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王府,渣男跪地求原谅》 第1章 “崔姝言,叫啊,你为什么不叫?我命令你叫,你听到没有!” 崔姝言神色冰冷,看着不断往她胳膊上戳刀子的林馨柔,咬着牙强忍痛意,冷笑道“林馨柔,三年了,你也还是只敢往我胳膊扎刀子而已。” “贱人!”林馨柔丢了手里的刀子,一巴掌甩在崔姝言的脸上,怒道,“你得意什么?真当我林馨柔顾及你崔家嫡女的身份?我呸,要不是每逢初一十五谢行渊那个瘫子指明要见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 谢行渊,谢家爷爷辈的人,可说起来,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岁而已。 却已经瘫痪在床,三年了。 想到他,崔姝言满是感激,若不是谢行渊指明每个月初一十五让她去请安,只怕她这个占着谢绍航嫡妻身份的人,早就被谢绍航和林馨柔弄死了。 只可惜,即便已经瘫痪在床三年,这位谢家老祖宗轻飘飘的一句话,仍旧让谢绍航和林馨柔忌惮不已,最终,也只敢暗地里折磨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弄死她! 想到这儿,崔姝言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面露嘲讽“林馨柔,你真是可怜!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爱慕谢绍航,却又只能嫁给他做妾,你真是、可怜至极!我不死,你终究只能做妾!” “不,我不可怜!你才可怜!我弄死你!”说着,林馨柔捡起掉落在地的刀子,疯了一般扎向崔姝言的手臂。 这一次,她丧失全部理智,不再控制下刀子的力度,每一次刺下去,都带起一朵血花。 然而,即便如此,崔姝言还是紧咬牙关,不曾叫出一声。 她并非不知道疼,而是已经、麻木了。 因为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她日日承受林馨柔的针戳、刀刺,甚至是烧红的铁棍直直地戳进她的血肉,她浑身上下被衣服盖住的地方,早已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这时候,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听到这动静,林馨柔吓得一把丢掉手里的刀子,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袅袅娉娉地走了过去,声音柔美婉转“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来的,正是谢绍航。 见谢绍航的视线落在崔姝言身上,林馨柔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柔声道“夫君,都怪我一时失态,让她伤得重了一些。可这,都是因为我爱你啊。我爱你,才更不能容许在外人眼里,她崔姝言才是那个可以与你相提并论的女人!” 说着,林馨柔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仿佛伤心到了极致。 谢绍航一把将林馨柔搂在怀里,轻声哄道“柔儿,不必害怕。你我日后,都不用怕了。” “为何?”林馨柔大喜过望,连自己正在假哭都忘了。 “谢行渊真是能活,瘫了三年,终于死了!”谢绍航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快意。 冷眼旁观这一切,崔姝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可以死了。 这生不如死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了。 可是,她死了,她的泽儿该怎么办啊? 他才两岁,没了生母的庇护,林馨柔那个毒妇,怎么可能让他好端端地活着? 三年来,她甘愿忍受林馨柔的折磨,不曾将她受到的苦与他人透露半个字,为的不就是让她的泽儿平平安安活下去吗? 没想到,如今,她竟是连求死都不能! 她要活,必须活着! 她正想着应对的法子,却发觉谢绍航那毒蛇一般的眸光正落在她身上“崔姝言,你占了柔儿的位置,今日该让出来了。” 崔姝言苦笑“谢绍航,平心而论,这谢府少夫人的身份,是我崔姝言想要的吗?是你母亲嫌弃林馨柔是个商女,身份低贱,这才选中了我……” “崔姝言,你说谁身份低贱?上赶着嫁给心有所属的男人,我看你才是低贱至极!” 说着,林馨柔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刀子,一刀刺进崔姝言的腹部,还狠狠地转了一下。 崔姝言疼得身体痉挛,却仍旧死死地抓住林馨柔的双手“林馨柔,我甘愿被谢绍航休弃,带着我的泽儿远离京城,再不碍你们的眼,可好?” 她在求、求一线生机。 她要活下来,要护着她的泽儿,一起活下来。 不曾想,这时候,腹部突然遭受重击。 她的身子向后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是谢绍航。 此时,谢绍航冷冷地看着她,话却是对着身后的随从说道“来人,将谢云泽带过来。” 崔姝言猛烈摇头“不,不要,不要让泽儿看到这一幕。他还小,他会害怕的。” 谢绍航默不作声。 林馨柔却得意地笑了“崔姝言,他害怕又如何?” 崔姝言并不看她,只看向谢绍航“谢绍航,虎毒不食子……” 可是,她的话尚未说完,就看到随从把谢云泽抱了过来,而谢绍航直接伸手,抓着谢绍航的脖子就把他抓了起来。 两岁的奶娃娃,正是讨人喜爱的时候,可她的泽儿身材瘦弱不说,此刻更是被谢绍航死死地抓住脖子,吓得哇哇大哭。 一双小手无助地拍打着谢绍航的手腕,却又根本挣脱不开。 崔姝言目眦欲裂,歇斯底里地吼道“谢绍航,你干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快放下泽儿!” “干什么?”谢绍航慢慢加紧手上的力道,目光冰冷地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青紫的谢云泽,满目得意,“不如何,不过是送他与他亲生父亲一道上路罢了。” 崔姝言双眼圆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崔姝言,你自诩聪明,如今难道还猜不出吗?你生下的,是谢行渊的孽种!那一晚与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是谢行渊!” 崔姝言正跪爬过来,想从谢绍航手里夺过泽儿,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惊恐抬头。 却在这一瞬,看到她的泽儿犹如破布娃娃一般,被谢绍航狠狠扔下。 那小小的身体被重重摔在地上,那惨白的小脸正对着崔姝言。 有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涌出来。 孩子痴痴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要!”崔姝言不顾自己残破的身体,扑到孩子身边。 可此时,孩子的胸口,早已没有任何起伏。 脖子上那青紫的掐痕,衬着白到透明的皮肤,看起来触目惊心。 “啊!”崔姝言神魂俱裂,抱着怀里已经气绝的儿子,发出绝望的嘶吼,最后,两行血泪顺着她的脸颊倾泻而下,她看着眼前得意无比的林馨柔和谢绍航,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咒骂,“谢绍航、林馨柔,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为奴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吼完之后,她口中鲜血狂吐,身体的热度慢慢流失,意识也逐渐涣散。 可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都瞪得极大,最后的意识里,她看着林馨柔故作惊慌地钻进谢绍航怀里,扭脸朝着她露出得意的笑…… 第2章 “夫君,轻点,我疼……” 崔姝言低声嘤咛,连连告饶。 可男人并不理会,动作愈发粗鲁不说,惹得轻纱床幔频繁晃动,几欲坠落。 崔姝言痛到极致,几乎丧失全部理智,愈发抱紧眼前的男人,长长的指甲在男人的背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抓痕。 男人闷哼一声,动作却并未停下,反倒比原先更加肆无忌惮地索取。 当最初的痛意渐渐消散,崔姝言混沌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晰。 她不是死了吗? 死了的人,如何能再感知到疼痛? 她伸手,无意间碰到露在外面的胳膊,不禁惊诧万分。 她的胳膊光滑细腻,没有任何伤口。 不,这不对。 此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的男人仍未停下,曾经的经历犹如电光石火一般,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这不是她与谢绍航圆房那晚的场景吗? 不,不是谢绍航。 临死前,谢绍航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晚与她圆房的人,不是他谢绍航,而是谢家当家人谢行渊。 一瞬间,崔姝言醒悟过来她、重生了! 意识到这一点,崔姝言一个激灵,伸手去推眼前的男人“谢行渊,你清醒一点!” 只要谢行渊醒过来,事情就会有转机。 然而,男人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停滞,仍旧如最初那般肆意索取,不知餍足。 而且,男人的身体滚烫得厉害。 结合他粗重的呼吸,崔姝言约莫猜出,谢行渊这是被人下药了。 这会儿天色漆黑,外面风雨交加,雷声轰鸣。 上一世,崔姝言压根儿就想不到谢绍航会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只满心欢喜,以为与她圆房的人是谢绍航。 只怕,谢行渊也不知道。 也正是这一次,她怀上了泽儿。 想到上一世泽儿被谢绍航掐死,崔姝言满目恨意。 这一世,她定要让谢绍航和林馨柔血债血偿! 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则是要让谢行渊清醒过来。 必须得让他知道,与他圆房的人,是她崔姝言。 想到这儿,崔姝言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照着谢行渊脖子后面的风府穴就扎了下去。 刺激风府穴,会让人承受到的痛意加强。 而痛意,能让人清醒。 黑暗中,崔姝言察觉到谢行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紧接着,她听到他声音嘶哑,喘着粗气问道“你是谁?” “叔祖父,我是……” 然而,崔姝言刚说到这里,嘴却被谢行渊大力捂住。 “闭嘴,有人来了!”耳边,谢行渊低声说道。 崔姝言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她只听到阵阵雷声,并未听到其他声音。 却在这时候,察觉到谢行渊倒在她的身侧,没了动静。 崔姝言暗道不妙,只怕这房间里点了迷香。 刚刚谢行渊动作大,呼吸的速度就快,吸入的迷香也就更多,这才中了招。 不,不仅仅是他,只怕她也…… 如此想着,崔姝言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立刻咬破自己的舌尖,拼着最后的清醒用指甲在谢行渊的胸口上写字,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再次醒来的时候,崔姝言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床幔,她猛然坐起身来,发现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就在她以为昨晚经历的一切是一场梦的时候,身体某处却传来丝丝痛意,她撩开床幔,看着这熟悉的房间,恨意一点点爬上心头。 她崔姝言,回来了。 这一次,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般可怜的地步! 这时候,守在外间的碧玉听到动静,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殷勤道“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崔姝言看了碧玉一眼,强行压下心底的怒意。 碧玉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只可惜,她那娘家,亦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碧玉表面上装得对她顺从无比,实际上,却始终是她娘家的走狗。 她重活一世,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不,不只有她自己。 她的泽儿,此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肚子里。 这一世,她定要拼尽全力,护她的泽儿安好。 想到这儿,崔姝言眉目温和,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虽然什么都察觉不到,但她心里清楚,从此之后,她不再是一个人。 只是,如今她尚未在谢府站稳脚跟,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昨晚她在谢行渊心口留下的名字,崔姝言心中安稳了半分。 以谢行渊的能力和手段,若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您在想什么?”许久不见崔姝言说话,碧玉凑过来问道。 崔姝言看了碧玉一眼,淡淡一笑“没什么。” “小姐,奴婢真为您高兴。成亲这么久,少爷第一次在您房里过夜,要是您能怀个孩子,以后肯定能拴住少爷的心。” “或许吧。” 只不过,她想拴住的不是谢绍航的心,而是他的脖子! 得拴紧,把他活活勒死才好。 在碧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起身的瞬间,崔姝言看到了床上的落红。 她很快将眼神挪开,任由碧玉去处理。 她这边刚收拾好,林馨柔便过来了。 是了,如今她与谢绍航已经成亲半年,在他们大婚之后的第二个月,谢绍航就马不停蹄地纳了林馨柔为妾。 再度看到林馨柔,崔姝言没错过她眼底的戏谑。 昨晚的真相,林馨柔必然是知道的。 崔姝言垂下眼眸,端端坐着,并不理会她。 林馨柔笑着走近“姐姐今日倒是好气色。” 说着,林馨柔就要自顾自地坐下。 平日里,她也的确没把性子绵软的崔姝言看在眼里。 崔姝言冷哼一声“林姨娘,我说让你坐下了吗?你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如今谢行渊还没瘫,而他最重规矩,所以,在他没倒下之前,谢绍航和林馨柔都不会轻举妄动。 而她就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筹谋一番,以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打铁还需自身硬,她再也不能是原先那个性子绵软,与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脸红心跳的崔姝言了。 虽然改变自己会很艰难,但是,她别无选择。 听到崔姝言这么说,林馨柔面色一僵“姐姐这是与我生分了不成?” “林姨娘,娶为妻,纳为妾,你是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来的,而我崔姝言是谢绍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正门迎进来的。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既然有这差距,该如何对正妻行礼,还需要本少夫人教你吗?再者,这生分二字,着实是谈不上。你这妾也不过是个贱妾,与这府中低贱的奴婢,没有任何区别。跟主子说生分二字,谁给你的脸?” 林馨柔面色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简直要把谢绍航的筹谋全部说出来,也好撕碎崔姝言脸上的从容淡定,好让她崔姝言知道,她这个所谓的少夫人,只是个笑话罢了! 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她不能冲动。 不能坏了大局。 想到这儿,林馨柔低垂着眉眼,闷声道“妾身知道了。” “知道就好。退下吧。日后我若不叫你,不许来我的院子。” 林馨柔紧咬牙关“是,少夫人。” 转头进了谢绍航的书房,林馨柔的泪直接就落下来了。 第3章 “绍航哥哥。” 一开口,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谢绍航抬头一瞧,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他直接丢下手里的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林馨柔面前,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了这是?” 林馨柔哭得抽抽搭搭“还不是那个崔姝言!我好心过去看她,她居然摆起了正室夫人的谱儿,把我好一阵奚落!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奴,不配跟她说话!” 谢绍航眸色一暗“崔姝言真是这么说的?” “不然呢,绍航哥哥觉得我会说谎不成?”说着,林馨柔柔嫩的手轻轻摩挲着谢绍航的心口。 谢绍航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怎会?只是这崔姝言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今日这是怎的了?” “怎的了?还不是以为昨晚她伺候的人是你,以为从此以后能拿捏你的心了呗。”林馨柔酸溜溜道。 “胡闹!”谢绍航低声斥道,转头将书房里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贴在林馨柔耳边低语道,“馨柔,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件事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刚才下人还在,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绍航哥哥这是怪我了?”说着,林馨柔踮起脚尖,吻上谢绍航的唇,一只手犹如泥鳅一般,顺着谢绍航的衣襟就滑了进去。 只一下,谢绍航的呼吸声就重了起来。 他直接把林馨柔抱上书桌,去解她的衣裳带子。 林馨柔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嘴里说的却是拒绝的话“绍航哥哥,我就是一个贱妾,怎能伺候你呢?” “馨柔,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正室夫人。他、马上就要不行了。”说着,谢绍航已经开始动作起来。 瞬间,林馨柔就意识到,谢绍航口中的“他”,正是谢府的当家人,如今大齐朝唯一的异姓王,谢行渊。 想到谢行渊,林馨柔满是恨意。 若不是谢行渊重规矩,她怎会一进门就是贱妾,还一直都翻不了身。 他死了才好呢。 一想到这儿,林馨柔愈发殷勤地伺候起来。 …… 二人在书房里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崔姝言已经用过早饭,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碧玉不解“小姐,您在画什么?” “没什么,随便画几笔而已。” 实际上,她画的是上一世的时间线。 她记得,上一世她圆房之后不到两个月,谢行渊就瘫了。 这一瘫,直到死,他也没能站起来。 谢行渊年少从军,十八岁时就已经有战神将军之名,之后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得以成为大齐朝第一个异姓王。 这样顶天立地的一个人,生命中最后的时光竟然是在床上度过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不禁觉得痛心。 当初谢行渊瘫痪,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是因为早年间谢行渊的腿在战场上受了伤,后来旧伤复发,持续恶化之下,也就残了。 可崔姝言却觉得,事情的真相未必是这样。 结合昨晚谢行渊的表现,崔姝言几乎可以确定,谢行渊这是中毒了。 不然,以他的身手,本该早早觉察出迷药的存在,不至于因为中了迷药而晕倒。 这件事,定和谢绍航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崔姝言满心期待谢行渊根据自己留下的线索快点找过来,也好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他。 只是,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以谢行渊的敏锐,本该察觉到了不对才是,为何还没有找过来? 他没有找过来,她却不能再等了。 满打满算,她能利用的,也只有这两个月的时间。 可谢行渊的松鹤堂,并非是谁都可以进去。 就连谢绍航的父亲谢良想要进去,都要等谢行渊发话。 不然,谢良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想到这儿,崔姝言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一个人——她的婆母,谢绍航的母亲谢大夫人。 心里有了想法,崔姝言立刻起身,带着碧玉来到谢大夫人所住的春风院。 春风院内装饰华美,院内引了活水做成人工溪流,溪水叮咚,清脆悦耳。 溪边种植着各色名贵花木,次第开放,区区一个院子,比寻常四品小官的整个府邸都大。 崔姝言一路穿过廊子,来到主屋之内,规规矩矩地给谢大夫人行了礼。 谢大夫人虽然心恶,却生了一副圆润的菩萨面孔。 一见到崔姝言,她立刻伸出手来,拉着崔姝言坐下,笑道“昨晚的事情,我都听底下的人说了。我就说嘛,绍航心里还是有你的。” 崔姝言低下头去,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羞赧“母亲,您快别说这个了。儿媳过来,是想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好为您分忧。” “姝言,你能这么想,我最高兴不过。不过,你是我的宝贝儿媳,我才舍不得使唤你呢。我若是让你累到了,你母亲怕是要来找我算账的。” 听到谢大夫人这么说,崔姝言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什么母亲,她的生母早死了,现在崔家的崔大夫人,不过是个上赶着的继室罢了。 偏偏这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还是闺中密友,谢大夫人选中她嫁给谢绍航,不就是看她娘死爹渣,无人会为她撑腰吗? 心里如此想,崔姝言却说道“母亲,瞧您说的,怎么会呢?” “罢了,说起来这家以后还是要交给你来当的。偏巧我这里有一桩活计,你既然想为我分忧,便交给你去做吧。” “好,不知是什么活计。” “如今正是开春,要做几件春衣,别人那里都好说,就是你叔祖父那里,须得仔细着些。寻常的下人过去,还没见到他人,就会吓倒了三分。哆哆嗦嗦的,连个尺寸都量不明白,平白让你叔祖父生气。所以我想着,这件事,倒不如交给你去做。刚好,也让你叔祖父看看你的孝心。你说呢?” 崔姝言含笑道“但凭母亲吩咐。” 谢大夫人哪里是为她打算,不过是因为谢行渊人冷心更冷,稍不留神就容易触了霉头,谢大夫人不想遭这个罪罢了。 只是,这件事在谢大夫人那里是罪,在她这里,可就是福了。 很快,崔姝言让碧玉领了东西,往谢行渊的松鹤堂而去。 她前脚刚走,谢绍航后脚就过来了。 一听崔姝言去了松鹤堂,他立刻就急了,把屋子里的下人打发出去之后,谢绍航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您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让崔姝言往谢行渊跟前凑,若是被谢行渊发现了什么端倪可怎么好?” 谢大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志在必得道“不必担心。这松鹤堂的门,她崔姝言进不去。” 第4章 果然,如谢大夫人所言,崔姝言距离松鹤堂外院的门还有十步远,就被拦下了。 拦人的侍卫面无表情“少夫人,这里是松鹤堂。” 松鹤堂是整个谢府最特殊的存在,府中旁的地方,做主子的都可以随意进出,唯有松鹤堂不行。 这里是谢府的禁地。 若无谢行渊发话,谁都不能进去。 就连守卫松鹤堂的,都是谢行渊从军中调来的人,丝毫不惧怕谢家其他人。 这一幕,崔姝言早有预料。 她低垂着眼眸,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烦请通报一声,大夫人派我来,给叔祖父量体裁衣。” “不必。” 再次被拒绝,崔姝言瞥了一眼身后的碧玉,上前一步,与那侍卫低声说道“王爷可醒了?” 能守在这里的侍卫,自然不是愚钝之辈,听崔姝言这样说,不禁皱了皱眉。 现在早已日上三竿,王爷又素来是个勤勉的人,自然早早地就起来了。 所以这“醒了”二字,应当是有其他的含义。 侍卫眉心一动,深深地看了崔姝言一眼,招手叫过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很快,那人就进去了。 不多时,传话的人去而复返,在侍卫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时,侍卫落在崔姝言身上的眼神晦暗了许多“少夫人,王爷有令,许你进去。” 完,崔姝言抬步便往里走。 身后的碧玉要跟上,被侍卫拦下。 碧玉急了。 侍卫面若冰霜,并不通融。 崔姝言回身,假模假样地问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不能与我一起进去吗?” “不能。”侍卫抱着剑,神色严肃,“松鹤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 “那好吧。碧玉,你且在这里等着。” 说完,崔姝言迈步走了进去。 这松鹤堂,她并不陌生。 前世,不知谢行渊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有别的原因,每逢初一十五,谢行渊都命令她来松鹤堂给他请安。 若非有这道命令,只怕她早就被谢绍航和林馨柔弄死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信步朝着松鹤堂主院而去。 谢大夫人的院子已经够大,可是和松鹤堂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松鹤堂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其中遍植花木,完全做到了移步换景,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不同的风景。 只是,崔姝言满腹心事,并未留意周围的景致,只沿着九曲回环的廊子,一步步往里走。 却并未留意到,先前引路的小厮渐渐退到了她的身后去。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路已经人拦住。 此人身着一身天青色锦袍,面容端方,正是谢行渊的贴身亲随,文先生。 文先生脸上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少夫人,您似乎对松鹤堂很熟悉?” 崔姝言心里咯噔一声响,大意了。 虽然她嫁进谢府已经有六个月的时间,但是,她从未来过松鹤堂。 就连谢行渊,也只是在嫁进来第二日,在谢府正厅给他敬茶的时候见了一面而已。 因此,她不该对松鹤堂如此熟悉,更没有留意到,引路的小厮不知何时退到了她的身后去。 不曾来过,却表现出如此熟悉的样子,的确是很奇怪。 然而,崔姝言脸上并未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反倒是从容淡定地反问道“我对这里熟悉,很奇怪吗?” 文先生笑而不语,只扬手向前“请。” 他所指的,是松鹤堂主院的方向,谢行渊住的地方。 崔姝言穿过廊子走了进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在抬眸看到谢行渊的第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行渊不过二十七岁,容貌俊美,眼神却十分老成持重,看向她的时候眸光深邃,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心底所想。 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直视谢行渊“侄孙媳崔氏,见过叔祖父。” 谢行渊冷冷地嗯了一声,声音微哑“你来,所为何事?” 崔姝言直视谢行渊“侄孙媳前来,是想问叔祖父一句,昨晚子时到卯时之间,您身在何处?” 谢行渊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自然是在我的松鹤堂。” “叔祖父身上,没有多出一些痕迹吗?背部和胸口?” “不曾。”谢行渊神色淡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只一瞬,崔姝言慌了。 怎么会呢? 前一世临死前,她明明听到谢绍航说,那晚与她圆房的人是谢行渊。就连泽儿也是谢行渊的孩子。 到了那个时候,谢绍航没理由说谎的。 难道重来一世,发生了改变不成? 既然不对,那只能暂且撇下这件事不谈。 从前世发生的事情来看,在一定程度上,谢行渊就是她的保护符。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谢行渊出问题。 于是,崔姝言接着说道“叔祖父,您最好彻查一下您身边的人,包括您用的东西,我怀疑,您被人下毒了。” 如果不是下毒,身体康健的谢行渊不会突然瘫痪。 就算是旧疾复发,以谢行渊的能力,绝对可以找到名医,治好自己的腿,不至于在床上瘫了三年。 怎料,谢行渊嗤笑一声“崔氏,你当真是僭越!本王的松鹤堂,还不至于松懈成这个样子。来人,送崔氏出去!” 文先生立刻走到崔姝言面前,公事公办道“少夫人,您请。” 眼看着谢行渊不肯信她,崔姝言急忙道“您不妨按一下自己手上的合谷穴,看是否会加剧身体某处的疼痛。这合谷穴是缓解疼痛的,如果您按压过之后疼痛反而加剧,那就说明您的身子有问题!” 然而,谢行渊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 很显然,他并不信崔姝言的话。 这倒也是,谢行渊在谢家甚至是朝堂上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样的人自以为掌控一切,怎么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可他要是不信,她的处境就会很惨。 想到上一世泽儿被谢绍航活活掐死的样子,崔姝言痛心不已。 当下,她牙一咬,心一横,罢了,豁出去了! 第5章 如此想着,崔姝言大力推开面前的文先生,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谢行渊跟前,直接撕开他的衣领。 只可惜,她才撕开一点点,手腕就被谢行渊牢牢钳制住。 这一刻,他俊美的面容森寒如冰,语气更是骇人“崔氏,你这是找死!” 崔姝言想要挣脱谢行渊的桎梏,却根本不能。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可就在这时候,崔姝言看到谢行渊裸露的心口上,有一抹殷红的痕迹。 那痕迹朝着下方延伸,看起来很长的样子。 “这痕迹……”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谢行渊已经将她推开,拢好衣服,面目冷峻“来人,给老大媳妇传话,让她好好管教这儿媳妇!” 说完,崔姝言直接被文先生拉了下去。 文先生再回来的时候,面色沉冷“王爷,这崔氏,不能留了。” “先不急。” “不急?”文先生迷惑了。 要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是个杀伐决断从不手软的人,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侯爷公卿,碍了他的眼,也是照杀不误。 尤其是这崔氏着实是放肆,来这里说了那么多话还就罢了,居然还上手去扒主子的衣服,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儿,文先生心头一动“王爷,莫非崔氏就是昨晚的女子?等等,王爷,您的脸怎么红了?” “并没有,是你眼瞎。” 然而,文先生仔细又看了一下,的确发现谢行渊红了脸。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正色道“王爷,属下瞧这崔氏,似乎有些古怪。” “的确是有点古怪,不曾来过松鹤堂,却对这里分外熟悉。不曾学过医,却能看出本王是中了毒。再者,听闻这崔氏向来是个谨小慎微的,连谢绍航的贱妾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去,她也不敢还嘴。可今日却敢来扒本王的衣服……” 说到这儿,谢行渊停顿了一下,心头突然跳得厉害。 想到刚才那双细嫩如葱白的手,他的心里不禁激荡了一下。 昨晚她的手亦是这般柔软地抵在他的心口,声音软软糯糯,婉转动听…… 想到这儿,谢行渊不禁回忆起昨晚那隐隐约约的感觉,美好,流畅,有着不可与外人道的乐趣。 偏偏这时候,文先生的脸凑到了他跟前来“王爷,您意下如何?” “什么?”谢行渊摸了一下鼻子掩饰尴尬。 “属下是问,该给崔氏选个什么死法。” 谢行渊皱眉“本王已经说过,不急着动崔氏。” “不动吗?”文先生挑了下眉。 不动崔氏,难道要让人知道您睡了自个儿的侄孙媳? 这要是传出去,该是多大的一桩丑闻啊。 二人相处多年,但凡是文先生一撅腚,谢行渊就知道他打算放什么屁,不禁瞪了他一眼“本王说不动,便不动。” “那、今晚把她掳来,送上您的榻?”文先生小心翼翼地试探。 反正睡都睡了,也不差这一回。 “滚!”谢行渊一脚踹过去,斥道,“我看你真是闲得发浪!你有这功夫,不妨查查本王昨晚为何会出现在崔氏的床上!” 说完,谢行渊的耳朵也跟着红了。 “查,这就查。”文先生尴尬地摸摸鼻子,溜了。 文先生溜到门口,又扒着门口说道“王爷,其实,您给谢大夫人传话,是在善待崔氏。您该不会是真对崔氏动了心思吧……” 话未说完,眼瞅着谢行渊手里的茶杯就要砸过来,文先生急忙闪开。 听着身后杯子撞在门框上然后碎裂的声音,文先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啧,这是被他说中了啊。 谢大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若是崔姝言从这里安然无恙地出去,反倒会让谢大夫人猜忌。 相反,若是传出崔姝言不被王爷所喜,谢大夫人反倒是不会为难她。 果然,崔姝言回房没多久,就迎来了谢大夫人的贴身嬷嬷,荣嬷嬷。 荣嬷嬷生得瘦小,可手上的功夫却厉害,深谙惩罚人的法子。 上辈子,明里暗里,她可没少被荣嬷嬷磋磨。 这回,荣嬷嬷却是笑着说道“少夫人,夫人原本是没想罚您的。实在是王爷那边发了话,若是夫人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惹王爷不喜。所以,您看……” “无妨。嬷嬷要如何责罚,只管来也就是了。” “少夫人,瞧您说的,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不必伤筋动骨。您只需要抄一篇《了凡四训》,供奉到祠堂去也就是了。” 这惩罚听着简单,可这《了凡四训》足足有一万一千多字,这还就算了,抄写的时候还必须万分小心。 要知道,这一万一千多字,但凡是有一个字写错了,全篇都要重新抄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番抄写下来,即便是一次写成,最少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对此,崔姝言并无异议。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在松鹤堂,她实在是过于急躁了。 抄写东西也好,能让她静心。 一连两日,崔姝言都在做这件事,心绪也渐渐平静。 她意识到,越是紧要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 一旦她开始慌张,很有可能什么都做不好,还有可能重蹈覆辙。 所以,她虽然急着改变现状,却必须保持镇定。 就这样,崔姝言规行矩步,亲手捧着抄写好的《了凡四训》,送到谢大夫人面前。 谢大夫人一看,立刻让丫鬟接过,她则拉过崔姝言的手,心疼道“才两日就抄好了,可见你是用了心。手疼不疼?” “还好。” “并非是我这个做婆母的狠心,实在是因为这是叔父的要求,就连我,也不能忤逆他。” “儿媳懂得。”崔姝言垂眸道。 “既然如此,你就亲手把这篇《了凡四训》送到祠堂去。” “是。” 应过之后,崔姝言捧着手里的东西,一路到了祠堂。 祠堂之中,一眼望去全都是谢家祖先的牌位。 崔姝言只看了一眼,眼底的温度就冷了下去,能养出谢绍航这样的不肖子孙,只怕这谢家的先祖,也不是什么好鸟。 既如此,就不配得到她的跪拜。 崔姝言转身要走,却在转身的瞬间,冷不丁看到谢行渊站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 第6章 崔姝言立刻低下头去“叔祖父。” 之前她很冒失,以后不会了。 谢行渊微微点头,站在那里单手背后,不发一言。 崔姝言低着头,等着他发话,结果等到脖子都酸了,也没等来谢行渊一句话。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听谢行渊问道“既然来了祠堂,为何不跪拜列祖列宗?” “我犯了错,诚惶诚恐,忘了。” 说是诚惶诚恐,实则崔姝言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慌的样子。 听完崔姝言的回答,谢行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你可以走了。” “是。叔祖父,侄孙媳告退。” “嗯。” 崔姝言应了一声,以尽量远离谢行渊的姿态离开。 却在错身而过后不久,听谢行渊说道“你的伤痛舒药膏掉了。” 崔姝言诧异地往地上瞧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 可这瓶子,不是她的。 至于里面是什么,她更是不知。 “叔祖父,这瓶子不是我的。” “怎会?这里只有你我,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不成?还是你以为,本王已经老眼昏花到分不清楚自己东西的地步?” 崔姝言抬眸,诧异地看了谢行渊一眼,他还是一副面若寒冰的模样。 一时间,崔姝言搞不清楚谢行渊这是什么意思,碍于他强大的气场,不得不俯身捡起那白瓷瓶子“侄孙媳告退。” “嗯。” 眼见着崔姝言离开,藏在另一根柱子后面的文先生走了出来。 他开口,满是调侃之意“王爷,这白瓷瓶子并不透明,你怎知里面装的是伤痛舒药膏?” 这不是妥妥暴露自个儿吗? 谢行渊面不改色“这正是本王的高明之处,你这个愚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愿闻其详。” “本王这是在试探她。如果她别有用心,就该趁着这个机会接近本王。” 文先生笑而不语,他怎么觉得是自家王爷想接近人家呢? 看到他笑,谢行渊莫名烦躁“笑什么?本王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被掳走,还送到人家床上去,这都过了几日了你都没查出任何线索。若是再查不出来,便卷铺盖卷走人吧。”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查。” 说完,文先生落荒而逃。 谢行渊则一步步走到供桌前,掀开崔姝言抄写的《了凡四训》,看到那娟秀的字体,鬼使神差般顺手一卷,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去。 之后,又拿过旁边的一本经书,放在炭火盆里烧了起来,做出《了凡四训》被烧的假象。 另一边,回到自己的院子,崔姝言看着桌案上的砚台,心里沉稳了许多。 她的第一步,走错了。 重活一世,她还真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居然把改变现状的念头寄托在谢行渊身上。 须得知道,谁都是靠不住的,她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想到这儿,崔姝言开始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上一世,谢绍航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自己。 上一世,谢绍航之所以不碰她,是因为对林馨柔一心一意,不想碰她,却又想拿捏她,再加上东窗事发之后,他也想借此牵制谢行渊,所以才有了那一夜荒唐的圆房。 可是,谢行渊是谢绍航的叔祖父,是他们谢府最大的指望,谢绍航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谢行渊死了,对谢家有什么好处吗? 只是,谢行渊位高权重,是大齐第一个以军功封王的王爷,有他在,谢家其他人也跟着水涨船高,地位尊崇。 更何况,谢绍航的父亲谢良资质平庸,前世即便谢行渊有意提携,可谢良却是烂泥扶不上墙,最后,谢行渊也就弃了这个念头。 倒是谢绍航,在科举之中拔得头筹,再加上谢行渊的助力,在上一世她临死之前,谢绍航俨然已经成为朝中新贵,人人艳羡。 甚至有些公侯世家都有意把女儿许给他,皆是因为看中谢绍航的本事。 也许,在这样的环境下,谢绍航才生出了将谢行渊取而代之的心思。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事实如何,还要等着以后再去验证。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阻断谢绍航的青云路,顺便,提升自己在谢家的价值。 只有她足够有用,才不会被谢家人视为随时可以舍掉的弃子。 将谢家所有人都分析了一遍之后,崔姝言把矛头对准了林馨柔。 主意打定,崔姝言吩咐碧玉“去金玉院走一趟,让林姨娘过来见我。” 碧玉低眉顺眼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就乖顺地走了。 不多时,林馨柔就跟着碧玉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着就很机灵的丫鬟。 见状,崔姝言立刻冷了脸“林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林馨柔一个激灵,她本想顶嘴,可想起谢绍航的告诫,立刻忍着气说道“妾身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还请少夫人明示。” “林姨娘,你在府中是贱妾。按照府中的规矩,贱妾最多只能有一个丫鬟伺候。你单单是出门就带了两个丫鬟,莫非是存了僭越的心思?” “少夫人,这丫鬟是妾身从家中带来的,并不占府中的名额。” “伶牙俐齿!”说完,崔姝言看了碧玉一眼,吩咐道,“碧玉,掌嘴!” 碧玉迟疑了一下“小姐……” 崔姝言冷眼看过去,碧玉吓得一个哆嗦,忙走到林馨柔面前,这才扬起巴掌,甩在林馨柔脸上。 突然被打,林馨柔立刻就受不住了“崔姝言,你怎敢让丫鬟打我?” “我为何不敢?我乃正室夫人,你不过是一个贱妾,打你一个贱妾,还需要我这个正头娘子亲自动手不成?” “无缘无故,你为何要打我?” “无缘无故?林姨娘,先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你在府中是贱妾,比丫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你就该谨小慎微,而不是胆敢在我面前顶嘴!” “我先前说过,我带来的丫鬟是从家中……” “闭嘴!”说着,崔姝言亲自动手,又赏了她一个耳光,“你进了谢府的门,事事便以谢府的规矩来。休要一口一个你家中如何如何,否则,就不是甩你耳光这么简单了。” 林馨柔捂着被打疼的脸,怒目看向崔姝言“少夫人如此待我,就不怕少爷怪罪吗?” 第7章 “少爷与我夫妻一体,我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崔姝言平静道。 林馨柔冷笑一声“少夫人还是别在这里扯虎皮做大旗了。少爷不过是在你这里住了一日,你不会以为他从此以后就会和你一条心吧?” “怎么,你是觉得你日日陪睡,就能陪到正室夫人的位子上来吗?” 林馨柔顿时就怒了“崔姝言,你怎可如此说我?什么陪睡,我与绍航哥哥两情相悦,你怎可用形容娼妓的字眼来形容我?”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从头到尾,我有说你是娼妓吗?是你自甘下贱,将自己和娼妓相提并论。” 林馨柔满目喷火,她怎么也想不到,原先谨小慎微,还没说两句话就会红脸的崔姝言,怎么变成了这番伶牙俐齿的模样? 纵然她想不明白,可这个气,她是不会白白承受的。 如此想着,林馨柔一扭身,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崔姝言在心头叹道这炮仗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着啊。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沉默寡言,性情懦弱,嫁给谢绍航之后就以他为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连带着对林馨柔也没拿出正室夫人的架势,事事忍让,以至于落到那般惨死的境地。 如今重来一世,再不会了。 纵然世事艰难,可单单是为着腹中的孩子打算,她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林馨柔走了之后,崔姝言立刻动身,去了谢大夫人的院子。 实则,谢大夫人在崔姝言院里放了人,她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谢大夫人全都知道。 故而,知道崔姝言要过来,谢大夫人就以为崔姝言是来告状的。 毕竟,林馨柔是肯定会找谢绍航告状的。 如此一来,谢绍航必定会苛责崔姝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崔姝言若是不找个靠山,只怕会被谢绍航责罚。 而这个靠山,只能是她这个做婆婆的。 甚至,谢大夫人已经想好了如何敷衍崔姝言。 却没料到,崔姝言来了之后,寒暄了几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母亲,儿媳记得,夫君下个月便要科考了,对吧?” 没料到崔姝言还关心这个,谢大夫人诧异道“没错。绍航学问好,你叔祖父和你父亲都建议他今年下场试试。” “要是这样的话,儿媳心里就有数了。”说完,崔姝言就要起身告辞。 “等等。”谢大夫人叫住崔姝言,“姝言,你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先前您与我说过,让我劝诫夫君专心读书。之前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之前的崔姝言以谢绍航为天,但凡是谢绍航瞪她一眼,她都会惶恐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拼命想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至于劝诫谢绍航不要耽于玩乐,多多看书,那是万万不敢的。 如今崔姝言这样说,谢大夫人十分意外“怎的,你如今敢这么与他说了?” “自然。”说着,崔姝言低下头去,俏丽的脸颊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如今儿媳已经与夫君圆了房,便是真正的夫妻。儿媳也不再怕他,日后自当好好劝诫他用心读书,督促他上进。方才我已经吩咐厨房的人给夫君做些增益补气的汤羹,免得夫君用心读书,熬坏了身子。” 谢大夫人大感欣慰“姝言,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说着,她褪下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套在崔姝言的手上,柔声道“你肯这么想,我这个做婆母的,心里自然欢喜。好孩子,在这件事上,你只管放手去做。” 这话,便是她给崔姝言的保障。 崔姝言敛首低眉“是,母亲。” 二人又说了些话,崔姝言便告辞离开。 出了谢大夫人的院子,碧玉不解道“小姐,林姨娘是一定会和少爷告状的。少爷疼林姨娘,一定会来找您的麻烦。这事儿,您为何不与大夫人说啊?” “无妨,我应付得了。”崔姝言随口敷衍道。 事实上,无须她告状,这府里但凡是和谢绍航有关的事情,就没有谢大夫人不知道的。 谢大夫人从她嘴里知道,和在其他人嘴里知道,那可是两码事。 如此想着,崔姝言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前脚刚回来,谢绍航后脚就来了,一来就怒不可遏道“崔姝言,谁给你的胆子掌掴柔儿?” 很显然,林馨柔已经去告过状了。 崔姝言不慌不忙,直视着谢绍航的眼眸“夫君这是在质问我?” “是又如何?”谢绍航瞳孔微缩“崔姝言,掌掴柔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崔姝言皱了皱眉“夫君这话的意思是,我这个做正室夫人的,管不得林姨娘?还是说夫君打算插手内院之事?” 按照规矩,内院是由正室夫人说了算的。 世家大族,最是重规矩。 “不管怎样,柔儿是我心头上的人,你不准苛待她。” “夫君觉得我是在苛待她?” 谢绍航不耐烦道“都已经掌掴她了,还说不是苛待?” “夫君此言差矣。有道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妾身以为,夫君即将科考,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格外注重名声。毕竟,以夫君的才情,定能一举高中,进入到殿试环节。我最近翻阅历代才子的轶事录,发现殿试之时,陛下除了考校学子的学问,还会格外关注才子的人品。以往,便有几个才学上佳的人因为名声不佳,即便是到了殿试,还是会刷了下去,落到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地步。” 谢绍航皱了皱眉“我与你说柔儿的事情,你扯出这些做什么?” “唉……”崔姝言叹了口气,“夫君,你在这些事上,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我且问你,林姨娘是个什么身份?” “我的、贱妾。” 说出“贱妾”二字,谢绍航心中十分不忍。 若不是碍于谢行渊立的规矩,柔儿合该成为他的妻子才对。 就算是做妾,也得是最高等级的贵妾,何至于做个和丫鬟相差无几的贵妾? 想到这些,谢绍航的心不禁朝着林馨柔偏了几分。 他的柔儿,都是为了他,才隐忍了这些啊。 说到底,是他对不住她。 “既是贱妾,身边就只能有一个丫鬟伺候。可林姨娘仅仅是出门就带了两个丫鬟,如果我没有猜错,她那院子里,不会只有这么两个丫鬟吧?” “那又如何?”谢绍航不屑道。 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就算把府中所有的丫鬟都送到金玉院,他也心甘情愿。 “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怎么都好说。可她出了门,就得按照规矩来。不然,若是被叔祖父碰见,只怕林姨娘性命难保。我好心好意劝她,倒惹得她跟你告状,说起来,我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叔祖父公务繁忙,怎会顾及这些小事?” “怎么不会?说起来,我今日在祠堂碰到叔祖父的时候,他还问了我几句。” 谢绍航顿时紧张起来“你见到叔祖父了?” “是。” “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叔祖父问起你最近读书如何。” “你是如何说的?”谢绍航急道。 “我是夫君的人,自然说夫君日日都在书房里潜心读书,心无旁骛,已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谢绍航这才放松下来。 可这才放松了一半,就听崔姝言接着说道“哦,对了,临走的时候,叔祖父还问到了林姨娘……” 第8章 “叔祖父还问起了柔儿?”谢绍航紧皱着眉,很显然是不信的。 崔姝言神色淡淡“倒也不是专门问起,就是顺嘴提了一句。” “叔祖父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林姨娘在府中是否守规矩。” “好端端的,叔祖父为何会问起这些?这些后院的事情,他向来是不过问的。” “不知。”崔姝言摇了摇头,“叔祖父那么凶,我也不敢多问。不过,依照常理而言,叔祖父应该不至于去过问一个贱妾的事情。所以夫君不妨查查看,林家那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事情。毕竟叔祖父人脉广,提早知道了什么事情也不一定。” 去查吧,一查一个准儿。 有件事,崔姝言记得清楚,上一世,也是在她和谢绍航“圆房”没多久,林家出了一件不算小的事。 林馨柔的父亲和母亲都擅长经商,大概是平日里太忙的缘故,一双儿女都教养得不是很好。 尤其是林馨柔的哥哥林成栋,虽然经商很在行,但人品不行,又风流成性。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成栋在青楼点了一个花魁,奈何那花魁在陪一个公子哥儿,林成栋先前喝了酒,就有些上头,直接给那公子哥儿的脑袋开了瓢,事后,还抬出了谢府的名头,妄想用身份来压人。 谁知那公子哥儿脑袋被开瓢之后,人就痴痴傻傻的,他家里也是有些背景的,就要告林成栋。 只可惜,上一世的时候,谢绍航假借谢行渊的名头去了一趟大理寺,就把这事儿给摆平了。 事后,也没被谢行渊发现。 既然如此,这一世,还得让谢绍航上赶着作死才是。 如此,也不枉费她今日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 不过这一世,他就别想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听完崔姝言的话,谢绍航皱了皱眉“林家那边一向规矩,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我也希望是这样。只是林姨娘张口闭口就是她家中如何,完全不顾及谢家的颜面,这话要是传出去,终究是不好。我便教训了她。” 谢绍航正要说什么,这时,林馨柔从外面闯了进来,面色发白,看到崔姝言,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就咽了回去。 只走到谢绍航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她出去。 见状,崔姝言就知道,林家出事了。 不然,林馨柔不会慌成这个样子。 她没有料错,出了崔姝言的院门,林馨柔就急声道“绍航哥哥,这一次,你一定得帮帮我。” “不急,你慢慢说。”说着,谢绍航抬起袖子,怜惜地擦了擦林馨柔额头上的汗。 “我哥哥与人起了争执,那人家里将我哥哥告到了大理寺去。我母亲刚刚派人来传话,说大理寺的衙差已经将我哥哥带走了。绍航哥哥,这可怎么办啊?大理寺那种地方,进去就要脱一层皮的。我哥哥他可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与你哥哥起争执的那人,伤的严重吗?” “听说、人傻了。”说到这个,林馨柔有点难堪。 谢绍航顿时皱了眉“那可就难办了。” 人家好好的儿子傻了,岂会善罢甘休? 再想到崔姝言刚才说的话,谢绍航就不怎么想帮忙。 林馨柔最是知道谢绍航,忙拉住他的手“绍航哥哥,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知道的,我哥哥一直待我很好。要是他出什么事情,我也不要活了。” 说着,林馨柔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美人当前,梨花带雨,到底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谢绍航哪里受得住这个,立刻便握紧林馨柔的手“柔儿,你别急,容我想个法子,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林馨柔这才止住哭泣。 隔日上午,崔姝言路过林馨柔的院子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就知道谢绍航已经摆平了这件事儿。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身为谢府少夫人,她是可以出门的,跟谢大夫人报备一声也就是了。 “是要回娘家吗?”谢大夫人喝着茶,随口问道。 “不是。儿媳是想着夫君即将科考,纸笔什么的务必要多备一些。儿媳自然知道母亲持家有方,定然早早地备下了这些。即便如此,儿媳还是想着尽自己的一份力,也好让夫君知道儿媳心里是念着他的。”说着,崔姝言羞涩地低下了头。 谢大夫人掩嘴一笑“瞧你,还不好意思了。只管去吧,从账上支些银子,顺便,也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儿媳谢过母亲。” 说完,崔姝言起身告辞,从账上支了银子之后,就带着碧玉出门了。 女子出门,佩戴帷帽是最基本的。 崔姝言先是去买了纸笔,又去了一趟首饰铺子,之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重新上了马车。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瞧见一个老头儿坐在那里吃馄饨,她便命令马车停下,让碧玉去买一碗馄饨过来。 自然,这馄饨是买不过来的。因为这摊主爱惜自己的碗,从不许食客把碗带走。 果然,碧玉应声去买,却又愁眉苦脸地回来“小姐,那摊主说不允许把碗带走。那人死犟死犟的,我说给他碗钱都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下去吃了。”说着,崔姝言下了马车。 碧玉不解“小姐,一碗馄饨而已,哪里值得您亲自过去吃?” “怎么不值得?府里的厨子可做不出这个味道。”说着,崔姝言已经来到小摊前,背对着所有人坐下。 却在碧玉起身去端馄饨的时候,崔姝言趁机把一个小纸条递给那正埋头吃馄饨的老者。 这时候,崔姝言的手微微发抖。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点紧张。 偏偏,那老者瞥了她一眼,却不接她手里的纸条。 眼看着碧玉就要转身过来,崔姝言急了,直接将纸条扔进老者怀里。 扭过头的时候,心跳如鼓。 前世,她也喜欢吃这家摊子上的馄饨,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在这里见到了眼前的老头儿,大名鼎鼎的严御史。 后来从摊主的口中得知,严御史每次下了朝,总要来这里吃上一碗馄饨,好几年了,从不间断。 严御史这个人最是耿直,他名为严真,字不假,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绝对配得上这个名字的。 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情,那是一定要去做的,完全做到了不畏强权。 当然,在有些人眼里,就觉得严御史宛如一条疯狗,但凡是被他带着机会,那是必定要被他咬下一块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人私底下称严御史为严疯狗。 只要把谢绍航做的事儿捅给严御史,这事儿也就稳了。 纸条扔过去之后,碧玉已经端着馄饨转过身来,崔姝言却始终记挂着严御史是否接下了那纸条,心里总不安宁,就连平日里喜欢的馄饨,吃了两个也不想吃了。 碧玉倒是欢喜,把剩下的都给吃了。 崔姝言起身离开的时候,严御史已经离开,看到地上没有纸条之类的东西,她才算是放了心,忐忑着一颗心回了谢府。 说起来,她还是太弱了。 上辈子窝窝囊囊,即便重活一世,她的心智还是不够强大,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手,使得她束手束脚的。 她必须想办法,一点一点改变现状。 崔姝言想着这些,心事重重,回府之后经过拐角的时候没仔细看,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她正要道歉,视线里却出现了谢行渊那张清冷的脸…… 第9章 崔姝言立刻后退一步,恭敬道“叔祖父。” 了一声之后,谢行渊冷眼看向站在崔姝言身后支着耳朵的碧玉,斥道,“主子说话,谁许你在这里偷听的?” 碧玉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连声告饶。 “滚!” 一个字,吓得碧玉连滚带爬地到了后面去。 崔姝言微微皱眉,不知道谢行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不开口说话,她就低着头,沉默不言。 最终,还是谢行渊开了口“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回叔祖父的话,没有。” 一句话,把谢行渊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他“哦”了一声,走了。 拐过另一个拐角,看到等在那里的文先生,顿时皱了眉“笑什么?显得你嘴大,还是显得你牙白?” 文先生万分委屈“王爷,属下没笑。” 他真的没笑。 谢行渊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难道,是本王眼瞎?” “不,您不瞎。是我、确实笑了。”文先生低着头,面无表情道。 不就是屈打成招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谢行渊一甩袖子“她明明有麻烦,为何不来找本王帮忙?” 文先生偷偷看了谢行渊一眼,小心翼翼道“我的王爷哎,人家为何要找你帮忙?” “她与本王……”后面的话,谢行渊没说,但是,二人都懂。 “王爷,您想想看,从辈分上,您是她的叔祖父,又是不近人情的那种……想听实话就把拳头收回去!” 谢行渊默默把攥紧的拳头收回去,背在身后。 文先生这才接着说道“碍于您的威严,她只怕是不敢多说。再一种可能就是,她最初来找您,您否认了。所以,她现在不指望您了。怎么,您现在不怀疑她对您别有用心了?” “若是别有用心,她该趁着这两次机会接近本王才是。可是,并没有。” 说着,谢行渊有点懊恼。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否认了。 他背上现在还疼着呢。 这时候,文先生凑过来,锐利的眸光扫视着谢行渊“王爷这是对崔氏上心了?” “没有。”谢行渊冷脸道。 文先生笑了笑,没说话。 他最近也有点看不清自家王爷这刁钻的行事手段了。 谢行渊瞪了他一眼“后续的事情处理一下,别让人发现她找了严御史。” “那严御史那边……” “不用理会。” “不理会的话,严御史只怕会闹到早朝上去。” “那就、让他闹。”说着,谢行渊的唇角,微微弯起。 文先生微微摇头,真是疯了啊。 明日的早朝,怕是会很精彩。 另一边,偶遇谢行渊之后,崔姝言就打算利用一下。 于是,她没有回自己房里,径直去了谢大夫人的院子。 一见面,崔姝言就表现出慌乱的样子“母亲,我心里慌张,想与您说会儿话。” “怎的了这是?” 崔姝言抚着心口,仿佛心有余悸的样子“母亲,我刚刚回来,遇到叔祖父了。” 她碰到谢行渊的时候,碧玉跟着,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 既然瞒不过去,就得好好利用一下。 “碰到你叔祖父,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不知为何,叔祖父的表情有些不好,还问起林姨娘最近是否安分。” 谢大夫人顿时多看了崔姝言一眼,只当她这是借着谢行渊的名头争风吃醋,想要压林馨柔一头。 心里虽然如此想,谢大夫人嘴上却说道“以你叔祖父的身份,怎会问起林氏?” “儿媳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林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呢?不然,叔祖父没理由过问这些的。” “好,此事我记下了。姝言,多谢你来告诉我。” “母亲客气了。我与夫君夫妻一体,事关夫君,我自然是要多想一些的。” 说完了该说的,崔姝言告辞离开。 该做的铺垫已经做了,就看明日如何了。 崔姝言走后,谢大夫人立刻让身边的人去查。 待查到谢绍航以谢行渊的名义压制了林家的事,谢大夫人怒不可遏,直接让人把在书房读书的谢绍航叫了过来。 “绍航,你怎能如此糊涂啊?”谢大夫人拍着桌子,痛心疾首。 “母亲如此动怒,不知所为何事?” “哼!”谢大夫人冷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想瞒着我?借你叔祖父的名义去压制林家的事情,你怎么敢?” 见事情藏不住了,谢绍航上前一步,温声劝道“母亲,这事儿并不大。那人家里只是个六品官,很好拿捏。大理寺那边又不至于拿这等小事去问叔祖父,不会出问题的。” 说着,谢绍航殷勤地为谢大夫人捏着肩膀。 谢大夫人的怒气稍稍消减了一些“可崔姝言说,你叔祖父问起了林氏的事,也不知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谢绍航神色一暗“母亲,叔祖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这件事,定是要来问儿子的。哪有没问儿子,却去问崔氏的?依我看,分明是崔氏看不得我待柔儿好,编谎话在这儿争风吃醋,想着借此打压柔儿呢。” “你言之有理。只是这林氏最近也太不懂事了。你下个月就要科考,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她却频繁去书房打扰你,实在是过分。” “母亲,柔儿去的时候,都是儿子读书累了的时候。她过去会为儿子准备汤羹,还会给儿子研墨,儿子看到她,只觉得浑身的疲累都没了。” 一番话,彻底打消了谢大夫人的顾虑。 她的神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不过,崔氏那边,你也别去问了。你现在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读书上,不能让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分了心。” “儿子明白。”话虽如此说,谢绍航却暗暗记恨上了崔姝言。 另一边,崔姝言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也开始琢磨今日的事情是否有漏洞。 她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御史身上,还得有第二手准备。 如此想着,崔姝言让碧玉去厨房准备一碗汤羹,打算亲自给谢绍航送到书房去。 接下来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做成的。 如此一来,若明日严御史给力,谢绍航受到的惩罚会加剧。 若严御史碍于谢行渊的势力不敢多言,那么,她的这个准备,至少也能让谢绍航脱一层皮。 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把这事儿做成了。 第10章 如此想着,崔姝言让碧玉去厨房把银耳雪梨羹端过来。 只不过,端过来之后,她让碧玉生起小厨房的炉子,把银耳雪梨羹再加热一会儿。 碧玉不解“小姐,这银耳雪梨羹已经好了。为何还要继续加热?” “夫君这阵子读书辛苦,我瞧着那银耳雪梨羹炖的不太烂,吃起来也就不太好消化,不如再炖一会儿。” 待那汤盅边缘炖成微微的焦糖色,崔姝言才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冰块,命碧玉端着,来到谢绍航的书房外面。 临进书房之前,她从碧玉手里接过银耳雪梨羹,迈步走了进去。 毫无意外,她一进来,就收获了谢绍航的一记白眼。 “你来做什么?” 崔姝言仿佛没看到谢绍航冷然的神色,只把手里的银耳雪梨羹放在谢绍航的桌案上“夫君读书累了,这银耳雪梨羹清热润肺,最适合这个时候吃。” 谢绍航连看都不看,冷脸道“不吃,端走。我在读书,你不许再来打扰。” 崔姝言仿佛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把这银耳雪梨羹又往谢绍航面前推了推“夫君,这银耳雪梨羹我炖了好久……” “崔姝言,我说让你端走,你没听到吗?” 说着,见崔姝言还是没什么动作,谢绍航直接便恼了,一扬手,就把那银耳雪梨羹推了出去。 汤盅掉在地上,碎裂成片,里面的汤羹也撒得到处都是。 崔姝言仿佛看不清楚形势,追问道“夫君为何如此动怒?” “崔姝言,我说了我在读书,不许你来打扰,你听不懂吗?” 崔姝言咬着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夫君,我们都已经圆房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对我?” 恶心死你吧,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狗男人!呸! 果然,谢绍航不喜欢听这话,立刻皱了皱眉“崔姝言,你话真多!” 崔姝言低下头去,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显得十分不安“夫君,你那一晚明明对我很热情,怎的过了那一晚,你对我就如此陌生,仿佛根本不曾与我欢好过?” “崔姝言,你说够了没有?”谢绍航怒不可遏。 崔姝言抬头,双眸中泪光闪闪“既然夫君不喜欢我说这些,我便不说了。” 说完,她转身退了出去。 嗯,时间拖延够了,她可以走了。 出了门,崔姝言拿帕子擦了擦硬挤了好久才挤出来的眼泪,回了自己房里。 第二天,崔姝言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就起来了。 梳洗已毕,用过早饭之后,崔姝言就趁着早上不太热,打算出去走走。 走累了,就在一个凉亭里歇息。 不过,从凉亭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谢绍航的书房门口。 崔姝言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一边留意着那边的动静,过了没多久,她就看到谢大夫人带着人进了谢绍航的书房。 又坐了一会儿,见谢大夫人没出来,崔姝言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那就、去看个热闹。 如此想着,崔姝言催碧玉“碧玉,你回去一趟,把我给夫君买的宣纸拿过来。昨日我忘记给他送过去了。” 碧玉立刻应了一声,回身去拿。 这儿距离她的院子不太远,故而她走到谢绍航的书房门口,碧玉也正好捧着宣纸过来。 看到来的借口到了,崔姝言继续往里走。 谁知,刚靠近外面的院门,就被下人拦住了。 “少夫人,夫人有令,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去。” 崔姝言皱了皱眉“既然夫人有令,那我就不进去了。不过这宣纸,就劳烦你送进去吧。” 下人低头,将碧玉手里的宣纸接过。 为了保持书房的绝对安静,这院门距离里面的书房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在这儿,还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不过,谢大夫人这么久都没出来,还严防死守,让人守着院门,可见是里面的场景一定很精彩。 不能亲眼所见,真是可惜了。 崔姝言正满心遗憾地打算离开,却在这时候看见谢行渊带着人,大步朝着这里而来。 谢良跟在一旁,似乎是在赔着小心。 但谢行渊丝毫不为所动,走的急了,一把将谢良推到了一旁去。 顷刻间,谢行渊就走了过来。 见他面目森寒如冰,崔姝言急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不过,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为谢行渊这会儿过来,必定是因为严御史在早朝上发难了。 那今日谢绍航所要承受的,就是双重暴击! 崔姝言正满心祈祷谢行渊的怒火不要烧到她的时候,却在这时候听谢行渊厉声道“你也一同进来!” 意识到谢行渊是在叫自己,崔姝言急忙跟上,上扬的嘴角差点儿就压不住。 这可真是正打瞌睡呢来个枕头,正愁没办法进去呢。 进院门之后走过一段百十来步的路,拐过一个影壁,绕过一片竹林,再往前走五十来步,就是谢绍航的书房。 远远地,崔姝言就听到里面传来打耳光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一听这个,她可就有点期待了。 奈何谢行渊走得太快,崔姝言都怕他惊动了里面的人,却在这时候发现谢行渊微微侧身,似乎是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之后,谢行渊就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谢良想提醒里面的人,也被谢行渊用过眼神制止。 所有人都停下之后,崔姝言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她很快辨认出来,哭哭啼啼的是林馨柔。 被打耳光的应该也是她。 而骂骂咧咧的,正是她的好婆母,谢大夫人。 这会儿,谢大夫人嘴里可没什么好话,大概是觉得有人守在院门口,不会有人进来,她的声音就格外尖锐、直白“林馨柔,你当真是商户里养出来的下贱胚子!一天不做那事儿,当真就能急死你不成?这青天白日的,距离昨晚过去才多久,这就又要上了?早就与你说过,绍航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怎么就是不能收敛一点呢?” “母亲,您不能这么说柔儿。这事儿是儿子央求她的……” “你闭嘴!谢绍航,你真是拎不清!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该干什么还弄不清楚吗?你们俩在书房里荒唐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发问是给你留着脸面,可你呢,一次比一次过分!昨晚才弄过的女人,早上吃完饭又要,何至于此啊?” 这回,谢绍航大概是臊着了,没敢再顶嘴。 不过,那打耳光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听到这儿,崔姝言就有点儿心急。 只听声音有点不过瘾,也不知道林馨柔的脑袋有没有被打成猪脑袋。 她心里正如此想,就见谢行渊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崔姝言立即迫不及待地跟上,同时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谢行渊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怎么她想的,他都知道? 第11章 不过很快,崔姝言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因为踏进书房的门之后,她心里就大呼精彩。 这会儿,书房里早已乱成一团。 谢绍航的桌案上面空空如也,书、砚台、宣纸掉了一地,桌面上还有些不明液体。 一旁的椅背上红艳艳的一团,不是林馨柔的鸳鸯肚兜还能是啥? 这会儿,谢大夫人正背对着他们站着,林馨柔和谢绍航都跪在地上。 谢绍航这会儿连外衣都没穿,不过,谢大夫人没对他动手,他还好模好样的。 林馨柔看起来就比较惨了,一张脸肿成了原先的两倍大,面色发红,看着有点吓人。 她最先看到谢行渊等人进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奈何谢大夫人不知,此刻到底是在气头上,抡圆了胳膊,扬手朝着林馨柔的脸又是一巴掌“你个贱人,还敢瞪眼!今天老娘非打服你不可!”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林馨柔呜呜直哭。 不巧的是,这时候,谢绍航发现谢行渊过来了。 他惊得浑身一僵“叔、叔祖父!” 一听这个,谢大夫人立刻回身,一看谢行渊面目阴森地站在那里,顿时吓得三魂少了六魄,双腿一软,直接就跌坐在地“叔父,您、您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谢行渊冷哼一声“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什么好事!” 谢大夫人心里没底,忙朝着谢良看了一眼,奈何谢良微微摇头,他也不知情。 权衡之下,谢大夫人立刻说道“叔父,这事儿虽然是荒唐了些。可绍航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一时忍不住也是有的。” 一听谢大夫人这是打算避重就轻,谢行渊冷哼一声“因为年轻,便可以顶着本王的名头去大理寺为嫌犯脱罪?若是如你所说,本王这个位置,要不要换成你儿子谢绍航来坐啊?” 瞬间,谢大夫人如遭雷击。 她没想到,之前谢绍航做的事情竟然被谢行渊知道了。 这可就糟了。 谢行渊这个人素来是个不近人情的,历来喜欢秉公办事。 之前的时候,她不知谢行渊的底细,又觉得他年轻,好哄骗,再加上受了至亲的委托,想要请谢行渊网开一面。 谁知,竟是白白惹来谢行渊一顿斥骂,甚至,还让她接连在祠堂跪了整整一个月! 现在,谢绍航所做的事情东窗事发,只怕谢行渊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扬手指向林馨柔,痛声道“叔父,千错万错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她刁蛮任性,哄得绍航也跟着糊涂了,以至于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 谢行渊并不理会谢大夫人,只看向穿着中衣跪在地上的谢绍航,问道“你自己说,此事是你的本意,还是受人蛊惑?” 谢绍航眼眶微红,看向此刻已经惨不忍睹的林馨柔,咬了咬牙,道“叔祖父,此事,是孙儿一时糊涂,只想着解决这件事,没想到用错了方法。” 他到底,没把所有的黑锅丢给林馨柔。 他是在意她的。 听谢绍航这样说,林馨柔如释重负。 然而,谢大夫人的脸色却跟着沉了下去。 谢行渊神色冷漠“你能承担这件事,还算是有些胆气。今日,严御史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在早朝上说了出来,惹得本王也跟着丢脸,落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平白被罚了六个月的俸禄不说,还要被他人耻笑。谢绍航,你只管说,此事,该如何罚你?” 谢绍航咬咬牙,深深地跪了下去“但凭叔祖父惩罚。” 他话音刚落,谢大夫人立刻道“叔父,不可啊!再有一个月,绍航就该科举了。这是事关他一辈子的大事,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罚他啊!若是罚的重了,只怕他这辈子就毁了!” 说着,谢大夫人连连朝着谢行渊磕头。 不过几下,她的额头就磕出血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 然而,谢行渊并不看她,只冷声吩咐道“来人,杖责二十!” 谢大夫人慌了“叔父,不可啊。绍航纵然习武,可他体质不好,只学了个皮毛。这二十杖,他受不住的。” “若是不动家法,本王就只能公事公办,把谢绍航交给大理寺的人去处置了。顶着本王的名义,假传本王的命令是个什么后果,想必一顿流放是少不了的。” 若是被判了流放,这辈子也就和科举无缘了。 谢大夫人慌了神“叔父,不可公事公办,不可啊。” “这不可,那不可。谢大夫人,这谢府的家,让给你来当,如何?” 说完,谢行渊压根儿就不管谢大夫人说什么,直接让自己的人动手,立刻就把谢绍航架了出去。 他原本,也不是和谢大夫人在商量,能由着她讨价还价? 行杖刑直接就在外面,长凳很快摆好,谢绍航立刻被按上去。 只一杖,谢绍航就疼的浑身痉挛。 到第五杖的时候,谢绍航的背后已经皮开肉绽,连惨叫声都弱了许多。 谢大夫人连连告饶“叔父,要是再这么打下去,绍航会没命的啊。” “不至于,本王有分寸。” 所以,谢行渊的分寸就是,在第十杖把谢绍航打晕之后,才让人停了手。 这会儿,谢绍航已经是面如金纸,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谢大夫人早已哭的不成样子,待谢行渊带人离开之后,她急忙吩咐人把谢绍航抬到屋子里,请来府医医治。 府医来了之后,确认谢绍航没有性命之忧,谢大夫人才堪堪从谢绍航的床前直起身子,打算缓口气。 却在这时候,冷不丁看到站在那里的崔姝言,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第12章 崔姝言上前一步,应道“我昨日买了宣纸,想着今日给夫君送过来。没成想进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叔祖父,就被叫着一起进来了。” 大夫人沉着脸坐下。 也就是在这一瞬,她突然想起崔姝言昨日说的话。 昨日,崔姝言明明提醒过她的。 可她只以为崔姝言是在和林馨柔争风吃醋,没当一回事儿。 若是昨日提早做些什么,也不至于像今日这么被动。 转脸看到谢绍航的伤势,谢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剜了一块,疼得厉害。 林馨柔,都怪林馨柔这个蠢货! 转脸看到蜷缩在角落里、落泪不止的林馨柔,谢大夫人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抓着手里的杯子就扔了过去,怒斥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这下,林馨柔吓得连哭都不敢,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直抖。 见状,崔姝言走向谢大夫人,低语道“母亲,儿媳觉得,夫君做的这事儿一定得瞒住。务必要约束好府中的下人,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免得连累了夫君的名声,影响他一个月后的科举。” 事实上,谢大夫人一定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而她,不过是把谢大夫人的打算说出来,也好让谢大夫人知道,她崔姝言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果然,听崔姝言这么说,谢大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拉过崔姝言的手,柔声道“姝言,还是你想得周到。不像有些人,把事情惹出来了,现如今只知道哭。” 说着,谢大夫人又狠狠地剜了林馨柔一眼。 这下,林馨柔吓得更狠了。 在这偌大的谢府,林馨柔能仰仗的人只有谢绍航。 一旦谢绍航倒下,她就如风中的柳枝,只有被风雨肆意欺凌的份儿。 崔姝言心里得意,嘴上却谨慎“母亲言重了,儿媳与夫君是夫妻,自当事事为夫君考虑。” 她怎么不算是为他考虑呢?不过是一心想着让他去死罢了。 昨日,她端去的银耳雪梨羹,是加了料的。 她用浸过迷香的雪梨,替换了原有的雪梨。 如此一来,迷香就深深地浸入到汤汁之中。 谢绍航不会接受她送去的东西,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而她说得越多,谢绍航就会越生气,以至于打翻了那碗银耳雪梨羹。 再加上谢绍航房里的地板是木地板,且有微微的破损,汤汁撒在上面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渗入进去。 而她在谢绍航打翻银耳雪梨羹之后还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正好把这个时间给凑上了。 如今是夏季,为了凉爽,谢绍航的房间里是放着冰盆的。 即便是夜间,前半夜通风之后,看守书房的小厮后半夜就会把冰盆放上,以便保证谢绍航第二天去读书的时候,书房里清爽无比。 而这,恰恰给了迷香慢慢挥发的时间,而且,因为放着冰盆,房间里的门窗都是关着的。 大半夜过去,书房里迷香的浓度很可观。 再加上林馨柔每次吃过早饭都会来书房待一会儿,也就有了今早谢大夫人看到的那荒唐的一幕。 谢大夫人看似宽厚,实则对和谢绍航有关的事情把控得很严格,尤其是现在这个即将科举的紧要关头。 因此,林馨柔日日出入谢绍航的书房,甚至,还做出荒唐事,谢大夫人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想深究。 只是,听下人禀报是一回事,自己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只会觉得是林馨柔这个狐媚子勾引了自己的儿子,丝毫不会把错误归咎到自己儿子身上。 上一世被关起来的那三年,她把谢绍航这一家子的脾性都摸了个透。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了这一出设计。 原想着让林馨柔吃些苦头,没想到严御史那儿也成了,趁机把谢绍航也拉下了水。 真是爽快! 崔姝言心里得意,言辞中却满含对谢绍航的关心。 谢大夫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舒心了不少。 这时,经过府医的处理,谢绍航的伤口总算是看着没那么吓人了,人也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他嘴里便喃喃道“柔儿、柔儿……” 听到谢绍航叫她,林馨柔立刻跪爬到他的床前,带着哭腔道“绍航哥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说着,她握住谢绍航的手,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哭出了声。 见状,崔姝言默默地在心里给林馨柔点了根蜡。 蠢货! 在谢大夫人眼里,儿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应该先找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是。 可谢绍航呢,遭此大难,醒来不先找自己的母亲,却叫着林馨柔的名字,只怕会让谢大夫人难以接受。 果不其然,崔姝言发现这会儿谢大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偏偏她还端着做母亲的款儿,不肯上前去。 见状,崔姝言给了她一个台阶,顺便,再添一把火“母亲,夫君醒了。您快过来瞧瞧!” 赶紧过来瞧瞧,瞧瞧你的儿子是如何与被你责打的女人你侬我侬的! 谢大夫人沉着脸过去,原想关心儿子几句。 谁知谢绍航看到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一开口,还有几分嗔怪“母亲,原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情,您非要闹。现在好了吧,儿子平白受了这一番杖刑,这一个月之后的科举,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 一听这个,谢大夫人顿时就炸了“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怪我?你搞搞清楚,你受杖刑,是因为你帮着这个贱人摆平她哥哥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母亲若是不闹这一遭,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在叔祖父面前,兴许我还能自圆其说。您可倒好,我在我自个儿的书房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您一来就闹得人仰马翻,连叔祖父来了都不知道。临到跟前,害得儿子也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法子,以至于白白受了这杖刑。母亲,您这一次真是太过分了!” 说着,谢绍航的表情、话里,全都是埋怨。 这回,谢大夫人愣是气笑了“谢绍航,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一心为你好的人你看不到,到头来还被你如此埋怨。害你的人反倒被你放在心尖尖上护着,你真是黑白不分!” “母亲慎言,我哪里就黑白不分了?是您做错了事情,还不肯承认!”一时间,谢绍航的声调陡然拔高。 大约是带动了伤口,他的面容有点扭曲。 见状,谢大夫人难免起了关心的意思,可瞧着谢绍航满是怨怒的脸,她那到了嘴边的关心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崔姝言就知道,接下来,该她出场了…… 第13章 如此想着,崔姝言立刻上前,挽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您也累了,不妨回房歇会儿吧。我会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笑话)夫君的。”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面色稍缓,心底直呼崔姝言这话说得及时。 实则,她心里明白,儿子这会儿正是对她心存怨怼的时候,她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儿子也就不能安心养伤。 身为一个做母亲的,她怎会忍心看到这一幕? 可是,在这个时候自己离开,她这个做母亲的,脸面上终究挂不住。 而崔姝言的话,恰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也好。姝言,你留下来,好好照顾绍航。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管让人去库房取。” “是,母亲。” 待崔姝言应下之后,谢大夫人担忧地看了谢绍航一眼,偏偏谢绍航赌气一般,扭过脸去,不肯看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顿时冷了脸,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谢大夫人一走,谢绍航看过来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崔姝言,你也走!” 崔姝言站着没动,只看向谢绍航“夫君这回,当真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 谢绍航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埋怨母亲,却也知道,为了他考虑,母亲是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夫君,你以叔祖父的名义让大理寺放了人,这件事闹到了早朝上,这件事,只怕母亲无法遮掩。” 说到底,谢大夫人能遮掩的,也不过是谢绍航在书房里胡来的事。 朝堂上的事情,谢大夫人鞭长莫及。 “你想说什么?”谢绍航阴沉着脸说道。 “既然这件事瞒不住,就需要一个替罪羊。另外,还需要夫君的一个态度。” 林馨柔见谢绍航皱了眉,不悦道“崔姝言,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绍航哥哥这会儿正是难受的时候,你就不要在这里打哑谜了。” 怎料,她的话音刚落,谢绍航就说道“柔儿,你先出去。” 林馨柔顿时瞪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绍航哥哥,你说什么?” 谢绍航耐着性子道“柔儿,你的脸还没有消肿,须得赶紧回去敷一下。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只怕会留下印子。” “可是,绍航哥哥,我放不下你。” “无妨。我这里有人伺候。” 林馨柔哀怨地看了谢绍航一眼,见谢绍航还是不为所动,加上她的脸疼得厉害,只得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林馨柔一走,谢绍航就冷了脸“崔姝言,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把林家推出去当替罪羊不成?” “想必夫君也明白,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早朝上去,少不得会影响谢绍航的名声,进一步会影响到一个月后的科举。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绍航要想摘清自己,唯一的举措就是把这事儿归咎在林家的头上,声称自己受了林家人的欺骗,不明实情,不然,这一遭,谢绍航是万万无法脱身的。 实则,崔姝言心里明白,谢绍航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不然,他不会让林馨柔离开。 所以,说到底,纵然谢绍航是真心爱着林馨柔,可当触及到他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连林馨柔也是可以牺牲的。 归根结底,他最爱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男人现实起来,才是真正的冷血。 谢绍航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却来指责她,又何尝不是在又当又立? 果然,在皱了一会儿眉之后,谢绍航有了决断。 身为谢府少爷,谢绍航有自己的人手。 他打算让人去散布自己被林家蒙蔽的消息。 听他吩咐完,崔姝言开口阻止“此事不妥。” “哪里不妥?”谢绍航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 “若只是让人去散布消息,终究还是太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谢绍航身上这会儿虽然用了药,可伤成那个样子,还是很疼。 他强忍痛意,满脸不悦“你不妨一次把话说明白,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做?” “古有廉颇误会蔺相如,遂负荆请罪。我以为,夫君的雅量,当不输于廉颇。” 谢绍航顿时就怒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请罪?” “夫君错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恰恰最适合去负荆请罪。” 谢绍航刚要发火,可把崔姝言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崔姝言的用意。 说到底,这件事闹到了早朝上去,终究是闹大了。 既然闹大了,这件事马上就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要想盖住这件事,唯有造出更大的话题。 试想,有什么能比他被人抬着,招摇过市,亲自去大理寺请罪来得更为轰动? 只要他这么做了,一来会向世人摆明谢家对这件事的态度,二来,则可以累积好名声,对他一个月后的科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即使是饱读诗书的谢绍航,也不得不承认,崔姝言的这个法子,当真是高明。 这让他不禁高看了崔姝言一眼“往日里,倒是没见你这么能说。” 崔姝言神色淡然“往日夫君对我不喜,我心生胆怯,自然不敢多言。如今你我已经圆房,夫妻一体,我心里对你,自己也就没那么怕了。” 听到圆房二字,谢绍航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点点头“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高招,只管说出来。你的见解很不错。那么,依你之见,什么时候去最合适?” 崔姝言看了一眼谢绍航的伤势“要论最合适,无疑是现在。” 谢绍航点点头,没错,最合适的时候,就是现在。 现在他刚刚被杖责过,身上皮开肉绽,但凡是被人看到,谁不说他一句可怜。 之后他再坦白是受了林家的蒙蔽,如此一来,他受了蒙蔽本就情有可原,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受罚,形象无疑会更加高大伟岸。 看着此刻沾沾自喜的谢绍航,崔姝言心底划过一丝鄙夷谢绍航啊谢绍航,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在为你筹谋吧? 第14章 人家廉颇负荆请罪的美名之所以能流传千古,是因为人家廉颇原本就不是个有坏心肠的人。去负荆请罪的时候也是诚心诚意,哪里像谢绍航,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算计罢了。 负荆请罪的事情放在谢绍航身上,即使会起到短时间的效果,但是时间久了,也会被人说上一句丑人多作怪。 可这会儿,谢绍航只以为崔姝言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而且,他越想,越觉得崔姝言说的办法是最好的。 他自己倒是有一些其他的打算,但是那些打算和崔姝言的办法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最终,即便知道自己会因此难受一会儿,谢绍航还是打算按照崔姝言说的办法去做。 既然决定去做,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谢大夫人的。 只是,刚刚才和谢大夫人起了争执,谢绍航不好意思让自己的人去请。 看出他的窘态,崔姝言表现得很贴心“夫君,你先好好养伤。我吩咐厨房那边准备的参汤应该也差不多了。等这参汤送过来,你务必趁热喝。毕竟,待会儿还要耗费不少精力。至于母亲那边,我去说。” 谢绍航立刻点了头“好。” 看着离开的崔姝言,谢绍航第一次觉得,她看起来竟是如此顺眼。 甚至,隐隐间,有了让他着迷的气质。 不过,想到那一晚圆房的事,谢绍航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他现在看重崔姝言,不过是因为她脑子好使罢了。 而且,崔姝言现在是他的妻子,身为他的妻子,事事为他考虑,原本就是她份内的职责。 另一边,崔姝言亲自去了谢大夫人院里。 靠近主屋的时候,却听谢大夫人对荣嬷嬷说道“阿荣,你去查查,少爷的书房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细细想来,他虽然对那个狐狸精上心,可还不至于到如此荒唐的地步……” 这时,崔姝言故意道“母亲!” 瞬间,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姝言,你来了。”谢大夫人出现在门口,神色有点疲惫。 崔姝言应了一声,把刚才她和谢绍航商量好的打算告诉了谢大夫人。 原本,谢大夫人也在为了这件事发愁,听到这个法子,顿时眼前一亮“这法子当真是好。只是……” 只是,她到底是顾及儿子的身子。 毕竟刚刚承受杖责之刑,身上皮开肉绽的,甚至还流着血,这个时候出门,对于谢绍航的伤势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听到谢大夫人这样说,崔姝言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愁思“母亲的担忧正是我的担忧。只是,现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说完,崔姝言还拿帕子擦了几下眼睛,将一个心疼丈夫的妻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虽然心疼儿子,但是谢大夫人不得不承认,目前来说,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她立刻拉过崔姝言的手“航儿心里只有那个狐狸精,你却不计前嫌,满心为着航儿打算,你这么做,当真让我这个做婆母的无地自容。” “母亲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虽然夫君心里只有林姨娘,可说到底,我才是正妻。那些个妾室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物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番话,说的谢大夫人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动容“姝言,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没错,那些个妾室没有半分地位,所能凭借的,不过是男人的宠爱罢了。可咱们手里捏着的,却是实打实的权力。待这事儿了了,我把我手里的铺子给你一个。你也好练练手。毕竟以后等我老了,这谢家还得靠你来打理。” 崔姝言面露惶恐“母亲,万万不可。您如今正是年轻的时候,儿媳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呢。” “来日方长,不急。”说着,谢大夫人一边拉着崔姝言的手往外走,一边问道,“抬着绍航出去的担架可做好了?务必要交代下去,下面的垫布要塞上最好的棉花,软和一些,布料要用最好的。” “母亲,我知道您这样是在为夫君考虑,想着让他更舒服一些。但,您再往深里想想,夫君被放在担架上抬着出门,是要从街上过的,要是被人瞧出端倪,只怕会起到反效果。” 谢大夫人如此一想,不得不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姝言,还是你细心,要真是按照我说的去准备,这回这罪,航儿就要白受了。也罢,一直以来,航儿都太顺利了。这次的事情,就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不能轻易被人蛊惑!” 这话谢大夫人能说,崔姝言却是不能接的。 很快,二人就到了谢绍航如今暂住的书房厢房。 此时,担架已经准备好,谢绍航也已经喝过参汤,脸色瞧着好看了一些。 即便如此,谢大夫人瞧见儿子背部鲜血淋漓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这一落泪,就忍不住又埋怨了几句“日后,切不可再被那狐狸精蛊惑。若是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不要活了。” 对于即将承受的痛楚,谢绍航原本就心里直打鼓,此刻听到谢大夫人这样说,自然是不爱听的。 好在,谢大夫人发了几句牢骚之后,也就不再说了。 眼看着谢绍航被家中的小厮抬上担架,谢大夫人心疼得不行,板起脸命令道“你们一个个都警醒一些,别颠着少爷了。还有,过门槛的时候注意高度。还有还有……” 谢大夫人一开口,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谢绍航忍不住埋怨道“母亲,您就别再说了。您再说下去,他们反倒是连走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眼看着俩人又要掐起来,崔姝言劝道“夫君,到了大理寺之后还得折腾呢,你先保存体力,不要说话了。” 随后,她又看向谢大夫人“母亲,您放心,我会时刻提醒下人的。” “我、我也同去。” “不,母亲,您不能去。”说着,崔姝言第一次对谢大夫人板起脸来。 第15章 谢大夫人立刻就有点恼怒“我为何不能去?” 实际上,崔姝言不想解释。 但是,一想到她多解释一会儿,就可以多耽误一会儿时间,让谢绍航多疼一会儿,崔姝言的耐心就无比的足。 于是,她侃侃而谈“母亲,您想想看,您要是一同出现,看到夫君这个样子,难免会落泪。这要是被人看到,定会感慨您的一片慈母心。这倒没有错,可若是让人联想到夫君不孝,才让您如此伤心,那可就不好了。” 一听这个,谢绍航立刻说道“母亲,您就不要跟着去添乱了。” “是啊,母亲。”崔姝言附和道,“过会儿出门,少不得要被那么多百姓看着。大庭广众之下,儿媳真怕您受不住。既然如此,这事儿还得是我和夫君一起去。” “可是,你去了,也是少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母亲,我被人指指点点,总好过您被人指指点点啊。就当是您全了儿媳的一片孝心吧。” 谢大夫人万分动容,拉着崔姝言的手说道“姝言,辛苦你了。” “母亲,我不辛苦。没有及时劝诫夫君,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失职。刚好,我也可以用这次的事情警醒自己。” 二人正你来我往,说的万分热切的时候,谢绍航忍不住了“你们俩说完没有?我还在这儿等着呢。” 崔姝言立刻止住话头“母亲,我这就戴上帷帽随夫君同去。您在府里盯着些厨房那边,我吩咐人准备了参汤,待夫君回来,也好及时让他喝上。” “好好好,府里的事情交给我,你只管跟着去。” 姝言一口应下,为不能继续聊下去深感遗憾。 就这样,崔姝言跟在谢绍航的担架后面,一步步往外走。 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谢绍航,崔姝言心里别提多快意了。 她之所以不让谢大夫人跟着,自然是有道理的。 要知道,谢绍航这会儿凄惨无比,一会儿出了门还要被百姓们指指点点,可谓是身心俱残。 若是谢大夫人亲眼看到这些,现在或许会念着她的好,知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这样做是最正确的。 可是,若是时间久了,事情过去了。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谢大夫人难免会想起谢绍航的惨状,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谢大夫人会倒打一耙,反过来说她的不是。 既然如此,她也就只好扯出几个理由,不让谢大夫人同去。 如今事情遂了她的愿,崔姝言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事实是,但凡是被人抬着,身体就不可避免地随着担架微微颤动,这样一来就会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 至于她让谢绍航服下的参汤,虽然会让他觉得有精神,但实际上却是透支了身体的精力。 若是放在往日,透支一些精力也是不要紧的,可现在,谢绍航受了伤,精力原本就不足,这时候若是再透支精力,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样一来,他的伤就会好得慢一些,遭的罪也就更多一些。 但是,从明面上来看,她让谢绍航喝参汤,一点儿错处也没有。 崔姝言正开心的时候,却是谢绍航疼痛难忍的时候,尤其是从府门前下台阶的时候,他差点儿疼晕过去。 而且,出了府门之后,旁边就有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伸着手,对他指指点点的。 谢绍航哪里受过这个,立刻就有点后悔了。 甚至想命令小厮把他抬回去。 偏偏这时候,崔姝言说道“夫君,你忍耐着些。咱们府上距离大理寺衙门,只有两条街,很快就到了。” “嗯!”谢绍航重重点头,说不出别的话。 然而,一路上,路人的各种目光还是让谢绍航有几分受不住,最后,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此时,帷帽之下,崔姝言笑得恣意。 谢绍航,这就受不住了?那你以后受不住的情形,只会比现在多一千倍,一万倍! 越往前走,围观的百姓也就越多。 更有些胆大的,直接议论开了。 “哎呦,这跟个死狗一样趴在担架上的就是谢府的大少爷啊?” “是啊是啊。他做了错事,被自己的小妾蛊惑,这会儿要去大理寺负荆请罪呢。” “他这身上是谁打的?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他活该!谁让他沉迷美色的?” …… 一路上,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些胆大的,说着说着,手都要戳到谢绍航脸上去了。 这一瞬,谢绍航有一种被人扒光后、游街示众的感觉。 尴尬、难堪、丢脸…… 他一路艰难忍耐,好不容易来到大理寺门口。 他原想着进了大理寺,就可以杜绝这些贱民们奇奇怪怪的目光。 谁知,谢府一行人来到大理寺外,大理寺守门的衙差竟是完全不给面子。 “这大理寺可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这时,谢绍航的亲随阿昌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先前我家少爷被林家蛊惑,以至于做出了错事。现如今,我家少爷自请在府中承受家法,受了家法之后,现在、特来大理寺请罪!” 那衙差抱着剑,撇了撇嘴“听你这话音儿,怎么不像是来请罪,反倒是像来邀功的?” “哪能呢?两位大哥,还请进去,给寺卿大人通禀一声。” 两位衙差对视一眼,叫了个人进去传话。 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出来。 到底是夏天,这会儿太阳已经十分毒辣,照在谢绍航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更是让他难以忍受。 不巧的是,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苍蝇,偏偏就落在他的伤口上,在上面爬来爬去,怎么轰都轰不走。 一时间,谢绍航的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还就算了,还夹杂着被苍蝇爬过的抓心挠肺的痒。 偏偏,但凡是谢绍航表现出丝毫难以忍受的样子,崔姝言就在一旁提醒道“夫君,你是来请罪的,万万不可露出这种不耐烦的表情。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 这样一来,谢绍航就得调整自己的表情。 一时间,他心里直想骂娘。 难受得要死,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当真是双重折磨! 就在谢绍航又疼又痒、又热又臊得想要晕死过去的时候,先前进去传话的人,回来了。 第16章 “寺卿大人有令,让谢家少爷自己进去!”出来传话的人大声道。 谢绍航如获大赦,急声道“快,抬我进去。” 这会儿,他连本少爷都不敢自称了。 毕竟,大理寺寺卿刘方正向来以铁面无私出名,他当初收买的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寺丞,这会儿要面对刘方正,他心里多少有点发怵。 然而,抬着担架的下人刚走了两步,就被出来传话的人扬手制止“谢少爷,我家寺卿大人说的是,让你自己进去。” 谢绍航面露疑惑“我马上就能进去。” 他只以为刘方正性子急,等不得,急忙催促抬担架的下人。 谁知,这时候却听到那人开口“谢少爷,你只怕是误会了。我家寺卿大人只让你进去。” 听完,谢绍航嘴唇都哆嗦了,却还心存一丝希冀“寺卿大人让我自己进去?” “不知。寺卿大人的原话就是这样,我不过是如实转达。” 他自己进去,怕是只能走进去了。 谢绍航暗暗咬牙,单单是躺在这里,他都疼得要死。 哪里能站的起来? 即便是站得起来,每走一步也能把他疼死。 就在谢绍航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此时,大理寺寺卿刘公正的办公房里,谢行渊惬意地品着茶“不错,没想到刘寺卿这里,还有这么好的茶。” 刘方正嘴角抽了一下“你还有闲心品茶?” “为何没有?”谢行渊笑着反问。 “你的人是个什么身手我是知道的。被你的人打十杖,必定是皮开肉绽。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让他站起来走路,只怕疼也能把他疼个半死。” “你这么心疼他,莫非他是你儿子?” 刘方正提起朝服一脚踹过去,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娘的少占老子便宜!” 谢行渊轻巧地躲开,盘腿坐在刘方正的办公桌上,嘱咐道“老刘啊,既然这小子想有负荆请罪的美名,还请你、不要手下留情。” 刘方正纳闷儿了“说真的,你就不怕这小子扛不过去?” “不至于。不过,有句话我还得嘱咐你。” “说。” “附耳过来。” 刘方正凑过去,听完之后,他气得直瞪眼“谢行渊,你有病吧?” “我有病,你有药啊?” “老子不干!” “不巧的很,我手里有个线索,正好和你那桩查了十年也没查明白的悬案有关。而且,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顿时,自诩从不向强权低头的刘方正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跟个哈巴狗似的“谢爷,有事您吩咐。” …… 大理寺门口,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谢绍航终究还是决定自己进去。 毕竟,要是在这儿放弃了,他前面忍受了那么久的疼就白受了,这就算了,还会被围观的这些百姓笑话。 无奈,他只得让小厮把他抬得直立起来,然后,他再自己往前走。 然而,直立起来的瞬间,背部传来剧烈的痛楚,疼得谢绍航浑身直抖,眼前不由得一黑,若不是小厮及时扶住了他,他只怕瞬间就会倒下。 大理寺门前,足足有十几级台阶。 这些台阶,需要他自己一步步走上去。 第一步踏上去,因为肌肉的牵动,谢绍航背部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流出殷红的鲜血。 他每走一步,身后的血迹就增加一些。 崔姝言站在下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恨不得这会儿就进去瞧瞧这刘方正是个什么面孔,等她回去,定要给刘方正捏个泥像,塑上金身,日日叩拜。 她心里明白,这会儿谢绍航之所以还能走,是因为他疼得麻木了。 对这个,她有经验。 前世的最后那三年,林馨柔每天都会拿着刀子往她身上戳。 事实上,最疼的是每天的第一刀,到了后面,就会疼到麻木。 疼到麻木的时候,反而可以忍受。 只是,麻木过后,才是真正的疼。 那种疼才是真正的钻心! 所以,谢绍航要疼的,还在后面呢。 想必,那刘方正心里也是藏着气呢,不然,他不会让谢绍航自己走进去。 这样一来,知道谢绍航进去了也没好果子吃,崔姝言就放心了。 只可惜,谢绍航被刘方正责罚的场面,她看不到了,真是可惜。 崔姝言心里正深感遗憾的时候,先前传话的人来到她的跟前,态度一反刚才的冷硬,带着满面笑容问道“您便是谢府的少夫人吧?” “是我。”崔姝言应了一声,略带诧异,不知这人过来找她做什么。 “寺卿大人有令,请您进去。” 说着,此人抬手向前,请他进去。 崔姝言微微点头,边走边问“不知寺卿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您进去就知道了。” 崔姝言点点头,随着他的指引往里走。 绕过一道影壁墙之后,拐过几道回廊,就是大理寺寺卿刘方正的办公房。 一路上,看着地上的血迹,崔姝言深感满意。 刘方正的办公房距离门口这么远,真好。 还没靠近刘方正的办公房,就听到了啪啪的响声。 像是棍子打在手上的声音。 等崔姝言走进去一瞧,还真是。 此时,谢绍航站在那里,在他前面站着一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面容严峻,身上的衣服也是板板正正,不见一丝褶皱。 想必,这人便是大理寺寺卿,刘方正。 这会儿,刘方正手里拿着一根带着刺的藤条,正一下下抽在谢绍航的手上。 每抽一下,谢绍航的手上就会多出一些血痕。 但是,他不敢躲,更不敢喊疼,就这么一下下承受着。 但,崔姝言看得出来,虽然现在谢绍航的表情很平静,但是他心里一定恨极了刘方正,更恨极了之前命人杖责他的谢行渊。 因为,谢绍航原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他的心眼,还没有针眼大。 不过,不管谢绍航心里这会儿怎么想,崔姝言倒是觉得挺好的。 当然,她更希望有朝一日,如此责打谢绍航的人,会变成她崔姝言。 谁知,她刚这么想了一下,就听刘方正说道“您便是谢少夫人吧?这余下的五棍,你来打!” 第17章 崔姝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差点儿绷不住脸上的笑容,拼命克制着笑意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不只是她,就连谢绍航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这会儿已经疼到想死,反而希望刘方正不要磨蹭,能快点儿结束。 这样磨磨蹭蹭的,反倒让他难受。 刘方正倒是不急,慢悠悠地给崔姝言解释道“原因很简单,本寺卿身居高位,因此,本寺卿打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惧怕。但,本寺卿打他,并不是希望他对本官心存畏惧,而是希望他对这世间的公平道义心存畏惧。唯有对公平道义心存畏惧,他才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便换你来打。” 这下,崔姝言明白了。 因为她的身份相较于谢绍航而言,是弱一点的。 所以,谢绍航不会对她心存畏惧,而这,恰恰能达到刘方正的要求。 只是,刘方正的这一番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谢绍航这个人心里只有利益,至于公平道义四个字,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能借着这个机会打谢绍航,崔姝言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该想个什么理由打得重一点呢? 崔姝言还没想出来,却听刘方正在一旁提醒道“务必打得重一点。你若是打得轻了,本寺卿准备让行刑的刽子手来打。” 行刑的刽子手,那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 要是让他们来打,只怕手指头都要断掉。 一番话,说的谢绍航一个激灵,他用命令的口吻对崔姝言说道“快打!重重地打!” 这个要求,她喜欢! 崔姝言握紧手里的藤条,照着谢绍航伸开的手掌,重重地打了下去。 这一下,甚至比刘方正刚才打得还要重。 谢绍航的面色,止不住一寒。 崔姝言仿佛是没看到似的,接下来又是一下,直到打完刘方正要求的次数。 等崔姝言打完,刘方正却是上前一步,拉着疼得直哆嗦的谢绍航来到一个椅子旁,让他坐下,嘴里赞赞有词“谢少爷,你这身上,当真有你叔祖父的风采!” 谢绍航疼得龇牙咧嘴“寺卿大人此言何意?” “想来谢少爷能做出负荆请罪的事情,想必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谢少夫人打得这么用力,恰恰说明你真心悔过的心情已经在家人面前表露过。若不然,谢少夫人一定不敢打得这么用力。原本本寺卿还在质疑你负荆请罪的诚心,但是现在,本寺卿已经完全不怀疑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赶紧走吧,千万别死在这儿。 看看这椅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谢绍航艰难起身,朝着刘寺卿抱了抱拳“多谢寺卿大人海涵!” “不谢不谢!来人,送谢大少爷回府!”很快,大理寺的衙差走了过来,抬着谢绍航出去。 这时,崔姝言不解地看了刘方正一眼,自打进了大理寺之后,这事情未免也太奇怪了。 莫非,刘方正在帮她? 可她实在想不出刘方正帮她的理由。 这会儿也没有合适的时机问,只好作罢。 大理寺的衙差在出门之后,也并未放下谢绍航,而是把他放在他之前的担架上,抬着往谢府而去。 一路上有胆大的百姓问起,衙差就说是刘寺卿已经感受到了谢大少爷负荆请罪的诚心,让衙差把他送回去,是刘寺卿对他的肯定。 这下,在这件事中,谢绍航的怀疑,彻底被解除。 日后,世人议论起这件事,也只会说林家人卑鄙,而谢绍航不过是个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可怜鬼。 这一刻,崔姝言看着趴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谢绍航,心里只有快意。 在这桩事里,她当然可以不用出任何主意,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谢绍航遭罪,被人议论。 可是,要知道,言论毕竟是不可控的。 虽然现在这件事是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但是过不了多久,话题就会变。 到了那个时候,无人会记得谢绍航做过什么糊涂事。 而她,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把谢绍航推到一个道德的制高点,把他架起来,让他享受一下当道德模范的滋味儿。 只不过,像谢绍航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做光明而伟大的事情的。 谎言,终究有被拆穿的一天。 等到了那个时候,当所有的谎言被拆穿,当谢绍航的真面目摆在所有人面前,才是彻底毁灭谢绍航的最佳时机。 来日方长,不急。 说白了,若不能一击即中,她倒希望像现在这样,表面上抬举谢绍航的同时,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好处。 大理寺的衙差把谢绍航送到谢府门口,便折返回去了。 谢大夫人是早早守在谢府门口的,看到是大理寺的衙差把谢绍航送了回来,她就知道儿子这回没白受罪。 可眼下,担架上的儿子瞧着也太虚弱了。 然而,同时,围观百姓的赞扬声也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位谢府少爷还真是严于律己啊。” “谁说不是呢?他自己也是被人蒙蔽,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就这,他还是到大理寺领罚了。” “谢少爷此举,当真是让人佩服啊。” …… 听到这些,谢大夫人心里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 在这拜高踩低的京城里长大,她太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有多大的影响了。 儿子有了这样的好名声,哪怕是科举的时候表现得差一些,未必就没有好的前程。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潸然泪下,握着谢绍航的手说道“儿啊,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绍航虚弱地应了一声。 只是,这称赞的声音即便好听,还是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 毕竟,这赞扬声虽然听着舒心,但是不能止疼。 很快,谢大夫人一声令下,命人把谢绍航抬进去。 几个小厮抬着谢绍航刚走了没几步,从谢府里突然就冲出一个女人来,歇斯底里道“绍航哥哥,你怎能如此对我?怎能如此啊?” 第18章 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馨柔。 此刻,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去,双眼也红得厉害,头发更是有些凌乱,就这么贸贸然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住抬着谢绍航的担架。 “柔儿,你怎么了?”谢绍航强忍痛意,问道。 一旁,谢大夫人已经气得瞪圆了眼睛。 原本,崔姝言还在担心谢大夫人会因为谢绍航伤势加重而迁怒于她,想着该想个什么说辞来推脱,现在看到林馨柔出来,她顿时就不担心了。 此刻,面对谢绍航的疑问,林馨柔一脸悲戚“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可知道,刚才我哥哥已经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这一回,他不但要承受打人的罪名,还要承担欺瞒你的罪名。这双重罪名叠加下去,他怎么受得住啊?” 要知道,她哥哥只是一介白身,这次无人撑腰,他会躲不过去的。 听林馨柔说完,谢绍航的眼神逐渐冷了下去“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瞬间,林馨柔通红的眼睛里涌出希望的光,她走到谢绍航的担架前,蹲下身去,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绍航哥哥,你现在赶紧再去一趟大理寺,告诉大理寺寺卿,是你弄错了,我哥哥并没有欺瞒你,好不好?” 说着,林馨柔热切地看着谢绍航,满心以为谢绍航会答应她的要求。 谢绍航冷笑一声“林馨柔,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这就是你的在乎?” “绍航哥哥,你不懂。你家里有叔祖父在,大理寺的人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最不济,你也能保住这条命。可我哥哥不同,他就是一介商户之子,若无人庇护,他进了大理寺监牢,会死的啊。” “你哥哥既是商户之子,就该循规蹈矩,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要犯错,而不是借着酒劲儿,将人家一个官员之子打成傻子。现如今他既然犯了这个错,就该承担这个罪名。” 林馨柔的眼底写满震惊“绍航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帮我是不是?” “不是不愿意,是帮不了。”谢绍航忍着疼,咬着牙说道。 “怎么就帮不了?你只需要去一趟大理寺,去说一句话而已,很快就可以回来的。” 谢绍航没说话,只是盯着林馨柔,盯着盯着,他自顾自地笑出了声。 哪怕笑的时候会牵动背上的伤口,他还是没有停下来,就那么笑着,神情之中似乎还有一丝癫狂的意味。 笑完之后,谢绍航冷声道“来人,送林姨娘回她的金玉院。” 跟在林馨柔身后的,是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丫鬟,此刻没有林馨柔的命令,她们只是上前劝林馨柔不要伤心,并不带她回去。 见状,一直没开口的谢大夫人朝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把林馨柔往府里拽。 林馨柔拼命挣扎,哀求谢绍航“绍航哥哥,你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啊。” 谢绍航沉着脸,不为所动。 “绍航哥哥,你说过的。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让我伤心的,这事儿你得管啊……” 很快,林馨柔就被堵住嘴,拖进去了。 谢大夫人这才命人把谢绍航抬进去。 这回,把谢绍航抬进了他自己的院子,听枫院。 只不过,自打林馨柔进门,他就一直在林馨柔那里住,已经许久没回听枫院住了。 把谢绍航抬在床上放好之后,谢绍航已经昏死过去。 府医再次被叫进来,给谢绍航上药。 之前,因为谢绍航不在这里居住,这房间里连个冰盆都没有,一应的生活用品也没有,都需要重新张罗。 一时间,谢大夫人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崔姝言上前,井井有条道“母亲,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冰盆,还有夫君的一应物品,我也已经吩咐人去林姨娘的院子拿。他日常看的书,我也让书童去整理了,待整理好之后,一并带过来。” 谢大夫人顿时觉得舒心了不少,拉着崔姝言的手说道“姝言,还是你稳妥。” “母亲,您太客气了。照顾夫君,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去林馨柔院子里拿东西的下人回来了,禀报道“夫人、少夫人,奴才去拿少爷的东西,林姨娘不让,还纵容院里的丫鬟抓伤我们。” 说着,去的几个下人都露出了自己被抓伤的手。 还有脸上,也被抓出不少血痕。 这会儿谢绍航还没醒过来,谢大夫人原本就是万分焦灼的时候,此时更是恼怒不已“反了!真是反了!绍航当真是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姝言,你这就去一趟金玉院,就说我说的,把林馨柔自己带来的丫鬟全部遣回林家!之后按照府中的规矩,她一个贱妾,给她配一个丫鬟即可!” “母亲息怒,儿媳这就去。” 说完,崔姝言带着碧玉,连同刚才被打回来的几个下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金玉院。 只是,崔姝言刚到金玉院外院门口,就被拦下了。 拦下她的,是林馨柔从林家带来的两个婆子,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 见崔姝言过来,其中一个婆子立刻把袖子挽高,下巴高高扬起,满脸的倨傲之态“这里是金玉院,少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崔姝言唇角轻扬,带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区区一个贱妾的院子,本少夫人怎么来不得?” “少夫人,您不得宠,想必也就不知道得宠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现下少爷虽然伤着,但是等他好了,我们小姐依旧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今日这金玉院,你进不得。” “是么?这整个谢府,就没有本少夫人进不去的地方!”说完,崔姝言轻飘飘地往后看了一眼。 顿时,崔姝言身后带来的人冲上前,把那两个身材壮硕的婆子撞开,护在两旁,请崔姝言进去。 崔姝言神色冷漠,抬步往里走。 就在这时候,林馨柔红着眼睛从内院冲了出来,瞪着眼睛质问道“崔姝言,谁许你来这里的?” 第19章 崔姝言瞥了林馨柔一眼,冷声道“夫人有令,你从林府带来的丫鬟全部都要赶走。另外,谢绍航的一应生活用品,也一并带走。” 林馨柔嗤笑一声“我的丫鬟,凭什么你们说赶走就赶走?” “就凭这里是谢府,不是林府。” 说完,崔姝言再不跟林馨柔废话,直接打了个手势,让人进去,把林馨柔的丫鬟一并赶走。 这时,林馨柔的丫鬟一窝蜂从里面涌了出来。 领头的,是林馨柔的贴身丫鬟,可儿。 这个可儿会些功夫,上一世,崔姝言没少在她手上吃亏。 此刻,可儿手里提着一根棍子,一脸怒色“我倒要看看,谁要对我们家小姐不利!” 崔姝言冷笑。 这些林家来的人,还真是分不清楚形势啊。 往日里,谢绍航好端端的,他愿意宠着林馨柔,林馨柔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这宠爱让林馨柔昏了头,同时,她身边的下人也跟着飘飘然,自以为比府上其他人高贵。 只是他们都忘了,这里不姓林,姓谢。 在谢家的地盘上,不会允许其他人造次。 这次过来,崔姝言带的并非只有下人,还有府上的侍卫。 这些侍卫一个个腰挎佩刀,拔刀出鞘后,林馨柔的丫鬟就吓得白了脸色。 她们到底是女子,见到这等利器,哪有不害怕的? 唯有可儿还维持着最初的冷静,甚至拿着手里的棍子,做出防守的架势。 崔姝言直接下了命令“把林府的丫鬟全部赶出府去,若有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崔姝言,你疯了不成?你怎敢下这样的命令?” 崔姝言冷冷地看着林馨柔“我为何不能下这样的命令?我先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你从林府带来的丫鬟全部都要遣走。是你和你的丫鬟自以为是,妄想与府上抗衡,既然如此,我只能命人强行驱逐。” 说完,崔姝言再不跟林馨柔废话,直接让侍卫进去赶人。 这些个丫鬟小打小闹还行,可碰上带刀的侍卫,那可就不够看了。 其余的人很快就束手就擒,唯有可儿跟侍卫过了几招之后,也被拿下了。 看着自己的人被押着往外走,林馨柔怒目看向崔姝言“崔姝言,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崔姝言没搭理她,只吩咐侍卫,把这些丫鬟都赶出府去。 “崔姝言,你真可怜。”林馨柔冷不丁说道,“你没办法拿捏绍航哥哥的心,就用这些招数来对付我。等他醒了,我要让你给我磕头道歉!”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说话间,一个丫鬟到了崔姝言跟前,恭敬道“少夫人,奴婢是原先在这金玉院伺候的。” 崔姝言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这丫鬟发丝枯黄不说,脸上也是红一块青一块的,鬓角那里,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手上和露着的手腕上,也遍布着不少伤痕。 崔姝言看得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这伤,是林府的那些人打的。”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伺候林姨娘吧。按照府里的规矩,她一个贱妾,身边只能有一个人伺候。你务必要好好伺候,记住了吗?” 丫鬟攥紧手指“回少夫人的话,奴婢记住了。” 崔姝言看得出来,这个丫鬟是个不安分的。之前她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林府的丫鬟全部被赶走,她势必是要报复回去的。 这样,很好。 丫鬟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崔姝言让人进去拿谢绍航的东西。 这一回,林馨柔没拦着,只冷声道“崔姝言,你记着,今日你带走的这些东西,来日我定会让你跪着还回来!” 崔姝言抬眸,瞥了身后的碧玉一眼,吩咐道“林姨娘出言不逊,掌嘴。” 碧玉立刻上前,扬手就给了林馨柔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彻底让林馨柔受不住了。 原本,因为她哥哥的事情,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偏偏又遇上这么多事,她心里能舒坦才怪。 现在,碧玉一个低贱的丫鬟,居然敢如此对她,她压抑的怒火瞬间就爆发了。 林馨柔伸手,一把薅住碧玉的发髻,把她往地上拽。 碧玉自然不依,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你往我脸上抓一道子,我薅你几根头发,打得难舍难分。 旁边的小厮要上前帮忙,被崔姝言制止“这是少爷的妾室,你们要是不小心碰了她,还想不想活了?” 说着,崔姝言也站到了旁边去,免得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她可以把碧玉换了。 只不过,碧玉是她娘家那边的人。要换掉她,还需要费些周折。 看来,是时候回娘家一趟了。 这回,她打算找个稳妥些的人跟在身边,至少,这个人要值得信任,能帮她做点事。 只可惜,崔大夫人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如此一来,她少不得要筹谋一番。 等崔姝言琢磨明白这事儿,林馨柔和碧玉的厮打也结束了。 碧玉到底是顾及着林馨柔的身份,没怎么往林馨柔的脸上招呼,反观碧玉,那就比较惨了。 脸上的血道子一道跟着一道,这要是大晚上碰见,指定能吓死个人。 碧玉哭哭啼啼地到了崔姝言跟前,很是委屈“小姐。” 崔姝言点点头,没说别的。 这会儿,下人已经把谢绍航的生活用品取了过来,崔姝言直接带人离开。 回到听枫院,崔姝言很快就把一切安置妥当。 谢大夫人看到碧玉脸上的伤势,脸上浮现出几分异色“这、这是怎么弄的?” 崔姝言垂眸“要带走夫君的东西,林姨娘不愿意,发生了一些冲突。” “反了!真是反了!绍航当真是把这林馨柔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说完,谢大夫人叫过荣嬷嬷,吩咐道,“你去金玉院一趟,好好教教林姨娘规矩!” 荣嬷嬷应了一声,很快就出去了。 崔姝言却在这时候,突然落了泪。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姝言,你这是怎么了?” 第20章 崔姝言哽咽道“母亲,儿媳后悔了。” “后悔什么?”谢大夫人不解。 崔姝言担心地看了一眼趴在床上还没醒过来的谢绍航,两行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簌簌而落“后悔不该让夫君去大理寺负荆请罪,这样做虽然挽回了夫君的名声,可夫君却成了这个样子。说白了,那点子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夫君还好好的就好了。” “傻孩子。”说着,谢大夫人也跟着落了泪。 说到底,她是个做母亲的,见儿子如此,心里终归不好受。 而崔姝言的话,让她压抑悲伤的情绪有了突破口,甚至,觉得和崔姝言有了共鸣。 是啊,那点子名声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当然,情绪到了的时候,她难免会这样想。 清醒的时候,还是希望谢绍航有所成就。 谢大夫人的心思,崔姝言精准拿捏,故而,有了这一出戏。 这会儿,谢大夫人十分感伤,再次握住崔姝言的手,感慨道“姝言,我这一次才看明白,你是个靠得住的。往后绍航这里,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崔姝言低下头去,显露出羞怯的样子“母亲言重了。儿媳照顾夫君,本就是份内的事情,当不得劳烦二字。”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听到谢绍航发出一声呻吟。 他醒了。 谢大夫人立刻丢掉崔姝言的手,朝着床边围过去,崔姝言紧随其后。 醒来之后,谢绍航嘴唇泛白,眼神在周围寻找着什么。 谢大夫人见状,立刻握住他的手,问道“绍航,你还好吗?” 谢绍航抽回自己的手,问道“柔儿呢,她怎么不在?”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她不愿意照顾你,在自己的院子里躲懒呢。” “不可能。柔儿不会这样做。定是你不让她过来。” “你这个逆子……”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崔姝言拉了一下谢大夫人的袖子,之后对谢绍航说道“夫君,你刚醒,不宜激动,不然,怕是不利于伤口恢复。” 一旁的府医也附和道“是啊,少爷,您稳着些,别乱动,更别激动。眼下是夏天,天气炎热,伤口本就不易恢复,若是因此染了高热,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谢绍航缓了口气,点了点头,过了没多久,他的脑袋往枕头上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急忙问府医“怎的又睡过去了?” “回夫人的话,少爷到底是受了伤,元气大伤,方才情绪激动之下,就有些气力不支。不过,并无大碍,待这伤好一些之后,便不会如此了。” 谢大夫人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谢绍航,却是拉着崔姝言走了出去。 “姝言,绍航现在心里对我有怨,我在这儿他容易激动。这样吧,这几日你在这里照顾他,如何?” “母亲言重了。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母亲放心,我会把夫君照顾好的。” “好孩子。” 之后,谢大夫人把听枫院里的人叫了过来,吩咐道,“这几日,你们一切听从少夫人的吩咐,若谁敢躲懒,定会重重严惩。” 说完,谢大夫人将其中一人叫了过来,嘱咐崔姝言“姝言,这是原先伺候绍航的通房,叫绿珠。她性子柔和,是个靠得住的,你有什么都可以吩咐她去做。” 崔姝言立刻点了头“母亲只管放心就是。” 大夫人进去又看了谢绍航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大夫人一走,崔姝言立刻吩咐下去,谁该做什么,都一并安排妥当。 第21章 到最后,崔姝言把绿珠叫了过来“少爷这里离不了人,便留你在这里贴身照顾,你可愿意?” 绿珠生得面容姣好,瞧着是个温和的性子,此刻听了崔姝言的话,立刻就应了下来“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少爷的。” “你做少爷的通房,几年了?” “自少爷十六岁,奴婢就跟着他了。” 谢绍航今年十九岁,说起来,绿珠跟着他已经三年了。 遇上林馨柔,反倒是近一年才有的事情。 崔姝言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如此过去了两天,谢绍航的伤势有所好转,精神也比往日里好了许多,醒来之后已经能维持一段时间。 这一日,醒过来之后,他叫过自己的亲随阿昌,问道“阿昌,我睡着的时候,林姨娘可曾来过?” 阿昌被谢大夫人敲打过,立刻摇头“回少爷的话,林姨娘不曾来过。” “胡扯!”谢绍航怒斥道,“你在说谎。现在去一趟林姨娘院里,让她来这里,就说我找她。” 林馨柔的性子,谢绍航最清楚不过。 她心里是有他的,既然这样,他昏迷着,她不会不来。 既然她不来,肯定是因为她被禁足了。 想到母亲往日里的做派,谢绍航不禁一阵头疼。 崔姝言坐在一旁旁观所有,什么都没说,只看了绿珠一眼,嘱咐道“绿珠,少爷这会儿醒了。你去一趟厨房,把养元汤端过来,喂少爷喝下。” 珠软软糯糯地应下,很快就去厨房,端了准备好的养元汤过来。 知道是对身体好的东西,谢绍航并不排斥。 眼下科举的日子愈发近了,唯有尽快养好身子,他才能继续用功读书。 因此,当林馨柔欢天喜地地跟着阿昌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绿珠坐在谢绍航床边的一个小矮凳上,正在喂谢绍航喝汤。 她那露在外面的一截白得发亮的手腕,刺痛了林馨柔的双眼,让她满心的欢喜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好哇,她日日在为他的伤势担忧,吃不下睡不着,他可倒好,在这里被人喂着饭,好不惬意的样子。 偏偏不知为何,这会儿谢绍航并没有看到她,视线却在绿珠的身前掠过,还停顿了片刻。 林馨柔顺着谢绍航的视线一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她直接冲过去,照着绿珠的心口,抬脚就踹了下去! 突然被踹,绿珠手里的汤碗立刻飞了起来,好巧不巧,刚好落在谢绍航的背上。 对此,崔姝言表示不巧。这角度,她早就算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让绿珠刚好坐在这个位置。 谢绍航闷哼一声,勉强忍住这疼,却也是冷汗淋漓,浑身颤抖不已。 崔姝言立刻让人来清理。 然而,林馨柔浑然不觉,她接连踹了绿珠好几脚,还嫌不解气,嘴里还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勾引男人!” 绿珠是个棉花性子,此刻只躲闪,并不说话。 崔姝言恼了,直接下令“来人,把林姨娘拉开!” 听枫院里的人平日里和绿珠相处得多,自然是向着绿珠的,听崔姝言如此说,他们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拉开林馨柔。 林馨柔正在气头上,哪里甘愿被拉开,仍然在挣扎着。 此刻,谢绍航身上的痛意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见林馨柔如此癫狂,不禁呵斥道“柔儿,你疯够了没有?” 林馨柔立刻停止挣扎,看向谢绍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绍航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第22章 谢绍航看着她,眼底满是不耐“你在闹什么?绿珠好端端地喂我喝汤,怎的你进来就这般对她,这是何道理?” “喂你喝汤?谢绍航,亏我整日担心你,你可倒好,在这里看人家的胸脯子。有些个女的也着实不要脸,挺着两个大圆蛋子在这里勾引谁呢。呸,不要脸!” 崔姝言立刻冷了脸“林姨娘,你慎言!” 林馨柔的矛头顿时对准崔姝言“还有你,你也一样,在这里装贤良淑德,还不是为了勾引绍航哥哥,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 “林姨娘怕是忘了,我才是夫君的正头娘子!至于被你责打的,她也不是旁人,是贴身照顾了夫君三年之久的女人。” 听到贴身照顾几个字眼,林馨柔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她猛地扭脸看向谢绍航,质问道“她是你的通房?” “是又如何?”谢绍航也是来了火气。 “谢绍航,你好,你当真是好啊!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只有我一个女人,可到头来,你早就有了通房。你骗我,你骗我……啊……” 说着,林馨柔扑上前去,扑打着谢绍航。 当然,崔姝言是等林馨柔打到谢绍航之后,才喊人上前把林馨柔拉开。 此刻,林馨柔神色癫狂,俨然跟个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她落泪不止,哪怕是被人拉开,手里还是念念有词“谢绍航,你骗我,你骗我……” 谢绍航脸色铁青,他身上本就疼得厉害,刚才伤口又见了水,更是钻心的疼。 此刻再听林馨柔说这些,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捶着枕头嘶吼道“林馨柔,回你的金玉院去!” 林馨柔红着眼睛看了谢绍航一眼,哭着跑走了。 崔姝言站在一旁,看着刚过来的府医正在给谢绍航清理伤口,眼底一片平静。 她不想让谢绍航的伤好的这么快,故而有了这一出戏。 接下来,谢绍航还要发高热。 就算是不发,她也要让他发。 说起来,她会些医术这件事,还要感谢林馨柔和谢绍航呢。 确切地说,是上一世的林馨柔和谢绍航。 上一世,自她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谢绍航就把她关了起来,除了初一十五,从不让她出门。 而林馨柔则是想来就来,拿着刀子直往她身上戳。 戳完了也不给她请大夫,只扔给她一堆药和医书,让她自己琢磨去。 她不曾学习过医理,最初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连那些药也不知道怎么用。 后来,日日看那些医书,竟也学了些皮毛。 不曾想,在如今派上了用场。 当初,那用来浸润雪梨的迷香,便是她从后花园采了几株植物制成的。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现在,她自然会悄无声息地给谢绍航的伤口加点料,而今天林馨柔闹了这一通,刚好可以把罪责推给林馨柔。 谢绍航这边的伤口还没处理好,谢大夫人就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知道是因为林馨柔,才让谢绍航承受了这无妄之灾,谢大夫人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母亲,不要对柔儿出手。”疼得冷汗直流的谢绍航哀求道。 谢大夫人气恼不已“你处处想着她,可她为你想过半分没有?她要是为你着想,就不会拿她哥哥的事情求你,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你闹,还让汤水泼到你的身上去!” “母亲,柔儿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意外。” 是他伤了柔儿的心,他曾对她说,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第23章 是他说了谎。 谢大夫人恨铁不成钢“谢绍航,你记着,没有她林馨柔,你现在不至于趴在这里!” “母亲,儿子只有一句话,不要动柔儿。不然,这伤,儿子便不治了。” 做儿子的要挟母亲,总是最有法子的。 谢大夫人纵然气得直瞪眼睛,可想着儿子的伤势,终究是低了头“你安心养伤,我不动她便是。” 谢绍航这才放心,脑袋歪在枕头上,微微喘息。 待府医处理好伤口,谢绍航也在安神药的作用下睡着了。 谢大夫人把府医叫到外面,询问情况。 府医小心翼翼道“夫人,少爷原本就处在伤口恢复的关键时期,伤口是万万不能见水的。如今见了水,怕是会引发高热。” “就没有法子避免吗?” “老奴已经尽力,余下的,就看天意了。” 只可惜,天意并没有顺着谢大夫人的心思。 当天夜里,谢绍航就起了高热,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崔姝言心里平静,脸上少不得装出关切的样子,急急地把府医请了过来。 知道可能会高热,这府医就在隔壁的院子里住着,处理高热的药也早已备了下来,立刻就给谢绍航用上。 谢绍航这一高烧,就足足烧了五六天才好。 这五六天里,谢大夫人日日咒骂林馨柔,在谢绍航身边的时候,就在心里咒骂。 总之,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谢大夫人恨毒了林馨柔。 高热的时候,谢绍航神志不清,这一好,他算算时间,距离科举,也只剩下二十多天的时间了。 一颗心,不自觉地就着急了起来。 哪怕是伤还没好,他还趴在床上,就看起书来。 只可惜,用这样的姿势看书,坚持不了太久。 崔姝言见状,就自告奋勇,念书给他听。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字音也读得十分准确,谢绍航听得十分认真。 又过了五六日,谢绍航就能坐起身,自己看书了。 对此,崔姝言表示十分遗憾。 不过,能让谢绍航在床上耽误这么久,她也心满意足了。 上一世,谢绍航在科举中的名次十分靠前,这一次,他别想再有这种好运气,她崔姝言是不会允许的。 让谢绍航在床上起不来只是铺垫,接下来的,才是要紧事。 算算时间,崔姝言起身,去了谢大夫人房里。 见了谢大夫人,崔姝言直接说明来意“母亲,我想去灵隐寺烧香许愿。一则是愿夫君早日康健,二则,是夫君科举在即,愿他能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谢大夫人有些犹豫“那灵隐寺在山上,去烧香要走上百级台阶,实在是辛苦了些。” “虽然辛苦了些,但京城周围的寺庙之中,唯有灵隐寺最为灵验。为了夫君,儿媳不怕辛苦,也更希望佛祖能看到儿媳的诚心,能满足儿媳的心愿。” 说完,崔姝言又补充道“母亲,夫君那里,您也不用担心。如今夫君伤势大好,我会吩咐绿珠小心伺候。厨房那边也已经吩咐下去,命他们准备好汤羹按时送上,不会出问题。”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就不阻拦了。不过,到底是出门,多带上一些侍卫总是好的。” “是,母亲。”说完,崔姝言转身欲走,却又折返回来,对着谢大夫人微施一礼,“母亲,儿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只管说来。” “母亲,绿珠姑娘已经给夫君做了三年的通房,想来也该给她个名分了。” 谢大夫人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给绿珠一个名分?奈何那林馨柔嚣张跋扈,一味地霸着绍航,只怕若是给绿珠名分,她又要闹了。” 第24章 说到底,谢大夫人怕的不是林馨柔,而是谢绍航的反应。 儿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事事听话,该顾及的还是要顾及一下,免得伤了母子间的情分。 发完牢骚之后,谢大夫人话锋一转“不过,这到底是你院里的事情。你是绍航的正头娘子,内院的事情由你来管,决定给哪个妾室什么名分,自然也是你说了算。” 这么说,就等同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了崔姝言。 崔姝言自然知道谢大夫人的意思,她仿佛没发觉似的,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儿媳会处置妥当的。” 说完,便告辞离开。 待她离开后,谢大夫人摇着手里精美的缂丝扇子,同站在旁边的荣嬷嬷说道“荣儿,你说,这崔姝言近日为何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荣嬷嬷是自谢大夫人年幼时便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说起话来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顾及“夫人,以老奴看来,崔大夫人将少夫人养的怯懦了些。可说到底,少夫人并不傻。虽说刚进门的时候,不得少爷喜欢,自卑了些。可自打少爷与她圆房之后,她瞧着倒像是有了精神头,愿意管事,隐隐间,也有了您当年的风采。” 听完,谢大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另一边,崔姝言领了四个丫鬟婆子,几个侍卫,加上碧玉这个贴身丫鬟,一起往京城近郊的灵隐寺而去。 这灵隐寺建在山顶上,却又极为灵验,故而京城里的人都爱去这里烧香。 可崔姝言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用意不在烧香,而在于救人。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的这一日,京城大儒孔贤文从灵隐寺返回时,突发心疾,当场殒命。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齐的读书人都如丧考妣,悲痛不已。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孔贤文此人,潜心向学,为人平和,虽有帝师之尊,可平日里但凡是遇到读书人,无不谆谆教导,不厌其烦。 遇到贫苦的学子,还会慷慨解囊,从无例外。 正是因为其高洁的品性,才惹来天下读书人的追捧。 也正是因为如此,孔贤文的突然离世,才让天下读书人悲痛不已。 就连谢绍航这个没心肝的,还因为孔贤文的死颓废了好几日,对着他的画像喝得酩酊大醉。 而崔姝言要做的,是搭救孔贤文的性命。 因为孔贤文有名,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十分确切,是这一日的巳时末。 崔姝言算好时间,不敢耽搁,上完香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下山。 可放眼望去,下山的人群熙熙攘攘,却并未看到孔贤文的身影。 她见过孔贤文的画像,因而对他的长相十分熟悉。 没看到孔贤文的身影,崔姝言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今日孔贤文并不会出事? 一时间,崔姝言的心里没了把握。 可这是一个机会,她不愿意放弃。 故而,她一边下山,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山顶下来的人,想在其中发现孔贤文的身影。 但一连看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发现。 崔姝言有些失望,却在这时候,听到前方的人群里传来不小的骚动。 期间,夹杂着一个少年悲戚的哭喊“谁来救救我爷爷?谁来救救我爷爷啊?” 闻言,崔姝言立刻提起裙子,向前奔去。 第25章 那少年所在的地方是山腰处的一个凉亭,他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者,正是孔贤文。 怪不得在路上没碰到,敢情是孔贤文在这里歇脚呢。 崔姝言立刻带着人上前去,她先是让腿脚快的侍卫去山上寻灵隐寺的住持至善大师,之后又吩咐余下的侍卫和丫鬟婆子分开围观的人群,将地方腾出来,以保证空气的流通。 等她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就趁着那些丫鬟婆子不注意,在孔贤文虎口处的一个穴位上用力按压着。 旁边的少年许是孔贤文的孙子,正急得不成样子,此刻看到崔姝言,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劲儿地哀求道“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祖父,求你……” 崔姝言平静道“你先别急。” 说着,崔姝言借着袖子的遮挡,递给少年一枚参片。 少年还算机灵,立刻将那参片放入孔贤文口中,让他含住。 他们刚做完这些,侍卫便带着住持至善大师赶到。 见至善大师赶到,崔姝言立刻退到一旁。 因为她知道,至善大师虽是佛门高僧,却是懂得医理的。 有他在,孔贤文就出不了事。 果不其然,只见至善大师有条不紊地解开孔贤文的衣领,在他心口处叩击了几下。 过了没多久,孔贤文长出一口气,悠悠醒来。 睁眼看到至善大师,他微微一笑“刚和你下完棋,又看到你这张老脸。老伙计,你救了我一命。” 至善大师却是微微一笑“不,救你的,并不是我。” 说完,至善大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崔姝言,笑道“若不是这位少夫人派人去叫我,我也没这么快赶到。再者……” 这时,看到至善大师的视线落在孔贤文的虎口处,崔姝言立刻道“大师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至善大师心中了然,只笑了笑,不再多说。 这时候,孔贤文已经能坐起身子,他朝着崔姝言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崔姝言垂眸,轻声道“我乃谢府少夫人,崔氏。” 孔贤文温和一笑“多谢少夫人救命之恩。来日若有驱遣,孔某自当遵从。” “老先生,您客气了。眼下您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少夫人慢走。”孔贤文让那少爷代为相送。 待送走崔姝言,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至善大师这才问道“修远,你祖父口中的参片,也是这位少夫人给的?” 叫做修远的,正是刚才的少年,孔贤文的孙子,孔修远。 说完,孔修远又费解道“不知为何,这位少夫人给我参片的时候,是拿袖子遮挡着的,似乎是不愿意被旁人发现。” 听到这儿,孔贤文和至善大师对视一眼,二人都是老人精,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二人都明白,既然崔姝言有意遮掩,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她会医术,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之后,孔贤文告诫孙子“修远,那位少夫人给过你参片的事情,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记住了吗?” “回祖父的话,孙儿记住了。” 另一边,回去的马车上,碧玉心有余悸“少夫人,这次的事情真是好险。” “不管怎样,救人一命总是没错的。”崔姝言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碧玉也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回去之后,崔姝言沐浴一番,去了听枫院。 看到她,谢绍航立刻就皱了眉“好端端的,你去上什么香?这大半日都没人给我读书。” 第26章 崔姝言面露诧异“阿昌不是识字吗?怎么不让他给你读?” 这话说的谢绍航一愣。 是啊,阿昌也识字,可他为什么就觉得阿昌读书的声音那么刺耳呢? 一点儿也没有崔姝言读的好听。 也是在这一刻,谢绍航突然发现,他对崔姝言,竟然多了那么一些依赖。 想到圆房的事,他的神色顿时冷了下去“用不着你提醒,我这就让阿昌来给我读书。你下去吧。” “夫君,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绍航不耐烦道。 “绿珠伺候你也有几年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对你更是尽心。不如借着这个由头给绿珠一个名分,如何?” “不行。”谢绍航一口回绝。 “为何?” 谢绍航心里顾念的,自然是林馨柔。 单单是知道绿珠是他的通房,林馨柔就已经伤心成那个样子,若是这个时候给了绿珠名分,只怕她会闹得更凶。 谢绍航说不出原因,更是觉得烦躁“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崔姝言垂眸,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虽然看到了站在窗外的绿珠,却只当没看见,走了出去。 无人知道,她是故意提这件事的,而且提之前,就知道谢绍航一定会回绝。 至于绿珠亲耳听到这件事,倒是在崔姝言的意料之外。 不过,就算绿珠没有亲耳听到,到最后,她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绿珠在这听枫院待了多年,和这院里的人,相处十分融洽。 不用伺候谢绍航,崔姝言难得清闲,去后花园逛了一圈。 顺便,还发现了几株可以药用的花草。 还没等她回自己院里歇上一会儿,听枫院里的小厮就寻了过来,说那边又闹了起来,请她过去。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 林馨柔正神色癫狂,扑打着绿珠。 反观绿珠,头发散了,衣裳也乱了,狼狈不已。 两个女人打架,小厮们不敢进去,丫鬟们也站在外围,不敢插手。 唯有谢绍航趴在床上无能咆哮“馨柔,你又发什么疯?” 一听这话,林馨柔就炸了“谢绍航,你还好意思说我发疯?我过来的时候,你同这个绿珠子在做什么,你说的清楚吗?这会儿你身上的薄毯,你敢往下拉吗?” 崔姝言瞥了一眼,只见林馨柔不说还好,她一说,谢绍航把身上的毯子拽的更紧了。 也正是因为他拽的紧的缘故,崔姝言看到一条空空的裤腿从毯子底下露了出来。 崔姝言微讶,她没有料错,绿珠不甘心坐以待毙。 她伺候了谢绍航三年,自然知道如何取悦他,再者,谢绍航到底是年轻,这段时间林馨柔没过来,只怕他早就憋得不行了。 再加上绿珠肤色白皙,容貌上佳,该大的地方大,该瘦的地方盈盈不足一握,若是她再有意勾引,谢绍航是很难把持得住的。 尤其是,两个人之间早就有这回事了,再有一回也不算什么。 至于林馨柔为何刚好撞见,自然少不了绿珠的手笔。 这一试,崔姝言收获不小。 将谢绍航的窘态尽收眼底之后,崔姝言看向林馨柔,满脸写着不悦“林姨娘,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以夫君的伤势为重,唯恐冲撞了他。你可倒好,三番五次来他跟前闹事,你是怕他的伤好得快不成?” 这罪名,林馨柔自然不认。 “这是两码事。你是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这个狐媚子在同绍航哥哥做什么?” 第27章 崔姝言冷了脸“林姨娘,还请你知晓,绿珠不是你口中的狐媚子,她是夫君的通房,而且,是伺候了夫君三年之久的通房。无论她与夫君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而且,自今日起,她不再是夫君的通房,而是夫君的良妾。” “崔姝言,你敢!” “我为何不敢?”崔姝言眉目冷峻,声调陡然拔高,“夫君的内院事,自然由我这个正头娘子负责。夫君遍读圣贤书,想来是不会插手内院之事的。” 谢绍航皱着眉正要开口。 绿珠却突然悲嚎一声“少爷,奴婢来生再来伺候您……” 说完,竟是突然朝着旁边的柱子一头撞去。 若非旁边的丫鬟拉得及时,绿珠只怕会当场殒命。 即便如此,绿珠的额头还是撞肿了,红红的一片,衬着雪白的肌肤,看着很是刺目。 崔姝言面露无奈“绿珠,你这又是何苦?” 绿珠抽抽搭搭“少夫人,奴婢没脸再活下去了。奴婢伺候少爷,本就是在尽份内之事,却惹来这般羞辱,奴婢不要活下去了。” 崔姝言正色道“绿珠,少爷科举在即,你是想让他落个逼死通房的坏名声不成?自今日起抬你为良妾,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说完,崔姝言看都没看谢绍航,心中暗道谢绍航,你若敢开口,就等着名声烂大街吧。 片刻后,谢绍航并没有开口。 崔姝言没再耽搁,吩咐人带绿珠下去处理伤口,同时命人把房间里碰坏的花瓶、桌子等一应物品统统换掉。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原先狼藉的房间重新变得井井有条。 期间,林馨柔盯着谢绍航,哭了笑,笑了哭,到最后,见谢绍航还是冷着脸没反应,她终究是忍不住,问道“绍航哥哥,你为何不阻止,为何不阻止啊?” 崔姝言冷眼旁观。 重活一世,她已经把谢绍航看清楚了。 这会儿,谢绍航既觉得愧对林馨柔,同时,又对林馨柔这么闹烦躁至极。 他既想要身为大少爷的面子,又想要所爱之人温柔小意地对他,说到底,他最顾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很显然,谢绍航这会儿又羞又臊又急又气,没打算开口说什么。 一个合适的妻子,在必要的时候,是需要背黑锅的。 崔姝言深谙这一点,她上前一步,命人拉住想要上前推搡谢绍航的林馨柔,直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林姨娘,抬绿珠为良妾,是内院之事。内院之事由我负责,你问少爷做什么?” 林馨柔神色一暗“崔姝言,你在这儿充当什么大尾巴狼?” 崔姝言不答反问“林馨柔,你心里,当真有少爷吗?” 没料到崔姝言有这么一问,林馨柔先是一愣,继而肯定道“我心里自然是有绍航哥哥的!我与绍航哥哥之间的情意,和你这个外人说不着。” 崔姝言冷笑“在意一个人,竟是挂在嘴上的么?说到底,他伤成这个样子,完完全全是因为你林馨柔,你不顾念着他的伤势还就罢了,还趁着这个时候大吵大闹,让他难堪,这就是你的在意吗?” 说着,见林馨柔想要反驳,崔姝言的声调陡然拔高“还有,如今他科举在即,静下心来是必须的,你却频繁让他心烦,又是何道理?还有,我是少爷的正妻,与他夫妻一体,你公然忤逆我,等同于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说在你心里,少爷原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尊重的人?” 第28章 崔姝言的话,有理有据。 林馨柔立刻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陡然扭过头,看向谢绍航“绍航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谢绍航忍着气,问道“你今日过来,找我做什么?” 这会儿,林馨柔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急忙说道“绍航哥哥,你救救我哥哥好不好?我母亲说去探望我哥哥的时候,我哥哥的腿都断了。牢里不让请大夫,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啊。” 谢绍航的神色在这一刻冷了下来“所以,你过来,就是想让我救你哥哥?” 馨柔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道,“我是因为挂念你。” 然而,谢绍航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很显然,林馨柔的话,他不信。 这个时候,崔姝言看到一旁桌案上写好的文章,惊讶道“夫君,这是你今日写的文章?” 谢绍航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闷声道“是。” 原先,谢绍航是在书院里读书的,但是他的恩师前段时间不治身亡,书院里其他的老师教不了他,所以,他便回家来自学。 但,科举在即,没有学问高深的名师指导,终究是一个弊端。 崔姝言粗略看了看那文章,微微皱眉“这经世致用的文章,我看不懂。不过我今日从灵隐寺烧香回来的时候,碰巧搭救了一位老者。他看起来像是有些学问的样子,不如,我把夫君的文章拿去给他看看,如何?” 听崔姝言这么说,林馨柔顿时冷嗤一声“崔姝言,你以为以夫君的能力,谁都能指导他不成?” 谢绍航也是嗤之以鼻。 若不是他的恩师离世,学院里的其他老师都没那个本事教他,他也不至于回家来自学。 见状,崔姝言自言自语道“他还告诉我他叫孔贤文,自诩有些学问,没成想竟是骗我的。” 说完,崔姝言就放下了手里的文章。 一扭脸,却对上谢绍航惊愕的脸“你、你刚刚说谁?” “孔贤文啊。”崔姝言漫不经心道。 她不用参加科举,不知道孔贤文的名号,很正常。 “是身高五尺,童颜鹤发的当代大儒孔贤文么?”谢绍航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坐了起来。 崔姝言看了一眼,就扭脸看向别处,心道大哥,你这一激动就露腚了,多磕碜啊。 然而,谢绍航太过激动,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满脸期待地看着崔姝言,等着她的答案。 获得崔姝言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声音微微颤抖“孔大儒,竟是孔大儒!天呐,天呐……” 要知道,孔贤文这个人虽然平易近人,却又不畏强权,因此,他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但凡是有人上门拜访,他一概是不见的。 怕的就是有人提重礼上门,来求得他的指导。 即便是王公贵族上门,他也一概不见。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条规矩,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虽说偶然遇到的话可以向他请教,可孔贤文年纪大了,不经常出门,所以,偶遇他的机会,极少。 震惊之余,谢绍航激动万分,当即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拉住崔姝言的手“姝言,你真能让孔大儒指导我的文章?” 崔姝言皱了皱眉,脸上的惶恐恰到好处“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说若我有任何要求,他都可以满足,就是不知道作不作数。” “作数!自然是作数的!孔大儒是当世大儒,文人中的贤者,最是一言九鼎。天呐,姝言,你太厉害了!” 第29章 说到激动处,他一把把崔姝言拉进怀里。 崔姝言满心拒绝,心头疯狂咆哮莫挨老子! 总之,身上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 谢绍航处于巨大的狂喜之中,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林馨柔那受伤的表情。 这一刻,她只觉得难以置信。 口口声声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此刻却当着她的面,把另一个女人牢牢抱在怀里,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林馨柔双手掩面,跑了出去。 林馨柔一走,崔姝言立刻推了谢绍航一下,催促道“夫君,如今科举在即,你若是有这个心思,还是尽早把文章写出来,也好早日得到孔老先生的指点,你说呢?” “是是是,阿昌,快将笔墨拿来!”说着,谢绍航急不可耐地摸索着裤子在被子底下穿上,急着写文章。 崔姝言则转身走了出去,一出听枫院的门,就看到林馨柔等在那里。 “崔姝言,你当真是好本事!”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看向跟在林馨柔身后唯一的丫鬟,春喜,吩咐道“春喜,最近少爷要写文章,若无事,就不要再让林姨娘出门了。” 林馨柔的脸色陡然一变“崔姝言,你敢!” 崔姝言的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事情都已经做了,却在质疑她敢不敢,真是好笑。 几乎是在林馨柔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春喜就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往金玉院而去。 林馨柔自然不愿,奋力挣扎。 崔姝言冷声道“林姨娘,莫要在下人面前,失了身为姨娘的体面。不然,母亲身边的荣嬷嬷怕是又要让你学规矩了。” 林馨柔神色一顿,立刻停止挣扎,乖乖跟着春喜走了。 崔姝言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绿珠就来了。 一来,她就乖乖跪下,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少夫人,多谢您为奴婢争取。”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并未让她起来,只缓缓说道“绿珠,你使了手段,我并非看不出来,只是想着你给少爷做了多年的通房,总该有个名分。不过,我既然能让你做这个良妾,也能让你做不了,你可明白?” 绿珠脸色一僵,立刻应道“奴婢明白。” 她的态度,崔姝言很满意。 她起身,走到绿珠身边,亲手将她扶起“你已是少爷的良妾,以后再不必自称奴婢。” “是,妾身明白。” “我已吩咐下去,让人给你赶制衣裳。明日便可行妾礼。这后院的院子,你看上哪一个,只管跟我说。” 绿珠将姿态放的很低“但凭少夫人吩咐。” 崔姝言想了想“我瞧着听菊轩就不错,你说呢?” 听菊轩虽然不大,但距离谢绍航的书房和听枫院都很近。 “妾身觉得甚好。”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纳妾比较简单,给正室敬杯茶也就是了。 之后,绿珠正式搬入听菊轩,成为谢绍航的良妾。 刚做完这些,李嬷嬷就来了。 李嬷嬷,是她娘家崔大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人。 她一来,立刻笑吟吟道“大小姐,夫人娘家的人送了上好的银鱼来。夫人特意让老奴过来,请您回去享用。” 崔姝言心里明白,这是碧玉给崔家通信了。 大约是她这位继母觉得她最近的行事太过出格,想要敲打她一番。 心里虽然明白,崔姝言表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欢喜地应道“好。我这就回去。” 碧玉,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坐上马车之后,崔姝言特意看了一眼碧玉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抹了这么多舒痕的药膏,还是不管用么?” 第30章 碧玉垂下头去“是,不怎么管用。” 崔姝言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只是她的心里,却颇不平静。 她的母亲,是撞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死的。 这一切的症结,还要从她那个渣爹说起。 渣爹进京赶考前,已经娶了妻。 那便是她的母亲。 只可惜,渣爹一举高中后,被高官之女榜下捉婿,在京城另娶。 消息传回家乡,母亲带着她,即刻往京城而来。 谁知,赶到京城当日,却是崔大夫人和她那渣爹成亲的日子。 母亲悲愤不已,拦住花轿,当场痛斥渣爹攀附权贵,弃自己的发妻于不顾。 只可惜,一番血泪般的控诉,并未引来渣爹的丝毫同情,反倒是惹来他更深的厌弃。 最后,母亲悲怒交加,一头撞死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血溅当场。 那一年,她三岁。 在目睹了生母的死之后,渣爹为了名声,不得不将她带回府中教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成了崔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崔大夫人又当又立,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在明面上向来表现得对她极好,可私底下,却是对她百般磋磨。 三岁的孩子,就这样被磋磨着长大,失了身为孩子的锐气,慢慢成了个沉默寡言、自卑怯懦的性子。 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崔姝言到底是心绪难平,气息也不似先前那般平和。 重活一世,她要惩罚的,又岂止是谢绍航和林馨柔呢? 崔大夫人,也别想躲得过。 下了马车,看着牌匾上的崔府二字,崔姝言的唇角,勾起一抹淡冷的笑意。 进门之后,崔姝言问李嬷嬷“父亲可在府中?” “回大小姐的话,在的。” “这样吧,我先去见过父亲。”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道“也好。” 崔姝言沿着回廊,一路走向崔尚晋的书房。 一进崔府,碧玉就寻了个借口,不见了。 崔姝言自然知道碧玉去做什么,并不放在心上。 既然那么急着讨好自己的主子,今日,便不必跟着她回去了。 去书房的路上,崔姝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花丛边上,传来一个女子悲戚的求救声“小姐,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真是个下贱胚子!本小姐的裙子也是你能碰的吗?” 说话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崔明珠。 崔姝言看过去,正看到崔明珠让手底下的人拿着棍子,一棍又一棍地打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丫鬟。 崔明珠身为崔大夫人的掌上明珠,自然嚣张了些,这档子闲事,崔姝言是没打算管的。 却在看到那丫鬟的脸的瞬间,手指猛地一缩。 怎么会是巧丫? 她六岁那年生了场风寒,一个多月还没好,崔大夫人怕她过了病气给崔明珠,就让人把她送到了庄子上养着。 也是在那个庄子上,她遇到了旁边村民的女儿,巧丫,有了她这个玩伴。 在庄子上那几年,是她生命中最欢乐的时光。 没成想在这里,她居然碰见了巧丫。 虽然巧丫长大了一些,但那熟悉的眉眼,她是不会认错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走上前去,斥道“放开她!” 一看是崔姝言,崔明珠立刻便笑了“崔姝言,你这是要多管闲事?” 崔姝言瞥了崔明珠一眼“你也是快要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苛待下人的名声传了出去,你说,你还能不能说到好人家?” 崔明珠脸色一变“你敢!” 第31章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但凡是在宴会上跟人说那么几句,你的名声就别想好了。” “你就不怕我母亲罚你?” “罚?”崔姝言的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她现在、还罚得到我吗?” 崔明珠脸色一变,冷哼道“行,但愿你等会儿还能这么硬气。我们走!” 说完,崔明珠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崔姝言看向还趴在地上的巧丫,蹲下身去,低声问道“巧丫,你怎会来了崔府?” 满脸泪痕的巧丫猛地看向崔姝言,不可置信道“你、你是姝言姐姐?” “是我。” “呜呜,姝言姐姐,我爹染上了赌瘾,将我卖了。买人的管事说是崔府的,我还十分欢喜,以为能碰到你。谁知来了之后,根本就没见过你,还日日被人欺负。” 说着,巧丫拉起袖子,让崔姝言看上面青紫的痕迹。 崔姝言拉着她起身,柔声道“不哭,我带你走。” “姝言姐姐,他们说你嫁人了。怕是不好把我带走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放心,我会。”崔姝言笃定道。 原本,她就有所打算。 现在不过是稍稍改变一下而已,不难。 今日,她是一定要将巧丫带走的。 到了崔尚晋的书房外,崔姝言让巧丫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知道崔姝言进来,崔尚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了下去“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过你母亲。我这里,用不着来。” “碧玉脸上带了疤,日后不方便带出去。我要换个丫鬟。” “这事儿跟你母亲说,她会处理。”说着话,崔尚晋连眼皮都没抬。 崔姝言继续道“这回我不仅要换个丫鬟,还要连同丫鬟的身契一同带走。” “呵!”崔尚晋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终于正眼看了崔姝言一眼,“怎么,嫁了人,胆子大了?” 崔姝言迎上他的眼神,表情不悲不喜“崔大人,这么多年来,你一定想要个儿子吧?” 大约是崔尚晋五行缺德,自从他和崔大夫人成亲之后,一连串生了三个女儿。 背地里,崔尚晋没少埋怨崔大夫人生不出儿子来。 无奈,崔大夫人只得放了话,同意让崔尚晋纳妾。 只可惜,妾纳了三四个,到最后,也不过是又多了三个女儿罢了。 如今崔家算上她崔姝言,一共七个女儿,至于儿子,一个都没有。 被崔姝言说中心中隐痛,崔尚晋顿时摔了手里的书“崔姝言,你如今翅膀硬了,敢当面嘲笑你的父亲了,是吗?” “父亲之前也是有过儿子的,不是吗?” 崔姝言是有个哥哥的。 当年,母亲一心想着来京城阻止渣爹再成亲,走得很急,没成想临出发的时候,哥哥发了高热。 无奈之下,母亲只得将哥哥交给舅舅照顾,带着她赶到京城来。 只是,渣爹后来大概是觉得生儿子无望,终于想起那个寄养在舅舅家的儿子,派人去寻,才知道前一年舅舅所在的村子遭了水灾,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大水冲走,没了性命。 这时候,崔尚晋的脸色比刚才更冷“崔姝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大人同意我的要求,我自然会把哥哥的消息告诉你。” “你哥哥他没死?” “是。” “不可能!”崔尚晋直接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派去的人亲口告诉我,你舅舅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冲走了。你休想拿此事骗我。” 崔姝言神色淡淡。 曾几何时,她也觉得哥哥没了,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只是,上一世她怀孕之后被关起来的时候,曾亲耳听到林馨柔说有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来府上寻她,只可惜,被林馨柔打发走了。 第32章 那时候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根本没法子去找哥哥的下落。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深信哥哥还活着。 而且,算算时间,哥哥就要来找她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直接道“哥哥已经与我联系过了,他对你心里有怨,不愿意联系你。你若是这个态度,我也不愿在你和哥哥之间周旋了。” 说完,崔姝言转过身,直接就走,表现得十分决绝。 这时候,崔尚晋慌了“慢着!” 崔姝言转身,表情淡漠。 “你当真有你哥哥的消息?” “没错。” “带他来见我。” 崔姝言冷冷一笑“崔大人,现在不是你与我讲条件的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把我要带走的那个丫鬟的身契给我,我才有可能给你我哥哥的消息。否则,免谈!” 崔尚晋冷笑“崔姝言,如今你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不成?” “随便崔大人怎么想。反正我的条件我已经说了,至于同不同意,那是你的事。” 不须多想,崔尚晋直接问道“你要带走的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我让管家去安排。” “她叫巧丫,负责在外院洒扫。” 进府之后,巧丫只在外院伺候,没到主子跟前,也并未被赐名。 “好,等着。”崔尚晋很快吩咐下去,让人去拿巧丫的身契。 身契拿过来之后,崔姝言和巧丫一起确认过,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记住你说的话。”崔尚晋冷声提醒道。 “崔大人放心,我忘不了。” 说完,崔姝言就带着巧丫,去了崔大夫人的院里。 崔明珠也在。 看她那得意的神色,很显然是已经告过状了。 崔姝言进门之后,福身行礼“见过母亲。” 没旁人在,崔大夫人也不再装什么,并未叫她起身。 反倒是崔明珠,这时候阴阳怪气道“哟,崔姝言,你如今嫁了人,真是了不得了。” “妹妹慎言。谢家虽然身份贵重,可到底还是没有到了不得的地步。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谢家怎么了呢。”不管崔大夫人有没有发话,崔姝言直接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现在,她不在崔家住,吃穿用度全都不用崔大夫人管,自然对崔大夫人也没了什么惧怕的意思。 她如今,不用在崔大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了。 这一刻,崔大夫人也隐隐觉得,崔姝言这回回来,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崔大夫人如何想,不在崔姝言的考虑范围之内,还没等崔明珠再次发难,崔姝言直接问道“不知母亲这回叫我回来,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着许久没见你了,让你回来,也好多看你几眼。”崔大夫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崔姝言淡淡一笑“现下母亲既然已经看过了。那我就回去了。夫君如今科举在即,府里事情多,离不开身。” 说完,不等崔大夫人说什么,崔姝言转身就走。 “崔姝言,我母亲说让你走了吗?”崔明珠愤愤不平道。 崔姝言回身,并不理会崔明珠,只说道“哦,忘了跟母亲说,碧玉我这回就不带走了,留给母亲自己用吧。” 说完,崔姝言直接就走了。 直到离了崔府,巧丫才喜极而泣“姝言姐姐,我、我真的离开崔府了?” “没错。以后你就跟着我。”崔姝言柔声道。 “好,多谢姝言姐姐。不,我应该叫你小姐。多谢小姐。”说着,巧丫跪下去,郑重地朝着崔姝言磕了个头。 崔姝言抬手将她扶起,柔声道“我如今嫁去了谢府,在谢府,你只需要听我一人的话就好。” 第33章 巧丫在崔府待了这么久,也知道大家族里的规矩,立刻点了头“小姐有什么吩咐,巧丫必定照做。” …… 回府之后,崔姝言没先去见谢绍航,反倒是先去了谢大夫人的房里。 见了谢大夫人,崔姝言主动说自己回了一趟娘家。 谢大夫人有点意外“既然回去了,怎么没等用完午饭再回来?” 往日里,崔大夫人怕传出苛待崔姝言的名声,一向是留她吃了午饭才许她回府的。 哪怕,这所谓的留她吃午饭,不过是让她在旁边站着伺候。 “儿媳挂念夫君,故而没有久待。” 大夫人满意地点头,随即问道,“我听说,你把绿珠抬为良妾了?” “是。当日绿珠伺候夫君,没成想惹来林姨娘的责打。绿珠有了寻短见的意思,幸亏是被人拦住了。儿媳怕闹出人命,旁人会以为咱们府上没规矩,故而斗胆做了这个主。”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这件事是谢大夫人早就想做,却没做成的。 如今,反倒是崔姝言把这事儿做成了,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崔姝言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荣嬷嬷进来传话。 听完,谢大夫人便笑了“姝言,我瞧着绍航如今是愈发离不开你了。你这才过来多大一会儿,他便让阿昌过来要人了。” 崔姝言垂眸,羞怯一笑“母亲言重了。儿媳去灵隐寺上香那日,意外搭救了一位老者,谁曾想他竟是孔贤文。儿媳有意将夫君的文章拿去给孔大儒瞧瞧,夫君急着寻我,想必是已经将文章写好了。” 谢大夫人大喜过望“竟有此事?” 见状,崔姝言不禁在心里暗叹谢大夫人演技高超。 说白了,这些事情瞒不过谢大夫人的眼睛,可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可笑。 得到崔姝言肯定的回答,谢大夫人乐得眼睛都弯了“姝言,你这回真是立了大功!” “儿媳谢过母亲夸奖。只是……”说着,崔姝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只是刚才回去的时候,母亲留我吃饭,我急着回来,并未应允。也不知是不是惹她生气了。也是我愚钝,当时没有察觉,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 谢大夫人爽朗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放心,你母亲那里我来说,保准她不会对你不满。” 崔姝言这才满意一笑,跟着阿昌去见谢绍航。 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是闺中密友,往日里,二人无话不谈。 只是,崔姝言有点期待,当双方所站的位置不同,二人这闺蜜情,是否能一如既往地维持下去。 今日她回崔府这般反常,崔大夫人一定会和谢大夫人互通有无。 她来谢大夫人走这一趟,就是希望在崔大夫人问起的时候,谢大夫人能帮她说话。 现在,她对谢绍航有用,谢大夫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刁难。 因为,跟崔大夫人那点闺蜜情相比,还是她自己的儿子更为重要。 而这,也将是她二人关系出现裂痕的开始。 来日方长,不急。 崔姝言闲庭信步,来到谢绍航的听枫院。 这会儿谢绍航已经写好了文章,且用心誊抄过。 待看到崔姝言,他兴奋道“姝言,我已经将文章写好了。你什么时候请孔大儒看?” 崔姝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略显担忧“这会儿已近正午,这时候上门怕是不好。这样吧,我备份厚礼,明日一早便带着你的文章去见孔大儒,可好?” 第34章 “当然可以!”谢绍航兴奋道,“刚好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我把文章再润色润色!” 崔姝言含笑应下,吩咐阿昌伺候好谢绍航,不许人过去打扰,之后便回去了。 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崔姝言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静下心来之后,她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做的事情,确认并无漏洞之后,才接着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让谢绍航和林馨柔付出代价的。 同时,她也会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算算时间,她的泽儿现在应该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 上一世,在谢绍航参加科举后不久,她有孕的事实得以确认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只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弄清楚,谢绍航为何要设计她和谢行渊圆房。 更奇怪的是,松鹤堂的防控明明那么严密,为何还是被谢绍航找到了机会? 依她看来,谢绍航自己是没这个本事的。 这件事,谢大夫人必然也知情。 只是,既然能把谢行渊送到她的床上,就说明当时谢行渊已经被控制,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何他们没有直接杀了谢行渊,而是用了这样肮脏的手段? 这些问题,崔姝言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最后,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多思无益,更为要紧的,是走好现在的每一步。 隔日,崔姝言带上一份厚礼和谢绍航的文章,去见孔大儒。 自然,这厚礼是从府里的库房挑的,不会用到她为数不多的嫁妆。 说白了,她那些嫁妆都是经了崔大夫人的手送出来的,一个个都是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值不了什么钱。 去见孔大儒,阿昌随行。 崔姝言明白,谢绍航这是不放心她,大约,是觉得她在胡诌吧? 有阿昌跟着,很顺利地找到了孔府。 崔姝言亲自下车,对门房提及当日搭救孔贤文之事。 原以为,门房要进去通报之后才能允她进门,谁曾想,她的话刚刚说完,门房便态度殷勤地请她进去。 崔姝言很是意外。 只是,门房并未放阿昌进去,说他们老爷喜欢清静,不喜欢被太多人打扰。 崔姝言便吩咐阿昌留下。 进去的路上,崔姝言提及此事,门房说他们老爷亲自交代过,若她上门,直接带进去也就是了。 这让崔姝言不禁多想了几层。 难不成,孔大儒早就猜到她会上门? 很快,门房的人就把崔姝言带进了孔家的会客厅。 没多久,孔贤文就带着孔修远进来了。 进来之后,孔贤文很是客气,朝着崔姝言拱了拱手“若非少夫人搭救,老朽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崔姝言客气道“您客气了。救您的是至善大师,我只是让侍卫帮忙去请至善大师而已。” “不。至善大师跟老朽说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你事先按压了老朽虎口处的穴位,且给了修远参片让老朽含着,老朽这条命就已经交代了,根本等不到至善大师过去。所以,说到底,是少夫人救了老朽的性命。” 这让崔姝言有点无所适从。 她救孔贤文,有自己的目的,如今被他这样盛情感谢,反倒是让她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就听孔贤文说道“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明。” “您请讲。” “救人本是好事,为何少夫人当日要掩人耳目?” 第35章 崔姝言垂眸,如实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会医术的事情,暂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深宅内院,多的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点,孔贤文又岂会不知? 于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问崔姝言今日来有何贵干。 崔姝言有点窘迫。 毕竟,她现在这样登门,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可是,想要取得谢绍航的信任,这又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如此一想,崔姝言不禁红了脸“我家夫君今年要参加科举,写了一篇文章,想请您指正一番。” 孔贤文立刻便笑了“少夫人客气了。只管将文章拿来就是。” 崔姝言立刻把谢绍航写的文章奉上。 孔贤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让孔修远取来笔墨,在上面详细地做了批注,神情颇为认真。 这篇文章,孔贤文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等他看完之后,上面的批注已经变得密密麻麻,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 崔姝言十分感激“孔老先生,今日实在是麻烦您了。” “少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处境艰难,若老朽此举能帮到你,老朽也会舒心不已。” 崔姝言猛然抬头,几欲落泪。 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承受过来自于谁的善意。 渣爹不慈,继母伪善,谢大夫人、谢绍航、林馨柔皆是心狠手辣之辈。 那便是她全部的世界。 不曾想却在孔贤文这里,感受到了深深的善意。 这一刻,崔姝言突然明白为何门房会直接放她进来。 那是因为,孔贤文早就意识到,她救了他,会有所求。 他意识到了,却还是以这样的善意对待她,真是难能可贵。 想明白这些之后,崔姝言再也忍不住,在孔贤文面前,潸然泪下。 她起身,深施一礼,满腹歉疚“老先生,我……”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孔贤文打断。 “傻孩子,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甭管你此举背后有着怎样的打算,你搭救老朽都是事实。老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回报,便是理所当然。你也不必想太多。不过,至善大师倒是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您请讲。” “至善大师说,人生实苦,但,总有回甘。” “至善大师这话,有何深意?” 孔贤文摇了摇头“老朽也不知。想必,日后你会有所感悟。” 崔姝言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又寒暄几句之后,起身告辞。 …… 此时,听枫院。 林馨柔守在谢绍航床前,亲手喂他喝下一碗解暑的绿豆汤。 二人本就感情深厚,见林馨柔如此,往日的柔情不禁浮上心头,谢绍航看着林馨柔红肿渐消的脸,柔声道“柔儿,你受苦了。” 一句话,惹得林馨柔落了泪。 她捧着谢绍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微微摇头“不,受苦的是你。之前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 “傻瓜,我怎会真的生你的气?” “绍航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说着,林馨柔凑上去,闭上眼睛,亲吻着谢绍航的脸颊。 谢绍航喘息声渐粗,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握住林馨柔上下作乱的手。 “柔儿,不可以。” “为什么?”林馨柔声音娇嗔,带着一丝不满。 “我背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府医交代过,不能剧烈运动。” “那么……”说着,林馨柔在谢绍航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道,“绍航哥哥不必动,一切,由我来。” 说完,林馨柔掀开谢绍航身上盖着的薄毯,钻了进去。 …… 等崔姝言带着孔贤文批注好的文章回来,就看到谢绍航坐在那里看书,而林馨柔就坐在他旁边,正给他扇着扇子。 第36章 看到她进来,林馨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视线就落在谢绍航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绍航就激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姝言,你回来了!” “是。你的文章孔大儒已经批注好了,你看看。” 谢绍航迫不及待地接过,专心地看了起来。 林馨柔凑过去看了一眼,嘟囔道“这都是什么啊?怎么写的那么密?” “馨柔,你好吵。你先出去吧。”谢绍航不耐烦道。 林馨柔一脸的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谢绍航。 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怎么崔姝言一回来,就对她换了一副嘴脸? 就好像,她是什么讨人厌的东西一般。 林馨柔心里不服,酸溜溜道“绍航哥哥,这真的是孔大儒的笔迹吗?该不会是某些人随便找了个人在上面批注了几笔,就来冒充孔大儒吧?” 这回,谢绍航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不乐意地看了林馨柔一眼“这自然是孔大儒的笔迹,做不得假。你先回去,别再打扰我了。” 说完,他没再看林馨柔,视线重新落在手里的纸上。 林馨柔气愤不已,恨不得把谢绍航手里的纸抢过来,撕碎。 可是,她到底是不敢,只得忍气吞声地走了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身看过去,发现谢绍航不知何时站到了崔姝言身边,正热切地跟她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 瞬间,林馨柔酸了“绍航哥哥,你只赶我走,为什么却容许崔姝言留在这里?” 谢绍航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馨柔,你真的很吵。这几日你就不要过来了。” 说完,便吩咐阿昌送林馨柔出去。 林馨柔气得跺了好几下脚,这才离开。 崔姝言随意瞥了一眼,心道,这还早着呢,就受不了了? 说起来,上一世的林馨柔又有什么本事呢? 不过是借着谢绍航的势头耀武扬威罢了。 她所能凭借的,无非是谢绍航的偏爱罢了。 没了谢绍航的偏爱,她林馨柔什么都不是。 只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上一世的她居然都不明白。 傻傻地以为只要自己付出的足够多,就会得到谢绍航的怜爱,拼命想从林馨柔那里夺回谢绍航,夺回身为谢府少夫人的荣耀。 前一世的她陷在这样的怪圈里,弄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害死了唯一的儿子。 这一世,再不会了。 她会永远保持现在这份清醒和理智,一点一点夺走林馨柔和谢绍航最为珍视的东西,然后,让他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永远都别想翻身! 现在,谢绍航最重视的就是科举,那么,她就从科举下手。 这一刻,看着谢绍航那认真的样子,崔姝言不禁在想,若是谢绍航最终名落孙山,他会是何等的伤心? 单单是这么一想,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这时候,谢绍航刚好抬头,看到崔姝言在笑,不禁问道“姝言,你在笑什么?” 崔姝言对答如流“能帮到夫君,我很开心。” 谢绍航爽朗大笑“姝言,这一回,你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崔姝言看着谢绍航,眼神中写满痴恋“夫君,我什么都不要,只愿你一举高中,达成心中所愿。能看着你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开心。” 美人仰视,情意绵绵。 这一刻,谢绍航甚至有一瞬的心虚,但是很快,他就握住崔姝言的手,动情道“姝言,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37章 “有夫君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崔姝言低下头去,仿佛十分欢喜的样子。 谢绍航情不自禁地凑过来,想要亲吻崔姝言,被崔姝言不动声色地躲过。 “夫君,你读书辛苦了,歇会儿吧。我让厨房的人给你备了明目的汤羹,我去看看备好了没。” 说完,崔姝言就出去了。 直到到了门口,她都能察觉到谢绍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崔姝言刚走出听枫院的院门,就撞上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谢春雅。 谢春雅是谢绍航的亲妹妹,她看似单纯,实则心狠手辣。 上一世,除了林馨柔和谢绍航,对她折磨最狠的就是谢春雅。 而谢春雅之所以这么恨她,就是因为觉得她毁了她的婚事。 究其原因,是因为谢春雅喜欢上了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安平侯之子,小侯爷程元龙。 但,崔姝言却在无意中得知,程元龙已经在外面养了好几房外室不说,家里更是小妾成群,而且,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打人。 曾经有好几个小妾,都被他活活打死。 只可惜,这样的事程元龙做得隐秘,再加上安平侯府权势颇大,故而一直没有暴露。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次在寺庙礼佛的时候,听安平侯府的下人提起的。 上一世,正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在得知谢春雅对程元龙有意之后,崔姝言就告诫谢春雅不要和程元龙交往。 谢春雅自是不依,可谢大夫人在调查过之后,发现一切确实像崔姝言说的那样,就出面拒了安平侯府的求亲。 后来,谢春雅没能如愿嫁给程元龙,后来,虽然她得嫁高门,生活优渥,可想到从前的事情,还是觉得意难平,每每心中有气便回娘家折磨那时候已经被囚禁的崔姝言。 想到上一世,谢春雅用烧红的簪子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崔姝言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时至今日,那种灼热的疼,仍旧让她心颤不已。 这时候,谢春雅开口,满满的倨傲之态“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崔姝言。” 崔姝言回之一笑“小妹,你回来了。” 前阵子,谢春雅跟着她的外祖母一起回乡祭祖,想必是刚刚回来。 “是,我回来了。”说着,谢春雅并不看崔姝言,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又回过头来,问道“我哥哥这回伤着,是因为林馨柔?” 姝言直言不讳地回答。 “好,我知道了。”说完,谢春雅进了听枫院。 崔姝言唇角微扬,接下来,林馨柔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因为尊贵的谢大小姐,平等地鄙视每一个地位不如她的人。 而且,往日里在和林馨柔的交锋之中,因为谢绍航偏帮林馨柔,更是让谢大小姐万分恼火,将谢府闹得鸡犬不宁。 若不然,谢大夫人又怎么会舍得宝贝女儿长途跋涉,回乡祭祖呢? 现在既然她回来了,最好赶紧闹腾起来,她爱看。 大概是神明听到了崔姝言的祈祷,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就见巧丫从外面走进来。 直到进了房间,避开其他人之后,巧丫才面露喜色“小姐,林姨娘的手被大小姐烫伤了!” “怎么回事?你说仔细一点。” “奴婢听说,大小姐故意让林姨娘端滚烫的茶水,林姨娘没端好,伤到了她自个儿。说是整双手都起了水泡。大夫人已经明令禁止,不许私下里议论这件事。” 第38章 谢大夫人下了这样的命令,自然是担心这消息传到谢绍航的耳朵里去。 等过上几日,林馨柔的手好的差不多了,谢绍航再知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然,若是亲眼看到林馨柔伤得有多惨,只怕以谢绍航的脾气,又得一顿闹腾,会影响谢绍航备考的心态。 谢大夫人的打算,崔姝言猜出来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让谢大夫人如愿。 这座府邸若是太安静了,那就没意思了。 当然,这件事谢绍航必须得知道,而且,还不能让谢大夫人怀疑到她。 如此一来,倒是要好好打算一番。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听这声音,还不是一个人,想必是谢大夫人过来了。 崔姝言迎出去,果不其然,正是愁眉不展的谢大夫人。 一见面,谢大夫人就开始倒苦水“姝言,真真是愁死我了。这春雅刚回来,就烫伤了林馨柔那个贱蹄子的爪子!这事儿要是让绍航知道,只怕又得一顿闹腾!” 崔姝言扶着谢大夫人坐下,温声劝道“母亲莫急,只要封锁消息,不让夫君知道这件事也就好了。” “可这二人若是几日不见,怕是绍航自己就让人去寻她了。” 这俩人如胶似漆的,看得谢大夫人头疼。 “那就让夫君暂时想不起来林姨娘。” 听崔姝言如此说,谢大夫人顿时眼前一亮“姝言,你有什么好法子,快说说!” “倒也说不上是多好的法子。我把夫君的文章拿给孔大儒看了,孔大儒看过之后,做了不少的批注。若是这时候让夫君再写上几篇文章,我许诺他再拿给孔大儒看看,想必,夫君就想不起林姨娘了。” 听完,谢大夫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崔姝言面露难色“只是,我才刚刚拜访过孔大儒,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腆着脸上门去。但事关夫君,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着,崔姝言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姝言,辛苦你了。”说着,谢大夫人拉过崔姝言的手放在掌心,“我就知道,整座府里,就你最贴心。拜访孔大儒需要什么,你只管说,我让人去准备。” “母亲,孔大儒是出了名的不收礼。若是带礼物上门,只怕会被他赶出来。不过,他到底是年纪大了,我们送些名贵的药材去,他应该不会拒绝。” “这倒也是。我这就让管家去库房挑些名贵的药材过来,给你备着。甭管你什么时候去,随时都能带。” “那就多谢母亲了。” “谢什么?你做这些,可全都是为了我们谢家。”说着,谢大夫人吩咐荣嬷嬷,“荣儿,你回房去,将我那个红宝石金项圈拿过来,给姝言。” “母亲,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的什么傻话?你是绍航的正妻,日后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 …… 一番巧舌如簧,换来一个红宝石金项圈。 拿到手之后,崔姝言看了看,宝石的成色极好,这金项圈,大概值三百两银子左右。 不过,拿到之后,她没戴,让巧丫收了起来。 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却也是必备之物。 有朝一日待她报仇雪恨,是一定要离开这座吃人的谢府的,到时候,若是没有钱财傍身怎么能行? 只是,若单单是靠着这些东西来积攒钱财,还是太慢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问巧丫“巧丫,你在外面有信得过的人吗?” “你还记得铁蛋哥吗?” 崔姝言想了想,有些印象。 第39章 铁蛋是巧丫的邻居,两个人是很好的玩伴。 崔姝言依稀记得,铁蛋很憨厚的样子。 “我那次出门,碰到铁蛋哥了,他在一家杂货铺里当学徒。他还说等他攒够了钱,就给我赎身。” 说着,巧丫的唇角,露出一抹羞赧的笑意。 崔姝言打趣道“我现在就给你赎身,你去找他,可好?” “不要。”巧丫立刻就摇了摇头。 她是个机灵的丫头,早就看出来无论是在崔家还是在谢家,崔姝言的处境都不好。 既然这样,她怎么会离开呢? 她看着崔姝言,郑重道“姝言姐姐,我希望我能帮到你。” “嗯?” “那时候我落水,还是你救了我。回家之后我爹还训我,说你是千金小姐,你要是被淹死了,一百个我都不够赔的。可你当时,还是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知恩图报。况且我就算是出去了,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要是运气不好被我爹碰到,只怕他会把我再卖一次。” 这么久远的事情,崔姝言已经不记得了,没成想,巧丫还记得。 最终,崔姝言点了点头“好,那你就继续留在我身边。” 刚好,她也需要自己的人手。 之后,崔姝言去了谢绍航房里,看到他正看着被孔大儒批注过的文章,认认真真地看着,连崔姝言走近都没发觉。 “夫君。”崔姝言近前,轻声唤道。 绍航应了一声,但并未抬起头来。 “你觉得孔大儒给出的批注,对你有帮助吗?” “自然。孔大儒到底是大儒,给出的意见可谓是高屋建瓴,真知灼见!单单是这些批注,就足够我琢磨好几日了。而且,若是我自己去想,怕是一个月也琢磨不出这些!” 见状,崔姝言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夫君,眼下科举在即,若是孔大儒多指点你一些,对你是不是会更有帮助?” “这是当然的……”说到这儿,谢绍航猛然转过头,看向崔姝言,“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若是孔大儒多指点你一些,对你……” “真的吗,姝言?” “自然是真的。虽然挟恩图报这种事不好,但是为了你,我愿意。”说着,崔姝言低下头去,仿佛十分羞怯的样子。 谢绍航喜不自胜,直接伸手,抱住崔姝言的腰“姝言,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我对夫君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说完,崔姝言催促道,“夫君,你快些把这些批注全都弄明白,然后多写几篇文章出来,我也好尽快拿给孔大儒,让他再好好指点你一番。” “好!好!”谢绍航立刻松开崔姝言,忙着去准备。 看着谢绍航激动的样子,崔姝言不禁在想,来日若是谢绍航竹篮打水一场空,该是何等的失望啊? 这么一想,她都希望科举那一日快点到来了。 谢绍航这边解决好,接下来就是林馨柔那边了。 林馨柔的手被烫伤,现在看着是最惨的时候,也是最能激发谢绍航同情心的时候。 若是再过上几日,林馨柔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到那个时候再被谢绍航看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只是,谢大夫人已经严防死守,怕的就是林馨柔派人去告状。 现在林馨柔和她身边的那个春喜,必定被看得很严。 而且,关于林馨柔的消息,还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去。 不然,谢大夫人那里,她没办法交差。 这么一琢磨,这件事倒是难办了。 崔姝言冥思苦想,倒真想出一个法子来。 “巧丫,你去一趟听菊轩,请珠姨娘过来一趟。” 第40章 巧丫立刻应了,请绿珠过来。 绿珠现在已经是谢绍航的良妾,不过,她很安分。 至少,在崔姝言面前,她表现得很安分。 绿珠过来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少夫人。” “免礼,坐吧。” 声之后,绿珠坐下,却也只敢挨一点点椅子的边,很是拘谨。 崔姝言瞧了一眼绿珠的打扮,道“珠姨娘,今日我有些乏了。少爷那边需要人伺候,你过去吧。” 绿珠有些惊讶,没想到崔姝言居然肯给她机会。 “不过……”这时,崔姝言话锋一转,“你这身装束太老气了,少爷怕是不大喜欢。我记得你行妾礼的时候,我吩咐裁缝给你备了一身粉裙,待会儿就穿那个吧。” “好。” 送走绿珠,崔姝言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琢磨着这件事。 要论最喜欢穿粉衣的人,莫过于林馨柔。 谢绍航看到绿珠一身粉衣,难免会想到林馨柔。 东施再会效颦,终究也不是西施。 等着看吧,今日谢绍航是一定会去找林馨柔的。 要不了几个时辰,这座府邸,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果不其然,绿珠伺候了没多久,就被谢绍航赶了出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谢绍航就让阿昌去请林馨柔。 人自然是没有请过来。 阿昌说林馨柔身上不爽利,不能过来。 但,谢绍航伸出手指一算,脸色就变了。 身子不爽利,便是来了月事。 但算算时间,还不到林馨柔来月事的时候。 每每林馨柔来了月事,谢绍航是最懊恼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记得格外清楚。 因此,面对阿昌,谢绍航的脸色就冷了下去“阿昌,说实话!” 见谢绍航发火,阿昌不敢隐瞒,却也不敢说实话,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状,谢绍航便知道,这和他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当下,他什么都顾不得,挣扎着下了床。 原本,这几日他也能下床走几步了。 这会儿心里着急,更是走的飞快。 只是,他刚出听枫院的门,谢大夫人就带着人赶到了。 “绍航,你这伤还没好利索,这是要到哪里去?”说着,谢大夫人满脸关切。 “母亲,你将柔儿怎么样了?” “馨柔好好在她的院子里待着,我能将她怎样?她不过是来了月事,身上不舒服,不愿意出门罢了。” 听到这儿,谢绍航的脸色陡然一变“往日里,母亲哪里会知道柔儿何时来月事?你这样,分明是欲盖弥彰!” 谢大夫人的脸色,冷了一瞬“绍航,你当真要为了林馨柔,闹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吗?” “母亲,柔儿是儿子心爱的女人,你为何就是容不下她?” 说完,谢绍航不再跟谢大夫人纠缠,只大步朝着林馨柔所住的金玉院而去。 “来人,拦住少爷!” 一群人顿时围上去,却又不敢真的拦他,呼啦啦跪了一地,挡住他的去路。 谢绍航怒不可遏,直接踹过去,怒斥道“滚,都滚!” 谢大夫人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着急。 谢大夫人命人去拦,竟是怎么也拦不住。 这会儿的谢绍航,俨然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架势。 当初他受伤伤得要死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怨过林馨柔的。 可怨归怨,无论怎样,那都是他心爱的女子。 最终,谢大夫人只能自己去拦。 她,谢绍航是不能推开的。 谢绍航直接跪了下去,抬头直视着谢大夫人的眼睛“母亲若不让路,儿子就跪在这里。” 做儿子的,最是知道该怎么拿捏自己的母亲。 第41章 这会儿虽然太阳即将落山,可晒了一天的地面灼热无比,这要是跪上一个时辰,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尤其是,谢绍航如今的伤还没好利索。 谢大夫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起来,别让下人看笑话!” “母亲若是不让路,儿子就不起来!” 谢大夫人暗暗咬牙,终究是拗不过谢绍航,只得把路让开。 起身之后,谢绍航大步朝着金玉院而去。 到了院外,他直接将守门的人踹开,大步奔了进去。 刚进内院,他就听到了林馨柔的呻吟声。 这让他更加紧张。 他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等他看到林馨柔那双通红的、满是水泡的双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儿上涌。 “谁?谁干的?” 冷不丁看到谢绍航过来,林馨柔的泪顿时就忍不住了。 “绍航哥哥!”她飞扑上前,抱住谢绍航。 却又在靠近他的瞬间,忍不住哎呦一声,立刻远离。 “怎么了?”谢绍航关切道。 林馨柔扁着嘴,用自己仅有的完好的一根手指,慢慢挑开自己的领口。 只见胸口原先雪白的肌肤,已经被烫得血红。 “用药了吗?”谢绍航忍着怒气问道。 林馨柔摇了摇头。 “拿药来!”谢绍航朝着外面吼道。 之后,他扶着林馨柔坐下,眼圈发红“谁干的?” “谢春雅。”林馨柔带着哭腔说道。 “她真是作死!”谢绍航怒骂一句,人就出去了。 他径直去了谢春雅的院子,手里还拎着半道儿上捡的一根棒子。 刚进外院,就是一通乱砸。 进内院看到谢春雅,更是一棒子就招呼了过去。 这一棒子没打到谢春雅,却是打中了谢春雅的奶嬷嬷,那奶嬷嬷当场就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谢春雅哪里见过这架势,立刻吓得哭爹喊娘,往一旁躲去。 她的一帮丫鬟则护着她,到了院子里。 恰好谢大夫人这会儿闻讯而来,谢春雅直接扑进她的怀里,痛声道“母亲,哥哥要杀我!” 谢大夫人护住谢春雅,冷眼看向提着棒子追出来的谢绍航,怒道“孽子,你今日当真要杀了你妹妹才开心是不是?” “母亲,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懂。” “我就是太娇惯你了,才把你养成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崔姝言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毕竟,一个合适的妻子,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到来。 这个时候,双方僵持不下。 谢绍航不会把谢春雅怎么样,谢大夫人也不可能再惩罚谢绍航,可是,如果再这么继续闹下去,很伤感情。 这个时候,就需要给彼此一个台阶。 崔姝言深谙此理。 因此,来了之后,崔姝言张开双臂,直接拦住拿着棒子的谢绍航,规劝道“夫君,春雅已经知错了。这一次,你就原谅她吧。” 谢绍航愤然扔了手里的棒子,棒子撞在地上,又触地而起,撞破了旁边种着荷花的大缸,缸里的水流了一地。 “也就是看在你大嫂的面子上,不然,今天这件事,我定要和你不死不休!”谢绍航冷着脸,那表情几乎要吃人。 崔姝言安抚了谢绍航几句,又看向谢大夫人“母亲,夫君这回是冲动了,他的本意不是想跟您吵。他只是、太着急了。” 谢大夫人微微缓了口气,拉过崔姝言的手“姝言,也就是你。但凡是今日换了旁人,我都不可能饶过这个臭小子!” 第42章 “母亲,您消消气。母子哪有隔夜仇?”说完,崔姝言看了谢绍航一眼,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谢绍航立刻低头“母亲。” 认错的话,他说不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谢大夫人自然不会追究。 可是,她不追究,却挡不了有人蹬鼻子上脸。 “谢绍航,有本事你今天就弄死我,不然你就不是男人!真是给你出息坏了,为了林馨柔那个贱女人,居然要棒杀自己的亲妹妹!” 崔姝言心中暗道,很好,又能看热闹了。 被谢春雅这么一激,谢绍航心中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拔腿就朝着谢春雅走去。 谢春雅只觉得谢绍航不敢动她,站在原地,挑衅地看着谢绍航,动都没动。 谢大夫人却急了,拼命抓住谢绍航的衣襟,同时朝着荣嬷嬷大喊“把大小姐带走,快!” “母亲,别拦他,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我!”谢春雅叉着腰,挑衅道。 荣嬷嬷是个机灵的,立刻朝着两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几人一起,也不管谢春雅如何挣扎,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把人给拖走了。 这边,崔姝言和谢大夫人一起,使劲拉着谢绍航。 谢绍航这会儿俨然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拼命想推开二人。 谢大夫人脚下一个不稳,就被谢绍航推倒在地,只听得一声脆响,谢大夫人神情扭曲地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 崔姝言立刻丢开谢绍航,关切道“母亲,您怎么了?” 不过片刻,谢大夫人的额头上已经疼出了冷汗,颤声道“疼……” 崔姝言看了一眼,有袜子遮挡着,看不出具体的伤情,不过,疼成这个样子,以她的判断,应该是崴着了。 “来人,请府医速来!” 说完,崔姝言看了一眼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谢绍航,声音急切“还不赶紧把母亲扶到春雅房里去!” 谢绍航这才闷着头上前,和崔姝言一道,把谢大夫人扶了进去,靠着软榻坐下。 丫鬟近前帮谢大夫人褪了袜子,看到谢大夫人肿胀的脚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滚出去!”谢大夫人怒道。 丫鬟急忙退下。 好在这时候,府医终于赶到,立刻为谢大夫人诊治。 诊治的过程中,谢大夫人数次发出惨叫。 谢绍航站在一旁,显得手足无措。 崔姝言靠近,低语道“夫君,给母亲认个错吧。” 伤了自己的母亲,谢绍航原本就心存愧疚,这会儿有了崔姝言给的台阶,他立刻往谢大夫人身边靠了靠。 可那认错的话,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等府医走了,他才低着头,低声道“母亲,对不起。” 这会儿,脚腕处的疼痛缓解了一些,谢大夫人的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白,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苦口婆心道“航儿,你自己说,你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 “母亲,是春雅有错在先。” “好,就算是春雅有错在先,你就能拿着棒子要棒杀自己的亲妹妹吗?在你眼里,春雅还比不过一个林馨柔,是吗?” “母亲,您是没见柔儿的手伤得有多狠。” “所以呢,为了林馨柔的手,你就想要你妹妹的命?” 谢绍航脸色变冷“母亲,话不是这样说的。这一次春雅敢伤柔儿的手,下一次就敢伤她的性命。她到底是还没许人家,若是这恶毒的名声散播了出去,终究是对她不好。” “胡说!你妹妹哪里就恶毒了?她只是不小心而已。” “这话,母亲信吗?” “你……” 母子俩之间的交锋,愈发激烈。 第43章 看到这样的场景,崔姝言心淡如水。 上一世,类似这样的场景,她也是见过的。 为了林馨柔,谢绍航曾数次和谢大夫人、谢春雅交锋。 那时候,她看着谢绍航,满心盼望谢绍航也会这样护着她,她心里甚至是羡慕林馨柔的。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当谢绍航事事不顺、一事无成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感情是否会像上一世那样,坚如磐石? 到那时,谢绍航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她、拭目以待。 谢大夫人的脚伤了,依着府医的嘱咐,要卧床休息。 谢绍航送走谢大夫人之后,先去探望了林馨柔,之后,就回了听枫院,继续琢磨该如何写文章。 崔姝言乐得清闲,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隔日上午,她正躺在躺椅上,吃着刚刚放凉的绿豆粥,就瞧见荣嬷嬷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少夫人,安平侯府要举办赏荷宴,邀请夫人带着小姐前往。只是如今夫人伤着,无法出席。夫人的意思是,届时,还请少夫人带着小姐同去。” 看着荣嬷嬷递来的帖子,崔姝言心头一震。 上一世,正是在这次的赏荷宴上,谢春雅对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程元龙一见钟情,从此便不可自拔。 而崔姝言在得知程元龙有打人的癖好之后,就百般规劝谢春雅,让她不要往安平侯府这个火坑里跳。 因为她规劝的次数多了,谢大夫人也起了心思,派了好几拨人去查,果然查到程元龙虐待侍妾,彻底绝了谢春雅的心思。 正是因为这件事,谢春雅恨毒了崔姝言。 至于这一次,崔姝言摇着手里的扇子,神情淡淡。 既然有人上赶着要去作死,又何必要拦着呢? 不过,甭管谢春雅如何作死,别想沾染她半分。 如此想着,崔姝言面露难色“嬷嬷,春雅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母亲若是不去,我只怕是管不住她。现在她正是议亲的年纪,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那可就不好了。” 虽然她是谢春雅名义上的嫂嫂,但是谢春雅对她,从来都摆着大小姐的架子,连一声嫂嫂都没叫过,更别提听她的话了。 “待老奴回去禀明夫人,再来回少夫人的话。” “我刚好要去探望母亲,一起吧。” “也好。” 到了谢大夫人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谢大夫人轻微的呻吟声。 崔姝言面露关切,走了进去。 “母亲,您可好些了?” 谢大夫人倚在榻上,面色惨白“尚可。姝言来了,坐吧。” 坐下之后,崔姝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听罢,谢大夫人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 的确,谢春雅已经到了要议亲的年龄,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传出半分不好的名声。 可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谢大夫人最是知道。 她沉思片刻“这样吧。姝言,让荣嬷嬷与你同去。” “也好。” 这样的话,来日谢春雅出了什么事情,也就赖不到她的头上去。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转眼就来到两日后,安平侯府举办宴会的这一日。 这宴会虽然以赏荷的名义来办,却也有相看的意思在里面。 而谢春雅正是相看的年龄,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大夫人即便自己来不了,也要让她带着谢春雅过来。 这日,谢春雅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桃粉色的百褶裙,头上梳着元宝髻,发饰是一整套的浅粉色水晶头面,华丽而不失少女的娇俏。 第44章 这么一打扮,谢春雅看起来倒真的有了几分婉约灵动的气质。 坐在马车上,谢春雅拿着小铜镜不停地打量着。 很显然,她对自己今天的装扮很满意。 一边照着镜子,还不忘命令崔姝言“要是我碰到不愿意搭理的人,就给你使眼色,你及时过来给我解围,记住了吗?” 崔姝言拿着一本书在看,并不搭理谢春雅。 顿时,谢春雅便恼了“崔姝言,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崔姝言不说话,只看向坐在旁边的荣嬷嬷。 荣嬷嬷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把戒尺,抓过谢春雅的手,直接就打了一下。 据说,荣嬷嬷年轻的时候能举得动大缸,如今虽然上了些年纪,可功底还在。 被她打一下,是很疼的。 “嬷嬷,你!”谢春雅怒不可遏。 荣嬷嬷得了谢大夫人的话,不卑不亢道“大小姐,夫人交代过,今日你务必要谨言慎行。否则,就不要怪老奴不客气了。” 谢春雅气得直瞪眼,就拿软柿子捏“崔姝言,我哪句话错了?” 荣嬷嬷在一旁提醒“大小姐,您应该叫少夫人嫂嫂。宴会上人多眼杂,还请大小姐时时刻刻提醒自个儿。” “现在还没到地方,嬷嬷这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谢春雅摸着自己被打疼的手,愤愤道。 “唯有时刻谨记,才能不出错。” 看着荣嬷嬷冷然的神色,谢春雅不敢再多说,只靠近崔姝言“嫂嫂,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嗯。” 见崔姝言如此敷衍,谢春雅又想恼,可看到荣嬷嬷手里的戒尺,生生忍住。 很快,就到了今日举办宴会的场地,安平侯府的一个别院。 这别院在城东,旁边有一条大河,故而挖了一个很大的池塘,引了河水进来。 想必是因为水质好的缘故,每年夏天,就数这别院里的荷花开得最好。 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平侯府都会举办宴会。 又因为这里的荷花声名远播,有很多人都想来一睹荷花的风采。 等崔姝言他们到的时候,别院门口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很多马车。 临下马车之前,崔姝言看了谢春雅一眼“妹妹,不管往日里你对我态度如何,今日出门在外,想必妹妹知道该怎么做。” 谢春雅甜甜一笑“嫂嫂放心,我自是知道的。” 从小到大,不就是这么装着过来的吗? 装了这么多年,她深谙此道。 不过是逢人便笑,却又笑不露齿,处处表现得端庄大方罢了。 若是与人起了争执,就表现出大度的样子。 只要记着这两点,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崔姝言和谢春雅并肩而行,其余的丫鬟婆子跟在后面,缓缓进了这别院。 往日在崔家的时候,崔姝言就跟个鹌鹑一般。 她参加宴会的唯一目的,无非是被崔大夫人当做一个用来显示她贤良的工具罢了。 身为继母,又因为大婚当日崔姝言的生母撞死在她的轿子上,多年来,崔大夫人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拼命想在人前显示出自己对崔姝言很好的样子。 这就使得崔姝言很抵触这样的场合。 后来嫁入谢府,谢大夫人带着她参加了几回宴会,见她跟个哑巴似的,从头到尾说不上几句话,后面也就不再带她出来了。 至于这一次,谢大夫人是看到了崔姝言最近的转变,若不然,即便是不参加这次的宴会,她也不会让崔姝言带着谢春雅来。 第45章 说起来,这倒是崔姝言第一次在宴会上独当一面。 但,崔姝言的心里反倒没有丝毫的惧怕。 当她经受过那炼狱般的日子,现在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以往在崔家的时候,每次参加宴会,她都会事事做到最好,力求不出错。 事实上,那么多的宴会上,她除了不够活跃,完全不曾犯过任何错误。 所以,参加宴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遇到突发状况该如何处理,她是最清楚的。 对这些清清楚楚,再加上她现在心性坚韧,完全不是从前鹌鹑一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她参加这样的宴会,自然是如鱼得水。 被安平侯府的下人引到参加宴会的场地之后,崔姝言便热络地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没错,这些人,她都认识。 往日里参加宴会,她是最谨小慎微的那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有了更多的机会观察周围的人。 而且她记性好,但凡是见过的人,都能叫得出名字。 一路走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崔姝言就收获了不少目光。 她都落落大方,微笑着回应。 只是,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来。 看着突然站在她面前的、面容明艳的女子,崔姝言神色如常,回之以礼貌的一笑,并没有多余的话。 只因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所不喜的。 只不过以她如今的境遇,学会对讨厌的人报之微笑,也算是必备的本领。 然而,高玉瑶看到崔姝言没有像往日一样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崔姝言,你如今真是长本事了,竟敢欺负明珠!”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仿佛是怕其他人听到似的。 这倒也是,高玉瑶如今也到了要议亲的年龄,在外人面前,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但,崔姝言却知道,在这明艳端庄的外表下,高玉瑶有着怎样一副狠毒的心肠。 高玉瑶是崔大夫人的亲侄女,崔明珠的亲表姐。 往日在崔府,高玉瑶可没少变着法儿的欺负她,比如往她被子里放浑身长满刺的毛毛虫,却又不许她乱动。 时至今日,崔姝言还记得那毛毛虫爬进她裤管的感觉痒痒的,麻麻的,而且被爬过之后,身上火辣辣的疼。 因为她不知道,下一刻这毛毛虫会爬到哪里去。 那时候她才七岁,却已经知道这世上无人助她。 她只得生生忍住,因为,但凡她发出丝毫的惊叫声却是将毛毛虫捉起来扔掉,高玉瑶和崔明珠他们只会用更加残忍的法子对待她。 比如,排着队,打她耳光。 再比如,让她端着一个空杯子,然后慢慢往里面注入沸水。 …… 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此刻,面对气势凌人的高玉瑶,崔姝言淡淡一笑“我如何对她,是我的事情。怎么,高大小姐要为自己的表妹鸣不平吗?” “崔姝言,你竟敢忤逆我!”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高大小姐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可以说得更大声一些。” “你……”高玉瑶刚要发火,又生生忍住。 谢春雅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接下来的话,高玉瑶终究是没有说出来,眼看着有人朝着这边过来,她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 待回到自己的座位,崔明珠凑过来,得意道“表姐,你一定是教训过崔姝言了,对吧?” 第46章 高玉瑶面色一白,闷声道“没错!” “太好了!我就知道,崔姝言最怕表姐啦!”说着,崔明珠看到了自己要好的玩伴,急不可耐道,“表姐,我看到可儿了,我去找她!等会儿回来再跟你说话!” 看着崔明珠离开,高玉瑶的脸色终于垮了下去,恶狠狠地看向崔姝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该死的崔姝言,她怎么敢!” 她的贴身婢女冬秀近前,低语道“小姐,崔姝言旁边坐着的那位是谁?” “谢春雅呗!”想到谢春雅,高玉瑶就更气了。 谢春雅一向是用鼻孔看人的,高傲得跟刚下过蛋的母鸡似的,总觉得谁都没有资格和她说话。 之前她借着参加宴会的时机,想要和谢春雅交好,谁知,谢春雅拿鼻孔瞪她就算了,还说什么“区区一个户部侍郎的孙女,不配跟她说话”。 笑话,她爷爷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又在户部这样紧要的位置,谢春雅凭什么看不起她! 不就是因为她的叔祖父位高权重吗?真是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坐的是她叔祖父的位置呢,狗眼看人低! 高玉瑶正愤愤不平的时候,冬秀凑过来说道“小姐,奴婢有一个法子,可以一箭双雕,同时对付谢春雅和崔姝言。” 顿时,高玉瑶眼前一亮“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小姐,今日谢大夫人没来,却让崔姝言带着谢春雅来参加宴会,定是让崔姝言好好照看谢春雅。只要小姐想法子让谢春雅出丑,到时候崔姝言完不成谢大夫人交代的任务,您想想看,崔姝言她还能好得了吗?听闻谢大夫人待人严苛,这若是回了府,谢大夫人不得扒掉崔姝言一层皮才怪!到时候她在谢家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听完,高玉瑶忍不住笑了“冬秀,还是你机灵。让本小姐想想看,该怎么让谢春雅出丑。” 让一个盛气凌人的人出丑,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高玉瑶打定主意正要过去,没成想这会儿安平侯夫人过来了。 随着安平侯夫人的到来,今日这赏荷宴正式开始。 到底是侯府世家,安平侯夫人气质雍容华贵,身上佩戴的东西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看得一众贵女的眼睛都跟着直了。 谢春雅也不例外。 她看着安平侯夫人头上的一根碧玉簪子,默默地跟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咬耳朵“小翠,你猜安平侯夫人头上的簪子值多少钱?” 小翠看了一眼,见那碧玉簪子水头儿极好,便壮着胆子猜到“总得值一百两银子吧!” 谢春雅撇撇嘴“跟你说话真没趣!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成色的簪子?上次我在珍宝阁看到类似的簪子,水头儿还没这个好,就要足足一千两银子。更别说安平侯夫人头上这个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儿,更是有价无市!” 小翠听得直咋舌天呐,她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银是二两。要想买这样一根簪子,她得五百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到。 在小翠跟前炫耀完,谢春雅又瞥了崔姝言一眼“喂,崔姝言,这种成色的簪子,你只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见到了又如何?还能把它看到自己头上来吗?” 谢春雅有点生气“崔姝言,你怎么说话的?” 见状,荣嬷嬷立刻碰了一下谢春雅的胳膊,以示提醒。 谢春雅只得忍住,恶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 第47章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缓缓说道“春雅,母亲今日让你出门,不是为了让你看着别人的首饰满目艳羡,而是让你从容淡然,展示身为谢家大小姐的气度。” “崔姝言,还用得着你提醒吗?我该做什么,我自是知道的。” 崔姝言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 不过,今日谢春雅这番模样,倒是提醒她了。 说起来,谢家的门第也不算低,像样的首饰谢春雅也是有的。 可她居然对安平侯夫人的首饰表示出这样大的兴趣,这足以说明,她的首饰并不多。 至少,贵的首饰不多。 可是,谢大夫人管着整个谢府,手里的银钱定然不在少数。 毕竟,谢行渊是有封地的,就算是不论封地,陛下每年给他的赏赐也不在少数,若是这么算起来,谢行渊是一个妥妥的巨富。 照此说来,谢府应该是不缺钱的。 可从谢春雅的表现来看,崔姝言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谢行渊的收入,并未归入谢府的账上。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谢春雅今日的行为。 想到这儿,崔姝言心里就有数了。 赏荷宴开始之后,自然以赏荷为主。 各家的夫人小姐三三两两地作伴,沿着荷塘边沿的石径,欣赏着盛放的荷花。 崔姝言也起身,和谢春雅一道,沿着这弯弯曲曲的石径,闲散地走着。 今天的太阳不是很大,再加上侯府命人在周围放了一排冰盆,因而并不热。 此时微风习习,送来阵阵荷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到底是侯府世家,单单这一个荷塘,只怕每年的花费都得数千两银子。再加上里面种植的名贵荷花,只怕要用万两银子来算了……”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谢春雅的唏嘘声,崔姝言心中的疑问,愈发得到证实。 她不动声色,继续走着。 就在这时,她瞧见高玉瑶走了过来。 高玉瑶的性子,向来是睚眦必报。 所以,她过来,定没好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崔姝言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没成想,高玉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冲着谢春雅去的。 “谢春雅,你有什么好牛气的?” 谢春雅向来眼高于顶,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就炸了“高玉瑶,你疯了吧?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见状,荣嬷嬷立刻拉了一下谢春雅的袖子。 荣嬷嬷的动作,高玉瑶也留意到了。 这无疑让她更加确信冬秀的判断。 只要让谢春雅出丑,崔姝言准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高玉瑶继续针对谢春雅,她冷哼一声,不屑道“谢春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怕了你吧?听说你前阵子不在京城,是因为你母亲怕你得罪了你哥哥的小妾,这才把你给送走了。啧啧,真是可怜啊,连一个小妾都敢骑到你头上拉屎!” “你……”谢春雅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荣嬷嬷捂住嘴,拉得转过了身。 荣嬷嬷不愧是年轻时候能举起大缸的女人,这会儿,她把谢春雅的嘴捂得死紧,且,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 但是,崔姝言心里明白,谢春雅的嘴,是不可能一直被捂住的。 所以,她得立刻解决这么麻烦的局面。 崔姝言立刻道“高大小姐,你这法子未免也太拙劣了。想借着机会激怒我家小妹,从而让她出丑,以此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好笑,高玉瑶,你不会以为你毁了我家小妹的名声,你就能上位吧?” 第48章 “崔姝言,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我记得你以前见了我家小妹,向来是夹着尾巴走路的。怎的,今日转性了?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把我家小妹视为对手,想着打压她,你就能压她一头,入了在座的某位夫人的眼吧?让我猜猜看,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从门第上来看,你看上的,该不会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吧?这可就……” 高玉瑶慌了,急忙打断崔姝言的话“崔姝言,你胡说!” “高玉瑶,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你怕我家小妹怕得要死,今天却敢当面挑衅,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呸,真下作!”说着,崔姝言话锋一转,“幸亏我家小妹冰雪聪明,识破了你的诡计,不然,今日她还真是着了你的道儿!” 一番话,把高玉瑶的算计摆到了明面上。 而且还提示谢春雅,不要上了高玉瑶的当。 谢春雅虽然高傲,但是并不傻。 听到这儿,她也听出了一些不对。 这下,不用荣嬷嬷捂着她的嘴,她也能镇定下来了。 镇定下来之后,谢春雅转过身,轻蔑地看了高玉瑶一眼“高玉瑶,你这法子可真脏!” 眼见着一计不成,高玉瑶又心生一计“谢大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崔姝言背地里恨毒了你。不然,你因为你哥哥的小妾被送走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她告诉我的?你怕是忘了,崔姝言也算是我的表姐。你对她不尊敬,她就想毁了你的名声,毁了你的婚事。她的用心,还真是狠毒啊。” 谢春雅立刻转过脸来,看向崔姝言,以一种质问的语气说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小妹,今日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你能抵挡住高玉瑶的挑拨,那么,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哪怕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也能好好应对。” 一番话,把高玉瑶的行为定义为挑拨离间。 只要让谢春雅确信这一点,那么,无论高玉瑶接下来如何出招儿,谢春雅都不会上当。 不然,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倒不如,让谢春雅自己警醒起来。 听到崔姝言的话,荣嬷嬷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高玉瑶的反常,谢春雅自己又不是感觉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她母亲可没少对她说过。 因此,谢春雅并未表露出丝毫的怒气,而是冷冷地瞪了高玉瑶一眼“高玉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讨人喜欢吗?” “谢大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是因为你长得黑,又爱往脸上扑粉。但凡是离你近一点,就能闻到那浓烈的香粉味儿。你要是不小心打个喷嚏,我都得担心会被你的香粉呛着。说起来虽然你父亲是摊烂泥,可你祖父好歹也是户部侍郎,日后啊,还是让他给你买好一点的香粉吧。最起码,选个香味儿淡雅的,没这么呛人。” 说着,谢春雅抬手放在自己的鼻尖,仿佛十分嫌弃的样子。 有道是打蛇打七寸,谢春雅这一招,稳、准、狠! 平日里高玉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肤色偏黑。 这下,高玉瑶的脸色顿时就维持不住了,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鼻翼也跟着一伸一缩,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 见状,谢春雅开始火上浇油“哎呀呀,你动作小点儿行不行?你这香粉哗啦哗啦地掉,都呛到我了!” 这话,彻底惹恼了高玉瑶。 她朝着谢春雅大喊“谢春雅,你有完没完!我用什么香粉关你什么事?你一个鼻孔朝天的大母鸡,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第49章 刷! 顷刻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这里看了过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高玉瑶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惊慌地看向四周,发现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其中,她看到了母亲和姑姑失望的眼神。 瞬间,高玉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崔姝言碰了一下谢春雅的胳膊,给了她一个眼神。 谢春雅不蠢,立刻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高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撞到你的。你要打要骂,我都会受着的。” 如此一来,外人眼里看到的,便是谢春雅无意中撞到了高玉瑶,而高玉瑶不依不饶,甚至当场发难,还说出那么失礼的话。 顷刻间,高玉瑶费尽心机维持的良好形象大打折扣。 就在这个时候,高玉瑶的母亲高夫人走了过来,她淡淡一笑,对谢春雅说道“谢小姐见谅,我家瑶儿今日身体不适,心情欠佳。不过,这里这么大的地方,谢小姐偏偏就撞到了我家瑶儿,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这话是在含沙射影,指责谢春雅是故意的。 故意去撞一个身体不适的人,那才是真的恶劣。 谢春雅刚要反驳,就被崔姝言用眼神制止。 之后,崔姝言上前一步“高夫人,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高小姐在这儿已经有一会儿了,并非是现在才碰到。她在这里这么久,难不成是专门等着我家小妹来碰她不成?” 高夫人眸色微凛,眯着眼睛看着崔姝言。 她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里唯唯诺诺的崔姝言,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言辞激烈且暗藏锋芒的话。 而且,哪怕是说完话之后,崔姝言也没有像往日一样低下头去,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丝毫也不畏惧二人之间眼神的碰撞。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崔姝言心思坦荡,无所隐藏。 “姝言,怎可这般与你舅母说话?”说话的,是崔大夫人。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是在暗中指责崔姝言冒犯自己的长辈,别有用心。 无论怎样,长者为尊,不可忤逆。 但凡有忤逆之举,那就不是人品问题了,而是道德败坏之徒,是要被人当面吐口水的。 “舅母?我倒是不知,高夫人算我哪门子的舅母?说起来,就连崔大夫人您,都算不上是我正牌的母亲。也就是当年您家位高权重,不然,今日崔大夫人您,也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妾室罢了。还是一个无媒苟合、私底下珠胎暗结的、上不得台面的贱妾!” 崔姝言一番话,气场全开,掷地有声。 今日,她原本没打算对崔大夫人怎么样的。 既然崔大夫人上赶着凑上来,那么,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落下之后,周围一片死寂。 原本,当年崔姝言的母亲撞死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这事儿就已经足够夺人眼球。 但,到底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有人记得,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崔大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显示自己身为崔姝言的母亲有多合格,所以当年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已经很小了。 但是现在,这一刻,崔大夫人身上的遮羞布被崔姝言狠狠扯下。 一时间,崔大夫人觉得自己犹如被脱光了衣服一般,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人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第50章 悲愤之下,崔大夫人丧失了最后的理智,神情癫狂,张开双臂就朝着崔姝言抓去,仿佛要掐死她一般。 紧急情况下,荣嬷嬷这个年轻时曾举过大缸的女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她上前一步,直接拦住崔大夫人,冷着脸说道“崔大夫人,请您自重!” 高夫人也急了,忙拉了崔大夫人一下,同时瞪了崔姝言一眼,为崔大夫人开脱“姝言,你母亲将你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出言不逊,说出这样的话来!” “养我这么大?”崔姝言发出一声冷笑,“那高夫人不妨问问崔大夫人,我生病的时候,她可曾照顾过?我在自己府邸里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可曾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既然不曾做过,又何谈将我养这么大?” 这会儿,崔大夫人多多少少找回了一些理智。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今天这件事处理不好,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不,不仅仅是她,就连她三个女儿日后的婚事,只怕也会万分艰难。 所以,她不能慌,要稳住。 稳下来之后,崔大夫人下巴微扬“姝言,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仍然耿耿于怀。可我当时也是被你父亲蒙骗了,我并不知道,他早已娶妻生子。若我知道,是万万不会如此的。你一味记着当年的怨恨,忽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照料,我不怪你。我是做长辈的,理应宽宏大量。” 说完,她甚至还拿帕子擦了几下眼睛,仿佛十分伤心的模样。 一番话,言明她身为母亲的不易。 至于当年之事,完全是被崔姝言的父亲蒙蔽。 崔姝言可以对她这个继母不敬,可她若是胆敢对自己的父亲不敬,那就是妥妥的不孝。 不孝之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崔大夫人料定,崔姝言不敢。 如此明显的陷阱,崔姝言自然不会跳,只轻笑着问道“崔大夫人,敢问令爱崔明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崔大夫人面色一冷“明珠的生辰与我们现在谈论的内容,毫无干系。” “怎会?您当年怀着崔明珠上的花轿,这事儿,您不会是忘了吧?还是说您天真地觉得,将崔明珠的生辰往后推迟一个月,就可以遮掩这桩丑事?” “你胡说!” “是吗?”说着,崔姝言竖起右手,“今日,我崔姝言但凡有半句谎话,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说完,她陡然看向崔大夫人“敢问崔大夫人,这样的毒誓,你敢发吗?” 崔大夫人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崔姝言,你今日当真要如此逼迫自己的长辈,是吗?” 崔姝言上前一步,气势凛然“今日你若有半句虚言,便让你连同你的女儿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永世不得翻身。这个誓,你敢发吗?” 崔大夫人不敢,因为,她怕这毒誓会应验。 当年,她的确是怀着崔明珠上的花轿。 后来,更是为了掩人耳目,把崔明珠的生辰推后了一个月。 这一刻,崔姝言冷眼看着崔大夫人,继续道“既然不敢,崔大夫人就不必这般故作大度,甚至以我母亲的身份自居。坦白来说,您是我的杀母仇人。我若是将您奉为母亲,日后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面对我的生身母亲?” 说完,崔姝言环视周围围观的夫人小姐,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若非崔大夫人今日刁难,这等子丑事,我是不愿意说的。奈何崔大夫人咄咄逼人,只好让诸位见笑了。” 第51章 之后,崔姝言微施一礼,以示抱歉之意。 来参加赏荷宴,平白看了这样的热闹,诸位夫人小姐心里有惊奇,也有意外。 可到了这会儿,崔姝言落落大方的姿态落入她们眼中,并不觉得她有错。 尤其是在场做了母亲的人,更是觉得崔姝言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若崔姝言真对崔大夫人毕恭毕敬,才叫他们看不起呢。 说白了,当初要不是崔大夫人,崔姝言的母亲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时至今日,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当年那一幕是何等的惨烈。 面目温婉的妇人牵着一个弱小的女童,就那么张开双臂,站在迎亲的队伍前,苦苦哀求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大红喜服的崔尚晋,求他不要舍弃他们母女。 奈何崔尚晋不为所动,甚至,还要让人将她赶走。 最初,崔姝言的母亲还在忍耐,直到看到崔尚晋一脚将年幼的崔姝言踹倒在地,才呜咽一声,一头撞上崔大夫人的轿子。 回想往日种种,依旧让人唏嘘不已。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这宴会也就没理由继续参加下去了。 崔姝言转身,直接离开。 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恶毒的声音“崔姝言,你去死好了!” 是崔明珠。 这一刻,她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崔姝言直撞过去。 崔明珠虽然年纪小,却是被娇养着长大的,生的珠圆玉润,相较之下,崔姝言要瘦弱得多,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为崔姝言捏了一把汗。 荣嬷嬷落后一步,想要过去已经来不及,只惊得瞪圆了眼睛,心口砰砰直跳。 此时,崔姝言走在荷塘边上,要是被崔明珠这么一撞,只怕会瞬间掉进荷塘。 稍有不慎,这是要死人的。 再说了,就算是没有性命之忧,单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湿透,显了身段,那也是要惹闲话的。 夫家若是追究起来,那是要休妻的。 这会儿,不少人都觉得这崔明珠小小年纪,太过狠毒。 就在崔明珠即将撞上崔姝言的瞬间,崔姝言的身子却往旁边绕了一下,崔明珠收不住力气,整个人瞬间越过栏杆,扑通一声掉进池塘。 “明珠!”崔大夫人大叫一声,朝着岸边扑了过去。 高夫人见状,立刻让会水的丫鬟下去搭救。 瞬间,现场乱成一团。 终于,崔明珠被人七手八脚地救了上来,身上沾染了不少污泥不说,浑身更是腥臭不堪。 围观的人拿帕子捂住口鼻,纷纷后退。 崔大夫人彻底慌了神,抱着崔明珠直摇晃。 这宴会是安平侯夫人操持的,自然做了充足的安排,提前就让医女候在此处。 此刻,在安平侯夫人的吩咐下,医女上场,按压了几下崔明珠的腹部。 终于,崔明珠吐出几口水,悠悠醒转,整个人虚弱得厉害。 崔大夫人一把抱住崔明珠,面如土色。 很快,在安平侯夫人的安排下,崔大夫人带着崔明珠去客房换衣服。 离开的时候,崔大夫人路过崔姝言身侧,那眼神犹如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将崔姝言生吞活剥。 崔大夫人走了,高夫人却没走,她看向崔姝言,阴仄仄道“崔姝言,明珠到底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差点儿就没了。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崔姝言神色冷漠“高夫人,你这话就奇怪了。刚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崔明珠要来害我,她自己收不住力道跌进了荷塘,也能来怪我么?” 第52章 高夫人还要争辩,这时候,安平侯夫人轻咳一声,走了出来。 她看了高夫人一眼,面露不屑“高夫人,谢大夫人今日不在,你就这般欺负她的儿媳,怕是不好吧?” 高家的地位远远不如安平侯府,当下,高夫人讪笑了一下,不敢多说。 心里却懊悔得厉害。 今日带着女儿来参加宴会,原本是想露脸的,现在可倒好,脸没露出来,丑事倒是被人看了个精光。 甚至还被安平侯夫人厌弃,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窝心的了。 要知道,安平侯夫人接触的可都是上层夫人的圈子,来日她想让女儿高嫁,但凡是安平侯夫人从中说些什么,只怕这婚事就得黄。 想到这儿,高夫人缩头耷脑,愈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再冒头。 崔姝言则款款上前,朝着安平侯夫人微施一礼“夫人,对不住,今日扰乱了宴会,请您海涵。” 这话,无非是客套话。 安平侯夫人回之一笑“谢少夫人不必客气。是非公论,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秤。” 崔姝言点点头“今日忆起亡母,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这便告辞了,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到底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来人,送谢少夫人出去。” 崔姝言点头示意,随即离开。 她要走,谢春雅和荣嬷嬷等人自然迅速跟上。 往前走了没多远,她突然听到谢春雅对荣嬷嬷说道“嬷嬷,那边那位穿湖蓝色锦袍的男子,是谁啊?” “他啊,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程元龙。” 听到这个名字,崔姝言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见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坐着,似乎是在看书。 乍一看起来,倒也人模狗样的。 偏巧这时候,他突然扭脸看向别处,俊美的侧脸就显露在几人的视线里。 谢春雅的脸,悄悄地红了。 崔姝言瞥了一眼,没再继续看,只接着往前走。 谢春雅很快追上来,这会儿她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不少,反倒带着些倨傲的神情说道“崔姝言,没想到你骂人的时候还挺解气的。” 说完,还不忘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向着你说话,无非是你出来之后也代表着谢家,我不愿同你起争执罢了。” 崔姝言点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 这会儿,她的心情的确不好。 那些腌臜事,她原本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因为这无异于自揭伤疤。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鲜血从母亲额头汩汩流出的样子。 那一刻,她几乎气绝,却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跟她说话“言言,不要怪娘亲狠心。娘亲得了病,活不长了。把你留在这里,你至少是官家小姐。虎毒不食子……” 话没说完,母亲就闭上眼睛,没了气息。 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她当时不懂,却在一天天长大之后,慢慢懂了。 母亲患了病,命不久矣。 她所能做的,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极限。 只可惜,母亲还是高估了崔尚晋的人品。 他那样冷情的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做父亲。 回府的一路上,崔姝言心思辗转,难以平静。 甚至于回府之后下了马车,她仍有些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成想,谢春雅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崔姝言,差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我问你,我被送出去的事情,是不是你跟高玉瑶说的?” “你看我跟高玉瑶,像是好到可以说这些事情吗?” 第53章 “那倒未必。说到底,她是你名义上的表姐,你惧怕她,言谈之中提及这些也是有可能的。” 崔姝言神色淡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春雅冷笑一声“今天你差点儿就让我出丑了,这件事没完!走,跟我一起到母亲跟前辩说明白!” 崔姝言面露难色“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有?你想走,没门儿!”说着,谢春雅愈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许崔姝言离开。 崔姝言“无奈”,只得和谢春雅一起,朝着谢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当然,这无奈只是做给谢春雅看的。 回来的马车上,她就已经猜到谢春雅不会善罢甘休。 尊贵的谢大小姐,自然是半点气都受不得的。 受不得,自然会发作出来。 既然如此,接下来她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件事如何做,对她最有利。 到了谢大夫人的房内,谢春雅娇哼一声,坐到谢大夫人身边去,带着满满的委屈说道“母亲,女儿的名声今天差点儿就毁了。” 谢大夫人大惊,忙把伺候的丫鬟全都遣了出去,急声道“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女儿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 尤其是女儿已经是适嫁的年龄,在名声上就更是不敢出错。 不然,一旦名声毁了,就嫁不到好人家,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万万马虎不得! 谢春雅得意地瞪了崔姝言一眼“还不是您的好儿媳!我被您送出去的事儿,她告诉了她那位表亲高玉瑶,害得我被高玉瑶好一顿奚落!幸亏我机警,忍住了怒气,不然我铁定是要教训高玉瑶一顿的。” 谢大夫人面色微冷“姝言,竟有这回事?” “母亲,想必您也知道,我和高玉瑶并没有亲厚到可以分享这种消息的份儿上。再者,出嫁从夫,夫家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泄露出去。” 谢春雅冷哼一声“骗谁呢?如果不是你说出去的,还能是谁?还说我是因为那个林馨柔被送出去的,如此编排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头皮一紧。 这话,她跟崔大夫人说过。 不过是随口吐槽了两句罢了,没成想,竟被崔大夫人说了出去。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心里不禁有些怨气。 “母亲,您快说,怎么罚她!”谢春雅晃着谢大夫人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在撒娇。 谢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春雅,不可对你大嫂无礼。” “母亲,她这么编排我,你都不帮我?”谢春雅愤愤道。 谢大夫人自然不会这么仁善,只因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崔姝言说出去的。 且不说崔姝言没有这个胆子,再者,就是崔姝言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严密监控之下。 所以,这事儿的确不是崔姝言说出去的。 只是,向女儿坦白这件事是她说出去的,她也不想。 毕竟,这会损了她身为母亲的颜面。 想到这儿,对于崔大夫人,谢大夫人不禁有了几分怨气。 本就是随口吐槽的话,为何要说出去呢?还惹来这样的风波。 这会儿,崔姝言一直没开口。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她这会儿不说,才是最好的。 谢大夫人是个谨慎的人,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会听信谢春雅的一面之词,还会另外再询问荣嬷嬷。 到那时,谢大夫人自然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出崔姝言所料,待她和谢春雅走后,谢大夫人立刻询问荣嬷嬷今日发生的事情。 第54章 今天发生的事情,荣嬷嬷都看在眼里。 一开口,她就称赞起崔姝言来。 因为,今日若不是崔姝言,谢春雅指定是要和高玉瑶起争执的,依着谢春雅的性子,断然不肯吃亏。 可这副样子落入众人眼里,那可就不好了。 听荣嬷嬷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谢大夫人自己也惊了“崔姝言居然开口顶撞了崔大夫人,还把当年的事情重新又提了一遍?” “是。夫人,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当时那高夫人咄咄逼人,一再想要确认是小姐错了。是少夫人站出来,顶住高夫人的压力,没让小姐说一句话。这时候崔大夫人也来指责少夫人不尊重长辈,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少夫人什么都不做,落得一个不尊重长辈的罪名之后,还会连累小姐。所以接下来,少夫人就自揭伤疤,重新提起当年之事。如此一来,小姐之前怒骂高小姐的事情,反倒是被遮掩了下去,也无人知晓。” 听完,谢大夫人若有所思“你是觉得,崔姝言是为了春雅才选择提了当年之事?” “是。您是不知道,当时高夫人和崔大夫人来势汹汹,要是少夫人不把他们的气势压下去,在当时那种境况下,他们也不会放过小姐。毕竟,那高小姐如今也到了适婚之龄。” 谢大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当时,高玉瑶当众之下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名声已经受损。 在这种情况下,高家一定会做点什么来改变高玉瑶的名声。 可是,高家要改变高玉瑶的名声,势必要往谢春雅身上泼脏水。 这个逻辑,谢大夫人还是想得到的。 只是,想到这些,谢大夫人心里有些愤愤然“锦华这是想做什么?当真是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么?” 锦华,便是崔大夫人的闺名。 荣嬷嬷谨慎道“夫人,以老奴之见,到了大事儿上,崔大夫人还是向着她自家侄女的。” “可春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我本想着我与她关系亲厚,可以无话不谈,谁知道,趁着我不在,她竟欺负起我谢家的人来!” 说着,谢大夫人义愤填膺。 崔大夫人磋磨崔姝言,谢大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崔姝言是带着谢春雅一同出门的。 说白了,在今天这种场合,她们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崔大夫人针对崔姝言,和针对谢春雅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荣嬷嬷叹道“夫人,以老奴看来,日后这崔家,少夫人只怕是回不去了。” 总之,崔姝言这一回,是把崔家得罪得死死的。 这个后果,谢大夫人自然想得到。 她也是真的诧异,崔姝言居然可以做到这个份儿上。 毕竟,女子嫁人之后,来自于娘家的助力是很重要的。 若是娘家给力,女子在婆家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可若是娘家落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姝言这一回,算是把崔家的人得罪透了。 身为崔大夫人的闺中密友,谢大夫人自然知道崔姝言的生母撞死在她的花轿上,崔大夫人有多介意。 多年来,就连她,都不敢在崔大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 可崔姝言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这无异于把崔大夫人的脸按在地上踩。 这会儿,崔大夫人指不定怎么在家里发疯呢。 不得不说,谢大夫人还真是猜对了。 第55章 崔大夫人回府之后,直接就去了崔尚晋的书房,恰好碰到他搂着一个丫鬟在亲。 顷刻之间,崔大夫人火冒三丈,直接拿起崔尚晋最喜欢的一个花瓶,双手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在地上。 只听得一声脆响,花瓶摔得粉碎。 好事被惊扰,崔尚晋一把丢开怀里的丫鬟,带着几分怒气说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崔大夫人怒目瞪着那丫鬟,斥道“滚出去!” 丫鬟不敢造次,立刻退了出去。 崔尚晋余怒未消“若是想耍你身为大夫人的威风,回你的院子里去耍!多年来你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我宠幸一个丫鬟,还要受你的气不成?” 再次被戳中心中隐痛,崔大夫人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双手同时拍在桌面上,对着崔尚晋的脸怒吼道“崔尚晋,我要你杀了崔姝言!” “你发的什么疯!虎毒还不食子呢!” “崔尚晋,你还知道这个呢,你连个畜生都不如!当年你哄骗我说不曾娶亲,花言巧语哄得我跟你有了首尾,不曾成婚肚子里就有了明珠,你害我一生,如今倒好意思来指责我!崔尚晋,我真想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当年的旧事被揭出来,崔尚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端端的,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 “呵,崔尚晋,我不过是在你面前说一说,你便受不了了?你可知道,今日你那好女儿在那么多世家夫人面前,拿着当年的事情来指责我,你可知我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崔尚晋面色一惊“这不可能。姝言最是温顺,她是绝不敢提起这件事的。” “温顺?我们只怕是都被她骗了!你那女儿,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她的狼子野心终于显露出来了!崔尚晋,这回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看着办吧!” 崔尚晋瞥了崔大夫人一眼“这样吧,我把姝言叫回来,好好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崔大夫人还以为崔尚晋这是不相信她,才想着去问崔姝言,她原想反驳。 可转念一想,竟是点了点头“好,你把她叫回来问问,且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之后,崔大夫人眼看着崔尚晋让人去谢府叫崔姝言回来,这才一转身,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的神情就变得阴鸷起来崔姝言,这回回来,就别想走了! 只可惜,崔尚晋派去的人吃了闭门羹。 对于崔尚晋让她回去的要求,崔姝言只有两个字不回。 来的人得了崔尚晋的话,直接开口威胁“小姐,老爷说了,您今日若是不回去,他日后就不认您这个女儿了。” “随便。”崔姝言的反应,依然很平淡。 多年来,她也没从崔家这里得过什么好处,如今这崔家,不回也罢。 得知崔姝言不肯回来,崔大夫人立刻去了崔尚晋的书房,一开口便是讥讽之词“没想到崔姝言如今连老爷这个亲爹都不认了!看来,她是真不要这个娘家了。” 和崔尚晋做了多年的夫妻,崔大夫人最是知道崔尚晋的为人,他这个人坏事做尽,偏偏又看重别人对他的看法。 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真真是什么好处都想占! 他尤其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尊严被侵犯。 果然,崔尚晋被她这话气得差点儿要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崔姝言在谢家不肯回来,他总不能闯进谢家的门,去把她绑回来吧。 第56章 崔大夫人在崔尚晋那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最终回了她自己房里。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她就去了谢府。 见了谢大夫人,她直接就冷了脸“去崔姝言院里传话,让她来我跟前跪着!”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说道“锦华,你好大的火气!” “还不是被崔姝言给气的!今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公道!” “哦?你想要什么公道?”说着,谢大夫人由着荣嬷嬷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垫子,用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毕竟,她的脚还伤着,坐得久了,会很累。 崔大夫人不假思索,直接道“给她下药,毒死她!总之,我要她死!” 谢大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真是疯了。崔姝言如今是我谢家的少夫人,不是你府上孤苦无依的女子,怎可动辄就打杀?” 崔大夫人白眼一翻“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要袒护崔姝言了?” “是又如何?这件事本就是你高锦华有错在先。” “我哪里错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错了?”崔大夫人激动道。 “把春雅送出去,我不过是跟你随口吐槽了几句,你可倒好,直接把这话说了出去。还让这话成了你侄女攻击春雅的说辞,春雅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这样做,分明是想让春雅出丑!” “我没说过!” “你敢发誓你没跟你侄女说过吗?” “我……”崔大夫人哑然,片刻之后却是更加生气,“便是说了又如何?我说的时候,又不知道玉瑶会拿这件事出来说。” “你一口一个不知道,就想撇得一干二净吗?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你可知这话传出去,对春雅的影响有多大!” “那我侄女呢?你可知道我侄女玉瑶在家里哭得都晕过去几回了。我嫂嫂直接传话给我,这事儿若是不给她一个交代,日后就别想回高家了!” 活该! 谢大夫人心中暗骂,妄想往她女儿身上泼脏水,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你侄女若是没有对付春雅,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崔大夫人瞪着谢大夫人“好啊,你就是要袒护崔姝言了,是不是?” “在我看来,这件事她并没有做错。出嫁从夫,她把夫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并无错处!” “好!”崔大夫人扬手指向谢大夫人,“今天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后悔!” 说完,崔大夫人拂袖而去。 荣嬷嬷有心去追,被谢大夫人用眼神制止。 荣嬷嬷有些担心“夫人,这崔大夫人是个火爆性子,若是惹恼了她……” 谢大夫人径直打断她的话“便是惹恼了她又如何?只许她侄女攻击春雅,不许我谢家反击么?技不如人,便来我这里耍威风,什么东西!” “可崔大夫人到底是您的好友,您二人往日里,向来是无话不谈的……” 听到荣嬷嬷这样说,谢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这话可提醒她了。 “快,把崔大夫人请回来!” 崔大夫人再次回来之后,就不像先前那么咄咄逼人,往那里一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反倒是一声也不吭了。 谢大夫人伤了脚腕,行动不便,只得坐在床上往她身边挪了挪,好声好气道“锦华,你我多年的姐妹之情,何必闹得这么僵?” 崔大夫人看着自己的手指,连眼皮都没抬“谢大夫人这话可就抬举我了,我高锦华何德何能,能和您有多年的姐妹之情啊?” “你这话里透着委屈。可是我就不委屈么?我出不得门,只能让崔姝言带着春雅参加宴会。事先我也派人与你说过,让你在宴会上帮衬一下她二人。你可倒好,不帮衬还就罢了,居然还针对她们二人。你就敢说,在这件事里,你没有私心?” 第57章 听罢,崔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讪讪道“谁让崔姝言招惹玉瑶的?玉瑶可是我的亲侄女。”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问清楚了。是高玉瑶挑衅在先,说春雅是因为林馨柔被送出去的。春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她听了这话,哪里能依?” “就算是这样,也得关起门来解决。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的,不是你的侄女高玉瑶吗?如果她不大声嚷嚷,这事儿哪里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话,崔大夫人可就不爱听了“合着我侄女就该凡事忍让吗?我问过玉瑶了,当时春雅说玉瑶黑,涂的粉太多,而且还很劣质。你又不是不知道,玉瑶那丫头最忌讳谁说她黑。平日里就连她亲娘都不敢提及她的肤色,甚至于,她都听不得这个黑字,在她跟前,天黑了都要说成天不亮了。”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崔大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听着还怪好笑是吧?这恰恰说明,玉瑶对黑这个字很忌讳,可春雅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她能不生气吗?” “好了,生气归生气。总不能让这些小辈之间的争执,影响了咱们的感情。你说吧,这件事,让我怎么解决你才满意?” “说到底,这件事也不是春雅的错。春雅性子单纯,才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定是崔姝言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样吧,我也不要你把她如何,只休了她也就是了。” 说完,崔大夫人抬眸看向谢大夫人,眼底满是恨意“我要让崔姝言生无所依,死无所靠,成为这世间的孤魂野鬼,永世都不得翻身!” 谢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没料到崔大夫人对崔姝言的恨意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要知道,正妻若是死了,是要入夫家祖坟,且,要在宗祠里放置牌位,供后世子孙供奉的。 可若是在崔姝言死前将她给休了,她若死了,尸体便只能送还崔家。 崔家哪里会葬她? 只怕一卷草席,往乱葬岗一扔就了事了。 看来,崔大夫人对崔姝言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 谢大夫人在心里权衡一番,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要过些日子。” 崔大夫人立刻看过去“你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我怎会敷衍你?只是这崔姝言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去寺庙上个香,居然救了孔贤文孔大儒。你也知道如今绍航正是科举的紧要关头,如果能得了孔大儒的指点,一定会突飞猛进。左右距离科举也不过十几日,你且先等上十几日,待科举过后,我自会让绍航给崔姝言写休书。” 崔大夫人微讶“崔姝言还有这个本事?该不会是在唬你们吧。” “不会。绍航确认过了,确实是孔大儒的笔迹。当日是绍航身边的阿昌亲眼看着崔姝言进了孔府的大门。而且,孔大儒还给绍航的文章做了批注,那些批注也的确是孔大儒的水准,错不了。” “行,我知道了。那我就等绍航的好消息了。”说着,崔大夫人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谢大夫人的脚腕,“你这伤势,好些了吧?” “好多了。” “那就好。你好好养着,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谢大夫人点头应了,二人少不得再寒暄几句,之后,崔大夫人才告辞离开。 待荣嬷嬷送崔大夫人回来,谢大夫人就沉了脸“说什么好姐妹,现在居然学会威胁我了。” 第58章 二人之前的确是好姐妹,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她平日里有了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崔大夫人。 一来二去,一时嘴巴不严,有些不该说出去的事情也说出去了。 往日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二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痕,往日里说的那些话,就会彻底成为斩向她的刀! 荣嬷嬷心生不安“夫人,真要按着崔大夫人说的去做吗?” “她气成那个样子,总得先稳住她。至于休不休崔姝言,还是要从长计议。” …… 此时,崔姝言坐在自己的房里,正听着巧丫来给她汇报“小姐,我躲在拐角那儿,看得清清楚楚。崔大夫人来了,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大夫人身边的荣嬷嬷拦了回去。崔大夫人就又去了大夫人的院里,再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就没原先那么难看了。” 崔姝言猜测,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毫无疑问,这共识是针对她的。 不用深思,崔姝言也知道崔大夫人求的是什么。 无非是觉得多年来掌控在手心里的人背离了自己,心有不甘罢了。 尤其是这一次丢了那么大的脸,只怕崔大夫人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但,谢大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因为现在的她,还有用。 若她没有半分用处,只怕过不了今日,她就被悄无声息地害死了。 至少在谢绍航参加科举之前,她是安全的。 果然啊,人还是要变得有用,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害死了。 这一晚,崔姝言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到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不大对,猛地睁开眼睛,冷不丁看到她的床前站了一个人。 瞬间,崔姝言直接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攥住早已被她磨得极尖的簪子。 这簪子,是她早就磨好的,防的就是这等凶险的时候。 这一刻,崔姝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但凡他敢动一下,她手里的簪子就会刺过去,直中他的要害。 一时间,崔姝言的呼吸都凝滞了。 却在这时候,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是我。” 崔姝言指尖一抖“叔祖父?” 行渊应了一声,身子就猛然栽倒在地。 崔姝言吓了一跳,忙翻身下床,想把谢行渊扶起来。 可刚碰到他,就是满手的血。 崔姝言立刻给他切脉,发现他的脉搏很微弱。 这一刻,崔姝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行渊不能死。 谢行渊若是死了,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崔姝言点了一根蜡烛,用手拢着,借着蜡烛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查看谢行渊的伤势。 他的伤在腹部,这时候还流着血。 崔姝言拿来剪刀,把谢行渊的衣服剪开,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 看样子,是被剑刺伤的,伤口很深,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她的医术是上一世被谢绍航关起来的时候自学的,书倒是看了不少,可经验不足。 若是伤到内脏,她是没把握治好的,只能先给谢行渊止血。 对于止血,她可就太在行了。 上一世,谢绍航纵容林馨柔日日用刀子戳她,又不肯找大夫给她看,只扔给她一堆药和医书,让她自己看着办。 所以,对于止血,她很有心得。 甚至懂得用常见的药草制作止血的药粉。 这药粉,她放的有不少。 同时,她这里还放着给孔大儒准备的百年人参。 第59章 止血的药粉用过之后,她又用人参泡水,喂谢行渊喝下。 只是,谢行渊已经陷入昏迷,并不十分清醒。 没办法,崔姝言只得坐在地上,抱起谢行渊的上半身,用汤匙一点点把人参水送进他的嘴里。 好在,他还有吞咽的本能。 做完这些,崔姝言又给谢行渊把了一下脉,从脉象上来看,倒是比原先好了一些。 但是,谢行渊还是没有醒过来。 想到他的伤势,崔姝言拿着蜡烛往门口和窗户边上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什么血迹。 这时,她留意到,谢行渊的手里拿着一团布,想必就是靠着这团布,他才没有让自己的血流到地上去。 只是,以谢行渊的身份和地位,谁敢对他下手? 而且,谢行渊的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保护他,既然如此,谢行渊为何会落单? 这些问题,崔姝言统统想不清楚。 她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记忆,她记得,谢行渊是在谢绍航科举之后伤了腿,之后就瘫了,到死都没能站起来。 前世在谢绍航科举之前,倒是没听说谢行渊受伤。 不过这也不奇怪,谢行渊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在谢家,她犹如透明人一般,谢行渊即便是受伤了,她也没机会知道。 至于谢行渊为何会在受伤之后到她这里来,就更不是她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她只知道,如果能趁着这个时候和谢行渊搞好关系,对她只会有利,不会有害。 要知道,这些大人物都很忌讳欠别人人情。 因为他们地位尊崇,手里的权力也大,一旦欠了别人人情,就会担心会被人挟恩图报。 到了紧要关头,她让谢行渊还了这个人情,他也就不必再有这个顾虑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愈发殷勤地照顾着谢行渊,几乎是每隔几息的时间,就要给谢行渊把一下脉。 不过片刻,就不知道把了多少回。 终于,她听到谢行渊说道“你是医术不精,还是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为何把脉如此频繁?” 崔姝言立刻缩回自己的手“叔祖父,我这是担心您。” “无妨,我已经醒了。这就走。” 说着,谢行渊支起身子想要起来,奈何身子不争气,刚用了点力,腹部就疼得厉害。 “叔祖父,您在这里歇息片刻,等您的人找过来,您再走也不迟。” 谢行渊撇嘴“等他们找过来,我只怕是都凉透了。” 谢行渊说话如此俏皮,倒是在崔姝言的意料之外。 这话,她没接,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平静道“天亮之前,您的人应该能找过来吧?” “兴许。” 腾了大半宿,崔姝言有些困了,直接翻身上床,躺了下去。 不多时,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 谢行渊躺在地上,有点想笑。 他一个大活人还躺在地上,她反倒睡得这般安稳,他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该说她对他不设防呢? 一想到崔姝言对他不设防,谢行渊的心思突然变得旖旎起来。 当时,他就是在这张床上,与她共度春宵的。 想起当日她低低的啜泣声,他的心头,竟有了些别样的感觉。 片刻后,谢行渊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 这一晚,崔姝言竟睡得十分安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要知道,重生前后,她都睡得不好。 重生之前,在崔家的时候她日日被磋磨,嫁到谢家,更是日日忧心,后来被谢绍航软禁,则是终日噤若寒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惶惶不可终日。 第60章 重生之后,她藏着太多的心事,每每睡熟,眼前就会浮现出上一世谢绍航生生把泽儿摔死的事情,总会在噩梦中惊醒。 可是昨晚,竟睡得很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并未像往常一样觉得很累,反倒是十分轻松。 到了这会儿,谢行渊必定是已经走了,且,她对谢行渊有了救命之恩,日后必要的时候,这个恩情得让谢行渊还了。 重生以来,她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笑着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然而一扭脸看到地上的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怎么还没走?” 谢行渊嘴唇泛白,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疼,动不了。” “你的人呢,还没找过来吗?” “没。” 谢行渊的话音刚落,外面冷不丁传来巧丫的声音“少爷,您怎么来了?” 是谢绍航,他来了! 听到巧丫的提醒,崔姝言顾不得谢行渊,只朝着外面说道“我还没梳洗,让少爷在外面稍等片刻。” 说完,她就拿着衣服到屏风后面换好,全程没看谢行渊。 这一次,轮到谢行渊懵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先把他藏起来吗? 可是看崔姝言的样子,竟是完全不慌。 这疑问,终究是在崔姝言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问了出来。 崔姝言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谢绍航,略显诧异“叔祖父为朝廷办事向来妥帖,想来这些事情是不需要我插手的。” 谢行渊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我伤着呢。” “哦,那你可以滚啊。” 谢行渊不由得瞪了一下眼睛。 崔姝言看得心里一个咯噔,立马解释“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像桶一样滚走。” 说完,崔姝言发现,自己这么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不过,谢行渊如何,崔姝言是不担心的。 他这种人要是没半点应变的本事,也不会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再说了,就算是被谢绍航发现了,对她也没什么坏处,反倒是可以震慑一下谢绍航。 她不主动暴露他,不过是不想打乱自己现在的部署罢了。 因而,崔姝言直接走了出去,到外间由着巧丫给她梳洗,之后就把谢绍航请了进来。 哪怕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谢绍航走路的速度还不是很快。 慢慢走进来之后,谢绍航把手里的文章递给崔姝言。 崔姝言接过看了看,微微皱眉。 “怎么了?”谢绍航问道。 “我是觉得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谢绍航声调拔高,有些不悦。 “当日孔大儒曾经说过,你的文风略显急躁,如果能改一下是最好的。如今短短三天的时间你就写了七篇文章出来,只怕难免会忙中出错。” 谢绍航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这样吧,我拿回去再看看。” 说完,谢绍航拿着自己的文章,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走,巧丫满眼都是敬佩“小姐,你如今都会看文章了?” “不会,我胡说的。” 她要是不这么说,谢绍航才没这么容易走。 而且,她今天哪儿也不想去,懒得为谢绍航跑这一趟。 打发走谢绍航,崔姝言让巧丫在外间守着,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间。 她原以为谢行渊已经藏起来了,没成想,还是像刚才那样躺在地上。 崔姝言突然觉得,谢行渊有点无赖。 “叔祖父,要不要通知您的人过来将您带走?” 谢行渊躺在地上,单手枕在脑后“不用。” “可是,您在这里,多有不便。” 第61章 “无妨,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我不存在。” 崔姝言惊得嘴巴微张“叔祖父今日未免太过孟浪了些。” 谢行渊有些惊他不是今日才开始孟浪的吧。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谢行渊想了想,说道“我已确认,那一晚的人是你。” “嗯。” 崔姝言反应平淡,看得谢行渊心底称奇。 她知道了这些,难道不应该借此来求得他的庇护么? 然而并没有。 崔姝言应了这一声之后,就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而且,不是装装样子的那种看,而是看得很专注。 谢行渊不解“当时,你不是这个反应。” 第二天她找过去的时候,明明很激动。 “没错,可叔祖父也说了,是当时。” 当时,她的确是对谢行渊存了一份希冀,可是,当时谢行渊反驳了她。 也是那一次的事情让她明白,在这个世上,对于她而言,谁都靠不住。 既然谁都靠不住,她凡事只靠自己就好。 也就不会再对任何人心存希望。 谢行渊微微错愕,想要解释“当时,我……” 说着,看到崔姝言已经继续看书,接下来的话,他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厉害。 崔姝言的书虽然看得吃力,但很认真。 先前在崔家的时候,崔大夫人自然不会让人教她认字。 因为这事儿,她被高家的那些姐妹好一通笑话。 后来,她就偷偷找来一些书,自己自学。 后来被囚禁,为了看懂那些医书,倒是磕磕绊绊又认了一些字。 虽然认的字也有一些,还是觉得不够用。 她正看得入神,却遇到了一个拦路虎。 原想着像之前一样,绕过这个字,接着看下面的内容,谁知这个字在下面也出现了好多次。 终究,这个字是绕不过去了。 崔姝言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所事事,甚至还在微微抖腿的谢行渊,她起身,来到谢行渊身边,指着书上的字问道“叔祖父,这个字念什么?有什么含义?” 谢行渊瞥了一眼,随口道“蠹。至于含义,本意是指虫子在树心蛀食。不过 ,这个字出现在你看的这本书里,应该有结石之意。” 崔姝言点点头,懂了“多谢叔祖父为我解惑。” “既然谢我,能给床被子吗?” “可以。叔祖父若有需要,为何不早点说?” 说完,崔姝言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铺完之后,看到谢行渊还在抖腿,她皱了皱眉“叔祖父,按理说您是个稳重的人,为何会抖腿?” “我何时抖腿了?”大约是觉得崔姝言冤枉了他,谢行渊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听他这么说,崔姝言的眼神就在谢行渊的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会儿,大概是有意控制,他的腿不再抖动。 然而,崔姝言刚坐下没多久,又留意到谢行渊的腿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抖动的幅度不大,频率却很高。 崔姝言的眉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事儿不对。 崔姝言还记得,上一世,谢绍航确认她有孕后将她囚禁。 不久之后,谢行渊在一场重伤之后瘫了双腿。 要知道,所有的意外都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发生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走过去,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着谢行渊的腿。 很快,谢行渊的腿不再抖动。 崔姝言看过去,正好和谢行渊看了个正着。 她直接道“你的腿有问题。” “什么问题?” “现在我还不确定,要检查之后再说。” 第62章 “那你现在确定。” “好。那就先请叔祖父把裤腿挽高。” 谢行渊轻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能把裤腿挽高的样子吗?” 崔姝言皱了皱眉,很快蹲到谢行渊身边,先是把他的袍子撩起来,然后解开他的靴子,把裤腿一点一点向上卷起。 她做这些的时候,完全是想着还他上一世的恩情。 毕竟,如果上一世不是因为谢行渊的一句话,只怕她早就被林馨柔和谢绍航弄死了。 出于这样的心思,做这些的时候,崔姝言心境坦荡。 哪怕是她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谢行渊的腿,她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相较之下,谢行渊的心思就不怎么单纯了。 他单手枕在脑后,看着崔姝言葱白一般细嫩的手指一点点卷起他的裤腿,心思竟跟着荡漾起来。 …… 等崔姝言把谢行渊的两条裤腿都挽高之后,发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心跳也不大正常。 “叔祖父,您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谢行渊嘴硬道。 “叔祖父,我会些医术,但是不多。您要是隐瞒病情,我就没办法帮您看了。” 谢行渊依旧道“并无任何不适。你接着来。” 崔姝言点点头,仔细查看着谢行渊的双腿。 从外观来看,这双腿没有任何问题。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谢行渊的腿是膝盖以下出了问题,从而瘫了的。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现在膝盖的位置。 “叔祖父,您忍着些。” 说完,崔姝言起身,从针线匣子的隔层里,取出一小布袋银针。 这些银针,是她让巧丫出去做的。 藏在这里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取来银针之后,崔姝言按着之前在自己身上练习学会的技巧,一一在谢行渊的腿上下针。 眼看着崔姝言把自己的腿扎成了刺猬,谢行渊有点想笑,这是拿他来练手不成? 然而,随着崔姝言最后一针落下,谢行渊突然牙关紧咬,额头上的汗珠顿时就淌下来了。 见状,崔姝言立刻问道“叔祖父,您是哪里不舒服?” 她下的这些针,会让身体里本来就存在的疼痛变得加剧。 如果原本没什么问题,则不会有任何反应。 谢行渊现在的反应恰恰说明,他的腿是有问题的。 在崔姝言问完之后,谢行渊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这与崔姝言的猜测不谋而合。 崔姝言皱了皱眉,她觉得,谢行渊大概是膝盖处的骨头出现了问题,不然不会疼成这个样子。 “叔祖父,您最好还是找个医术高明之人,仔仔细细地给您看看腿。” 崔姝言将银针拔除之后,谢行渊疼得惨白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崔姝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叔祖父若是找人给您看腿,不要找相熟的。” “你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或许不是张牙舞爪的敌人,而是站在你身边笑容满面的人。” 谢行渊嗤笑“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深沉?” 崔姝言没说话,只默默地收好银针。 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做,是谢行渊自己的事情。 “上次你我的事情,你怀疑谁?” 崔姝言反问“叔祖父怀疑谁?” “你婆婆,你丈夫。” 崔姝言讶然“您知道?” 她不明白,既然谢行渊已经怀疑他们,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将这二人逐出谢府。 第63章 毕竟,谢行渊是谢绍航的叔祖父,又不是亲祖父,严格来说,谢绍航一家住在谢府,是不合情理的。 “不是知道,只是怀疑。目前,尚无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崔姝言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激动起来,“我这院子里里外外全都是谢大夫人的人,那一晚这里的动静不小,却无一人来问过。叔祖父觉得,单凭这个证据,还不够吗?” 说着,崔姝言突然落了泪。 她在为自己不值,上一世,还有这一世的自己,统统都不值。 谢行渊突然伸手,擦掉崔姝言脸上的泪。 崔姝言顿时愣住。 一抬头,却看到谢行渊正看着她,缓缓道“那就、别放过他们。” 崔姝言身子一怔,起身,站得离谢行渊远了一些。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和谢绍航和离。你离开谢府,自去过你的逍遥日子。” 崔姝言微微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泽儿的样子,他被活活摔死,七窍流血,他死的那么惨,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够释怀啊? 和离? 她还没有让林馨柔、谢绍航、谢大夫人尝到苦头,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和离呢? 她若是和离了,日后要想接近他们可就难了。 她发过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现在她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就此停下呢? 想到这儿,崔姝言的神色变得冷淡了许多“我不和离,绝不。” 谢行渊扭脸看向别处,心里涌动着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绍航都已经这样对她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和离? 他知道崔姝言爱慕谢绍航,可这爱慕,真的能敌得过这么深的屈辱吗? 如果谢绍航真的在意她,又怎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如果他不在意,她这样的坚持又是何苦呢? 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很快,崔姝言擦干脸上的泪,往外走,临出去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声音淡漠“叔祖父,我出去一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走了。” 说完,崔姝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要去找谢大夫人,做些火上浇油的事情。 没成想,她刚刚踏进谢大夫人的院子,却听到主屋里传出欢快的笑声。 崔姝言原以为是谢春雅在,就打算退出去,过会儿再来。 却在这时候听到林馨柔夹杂着笑声的声音“母亲,您快试试这镯子……” 按照规矩,林馨柔一个妾室,是不能叫谢大夫人母亲的。 然而接下来,主屋里并未传来谢大夫人指责的声音,反倒是温和有加“馨柔,叫你破费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既然和绍航在一起,即便先前不曾叫出来,却也早已在心里把您奉为母亲。既是给自己母亲的东西,又哪里说得上是破费呢?”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母亲,说起来原先也是我不懂事。同您、同小姐那边都有些不愉快。小姐那边,还请您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馨柔,你这话就客气了。春雅是绍航的妹妹,便是你的妹妹。日后她有什么不对的,你只管说也就是了。” …… 听着这二人热络的对话,崔姝言就猜出,林家一定是出血了。 不然,谢大夫人这个势利眼不会如此。 想到这儿,崔姝言轻咳一声“母亲。” 之后,她迈步走了进去。 骤然看到她,林馨柔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朝着谢大夫人行礼“儿媳见过母亲。” 第64章 “姝言来了,快坐。” 说着,谢大夫人指了指她身旁的座位。 崔姝言笑笑,直接坐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留意到谢大夫人的手腕上,多了一个上好的羊脂玉镯子。 单看这镯子的成色,没个上万两银子是不行的。 一旁,林馨柔看到这一幕,恨得咬紧了后槽牙。 为了她哥哥,为了她,这次他们家直接出了一百万两银子给谢大夫人,可即便如此,刚才她在这儿殷勤侍奉,卖力讨好,也只得了谢大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好听话而已。 自始至终,谢大夫人都没让她坐下。 不动声色间,崔姝言把林馨柔的神色尽收眼底。 只怕林馨柔并不知道,往日里谢大夫人也不会这般热络地请她坐下,今天这一出,实则是为了刺激林馨柔。 也是想让林馨柔明白,要想在谢家站稳脚跟,仅仅拿出现在的这些东西来,还不够。 要知道,有些狗是永远都喂不饱的。 胃口被养大了之后,一旦得不到原先曾经得到的东西,就会反过来啃噬曾投喂他的人。 只可惜,这个道理,林馨柔不懂。 这会儿得了谢大夫人的几句好话,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姝言,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崔姝言没直接回答,只是看了林馨柔一眼。 谢大夫人立刻会意,看向林馨柔说道“馨柔,你先回去吧。” 林馨柔含笑应道“是。” 说完,林馨柔矮着身子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崔姝言才一脸难色地说道“母亲,儿媳有个不情之请。” “无妨,姝言,你只管说。” “母亲,最近我娘家那边若是来人,能不能请您挡一挡?” “哦?你娘家派人来寻你了?” 着,崔姝言咬着下唇,“您也知道,我得罪了崔大夫人,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夫君新近写了几篇文章,我还没拿去给孔大儒看。我不敢耽误此事,因而不曾回娘家。待将这文章拿给孔大儒看过之后,我自会回崔府一趟,到时候是杀是剐,任凭处置也就是了。” 谢大夫人拉过崔姝言的手,细声细气道“姝言,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母亲这个人最宽厚不过。她这会儿是在气头上,过不了几日,她这气也就消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与她相识多年,关系亲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说完,崔姝言起身,道,“母亲,夫君的文章已经写好,我打算等明日带着夫君的文章去拜访孔大儒。如此,少不得要准备一番,这便先告退了。” “好好好,你快去。” 如今,阖府上下,再没有比谢绍航参加科举更重要的事情了。 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谢行渊已经离开了。 崔姝言把巧丫叫到身边,柔声道“巧丫,接下来我会让你受点罪,不过不会太久。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 崔姝言拉着巧丫的手,心里有点复杂。 她原本是想自己亲身入局的,只是依着上一世的轨迹,这时候泽儿只怕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 医书里说的明白,妇人有孕,前几个月是最为紧要的,丝毫也不能行差就错。 所以,她不能涉险。 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巧丫来承受这些。 只是,巧丫到底是她的身边人,让巧丫涉险,她心里不好受。 似乎是看出崔姝言在想些什么,巧丫劝道“姝言姐姐,我身子皮实,不要紧的。” 崔姝言抱了巧丫一下,没再说什么。 第65章 吃过晚饭后不久,巧丫过来,同她低语道“柳杏下午出门,这会儿刚刚回来。” 崔姝言眉眼低垂,果然,崔大夫人耐不住了。 这柳杏是她从崔家带来的丫鬟之一。 她现在这院子里,还有另外三个陪嫁丫鬟。 是时候把她们连根拔起了。 隔日一早,因着打算这一天去孔大儒家里拜访,崔姝言早早地就起床了。 梳洗完毕后,早饭已经备好。 她的早饭一向简单,一碟小菜,一小张煎饼,一小碗小米粥也就够了。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她胃口不佳,小米粥喝了两口也就不想喝了,就让巧丫去倒掉。 巧丫过过苦日子,是个节省的人,背过身,一扬脖就把崔姝言剩下的小米粥喝了。 然而,还没等巧丫把碗放下,她突然手上一松,那碗从她手里掉了下去,咕噜噜滚了好远。 巧丫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住腹部,神情痛苦“小姐,我……” 话尚未说完,巧丫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崔姝言大惊“来人,请府医!” 说完,她俯下身去,一手捏开巧丫的嘴,用筷子刺激她的喉咙根部。 出于本能,巧丫一张嘴,就把刚才喝进去的小米粥吐了个七七八八。 其余的丫鬟见状,也都慌乱不已,忙活开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时候,府医已经赶到。 看到她过来,崔姝言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立刻迎了过去,一开口,声音里便有了几分泪意“母亲。” 谢大夫人拍拍她的手“别急,且先看看情况。” 崔姝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巧丫,忧心忡忡“母亲有所不知,碧玉伤了脸,不便在我身边伺候。上次回去,父亲便把巧丫给了我。巧丫很机灵,我用着很顺手,这也不知是怎的了,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 这时候,府医已经看诊完毕,他很快写好方子,让人去熬药。 之后,府医走上前来,冲谢大夫人和崔姝言行礼“大夫人、少夫人,这丫头是中毒了。” 崔姝言大惊“怎会?” “从脉象上来看,的确如此。不知这丫鬟都吃了什么?” 崔姝言捏了一下眉心,这才说道“巧丫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小米粥。” “那小米粥呢?还有吗?” “小米粥喝完了,不过,粥碗还在。还有,当时我见巧丫喝完之后就倒下了,怕呛着她,按压她的舌根给她催吐了。喏,吐出来的小米粥还在那里。” 府医点点头,拿帕子捂住口鼻,用银针探了探。 之后,银针的末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府医起身,正色道“毒物便在这小米粥之中,至于是何等毒药,老夫还要仔细斟酌。” 听闻此言,崔姝言面如土色,她扑通一声朝着谢大夫人跪下,泣道“母亲,是、是谁要害我?” 谢大夫人把崔姝言扶起来,皱着眉问道“中毒的分明是你的丫鬟,你怎会觉得有人要害你?” “母亲有所不知。这碗小米粥原本是我的,我今日胃口不佳,没喝完,巧丫怕浪费,就把剩下的小米粥喝了……” 说完,崔姝言已经泣不成声。 谢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她在后宅多年,自然知道一些腌臜的手段。 看来,这次的投毒,是冲着崔姝言来的。 谢大夫人立刻变了脸色“来人,去查。查少夫人早上的饭菜都经了谁的手。查到之后,将人一并带来。” 紧跟着谢大夫人的荣嬷嬷立刻应声,带着人去查。 第66章 很快就查出了端倪。 这早饭是从府中的大厨房端来的,去取饭的,是崔姝言身边的陪嫁丫鬟。 荣嬷嬷行事老道,很快就把去取饭菜的人押了过来,柳杏就在其中。 人押过来之后,一一跪在崔姝言和谢大夫人面前。 谢大夫人面沉似水,问道“你们之中,到底是谁手脚不干净?” 几个丫鬟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答话的。 这时候,荣嬷嬷手底下的一个婆子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过来“夫人,寻到了这个。” 见状,谢大夫人掩住口鼻“拿给府医瞧瞧。看是不是这个。” 那婆子立刻走开,再回来的时候禀报道“夫人,府医确认,这瓷瓶中是断肠草之毒,这毒药服用过之后会腹痛难忍,肠子会一寸寸断掉,正是少夫人的贴身婢女巧丫所中之毒。” 谢大夫人顿时便怒了“这脏东西是从何处找出来的?” 那婆子扬手指向柳杏,扬声道“是从这个叫柳杏的丫鬟房里找出来的。” 顷刻间,柳杏吓得身子直抖。 谢大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你为何要对少夫人下毒?” “回夫人的话,奴婢没有。” “没有?如今已经人赃俱获,你还想说什么?” 柳杏死咬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你这丫头好硬的嘴。荣嬷嬷,给本夫人撬开她的嘴。一个时辰,够用了吧?” 荣嬷嬷挽着袖子上前“回夫人的话,不用一个时辰,一刻钟足够。” 说完,她抓着柳杏的后衣领,直接就把人给拖走了。 一路上,柳杏哭爹喊娘的,声音无比凄厉。 不过,这声音很快就听不到了。 这时候,崔姝言惶恐不安道“母亲,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杏是我的陪嫁丫鬟啊。”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的脸色沉了沉,没言语。 没多久,荣嬷嬷就带着柳杏回来了。 才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柳杏就已经面如金纸,跟死过一次一样,看起来没有半分精神。 荣嬷嬷直接把她丢到谢大夫人面前,厉声道“刚刚说了什么,现在一并说出来。” 柳杏浑身直抖“这药是、是崔府的崔大夫人给奴婢的,让奴婢找机会给少夫人下毒。可奴婢……” 崔姝言双眼大睁“你胡说!这、这不可能!” 说完,崔姝言扭脸看向谢大夫人,悲声道“母亲,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崔姝言喃喃着,跟丢了魂儿似的。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想拍拍崔姝言的肩膀,安慰安慰她。 然而,她的手刚挨上崔姝言的胳膊,崔姝言就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跳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地说道“别打我,我听话,我听话……” 谢大夫人收回自己的手,冷眼看向柳杏等人“来人,将她们几个关到后院的柴房里去!少夫人这里,另外找人来伺候。” 荣嬷嬷应下,立刻去办。 这时候,有人进来传话“大夫人,少爷身边的阿昌过来问,问少夫人为何还不动身去孔府?” 听完,谢大夫人不禁觉得头疼,现在崔姝言一惊一乍的,哪里能去孔府? 打发走阿昌,谢大夫人少不得安慰崔姝言一番。 大约是谢大夫人的话有了效果,崔姝言突然就哭了出来,哭过之后,她的情绪好了很多,抓着谢大夫人的手问道“母亲,真是崔大夫人要害我么?” 谢大夫人眸光一闪“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定有误会。” 姝言沉默着点头,之后就不发一言。 第67章 这时候,谢大夫人哪里能说出让她去孔府的话? 只得好生安抚崔姝言一番,等崔姝言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 崔姝言仿佛是这才想起要去孔府,立刻一脸惊慌“哎呀,我今日要去孔府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改日了。”谢大夫人遗憾道。 崔姝言想了想,道“昨日我派人去给孔府递了帖子,言明今日上门请教。这会儿过不去,我得赶紧派人去孔府传个话,免得失了礼数。若是惹恼了孔大儒,那可就不好了。” “也好,是得赶紧派人去。” 做戏要做全套。 崔姝言写了一封致歉信,让人带过去给孔大儒。 没多久,去送信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孔大儒的孙子,孔修远,竟然跟着去送信的人一起来了。 而且,还备了厚礼。 得知孔修远来,谢绍航很是意外,惊喜之余,拖着尚不灵便的身体前去迎接。 远远地看到孔修远,谢绍航便惊为天人。 只因孔修远在他们这些学子的眼里,俨然是天才一般的存在。 说起来孔修远今年也不过是十六岁,可他自幼被孔大儒亲自教导,学识和眼界都非他们这些普通学子可比。 早在孔修远十二岁的时候,他写出的文章就已经在各大书院广为流传。 而且,在谢绍航自己看来,即便是他现在写出的文章,也不能和孔修远十二岁时写出的文章相比。 如今又过了四年,因为孔大儒的刻意压制,孔修远的文章再未流传出来。 外界揣测,如今孔修远的文学造诣,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只不过孔大儒怕他年少成名会太过骄纵,所以这么多年来,还不曾让孔修远参加科举。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能影响孔修远在一众学子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看到孔修远,谢绍航就表现得十分热情“孔少爷,您能光临寒舍,当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孔修远客气地行礼“在下今日前来,是来感谢贵府少夫人的搭救之恩。当日我祖父突然晕倒,若不是少夫人及时叫人前来施救,只怕我祖父性命休矣。后来我祖父便一直督促我前来拜访,只因需要时时侍奉祖父,不曾前来。失礼之处,还请谢少爷海涵。” 谢绍航受宠若惊,惶恐道“不敢当,不敢当。孔少爷,您太客气了。” “今日听闻少夫人身体抱恙,祖父便勒令我前来探望。不知少夫人现下情况如何了?” “承蒙孔大儒惦记,如今贱内的情况已经大好。” 孔修远微微点头,命随从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谢少爷,这是祖父命我带来的血燕、鹿茸等滋补之物,皆是宫中御赐,可让少夫人放心服用。” 看着孔修远带来的礼物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谢绍航简直不敢相信。 要知道,孔大儒这个人轻易是不送礼的。 谁知这一送,竟是这么大的手笔。 直到这一刻,谢绍航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孔家对崔姝言究竟抱着怎样的谢意。 就在他思考着该用这恩情换取什么回报的时候,就听孔修远说道“谢少爷,我祖父听闻你即将参加今年的科举,特意命我将他亲制的狼毫笔带来,赠予谢少爷。愿谢少爷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说完,孔修远就将装着狼毫笔的匣子双手奉上。 第68章 被如此礼遇,谢绍航激动地接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即便送孔修远离开之后,谢绍航的心依旧怦怦直跳。 谢大夫人闻讯而来,看着一脸狂喜的谢绍航,不解道“绍航,不就是孔家送了一些礼物过来嘛,怎么就把你高兴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绍航将手里的狼毫笔拿给谢大夫人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母亲,这狼毫笔是孔大儒亲自所制。您可知道孔大儒亲自赐笔有什么寓意?” “不知。” “历届科举之中,有十七位得了孔大儒考前赐笔的学子,都高中状元。”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眼前一亮“绍航,你的意思是,孔大儒很看好你?” “未必就没有这种可能。孔大儒是看过我写的文章的。”说着,谢绍航不禁浮想联翩。 实则,以他现在的水平,只能保证榜上有名,至于状元之位,他是万万不敢肖想的。 然而,看着手里的这支狼毫笔,谢绍航突然觉得,自己再努力一下,未必就没有问鼎状元之位的可能。 这么一想,他胸中澎湃不已。 激动之余,他看向谢大夫人“母亲,最近这段时间,姝言那边你多留意一些。儿子若是能借着她这层关系得了孔大儒的青睐,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谢大夫人有点不信“崔姝言能有这个本事?” “母亲,您瞧瞧孔少爷送来的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名贵之物?而且,孔大儒这个人是最重视礼节的,姝言阴差阳错救了他的性命,他必定谨记在心。若是他能在考前再指点我一下,我这次的科举就稳了。” 要知道,参与命题的官员都和孔大儒有着亲厚的关系,甚至在命题之前还会请教孔大儒,因此,但凡是孔大儒在考前稍稍给他透露些什么,他参加科举也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想到这一层,谢大夫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仿佛已经看到了谢绍航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状元帽,意气风发地游街的场面。 稳下心神之后,谢大夫人立刻道“绍航,你只管用心读书。余下的事情,交给我。” 谢绍航朝着谢大夫人施了一礼“儿子在此谢过母亲。” “你我母子血亲,何必言谢?绍航,你要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私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嗯!”谢绍航重重点头,不再说别的什么。 另一边,崔姝言得知孔修远亲自前来,十分感动。 这必定是出自于孔大儒的授意。 孔大儒是何等聪慧的人,早就看出她处境不好,今日让孔修远前来,自然是有几分为她撑腰的意思。 她安排这么一出戏,原本只是想拔除崔大夫人在她院里放的奸细。 不曾想,却有了这样的意外收获。 今天的事情一出,只怕谢大夫人和谢绍航对她会更加礼遇。 对于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而言,无疑是一份很大的助力。 她今天忙活这么久,环环相扣,除了想拔除崔大夫人安插在这里的奸细,还想借此挑拨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以崔大夫人的睚眦必报,她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崔大夫人早晚都会对她下手,倒不如让她崔姝言来做那个先下手的人。 这样一来,崔大夫人的诡计就会暴露在谢大夫人面前。 而现在这个时候,谢大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如此一来,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之间就有了矛盾。 第69章 越是亲厚的关系,有了矛盾之后,才会疏远得更快。 隔日,崔姝言去了一趟孔府,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孔大儒亲笔所写的批注。 她把孔大儒批注好的文章送过去的时候,林馨柔正站在谢绍航身侧,敛着袖子为他研墨。 甚至,在看到崔姝言之后,林馨柔还朝着她露出挑衅的笑容。 崔姝言淡淡一笑,只一句话,就让谢绍航亲自把林馨柔赶出去。 “夫君,孔大儒的亲笔批注,我带回来了。” 谢绍航兴奋极了“快给我瞧瞧。” 说完,他朝着林馨柔看了一眼“馨柔,你先回去。” 林馨柔脸色一变“绍航哥哥,我想在这儿陪你。” “不行。” 说着,谢绍航看也不看林馨柔,直接接过崔姝言递过来的匣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谢绍航问道“姝言,批注这一处的时候,孔大儒还说什么了吗?” 崔姝言凑近,做沉思状“孔大儒还说,让夫君写文章的时候,多引用《礼记》中的内容。” “孔大儒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好,我明白了。” 说完,谢绍航继续认真地看了起来。 崔姝言则皱了皱眉,看向林馨柔“林姨娘,夫君说了让你出去。怎的,你是没听到吗?” 她话音刚落,林馨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绍航便不悦道“不是说了让你出去吗?怎么还在这里?” 这下,林馨柔的脸面到底是撑不住了,抓着手里的帕子,气鼓鼓地出去了。 等谢绍航把所有的批注看完,已经是两刻钟之后,崔姝言走出听枫院没多远,迎面就看到林馨柔等在那里。 很显然,林馨柔是在等她。 见她过来,林馨柔顿时撇了撇嘴,不屑道“崔姝言,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救了孔大儒,就妄想能从此在谢府呼风唤雨,不觉得太天真了吗?” “不觉得。” “呵,你真是脸皮厚。崔姝言,你有什么?你不过是空有一个少夫人的名头罢了。你不会以为夫君真的对你有情吧?” 崔姝言轻轻转着手上的翡翠镯子,看着林馨柔,轻飘飘道“那么,你以为夫君对你的情意就足够深厚么?若真是如此,又怎会有珠姨娘的存在呢?” “那是在我之前。”林馨柔冷着脸说道。 “在你之后,珠姨娘就没伺候过夫君吗?”说着,崔姝言嗤笑一声,“林馨柔,情意向来缥缈,唯有亲手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你嘲笑我空有少夫人的身份,却不知在外人面前,甭管这府里有多少个姨娘,能与他并肩站在一处的人,只有我。而你林馨柔,不过是个给大夫人送了重礼,才得以进入谢府的一个贱妾罢了。” 贱妾二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击在林馨柔的心头。 是啊,为了和谢绍航长相厮守,他们林家足足给了谢大夫人五十万两银子。 这回为了搭救她哥哥,也为了她在谢府的地位,又搭上了一百万两白银。 他们林家虽然是巨富,可拿出这么多的银子,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可即便他们林家付出了这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 林馨柔正这样想着,脸颊上却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回过神来,怒目看向刚刚把手收回去的崔姝言,怒喝道“崔姝言,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是少夫人,而你林馨柔,只是区区一个贱妾。一个比丫鬟好不了多少的贱妾而已,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跟前乱吠的?” 第70章 林馨柔气得咬牙切齿,她扑上去要打崔姝言,却被紧跟着崔姝言的巧丫拦下。 巧丫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可对付林馨柔,还是绰绰有余。 拦住林馨柔之后,巧丫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这一刻,崔姝言居高临下,鄙夷道“区区一个贱妾,竟妄想对主母动手,真是不知所谓!” 说完,崔姝言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巧丫忧心忡忡“小姐,要是林姨娘跟少爷告状,您岂不是会有麻烦?” “放心,不会。” 崔姝言没有料错。 林馨柔的确是去告状了,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别提多磕碜了。 却也只换来谢绍航不耐烦的一句“你没事招惹姝言做什么?” 这话林馨柔可就不爱听了“绍航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招惹她了?” “柔儿,你这小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从我这儿先走的,按照常理而言是不会遇上姝言的。她素来温和,若不是你惹恼了她,她必定不会这么对你。” 林馨柔双眼大睁“绍航哥哥,你向着崔姝言说话,是吗?” 谢绍航有些烦躁,他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说道“柔儿,你应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我胡思乱想?你处处维护崔姝言,还怪我胡思乱想?” “她毕竟是我的正妻。你可知你处处跟她作对,折损的是我的颜面。这事儿若是让外人知道,又会成为对我的诟病。如今我的名声好不容易好了一些,万万不能再出岔子。” 听谢绍航提起他的名声,林馨柔瞬间就激动起来“绍航哥哥,你别忘了,你这名声是用我哥哥一条腿的代价换来的。他在大理寺监牢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若不是搭救及时,他的性命都要丢进去。” “分明是他有错在先!若不是他,我怎会在床上躺那么久?这么久的时间,不知耽误我多少时间。如今我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你可知现在的时间对于我而言有多么宝贵?” “科举,科举,你的眼里只有科举二字,哪里还有我啊?你只想着你的科举,可知我现在有多委屈!”说着,林馨柔不顾形象地蹲下身去,呜呜大哭。 谢绍航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写满不耐。 林馨柔突然起身,冲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倒宁愿你不要参加科举,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你真是疯了!阿昌,送林姨娘回去。” 这一次,谢绍航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馨柔何曾被他这样对待过,当即就红了眼睛,不等阿昌来请,就哭着跑了出去。 然而,她刚跑到门口,却看到绿珠捧着一个托盘缓步而来。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也犹如看不到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林馨柔转身跟过去,发现绿珠一路进了听枫院,进了谢绍航所在的房间。 他们甚至还说了些什么,期间,还传来谢绍航爽朗的笑声。 林馨柔气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却在这时候听谢绍航说道“绿珠,你真是贴心,不像……” 不像什么? 林馨柔支着耳朵去听,谢绍航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觉得,谢绍航这又是嫌她不懂事了。 可是,还要让她怎么懂事啊? 她心仪他,不惜让家里拿出这么多钱来为她开路。 以她林家的家世,即便是嫁不进谢府这样的高门显贵,最起码也能去一个不错的人家当正妻。 第71章 她为了能和他长相厮守,已经忍下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呢? 即便她付出了这么多,还是顶着一个贱妾的名头,到头来,还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这一刻,林馨柔不禁在问自己,这么做,真的值吗? 林馨柔正想着这些,却听里面传来绿珠暧昧的声音“少爷,您的衣服脏了,我来为您宽衣。” 之后,林馨柔并未听到谢绍航拒绝的话。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谢绍航浑身上下脱的只剩下里衣,而绿珠的手,正放在谢绍航的心口上。 而谢绍航低垂着眉眼,正看着绿珠。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 林馨柔冲过去,一把抓住绿珠的头发,把她扯了个后仰,之后左右开弓,照着林馨柔的脸就甩了好几下,边甩边骂“不要脸的贱蹄子,居然跑到我跟前来抢男人!打死你!打死你……” 然而,突然之间,她的手被人大力抓住。 一回头,竟是谢绍航。 此时,谢绍航身着里衣,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厌恶“林馨柔,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林馨柔嘲讽一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她的手都放到你的胸口了,你觉得我能忍吗?” “绿珠照顾我,并无错处。” “并无错处?谢绍航,你是自己不会脱衣服吗?还让别人来照顾你!” 谢绍航冷了脸“林馨柔,你真是疯了!” “谢绍航,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心痛。明明之前在金玉院的时候,你顾及我的感受,从来都不让丫鬟帮你脱衣服的。” 绿珠啜泣道“林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丫鬟,是少爷的良妾。” 她捂着被打肿的脸,柔弱地看向谢绍航“少爷,妾身照顾您,向来是心甘情愿的。还请您千万不要因为我和林姨娘起了争执,影响您的心情。您现在在准备科举,心情是万万不能受影响的!若是因为这档子事影响科举,妾身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谢绍航冷脸看向林馨柔“你口口声声心里有我,又何曾想过我现在的时间有多宝贵,可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起争执,一次又一次影响我的心情,你心里,又何曾真正为我想过?” 林馨柔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不为你想?到现在你居然还觉得我不为你想?我若是不为你想,为何要说服我爹娘拿出那么多银子来,难道就是为了做你区区一个贱妾吗?谢绍航,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结果呢?你纵容崔姝言欺负到我头上来还就罢了,现在就连良妾都有了,还为了你的妾来指责我,谢绍航,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男人最不能面对的,就是昔日对他温柔小意的女人来指责他,这会让他觉得失了面子。 谢绍航直接把阿昌叫了进来“阿昌,送林姨娘回去。” 林馨柔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吼道“不用你轰,我自己会走!” 说完,林馨柔大步而出。 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回金玉院,而是一路出府,回了娘家。 消息传到崔姝言耳中,崔姝言神色淡淡,似乎是没当一回事。 巧丫忧心忡忡“小姐,这样会不会对您有影响?” 毕竟,内院的事情归崔姝言管。 一个小妾不打招呼就回了娘家,着实不成体统。 第72章 谢大夫人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怪罪崔姝言。 “不会。”崔姝言笃定道,“过不了两日,林馨柔自己就会回来。再者,林馨柔是跟谢绍航吵过架之后才走的,所以,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毕竟,谢绍航一直纵着林馨柔,这件事,整个谢府上上下下,都是有目共睹的。 要知道,为了林馨柔,谢绍航之前连谢大夫人都敢反驳,更是为了林馨柔,想要痛打自己的亲妹妹。 不过,林馨柔自己在娘家待不了多久。 她娘家也不会允许她这么任性。 果不其然,崔姝言没有猜错。 林夫人知道林馨柔回来,立刻就劝道“柔儿,你不能这么使性子。听话,你这就回去!” “母亲,你是不知道我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没去谢府之前,他口口声声跟我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保证会护着我,不叫我受半分委屈。可是结果呢?再待下去,我都要被他欺负死了!” “不会的。谢少爷到底是对你有情,要不然,他一个高门少爷,当初为了求娶你,何至于对我和你爹下跪啊?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只要体谅他一些,他心里终归是向着你的。你这样闹腾,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母亲,不用我推,他心里早就没我了。您别说了,这次我是不会回去的。除非……” 除非谢绍航亲自来接她,低声下气来求她,否则,休想让她回去! 林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就找到了林老爷和林成栋,让他们也跟着劝劝。 林成栋不屑一顾“母亲,要我说,就让妹妹回来。她在谢府过得不顺心,家里又不缺她这一碗饭,让她回来又怎么了?”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眼神里满是恨意。 要不是谢绍航,他这条腿还断不了呢。 如今虽然接上了,可到底是成了瘸子,再也好不了了。 林夫人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是万万回不了头的。” 谢府那是什么家世,要是柔儿就这么回来再也不回去,岂不是把谢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堂堂谢府,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林家碾死,他们得罪不起。 林老爷长叹一声“你再去劝劝柔儿,趁着回来的时间不长,谢家当家的人还没察觉,让她赶紧回去。要是回的晚了,谢府那边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林夫人忧心忡忡“看柔儿的样子,这一次是真伤心了。只怕她不会这么听话。要不,让她住上两日?” “不行!原先就劝她不要去谢府做妾,妾室不是那么好做的,她偏偏不听,觉得谢少爷会对她好。结果呢?这一次,万万不能再让她如此任性了。” 林夫人抹了抹眼泪“好吧,我去。” 林夫人再次过去的时候,就瞧见林馨柔躺在躺椅上,左右四五个丫鬟服侍着她,喂水果的喂水果,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扇扇子的扇扇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见状,林夫人心底暗自叹气,把丫鬟都赶了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林夫人苦口婆心道“柔儿,听娘一句话,回谢府去!” “不,我不回去!”说着,林馨柔拿了一颗去皮去籽的葡萄,塞进嘴里。 这才是生活啊。 她在谢府过的那是什么苦日子,她才不要回去! 除非谢绍航亲自来请她,即便是他来了,她也要好好磋磨他一顿,也好叫他知道,她不是那么好哄的!哼! 第73章 林夫人叹了口气“柔儿,娘知道你是等着谢少爷来接你,可他不会来的。” “不会的。娘,你知道的,绍航哥哥对我很好。他这次、他这次只是鬼迷心窍了。知道我回来,他一定着急坏了。等着吧,过不了明日,他就会来接我!” 见女儿还是不开窍,林夫人劝道“柔儿,说起来你回来也这么久了,谢少爷要是真在意你,早就来了。可谢少爷迟迟没来,这就说明他没有打算过来。你已经是他的人,不能这么任性。” “母亲,你快别说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 林夫人发了狠心,直接道“你现在这么做,才是把谢少爷往别人怀里推!” “不会的。我在的时候,他是不知道我有多重要。等过上几日,他见不到我,自然会着急。” 见林馨柔油盐不进,林夫人也没了法子。 林老爷却是发了狠,让人抬来一顶轿子,直接把林馨柔塞了进去。 林馨柔气坏了,扒着轿沿不肯进去,怒声道“父亲,他们谢府的人欺负我,你也要来欺负我不成!” 林老爷冷着脸,亲手掰开林馨柔的手,把她推进轿子里面,喝道“这一次,为父断断不能让你如此任性!” “父亲,我要是这么回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林馨柔从里面扒着轿沿,满脸写着不甘,“这一回,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有多重要!” “你死心吧!妾室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这么折腾,他只会更厌弃你!” “父亲,你怎能这么说我?”林馨柔火冒三丈。 “我说错了吗?咱们府上的小妾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是没看到吗?当初你要去做妾的时候我就劝你不要去,可结果呢?现在知道妾室的日子不好过,晚了!” 这一回,林老爷是发了狠心,故意拿这些话说给林馨柔听,想要借此点醒她。 林馨柔一时也恍了神,是啊,府里的那些妾室,动不动就要来母亲面前站规矩,父亲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至少没被磋磨过。 说到底,谢绍航还是向着她的。 想到这儿,林馨柔的心里,又泛出不少甜蜜的滋味儿。 往日里耳鬓厮磨的时候,他待她,的确是很好。 如此想着,她扒着轿沿的手渐渐松了,却嘴硬道“父亲,我可不是被你的话吓到了!我是不想让母亲跟着担心!” 说完,她看了一眼在抹眼泪的林夫人“母亲,您快别哭了,我听您的话还不成吗?” “傻孩子,男人的宠爱都是假的。你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好!” 一句话,点醒了林馨柔。 是啊,她还是得有个孩子。 有道是母凭子贵,她要是能生下谢绍航的第一个孩子,便是谢家的有功之臣。 到时候就连谢行渊那个老不死的,都不敢再拿规矩压她。 她在谢府的位置,多少也是要往上升一升的。 如此想着,林馨柔再未挣扎,顺从地回了谢府。 她觉得,这么久不见她,谢绍航一定是着急了。 可她在金玉院等了半天,也没见谢绍航来找她。 顿时,林馨柔就坐不住了。 她吩咐自己唯一的丫鬟春喜“你去听枫院走一趟,告诉少爷我回来了。” 之前林馨柔带来的丫鬟婆子在的时候,没少磋磨春喜。 因此春喜对林馨柔的吩咐,一直不怎么上心。 这会儿更是觉得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直接阴阳怪气道“就是去了又如何?少爷还能来看你不成?” 第74章 林馨柔顿时就来气了,扬手就给了春喜一巴掌“就连你也敢嘲讽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春喜捂着自己的脸,虽然不敢打回去,到底是在心里怨上了林馨柔。 见春喜不听话,林馨柔仿佛是找到了去找谢绍航的由头,亲自去了听枫院。 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太阳很大,守门的小厮昏昏欲睡。 林馨柔不管不顾,直接进了最里面。 这会儿,谢绍航正在午睡。 林馨柔直接走过去,抱住谢绍航,委屈道“绍航哥哥,我回来了。” 谢绍航突然被吵醒,看到是林馨柔,不禁皱了皱眉“回来?你去哪里了?” 一句话,叫林馨柔心头的火气又大了几分。 合着她出去了好几个时辰,谢绍航压根儿就不知道! 她立刻推开谢绍航,质问道“你当真不知我去哪里了?” “不知。你直接说,别让我猜。”说着,谢绍航捏了捏眉心。 最近他看书连带着写文章,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这才刚睡着,又被吵醒了。 实在是没有心情跟着林馨柔胡闹。 “我回娘家了!” “哦,既然回去了,怎么没有多住两天?” 顷刻间,林馨柔火冒三丈“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是被你气走的你知不知道?谢绍航,为什么你如今对我这么不上心啊?” “柔儿,我最近很忙。原先受了伤,我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既然恢复了,少不得要把原先耽误掉的时间补回来。我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若是不勤奋些怎么行?” “因为我们林家才让你受了伤,你还是气这件事,是不是?” “柔儿,我不想和你起争执。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让我安安心心地备考,行吗?” “不行!我一来你就赶我走,为什么那个绿珠过来你不赶她走?还有崔姝言,你也不会赶她走。怎么偏偏到了我这里,我来还没跟你说上几句话,你为何就要赶我走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碍眼的人,是不是?” 谢绍航的表情愈发不耐,眼看着他要张口喊人,林馨柔直接起身,跑了出去。 这事儿,最终还是传进了崔姝言的耳朵里。 现在她身边有巧丫。 巧丫是个机灵的丫头,趁着送东西的时间,也会打听出一些什么。 再加上听枫院里的人原先被林馨柔欺压得狠了,对她颇有怨言。 这会儿更是对林馨柔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见林馨柔失势,自然乐得大肆宣扬。 说完这事儿,巧丫喜不自胜“小姐,少爷厌弃林姨娘了。” 崔姝言摇摇头,怎会? 到底是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原先为了林馨柔,谢绍航更是敢和谢大夫人对着来。 原先谢绍航对谢春雅也是极好的,可为了林馨柔,两个人之间闹得很僵。 这阵子,若不是顾及谢绍航即将参加科举,又被谢大夫人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只怕谢春雅早就去找谢绍航的不痛快了。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刻骨铭心的。 厌弃林馨柔,没那么快,也没那么简单。 谢绍航不过是最近为了科举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有那么多旖旎的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哄着林馨柔罢了。 若是他能在科举之中拔得头筹,春风得意马蹄疾,到那时,他定会好好花心思修复和林馨柔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她不会给谢绍航这样的机会。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不再那么顺遂之后,谢绍航和林馨柔之间的感情还会不会那么坚如磐石。 第75章 如今,府上没什么事。第二天,崔姝言就带着巧丫出了趟门。 她打算见见巧丫的那个玩伴,铁蛋。 这个铁蛋,她小时候也是见过的,依稀记得他长相敦实,看着很可靠的样子。 至于现在如何,倒是要再看看。 如今谢府的钱她摸不着,自己手里虽然有点钱,但是不多。 说到底,无论她日后怎样,手里都少不了需要银两傍身。 如今她苦于没有自己的人手,若是这个铁蛋可靠,她倒是打算做点小生意。 约定见面的地方在一家茶馆的雅间。 崔姝言和巧丫进去没多久,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巧丫欢天喜地地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顿时乐得跳了起来“铁蛋哥,你来了!” 崔姝言看过去,看到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不是很好,可看着是个机灵的人。 巧丫很是热情“铁蛋哥,这就是姝言姐姐。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说完,刘忠立刻朝着崔姝言行礼“多谢您收留巧丫。” 崔姝言笑笑“不必客气。坐吧。” “是,小姐。”说着,刘忠看了巧丫一眼,眼底满是笑意,“都多大了还叫我的小名。怎的,忘了我的大名不成?” “不会,忘不了。刘忠呗。” 都落座之后,崔姝言问道“刘忠,听巧丫说,你在杂货铺子里做学徒?” “是。” “不知你有没有出来单干的打算?” “有。只不过我手里的银两有限,暂时还做不了什么。” 崔姝言直接开门见山“这样吧,我们一起开一间铺子。本钱我来出,你负责经营。到时候给你一成的利润,你可愿意?” 刘忠大感意外“小姐,我虽然在杂货铺子里做学徒,可从未自己单干过。您就不怕亏了?” “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从无到有的。而且我看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错不了。巧丫看好你,我也看好你。” 刘忠想了想,道“小姐既然信我,这事儿我定会办好。只不过,您不必分利润给我,只给我月银就好。您收留巧丫,待巧丫好,我感激不尽。所以,我为您做事,心甘情愿。” “不。” 崔姝言坚持要给刘忠一成的利润。 财帛动人心。 她知道一些先机,所以,这铺子怎么都是赔不了。 时长日久,自能积攒出丰厚的家财。 到时候,过手的银子多了,任是谁,都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她并不想借此考验人性。 因为她深知,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在崔姝言的坚持下,刘忠只得同意。 最后,崔姝言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先从杂货铺子里出来,找个地方安身。之后我让巧丫把钱送出来给你,你先把杂货铺子开起来。” 既然刘忠是在杂货铺子里做学徒的,那么,她就打算先从做这个开始。 要知道,杂货铺子里的东西虽然杂,可若是经营的好了,盈利颇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去之后,崔姝言打算把自己手里的东西该卖的卖,该典当的典当,拿出一笔银子来,把这个杂货铺子开起来。 想到这些,崔姝言的心情好了不少。 现在的情况虽然也不好,但总不会比原先更差。 一时间,对于以后的生活,崔姝言充满信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一震,她的身子也跟着趔趄了一下。 巧丫立刻扶住她,大声问外面的车夫“怎么回事?” 很快,外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少夫人,马惊了!” 第76章 瞬间,崔姝言大惊失色。 要知道,这里是在大街上,受惊的马儿左冲右撞,不可避免地会撞上路边的东西,如此一来,马车里的她们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抓住巧丫的手“巧丫,我们得跳下去!” 不然,若是就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巧丫立刻道“小姐,我抱着您跳。” 有她充当肉垫子,小姐就不会受伤了。 崔姝言摇摇头,立刻将马车帘子掀开,朝着外面看去。 这会儿,马儿奔跑的速度很快。 前方街上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叫着往旁边躲去,生怕被马儿撞到。 崔姝言看得心惊不已,街上和路边都铺了石头,她若是这么跳下去,少不得会伤筋动骨。 可是,如果继续留在马车上,会出人命。 心头千思万绪,却也只是短短一瞬。 眼看着马儿越来越疯狂,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崔姝言直接道“巧丫,你从左边跳!我从右边跳!快!” “小姐,我……” 巧丫的话还没说完,崔姝言就从旁边跳了下去。 原本,崔姝言已经紧咬牙关,做好了受伤的打算。 然而落地的瞬间,她却突然被人抱住。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谢行渊的脸。 落地之后,谢行渊很快将她松开。 崔姝言看着远去的马车,大声道“我的丫鬟还在马车上!” “已经让人去追了。你怎么样?” 崔姝言摇摇头“我没事。” 好在,前方奔驰的马儿很快被谢行渊的暗卫追上,马车也稳稳地停了下来。 崔姝言疾步追过去,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巧丫抱在一起。 好在,巧丫的身上除了一些青紫之外,并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 只是马车散架了一部分,马儿也被暗卫一拳打晕,无法继续乘坐。 这时,谢行渊说道“这样吧,路边有个茶馆,你先在这里歇息片刻。待我的人回府之后另外调一辆马车过来,你再回去,如何?” “好,多谢叔祖父搭救之恩。” 谢行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先她一步进了茶馆。 在雅间落座之后,谢行渊问崔姝言“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崔姝言不解“叔祖父为何会这么问?” “你的马儿受惊并不是偶然,是被人喂了药。有人要害你。” 崔姝言心里一惊,如今谢大夫人还用得着她,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至于林馨柔,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这个本事。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崔大夫人。 只是,她的手当真能伸得进谢府里面来吗? 这时,谢行渊又问“需要我为你出头吗?” 崔姝言摇了摇头“不必。” 谢行渊的救命之恩还没还,她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还了。 不然,以后她遇到更凶险的事情可就没法子了。 再说,马儿受惊这件事,她有法子解决。 见崔姝言坚持,谢行渊也就没说什么。 很快,谢府的马车赶到,崔姝言得以回到谢府。 回府之后,她直接到了谢大夫人的院子里。 如今,谢大夫人的脚伤还没好利索,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床上躺着休养。 见到谢大夫人,崔姝言满脸惶恐“母亲,求您庇护我。” 见崔姝言神色慌乱,身后的巧丫脸上更是青了一块,谢大夫人大惊“怎的了这是?” 崔姝言就把马儿受惊的事情告诉了谢大夫人,之后又补了一句“若不是有幸碰到叔祖父,只怕我这会儿已经没了。而且,叔祖父的人确认,马儿受惊不是意外,是被人喂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