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古人直播日常》
1、第 1 章
盛暑之际,烁玉流金,蝉鸣阵阵,酷暑炎炎。
小民求于生计,不敢歇息,农户顶着烈日在田地中劳作,忧心汗水泡坏衣裳,于是阡陌之中,尽是拱着瘦弱脊梁,肩背晒得发黑蜕皮的农人。
高门大户之中,显贵们则好过得多,亭台水榭,沉李浮瓜,水盆冰鉴,不一而足。
齐王府内。
已过了饭点,游廊中时可见丫鬟下人身影穿梭,撤走午膳餐盘筷盏,为伺候的主子们奉上消暑瓜果饮品,再往后半个时辰,各个院的主子们歇晌,若无蝉鸣蛙叫侵扰,丫鬟下人便可以清闲片刻,不需再多做什么,免得扰了主子们休息。
内院最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里,院门口的牌匾已经朽了,一场大风过后,吹落一半,为防着落下来砸伤人,干脆便取走了,这小院彻底没了名。
无名小院太过荒僻,在偌大的齐王府中,既不起眼,也无用处,当个仓库柴房都嫌偏远,一年前,甚至没几个人记得,齐王府还有这么个偏僻的院落。
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穿过大半个王府走到无名小院附近,踯躅不前。
木制食盒沉重,两个小丫鬟都是做惯了粗使活计,倒不觉得累,只是一路走来,天气炎热,难免闷了一头一身的汗。
她们在半掩的院门前探头探脑,不知道那几个在此处伺候的婆子丫鬟,又去何处躲懒了,两人不敢进去,也不敢高声叫喊。
这两人在府中既无背景,也不甚灵便,否则也排不到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活儿,稍一碰到事,便傻了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皆不知所措。
好在无名小院的下人们倒不敢偷闲太久,算着时间该有人送午膳过来,两个婆子打着哈欠,从厢房里走出来,显然方才这两人躲进屋里睡觉去了。
小丫鬟们低着头装作没瞧见,拎着食盒殷勤地迎了上去,扬起笑脸,“嬷嬷,这是王妃的午膳。”
长脸婆子接过食盒,旁边另一个圆脸微胖的,当着小丫鬟的面,已经将两个食盒全都打开,看见里头丰盛的餐食,笑眯了眼:“今日有冰酪,还有一碟鲜果,可惜冰酪有些化了,姐姐你要哪个?”
长脸婆子说:“冰酪给你,我要鲜果,若有水晶蹄膀,也给我留着。”
胖婆子笑道:“那是自然,知道姐姐你爱那一口,我不跟你抢,可惜咱们那好王妃不喝酒,要是再来壶酒,就更美了。”
她一层层翻看着食盒里的餐食,十分满意今日菜色,当着两个送膳小丫鬟的面,跟长脸婆子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将食盒里的午膳瓜分殆尽。
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已经来送过几次,另一个却是今日头一回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失言道:“那、那是王妃的午膳……”
她们当下人的,怎么能碰主子的膳。
长脸婆子面色一冷,一眼斜过来,看得小丫鬟打了个寒噤。
另一个小丫鬟慌忙打圆场:“嬷嬷勿怪,她热昏了头,眼花耳鸣,您别跟她计较。”
长脸婆子冷哼一声:“你好好教教她,这府里,乱说话的人,可是活不长久的。”
小丫鬟一叠声地应是,另一个小丫鬟也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低头缩肩不敢吭声。
圆脸婆子却依旧笑眯眯的,过来拉着两个小丫鬟往院子里走,吓得她们连声道歉求饶。
“哎哟这是做什么,老婆子我可冤枉死了,我是带你们听听,咱们王妃念经修仙呢,这修行中人啊,可不爱碰这些凡尘俗物,吃进肚子里,就成了尘垢,耽误王妃修行,我们老姐俩,是替王妃分忧!”
两个小丫鬟懵里懵懂,不是说王妃是王爷从外头带回来的农户家的姑娘吗?怎地还修上仙了。
她们在府里,听说过许多关于王妃的种种传闻,有人说王妃是农户孤女,大字不识,也有人说王妃是落第秀才家的女儿,粗通文墨,甚至还有传闻,说王妃学识渊博,不输男儿。
这些传言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清,但大家都相信的是,王妃一定貌美善妒,否则她一个毫无背景没有娘家的孤女,如何让当初还是王世子的齐王粱桓动心,硬扛着家中族中长辈压力,娶她为妻。
齐王妃善妒的名声,则传得更远,整个中京城都晓得,齐王妃善妒,因老太妃送了齐王两个漂亮丫鬟,便跟齐王大吵大闹,甚至不让齐王进院门。
若是不愿接受婆母安排的通房妾室也就罢了,她自己的贴身丫鬟,据说亲如姐妹的,愿意在她孕期替她伺候夫君,她竟也不愿意,还将她那丫鬟赶走了。
与齐王妃善妒之名一同传出去的,还有她们王爷专情爱妻的名声。
王妃只育有一女,又不愿王爷纳妾,连宫中都听到了消息,圣上还特意过问。
她们王爷怎么回的?说是当初定情之时,已答应王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句诗先是传到后宫,后宫从太后到宫妃再到宫女,无一不被这句诗所打动,一个男子愿意许下这样的承诺,此生何憾。
而后这句诗很快传遍整个中京,无数贵女对齐王心生憧憬,想见一见这文采风流,又高贵专情的男子。
齐王府中更是不用多提,王爷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又生得俊美,哪个丫鬟不想被王爷多看一眼。
机灵一些的那个小丫鬟,倒是偶然听说过,说是王爷当时还跟圣人讲,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王妃写的,并不是他写的。
但无人相信,小丫鬟有点信也有点不信,她信是因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深情的男人呢?
不信则是因为,这样的才华,这样的诗句,怎会是一个女子写出来的。
不过她信与不信,没有任何影响,她只是齐王府一个粗使丫头罢了。
如果不是王妃被送到这个小院,她又被安排来给王妃送饭,像她这样在后厨帮工的粗使丫鬟,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王妃的面。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闪过,不过片刻,圆脸婆子拉着两个小丫鬟,已经进了小院。
知道不是挨罚,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压不住心中好奇,跟着两个婆子往里走。
小院不大,房屋已经有些破败了,院中杂草丛生,好在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
想来也是,就算这两个婆子再躲懒,屋子不是给王妃住,就是给她们自己住,如何也要收拾清理一番。
一行四人两前两后,脚步轻快,不过片刻便穿过不大的院子,来到正房外头。
正屋门窗紧闭,破旧的小院用的窗户纸当然比不上别院主子们用的明瓦,闷厚不匀,透光性差,虽是白日,若屋内不燃火烛,光线昏沉。
圆脸婆子提着食盒,站在窗户下,招手示意两个小丫鬟过来。
两个小丫鬟按捺不住好奇心,互相牵着手,小心翼翼走到圆脸婆子身旁,不敢离窗户太近,隔了三四步的距离,伸长脖子去听屋里透出来的声。
屋里头果然隐约传出一道悦耳的细微女声,断断续续,“……大……模流……洋流。洋流的……远超……”
两个小丫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羊什么牛的,所以她们王妃,果然是个农户女,以前家里养的有羊有牛?
两人对视一眼,猜到彼此心中所想,越发想不通。
都当王妃了,怎地还惦记着老家养的牛羊,若她们有这个好运道当上王妃,不,别说是王妃了,哪怕是王爷的通房,那也是主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为何非要惦记以前的苦日子,闹腾个不休,顶撞长辈,不悌姑嫂,宁愿被关在这种偏僻的小院子里发霉,都不肯低头认一回错。
两个小丫鬟听了一会儿,听见屋里的王妃念叨完家里的牛啊羊的,又开始叽里呱啦说一些她们完全听不懂的话,比寺庙里的和尚念经还拗口。
圆脸婆子见她们一脸茫然,笑了,将她们带离窗户边。
长脸婆子抬着下巴讽道:“现在信了吧?咱们王妃刚念咒呢,修仙修得不知饥饱,咱可不敢去扰她修行。”
两个小丫鬟垂着头唯唯应是,机灵一点的那个腆着脸冲两嬷嬷讨好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好歹让长脸婆子不再对她们横眉冷眼。
午膳已送达,虽然没有送到王妃手上,但小院有人接了食盒,她们的任务便完成了。
看到的听到的这些,若想不惹祸事,最好藏在心里头。
机灵小丫鬟又赶在离开前,说了一串好听话,另一个后知后觉,笨拙地跟了几句,长脸婆子惦记着食盒里,嫌她们碍事,撵她们走。
过来送个膳,耽搁得有些久了,两个小丫鬟也不敢多留,一齐往小院外走。
两个嬷嬷自然不会送她们,等不及她们走远,长脸婆子将食盒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迫不及待掀开食盒,取出冰酪,愤愤道:“多管闲事的小蹄子,这冰酪都快化成水了。”
说着忙不迭端着冰碗往嘴里倾到,奶香十足的冰凉蜜水刚沾着唇,“扑通”几声闷响传来,这声音长脸婆子再熟悉不过,冰碗还未放下,下意识跟着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还未触碰到地面,两个小丫鬟慌乱的请安声:“见过王爷……”
长脸婆子战战兢兢跪在石板上,方才不小心倒在嘴边的冰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石板上,一滴一滴,乳白的奶汁落下去,就成了颜色污糟的脏水。
绣着精致暗纹的硬底靴子停在她面前,长脸婆子不自觉得打起哆嗦来,王爷从外头回来,大热的天连双舒服点儿的鞋都来不及换,便来了王妃这处……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王妃不讨老太妃喜欢又如何,王府里做主的可是王爷。
“欺主的奴才。”炎热的夏日,梁桓的声音似淬了冰,“把她们拖下去,杖三十。”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两个嬷嬷哭喊求饶,脑袋砸在石板上,砰砰作响。
惹了主子生气,行杖的人稍微手黑一点儿,三十杖就能活活打死她们,即便不死,也得落个半残。
小丫鬟瑟瑟发抖跪在一旁,不敢吱声,生怕下一个被拖下去挨罚的成了自己。
轻微的吱呀声混杂在婆子们哭求声中,轻不可闻,梁桓却循声望去,正屋的窗户从内推开,露出半张过于苍白的芙蓉面,那双眼睛清凌凌的,似山泉雪水,不染一丝尘垢。
一如初见。
2、第 2 章
偏僻的院落,哪怕是正房,屋内采光也不够好。
夏日午阳穿过半开的窗棂,洒在薛皎半个身子上,将她纤长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如振翅欲飞的蝶。
梁桓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挡住那缕阳光,高大的身形投下一道阴影,将窗前瘦弱的女子完全笼罩其中。
除了开窗时那一眼,薛皎始终低眉垂眼,不动不言,宛如一具过于逼真的偶人。
这副抗拒交流的态度,让梁桓心底升起一股火气,他努力控制着不将怒火倾泻在妻子身上,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冷讽:“这次不替那些下人说话?”
他的夫人,天真善良,明明是个再柔软不过的姑娘家,偏有一颗扶贫济弱的侠义之心。
只是太过单纯,不知道有些人天生下贱,不值得怜惜,平白浪费她一片好心。
薛皎依旧眼睑低垂,一动不动。
她很累,身体很累,精神也很疲惫。
这几年她睡眠越来越差,最近这半年,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经常夜不能寐。
睡不着的夜晚,她就默背着课本上的内容,不拘是什么,连语文书下的注释都全背了下来。
一开始还管点用,背几篇课文,在脑子里给自己出几道历史题,地理题什么的,还能慢慢睡过去。
可往往刚刚睡着,就会被人叫醒,去给她年纪大了觉少的婆婆请安。
请完安,还要侍奉婆婆用早膳。
在穿来大丰朝之前,薛皎从来不知道,有人早餐能吃一个小时。
她一个高中生,还是个毕业班的高三生,每天争分夺秒,时间紧张得想看一眼小说缓缓脑子,只能蹲马桶的时候看。
三餐更不用说了,早餐能吃十分钟,都是她起来得够早,大部分时候只能叼着牛奶手腕上挂着包子或者面包,路上有空的时候啃一口。
那时候她多痛恨苦不堪言的学习生活啊,觉得自己像被圈住的鸟,头顶只有那么一小片天,太可怜了。
等她真正成了笼中鸟,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天真。
穿到丰朝有几年了?四年?五年?还是六年?
薛皎已经记不清了,时间在她身上,好像突然失去了意义。
除了穿越的第一年。
那年,刚穿越的薛皎在荒野中遇到身受重伤遭人追杀的梁桓。
穿越到异世的少女,路遇俊美不凡的落难公子,多像薛皎看的言情小说中的剧情呀!
薛皎穿越是在上学的路上,身穿,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个十几斤重的大书包,满满是知识的重量。
薛妈妈向来是个细心人,薛皎书包的小隔包里,分门别类地装着有可能会用到的各种小东西,装了几颗退烧药、消炎药、创可贴的小药盒,备用的卫生棉,几颗糖果,一些零钱等。
不光是给女儿准备的,如果她遇到有需要的人,也可以帮助别人。
薛皎中学几年,只给同学送过几次创可贴,头一次把妈妈给她准备的应急小包用个精光,就是在她捡来的言情小说男主身上。
她遇到梁桓的时候,梁桓浑身是血,要不是脸够好看,薛皎在荒野中又没有看到其他人,天黑了还有狼嚎,她早就吓跑了。
梁桓身上有刀剑砍出来的伤,还有箭伤,箭被折断了,箭头连带着一小段箭杆依旧插在梁桓身体里,伤口匆匆包扎了一下,裹伤口的布已经被血浸透。
薛皎从小到大伤得最重的一次,是从顾冬阳的自行车上摔下来,磕破了膝盖和下巴,哪见过人流水一样的流血。
天要黑了,她怕狼,更怕活人死在她面前。
薛皎把小药盒里的消炎药喂给了梁桓,昏迷的梁桓咽不下药,就拧开胶囊,兑水给他硬灌下去。
备用卫生棉撕开给他堵伤口,糖果化成糖水继续灌。
不知道是梁桓体质好还是运气好,在薛皎粗糙的救治下,梁桓活了下来。
一个重伤未愈还在遭人追杀,一个刚刚穿越不知世情无处可去,两人只能抱团努力活下来。
薛皎虽然是个文科生,但她高一才文理分科,学了四年物化生,正经公式不记得多少,亲手做过的小实验,老师在讲台上表演的手搓大火球,印象却非常深刻。
靠着这些在古人看来神乎其神的把戏,和梁桓的钞能力以及还算拿得出手的武力值,这俩一弱一伤,好歹在重重追杀下勉强活了下来,逐渐接近丰朝的都城尚京。
几个月的追逃生涯,两人互帮互助相依为命,困境中,薛皎和梁桓的感情也逐渐发生变化……
及至到了尚京,摆脱追杀,梁桓重回高位,为报救命之恩,送了薛皎一座她在现代时想都不敢想的大宅子,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还有奴仆婢女数十人。
那一年的薛皎,虽然时常会因为思念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神伤难过,但并未觉得日子过不下去。
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卫生巾,没有厕纸,没有各种便利的生活设置,这些都没关系。
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未成年学生,一腔热血,不光觉得自己是主角,还觉得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大放光彩。
她可是穿越者呀,她注定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甚至是改变这个世界。
可她的梦想倒在了第一步,她连个户口都没有。
梁桓送的大宅子,并不在薛皎名下,丰朝虽设有女户,但只有无夫无子的寡妇才能立女户。
梁桓倒是能迂回地给薛皎办下在丰朝的身份证明,但也得将她挂在别人的户头上,薛皎觉得别扭,梁桓也不愿意。
不立户,在哪个朝代都不好过,薛皎什么事都干不了。
不仅如此,她和梁桓在外流浪逃命的时候,民间倒是见过不少在外谋生讨生活的女子,等她到了尚京,越往上层走,对女子的束缚越严苛。
她知道如何造纸,但无人可用,外头花钱找的匠人差点盗走她的方子。
梁桓急人所急,愿意送她一批带着卖身契的齐王府匠人,可纸造出来又如何?她没办法把纸送到当权者手里,除非通过梁桓。
她也没办法拿去卖,户口还没搞定,而且丰朝对女户限制颇多,从商恐怕多有为难。
薛皎斟酌过后,干脆将造纸的法子交于梁桓,由梁桓安排匠人试制后呈给皇帝。
梁桓没有贪她的功绩和名声,可放在男人身上能加官晋爵的功劳,只因她是女子,就换成了金银珠宝、华服美饰。
赏功的圣旨上,她甚至连个名字都没能留下,只有一个薛氏。
在丰帝的眼中,她不是一个能帮他匡扶社稷的能臣良将,甚至不算一个有点儿脑子的匠人,她是他堂弟心悦的女子。
薛皎很茫然,她有钱,有优秀的爱慕者,有皇帝的赏识。
换成任何一个丰朝女子,有她这样的待遇地位,只会欣喜若狂,她却只觉得心凉。
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在现代,她总觉得每天的生活很无聊,没有目标,除了上学只有上学。
穿越后,当她对前路感到迷茫的时候,却下意识拿出课本,哪怕只是读着课文,都能让她的心保持片刻安宁。
在梁桓的庇护下,当了将近半年黑户后,薛皎答应了梁桓的求亲。
她太想家了,想她的爸爸妈妈,想哥哥姐姐朋友同学。
可她回不去了,穿越哪有回程票,她没有家了。
薛皎想再有一个家。
梁桓很好,他外形出色,性格稳定,有古代男人大男子主义的通病,但薛皎并不是很强势的性格,年纪小,习惯了被家长管着,倒没有很排斥。
况且,两人曾经共患难,有感情基础,梁桓喜爱她的聪慧灵动,也愿意尊重她爱护她。
如果薛皎能慢慢融入这个时代,如果她能接受自己的名字逐渐淡去消失,接受此后余生作为梁桓的正室夫人,未来王府老太妃存在。
如果她没有亲眼看见自己视若朋友的侍女爬上她丈夫的床,如果她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善念被肆意践踏。
如果她没有生下女儿,如果她的女儿不是个聪慧到近乎天才的孩子,如果她没有听见丈夫的那声叹息。
如果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古代闺阁小姐,如果她没有受过十多年的教育,如果她不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如果她没有发现,有一天,她竟然跟其他人一样,开始漠视奴婢仆从的苦难,开始被封建阶级的思想侵蚀,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或许她的穿越她的一生,能算得上一个happyending。
可是如果只是如果。
当薛皎醒悟的那一刻,她像是被人从头淋了一桶冰水,整个人都陷入难以自拔的恐惧之中。
她要被这个时代吃掉了。
怎能忘了华夏!
3、第 3 章
跟梁桓亡命天涯的时候,薛皎后悔过,觉得自己当初不该选文科,如果选理科,这时候或许轻松许多。
最起码不用躲在乱坟岗,弄鬼火吓唬追兵,配个火/药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反杀。
可当她迷茫,当她困惑,当她恐惧时,她翻开了政治课本,一遍一遍读着背着自己曾经觉得枯燥无味的句子。
曾经指引先辈的思想,没办法带着薛皎走出困境,却让她保持了自我。
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带来的这些课本的意义,它们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是谁。
然而当薛皎不愿意同这个时代融为一体,她便显得格格不入。
薛皎试图改变,她改变不了大环境,不愿意改变自己,想从身边开始。
她同梁桓提出和离,只要她还是梁桓的妻子,还是齐王妃,她这辈子都挣脱不了这个“高贵身份”附带的枷锁。
然而梁桓却不同意,不光不同意,甚至大发雷霆,难得情绪失控,两人大吵一架。
事后,他平复好情绪,来见薛皎,心平气和告诉她,即便他同意与她和离,她也难以一个人在丰朝生存。
更重要的是——
薛皎至今还记得梁桓当时面上的笃定,他说:“你不要贞儿了吗?与我和离,你从此再无机会见到齐王府的小郡主。”
贞儿……她的贞儿啊!
她的小女儿,聪慧乖巧,贴心善良,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女孩。
生下梁贞时,薛皎也不过十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当一个母亲。
但她有个好妈妈,薛皎出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她是父母爱的结晶,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她学着妈妈爱她的样子,努力爱着她的孩子。
可是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
环境不一样,人也不一样,贞儿不像小时候的薛皎,梁桓跟薛爸爸更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薛皎愧疚过太早结婚生子,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会对她很失望。
但她从来没后悔过生下梁贞,那是她的小女儿,她舍不下的珍宝。
这不是父母离婚,母亲可以合法争取孩子抚养权的现代,一旦她和梁桓和离,绝带不走她唯一的孩子。
不仅如此,在对女性要求苛刻的古代,有一个“和离”的生母,会成为梁贞身上抹不去的污点。
梁桓抓住了薛皎的软肋。
他太了解了薛皎了,像他那样善于洞察人心的人,拿捏一个困于后宅的女子,再容易不过。
薛皎不甘,却又陷于困境,无法可解,找不到出路。
更让她痛苦的是,随着她困于这个时代日久,束缚越来越多,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周身笼罩着一张无形的大网,正越束越紧,如果她不愿意被修剪成规矩的模样,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张网活活勒死。
这半年来,她背书也不管用了,她睡不着觉,掉头发,头痛,幻听。
薛皎身旁伺候的婢女全是新人,见识过她硬扛王府老太妃,听见过她怒斥王府小郡主,还亲眼目睹她将梁桓赶出门外。
齐王妃薛氏的恶名传得满京城都是,她开始出现幻听,这些人也只觉得她疯了,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跟她说。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女儿,她的贞儿,小手捧着她的脸,难过地问:“阿娘,你怎么哭了?”
薛皎摸了把自己的脸,摸到满手泪,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她为什么哭?
因为……因为她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听见妈妈让她乖乖喝牛奶,不许再偷偷把牛奶塞进顾冬阳书包里。
她听见爸爸在叫她,说烧了她爱吃的鱼和大虾,说她读书辛苦,女孩子太瘦了不好让她多吃一点。
她听见顾冬阳的大笑声,听见隔壁的阮阿姨在弹钢琴,听见顾叔叔打着电话开门,脚步声又急又重……
她睁大眼睛,她伸出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找不着他们了。
薛皎的痛苦,无法与人言,于旁人看来,她被关进这个偏僻的小院是惩罚。
但对薛皎来说,这里却是她难得的精神休憩之所。
不用一大早去给婆婆请安,不用听她连敲带打的教训,不用和一群各怀心思的妯娌虚与委蛇,不用应付刁蛮难缠的小姑子。
她可以整天整夜的背她的课本,语文、外语、政治、历史、地理,甚至自己默几道数学题,也能做得开心。
睡不着觉不用硬睡,不用体谅丫鬟们辛苦,当她困极躺下,也不会被突然叫醒。
吃过几顿饭?薛皎也不记得了,她很多时候感觉不到饿,外头两个被老王妃派来看守她的嬷嬷,也怕她被饿死了,多少会给她留点吃的。
薛皎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她脑子还很清醒,但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劲。
两个老嬷嬷贪墨她的膳食,她知道,不想管。
梁桓发怒惩治她们,她看见了,也不想管。
她只觉得厌烦,梁桓怎么还不走啊,她又不是第一次被关进来了,她都习惯了,梁桓怎么还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
薛皎低着头,被打断了节奏,一时间忘了自己刚才背到哪,努力回想着,表情有些愣。
得不到回应的梁桓越发气怒,他位高权重,说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句句有回应,哪怕他母亲,也不敢敷衍他。
也就只有薛皎,不想理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但妻子苍白无血色的面庞,和数日不见愈发单薄的身形,如一盆冷水,浇在他心底的那团怒火上。
梁桓横在身后的手重重捏了捏,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我刚回来,就听说母亲又将你关来了,娇娇,我知道你同母亲处不来,你避着她些,莫与她起冲突,我不在府内,她是长辈,吃亏的是你,何苦呢。”
薛皎未应,梁桓继续道:“等我手头事了,可有几日空闲,咱们去庄子上住些时日可好?你之前跟我说想浮水,我让人修了池子,你痛痛快快玩几日……”
他絮絮说个不停,明明不是话多的人,同妻子在一块儿,总想多说几句。
以前刚认识可不是这样,薛皎是个小话唠,嘴巴停不下来,反倒是梁桓,沉默寡言,薛皎说十句,他能回一句。
薛皎也不在意,她单纯自己想说话,看穿越小说很快乐,自己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心里其实怕得很,不停说话更多的是为了排解心中不安,不需要梁桓回应,只要有人听着就好。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梁桓说上十句,薛皎连一句都不会回他。
梁桓一个人唱了半天独角戏,没得到半句回应,除了跟自己生闷气,别无他法。
他知道自己夫人与母亲不和,也知道薛皎本性纯善,两人冲突,多是他母亲的错。
可他为人子,又能拿自己老母亲怎么办呢?大哥英年早逝,母亲伤心过度,这些年身体差了不少。
所以只能委屈妻子,让她避让着母亲,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但他公务繁忙,经常十天半月不在家,母亲看不上妻子身份,故意找茬儿,薛皎性格虽良善,骨头却硬得很,一次两次,便不肯再忍了。
薛皎来历成谜,他知道她不是凡人,但没办法与旁人多讲。
要不是有献纸之功,求来皇兄赐婚,母亲绝不会让他取薛皎为妻,哪怕是纳妾,母亲都不一定愿意。
可他真心喜爱薛皎。
梁桓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尚京的其他勋贵子弟一般,年纪到了,便由长辈相看一个家世相当,贤淑温柔的贵女为妻。
他认不认识没关系,喜不喜欢也无所谓,横竖父母选的人,一定能帮他管理好后宅,他只需要和夫人相敬如宾。
可他遇到了薛皎,在他最狼狈最落魄的时候。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府世子,没有华服美婢,豪宅奴仆,甚至身后还跟着一群穷凶极恶的追兵。
但薛皎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看见他满身鲜血,明明怕得要死,第一反应却是救他。
梁桓晕过去之前,以为自己这回是逃不过去了,必死无疑,却被薛皎给救了下来。
两人一路逃亡,为了活下来,用尽所有手段。
那段经历并不轻松,但事后回忆起来,梁桓却总忍不住想笑,因为有薛皎。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姑娘,聪慧灵动,脑子里有无数奇思妙想,他那时时常怀疑,薛皎或许并不是人,而是山林中的精怪修成了人形。
所以他喜欢上薛皎,多么理所当然。
梁桓自小便要什么有什么,哪怕他大哥还活着,他还不是齐王世子的时候。
他喜欢薛皎,他想得到她。
梁桓从薛皎口中知道了许多事,他知道在薛皎的家乡遵循着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知道薛皎绝不会同意为妾,知道她从未想过在如今的年岁与人成婚。
于是梁桓闭口不提,他静静等着,这里是大丰朝,不是薛皎的家乡,薛皎总有一天会明白,她回不去了。
她回不去了,她得跟其他丰朝女子一样,在合适的年岁,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
他,就是最适合薛皎的男人。
梁桓很自信,他没理由不自信,他相貌英俊,身份高贵,可以为妻子提供优渥的生活。
薛皎不想他纳妾,不想他碰别的女人,他也不在意,他有喜欢的女子,他喜欢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夫人,何必再沾染那些庸脂俗粉。
薛皎只生了个女儿,梁桓有些失望,他跟大哥感情和睦,但并不代表他甘心,只因为晚出生了几年,大哥就成了世子。
如果他没有儿子,齐王府就得由侄子继承,他如今奋斗的一切,他的女儿只能分得一份嫁妆。
但他们还都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别的孩子,母亲往他房里塞人,他不碰便是。
至于其他的后宅矛盾,梁桓大致清楚,但在他看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为此伤怀。
可薛皎不快乐。
她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他们发生过很多次争吵,甚至,薛皎提出了和离。
梁桓暴怒,那一瞬间,他有无数难听的话想扔出来,他想问,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他知道薛皎受了一些委屈,可这天底下,有哪个姑娘家嫁了人,能一点委屈不受的。
最后的理智阻止了他,为了不说出伤人心的话,梁桓先行离开,平复好情绪再去找薛皎。
想让她打消念头很简单,他知道她在意什么。
可成功的那一刻,看着薛皎灰白的脸色,梁桓丝毫不觉得开心。
他和薛皎,不是彼此相爱的眷侣吗?为何竟到了,要用孩子绑住她的地步。
梁桓有心修复关系,但他太忙,薛皎又不配合,出了一趟公差回来,连个正脸都不愿意给他了。
梁桓白费一番口舌,舍不得对薛皎说重话,只想着等过几日,两人去了庄子,再好好哄哄她。
不理他就不理吧,他的娇娇受委屈了,这破地方,哪是齐王妃该住的,母亲着实有些过分了。
“我们先回去。”梁桓去牵薛皎的手,想带她回正院。
东西就不用收拾了,破屋子,无甚可收拾的,梁桓瞧着心烦。
刚碰上薛皎的手,梁桓忽然想起,“你的书呢?”
那些薛皎从家乡带来的书,是她的宝贝,走哪带哪,别的东西可以不要了,书得搬回去。
掌心一滑,薛皎抽回自己的手,见面以来,头一次开口,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烧了。”
4、第 4 章
薛皎刚穿越的时候,准备把书包里的书掏出来丢了。
太重了,十几斤重的书,除了课本还有各种教辅资料,她上下学路上背已经觉得不堪重负。
如今都穿越了,这些书除了当纸用,还能干嘛?
好吧,细分一下,一部分书还是有点用的,比如地理,数学?
历史……这个世界虽然是古代,但却是华夏历史上不曾记载过的朝代,所以薛皎判断她穿越到了平行时空。
政治薛皎最讨厌了,要背的太多,又长又繁琐,还没古文好背。
英语不用提了,语文……薛皎又没打算当文抄公,她脸皮比较薄,哪怕这个陌生的时空没有华夏的大诗人们,她也不想冒名顶替,把他们的诗词冠上自己的名字。
她若是背诗词,背完诗名词牌,接着的一定是“唐·李白”“唐·杜甫”“唐·王维”或者“宋·苏轼”“宋·李清照”等等等等,怎么能是薛皎呢?她自己听到都要脸红的。
可她走出一里地,又掉头回去,把扔掉的书捡了回来。
背着沉甸甸的大书包,薛皎在荒野中捡了个垂死的男人。
再后来,她跟着梁桓东躲西藏,被一群穷凶极恶的追兵撵得上山下水,薛皎想要丢掉这一包“累赘”的心却越来越淡。
等她到了尚京,进了齐王府,从现代带来的一切,都成了她的宝贝。
尤其是她的书,在逃亡路上迫不得已弄丢了一些,作业本大都撕掉用来引火了。
后来为了造纸,为了提供样品,又损失了一些。
剩下的课本、教辅资料,薛皎翻了不知道多少遍。
困于后宅,她的时间陡然变多了,每天大片大片的空闲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管家用不着她,上面不光有婆婆,还有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嫂。
各种宴会,除非必要,老王妃从来不愿意带她参加,薛皎自己也不喜欢这些干坐着打机锋的聚会。
好像她的生活,突然变得无比狭窄,每天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等梁桓回来。
那会儿薛皎还没想明白,但潜意识已经觉得这样不对,她努力给自己找点事做。
上学的时候觉得背书无比痛苦,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夜以继日的背,不光不厌烦,还沉浸其中。
课本背完背教辅资料,就连数学题,薛皎都背了下来,还能变着法的重新给自己出题做。
只有这些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同现代的联系还未完全断掉。
作为枕边人,梁桓再清楚不过那些书对薛皎的意义,可现在薛皎告诉他,书烧了。
“烧了?!”梁桓心口猛地一跳,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谁烧的?”
他脑海中迅速划过几个人名,薛皎好歹是他的王妃,在齐王府中,能让她受委屈的,就那么几个人。
薛皎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愤怒,甚至在直视梁桓几秒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似讥似讽的笑。
“我。”她说:“我烧的。”
梁桓彻底愣住了,怎么会,薛皎怎么舍得?
“你走吧。”薛皎收敛表情,重新垂下头,不愿意再看梁桓,“我想待在这里,这里挺好的。”
梁桓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薛皎却不再搭理他,从头开始背起单词。
梁桓呆立片刻,看着重新沉入自己世界的薛皎,满心无力。
他推门而出,吩咐长随再安排几个老实的下人来小院伺候着,抬腿往正院走。
薛皎不愿意搭理他,他得先查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桓前脚刚走,不过盏茶功夫,小院又来了新的访客。
紧闭的屋门被轻轻敲了几下,薛皎又背了几个单词才反应过来,歪着头停顿几秒侧耳倾听,怀疑是自己又出现了幻听。
敲门声再次响起,薛皎冷淡的表情一秒化冻,她慌忙站起来,因为起身过猛,头晕目眩,扶着桌案才稳住身形,同时忙不迭地开口:“贞儿等等,阿娘马上就来。”
细软的小奶音在门外响起:“贞儿等阿娘。”
缓过头晕的劲儿,薛皎小跑到门口,拉开木门,一把抱住仰着头冲她笑的小姑娘。
“贞儿……”薛皎心疼地看着女儿晒得通红的小脸,没有手帕,只能用袖子给她擦擦汗。
齐王府太大,梁贞一个小短腿,一路找过来,累得不轻,要不是薛皎从不拘着她跑跳,还有意带着女儿锻炼身体,梁贞只会跟其他同龄的小贵女一样,时时让乳母丫鬟抱着,比梁贞还大两岁的堂姐都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阿娘。”梁贞抱着娘亲的脖子,亲亲热热把小脸贴过去,她太想阿娘了,每天每天都想。
薛皎如今的身体反而不如女儿康健,抱了没一会儿,就胳膊酸软,只好先把孩子放下。
梁贞紧紧牵着阿娘的手,一眼扫过简陋的屋子,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她是齐王唯一的孩子,哪怕不是个受期待的男孩,齐王府也没人敢轻视她,物质上,梁贞享受的从来都是最好的待遇。
“阿娘……”梁贞贴着娘亲,喃喃叫了一声,鼻尖已经开始发酸。
她心疼阿娘。
她是薛皎从小教养长大的,薛皎没养过小宝宝,只能学着表姐养小外甥的模样,磕磕绊绊地给女儿做早教。
梁贞生来聪慧,有时候能隐隐感觉到薛皎的痛苦与挣扎,虽然依旧没办法理解母亲的一些想法和行为,但贞儿爱阿娘,就像阿娘爱她一样,她不用理解,只要看阿娘开不开心就够了。
她的阿娘,一点儿也不开心,好多好多人欺负阿娘。
薛皎以为女儿想喝水了,在屋里转着圈给她找水,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剩了点茶底的水壶。
壶里头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已经凉透了,薛皎不敢给女儿喝,古代孩童的夭折率太高了,光薛皎身边就有几例,这还是高门大户之中,所以她难免也对女儿的身体小心了些。
“阿娘去打水,贞儿先坐一会儿好不好?”薛皎轻声道。
“娘,贞儿不渴。”梁贞忍着喉间的干渴拉住阿娘,她一路走来,怎么会不渴呢。
可外间日头那般晒,她阿娘连水都没有,更别说冰盆了,祖母身边得用的丫鬟夏日都有用冰的份例,单只克扣她阿娘一个人。
梁贞越想越难过,眼泪都快憋不住了,她扑进阿娘怀里,一字一顿地说:“阿娘,你跟阿爹和离吧。”
薛皎抚摸女儿发髻的动作顿住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什么,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幻听了。
“贞儿,你刚说话了吗?”
梁贞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重复:“你和阿爹和离,不用管我,贞儿是阿爹的女儿,没有人敢欺负我,贞儿会自己好好长大,等贞儿长大了,就去找阿娘,给阿娘养老……”
她早就听说过阿娘想同阿爹和离了,这事没成,薛皎和梁桓都特意瞒着女儿,偏有些人不怀好意,故意将消息捅到梁贞面前。
梁贞一开始都不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等她弄清楚,竟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阿娘提出和离,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难过当然会难过,如果阿娘跟阿爹和离,她就见不到阿娘了。
梁贞也知道,阿娘没能和离是舍不得她,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舍不得阿娘,她想和阿娘一直在一起。
贞儿是个坏孩子。
可是她又心疼阿娘,阿娘过得不好,也越来越不爱笑了。
她的阿娘,笑起来最美了。
梁贞试过找她阿爹求助,可是阿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说会保护好阿娘,根本就没有做到。
那些坏人会变本加厉的欺负阿娘,还说阿娘吹什么枕头风,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狐媚子品性什么的,很多梁贞都听不懂,但她知道那是不好的话。
阿娘处境越来越差,连她的宝贝书都被逼着烧掉了,那是阿娘从家乡带来的,阿娘做梦都想回家,她回不去,她只剩那些书了。
梁贞听到的时候就忍不住哭了,她是替阿娘哭的,阿娘该多伤心啊!
如今亲眼目睹阿娘以前就被关过的小院子,梁贞再也忍不住了。
见不到阿娘也没关系,她会一直一直记着阿娘的样子,先生夸过她记性好,她肯定不会忘记的。
5、第 5 章
薛皎身上的衣裳湿了一小块,闷闷的贴在她身上,那是梁贞的眼泪,灼得她心尖都开始发痛。
她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环境里,但读了十几年书,那么多同学,多少见过因为父母感情破裂受到伤害的孩子。
她同梁桓提出和离,是真得受不了了,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和离更多的是在自救。
可她失败了,失败的结果就是如今这样,境况越来越差,所有珍惜的一切一点点失去。
与其说她被惩罚困在小院,不如说小院给了她最后可以喘息的空间。
薛皎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女儿知道,甚至主动提出,让她和离。
这么点大的孩子,弄清楚和离的意义,到下定决心跟她说出这些话,这一段她未知的心路历程,不知道她的贞儿,是如何一个人走过来的。
薛皎的脑海中划过一个词,慧极必伤。
她心中愈痛,眼眶也跟着发潮,仰着脸轻轻吸了吸鼻子,生怕多说一句,也要落下泪来。
缓了片刻,才克制住泪意,薛皎说了一句她小时候很讨厌的话,“贞儿,你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孩子,女儿越是这么说,薛皎越舍不下她。
她从来都不是果断冷静的性格,也不够坚强,以前天塌了也有人给她顶着,这几年,薛皎已经成熟太多,可依旧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梁贞没像她小时候一样,听见这种大人搪塞的话就撅嘴巴。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窝在薛皎怀里,乖得不像话。
薛皎不敢再跟女儿讨论和离的事,摸着她细软的头发,轻声细语询问她这些时日的生活。
梁贞有问必答,她年纪尚小,但口齿清晰,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小嗓音,慢慢治愈着薛皎破碎的心和濒临崩溃的精神,她的头不再疼得那么剧烈,舒缓的氛围让她的心情得以平复。
薛皎迟钝地想起来,“贞儿,今天好像不是休沐日,你下午不用上课吗?”
尚京的贵族子弟大都五六岁开蒙,再小一点,手都握不住笔。
梁贞如今虚岁才四岁,又是个女孩,本没有入家学读书的机会,是薛皎坚持,跟梁桓磨了许久,梁桓也心疼这个唯一的女儿,才允她入家学,同几个堂兄一起读书。
也因她年纪尚小,先生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提前说好,待梁贞七岁,是万万不能再进家学学堂了。
薛皎自己小时候经常耍赖不想去幼儿园,如今当了母亲,方知为人父母的难处。
梁贞跟她还不一样,她一回两回不想上幼儿园,不影响她以后读书,梁贞能在学堂读书,接受这个时代正统教育的时间是有限的。
小姑娘抓紧你母亲的衣袖,往她怀里埋了埋,闷头不吭声了。
薛皎察觉到异常,摸摸女儿小脸,担心地问:“怎么了?贞儿在学堂受欺负了吗?”
梁贞不想说,她知道阿娘会难过,但她是个乖囡囡,从来没跟阿娘说过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说。
薛皎愈发担心,又追问两遍,梁贞才支支吾吾开口:“贞儿不能去学堂了,祖母跟先生说,以后不许贞儿去家学读书。”
“她凭什么?!”薛皎声音猛地一提,大脑剧烈抽痛,她摁着太阳穴,勉强让自己不要失态,吓到女儿。
“贞儿别怕,这是你阿爹答应的,他说过贞儿可以读书,他回来了,阿娘跟他说……”
梁贞垂着小脑袋,沉默片刻,鼓足勇气道:“阿娘,我不想去学堂,我想阿娘教我。”
这些话似乎在她心里憋了很久,生怕被薛皎打断,迫不及待地全倒出来,“贞儿知道,阿娘很厉害,比先生还厉害。阿娘懂好多,先生就不知道,天上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下雪,也不会给我们造小彩虹,阿娘教我的九九口诀,先生听都没听过,阿兄们算数都没我好!”
薛皎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女儿的话变好。
她沉默了更久,缓缓开口:“贞儿,阿娘不能教你。”
是的,她不能教,她的痛苦,正是来源于她从小受到的,和这个时空格格不入的教育。
她能教女儿一些基础知识,但不能教她更多,她竭力不让自己的思想影响到女儿,可她的精神越来越差,薛皎真怕不小心教了孩子什么不该教的。
梁贞实在乖巧,被拒绝了也只是沮丧地垂下头,没有追问为什么。
阿娘最爱贞儿了,不教她一定是有原因的,阿娘很苦,她不能再让阿娘为难。
毕竟是个小孩子,梁贞失落也只是一会儿,能见到阿娘她已经很开心了。
可惜母女相聚的时间并不长久,梁贞是午间装睡,趁着贴身丫鬟和奶嬷嬷都睡着了,偷跑出来的。
这会儿她们醒了,慌慌忙忙找小主子,一路找到薛皎这里来,把小郡主抱了回去。
梁贞大眼噙泪,频频扭头看她阿娘。
薛皎看着孩子脸上滑落的泪珠,心痛如绞,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又很快否认,两种不同的情绪拉扯着她,她的头痛愈发剧烈,痛到好像脑袋要裂开。
她痛得弯腰,捂着脑袋,摔了下去。
……
薛皎醒来时,睁眼看见苍青色的帘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晕倒在了小院里。
这已经不是薛皎第一次晕倒了,穿越前她是个健康宝宝,从小爸爸妈妈就很在意她身体素质,穿越几年,她不光精神变差,身体也越来越差。
“夫人,您醒了?”帘帐被掀开一个角,微弱的光透进来,薛皎院里的大丫鬟知书从帘帐后探出半张脸,轻声道:“夫人,您现在起吗?王爷请大夫来给您把过脉,大夫开了药,已经煎好了,若是您不想起,我让小丫头再煎一幅给您热着。”
按照王府的规制,薛皎这个齐王妃身边本应该有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以及几个管事嬷嬷,若干粗使婆子、粗使丫鬟以及小厨房的厨娘,几个外院跑腿的小厮伺候着。
薛皎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着她转,身边的人手一再消减,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她干脆懒得管院里这些下人们了。
如今薛皎院里的两个贴身大丫鬟知书和墨画,都是梁桓安排的人手,到她身边也快一年了,薛皎待她们一直不亲近。
她原本的两个贴身丫鬟木槿和木樨,木樨是她跟梁桓回京路上捡的,那会儿已经离尚京很近,追兵不敢再紧追着他们不放。
薛皎一路上没少散财,倒不是她烂好心,实在眼见之景太惨,她生长在和平年代,民族复兴,祖国强盛,只听父母长辈提过小时候物资匮乏,哪里亲眼见过卖儿鬻女,为了孩子,老人自己走进深山活活饿死的。
那一路走得艰难,薛皎身后还有追兵,做不了别的,只能给些钱财。
也不是慷他人之慨,他们两人的路费都是薛皎卖自己东西换的,梁桓身上虽然还留了一两件珍贵配饰,他也愿意拿出来换钱,但身后追杀他的人咬得死紧,他的随身饰品皆是不凡,拿出去当了就是给追兵指路。
况且,以那些人残忍狠毒的手段,还会给当铺招灾。
幸好还有薛皎,她书包里除了书,闲物不多,勉强能拿出来一些换钱。
最先卖的是一套圆规,然后是她的笔,自动铅笔和橡皮搭着卖,她不好意思坑人,把剩下的笔芯也掏出来了打包卖了。
这些东西也就图个新奇,卖价不是很高,薛皎还想把她的一把铁尺卖了,被梁桓拦住,当作武器用,最后还捅死了两个追上来的追兵。
虽然梁桓尽量挡住了,薛皎还是看见了喷洒而出的鲜血,后来梁桓把尺子洗干净要还给她,薛皎也不肯要了。
最值钱的当属薛皎的手表,她在重点中学读书,学校管得很严,学生不许佩戴除手表以外的任何饰品,爱美的男生女生们只能折腾手表。
薛皎的手表是一块粉钻手链表,说是粉钻,其实是透粉的亮珠子,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材质,反正挺好看的,表链下面还坠着两个银色小蝴蝶,蝴蝶身上也镶嵌着一样粉色的“钻”。
总的来说,花里胡哨。
这块表在一个大城,由梁桓拿出去当了,他是活当,打着等回了尚京,再赎回来的主意。
不光是这块表,薛皎所有卖出去的东西他都记得。
然而出了点意外,薛皎这表落到了一位贵女手中,梁桓权衡利弊,没有要回来,于是也没跟薛皎提过。
薛皎倒是没在意,东西卖了,人家给了钱,多得她花了一路,当了一路的散财童子,到尚京还有结余。
几十块钱的表,换这么多钱,她都有点儿心虚。
因此她一路扶危济困,花的自己的钱,梁桓只负责提供武力保护。
直到快到尚京,她遇见被亲爹打个半死,准备卖到妓院的木樨,实在没忍住,求梁桓帮忙,又出了钱,把木樨从她爹手中买了下来。
木樨和另一个丫鬟木槿,都是薛皎后来取的名字,木樨原本没名,在家一直都是被叫三丫,因为她是家里第三个女儿,前两个姐姐已经都被卖了。
木樨无处可去,跪在薛皎面前哐哐磕头,磕着磕着人就晕了过去,薛皎不忍心,想着若是不管,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还是会被她爹找上门,再卖一回,问过梁桓后带上了二丫。
另一个贴身丫鬟木槿,则是齐王府原本的粗使丫鬟。
木槿是十来岁了,才被家里卖进齐王府的,不是家生子,只能做些不重要的粗使活计。
薛皎碰到被别的下人欺负的木槿,帮了一回,后来又有了一些交集,便将木槿要到自己院里,成了她的贴身丫鬟之一。
那会儿薛皎尚且天真,她还没死心,还有很多想法想要实现。
她甚至想办女学,又不好意思说,她自己还是个学生呐,大学都没考上,怎么好意思当老师,甚至当校长。
薛皎小心翼翼迈出第一步,她教身边的丫鬟读书认字,数数计算。
都是同龄人,又日日相处着,两人表现得都是好性子,薛皎渐渐将她们视为朋友。
她没想着挑战阶级,也没这个勇气,但她尽可能的对她们好,她认真规划她们的未来,尽量贴合这个时代,准备等她们学会日常的一些字,能算数了,就交还她们的卖身契。
若是她们有喜欢的人,就给她们出嫁妆,再教她们一点儿手艺,以后吃饭不愁。
若是不愿嫁人,那也没关系,古代女子太苦了,好歹在她身边,有她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们,也不会让人欺负她们。
她想了很多。
然后,木樨在她怀孕时爬了梁桓的床,差点儿被梁桓命人杖毙。
6、第 6 章
薛皎精神变差后,时常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往事,同时情绪受到记忆影响,容易陷入失落抑郁。
她躺着没有回话,知书垂下眼,心中涌出一股愤懑。
在她看来,王妃实在不知好歹,王爷待她一心一意,别说侧妃妾室,连个暖床的丫头都不愿意要。
锦衣玉食伺候着,王妃不知感恩,丝毫不顾忌王爷膝下单薄只有一个小郡主,独霸着王爷又不肯早日生下小世子。
知书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不满足?一个没有娘家倚靠,全凭王爷宠爱才能在王府立身的王妃,不懂谦良恭谨,府里的主子她得罪个遍,实在愚蠢。
偏偏这样愚蠢的女子,是王爷的心肝,这让知书怎能甘心。
若论样貌,王妃虽生得俏丽秀美,她也不差。
王妃已经育有一女,年过二十,如何比得上她二八年华鲜嫩可人。
若论人品才华,王妃人情世故一塌糊涂,虽说能读会写,但一笔字写得极差,王爷手把手教了几年,才有如今这般拿得出手的字。
她虽是奴婢,自幼习文习字,一手簪花小楷是齐太妃都夸赞过的。
若论出身,王妃来历不明,言行虽不粗鄙,但看得出不是出自豪族从小受过特殊教育的贵女。
而她是王府家生子,外祖母是齐太妃身边得用的嬷嬷,一家子在齐王府都是说得上话的。
以齐王府的地位,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尚且比不上她,何况来历不明的王妃。
况且,知书自认有自知之明,她从未奢望过太高的地位,王爷那般出色的人才,哪怕只是当个通房丫鬟,她也是愿意的。
当然,若是能成为王爷的妾室,再好不过,她连侧妃都不奢想。
她求之不得的,旁人弃如敝履。
知书完全能理解王妃曾经的贴身丫鬟木樨,王爷那样的男子,哪个女子能不心动呢?
若王妃识趣,本就该在有孕时主动献上可靠的丫鬟为自己固宠,这般闹一场,身边仅有的两个可靠人都没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木樨的前车之鉴,知书才把自己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
她可不是那些蠢货,都还没怎么着,就张狂起来了。
王妃这般作下去,迟早一天会惹得王爷厌弃,她只需要等着,等一个绝好的时机。
在此之前,她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因为知书很清楚,一旦她有一点不妥,先处置她的会是王爷。
但知书对王爷没有丝毫怨言,反而爱慕愈深,孰不知下一个被王爷这般爱护的女子,不会是她呢?
然而虽心里清楚该如何做,知书对薛皎嫉和怨却越藏越深。
看着薛皎躺在帐中一动不动,知书心中冷嘲,往日王妃爱装出个体贴样,尤其是对下人奴仆,从不随意打骂,也不愿下人们为难,好似她是个什么善心菩萨。
如今是装也不装了,看她弯着腰不搭理,听她说要让小丫头重新煎药也不理睬,可见原来那些好,全是假的。
沉沉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知书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缕亮光,下意识想扭头,强行控制住,腰身弯得更低了些,轻手轻脚退出帘帐,躬身问安,“王爷。”
梁桓换了一身轻薄的纱衣,袍袖扬起,从外间带来的热浪余势滚滚。
他身强体壮最不耐热,额上一层汗珠,觉着屋内冰盆不够凉爽,正要喊人再加两个冰盆,念及妻子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身体,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御医的话言犹在耳,梁桓眉心紧蹙,刚查清楚的那些事,让他烦上加烦。
“王妃醒了?”他压着声音问:“药可用了?”
知书正要回话,帘帐内响起薛皎虚弱的唤声:“梁桓。”
知书面色一变,既怒且喜。
怒的是薛皎不知尊卑,竟然口呼王爷名字,喜的是她在薛皎身边伺候了也有年余,听语气就知道薛皎又要闹事。
这般闹下去,只会让王爷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少。
梁桓快步上前,掀开帘帐,坐到床沿,手掌抚上薛皎额头。
他掌心发烫,薛皎的额头覆着一层冷汗,触手沁凉。
梁桓低声哄道:“娇娇,御医开了药,先把药喝了。”
薛皎侧首,待梁桓把手挪开,才道:“梁桓,你说话、算话吗?”
她身子虚弱,又久未进食,体虚气短,一句不长的诘问断成两截。
梁桓面色不愉,非是对薛皎。
“我已经同母妃说过,靖国公府来下聘前,不许阿柔踏入正院。”
他顿了顿,继续道:“尚京郊外有个温泉庄子,并百亩良田,原是给阿柔作嫁妆的,母亲已立契,这些东西给贞儿,待她长大,为她添妆。”
提及母亲和妹妹,梁桓便头疼,薛皎搞不懂,他也搞不懂,她们为何一直不肯消停。
梁柔是梁桓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齐王府的齐太妃一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梁楷聪慧稳重,勤恳好学,七岁请封王世子。
可惜数年前一场大变,齐王世子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还在世子妃肚中的遗腹子。
梁桓是在他长兄去世后第三年,才由先齐王上奏,请封世子。
那时梁楷的遗腹子梁钰已经虚三岁,因世子妃怀孕时得知丈夫死讯,情绪波动太大,忧思过重,以致早产。
梁钰自幼体弱多病,齐王府上下将他看得眼珠子一般。
好在小病不断,大病没有,磕磕绊绊长到如今岁数,已经进学两三年,虽不如他父亲聪慧,也算勤勉。
府中庶子暂且不提,其余这些主子,先世子妃、如今的长房寡嫂刘氏一心守着独子,同薛皎接触不多。
梁柔年岁略小,薛皎随梁桓入尚京时她刚十岁出头,还是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
薛皎是自家这辈最小的一个,没有弟弟妹妹,把梁桓当朋友,自然也将梁柔当作妹妹照顾,送她各种玩具礼物,陪她玩,哄着她。
梁柔骄纵,有时候言行冒犯,薛皎也会生气,但大都忍了下来。
一是因为不想梁桓难办,她一个人孤身在此,没有亲朋,梁桓送嫡亲妹妹来陪她,全然好意。
二来薛皎觉得自己毕竟年长,小时候她撒娇耍赖,哥哥姐姐们也是让着她的。
那会儿,在薛皎的退让下,梁柔和她还算得上是朋友。
直到梁桓一意孤行,不顾他母亲,当时的齐王妃阻止,坚持向皇帝求了赐婚的圣旨。
齐王妃大怒,梁柔也对薛皎态度大变,她认为薛皎之前一心讨好她,都是为了当她嫂子。
是,她确实挺喜欢薛皎,但她阿兄可是王世子,未来的齐王,要娶的应该是名满尚京家世雄厚的贵女,而不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孤女。
薛皎这般的身份,即便阿兄喜爱她,给个侧妃的位份,已经是抬举。
碍于皇帝亲自下旨赐婚,齐太妃无法阻拦,忍气吞声看着薛皎进了齐王府。
这一口气她吞得心不甘情不愿,非要在薛皎身上找回来。
梁柔同她母亲一起,对薛皎百般刁难,哪怕有梁桓护着,可当时老齐王身体已经不好,梁桓要一力撑起齐王府,忙得抬头不见日,薛皎一个没经过人心险恶的学生,哪搞得懂这种后宅暗斗,明里暗里吃了不知道多少亏。
上有心思深沉手段老辣的婆婆,下有刁蛮任性愚蠢刻薄小姑子,薛皎在齐王府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她为现实妥协嫁给梁桓,依旧对未来抱有希望,可她的所有希望,都渐渐磨灭在了王府后宅的深深宅院之中。
薛皎厌恶极了齐太妃,不光因为她羞辱打压她。
薛皎穿越时已经快成年,受过十多年的教育,三观逐渐成型,她心中自有一轮明月,月辉或许暗淡,但污浊难染。
她忍不了的是齐太妃对人命的轻践。
逃亡路上,薛皎亲眼见过梁桓杀人,但那些都是穷凶极恶的杀手,为了隐瞒追杀梁桓的事,甚至会对无辜的平民下手。
梁桓杀死他们,薛皎虽然害怕,却并不会因此愧疚,那些人罪有应得。
杀人偿命,哪怕现代,人们也是遵循着这样朴素的价值观。
可齐太妃,她安座高堂,养尊处优,却会因为一点小事,一片私心,就要了人的命。
高门后宅藏污纳垢,薛皎看不过眼,帮过的何止木槿一个人。
曾经也有感念她好心的下人,向薛皎回以好意。
让薛皎印象最深的是个小丫鬟,好小的个子,瘦巴巴的,她说她九岁了,薛皎觉得她看起来像自己六七岁时的身高。
小丫鬟也是个家生子,但亲娘已经死了,爹好赌好酒,从不管她,只知道搜刮她的月例。
虽是家生子,却无人可靠,大丫鬟欺负她,把活都丢给她做,冬日里扫雪扫到半夜,因为雪没扫干净被罚跪在雪中。
薛皎看她可怜,将她调到自己院里,不许旁人欺负她,让木槿给她安排些轻松的活做着,想着等小姑娘身体养好一点了,也教她读书写字。
那小丫鬟年纪虽小,却生就一双巧手,送给薛皎一对亲手打的络子,漂亮极了,好看极了。
这对络子被梁柔看中,她嫌弃薛皎戴过,直接管薛皎要人。
也是嫁进齐王府之后,薛皎才知道,别看梁柔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还算光鲜,她院里的小丫头,被打残的也不止一个。
薛皎哪敢把人送给梁柔,梁柔本就对她有怨,这小丫头又是从她院里出去的,落到梁柔手里,哪有好下场。
为了保住小丫头,她不惜将火力引到自己身上,气走了梁柔。
再怎么说,她是梁柔的嫂子,梁柔不能对她喊打喊杀。
梁柔被气走,当时看似已经无恙,实则转头找她母妃告状,被齐太妃安抚下来。
没过多久,齐太妃随便找了个借口,趁着梁桓不在家,污蔑薛皎院中有下仆偷东西,让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带人强行闯入。
在小丫鬟的床铺下,搜出了一对金耳坠。
连正院内院都没踏出去过的小丫头,隔空偷到了齐太妃院里。
齐太妃贴身的大丫鬟捂着薛皎的嘴,另一人掰着她的头,逼着她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手巧无比的小丫头,被砍掉了一双手。
血淋淋的孩童断手,丢在薛皎面前。
7、第 7 章
那是薛皎第一次那么恨,恨到想杀人。
她甚至下意识在脑海里搜索起火药配比,想把这些人都送上天。
很长一段时间,薛皎都在做噩梦,梦里是小女孩举着血淋淋的断臂,她仰着脸,刚养出一点肉的小脸上满是血泪,她哭道:“夫人,我的手呢?”
薛皎从噩梦中惊醒,泣不成声。
梦是假的,那个小丫鬟死了,大夫赶来时,她的血流了一地。
梁桓只能抱着她安慰,又找许多差不多年纪的小丫鬟来哄她开心。
薛皎开心不起来,她没办法替无辜丧命的小女孩复仇,没有梁桓,她在齐王府寸步难行。
梁桓回府后,让人杖杀了当初动手的那些下仆,包括他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齐太妃怒极,她又没碰他的心肝,不过是打杀一个小丫头而已,竟然如此冒犯她。
王府上下都道世子爷爱极了世子妃,薛皎却并不为梁桓的所作所为感动。
在梁桓看来,她受的惊吓远比小丫鬟的命更让他生气,不过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而已,要打要杀,何必非要当着薛皎的面。
他的娇娇心软善良,如何受得了这种血腥。
他让人杀了动手的下仆,是为薛皎出气,也是因为愤怒她们对薛皎的冒犯。
可是真正的凶手,不是她们啊!
她们只是无脑的刀,无法支配自己的工具。
真正的罪魁祸首毫发无伤,被当成工具使用的下人死了一群,立刻又有新人顶上,府里连谈论的都少。
“视人命如草芥”,书本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此时此刻,在她眼前具现,以无比惨烈的代价。
也是那一刻,薛皎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和梁桓,从来不是一路人。
受此刺激,薛皎大病了一场,病中被大夫检查出来已经怀有身孕。
因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重病的老齐王撑着病体将老妻训斥了一通,又将唯一的嫡女禁足三月,算是给从未正眼看过的儿媳一个交代。
薛皎孕期并不好过,看似仆从环绕,要什么有什么,实则身心压力都很大。
老齐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薛皎给他生下嫡孙,府中上上下下,除了大房的刘氏,都盼着薛皎产子。
在薛皎生活的现代,依旧有重男轻女这种糟粕思想存在,但薛皎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她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她只听说过,却从未真正感受过这种封建思想带来的压迫。
直到她真正怀孕。
所有人,她身边的所有人,或明示或暗示,有为她好也有看热闹,都在说着同一句话:薛氏,你要生个儿子。
薛皎吐得一发不可收拾,说不清是孕吐,还是她心里觉得恶心。
她并不讨厌小男孩,孩子是父母爱的结晶,从小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如果能和喜欢的人孕育一个宝宝,不管是男孩女孩,她都会爱他/她。
但不该是这样的。
好像如果她生下一个女儿,她和的女儿,都是王府的罪人,都应该为此感到愧疚。
绝不!
她爱自己的孩子,绝不会因为她/他的性别有什么不同。
薛皎心里有根刺,一根由人命凝成的血刺。
她拒绝再跟梁桓同房,她对他的感情在消失,不想再为了生儿子,生下一个她不爱的孩子。
老齐王在遗憾中死去,他没能看到仅剩的嫡子诞下嫡孙,齐太妃为此唾骂不休,言辞粗鄙,嫌弃薛皎的肚皮不争气。
薛皎抱着自己小女儿,满心怜爱。
她把她带来这个世界,她们曾骨血相连,她怎么会不爱她呢?
若有人该为此愧疚,那该是梁桓才对。
初中生物书上都写了,生男生女取决于父亲。
她说这些,齐太妃是不会信的,薛皎也懒得说,但她自己知道就行了,知识充实头脑,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或许是因为临死前毕竟期待了一场,老齐王虽然失望,还是亲自给嫡孙女取了个名。
他说:“盼这孩子贞静娴淑。”
这在齐王府,乃至整个大丰朝的风俗来看,都是薛皎母女的荣耀。
薛皎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贞静娴淑,没有一样是她对女儿的期盼。
父母希望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她对女儿,也是同样的期待。
可是后来,她发现她想得太简单了。
生在这个封建时代的梁贞,哪怕贵为王爷的女儿,这一生也不可能自由快乐的生活。
因为是个女孩,她从生下来那天起,就被套上了枷锁。
薛皎感到痛苦,她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是尽量让女儿变得强大一点,锻炼她的身体,给她争取学习的机会。
可现在,梁贞连仅有的几年上学时间,也被剥夺了。
薛皎像是看见一道虚无的锁链,扣在女儿的脖颈和四肢上,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梁桓的话在她耳中,全是推诿,因为出尔反尔,不许女儿再去读书,就给些浮财安抚?
她看向梁桓的眼神,满是失望,“我以为,最起码关于贞儿的事,你不会说话不算话……”
贞儿?
梁桓一头雾水,他是说那些地产钱财会给贞儿当嫁妆,刚刚答应,怎么就扯上说话不算数了。
梁桓脑子转得极快,迅速反应过来,他们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贞儿怎么了?”
薛皎只是身体虚弱精神不济,不是真的傻了,此时听梁桓反问,也察觉到不对。
“贞儿不能去家学念书了。”薛皎勉力撑起身体,直视梁桓:“你答应我的,让贞儿读到七岁。”
梁桓扶着她,眉头又皱了起来:“谁吩咐的?”
“你娘。”薛皎连一声“婆婆”都不想喊。
梁桓不解,他母亲虽然爱找薛皎的事,但贞儿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齐王府嫡脉,下一代就钰哥儿和贞儿两个孩子,贞儿读书又碍不着她什么,为何突然不许贞儿再去学堂。
薛皎看出他确实不知情,心不但没放下,提得更高了。
她急切地问:“不是因为贞儿念书的事,你娘怎么会愿意出田产庄子给贞儿当嫁妆?”
她们背地里,又对贞儿做了什么吗?
梁桓默然,很多时候他无颜面对妻子,都是因为他的母亲妹妹行事不端,这让梁桓憋屈又无力。
“梁桓,你、咳咳……”薛皎太急,呛咳起来。
“别急。”梁桓连忙给妻子抚背顺气,生怕她再着急,让丫鬟端药来,又赧颜道:“你的书……”
原来是因为这个。
薛皎松了口气,缓缓躺回去。
不是贞儿又受了什么委屈就好。
她甚至有闲心冲梁桓扯了扯嘴角,“这下你妹妹,不会再惦记了。”
她说的是心里话,那些书她都背下来了,烧了清净,并不是挤兑梁桓。
梁桓面色青白,他自认,虽算不得品节无暇的君子,但绝不是蝇营狗苟的小人。
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还有他看似端庄大方的生母,偏要做一些,让他没脸的事。
“我去问问贞儿念书的事。”梁桓实在无颜面对妻子,叮嘱丫鬟照顾薛皎喝药,匆匆来,又匆匆去。
薛皎接过知书端来的药,一口气喝下,苦意粘粘在舌根,一路蔓延至心口。
她好累啊……
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除了女儿,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曾经视若精神支柱的课本,如今落得一个烧了清净。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薛皎宁愿把那些书都烧了,也不愿意让人偷去,邀名得利。
那是属于她的文明的璀璨文化,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智慧结晶。
可她没能守住,被小人窃取。
想到梁柔传遍尚京,已经在往丰朝其他州府传颂的诗名,薛皎一阵恶心,刚刚喝下去的药差点儿吐出来。
8、第 8 章
薛皎被偷走的第一首诗,是《春晓》。
就像她刚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爸爸妈妈教她背诗一样。
梁贞一两岁的时候,小奶音讲话一字一顿,但能一口气说十几个字的长句,薛皎便开始教女儿背诗。
她幼时的古诗词读本自然没带过来,薛皎教她的都是留在记忆深处,不需要刻意回忆,能脱口而出的那些诗词。
《悯农》唐·李绅
《咏鹅》唐·骆宾王
《静夜思》唐·李白
《春晓》唐·孟浩然
……
从记忆中翻检出的诗词,刚背完诗名,脱口而出的便是朝代和作者。
也就是那时,薛皎再次验证了女儿的聪慧。
薛皎经常听父母提起,她小时候听爸爸妈妈背诗,三四遍就能记个大概,虽然忘得快,但她记得也快呀。
大人都夸她聪明。
每每听到这种话,薛皎时常懊恼,为什么好记性没有保持下来,越长大越变笨,选了文科,各种知识点背得她痛不欲生。
梁贞却远比她小时候要聪明,薛皎教给女儿的这些诗,只听过一两遍,她就能复述下来,第二天再问,还能记个七七八八。
薛皎喜不自胜,任何一个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头脑聪明,应该都会高兴。
她欣喜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梁桓,想让梁桓这个当爹的也高兴高兴。
梁桓先是自己教梁贞背了一段书试了试,确认女儿确实如薛皎所说,天生聪慧,几乎过耳不忘。
他高兴,却不像薛皎一样纯粹的喜悦,他看着眼神懵懂的女儿,神色复杂。
“惜为女儿身。”
一声叹息如一盆冰水,浇在薛皎头上。
那会儿梁贞还太小,懵懵懂懂,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叹气,也不明白阿娘为什么不笑了,之前她背了书,阿娘都好开心的。
梁贞瑟缩着不敢吱声,难过、愧疚、恐慌,种种负面情绪填满了她小小的心。
她觉得一定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才惹得阿爹叹气,阿娘伤心。
薛皎便是从那时起,时常觉得亏欠了女儿。
如果她没有将贞儿生在丰朝,生在这个封建的古代社会,她的女儿,凭借自己的天赋,会有无数种发展。
她的未来可能光芒万丈,可能安然自得,也可能庸庸碌碌。
但她一定是自由的,她的天赋会为她的成长插上翅膀,而不是只有来自生父的一句叹息。
生在丰朝的梁贞,她这份难得的天赋,注定蒙尘。
作为一个封建朝代的贵女,家世好是优势,长相佳是优势,名声好也是优势,可记性好?头脑聪慧?谁在乎呢,不过一女子。
薛皎再不多提女儿出众的天赋,她独自给早慧的女儿开蒙。
教她背诗,教她算术,带她做简单日常的科学观察实验。
她依旧会做噩梦,梦中惊醒,却不再哭泣,因为会吓到窝在她怀里安睡的女儿。
薛皎主动将自己的活动范围局限在正院内,齐王府的花园又大又漂亮,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她以前最喜欢去那玩,如今却不肯迈出院门一步。
地砖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留在她心里的血渍越渗越深。
出了院门,若是再见到不平事,弱者遭欺凌,无辜者被冤枉,忠直之人被背叛,她无法视而不见。
可若是帮了她们,薛皎又护不住,盯着她虎视眈眈的恶人,无法对她下手,会踩着这些奴仆下人的命,朝她脸上挥巴掌。
薛皎不觉得被打脸,但她担负不起这一条条人命。
救不了,无法救,索性闭耳塞听,装聋作哑。
这是薛皎的妥协和退让,让她无力,也让她心底的希望逐渐消弭,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深。
可薛皎没想到,她已经退到这个地步,她不去招惹旁人,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梁柔偷了她的诗。
她给女儿启蒙的那些古诗词,被安插在她院里的下人强行记下,传回齐太妃处。
那一年梁柔已经十四,丰朝的贵女大都会在及笄后,十五六岁的年纪出嫁。
薛皎和梁桓的婚礼流程走得很快,也花了三个多月,这也一直是薛皎被人诟病的一点,婚嫁流程走得太急,显得女儿家不矜持,男方不重视。
梁柔十二三岁时候,她母妃便在物色尚京城中适龄的贵胄子弟,为梁柔的婚事做打算。
齐王府唯一的嫡女,梁柔的身份足够高贵,她的婚事必不可能太差。
但“好婚事”之间也不是完全一样,一般好,比较好,非常好,好到整个尚京的贵女都会羡慕,这就是差别。
梁柔想要的,当然独一份的,让整个尚京贵女都羡慕的婚姻。
可尚京城中适婚贵女,梁柔却不是独一份的高贵。
与她年龄仿佛的,单是皇族就不止她一个,宫中皇帝同母亲妹六公主,大长公主的女儿云嘉郡主,还有福王的嫡幼女宝华郡主。
更不用提才名远扬的宰相嫡女,出了名貌美的太常寺卿嫡孙女,以及温柔贤淑,贤名得太后夸赞的礼部尚书嫡长女。
这些贵女们,出身家世不比梁柔差,自身又各有所长。
梁柔有什么呢?
她家世好,但王爷的女儿,如何比得上皇帝的同母妹妹。
她容貌不错,但也就是不错罢了,其他那些贵女哪个都不比她差,就连同母的两个哥哥,若是为女子,在外貌上也比她出众。
比才学,宰相嫡女文采斐然,琴棋书画女红针黹无所不精。
比容貌,太常寺卿的嫡孙女貌若天仙,上元节意外掉了帏帽,引得万人瞩目,尚京城至今还流传着她的美名。
比性情……比性情,大部分贵女都比梁柔温柔,她唯一流传在外的名声便是性情骄纵,八/九岁的时候去别家府上做客,因为一点口舌之争,将一小官之女推入荷花池,险些淹死。
当时可以用年少无知来掩饰,但到了结亲的年岁,女方家里会打听适龄贵胄子弟,男方家中同样会打听女儿家的名声品性。
这么一对比,在同样家世差不多年岁的贵女中,梁柔没有丝毫优势。
那还怎么嫁如意郎君呢?如果嫁得不好,被其他贵女们比下去,对梁柔来说,比死还难受。
那时候,齐太妃已经在筹划替女儿扬名,有她配合,孝名是最好谋划的。
虽然普通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好。
恰此时,她们安插在薛皎院里的钉子,送来了记录的错漏百出的诗句。
哪怕只有零星碎语,诗句中漫溢而出的文气,即便没读过书的下人也知道不同凡俗。
毕竟是给儿童的启蒙诗,浅显易懂,也更易打动人心。
齐太妃和梁柔读的书不多,可好歹是世家贵女,读书识字、赏诗鉴画是必修,可以不会写,但要看得懂好坏。
这些诗好吗?好极了。
哪怕只是残篇,已经让两人心动不已,互相对视一眼,母女俩心意相通。
有了目标,再去行动就简单了,府中遍是她们的手眼,得手理所当然。
可惜她们没预料到的是,梁贞实在太过聪慧,以至于薛皎教她背诗,很少重复第三遍。
靠着下人们互相拼凑,好歹凑出几首完整的诗,只是光靠耳朵听,又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下仆,难免有错漏。
最终落到梁柔手里,可供她挑选的,寥寥无几。
齐太妃旁敲侧击,甚至不惜哄骗亲孙女,再三确认这些诗虽不是薛皎所作,但原作者皆已作古,而且在这世上,只有薛皎知道。
既然如此,她们便可以安心施为了。
偷来的几首诗中,有的错漏太明显,是同音或者谐音的字,两人找不出正确的。
这种事也不好让外人知道,唯一有能力为她们提供帮助的梁桓,还得瞒着,否则一定会站在薛皎那个“小贱人”一边。
于是只能忍痛放弃,再排除梁柔看不上的《悯农》二首,《咏鹅》等诗,只剩下一首《春晓》可以抄。
薛皎自锁院内,外界消息一概不知,直到梁桓主动到她面前道歉。
薛皎看着梁桓嘴巴一张一合,觉得自己像在听一个地狱笑话。
《春晓》怎么会是梁柔的诗呢?
《春晓》唐·孟浩然!
唐·孟浩然!
孟浩然!
那是孟浩然的诗!
9、第 9 章
梁柔偷走了薛皎的诗,不,准确的说,是从薛皎这里,偷走了孟浩然的诗。
薛皎既震惊又恶心,她和梁柔早就闹翻了,厌恶她的心狠手辣,可她没想到,堂堂郡主,竟然连盗窃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倒不是她还对梁柔的人品抱有希望,而是骄纵任性狠辣恶毒跟偷窃是两回事,太卑劣了,以至于薛皎想都没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
像梁柔那样头永远昂得高高的,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却做出这么下作、突破底线的事,难怪薛皎会震惊。
她当然不会就此罢休,这些诗不属于她,更不属于梁柔,只属于作者本人,属于她穿越而来的那个璀璨文明。
如今《春晓》已被梁柔冒名,薛皎口说无凭,想证明这首诗是梁柔偷她的或许有点儿难,但想打假梁柔却很容易。
诗是从她这里偷走的,梁柔有多少诗才,薛皎跟她不熟也能猜个大概。
但凡她有三分,齐太妃就敢给女儿吹出十分,以往丝毫风声都没听到,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肚子坏水和恶意,没有丝毫文化底蕴的梁柔,经不起质疑。
如今没人怀疑,也不过是有齐王府,有皇室背景的出身替她撑着,没有切实证据,没有怀疑的切口,不会有人轻易提出质疑。
可只要薛皎开了这个头,还是以现任齐王妃、梁柔嫂子的身份,接下来梁柔要面对的种种考验,绝不是她自己能通过的。
只要梁柔本身的诗才遭到否定,届时,再提《春晓》非她所作,而是抄袭,就顺利成章了。
薛皎不傻,她很快想好了该如何做,她要把孟浩然的诗夺回来。
可梁桓来找她,不只是为了道歉。
他要薛皎,把这件恶心事咽回肚子里去,从此闭口塞言,对谁也不许提起。
薛皎被恶心透了,这又是她没想到的,她没想到梁桓竟然会助纣为虐。
毕竟他们曾相依为命,在只有彼此可以依靠的逃生路上,她已经跟梁桓暴露了太多。
包括那些诗,她教女儿的只是启蒙诗,跟梁桓提过更多。
被追兵逼至绝路,又峰回路转迎来生机,薛皎背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1
在小船上飘荡,仰望繁星满天,她背过“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在山中迷路,她背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那山并不叫庐山,薛皎也非是为了炫技。
这可能就是教育的滞后性,当她为了成绩背那些诗的时候,只是为了背而背,待她遇到真正符合诗句意义的境况,那些诗便会脱口而出,直抒胸臆。
那么多的诗,名句名篇,若梁桓跟他妹妹是一样的人,早就可以偷走这些诗。
甚至以他的手段权势,大可以哄骗威逼薛皎成为他的“枪手”,隐于幕后,替他扬名。
但梁桓从不屑于做这种事。
因此当他告诉薛皎,梁柔偷她的诗,他为此感到抱歉,但要她三缄其口的时候,薛皎对他的滤镜碎了一地。
梁桓同样觉得丢脸,但他认为,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梁柔毕竟是他嫡亲的妹妹,他母亲一共就生了三个孩子,长兄英年早逝,只剩下他和梁柔。
梁柔尚未及笄,一旦偷诗抄袭的名声传出去,别想再有什么“好姻缘”。
作为一个女子,坏了姻缘,下半生没什么指望了。
更有甚者,还会影响到齐王府的名声。
代价太大,只是为了替薛皎出口气,替一个死人张目,着实没必要。
“只是一首诗而已。”
薛皎永远记得这句话,后面梁桓的安慰,和给的物质补偿,她都没上心。
就像这次她被迫烧书一样,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不会有错,若是做错了事,给田产给庄子给铺面,似乎只要给点东西,就可以抹平一切错误。
这是薛皎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当整个齐王府的“主子们”都在阻止她,当梁桓也不愿意站在她这一边,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连句似是似非的流言都传不出去,更别说质疑梁柔,揭穿梁柔,夺回被偷走的诗。
或许真有几分歉意,梁桓跟薛皎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皎对他感到失望,但还是信了。
在那以前,梁桓向来说话算数,有一句算一句,不轻易许诺,但答应她的事基本都能做到。
薛皎也知道,梁桓必然教训过梁柔,天下无不漏风的墙,这次梁桓选择封她的口替梁柔遮掩,若做得多了,岂会不留下痕迹。
可这一次,梁桓又让她失望了。
那一年中秋,薛皎拒绝同齐王府的其他主子们一起过节。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身旁是乖乖依偎着她的小女儿。
她仰头望着月亮,痴痴发呆,眼底盈有泪光。
梁贞则看看月亮,又看看阿娘,她紧紧地抱着阿娘的手,好像生怕一松手,她阿娘就飞到月亮上去了。
梁桓赴完家宴匆匆赶来的时候,院里的下人们被撵得远远的,梁贞正奶声奶气地在背诗。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2
稚嫩的童声仿佛穿越时空,另一道更活泼的童声和梁贞的声音重合,在薛皎耳边回荡。
那是幼年的薛皎啊!
同样的中秋节,同样的依偎在妈妈怀里,听着妈妈一字一句教她背《静夜思》,背《古朗月行》。
梁桓脚步停在了几米开外,看着妻子从强忍泪意,到捂住脸泣不成声。
他眸色沉凝,片刻后,大步向前,单手抱起不知所措的女儿,再将妻子揽入怀中。
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在逃亡的路上,在薛皎情绪崩溃,感觉撑不下去的时候,他默默陪伴着她,好似有梁桓在,她就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那晚的月色太清冷,一点儿都不像薛皎家乡的月亮。
她在月光下冷到发抖,喝了一盏又一盏的烫酒。
酒入愁肠,不吐不快。
薛皎的记忆变得模糊,她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她放声高歌,又痛哭流涕,喃喃自语,似乎背了些什么。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3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
醉眼朦胧中,她看见了爸爸妈妈,看见了老师同学,看见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顾冬阳。
他们在笑着朝她招手,她想拔腿追上去,身体却沉重得难以移动分毫,仿若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牢牢禁锢在原地。
她眨眨眼,泪珠破碎跌落,眼前只剩一轮明月。
那夜中秋过后,薛皎和梁桓的关系稍有回温。
但没过多久,梁柔的新作《水调歌头》传遍尚京。
10、第 10 章
梁柔偷走《春晓》,薛皎毋需多想,也猜到那诗她是怎么到手的。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更惨痛的背叛,知道缘由的薛皎并没有多恨她院里的那些下人。
恨她们做什么呢?她本来就不怎么用她们,更没有多少信任可言。
这些人的卖身契都捏在旁人手里,生死不由己。
事后,梁桓将她院里的下人换了个遍,至于换走的那些人去了何处,薛皎没问。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不会主动报复,但也没好心到给她们求情。
新换来的丫鬟下仆对她恭恭敬敬,薛皎不为所动,被伤害过后,再不敢轻易交付信任。
况且,即便有正直忠义之人,她护不住她们,干脆不让她们掺和进她和齐太妃、梁柔之间的纠纷。
薛皎对待这些人一视同仁,不接触不靠近,把她们当单纯的打工人,彼此之间保持绝对距离。
包括中秋那日,她早早给院中所有丫鬟婆子都放了假,想回家过节就回家过节,想在自己房里休息就休息,不想离开,她也不管,横竖不会让她们靠近。
可还是被偷走了酒醉后背的诗。
当着梁桓的面。
薛皎一个人坐在檐下,仰望着头顶的一方天空。
生气吗?怎么会不气,可为什么她连生气都提不起力气,像是被困在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中,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潭底沉去,直到溺毙。
梁桓在门口站了良久,他的道歉没有了以往的份量,显得轻飘飘的,听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上一次梁柔偷薛皎的诗,好歹是指使下人们干的,下作归下作,还有一层遮羞布。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母亲亲自出马。
母女两个因为梁桓提前离席,来薛皎这个“狐狸精”这里逮他,中秋团圆的大日子,梁桓作为齐王府的主人,抛下所有人客人来陪一个女人,太没有规矩了,她们是有理的。
两人理直气壮地赶来,下人们不敢拦,正好听见酒醉的薛皎,对着月亮哭着念诗。
大多是残句,但句句听得人心惊。
而后又哼唱了一支曲子,仔细聆听,才发现曲词竟是一首极精妙的词。
本是来找茬的两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这两人都没有过耳不忘之能,也比不得梁贞的记性,但她们身边带了足够多的丫鬟下人,一人记下一句便够了。
这首词实在精妙,精妙到哪怕有不确定的字,靠着谐音填一填猜一猜,拿出来看也足够惊艳。
梁桓的高傲被他的亲生母亲和妹妹踩在脚下,碾成了碎渣。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如今听来,像一个笑话。
没脸面对薛皎,但还是不能让她将这事戳破出去,因为梁柔的诗名已经传颂得更远了。
《水调歌头》一出,惊艳整个尚京,连宫里都在传唱,皇帝亲自过问,说没想到小堂妹还有如此诗才,此乃王族之幸。
此时他若是执意说出真相,丢脸的已经不止梁柔一个人,也不止齐王府,还有梁姓王族。
这是欺君之罪。
梁桓再一次选择委屈薛皎,嫁了人的女子,又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困于后宅,被揉圆捏扁,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之前是薛皎自困于一院,之后是被强行关在了院子里不许出去。
她身边也没有可靠的人能为她传递消息,唯一在外的是她送出去的曾经的贴身丫鬟木槿,可此时她连木槿都没办法联系上。
而且,木槿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不想也不敢再让木槿卷进这种事情里。
薛皎看清了自己的困境,开始萌生要跟梁桓和离的念头。
但穿越后的种种经历,也消磨了薛皎的勇气,她变得犹疑,胆小,不敢随意表达自己的想法。
梁桓强行封了薛皎的嘴,但他也明白,这些麻烦的根源不在于薛皎,而是他那无才却贪婪的妹妹。
梁柔他罚过了,第一次窃诗已经罚了,可她是个女子,还是他亲妹妹,梁桓能做的也只是关禁闭,跪佛堂,抄佛经。
但这些惩罚对梁柔实在不痛不痒,还不如他从母亲处索要的私产补偿更让她们心痛。
也正是因为梁柔没吃到教训,才会一而再的干出这种事,甚至明知道他在场,还敢命令下人们强记薛皎的诗词。
这件事后,薛皎和梁桓的关系降至冰点。
他有心弥合,偏偏事不凑巧,皇上给了他个差事需要离京。
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再回来时,还没等他将带回来的手信送到妻子手里,就听留在府中的长随汇报,说他母亲,齐太妃,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竟好意思直剌剌地逼迫薛皎,逼她给梁柔当枪手,继续替梁柔写诗。
梁桓当场气笑了,他这三个月忙得晕头转向,为了早点赶回来,连着数日没怎么合过眼。
这一刻怒气冲头,梁桓眼前一黑,好悬没气晕过去。
当他不在府里,他母亲齐太妃就是王府最大的主子,谁也拦不住她作妖。
以前他父亲还活着,他母亲规规矩矩,庄重可亲,梁桓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父王刚刚离世,他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尖刻,做事越来越离谱。
薛皎不是个软柿子,梁桓听管家说,她被逼着写了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母亲大怒,梁柔却没能从薛皎那里得到新的诗作。
于是,她们将薛皎关进了王府最荒僻的破败院落里。
那是薛皎第一次被关进去。
梁桓回来后,自然将她接了出来,他没问薛皎怎么应付他难缠的母亲和妹妹,没脸问。
那次之后,梁柔消停了许久,忙着她的及笄礼,忙着参加各种宴会。
如今梁柔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靖国公世子家世出众,风采翩然,作为勋贵子弟,以科考晋身,是上一科的探花郎。
正因为靖国公世子倾慕梁柔的诗才,靖国公府才会主动与齐王府相看。
这样的好婚事,在尚京贵女中也是独一份的,梁柔这段时日在全心全意备婚,梁桓本以为她已经得偿所愿,不会再折腾了,而且已经安分了这么久,难免放松警惕,谁知道他还是太信任他这妹妹了。
他刚离京,梁柔又去找薛皎的麻烦,这一回是偷她的书。
于是薛皎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从家乡带来的书,当着她们的面,全都烧了个干净。
也因此触怒了齐太妃,不等她下令,薛皎自己去了小院。
她头疼得很,多看那两人一眼都觉得难受。
梁桓办差回来,刚问清楚薛皎烧书的缘由,又被妻子质问到脸上。
说话算不算数?
他已经对薛皎失信过好几次,但梁桓本心并不想让再次让妻子失望。
薛皎也在等着,她的贞儿不能不读书。
一辈子被关在一个不大的地方,从幼时到成年,从成婚到入土,只是从一个院子,换到另一个院子,头顶的天空永远只有那么大,太可怜了。
只有读书才能让她突破这方樊笼,哪怕只是思想上的突破。
她没有等太久,梁桓回来了。
梁桓面上的愧色让薛皎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定定地看着梁桓,眼底光芒微弱。
梁桓迟疑片刻,终是开了口:“以后我再为贞儿另寻名师。”
薛皎眼底的光破碎黯淡,她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她吗?因为她过于不驯,所以要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
她为何坚持让女儿去读家学,齐王府又不是请不起几个女师傅,无非是因为贵族女孩和男孩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薛皎不想让女儿小小年纪,只能学《女书》、《女诫》、《女规》这些东西。
梁桓心中不忍,不想多说,薛皎却坚持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因为我吗?”
不想让薛皎误会,梁桓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出真相:“是大嫂求到母亲那里,母亲才不许贞儿继续去家学读书。”
“大嫂?”薛皎有一瞬的茫然,她和大嫂刘氏虽然不亲近,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难道是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梁桓:“大嫂说,贞儿在学堂太过争强好胜,背书习文非要得头筹,钰哥儿压力太大,整日背书到深夜,他身子骨不好,再这么下去,怕他熬坏了身子……”
长兄就留下这一根独苗,梁桓也怕梁钰出事,大嫂在他面前垂泪不已,他最终还是选择委屈妻子和女儿。
薛皎听着听着,突然笑出了声。
真的,这太可笑了。
她读了十几年的书,三岁起开始上学,头一回听说因为别家孩子太优秀,就要让表现好的孩子退学的。
她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她的贞儿啊,不是惜为女儿身,是可惜未能生在华夏。
11、第 11 章
薛皎这场病拖了小半个月,一直没好。
梁桓承诺的别院散心自然是去不了了,他的空闲时间全用来守着薛皎,偶尔有事才会离开片刻。
药她按时喝了,一碗一碗的苦药,眼也不眨的灌进去,尝不到苦味似的。
喝了药更不想吃饭,梁桓逼得急了,她吃不下几口就开始吐,到后来,闻到饭菜的气息就下意识皱眉。
本就瘦弱的身子越发纤薄,下巴瘦得尖尖细细,看着像个纸片人,风一吹就倒了。
梁桓又气又急,可大夫说,王妃这是心病,郁结于心,单吃药,好不了。
他便沉默了,拉着薛皎的手哀求:“娇娇,你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便是宫中的御厨我也能给你讨来,你多少吃两口吧。”
薛皎浑身没劲,大部分时候睡意昏沉,她听见梁桓的话,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其实她想吃的东西很多啊,她爸爸做的葱烧鱼,油焖大虾,都是她的最爱。
隔壁阮阿姨尤其会做甜品,各种小蛋糕小饼干,又好看又好吃,薛皎不知道在她家蹭了多少次下午茶。
小区外面早点铺子所有品类她都吃过了,曾经觉得吃腻了,如今却只能在记忆里怀念。
薛皎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她好想回家啊,她好像,再也回不了家了。
梁桓更沉默了,他宁愿薛皎打他骂他跟他闹,就像他们刚成亲时那样,最起码那时的薛皎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
现在的薛皎,像从野外移栽进花园里的珍贵兰草,草叶枯黄,花瓣凋零。
她要被他养死了。
“阿娘……”
小女孩蜷成一团,依偎在娘亲腿边,一声一声的喊着,过一会儿没感觉到动静,就赶紧爬起来,摸摸阿娘的脸,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才松口气,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亲亲阿娘。
梁贞早慧,自幼的生存环境和经历让她更善于倾听思考。
薛皎一病不起,后院归齐太妃管着,多多少少有些风言风语传到梁贞耳中。
她听见别人说,她阿娘要死了。
她娘要死了,那些下人们却说,她阿娘死了,老太妃便如愿了,王爷也可以另娶高门贵女。
梁贞恨死她们了。
小小一个人儿,躲着哭了半日,被乳母丫鬟找到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肯说。
自那以后,再不肯离开薛皎身边,梁桓撵她她都不走,让乳母抱她走,梁贞就扯着阿娘的袖子哭,哭到薛皎睁眼,将女儿揽进怀里。
母女两个都瞪着梁桓,好似他是什么要拆散她们的恶人,看得梁桓好气又好笑。
“娇娇不是想让贞儿去学堂?怎的又不去了。”梁桓叹气。
妻子病成这样,他不敢再让她委屈,最终还是压下母亲和长嫂的反对,再将梁贞送入家学。
“贞儿不喜欢读书!”梁贞眼泪还挂在脸蛋儿上,小奶音带着哭腔,“贞儿不想去学堂……”
她都听说了,因为她不能去学堂读书,阿娘又跟阿爹生气了。
阿娘这回生病一直没好,梁贞很害怕,她觉得是不是因为她不乖,阿娘才生病的。
薛皎抱着孩子给她擦眼泪,她的贞儿是个聪慧好学的孩子,也是个孝顺孩子。
她好难过啊……
薛皎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可她要是死了,她的贞儿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薛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梁桓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和娇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可以给她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给她尊崇的地位,却再难让她展颜。
沉默地看着妻子抱着女儿慢慢哄,待女儿哭累了睡过去,梁桓才坐到她们身旁,轻声道:“娇娇,承恩侯世子夫人听说你病了,想来看看你。”
承恩侯世子夫人?
薛皎思维迟钝地思索片刻,才回忆起这个有些熟悉的名称指的是谁。
梁桓见薛皎面露茫然,心下一沉,提醒道:“是关氏……”
“是阿斐呀……”薛皎声音细弱无力,“别让她来了,我这个样子,不好看。”
一句话让梁桓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敢同妻子对视。
薛皎垂着眼,她不是在怨怪梁桓,是真不想见关斐。
在丰朝的这几年,关斐是她唯一认可的知心好友。
关斐是镇北大将军的女儿,一身出色的武艺,曾经跟着她父兄上过战场,薛皎一度将关斐视为偶像。
薛皎见过她耍红缨枪,太帅了!
谁能拒绝英姿飒爽能骑善射的漂亮小姐姐呢?
可惜,后来因为一些观念上的不和,以及两人分别嫁人后接触变少,渐行渐远,薛皎也不想让自己留给关斐的,是如今这副凄惨模样。
况且,她和关斐已经很久很久没联系过了,她被关在内宅,关斐会知道她生病,只能是梁桓说的。
有什么意义呢?将旁人牵扯进来。
薛皎并不感动,只觉得无力,甚至厌烦。
因为薛皎不愿意,梁桓只能让人拒了承恩侯府的帖子。
薛皎的病一直不见好,昏睡的时日越来越多。
梁桓焦头烂额,王府中的事他得决断,还有公事要办。
靖国公府和齐王府已经开始筹办靖国公世子和梁柔的婚事,梁柔父亲已经去世,长兄如父,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他回回都得出面。
薛皎病得不知时日,某天昏昏沉沉醒来,听见外头热热闹闹的声响,恍惚了好一会儿,还以为梁柔已经开始举行婚礼了。
叫过丫鬟问了一嘴,才知道是靖国公府行纳征礼,送聘礼过府。
薛皎没什么劲儿,喝了半碗清淡的粥水,揽着女儿听她奶声奶气讲话。
每回薛皎醒来,梁贞都会说个不停,说她吃了什么好吃的果子,说她见着什么趣事。
“阿娘,明日是乞巧节,外头有花灯呢!”
薛皎笑了一下:“贞儿想看花灯吗?”
“想!”梁贞用力点头,“上元节的时候,阿兄送我一盏兔子灯,可好看了。”
她说的阿兄是梁钰,其余堂兄皆是梁桓庶出兄弟的儿子。
薛皎摸摸女儿的小发髻,温声道:“我跟你阿爹说,让他带你去看灯。”
“不要!”梁贞一口回绝,小脑袋往薛皎怀里拱:“贞儿想和阿娘一起去,等阿娘病好了,再带贞儿看灯。”
薛皎想说话,喉间突然发痒,忍不住咳起来。
梁贞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抚胸,丫鬟也送来温水。
薛皎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这番咳嗽就让她虚弱地坐不住了,又躺了下去。
梁贞两眼噙泪:“阿娘对不起,贞儿错了,贞儿不看灯了……”
薛皎抱着如惊弓之鸟的女儿,心中大痛。
揽着女儿哄了一会儿,母女两个相依着睡着了,待薛皎再醒来,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是被一阵奇怪的电流声吵醒的,刚醒来时,帘帐内一片漆黑,薛皎以为自己做梦了,或者又幻听了。
[……启……滋……连接……连接成功……]
薛皎:?
她茫然地看着帐顶,是还在梦中吗?她的幻听大都是家人朋友的声音,从来没有这种电子机械音。
薛皎又闭上了眼睛,虽然不困,但梦里不觉得困多正常。
[你好。]
薛皎:……
她捏了一下自己手臂,疼,不是在做梦。
[你好,时空误入者。]
最大的秘密被一语道破,薛皎倏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去寻找那个未知的神秘存在。
“时空误入者……我吗?”担心吵醒孩子,她用气音问。
[你可以用意识同我交流。]
好在薛皎习惯了默背,也习惯了自己给自己出题,所谓的意识交流,她很轻易掌握了。
“你是谁?”
[我是*&%……?(*)]
薛皎:……
很好,没听懂。
意识交流,哪怕薛皎没说出口,神秘声音也感知到她的无语。
它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薛皎才搞明白,这是一个来自未来时空的科技产物,如果要用她能理解的存在来描述,人工智能、系统,或者什么,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你找我做什么?”薛皎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也没那个精力深究,只想知道跟自己有关的。
[你想回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12、第 12 章
梁贞昨夜做了个美梦,睡醒后虽然不记得梦了什么,依旧心情愉悦。
她歪着脑袋努力回忆,到底做了个什么梦?如果是很好很好的梦,可以讲给阿娘听,让阿娘也开心一下。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小姑娘鼓了鼓脸颊,丧气地放弃回忆美梦。
她坐起来,蛄蛹着往床头爬,想离阿娘近一点。
吭哧吭哧爬过去,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梁贞下意识露出笑脸,她很少见到阿娘这么早醒来,刚想喊一声“阿娘”,被薛皎竖在唇间的食指止住了喊声。
两只小手捂住嘴巴,小姑娘弯着眼睛朝阿娘笑。
她知道,阿娘要跟她说小秘密,不想让人听到,就会让她小点儿声音。
薛皎将女儿揽进怀里,一夜未眠,睁眼到天亮,却丝毫不感到疲惫困倦,心情有种奇异的亢奋。
[系统?]
[在。]
听到回答后,薛皎稍稍安心。
她到现在依旧没办法完全放心,昨晚经历的一切像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像她彻底疯掉后的幻想。
但薛皎已经顾不上了,哪怕有一丝可能是真的,她也要信。
“宝宝,阿娘问你一个问题。”
薛皎揽着女儿软软的小身子,嘴巴贴在她耳朵上,轻声细语,但字字坚定:“如果阿娘要回家,你愿意跟阿娘一起吗?”
昨晚那个神秘存在,告诉薛皎可以带她回家,她先是狂喜,她用力的掐自己手臂,手臂上的疼痛让她欢喜得落泪。
不是梦,不是在做梦。
可当她不小心碰到睡在她身旁的女儿,薛皎顷刻间冷静了下来。
她走了,贞儿怎么办?
薛皎试着向系统提出,能不能带女儿一起走。
系统答应了,表示如果多带一个人回去,梁贞也必须成为直播主体之一,但根据《星际各种族幼崽保护法》,梁贞作为主体的直播每日时长不能超过三小时。
薛皎: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系统送她回家,是有代价的。
薛皎冷静下来,想起这个所谓的系统来自星际,想起曾经看过的科幻小说,薛皎一慌,下意识道:“我绝不出卖祖国和人民。”
系统:[……你对自己的价值缺乏清晰的认知。]
薛皎:qaq
被语言攻击了,但没关系,相比梁桓他妈,系统讲话已经很温柔了。
之前薛皎只顾着高兴了,没注意到系统提出的条件,现在系统又解释了一番,她才搞懂。
系统送她回去,代价是她需要开启时空直播,向星际时代的史学、人类学、社会学等专业的研究学者提供视频资料。
不限制直播内容,涉及到隐私的部分会自动屏蔽或者马赛克。
有直播时长限制,她单独一个人,每天最少五小时的直播时长,如果要带上梁贞,就是每天最少八小时,可以八小时都是她一个人播,梁贞不播。
具体需要直播多久不确定,系统给她显示了一个进度条,进度条满后,或者需要资料的学者们认为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则直播结束,一人一统此次交易宣告完成。
薛皎:“不会要直播一辈子吧?”
按照系统所说,这个时空直播是蓝星科技尚且无法解析的黑科技,所有人都看不到,只会直接将内容投放到未来的星际时空,不影响她日常生活,只要每天挂着直播就行。
其实即便是需要直播一辈子她也会答应,只要能回家,让她再被梁桓他妈阴阳怪气一百……十次她也愿意。
系统:[普通蓝星古人类的日常生活,不会有学者有耐心观察几十年。]
薛皎:……
好的,知道了。
既然可以带女儿一起走,薛皎当然更愿意带女儿一起,她恨不得当场把女儿喊醒。
但系统告诉她,因为能量不足、时空不稳定、携带主体增加等一系列原因,她想回家,还需要再等十到十二个小时。
于是薛皎强自按捺住兴奋,睁着眼睛看着帘帐直到梁贞醒过来。
中间无数次呼唤系统,确认它的存在。
不过薛皎自己想带女儿一起走,只是她的想法,还是得问问孩子的意见。
孩子年纪小归年纪小,不是完全不懂事,这种关乎未来的抉择,薛皎还是想先征询梁贞自己的意见。
小女孩短短的手臂抱着阿娘脖颈,毫不犹豫道:“愿意,贞儿要跟阿娘一起。”
薛皎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贞儿跟阿娘一起离开,以后就见不到你阿爹了,还有祖母,阿兄,伯娘,你的乳娘,都见不到了。”
女儿愿意跟她一起她跟高兴,但该说的要说清楚。
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却十分坚定:“没有贞儿,阿爹还会有别的孩子,贞儿有阿娘就够了。”
至于祖母、堂兄、伯娘等等,在梁贞心中,更是没办法跟她阿娘比。
薛皎闻言心痛,她知道女儿早慧,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薛皎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不忍也消失了,她带走梁贞,相当于断绝了梁桓和女儿的父女亲缘,梁桓想要个儿子,但并不是不疼爱梁贞。
唯一的女儿,还是他爱的女人给他生的,怎么会不疼呢。
可贞儿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贞儿不会是梁桓唯一的孩子,她是个女孩,注定要嫁出去,冠上别的男人姓氏的女孩。
“来,穿衣服。”薛皎将女儿抱起来,没抱动。
久病卧床,她太虚了。
“贞儿自己穿。”梁贞爬起来,外间听见声响的丫鬟走进来,看见梁贞往床下爬,连忙快步过来抱她。
刚把小郡主抱下来,一扭头,薛皎下床了。
丫鬟都震惊了,王妃这是病好了吗?
身体上的病不知道,但如果要论心病,知道能回家,已经好了一半。
薛皎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让丫鬟给她找衣裳,不要太华丽的。
要回家了,不说体体面面,最起码不能穿着寝衣。
丫鬟不明所以,低头听令,去给薛皎取了几身看起来稍微朴素一些的衣裳。
这些衣裳都是新作的夏裳,颜色以月白、缃色、缟色、竹青等为主,看着不打眼,实际上处处精细。
薛皎挑了身缃色的裙子,梁贞一看,也嚷嚷着让丫鬟给她拿了跟阿娘同色的衣裙。
薛皎慢吞吞洗漱完,听到消息的梁桓已经匆匆赶来。
看见薛皎自己坐在桌旁喝粥,梁桓大喜,娇娇的病终于好了?!
他在薛皎身旁坐下,许多话想说,又念及她大病初愈,不敢过分烦扰她,收敛了情绪,在一旁替她添粥奉菜。
待薛皎放下碗筷,才小心翼翼道:“娇娇,今日七夕有灯会,可想去瞧瞧?”
到底是数年夫妻,也曾共患难,也曾同欢喜。
薛皎目视梁桓,欲言又止。
她想认认真真同梁桓道个别,又担心会影响她回家。
薛皎不敢赌,任何一点意外她都不希望发生。
最终她也什么都没说,拒绝了梁桓的邀约,推说身体不适。
梁桓不敢强求,妻子能好起来,他已经很庆幸了。
他身上事务多,陪着妻女用过早饭,便要匆匆离开。
“梁桓!”
梁桓在门口停下脚步,“怎么了,娇娇。”
薛皎牵着女儿走上前,“你抱一下贞儿。”
梁桓眼里的疑惑散开,笑着抱起女儿,“阿爹近些时日太忙,疏忽了贞儿,贞儿莫怪,等阿爹忙完,带你和阿娘去庄子上玩儿。”
梁贞两只小短手用力抱了一下父亲,这个过于早慧的孩子,一言不发,但却隐隐明白,这是在同她的阿爹道别。
梁桓走了。
薛皎和梁贞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薛皎牵着女儿回到屋子里。
“阿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梁贞悄声问。
薛皎看着系统给的倒计时,让丫鬟给她取来纸笔,写下一张纸条,攥在自己掌心里。
倒计时归零,薛皎没有一秒钟犹豫,紧紧抱着女儿,在意识中大喊:“系统,我要回家!”
[位面联接中……联接成功……时空隧道开启……开始时空穿梭……]
光芒闪过,两人凭空消失在屋内,只有一张字条飘然落下。
光芒亮起的瞬间,薛皎和梁贞都失去了意识。
薛皎意识中,系统的播报并未停止:
[时空误入矫正完成,开启时空直播,位面联接中……]
[滴!警报!警报!遭遇时空乱流……错……]
[……能量耗尽,直播板块已托管。]
13、第 13 章
华夏,建泗省,黄宁市。
虽然是沿海城市,但黄宁市濒临的海岸线并不长,城市也不以发展旅游业为导向,外地游客不多,有幸保留下一片干净的海滩,平日来耍的,大多是本市或临近县市居民。
今日是七夕,有商家在海边组织了篝火晚会的活动,早早预热,宣传做得到位,一大早就有小情侣闻讯赶来。
夏日炎炎,白天在海里玩水,晚上参加篝火晚会,一整天都安排妥了。
一群结伴而来的年轻人欢笑着冲向海滩,又三三两两散开,一对刚确认恋爱关系的小情侣刻意同朋友们分开,往偏僻的岩滩走去,想多一点独处的空间。
岩滩路不好走,男生时不时伸手搀扶一下女朋友,搀着搀着,两人的手牵到了一块儿。
女生性格内敛,哪怕四周无人,也红着脸羞涩地别过头,眼睛落在岩石上岩洞里海滩上,就是不好意思看男朋友。
“蓉蓉,你……”
“那是什么?”女生忽然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往远处的海岩看去,灰色的岩石下,有一抹淡黄,乍一看不起眼,但阳光洒在岩石外,淡黄色之中不知什么反射出缕缕金光。
男生顺着女朋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视力好,看了两眼,眉头一皱:“好像是个人……”
“人?”女生再看,也觉得像了。
两人对视一眼,男生想过去看看,女生有点儿害怕,想去叫人,又怕弄错了尴尬,被朋友笑话,干脆往那边走去。
离得近了,看的更清楚,那不是一个人,分明还有个小朋友,都晕倒了。
应该是晕倒了,就算在海边玩,谁家好人会来这里睡觉呀?不提碎石膈不膈人,涨潮的时候不得被海水给卷走。
有小孩子在,两人不再犹豫,连忙跑到近前,看见是一大一小两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大的约莫二十来岁,可能更小,漂亮归漂亮,一张脸瘦得只剩巴掌大,脸色苍白下巴尖尖。
小的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蜷缩在大的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大女孩的衣袖。
至于他们看见的反射的金光,是裙摆上的金色丝线刺绣,可能掺了铜吧,刺绣还怪好看的。
两人看似晕倒在沙滩上,胸口尚有起伏,小情侣犹豫要不要叫一下,万一人家真的就是在这里睡一会儿呢。
正纠结着,蜷成一小团的小女孩醒了,浓密的睫毛翕动几下,眼睛睁开,对上了两张陌生的脸。
梁贞瞬间清醒了,手脚并用爬起来,警惕地往后挪动了一下,碰到薛皎的身体,她合身扑过去,慌张地叫起来:“阿娘,阿娘你醒醒,贞儿害怕……”
再聪明也只是个年龄刚够上幼儿园的小崽崽,从小活动区域只有王府几个院子那么一点的梁贞,忽然到了个陌生地方,又看见两个奇奇怪怪的陌生人,吓得忍不住哭起来。
她一哭,小情侣也慌了,怎么办,把人家小孩吓哭了。
女生慌忙哄道:“小朋友你别哭,我们不是坏人……”
薛皎被女儿的哭声惊醒,听见的就是这句话,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张开手抱住女儿,同样警惕地看过去。
两个年轻人,穿着半袖短裙的女孩,和穿着体恤短裤的男生。
人不罕见,可她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穿着了?
所以,她真的回家了?系统送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薛皎控制不住地咧开嘴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涌了出来,薛皎开口就是哽咽:“你、你们……”
怎么也哭了?!
小情侣彻底慌了,十二万分委屈:“我们真不是坏人!”
薛皎顾不得安慰女儿,梁贞看见阿娘醒来已经不哭了,薛皎抱着女儿,左右环视一圈,有失望有害怕。
这是海边,可她家乡的城市并不临海。
薛皎胡乱擦干眼泪:“请问这是哪里?现在是几几年?”
小情侣一脸问号,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两人下意识回答,甚至掏出手机看了时间,精确到分。
穿越了将近五年……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建泗省她知道,地理书她都背了,地图当然也会画,但黄宁市没什么印象。
薛皎有点儿慌,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来过,本以为系统送她回家,能送到她当初穿越的地点,没想到给她送到了别的省。
她下意识在意识里呼叫系统,想问一下情况,连喊好几声,也没听见系统回应。
薛皎更慌了,是哪里出错了吗?是假的吗?这真的是她的世界吗?她还能回家吗?
她的精神已经不太好,大喜大悲,情绪崩溃之下,眼泪控制不住。
她一哭,梁贞也跟着哭起来。
小情侣彻底麻了,女生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要不跟我们说说……”
薛皎哭着说:“我想回家,我要回家,不是说好了吗,送我回家的……”
女生一听,忙道:“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我、我男朋友有车,我们送你,你别哭了。”
在心里默念过无数回的地址脱口而出:“我家在西华省宁远市合荫区华新路……”
“好了好了,不用说详细地址。”女生打断她,疑惑道:“小姐姐,你家在西华省,你怎么过来的?有人陪着你吗?”
薛皎想编一个理由,但她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五年前还是个没怎么出过市的学生,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无措地看着女生:“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女生懵了一瞬,她男朋友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来的你不知道?飞机还是火车……”
女生拉了一下男朋友,谨慎地试探:“小姐姐,你家在外省,我们没办法送你回去,你带身份证了吗?要不我们送你去车站,帮你和小朋友买个票……”
薛皎沉默,作为一个高三生,她当然是有身份证的,高考报名要身份证。
但她上学又不会随身携带身份证,五年多前办的身份证,还在她卧室的抽屉里。
女生误会了薛皎的沉默,连忙解释:“我们真不是坏人,我和我男朋友都是建大的学生……”
她说着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给薛皎:“你看,这是我的学生证。”
建大是建泗省最好的大学,也是名校重本,哪怕已经穿越五年,作为高考生薛皎也对这个学校有印象。
她垂着头,抱紧了睁着大眼乖乖贴着阿娘的女儿,“我没带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
小情侣愈发觉得不对劲,互相对视一眼,女生迟疑道:“要不然,我们先送你去公安局吧,要是你身份证丢了,也要去补办的。”
薛皎下意识点头,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有困难找警察,如果走丢了,回不了家,当然也是找警察。
以华夏人民对军警的信任,薛皎一点儿没觉得女生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那走吧,我们的车停在那边,不过我们要先去跟朋友说……诶小心!”
女生和她男朋友同时伸手,一人一只胳膊拉住差点儿摔倒的薛皎。
梁贞吓得小身子绷得直直的,努力用肩膀撑着她阿娘。
薛皎揉了揉额角,歉意道:“有点儿头晕……”
“是不是低血糖了,我这里有饼干,你先垫巴一口。”女生从小包里翻出两个小包装的饼干,给薛皎一块,另一块给了梁贞。
薛皎低声道谢,梁贞也跟着阿娘说谢谢,女生搀着薛皎,四人一起往回走。
穿过岩滩,到了海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夏日炎热,海边除了光着膀子打沙滩排球的男人,还有许多穿着漂亮比基尼的女孩子。
梁贞眼睛都瞪圆了,她长这么多,就没见过穿这么少的人,尤其是女子。
“阿娘,她们……”
薛皎牵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梁贞想起阿娘嘱咐她的话,闭上嘴巴,大眼睛好奇地东看西看,却不再多问。
阿娘说了,她们回家后,如果遇到不懂的,私底下悄悄问她。
本来觉得给她什么饼干的阿姐和她那个什么男朋友已经穿得够少了,竟然还有这么穿的!
阿娘的家乡,真神奇呀。
小情侣找到一起来的朋友,简单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大家听说他们捡到两个女孩子,好奇地跑过来。
都是一群年纪相当的大学生,热情开朗,看见薛皎和梁贞一点儿不见外,七嘴八舌地凑过来:
“哇小姐姐你们是coser吗?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呀!”
“小姐姐你们汉服好精致,哪家店买的,链接能发我一个吗?”
“小姐姐你好瘦哦,要注意身体健康呀。”
也有男生大大咧咧地道:“你好漂亮啊,可以加个微信吗?”
薛皎穿越前还未成年,早恋是老师和家长严防死挡的,穿越后的封建社会更不用说了,哪见过这种架势,吓得连连后退。
“好了好了,你们吓到人家了,她刚刚低血糖,差点儿晕倒。”小情侣中的女生护在薛皎前面,挡开她过于热情的朋友们。
又安慰薛皎:“你别怕,他们都是我同学,我们不是坏人。”
打发走朋友,小情侣带着薛皎和梁贞到停车场,因为今天有活动,停车场已经快停满了,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巴,拉了一车人过来。
薛皎一路都在怀念,新地看旧景。
梁贞一双大眼睛更是没闲下来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时间竟分不清楚,到底是王府外面的世界这般特殊,还是她阿娘的故乡是不一样的。
找到车子,女生上了副驾驶,薛皎拉开车门,先把女儿抱上去。
梁贞坐过王府的豪华马车,但这种车却是头一回坐,她心中满是好奇,这不是车吗?怎么没有拉车的马呢?牛也没看见。
女生从前面扭头:“没有宝宝安全椅,你照顾一下小朋友哈。”
薛皎低声道谢,给女儿系好安全带。
男生打开手机导航,直接选了最近的派出所,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导航提示音,薛皎悄悄松了口气。
时间转回薛皎和梁贞从屋内消失后的三分钟。
梁桓的马车刚到户部衙门,早上在薛皎那边耽误了会时间,他出门有些晚了,不过作为实权王爷,也没谁会挑他这点刺。
梁桓脚步匆匆跨过门槛,刚绕过影壁,忽然听见阵阵惊呼声:
“那是什么?”
“天上破了个大洞啊!”
“天老爷显灵了?”
梁桓下意识抬头,看见天空中竟然出现了方方正正的一片巨大黑幕。
没等他细思这异像为何出现,黑幕闪动数下,忽然有亮光出现,接着,清晰的画面展开在天幕上。
先是一片碧蓝的海——梁桓博览群书,虽未亲眼见过,但在书中看见过对大海的描写,这景象一出现,他便猜到了。
而后,天幕中的景象继续变化,一片“乱石堆”被拉近放大。
“天幕上有两个人,这是仙女吗?”跪地磕头的仆从颤颤巍巍道,说着又碰碰磕头:“仙女娘娘保佑,仙女娘娘保佑……”
人影尚不清晰的时候,那眼熟的衣裙已经让梁桓心生异样,待薛皎和梁贞的脸完整的出现在天幕上,梁桓瞳孔猛地一缩。
“回府!”他扭身立刻,上了马车,车夫在梁桓的催促下,往齐王府猛赶。
一路上乱糟糟的,梁桓掀开窗隔往外看,无数百姓对着天幕跪下。
小民无知,他们的家庭也经不起任何波折,任何未知的事物都会让他们心生恐慌。
天狗食日、地龙翻身、荧惑犯星等等,每每出现百姓们都会遭受大难,如今天上突兀的出现天幕,百姓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跪下祈祷,也认为天幕上出现的是天女娘娘,祈祷着天女娘娘不要降下惩罚。
梁桓面色冷凝,再次命令车夫加快速度,马车飞一般跑回齐王府。
车还未停稳,梁桓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疾步往正院走去。
刚过内院大门,迎面撞上闻讯赶来的齐太妃和梁柔。
“母亲?我现在有要事……”
“什么要事?”齐太妃抬手将一张纸条拍在梁桓身上,又气又急道:“怎么回事,你到底娶了个什么妖怪,那薛氏,怎么到天上去了!”
梁柔脸上浮现一种异样的红,她的情绪也非常激动,尖声道:“我就说她是狐媚子,二哥你让狐狸精迷了心窍,她……”
“闭嘴!”梁桓一眼扫过纸条上的字,面色愈发难看,他闭了闭眼,转身想走。
齐太妃一把抓住他:“你去哪?你赶紧把那薛氏从天上弄下来,她还带着贞儿,成何体统!”
梁桓被气笑了,他扭身,直视着已经失去理智的母亲,“您觉得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齐太妃:“你说什么?”
梁桓冷笑:“我一路赶回来,沿途百姓皆能看到这天幕,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齐太妃悚然一惊,下意识松开手,其实她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深想。
梁桓大步往外走,梁柔追问:“二哥你去哪儿?你去干嘛呀,薛氏怎么办……”
梁桓冷冷扔下四个字:“皇宫,请罪。”
14、第 14 章
去皇宫的路上,齐王府的马车遇见了许多其他京官的轿子马车。
今日小朝会,这些官员们下了朝会刚到衙门,屁股还没坐热,天幕就出现了,众人皆惊,尤其是发现这天幕随便什么人都能瞧见,哪怕是分属尚京两端,只要一抬头,那天幕就好似正端端地悬在任何人的前方,
稍微有点儿政治敏感度的官员都察觉到不妙,低位的官员小吏留下继续主持工作维持尚京稳定,大臣们纷纷向皇宫赶去。
梁桓中途绕回家耽误了一会儿,等他到勤政殿外的时候,从左右丞相到六部尚书,悉已到场。
天成帝被重臣拱卫在中间,君臣皆是一样的姿态,面色凝重,仰头望天,天幕。
梁桓行过礼之后,被让到天成帝身侧,作为王室宗族子弟,自小也算同皇帝一起长大,梁桓对天成帝自有几分了解。
比如现在,天成帝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梁桓看得出,他心情极差。
想来也是,皇帝向来自诩天子,如今天幕突然出现,两个女子上了天,反倒是他这个天子,还待在地上,要昂起高贵的头,去看天幕,换成哪个皇帝都不会痛快。
“陛下……”
天成帝抬手打断梁桓,冷声道:“先看天幕。”
梁桓欲言又止,他知道天成帝没认出天幕里的一大一小两女是他的妻女,否则对待他的态度不会这般平和。
这也正常,天成帝只见过薛皎一面,那是薛皎刚嫁给他的第一年宫宴,各府的夫人俱都在场。
况且,即便梁桓心中难堪,也不得不承认,薛皎同几年前变化很大,曾经娇俏爱笑的少女,如今变得苍白沉郁,即便天成帝对数年前的薛皎有点印象,如今恐怕也认不出来了。
至于梁贞更不用提,孩子太小,只被他母亲带着见过两回太后娘娘,皇帝自然不认识。
可这是瞒不住的。
梁桓掀起衣摆,跪下请罪。
“这是做什么?”天成帝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梁桓身上,大太监已经在皇帝的示意下去搀扶梁桓。
阶下众臣静默不敢言,齐王简在帝心,即便差事出了什么差错,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除非……
“回陛下,臣有罪。”
梁桓拒绝了大太监的搀扶,没有起身,“天幕上二女,乃臣妻与臣女。”
“什么?”天成帝都没稳住,底下的大臣们更是轰然而惊。
梁桓将薛皎留下的字条呈上,“这是今早臣妻薛氏留下的,如今王府中已无她和小女的踪影。”
天成帝从太监手中接过字条,上面的字体娟秀清丽,但筋骨凛然,细细看来,竟有几分像梁桓的字。
写字的人没有拽文,直白道:
梁桓,我要回家了,贞儿我带走了,我会照顾好她,别担心。
我走之后,不管你对外宣称是丧偶还是休妻,皆如你意。
此后一别,再不相见,各自安好。
天成帝再次确认:“天幕上真是你妻女?”
梁桓:“外貌一模一样,身上的衣裙也是她们早上穿的,伺候的丫鬟说臣妻和小女皆未出过屋子,可她们就是凭空消失,而后天幕便出现了……”
天成帝倒吸一口凉气,又抬头看了看天幕,心潮翻涌。
知道天幕中竟是认识的人,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让梁桓细述与薛皎相识的经历。
梁桓毫无隐瞒,简明扼要讲完他和薛皎如何相识,重点在薛皎的神异灵慧之处。
天成帝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感叹:“这薛氏真是神女降世不成?!”
他看向堂弟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嫉妒和后悔,他乃天子,神女降世,当然该配天子,怎的入了王府后宅。
“薛氏如此不凡,文华为何不告诉朕。”天成帝抱怨了一句。
梁桓知道薛皎曾经有很多想法和抱负,他也知道薛皎做不成,他没有去做那个拦路虎,反而在薛皎需要的时候主动提供帮助,因为他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就像薛皎献纸,以前丰朝也有纸帛,但里头加了丝,造纸法又被豪门大族垄断,纸价居高不下。
如今丰朝已经有了平价纸,还有几文钱就能买一刀的草纸,都已经成了丰朝百姓日常所用之物。
然而薛皎献纸并没有换来应得的奖赏,她也因此心灰意冷,大受打击。
梁桓也试着同天成帝提起薛皎的才华,他刚开了个头,天成帝便打趣地问他,是否心慕此女。
他点了头,求了赐婚的圣旨,薛皎便成了他的妻,成了齐王府后宅中的薛氏。
梁桓并没有多辩解,跟皇帝讲道理是最愚蠢的。
他依旧跪着:“臣知罪。”
“这般良才,竟入了后宅。”天成帝连连感叹,仿佛曾经嫌弃薛皎是个女人的不是他一样。
他又问薛皎为何会舍下丈夫,独自带着女儿回天上去。
众所周知,齐王是出了名的爱妻,房中只有薛氏一人,膝下单薄也从未想要纳妾,说起来满尚京的女子谁不羡慕齐王妃。
就连他母后都说,齐王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梁桓默然片刻,刚要回答,一侍卫匆匆来报:“陛下,大长公主府传来消息,说长平侯能看见天幕。”
谁?长平侯?
天成帝与众大臣皆惊,原因无他,大长公主怀孕的时候曾中过毒,长平侯生下来就是个瞎子,目盲之人,竟然也能看见天幕?
天成帝问:“长平侯眼睛好了?”
侍卫答:“传信之人说,长平侯依旧目盲,只能看得见天幕。”
众人再抬首,望向天幕的眼神中敬畏更重。
这般神异的存在,到底会给丰朝带来什么……
天成帝按捺下心中不安,扬声道:“天幕之上的二位神女,长者乃朕弟媳,幼者乃朕侄女,梁氏王族血脉,神女在天庇佑,此乃梁氏之幸,大丰之幸!”
众臣齐声恭贺,尾音尚未落下,一直只有薛皎和梁贞二人的天幕忽然发生了变化。
两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影逐渐靠近,停在薛皎和梁贞身旁。
天幕清楚展示出两人模样,夏日也包得严严实实的众大臣,当着皇帝的面不好多说,但那女子穿着实在暴露,两条胳膊露在外头就算了,下裳连大腿都遮不全。
礼部尚书憋出一句:“成何体统!”
身旁立刻有人拉了拉老头,天幕上的,可能是神女的族人,陛下刚还赞着呢。
此时梁贞醒来,看见陌生人被吓哭,梁桓的心揪了起来,好在很快薛皎也醒了。
双方一番交流,勤政殿外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看不出薛皎同这奇装异服的二人并不相识。
至于他们说的地名,时间,更是听都没听过。
天成帝召来侍书记录这些要点,一些大臣敏锐的察觉到,这天幕之上,似乎还有一个未知的国度。
能混到皇帝身边当差的,哪怕是九品的侍书也不容小觑,精准的记录下“飞机”“火车”“身份证”等词。
众臣低声讨论着这些信息代表的意义,飞机?听起来像是能飞的鸡,难道是天上的鸡都很大,能让人骑着飞?
火车又是什么车?听说过牛车马车,顾名思义,难道用火来拉车?
该说不愧是神女吗?竟然能纵火驾车。
至于身份证,他们隐隐猜到是是类似于鱼符或者牙牌的东西。
梁桓没有参与讨论,他眉头紧锁,眼也不眨地盯着天上的妻女。
还没等大臣们讨论出怎么用火来驾车,那女子又掏出了什么学生证,天族人的证,未免有些太多了
“学生”他们倒是知道什么意思,只是……
“这女子怎能入学读书?”
“许是女学,学些针黹女红之类的,我知许多世家会为家中女儿专办女学。”
“原来如此……”
天幕上的学生证一闪而过,薛皎和梁贞已经跟着那两人离开。
梁桓看着薛皎起身时差点儿晕倒,下意识伸出手,探出半臂,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那陌生女子似乎真是个好心人,又拿了吃食分与他的妻女。
“这……”
“这些人怎么……”
“有伤风化!”许多老臣提起袍袖,挡在眼前。
这般倒是有效果,当他们真心不想看的时候,天幕不会强制出现在眼前。
天成帝都惊住了,看了眼梁桓,迟疑道:“天族之人,如此放荡不羁吗?”
方才已经觉得那女子穿得衣裙太不得体,如今出现在天幕中的,大片大片只穿着……
那一点点布料,能遮住什么?
在场诸位皆是位高权重之人,能爬到如此地位都不是嘴快无脑的,又当着皇帝的面,难听的话不好讲出口,忍的了的忍,忍不了的只能提着袖子遮脸,眼不见为净。
他们尚算收敛,丰朝其他地方的有些食古不化,古板木讷之人,看见天幕上同“裸男”混在一处嬉戏,衣裳约等于没穿的女子们,愤而怒骂:“不知羞耻!”
“伤风败俗,不守妇道!”
“此等女子若是在我们村,定是要浸猪笼的。”
“浸猪笼怎够,该先吃顿刑罚,打得她们皮开肉绽,让妇人们都看看,涨涨教训。”
类似的声音在丰朝各处响起,这些人说得热火朝天,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极远又极近,仿佛从天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
音调也怪得很,僵硬死板。
[警告!警告!此为学术研究类视频,用户发表歧视古人衣饰风俗的言论,并表现出极强攻击性,现下调用户权限,通感模式不可使用。]
正大放厥词,怒骂不休的古人:?
15、第 15 章
真正的古人们并不明白“通感模式”是个什么东西,但“权限下调”的意思他们能猜个大概,当时便吓得面色煞白,不知所措,嘴里的污言秽语当然也停止了。
但他们静默了一会儿,再没听见其他声音,天幕还是能看见,也没觉得自己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渐渐放下心,不再将方才那诡异的提示音当回事。
不过经此一遭,大部分都不敢再肆意评判天幕上的人,就算有点儿什么想法,也是在心里嘀咕。
此时天幕上薛皎几人已经到了停车场,一路上有人注意到平整的路面,也不知是用什么石材铺就,竟然看不到石板路常见的缝隙。
而且入目所见,离了沙滩的地方,地面全都是修整过的,有些地方还铺着彩色带洞的砖块。
这样的彩砖,在丰朝不说有没有,即便有,一般的富裕家庭也用不起,天上之人竟然用来铺地,
因为好奇“火车”,天成帝与一众大臣都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天幕,想看看天族人如火操纵火焰。
火是没看到,反而看见了一个个不同颜色的大扁盒子,也有不扁的,看起来就比别的盒子大一点。
颜色也不尽相同,常见的黑白两色,还有棕色灰色,显眼一点的还有红色黄色等亮色。
如果这些就是天族人的车,如果跟丰朝的马车相比,装饰实在少了些,没有雕花没有绸布,但有的外形圆润有的外形刚硬,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倒颇有几分吸引人。
在古人们看来,这场地也实在怪异,看起来宽阔平整,上面用黄线分割成一个个大格子,那些车都老老实实停在格子里,没有一个越界。
这个倒是好理解,各府也有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只是不会弄得如天幕上这般精致罢了。
天幕上的男生解开车锁,薛皎动作熟练地拉开车门,将女儿抱上去。
此时,一辆小巴驶进停车场,丰朝人头一回看见这么大的车,而且还是一辆正在动的车,一个个顾不得形象,脖子伸得老长。
可任他们怎么看,都看不出天族之人的车是如何动的。
好在薛皎已经上车,从外头看不出来,里头总能看了吧,这些人想着。
薛皎上车后,先后给女儿和她自己系上了一个“绳”,将她们缚在座椅上,听坐在前头的女学生的话,这绳好像叫什么“安全带”。
车子的座椅看起来倒是厚实舒适,但坐个车先将人捆住……在座的大人们纷纷摇头,表示接受不能。
转眼间,车子已经开动了,可他们想看到的操纵火焰,或者其他拉车的方法,都没看见。
坐在左前座位的男人,只是两手握着一个圆手柄,又摁了几下,车子就已经动了。
还有他放在前方一个支架上的小方块,上面亮起显示出类似于道路的彩色图画,甚至响起了声音。
有些收到警告的丰朝人发现,这女声的音调跟方才听到的很像,不是声音像,是那种说不出的僵硬调子像。
于是这些人越发害怕起来,有的人以为是天幕上的人听见了他们说的话,吓得躲进屋里。
可屋里看不见天幕,这些人又好奇,畏畏缩缩地从窗子探出头。
车内虽然颜色朴素,但各处都很考究,座椅是皮质的也就罢了,车窗上竟镶着透明度极高的琉璃。
丰朝人都觉得,开车的男人家境一定很好,这车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天幕中那怪模怪样的车,一开始速度还不快,等上了宽敞的大路,速度越来越快。
透过透明的车窗,看见路边的行道树飞快后移,都是坐过车骑过马的人,两相一对比,就知道天幕上的车速度有多快了。
丰朝人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坐个车还要绑什么“安全带”,这种速度若是车子猛地停下,车上的人怕是要飞出去。
当然,这都是小节,众人看着天幕中飞驰而过的车,眼中异采连连,若是他们能有这样的车……
天成帝心中的好奇升到顶峰,他问梁桓:“这车到底是如何驱动,薛氏可有与你提过?”
看薛皎自如的模样,就知道她对这种车很熟悉。
梁桓摇摇头,薛皎倒是跟他提过一些她家乡的事物,但在梁桓听来,实在荒谬难以理解。
况且,薛皎跟他讲的时候,没说过这些东西如何制造运行。
余下的大臣们更没法回答天成帝的问题,他们也都好奇着。
忽然,天幕上方飘过一行字:
[天女大人,不知这车是靠什么拉动的。]
虽然这行字只出现了很短的时间,但足以让他们看清楚。
而在丰朝其他地方,许多仰头看着天幕的老百姓,奇怪地发现,明明他们都不识字,偏偏那行字飘过的时候,他们瞬间就理解了那行字的意思。
勤政殿外的诸人都是饱学之士,一时间还未有人发现这个问题。
他们关注的点在那行飘过的字,从内容看,发这行字的人应该跟他们一样,是个不了解情况的丰朝人。
天成帝站了起来:“这是何人,为何他能在天幕上写字!”
他的愤怒多过惊讶,他这个皇帝都不能在天幕上写字,这个不知名的人竟然可以。
他话音刚落,天幕上又飘过一句话:
[天女大人,午好。]
天成帝:……
右丞相面露惊喜,拱手道:“陛下,这句似乎是臣发出去的。”
天成帝:“哦?”
右丞相:“臣观天幕上的第一行字,以‘天女大人’为启,猜测想要在天幕上发言,需先禀告天女大人,臣小试一番,心念方动,想说的话已经发了出去,实在神妙。”
天成帝听得眼睛发亮,很想试试,但他乃天子,口称曾经的弟媳为“大人”……
就在天成帝迟疑的时候,天幕上又接二连三飘过一些弹幕,前面的几条都带了“天女大人”,看来不是只右丞相一个人发现其中奥妙。
紧接着又有人发,说只要心中有同天女大人沟通的念头,不必带称呼也可在天幕上说话。
发这条弹幕的人还演示了一番,果然,没带“天女大人”也能发出消息。
大臣们还发现,天幕上的这些消息,他们若是不想看,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屏蔽,同样的,一个念头也能解除屏蔽。
还能单独屏蔽个人的弹幕,比如左丞相不愿意看见右丞相的弹幕,可以只屏蔽他。
而他不认识的人,除非是已经在天幕上发过消息,否则没办法屏蔽。
不到盏茶功夫,大臣们已经把这个“天幕发言”功能研究了个七七八八。
天成帝来了兴趣,也待发条消息试试水,他可是天子,正在组织措辞,忽见天幕上又飘过一条弹幕:
[似乎每人只能发三次,吾友人已不能在天幕上发文。]
天成帝立刻打消了试试的念头,只能发三次,方才闪过的弹幕,丰朝各地的人都有,看来不光是尚京人能看到,恐怕整个丰朝的百姓都能瞧见。
天幕展现出的神异太多太多,天成帝心中划过一丝不满,这可将心念传至天下的功能确实好用,但实在不该不分贵族黔首,若是只他一人能用才好。
可惜不管是天幕上跟薛皎打招呼的人,还是天成帝的小心思,薛皎都一无所知。
她醒来后就没联系上系统,根本不知道直播已经打开了,更别说看见弹幕。
海滩景区有警务室,但好心的小情侣不太放心薛皎和梁贞,一路驱车送进了市区,按着导航指引将人送到派出所。
薛皎因为联系不上系统,一直没能放下心,穿越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了,再误入一个跟华夏相似的平行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她倒是想过给父母打电话,但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恐惧,她害怕她打过去的电话会是空号。
那她一定会彻底崩溃。
一路上胡思乱想,满心愁绪。
梁贞牵着阿娘的手,乖乖坐着,好奇看向窗外。
好高的楼,那些都是房子吗?原来阿娘的家乡,人都是住在天上的吗?太厉害啦!
天幕下的丰朝人,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了,许多人顾不得吝惜仅有三次的发言机会,弹幕又厚又密,但奇异的就是无法遮挡画面。
[天族之人果然住在天上!]
[好高的建筑,好宽敞的路,好多的车……]
[天女娘娘保佑,保佑我死后也能上天……]
[天上没有田,天女娘娘怎么种地呀!]
[求天女娘娘赐给我二狗子一个媳妇儿……]
天成帝面无表情屏蔽掉这些“不堪入目”的弹幕,不由看了眼格外沉默的堂弟。
什么二狗子还想要媳妇儿,文华的媳妇都带着女儿跑了……
这么一想,他对这个堂弟,多了几分同情。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座看上去就有种威严感的建筑前。
男生的手机也响起提示:“……导航结束。”
大臣们再次确认猜测,那个小方块竟然能给人指路,而且天族人的城市未免太大了,车子那么快的速度,跑了将近半个时辰,看起来离城墙还远得很。
薛觉先下车,然后把女儿抱下来,同小情侣一起进了派出所的行政大厅。
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能不能查到她的户籍,她到底属不属于这个世界,很快就有结果了。
薛皎的心砰砰直跳,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女生瞥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眼底多了几分担忧。
男生去接待处同穿着制服的警察说明情况,警察们听完,看了看薛皎和梁贞,两个警察从接待台后出来,温柔地让薛皎先坐。
一个女警去饮水机旁给她们接水,女生跟过去,拿了个杯子装作等水,压低声音道:“姐姐,我是建大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我感觉那个小姐姐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她情绪起伏过大,长时间处于低落状态,比较悲观,之前差点晕倒,还有手抖的症状,希望你们能多关注一下,如果联系到她的家人,麻烦跟她家人也提一下……”
16、第 16 章
女生的声音很小,为了不让薛皎听见,几乎是在跟女警耳语。
可哪怕声音再小,对天幕下的古人们来说,却跟正常说话差不多,能感知到声音小,但内容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女警愣了一下,克制着没有回头看薛皎,轻声回道:“好的,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注意的。”
女生羞涩笑道:“不客气,我是学这个的,如果能帮助到她我会很高兴。”
[她这话是啥意思,天女娘娘有病?]
[神仙也会生病?]
[莫不是假神仙吧!]
[竟敢非议天女娘娘,等着天女娘娘降雷劈死你!]
[或许天幕中的,真不是什么天女呢?]
天幕上的议论,天成帝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早就知道薛皎,甚至可能还打过交道,或者夫人同薛皎打过交道,不像一无所知的普通百姓坚信薛皎是“天女娘娘”。
但薛皎的神异也是真的,莫名出现在丰朝,同梁桓生了一个孩子,又回去了,如今还上天了,天幕全天下都能看到。
她是不是天女娘娘其实不重要,重要的事,天幕是不是因为她而出现,薛皎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其他大臣看着梁桓,心有猜疑但不好多问,天成帝好问。
“文华,前些时日你似乎请御医过府,是给薛氏瞧病吗?她得了什么病,看起来身子骨儿是有些弱。”
梁桓今日异常的沉默,那女子的话听得他心如刀绞,虽不知心理学是什么,但与御医的诊断差相仿佛,御医说,娇娇是心病。
没得到回答,天成帝也没生气,换成是他的天女媳妇儿跑了,他也受不了。
吃了块点心,天成帝继续看天幕。
这地方名称怪里怪气,大臣们猜测,当是官家的地盘,有点儿像天族人国家的衙门。
里头布置虽简单,但十分吸人眼球,地面不知铺着什么,光可鉴人,一个长台子,后头坐着的许是天族人的官差,也都穿着一样的衣裳,看起来倒是精神。
薛皎和女儿坐定后,有警察过来登记她们的信息。
刚问了个名字,薛皎两眼眨也不眨盯着记录本,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叫薛皎,薛宝钗的薛,皎是皎皎如月的皎。我爸爸叫薛青山,我妈妈叫冯英,我爸爸以前当过兵,后来转业到西华省宁远市林业局,我妈妈是市二院的护士,我老家在……”
天幕上关于她是不是天女的争吵停顿了一小会儿,这跟每个人被限制了弹幕数量有一定关联。
[天女娘娘原来叫薛皎,这名字听起来真好。]
[薛宝钗又是哪个?天族的名人吗?听起来像个女子名。]
[还天女呢,哪有会生病的仙人。]
[天上也需抓兵丁吗?]
[护士又是什么?]
在薛皎快速报自家信息的时候,一行人大步走进来,有的穿着制服,有的便装。
其中一个走到接待台前,掏出证件说:“我们是市局的,找一下你们……”
“薛皎是吧。”登记的警察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先查一下,很快联系你家里人,这个小朋友是——”
一个穿着便衣的男人闻声看来,视线定在薛皎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划动几下,又抬头看了薛皎一眼,大步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情况?”
市局的同事,还是刑警队的,做登记的民警连忙简单解释了一下经过。
便衣警察重复道:“薛皎,二十岁,西华省宁远市人?”
薛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地点了点头。
便衣警察把手机调转给薛皎看,薛皎眼睛倏地睁大了,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她却毫无知觉。
那是一张电子版寻人启事,详细写着她的信息,包括失踪时间和当时的穿着,最后还写着若是有人能提供她的线索,必有重金酬谢。
已经不用再问薛皎是不是寻人启事上的失踪少女了,便衣警察收回手机,点了几下,铃声响过,他手机里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声:“黄警官有何贵干,怎么还想起打视频了……”
黄姓警察再次调转手机,对准薛皎,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是一阵碰撞声。
“皎皎!”
梁贞好奇地瞪圆眼睛,天幕下的古人也看得目瞪口呆,那小小的方块里,竟然有个人!
那人穿着跟这些“警察”一样的衣裳,头发很短,小麦肤色,相貌倒是颇为英俊。
这小方块真是神奇,不光能给人指路,似乎还能传音!
“皎皎,是你吗?”
薛皎张口便是浓重的哭腔,泣不成声:“顾冬阳!顾冬阳你在哪儿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这是顾冬阳啊,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他还在,所以她爸妈也一定还在,这就是她的世界,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皎皎你别哭,你先别哭。”顾冬阳匆忙起身,拿着手机冲到队长办公室,猛推开门:“队长,我妹妹找到了,我要去接她回来,请个假!”
声音还没着地,人已经没影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薛皎:“皎皎别怕,别怕啊,你现在在哪?派出所是吧,你就在那待着,哪也别去,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别怕,我带你回家。”
等薛皎点头答应,他又扬声道:“黄哥!帮我照顾一下她,拜托了。”
黄哥嘀咕了一句:“你小子,有事黄哥,无事老黄……”
顾冬阳耳朵尖得很,立刻道:“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大哥!”
能帮他找到皎皎,别说叫声哥,叫“爸爸”他也愿意,就是老顾恐怕会生气。
黄哥跟顾冬阳你来我往,对薛皎又换了个温柔语气:“妹妹,我叫黄卫民,你也听到了,我和小顾,那是过命的交情,他妹妹就是我妹妹,你安心待着等他来接你,别怕哈,有啥委屈跟哥说,可别再哭了,眼睛哭坏了不值当。”
派出所的其他警察听了个全场,既然是警属,他们也不用查信息了,等宁远市的同志来接人。
黄卫民的同事来这处派出所接洽一个案子,人手是够的,他们先去办案,让黄卫民在这里照顾一下失踪五年的女孩子,当然,失踪案也是要问一问的。
在顾冬阳的强烈要求下,黄卫民的视频通话一直没挂,顾冬阳一路跑到停车场。
“今天没有直飞黄宁市的航班了,我现在去高铁站,过去大概需要四五个小时。”
薛皎擦干眼泪,巴巴地看着手机里模糊的人影:“没关系,我等你,顾冬阳你一定要来啊。”
她像一只惊弓之鸟,极度没有安全感,此时看见熟悉的人,全部的信任都在顾冬阳身上。
“车票买好了,刚上车,三十分钟到高铁站。”顾冬阳没有承诺什么,直接报进度。
“皎皎,开车不能打电话,我到车站了再联系你,好吗?”
“嗯嗯,你注意安全。”薛皎连忙让黄卫民把视频电话挂了,怕影响顾冬阳。
她此时的状态跟接电话前完全不一样,好似有一股生机注入她的身体,让她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
黄卫民拉了个凳子坐到薛皎对面,先是闲聊寒暄了两句,提起他和顾冬阳相识的经历。
“一个联合任务,三市合作,我们小队跟小顾他们队一起行动……那子弹擦过我脑门,幸亏顾冬阳那小子机灵,把我扑倒了……”
薛皎听得心惊胆战,莫名沉默了下来。
黄卫民还没察觉,那次案子他荣获集体三等功,同事都听腻了,巴不得给薛皎讲一讲。
“……小顾能打,我也不差,我们一起冲上去,三两下就把人摁住了……”
“……后来他挨个加我们的联系方式,把你的寻人启事发给我们,说要是有打拐的案子,一定帮他留意一下,有没有他妹妹的消息……”
薛皎的脑袋低低垂了下去,她不想哭的,顾冬阳多厉害啊,他长成了很优秀的大人,可是眼泪控制不住。
她记得很清楚,顾冬阳从小到大,梦想变了无数回,但从他十四岁后就再也没变过。
他说他以后要考航空航天大学,学开飞机,当最厉害的飞行员。
可是她失踪后,顾冬阳却放弃了当飞行员的梦想,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
17、第 17 章
顾冬阳这个名字,梁桓不是第一次听到。
起初他跟薛皎相遇的时候,两人并无男女之情,用薛皎的话说,叫求生搭子。
躲避追兵的夜晚不敢安睡,薛皎提过很多次她的亲人朋友。
这个频繁出现在薛皎口中的异性的名字,梁桓记得很清楚,也知道很多跟他相关的事。
他是薛皎的竹马,两家是门对门的邻居,他比薛皎大一岁,从薛皎出生起,两人就没怎么分开过。
顾冬阳背着小书包去上学的第一天,薛皎醒来去敲顾家的门,找不着小哥哥,坐在顾家门口哇哇大哭,哭得她爸妈只能提前把还没到入学年纪的薛皎送进了幼儿园。
从那以后,她和顾冬阳当了十几年的同窗。
这些都是薛皎自己讲的,幼儿园是什么,梁桓能猜个大概,他关注的点在于薛皎家乡的教育环境和社会风气。
后来他们成了婚,薛皎不提了,梁桓也从未提起过,但他也从未忘记。
因为薛皎所说的一切对梁桓而言,过于离奇,他渐渐只把薛皎对她故乡的描述当故事听。
当然,薛皎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是最关键的,不管那个世界有多神奇,触及不到便不必多想。
可现在,那个世界,完整地展示在了梁桓眼前,不光是他,丰朝所有人都能看见。
瞎子能看见,聋子也能听见。
他坐在皇帝下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妻子对着别的男人哭得泣不成声,她声声哀切,泪光盈盈的眼睛里满是信任。
[天女娘娘曾经失踪?她去了何处。]
[一个女子失踪,家人竟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寻找,一点不顾惜自家女儿的名声吗?]
[在我们村,这样的女人是没脸回家的,家人都抬不起头。]
【警告!警告!用户大槐村吴大牛发表不良言论,下调用户权限,通感模式已关闭,弹幕不可使用。】
[这可是天女娘娘,你们也敢议论。]
[天女怎么了,还不是女人。]
【警告!警告!用户……】
天幕上弹幕刷得太快,以至于第一条警告消息直接被刷了过去,后面又陆续出现几条,更多人才注意到。
原来他们在天幕上讲话,是有限制的,不能乱说话。
虽然尚不知道“通感模式”是什么,但弹幕不可使用?原来发到天幕上的消息,叫弹幕啊。
这些乱讲话的人,被剥夺了在天幕发言的机会,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况且,在天幕被点名警告惩罚,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那些人发弹幕的时候理直气壮,这时候反倒开始要脸面了,觉得丢了人,在乡人的指指点点中,掩面而逃。
一些女子憧憬地看着天幕,她们不敢冒然在天幕上发言,但她们很羡慕天女娘娘,生活在那么好的地方,家里人也看重她,真好啊。
梁桓好像没感知到天成帝和同僚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奋笔疾书的侍书又加了几个,天成帝还唤来了画师,命他们画下天幕上一些值得关注的物什。
如今他们最关注的是那个可以指路可以通话的小方块,大臣们算过,天族人的一小时应当是他们的半个时辰,那名为“顾冬阳”的男人说,他要四个多小时才能到,也就是两个时辰以上。
而且是坐车赶来的,天族之人的车速度非常快,两个时辰能跑多远的路程啊,恐怕都到离尚京几百里之外的甘州了。
那小方块能给几百里外的人传音,还能面对面交流,实在神奇。
天幕下的古人们眼馋不已,天成帝面上一派淡然,心里酸得快冒水了。
天幕上的世界好东西也太多了些,旁人得不到就罢了,他可是天子!
若是完全接触不到,不会心生妄念,可这些都摆在他眼前,况且还有曾经来到丰朝的薛皎,那车子太大薛皎弄不来,神奇的小方块怎么不带上几个呢?
想到这里,天成帝忙问:“文华,薛氏可有那小方块?”
梁桓摇了摇头,两人一起逃命,他背过薛皎的书包,也打开取过东西,薛皎带的最多的就是书,一书包的书。
他一五一十说了,天成帝激动地站起来:“那些书呢?”
“烧了。”梁桓像个木头人,没有一点表情,语气淡淡地说:“都烧了。”
天成帝又坐了回去,底下众臣纷纷遗憾叹气,仰着头继续看天幕。
如今天幕就是最重要的事,时不时有侍者送来重要的公文消息,天成帝当场处理,有需要同大臣讨论的也方便,等于换了个办公场所。
天幕上,薛皎和梁贞并排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
送她们过来的小情侣已经走了,女生离开的时候,还给她留了个联系方式,说有需要帮助的可以联系她。
薛皎只能呐呐道谢,她被关在后宅太久,人际关系也非常不健康,几乎已经忘了怎么跟心怀善意的正常人打交道了。
黄卫民跟薛皎聊完顾冬阳,又试着打探了一下薛皎失踪后的动向,有受害者,必然会有犯罪者,他作为警察,该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于法。
薛皎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下意识抱紧女儿,弓起脊背。
这是一个防御的姿态,黄卫民已经收到女警的提醒,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也能看出薛皎精神状态不佳,更不敢刺激她,不再多问相关话题。
顾冬阳到高铁站后,立刻又打了电话过来。
薛皎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顾冬阳永远不会对她失约,他没变,真好。
顾冬阳卡着时间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刚到高铁站就开始检票,不方便视频,他一直用耳机挂着语音,不间断的汇报自己的进程,这些信息意味着,他离薛皎越来越近了。
薛皎的心情从谷底飞扬而起,她说:“顾冬阳,我想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我好想他们。”
顾冬阳却拦住了她,薛皎的情绪,又瞬间跌落谷底,整个人迷茫又沮丧。
这一切黄卫民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气,那个小姑娘说得没错啊,小顾这妹妹,失踪几年恐怕遭大罪了,回头真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为什么?”薛皎问。
顾冬阳迟疑着不好开口,薛皎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往坏处想:“我爸爸妈妈还好吗?”
“好的好的,薛爸和冯妈都好好的。”
“真的?”
“真的!只是……只是冯妈生过一点儿小病,当然,现在已经好了,早就好了……”
薛皎的眼泪落下来,她不是故意想哭,只是控制不住情绪,“我妈妈怎么了?她以前身体很好的,是因为我吗?”
顾冬阳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不想跟薛皎讲这些,还是隔着电话。
但瞒是瞒不住的,他更不愿意撒谎骗薛皎。
“皎皎,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讲,薛爸和冯妈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之前打听到消息说找到你了,他们千里迢迢赶过去,结果消息是假的,冯妈旅途劳顿,又有点水土不服,受了刺激病了一场……”
“我想着,我过去接你,让我爸妈先陪着他们,免得他们知道了太心急。”
那次病后,薛皎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医生也说尽量别让她太过劳累,也别刺激她,可女儿一日没回家,她就一日好不起来。
薛皎哽咽着点头,想起顾冬阳看不见,忍着泪说:“嗯,谢谢你,顾冬阳。”
她捂着胸口,心脏处的疼痛真切无比。
她对不起爸爸妈妈。
“阿娘,你不要哭。”梁贞害怕地抱住薛皎,小手给薛皎抹着眼泪。
阿娘回家,明明更开心,为什么又哭呢?她听到丫鬟们说,阿娘这么哭,眼睛会坏掉的。
顾冬阳听见了那一声稚嫩的“阿娘”,刚才视频,他也看见了紧贴着皎皎的小女孩,那孩子的长相,有五分像幼时的薛皎,尤其是嘴巴,一模一样的微笑唇。
“皎皎,谢谢光说可不够。”顾冬阳用少年时同薛皎打趣的语调轻快道:“怎么的,这些年我替你保管的压岁钱,得分我一半吧?”
薛皎的悲伤都被他这神来一笔打散了,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接道:“你又想骗我压岁钱!”
“说什么骗,朋友间的事,怎么能叫骗……”
顾冬阳插科打诨逗着薛皎,好像那五年的分别并不存在,他们依旧是一起长大的亲梅竹马,熟稔而亲密。
上了高铁,信号不好,讲话时断时续,薛皎也不能一直占着黄卫民的手机,就先挂了电话,怀着期盼的心情等顾冬阳来接她们。
接待厅一直没闲下来过,不断有人进来,大都是些小事,警察们以调解为主。
接警电话更是响个不停,刚接完警的民警同志,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又脚步匆匆往外赶。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天气还是热得很,外头的气温直奔四十度,警察们来来回回,身上的衣裳都汗湿了。
梁贞是个乖孩子,她好奇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在阿娘身边安静坐着,不吵不闹。
薛皎更是习惯了独处和发呆,能在派出所发呆,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这里多安全啊!
天幕下的古人看天幕看得津津有味。
这回的天象虽然奇怪,但没有伤害任何人,还能让目盲之人和耳聋之人都看见听见天幕,明明是上天赐下的福祉。
除了少数人,百姓们慌过一阵,发现天幕无害后,就恢复了正常生活,只是多了点看天幕的乐趣。
派出所里的这些琐事他们也爱看,太贴近他们的生活了。
什么邻居打架啦,小偷偷东西啦,小贩缺斤少两啦。
这不就是他们的日常,可天幕上的官儿真好啊,这些小事也愿意管,也不找报官的人要钱。
丰朝地百姓们羡慕又憧憬地看着天幕,要是他们的官老爷也是这样就好了,不求他们能像天幕上的官儿一样和善,少摊派些徭役就够了。
这些想法他们是不敢发在天幕上的,虽然普通的弹幕不会显示名字,可之前不也有例外。
他们只是看着,干活的时候也不忘看着天幕,看不了就听,看看天族人的好日子,幻想着自己死后也能上天过这种好日子,好像都没有那么累了。
薛皎穿回去的时候是半上午,又从海边被送回来,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天成帝发现只要不在室内,在哪儿都能看到天幕,干脆换到御花园的亭子里用午膳,还顺便给大臣们赐了个膳。
黄卫民摸摸饿地咕咕叫的肚子:“妹妹,走,哥带你吃好吃的去,你这也太瘦了,小姑娘可别只想着减肥,胖点儿多好看。”
薛皎摇头,声音轻弱但坚定:“我不去,我答应顾冬阳,在这里等他,我哪也不去。”
她把之前那个小姐姐给她的饼干也给了女儿,让她先垫巴两口。
黄卫民:……
这傻孩子,怎么一点儿弯都不转呢。
“得,不去就不去了,咱们点个外卖,你想吃点儿啥?”
薛皎疑惑:“外卖?”
她穿越的时候,全触屏的智能机还未普及,那些随着智能手机的发展蓬勃而起的行业,薛皎并不了解。
黄卫民眉头一挑,连外卖都不知道,难道是被拐去了什么深山老林?
他面上没有显露分毫,打开外卖软件,给薛皎挑。
看见久违的美食图片,薛皎枯竭的食欲瞬间恢复了,这么多好吃的,她都想吃!
最后还是黄卫民选的,他看着薛皎太虚弱,梁贞又是个小朋友,点了较为清淡的淮扬菜。
蟹粉狮子头、松鼠鱼、文思豆腐汤,还要了个清炒时蔬,主食是银鱼羹,给他自己点了个炒饭。
虽然是淮扬菜馆,但能挣钱什么不愿意卖?又不是做不来,这家店还卖麻婆豆腐呢,就在文思豆腐下头。
半个多小时后,外卖送到。
黄卫民领着薛皎和梁贞去休息室吃饭,一边走还一边安慰她:“就是顿饭,啥钱不钱的,回头等顾冬阳那小子来了,让他请回来。”
几个大餐盒在桌子上摆开,盖子一掀,热气混着香气蒸腾而起。
与此同时,天幕下的古人们,没有被下调权限的,都收到一条提示:
【此场景可开启通感模式,用户当前等级每日可使用通感模式时长为五分钟,是否开启。】
第 21 章 不文明不礼貌
第21章不文明不礼貌
梁贞去过的地方很少,除了齐王府就是皇宫。
一个封建朝代的皇宫建筑可能不奢华,但必然不会小气从这方面讲,梁贞也是见过世面的孩子。
可她没见过这种市面。
以梁贞的身高她首先看见的是连成一长片的透明“琉璃”制成的护栏,方才她坐着顾舅舅的车明明是往下开的可是现在往护栏外看去竟然还有许多人在楼下行走。
这个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是往下怎么像是去了楼上?错位的空间感让小朋友脑袋都迷糊了。
天幕下的古人得到的震撼,只会比梁贞更多,因为天幕展现出来的是更完整的场景。
这是何等金碧辉煌的建筑啊!
丰朝人当然也有拿得出手、值得夸耀的建筑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天族人的“坊市”,用那顾郎君的话,叫商场,这商场的风格看上去就是一个奢华。
可以看出是在室内,因为往上能看见交错的“铁梁”和透明的琉璃穹顶穹顶很高薛皎等人在二楼往上还有数层。
天族人的琉璃好像很不值钱几乎处处可见,透明度很高,而且都是大块大块的,看得天幕下的丰朝人眼馋不已。
虽然这种透明琉璃似乎在天族很常见但在丰朝可贵得很一般贵族都用不起更别提普通百姓活到老老到死恐怕都见不到一回。
不仅如此整栋建筑都流光溢彩从脚下踩的地砖到四周的墙砖无不光洁亮眼。
这上好的带着釉面亮彩的砖块就跟不要钱的泥沙一般到处铺恨不能铺到房顶上去。
虽在室内只有头顶一方穹顶透下的光整个建筑空间内却亮如白昼因为各楼各处皆可见不同款式的或是镶嵌或是悬挂的灯盏。
这灯也不知如何制成又以何为燃料亮起同丰朝的油灯、烛灯全不相同不见火光不见烟气却光焰灼灼。
有的外形似夜明珠有的似灯笼还有的甚至直接嵌在地砖上任人踩踏。
这只是小处细节更不用提巨大的梁柱
[仙人坊市!不愧是仙人坊市若是老朽能一游此境死而无憾!]
[天上一游啊谁人不想呢。]
[旁边铺子里是卖童裳?天族人的衣裳色彩
真多,童裳尤甚。]
[不知如何染色,那嫩粉实在可人。]
[这些似乎都是童衣铺子,竟然有这么多家店铺,都卖童衣,天族有如此多的幼童吗?]
[天族幼童观其体态,不论男女,皆健康活泼,或许夭折之幼童稀少。]
[小儿体弱,不知天族人可有何养生妙法,可助吾儿健康长成。]
[吾膝下仅一子,体弱多病,吾夜夜不敢安眠,盼天女娘娘施下妙法,若吾儿康健,必为天女娘娘修庙供奉。]
[等等吧,天女娘娘也要养女儿,或许能跟着学学。]
[兄台妙法!]
[此言甚妙,吾必效之。]
给女儿买衣裳,要尊重孩子的意见,薛皎牵着梁贞,边走边问:“要不要进去看看这家?
梁贞摇头,就带着她继续走,顾冬阳考虑到孩子刚从古代回来,不像薛皎一样是穿过去的,怕她接受不了现代的衣服,提议道:“我记得在别的商场看到过专门做汉服的童装品牌,找找看?
薛皎也没意见,她厌弃的是古代的一些封建制度和恶俗,倒没必要一杆子打死,衣裳好看,建筑精美,这些没必要否认和排斥。
贞儿若是喜欢穿古装,华夏历朝也有许多好看的衣裳,她可以把女儿打扮得美美的,不用考虑颜色跳不跳,款式是否讨长辈喜欢,贞儿自己喜欢就够了。
梁贞从未逛过这样的坊市,准确的说,她就没逛过街,眼睛都看花了,看什么都新奇。
而且这些衣裳,跟她平日穿的裙子都不一样,还有好多是那种上面一个半截袖子的短衫,下面的袴跟她的马裤有些像,虽然她的马裤没穿过两回,都是阿爹抱着她上马溜达两圈。
梁贞本以为这是男孩子的衣裳,在丰朝,她虽然没见过几个同龄男孩,堂兄弟还是不少见的。
年纪小的堂弟穿着开裆裤,平日有下裳遮挡,堂兄们去学堂,衣冠整洁,梁贞更不可能掀他们的下裳看有没有穿袴。
女孩子穿裙她还是知道的,这样的衣裳,应该是给男孩子穿的。
但这一层卖童装,自然少不了男男女女的幼童,梁贞分明看见,许多梳着小辫子的女孩子也穿着这样的上衫下袴。
“阿娘……梁贞晃了晃薛皎的手,“贞儿也能穿那样的衣裳吗?
梁贞骨子里有几分像她阿娘,深藏的骄傲和不驯,否则也不能安安生生在家学读那么久的书。
她年纪小,薛皎能把她塞进去,但没法时时照看,这孩子在一众比她年纪大的男童中间读书
,从未提过不该或是不愿,还把他们都压了下去,多少有点反骨在身上。
如今换了个环境,虽还有些胆怯,但阿娘在身边,她的本性便慢慢释放了。
薛皎有些惊讶,但没表现出来,她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出门在外只要衣着得体,你想穿什么都可以。”
这是小时候妈妈教她的,她想穿裙子穿裙子,想穿裤子穿裤子,觉得长头发太麻烦,要顾冬阳那样的短发,妈妈也带她去剪了。
只是薛皎头发实在太厚,她嫌短发散着太热,最后还是选择了长发。
因为妈妈是这样教她的,她自然而然这样教着自己的女儿。
梁贞得到阿娘的允许,高高兴兴牵着阿娘的手往其中一家门店走去。
导购立刻微笑着过来招待她们,薛皎还不太适应现代人的热情,轻声回绝:“谢谢,我们自己先看看。”
这家店男女童装都有,各种或可爱或帅气的小短袖小裤子数不胜数,梁贞只是想穿这样的衣服,具体款式却拿不定主意了,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薛皎。
薛皎从小穿衣服自己拿主意,自然会挑衣服,不同风格的短袖短裤各选一套,带着女儿去试衣间换衣服。
她们进了试衣间,这次天幕倒是没黑屏,依旧显示着童装店里的画面。
顾冬阳坐在等待区耐心等着,天幕下的丰朝人见这会儿薛皎和梁贞不在,也议论起来:
[小天女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衣裳,怪模怪样,不如她身上的衣裙精致大方。]
[你管呢?天女娘娘都让女儿自己选,你倒是管上别人家女儿了。]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出言不逊!]
[正是,若论身份,小天女尚且是我们丰朝的小郡主,穿着打扮须得庄重,方不堕我大丰朝之威严。]
[你上天去跟天女娘娘说啊。]
[大家不过是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位兄台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你提你的意见,老娘提老娘的,少管天管地管别人拉/屎放/屁。]
此等言论一出,一时间天幕上的弹幕都空白了片刻。
这些喜欢在天幕上发表言论的“君子”们,哪见过如此妇人。
之前那些发弹幕的女子,口称“奴家”“妾身”,语气也极为小心谦卑,突然蹦出来这么个不走寻常路的,给大丰朝的男人们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尤其是被怼的,一个没忍住:
[刁妇!粗鄙之人,何堪与我等论道。]
发完喜提警告,这次的系统警告
提示语稍微变化了一下,表示该用户攻击辱骂其他用户,不礼貌不文明,给他禁言了。
被禁言的某个读书人抚着胸口原地直蹦,差点儿没被气撅过去。
那粗鄙妇人又是屎又是屁,如此粗俗不堪,不禁她的言就罢了,为何竟禁止他在天幕上发言?
还被天幕盖章“不文明不礼貌,这对一个讲礼的读书人,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这人都快掩面而泣了,他没脸见人了!
如果系统能回他,可能会告诉他,因为“拉屎放屁是正常人的生理现象,人家并未用此攻击你。
可惜系统已经休眠挂机,连薛皎敲它都没法回,即便能回,毒舌系统估计也只会丢一句:最终解释权归天幕所有。
天幕下另一处,某个身高体壮的姑娘对着天幕撇了撇嘴,要不是她今日发弹幕的次数用光了,非得再怼回去。
就一个女娃娃穿什么衣裳的问题,还成“论道了,丰朝的威严,不在皇帝老爷身上,不在官老爷身上,在一个小女娃的裙子上吗?
这些男人,就喜欢讲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把人给框进去,进去了,怎么着都是他们说了算了。
“阿兕,别看那天幕了,镇上的猪肉刘说今日大家齐观天幕,多聚会,他生意好,让咱们再送一头猪去,你快去再捉一头,摁着宰杀了。
“欸,知道了。
经过她这横冲直撞一通怼,天幕上倒是没人再哔哔梁贞的衣着问题。
他们可是男子,何必跟女人计较,有失风度。
恰好薛皎牵着换好新衣裳的梁贞出来,耽误了点时间是因为梁贞原本的裙子,不好穿也不好脱。
现在她身上是一套可爱的小衣服,上身娃娃领米黄色碎花小衬衣,下身褐色带蝴蝶结的短裤,露出藕白的手臂和小腿。
刚一出来,导购便齐声奉承,你一句我一句夸起来:
“小姐姐,你妹妹好好看,小模特一样,穿什么衣服都漂亮。
“姐妹都好看,美女你们爸妈太会生了。
“小朋友好白啊,这套的颜色特别衬肤色呢。
“我们店的衣服都是纯棉的,小姐姐你来摸摸,非常柔软贴身。
薛皎给女儿换衣服的时候,已经摸过了,几套衣服都很软和。
她问顾冬阳:“怎么样?
顾冬阳竖起大拇指:“好看。
薛皎叹气,问他白问,不过导购小姐说的倒是没
错,她的贞儿生得漂亮,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贞儿,这套你喜欢吗?
梁贞点点头,甩了甩小胳膊,欢喜道:“阿娘,好凉快。
她从未穿过这么凉快的衣裳,便是夏日的寝衣,也是裹着胳膊腿的。
隐约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穿过肚兜睡觉,但实在太小了,已经记不清啦。
薛皎:“剩下的再试试?
梁贞歪头想了想,拒绝了:“不用了。
她只是好奇这样的衣裳穿起来是什么样的,确实很舒服,她很喜欢。
可是这里的店又大又亮,衣裳穿着也很舒服,不知道要多少钱。
王府里的人都说,她阿娘出身不好,配不上阿爹。
她不知道阿娘有没有钱,应该没她阿爹有钱,衣裳有的穿就够了,不用买很多,身上的这套比她的裙子方便,不容易弄脏。
薛皎惊讶:“只要这一套吗?其他的也可以试试,说不定会更喜欢。
梁贞还是摇头,薛皎不再强求。
虽然新衣服过下水再穿更好,但现在没那个条件,就直接给梁贞穿着了。
顾冬阳拿起手机去结账,薛皎没有多说什么,她现在身上确实没钱,而且她和顾冬阳的关系,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导购过来给梁贞剪了吊牌,薛皎问导购要了个袋子,装女儿换下来的衣裙。
梁贞忽然踮起脚,从袋子里扒拉出一个小荷包。
薛皎以为她喜欢这个:“要戴上吗?
梁贞打开荷包,掏出一把金锞子,雕成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样,个个精巧细致。
薛皎对这些东西不陌生,年节时候,长辈赏给小辈们耍的,像齐太妃身边得用的丫鬟,也能得到这样的赏赐。
薛皎惊讶地是:“贞儿你怎么想起带这个。
梁贞眨眨眼:“买衣裳,也给阿娘买。
因为阿娘一直在生病,她怕阿娘没钱买药。
奶娘跟丫鬟姐姐们聊天的时候她听到过,府外有贫苦人家,生了病没钱看病买药,最后病死了,家里的女儿就被卖了。
她不想阿娘吃不起药,更不想阿娘死,想想贞儿就要哭了。
阿娘带她走的那天,她灵机一动,偷偷往小荷包里塞满了金锞子,她知道,这个比银子值钱。
她小荷包里还有,现在拿出来一点买衣服,应该是够的吧。
薛皎哭笑不得,她知道女儿早慧,但从没出过远门的小朋友,竟然还知道带盘缠,着实超乎她
预料了。
穿回来之前,薛皎满心都是回家,只要能回来,让她倒贴钱都行,压根儿没想过薅梁桓的金银珠宝,只有身上原本戴的一些首饰。
她没薅,她闺女薅了。
也行吧,她可不是什么资产都没有,当初献造纸法,皇帝赏给她很多东西,虽然没给她想要的,但那些金银珠宝,薛皎一个人用,一辈子都用不完。
不过能回家,那些钱财真的只是浮云,薛皎还怕带多了东西,会不会影响她回家呢,她是一点风险都不敢冒的。
“这些就不用了。薛皎笑着把金锞子给女儿装回荷包收好,“阿娘有钱,贞儿别担心。
这些金锞子,以后就当纪念,给女儿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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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冬阳也笑:“贞儿都知道给阿娘买衣裳了,真乖,不过还是等你长大挣钱了,再孝敬你阿娘吧,现在先让舅舅表现一下。
梁贞睁着大眼睛:“顾舅舅很有钱吗?
比她阿爹有钱吗?阿娘要是看病吃药,也有钱吗?
薛皎乐得不行,捂着嘴不吭声,看顾冬阳笑话。
一起长大,谁不知道谁了,薛皎好歹还有点积蓄,顾冬阳的零花钱是到手就光,要不小时候会骗薛皎压岁钱呢。
如今工作了,或许能攒点,就看他好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吹了。
顾冬阳摸了摸鼻子:“顾舅舅不太有钱,但顾舅舅的爹有钱,可以啃老。
薛皎笑喷,怎么能把要脸和不要脸,结合得如此自然。
不过她知道顾冬阳是开玩笑的,顾冬阳花钱没数,挣钱也快,小学就知道在学校倒卖零食,参加各种比赛的奖金也得了不少,没钱了宁愿坑骗她的零花钱,或者去她家蹭吃蹭喝,也不会回去啃爹。
不是怕爹不愿意,也不是怕挨揍,是受不了他爹的嘲讽,要面子呢。
梁贞有点儿懵,那这是有钱,还是没钱呀?
薛皎摸摸女儿小脑袋,笑着说:“走吧,舅舅已经付过钱了。
梁贞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走了:“什么时候?哪里有钱?
她没见到顾舅舅掏钱,只看见他拿着那个小方块——舅舅说是手机,点了几下。
顾冬阳晃了晃手机,说:“舅舅的一些钱存在银行里,需要付钱的时候,直接用手机付款,钱会从银行扣走,代表付过钱了。
薛皎补充:“银行就是钱庄……嗯,就是替贞儿保管银钱的地方。
梁贞:“春雨姐姐!
那是梁贞的大丫鬟,专替她保管各种银钱
首饰的,当然,这些东西都需归册,册子又在旁人手上。
顾冬阳:“哈?”
薛皎觉得移动电子支付这种东西,光靠嘴说,女儿的年纪很难理解,索性以后再慢慢讲,打算回头先教她认实体rm币。
不光梁贞不明白,丰朝人也不懂。
他们早就觉得奇怪了,之前在那个派出所,那位黄官差点餐,也没见他给钱。
当时还有人猜,是不是同酒楼相熟,已经提前付账,或者先记账日后结。
看来跟这次顾郎君买衣裳付款一样,都是用那“手机”。
[天人的手机不知是何神器,竟有如此这般多的用途。]
[正是,可指路,可远距通话,还可付账,实在神异。]
[不知这手机神器是否还有其他能力。]
[已经这般神异,还要它如何,太过贪心。]
[在下只是好奇,并非苛求。]
[吾实在想不通,放在钱庄的银钱,为何用手机点一点,就能扣走,这是如何做到的?]
[许是仙人仙法,那手机已经够神异,此等神器有此异能,也不足为奇。]
[可若是手机不小心丢了,或者被偷了,钱庄里的钱岂不是很不安全。]
[此言有理。]
[天人或有别法,尔等还是别操天人们的心了。]
女儿的衣服解决,薛皎一行转道去楼上,这次要乘扶梯。
梁贞头一回见这个,而且扶梯有一定危险性,薛皎跟顾冬阳商议一番,先让顾冬阳跑着贞儿试一回,教给她如何正确上扶梯、下扶梯,以及注意事项。
薛皎病久了,体力不行,否则就自己抱着女儿了。
顾冬阳在小女孩面前蹲下,张开手臂:“贞儿,舅舅抱一下好不好?”
梁贞知道阿娘要舅舅教她乘扶梯,也知道阿娘抱不动她了,乖乖张开短短的手臂,被顾冬阳一把揽进怀里抱起来。
视线陡然升高,梁贞下意识抱住顾冬阳的脖颈。
阿爹也抱过她,虽然次数不多。
顾舅舅的怀抱,跟阿爹有点像,不像阿娘软软香香的,他们胳膊肩膀都很硬,但是力气很大,稳稳的。
顾冬阳抱着孩子教她乘扶梯,天幕下的丰朝人跟着一块儿学,虽然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但天人的东西,多了解一点都觉得赚到了。
对于扶梯他们也觉得很神奇,不光“能自己上楼的楼梯”本身神奇,更神奇的是,天人竟然连这么点儿楼梯,都不愿意走,直接踩着就上去了。
这是为什么啊?自己上楼梯,在天族人那里,是有什么忌讳吗?官府不许?
普通百姓更是连这点怀疑都不会有,他们笃信,天人不自己上楼梯,必然有他们的道理。
梁贞确实聪慧,学了一遍就能重复顾冬阳讲的要点,担心她实践出错,顾冬阳硬是抱着孩子上了第二趟。
他从扶梯上下来,把梁贞放下,梁贞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她眼里,这扶梯俨然是一个有趣的玩具。
左手牵着阿娘,右手牵着舅舅,薛皎与她并行,顾冬阳伸着胳膊护在后头,一起护送着小朋友第一次自己乘扶梯。
穿着软布绣鞋的小脚稳稳踩在扶梯中间,按照舅舅说的,不随便乱动,不踩黄线。
电梯升高,感觉到自己也跟着升高,梁贞小脸兴奋得发红。
太好玩了!
阿娘的家乡,楼梯会自己动!
可惜一层楼就那么高,扶梯就那么长,没一会儿就到了,梁贞两只脚先后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让开电梯口的位置,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好玩儿,还想玩儿。
薛皎怜爱地摸摸女儿小脑袋,孩子从小的玩具就那几样,最喜欢的是院子里的秋千,难怪会连扶梯都觉得好玩。
等回家安顿下来,她要带贞儿去游乐园,去动物园,去海洋馆,去航空馆,让她的女儿,也体会她小时候的快乐。
这是薛皎曾经不敢想的,往后都会实现。
“呀,忘记给贞儿买鞋了,我们再下去一趟吧。”她笑着看顾冬阳。
顾冬阳秒懂,拊掌作懊恼状:“瞧我,也把这个忘了,贞儿这鞋也得换,走,咱们再下去一趟,给贞儿买双鞋。”
梁贞立刻把小手塞到阿娘和舅舅手里,乖乖站好。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笑意。
还是同样的步骤领着孩子上电梯,回二楼去找童鞋店。
又玩了一回可以自己动的楼梯,梁贞开心极了,大眼笑弯成月牙,笑起来像极了她阿娘。
小朋友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这一回,她没有松开顾冬阳的手,走在阿娘和舅舅中间,脚步轻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她才不在乎
第22章她才不在乎
去楼下给梁贞挑了一双漂亮合脚的小凉鞋,顾冬阳手上的袋子又多了一个。
梁贞原本的绣鞋做工精致,金银线绣花,鞋上缀着数颗大小不一的宝石,看起来精巧可爱,低调奢华。
但穿起来感觉就没那么好了,宝石压着鞋面,走动的时候要求行动幅度不能过大,仪态要好看。
最主要的是,鞋底太薄,不适合走远路。
幸好这一路上没走多远的路,否则小朋友嫩生生的小脚,可受不了磨。
新买的是双粉白的皮质小凉鞋,论价值,远没有梁贞之前的鞋子高,但这鞋她穿着十分舒适,就跟身上新换的衣裳一样,舒服、合身、自在,完全不会束缚她,她可以自由地跑跳活动。
换衣裳的时候,某些古板的丰朝人已经被怼过一次,还有倒霉蛋惨遭禁言。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换鞋子,哪怕露了点儿脚,已经没有卫道士再哔哔叨叨了。
有些嗅觉灵敏的商人,火速召来自家养着的鞋匠,让他们尽力记下鞋店各种童鞋的款式样子。
天人的童鞋都有这么些款式和装饰,看着怪可爱的,记下来样子照着做了拿去卖,再打上天人童鞋的名号,肯定好卖。
皮质的鞋价格低不了,目标客户群体不会是普通老百姓,那这鞋就不能制女童鞋,高门大户不会允许自家女儿小小年纪就露着脚。
可小郎君们没关系呀,这鞋既凉快又好看,还有天人鞋的名号,只要能制出来,不怕贵人们不动心。
买完凉鞋,再去楼上给薛皎买衣裳鞋子。
梁贞又坐了一回扶梯,乐坏了,端端正正地站在电梯上,专注地盯着移动的电梯,认真的小模样,好似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三楼是女装,薛皎这个年纪好买衣服,大部分品牌店都有适合她的。
薛皎暂时没逛商场的兴致,随便进了一家连锁的平价女装店,走进去正要选衣服,忽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出来。
“怎么了?不喜欢这家?”顾冬阳举目四顾,想找找薛皎曾经爱穿的牌子。
薛皎压低声音:“要先买内衣。”
古代当然也有内衣,但是那个内衣怎么说……很难评,薛皎身上层层叠叠的裙子,就有它一层,紧紧绑在她身上,反正穿起来是不舒服的。
刚穿越的时候,薛皎没功夫折腾,到尚京安定下来,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薛皎也曾弄过一些“小发明”。
像女士
内衣,她还分享给了自己的女性朋友们。
尤其是梁柔,她那会儿发育期,经常会疼,薛皎还送了少女穿的小背心给她。
当然,是指导丫鬟做的,薛皎拿了十几年的笔,从没捻过针。
当时梁柔欢欢喜喜同她道谢,等她嫁给了梁桓,曾经送给梁柔的礼物,成了她攻讦薛皎的武器。
她的内衣被梁柔翻出来,齐太妃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指责薛皎放荡不堪,一身狐媚子习气,惯会弄些勾栏手段勾引男人。
那会儿薛皎也还小,脸皮薄,哪经历过这个。
她穿内衣哪里有错了?全天下的女人都穿,可在丰朝,跟她们说不明白,也没法说。
但现在她回家了,别说买个内衣,以后什么漂亮衣服,她都可以大胆尝试,今天海滩上看到的小姐姐们的比基尼沙滩裙游泳衣,各有各的好看。
顾冬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哦哦,是哦,我们先去内衣店。”
丰朝皇宫,梁桓被天成帝派人请来,还未来得及落座,就听见他熟悉的声音轻声低语。
梁桓猛地抬头,看见妻子牵着女儿,那个叫顾冬阳的男人紧跟在她们身旁,找到一个店铺走进去。
只一眼,梁桓便怒气冲头,脑袋都“嗡”了一下。
那店铺朝着门口的货架上,大剌剌挂着许多女子的小衣与底裤,顾冬阳一个男人,竟然好意思覥着脸跟进去!
天幕更是炸开了锅,不管男子女子,都大惊失色。
他们都听见了,天女娘娘说要买“内衣”,还以为是亵衣之类的,已经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天人开放,他们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开放,竟、竟是这种东西!
许多卫道士和老封建唾骂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一丝理智拦住了他们,硬生生把满腔不忿憋了回去。
说实话,对于某些食古不化、邀名求利的人来说,被天幕剥夺通感模式使用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还能助他们扬名。
但是,前不久被天幕禁言的倒霉蛋,给他们展示了另外一种可能——被天幕盖章“不文明不礼貌”。
轻飘飘的六个字,跟脏话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用来骂人都显得攻击力不够,但越是这样,越让这些在乎名声的文人畏惧。
不文明?他们几十年寒窗!
不礼貌?他们自幼习礼!
一旦被天幕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指名道姓盖了这个章,真是前半生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于是,再多的不满,再多的愤懑,憋着。
没了这些人义愤填膺冲在前头开骂被震惊的古人们随着薛皎的视角在内衣店里转了半圈才有人怯生生发了个弹幕:
[天人的小、内衣还怪、怪别致……]
[虽然样子怪了点但仔细一想节省布料。]
[正是如此若按照天人的内衣样子缝制小衣能省许多布料哩。]
[穿在衣裳里头无甚妨碍。]
男人们鄙夷女人看到这种东西不觉羞耻只想着省点布料。
女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来回讨论一番后越发觉出这种内衣的好处来。
省料子这是其一其二明显比她们现在穿的小衣裹的面积小也就意味着夏日被闷着的皮肤少一些少受点罪。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妙处得等做出来才知道了。
一些手快的女子已经一边看着天幕一边掏出针线笸箩拿出适合作内衣的料子照着天幕中的样式比划起来。
恰巧导购小姐正在给薛皎介绍那些什么棉她们听不懂但是导购小姐把内衣提起来展示给薛皎看能让天幕下的女子们更清楚的看清楚内衣构造。
上面那个环扣是什么?哦哦调节肩带长短自己穿的话
不过想做成这种也简单弄个活扣即可需要紧一紧就将活扣往里系一段。
背后的卡扣也一样这种她们做不来也可以做成系扣或者干脆做成套头式反正自己穿嘛不用经常调整大小。
丰朝的女子几乎人人从小习女红便是世家贵女也有专门的嬷嬷从小教习对于手巧又聪慧的女子而言只是仿制一个内衣着实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们顾忌天幕会降下惩罚明明有不满不敢随意批判。
于是只看弹幕似乎只见支持的声音已经有女子开始在天幕上讨论仿制天人内衣的心得技巧了。
有天人做背书这种新式内衣在女子之间普及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有部分男人也在天幕上表示了肯定的态度这部分人想法不一。
有的正常男人觉得就跟那女子说的一样穿在外裳里头碍不着什么事许多贫家女也能因此省下点料子这是利民的好事无需阻拦。
有些喜好美色的觉得女子这般穿更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乐得如此自然不会说反对的话。
有的男人想如天人一般长寿又不得其法于是干脆什么都仿天人。
那些“神器”求而不得这
天人内衣的内衣倒是可以一试,什么?这是女子内衣?这明明是仙人衣,女子穿得,男子为何穿不得?!
天人都没说不行!
求长寿之法迫切的男人,大都年纪比较大,女红是不可能会的,自己缝仙人衣没那个手艺,怎么得到仙人衣……是个问题。
薛皎已经选好了几款,进试衣间之前,依旧把女儿托付给顾冬阳照看,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梁贞乖乖坐在顾冬阳身旁,这家店不是专做女士内衣,男士也有,所以顾冬阳进来在等待区坐着,陆陆续续还有别的客人进来,男女都有,大家都神态寻常。
梁贞两条小短腿够不着地,垂在半空,小手放在膝盖上,大眼睛黑白分明,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在丰朝,伺候她的丫鬟姐姐绣个肚兜都要背着人。
在阿娘家乡,内衣内裤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存在,店家可以大大方方摆出来卖,不论男女,也可以大大方方来买。
梁贞比较一番,得出结论:阿娘家乡好。
她不喜欢学女红,嬷嬷还说她静不下心,跟祖母告状,可她就是不喜欢呀,她能静下心的,她能一口气背好久的书呢。
还是阿娘家乡好,既然卖什么衣裳的铺子都有,她不学女红也可以吧,以后花钱买就是了。
内衣店的导购小姐看她长得可爱漂亮又乖巧听话,一点儿都不闹腾,心中喜爱,拿了一个气球送给她。
梁贞惊讶地看着那个圆不溜秋的东西,她进这个店就看见了,门口用这个大圆球拼成了花朵的形状,店里的墙上也有。
“小朋友,这是送你的。”
有时候店里来了熊孩子,她们也会拿气球哄,不一定哄得住,这次是主动想送。
梁贞不敢接,她下意识想喊阿娘,可阿娘在换衣裳,梁贞犹豫了一下,看向顾冬阳。
顾冬阳温声道:“贞儿想要吗?想要就拿着,不想要就拒绝,但姐姐送你气球是好意,不管接不接受,都要说‘谢谢’,好吗?”
贞儿是皎皎的宝宝,哪怕他厌恶甚至恨她的父亲,但不会牵连到孩子身上,皎皎把孩子带回来,那贞儿就只是皎皎一个人的女儿。
贞儿喊他一声“舅舅”,他要尽到当舅舅的责任。
梁贞觉得舅舅讲话的语气,和她阿娘很像,因此接受良好。
她接过导购小姐姐手里的气球,认认真真说了句:“谢谢姐姐。”
导购小姐被萌坏了,连连摆手说不用谢。
难怪孩子这么乖,果然,都是家
长教得好!
导购小姐姐送的不是氢气球,是普通气球,但是有一根可以拿着的塑料小棍子,气球卡在顶端。
梁贞伸手摸了一下,眼睛倏地瞪圆了。
这个手感很奇怪,是她没有摸过的,她伸着小手,摸一下,再摸一下。
[气球是何物?]
[圆鼓鼓,有些似蹴鞠。]
[不知是何制成,看起来倒是光滑。]
[可惜此时无法使用通感,吾也想知晓,这气球摸起来是何感触。]
薛皎身上的裙子跟梁贞的一样,不好脱不好穿,她都有些后悔先来买内衣了。
好在内衣可以一次试完,选了合适的,因为没清洗条件,还是只能先穿着,让导购小姐剪掉吊牌,把裙子穿回去。
出了试衣间,看见女儿举着个气球玩得不亦乐乎,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阿娘!”梁贞举着新得的宝贝冲到薛皎面前,“看,有个姐姐送给我的,舅舅说贞儿想要就可以接受,但是要说谢谢,我说了。”
“贞儿做得对,好棒。”薛皎对女儿从来不吝夸赞。
在导购小姐的推荐下,薛皎给自己和女儿一人拿了一盒一次性内裤,顾冬阳也给自己拿了一盒,他来得急,什么行李都没带。
三人又分别选了一套睡衣,今晚要在这里住一晚,有条件还是穿睡衣舒服点。
买完内衣,再转道服装店。
还是刚才那家店,导购小姐看见他们又回来了,喜笑颜开,招呼的话刚说完,薛皎已经挑好了衣裳,浅色短袖T恤加一条运动款的冰丝长裤。
梁贞想试试裤子是因为好奇,薛皎是因为怀念。
曾经她也嫌弃过校服款式不够好看,肥肥大大,冬天的羽绒服都能塞进去,一点儿版型都没有。
穿越之后才知道校服的好,方便耐穿,耐磨耐造,她跟着梁桓爬山下河,梁桓身上的衣裳因为各种原因被迫换了好几次,薛皎的校服一直坚持到他们进了城,衣裳太打眼,薛皎才换下来。
没坏,还能穿!
可惜后来跑路的时候装衣服日用品的包裹丢了,在书包和包裹中间,薛皎果断选择了她的书包。
所谓贵女服饰,薛皎穿得够够的,华服再好,如果伴随而来的还有各种严苛规矩,那身衣服就变成了束在身上的枷锁。
她爱校服,她爱运动装,以后还穿。
薛皎进试衣间换下层层叠叠的衣裙,穿上这套简单的衣服,只觉得浑身轻松。
“怎么样?”她
走出来在并排坐着的顾冬阳和梁贞面前展示了一圈。
梁贞:“阿娘好看!”
她还学着自己试衣服时候顾冬阳的样子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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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冬阳也笑着说好看薛皎却觉得他脸上的笑有点勉强。
薛皎疑惑地走到全身镜前她这身衣服不好看吗?还是有那里不妥?
导购小姐走过来微笑建议:“美女你身材好好啊我们这款T恤比较宽松要不你试试小一码的?”
看见镜中的自己薛皎恍然她挑衣服下意识要了自己曾经常穿的码。
五年过去个子长高了一点点裤子正好上衣的码却嫌大了T恤空荡荡的挂在她身上。
“那就换小一码吧麻烦你了。”
导购小姐去了小一码的衣服给她薛皎去换了只换个上衣很快换上小一码的T恤虽然看起来还是比较宽松但比刚才那件好多了。
薛皎这一身也就露了胳膊主要是她如今体虚怕冷才主动选了长裤。
天幕下的丰朝人更不会说什么了相较在商场里走动的其他天族人天女娘娘穿得多端正啊!
上裳没有紧紧的裹在身上没有露着半个胸脯或者露着整个背或者露着肚脐。
虽然女子穿裤子不雅但这好歹是条长裤没有短到堪堪裹住大腿根儿。
梁桓也松了口气哪怕妻子已经离开他可在他心里薛皎依旧是他的妻当然不愿意让旁人看见她的身体。
也就是薛皎不知道如果知道怎么也得呸一口。
她那字条白留了是吧?
当初在丰朝她要和离因为种种原因走不脱。
现在回家了谁要说是她丈夫也行她只认华夏的结婚证。
而且她没穿那些衣服是现在不想穿不代表以后不想穿就算她知道梁桓的想法回到家的薛皎已经渐渐重拾起自己的自信她才不在乎。
这家运动品牌也有男装顾冬阳照样给自己也选了一套他身上的上衣虽然是便装下半身还穿着制服裤子呢走太急了。
不过他的衣服就不用试了只要是码正
买完衣服又去给薛皎买了双鞋她挑了双薄款网面运动鞋。
别说真舒服穿上就觉得上了个加速buff绣鞋穿着都不好跑路的。
她穿越时候穿的那双运动鞋陪着她跋山涉水立大功了可惜因为脚长大了半码穿不了了。
衣服鞋子都置换好终于可以
去吃饭了直奔五楼。
薛皎捂着肚子笑:“好饿贞儿是不是也饿了?”
顾冬阳立刻掏出手机查看刚刚扫描的商场布局图“想吃什么?奶茶喝不喝?”
知道饿就好愿意吃就好他会盯着皎皎吃饭重新把她身体养好。
薛皎刚要问什么奶茶看见一家卖水果捞的店眼睛就粘上去了。
谁懂啊她爱吃的水果草莓、西瓜、芒果穿越五年一口没吃过。
丰朝当然不会什么水果都没有常见的桃、李、杏、葡萄、梨、香瓜等等这些都有赶上时令还有新鲜的樱桃、石榴等。
薛皎还吃过南边供奉来的荔枝因为路途遥远果子容易坏送到尚京皇帝手里的都没多少。
齐王府能分到半篮还是因为梁桓圣眷正隆。
这半篮整个齐王府的主子们分往年老齐王还在时他的宠妾和喜爱的庶子
老齐王过世后宫里的这种赏梁桓若是在他会先给薛皎和女儿留一份剩下的任由他母亲处理。
若是梁桓不在薛皎……薛皎都不知道有这赏赐。
总之薛皎在古代还吃过两回珍贵的岭南荔枝有一说一不如现代荔枝好吃多年选育的品种不是盖的。
可薛皎最喜欢的几种水果偏偏大丰朝都没有。
哦西瓜有薛皎吃过一回那会儿她正在跟梁桓谈恋爱她说想吃西瓜梁桓觉得奇怪但还是让人给她送了两个吃完她差点儿哭了。
好难吃的瓜!
切开白生生的只有一点点粉色皮厚瓤少吃起来不沙不脆也不甜很多茎。
那一个西瓜薛皎都不想承认它是西瓜吃完断了她对西瓜的念想。
快五年没吃过西瓜了现在突然看见红彤彤、汁水丰沛、别说茎了连籽都没有的西瓜还有其他各种水果薛皎很难不动心。
不用她说顾冬阳已经看见了。
“想吃水果捞?”
薛皎猛点头:“要西瓜大块的西瓜还有芒果、菠萝还有草莓蓝莓也要贞儿想吃什么?”
梁贞一脸迷茫她不知道呀。
薛皎摸摸女儿软乎乎小脸蛋压抑不住地开心:“那今天贞儿先跟阿娘吃等找到你喜欢的水果下次给贞儿单独点。”
顾冬阳等她们商量完领着她们去点餐从见面起他就寸步不离地守着薛皎除了去洗手间和换衣间没让薛皎离开过他的视线。
薛皎想吃的水果,顾冬阳都要了,还加了荔枝、椰青、香蕉和西米,最后盛好,老大一份,单手拿不住,只能打包带走,等到了吃饭的地方再吃。
顾冬阳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发现薛皎的视线频频落在水果捞上,好笑又心疼。
“皎皎,不能只吃水果不吃饭。”
薛皎:“我又不是小朋友!”
梁贞今天光听见别人喊她小朋友,还以为小朋友是她的代称,委屈巴巴:“阿娘,贞儿没有只吃水果,不吃饭。”
误伤女儿,薛皎连忙道歉,又笑着跟她解释,这才把真正的小朋友哄好。
因为没想好吃什么,他们决定边走边看。
这个决定相当错误,因为很快,他们路过了炸鸡铺子。
薛皎:盯。
顾冬阳克制地去买了一个小份炸鸡柳,盘算着只一小份,不耽误皎皎正常吃饭。
买完鸡柳,又遇章鱼小丸子。
薛皎:盯。
顾冬阳:……
薛皎:“不吃也行,我也不是特别想吃……”
顾冬阳:行吧,他多吃几个,给贞儿分两个,皎皎尝两个解解馋,不影响正常吃饭。
可章鱼小丸子,并不是结束!
鸡蛋仔。
薛皎:“上一次吃鸡蛋仔,还是五年前。”
顾冬阳:……别说了,买。
鸡翅包饭。
薛皎:“我都忘记鸡翅包饭是什么味道了。”
顾冬阳:……往好处想,这玩意儿也算饭了。
……
天幕下,随着顾冬阳和薛皎手里的食物越来越多,随着他们路过一家家不同的铺子。
明明弹幕没出现多少,许多人都仿佛听见了一声声咽口水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听听他们的声音
第23章听听他们的声音
还没确定晚上正餐吃什么,两人手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小吃,就连梁贞,都一手牵着阿娘,一手拿着气球,手腕还挂着一盒章鱼小丸子。
往宽了算三人的食量,买了这么多小吃,要想不浪费,怎么也吃不下一顿正餐了。
得,也别在这里继续溜达了,商场一层那么大,全部逛下来,再长两只手也拿不下,更吃不了。
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别说薛皎和梁贞,顾冬阳都饿得不行,干脆直接去了一楼,这里有平价食堂和公共就餐区。
食堂就是最常见的那种,许多个窗口卖不同的食物,各类小炒快餐,盖浇饭煲仔饭,麻辣烫、麻辣香锅等等,米粉面食种类更是不胜枚举,还有各种粥品,点心。
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季节特供有凉菜和多种冷饮,各种凉拌菜、凉皮凉面还有卤肉、泡椒凤爪等等,冷饮卖得好的有绿豆沙、绿豆汤、酸梅汤等。
就餐区中间有几平米面积的一个环形展台,专卖各种成品面点,精巧的馒头、花卷堆成小山,整屉的烧卖、小笼包高高摞起,还有整整齐齐码着的油条、麻花、油饼等等,刚出锅的酱香饼香气扑鼻,卖饼的师傅刀子落下,酥脆的饼皮被切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甜口的也有,豆沙包、麻团、绿豆饼、酥皮小糖饼,还有胖嘟嘟小猪造型的奶黄流沙包。
薛皎一眼看过去,又看到许多想吃的,但她也知道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吃不完浪费。
反正她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梁贞已经看的眼睛都转不动了,齐王府生活不算简朴,但也没有特别豪奢,齐太妃一顿饭汤汤水水加起来,少说十几个菜,梁贞已经觉得很多了,因为她阿娘每顿饭不会超过四个菜,从小就教给她要珍惜粮食。
她懂的,阿娘教她背过《悯农》,还给她讲了诗句的意思,王府外头好多好多人吃不饱饭。
阿娘说,她们管不了别人,但不能因为别人浪费就觉得我也可以这样做,修己身才是最难的。
梁贞听得半懂不懂,不浪费粮食却记得牢牢的。
其实薛皎自己,这么教孩子的时候也没什么底气,这种话原本也不是她自己想的,父母长辈师长,言谈间曾被她视为啰嗦说教的话,在她身份变换后,下意识教给了自己的孩子。
她也知道孩子太小可能听不懂,但她害怕,怕自己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所以顾不得女儿年纪,想起来就
先教着。
梁贞作为王府小郡主好歹还是过过好日子有点儿见识的天幕下的绝大多数贫苦的丰朝百姓都是饿着肚子活着。
有些穷人家孩子从小到大没尝过吃饱饭是什么滋味每天睁眼就是饿闭眼也是饿贵人一天三顿还有茶点宵夜他们一天两顿甚至一顿。
这还得是平和无灾的年头若是有大灾那就更苦了许多灾民熬不到赈济粮就已经饿死年岁大的老人很多都有过险些饿死的经历只是他们运气好更能抗才熬到了有粮食进口的时候。
底层人民的韧性是很顽强的给一口吃的他们就磕磕绊绊活下来了。
像那野草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条件稍微好一些的百姓见过街市上小贩卖吃食也有在酒楼吃喝过的。
但他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呢?
那么多的食物现成的做好的拿起来就能塞进嘴里的就那么小山一样堆在哪里各式各样数量多种类也多
还有那些档口许多档口都有准备好的半成品大块的卤肉、排骨整只的卤鸡卤鸭卤鹅不要钱一样摆在那里过往的天人甚至懒得多看一眼似乎对那些吃食一点兴趣都没有。
天幕这次空屏的时间格外长他们早意识到天人应该是不会饿肚子的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那么健康不管男女个头都很高没有人会饿得面黄肌瘦。
不管是大街上还是这个商场里都能看到很多胖子有好些男的挺着大肚子天幕上甚至还有人讨论是不是因为天族人男人也能怀孕生子这些男的都怀了孩子才个个大肚子。
但意识到天族人不会饿肚子和亲眼看到他们饱和的食物供给是两回事。
况且在薛皎进入用餐区后天幕下的古人们就收到了提示:此场景可开启通感模式。
白日里忍不住嘴馋把通感模式用尽了的人后悔不迭谨慎着没用完的此刻喜出望外毫不犹豫打开通感模式顿时被各种不同食物混杂的香气扑了一脸。
[天老爷天人怎么有这么多粮食啊?!]
[没见着一块地却有这么多吃的一定是天人用法术变出来的。]
[求天女娘娘赐我等变粮的法术求天女娘娘活命啊!]
[这些吃食不知如何做的引人垂涎。]
[我闻到了不知是何物的香气略有些刺鼻但实在诱人。]
[这么多吃食天女娘娘若是愿意都尝一尝
就好了咱们也能跟着饱饱口福。]
[是啊是啊天人如此富裕天女娘娘实在太过俭省吃不完就丢了呗那桌上剩的都是不要的吧?]
这弹幕明显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人发的许多饿着肚子的贫苦百姓看向天幕的麻木眼神中多了一丝丝痛苦。
他们知道知道这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在吃苦有些人生来富贵吃不完的米面酒肉永远都不会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他们是贱民贱民活得不如贵人家的猪狗。
可是天女娘娘也会这么想吗?
天女娘娘当然也是贵人她本就是天上的天女下了凡来他们丰朝也是尊贵的王妃娘娘。
这样的贵人吃用尽挑好物是应该的。
但不知为何这些普通老百姓又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她跟旁的那些贵人跟大丰朝的贵人们是不一样的。
天幕上薛皎找了个空桌带着女儿先坐下将拎着的小吃也都放在桌子上。
顾冬阳去买粥这些吃的除了那份水果捞都是干的水果捞比较凉而且买的小吃里有炸物顾冬阳不敢让这一弱一小混着吃。
几米外就是卖粥品的窗口顾冬阳一步三回头生怕一错眼的功夫薛皎就又不见了。
薛皎好笑又心软假装没发现偶尔抬头对上视线就冲顾冬阳笑一下。
粥都是现成的不过两分钟顾冬阳就回来了除了三碗不同口味的粥托盘里还有一个小碟子上面放了一个小猪流沙包和一个小糖饼。
流沙包给梁贞小姑娘刚才路过盯着小猪流沙包看了好一会儿明明喜欢得很却没闹着要。
果然梁贞看见小胖猪
小糖饼是给薛皎的顾冬阳记得她喜欢吃这个虽然买的食物已经很多了看见薛皎爱吃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想给她买。
犹豫的那两秒钟他安慰自己这么小一个糖饼还没巴掌大吃得完吃不完他吃。
薛皎看到糖饼开心地欢呼了一声决定今天的快乐晚餐先从这个糖饼开始。
顾冬阳:“先喝粥。”
好嘛一人先喝半碗温热的粥暖暖胃然后母女两个一个举着糖饼一个捧着小猪包动作一致地咬下去。
顾冬阳:“好吃吗?”
梁贞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忙不迭点头软软甜甜奶香味的超好吃!
薛皎咽下食物品鉴道:“跟咱们宁远的糖饼有点儿区别宁远的糖饼更薄这个更酥都好吃。”
糖饼小巧薛皎三两口吃完又打开买的其他食物跟顾冬阳和梁贞一起分享。
梁贞头一回吃这些东西为了让孩子尝尝味儿连炸鸡这种“垃圾食品”薛皎都给女儿吃了几口。
她像贞儿这么大的时候爸妈也不让吃越是不让她越馋偷着吃。
梁贞一直是个乖孩子不挑食基本没什么不吃的。
反而是她阿娘不怎么爱吃饭有些她觉得很好吃的东西阿娘都不喜欢吃。
如今梁贞终于知道原因了。
阿娘家乡的美食太多了!
这些东西太好吃了!
她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这是什么?炸鸡柳酥香美味吃。
还能蘸红红的酱阿娘说是番茄酱番茄是什么不知道但是炸鸡柳蘸番茄酱也好吃!
这是什么?章鱼小丸子吃吃。
外酥里软内弹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鲜味儿爱吃。
这是什么?鸡蛋仔吃吃吃。
外脆内软蛋香浓郁根本停不下来。
这是什么?鸡翅包饭大吃特吃。
米饭先行炒过加了胡萝卜丁、玉米粒、嫩豌豆等丰富了米饭的口感。
鸡翅也提前腌过十分入味米饭和鸡翅肉一口塞进嘴里既有肉香又有饭香里面的蔬菜丁又为口感增加了一分清爽。
还有其他后来买的吃的什么烤苕皮烤冷面这谁拒绝得了呀
反正都好吃梁贞形容是形容不出来的她还小没学过呀。
而且从没吃过怎么会形容呢?
小姑娘整顿饭只顾得张嘴阿娘喂进来她嚼嚼嚼因为过于好吃都忘记要说话了埋头一顿狂炫。
薛皎比女儿也没好到哪去她吃得更大口吃得她都想哭了过去五年她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顾冬阳自己吃还要盯着她们别吃太急了。
不过两人虽然都在猛猛炫但吃得并不邋遢餐桌礼仪都是从小学的梁贞学得还更严苛一些。
因此两人的吃相都很好看只让人觉得她们吃的东西很好吃。
旁边路过的小孩看馋了闹着要吃她们吃的。
小孩妈妈:“又不是没吃过!以前给你买你也不吃。”
小孩又哭又闹小孩妈妈没办法赧颜过来询问他们这些小吃哪
买的。
听说是五楼道过谢后拎着自家熊崽子就往楼上去了。
吃过的尚且会被吸引更别说头一回尝到味儿的。
天幕上弹幕层层叠叠都是通感模式使用时间用完了的人在嚎哭求着问还能用通感模式其他人这些东西到底什么味道。
至于还能用通感模式的人大部分没空说话他们要仔细的控制通感模式的开启关闭保证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尝到更多的美味。
[好吃好吃好吃此生未曾尝过此等美味。]
[吾想为这天人食赋诗一首惜通感时间用尽不知如何才能增加通感时常。]
[早知道中午就不盯着那蟹粉狮子头吃了悔之晚矣!]
[让我吃一口求求了尝不到真的要馋疯了。]
[香晕了谁若能仿制那鸡翅包饭我愿出百两银!]
[小儿咬到舌头涕泪横流依旧哭着喊着要吃鸡蛋仔。]
[我父最喜美食若他老人家晚走半年就能尝到天人食了实在遗憾。]
太好吃了天人们的食物怎么会都这么好吃呢?
其实这也正常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话讲民以食为天在现代就成了吃货们的圣经但凡能火一阵子的美食都必然有其可取之处。
对味蕾尚未经过科技产品摧残的古人而言更是降维打击。
别说那些一辈子连饭都吃不饱的平民了丰朝的贵族阶层也没尝过这么多新鲜又好吃的东西真是各有各的口感各有各的美味。
夏日天长七八点钟天还没黑透天成帝招来的重臣们跟着皇帝又换了第三个地儿看天幕。
因为比较慎重天成帝和大臣们的通感模式大都还有剩余时常此时用来正好。
这些钟鸣鼎食的丰朝重臣们平日吃饭可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通感模式一开上到天成帝下到味觉已经退化的七十岁老大臣一个个都给香迷糊了。
薛皎这一桌咸的甜的硬的软的干的稀的都有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唯一难受的是通感模式可用时间太短了实在太短了!
当时长用尽通感模式被迫关闭天成帝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失落中还有几分生气。
他可是天子!
这该死的通感模式为什么所有人时长都一样难道不应该他的时间最长吗?
好就算非要每个人一样那为什么不能用别人的?要是能用别人
的就好了。
天成帝转头,瞥见坐在一旁充当木头人的梁桓,更生气了。
以前还觉得这个堂弟忠心又能干,是个得用的,如今才发现,他可能看走眼了。
把他叫过来,问知不知道天人长寿秘诀,一问三不知。
同床共枕数年的夫妻,孩子都生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白娶一天女。
天成帝愤懑不已,不会娶你放着我来啊!
现在好了,天女带着孩子跑了,想干什么都晚了。
天幕上,薛皎吃完最后一口烤苕皮,肚子饱了,嘴还没。
水果捞还没吃,但她已经吃不下了,眼巴巴看着馋了好久的水果捞。
顾冬阳失笑:“晚点儿回酒店当宵夜吃。
这样好!薛皎满意了,把剩的一点粥喝光,梁贞有学有样,不剩饭。
顾冬阳也把她们吃不下的拇指煎包给扫了个尾,怀疑这东西是预制菜,吃起来倒也不难吃,但明显没有鸡蛋仔那种现做的受欢迎。
吃完看见梁贞正在看他,顾冬阳笑了一下:“贞儿看什么?
梁贞竖起大拇指,她已经知道这是表扬的意思了。
“舅舅乖乖。
顾冬阳:“嗯?
梁贞奶声道:“舅舅没有浪费粮食,舅舅好。
顾冬阳看了薛皎一眼,脸颊酒窝更深,这孩子一定是皎皎教出来的,讨人喜欢。
薛皎领会到顾冬阳眼神里的意思,给女儿擦擦小脸,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她宝宝超棒的。
顾冬阳也在笑,这样鲜活的皎皎真好。
“贞儿也好。
梁贞被夸了,表现欲被激发:“舅舅,阿娘还教我背诗了。
说这,不等顾冬阳问,孩子已经背了起来:“春种……农夫犹饿死。(注1)
“还有还有!锄禾……粒粒皆辛苦。(注2)
天幕之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空闲去看天幕。
许多农人依旧在趁着天光未尽劳作,夏日实在太热,避开了中午最晒的日头,早晚更要多干一些活。
不过有了天幕,累极抬头看一眼,通感模式时尝一口天人的食物,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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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贫乏苦累的生活,多了一丝色彩。
孩童稚嫩的嗓音说要背诗,没有农人在意,他们大字不识一个,诗词是读书人才会研究的,他们如何听得懂。
可这一回,就是听懂了。
无数农人在暮色下直起了腰,怔愣地看着天幕。
是他们吗?是他们吧,面朝黄土
背朝天的农人在田地中操劳半生却被饿死的农人。
天幕中的小天女也曾是他们丰朝的小郡主小姑娘一字一句背着的是什么诗?
梁贞嗓音清脆稚气未消:“这是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阿娘说种地非常非常辛苦一粒种子要长大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浸透了农人的汗水所以我们要珍惜每一粒粮食不能随便浪费。”
顾冬阳干脆鼓掌这么小的孩子这么长的句子难为贞儿记这么清楚。
薛皎炫完崽心满意足牵着女儿跟顾冬阳往地下车库去他们要找个酒店休息了。
天幕下无数农人迷茫落泪。
原来他们的苦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原来竟然会有文人为他们写诗。
原来高高在上的天女会这么教育她的孩子。
这些一辈子在吃苦的底层农人从未奢求过更多那些浸透了他们汗水的粮食没有被肆意浪费而是被人珍惜着他们便已经落下泪来。
没有真正苦过很难感同身受。
丰朝的读书人们在天幕上品鉴着这两首来自天人的诗来回比较一番觉得他们丰朝也有许多佳作比天人诗更佳往早算有争议最近的便是那首《水调歌头》。
这首词还未传遍丰朝有人好奇询问便有人解释甚至将整首词贴在天幕上。
还有人强调这首词正是天女娘娘的小姑子齐王府的琪华郡主所作。
听说是个女子立即有人表示定是因为琪华郡主与天女娘娘相处日久沾染了仙气才能写出这般飘飘欲仙的词。
薛皎坐在车里打了个喷嚏顾冬阳将空调调高了一点。
她不知道有人已经快被她和贞儿给吓疯了累了一天刚吃饱上了车有点儿犯困。
顾冬阳吃饭的时候顺便看好了酒店此时直接驱车过去。
他跟薛皎商量过订了个套房有客厅和两个单独的卧室内外两间分别刷卡。
薛皎自己也有点害怕她没在外地单独住过酒店还带着女儿有顾冬阳在
顾冬阳订的酒店距离商场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就到了。
车子开进停车场丰朝人已经不再奇怪。
天人的城市太大出行若是没这个不用牛马拉不知道靠什么仙法才动起来的小汽车确实不方便就是不知道没小汽车的人外出怎么办。
顾冬阳选的酒店是中高档楼很高从外头看处处可见“深色琉
璃”。
在前台登记身份证薛皎今天办的临时身份证派上了用场登记完后拿着房卡上楼。
他们的房间在十七楼当然是坐电梯上去这回梁贞懂了原来这个“小屋子”在带着她动往上动。
天幕下的丰朝人也懂了看得啧啧称奇:
[十七楼啊不晓得天人这楼如何建的如此高如此稳固。]
[这电梯神器实在神奇十七楼转瞬即至。]
[天人这门锁也怪不用钥匙方方正正一卡片贴一下便能开。]
[这‘房卡’不知又是何神器不光能开门随手一插屋内便亮了。]
[这酒楼便是天人的客栈吧竟也如此奢华。]
顾冬阳先把两个卧室都检查了一遍虽然他定的酒店比较贵但这几年酒店行业频频爆雷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带着皎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确认没问题薛皎才领着女儿进里面的卧室把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放下。
里面的卧室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夏天在外一天不洗澡太难受薛皎跟顾冬阳说了一声她带着女儿在里面洗澡顾冬阳用外面的浴室。
涉及到隐私天幕自动黑屏。
天幕下梁桓的脸在夜色中黑得像鬼。
天成帝很懂他换成他的皇后跟另一个男人住什么“套房”还大大咧咧跟男人说要去洗澡他也忍不了。
不过他对梁桓有怨气这回懒得安慰他了。
嗐没用的男人媳妇儿留不住现在可不就得看着她找旁的男人说不定以后女儿还会管别的男人叫爹。
薛皎先给女儿洗然后自己洗洗完换上睡衣浑身都舒服了。
吹完头发出去顾冬阳正在关外面的大门。
“谁呀?”薛皎问。
“跑腿小哥。”
顾冬阳提进来一个空行李箱还有一些薛皎喜欢的零食明天高铁上饿了吃本来可以在商场买的商场里的超市面积太大皎皎和贞儿都累了干脆直接回酒店他叫了个跑腿。
他们东西虽然不多
薛皎看见自己的爱吃的零食嘴巴又饿了在她开口前顾冬阳直接把东西收起来不给她看眼不见为净。
“水果捞吃不吃?”
“吃!”
薛皎和梁贞排排坐一样的姿势相似的脸乖乖等着顾冬阳分餐具吃果果。
顾
冬阳拆开叉子和勺分给她们,控制不住地去看薛皎,总想看她,总想笑。
薛皎先叉了一块西瓜给贞儿,又去叉一块大芒果——不知道女儿芒果是否过敏,薛皎不敢随便给她吃。
时隔近五年,再次吃到喜欢的水果,薛皎愉快地眯了眯眼,还不忘给顾冬阳也叉一块,她小伙伴也爱吃这个。
三两口吃完一块大芒果,薛皎回味道:“好吃,但还是没那年顾爸拿回来的芒果好吃,我爸爸还给我们雕芒果花你还记……得吗……”
她雀跃欢喜的嗓音低低垂落,脸上的笑容也散了。
顾冬阳放下叉子,轻轻叹了口气:“皎皎,你想给他们打电话吗?”
薛皎猛地抬眼:“可以吗?”
不待顾冬阳回答,她自己又否定了:“不行,我现在回不去,给他们打电话,爸爸妈妈今晚要睡不着了。”
她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就回家了,很快的,睡一觉就明天了。”
“那你惦记着爸爸妈妈,睡得着吗?”
顾冬阳怜惜地摸了摸她发顶,掏出手机,“听听他们的声音好吗?我打电话,你别出声,可以吗?”
“可以。”薛皎的声音已经哽咽,“顾冬阳,我特别特别想我爸爸妈妈……”
“嗯,我知道,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皎皎别哭……”
“我没哭。”薛皎擦了擦眼睛,“我是高兴的。”
梁贞已经不吃水果了,怯怯地贴在阿娘身边,小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
“贞儿,舅舅要给外公外婆打电话了,我们不能出声知道吗?”
梁贞点头,交代好女儿,薛皎期待地看着顾冬阳。
顾冬阳拨出电话,点了扩音,铃声响了十来下,电话才被接起,熟悉的声音从音筒里传出:“喂?阳阳啊?”
薛皎捂着嘴,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注2,《悯农》其一其二。
第 24 章 天人修路,能修多...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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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24章天人修路,能修多
薛皎出现幻听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妈妈的声音。
她明知道幻听对她而言不是好事,却并不排斥幻听出现,甚至隐隐期盼着,因为,虚假的幻象中,才能听接触到思念而不可及的亲人。
第 25 章 我女儿回来了
第25章我女儿回来了
合荫区的幸福里小区在宁远市算老小区了,二十多年前刚开盘的时候,因为地理位置好,离市二院、华新小学以及宁远一中都不远,房子卖得火热。
二十多年过去,城市不断发展,合荫区开发艰难,沦为老区,相比灯红酒绿高楼大厦的其他几个区,别有一种悠然。
老城区有老城区的好,生活设施齐全,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出门就有早餐摊子小炒店,烟火气足,生活也方便。
商超当然也有,但上了年纪的居民更喜欢去菜市场。
今天是周六,薛青山不用去上班,一早起床去菜市场,不光买了新鲜的鱼,还买了一些虾、蛏子、花蛤等海鲜,准备做个捞汁小海鲜。
这是薛青山在手机上学的,视频标题说“爸爸给做的捞汁小海鲜,好吃惨了”,薛青山下意识就点了进去。
如今天热,这道菜吃着爽口开胃,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青菜当然也少不了,菜市场有一家烤鸭味道很好,薛青山又去买了一只脆皮鸭,拎了满手东西回家。
家门口遇见他老婆,冯英手上拎着各种水果,他们看顾冬阳跟看自家孩子一样,从小薛爸冯妈的叫着,孩子要带朋友来家里做客,两人尽心尽力招待。
水果坠手,薛青山连忙去接,冯英摇摇头,“都到家门口了,别倒腾手。”
进了家门,薛青山就忙活起来,烧菜简单,准备工作可不简单,尤其是海鲜,处理干净费劲着呢。
刚把料汁调好送进冰箱,薛青山电话响了,是他单位打来的,值班的同事临时有点儿事,请他去顶两个小时的班。
薛青山扭头看了眼正在洗水果的老婆,有些犹豫。
冯英知道他在想什么,“去吧,这些东西就是琐碎点,不累。”
“那你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薛青山这才去洗手换衣服,匆匆往单位赶。
这几年他请假的时候多,单位同事知道他家的情况,对他很包容,所以人家有事,薛青山也很愿意帮一把。
等他从单位忙完赶回家,已经快十一点了,刚进家门,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薛青山就问:“阿英,阳阳打电话回来没,他们什么时候到?”
话音落下,看见他老哥们儿顾诚坐在他家客厅里,听见动静,厨房先后走出三个人。
打头的是个年轻女孩,冲着薛青山笑了一下:“薛叔,我来蹭个饭。”
薛青山也笑了:“知夏来
了快坐
这是顾冬阳的堂姐顾知夏临床医学博士毕业现在在市二院上班急诊科的忙就一个字她能来吃顿饭薛青山还蛮意外。
顾诚和阮慧夫妻跟薛青山、冯英是多年的朋友加邻居彼此备用钥匙都有进了对方家跟自己家一样都不带招呼的。
说来也巧薛青山和顾诚是一个连队的战友先后转业、结婚。
薛青山单位分的房子离市二院太远冯英上班不方便夫妻两个商量了一番在幸福里小区买了套房距离市二院近离林业局也不太远差不多在两个单位中间。
房子都买了小半年一直空着的对门邻居回来了双方一碰面发现薛青山和顾诚是战友阮慧和冯英是小学同学巧到家了。
有了这两层关系打底又因缘巧合当了邻居先后生下孩子这么多年下来两家处得跟一家似的。
冯英把顾知夏撵去沙发坐着不许她再进厨房帮忙回薛青山道:“阳阳说十二点左右才能到赶得及。”
薛青山这才放心换完衣服出来刚准备进厨房顾诚一把薅住他“来我跟你说点儿事。”
薛青山莫名:“急吗?不急回头再说我这忙着做饭呢今儿可不是阳阳一个人回来还有他朋友孩子大了你给他留点儿面子……”
“知道知道。”顾诚敷衍地回复强行拉着薛青山到书房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先后出来。
顾诚拍着薛青山的肩膀薛青山表情古怪像是要哭又要笑脸都扭曲了。
从客厅经过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对顾知夏道了声谢。
顾知夏显然是知情人忙摆着手道:“薛叔您太客气了皎……是好事以后都会好的。”
薛青山点点头进了厨房开始猛猛干活恨不得把他的厨艺发挥到百分之一千。
冯英随口问了一句:“老顾找你啥事?”
薛青山还没来得及回阮慧抢先道:“说、说夏夏的事。”
冯英讶然扭头看了眼客厅小声道:“你们该不是要给夏夏介绍对象吧?阳阳他朋友?”
阮慧:……
薛青山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欲言又止。
妻子那次病了很久之后心脏就一直不太好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保持病人稳定情绪别刺激她尤其忌讳情绪大起大伏。
可怎么能不受刺激呢?速效救心丸都成了家里的常备药。
薛青山知道,女儿一天找不到,妻子就一天好不了,不管是她的精神还是身体,都会越来越差。
后来再有似是而非的消息,他都瞒着妻子,自己去确认,就怕她再受刺激。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顾冬阳说的,他和皎皎一起长大,怎么会认错呢?
顾冬阳一直瞒着他们,人快到了才跟他们说,薛青山也能理解。
妻子的身体状况大家都清楚,就连他,听到女儿找到的消息,也是担心妻子听到会不会太过激动,刺激到心脏,到时就乐极生悲了。
如果昨天就告诉他,他会非常高兴,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去找女儿,能不能瞒住妻子。
她的身体,已经不适合连夜长途奔波了。
冯英还在操心,虽然操偏了:“这事夏夏知道吗?得尊重孩子自己意愿,她工作多忙啊,可别逼她。”
“没,她知道。”阮慧含混过去。
他们商量好了,等薛皎快到家的时候再告诉冯英,知道消息铺垫一下,然后就能看到女儿,绝不让她着急。
还特意把顾知夏这个急诊科的医生叫来,万一有点儿什么情况,她能应付。
薛青山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露馅,不敢再跟妻子多说什么,开了火开始炒菜。
一想到这顿饭是给他女儿做的,薛青山浑身是劲,铲子都快抡冒烟了。
顾冬阳到了小区门口,给他爸发了条信息,一直等着的顾诚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阮慧拉着冯英的手,薛青山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坐到妻子另一边。
冯英被他们这个架势弄得有点儿慌:“怎么了这是……”
薛青山酝酿了一肚子铺垫的话,一个字没说出口,眼泪先下来了。
冯英都惊住了,她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丈夫哭过几回。
“皎皎……”薛青山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皎皎怎么了?”
冯英脸色煞白,手已经捂上了胸口,顾知夏火速靠近。
阮慧忙道:“别急别急,阿英,皎皎找到了,她回来了。”
顾知夏把水和速效救心丸递过来:“冯姨,皎皎回来是好事,你稳住,呼吸,别憋气……”
冯英喘过一口气,她不想吃药,抓着阮慧的手重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皎皎找到了?是不是?”
不待阮慧回答,她猛地起身:“皎皎在哪儿?她在哪儿?我去找她,我得去接她回家,老薛,我们现在就走!”
她的脸色惨白一片,没
有了血色,刚走出一步,踉跄着歪倒,被薛青山扶住。
薛青山也没想到,自己会控制不住眼泪,他挂着满脸泪,和阮慧配合,先把药给妻子喂下去。
“阳阳去接了,马上就到家,你别着急。”
话音刚落,门铃声急促响起,紧接着是敲门声,顾诚跑去开门,楼下张大妈气喘吁吁:“小薛小冯你们快去看看,你们家皎皎回来了!”
她在小区门口亲眼看见,跟顾家儿子一起下的车,马不停蹄跑过来报信了。
眼前之景越来越熟悉,薛皎满心忐忑,第五次问顾冬阳:“我爸爸已经知道了吗?我妈妈还好吧?已经跟她说了对吧?”
顾冬阳心平气和地都回答了一遍,再次安慰:“我爸妈还有我姐都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薛皎轻松不起来,她迫切地想见到爸爸妈妈,又莫名紧张,明明那是她的爸爸妈妈,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建于三十年前的商品房没有电梯,薛皎家在三楼,其实他们家早就买了别处的电梯房,那会儿薛皎还在读书,住这里更方便,于是一直没搬。
后来薛皎失踪,薛青山和冯英更不愿意搬去别处,孩子还没回家,他们怎么能走呢?
薛皎牵着女儿,踏上已经老旧的楼梯,太过熟悉的景物不可避免牵扯回忆。
“皎皎!”楼上冲下来一个人,薛皎抬起头,人影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皎皎!我的皎皎啊,我的女儿……”冯英哭得撕心裂肺。
薛皎松开了牵着女儿的手,两只胳膊用力回抱住妈妈,妈妈的眼泪落在她的脖子里,灼烫得她心尖发疼。
“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鼻息间是妈妈熟悉的气息,薛皎的情绪也随之崩溃,她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只会一声声喊着“妈妈”。
宽大的臂膀将她们揽在一起,薛皎泪眼朦胧中,看见头发花白的父亲,更加泣不成声。
“爸爸……”
“乖乖啊,爸爸在。”薛青山一点儿顾不上自己的硬汉形象,哭得比老婆女儿好不到哪儿去,“爸爸在,皎皎不怕,回家了……”
冯英抱着女儿哭了一场,抬起头,摸着女儿的脸,理智稍微回笼,眼泪流得更凶。
她的皎皎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刚才抱着她,瘦得都没几两肉了。
她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孩子回来了,回来就好,她的皎皎,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回家
,回家吃饭。冯英紧紧拉着女儿,她的皎皎肯定吃了很多苦,只要想想,冯英就心痛得不行。
“回家回家,爸爸做了好多好吃的,还学了新菜,回去尝尝,爱吃什么爸爸都给你做。
薛青山拉着女儿另一只手,就像小时候夫妻俩带着孩子去散步,小小的薛皎拉着爸爸妈妈的手。
“阿娘……
看着阿娘自己走了,梁贞慌张地伸出手。
顾冬阳牵住那只手,轻声哄道:“贞儿,皎皎她很多很多年没见过她的爹爹和娘亲了,让他们说会话,你跟着舅舅,好吗?
梁贞想起阿娘的眼泪,抿着唇,点了点头。
跟着跑下来的阮惠和顾诚已经知道梁贞的存在,但手机里顾冬阳说得含糊,穿越的事他不知道皎皎愿不愿让他爸妈知道,只说薛皎带回来一个孩子。
阮慧和顾诚看梁贞的眼神很复杂,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意外失踪,出现的时候带着个这么大的孩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理智上他们知道孩子没有错,但她的父亲却很有可能是伤害薛皎的罪魁祸首,就跟顾冬阳像薛家的半个儿子一样,薛皎也像他们的半个女儿。
阮慧叹了口气,她可怜的皎皎。
薛皎两只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楼梯同时走三个人有点挤了,但谁也不愿意松手。
路过报信张大妈,还有听见动静出来的邻居们,冯英高高仰着头,眼中带泪,面上带笑:“皎皎回来了,我女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
“皎皎瘦多了,得给孩子好好补补。
“我家有那个驼奶粉,有营养,一会儿我送两罐上去,给皎皎喝。
“对,我家那个阿胶也不错,我女儿给我买的,我拿点儿给皎皎吃。
天幕今天的弹幕比较少,上午讨论车和路,讨论到后来,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也接不上话了。
算的什么路程、面积、铁产量,众说纷纭,没个具体结果,但可以确定的是,天人酷爱修路。
丰朝人总算在漫长的行程中,从车窗外窥到了天人的田地。
原来天人不是不种地啊!
大片大片的田地,有的种的不知道什么,有的直接空着,看得天幕下的农人遗憾不已,那地看起来真不错,竟然没人种吗?
天人有地,所以之前走过的,没有泥土的地方,全是修好的路。
到了宁远市高铁站,下车,出站,打车回家。
进了城市,花坛里的土都被茂盛的植物遮挡住,除
了在施工的地方又见不着土壤痕迹了。
丰朝人早就知道天女娘娘这是回家女人回娘家嘛不就是那么回事。
可薛皎父母以及薛皎的反应却告诉他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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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回事。
[为何天女娘娘父母如此激动?]
[大庭广众之下痛哭流涕实在失态。]
稀少的弹幕飘过几条忽然有人发:
[妾十六成婚随夫君外任已十余年不曾见过爹娘。]
[出嫁从夫理所当然。]
[女子既已嫁人自该为夫家考虑怎能一心惦记着娘家。]
[三年前最后一次回娘家阿娘病重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可婆婆不许我在娘家多待不久后阿娘病逝我再也没有阿娘了。]
[真羡慕天女娘娘啊她的阿爹阿娘都在意她。]
[我阿娘也在意我但我阿爹才不会为我哭。]
[此等小女儿作态有失男子气概。]
[为何我看天女娘娘的阿爹分明伟岸极了。]
[不懂什么男子气概我宁愿要这样的阿爹。]
[这些邻人竟也大方。]
[是呢竟无人搬弄口舌。]
天幕下的丰朝人虽然都知道天女娘娘嫁给了他们齐王但她爹娘都不知道邻居自然也不会知道。
失踪这么久带个孩子回去在一般人看来就是无媒苟合淫/奔之行。
若是在丰朝别说这般夹道欢迎主动给她送吃送喝不往她家门口泼泔水就不错了。
许多人颇为不解有的人羡慕有的人鄙夷但警告威胁尚在有意见也得憋着。
其实现代人的素养真没丰朝人想象得那么高这楼里的邻居都是多年老住户可以说是看着薛皎长大。
聪明伶俐活泼善良的小姑娘正常人没谁会不喜欢好好的孩子失踪了不光她父母痛苦邻居们提起也是唏嘘。
这几年更是看着薛青山和冯英两个为了找孩子天南海北的跑短短几年人像是老了十岁。
如今薛皎好不容易找回来即便是有那么几个心里嘀咕的也不会蠢到当面说出来尤其是这种时候。
不管是面子情还是真心好歹在薛皎刚回来心性尚脆弱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安慰。
她眼里噙着泪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大步走回家。
门还开着刚才走得太急竟然都忘了关门。
尤其是她爸妈脚上都还穿着拖鞋。
冯英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粉
绿色的拖鞋:“妈妈给你洗过了,干净的,你要是想穿新的也有。”
薛皎吸了吸鼻子:“不要新的,就穿这个。”
她看见了,鞋柜里一层整整齐齐摆着她的鞋子,夏天的凉鞋、皮鞋、小白鞋、薄款运动鞋等等。
都洗得干干净净摆在鞋柜里,随时都能拿出来穿。
妈妈不知道她会在夏天回来,但她的东西,妈妈一直都准备的好好的,就像她还在家里一样。
“饿了吧,快洗手吃饭,爸爸做了你爱吃的葱烧鱼,家里没大虾了,爸爸下午就去买,再给你做油焖大虾。”
后面的客人都顾不上了,好在他们也不完全算客人,自己拿自己的拖鞋,用不着招呼。
薛青山洗了把脸去端菜,擦脸的时候还要探头看一眼,看见女儿和妻子坐在一块儿,安安稳稳的,才红着眼睛笑了一下,把毛巾洗干净挂回去。
冯英从见到女儿起,就没松开过手。
顾诚等人知道她们刚见面情绪激动得很,没去打扰她们,帮着把菜端出来,摆好碗筷,招呼薛皎吃饭。
上了饭桌,薛青山和冯英再怎么全心全意关注女儿,也不会看不见餐桌上多了个孩子。
梁贞乖乖坐在顾冬阳旁边,看见阿娘朝她看过来,立刻扬起笑脸,细声细气喊了一声:“阿娘。”
薛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忽视了女儿,心里划过一丝愧疚,她招招手,梁贞立刻从凳子上溜下去,跑到阿娘身边,紧紧贴着她。
“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女儿。”
薛青山和冯英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薛皎知道爸爸妈妈介意什么,他们不是介意她跟不知名的男人生了个孩子,而是介意贞儿的存在背后所代表的,她受到的伤害。
“爸爸,妈妈……”
“先吃饭吧。”薛青山冲女儿安抚地笑了笑,“吃完再说。”
冯英也说:“对,先吃饭。”
天大地大,都没有她女儿吃饭大,她的皎皎瘦成这样,可饿不得了。
孩子回来了就行了,只要孩子回来,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薛皎的碗里就没空过,剔好刺的鱼肉,剥好壳的虾,刚吃完碗里又堆满了。
直到她摸着肚子说吃不下了,全桌人才停止投喂。
不提开了通感模式的丰朝人跟着吃得有多爽,甚至怀疑起薛皎爸爸是个厨子。
吃完饭后,顾知夏主动提出告辞,她知道薛皎跟父母肯定有很多话要讲,她的任务已经完
成,可以离开了。
顾知夏走后,顾诚和阮慧也回家去了。
皎皎失踪这么久,受了许多苦,如今再提一遍,等于把伤口剖开给人看,在场的人越少,对她的伤害越小。
两人走时,把顾冬阳也捎带走了,本还打算把梁贞带到他们家,让薛皎好好跟她爸妈说说话。
可梁贞之前都很乖,一听说要离开阿娘,立刻抱着薛皎不松手了,一会儿送她回来都不肯。
薛皎也舍不得女儿,而且这事跟贞儿也有关,便让孩子留了下来。
送走所有客人,只剩下自家人,薛皎还是坐在爸爸妈妈中间,面前摆着爸爸给她切好的果盘,都是她爱吃的水果。
曾经跟顾冬阳说过一遍的话,薛皎再次重复:“爸爸妈妈,我不是被人贩子拐了,我是……是穿越了。”
薛青山:……
冯英:……
他们曾经花费很大的精力去找女儿,也一直在找,他们猜过无数种可能,但这种,真没猜过。
好一会儿,薛青山才恍恍惚惚道:“是不是,你看的那个谈恋爱的小说,就是里面写的那种穿越?”
薛皎刚点了一下头,猛然僵住:“爸爸,你怎么知道我看的什么小说?”
薛青山连忙解释:“爸爸不是故意翻你的书,是警察说,看看你最近看过的书、使用的笔记什么的,万一有线索……”
薛皎想起自己藏在书架最里面的穿越言情小说,那些爱恨纠葛,恨海情天,顿时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没有结婚证
第26章没有结婚证
突如其来的社死冲淡了谈话气氛中的沉郁。
往事不堪回首,让现在的薛皎评价她曾经挚爱的穿越言情小说薛皎表示很难评。
而且一想到看过她那些书的人不光有她爸妈,还有办理失踪案的警察同志。
薛皎:QAQ。
薛皎尴尬她爸妈也没好到哪去真正道德水准比较高的人最先要求的是自己他们从来都是尊重女儿隐私的,五年前为了找到女儿失踪的线索把她房间里的私人物品翻了个遍。
当时一心只想着找回孩子,现在孩子回来了,提及当年的事,顿觉尴尬侵犯了孩子隐私。
“皎皎,爸爸妈妈不是故意的,看了你的书还有笔记、手机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薛皎连忙拦住妈妈的
薛青山:“好了你们母女两个就不要道歉来道歉去了,皎皎继续说,你穿越了然后呢?”
薛皎垂下眼,把当初跟顾冬阳讲过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只是这次在自己家里,当着父母的面她说的更详细一些。
包括她如何跟梁桓相遇又怎么救了他两人如何相互扶持一路跋山涉水穿山过林逃过凶险的追杀。
她本不想说的这些经历于她而言只是一段回忆但对她爸爸妈妈来说约等于听到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在他们看顾不到的地方被一群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拿着大刀千里追杀。
可她含糊两句父母就要追问自家女儿当爹妈的还能不了解?她想编些谎话糊弄过去刚开了个头就败在了父母了然的目光中。
况且她也实在委屈害怕当着爸爸妈妈的面都不能诉苦还能跟谁讲呢?
三言两语之下就被问出了过往的经历抱着妈妈的胳膊呜呜哭着说看见人死在自己面前她吓得几晚都睡不着。
薛青山看见妻子发白的脸色慌忙去拿了药来冯英却摆手拒绝了:“没事我还好。”
“妈妈……”薛皎想起顾冬阳说妈妈身体不太好受不得刺激顿时懊悔不已。
“我没事。”
跟薛皎一样冯英的病其实也是心病只是她年纪大了又大病一场牵连着身体不如以往好。
如今女儿回来了她枯萎的身体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刚才听见皎皎的那些经历虽然心脏隐隐作痛
但没有像以往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冯英摸着女儿的脸,给她擦眼泪,手掌下都没什么肉,下巴尖得硌手。
薛青山仔细观察,妻子确实跟以往发病时不太一样,看着状态没那么差,才放下心。
他看了眼乖乖坐在女儿身边的小女孩儿,这孩子生得漂亮,眉眼五官无一不精致,但只有五分像他的皎皎,可见亲生父亲不是个丑的。
忆及曾经看过的女儿的那些“藏书”,薛青山心情复杂,一个长得帅又能打的男人,还跟他闺女有过生死与共的经历,危险的时候也算可靠,骗小姑娘还不是一骗一个准。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是他女儿才多大!
没成年的小姑娘,知道什么,就是狗男人骗了他女儿。
薛青山心中郁卒,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担心皎皎误会,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冯英也猜到一点:“你救的那个男人,就是……”
她看向梁贞。
薛皎将女儿拉到身前,再次正式向父母介绍:“爸爸妈妈,这是我的女儿,她叫梁贞,生父叫梁桓。”
不待父母追问,她继续道:“跟梁桓成婚……是我自愿的。”
跟梁桓当了几年夫妻,薛皎再单纯也不会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一点儿不了解,当初梁桓向她表白求婚的时机,实在恰到好处,好到她很难不想到些什么。
但梁桓没有逼迫她是事实,她是迫于封建朝代的大环境才选择早婚也是事实。
梁桓就像守株待兔的猎人,安稳地坐在树桩旁等着,必要时张开袋子,因为他知道四面都是荆棘,笃定她这只傻兔子无处可逃,只能一头撞上来。
不过这些事再追根究底已经没必要了,她和梁桓的婚姻一片狼藉,如今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和梁桓再不会相见,多少给彼此留些体面吧。
即便结束时不堪,最起码,她决定嫁给他时,是真的喜欢他,也真的曾心生欢喜,期待过他们的婚姻。
冯英很想骂人,这傻孩子,什么自愿不自愿的,没满十八岁就是未成年,别说没到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是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
不忍心骂女儿,她瞪了眼丈夫,她就说女孩子青春期有点儿萌动很正常,喜欢异性和被异性喜欢,都是青春的美好回忆。
都怪老薛,严防死守,有小男生给皎皎送情书,他都要去找人家谈话。
现在好了,看得倒是够严,孩子在他看顾不到的地方,让野男人给骗了。
要是对她皎皎好也就罢了看女儿现在瘦巴成这个样子风一吹就倒就知道孩子结了婚没过什么好日子否则光听薛皎讲他们逃亡路上梁桓的表现冯英和薛青山对他的印象也不会那么差。
薛青山不敢吱声比起梁桓曾经给他女儿送情书的毛头小子都不算什么了。
父母的眉眼官司薛皎看得一清二楚她勉强解释了一句:“丰朝……我穿越的那个朝代立女户很难。”
薛青山唾弃:“封建太封建了咱管理员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他们怎么连女户都不给立。”
冯英忍了许久还是没维持着风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能因为什么怕给了女人单独立户的机会就不好摆弄了。”
“不能立户女子就无法自谋生计只能依附他们过活跟个物件儿似的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稍微对自己的“东西”好一点那些被剥夺了独立机会的女子反而要对禁锢她们的男人感恩戴德。”
“呵男人。”
[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警告!警告!用户……】
[无知妇人信口胡说!]
【警告!警告!用户……】
[女子本弱若无男子依靠不能得活天女娘娘的母亲有失偏颇。]
[原来……如此吗?]
天幕下无数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腰抬起头怔愣地仰望着天幕。
真是如此吗?原来如此吗?
[我丰朝并非不可立女户无夫无子之寡妇可立女户。]
[若是无子有女呢?妾夫病弱早逝徒留一女家中本有良田屋宅
[妾不甘心啊!苍天有眼天女娘娘开天幕启人言尔等恶徒再捂不住妾的嘴。]
[妾乃阳山府安内县周氏女状告夫族罗氏宗族害小女性命谋夺家产妾所言句句属实苍天可鉴!]
天幕中出现了短暂的空屏周氏女字字泣血一时间无人发言。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问:
[不曾报官吗?县太爷不管吗?]
周氏女每日三次弹幕机会已经用尽自然没办法回答。
被点名的安内县县令吓得不轻这天幕可是整个丰朝都能瞧见也就是说他上司上上司上上上司甚至皇帝都能看见。
[在下覥为安内县县令告于诸君并非在下渎职实未收到周氏报官。]
[那周氏的话也不能尽信其女溺亡如何就能笃定是被人害死许是她女儿顽皮不甚落水。]
正关注着天幕反应的周氏气得胸口闷痛两眼发黑她的敏儿最乖巧不过从不乱跑那水塘子离女儿居住地甚远她如何能一人跑去那处。
可惜她今日发弹幕的机会已经用尽没办法辩驳不由气苦落泪。
刚抬起手帕周氏女的父亲闯入院内破口大骂:“你在天幕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母亲正在为你重新相看人家你在天幕上乱说谁还敢要你。”
周氏女垂泪泣言:“阿爹敏儿也唤您一声外祖父她死得冤枉啊!她那么小溺在池中时定哭着喊阿娘我的敏儿啊……”
[吾乃安内县人罗氏一族乃本地豪族他们若不想让周氏女出首有的是办法。]
[此等恶事令人发指!]
[然此事为偶发特例不可一概而论。]
[正是寡妇带女无男人可靠必定求生艰难下场凄惨不若寡妇改嫁幼女由族中抚养各有所依。]
[天族与我丰朝不同如何相提并论。]
[此乃良政尔等切勿因此特例心生怨愤。]
[妾曾寡
[妾亦寡有女无子。]
[妾曾寡有三女无子。]
……
一瞬间天幕忽然被类似的弹幕刷了屏。
这些曾经死了丈夫或自愿或被迫改嫁的寡妇们从沉默到发声不过一个念头的功夫。
不是特例啊!
周氏女不是特例!还有她们。
薛皎不知道她妈妈随口一言给丰朝带来的震动她自己也很惊讶竟然会听见妈妈说出这些话。
冯英其实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护士的慢不下来。
她坚强了一辈子女儿忽然失踪久寻不见硬是将她给打垮了。
这会儿孩子回来了她的脾性也渐渐恢复。
薛青山听到最后一句冷嗤弱声弱气辩解了一句:“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想。”
女儿受那么多苦罪魁祸首抓不住冯英一肚子火没处发当即冷冷一笑:“我说那些封建的古代男人怎么你还应激了。”
薛青山:……
就不该多那句嘴。
“后来呢?”冯英怼完丈夫又问女儿。
她承认她是迁怒就
想怒一下,怎么了?
薛皎低头:“就、就成婚了,然后怀了贞儿,回来了……
她实在不想告诉爸爸妈妈齐王府的那一摊子烂事和烂人,她自己提起来都恶心的程度,难道要再恶心一遍她爸妈吗?
就算要说,她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太多了,让她恶心的事太多了,她说到晚上都说不完,晚饭也不用吃了,根本吃不下。
冯英又气又心疼,被亡命徒追杀都敢说,现在不愿意说,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提都不敢提一句了。
她还想再问,却被薛青山拦住了:“行了,好几年的事儿呢,等闲下来,皎皎给咱讲讲古代什么样。
他忽然想起,顾诚跟他说皎皎找到了的时候,提了一嘴,说皎皎精神不太好。
现在他回过味儿来,孩子成了这样,精神不好恐怕不是指累到了需要休息。
冯英缓了口气,问:“你走那个男的知道吗?
薛皎点头:“我给他留了个字条,说我回家了,妈妈,贞儿不能留在丰朝……
“当然不能留!冯英毫不犹豫道:“你辛辛苦苦生的女儿,为什么要留给男人。
虽然对孩子的父亲有芥蒂,但这孩子是她宝贝皎皎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啊,她经历过,怎么会不知道多难呢。
她女儿养得娇气,怀孕的时候也没个家人在身边,自己都还那么小,不知道她多害怕,真是想想都要流眼泪。
薛青山也道:“咱家养得起孩子,你想怎么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
薛皎的眼泪硬是没憋住,扑进爸爸妈妈怀里。
她就知道,就算她做错了事,爸爸妈妈也会原谅她,他们永远都是她的退路,她的依靠。
“诶哟眼睛哭红了。薛青山红着眼眶哄。
冯英别过脸,一家三口一模一样的红眼圈。
天幕上悠悠飘过一行字:
[齐王殿下,真被抛弃了呀。]
[天女娘娘要女儿,不要男人。]
[天族有女户,不要男人也能过活,天女娘娘自然不愿意要男人了。]
[天女娘娘爹娘也支持她,真好。]
正为“女户问题焦头烂额的天成帝,看到弹幕,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的堂弟。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媳妇带着孩子跑了,不要他了。
啧啧,丢人。
“阿娘……梁贞弱弱地喊了一声,外公外婆抱得太紧,她都看不到阿娘了。
冯英:“贞儿是吧?来,叫外婆
。”
梁贞乖乖叫了一声,阿娘早就跟她讲过外公外婆了,讲了好多回呢。
薛青山也凑过来:“还有外公,贞儿叫外公。”
梁贞也叫了,薛青山满意道:“贞儿像皎皎,看着就机灵。”
提起女儿,薛皎可有话说:“爸爸,贞儿可聪明了,我教她背诗,一两遍就能记下来,算术也学得好,贞儿,来,给外公外婆背两首。”
梁贞上过学,在很多人面前背书这事她熟,一点儿不怯场,大大方方开始背:“《咏鹅》唐·骆宾王……”
口齿清晰背完《鹅》,又背了一首《赋得古原草送别》。
薛青山和冯英啪啪鼓掌,薛青山再次发出肯定:“像皎皎,皎皎小时候就这么聪明。”
薛皎:……
爸爸你回忆的滤镜开得有点大。
薛青山来了兴趣:“贞儿,还会背什么诗,再背给外公听听。”
梁贞感受到外公外婆对她的喜爱,放松许多,露出笑脸。
这个孩子过于早慧,哪怕还说不明白,已经感受到妈妈很在意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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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想讨他们喜欢。
“贞儿会背好多好多诗,都是阿娘教的。”梁贞奶声奶气道,正要再背几首,却被冯英拦下来了。
“好了,连口水都没给孩子喝,还背背背,贞儿别搭理你外公。”
她看了眼薛皎:“贞儿怎么还叫阿娘,该改个口,回头让人听见觉得奇怪。”
梁贞紧张地看着她们,不叫阿娘叫什么?阿娘就是她阿娘啊!
薛皎抱起女儿,轻声细语跟她解释:“在阿娘家乡,孩子管阿娘叫妈妈,管阿爹叫爸爸,就像我这样,贞儿懂吗?”
梁贞歪了歪头:“阿娘就是妈妈,妈妈就是阿娘?”
薛皎点头,梁贞抱着她脖子,喊了一声:“妈妈?”
“对,乖宝宝,妈妈的好宝宝。”
梁贞欢喜地笑起来,连着喊了好几声:“妈妈,妈妈!”
薛皎笑着哄女儿,冯英却心酸不已。
她的皎皎,自己还是个孩子啊!
把叫法改过来了,薛青山琢磨起别的:“贞儿户口肯定是上咱们家,没出生证,能上户口吗?”
冯英一听,也发起愁。
她本来没到退休年纪,但女儿失踪了,她和丈夫都请了长假找孩子。
后来一直没找到,薛青山复工回去上班,冯英因为大病一场,身体不好了,去单位办了提前退休。
退休工资和福利肯定大大减少,但说
实话,他们家不差这点钱,也没打算靠退休工资活,少点就少点,身体重要。
冯英退休前,像梁贞这种情况的孩子想上户口还很为难,什么证件都没有。
薛皎忙道:“顾冬阳跟我说,可以上的,我填个证明就行了。”
冯英:“什么证明?”
“好像是说明,为什么没有领结婚证。”
好问题。
三人给出了三个不同答案。
冯英:“说他死了。”
薛青山:“渣男跑路了。”
薛皎:“我问问顾冬阳怎么编。”
[天人的证件是真多,结婚证又是个什么证?成婚还要考试拿证吗?]
[应当是婚姻证明吧,类似于咱们的婚契。]
[那岂不是说,天女娘娘和齐王没有婚契?还不算夫妻?]
[不能这么算,在咱们大丰朝走了三媒六聘,怎么能不算夫妻?]
[就是,孩子都生了。]
[孩子生了又如何,人家根本不认。]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那咱齐王,到底是被媳妇儿抛弃了,还是被白白玩/弄了一场。]
[胡言乱语,齐王可是男人,如何会被玩弄。]
[男子又如何,若是天女娘娘看得上在下,在下愿意被天女娘娘玩/弄。]
[俺也一样。]
[可天女娘娘就是没带齐王回天族啊……]
[齐王到底有多俊美,才会引天女娘娘动凡心。]
[吾少多赞誉,诸友皆赞吾琼林玉树,神采英拔,可叹时运不济,未曾与天女娘娘相识。]
[吾亦少有美名,若早逢天女,必比那齐王得天女娘娘欢心。]
[齐王可,吾亦可。]
一声脆响,接着是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书房外的长随小厮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天幕他们都看见了,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主子的霉头。
梁桓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善于控制情绪,可这回没控制住一点儿,把书房砸了个干净。
一个丫鬟在院外探头探脑,梁桓的长随走过去问:“做什么的?这里也敢瞎看,眼睛不要了?”
丫鬟慌忙行礼,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是郡主院子里的,姐姐让我来报,说郡主又、又……”
她没敢说完,长随也猜到了,郡主定是又发了疯。
以往她们都说王妃是疯女,又疯又病,如今王妃走了,眼看着人好好的,反倒是他们府里,老太妃卧病在床,郡主两天疯
五次。
就连他们王爷也没好过,天女娘娘带着小郡主回天上了,全天下都在看他们王爷的笑话。
三人答案未能得到统一,不过这不重要,梁贞的户口得等到薛皎的失踪案结案,重新领新身份证之后才能办。
薛青山忽然想起:“孩子上户口是不是要改名?还跟那姓梁的姓啊!”
那他可不乐意。
薛皎说:“单亲妈妈上户口,贞儿只能跟我姓。”
“薛贞?”薛青山念了几声,觉得比梁贞顺口多了。
冯英问:“贞儿的名字谁起的?你取的吗?”
这字倒是不错。
“她祖父。”薛皎提起,略带怨念:“他说,盼这女孩儿贞静娴淑。”
冯英脸立刻垮下来,薛青山也不念叨了,“起什么破名字。”
梁贞仰着小脑袋:“阿……妈妈,外公外婆,我的名字不好吗?”
薛皎抱着女儿,一字一句解释:“‘贞’这个字当然是好的,它有很多非常好的寓意,妈妈和外公外婆不高兴,是因为你祖父为你取名时,赋予的期盼亦是对女子的束缚,妈妈和外公外婆希望贞儿的名字,是来自家人的祝福。”
而非生而背负时代对女子的压迫。
薛青山附和:“就像你妈妈,她出生在晚上,那天我一抬头,好圆好亮的月亮,外婆就给你妈妈取名‘皎’,因为……”
薛皎笑着接话:“皎皎如月。”
冯英嗔道:“你还笑,你爸爸那会儿,抱着你喊‘小月亮’‘爸爸的小月亮’,哎哟腻歪死了,我要是不给你取这个名,你小名就成大名了,薛月亮。”
薛皎笑不出来了,薛青山嘀咕:“这名多好听,皎皎也好听,还有诗呢,皎皎空中孤月轮,名篇。”
念完发现寓意不好,拍了下自己的嘴,他皎皎才不是孤月。
梁贞听得两眼发亮,她很喜欢听外公外婆讲妈妈小时候的事,说不出的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妈妈,如果是你给我取名,你会叫我什么?”
妈妈的妈妈给她取了名字,她也想让妈妈给她取名。
至于祖父……贞儿没见过祖父啊,堂兄是见过的,祭祖时去拜过祖父的牌位,但她是个女孩子,不能进祠堂。
薛皎心里确实一直藏着一个名字,她抱着她的小女儿,微笑着说:“会叫你珍儿啊,你是妈妈的珍宝,妈妈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去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没有皇帝
第27章没有皇帝
从季节上看,过了立秋已经算入秋,实际上秋老虎厉害得很,天气照样热得人心燥。
齐王府的大门打开,侍从牵来一匹骏马,王府的主人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将侍卫长随皆甩在身后。
不到盏茶功夫,梁桓已经到了皇宫大门外,下马等侍卫通报,得到允许后,将马绳丢给追上来的王府侍从,自个儿冷着脸进了宫门。
自从天幕出现起,梁桓就没笑过,冷漠的表情像焊在了脸上。
宫门侍卫的目光状若不经意地从他脸上扫过,而后几个侍卫背着梁桓,挤眉弄眼交换了几个“你懂我懂大家懂
心里压着事,梁桓脚步匆匆,让他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好像总有人在看他。
他停下脚步扭头观察,周围的侍卫目不斜视,宫女太监皆恭恭敬敬低头行礼,并没有人在看他。
按下心中疑惑,梁桓赶往勤政殿。
勤政殿偏殿外小花园,少府监连夜给皇帝造了个亭,亭内不设石桌石椅,反而放了把造型奇特的椅子。
这椅子也是工部连夜赶制的,可以当成普通椅子使用,椅前有书案,可供办公。
如果需要长看天幕,将椅子调整一下,下面一个撑架放下来,就能变成躺椅,躺着看天幕。
躺椅这种东西,坐来不雅,难登场面,偏偏用来看天幕正合适,省得一直抬头。
据说尚京各个竹器铺子的躺椅都卖空了,木匠、竹匠都也都忙得飞起,躺椅的订单排到了三月后。
工部特供的椅子不止一把,亭子内外错落地放了几把,都配有书案小几。
天成帝一个人看天幕还是太寂寞了,想说两句话都没个能交流的,总不能跟太监说吧,太监只会一味附和。
于是天成帝忙完正事,又叫了几个大臣和宗室子弟来陪他看天幕。
梁桓匆匆赶过来时,天成帝正打着哈欠,吃着茶点与大臣们闲聊。
因为此时天幕上没什么可看的,薛皎与父母聊完给孩子改名的问题后,她父母见她和孩子都面露疲惫,让她回房休息。
于是薛皎带着女儿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依旧保存的好好的,妈妈经常会给她打扫,床上用品也都是新换的,干净的,仿佛在随时等待着主人使用。
薛皎确实累了,感动时时萦绕心间,她跑出去抱了妈妈一下,就回去洗澡睡觉了,自己房间都没怎么细看,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因为
涉及隐私,天幕再次黑屏,梁桓这才从齐王府赶来,此时薛皎已经躺下休息,天幕又黑了。
按照之前的规律来看,在薛皎醒来之前,天幕不会再亮了。
这会儿也确实是午睡的时间,要不是侍卫来报,齐王求见,天成帝已经把陪看天幕的大臣和宗室子弟打发走,自己回去睡午觉了。
梁桓一来,其他人都不愿意走了,磨磨蹭蹭地喝茶吃点心,要说没点看热闹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梁桓冷着脸给天成帝行完礼,还未开口,天成帝已经叹道:“朕未曾想到,薛氏竟会给侄女改名换姓,可是文华与其感情早已生变?”
梁桓面色愈冷,不过天成帝已经说得够含蓄了,薛皎跟父母商量着给女儿改名的时候,弹幕的难听话更多。
尤其是某些人带歪了节奏后,如今大丰朝的百姓,已经基本达成共识:齐王殿下确实被天女娘娘玩/弄后抛弃了。
否则岂会连女儿名姓都改了,摆明了不想再跟梁桓有一点牵连。
梁桓被戳中心窝子,回话慢了半分,平日跟梁桓不太对付的福王世子梁郴已经阴阳怪气道:“陛下不知,这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是色衰而爱驰,以色侍人,不长久啊。”
“噗……咳咳……”东平郡王呛咳数声,慌忙用手帕擦拭脸上茶渍,弓身请罪,“臣失礼,请陛下恕罪。”
天成帝摆摆手,东平郡王退回他的座位,低着头数地上的石砖格子,手掐着自己大腿。
他这人笑点低,看弹幕时便经常绷不住,他怕再听到什么忍不住笑出来……再一不再二,即便陛下不怪罪他,齐王该误会他故意挑衅了。
让梁郴这一打岔,天成帝倒不好再追问梁桓和薛皎的感情经历了,他也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问脸色黑得不像话的堂弟:“文华前来,可是有事?”
梁桓拱手:“臣有要事禀告陛下。”
这时候来找他,十有八九是跟薛皎有关,跟天女、天幕有关的他都感兴趣,天成帝眼睛一亮:“何事,速速道来。”
梁桓却犹豫起来,他出府前再三斟酌,觉得已经错过了很多时机,此时再不说就真晚了,于是再不拖延,当即叫人备马赶来皇宫。
可事到临前,思及后果,难免犹豫。
他这一犹豫,天成帝误会了,以为他要说什么机密要闻,立刻把磨磨蹭蹭看热闹不想走的大臣和宗室子弟都赶走了,就连宫女和太监也都撵到一旁。
“文华,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何要事?”
梁桓看着天成帝眼
中的兴奋,愈发沉默,他要说的,恐怕是皇上不想听的。
“到底是何事,你快说啊!是不是跟天女有关?”
梁桓突然跪下,脑袋低垂,脊背也弯了下去,“禀陛下,臣要奏,臣妹琪华郡主所作两首名篇,皆为剽窃。”
“你说什么?”天成帝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的兴奋与期待消失殆尽。
他到底不是个傻子,很快反应过来:“那两首诗词,是梁柔抄天女的?!”
梁桓一五一十道:“是臣妻家乡诗人所作。”
期待的好消息没了,还是这种噩耗,天成帝大为光火,不免迁怒梁桓:“什么‘臣妻’,你有那个结婚证吗?”
他站起来,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又问:“这诗是天女自己给她的,还是她偷的抢的?”
说完不等梁桓回答,又自己给否了,“不可能是自愿,这么好的诗词,她留着自己用不好吗?”
“梁桓啊梁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治家不严,欺君罔上,你、你……”
梁桓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依旧跪着:“臣知罪。”
天成帝想到自己曾亲口夸赞梁柔乃梁氏才女,就呕得慌,但很快,他想到了这个瞒得好好的秘密,梁桓突然戳破的原因。
天幕!
他猛地弯腰,抓着梁桓衣领,“天女会在天幕上揭穿梁柔剽窃吗?”
梁桓:“臣不知。”
天成帝怒道:“那你知道什么,废物!”
梁桓被推得跌倒在地,又跪直了。
不知吗?如果不知道,怎么会主动来请罪呢?
那样的名篇,在任何一个世界都不可能没有知名度,天幕既已展开,迟早会将那些诗词爆出。
况且,贞儿已经背过两次诗,难保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梁柔偷走的诗词,贞儿都听过,梁桓对女儿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正是因为太有信心了,更不敢赌。
届时,就是他和齐王府,要一起担梁柔的剽窃之名了。
梁桓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自然要想办法。
“陛下,此事可要提前公布,昭告天下?”
“不行!”天成帝一口否决,梁柔若是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偏她姓梁,梁氏皇族的那个梁。
正如梁桓不愿意让齐王府连带担上剽窃之名,天成帝也怕皇族的名声被梁柔牵连,这可是会传遍整个丰朝的。
甚至一瞬间,天成帝甚至想过让梁柔直接暴毙,但转念一想,她这个罪魁祸首若是死了,一旦窃诗的事被曝光,没了发泄的
源头,那些读书人的愤怒,恐怕就直冲齐王府和皇族来了。
来回斟酌得失,天成帝作出决定,冷声道:“以前你能瞒得滴水不漏,连朕都瞒着,那就继续瞒下去,至于梁柔……琪华郡主品行不端、肆意妄为、草菅人命,夺其郡主头衔,贬为庶民。”
先断掉梁柔和皇室的关联是正经,他梁氏皇族的清名,可不能让梁柔给毁了。
这还嫌不够,方才看过的天幕给了他启发。
“让梁柔改名!不许再姓梁,你……你母亲姓什么,让她随母姓去。”
梁桓:……
天成帝召来太监,三两下写好圣旨,丢给梁桓:“滚滚滚,赶紧的去把梁……你妹妹名改了,挪出府去。”
梁桓拿着圣旨走了,人已经出了宫门,天成帝才想起来,光罚了梁柔,还没罚梁桓。
但他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找什么借口罚梁桓,梁桓不像梁柔,满身漏洞。
欺君之罪一下,该有人纠结他到底犯了什么欺君之罪,天成帝可不想让人联想到,他已经知晓梁柔窃诗了。
算了,反正他最近不想看到梁桓,先卸了他手上的差事,让他回家反省吧。
生了一肚子气,天成帝也睡不着了,加班干活看折子,硬是等到薛皎醒来,天幕亮起。
薛皎睡醒的时候,女儿还没醒,她摸了摸女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轻轻喊了一声“珍儿”。
梁贞,不,薛珍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往妈妈怀里拱。
薛皎捏捏她小脸蛋儿哄道:“珍儿起床了,咱们一会儿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爸爸妈妈说她和珍儿都需要做个全身检查,在这之间,要先把两人户籍问题解决,否则医院都登记不了。
她的户籍问题,去把失踪案结了,然后重新办个身份证就可以,这段时间可以先用临时身份证。
珍儿的还需要一个亲子鉴定,拿着亲子鉴定去填个证明,然后就可以上到她家户口上了。
亲子鉴定出结果需要一段时间,当然是越早去越好。
薛珍没有赖床,妈妈一叫她就起来了,收拾好出门,爸爸妈妈都在门外等着。
薛皎换了一条新连衣裙,是她在衣柜里看到的,衣柜里挂着好几件新衣服,标签摘了,也洗过熨过。
薛皎看见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再次泪崩,她没办法想象,爸爸妈妈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她买了这些新衣服,又洗干净熨好挂进她的衣柜里。
她床上的四件套,衣柜里的衣服,鞋柜里的鞋,都是适合夏
天的,在她失踪的日子里,爸爸妈妈依旧会像以前一样,冬怕她冷,想让她加衣,夏怕她热,换最舒服的凉席。
珍儿没有别的换洗衣裳,还穿着昨天顾冬阳给买的那套。
“外公给买新衣服!”薛青山豪气道:“咱办完事就去逛商场,新衣服新鞋都买,对了,珍儿是不是三岁了?该上幼儿园了吧,新书包也得买,还有文具。”
薛珍听见书包、文具,反应过来,“妈妈,幼儿园是学堂吗?”
“对呀,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宝宝上的学堂。”
薛珍疑惑地皱着小眉头,“可是珍儿是女孩子呀,也能去学堂吗?”
她能上家学,是因为阿爹很厉害,有时候家里阿爹说了算,但是她听祖母说过,外头的女孩子是不许上学堂的。
薛青山和冯英的脸,一个赛一个黑。
冯英:“当然能去,咱们华国,所有孩子不论男孩女儿,都要去学校读书。”
[原来天人的国度叫华国。]
[这华国竟让女子也入学读书,女子荏弱,如何吃得了读书的苦。]
[女子读书又能如何,这华国还能让女子也考科举不成。]
[未尝不可能,那大街上女子来来往往,看起来并不似深宅妇人。]
[读书有何苦,不曾让女子读过,又怎断言我等吃不了这苦。]
[小女子无知!]
[我曾偷看过兄长的书,也无甚难的,若让我去读,定能比阿兄读得更好。]
[读了书又如何,顶好顶好,不过做个女先生罢了。]
天幕上还算活跃的,来自女子的弹幕,瞬间沉寂了下去。
薛青山也说:“珍儿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要去读小学了,谁不许你读书,是违法的!”
薛珍仰着小脑袋:“外公,违法是什么?”
薛青山:“……违反法律。”
薛珍:“法律是什么?”
薛青山:……
他倒是知道法律是什么,但解释完,又该继续给外孙女解释那些名词,没完了。
薛皎有经验,她换了个说法:“大概类似于,在丰朝的时候,皇帝下令,让全天下小孩子到了年纪,都必须去学堂念书。”
这回薛珍听懂了,违法就是不听皇帝的话,要砍头的!
小姑娘不但不害怕,反而兴奋起来:“妈妈,华国的皇帝真好!”
这样就没有人敢不让女孩子进学堂读书了吧,其他女孩子也能去学堂了。
如果她皇伯伯也下这种令
祖母肯定不敢拦着她进学堂。
薛皎笑了:“珍儿咱们华国早就没有皇帝。”
没有皇帝?
薛珍只是惊讶不解天幕下直接炸开了锅。
丰朝人早就知道天人是有国度的之前薛皎和顾冬阳说话聊天有提过“我国”“外国”这种词。
他们猜测天人所在的国度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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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一个天帝必定得是个神仙人物。
结果天女娘娘说什么?没有皇帝?!
那他们华国归谁管呢?谁当家作主呢?
百姓们疑惑某些人却坐都坐不稳了。
天成帝刚刚悠闲地躺下此时一跃而起盯着天幕各种情绪翻涌而出惊讶、怀疑、不解还有隐隐的恐惧。
没有皇帝?怎么会有国家没有皇帝?
哪怕是乱世也会有割据的当权者天族人的华国怎么看也不像身处乱世盛世之下就没人想坐拥这个富饶的国度吗?
在此之前天成帝还忧心过若是天族的天帝在天幕出现他该如何自处。
一个是天帝他却只是天子他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但现在天女娘娘亲口所述不会出现他担心的情况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天帝。
可天成帝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除了天成帝一部分人也在思索。
“早就没有皇帝了”也就是说以前曾有过?何时没有的怎么没有的又是因为什么没有的?
这一切未知紧紧拴住了这些人的心神。
薛皎扔一下一个雷自己一点儿不知道引起多大震动
薛青山掏出手机记录该买的东西刚打两个字“不对得先给皎皎买个新手机。”
薛皎以前的手机其实还能用她刚才在自己卧室抽屉里看见了半触屏半按键的。
她刚上高中的时候国外有一款全触屏水果机横空出世爆火很多人排队购买薛皎班上的富二代花钱找人代购了。
薛皎也想要但她也清楚这手机买了不划算她平时能用手机的时间就放假的一小会儿。
初中的时候班里好多同学还没手机呢她想要爸爸妈妈就给她买了买的时候还是最新款比她爸爸妈妈用的手机都贵。
女儿懂事薛青山和冯英又是疼孩子的当时提前给女儿承诺高考完了会给她换最新款的手机。
可惜那个最新款手机没送出去。
薛皎的同学高考结束
在庆祝毕业升学的时候薛青山和冯英正奔波在找孩子的路上。
薛皎看见妈妈又红了眼眶猜到原因贴过去挽着妈妈手臂撒娇道:“我要最新款爸爸出钱!”
“好好爸爸出钱。”薛青山这钱掏得心甘情愿他还主动加码:“再买个pad吧别家孩子都有还有笔记本那个什么耳机、还有笔啥的……”
“够了够了。”薛皎忙道:“先买个手机吧我弄懂了再买别的。”
“这简单。”薛青山对自家宝贝闺女滤镜厚得要命“我女儿聪明肯定一看就会。”
薛皎想捂脸以前爸爸吹她还稍微收着点现在是彻底放开了。
一家人出了门
他早就等着了想着不打扰薛皎家人团聚才没去薛家。
一会儿先带她们去警局销案然后再去户籍管理部门合作的司法亲子鉴定中心做亲子鉴定。
老小区没什么地下停车库顾冬阳的车停在楼下车位一行人一起下楼偶遇邻居都会寒暄两句。
经过一个中午都传播发酵几乎整个小区都知道薛家失踪的女儿回来了还带了个孩子。
邻居们看见她们一行多多少少要问一句有的说几句好听话有的安慰薛皎爸妈也有的会故意问珍儿眼神里藏着点儿别的东西。
冯英担心女儿难受薛皎却挺直着脊背大大方方介绍说这是她的女儿。
说实话这点儿隐晦的恶意跟她在丰朝经历的完全没法比。
这些人甚至连当面直白的笑话她都不敢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当然也有几分可能是顾冬阳在场的威慑当着警察的面恶意都要收敛几分。
冯英看见女儿的淡定反应既欣慰又难过孩子成长了可这份成长背后的伤痛光想想就让她痛不欲生。
顾冬阳开车正好把他们一车拉过去警局不远他也提前跟办理薛皎失踪案的同事联系过。
这案子他倒是想跟但他警校毕业进警局才一年多薛皎的失踪案是几年前的不归他管。
因为薛皎已经回来了没有上报有拐卖情况黄宁市警局那边也提前说明了当时还未成年的案件当事人在这几年里可能受过刺激精神状态不佳因此这边的警方没有过多盘问。
然后去办了个新身份证办了加急。
此间事了顾冬阳又带着她们去司法亲子鉴定中心。
他带了单位
出具的委托书,原本还需要薛珍的出生证,但她就是没有出生证才来做亲子鉴定上户口的,这一项自然免了。
之后就是走流程,拍照记录,抽血取样。
薛珍第一次抽血,薛皎担心她害怕,抱着女儿捂住她的眼睛哄道:“一下就好,就疼一下子,珍儿忍一忍。”
薛珍乖乖伸着手,感觉到手指上刺痛了一下,她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但没有乱动。
薛皎采血的时候,冯英挡着孩子,没让她看。
采血完成,缴完费她们就可以走了。
天幕下的丰朝人看得迷迷糊糊,他们倒是晓得天女娘娘和小天女要做一个什么“亲子鉴定”,顾名思义,就是证明两人的血缘关系。
有了这个东西,才能给小天女上天族的户籍。
这倒是能理解,天女娘娘是天人,小天女却不是在华国出生,那华国富裕,想当华国国民的人肯定多得很,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人上户籍。
但大家都好奇得很,天人是如何证亲缘的,也跟他们一样滴血认亲?
这血倒是弄出来了,可也没滴到一块儿啊!
然后就走了?还有什么报告,要几天后才能拿。
天人的血不也是红的,看起来跟他们的没什么区别,亲子鉴定竟需要这么久吗?
薛皎一行出了鉴定中心,薛皎和薛珍手指也不流血了,薛皎领着女儿来到垃圾桶旁边,一点一点从日常开始教。
“珍儿,这是丢垃圾的,垃圾不能随便丢在地上,要丢垃圾桶,知道吗?”
薛珍点点头,学着妈妈的样子把棉棒丢进垃圾桶。
丢了棉棒,薛珍看着手指上的小红点出神,就是这里痛了一下。
她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还有一点点痛。
小姑娘踮起脚,去够薛皎的手。
“怎么了?”
薛珍捧着妈妈的手,轻轻吹了吹:“妈妈不痛不痛。”
薛皎心软软,冯英也笑着摸了摸外孙女小脑袋,笑着夸赞:“珍儿真棒,采血动都不动,有的小孩儿打针,哭得惊天动……”
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珍儿一针疫苗都没打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防疫妙法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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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28章防疫妙法
冯英的话,像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人都劈傻了。
他们几个人,薛皎和顾冬阳不用提,两人年纪都不大,以前从没养过孩子,没有一点育儿经验。
第 29 章 亩产八千斤
第29章亩产八千斤
穿越的五年里,薛皎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在她带去的课本和辅导资料上因为她空闲时间实在太多了不做点什么,真的会疯掉。
倒背如流不至于,但把书本背了下来却不是一句玩笑话。
怎么会不想读书呢?在封建朝代苦熬数年,眼睁睁看着女儿明明天资聪颖,却不能入学,薛皎多少次后悔过自己不珍惜读书的机会。
但是这一刻妈妈提起让她重新回学校读书,薛皎却沉默了。
穿越那年,她读高三,刚过十六岁生日,因为上学早在班里算年纪小的同班的同学大都比她大一两岁。
时光流转五年过去薛皎如今已经二十一岁马上要过二十二岁的生日。
她的同班同学们,像顾冬阳一样大多已经结束学业步入社会开始工作挣钱不说回馈家庭最起码不再需要朝父母伸手要钱。
或许还有人在读书,但人家读的是研究生。
她呢?如果现在她回到学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重读高三,参加明年的高考。
薛皎不在意自己的年纪比同班同学大有了穿越这一场经历生活中的一些小挫折已经没办法动摇薛皎的心境。
但即便一切顺利她顺利地入学顺利地读完高三
然后呢?她需要再读四年大学才能跟上她原本的同学如今的步调。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也就算了她知道爸爸妈妈爱她、支持她晚几年完成学业他们不会介意。
但她还有珍儿她把珍儿带来这个世界养育她照顾她是她作为母亲应尽的责任而不是甩手把孩子丢给父母。
薛皎是读过高三的知道毕业生的学业有多紧张一旦她入学读书不可能再有精力分心照顾一个孩子。
也就是说照顾珍儿的重任会完全转移到她父母身上。
薛皎相信妈妈提出让她重新入学读书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理所当然的将本该她担负的照顾女儿的责任接了过去。
可越是这样薛皎心里越是难以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她失踪妈妈还在她原本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妈妈提前退休放弃丰厚的退休金和福利是因为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只能回家休养。
她点头答应轻飘飘地说一句要去读书就要让本该在家休养身体的母亲和还在工作的父亲
替她照顾女儿。
薛皎的头怎么也点不下去。
好在冯英似乎只是顺嘴问了一句薛皎没有回话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薛家的房子是三室除了主卧和薛皎的卧室还有一个房间做成了书房里面有一张沙发床以前顾冬阳在薛家留宿都是睡这里。
但薛珍太小不管是冯英还是薛皎都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因此薛珍还是跟着薛皎睡。
晚间薛皎屋里的灯已经灭了冯英和薛青山屋里的床头灯却还亮着。
冯英跟丈夫提起晚上的事重点描述了女儿当时的沉默。
她一脸愁然:“老薛你说皎皎是不是不想回学校啊?我倒也不是要逼她咱们又不图孩子有什么大出息健康快乐就好但她高中都没毕业以后让人笑话怎么办?我们皎皎可是聪明孩子从小成绩就好要因为学历被嘲笑多可怜啊。”
要说父母对孩子的未来完全没期望是假的当然都希望孩子未来有很好的发展但薛皎经历这一遭冯英和薛青山对她的期盼的已经降到最低。
薛青山也叹气:“都离开学校五年了现在回去读书比同学年纪都大孩子可能心理上接受不了。”
他思索片刻安慰发愁的妻子:“咱们先别着急皎皎身体还得养养她要是不愿意去学校也没关系跟皎皎商量一下咱们请家庭教师上门来教回头再看看能不能拿个高中毕业证。”
“要是皎皎有想法不是还有成人自考吗?路子多得很咱们不能急千万别给皎皎太大压力。”
冯英一琢磨觉得这个思路不错渐渐放下心。
“睡吧。”薛青山说:“明天事儿还多早点休息。”
第二天他们的计划确实排得比较满家里有客人要来女儿回家的消息昨天薛青山和冯英已经在家族群广而告之了。
薛青山不是宁远本地人他是部队转业被分过来的老家在同省另外一个地级市下属的县城亲戚基本上都在老家逢年过节才会回去。
冯英却是宁远本地人她兄弟姐妹有三个冯英在家里排行老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妹妹妹远嫁外省留在宁远的就他们兄妹三个。
冯家兄弟姐妹结婚生子那个时间段华国在实行计划生育因此家家都是独生子女
冯英父母走得早兄妹几个互相扶持感情非常深厚。
薛皎失踪痛苦的不止是一家找孩子的时候几家亲戚都出人出钱
出力。
如今薛皎回来了薛青山在家族群里一通知大家都又高兴又激动。
因为薛皎昨天刚到家亲戚们没有上门约好了第二天一起过来。
薛珍的存在冯英也提前和亲戚们说了免得来了家里不了解情况不小心问了什么让薛皎难回答。
第二天早上薛皎睡到快九点才起以她近两年的睡眠习惯来看算是难得睡了个懒觉。
暗了一夜的天幕缓缓显出画面许多等着看天幕的丰朝人松了口气。
今日天幕迟迟不亮他们还担心会不会再也看不到天女娘娘了。
薛珍早就醒了她作息一贯健康规律醒了也没有吵闹乖乖依偎在妈妈身边大眼睛骨碌碌地到处看。
薛皎看了眼床头闹钟没想到自己竟睡到这个时候连忙起床洗漱。
给女儿也洗漱完换上她小时候穿的小裙子可可爱爱。
推开卧室门爸爸妈妈都在家说话轻声细语走路也轻手轻脚就怕吵到她睡觉。
餐桌上放着现成的早餐昨晚爸爸问她早上想吃什么薛皎说想吃的现在都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些东西味道不一定顶好但都是薛皎吃惯了的五年里不断回忆给这些食物加了一层滤镜。
现在如愿以偿还是好吃的但爸爸做得最好吃。
丰朝的百姓们跟着薛皎一起浅尝了一下她的早餐克制地没有用太多通感时长他们可是听见了今日薛家要待客
普通百姓大都期盼着天幕继续放下去反正又不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坏处还能品尝一下天人食有什么不好呢?
况且稍微敏锐一点的已经发现了天幕带来的变化。
最明显的一点一些平时比较刻薄尖酸、顽固不化的人说话办事都收敛许多大概是因为吃到了乱讲话的教训。
还有官吏们办事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不把普通百姓当回事。
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庶民们大多数没有勇气当面怒上这一怒但发弹幕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真把人逼急了在天幕上告上一状就跟那阳山府的周氏女一般。
据安内县的人在天幕上反馈县太爷已经在重审周氏之女溺亡一案罗氏已经有数名族人因强占良田、操纵诉讼、调戏民女等罪名下狱。
罗氏一族在天幕上出了大名就连远在尚京的皇帝都知晓他们做下的恶事即便家族勉强能够保全名
声一落千丈,败落是早晚的事。
但也有人隐隐忧心,谁人都能在天幕上发言,谁人都能在天幕上告状,可又怎么分辨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呢?
若是诬告,若是谣言,以天幕的传播速度,未尝不会有人因此遭陷。
不过天幕出现的时间尚短,带来的变化也尚不起眼,未来如何更不好说。
天成帝今日的早朝比以往多耗费了些时间,早朝上关于天幕的奏论增加,众臣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去讨论。
有大臣提出重议“女户相关立法,遭到驳斥,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天成帝心情复杂,并未发表意见,此议题暂时搁置。
下朝后,守着天幕的太监来禀,说今日天幕还未亮起,那一瞬间,天成帝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若天幕能就此结束,倒也不错,一切回归最初的平静,他不用再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也不用担心他天幕带来的未知。
可惜,没过多久,天幕重新亮起,只是薛皎今日起晚了而已。
孩子丢了一回,薛青山和冯英多少留下点心理阴影,早上去菜场买菜,去小区外的早餐店买早餐,是夫妻俩轮着去的,家里始终留着一个人。
薛皎吃完早饭,带着女儿一起去厨房帮忙,今天大舅和大姨两家都会来,薛青山一早去菜市场买足了肉菜。
中餐备菜是个繁琐的过程,但薛皎回到家后,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她一边带着女儿洗菜做菜,一边回答女儿的十万个为什么。
肉还好说,她们手里的蔬菜,很多薛珍在丰朝的时候都没吃过,更不认识。
薛珍碰见不认识的,都要问一句,“妈妈,这是什么?
薛皎带孩子带得毫无章法,习惯了遇见什么教什么,女儿问她就答,答不出来的还能求助爸妈。
薛皎削好一根胡萝卜,递给女儿让她洗,薛珍两只小胖手在洗菜盆里搓搓,嘴里念叨着妈妈教的:“胡萝卜,甜甜的。
冯英笑眯眯看着家里两小干活,补充道:“胡萝卜不光好吃,对眼睛还好,珍儿要多吃。
薛珍好奇地问:“阿婆,是能让眼睛变大吗?
“不是哦,是能让珍儿在晚上看得更清楚。
薛珍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在阿爹家里的时候,晚上点了灯还是很暗,她也能看得见,但是妈妈家里有很亮很亮的灯,晚上看得特别清楚。
薛皎一直很注意孩子的饮食健康,珍儿没有夜盲症,领会不到。
她补充道:“有的人夜晚什么都看不见
这叫夜盲症。”
听起来像是生病了呢薛珍两手举着一根胡萝卜“吃这个能治好夜盲症吗?”
冯英:“多吃是有用的不光是胡萝卜还有菠菜、西兰花或者动物的肝脏也可以。”
[原来如此!舍弟一到夜晚如同目盲之人吾以为是先天体弱所致原来是这夜盲之症。]
[我们一家子一到晚上就啥也看不见啊!]
[俺也一样。]
[这胡萝卜吾似乎在一胡商处见过类似的只是远没有天人的粗/大。]
[菠菜、西兰花又是何物?]
[西兰花不知那菠菜有可能是菠薐昨日天女娘娘家饭桌上有幸尝过与菠薐味道相似但口感更好。]
[这便让下仆买来试试!]
[动物肝脏倒是易得只是味道太差实在难以下咽。]
[此言差矣
然而虽然已经知道了夜晚目盲的原因底层百姓却没有改善的方法他们连吃饱都很困难更何况去寻这些能“治病”的食材。
杀猪少女阿兕欢喜地去给阿爹报信:“爹天女娘娘说动物肝脏能治夜盲以后咱们的猪肝也能卖个好价了。”
猪乃贱肉本就卖不上价内脏下水难处理更是价低只有实在家贫又想吃口肉的人才会买。
杀猪匠听女儿说完却从一盆内脏中取出猪肝“留下晌午闲了煮来你吃。”
阿兕:“阿爹!我吃这个做什么如今猪肝肯定卖得贵。”
杀猪匠充耳不闻:“你夜晚不是看不见?先吃你的病吃好了咱再卖。”
相比于夜盲几率极高的普通百姓丰朝的贵族阶层出现夜盲的概率要低得多。
天成帝特意叫来太医询问太医回禀:“确实有人夜晚无法视物但并未过多了解。”
天成帝自然没有夜盲症只是问个稀奇挥手让太医退下侍卫来禀言兵部尚书求见。
将人召进来行礼过后兵部尚书开门见山:“陛下臣请陛下下旨将菠薐、动物肝脏纳入军需。”
天成帝:“为何?军中夜盲之人多吗?”
兵部尚书想叹气即便是从尚京良家子中招兵的禁军也有许多夜盲之人更遑论自民间招兵的其他军队。
然而他们这陛下文才尚可军事却一窍不通他只能捡着好处讲。
“陛下若军中夜盲之人减少夜战将成为我丰朝军队之优势。”
剩下的不用再细说如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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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还是领会不了他这皇帝当的也未免太失职了。
天成帝眼睛亮了亮花费心思琢磨了一下不管是波薐还是动物内脏数量都有限想供给整个大丰的军队是不可能的。
御林军、禁军拱卫尚京皇城自然优先其他的军队……
天成帝琢磨着怎么“合理”分配菠菜和动物内脏天幕上薛皎已经教薛珍认过许多种蔬菜。
冯英在一旁补充讲一讲这蔬菜的好处。
不光薛珍听得津津有味丰朝百姓都好奇地昂着头难怪天族人长寿吃得都是好东西身体里缺的这呀那呀他们天天都补可不就跟吃补药一样。
薛皎削完一个土豆顺手给女儿再顺嘴教一遍:“这是土豆也叫马铃薯有些地方叫洋芋吃法特别多炒着吃煮着吃蒸着吃炸着吃都可以味道棒极了。”
薛珍戳了戳黄黄的土豆“珍儿好像吃过比这个小。”
薛皎:“对呀昨晚顾阿公做的土豆炖牛肉珍儿吃了好几块是不是?那是切成块的土豆。”
薛珍点头:“土豆好吃。”
薛青山补充:“土豆可不光好吃它产量还特别高亩产能有三千到五千斤听说有些高产土豆亩产能达到八千斤。”
薛珍听得两眼冒星星不懂。
冯英看见孙女满脸茫然被逗笑了“你跟珍儿讲这些做什么
薛青山尴尬地笑了笑努力挽回颜面:“阿公给皎皎和珍儿炸薯条吃香着呢。”
薛皎积极举手:“爸爸我要粗一点的薯条还要番茄酱。”
薛青山:“好好都有!”
[多少?他说多少?]
[八千斤!天老爷啊这是什么神仙粮食。]
[不求八千斤三千、不两千斤一千也可啊!]
[天人的田亩大小和我们丰朝不一样吗?]
[还是他们的斤两与我们不同?]
[难怪天族人看起来没有饿肚子的原来有此种神粮。]
[以吾观之天族人并未将这土豆作为主粮。]
[所以天族的粮食皆是高产?]
[并无凭据不可瞎猜。]
丰朝人快疯了尤其是普通百姓痴迷地看着被薛珍放进水盆里洗洗的土豆。
这是神粮啊!亩产八千斤若他们都有这样的粮食一定再不会饿肚子
了吧。
天成帝再也顾不得盘算那点儿菠薐和动物内脏怎么分配,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粮乃国本,不管这个位置上坐的是谁,听见亩产几千斤的粮食都没法不动容。
不是主粮?那有什么关系,能填饱肚子就是粮食。
至于薛皎所说的好吃,反而是其次了。
天成帝仰望着天幕,目光灼灼,他多想要那高产的土豆种子啊!
可惜,可望而不可及。
可恨!可恨!!
薛皎带着小朋友干活,慢慢吞吞,她爸爸也不催,笑眯眯看着。
蔬菜还没收拾完,门铃响了。
冯英去开门,一个小孩儿炮弹一样冲进来,“小姨!”
七八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一头朝薛皎撞过来,被薛青山眼疾手快摁住,紧接着又被冲进来的女人掐住命运的后脖颈。
“臭小子,干什么呢你,撞到我妹有你好看。”一头大波浪的女子提溜着男孩儿后衣领,把他拖到一边。
“姐!”薛皎颤巍巍喊了一声。
冯飒扭头,看见瘦巴巴的小姑娘,眼眶一下子红了,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妹妹抱进怀里。
“怎么瘦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跟姐说,姐收拾他去。”
薛皎眼泪绷不住了,是她姐,是她的大姐头姐姐,她从小跟在姐姐屁股后头狐假虎威,被人欺负了第一反应不是告诉爸爸妈妈,而是跟姐姐告状。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别哭。”冯飒抱着妹妹,摸到一把骨头,心一抽一抽的疼,忍不住落泪。
眼前忽然探过来一个脑袋,“妈,你哭了吗?你竟然会哭!爸快来看啊!我妈哭了!”
冯飒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咬牙道:“周嘉致,别逼我在这扇你。”
小男孩儿脑袋缩了回去,蹭到他爸身旁,小声嘀咕:“爸,你老婆好凶。”
薛皎的姐夫周循推了推眼镜,淡定道:“离我远点,别牵连我。”
后面跟着冯英一起进来的是薛皎的大舅大舅妈、大姨大姨夫,她表哥是个海员,常年在海上飘着,哪怕得到妹妹回来的消息后火速请假,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长辈们看见薛皎,自然又是一番心疼,都不是空手来的,吃的用的拎得大包小包。
因为冯英提前交代过,关于薛珍,大家都没多问,自然而然接受了,好像她一直都是薛家的孩子,没什么好好奇的。
薛珍也跟着叫了一圈的人,舅公舅婆、姨公姨婆,还有姨妈姨夫,红包收到手软。
周嘉致在一旁跳脚:“还有我,小姨,还有我,妹妹还没叫我!”
薛皎失踪的时候,周嘉致还不到三岁,比现在的薛珍还小,对这个抱过他的小姨其实没什么印象,但是他妈妈三天两头的念叨,又经常翻出照片来看,周嘉致这个自来熟小孩儿,对薛皎一点儿都不陌生。
薛皎笑着摸了摸小外甥的头,这孩子头发硬得扎手,跟珍儿完全相反。
“珍儿,这是哥哥。”
薛珍叫了那么多人,不差这一个,她软软地喊一声“哥哥”,对这个哥哥好奇不已。
她的堂兄表兄很多,但这个哥哥跟他们都不一样。
周嘉致高兴坏了,他特别想要一个妹妹,但是他妈说以后不生小孩了。
小姨真好,回家还给他带一个妹妹,他冲过去就要抱薛珍,吓得薛珍直往妈妈怀里躲。
冯飒:“周嘉致!”
七八岁,狗都嫌,她都快被儿子气出高血压了。
“妹妹你别害怕,这个给你。”周嘉致从衣服里掏出他的玩具小车,“送给你,你别怕,我是你哥哥,我会保护你,我的玩具都给你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我要读书
第30章我要读书
亲戚们在薛家吃完午饭,一直待到半下午才离开。
明天周一,大家都还要上班,周嘉致甚至还得回家赶暑假作业,被他妈拎着衣领往外拖的时候,还哭着喊着要带妹妹一起回家。
走之前,虽然没有明说,都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她家里能有什么事呢?薛皎知道,长辈们操心的都是她。
送走亲戚们,薛皎回去摆弄她新到手的手机。
手机是姐姐送的,冯飒公司周年庆抽奖,她抽到的最新款,她的手机去年刚换,还没想好要不要换新手机,听说妹妹回来,立刻把新手机打包拿了过来。
最新款手机颜值高、性能强,薛皎爱不释手,当时有客人在,不好埋头玩手机。
送走客人,薛皎把旧手机拿出来,想把旧手机上的电话卡卸下来装到新手机上——她原本的手机卡用的是妈妈身份证开的号,这几年爸爸妈妈一直在给她缴话费。
失败了。
这五年里,不光手机更新迭代,电话卡的大小也不断压缩,现在只剩下芯片那一小块,原本的电话卡太大,放不进新手机里。
“没事,去营业厅换张电话卡就好了。薛青山安慰女儿,“现在大家都不爱打电话,都打那个什么语音电话,没有电话卡不耽误用,有网就行。
家里有Wi-Fi,薛青山给薛皎的新手机连了一个,常用软件手机上自带,不用另行下载,薛皎把自己原本的账号登录上去就行了。
薛皎读书的时候,常用的即时通讯软件是企鹅,现在家人们都用微信,她也注册了一个账号。
又注册了一个支付宝,她穿越那年,移动支付正在推广,但还没有完全普及,人们生活中现金使用的比较多。
一晃五年,街头乞讨的流浪汉都有收款码了。
薛皎的支付宝账号申请好,完成实名认证后,薛青山立刻给女儿转了两万块钱,又给她的连发几个大红包。
薛皎:?
“爸爸,你给我这么多钱干吗?
她上学的时候,一个月零花钱五百块,充饭卡、公交卡的钱另算,零食水果都是家里买好的,这五百块钱是给薛皎买点她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跟同学出去玩,朋友生日送个礼物之类的。
有时候放假跟同学约好出去玩,爸爸妈妈还会问她钱够不够用,顾爸和阮妈也经常给她塞零花钱。
薛皎一直不缺钱,尤其是她
上高三后根本没时间花钱顶多买几本小说。
薛皎记得自己是有一点积蓄的
但突然收到爸爸这么大笔转账薛皎还是惊讶了一下。
冯英:“你爸给你你就拿着大姑娘了喜欢什么自己买现在大家都用移动支付手机上没钱不方便要是不够再跟妈妈说。”
“够了够了。”薛皎忙不迭道。
电话卡没换过来通讯录里的联系人暂时看不到薛皎被爸爸拉进家族群先挨个添加亲戚朋友们的好友。
都加上了薛皎才点开曾经常用的企鹅。
新设备不会显示曾经登录账号薛皎怔愣片刻发现她已经忘了自己的企鹅号和密码。
薛青山看着女儿盯着手机上的胖企鹅发呆安慰道:“这个号应该还能找回来吧找他们客服打电话问问你那几个好朋友前两年还来家里问过找到你没都是好孩子不联系了怪可惜的。”
是的薛皎当然有朋友小女孩的友情看起来单薄但纯洁无暇真挚动人。
她们记得薛皎薛皎也记得她们这一刻爸爸提起她竟然清晰地回忆起了朋友们的脸稚嫩的青春的眼眸清澈没有丝毫阴霾。
那也是五年前的薛皎。
冯英端了一盘水果过来在女儿另一边坐下试探着道:“皎皎啊你那个班主任你还记得吗?”
班主任?薛皎下意识回忆起来脑海里出现一张皱巴严肃的脸。
“卫……老师?”
薛皎高中班主任是她的语文老师也是宁远一中出了名的老教师早些年师范毕业分配到宁远一中这一待就是几十年。
薛皎表哥也是在宁远一中读的高中那会儿就有传言说老卫要退休了。
结果等薛皎上了高中老卫还没退又成了薛皎的班主任。
“卫老师还在教书吗?”薛皎忍不住问。
班主任年纪真的有些大了一直没退有他教得好名气大、学校挽留不让走的原因也因为他真的热爱那三尺讲台。
薛皎读书的时候也听人说过卫老师带完她们这一届真的要退休了。
可这种传言在宁远已经传了好些年说的人传的人自己恐怕都不怎么相信。
“退了教完你们那届就退了。”
冯英叹气:“你们卫老师真是个好老师
你刚穿……失踪那会儿他来过咱们家里好几回还专门找他以前的学生让他们帮着找你……”
薛青山说:“每年都要打电话来咱家前两年问你回来没后来可能怕我和你妈妈伤心不问你就联络一下还是想知道你回来没。”
冯英接着道:“皎皎妈妈觉得你回来了咱们得去卫老师家拜访一下你说是不是?”
“要去的应该去。”
薛皎点头她不敢想老师离开他挚爱的讲台有没有她失踪的原因。
今天有些晚了冒然上门有失礼节薛皎跟爸妈商量了一番明天再去卫老师家拜访。
第二天周一薛青山要上班本打算请假被冯英和薛皎联合阻止了。
薛皎觉得爸爸为了找她已经很耽误工作了拜访老师这事儿其实她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要不是爸爸妈妈不放心妈妈也不必陪着去。
亲子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薛珍没办法去打疫苗薛皎好好跟女儿解释了一番让她在顾家待半天阮婆婆会照顾她妈妈吃午饭之前就会回来。
薛珍很乖阿婆说妈妈有事情要做她懂的以前阿爹也经常不在家祖母说阿爹有要事在身留于内宅的男人没出息。
她妈妈很厉害一定会有出息像她阿爹一样在外头办事是正常的珍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哭着闹着要妈妈。
薛皎把女儿送到对门阮慧牵着小女孩软乎乎的小手笑着说:“放心吧我照看着珍儿中午来家里吃饭啊皎皎可把你顾叔叔的下厨热情激发出来了
薛皎也笑了说了几句好听话哄得阮慧眉开眼笑她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但她只愿意讨自己在意的人喜欢。
告别阮妈和女儿薛皎跟妈妈拎着水果和配好的药茶去卫老师家。
说是药茶其实就是一个润嗓子的茶配方里全是常见的枸杞、胖大海、干菊花、甘草等这个很适合嗓子不舒服的人喝不刺激也没什么坏处。
当老师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咽炎卫老师就是保温杯里常年泡着胖大海。
虽然老师再三强调去他家不许带东西但空着手去总觉得不好。
她们带的东西都不贵重希望老师不要介意。
薛青山提前跟卫老师联系过薛皎和冯英到了宁远一中老教师家属院卫老师就等在门口。
薛皎小跑着迎上去:“老师。”
她红着脸很不
好意思:“老师您怎么在这里等……
五年过去,老先生年纪更大了,头发没几根黑的,他推了推老花镜,看清楚眼前的学生,笑了一下,满脸的皱纹,“薛皎啊,真是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是让你们别拿东西。
冯英忙道:“只是一点水果,不值什么,还有润嗓子的茶,您喝着试试,要是效果好,再跟我说。
卫老师看看薛皎,到底没拒绝。
他引着薛皎和冯英往他家走,没问薛皎这五年去哪了,又怎么回来的,只絮絮说了一些这五年里的事。
薛皎沉默地听着,老教师家属院也是步梯,卫老师家在四楼,老先生爬楼梯已经有些费劲了,薛皎默默伸出手,搀着老师一只胳膊。
到了四楼,卫老师开门,听见动静的师母迎出来,笑着说:“薛皎是吧,快进来。
“师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老卫盼着你来呢。
薛皎和妈妈换了鞋进屋,卫老师家里最多的就是书,他有单独的书房,客厅还有一个书架。
卫老师招手示意薛皎跟他去书房,薛皎扭头,冯英正跟师母说话,“去吧,跟老师好好聊聊,妈妈跟你师母说会儿话。
薛皎跟着老师进了书房,书房里的书更多,书架已经堆满了,四周又放了几个矮柜,也都塞满了书。
卫老师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薛皎,薛皎下意识接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花花绿绿的封皮,和几个硕大的花体字“偷心王妃:腹黑……
剩下几个字不忍细看,薛皎手忙脚乱将书翻了个面,然后又慌慌忙忙用手盖住。
谁家好书封底还有男女主角亲嘴的大头像啊!
薛皎满脸通红,低着头在老师的旧书桌上找缝隙,能让她钻进去的那种。
死去的记忆正在攻击她,老师当然不会闲着没事看这种小说,这书是卫老师从她那里收走的,就在她失踪前不久。
看见学生羞窘得手足无措,老先生试图安慰她一下:“老师已经看过了,这书也写得很好……
不说还好,一说薛皎更崩溃。
看过了!
老师看过了!
她真得没办法想象,她尊敬的老师戴着老花镜,研究她看的言情小说的场景。
见薛皎实在害羞,头都抬不起来,老先生叹了口气,说:“薛皎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书也有它的可取之处,你看这个主角,她有了能力,首先想到的是扶危济困,这跟我们所倡导的达则
兼济天下是一个道理。
薛皎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卫老师继续道:“所以嘛,开卷有益,不管看什么书,只要能从中学到好的东西,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书是给你自己看的,知识也是给你自己学的。
薛皎觉得自己回家后,眼眶变浅了,动不动想哭,她不想的,就是忍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老师……
老先生继续道:“我呀,也后悔,你失踪之后我总是想,那会儿对你多点耐心,多了解关心一下学生,是不是就不会……
“老师,不关您的事!薛皎眼泪没憋住,她擦了把泪,啜泣道:“是我不对,我没有好好学习,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在学校还看小说……
她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别哭,别哭。卫老师把抽纸递过去,“你是个好孩子,老师知道,现在孩子们的学习压力也确实大,看会儿小说放松一下,没什么。
等薛皎情绪稍微好一点,老先生才道:“老师想问问你,要是没想好或者不想说就不说,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吗?未来想做点什么?
或许是情绪上头,或许是因为她的心事确实需要倾诉,薛皎第一回真正吐露心声:“老师,我想读书!
不待卫老师回复,薛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很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我梦见过在学校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在晚不晚……
老先生欣慰地笑了:“读书好啊,你这个年纪,你不读书做什么呢?什么时候读书都不会晚。
他叹息着:“我记得我教过你们,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
薛皎哽咽着接上了他的话:“是现在。[注]
“孩子,别放弃学习,只要你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今天的天幕格外干净,丰朝的百姓们看着薛皎哭哭笑笑,看着天族的老先生劝学,心中的触动难以言喻。
[师者啊……]
[如此良师,其所教不在书本之上。]
[老先生有好多的书,真想看看。]
[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吗?]
那什么人,都能学习吗?
一颗种子种在了丰朝百姓的心中,深埋最底层,可能永远也发不了芽,也可能在某一天,偶遇甘霖,突然萌发生机。
薛皎和老师谈完,走出书房的时候眼眶红红。
师母先瞪了过来:“老卫,你又训学生了?
薛皎连忙替老师解释,说是她自己的原因情绪失控。
老
先生被误解了也不生气,对老妻笑笑,惦记着学生说想读书,考虑到她当时回答他时,那股破釜沉舟的劲儿,忍不住的操心。
“薛皎妈妈,能跟你谈谈吗?”
薛皎猜到老师想说什么,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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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问题,不该让老师替她开口。
于是抢在卫老师之前跟冯英说:“妈妈,我刚才跟老师说,我想读书,我想继续上学。”
冯英喜出望外:“好啊,太好了!”
她真是太感激卫老先生了,跟孩子聊一聊,孩子就愿意回去读书了,不愧是名师。
卫老师看看薛皎,想了想,说:“如果学习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薛皎的学籍还在,如果想回一中,我去跟校长说,但具体去哪个年级,可能要做一个入学测试,能接受吗?”
薛皎毫不犹豫点头:“能!”
也就是老先生有这个底气,说找校长就找校长,谁让校长也是他学生呢。
冯英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她还操心女儿复学,能去哪个学校呢。
宁远一中是宁远市最好的高中之一,薛皎是自己考上的,但失踪五年,还能不能回去是个未知数,能回去当然好,环境薛皎也更熟悉。
薛皎也更愿意回自己的母校,如今她对学校,只剩下美好回忆。
因为薛皎刚回来,体检什么的还没做,冯英跟卫老师说明情况,卫老师表示理解,他先帮薛皎联系入学,安排入学考试,等薛皎这边准备好了,再联系他。
十分周全,冯英“谢谢”都说麻了。
师母要留她们在家吃饭,薛皎和冯英连忙拒绝了,招待客人哪有不累的,老师和师母年纪都大了,别麻烦他们。
回家的路上,冯英依旧喜气洋洋。
在她看来,女儿重新回学校读书,相当于人生重新走向正轨,之前只是走了一个小小的弯路而已,重要的不是走了弯路,而是还有勇气走回来。
才二十岁啊,是可以犯错的年纪。
薛皎高兴,但不完全高兴,她支支吾吾:“妈妈,珍儿……”
冯英:“珍儿怎么了?”
薛皎羞愧地说:“我去读书,珍儿只能拜托你和爸爸照顾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冯英忽然反应过来,昨天她提回学校读书,皎皎不吭声,不会就在想这个吧?
她又气又急,这孩子怎么还钻上牛角尖了。
“珍儿都三岁了,不用喂奶不用把屎把尿,要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回头把孩子往学校一送,费啥事啊?我就
去接送一下,这有什么累的。还有你爸呢,他周末不上班,我们俩带珍儿一个,你还不放心?
薛皎结结巴巴:“爸爸说,你身体不好,不是还在吃那个药……
“你看见我吃了吗?冯英说:“我这是想女儿想的,我女儿回来了,我还吃什么药,我好了!
她捏了捏薛皎胳膊:“看你这瘦巴巴的,妈妈比你健康,我们皎皎才要好好补补,上学读书最熬心神。
薛皎压抑住鼻腔的酸意,不能再哭了,再哭真成哭包了。
她一把抱住妈妈:“妈妈,谢谢你,还有爸爸。
冯英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别说这些,你好好的,我和你爸爸就好好的。
天幕下,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地看着天上的薛皎。
她们羡慕天女娘娘可以生活在那么好的国家里,不打仗,不会饿肚子,女子也能大大方方走上街,能读书,能做工,能干小买卖。
但她们最羡慕的,还是薛皎有爱她、无条件支持她的父母。
薛皎过得好,大部分人会羡慕会祝福,也有人恨到发狂。
尚京城一处偏僻的小院内,梁柔披头散发,满眼恨意地看着天幕上和妈妈拥抱的薛皎。
她恨啊!
恨薛皎,恨梁桓,甚至恨她母亲。
薛皎明明还没有揭露她偷诗的事,梁桓竟然去皇帝面前举报她!
皇帝下旨,夺了她的郡主称号,甚至命她改姓。
她姓梁,是大丰皇室郡主!她不要改!
然而这一切由不得她,梁柔被迁出齐王府,关在这个小破院子里,要不是齐太妃求情,梁桓甚至要将她送出尚京,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
梁柔恨啊,母妃说是爱她,为何不拦着梁桓?
她被逼着离开齐王府的时候,指着梁桓鼻子大骂:“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要是大哥还活着,绝不会这样对我。
梁桓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她被人强行押走。
如今,她被困在这个小院里,不得自由,薛皎却飞了,她飞到了天上,有家人朋友相伴,还能去学校读书。
凭什么,不过是她曾经踩在脚下的人。
薛皎,她为什么就不认命呢?她不甘心啊!
没什么认不认命,薛皎心结打开,前路也有了希望,两眼光彩熠熠,看花看树都觉得格外鲜亮。
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在外面,冯英带着薛皎去营业厅换了张新的电话卡。
营业厅也卖电子产品,冯英看中一款儿童电话
手表,心中一动,“皎皎,来看看这个。”
营业员一看有客人,立刻迎上来,招待道:“给小朋友看电话手表吗?马上开学季,我们这款手表正好在做活动……”
冯英:“麻烦介绍一下功能。”
营业员:“好的,您看……”
营业员嘴一张就连续不断地介绍了好几分钟,薛皎听得目瞪口呆,一块小小的手表,能打电话能短信能聊天能支付能拍照,还能定位,能查看历史轨迹,她小时候可没有用过这种好东西。
她就穿越了五年!
华国腾飞是悄悄开启了加速模式吗?
冯英听得很满意,尤其中意定位功能,在营业员的指导下试用了一番,更满意了。
“皎皎,你觉得怎么样?”
薛皎点头,很好啊,珍儿有了儿童电话手表,她就更放心了。
喜欢就好。
冯英掏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就要这款,给我拿两个新的。”
薛皎正抢着付钱,顺嘴问了一句:“妈妈,是给亮亮也买一个吗?”
亮亮是周嘉致的小名,来源于婴儿时期嘹亮的哭声,据她姐说,能哭到天亮。
冯英:“亮亮有,给你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搜索这句话出自非洲经济学家DambisaMoyo的《deadaid》
第 31 章 亲上加亲
第31章亲上加亲
丰朝。
几个幼童在墙角下玩耍,他们不是贫家子身上的衣裳还算齐整脸颊也圆润有肉,带着孩童特有的婴儿肥。
但从他们身上衣物的磨损程度来看,家境也算不得顶好。
有几人身上穿得倒像是新制的形制与丰朝常见的服饰大不相同,没了扣子系带,圆领的尖领的短褂,短袖甚至无袖还有个男娃穿着露膀子肩背的衣裳,按照天幕上的说法,这叫“背心”。
小天女的表哥穿过,丰朝的妇人们一看,这衣裳实在省布料炎炎夏日穿正好裁剪也简单自幼学女红的妇人们看看便会了。
成年男子尚没有胆气摒弃丰朝的传统服饰跟着天幕一块儿穿,给自家年纪不大的幼童换件褂子影响倒不大。
天人都这么穿娃娃们穿穿怎么了?
官家是不会管这点小事的平日里一些会对此“伤风败俗”行为大加批判的老古板们这种时候却没几个吱声的尤其是那些遭了天幕惩罚的,羞得不愿出门,更不会出来教训别家小孩“衣着不整”。
“读书人”都不反对,那就是默认了一时间街上穿短袖、背心的小男孩多了起来。
一个穿着丰朝款夏衣的男童右手捂住自己左手手腕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我手上是什么?”
他的小伙伴们胡乱猜了几个答案都没猜中有人不耐烦了直接上手去扒拉。
双拳难敌四手男童的右手被扒开露出左手手腕上一个黑色的环状标记。
“这是什么?”
“我知道!电话手表!”
“天女娘娘的电话手表!”
丰朝人难以理解天幕上的人生活中的种种工具比如手机、电话手表、电脑、语音助手什么的他们通通理解不了干脆统称为神器。
男童手腕上当然不是真正的电话手表只是画上去的但画得极好表盘表带俱有上头的图案也尽量清晰惟妙惟肖。
“哪来的哪来的?”
“给我也画一个吧求求了我、我把我阿爹给我做的竹哨给你玩儿。”
“我阿娘明天给我煮鸡子我分你一半给我画一个吧。”
被小伙伴们簇拥着大家都在求他男孩儿得意坏了差点儿一口答应下来。
“虎头!回家了!”站在巷尾的少女不知何时来的一声呼唤
少女跑过去。
“阿姐……”
“咱们可说好了,就这一次,若你答应了他们,我可帮不了你。”
虎头忙不迭点头:“阿姐我知道。”
他腕上的“电话手表”是偷拿了阿娘的螺黛,让阿姐帮他画的,若是让阿娘晓得,两人都要吃一顿教训。
被阿姐抓了个正着,他正尴尬着,胡乱抓了抓头发,找了个话头描补:“阿姐我今天多教你两个字吧。”
他们家家境一般,不好也不坏,为了家里唯一的男丁日后能有出息,给他报了个蒙学。
虎头在读书方面的天资也一般,家里不求他日后能读出什么成绩,能识文断字,能写会算就够了。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好啊,现在就学行吗?等天女娘娘午睡醒了,咱们一起看天幕。”
她以前从没想过要读书,她是个女孩子,读书是男子的事,女子怎么能读书呢?
可是天幕出现了,天女娘娘也是女子,她能读书,她们华国的女子都能读书。
她知道她不能跟天女娘娘比,她不是天人,她只是个普通的丰朝女子,可天女娘娘想去读书,她的老师,那位老先生,也要她去读书。
她的父母,那么爱她的父母,都希望她去读书。
可见读书真是件好事。
丰朝不许女子参加科举,少女也不知道她读书识字具体有什么好处,又能做些什么,她跟随着天幕中的薛皎,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一步。
尚京。
齐王府刚刚送走客人,齐太妃便摔了茶盏,怒视愈发寡言的儿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你妹妹接回来?”
尚京城的贵族之间难藏秘密,梁柔被皇帝下旨申斥,夺了郡主称号,贬为庶民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碍于梁桓这个齐王的面子,碍于他曾经的齐王妃如今在天上挂着,贵族们谨慎地没有大肆讨论这件事,但私底下的蛐蛐肯定少不了。
消息传到靖国公府,作为齐王府未来的亲家,他们不可能坐得住,碍于种种原因,暂时还未提出解除婚约,但已经两次来齐王府,想要打探究竟。
唯一被隐瞒的消息,大概是梁柔已经被迫改姓,且被撵出了齐王府。
他们还以为,梁柔在王府中禁足呢。
齐太妃也正是用这个理由打发了靖国公府来人,可能搪塞一时,瞒不了一世,梁柔如果不能从齐王府出嫁,靖国公府能同意吗?
梁桓面如冷玉,仿佛没看见母亲愤怒到扭曲的面容,淡然回
道:“此事乃陛下旨意,母亲若有意见,不妨去宫中亲自向陛下申诉。
齐太妃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丫鬟连忙送上宁神舒气的药丸,这药自配好,齐太妃日日要用,谁让那天幕日日都能看到呢?如今已离不开了。
待齐太妃服完药,缓过一口气,梁桓又好心给她提供了一条路子:“母亲若实在舍不得女儿,可搬去与她同住,此事陛下也是允的。
说完,不管齐太妃又开始磕/药,甩袖离开了。
他已经被皇帝卸了差事,如今赋闲在家,无事可做。
每日不是看天幕,就是在书房看书,或者去给女儿修院子。
梁桓一直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对自己的人生也有详细规划,但如今,所有计划全被打乱,他沉寂于王府之中,不知何日才能起复。
梁桓走后,齐太妃吃过药缓过劲,噼里啪啦砸了一堆茶盏,捂着胸口开始垂泪。
之前她总教训女儿,说贵女当喜怒不形于色,跟些下贱胚子有什么好生气的,摔摔打打不像个样。
可事到临头,齐太妃忽然理解了女儿,气狠了又无法出气,摔些东西听个响,好歹发泄一下。
屋外廊上,一个妇人牵着个男童,远远听见屋里摔打的动静,停下了脚步。
“母亲?
刘氏毫不犹豫,牵着儿子往回走:“晚点再来拜见你祖母。
梁钰被拉着走了两步,忽然看了眼黑着的天幕,“阿娘,婶娘和妹妹,以后还会回来吗?
刘氏默然,就像天幕上那些人说的,如果她是薛皎,她也不愿意回来,回来做什么呢?再被当成个疯子关起来吗?
半晌,她低声叮嘱道:“以后莫要再提你婶娘和贞儿,尤其是当着你二叔和祖母的面。
梁钰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皎午睡起来,得知一个好消息,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没什么意外,珍儿当然是她女儿。
拿着这份报告,薛皎一家带着户口本、身份证,又跑了一趟户籍科,终于把薛珍的户口落实了。
摸着户口本上多出来的一页,薛皎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带着女儿一起去做个全套体检,给珍儿补上疫苗,她手头上暂时就没什么事了。
现在恰逢暑假,幼儿园还没开学,薛皎家里的亲戚长辈帮着联系了几家幼儿园,只要薛珍补上疫苗,入学是没问题的。
她担心的事其实也不算事,就像顾冬阳安慰她的,任何问题都有解
决办法,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有什么烦恼跟大家讲一讲,集思广益,可能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难办。
薛皎猜她之前纠结着要不要去上学的事,被顾冬阳知道了。
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这几天,薛皎没怎么出门,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后,自己看一会儿书,陪着珍儿和亮亮看会儿动画片——周嘉致小朋友在放暑假,那天回家后就一直闹腾,要跟妹妹一起玩。
冯飒拿暑假作业要求他,说写完了暑假作业才会送他去小姨家,这小子两天没出门,动画片也没看,从早写到晚,硬是把剩下的暑假作业写完了。
冯飒都给气乐了,她儿子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玩具诱惑也不是回回管用,这次决心是真大。
既然放了话,不能言而无信,只好把儿子送来。
好在她妈已经退休了,可以每天送外孙过来。
薛皎大舅妈是个和善人,跟几个小姑子关系都处得好,她来家里,冯英很高兴,还多了个说话人。
大舅妈每回来都不是空着手,有时候顺路买点菜,有时候带点水果,也有时候是薛皎爱吃的零食,或者给薛珍的绘本。
在薛家吃饭,也是跟冯英、薛皎一起动手,人家不把自己当客人。
薛珍有哥哥带着,活泼许多,现在甚至敢离开家,到小区里面玩了。
当然,大人还是要跟着,薛皎出门长辈都不敢放她一个,更别说这么小的两个孩子。
薛珍戴着她妈妈同款不同色的电话手表——薛皎接受不了粉色,考虑到学校不能带手机,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勉强接受了女儿同款的白色电话手表。
她催眠自己,就当电子表吧,很酷的电子表。
户籍到手,第二天薛皎起了个大早,她和珍儿今天要去医院体检,项目比较多,要早点去。
有的体检项目要空腹,薛皎和薛珍都没吃早饭,洗漱完走出卧室,顾诚和阮慧正坐在薛家的餐桌上,和薛皎爸妈一起吃早饭。
薛青山和顾冬阳今天都要上班,没办法送她们,冯英不会开车,阮慧便主动提出开车送她们去体检中心。
“皎皎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吃完了。
“不着急,你们慢慢吃,现在还早。
薛皎检查出门要带的物品,薛珍的电话手表响了,女儿的业务比薛皎繁忙。
薛珍熟练地接听电话,粉色手表里传出周嘉致委屈的大嗓门:“妹妹,我妈不让我去找你玩!
薛珍细声细气安慰委屈的表哥:“
哥哥,我要跟妈妈去检查身体,不在家呀,等我们回来了,你再来找我玩吧。”
电话里周嘉致还在嘟嘟囔囔,很不服气的模样,甚至嚷嚷着要跟妹妹一起去检查身体。
冯飒的声音离得远,听得不是很清楚,“……行,给你……几针……”
周嘉致突然激动大喊:“妹妹别去,她们要带你打针!”
薛珍依旧淡定:“我知道呀,妈妈跟我说了,珍儿很勇敢,不怕打针。”
冯飒的笑声很大,大到薛皎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周嘉致被嘲笑了,委屈巴巴地说:“为什么爸爸妈妈天天在一起,我和妹妹不能。”
冯飒:“因为我和你爸结婚了,我们是夫妻。”
周嘉致:“那我也要和妹妹结婚!”
薛珍瞪圆了眼睛看妈妈,她要跟哥哥结婚吗?哥哥是表哥,不是堂哥,好像可以哦。
“结你个头,那是你妹妹,让顾冬阳把你抓起来。”
周嘉致被亲妈一通教训,崩溃地明白了,兄妹是不能结婚的,他不能天天和妹妹一起玩了。
电话挂了,薛皎还不放心,她女儿可是受过三年封建荼毒。
“珍儿,姨妈的话你听见了吧?兄妹、姐弟都是不能结婚的。”
薛珍:“表哥也不行吗?”
她很喜欢表哥,表哥比她的堂哥们都好。
“当然不行。”冯英忙道:“珍儿啊,有血缘关系的人——”
薛皎:“就是你和亮亮这样。”
冯英:“不管是堂哥还是表哥,都不能结婚,否则生下来的小孩,就会更容易得病,遗传性疾病发病的概率更高,也可能会智力低下——”
薛皎:“就是生下来就有病,还容易生出傻子。”
冯英:“可能会有些先天畸形,或者其他生理缺陷。”
薛皎:“跟正常小孩不一样,比如没有手或者没有脚,或者多手多脚,长得比较奇怪之类的。”
薛皎不太了解先天畸形,只能简单举个女儿能听懂的例子。
薛珍听懂了,也被吓住了,钻进妈妈怀里:“珍儿不跟表哥结婚。”
薛皎摸摸女儿的小辫子:“不结,在我们国家,近亲结婚是违法的。”
薛珍听过这个话,上次阿公说,不让孩子读书也是违法的,违法很严重,大家都不敢,这可太好了。
[天女娘娘和她母亲刚才说什么?表兄妹竟不能成亲吗?]
[同姓不婚,表兄妹并非同姓,为何不能成婚?]
[天女
娘娘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生出傻子?]
[原来如此,原来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污秽之女,我生的不是怪物!娘啊!为何要将我嫁给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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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孙儿生来体弱,原来是因为父母亲缘太近,不知天女娘娘可有医治之法。]
[本是亲上加亲,怎成了冤孽!]
[后日便是在下与表妹的婚期,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赶紧解除婚约,真娶进门,难道不打算生孩子吗?岂不是误了你表妹终身。]
[小女本与表兄订亲,幸得天女娘娘指点,否则待婚约成,此生无望。]
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一旦诞下如薛皎所说的孩子,先天体弱多病一些还好,若是智障、先天畸形,大多会将原因归则于女子。
刚刚生产完的妇人们不清楚其中道理,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已经足够痛苦,还要承受种种莫名指责。
熬过生产这道鬼门关,死在了众人的口舌中。
天幕上,薛皎和冯英描述了近亲结婚的弊病,在习惯了“亲上加亲”的丰朝,掀起巨大风浪。
已经成了婚的表兄妹、表姐弟,家中已热闹起来,有的要和离,有的还想过下去,端看个人选择。
那些尚未成婚,已有婚约的,火速解除婚约。
原本像这种有过退婚情况的,会影响女儿家名声和后续说亲,但现在全天下都晓得近亲结婚不可行,跟表亲退婚反而是无关紧要的理由了。
谁家要是强行指摘,便显得蛮横不讲理。
那些想亲上加亲,还未订婚或是口头婚约的,现在更是彻底打消念头,那未曾落于纸上的婚契,提都不再提。
顾诚吃完了,擦着嘴说:“珍儿还小,怎么给她讲这些。”
薛青山知道原因,打岔过去:“我们珍儿聪明着呢,能听懂。”
他们吃完早饭,收拾桌子准备出发,薛珍还窝妈妈怀里,勾着妈妈的脖子,轻声问:“因为表姨嫁给了她表哥,小表弟才会夭折吗?”
薛皎表情一僵,珍儿说的表姨,是齐太妃妹妹的女儿。
齐太妃娘家已经败落,她妹妹嫁得也不如她,下一辈的婚姻跟她们这辈没法比。
齐太妃曾经打过让外甥女嫁给儿子,亲上加亲的主意。
当然,那是在梁桓还没当上世子之前,当她只剩下梁桓一个儿子后,打定主意要给儿子娶个尚京城顶尖的贵女。
她倒也没放弃亲上加亲的想法,她想的是让外甥女给儿子当妾。
不,不能说妾,梁桓未来
可是齐王,只要外甥女嫁进来,就是齐王侧妃,有她照看着,还有跟梁桓表兄妹的情分,齐王妃也就是名号好听罢了。
尤其是梁桓娶了薛皎之后,齐太妃做梦都想让薛皎赶紧暴毙,给她外甥女腾位置。
可惜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她妹妹不愿意女儿做小,梁桓的表妹也不想给表哥当妾,最后齐太妃的妹妹,将女儿嫁回了娘家,跟她的舅表哥成了婚。
表兄妹青梅竹马,成婚后也算恩爱,婚后一年生下一子,未满月便夭亡了,后来也没再生下孩子,表妹的身体越来越差,听说没断过药。
薛皎叹气,跟女儿咬耳朵:“你表姨成婚前,我跟你阿爹说过,表亲不能成婚,你阿爹跟你祖母说了,你祖母说跟他们两家讲过,他们都不信我,觉得我胡说,妈妈也没办法。”
她听说的时候,这对表兄妹三媒六聘已经走过了,婚期将近,虽然跟他们不熟,出于人道主义,薛皎还是提醒了一句。
但他们不信,她也没办法,她那会儿已经自身难保了。
天幕下,尚京城一处大宅,苍白憔悴的女子摔了手中的药碗。
她哆嗦着念叨:“没有、没有啊……没有跟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个年轻男人大步走进来,双目含怒,扶住情绪失控的妻子:“表妹别急,天女娘娘所说我也未曾听过,这就去问父亲母亲,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说了慌。”
提起丰朝过往,薛皎心情又低沉了,刚穿越的时候,她雄心勃勃地想做些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做成。
就连身边人,见过的表妹,都没办法帮助到她,眼睁睁看着她步入可能会吞噬她的婚姻。
这就是薛皎在丰朝时的处境,处处见不平,但她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皎皎,走了。”
薛皎瞬间从失落中被拉了出来,她现在已经回家了,再想这些都是多余。
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不要总是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忧心,做好眼前事,这也是老师教的。
阮慧开的是薛家的车,宝宝安全椅已经买回来装上了,这还是薛珍头一回坐,薛皎将她放上去,扣好安全带,她就乖乖地一动不动。
体检是提前约好的全套体检,薛皎加了个心理测试,薛珍则多了几项儿童体检项目。
到了体检中心,先去登记并领取表格,然后就是缴费,按顺序体检。
前面登记、缴费这些都没什么,繁多的体检项目看得天幕下的丰朝人傻了眼。
[天老爷!天
人连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看清楚,不害怕吗?]
[自己的有啥害怕的,天族的大夫才厉害,看别人的五脏六腑不害怕。]
[那测视力和测听力的倒有意思。]
[原来分不清楚颜色也是一种病,我只是眼睛生了病。]
[那曲曲扭扭的细线是啥?人心里头有这玩意儿吗?太吓人了。]
[没有。]
[你咋知道。]
[剖过。]
[?]
[??]
[官老爷在吗?快看看啊!]
因为提前预约,今天又是工作日,体检中心人不多,薛皎她们的项目做得很快。
薛皎和薛珍身体都没有大问题,尤其是薛珍,健康宝宝一个。
薛皎却营养不良、低血糖,还有一些神经性偏头痛之类的问题。
冯英心痛又难过,她精心养大的女儿,皎皎以前多健康啊,生理期都不痛。
做完体检等结果的时候,薛皎去做了心理测试,心理测试过程涉及到隐私,天幕黑屏了。
测试结束,心理医生示意冯英私下谈谈。
她告诉冯英,薛皎不是很配合测试,一些问题拒绝回答。
但可以确诊中度抑郁,之前情况可能更严重一点,现在有好转的迹象,治疗态度也比较积极,如果需要,可以配合药物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哪还有天花
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早餐这么吃吃也就罢了,这会儿都午饭时间了,两个孩子饿了一上午,只吃这么点可不够。
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早餐这么吃吃也就罢了,这会儿都午饭时间了,两个孩子饿了一上午,只吃这么点可不够。
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早餐这么吃吃也就罢了,这会儿都午饭时间了,两个孩子饿了一上午,只吃这么点可不够。
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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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哪还有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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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哪还有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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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早餐这么吃吃也就罢了,这会儿都午饭时间了,两个孩子饿了一上午,只吃这么点可不够。
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早餐这么吃吃也就罢了,这会儿都午饭时间了,两个孩子饿了一上午,只吃这么点可不够。
第32章哪还有天花
体检完成,体检中心给空着肚子的体检人员提供一顿免费的营养餐,阮慧去看了一眼,确实很营养,白煮蛋、小米粥、一个包子,两份清淡的小菜。
早餐这么吃吃也就罢了,这会儿都午饭时间了,两个孩子饿了一上午,只吃这么点可不够。
第 36 章 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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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 36 章 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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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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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早上出门时妈妈给她泡的薄荷茶,虽然是热饮,但入喉回味清凉,解暑解热,清醒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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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吃完饭,薛皎和妈妈在店里坐了会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跟珍儿说了几句,老板还给薛皎的水杯里重新续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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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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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望天女娘娘心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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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来日方长
第37章来日方长
薛皎走出会议室,神情恍惚半惊半喜。
虽然她就是冲着直接重读高三来的但没有任何波折目的达成还是让她有些惊喜。
“妈妈……”
冯英担心地看着女儿,她也不敢随便问,怕孩子考得不好,她问太多给孩子压力。
她皎皎还病着呢,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学校愿意收她当然好,实在不行她和丈夫也做好了请家教或者送孩子去专门的辅导中心的准备。
“妈妈我入学考试通过了!”薛皎雀跃地向妈妈汇报这个好消息,“张老师还说,要让我去她班上。”
这时候的薛皎就跟小时候放学回家绕着妈妈腿边跟她分享里的趣事一样她已经全忘了张老师带给她的压力一心只想让妈妈分享她的快乐。
“好、好。”冯英欣慰地看着女儿欢喜的笑脸,“我们皎皎真厉害。”
她看见张老师和李老师两位先后从会议室走出来,连忙迎上去“耽误两位老师时间了,还没吃饭吧咱们一起去外头吃个便饭……”
张老师略有些冷硬地拒绝了:“不用我去食堂。”
李老师笑着说:“薛皎妈妈,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当老师的应该做的。”
张老师对乖乖束手站在一边的薛皎说:“回去多背背公式,多做题,偏科要不得,短腿科目才是你最容易涨分的科目。”
薛皎:“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李老师笑眯眯地补充:“薛皎妈妈薛皎英语也还有很大进步空间您督促她多学学语法。”
冯英:“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跟老师们一起下楼在楼下分开他们去食堂薛皎和妈妈回家。
分开一段路后薛皎才问:“妈妈卫老师呢?”
冯英说:“卫老师看了张老师拿回来的文综卷子
薛皎心中明了卫老师看了她的文综分数再加上语文和数学分数哪怕她英语成绩非常不理想也不会被学校拒收所以安安心心回家去了。
冯英还在念叨:“卫老师真是个好人啊……”
如果没有卫老师薛皎想回宁远一中不知道得费多大周折。
薛皎点了点头她很幸运穿越回来之后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好心人他们不吝惜伸出援助之手没想过得到什么回报单纯想帮她一把。
冯英这回敢问了:“皎
皎,你考得怎么样啊?”
薛皎脸微微红:“我考了五百七十一。”
总觉得卫老师和李老师作文分给高了点,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即便语文和英语作文各减五分,她的总分也不低,所以薛皎并不心虚。
“这么多?”冯英惊讶,家里曾有个高考生,她对成绩不是一点概念都没有,这个分数都足够上重本了。
她忍不住问:“怎么考这么多的……”
跟妈妈没什么不好说的,薛皎低声解释:“我……那什么的时候,不是背着书包嘛,带了好多书,没什么事干我就背书,妈妈我现在背书可快了。”
当初她撑不下去硬背课本的时候,真的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锚点,哪里想过还会有穿回来的一天,她日日夜夜背下来的这些知识,还能再用上。
冯英却笑不出来,她家皎皎有天分,脑子不差,从小得到的教育资源也不错,稍微努把力,顺利成章考上了省重点。
但薛皎以前并不是个特别爱学习的孩子,她在班上的成绩也只能算中等,好在冯英和薛青山对女儿要求不高,薛皎贪玩也有限,该学的时候知道学。
可不应该是这样!她活泼开朗的女儿被关在一个地方,无聊到只能靠背课本排解寂寞。
那跟囚禁有什么区别?
担心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冯英强忍着愤怒与悲伤,装出一副轻松模样,“明天上午要来学校报道,报道完皎皎可就是高考生了,今晚最后轻松一下,吃好喝好玩好,妈妈不告诉老师。”
“好!”
薛皎跟妈妈一起坐车回家,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没有让爸爸开车来接。
不过她们出校门之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家里人薛皎入学考试已经结束,冯英忍着不要炫耀,语气里的骄傲还是藏不住,“皎皎入学考试过了,回去读高三,考了五百多分呢。”
等她们回到家,家里热热闹闹的挤满了人,对门的顾诚和阮慧夫妻也在。
她们前脚进门,后脚大舅和大姨夫先后赶到,手上都拎着东西。
“咱们皎皎这入学考试,开门大吉,好兆头,得好好庆祝一下。”
有手艺的在厨房里忙活,其他人打下手的打下手,看孩子的看孩子,没事儿做就聚在一块聊天。
薛皎想去厨房帮帮忙,还没来得及开口,嘴里被塞了一块卤肉,让长辈们撵了出来,赶到珍儿和亮亮身边,让她跟两个小朋友一起玩。
薛皎:……
好叭,她崽都生了
,长辈们还把她当孩子。
薛珍今天没怎么跟妈妈亲近过,薛皎一坐下,她就贴了过来,先夸夸:“妈妈好厉害,珍儿以后也要考五百分。
她听见了,阿婆给阿公打电话,说妈妈考了五百多分。
“没有五百,一百分就是满分!周嘉致有自己的理解,“小姨一定是考了五个一百分,是不是?
薛皎解释:“因为有的考试满分不是一百分。
周嘉致还想再说什么,薛珍看了眼厨房,咽着口水问:“妈妈,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吃好多好吃的?
虽然在妈妈家什么东西都好吃,但平常家里人少,饭菜稍微简单,今天就属于必定有大餐那种。
“小馋猫。薛皎笑着捏了捏女儿脸上的软肉,小朋友养得好,脸颊肉嘟嘟的。
周嘉致立刻放弃了对分数寻根究底,他凑过来问:“妹妹,你最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冰激凌、西瓜、蛋糕、小笼包……薛珍掰着手指开始数,十根手指头都用完了,她爱吃的也没数完。
周嘉致傻眼,妹妹喜欢吃的东西怎么这么多呀?
薛珍说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反问周嘉致:“哥哥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肉!周嘉致毫不犹豫道:“炸鸡、烤鱼、牛排、烤乳猪,我都喜欢吃。
薛珍眼睛倏地瞪圆,很不理解的样子,“哥哥,猪肉臭,不好吃。
她以前在王府,自然没人会给尊贵的小郡主吃猪肉这种贱肉,但是低等的仆从会吃。
薛珍喜欢到处乱窜,又总是沉默地听人讲话,经常听到丫鬟仆人们聊天。
他们嫌弃猪肉腥臭不好吃,羡慕主子们身边得用的嬷嬷丫鬟,主子们吃不完的会赏给她们,这些丫鬟老嬷嬷,吃得比一般小官之家还好。
猪肉臭?
周嘉致奇怪道:“猪肉怎么会臭,你爱吃的糖醋里脊,就是用猪肉做的呀。
“哦!我知道了。
得到的信息完全相反,薛珍觉得丫鬟们应该没说谎,因为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但哥哥也不会骗她,一下子把小姑娘搞懵了,求助地看向妈妈。
薛皎含糊暗示:“咱们这里的猪肉不臭。
原来是这样!
薛珍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大家都没说谎,只是阿爹那里的猪,和妈妈这里的不一样。
“为什么?本就是容易
好奇的年纪,薛珍的生活环境还大变样,问题更多了。
薛皎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嘉致连珠炮般说道:“小姨,哪里的猪肉是臭的吗?臭肉也能卖?这是不是我妈妈说的黑心商贩?让顾叔叔把他们抓起来!”
薛皎:……
天幕下的丰朝养猪人们:……
薛皎轻咳一声,脑子一转,编了个理由糊弄小外甥,“不是黑心商贩,珍儿说的是有个地方的人不知道怎么养猪,养出来的猪肉不好吃。”
“养猪?谁养猪了?”
大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个果盘走过来,她给两个小朋友一人分了一个菠萝蜜,在薛皎旁边坐下,“皎皎,你爸爸老家是不是还能买到农家养的土猪肉啊?还是村里喂粮食的土猪肉吃着香,油水也足,炼油最好了,今年你们回老家要是有卖土猪肉的,给大姨带点儿回来。”
薛皎一口答应,周嘉致还惦记着臭猪肉,追问道:“小姨,为什么会养出臭猪,他们给猪吃粑粑了吗?”
[猪不能吃粑粑吗?]
[你们喂猪吃屎?]
[咱们又不如天人富裕,哪来多余的粮食喂猪,当然是有什么喂什么。]
[所以你们用什么喂猪?]
[自家都吃不饱,能吃的都进了自己肚子……]
[俺们村养猪的人,猪圈都在茅坑旁边。]
[哕!]
[难怪猪乃贱肉,贱民用屎养猪,自得贱肉。]
【警告!警告!用户……】
[猪什么东西都吃,野猪会钻进茅厕吃屎,怎么不能用屎养猪,难不成学天人用粮食吗?谁养得起!]
“唉哟亮亮,快别这么说,一会儿还想不想吃红烧肉了?”
大姨连忙给周嘉致塞了一块哈密瓜,堵住他的嘴,这才道:“现在谁用屎喂猪啊,不嫌恶心的,舍不得喂粮食,买点饲料也不贵,要是连饲料都不想买,那就打猪草呗,不要钱就费点儿功夫。”
大姨是个爱拉呱的,说着说着就跑远了:“当年我下乡的时候,生产队看我个子小不像能干活的,安排我去学养猪,天天打猪草。打猪草倒也没啥,比下地干活轻松,但猪草要跟人家抢呀,为了抢猪草,差点儿跟人打一架……”
薛珍抱着大姨的手,气鼓鼓:“姨婆,谁打你?”
周嘉致也说:“姨婆,让顾叔叔把坏人抓起来!”
大姨笑着揽过两个孩子,“没人打我,早过去了。”
薛皎也好奇:“大姨,为什么要跟你抢猪草?我爸跟我讲,那会儿养猪不
是只能生产队养,私底下不准养猪吗?”
大姨苦笑:“说是猪草,牛皮菜、苦荬菜,那都是人能吃的。那会儿多苦啊,都吃不饱肚子,跟猪抢吃的算什么,最艰难的那几年,实在没吃的,山上树皮都剥了个干净,撑不住饿的小孩子吃观音土,吃了消化不了,又饿又撑,最后……唉……”
她长叹口气,“我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苦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咱国家富强了,老百姓日子越过越好,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什么意思?天人们以前也饿过肚子吗?]
[那为什么他们现在有粮食,还有这么多的粮食?]
[天女娘娘的姨母年过半百,她年轻时的事,也不过几十年前,天人的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不缺粮食了?]
[公社是何意?下乡又是何意?]
[吾观天女娘娘家尚算富裕,也并无田地,为何天女娘娘姨母要去乡下?还要养猪。]
[她们的国家,是如何富强的?]
[原来可以给猪吃猪草啊,可猪草长啥样?]
[可不敢胡乱给猪喂野草,吃死了不得了。]
[咱先吃,吃不死再给猪吃,如果给猪喂猪草就能养出天人这样香的猪肉,猪肉就能多卖一点钱了吧。]
薛珍很惊讶,她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都是好的一面,原来以前也有人饿肚子,吃不饱饭吗?
“妈妈,粮食怎么变多的?”她问。
“我知道!”周嘉致积极举手,“妹妹我知道!因为袁爷爷研究出了杂交水稻,我妈妈说,他是当代神农!”
大姨点头:“对,你们这些小家伙可能没啥感受,咱们那一代是真饿过肚子啊,都得感谢国家,感谢袁老先生,感谢千千万万像他一样,投身科学研究,富国强民的专家学者们。”
[杂交水稻!]
[这是何物?为何有了它,天人就不饿肚子了?]
[水稻咱们也有,杂交又是何意?]
[若是能让一个国家的万民不再缺粮,这袁先生当真功德盖世。]
[真乃神人也!]
[杂交水稻到底如何研究出来的?天人似乎一开始也没有,咱们不能学着研究吗?]
[研究?谁研究,那些目不识丁的老农吗?]
[咱们不也有司农官……]
[哪有官老爷下地种田的。]
薛珍两眼亮晶晶:“袁爷爷好厉害!”
周嘉致:“我有讲袁爷爷的故事的书,还有别的很厉害的科学家们,明天我把书拿来给你看。
”
薛珍道谢,又想起她还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姨婆,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养出臭猪肉呢?”
她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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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阿爹那个世界,养猪哪里出了问题。
大姨有点儿懵,她不明白两个孩子说的臭猪肉,到底是哪种臭。
薛皎轻咳一声:“大概是因为没有骟猪。”
周嘉致:“骟猪什么意思?扇猪?要打它们吗?还是给它们扇风?哦我知道了,我爸说高温食物容易变质,猪是不是热臭了?”
薛皎:……
难怪姐姐说她儿子很难搞,这思维也太发散了。
大姨听明白了,忍不住大笑:“亮亮啊亮亮,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骟猪的意思是……”
周嘉致追问:“是什么?姨婆你快说呀!”
大姨一本正经说:“就是给猪阉割,阉割你懂吗?”
周嘉致两眼圆瞪:“让猪变成太监?!猪太监?”
[什么?原来是这么做的!]
[猪都阉了,还怎么繁育幼猪呢?]
[又没说要全阉,留几头种猪不就够了。]
[正是如此!母猪一胎能产十崽,留下种猪即可!]
[奇了怪了,太监一身味儿,怎么猪变成太监反而不臭了?]
[你怎的知道太监一身味儿?]
[太监阉了又不是用来吃肉的。]
[猪要如何阉?去势?]
天幕忽然静了片刻,原本在天幕上发弹幕的女子就少,只有触及到她们的话题,她们才会出声聊上几句。
谈论到阉割的话题,更没有女子吱声。
现在男的也不说话了,天幕瞬间空屏。
周嘉致突然了解到一个新知识,兴奋不已,原来猪里面还有太监?猪只有当了太监,肉才不臭,那他们吃的,都是猪太监喽?
小男孩儿一阵风般跑进厨房,拽着他爸裤子喊:“爸爸你知道吗?咱们吃的猪肉,都是猪太监的肉!”
周循刮皮刀差点儿没拿稳,温柔地说:“滚出去。”
周嘉致撇了撇嘴,又一阵风地刮回来,缠着大姨问:“姨婆,怎么让猪变成太监,我想学!”
大姨哈哈大笑:“那是劁猪匠干的活儿,你学那个做什么?”
周嘉致:“劁猪匠?酷!我长大了要当劁猪匠!”
薛皎被噎住,忽然觉得顾冬阳小时候说长大了要去开洒水车,还挺正常的。
“还劁猪,你看你像不像个猪!”
冯飒加了个班,姗姗来迟,
进门就听见她的好大儿在高声宣告新的职业目标,并缠着她大姨问怎么劁猪,加班带来的头痛,顿时更严重了。
亲妈的威慑力还是有的,周嘉致哼哼唧唧,“我才不像猪,我哪有猪那么胖。”
天幕下对劁猪好奇的丰朝人,大为遗憾,这周小郎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真好,可惜,冯娘子回来的太早。
冯飒懒得搭理周亮亮,一天天不够生气的。
薛皎给姐姐倒了杯水,大姨也把果盘推到冯飒面前让她吃,“听你妈说,你这段时间老加班,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冯飒喝了两口水,就开始吃水果,她饿惨了,一口气把果盘吃出个缺口,速度才慢下来,恨恨道:“资本家都该吊在路灯上。”
[资本家是什么家?]
[路灯是路边亮着的灯吗?为什么要把资本家吊上去。]
冯飒擦擦嘴,拍拍薛皎肩膀,“妹,行啊,好好学,明年你高考完,姐带你去旅游。”
薛皎不由莞尔:“姐姐你还记得啊。”
五年前,她刚上高三,觉得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学习,实在痛苦,姐姐便承诺说,撑过这一年,等她高考完带她出去玩儿。
“当然。”冯飒说:“姐年假都攒着,说话算话,明年一定带你去旅游。”
薛皎抱了抱姐姐,冯飒笑着揉她头发,手法跟她揉薛珍极其相似。
“洗手洗手,准备开饭了。”大舅从厨房探出头,喊了一声。
冯飒四顾一番,“我是最晚来的吗?”
薛皎:“顾冬阳还没回来。”
“他加班。”阮慧路过,“别管他了,他们一忙起来,没有白天黑夜的,等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家先吃吧。”
洗过手,围桌坐下,因为家里亲戚经常聚会,薛青山特意买了一个大圆桌,一家子亲戚朋友都能坐下。
今天的晚餐尤其丰盛,薛青山下班就去买了不少鱼虾肉菜,想着如果入学考试通过了,得给女儿庆祝一下。
如果没通过,更是应该吃点好的,给孩子补补,免得女儿伤心。
大舅和大姨夫上门的时候,又带了大闸蟹、半扇小羊排。
忙活一晚上,蒸的蒸烤的烤,现在桌上菜都摆满了,小羊排还在烤箱里滋滋冒油呢。
薛珍如愿以偿,今晚吃大餐,小家伙儿嘴就没停下来过,好吃的,全是好吃的。
现在谁要是再问她爱吃什么,她的美食名单又得多一页。
天幕下,丰朝的百姓们也跟着开席了
。
[这红烧肉太过美味,肥而不腻,怎么吃都吃不够。]
[这么美味的红烧肉,竟然是猪肉烧制而成,奇也。]
[快闭嘴!]
[无碍,天人的猪不是吃人粪便长成。]
[求求了,别再提了,我的通感时长快用光了,不想浪费。]
[牛肉不管怎么吃都好吃,这黑椒牛柳不知如何做的,太嫩了。]
[我觉得那道蒜香鱼片更嫩,没想到鱼还能这么吃。]
[剁椒……嘶……鱼头也好吃,就是……嘶……太辣了。]
[辣才香!辣好吃,吾寻得辣椒种,已命农庄开始种植,可惜吃起来不如天人的辣椒味足。]
[螃蟹不值得浪费通感时间,丰朝亦有。]
[我爱这甜糕,软软糯糯,好吃。]
“来来来,咱们共同举杯。”
大舅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举起手中杯子,长辈们有喝啤酒的,小辈杯子里要么是牛奶,要么是果汁,不同的杯子在饭桌中间聚成一朵花。
“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皎皎入学考试高分通过,一切重新开始,祝咱们皎皎……”
冯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众人齐声应和:“祝皎皎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她敢抄吗
第38章她敢抄吗
热热闹闹的聚会散场了,各回各家。
临走前周嘉致扒在门框上喊:“妹妹我还会再回来的!”
薛珍咧着嘴笑,露出两排小米牙,冲哥哥挥手。
她最近变化比较大,以前讲究笑不露齿,开心大笑的时候也要捂着嘴巴。
跟着周亮亮混久了习惯也发生了改变,开怀大笑时没有人会教训她笑得不够好看她的笑容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意。
薛皎明天上午要去学校报道,不过不用去的太早,主任说九点左右到就行了她要先去教务处登记领新书新校服办学生证校园卡图书馆借书卡等等。
正式入学后作息安排就得跟着学校的时间表走了。
送走客人,薛皎领着薛珍去洗漱,先给女儿洗完换上新买的可爱睡衣送到冯英手里,薛皎才去冲了个澡。
洗完澡把头发吹了个半干薛皎倚靠在床头随便拿了一本书翻看着,准备等头发全干了再躺下睡觉。
看了两页还没有困意,薛皎想起今晚缺席的某人,拿起手机,准备问一下他晚饭吃了没。
她记得以前顾冬阳吃饭很积极的,前两天听见阮妈跟她妈吐槽,说现在这些年轻孩子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饭也不好好吃年轻的时候不在乎身体要不了几年胃病什么的全找上来了。
点开顾冬阳的对话框还没来急的编辑信息上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这是忙完了?薛皎停下手等待顾冬阳发过来的消息。
等了半分钟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薛皎:?
她正要点输入框上方的提示又出现了。
薛皎:……
又没了。
又出现了。
又没了。
又出现了。
薛皎:……
她懒得等了直接发过去一个“?”。
又没了。
这回终于有消息发过来:“你没睡啊。”
薛皎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你干嘛呢?”
顾冬阳:图片.jpg图片.jpg
薛皎点开一看两包烤串和炸串还有罐装的饮品虽然不很饿但这个点看见很容易犯馋。
顾冬阳:夜宵吃不吃?
薛皎:你下班了?在哪?
顾冬阳:老地方。
顾冬阳:先别出门我
来接你。
薛皎起床,披了个外套,去冰箱里找出一盒卤肉,“妈妈,顾冬阳下班了,他没吃晚饭,我给他送点去。
薛青山闻言就要起身,“我去……
冯英拉住他:“行,手表戴了吗?早点回来。
薛皎:“戴了,爸爸妈妈珍儿你们早点睡。
她拉开门,穿着常服的青年已经等在她家门口,咧嘴一笑,酒窝深深。
大门轻轻关上,薛青山不甘心地望着门口方向:“这么晚了,要吃来咱家吃啊,我还能给阳阳下碗面。
冯英翻了个白眼:“孩子们自己的事,你少管。
薛珍抱着故事书,大眼睛睁地溜圆:“阿婆,妈妈去舅舅家了吗?
“是呢,珍儿还想听什么故事,阿公给你讲。冯英把小孙女糊弄过去,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绑定的电话手表定位依旧在这栋楼。
通往顶楼的最后半层楼梯,顾冬阳走在前面,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用手机手电筒照路。
薛皎紧跟着他,牵着他衣摆,踩在顾冬阳走过的楼梯上。
楼顶入口有个大铁门,铁门上挂着把锁。
顾冬阳把手机递给薛皎:“拿一下,我开门。
薛皎这才发现,门上竟然多了把锁,顶楼不是他们两家的,这锁自然也不会是顾冬阳挂上去的。
她惊讶道:“你、你要开锁吗?
顾冬阳不是警察吗?还要学怎么开锁?
“想什么呢。顾冬阳忍俊不禁,从兜里摸出把钥匙,在薛皎面前晃了晃。
薛皎:“……
她尴尬地转移话题:“刘爷爷瞿奶奶怎么忽然想起来给顶楼上锁了?
楼顶的天台是顶层带着一起出售的,薛皎家这一栋的顶层两户是一家人买的,老两口当年买房子的时候,想着对面的房子给儿子当婚房,既能保有小家庭的生活自由,又能互相照应着,他们帮着带孙儿孙女也方便。
然而这家的儿子一直在外地读书,读完本科又保研,薛皎穿越的时候,刘家的儿子博士在读。
别说结婚生孩子了,女朋友都没谈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对象——这是来自刘博士亲妈的吐槽。
刘爷爷和瞿奶奶非常喜欢小孩子,家里常备各种糖果零食牛奶,分给小区的孩子们。
两口子都是勤快人,别人的楼顶天台搞阳光房,他们弄了个菜园子,种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收获了就分给楼里的邻居们。
自从薛皎小时候来过一回楼顶的
菜园子,这里几乎成了她和顾冬阳的半个秘密基地,两人老喜欢往顶楼跑。
为此,刘爷爷和瞿奶奶还特意又把顶楼的防护栏加高加密了一层。
“前两年有别栋的小孩摸上来,在楼顶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家里找刘爷爷和瞿奶奶扯皮要赔偿,他们就给顶楼上了锁。”
顾冬阳两下捅开锁,把手机接过来,侧身让薛皎先上去。
薛皎踏上楼顶天台,无遮无挡的夜风立刻朝着她吹来,薛皎裹紧了外套,担心地追问:“他们得逞了吗?刘爷爷和奶奶赔钱了吗?”
天幕下追看夜戏的丰朝古人们也在好奇,讹人的成功了吗?
原本平日这个时间,薛皎要睡觉,天幕会黑屏,没想到今晚,天幕将熄未熄,薛皎出了门,天幕也开了夜场。
他们看见薛皎和顾冬阳在门口碰头,两人默契地转身上楼,轻车熟路摸到顶楼来。
又听见他们谈话,忽然发现,原来天人也不是人人都是好人,也有这些不讲理的,喜欢占便宜的。
孩子跑到别人家地界,自己摔了,竟然还能靦着脸要赔偿。
反而这种贴近现实的小矛盾,越发能让普通的百姓理解共情。
当然,也有些人开始蛐蛐。
[这么晚了,天女娘娘怎么能同男子单独私会,不、不合规矩。]
[正是如此,有夫之妇,当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
[怎么就是有妇之夫了?]
[?你们为什么敢要求天女娘娘?]
[人家天人的规矩跟咱们丰朝又不一样,如何能相提并论。]
[三媒六聘,如何不算夫妻?]
[若是按照天人的规矩,天女娘娘和齐王殿下没领结婚证,就是不算夫妻。]
[你们……胡搅蛮缠!]
[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怎么说?]
梁桓倚靠着窗台,面无表情灌下半壶清酒,他不嗜酒,偏偏酒量很好,少有喝醉的时候。
娇娇不喜欢酒气,见他喝了酒就撵他出去,非要洗干净一身酒气才许他进门。
他仰着头,看着天幕上,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亲密地挨在一处,甚至将手伸出去,拉那男人上楼。
“当然没有。”顾冬阳虚握着薛皎的手跨过最后一级比较高的台阶,反手把锁挂上去,“那家孩子不是自己摸过来的,以前被家长带来偷过菜,家里厨房偷的菜还没吃完。”
薛皎:“……臭不要脸。”
顾冬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么多年了,皎皎骂人
的技能还是没什么长进。
“你笑什么!”薛皎嘟囔。
“没,我笑我自己。”顾冬阳熟门熟路摸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脆响,昏暗的天台亮起光。
曾经偷偷躲过猫猫的菜架子还在,可是已经倒塌歪斜,菜园子里长满杂草,已经荒芜了。
薛皎怔住,忽然想起回来这么些天,邻居们也见过一些,却没见到过顶楼的刘爷爷和瞿奶奶。
她猛地回头,“顾冬阳,刘爷爷和瞿奶奶呢?”
“去刘哥在的城市了。”顾冬阳朝薛皎安抚地笑了笑,“他们年纪大了,咱们这里没电梯,爬上爬下不方便,而且他们家儿子想在读书的城市定居,就把他们一起接过去住了。”
刘爷爷和瞿奶奶生孩子比较晚,他们家儿子比薛皎和顾冬阳大十多岁,从小哥哥和叔叔混着叫。
人还在就好,薛皎松了口气,看见角落里摆着一套小桌椅,一个小圆桌,两把椅子。
走过去一看,还挺干净,没有什么灰尘,显然经常有人来收拾。
顾冬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薛皎摸摸靠背小椅子,“这是你的吗?”
“嗯,有时候来坐坐。”
天台灰大,顾冬阳说着,拉过一把椅子,掏出纸巾把上面的浮灰擦干净,示意薛皎坐,然后直接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下。
薛皎:“你那把椅子不擦一下?”
顾冬阳正在用湿巾擦手,“今天在地上滚了几圈,一会儿回去换衣服。”
他把手擦干净,拆开包装盒,给薛皎拿了串烤五花,又去开饮料。
“我不喝酒。”薛皎看见绿色的瓶子,以为是啤酒。
顾冬阳把易拉罐转了个圈,硕大的四个字:金桔柠檬。
薛皎默默接过试图冒充啤酒的果汁饮料,咬了口烤肉,眉头一皱,“不辣。”
“五香的。”顾冬阳单手捂着腮帮子,“我口腔溃疡,吃不了辣。”
薛皎不搭理他,口腔溃疡还吃烤肉?
其实她的药忌口没那么严重,一点点辣椒粉没关系的。
顾冬阳举起饮料,笑眯眯道:“谢谢薛大小姐陪我吃宵夜,来,碰一个。”
薛皎跟他碰了个杯,拿着烤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顾冬阳大约真没吃晚饭,薛皎拿来的半盒卤牛肉,他一会儿就吃光了。
有肉填了填肚子,他吃东西的速度才慢下来,吃着烤肉跟薛皎聊着天。
这个桌椅摆放的位置很好,从铁门外面看不到这里,虽然在角落,面前却没有
遮挡,视野很开阔。
夜风习习,不凉不燥,眼前是万家灯火,薛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着眼睛。
这般情态,顾冬阳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轻声道:“听说你今天入学考试成绩很好,恭喜。”
原来大晚上把她叫出来吃宵夜,就为这句话呀。
薛皎乐了,故意逗他:“就这?”
顾冬阳摸摸口袋,他今天太忙了,吃的东西还是下班回家的路上买的,没来急的买礼物。
薛皎喝了口饮料,故作姿态地感叹:“有酒无歌,少点滋味,你说呢?”
顾冬阳:……
这要再看不出来皎皎是故意逗他,他就是个傻子了。
顾冬阳也不虚,腰板儿一挺,清了清嗓子。
薛皎撑着下巴等顾警官表演,顾冬阳唱歌还行的,最缺钱的那段时间,只要有奖金的正规比赛,他都想参一脚。
曾经薛皎被他拉着去参加校园歌手大赛,薛皎扛着电子琴去给他伴奏,顾冬阳唱歌,他们的组合还拿了第二名呢。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
“噗……咳咳……”薛皎呛住了,顾冬阳连忙给她拍背顺气递纸巾。
“顾冬阳!”
顾冬阳一脸无辜:“我唱得不好吗?比我爸那鬼哭狼嚎好听多了吧,感谢阮女士遗传给我的歌唱基因。”
薛皎哭笑不得:“那你唱啊,唱完。”
“真唱?”
“唱啊,我爱听。”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
“顾冬阳!”楼下传来一声怒吼:“你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哭狼嚎什么呢!”
“是钢……”最后两个字像破了气的气球,漏得只剩一点尾音。
薛皎绷不住了,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顾冬阳:……
他看着身边开怀大笑的女孩,眉眼舒展,突然也笑了起来。
夜风吹不散笑语,十年前在瓜架下分吃一包干脆面的男孩女孩,十年后在此重聚。
[顾郎君这歌曲调最简单,但铿锵有力,吾甚喜。]
[顾郎君心悦天女娘娘吗?]
[什么?顾郎君不是天女娘娘兄长吗?]
[不同姓,无血缘的异性兄长?]
[小天女不是叫舅舅吗?]
[当初顾郎君分明说得是叔叔舅舅皆可,直呼其名亦可,是小天女自己选的舅舅。]
[你们这些人,心有异,看不得旁人清白。]
[清白?顾郎君看天女娘娘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薛皎好不容易停下来,肚子都笑疼了。
她假模假样地关心:“这下怎么办呀?明天不会被邻居们说吧?”
顾冬阳神色淡定:“没事儿,就说我爸喝醉了唱的,他有前科。”
薛皎:……
她顾爸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顾冬阳喝了口饮料:“还听歌吗?”
薛皎又想笑了:“你还敢唱?”
顾冬阳无声一笑:“我声音小点儿。”
他们在天台,楼下一层空着,只要不太大声,确实影响不到别人。
薛皎心情很好,懒洋洋道:“唱呗,等等,我要点歌,来首抒情的。”
“我想想。”
顾冬阳仰头,看见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繁星点点,围绕着月亮。
七月十五已经过了,天上的圆月已经在朝下弦月转变,但没关系,月亮还会再圆,今年的中秋节,他们不用再对着月亮痛苦思念了。
清朗的嗓音微微压低,如吟如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注1)
[顾郎君这曲词,怎地有些耳熟?]
[我好像在哪听过。]
[俺也一样。]
[这不是琪华郡主的水调歌头吗?顾郎君怎么会唱这首词?!]
[是不是天女娘娘告诉顾郎君的?]
[……这谁啊,给小爷蠢乐了。]
[天女娘娘日日都在天幕之中,何时告诉顾郎君?睡梦中吗?]
[所以……这词不是琪华郡主所作?]
[难道还有其他可能?顾郎君知晓,天女娘娘必定也知晓,定是那琪华郡主从天女娘娘那里偷的!]
[早就想说了,你们诗才斐然的琪华郡主,以前半点才名也无,她兄长一娶妻,她的诗才也冒出来了,真可笑。]
[不是琪华郡主,陛下已下旨撤了她的郡主封号!]
[事实如何尚未清楚,或许是天女娘娘主动赠诗也未可知。]
[天女娘娘赠诗,她就能说是她写的吗?]
[若真是偷的,天女娘娘为何不说?]
[说?跟谁说?嫁了人的女子,往后宅一关,她怎么说?同谁说?]
[此事齐王是否知晓?]
[后宅女子心思龌龊,齐王忙于公务,如何知道这些蝇营狗苟。]
[可笑,若连后宅之事都管不了,如何管得国家大事。]
[悄悄说一句,齐王府的老太妃,可不是好相与的。
]
[妾乃后宅女子妾不信后宅之事男人毫不知情无非看他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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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罢了。]
[所以天女娘娘才一心想回家?]
齐王府百姓议论的中心。
梁桓还在喝酒他喝了很多浑身酒气但还是没醉。
他已经没看天幕了但男人低沉的吟唱还是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与一年前中秋节薛皎醉后的歌声混在一处。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长随慌张地跑进来“禀王爷福寿院来报太妃晕过去了……”
梁桓用力闭了闭眼他头痛欲裂撑着身子站直:“叫大夫了吗?”
长随:“请了府里的大夫已经过去了是不是要去宫里……”
梁桓揉了揉额角“拿我腰牌去请御医。”
又一长脚步匆匆冲进来“王爷外头来报说郡……柔小姐要寻死!”
“让她去死!”
梁桓身子一晃差点栽倒离得近的长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王爷您没事吧?”
梁桓喘了口粗气忍着头痛冷声道:“将她捆起来若要哭闹便堵住嘴让人看好她不死即可。”
真想死能等到消息传到他这里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用这种把戏来拿捏他。
他真想成全了梁柔算了死了清净。
但是不行梁柔的命得留着她死了解脱了百姓的愤怒无处发泄齐王府就得承担这份怒火。
顾冬阳唱了半首曲紧急停下扶着薛皎的肩膀担心地问:“怎么了?我唱得太难听给你难听哭了?”
薛皎的难过硬是被顾冬阳赶走一半。
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顾冬阳我对不起苏轼大大还有孟浩然。”
顾冬阳懵了:“啊?”
薛皎猛灌了两口果汁闷闷不乐道:“我没跟你说过我在丰朝
顾冬阳皱眉:“谁?”
不会是那个姓梁的吧?应该不是皎皎不会喜欢上那么下作的人。
不不是喜欢是迫不得已下的选择。
“梁柔。”薛皎低着头“梁桓的妹妹她、她特别坏她妈妈也不是好人我不是故意说她们坏话但她们就是那种草菅人命心思很坏的人。”
“我知道。”顾冬阳安慰地摸了摸薛皎头发皎皎连骂人都不怎么会也从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天女娘娘说
了她亲口说的梁柔就是个窃诗贼!]
[小偷!琪华郡主是个贼!]
[天老爷真搞不懂俺们这些饿肚子的都不好意思偷东西郡主有吃有喝为啥还要偷呢?贵人们莫不是有什么癖好。]
[被警告我也要骂无耻之尤!]
[那是梁柔关旁人什么事!]
[休要将我等与此人相提并论。]
[耻于其为伍!]
[真恶心堂堂郡主行如此下作之举。]
[读书人忍不了一点旁人的心血之作被小人窃取何其惨也!]
[难怪天女娘娘要走换我我也忍不了。]
[恶毒的婆婆偷诗的小姑子眼瞎耳聋的丈夫……]
[梁柔该死!]
[陛下已经下旨命梁柔改姓她不姓梁了!]
可惜愤怒的百姓们没人在意这无力的辩解他们或许不识字不会作诗
就在这时一个弹幕忽然出现:
[我是琪华郡主!我是梁柔!诗是梁桓让我偷的都是他让我偷的!]
[?]
[什么?竟然是齐王?]
[果然是一丘之貉!]
[会不会是假冒的会不会有人陷害齐王殿下?]
[不可能之前有人试过若想在天幕表明身份只能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冒名顶替他人。]
[天女娘娘太可怜了竟然嫁了这么个卑劣之人。]
“王爷!”
刚走到福寿院门口的梁桓两眼一黑直挺挺栽倒下去。
被左右搀扶住他缓了一会儿才勉强站稳咬牙道:“好好得很……”
薛皎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恨不得让顾冬阳把坏人都抓起来判刑。
“我给珍儿启蒙教她背诗梁柔偷了《春晓》中秋节我喝醉了发癫唱《水调歌头》她们又偷了苏轼的词。”
难怪他一开嗓就把皎皎唱哭了他就说他唱歌哪有那么难听。
“那个姓梁的他不管吗?”顾冬阳生气地问。
亲妈和妹妹这么欺负皎皎梁桓是死了吗?
薛皎:“第一次梁桓知道的时候梁柔已经把《春晓》放出去了我要揭发梁柔他不让说梁柔在说亲会影响她的婚事。”
“他还说……”薛皎咬牙眼眶都红了显然这句话让她很介意“他说不过是一首诗而已。”
“他凭什么这么说!”过去这么久再提起来
薛皎还是气得不行,要是她自己写的诗被偷了,都不会这么气。
不光是生气,还有愤怒、委屈和愧疚。
顾冬阳面无表情冷嘲:“呵,没用的男人,才会用让妻子委屈的方式平衡家庭关系。”
薛皎情绪再次被打断,诧异地看着顾冬阳,他还懂这个?
顾冬阳:“我爸说的。”
薛皎仔细想了想,点头认可:“顾爸说得对。”
顾冬阳:“他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他不理解,男性占据优势地位的封建王朝,那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皎皎,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薛皎垂下眼:“他跟我保证了,说不会再有下一次。”
顾冬阳直接被气笑了,不会有下一次,然后又偷了《水调歌头》?
光这事就可看出,皎皎嫁给那个没用的男人,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顾冬阳一颗心被扎得稀巴烂。
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薛皎看见他手里被捏扁的易拉罐,连忙抓着他的手腕,把不成形状的罐子扒拉出来,可别扎破手了。
“你气什么啊,我说这些又不是让你生气的。”
她嘟嘟囔囔:“我就是跟你吐槽一下,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以后再也不会让他们欺负了。”
顾冬阳笑不出来,可是皎皎以前受过的那些委屈,不能当不存在啊。
“而且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呀。”
薛皎把易拉罐塞进袋子里,一会儿拿下去丢了。
“在梁柔偷了《春晓》之后,有段时间梁桓去外地出公差了,梁柔还有她妈,趁机逼我给梁柔当枪手,你猜我怎么对付她们的?”
顾冬阳摇了摇头,薛皎抬头挺胸:“她们要诗,我就给她们写呀,只要她们敢用!”
顾冬阳隐隐想到什么,薛皎站起来,对着夜空,朗声背诵: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注2)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薛皎的笑声在夜风中飘荡,她在笑,肆意地笑:“抄啊,抄啊!我敢写,她们敢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水调歌头》苏轼
注2:
《诗经》
黄巾军口号
《史记·陈涉世家》
《不第后赋菊》黄巢
《七杀诗》张献忠
元末谶语
《秦妇吟》韦庄
《题菊花》黄巢
《七律·到韶山》
第 39 章 断尾求生
第39章断尾求生
天幕之下,一片寂静。
所有弹幕都消失了连对梁柔讨伐声都停了下来。
他们呆呆地仰望着天幕心绪震撼难平,一时间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这都什么啊?天女娘娘,说得都是些什么啊?!
这段时日以来,通过天幕,丰朝人了解到了薛皎所在的世界同时也对薛皎有了一个基础认知。
年轻的天女娘娘温柔、美丽、善良、好学、正直、悲悯等等,他们可以用无数好的形容词来描绘她。
但潜意识他们又觉得天女娘娘是弱势的因为她是个女子,因为她体弱多病,因为她看起来柔弱无助因为她还带着个孩子……
她在丰朝跟其他女子一样被困于内宅,无法挣脱。
被欺压,被囚禁被偷走珍视的诗词。
但当她从这些定义里挣脱出来,展露出真正地自己这些古人们恍然发现薛皎从来不只是他们看到的这样。
她曾经张扬自信,骄傲洒脱,一味的畏避退让,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她没有放弃过反抗,甚至于,她曾经怀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普通的老百姓不识字,不能完全理解薛皎背诵的诗词名句的含义但里面总有他们听得懂看得明白的。
就那么只言片语已经让他们混身颤栗若惊雷在耳畔炸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贵人难道不是天生的贵种吗?
可是皇帝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皇子公主;贵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是贵人;工匠的孩子大多数也只能当个工匠;商人的孩子、农民的孩子未来也清晰可见前者分到家产就继续行商后者长于农田此生也必然被拴在那一亩三分地上。
这就是丰朝大多数人的认知祖祖辈辈世世代代
难道是错的吗?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难道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他们迷茫着却也恐惧着。
如果说这句话只是让他们产生疑惑在他们心底埋下一颗不知道会不会发芽的种子后面那些一句一句哪怕是目不识丁的老农没摸过书本的内宅妇人也听懂了诗词里透露出的对皇室和当权者赤/裸/裸敌意。
那些凌云壮志那些碧血丹心他们听不懂但是“反”字直白的写在了字面上谁会听不懂呢?
老百姓或许是
天底下最容易知足的群体,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就会勤勤恳恳地卖力。
丰朝的国力尚算强盛,老百姓们还没被逼到无路可走、为了活命只能揭竿而起的时候,薛皎振聋发聩的吟诵声,更多的只是让老百姓们心生惶恐。
他们没想过自己造反,哪敢呢?哪有那个本事!
不想打仗,打仗哪有什么好的,贵人们打起来,要征粮草,要抓兵丁,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不过……许多人心里暗暗涌出一个念头,若是真有人造反了,能是天女娘娘这样的好人当皇帝吗?若是能,那就好了。
在这之前,丰朝的普通老百姓,对皇帝只有一个概念,他们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多大年纪,也不知道皇帝是否有德有才。
他们判断一个皇帝是不是好皇帝的唯一标准,只看他有没有减赋。
减了赋税,那就是好皇帝了。
要求就是这么低,至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什么的,哈哈,没听说过,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皇帝。
百姓们怔怔地看着天幕,不敢吱声,也不敢发弹幕,哪怕弹幕并不会暴露身份,他们下意识噤声。
“嗯呜呜……”
梁柔被捆成了个粽子,嘴也被塞得紧紧的,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开始她现实中骂薛皎,用户权限下降,被剥夺了通感模式使用权,梁柔恨意缠身,并不在意,她与薛皎那个贱人不共戴天,骂骂怎么了。
可恨这该死的天幕竟然帮着薛皎,直到梁柔发现,她其实还能发弹幕。
梁柔偶尔灵光的脑子这回管用了,她谁都没说,也没有冒然发什么。
她想找个翻盘的机会,狠狠踩薛皎一次。
可惜等到现在,她快疯掉了,这个机会也没等来,反而被梁桓放弃,囚禁在这个破院子里。
梁柔恨的已经不止是薛皎了,她觉得她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是当薛皎揭破她偷诗的那一刻,她还是不可自抑地痛哭出声,崩溃发疯。
天幕上那些辱骂她的话,她都能看见。
千夫所指,曾经用偷来的诗赢来多少荣耀,今日真相大白,只会换来加倍的唾骂羞辱。
梁柔疯了般大哭大叫,她想死,但又不敢死,折腾一通,梁桓竟命人将她捆了起来。
这一刻,梁柔心底的恐惧和恨意揉杂在一处直冲脑门,她不再想着报复薛皎,她已经够不到她了。
她选择调转刀口,刺向梁桓。
这不怪她,是梁桓先对不起她的,如果
不是梁桓娶了薛皎如果不是梁桓一直站在薛皎那边如果不是梁桓先放弃她她怎么会这么做。
她过得不好梁桓也别想好过!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摔在梁柔脸上打碎了她猖狂得意的笑。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丫鬟区区一个丫鬟一个贱婢竟然敢对她动手。
她想大骂嘴却被堵住了只能拼命挣扎着表达自己的愤怒。
知书满眼恨意地看着梁柔没忍住又扇了她一巴掌。
“什么郡主又偷又抢满嘴谎言的下贱货。”
知书气疯了她怎么敢怎么敢污蔑王爷。
明明是她偷了王妃的诗王爷要不是为了维护她和太妃也不会跟王妃闹成这样。
梁柔本以为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今晚那么多人骂她可隔着天幕骂哪有当面挨着巴掌骂来得痛来得扎心。
她翻着白眼快要把自己活活气死了。
杀了她她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她是郡主这个贱人竟敢以下犯上她要砍了她的手把她皮活剥了……
“等等什么声音……”一个嬷嬷制止住还在疯狂输出的知书侧耳倾听。
这院子小隔音也差她们听到许多人的声音都不大但因为人多聚在一起就成了“嗡嗡”声。
“……回来了吗?”
“……疯了宵禁……”
“……人多……跑掉了……没事”
“……实在气不过明日我也去。”
“……什么贼郡主若让俺逮到非给她塞进粪桶里……”
梁柔突然安静了也不挣扎了像一只痴呆的鹌鹑。
“砰!”巨大的摔击声整个书案被推翻在地上面的碟碗筷盏瓜果点心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轻手轻脚走过来将书案扶起跪在地上收拾遍地的碎片以免不小心伤到陛下。
天成帝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她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来人将梁桓押过来!”
他是天子是皇帝是大丰朝最尊贵也最高高在上的存在。
错失天女他可以一笑而过反正天女要回天上去看看梁桓被嫌弃成什么样了
天族的那些好东西没弄到手也没关系影响不到他顶多就是少享受一点吧。
可是若是有人瞄准的是他的帝位天成帝如何能忍?
这时候他格外清醒
清楚意识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没了皇位他算什么?
这天下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他们梁氏皇族的丰朝前面也还有别的朝代。
被推翻的王朝末路的皇室子嗣们是什么下场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其他皇室子弟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他这个曾经的皇帝不仅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连命都保不住。
没有皇帝能容忍造反。
十恶不赦乃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十恶之首便是谋反。
莫说行动天成帝连有反心都容忍不了。
天成帝打砸一通急促跳动的心脏依旧难以平复。
他不愿意承认他在害怕。
天幕的影响力太大了那些反诗也太过摄人心魄。
身在帝位天成帝已经占据了最大的优势但他依然缺乏自信不相信自己有压服众生的威信和能力。
薛皎不过是隔着一个时空背了几首诗便将他吓得心神大乱理智全失。
“给朕下旨将……”
他想把天幕扯下来砍成碎片烧成灰可他做不到他手底下也无人能做到。
这份无力感让天成帝更加愤怒和恐慌。
“下旨任何人都不许再看天幕!”
侍奉的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这……这禁得了吗?
即便心有怀疑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显然正在气头上的皇帝他们多说一句恐怕就会成为他发泄怒火的工具。
宫里的人明哲保身是最基本的求生技能。
空白的圣旨铺开墨已研好天成帝手抖得拿不稳笔。
“滚!没用的东西!”
他一脚踹开磨墨的太监掐着掌心三两下写完这道荒谬的圣旨。
挨了一脚的太监不敢呼痛默默爬起跪伏在地。
待天成帝写好圣旨准备用印时忽有宫女来报:“陛下太后娘娘驾到。”
“母后……”天成帝丢掉印玺迎了上去。
他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狼狈发冠歪斜鬓发散乱衣裳上沾着泼洒的茶水和点心碎渣眼眶通红面色青白活似刚刚遭了一场大难死里逃生。
“栋儿啊。”太后摸着儿子的脸庞心痛又无奈。
梁栋登基时虽尚未及冠但也不是懵懂幼童已到了舞象之年。
然而梁栋并不是先帝最器重的儿子也不是先帝最偏爱的儿子。
其他人不敢说,作为生母的太后却敢说一句,她儿子能当上皇帝,最大的原因是运气好。
先帝走得突然,没来得及立下太子,几个有心帝位的皇子打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元气大伤。
最后大臣们矮子里拔高个儿,选择扶持原本无甚存在感的梁栋继位。
可梁栋从小受到的不是正统的帝王教育,他是被当作闲散亲王养大的,突然赶鸭子上架当了皇帝,根本不知道皇帝该如何当。
事已至此,这皇帝不当也不行了,太后迫不得已,临朝听政,主持了三年朝政事务。
一开始,天成帝很感激她,这是他生母,如果没有母后,他真不知该怎么办。
但皇位上坐久了,他的野心和自尊心开始膨胀,他觉得太后是趁他年少不知事,伺机夺权,把控朝政,把他当成个傀儡皇帝。
那段时日太后的名声极差,奏请太后还朝于圣上的折子如雪花般飞进勤政殿,一些御史闻风而动,就差指着太后的鼻子骂她牝鸡司晨。
不久后,天成帝大婚,立太傅之女为皇后,太后还政于帝,自此吃斋念佛,不问政事。
如今天成帝登基已十余年,不管是朝野上下,还是宫中内外,都认为他已坐稳帝位。
谁曾想,一朝天幕出现,瞬间暴露出天成帝虚弱的内里。
此刻,不知是天成帝搀扶着老母亲,还是太后扶着心神失守,狼狈不堪的儿子。
他们互相搀扶着坐下,太后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书案上的圣旨。
笔触散乱的圣旨没几个字,太后扫过一眼便看清楚了,她勃然色变:“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成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面色一阵扭曲,咬牙恨声道:“都怪那该死的天幕!朕拿天幕没办法,还管不了那些贱民吗?
太后眼神无比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她能怎么办呢?就这一个儿子,但凡有别的选择……
当初她不参与帝位之争,是不想当太后吗?怎么可能,后宫女子或许不敢奢望皇后之位,但谁会不想当太后呢?
可她太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推这样的儿子去跟他能干的兄弟们斗,他们母子两个只有一个下场,死路一条。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熄了推儿子夺位的念头,反而避开了争端,捡了个大漏。
这些年国家还算安稳,国库也有富余,天成帝当个守成之君,倒也不算太差。
可是,天幕出现。
太后闭了闭眼,叹息道:“皇帝,
这圣旨不能下。
天成帝不解:“为何?
知道自己亲儿子什么样,太后掰碎了跟他讲:“那天幕就在头顶,不管是谁,哪怕是瞎子聋子,抬头即可看,你下旨不许百姓们看天幕,还能不让他们抬头,不让他们睁眼,堵住他们的耳朵吗?
不待天成帝放狠话,太后继续道:“做不到的圣旨,就是个笑话,你想威严扫地吗?
天成帝像被迎面泼了一瓢冷水,终于清醒了。
但他却更加愤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这个皇帝,岂不是像个笑话。
太后眼底的失望之色更浓,没想到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还是这个样。
他是皇帝,已经无人可以掣肘,哪怕她是他生母,若天成帝一意孤行,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若非要下旨……太后又叹了口气:“便以影响国朝秩序为由,禁止百姓聚众观看天幕吧!
天成帝只是无能狂怒,他圣旨都写好了,气也没撒出去,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很丢脸。
现在有了台阶,冷静下来找回的残存理智也告诉他,太后才是对的。
于是他就顺着台阶下了,“此事,便听母后的吧!
天成帝重新拟了一份圣旨,用上印,心理上觉得舒服了一点。
恰此时,侍卫来报,齐王已押到。
“让他滚进来!天成帝怒吼。
太后在一旁端坐不动,垂着眼面无表情。
梁桓被两名御前侍卫押进殿中,他的状态比天成帝好不到哪去,一样形容狼狈。
天成帝看见他那张棺材脸,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书案上的砚台,朝着梁桓砸过去。
梁桓不闪不避,沉甸甸的砚台砸在他额角,他闭上眼,墨汁混着血,洒了一脸。
天成帝还不解气,冲过去又踹了他两脚,“造反是吧?你想造反是吧,朕诛你九族!
“皇帝!太后厉声喝止。
天成帝冷笑点头:“对,朕不能诛你九族,你一个齐王府,朕还杀不干净吗?!
“陛下恕罪。梁桓垂首请罪,血墨从他下巴上不停低落,很快在面前积成一小摊。
额角的刺痛比起大脑的抽痛和心脏的绞痛,不值一提。
他的好母亲和好妹妹,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瞒得丝毫不漏,明知道娇娇写的那些诗是要命的东西,以为一把火烧了就结束了。
若是她们再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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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干脆把娇娇给杀了,这事才叫真正的
神不知鬼不觉。
偏偏她们又畏惧他追责,把娇娇逼到绝路,又留她一条命,还瞒着他,没有一步走对了。
这叫什么?又蠢又毒!
梁柔反咬他一口,他都没那么生气了。
跟这种蠢货生气都嫌浪费。
梁桓甚至不敢想,若不是娇娇生病了,若不是有贞儿在……
她薛皎要是活不了了,豁出去能把整个齐王府一起带走。
当时梁桓便觉出不妙,天成帝不算个明主,志大才疏,冲动易怒,身居高位之人冲动之举,带来的危害不可估量。
梁桓当机立断,派人去慈安宫请太后,他怕天成帝脑子一热,直接把他给杀了,届时任他有百般筹谋,也无力回天。
“恕罪,恕你个头!
天成帝一肚子火没处发,连下个圣旨都不自由,现在终于有了出气筒,顾不得身份,自己上手把梁桓打了一顿。
梁桓自然是不敢还手,他额头被砸破了,血淌了满脸满身,又被天成帝暴打一顿。
最后天成帝停下来,是因为他没力气了,手痛。
梁桓撑着浑身受伤的身体跪直,挺直脊背,痛声道:“陛下,臣自知有罪,但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无不臣之心。
天成帝还想再骂,梁桓抢在他前面,生怕后面的话没机会说了。
“不管陛下信不信,此事臣确不知情,臣自知罪孽深重,愿自请戍边,为我大丰荡平边寇,边寇不灭,臣势不回朝!
天成帝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梁桓这一番慷慨陈词给堵了回去。
丰朝边境并不安稳,西北、东北有戎、胡、羌等数个游牧民族侵扰边境,南方有诸多土著部族,时而向大丰称臣,时而又举旗造反,掠夺边民,反复无常。
天成帝不愿意打仗,一打仗国库的银子就哗哗往下掉,那可是他的银子!
但他也没有蠢到家,知道放任这些敌寇不管,丰朝迟早得乱,因此勉勉强强应付着,边军催得急了,损耗太多了,才拨点儿银子,让他们撑着。
现在梁桓竟然主动要求戍边,这……
天成帝试探着道:“国库可没银子给你糟蹋。
梁桓苦笑一声:“陛下说笑了,臣罪孽深重,如何敢再让陛下费心,齐王府小有积蓄,原本便该献于陛下,以赎罪孽,然陛下高洁,定看不上这些阿赌物,臣只能将家产充作军费,以犒边军。
天成帝一噎,谁还会嫌钱多?但高帽子已经带上了,他总不好跟梁桓说,朕就是看上
了你齐王府的家产。
换个思路想一想即便他杀了梁桓夺了齐王王爵齐王府的产业有一部分要归于宗室
而边军原本是要他花钱养着的现在梁桓愿意出这笔钱等于他省下了这笔钱倒也不亏。
况且天女娘娘也在天幕上说了梁桓当时不在家如果梁桓死咬着不松口说不知道不知者不罪他要想把齐王府屠个干净难免于名声有碍毕竟梁桓是他堂弟。
如果只杀梁桓……齐王府好像还有个孩子是梁楷的儿子梁桓死了齐王府就落到那小子身上。
更亏了。
权衡利弊好像只有梁桓这个提议对他最有利。
梁桓知道天成帝已经意动他不惜用整个齐王府的家产做饵不过是为了断尾求生罢了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如果死抱着家财不愿意松手那就真的要去死了。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梁桓太了解天成帝也够狠得下心天成帝最终被说动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给梁桓派兵的梁桓不是有府卫嘛几百人是有的吧。
要是梁桓倒霉死了那也不关他的事是梁桓自请戍边的。
“齐王有此为国效力之心朕定不能辜负。”
他返身回书案后太监奉上空白的圣旨重新捧来砚台磨墨。
“慢着。”天成帝正要落笔却被叫停。
“母后可有异议?”
太后深深地看了梁桓一眼他脸上全是血墨将他面上的神情遮挡得一丝不露唯有那双眼睛冷静坚定。
她再次重重叹了口气若她儿子是梁桓倒也不错可惜……
“北方不合适。”太后对她的傻儿子说:“北方苦寒齐王自幼长在尚京锦绣之中如何熬得住……”
“母后——”
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天成帝后面的话微微一笑:“哀家看这东南之地倒是不错这两年那几个土族倒也安分文华此去可先行安顿。”
天成帝还是不太甘心对啊东南之地这几年尚算太平让梁桓去做什么享福吗?
北方才是需要人手军资的时候但他也知道在他和梁桓之间母后肯定是站在他这边。
天成帝臭着脸笔锋一转把梁桓的发配地从北方改成了东南。
梁桓接过圣旨立刻请辞说要回去变卖家产尽快赶往东南为陛下效力。
天成帝懒得看他挥挥手让他滚蛋
。
梁桓一走,天成帝立刻凑到太后身旁追问:“母后,为何不让梁桓去北边?”
太后掀起眼皮子,冷冷看他一眼:“你就不怕,他投了胡部,或是干脆放戎羌入关吗?”
天成帝悚然一惊,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梁桓可是能带兵的,对尚京也了如指掌。
他下意识往殿外看去,急道:“那更不能放他去南边啊,本来那些土族就爱造反搞事……”
太后深吸一口气:“南边有瘴气,尚京派去的官员水土不服病死多少?那些土族,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但都极度排外……”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了,再说太后这口气就接不上了。
天成帝恍然大悟,欣喜道:“母后英明!多赖母后为朕着想。”
太后心累无比,抬起手,贴身宫女立刻将她搀起。
“母后……”
“哀家累了,皇帝也歇了吧。”
……
薛皎睡了个好觉,梦也做得不错,一开始似乎是个美梦,忽然有人唱歌,越唱越难听,她受不了了睁开眼,才发现是闹钟响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拎着书包出门,爸爸妈妈和珍儿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看见女儿起来,冯英招手:“皎皎快来吃饭,吃完爸爸妈妈送你去学校。”
“爸爸没去上班吗?”
薛青山:“请了一个小时假,不碍事,今天我们皎皎开学第一天,爸爸必须到场。”
薛皎默默坐到桌前开始干饭,她小学三年级就没让爸爸妈妈再送过了,时隔十多年,重回父母接送上学的岁月。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爸爸妈妈是被吓到了,能让他们安心的话,送就送吧。
她觉得等她安安稳稳上一段时间学,或许就好了。
吃完早饭,一家四口一起出门。
薛珍已经会自己开车门上车了,爬上车在安全座椅上坐好,还系上了安全带,收到妈妈一个夸赞的大拇指,乐得小姑娘笑弯了眼。
早高峰,路上堵了一会儿,到学校已经快九点了。
好在爸爸妈妈没打算把她送进校园,在校门口停了车。
薛皎下车道别:“爸爸妈妈珍儿,我去上学啦!”
车子没开走,车上三人注视着薛皎走进学校,一直到背影再也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一起学习
第40章一起学习
过了立秋,天亮得越来越晚,待到卯正,天光方才破晓。
齐王府的下人们忙活了小半夜,更深露重,早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门口石狮子上还有着未干的水渍,地砖也是湿漉漉。
第40章一起学习
过了立秋,天亮得越来越晚,待到卯正,天光方才破晓。
齐王府的下人们忙活了小半夜,更深露重,早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门口石狮子上还有着未干的水渍,地砖也是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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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一起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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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小希望
第44章小希望
周亮亮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让他妈暴怒,薛皎失笑。
薛珍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手机里被姨妈揪着耳朵的哥哥,咧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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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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