仙过海的千工拔步床,紧跟着便在床头摸索着什么。 竹笙顿时惊住了,直到看到宋沅竟然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卷东西,便更是吓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沅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东西,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看着竹笙:“帮我个忙。” () xs。xs 第8章 竹笙浑身都在颤抖,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但是听见宋沅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半点迟疑都没有。 宋沅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暖意,这些下人多数都是被苏氏收买了的,一心一意的在她身边哄着她,引导她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引得她被神憎鬼厌的。 也就是青樱跟竹笙,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她看着竹笙将东西包裹在自己身上,重新放下了裙子,才点了点头:“去给我收拾出一套衣裳来,素净一些的便是。” 竹笙急忙答应着去柜子里翻出一套茶白色绣了绿梅的夹袄,配着浅紫色的百褶裙和同色的圆领褙子。 宋沅脱下衣裳,将那套沾满血迹的衣裙才丢在地上,才换上了裙子,便听见房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赵妈妈在外面声音急切的喊门:“大小姐!大小姐!老夫人房里的陈妈妈和侯爷过来了,您好了没有?” 竹笙吓得面色雪白,宋沅看了她一眼,沉声安慰:“别怕,将东西收好了,按照我说的做,记住了吗?” 屋外的敲门声愈发的急切,竹笙沉住气,视死如归一般重重的点头。 赵妈妈在外面敲门敲的愈发的重,宋沅面色淡淡的打开了门,赵妈妈的目光便越过她一直看向她身后的房间,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大小姐换套衣裳,怎么用了这么久?” 她早已经习惯对宋沅颐指气使,因此这一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宋沅却皱了皱眉:“放肆!我换套衣裳,莫非也要看妈妈的脸色?” 当着院子里众多人的面,宋沅这么毫不留情的训斥,赵妈妈脸面一时有些挂不住,要知道,以前宋沅虽然对别的下人不怎么客气,可对她却一直是很尊重的。 她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阴阳怪气的说:“大小姐怎么这么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对大小姐不敬呢,谁都知道大小姐是得罪不得的......” 她说着,眼里带着几分嘲讽的说:“是侯爷和陈妈妈过来了,找大小姐有事,我是怕大小姐怠慢了侯爷。” 此时的宋幼平正带着几分不耐的朝宋沅看过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大女儿。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他每次听见大女儿的消息,都是大女儿又缠着沈墨了,又不知羞耻的跟到人家沈家去了,哪里有半点侯门千金的体面和矜持? 简直比那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都不如! 此时见到宋沅出言不逊,他还只当宋沅又开始为难下人了,便冷声训斥:“都说佛门清净,能教人修身养性,你去了寺庙一趟,半点轻浮之气都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当真学到了狗肚子里!” 若是换做以前,宋沅听见宋幼平这么疾言厉色的训斥自己,定然是又要哭闹不休的。 她的亲娘郭氏去的早,宋幼平作为家主,自然是有外头的事要忙,哪里有空管她这个女儿?她跟宋幼平的感情一直便不怎么好。 尤其是宋幼平对她一直都是凶巴巴的,从来都不曾好好说话。 可对着宋清秋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幅嘴脸,从小便将宋清秋抱着不离手,对客人提起两个女儿的时候也是如此,提起宋沅的时候,便是冷冰冰的‘宋沅’,可是提起宋清秋的时候,便是‘我家清秋’如何如何。 两父女的关系见一次更差一次,几乎就没好好说话的时候。 这一次也是如此,眼看着宋幼平又开始训斥女儿了,赵妈妈在宋沅身后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等着宋沅开始哭闹。 宋沅却静静的对着宋幼平行了个礼,平心静气的说:“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众人都以为她又要发脾气闹事,没想到她竟二话不说的认了错,不由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连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也不由得有几分诧异-----真是见鬼了,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浑身上下嘴最硬的大小姐认错? 不仅是赵妈妈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宋幼平自己也有些不习惯。 这个女儿不再撒泼耍横的时候,看着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样子...... 随后赶来的苏氏一进门便听见宋沅认错,同样也瞳孔缩了缩,审视一般的从上到下看了宋沅一遍,随即便温温柔柔的去说宋幼平:“侯爷也真是,我都说了,这回阿沅是真的在佛前静思己过,为您和老夫人祈福去的,您怎么就是不信?这件事,肯定是误会,阿沅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原本怒气已经稍稍熄灭的宋幼平听见苏氏这话,顿时便又是怒容满面,拂袖道:“她素来无法无天,眼里除了沈家还有谁?!别的人也就罢了,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又看了陈妈妈一眼,果断的道:“妈妈,您尽管带人去搜!若真是她这个孽障,我绝不姑息!” 赵妈妈咽下刚才的震惊,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就算是横还能横几时呢?只要里面的东西被发现,宋沅从此以后就毁了。 苏氏满脸都是着急:“侯爷!阿沅不会做这样的事......” 宋沅不管苏氏的做戏,低眉顺目的冲着宋幼平福了福身:“不知道父亲到底要从我房里搜什么,又认定我做了什么事?”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还有脸问!”宋幼平怒容满面:“老夫人不过就是不肯给你那对祖传的玉如意做添妆,你竟然便诅咒老夫人,害的老夫人头痛难眠,犯了头疼病!” 他举着手,若不是苏氏拦着,是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打在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脸上。 宋沅心里对这一切心知肚明,面上却露出诧异的表情来,随即便抿了抿唇,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问:“父亲认为,我会诅咒祖母?” 宋幼平仍旧余怒未消的冷笑:“难道你不会?!你当年在我的寿宴上,还给我送陶三彩......!这可是送给死人陪葬的!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 xs。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