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封心锁爱，太子他疯魔了》 第1章 您该纳良娣了 沈嵘怔怔地坐在菱花镜旁一坐就是一刻钟，直到她的手第十次触碰到菱花镜中依旧柔嫩白皙的脸颊时，她才不得不接受了一个荒诞的事实。 她……她重生了。 还重生到了同顾宸大婚后。 这个事实让她有点崩溃。 但很快，她的心头便涌现了一个伴随着她强烈希冀的大胆想法！ 她要跟顾宸和离！ 前世，她陪着他在东宫足足熬了十五年，历经无数险阻才终于得以熬走他父皇，将心怀不轨的继后母子和贵妃母子彻底赶出京都。 待他继承大统后，便封了她为皇后，他们的长子为太子。 一切尘埃落定，她梦想中阖家欢乐却并未出现。 独掌大权后，他便开始疏远她。 而她也不得不为了他们的孩子和她娘家来同他对抗。 曾经的恩爱夫妻，最终是成了一对彼此磋磨的怨偶。 许是她用情更深，便伤得格外深，所以她没能熬过他，在他登基后的第八年便油尽灯枯、急病崩殂。 想到前世种种，沈嵘不由地红了眼圈。 她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了！ “桃染！桃染！”她大声地唤着。 “太子妃，您怎么了？”一向端稳的桃染似是被她急切中夹杂着几分慌乱的声音给吓到了，竟是拎着裙角快步跑了进来。 沈嵘一把抓住桃染的手腕，急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桃染的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疑惑，但她还是十分恭敬地回话“酉时三刻。” “我……”沈嵘蹙眉，她是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年月！ “我是想问你现在是几月？” 语罢，她就一脸急切地望着桃染。 若是才刚大婚后可就太好了！ 她正想着，满心惊疑却忠心耿耿的桃染已然猜到了她真正想要问的。 “回禀太子妃，现在是和熙二十七年六月初七。” 沈嵘眸中的希冀顿时破碎。 和熙二十七年六月初七…… 和熙二十七年六月初七…… 此时，她已经同顾宸成亲七载，生下了两子一女。 她……她想要同顾宸和离是万万不可能得事了。 想着，她只觉无尽的绝望和悲痛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垂着眸子，无声地落泪。 她觉得，上天纯粹就是在戏弄她！ 既然无法和离，又何必让她重活呢？ 难不成，上天是非要让她将上一世的路再走一遍吗？ 想着，她心中的悲痛越发难以压抑，她干脆痛哭出声。 这可将桃染吓得不轻，她家主子素来坚韧，怎的会突然失态？ 莫非……她家主子听到了那些没根据的闲言碎语？ 想着，桃染便柔声劝慰“太子妃，您同太子伉俪情深，是太子不愿意纳旁人，您可莫要将那些诋毁您善妒的话入了心。” 她家主子同太子青梅竹马，婚后更是恩爱异常。 哪怕皇后和贵妃多次往东宫送美貌宫婢，太子都不曾留下一人。 她家主子也接连为太子生下了嫡长子和一对龙凤胎。 按理来说，她家主子和太子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地生活下去。 哪曾想，那些宗室和言官就跟见不得人好一样，非要说她主子擅宠专横、好妒成性，不堪为东宫主母。 这不，闲言碎语已然进了她主子耳朵，还惹得她主子如此伤心。 思及此，桃染又禁不住在心里骂些个多事的宗室和言官。 沈嵘抬手抹了抹眼泪，是哦，现在这个时间，那些个妄图将女儿、孙女塞进东宫的老东西们正闹得欢呢。 前世，顾宸愣是同那些宗室和言官们吵了三个月，直到陛下亲自下旨才耷拉着脸将新人迎入东宫。 而她，也因着他坚持不肯纳良娣、良媛，被朝臣们口诛笔伐，险些被为妖妃。 那时的她有情饮水饱，哪怕被戳脊梁骨也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旁支持他做那些无谓的抗争。 这一次，她不愿意再早早背负上嫉妒成性、容不下人的坏名声了。 既然无法和离，注定要同顾宸继续过一生，那她便努力让自己和孩子的处境好一些吧。 至于他的爱，她承受不起，也不想要了。 “桃染，那些闲言碎语说得没错，我不该一直让太子守着我一人。” 砰—— 桃染手一滑，细腻的甜白釉茶盏就那么滑落在地，炸成一片、一片。 “太子妃，您……您同太子情深义重，怎能因为旁人的诋毁便让太子去纳新人？” 桃染的眼中尽是对沈嵘的心疼和怜惜。 她家主子那般骄傲，又怎么愿意让自己同太子之间的感情中夹杂了旁的女人？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家主子约莫是被皇后给狠狠斥责了！ 想着，她便垂着眸子道“太子妃，皇后到底不是太子的生母，您没必要将她的话太放在心上，只要太子不愿，便无人能将旁的女子送进东宫！” 太子是先皇后所生，同当今的这位继后一向不怎么亲近。 沈嵘的目光微闪，淡淡地说“同皇后无关，是……” 她牵动嘴角，硬扯出一个笑的弧度。 “是我想明白了。” 她同顾宸之间就不可能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是大乾的太子，背负着繁衍子嗣的责任。 而她，是先皇后去世前专门为他定下的太子妃。 她该替他打理好内务，帮着他坐上金龙殿的那把龙椅。 情爱于他们而言着实是太过奢侈。 前世的她不懂，所以弄得自己劳神伤身，早早薨逝。 这一世，她只当自己是他的妻，是东宫的主母。 桃染只觉她家主子是被皇后给洗了脑。 “太子妃，您……” 沈嵘抬手摁了摁有些酸胀的鬓角，沉声道“将阿玥和阿珏带过来吧，” 提到自己现在才三岁的龙凤胎，沈嵘的嘴角便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前世她忙着同皇后和贵妃她们过招，竟是忽略了自己的孩子们。 这一次，她要尽可能的在他们还小时多陪陪他们。 阿玠此时正在崇文馆同学士们学习，她便先陪陪阿玥姐弟俩。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顾宸才带着在崇文馆读书的顾玠一道回府。 “太子，您该纳良娣了。”沈嵘将小脸上写满了疲惫的顾玠拉了过来，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 顾宸俊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霎时凝固。 第2章 太子知道吗？ 沉默半晌，他才淡声下令“将阿玠他们带出去！” 沈嵘的手稍稍一僵，随后便将怀里一脸狐疑的顾玠松了开来。 “阿玠，你先带阿玥他们俩去玩。”她含笑道。 得了她的话，那些僵持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嬷嬷婢子们才赶忙将皇孙和郡主带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顾宸这才拧着剑眉问“皇后逼你了？” 沈嵘摇了摇头。 “那是谁？”顾宸越发恼怒。 到底是谁在逼迫阿嵘来劝他纳良娣？ “没有谁，是妾身觉得您不该为了此事跟那些大臣们起争执。” 沈嵘的声音很柔，却深深地刺痛了顾宸。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红着眼睛问“阿嵘，你不信我对你的心？” 他说了，要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过，他会为她和他们的孩子遮风挡雨。 他现下的处境是不太好，可他自她嫁入东宫之后便在努力保护她了啊。 想着，顾宸的凤眸中便浮现了几分委屈。 沈嵘抬眸时便撞上了那么一双满含赤城和委屈的凤眸，她那到了嘴边的“不信”便卡在了喉咙。 无论后面如何，此刻的他待她的确是一片真心。 自从四年前皇后的兄长荣升礼部尚书、六皇子踏入刑部后，他这太子之位便摇摇欲坠。 陛下待他也冷了不少。 他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去完成陛下交给他的政务，时常到了深夜还在书房处理公事。 可无论他再怎么出色，也换不回陛下的一句肯定。 曾经簇拥着他的大臣们也逐渐转到六皇子和八皇子身边。 他不甘，他不忿，更多的则是恐惧。 可以说，他这几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安心的觉。 即便如此，他也坚持不肯通过联姻的方式去拉拢朝臣。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会拒绝用历朝历代太子都会用的方式去凝聚人心。 哪怕是现在，宗室和大臣们以她擅宠专横不堪为东宫主母来隐隐攻击他不堪为太子，他依旧不肯让步。 “咱们拧不过他们的。”沈嵘垂着眸子，不敢再同顾宸对视。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他既然如此真心，又为何在登基后那样待她和孩子。 正是因为她经历过他的无情，她才无法直视此刻满心都是她的他。 见她如此说，顾宸就越发笃定她是被皇后或者其他人给威胁了。 他缓了面色，十分温柔地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中。 肌肤相贴，他掌心的热度清晰地透过脉络传到她的手上。 手是暖了，可沈嵘的心却是怎么也暖不起来。 “手怎么这么凉？莫不是病了？” 他的声音极度温柔，还夹杂着浓浓的关切。 这听得沈嵘越发唏嘘。 原来，他们曾经是如此的相爱，他待她是如此的心细。 “我没事。”她摇头否认。 “是吗？”顾宸不信，俊美的脸上尽是狐疑。 他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嗯，倒是没有烫，也不凉。” 他略略放心了一些。 “我待会儿便命人去请太医来为你诊脉。” 即便是确认她没有大碍，他的心还是放不下。 沈嵘想拒绝，可她又深知此刻的他对她近乎偏执的关怀，她便无奈地点了点头。 “阿嵘，方才那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有你便够了！”顾宸紧紧地握着沈嵘的手说。 他不想要纳什么良娣、良媛。 他只想跟阿嵘携手走完这一生。 “你是太子，你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沈嵘拂开了顾宸的手。 不等惊呆的顾宸反应，她便沉声道“繁衍子嗣也是你身为太子的责任，便是朝臣们不说，陛下也不会容许你一直不肯纳良娣。”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巨石一般狠狠地砸进顾宸的心底，激起一圈又一圈的大浪。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她。 俊美出尘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看，往日盛满星光的瑞凤眼此刻也一片死寂。 沈嵘也不抬眸，就那么垂着头，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许久，在沈嵘以为他不会出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阿嵘，我……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些话，我……”他睫羽轻颤，语气也跟着软了几分，“你先冷静冷静，我等着你回心转意。” 说罢，他便迅速离开，似是怕沈嵘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一样。 只瞧着他那明显慌乱无措的背影，沈嵘便知自己的话将他给伤狠了。 但她心中却无一丝一毫的后悔或愧疚。 毕竟，他迟早都要接受东宫进新人的事实。 她不过是早早将他的幻想给粉碎，让他少跟那些言官、宗室们抗争一些罢了。 前世的他们奋力抗争还不是将那些个女人迎入了东宫？ …… 翌日，沈嵘一早便去了凤仪宫。 行过礼，她便温声道“母后，您同父皇有相中的女子吗？” 她的态度转变来得太突然，饶是皇后早已历经了许多风浪还是被惊得手一抖。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皇后到底是皇后，只一瞬，便敛好了眸中的惊疑，笑得温柔而又慈爱。 “儿臣听说御史们弹劾儿臣善妒，不堪为太子妇，便想着为太子纳两个良娣来平息御史们的怒火和非议。”沈嵘浅笑，说得十分诚恳。 皇后却不信。 “你和太子夫妻恩爱，没必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皇后呷了口茶。 她总觉得沈嵘的态度转变有猫腻。 她怕沈嵘给她埋坑。 还有，她也不希望顾宸和沈嵘这么早就看清现实去妥协。 她还指望着顾宸那倔强的大情种再多得罪一些宗室和大臣呢。 沈嵘深知眼前人在打什么主意，她直截了当道“往日是儿臣不对，太子可不是寻常人，儿臣不该奢求他只有儿臣一人。” 说着话，她明丽的脸上便浮上了几分歉疚。 就好像她真的很后悔一般。 皇后捏着茶盏的手猛地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能明白这个倒是好事，不过……”她话锋一转，直接问“太子知道你准备为他纳良娣吗？” 她不觉得顾宸那个大情种会同意。 沈嵘的黛眉轻皱。 第3章 他不愿意！ 皇后倒是了解顾宸。 他……他的确是不乐意。 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蠢到让那些言官和宗室骂她善妒不容人是个毒妇，一骂就是好多年了。 “殿下自然是愿意的。”她端起茶盏，吹了吹茶雾，浅笑晏晏。 她倒要瞧瞧皇后还有什么理由来阻止她给顾宸纳良娣。 皇后捏着茶盏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但她面上却笑得十分真心。 “那便好！太子能同意便好。” 沈嵘抿了口茶，这才问“所以，母后有看好的女子吗？” “我忙着照顾阿玠他们，倒是许久未曾了解京都待嫁的贵女们了。”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玠他们…… 想起太子膝下的三个孩子，皇后眸中本就不真心的笑意霎时便淡了几分。 顾宸越来越不得陛下的心，那三个小贱种倒是让陛下时常牵念，尤其是身为皇长孙的顾玠。 “对了，您也可以为六皇弟再相看两个好生养的妾室。”沈嵘温声提议。 六皇子膝下无子一直是皇后心头的痛。 若想夺储位，没子嗣可不行。 前世，贵妃就经常拿八皇子连着生了两对双胞胎儿子的事来刺皇后。 当时的她觉得六皇子妃和两位侧妃一直被非议很是可怜，便是再如何同皇后争吵都不曾用子嗣这个点来刺过皇后。 可不想，六皇子妃和两个侧妃竟是妒忌她的阿玠得陛下喜欢，竟是勾结东宫新入的不受宠美人暗中给阿玠下药，导致阿玠一直体弱！ 若不是最后顾宸成功登基，六皇子妃的娘家为了脱罪主动交出解药，她怕是会真的以为阿玠体弱是先天不足呢。 皇后的呼吸不由地加重，她死死地捏着茶盏，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阿嵘有心了，本宫会顺便给阿骞也挑两个妾室。” 沈嵘冲着皇后笑了笑。 “本宫明日便办个赏花宴，你先瞧瞧有没有入你眼的贵女。”沉默了一会儿，皇后才温声说道。 太子纳良娣可不是小事。 饶是她再怎么不愿，只要沈嵘提了，她都得用心给操持一番。 当然了，这人还是得让陛下和沈嵘夫妻两个来挑。 “好，那就有劳母后了。”沈嵘诚恳道谢。 目的达到，沈嵘也懒得继续同皇后虚与委蛇，她寻了个由头便带着桃染等人出了凤仪宫。 “太子妃，您……您还真要给太子纳良娣？”桃染想了又想，还是在踏入东宫后问了出来。 “是呀。”沈嵘很是平静， “桃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跟他终究不是寻常夫妻。” 说着话，沈嵘的桃花眸中便浮上了几分悲戚。 他们是大乾未来的帝后。 这样的身份容不得他们有寻常人的情爱。 若他不是元后所生的嫡长子，那他们还可以不去争帝位，早些脱离樊笼。 可他偏生就是。 他若不争皇位，他们夫妻和孩子都会死。 甚至于她娘家和太子太傅他们的家族都会被牵连。 他们的爱在这么多人的生死面前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瞧着她浑身透着悲伤的模样，桃染便是有再多的劝告都说不出口了。 “只要您同太子的心还在一起便好。”许久，她才踌躇着说了这么一句。 太子要纳良娣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就只能盼着太子和她主子的心一直连在一起，不会因着良娣入东宫便疏远情淡。 “心在一起？”沈嵘苦笑，微垂的桃花眸中尽是嘲讽。 前世，她也在良娣入东宫成为定局后这么安慰自己。 她觉得，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就不会被其他女人所影响。 所以，她忍着内心的酸涩将他往旁的女人房里推。 他倒也没让她失望，无论东宫多了多少女人，他的心始终系在她和他们所生的子女身上。 可是在他登基为帝后，他们的心便不在一起了。 他对那些女人和他们所生的孩子还是如以前那般，有为人夫君和父亲该有的基本关怀，却无什么多余的爱。 可他对她和阿玠他们也成了那般…… 甚至于，他待她和阿玠充满了防备。 思及前世种种，沈嵘便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他们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从恩爱夫妻走到了互相防备、彼此厌恶的地步呢？ 沈嵘正陪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扑蝶，本该处理政务的顾宸却忽然出现。 “都退下！”他沉声道，俊美的脸黑得吓人。 他向来谦恭温和，这一恼，直接将宫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立即四散开来。 小顾玥也吓得缩进了沈嵘的怀里，但下一刻，她便瘪着嘴，朝着素来疼爱她的父王控诉“你好凶，吓人。” 明明害怕却没好意思同姐姐一样扑进母妃怀里的小顾珏也板着小脸道“您吓到阿玥了。” “哼，什么阿玥？我是姐姐！”小顾玥霎时恼了，立即凶巴巴地强调自己的身份。 顾宸到底是个慈父，便是再恼，在瞧见两个小人儿的时候也迅速挤出了个笑脸来。 “嗯，是父王不好。”他很是温柔地顺着女儿的话道歉。 “再有下次，我……我不理你了！哼！” 小顾玥将头扭到一旁，却忍不住用眼睛去瞟顾宸的反应。 顾宸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给逗笑，立即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抱着。 “好，我再也不敢了。” 哄完小顾玥，他又将明明一脸渴望却又在触及自己目光后便迅速移开目光的小顾珏抱在了怀中。 “你跟你姐姐继续在这玩，我先跟你母妃回去。”他柔声说道。 三个孩子中，阿珏是长得最像阿嵘的，所以他也最偏爱阿珏。 小顾珏耳尖微红，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刚进内室，顾宸面上的笑意便瞬间转为怒意，他压着火气质问“你为何非要为我纳良娣？” 他昨晚才同她说了他不会纳别的女人，她今日一早便火急火燎地去皇后那边说要为他选良娣！ 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相信他！ 沈嵘很是平静道“妾身是为了殿下好。” 不等顾宸内心压抑已久的怒火喷薄，她便半垂着眸子，面带悲伤道“妾身也不愿看您将新人迎入东宫，可六皇子他们虎视眈眈，妾身不愿让您再为此事得罪一批朝臣和宗室们。” 顾宸瞬间泻火，他很是心疼地抚了抚沈嵘白皙柔嫩的脸颊，温柔却坚定道“我不会为了讨好他们便让你伤心难过。” 第4章 找朕做什么？ 见他虽然依旧不肯改变主意，语气却大大缓和，沈嵘便知道自己方才那样的说话方式有效。 她睫羽轻颤，微蹙着黛眉，低声道“妾身明白您的心，也很感动，可妾身着实不愿见您腹背受敌。” “父皇的态度暧昧不明，朝臣和宗室们也多的是见风使舵之辈，若是您还坚持不肯妥协，只怕会有更多的墙头草直接倒向六皇子他们。” 虽然她说这些是为了哄骗顾宸早些答应纳良娣，可说着说着，她的心头也不免涌上了几分不安。 上一世，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熬到了陛下驾崩，再以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号令所有中立和忠于顾宸的大臣剿灭公然造反的六皇子，踏着尸山血海才成为帝后。 六皇子的外祖家富可敌国，又有出身武将世家的六皇子妃和几个家世显赫的侧妃和妾室鼎力相助，那一场叛乱的平息使得乾国元气大伤。 她更是在那场持续了半年之久的战争中陆续失去了父亲和弟弟。 重来一世，她绝不能让顾宸的上位之路再充斥着那么多的鲜血。 她要让她的父亲和弟弟以及千千万万的士兵不再死于内战。 想着这些，她微垂的眸中便浮现了几分坚定。 此刻的顾宸也被她的话勾起了自己近日在朝堂之上被他父皇责难，被宗室们看笑话的糟糕处境。 他那两条极为英气的剑眉也不由地拧在了一起。 沉默许久，他才又握着沈嵘的手，十分坚定道“阿嵘，无论处境如何，我都能熬过去！只要我不犯错，父皇就不能废掉我。 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境遇变好便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 尚且年轻的顾宸满目柔情，俊美的脸上尽是诚挚和坚持，饶是沈嵘再三劝解自己不能再耽于情爱，还是被这样灼热的情意烫得心头一颤。 她无法再直视这样的他。 她将眸子又垂低了几分，努力忽视心头的悸动，语调干涩道“殿下，妾身希望您能好好想想。” 顾宸先是一怔，随后便愤怒地瞪向她。 “你为什么非得逼我去纳别的女人？随便你同皇后如何安排，反正我不会让旁的女人进东宫！” 语罢，他便负气离去。 沈嵘暗自摇头。 这个时候的他可真是固执啊。 她刚叹了口气，不放心她的桃染便走了进来。 “看来，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松口了，您……您准备怎么办？” 沈嵘沉声道“陛下会劝服他的。” “陛……陛下？”桃染的眼睛都瞪圆了几分。 难不成，她主子还准备直接去求一道圣旨不成？ “咱们去一趟御书房。”沈嵘淡淡道。 桃染彻底呆住。 这…… 她主子还真要用陛下来逼太子妥协？ 可这样，陛下不还是会觉得太子太过耽于情爱了吗？ 沈嵘将桃染的心思看得透透，她扯了扯唇，“我只需要让那些大臣和宗室知道我不是妒妇、容不得他有人就行。” 前世这妒妇的名声几乎伴随了她不算长的一生。 害得她家中的几个妹妹和堂妹们都不好找夫家。 这一次，她又怎么会再陪着他胡闹来害那些妹妹们？ 桃染被自家主子的话惊得半晌都回不过神。 她怎么感觉她主子突然变得她都不认识了呢？ 要知道，她家主子一直深爱太子，自打嫁入东宫后便铆足了劲帮太子对抗皇后和贵妃啊！ 桃染尚未想明白，她们主仆已然到了御书房门外。 太子不得帝心，连带着，沈嵘这个太子妃也不受重视。 这不，她过来了，守在门口的内侍们只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沈嵘倒也不在意内侍们的轻视，她缓步走到内侍们身旁才淡声道“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闻言，那傲慢的内侍们才不得不转身同她行礼问安。 待行完礼，为首的孙公公才掐着嗓子问“不知太子妃求见陛下所为何事？” 不等沈嵘回答，他便甩了甩拂尘，极为傲慢道“陛下现在正在同吉亲王商议要事，怕是没空召见您。” 沈嵘定定地望着孙公公，直到孙公公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后，她才轻笑道“吉亲王怕是要劝父皇给太子殿下纳良娣吧？” 吉亲王辈分高，却因着其古板守旧而不得当今圣上喜欢。 若非为了储君纳良娣，他老人家约莫也不会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进宫。 孙公公的目光一凛，满是精明的小眼睛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诧。 太子妃怎么知道吉亲王的目的？ “我今日前来见父皇也是为了此事，若是父皇实在忙得没空召见我，那我便去一趟寿安宫。” 语罢，沈嵘便带着一众仆从转身离去。 见她竟是要去找太后，不将她当回事的孙公公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之人不仅是太子妃，还是已经薨逝的岁宁长公主的女儿。 他赶忙将沈嵘唤停，赔笑道“太后年岁大了，您有事同陛下说便好，奴才这就去为您通传！” 岁宁长公主可是太后的独女。 自从岁宁长公主薨逝后，太后便将她对女儿的爱都分给了长公主所生的子女们。 若是太子妃真告到寿安宫，他可讨不得好。 想着，孙公公对沈嵘的态度又恭敬了不少。 沈嵘的目的是见庆帝，孙公公一松口，她也就顺着下了台阶。 不多时，急忙进殿禀报的孙公公便快步走了出来。 “陛下召您入内觐见！” 沈嵘颔首，随后便带着桃染她们大步往内走。 刚进内殿，她就感觉到了一阵来自上位者的威严。 她不由地放缓了脚步，就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儿臣拜见父皇！”她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 闻言，正在沉眉盯着御案上摆着的奏折的庆帝才抬眸瞧向她。 “你来找朕做什么？” “儿臣……”沈嵘才刚开口，一旁的吉亲王便急不可耐地指着她斥道“放肆！你这无知妇人还真是妒忌成性！本王才来找陛下，你便寻了过来闹！” 沈嵘拧眉，暗道不好。 果然，本就烦躁的庆帝霎时暴怒，直接将手中的奏折朝着吉亲王砸了过去。 “朕瞧着你才是真放肆！” 第5章 真心？亦或是以进为退？ 吉亲王先是一怔，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抢在陛下之前开口训斥了太子妃。 他赶忙躬身认错。 庆帝白了他一眼，便将冰冷的视线挪到了方才话未说完的沈嵘身上。 “回禀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讨一道为太子殿下纳良娣的圣旨。” “哦？”庆帝冰冷的龙眸中浮现了几分探究。 她是真心要为阿宸纳良娣，还是被善妒的传言逼得不得不以退为进？ 沈嵘丝毫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地任由庆帝看。 许久，心中仍有疑虑的庆帝缓缓收回目光，语调清冷道“好，朕准了。” 无论她是何心思，他都该以一道圣旨来阻止阿宸继续胡闹。 国之储君怎么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多谢父皇！”沈嵘行了大礼。 “朕会让皇后挑几个性情温婉些的女子入东宫。” 沈嵘的目光微动，“多谢皇舅。” 庆帝的唇角微勾，阿嵘果然是极聪明的。 她不仅是他的儿媳，还是他的亲外甥女。 作为公爹，他自是希望她能贤惠大度，为阿宸打理好后宅，可身为舅舅，他也不希望她被其他的女子所欺负。 所以，他只能尽量给阿宸挑些性情温软的女子。 直到沈嵘行礼退下，吉亲王才如梦初醒。 他望着沈嵘背影的目中全是惊愕。 不是说太子妃善妒，不许太子纳良娣吗？ 怎的她今日竟是主动来求陛下给太子纳良娣？ 庆帝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在瞧见吉亲王的瞬间便彻底消失。 “亲眼看到了？阿嵘可不是你们嘴中善妒成性、不识大体的女人！” 吉亲王一僵，随后便连连告罪。 …… “太子妃，太子殿下在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去了书房，他……”桃染抬眸瞄了眼依旧淡然的沈嵘才继续道“他的面色很不好。” 她瞧着，太子殿下似是十分恼怒，还隐隐有些伤心。 “嗯，我知道了。”沈嵘翻看账簿的手停都未停，“等陛下和皇后为殿下选定良娣和良媛，咱这宫里每月怕是又得多上千两银子的花销。” “啊？” 桃染稍微有些懵。 听着她主子的意思，这东宫似乎是要一下子来好些个新人？ “明月阁、清月阁、追月楼若是要住人，也得添置些物什。” 说到这，沈嵘便不由地皱起了黛眉。 她是不想背负妒妇的骂名，可她也不想把东宫本就不多的银钱花费在为顾宸纳妾室上。 前世顾宸和她都坚决不同意新人入东宫，庆帝一怒便将纳良娣、良媛的事一股脑都交给了皇后去办，就连东宫的那几个院子都还是皇后遣人来修缮装设的。 这一世，她主动提出了纳良娣、良媛，这些花销反而都要落在东宫自己的账上。 桃染一眼便看穿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她低笑道“这没办法，您既然选择了贤惠，那就只能贤惠到底。” 沈嵘白了桃染一眼。 “不行，这钱我得让皇后来走宫中的账。” 既然他们张口闭口说为乾国繁衍子息是顾宸身为储君的责任，那他们也该为此买单！ 说干就干，天光微亮，沈嵘便已然到了凤仪宫门口。 守门的小内侍很是惊讶地瞧了她一眼，这才急忙进去为她通报。 “她怎么来得这么早？”主位上的皇后同小内侍一样震惊。 李嬷嬷低声道“许是为了今日的赏花宴吧。” 皇后的目光微动，随后便命内侍去传沈嵘进内室。 沈嵘行完礼便笑着夸道“怨不得众人都对您赞不绝口，咱乾国还从来没有过免了妃嫔晨昏定省的皇后呢。” 皇后捏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面上的笑容却依旧和煦得体。 “阿嵘说笑了，本宫只是自个儿起不早，便不想再去为难其他妹妹们每日卯时起身。” 沈嵘心下讥笑，面上却十分真诚地夸赞“还是母后仁善！” 其实……皇后只是不想每日都被极其得宠的万贵妃出言嘲讽罢了。 抿了口茶，她才略带着几分忧愁道“母后，我昨日回去瞧了瞧，明月阁、清月阁和追月阁都得再添置不少物件才能住人。” 她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偏生东宫的账上没了余钱，儿臣……儿臣现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明丽的脸上迅速浮上几分窘迫，垂着头，声若蚊蝇道“实在不行儿臣也只能厚着脸皮去寿安宫找皇祖母先借点银子。” 皇后的目光微沉，就连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都变得越发僵硬。 感情沈嵘是要不花钱就立个贤德名声？ 虽然心下不悦，但是一想到太后对沈嵘的偏宠，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抹笑。 “此等小事又何须去找母后？再说了，太子纳良娣本就是咱整个皇家的喜事，又岂能让你们东宫来出所有的费用？本宫待会儿便遣个人去东宫瞧瞧，为你补上所缺的物什。” “多谢母后！”沈嵘笑盈盈地道谢。 此后，沈嵘一直笑得开怀，皇后面上带笑，睫羽掩盖下的眸中却蕴着几分阴郁。 虽说沈嵘坑的并不是她私库中的银钱，可她只要一想自己要平白无故地替东宫支出一大笔银子便浑身难受。 直到那些经过她初步筛选前来赴宴的贵女们都到齐后，她才彻底抛下心中的不快。 沈嵘的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认真地看着殿内的贵女们。 而那些贵女们此刻却紧张极了。 她们很清楚今日这场赏花宴是为了什么。 在沈嵘仔细相看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在暗自打量沈嵘。 皇后同沈嵘将一众贵女都引到了御花园南角的云香水榭坐定。 待宫人们将皇后精心准备好的菜肴和茶点都端上来后，坐在皇后左下手第二位的王紫桐便很是疑惑地问“太子殿下呢？” 闻言，其他贵女也纷纷抬眸望向了上首坐着的皇后和沈嵘。 既是为了给太子选良娣、良媛，怎么也得让太子先见见她们吧？ 沈嵘放下手中的琉璃杯，浅笑一声道“殿下还在忙，待会儿兴许会过来。” “兴许？”王紫桐拧眉，娇俏的脸上尽是不满，她没好气地呛道“太子妃能不能给个准话？” 这下，莫说是那些贵女们了，便是皇后都微微变了脸色。 但下一刻，她们便齐齐望向被王紫桐呛声的沈嵘。 第6章 这贱人居然敢嫌弃阿骞！ 沈嵘端起琉璃盏轻轻地抿了口浅绯色的果酒，轻声道“太子殿下一向忙碌，本宫如何敢给你准话？” 她那张明丽的脸上明明挂着十分和煦的微笑，可不知怎的，王紫桐在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眸子时便莫名地心头发紧。 似是瞧出了王紫桐的惶恐，她又温声说“若是王小姐坚持想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过来，那本宫便请母后遣个人去问问。” 语罢，她便望向了身旁的皇后。 “不……不用了。”王紫桐磕磕巴巴道。 她可不想在尚未嫁入东宫之前便惹得太子不喜。 但沈嵘此刻却笑着说“王小姐不必怕，太子殿下一向温和儒雅，断不会因着你想让他抛下公务前来赴宴便恼了你。” 语罢，不等王紫桐再开口，她便同皇后说“母后，太子殿下也的确该过来一趟。” 皇后心下暗骂沈嵘这是要让她去招惹情种顾宸，却又不得不顺着沈嵘的话遣人去请顾宸。 皇后身后的小宫女离席之后，王紫桐和一众贵女纷纷没了吃佳肴和茶点的心思。 她们不停地抬头张望，盼着能见顾宸一面。 唯有坐在末席的林舒兰平静如初。 皇后低声同沈嵘说“大理寺少卿家的幺女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沈嵘轻笑，“是呀，林小姐看着要沉稳些。” 林舒兰的心都不在顾宸身上，自是沉得住气。 她记得，林舒兰其实是有心仪之人的，奈何林大人铆足了劲要将其送入东宫。 前世，林舒兰在入了东宫多半年后便趁着元宵佳节同她那情郎夜奔，使得顾宸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饶是顾宸一向宽仁，也无法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 所以当那对野鸳鸯被抓回来后，他便用一杯鸩酒送走了那使他蒙羞的男人。 林舒兰在那男人死后便郁郁寡欢，没多久便去了黄泉。 那妄图利用女儿攀附上天家的大理寺少卿一家子也因着林舒兰与人私奔的事受到了陛下和顾宸的严厉处罚。 思及前世种种，沈嵘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其实……林舒兰若是能在入东宫后如实将她被逼嫁且有心仪之人的事禀给顾宸，只怕顾宸还会帮着她假死脱身。 未登基之前的顾宸着实是个至情至性的好人。 皇后并未错过沈嵘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她试探着问“阿嵘可满意林家三丫头？” 沈嵘收回目光，淡笑道“儿臣满不满意并不重要，得太子殿下满意才好。” 言下之意，选良娣、良媛是为顾宸选的。 皇后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但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劝庆帝将林舒兰指给顾宸当良媛了。 她笃定沈嵘是怕林舒兰会分宠。 一刻钟后，皇后遣去请顾宸的宫女才快步跑了回来。 都不用她开口，众人便知她并未将顾宸给请过来。 王紫桐等人不禁有些黯然。 看来，外界的传闻多半为真。 太子殿下他真的不近女色。 沈嵘对此倒是毫不意外。 “太子妃……”那宫女突然抬眸，怯生生地瞧向沈嵘。 沈嵘的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太子殿下说……说本就是您要为他纳良娣，那……那与此有关的事宜都不必再去寻他。” 说完，那宫女福了福身子便迅速回到了身后。 水榭中的贵女齐齐望向沈嵘，就连皇后也不免多瞧了她几眼。 啧啧啧…… 顾宸那情种果然是不愿呢。 皇后极力控制才没笑出声。 王紫桐在短暂的怔忡后便沉了脸，她用恰好够众人听到的声音埋怨道“既然太子和太子妃情深似海，又何必非要拉我等来受辱？” 其余的贵女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舒服。 沈嵘剜了皇后身后的宫女一眼，这才温声解释“本宫昨日同太子吵了几句嘴，他这是冲着本宫发火呢。” “太子是咱乾国的储君，又岂能不纳良娣、良媛来开枝散叶？” 她端起琉璃盏，很是优雅地抿了口果酒润了润嗓子。 “更何况，陛下早有为他下旨指良娣、良媛的意思。诸位不必在意他的气话。” 闻言，那些原本在心中打退堂鼓的贵女们便重新打起了精神。 太子妃说的对！ 太子注定是要纳良娣、良媛的！ “呵，太子妃还真是……”王紫桐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咬着牙，狠狠地说“巧言令色！” 她身侧的贵女极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随后便下不着痕迹地往远地挪了挪。 她可不想被王紫桐这个蠢货给连累了。 沈嵘面色未变，语气却是骤然冷了下来。 “王小姐，慎言。” 这王紫桐还真是一如前世那般愚蠢冲动。 “阿嵘，王小姐她就是口直心快，并未恶意，你莫要同她置气。”皇后适时地开口拱火。 同为将门之后，沈嵘亦是个脾气爆的。 她倒要瞧瞧是定西侯府的王紫桐还是出身安国公府的沈嵘厉害。 沈嵘心下暗骂皇后阴毒，面上却笑得十分和煦。 “儿臣明白，儿臣不仅没有在意，还十分欣赏王小姐呢。” “哦？”皇后挑眉。 “王小姐聪明伶俐又热血直肠，瞧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儿臣觉得将她指给六皇弟最合适不过。”沈嵘说的很是诚恳，皇后和王紫桐却一起变了脸色。 “太子妃这是何意？您莫不是怕臣女入了东宫之后便抢夺了太子殿下的宠爱，这才急不可耐地将臣女推给六皇子做妾？” 六皇子已然有了两个侧妃，她若是入了他府中便只能做妾。 她可是定西侯府唯一的嫡女，岂能给个皇子当个连玉牒都入不了的妾室？ 闻言，本就不喜王紫桐性情张扬的皇后连最后的一丝生硬笑容都维持不了了。 这贱人居然敢嫌弃阿骞！ “大胆！你恶意揣测太子妃不说，竟然还敢当众指责太子妃？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和整个皇室？”皇后怒喝一声。 王紫桐一愣，随后便委屈道“臣女没有，臣女……” 皇后面色一冷，话语中的怒意也跟着浓了几分。 “你怎么？” 她倒要瞧瞧这小贱人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第7章 你可真是贤惠大度！ 王紫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得罪了皇后。 她眸光微转，急忙找补“臣女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六皇子。” “呵！”皇后冷笑一声。 虽说皇后最终并未发作，但王紫桐她们还是吓得不轻，就连心不在这的林舒兰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坐的越发端正。 许是庆帝那边听说了这边的事，顾宸到底还是在宴会结束之前随着孙公公来了云香水榭。 他一出现，贵女们顿时便活跃了起来。 王紫桐直接端着琉璃杯去向他敬酒。 顾宸原本是不肯喝的，可他一转头便瞧见沈嵘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他一恼，便端起酒回应了王紫桐。 他生得俊美无双，矜贵儒雅的气质更是惹人心动。 不过是回敬了一杯酒便足以让王紫桐这样刚刚及笄的少女羞红了脸。 “多谢太子殿下给臣女面子。” 顾宸微微拧眉，淡淡地扫了眼眼前含羞带怯的少女。 “这是定西侯的嫡女王紫桐。”沈嵘适时地开口。 虽然她不太喜欢王紫桐这个挑事精，但她并不准备改变王紫桐成为太子良娣的结果。 毕竟，王紫桐的身后有着定西侯府一脉的支持，是庆帝心目中最为合适的良娣人选。 在前世，庆帝不仅直接下旨将王紫桐指给顾宸当良娣，还特意嘱咐顾宸待其好一些，甚至还派了个嬷嬷去东宫看顾着王紫桐。 宸极为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不在乎眼前人是谁的女儿。 他现在满心都是悲伤、疑惑和不忿。 他不明白阿嵘为何非要让他将别的女人迎入东宫，他也不明白他父皇为何要命令他挑选良娣、良媛。 沈嵘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她继续朝顾宸介绍着前世最终进了东宫的贵女们。 待走到林舒兰身边后，她便笑着同顾宸说“妾身瞧着林小姐便想到了阿姝，妾身想将林小姐收为义妹。” 顾宸眉头微动，微垂的凤眸中满是疑惑。 沈姝同阿嵘一样，生得明艳若初升的朝阳，哪里像清雅温婉的林家小姐了？ 但他为了不拂沈嵘的面子还是点了点头。 “嗯。” 她想收个义妹便收吧。 林舒兰的瞳孔一震，捏着帕子的手霎时收紧。 太子妃要收她为义妹？ 那她岂不是不用再进东宫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开心地险些直接笑出声。 “多谢太子妃殿下赏识！” 顾宸不由地多看了林舒兰一眼。 她今日进宫赴宴不就是为了进东宫吗？ 怎的阿嵘要收她为义妹，断了她入东宫的可能，她反而如此开心？ 莫非，阿嵘同眼前之人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纠葛？ 眼瞧着从到了这里便没有睁眼瞧过贵女们的顾宸竟是看向了林舒兰，皇后心中不免一震。 她深深地瞧了眼沈嵘。 “阿嵘，你若是真觉得林家丫头像阿姝，你为何不直接让她入东宫时时陪在你身边呢？” 沈嵘尚未开口，顾宸便温声道“那阿嵘瞧着林小姐便觉得自己在同自己的亲姐妹共侍一夫，这……不太合适。” 他语气温和，态度恭谨，饶是对他成见颇深的皇后都挑不出一丁点儿错。 可他的话却听得皇后堵心。 “阿宸说的是，是……”皇后垂眸，“本宫想岔了。” 庆帝的心摇摆不定，她还不敢在明面上驳顾宸面子。 她只能盼着顾宸越来越不争气，如此才衬得阿骞更适合继承大统。 待离开云香水榭后，顾宸这才问道“说吧，你到底为何要将林家那个收为义妹？” 沈嵘暗自打量了一圈，见并无可疑之人，这才低声道“大理寺少卿一心想要攀高枝，但林舒兰早就心有所属。” “她同那男子两情相悦，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所以你就想方设法阻止她入东宫？” 嵘点头。 “大理寺少卿若是真想一心攀高枝，你便是阻止了她入东宫，他亦能寻到旁的高枝。” 沈嵘的脚步一顿，随后便暗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她只想着成全林舒兰他们，却忽略了大理寺少卿会在林舒兰入东宫无望的情况下将其再送入旁的皇子府内。 “你若诚心想帮他们，还不如让她入了东宫，孤再帮着她逃出京都。” 沈嵘的眉头微蹙，随后便扯唇轻笑。 他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愿意成全一对有情人。 只可惜，林舒兰已经进不了东宫了。 “眼下，倒还有一条路子可以走。” “哦？”沈嵘抬眸望向顾宸。 “林小姐的心上人出身怕是不怎么好吧？若那男子真是个好的，咱可以让永宁皇姑将他收为义子，再去林家下聘。” “嗯，若是永宁皇姑同意，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沈嵘想了想道。 虽然永宁长公主的驸马在他们成亲后三个月便战死了，可永宁长公主却始终忘不掉他，一直不肯再嫁，悉心照料已故夫君的父母。 “永宁皇姑素来同岁宁皇姑要好，你去将前因后果都说给她，她必定会同意。” 阿嵘长得像岁宁皇姑，永宁皇姑向来待她要比旁的外甥女、侄女亲昵。 嵘淡淡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们两人之间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他们进了东宫，面沉如水的顾宸才一把拽住沈嵘的衣袖。 “你如今是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讲了吗？” 他微垂的凤眸中浮着几分委屈。 她逼着他纳良娣、良媛也就罢了，居然还不肯同他说话？ “殿下，您该好好想想迎哪几个贵女入东宫。”沈嵘拂开了顾宸的手。 “我知道你不喜王紫桐，但她深受定西侯夫妇宠爱，您该给她一个良娣的位份，孙太师家的孙馥聪慧端正，也得给个良娣的位份，白尚书家的白怡……” “你同我之间只剩下了这些可言说？”顾宸极为生气地打断了沈嵘。 沈嵘垂眸，避开了顾宸的目光。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您的良娣、良媛定下来。” 不然，皇后和贵妃怕是要插上一杠子。 “哼！”顾宸拂袖而去，徒留沈嵘站在原地。 许久，在他的人影要彻底消失在拐角时，他才回头，阴阳怪气道“太子妃可真是贤惠大度！” 她就是仗着他爱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第8章 她怎么不是良娣？ 孙公公去找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去求了他父皇给他纳良娣！ 她是真铁了心要当个“贤惠”的太子妃！ 沈嵘的眸光微动，便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往自己的鸣凤阁走。 翌日，皇后一早便遣人来请沈嵘去凤仪宫。 她刚行了礼，皇后就温声道“陛下和本宫瞧着王紫桐、白怡、孙馥、李悦、陈韵、柳曦、赵蕊她们几个都很不错。” 优雅地抿了口茶后，皇后才又轻飘飘地问“你觉得呢？” 其实，她还是想将林舒兰送入东宫当个承徽的，可陛下已然从孙公公那里得知了沈嵘要将林舒兰认为义妹的消息，便驳了她的提议。 想到庆帝对沈嵘的袒护，皇后的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皱。 岁宁那贱人都死了十年了，陛下还是如此疼她！ 甚至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任性霸道的沈嵘都要格外宽厚些。 她都不敢想其他的皇子妃要是像沈嵘这样善妒专宠会被陛下如何处置。 “儿臣还瞧上了宋雪岚。”沈嵘低眉浅笑。 前世就是宋雪岚勾结六皇子妃她们害了阿玠。 这一世，她必须要让她再次进入东宫。 不然，她还怎么名正言顺的为阿玠报仇？ “哦？宋雪岚？”皇后挑眉。 她记得，宋雪岚生得雪肤花貌很是灵秀。 怎的沈嵘连太子高看一眼的林舒兰都容不下，竟是要主动将美貌的宋雪岚迎入东宫？ “对，她生得很美，只瞧着便令人心生欢喜。”她笑得越发真诚，就好像真的很喜欢宋雪岚一样。 “那好，再加上一个宋雪岚。”皇后一口应下，彻底敲定了要入东宫的人选。 “母后为六皇弟挑到合适的人了吗？”都走到门口了，沈嵘突然回头，很是关心地问。 “嗯，挑了陆晓和魏湘。” “嗯，那就好，希望她俩进府后能早些为六皇弟诞下麟儿。” 说完，不等皇后再开口，她就快步离去。 待她的脚步声远去，皇后才气得将手中的甜白釉茶盏砸在了地上。 “混账！连她都敢明晃晃的嘲讽本宫的阿骞生不出孩子了？” 宫人们顿时跪了一地。 许久，皇后才眯着眸子，阴沉道“将六皇子妃她们唤过来！” “是！”宫人们十分恭敬地应下，只瞧着皇后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他们就不禁有些同情即将要到来的六皇子妃等人。 傍晚，庆帝的圣旨便下来了。 孙馥、白怡为良娣，王紫桐、李悦、陈韵为良媛，柳曦、赵蕊、宋雪岚为承徽。 顾宸冷哼一声便回了书房，沈嵘只瞧了他一眼便回了鸣凤阁。 “王紫桐怎么会成了良媛？”她近乎无声地嘀咕道。 在前世，王紫桐可是被庆帝第一个指给顾宸当良娣的啊。 “主子，兴许是王小姐昨日质问您的事传到了陛下耳中。”桃染道。 沈嵘拧眉，可前世的王紫桐亦是如此嚣张，庆帝还是给了她良娣的位份。 “您到底是陛下嫡亲的外甥女，他是希望太子能多纳几个妾室来为皇家开枝散叶，可他也不愿意有人在入了东宫后不将您放在眼中。” “嗯。” 沈荣恍然。 前世的她同顾宸一道反对纳良娣，惹得朝臣非议也惹得庆帝恼火。 而这一世，她主动提出了此事，顾宸也还没因此同所有朝臣为敌，陛下便对她存了几分愧。 他心中的愧让他无法再容忍王紫桐的嚣张跋扈。 …… 定西侯府，传旨的人刚走，王紫桐便生气地将圣旨扔到了地上。 “良媛！只是个良媛！仅仅只是个良媛！” “凭咱家的地位，我怎么也该是良娣吧？” 说着，她便红了眼圈。 “哎呀，我的祖宗！圣旨可不敢扔！”定西侯赶忙去捡圣旨。 定西侯夫人赶忙将人都挥退，待到大厅只剩下信得过的自己人后，她才将王紫桐的手握住。 “阿桐，扔圣旨可是大罪！你……你入了东宫后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放肆了！” 她望着王紫桐的眸中溢满了担忧。 她其实，并不希望自己这骄纵惯了的女儿入东宫。 可她这女儿却一门心思要进东宫，要成为未来的贵妃。 她只得忍着心痛让其昨日入宫赴宴。 “娘亲，肯定是沈嵘在背后使坏！是她怕我抢了太子殿下的宠爱！”王紫桐完全忽略定西侯夫人的话，只一个劲的哭诉。 提及沈嵘，她那双杏眼中便蹿起了仇恨和妒忌的火焰。 要不是沈嵘，昨日太子殿下一定会跟她多聊几句的！ 定西侯夫人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言之凿凿的王紫桐。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太子妃岂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她看向了一旁同样震惊的定西侯。 “娘亲？你……你居然帮着沈嵘那贱人说话？她都害得女儿没了良娣之位！” 说着话，王紫桐蓄在眼中的泪就那么涌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待她入了东宫后，她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看清沈嵘的真面目！ 定西侯夫人还想再劝，定西侯却沉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说阿桐了，她现在心里难过。” 定西侯望着王紫桐的眼中尽是慈爱。 “只要我和盔儿好好为陛下办事，阿桐就能在东宫无虞。” 说着话，他便朝定西侯夫人使了个眼色。 女儿都要入宫了，日后见一面都会很难，就莫要再说那些惹阿桐不痛快的话了。 定西侯夫人无奈妥协，陪着定西侯一道给王紫桐顺毛。 许久，情绪稳定了些的王紫桐便咬着牙说“我一定会让沈嵘为她今日的算计付出惨重代价！” …… “阿嵘，你怎么来了？”永宁长公主又惊又喜。 “许久未见，姨母怎么又憔悴了？”沈嵘并未接话，反而十分关切地问道。 她姨母的脸色都有些发黄，也不知道这府里的人伺候的是个什么！ “我没事，我就是累着了。”语罢，永宁长公主便咳了起来。 见状，沈嵘赶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很是小心地轻轻抚着永宁长公主的背。 “您召太医了吗？”沈嵘问。 第9章 你给父亲带个话 她姨母绝对是病了。 “没有。”永宁长公主摇了摇头，牵动嘴角扯出一抹清浅的笑，“母后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若我请了太医，她老人家又要为我劳心，我不想让她为我费心。” “况且，我真的无大碍。” 见沈嵘一脸不信，她只好道出实情。 “婆母病重，我连着在她房中伺候了七日才好转，我这半个月都是韩府和公主府两头跑，着实是累。” 说完，她便苦笑一声。 夫君早逝，婆母又无其他亲生孩子，只能她这个当儿媳的多费心照顾些。 “韩二夫人和韩家的公子、小姐呢？”沈嵘拧眉。 韩老夫人病重，他们做什么去了？ “弟妹没我细心，那些个孩子们更是不成样子，我不放心他们去侍疾。”永宁长公主说了实话。 “您……”沈嵘只得望着永宁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桃染，你让人去安国公府跑一趟，就说姨母病了，请崔神医来一趟。”她转身吩咐道。 崔神医是她皇祖母寻遍天下为她娘亲准备的“嫁妆”，医术不比宫中的太医差。 染很是恭敬地应下。 “姨母，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您帮个忙。”沈嵘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 她将林舒兰同寒门举人萧维两情相悦却被大理寺少卿夫妇棒打鸳鸯以及她和顾宸想让永宁长公主收萧维为义子的事如实说给了永宁长公主。 宁长公主一口应下。 “呃？”沈嵘有些懵，她姨母答应地也太快了吧？ 永宁长公主抿唇轻笑，“你跟阿宸都是有主意的好孩子，你既然能来说，就证明那萧维的确人品端正，再加上我也同你们一样见不得有情人被拆散，那便帮这对苦命鸳鸯一把吧。” “多谢姨母！”沈嵘很是郑重地道谢。 她姨母果真心善！ “今日是十七吧？”永宁长公主突然问。 嵘点头。 “再有十日，陛下为阿宸选的妾室们就要正式入东宫了，你……你心里难过吗？”永宁长公主小心翼翼地问。 阿嵘和阿宸青梅竹马，自成亲后更是好的蜜里调油似的。 阿嵘的肚子也争气，连着为阿宸生了两子一女，怎的那些宗室和言官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沈嵘的眸光微波，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难过。” 前世那些女人进东宫的时候，她心里酸涩的要死。 这一世，她却是半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她甚至还盼着她们早些入住东宫呢。 这样，顾宸就没时间精力再给她寻不快了。 这几日来，同她冷战的顾宸可没少折腾她。 “真的？”永宁长公主表示不信。 但她很快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阿嵘，你便是心里不快也得忍着，你……你是太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你不能让旁人觉得你没有容人之心。” “切莫为了旁的女人同阿宸置气，他现在心还在你身上，自是愿意哄着你，可……”永宁长公主的目光黯了黯。 “可这人心最是易变，尤其是男人的心。 他兴许会在以后移情别恋，也可能会单纯厌倦了你的小性，总之，他几乎不可能一辈子都如现在这样爱着你。 你……你还有几个孩子，便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你都不能在他还爱你时肆意去消耗他对你的爱。 你要温柔小意些，让他始终觉得对你有愧才好。” 天家到底不同于普通王侯将相之家。 阿宸的身份注定他会有很多很多女人。 而作为太子妃的阿嵘是绝不能背负上“善妒”之名的。 “你可能觉得姨母在咒你和阿宸，可……可我是真心为你好。 你只要尽好为人妻的本分，他便是日后成了新帝，也不敢动你和阿玠。” 只要阿嵘始终无错，那她同她膝下孩子的地位将固若金汤。 便是成了新帝的阿宸要动她们母子，也会被宗室和朝臣们阻拦。 “嗯，多谢姨母提点。”沈嵘红着圈圈道。 前世，她姨母也曾在那些女人入东宫之后给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 信中所述便是她姨母方才所言。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和顾宸情深似海，虽感动姨母对她的关怀提点，却并未将其所言放在心上。 结果她同顾宸在他登基之后的确越来越疏离，就连阿玠本该稳固的太子之位都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因着她名声不好，那些宗室和言官也不愿意为了他们母子去得罪顾宸。 所以，贵为太子的阿玠也逐渐在朝中被边缘化，被其他几个受宠的皇子排挤。 思及前世，沈嵘的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 永宁长公主还当她是在为顾宸要纳别的女人而伤心，一边温言劝着，一边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 沈嵘看着崔神医给永宁长公主开好了药才离开长公主府。 “桂嬷嬷，劳烦您帮本宫带句话给父亲。”沈嵘沉声道。 “殿下请讲！” “看好六妹妹。” 提及沈婷，沈嵘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她这六妹妹可不是个安分的。 桂嬷嬷古井无波的眸中迅速泛起波澜。 大小姐怎么会突然这么交代？ 莫非，府中要出什么事？ “尤其是在接下来的各种宴会上，务必将她给盯紧了。” 前世，沈婷就是在中秋宫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同心怀不轨的八皇子勾搭在了一起。 最后更是闹出了未婚先孕的丑闻，害得她们沈家的姑娘彻底没了上嫁的可能。 便是她最疼爱的阿姝，最后也是下嫁给了病弱的宁国公世子。 若非崔神医医术高超，阿姝年纪轻轻便会守寡。 桂嬷嬷心头一凛，立即意识到了沈婷是想攀高枝，还是不顾声誉的那种。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如实将殿下的话带给国公爷！” 见她已然明白话中深意，沈嵘这才舒了口气。 “还有，让父亲和兄长多囤些粮食。” 十月底，北边的凛冬城会爆发雪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饥寒交迫下殒命。 前世庆帝在得知消息后便派了六皇子前去赈灾，可短时间内压根筹集不到足够的粮食，还是饿死了许多百姓。 这一世，她想尽可能多救一些遇灾的百姓。 “是！”虽然桂嬷嬷并不知道她让屯粮的用意，却还是十分恭敬地应下。 第10章 谁说没好戏看呢？ 和熙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七，一向低调的东宫张灯结彩。 沈嵘也难得地上了整妆。 她穿了一套绯色牡丹花织云锦宫裙，头上簪了九根鎏金嵌红宝石的牡丹凤钗，还在眉心点了红色的牡丹花钿。 她本就生得明丽，这么一装扮，更是明艳无双。 便是同她生着气，顾宸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作为新郎官，顾宸今日也穿了一袭淡黄蟒袍，头戴龙纹玉冠。 虽不及迎娶沈嵘时穿着华贵，却也十分俊美贵气。 顾玠、顾玥、顾珏三个今日也穿得格外华美。 顾玥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很是疑惑地望着眼前穿着华丽却互相不理睬对方的父母。 “父王，你为什么不理母妃啊？”她脆生生地问，白皙柔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她记得，她父王和母妃最是恩爱了。 往日一起出现时总是满面笑意的牵着手。 可最近他们却不再牵手，也不爱笑了。 顾珏拉了拉顾玥的胳膊，低声道“父王要娶别的女人了，还一娶就是好几个，所以母妃不开心。” “啊？”顾玥惊呆了。 很快，她便瘪着嘴质问顾宸“父王为何要娶别的女人？是母妃不美吗？还是我们不讨您喜欢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顾宸横了沈嵘一眼，这才赶忙将哭泣的顾玥抱在怀中。 “不是，你母妃很美，父王也很喜欢你们三个。” 他巴不得就守着阿嵘和三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呢。 不等顾玥再问出什么惹顾宸恼她的问题，沈嵘急忙解释“你父王是咱乾国的太子，太子就是会有很多的女人。” “是吗？”顾玥那依旧闪着泪光的大眼睛中满是狐疑。 “嗯，不仅是你父王，你皇叔们的府上也是有很多女人呢。”沈嵘笑道。 “对！皇爷爷的后宫也有好多妃子呢！”顾珏适时地开口。 嵘浅笑。 顾玥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回去。 “那……那好吧，只要父王还爱母妃和我们就好！” 小孩子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 顾玥和顾珏就这么被沈嵘三言两语给忽悠了过去，顾玠的心里却依旧不舒服。 他隐隐能感觉到他父王和母妃之间有了些变化，但他又不知那些变化到底是什么。 很快，被封为良娣的孙馥和白怡便领着其余几个人一起被宫人们簇拥着进了东宫。 仍旧被顾宸抱在怀中的顾玥认真地将那几个身着华服的女子都瞧了一遍，这才伏在她父王耳边轻声道“她们都美，但是都没我母妃美。” 顾宸失笑。 可不是嘛。 他的阿嵘美得如同刚刚绽放的牡丹明艳雍容，又岂是一般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笑，更是俊朗风流，惹得刚刚走近的孙馥等女都红了脸。 “妾身拜见太子、太子妃殿下！” 虽然被顾宸的笑晃了眼，但孙馥等人还是第一时间行了礼。 顾宸的目光在触及孙馥等人时便冷了下来，眉眼间的笑意也立时散去。 见他不理孙馥她们，沈嵘便柔声道“都起来吧。” “多谢太子、太子妃！”孙馥等人再次行礼道谢后才起身。 “母后将宴席安排在了酉时三刻，诸位妹妹先去歇息吧。”沈嵘浅笑道。 太子纳妾室虽然也要摆宴，却不像迎娶太子妃时那样在太极殿大办。 今日所邀的宾客也只有宗室和部分皇亲国戚，不似他们大婚那日广邀文武百官。 “是！”孙馥等人很是恭敬地应下。 沈嵘笑着颔首，随后便指使她早就安排好的宫女去给孙馥等人引路。 “诸位公公和嬷嬷辛苦了。” 她的话音刚落，桃染等大宫女便端着几盘子掺杂着金瓜子的桂花糖走到了那些个宫人面前。 “多谢太子、太子妃赏！” 将孙馥等人从宫门口一路送到东宫的宫人们连声道谢，欢欢喜喜地领了赏赐。 待到人散去，顾宸这才让奶嬷嬷们将顾玠等人带走。 “你倒是大度贤德，不仅替那几个女人早早就安排好了住处，还贴心地给宫人们备了赏。” 沈嵘的黛眉微蹙。 他果然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这是妾身身为太子妃的职责。”她垂着眸子道。 不等顾宸再开口，她便又说“您也该履行好您作为太子的责任。” “呵！”顾宸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酉时三刻，气恼不已的顾宸正想寻个由头不出席宴会，就瞧见孙公公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陛下说太子妃殿下近日来做的非常体面，他不希望您在今日让太子妃殿下所做的努力都白费。” 这话听起来客气，其实是在勒令他今日必须要让大家都体面。 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 便是心中再不痛快，他也只能笑着应承下来。 顾宸出现后，等着看笑话的皇后和万贵妃等人皆是一愣。 “啧，果然男人就没有不喜欢新人的。”万贵妃捂唇轻笑，微眯的桃花眼中尽是嘲弄。 她还以为顾宸真是个非沈嵘不要的大情种呢。 皇后扯了扯唇，将眸中的失望之色敛下。 “贵妃妹妹说笑了，太子愿意接纳孙良娣她们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天大的喜事。” 万贵妃横了皇后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沈嵘身上。 见沈嵘始终面色如常，唇角微勾，带着恰到好处的优雅微笑，她的眸中就迅速掠过一丝失望。 看来，今日是真没笑话可以瞧了。 她正想着，就见孙馥和白怡领着王紫桐等人一起走了出来。 只一眼，她刚刚下垂的唇角便又勾了起来。 谁说没好戏看呢？ 顾宸和沈嵘不闹，有的是人胡闹。 “王良媛，你……你这穿的是什么？”皇后冷声问。 正在安抚顾玥的沈嵘抬眸望去就瞧见王紫桐穿了一件良娣才能穿的朱红色芍药大袖宫装，还簪了七枝鎏金芙蓉步摇。 “回禀皇后娘娘，妾身穿的是妾身该穿的衣裳。”王紫桐浑然不惧皇后和其他人那异样的目光，极为坦然道。 听着她的回答，沈嵘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起来。 顾宸唇角的假笑也彻底僵住。 第11章 将话彻底挑明 “放肆！你不过是个良媛，怎敢堂而皇之地穿戴良娣才能用的衣裳首饰？”皇后怒喝一声。 万贵妃冷嗤“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大乾礼制森严，怎能容你胡乱穿着？” 王紫桐目光轻颤，随后便抬着下巴道“妾身本就该是太子良娣。” “同妾身一样出身望族的孙馥也就罢了，白怡又凭什么踩着妾身的头上当良娣？” 说着话，她就狠狠地剜了面色微变的白怡一眼。 她可是定西侯府唯一的嫡女！ “凭什么？凭这天下姓顾不姓王！陛下觉得她配当太子良娣，那她就比你更配。”沈嵘毫不客气地怼道。 “你既入了东宫，便莫要再拿入宫前的身份地位来说事！在这里，一切以陛下的册封为主！” 她本不想在前期同王紫桐这个浅薄无脑的东西争执，可王紫桐现在的所作所已然触及她的底线，让整个东宫都沦为众人的笑话。 “呵！”王紫桐对沈嵘完全没有该有的敬畏和尊重，只见她薄唇轻勾，扯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 “你个心胸狭窄容不得人的妒妇也好意思来教训我？若不是你，陛下又怎么会只给了我良媛之位？” 语罢，她望向沈嵘的眸中又添了几分怨怼。 沈嵘挑眉，冷笑一声后便对着皇后说“母后，儿臣瞧着王良媛需要您为她寻个教导礼仪的嬷嬷。” 顾宸也沉声道“王氏实在是粗野不堪，还请母后如实将她方才所做所行禀给父皇，好让父皇同意儿臣将她贬为昭训。” 他见不得王紫桐当众冒犯阿嵘。 哪怕他现在还在同阿嵘置气。 “嗯，本宫会将阿宸所言如实禀给陛下，也会在明日就为王昭训寻两个可靠的嬷嬷。”皇后温声答应了顾宸和沈嵘的请求。 这下，本就恼怒愤懑的王紫桐越发不满。 她正想开口，沈嵘就先她一步唤来了两个粗使嬷嬷。 “王昭训神志不清，先将她带下去好好歇息。” “是！”粗使嬷嬷极为恭敬地应下，都不用沈嵘再吩咐，她们便十分聪明地拿帕子将王紫桐的嘴给堵上了。 待到双目赤红的王紫桐被带离，沈嵘这才又重新挂上得体又不失优雅的笑容，热情的招待宾客。 见她这般，顾宸的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但他又很清楚他父皇遣来的眼线还没走，完全不敢将真实情绪给表露出来。 见太子和太子妃都笑着招待宾客，那些原本还对沈嵘有些成见的王爷、王妃们便彻底相信了她是真心实意为顾宸纳妾。 眼瞧着这场宴会竟是风平浪静地结束了，皇后和万贵妃的心中都有些不快。 这不，才刚出东宫，万贵妃就轻笑道“臣妾听闻皇后姐姐又为六皇子寻了两房妾室，若是她们也怀不上，那皇后姐姐还是早些让太医为六皇子瞧瞧吧。” 皇后脸上虚假的笑容霎时凝固，她阴涔涔地横了万贵妃一眼。 “多谢妹妹关怀！本宫相信她们必定能为阿骞诞下麟儿。” “哦，但愿吧。”万贵妃那张保养得当的俏脸上的讥诮之色又浓了几分。 “妾身还要回去带孙子，便不陪皇后姐姐了。” 语罢，万贵妃就像是打了个胜仗的公鸡一样得意洋洋地离去。 皇后定定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的阴郁浓得快要凝为实体。 直到万贵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扯唇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炫耀，尽情的炫耀吧！ 那贱人总有哭不出来的时候！ 孙子有了也不一定能养大！ 皇后和贵妃之间唇枪舌剑闹得不甚愉快，东宫内的顾宸和沈嵘此刻也是争吵不休。 “够了！我都已经让她们入了东宫了，你莫要再逼着我去同她们圆房！” “殿下，她们入了东宫便是您的人，同她们行周公之礼是您作为她们夫君的责任。”沈嵘垂着眸子，望着自己刚染的蔻丹。 “你就这么想将我推到旁人怀中去？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惹得你如此厌恶我？”暴怒到极点后顾宸的身上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颓败气息。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会惹得阿嵘完全不想再要他。 这些时日，他哄也哄了，闹也闹了，可她始终不肯给他一个答案。 沈嵘的睫羽轻颤，随后便平静道“您没有做错任何人，但您是大乾的太子，而妾身则是大乾的太子妃。” 大乾容不下一个只守着太子妃的太子，也容不下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太子妃。 顾宸一怔。 她之前就这么说过…… 可这又有什么影响？ 朝臣们爱议论便议论呗。 反正他又不会因为他们的瞎话便少爱阿嵘一分。 眼下的顾宸还没成为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作为太子的他是会隐藏情绪，却绝对不会在自己信赖的人面前也刻意遮掩。 这不，沈嵘轻易地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陛下可不止您一个嫡子，而且，容不得您只守着一个女人不仅仅是宗室和朝臣。” 顾宸的剑眉皱起。 “陛下他不想您只守着一个女人。”沈嵘干脆将话彻底挑明。 “你可以为了妾身跟宗室和大臣们争吵，但您敢违背陛下的圣旨吗？” 顾宸浑身一震，只觉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泼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他敢为了阿嵘便去违抗圣旨吗？ 他思索了许久，才凄然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会为了你去违背父皇的命令，可……” 他的面上浮上几分难堪。 可若是他父皇坚持要让他纳妾，那他好像也没有办法。 他现在还不是他父皇的对手。 他甚至都不配成为他父皇的对手。 比起大权在握的庆帝，他仿佛是个连羽翼都没长丰满的雏鸟一样脆弱无助。 思及此，顾宸的俊脸又白了几分。 只瞧着他的模样，沈嵘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 “莫要跟陛下作对，除了今日言语无状的王紫桐，你随便挑个人留宿。”她温声劝道。 顾宸抬眸，定定地望着她。 许久，他才颤声道“你比我识时务，但你先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爱情，我……” 他想说狠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恭送殿下！”沈嵘直接起身行礼赶人。 顾宸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随后便拂袖而去。 第12章 不领情 “太子妃，您……您何必非要将殿下逼走呢？”桃染很是不解地望着盯着顾宸背影走神的沈嵘。 从那日起，她主子就变得十分奇怪。 沈嵘收回目光，颇为疲累地揉了揉酸胀的鬓角。 “他不走，明日这宫中便又该传出我容不下人的流言了。”沈嵘幽幽道。 今夜的东宫不仅有庆帝遣来的眼线，还有皇后和贵妃以及旁的高位嫔妃遣来的人。 她可不想让自己刚刚扭转了一些的名声再次变差。 她既然让顾宸比前世还早地将王紫桐她们迎入东宫，便已经做好了他会同其他女人云雨的准备。 毕竟，前世的他也同那些女人圆了房，生了孩子。 该吃的醋，她在前世便已经吃够了。 这一世，她只想尽可能地挽救自己的名声，为阿玠他们三个多做筹谋。 哦，她还得继续帮着顾宸对付后宫的那些牛鬼蛇神。 毕竟，她和三个孩子的命还同顾宸牢牢地绑在一起。 他要是被六皇子他们抢了储君之位，那等待她和孩子的也只有死亡。 只有他活着登上帝位，她和孩子才能好好活着。 桃染不免为沈嵘抱不平。 “奴婢斗胆说句话，陛下……陛下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让太子殿下迎娶旁的女人呢？若说子嗣，您已经为太子殿下生下两个健康的嫡子了啊。” 她是真的很不理解。 沈嵘轻笑，长睫遮掩下的眸中尽是苦涩。 前世的她最初也不理解，可当她真的坐上皇后之位后，她便懂了。 为帝为后者，都不可将儿女私情看得太重，更不能耽于情爱。 他们的身上系着万千臣民的性命和福祉。 尤其是帝王，绝不能将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样浓烈而又独一的宠爱会让影响他身为帝王对朝局的判断。 一个好的帝王，必须要在处理国家大事时尽可能多的剥离自己的个人情感，以国家和臣民的利益为先。 而爱，会让人偏私，甚至让人心盲。 所以，庆帝见不得顾宸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 其实……庆帝似乎也没有那么地不喜欢顾宸这个元后所生的太子，不是吗？ 不然，他又何必逼着顾宸纳良娣？ 他明明可以由着顾宸继续将仍旧摇摆的宗室和朝臣都得罪完。 沈嵘的眸子猛地一亮，她终于意识到前世那呼之欲出却又总是失之交臂的真相了！ 庆帝他其实真心属意的储君从始至终就只有顾宸一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嵘心中那为前路的担忧顿时散了一大半。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庆幸自己不必再像前世那般战战兢兢地在东宫熬日子了。 如沈嵘所料，今夜的东宫藏了许多耳目。 顾宸前脚才进了孙馥所居的明月阁正房，便有不少宫人悄然退出东宫，向外传递消息。 不消一刻，庆帝和皇后等人便都得了消息。 孙公公抬眸，飞快地扫了庆帝一眼，便谄媚地笑道“陛下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太子殿下他并未彻底耽于情爱。” 庆帝不置可否，但紧抿的唇瓣到底还是松了些。 “明日将朕前些时日得的那一方紫玉砚拿去崇文馆给阿玠。”他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但孙公公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许暖意，立即笑着应下。 “好！老奴明日会亲自把那方砚送到皇长孙手中！” 庆帝唇角微勾，便提起御笔继续批折子。 …… 翌日，孙馥等人一早便候在鸣凤阁外等着沈嵘的传召。 “请良娣、良媛、承徽、昭训们随奴婢进厅。”桃染温柔而又不失威严道。 沈嵘是东宫的女主人，而她则是沈嵘身边最为倚重的大宫女。 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她主子，她一定要处处小心，绝对不能堕了她主子的名声。 “好，有劳桃染姑娘带路。”孙馥嘴角噙笑道。 桃染朝她福了福身子，便恭敬地为她们带路。 待进了富丽堂皇的正厅，孙馥等人便一起优雅地行礼。 “妾身拜见太子妃殿下！殿下千岁！” 沈嵘抬眸望去，只见王紫桐虽然也同孙馥等人一样行了礼，但那脸上却依旧写满了不满和愤怒。 她目光微动，随后便笑着让孙馥等人起身。 待孙馥等人按着位份高低分别向她敬了茶后，她便将早就为她们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 “本宫也不知道诸位妹妹的喜好，便为诸位妹妹都准备了一样的明珠步摇。” 桃染手中的紫檀木盘中躺着八根一模一样的华丽明珠步摇。 每一支步摇上所镶嵌的明珠都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一瞧便不是俗物。 至于那步摇上的流苏，更是由金丝坠着大小均匀的红、紫宝石所制。 饶是孙馥等人都是见惯了名贵首饰的贵女，还是被沈嵘的大手笔给惊了下。 孙馥最先回过神，她笑盈盈地从桃染那取了一支步摇，对着主位上的沈嵘行了大礼。 “多谢太子妃殿下赏赐！” 白怡等人也赶忙去取步摇并谢恩。 只有站在最末尾的王紫桐始终板着脸。 桃染缓步走到她身边，沉声道“王昭训，这是太子妃殿下给您的赏赐。” “赏赐？”王紫桐嗤笑一声，“她赏赐我就要收吗？” 此言一出，才刚刚入座的孙馥等人都不禁看向了王紫桐。 陈家同定西侯府是姻亲，陈韵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去拉王紫桐。 “王妹妹，不可任性，快收了步摇。” 这步摇可是太子妃作为正室给她们这些妾室的见面礼。 这见面礼代表的可是太子妃对她们身份的认可。 虽说她们都是得了陛下圣旨才来的东宫，可太子妃的认可依旧重要。 毕竟，太子妃已经为太子诞下两儿一女，在这东宫中的地位固若金汤。 她们若想在东宫过得舒服，便不能得罪太子妃。 王紫桐完全不领陈韵的情。 她冷笑着同陈韵说“你怕她，我却不怕她！我才不会收她给的东西！” 在她看来，沈嵘送她们名贵步摇完全就是在炫耀太子对其的宠爱。 陈韵面色微僵，随即便一脸忐忑地望向主位上的沈嵘。 她直觉王紫桐怕是要倒霉…… 孙馥等人也瞧向了主位。 沈嵘在她们的注视下缓缓开了口。 第13章 她怕是疯魔了 “桃染，既然王昭训不肯要，你便将其收回内库。” 沈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听不出一点儿起伏。 染福身，随即便端着紫檀木盘退下。 “宫规森严，还请诸位妹妹谨言慎行，莫要行差踏错。”沈嵘嘴角噙笑。 孙馥等人却不敢轻视她，连忙恭敬应答“是，妾谨遵太子妃殿下教导。” “陈良媛，本宫知你心善，但这东宫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希望你日后在发善心之前能仔细斟酌。”沈嵘吹了吹茶雾，蕴着浅笑的眸子定定地望向一旁心有余悸的陈韵。 刚劝解王紫桐无解的陈韵才刚因着沈嵘没有大发脾气舒了口气，便冷不丁被其点名，她吓得不轻。 原本白里透红的脸此刻竟然完全褪去了血色，但她还是掐着自己的手掌心，强自镇静地答“妾身多谢太子妃殿下提点！” 沈嵘抿了口茶，便将手中的汝窑茶盏随意地放在了手旁的红木玲珑八仙桌上。 “孙良娣、白良娣，你俩是诸位妹妹中位份最高的，本宫希望你们俩能帮本宫打理好东宫的宫务，为其他的妹妹们做个好榜样。” 说的人漫不经心，听的人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们总觉得沈嵘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正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尤其是孙馥，一向自诩沉稳的她此刻竟是连茶杯都有些捏不稳了。 她原以为出身将门世家且备受父兄宠爱的沈嵘会是头脑简单的骄纵笨蛋，哪曾想，沈嵘竟是个笑面虎。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所搜集来的情报。 难道，那些所有关于太子妃跋扈善妒的传闻都是假的？ 尽管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她还是第一时间同白怡一样向沈嵘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是，妾身定然将太子妃的教导铭记在心，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沈嵘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若无要事，便各自回房吧。”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没功夫继续同顾宸的女人们纠缠。 只要她们不主动招惹她，她便会是最贤惠大度的主母。 “是！”孙馥等人同时起身行礼。 待到众人都走到门口时，沈嵘才又开口“王昭训留下。”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敲打王紫桐一番。 不然，这女人怕是出了鸣凤阁就要兴风作浪。 孙馥等人的脚步同时一顿，陈韵颇为担忧地瞧了眼王紫桐。 王紫桐本人却表现得极为淡然。 她直接转身往回走。 孙馥几人也在王紫桐转身的瞬间便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跪下！”沈嵘抬眸，冷冷地注视着桀骜不驯的王紫桐。 “你让我跪我就跪吗？”不出意外，王紫桐还是没将沈嵘这个太子妃给当成一回事。 沈嵘微微拧眉，随后便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宫女连连点头，接着便快步走到王紫桐面前。 眼瞧着宫女们逼近，王紫桐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立即大喊“沈嵘！你想做什么？” “贱婢！你们这些贱婢都给我滚开！”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 沈嵘气定神闲的摇着团扇，宫女们则手脚麻利地将王紫桐摁倒在了地上。 直到宫女们将王紫桐摆成双膝下跪的姿势，沈嵘这才又重新将目光投注到依然不服气的王紫桐身上。 “大乾素来重视礼仪规矩，宫里更是等级森严、尊卑有别，本宫不希望你下次再见到本宫时还是如此地没有礼貌。”她的声音比起早先同孙馥等人说话时明显冷了几分。 “呵！”王紫桐朝她翻了个白眼。 “定西侯夫妇膝下只有你一个独女，自是舍不得狠下心好好教导你，本宫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沈嵘垂眸，长长的睫毛在她瓷白的脸上扫下一小片阴影。 “念在你初入东宫，便罚你跪上三个时辰。” 语罢，摁着王紫桐的宫女们便将王紫桐往外拖。 眼瞧着沈嵘竟是真准备让人将她拖出去在太阳下跪三个时辰，王紫桐这才有些慌了。 但她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硬。 “你敢！我可是定西侯府唯一的嫡女！” 沈嵘捏着扇柄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便轻笑道“定西侯府的嫡女又如何？” “本宫是太子妃。” 刚刚回来的桃染跟着补了一句“太子妃殿下没同太子大婚前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 王紫桐一怔。 她尚未缓过神就被宫女们拖了出去。 不多时，沈嵘的耳边便传来了王紫桐的谩骂声。 “这王昭训是失心疯了吗？”桃染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嵘颔首。 她也觉得王紫桐是得了失心疯。 听着外面越来越难听的谩骂声，桃染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她很是急切地向沈嵘请示“殿下，要奴婢出去掌她的嘴吗？” 见她一脸不忿，原本还有些气恼的沈嵘反而笑了出来。 “没事，让她骂吧。” 桃染的眼睛霎时瞪圆，不可置信地望着沈嵘。 “她骂得越狠毒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众人都相信她是真的疯了。”沈嵘放下团扇，端起了茶杯。 她方才仔细地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眼前这样疯癫的王紫桐需要先好好地“冷静”一番。 再由着她胡闹，只会给皇后等人平添许多可以嘲笑东宫的把柄。 “原来，主子已经想到妥善的法子安置王昭训了啊！”桃染很是开心，方才瞪圆的眼睛此刻不仅恢复了正常，还亮了几分。 王紫桐并不知道屋内的沈嵘已经决定将她暂且幽禁起来，还在铆足了劲骂沈嵘。 她的声音极大，饶是孙馥等人努力忽略也听了个全。 同孙馥同住明月阁，且入宫前是手帕交的赵蕊压低了声音说“孙姐姐，我总觉得王紫桐是疯了。” 便是寻常人家的贵妾都不敢当众辱骂正室，更何况王紫桐骂的还是大乾的储君妃？ 孙馥眸光微动，随即便吹着茶雾道“不管她，咱们管好自己便是。” 她可没兴趣同王紫桐那扶不上墙的烂泥扯上关系。 赵蕊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揶揄道“太子殿下昨夜去了你房里，你怕是很快便能有好消息了。” 她很是羡慕地瞧了孙馥的小腹一眼。 孙馥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微垂的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异样，随后便娇嗔道“莫要胡说！” 第14章 你得多费心 午时，沈嵘刚用过午膳，准备哄顾玥和顾珏睡午觉，凤仪宫的大宫女觅香便领着两个礼仪教习嬷嬷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太子妃、皇孙、郡主！” 觅香和两个嬷嬷同时行礼。 “都起来吧。”沈嵘将顾玥姐弟交给了他们的奶嬷嬷。 “许嬷嬷和柳嬷嬷便是皇后娘娘为王昭训挑的礼仪嬷嬷。”觅香温声道。 “母后有心了。”沈嵘温声道。 许嬷嬷和柳嬷嬷都是被公主们吐槽过严厉的教习嬷嬷。 有她们在，王紫桐最近是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见她开心，桃染便捏了个厚厚的红封塞给了觅香。 “有劳觅香姐姐跑这么一趟了。” 觅香推辞了几句便收下红封离去。 桃染又在征询过沈嵘意见后给许嬷嬷和柳嬷嬷分别包了红封。 许嬷嬷先望了眼柳嬷嬷，这才堆着笑问“不知太子妃殿下是想让奴婢们尽快教会王昭训宫规，还是慢慢来？” 无论她们之前是谁的人，到了东宫就得听太子妃的话。 “两位嬷嬷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本宫相信你们能把握好教导的度。”沈嵘并未正面回答许嬷嬷。 许嬷嬷的心头微颤，太子妃这是要将难题彻底抛给她们两个啊！ 她还想再试探着问，就被柳嬷嬷给拦住了。 “是，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太子妃的信任！” 沈嵘满意地点了点头。 “绿柳，你送两位嬷嬷去追月楼。” “是！”绿柳恭敬领命。 “殿下，您觉得许嬷嬷她们能管束住王昭训吗？”桃染望着绿柳她们的背影问。 “管得住也得管，管不住也得管。” “呃？”桃染蹙眉，接着，她便反应了过来。 她赔笑道“是奴婢犯蠢了！” 许嬷嬷和柳嬷嬷可是奉皇后懿旨来教导王昭训的！ “太子妃，七小姐求见！”门外的嬷嬷极为欢喜道。 “七妹来了？”沈嵘立即坐直了几分，“快让七妹进来！” 门外的嬷嬷笑着应下，没一会儿，那嬷嬷便领着一个同沈嵘长得七分像的纤瘦少女走了进来。 “臣女参见太子妃殿下！”沈姝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沈嵘急忙起身，笑着将沈姝扶了起来。 “你这丫头同我客气个什么？” 沈姝甜甜一笑，立即挽住沈嵘的胳膊，娇声道“我知道长姐疼我，但礼不可废啊！我总得先给您行个礼。” 沈嵘无奈轻笑。 待她们姐妹坐好，屋内的宫人们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长姐，你……你可还好？”沈姝那双同沈嵘几乎一模一样的美眸中尽是心疼和担忧。 “嗯？”沈嵘挑眉，随后立即意识到沈姝是怕她因为顾宸刚纳的那八个美人儿伤心，她立即笑着摇头。 “我没事，你莫要担心。” 前世，阿姝也是在顾宸纳了妾室的第二日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东宫来安慰她。 “真的？”沈姝单手撑着下巴，定定地望着沈嵘。 嵘颔首。 “可是……”沈姝拧眉，小声道“你跟太子表哥青梅竹马，成亲后更是恩爱有加，你真的不在乎他纳妾吗？” 她觉得她长姐可能就是在硬撑着。 “阿姝，这世上有很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沈嵘温声道。 “我是安国公府的嫡女，是大乾的太子妃。” 沈姝的眸光微黯，随即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你也是你自己啊！” 她长姐跟出嫁前已经判若两人了。 还在安国公府的长姐明媚张扬，浑身都透着自信和生机，现在的长姐就像是番邦进贡的琉璃花灯一样，绚丽精致却脆弱。 沈嵘唇角的笑意微僵，随即便浅笑道“我知道，但我不能不管沈家的名誉，也不能不管我的三个孩子。” 但凡她重生到还没生孩子之前，她都会想尽办法和顾宸和离。 可偏偏老天爷要让她和顾宸锁死。 沈姝长长地叹了口气。 姐妹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她才端起精致的青色茶杯抿了口茶。 “长姐能想通便好，我就怕你想不通，憋得自己心里难受。” 只要她长姐能将自己劝服就好。 “对了，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才让桂嬷嬷给父亲带话？” 嵘颔首，颇为严肃道“你千万将沈婷看好，切不可让她做出蠢事。” 沈姝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她长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说。 她那心比天高的六姐怕是真的在密谋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知道了，今后的每一场宴会，我都会亲自看住她。”她郑重道。 沈氏一族的清誉断然不能毁在她六姐姐身上。 “蔡姨娘压根就压不住府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父亲和兄长又忙的无暇顾及后院，现下也只能让你多费心了。”沈嵘略有些头疼道。 她母亲去世后，她父亲本该娶继室的，可她父亲当年就因为她皇祖父的赐婚而不得不辜负了蔡姨娘，便不肯再娶妻。 他倒是有心将府中的庶务都交给蔡姨娘打理。 可蔡姨娘性子软，又没有正室的名分，哪里管得住府里那些人？ 她出嫁前还能以嫡长女的身份帮着蔡姨娘理家，在她嫁入东宫后，安国公府的后宅便逐渐乱了起来。 “长姐，我不是没想过去帮蔡姨娘掌家，可……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我再有两三年也得出嫁，她……她得自己立起来。” 想起府中的乱象，沈姝的黛眉也不由地蹙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一个有夫君宠爱信任的人能将家当成蔡姨娘那样。 “蔡姨娘终究不是正妻，名不正则言不顺。”沈嵘替蔡姨娘说了句话。 “这倒也是，可……可皇祖母和皇舅是绝对不许父亲将她扶正的。”沈姝无奈道。 她父亲同蔡姨娘是真爱不假，可她母亲是大乾的长公主。 皇家绝对不可能允许她父亲在她母亲薨逝后将府中的妾室扶正。 “从蔡姨娘甘愿以妾的身份进入安国公府的那一日起，她就无法成为父亲的正妻了。”沈嵘淡淡道。 便是她母亲不是长公主，大乾的礼法也不许官员以妾为妻。 第15章 你不要离开我 “皇祖父当年的赐婚可真是……”沈姝拧眉，很是不满道“拆散了两对有情人。” 她母亲心有所属，她父亲同蔡姨娘情投意合。 可她皇祖父觉得沈家有功高震主之势，便强行将自己膝下唯一的嫡出公主赐婚给了沈家少主。 “阿姝，慎言。”沈嵘板起了脸，低声斥道“你如今也是越发不知分寸了！皇祖父岂是你能非议的？” 沈姝瘪了瘪嘴，伸手拉住了沈嵘的胳膊，她娇声道“是我一时乱了分寸，长姐莫要动气。” 她只是觉得她父母和蔡姨娘以及终身未娶的秦御史都很可怜。 沈嵘本就疼沈姝，一瞧她那撒娇的小模样，又哪里还气得起来？ 她无奈地伸手轻敲沈姝的额头，温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为他们不平，可那是他们的命。” 说着话，沈嵘的目光都黯了几分。 她目光悠悠，神色淡淡。 “若非母亲下嫁父亲，父亲以及叔伯们绝对不会有如今的高位。同样的，若非嫁入沈家，母亲也不会以帝女之身得封长公主，你也不会获封郡主。” 在大乾，向来只有太子和亲王之女才能封郡主。 阿姝是大乾三百年来唯一一个被封为郡主的公主之女。 她父母的结合为沈家和整个大乾都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也对，大乾如今的安定也离不开叔伯们的战功。”沈姝轻笑，微仰的小脸上尽是自豪。 岁宁长公主下嫁安国公世子后，先帝便不再猜忌沈家，沈家的儿郎才能放心地同敌国战斗。 “阿姝，没人能事事如意，有缺憾才是人生常态。身在高位的人，既享了富贵荣耀，就得舍下自己的私人情感，一切以大局为重。” “就像你必须要接受太子表哥纳妾吗？”沈姝问，直勾勾地望着沈嵘。 沈嵘眸光微动，随后便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 “那……那您日后也会为了大局就让阿玠他们放弃自己心爱的人吗？” 沈嵘的睫羽轻颤，随即便沉声道“会。” “好吧。”沈姝有气无力地应了句。 她还以为她长姐会不顾一切的让阿玠他们能得偿所愿呢。 “皇祖母身子越发不好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她。”沈嵘不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姝颔首。 她们姐妹两人一起去寿安宫探望了太后。 只见往日精神矍铄的太后现在脸色蜡黄、双颊凹陷不说，就连头发都彻底白完，双手枯瘦仿若皮包骨头，她们姐妹俩便说不出的难受。 可心里再难受，她们到底没敢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姐妹两个努力撑着笑脸宽慰太后。 待出了寿安宫，沈姝便再也忍不住让眸中早已积蓄的泪水落了下来。 “长姐，皇祖母怕是……怕是……” “切莫胡言！她老人家一定会千秋万岁！” 话是这么说，沈嵘自个儿也红了眼圈。 她皇祖母只有半年不到的时日了。 “我会多来寿安宫陪陪皇祖母。”沈嵘拿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前世的她困于舆论，不敢到皇祖母面前侍疾，怕惹她老人家再为她劳心伤神。 这一世，她要多来陪伴护佑了她多年的皇祖母。 “嗯，我也会多进宫瞧她。”沈姝也擦掉了眼泪。 “长姐，我……我现在多进宫应该不扎眼吧？”沈姝又不放心地询问。 她怕自己多来探望皇祖母会给长姐带来麻烦。 “有什么扎眼不扎眼的？你是皇祖母嫡亲的外孙女。” “那就好，我就怕有心之人拿我进宫频繁来攻击您和太子表哥。” 这几年，她长姐和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可以说是整个宫廷和朝臣的眼睛都盯着他们夫妻看。 “你放心，我会去找父皇报备此事，他一向孝顺，绝对不会让咱们落人话柄。”沈嵘微眯的美眸中闪着幽光。 如沈嵘所料，她刚去找了庆帝说了太后很不好，沈姝想要时常入宫探望。 庆帝就直接下旨夸沈姝孝顺有加，还赐了她一面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 晚间，她刚听完追月楼那边管事嬷嬷的禀报，顾宸便闯入了她房中。 “皇祖母如何？”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急切和关怀。 “不大好。”沈嵘如实道。 顾宸的剑眉猛地一皱，随后便挥手让房中的婢子都退下。 “皇祖母在还能帮着咱们压皇后一头，她……她老人家若是走了，咱们的处境怕是会越发艰难。” 顾宸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一边心疼皇祖母时日无多，一边又在为自己和沈嵘的处境而担心。 “你是舍不得皇祖母薨逝还是舍不得自己的靠山倒了？”沈嵘直截了当地问。 她想知道顾宸会不会同她说实话。 “两者皆有。”顾宸坦然承认，随即便苦笑一声道“自从母后薨逝后，也就只有皇祖母和岁宁皇姑会护着我了。” 其实，安国公并不想阿嵘嫁给他。 是他母后在临死前苦苦哀求，他皇姑才答应了他同阿嵘的婚事。 “是啊，母亲在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之后还专门跑到宫中为你我求了一道赐婚圣旨。”沈嵘幽幽道。 她母亲是真心疼顾宸这个侄子的。 “我……阿嵘，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冷战争吵了许多时日的顾宸突然一把将沈嵘揽入了怀中。 不等沈嵘伸手推，他便压着声音，极为落寞道“母后走了，皇姑走了，要是皇祖母再一走，我便只有你和咱们的孩子了。” 顾宸红了眼眶，身上的矜贵儒雅不再，只余下无尽的悲伤、孤独和不安。 疼他爱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他父皇待他的成见也越来越深。 他的每一步路都必须谨慎万分。 他不敢让他父皇抓住他的错处。 沈嵘收回了手，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许久，当耳畔那杂乱的心跳声逐渐平稳下来后，她才淡声道“妾身不会离开你。” 她和整个沈家都同他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她怎么敢离开他？ 未能成功登基的太子会死。 他死了，她和孩子以及整个沈家都要为他陪葬。 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顾宸感动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嵘目中的冰冷，只当她还深深地爱着他。 他深吸了口气，便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第16章 都是墙头草！ 沈嵘没赶人，顾宸就这么留在了她房中。 好在今夜的顾宸一直沉浸在即将失去皇祖母的惶恐不舍中，并未动她。 即便内心再如何难受，天光微亮，顾宸便得起身去上朝。 而她也得早早起身，去瞧三个孩子。 顾玠只用了早膳就匆匆赶往崇文馆。 “皇孙读书很是用功，崇文馆内的学士都很喜欢他，就连陛下也经常夸他天资聪颖又勤奋。”照料顾玠起居的奶嬷嬷王氏笑盈盈道。 “嗯，阿玠一直都很乖巧懂事。”沈嵘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前世的阿玠除了身子不好之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皇长孙。 他从小便谦和懂事，待弟弟妹妹们极好，读书也十分用功。 对长辈们更是尊重有加。 便是那些对她意见很大的宗室和朝臣们都挑不出阿玠的错。 王氏瞧着沈嵘欢喜，便继续说“陛下昨日还赏了皇孙一方名贵的砚呢。” “哦？”沈嵘挑眉，略有些意外。 庆帝明面上可一直都在打击东宫。 怎的会突然赏阿玠一方砚？ “皇孙没舍得将砚带去崇文馆用，要不奴婢将它取过来给您瞧瞧？”王氏问。 她瞧不出那砚名贵在哪，但太子妃肯定识的。 “不必了。”沈嵘直接拒绝。 她已经想明白了。 这方砚是庆帝对她和顾宸听话的奖赏。 王氏还想再说几句，就被笑盈盈的桃染给打发了出去。 “母妃，我和阿玥以后也会用功读书让皇爷爷赏我们砚台的！”顾珏突然道。 他白净无瑕的小脸上尽是认真。 顾玥也跟着点头“对！母妃，我们也是听话的乖孩子！” 说完，她就皱着小脸瞪了顾珏一眼。 “什么阿玥？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是姐姐！姐姐！” “哼！”顾珏瘪嘴，还是不肯改口。 顾玥更气了，直接抬手去敲向顾珏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脑袋。 眼瞧着情况不对，顾珏干脆拎着衣角往外跑去。 “小皇孙和郡主什么都好，就是爱吵架。”桃染满脸含笑，温柔地望着两个打闹在一起小人儿。 沈嵘轻笑，眸中那深不见底的浓郁也因着一双儿女而短暂消逝。 沈嵘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带着顾玥和顾珏一起去寿安宫。 果不其然，本来还闹性子不肯喝药的太后一瞧见曾孙女和曾孙都主动端起了药碗喝药。 “皇曾祖母，您要乖乖喝药才能早些好起来哦！”顾玥跟个小大人一样，伸出小手轻轻地抚着太后放在床边的手。 顾珏也奶声奶气道“是呀！阿玥上次病了就是好好喝药才好的！” “她不好好喝药还被母妃揍了呢！” 一想到顾玥被打，顾珏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哦？”太后笑盈盈地望着试图安慰自己的小曾孙女。 “啧，原来劝哀家喝药的小阿玥自己都不肯好好喝药呢！” 说着话，她便抬手刮了刮顾玥的挺拔的小鼻子。 顾玥白皙柔嫩的小脸霎时红透，清澈明净仿佛盛满星光的大眼中添了几分慌张和尴尬。 她咬咬牙，便伸手去打告密的顾珏。 而顾珏早就猜到她又要动手，自是不会让她如愿。 这不，姐弟两个又在寿安宫闹了起来。 沈嵘刚准备开口呵斥，就被太后给拦了下来。 “哀家这宫里死气沉沉的，让他们闹闹也好。” 太后望着那兄妹两人的眼中满是欢喜和慈爱。 嵘乖巧地应下。 “皇祖母，您一定要好起来。”她垂着眸子不敢抬头，生怕太后看到她眼中的泪。 即便昨日已经见过了皇祖母病弱颓靡的样子，但她只要一瞧见她皇祖母，心里便开始泛酸。 曾经那样威严华贵的人现下是彻底泄了精气神，如寻常的病弱老妇人一样。 午时三刻，沈嵘亲自喂太后喝了药，顾玥和顾珏则一人给太后递了颗蜜饯果子。 “皇曾祖母，您吃这个！这个可以让嘴里不那么苦！” “哼，你怎么什么都要学？”顾玥白了顾珏一眼，随后又对着太后甜甜道“皇曾祖母，您吃我的！” 太后失笑，她示意沈嵘将两个孩子手中的蜜饯果子都拿了过来。 “好，哀家听你们的！” 沈嵘和两个孩子陪着太后说话，还没一会儿，顾玥就开始打哈欠。 “阿嵘，你带两个孩子回去吧。”太后柔声道。 阿玥和阿珏都还小，需要午睡。 “好，我让奶嬷嬷带他们回东宫。” 语罢，沈嵘便招手让奶嬷嬷们来将顾玥他们姐弟带走。 “阿嵘，你不该在哀家这耗着，你该回东宫。”太后轻咳一声，沉声说道。 “嗯？”沈嵘抬眸，随后便意识到太后是误会了。 她赶忙解释“皇祖母，我不是跑到您这里来躲清闲的。” 太后爱怜地抚了抚她的手，柔声道“你那般爱阿宸，如何受得了他一下子纳那么多妾？好孩子，你不必在哀家面前也强装大方，你难受就哭出来。” 触及那双因为生病而失去光泽却依旧盛满关怀慈爱的眸子，沈嵘的鼻头便是一酸。 她皇祖母是真真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因为那些女人而伤心。 “皇祖母，我真的不难受。他是太子，早晚都有这么一日的，再说了，咱大乾哪有不纳妾的皇亲贵胄和世家子弟？” 沈嵘努力克制情绪，说话时还是带了点鼻音。 太后越发认为她在强撑。 “你呀你！哀家瞧着你就是在努力找理由自我安慰。” 太后更心疼沈嵘了。 “要哀家说，皇帝和那群宗室也是闲的慌！你和阿宸一家五口过得好好的，为何非要让他现在就娶良娣？” “他现在纳了良娣又如何？那孙家、白家、王家哪个又不是墙头草了？一旦阿宸失势，他们怕是又会将家中的其他女儿往老六和老八的府邸送！” 说着说着，太后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一声比一声闷，还隐隐夹杂着“轰隆隆”的声音。 沈嵘听得心惊肉跳，赶忙伸手去轻拍太后的背部。 罗嬷嬷也赶紧将太医配制的止咳药丸取了过来。 待喝了药，太后的气才又慢慢顺了下来。 “皇祖母，您不要再为我的事费神了！我自个儿心里有数！”沈嵘带着哭腔哀求道。 第17章 小心巫蛊之术 她只希望她皇祖母能多活一些时日。 太后牵动嘴角，笑了笑。 “傻孩子，哀家知道你不想让哀家为你操心，可哀家又怎么舍得让你被欺负？” 岁宁早逝，她必须要将岁宁的孩子们给保护好。 “皇祖母，没人欺负我，真的！”沈嵘赶忙道。 她对付得了皇后和贵妃，也拿捏得住东宫刚来的那几个女人。 便是前世她在顾宸登基后便同他闹得不好看，她也将那几个女人管得服服帖帖。 王紫桐和柳曦野心勃勃又如何？ 只要她在一日，她们便翻不起任何浪花。 “你呀你，从小便要强！便是你不说，哀家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很不好。” 说着，太后便长长地叹了口气。 “吾儿一日不释放出阿宸铁定要继承大统的信号，阿宸的储君之位便还在摇摆。” “夫妇一体，他的地位不稳，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有时候也分不清她儿子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在磨砺阿宸还是真有心抬举老六来继位。 沈嵘沉默。 庆帝暧昧不清的态度于她和顾宸而言的确是催命符。 是的，不是威胁而是催命符。 即便她根据此次的事猜测庆帝其实没有易储之心，但一想到前世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她还是止不住地心颤。 “阿嵘，哀家现在也摸不透吾儿到底在想什么，但只一点，你们一定要记好！”太后突然郑重道。 “皇祖母请讲。” “阿宸是吾儿的嫡长子！只要他无谋逆之举，也无不断地小过，那他就是咱大乾最为名正言顺的储君！” “我知道，殿下也知道。”沈嵘道。 无论前世今生，顾宸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也一直在为不出错而努力。 太后深深地瞧了眼沈嵘，才又低声道“想好老六那边一直没有孩子，不然，阿宸和你的压力会更大。” 储君不能没有孩子。 “是呀。”沈嵘苦笑着点了点头。 前世她和顾宸的处境的确是在顾骞有孩子后变得更差了。 “话说，哀家也一直有些好奇，他……他怎么会一直没有孩子？他府中正妃、侧妃、妾室加一块儿都十几个了，怎么就是一直没有好消息呢？”太后拧眉。 “莫非，他身子有问题？” 话刚说完，她又摇了摇头。 “不对！若他身子真有问题，吾儿就会去全力抬举老八！” “是啊，六皇弟身子应该是没问题的。”沈嵘附和。 前世，六皇子府的喜讯是在年后才陆续传出来。 不过，六皇子虽然有了很多孩子，但六皇子妃和魏侧妃倒是一直没有身孕。 是以，六皇子妃和魏侧妃的日子也随着六皇子府的孩子越来越多而变得越发艰难。 皇后三天两头就朝着六皇子妃撒气，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皇祖母，兴许是六皇弟和孩子的缘分还没到，您就别再继续想了。”沈嵘柔声劝道。 她是真不想让她皇祖母在将精气神用到这样的事上。 “好，哀家不想了！”太后笑着应下。 沈嵘连着带顾玥姐弟往寿安宫跑了一个多月，原本行将就木的太后竟是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气。 原本愁眉不展的太医院院判也终于舒了口气。 他笑着同沈嵘说“有您带着小皇孙和小郡主陪着，太后的身子明显比之前好了呢，您若得空，便多来寿安宫转转。” 当今圣上对这位曾经摄过政的太后的感情十分复杂，有真切的关心和孺慕，也有防备。 太后身子不好，孙公公往太医院跑了一趟又一趟，可陛下本人却一次寿安宫都没来过。 可若是太后真薨了，陛下怕是又要拿他们这些太医来出气。 所以，他真心希望太后能好起来。 “嗯，本宫会在皇祖母痊愈之前都来寿安宫陪着她。”沈嵘温声道。 院判松了口气。 待出了寿安宫，院判才压低了声音同沈嵘说“永宁长公主让微臣给您带句话。” “嗯？”沈嵘心头一紧。 “小心巫蛊之术。” 语罢，院判便朝着她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院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中，沈嵘还垂着眸子在思索永安长公主让其给自己带话的意思。 小心巫蛊之术…… 是小心旁人用巫蛊之术来害她，还是防着旁人用这东西来构陷顾宸和她？ 她想了一下午也没个头绪，刚回东宫便遇见了王紫桐。 “妾身参见太子妃！” 王紫桐不再跋扈，非常恭敬地行了礼。 沈嵘抬眸扫了她一眼，便淡声道“免礼，起来吧。” 语罢，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王紫桐身后的许嬷嬷和柳嬷嬷身上。 看来，这两位嬷嬷还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这才一个多月，便让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紫桐收了性子，在人前像个高门大户悉心养育出来的大家闺秀了。 “两位嬷嬷费心了。”她嘴角噙笑道。 “太子妃殿下谬赞了！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许嬷嬷和柳嬷嬷赶忙笑着回答。 沈嵘点了点头，便继续往鸣凤阁走。 “太子妃姐姐可否等等妾身？”王紫桐突然出声。 沈嵘脚步微顿，回头望向王紫桐的眸中满是探究。 “你有事便直说。” “您……您能让太子殿下今夜宿在妾身房中吗？殿下他已经连着一个月都宿在了孙良娣房中。”王紫桐轻咬嘴唇，嗡声说道。 她必须要尽快同太子殿下圆房。 不然，她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经过一个多月的磋磨，她已经彻底歇了同沈嵘争的心。 她现在只想早些获宠，在东宫站稳脚跟。 “殿下是该雨露均沾，本宫待会儿会同他说此事。”沈嵘极为敷衍地应了一声。 顾宸同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说过话了。 她那日一时心软让顾宸在她房中过了夜，结果他第二日居然又来！ 她只好柔声劝他去白怡她们房中。 结果她话才出口，他便恼怒的拂袖而去，至此便再没踏入过鸣凤阁。 她不是不知道顾宸这些个时日都宿在孙馥房中，但她的心思都放在她皇祖母和三个孩子身上，压根懒得管他。 只要不来她房中，他爱去哪就去哪。 “其实……其实您不想让太子殿下来妾身房中也行，但殿下这么一直宿在孙良娣房中也不是个事。”王紫桐小声嗫喏道。 沈嵘拧眉。 第18章 那您还摆什么架子？ 许、柳两位嬷嬷是真教的不错，王紫桐那样的性子都学会了以退为进。 “本宫说了会去找殿下，你是不信本宫？”她直接冷声问。 王紫桐赶忙垂首认怂“妾身没有不信太子妃姐姐！” 沈嵘深深地瞧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她走后，许嬷嬷才皱着眉头埋怨“王昭训，太子妃前日才解了你的禁足，你……你怎么又生事？” “是呀，您就安分些时日吧！”柳嬷嬷也没好气地瞪了王紫桐一眼。 她们原本都商量好明日就去同太子妃说离开东宫，结果这看似乖顺了些的王紫桐又生事端。 她们怕是又得晚上几天才能同太子妃提了。 想着，柳嬷嬷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位嬷嬷，我是太子殿下的昭训，你们呢？”王紫桐依旧不怕柳嬷嬷她们，似笑非笑地问。 她再如何也是主子，容不得这两个老虔婆来训斥。 “你……” 柳嬷嬷的话还没出口，王紫桐就厉声道“皇后娘娘只是让你们来教我宫廷礼仪和规矩，旁的事，你们就别想拿皇后来压我！” 语罢，王紫桐就冷冷地将缩在暗处看她笑话的眼线们挨个瞪了一遍。 待回了追月楼，她便对着尚未来得及躲回自己屋子的李悦和宋雪岚说“怎么？看完了笑话就想跑？” 李悦和宋雪岚同时停下脚步。 宋雪岚挤出一抹笑，柔声道“王昭训误会了，我同李姐姐只是在院子里说了会话。” “呵……”王紫桐白了她一眼，随后便眯着眸子道“我劝你们最好安分守己，不要试图跟我争宠，太子殿下今夜一定会来我这！” 说完也不等李悦和宋雪岚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回了正房。 见她进屋，李悦这才撇嘴道“她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呵，她还将自己当良媛呢！” 宋雪岚的眸中迅速闪过一道幽光，随后便温声劝道“李姐姐慎言，她到底是侯府嫡女，咱们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侯府嫡女又如何？既入了东宫自是要按着位份来分尊卑，她如今不过是个昭训！你怕她做什么？”李悦的言语间尽是对王紫桐的不屑。 宋雪岚笑了笑，并未说话。 与此同时，白怡等人也知道了王紫桐去找沈嵘劝太子雨露均沾的事。 柳曦浅笑道“太子妃这一劝，太子殿下今夜怕是就要留在白姐姐屋里了。” 陈韵立即附和“是呀，咱们一道入宫的就数白姐姐和孙姐姐位份高。” “胡闹，怎么能随意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思？”白怡斥了拿她打趣的两人一句。 可她的俏脸却是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美眸中也添了几分期待。 柳曦和陈韵看破并不说破，只嘻嘻笑着。 明月阁，赵蕊小心翼翼地望着孙馥，就连喝茶的动作都不自觉地轻了不少。 再三确认孙馥并无动怒的迹象后，她才低声嘟囔道“那王紫桐是真不安分！白怡还没找太子妃说呢，她就按耐不住了！” 她还盼着太子腻了孙馥之后先瞧见同住明月阁的她呢。 孙馥轻笑“好了，她爱说便说吧。” 见赵蕊还准备继续说，她干脆说“你昨日不是说要给皇孙们和郡主做了荷包吗？何不趁着太子妃尚未用晚膳将其送过去呢？” 闻言，赵蕊果然不再继续埋怨王紫桐。 她笑着起身，柔声道谢“多谢孙姐姐提醒，我这就去！” 语罢，她就带着仆从离去。 等她走远，孙馥眸中的笑意才彻底消融。 巧云低声道“良娣，赵承徽分明是在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而懊恼。” 馥淡淡地应了声，颇为无奈道“自打入了宫，阿蕊的心思是越来越活络了，只盼着她不要做出什么让我非对她出手的事。” 孙馥还是很在乎赵蕊这个手帕交。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听太子妃的劝告，您……您还没怀上孩子呢。”巧云很是忧愁道。 虽然太子一直宿在她主子房中，可她主子的月信还是在十日前来了。 孙馥面色微红，急声道“好了，不要再唠叨了，这怀孩子得看天意。” “要不，让太医来为您瞧瞧，开几服药调调身子？”巧云提议。 “不……不用！”孙馥急忙拒绝。 “嗯？”巧云不解，疑惑地望向自家主子。 她怎么觉得她主子的反应有些奇怪？ 莫非，是她主子不想要孩子？ 顾宸刚同顾玠踏进东宫的大门，就瞧见了桃染。 他眸光一亮，随后便又冷着脸问“你在这做什么？” “太子妃让奴婢在此等您和皇长孙。”桃染如实道。 “哦？她让你找孤做什么？”顾宸的背又挺直了几分。 桃染摇头，“奴婢不知，还请您移步鸣凤阁。” 顾宸心下雀跃，脸却一如既往地臭。 “她让孤去，孤就去？她就孤当成什么了？” 说完，他还横了桃染一眼。 这丫头也是个白眼狼！ 因着阿嵘重视，他对这丫头一向不错。 可这丫头却在阿嵘赶他走的时候一言不发！ 她分明可以帮他在阿嵘面前说上几句好话的！ 桃染缩了缩肩，越发恭敬道“还请太子殿下和皇长孙移步！” 顾宸还想摆谱，顾玠就咳嗽一声道“桃染，你回去告诉母妃，父王不会去她的鸣凤阁！” 说完，不等顾宸反应，他就拉着顾宸往正堂走。 “父王，咱们先去吃晚膳。” “呃？”桃染愣住。 顾宸也有些懵，待走到正堂，他才沉声问“阿玠，你小子方才胡说什么？你也不怕你母妃难过！” 顾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吃饭。 “你母妃听到那话一定会伤心。”顾宸的眉眼间全是慌张和担心。 “不是您自己不想去的母妃那吗？儿臣只是帮您将话说清楚！” “我……我没有不想去！” 闻言，顾玠便笑出了声。 “那您还摆什么架子？非要将母妃给气得不理你？”他眨巴着那双同沈嵘极像的眸子。 顾宸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才有些尴尬道“你吃饭，我去找你母妃！” 阿嵘好不容易才放下身段来找他，他可不能将她惹恼了，不然他怕是又得等一个多月才能等到她来找他！ 第19章 王紫桐又来拦路质问？ “主子，太子殿下不愿意过来。”桃染垂着眸子道。 “哦？”沈嵘捏着针的手微顿，抬眸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桃染偷偷瞄了眼沈嵘，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他说……他说您让他来，他就来，您是将他当成什么了。” 嵘冷淡地应了声。 他这是耍起了小孩脾气。 见她又垂首绣起了花，桃染不免有些急了。 “您不急吗？”她问。 “急什么？他不愿意过来，那我待会儿去寻他便是。”沈嵘依旧气定神闲。 “好吧。”桃染弱弱地应了声。 她主子心里有主意便好。 桃染为沈嵘又添了盏油灯。 “您可别熬坏了眼睛。”她关切道。 沈嵘轻笑，温声说“我就偶尔做点绣品，怎么会将眼睛熬坏？” 桃染笑了笑，便乖顺地候在一旁。 主仆俩才说完话，屋内便响起了顾宸略有些焦急的声音“阿嵘，你寻我什么事？” 桃染飞快地瞧了眼沈嵘，随后便同其他宫女一起转身向刚刚推门进来的顾宸行礼。 顾宸直接无视她们，直直地走向沈嵘。 桃染立即朝着其他宫女使眼色，而后她们便一起无声地退了出去。 “你不是不愿意过来吗？”沈嵘问。 说着话，她便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小衣裳放到了手边的黄花梨长桌上。 “我……我没有不愿意过来，是阿玠那小子胡说的！” 顾宸急忙解释，不等沈嵘再开口，他便将顾玠是怎么替他做决定将桃染使唤走的过程都说给了沈嵘。 沈嵘失笑，略带着几分宠溺道“原来他也是个调皮的。” 她还以为阿玠是真的端方沉稳如小大人呢。 “是呀，这小子也是个蔫坏的！”顾宸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这些时日都宿在孙良娣屋内？”沈嵘问。 “呃……”顾宸心虚地避开沈嵘的注视，轻咳一声道“不是你说我该同她圆房的吗？” 语罢，他就定定地望着沈嵘，生怕错过她的情绪变化。 “妾身并没有怪您宠爱孙良娣的意思，只是……”沈嵘微微蹙眉，想着该如何说才不会让顾宸误会她小气善妒。 “只是什么？”顾宸的眸中浮上几分期待。 她……她是不是后悔了？ “只是您不该一连月余都宿在她房中。” 顾宸紧绷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他笑盈盈道“阿嵘说的对，我不该一直宿在她那里，我……” “嗯？妾身的意思是，您该雨露均沾，其他几个妹妹也需要您的宠爱。”沈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顾宸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愤怒地望着沈嵘。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去旁的女人屋里？”他问，带着十足的愤怒和震惊。 他一连月余都不曾来她房中，她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吗？ 她……她是不是一点儿都不爱他了？ 沈嵘很想说不然呢？但是理智让她在话即将出口的瞬间又咽了回去。 她为顾宸倒了杯茶，才柔声劝道“你对孙良娣的偏爱已经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了，您便是再喜欢她，也该隔三差五去旁人屋内坐一坐。” 不等顾宸爆发，她就继续说“你不仅是孙良娣一人的夫君，你还是白良娣她们的夫君。” 顾宸气得咬牙，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你可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我不仅仅是那些女人的夫君，我还是你的夫君！” “雨露均沾是吧？那我今夜便先宿在你的房中！待明日再去旁人屋内！” “呃？”沈嵘被顾宸一连串的话给惊住了。 她……她分明是要劝他去白怡她们房中啊？ “啊！”沈嵘下意识尖叫。 就在她走神的瞬间，面沉如墨的顾宸竟然直接将她给打横抱起。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未出口的话全然被火热的吻所吞没。 沈嵘奋力挣扎却完全挣不脱。 很快，那张雕龙刻凤的黄花梨大床便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 一夜缠绵，顾宸神清气爽，沈嵘却恼得紧。 也不知他是有多饥渴，明明夜夜有美人相伴，却还是像百八十年没见过女人一样将她好一番折腾。 桃染在屏风外唤了几次，沈嵘的眼皮子都酸得睁不开。 直到午时，沈嵘才起身。 “母妃，您怎么一直打哈欠啊？”顾珏很是疑惑地问。 他母妃往日里都很精神啊。 顾玥也瘪着嘴控诉“您明明答应我今早要去寿安宫摘早开的金桂的！” 沈嵘轻咳一声，明丽的脸上浮上几分尴尬。 “母妃昨夜没睡好，今早才没起的来。” 她将气鼓鼓的顾玥抱了起来。 “咱们现在去寿安宫摘金桂，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哄着。 阿玥一向不好哄。 “哼！母妃说话不算话！我不喜欢母妃了！” 沈嵘笑着抚了抚顾玥细密蓬松的头发，继续赔笑“母妃已经知道错了，阿玥原谅母妃可好？” “哼！”顾玥继续冷哼，但那双大眼睛已经开始看向沈嵘了。 “好阿玥，你就原谅母妃一次吧！母妃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那好吧，我原谅你，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哦！”顾玥到底还是松了口。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轻轻地勾住沈嵘的手指。 “拉钩！” 沈嵘笑着同顾玥拉了钩。 刚哄好顾玥，她就留意到一旁被冷落的顾珏也瘪起了嘴，又赶忙将顾珏抱在怀中哄了哄。 等两个孩子都露出笑颜，她这才带着他们往寿安宫去。 他们一行人才出鸣凤阁便瞧见了王紫桐。 “妾身参见太子妃殿下！”王紫桐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沈嵘收了笑，吩咐奶嬷嬷先将顾玥和顾珏带出去。 待到孩子们离开，她这才开口问“你又有什么事？” 王紫桐假装没有听懂沈嵘话中的不耐烦，淡声道“您昨日答应妾身会让太子殿下去我们房中留宿，但您似乎食言了。” 沈嵘的眉眼又冷了几分。 她正因着顾宸死不要脸折腾了她一夜恼着呢！这王紫桐怎么又来闹了？ “本宫只说了本宫会劝太子殿下雨露均沾。”她沉声道。 言下之意，她并没承诺顾宸一定会去王紫桐房里。 第20章 母妃和父王玩了一夜 王紫桐拧眉，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攥成拳。 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抹笑，尽力克制着愤怒道“方才是妾身言辞不当，不知太子妃姐姐今日能不能劝太子殿下来妾身房里？” 沈嵘扫了她一眼，“本宫会将你的心意转达给太子殿下，至于他去还是不去，就不是本宫能左右的了。” 说完，她就快步往外走。 寿安宫内，太后略有些担忧地问“你今日怎么现在才来？是东宫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嵘的眼底发青，似是累极了。 沈嵘面色微红，“没什么事，是我起晚了。” “哦？”太后眸中面上的疑惑越发浓。 顾玥脆生生道“皇曾祖母，母妃今日用午膳的时候才起身！” “咦？”太后那望向沈嵘的眸中霎时浮上了几分探究。 阿嵘一向自律，怎么会睡到午间才起身？ “父王昨夜在母妃房里，许是他们玩了一夜没好好睡觉吧！”顾珏脆生生道。 说完，他还瘪了瘪嘴。 “父王和母妃坏！玩都不带我和阿玥！” 顾玥也叉着腰附和“是呀！” “皇曾祖母，您可要为我们做主！”顾珏朝着太后撒娇。 “你……你们胡说什么呢？”沈嵘俏丽的脸此刻布满了红霞。 两个孩子天真的话语让她很是难为情。 他们不懂，她皇祖母和这满屋的宫女太监却是懂的。 这不，她皇祖母和那些宫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还是年轻好啊！顾宸那小子真是……”太后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原来，她那克己复礼儒雅谦和的长孙也有放浪失控的时候。 “皇祖母……”沈嵘娇声求饶。 她只觉自己的脸烧得能将鸡蛋烫熟。 太后轻笑一声，柔声哄道“好，好，好！阿嵘脸皮薄，那哀家就不说了。” 话是这么说，她面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母妃的脸怎么红了？”顾玥问。 沈嵘剜了她一眼，微沉了声音“你话有点多！” 不等顾玥生气，她便直接对着桃染吩咐“将阿玥他们带出去摘花去！” 桃染笑着应下，随后便将明显不高兴的顾玥抱在怀中柔声哄着。 待到桃染一行人将两个孩子带出去后，太后这才温声道“你同阿宸依旧恩爱就好！” 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欣慰。 她就怕阿嵘和阿宸一直闹别扭不肯和好。 沈嵘不想让太后再为她和顾宸担心，便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又拉着沈嵘讲起了从前的事。 待到霞光满天，她望着窗外的夕阳，神色哀戚道“阿嵘，哀家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便是你母亲。” 岁宁的早逝是对她这个狠心母亲的惩罚。 沈嵘微怔，随后便握住了太后有些微凉的手。 “皇祖母，您莫要这么说，母亲她从未怪过您。” 她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却从未说过她皇祖母一句不是。 “阿嵘，阿毓是没有怨哀家，可自她早早离世后，哀家无一日不后悔当年没有拦住你皇祖父！” 提起最爱的亡女，太后的泪水便控制不住地落下，就连那被沈嵘握在手中的手都开始颤抖。 她一直都知道阿毓同秦越泽情投意合，可她权衡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同她那死去的夫君抗争到底，任由他将阿毓赐婚给了沈明达。 沈嵘的眼圈微红，忍着眼泪道“皇祖母，逝者已矣，您要保重啊！” “阿嵘，你母亲是……是哀家怀胎十月，又历经了整整一宿的痛苦才生出来的女儿啊！哀家怎么……”太后开始哽咽，浑浊的眼中尽是懊恼和悔恨。 “哀家到底是怎么狠下心逼着她嫁给她所不爱的人呢？” 太后如同受伤的困兽一般蜷缩在一起，低声呜咽着。 沈嵘看得心酸，却也知道她皇祖母需要冷静。 过了许久，太后才不再哭泣。 她抓着沈嵘的手，目光却飘向了远处。 “哀家就是在这么一个晚霞漫天的吉日将你母亲送上了花轿。” 她的阿毓最是孝顺不过，哪怕被逼着嫁给沈明达，却还是在上花轿之前柔声安慰她。 “你父亲生得俊，家世好，性子也好，可他不是你母亲所爱啊！他……他也不爱你母亲。” 说到这，太后又哭了起来。 她的阿毓真真是苦命！ “是，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彼此心中所爱之人，但他们却从未红过脸，吵过嘴。 他们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好夫妻。” “举案齐眉？呵，他们那分明是认命！”太后又哭又笑。 阿毓同沈明达成亲是为了消除皇家和沈家之间的隔阂，是为了让沈家儿郎能全然忠心于皇室！ 阿毓和沈明达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 他们深知这桩婚事是为了什么。 所以，他们才会将悲苦都自己吞下，在人前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 “皇祖母，父亲和母亲成亲对整个大乾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沈嵘柔声道。 太后扯了扯唇，苦笑道“是呀，他们成亲于整个大乾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事，唯独于他们两个而言不是好事。” “你父亲尚且可以将他心中所爱的蔡氏迎入府中，你母亲却同秦越泽成了陌路。” 说到这，太后的眉眼间便浮上了几分戾气。 她的阿毓就是太懂事了！ 就不该让蔡氏进门！ 沈嵘的眼皮微跳，赶忙道“这世道的确是对女子不公平。” “许是自个儿不能同所爱之人相守，所以母亲才格外怜悯父亲，亲自将蔡姨娘以贵妾的身份迎进了父亲的后院。” 太后眸中的戾气霎时散去，苦涩道“是呀，阿毓最是善良，瞧不得旁人苦。” 的确是阿毓不忍沈明达和蔡氏也如她和秦越泽那般才做主将蔡氏给沈明达迎入府中的。 “是呀，母亲一向善良温柔。”沈嵘立即附和。 太后沉默了许久，才道“还好，你没有步你母亲的后尘，你同阿宸青梅竹马，端得是情深义厚。” 嵘淡淡地应了声。 “若非你同阿宸是真心相爱，哀家也不会让你同他成亲。”太后幽幽道。 沈嵘牵动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是呀。” 她同顾宸，在以前的确是真心相爱的。 若非重生，现在的她还在同顾宸一道抵抗同那些劝他纳妾的朝臣宗室呢！ 第21章 他能有什么秘密说给她？ 沈嵘靠坐在小轩窗外，望着院中的木槿树发呆。 顾玥和顾珏似是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很是乖巧地在一旁听奶嬷嬷讲故事，桃染也乖觉地候在一边。 “阿嵘怎么了？”顾宸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嵘情绪不对劲。 桃染压低声音道“太后似乎是同主子谈了些有关岁宁长公主的事。” 顾宸微怔，随即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阿玠，去给你母妃请安。”他俯身，对着他手中牵着的顾玠吩咐道。 顾玠颔首，随后便快步走到沈嵘身旁，拱手行礼“给母妃请安！” “嗯？”沈嵘回眸，明丽的脸上还挂着几分忧愁和迷惘。 但很快，她就彻底回了神。 她笑着抚了抚顾玠的头，柔声道“阿玠回来了啊？” 玠颔首，拉着沈嵘的袖子道“母妃，您陪我去用晚膳，我饿了。” 嵘笑着应下。 虽然她和顾玥姐弟刚才已经用过了饭，但她还是带着那姐弟两个一起去陪顾宸和顾玠用饭。 吃过晚膳，顾玠又拽住了沈嵘的衣袖。 “嗯？”沈嵘很是惊讶地望着顾玠。 他怎么突然变得粘人了？ “母妃，您能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每天都等我和父王回来后再用晚饭？”顾玠眼巴巴地望着沈嵘。 他母妃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同他们父子一起用晚膳了。 沈嵘有些犹豫。 她想多陪陪阿玠，可她又怕顾宸那厮每日晚膳后都同她争吵。 见她迟迟不回答，顾玠眸中的期待就慢慢地暗了下来。 “你同我再如何置气也不该让阿玠伤心。”顾宸适时地开口。 沈嵘默然，良久，就在顾玠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 “好，我答应你。” 闻言，顾玠的小脸上顿时扬起了灿烂笑意。 “多谢母妃！” 奶嬷嬷们刚将三个孩子分别带走，沈嵘便沉声道“你该去白良娣房中了。” 白怡已经足足被他晾了一个多月。 “嗯？”顾宸的笑意霎时凝固，随后便眯着眸子问“你将我当成什么？春风楼里卖身的小倌？” 他上扬的尾音带着十足的威胁，但沈嵘却丝毫不惧。 “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想法。” “哦？没有这个想法？那你怎么已经开始将我分配给那些女人了？”顾宸继续逼问。 他最不喜欢她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来逼他去旁的女人身边。 “殿下，您是太子！她们都是您的女人！她们进了东宫后的荣辱便系在您一人身上，您必须要给她们适当的恩宠！”沈嵘不由地抬高了声音。 她觉得眼前的顾宸完全就不讲理。 “只有她们是我的女人？你不也是？你也需要我。” 她动气，顾宸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们比我更需要你！”沈嵘拧眉。 “哦，我不这么觉得。”顾宸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 “你……你明知我是为了你好才会劝你去白怡房中，你又何必非要为着这么点事同我争吵呢？”沈嵘气结。 他现在就跟个胡搅蛮缠的小孩一样。 “你不也明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却还是跑到父皇跟前去求他下旨逼我纳妾？”顾宸冷笑，微垂的凤眸中溢满了恼怒和讥讽。 沈嵘只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狂跳。 她深吸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殿下，不要耍性子了，我去求陛下也是为了不让您再继续同宗室言官们起争执。” “我宁愿同他们一直吵。”顾宸淡淡道。 “你便是再如何同他们争吵，到最后还是得纳妾。”沈嵘很是无奈道。 前世，他同那些人整整吵了三个月，最终还是在赐婚的圣旨下低了头。 “这就是你主动要为我纳妾的原因？”顾宸敏锐地抓住了沈嵘话中的信息点。 沈嵘点头承认，“是。” “呵……”顾宸自嘲地笑了笑，随即便红着眼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真心，但我不相信陛下会纵着你继续胡闹。”沈嵘正色道。 “你是储君，陛下绝对不会容许你只有我一个女人。” “若是陛下容许你只有我一人，那么你也就不用同那些言官和宗室们争吵了。” 那些人之所以能闹起来，就是因为庆帝压根没有拦着他们的意思。 顾宸面色一僵，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颓然道“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争上一争，万一呢？” 见他态度软化，沈嵘便知道他是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 她暗自舒了口气，随即便软了声音“可我舍不得你为了我同那么多人作对，也不想让你和我都坏了名声。” 她掐着手掌心，努力作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 “殿下，我比谁都盼着你好。” 轰—— 顾宸的脑子被她的话炸成了浆糊，心中的愤懑和悲伤也在此刻化为乌有。 是啊，她比谁都盼着他好。 是他……是他太任性了。 她这些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她不仅要压着心中的酸涩之意来好好安排照料那些女人，还要管教孩子、照顾皇祖母甚至于还要哄他这个任性的夫君。 思及此，顾宸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沈嵘抱进了怀里。 “阿嵘，对不起。”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道。 沈嵘犹豫再三，到底还是为了能让他消停些而没有动手推开他。 “都挂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竟是忘了你也会因为那些女人入东宫而难过。” “我……我这些时日其实一直都在等你在找我发火，我……我想通过你吃醋来确认你的心中还有我。” 说着话，顾宸俊美的脸上便浮上了几分尴尬。 他不仅庆幸她此刻无法瞧见他的脸。 不然，他只会更尴尬。 沈嵘有些无语。 他还真是够幼稚。 便是前世深爱他的她都不会因为他去旁的女人屋中便急不可耐的去找他争吵，更何况今生呢？ 她有她身为沈家女的骄傲。 她才不会去祈求男人的怜悯。 顾宸伏在沈嵘肩窝陆陆续续说了好多缠绵情话来诉衷肠，沈嵘偶尔敷衍的回上一两句。 “阿嵘，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顾宸突然满含笑意道。 “嗯？”沈嵘挑眉。 他能有什么秘密说给她？ 第22章 您仔细瞧瞧她的脸像谁！ “我其实并未碰孙馥。”顾宸柔声道。 他是留在了孙馥的房中，但他一直都睡在屏风外面的软榻上。 他还是不想要阿嵘之外的女人。 “呃？”沈嵘愣住。 他……他竟没有同孙馥圆房？ 顾宸轻笑，温热的气息全部喷在沈嵘的脖颈和耳朵上。 “别……”沈嵘控制不住地战栗，赶忙往后缩。 “咱们老夫老妻的，你怎么还害羞？嗯？”顾宸的声音中多了独属于动情时的暗哑。 沈嵘下意识地想逃，可顾宸压根就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又是一夜春宵。 沈嵘深感无奈，却也明白顾宸这人逼不得，必须得让他觉得她还爱着他，他才能听进去她的劝告。 她长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希望他今夜能乖乖地去白怡或者其他人房中。” 桃染含笑道“太子殿下怕是还舍不得您。” 她瞧着，太子殿下似是对那些女人都没有兴致。 沈嵘白了桃染一眼。 “他再不去，我这刚刚才好转的名声怕是又要被颠覆了。” 她可不想再背负善妒的名声。 沈嵘照常去了寿安宫陪伴太后，一进寿安宫便瞧见了皇后身边的嬷嬷。 她稍稍惊讶，便自顾自地往殿内走。 她刚进门，坐在太后榻边的皇后就笑着同她说“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你两头跑了。” 沈嵘心中暗骂皇后虚伪，面上却十分恭敬道“母后言重了，陪伴皇祖母是儿臣分内的事。” 皇后抿唇轻笑，“母后，您瞧瞧，阿嵘这嘴多甜！” 太后扯了扯唇，淡声道“是呀，阿嵘这孩子一贯讨喜。” 似是怕皇后继续做无意义的寒暄，她直接朝着沈嵘招手。 “阿嵘，来皇祖母身边坐着。” 沈嵘笑着颔首，随后便快步走到了榻前坐下。 她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宫人便将药端了过来。 她刚准备拿过药碗，就被皇后抢了先。 “让本宫来吧！母后病了，本就该本宫这个做儿媳的来侍疾。” 语罢，皇后的脸上就浮上了几分愧疚。 “母后，儿臣得知您病了之后便想着要来探望，奈何宫务繁忙愣是抽不出时间。” 说着话，她便舀了一勺药送到了太后唇边。 太后的目光微动，到底还是给了皇后体面。 待喝完了药，她才沉声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若非是实在抽不开身，你一定会天天来探望陪伴哀家。” 夫妻一体，她儿子都没来瞧她，皇后又怎么会巴巴地往她这凑？ 说这么些假惺惺的话，总归不过是让大家面子上好看些。 见太后肯接话，皇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母后能理解儿臣便好，儿臣就怕您误会。” 太后笑了笑，便问起了万贵妃和一众皇子公主最近如何。 皇后笑盈盈地将宫内的近况一一禀给太后。 话都要说完了，她却突然表现得欲言又止。 太后明知她有所图，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不好言说的事？” 沈嵘也疑惑地望着皇后。 宫内最近应该并无大事发生吧？ 皇后还是不肯说，太后便继续追问。 如此三四次，皇后才扭扭捏捏道“母后病着，儿臣本不该打扰您养病，可……可陛下近些时日着实是闹得太过火了，儿臣不得不来找您。” “哦？”太后挑眉。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陛下最近新得了个美人儿，只半个月，陛下便将其升为了婕妤之位。” 皇后苦笑一声才接着说“若非正二品的九个位置都已经有了人，只怕陛下还要接着抬举她。” 太后和沈嵘对视一眼，直觉其间有诈。 “是升的快了些。”太后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话是这么说，她心中却骇然不已。 自打乾国建国以来，还没有那个后妃能在短短半月内就升到正三品婕妤。 她这儿子素来有分寸，怎的会为了个新入宫的女子便违背祖制？ 皇后心头一梗，似是没料到太后会如此轻描淡写。 沉默片刻，她才接着说“若楚婕妤是哪家贵女亦或是良家女子也就罢了，偏那楚婕妤是……“她飞快地瞄了眼太后，才接着说”是教坊司出来的，若是再由着陛下这么宠着她，怕是会毁坏陛下声誉。” “你是说那女子出自教坊司？”太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 太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见太后动气，沈嵘便赶忙为其倒了杯温茶。 “皇祖母，您先喝口茶。” 太后的面色稍缓，接过了茶。 待她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后，才对着皇后说“将楚婕妤传过来。” 她倒要瞧瞧，那女子有什么特殊的，竟能让她那冷清冷性的儿子如此盛宠。 皇后大喜，立即遣人去请楚婕妤。 小半个时辰后，皇后宫里的嬷嬷才领着一位身着绯色海棠绣大袖月华锦宫装的美人走了进来。 那美人儿垂着头，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 “嫔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 与此同时，坐在太后床边的沈嵘也起身朝着楚婕妤福了福身子。 虽说楚婕妤瞧着还没她大，但楚婕妤却是庆帝眼下最宠爱的妃子，是她的长辈，她必须要客气一些。 “抬起头。”太后冷声道。 楚婕妤浑身一震，随后便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只见她美眸如山泉水一般清澈，黛眉如柳，琼鼻红唇，美得像是山野艳妖一般。 “倒是个美人，只是哀家怎么瞧着你有些熟悉？”太后微微蹙眉，垂着眸子仔细思索眼前人像谁。 此时，将楚婕妤看了个彻底的沈嵘已然愣住。 这……这楚婕妤眉宇间竟是有些像先皇后和她母亲。 “母后，您再仔细瞧瞧。”皇后突然出声，不等太后回答，她就继续说“您可以瞧瞧阿嵘，再好好想想阿玥的模样。” 顾玥生得同顾宸只有三分相似，却像极了薨逝多年的先皇后。 太后心头一震，立即意识到楚婕妤生得和她那死去的儿媳和女儿都很像！ 楚婕妤抬眸，怯生生地望着太后，长长的睫毛因着恐惧而不停地扑闪。 第23章 哀家在问你话 太后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望着楚婕妤。 “母后？”等不及想看好戏的皇后低声唤了句。 太后抬眸，冷冷地扫了皇后一眼。 “你方才怎么不说她生得像阿毓和阿清？” 皇后心虚地避开了太后的目光，低声道“儿臣只顾着说陛下为楚婕妤升位份快的有些违背祖制，倒是忘了她的长相了。” “呵……”太后冷笑。 “你是六宫之主，你若是真觉得皇儿做的不对，那你就自己去找他说！哀家老了，没那个精力去帮你管六宫。” 皇后怔住，完全没料到太后会发这么大的火。 她嗫喏道“儿臣知错，还请母后去劝劝陛下。” 太后的面色依旧难看。 “皇祖母，先给楚婕妤赐个座吧。”沈嵘温声道。 她瞧着，楚婕妤似乎都有些站不稳了。 太后瞥了眼双腿打颤的出婕妤一眼，便瞧向了一旁的小宫女。 那宫女连连颔首，随即便为楚婕妤搬了把椅子。 “多谢太后赐座！”楚婕妤很是恭敬地谢恩。 太后并未搭理她，眼瞧着她又吓得僵在那，沈嵘便温声道“皇祖母已经赐了座，您就坐下吧。” 楚婕妤很是感激地朝着沈嵘点了点头。 皇后暗暗白了沈嵘一眼。 “阿嵘似乎是很喜欢楚婕妤？” 太后明明已经将那小贱人晾在了那，偏沈嵘这贱人话多，又让太后还了那小贱人身为宠妃的体面。 沈嵘还没回答，太后便凉凉道“皇后似乎是不想让哀家和阿嵘喜欢楚婕妤？” 皇后心中一凛，赶忙赔笑道“没有，母后误会了。” “没有便好，哀家素来不喜欢旁人借哀家的刀去杀人。”说着话，太后浑浊的眼中便掠过一道寒光。 皇后越发惶恐，垂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儿臣是真怕影响到陛下的声誉！”她赶忙解释。 太后嗤笑，“但愿你是真心为皇儿的声誉而担心。” 语罢，她就看向了沈嵘，柔声吩咐“阿嵘，你亲自去一趟御书房，就说哀家想见他。” 嵘很是恭敬地应下。 沈嵘刚走，皇后便起身道“母后，崔尚宫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凤仪宫，儿臣就先回去了。” “你让人将她唤到寿安宫来给你禀报。”太后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直接将皇后的话给怼了回去。 “这……”皇后的神色变得肉眼可见的慌张。 她深吸了口气，才挤出一抹笑。 “罢了，就让她在凤仪宫中等着吧。” 太后瞥了她一眼，便干脆闭上了眼睛。 孙公公一瞧见沈嵘便眉头一皱。 太子妃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寿安宫吗？ 怎的突然来了这？ 虽然心头满是疑惑，他还是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待行了礼，他才试探着问“太子妃是来替太后传话的吗？” 沈嵘点头，“是呀，皇祖母让本宫亲自来请父皇去一趟寿安宫。” 孙公公心头一紧。 莫不是太后撑不住了？ 想着，他便赶忙道“奴才这就进去禀给陛下！” 沈嵘颔首。 孙公公进了殿便将沈嵘的来意禀给了庆帝。 听罢，庆帝捏着奏折的手便是一抖。 同孙公公一样，他也以为太后是撑不住了才命沈嵘来唤他。 “太医们不是说母后在阿嵘的照料下好多了吗？”他问。 一向威严的脸上竟是浮上了几分慌乱。 孙公公哪里敢随意回话？ 他再三斟酌才低声道“兴许是太后真有要事寻您去商量吧！” 庆帝放下奏折，苦笑道“但愿吧。” 语罢，他就站起了身。 待到他们一行人走到寿安宫外，沈嵘这才压低了声音同庆帝说“父皇，皇后和楚婕妤现在也在殿内。” “楚婕妤？”庆帝拧眉，随后便彻底冷了脸。 嵘颔首。 “皇后是真闲不住！”庆帝冷冷道。 她明知他母后身子不好还将那事闹到了他母后面前！ 沈嵘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压根不敢接话。 所幸庆帝也没想让她回话。 即将要踏入太后寝宫的瞬间，庆帝又停下了脚步，他压低了声音问“母后可还好？” 他母后在岁宁薨逝后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当中，乍一瞧见楚婕妤怕是会刺激到她。 沈嵘目光微闪。 原来，他也还关心她皇祖母呢。 “皇祖母在我离开的时候瞧着还算平静。”她淡声道。 “还算平静？”庆帝回头扫了她一眼。 言下之意，她其实也不知道他母后有没有受到刺激？ 沈嵘又将头垂低了几分。 孙公公适时地推开了门。 庆帝微微躬身，同沈嵘他们一道向太后行了礼。 皇后和楚婕妤则在庆帝进门的瞬间便起身行了大礼。 “都免礼。”太后淡声道。 庆帝快步走到榻前，关切地问“母后的身子可爽利些了？” 后惜字如金。 庆帝倒也不恼，他仔细地瞧着太后。 待瞧见她那瘦得皮包骨的手后，他的目光便是一震。 她……她是真的老了。 “母后，您一定要好好养病，儿臣盼着您长命百岁呢。”他颇为真诚道。 没见到人时，他还为着他母后此前强势干预他决策的事而生气，便是知道她病重也不愿意来瞧她。 可当他真瞧到她病弱的模样时，又不禁心头泛酸。 曾经意气风发的摄政太后现在彻底没了往日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整个人都透着股随时会倒下的颓靡和虚弱感。 就这，还是太医们口中的大好。 他想都不敢想一个多月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太后稍稍有些动容，但她的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疏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强求不来。” 庆帝抿了抿唇，近乎执拗道“不，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太后懒得再同他讨论这种无意义的事，她蹙着眉头问“这楚婕妤是怎么个事？” 闻言，庆帝便狠狠地剜了皇后一眼。 “母后，您好好养病，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事费神。”他难得放缓了语气，很是温柔地同太后说道。 太后拧眉，声音也越发的冷。 “哀家在问你话！” 第24章 他居然想废了她？ “母后，您好好养病，前朝后宫的事有儿臣和皇后呢。”庆帝抬眸，定定地望着太后。 他的目光晦暗难明，似是心情极为复杂。 “哀家还没死呢！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许你胡来！”太后愤怒地吼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皇祖母！”沈嵘惊呼，全然顾不得庆帝和皇后，一个箭步就冲到榻前去轻拍太后的背。 太后这次咳得极为厉害，就连双眼都凸了出来，她枯瘦的手紧紧攥成拳，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 沈嵘被吓坏了，连声哀求“皇祖母，您快消消气！” 她看得出来，她皇祖母是被庆帝给气狠了。 庆帝面色讪讪，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浮着几分担心。 皇后的眸中却迅速划过一丝畅快。 眼见着太后咳得几乎断气，哪怕宫人拿来了院判亲自配制的药也无济于事，庆帝不禁急了。 “还不去请太医？都发什么愣呢？”他怒吼一声。 那些瑟瑟发抖的宫人们越发害怕，连声称是。 太后在咳出一口沾染着血迹的浓痰后才止住了咳。 沈嵘怔怔地看着手帕上的血迹。 庆帝也是一怔，他回过神就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 皇后被他眸中夹杂着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震。 她也没料到太后会被庆帝气得直接吐血啊！ 她原本只是想让太后管束管束他，免得他继续独宠楚婕妤那个小贱人。 “父皇，您要不先走吧？”沈嵘小心翼翼地提议。 她怕她皇祖母直接被气死。 庆帝面色微僵，太后沉声道“让他走？哀家问的话还没得答案呢！” 太后的语气虚浮，瞪向庆帝的目光却极为有力。 “母后，您先消消气，儿子……儿子都听您的。”庆帝到底还是松了口。 闻言，沈嵘悬着的心才算落地，皇后却流露出了几分得意。 果然，还得是这老不死的出面才能让陛下妥协。 “都听哀家的？若是哀家让你将楚婕妤置于冷宫再也不见呢？”太后眯着眸子问。 “母后？”皇后很是错愕地望着太后。 以这老虔婆往日的强势作风，不该让陛下直接将楚婕妤赐死吗？ 莫非，她临了了反而生出了几分善心？ “皇后不满哀家的决定？”太后问。 她的语气并不重，皇后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 庆帝也瞧向了皇后。 “儿臣……儿臣不敢质疑母后的决定。”皇后急声道。 “那你呢？”太后懒得再搭理皇后，直接瞧向了庆帝。 一旁的楚婕妤也眼含热泪，十分紧张地望着庆帝。 庆帝的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却还是沉声道“自然是听从母后的吩咐。” 这下，太后紧绷的精神才算是松懈下来。 “好！” 语罢，她便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沈嵘和庆帝同时惊呼“皇祖母（母后）！” 待确认太后只是晕倒而非气绝后，庆帝才狠狠地扇了皇后一巴掌。 “贱人！你要争宠便争宠，又何必闹到母后这里来？” 他忍着愚笨的蠢妇许久了！ 她刚当上皇后时还算是有几分母仪天下的宽怀心胸，自打他表现出对阿骞的喜欢后，她就一日比一日浮躁。 为免她肆意欺辱妃嫔，他才抬了万氏做贵妃，让她有个顾忌。 果然，万贵妃母子也得了盛宠后，她便消停了些。 皇后被打懵了，她抚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庆帝。 “你……你打我？” 他们夫妻多年，他居然当着楚婕妤、沈嵘和满宫宫人的面打她？ 庆帝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厉声道“你最好祈祷母后没事！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朕必定废了你个蠢妇！” “你……”皇后浑身一颤，越发震惊，“你居然要废了我？”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你居然要废了我？” 皇后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庆帝眉头一皱，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后的厌恶。 “滚回你的凤仪宫！” 皇后怔然，嘴唇微张，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 她完全不敢想他会这么对她。 皇后身边的凤仪姑姑赶忙将呆愣的皇后往外拉。 “娘娘，您先回凤仪宫！” 说着话，她就疯狂给皇后使眼色。 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再由着她主子同陛下争吵。 皇后终于回过神，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对着庆帝行礼“臣妾告退！” 皇后走后，太医院一众太医便赶了过来。 院判和三个副院判轮流给太后把了脉，四个须发皆白的老家伙商量了半晌，最终还是院判走到了庆帝面前。 “回禀陛下，太后……太后的脉象虚浮无力、细若游丝，怕是……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院判颤颤巍巍道。 “放肆！谁许你诅咒母后的？”庆帝雷霆大怒。 院判浑身一颤，暗自叹了口气。 “太后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遭受刺激以至于急火攻心，同时伤了肝脏和心脏，脉象已然呈现濒死之相，微臣……微臣实在是束手无策啊！”他硬着头皮继续禀道。 沈嵘浑身一软，险些晕倒。 庆帝的脸上也是乌云密布。 他死死地盯着院判，那锐利的目光将院判吓出了一身冷汗。 “朕不管这些，母后若是薨逝，朕便杀了你们几个给她陪葬！” 他眯着眸子，说出的话带着十足的杀意，没人敢质疑他话的真实性。 “陛下！陛下饶命啊！” “陛下，医者不是神仙啊！” “太后的情况，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医啊！” 几个副院判连连告饶喊冤。 闻言，庆帝的脸色就变得越发可怖。 “陛下，太后曾交代奴婢在必要时给您带一句话。”伺候了太后几十年的吴嬷嬷突然站了出来。 “嗯？” “太后说……说她自个儿的身体底子早就坏了，若是有朝一日驾鹤西去，不许您迁怒于太医们。”吴嬷嬷含泪道。 知子莫若母。 太后早就料到了陛下会拿太医撒气。 庆帝目光一滞，跪在一旁的太医们却集体舒了口气。 “朕……朕知道了。”庆帝低应了句，随后便又同太医们说“朕要你们全力救治太后！” “是！”太医们连声应下。 “楚氏，你从今日开始便在长秋宫闭门思过吧。”他终于是对着楚婕妤下了圣旨。 楚婕妤呆愣愣地跪着接了旨。 第25章 你有惩治皇后的主意了？ 太后的病危给了沈嵘重重一击。 她现下恨不能冲进凤仪宫直接掐死皇后那个挑事精。 可最初的愤怒情绪平复下来后，她便又陷入了深思。 她坐在窗畔一坐便是一个时辰，便是顾玥和顾珏几次三番同她说话都没换来她的回应。 桃染瞧着不对，便笑着将两个小主子带到了院子里玩。 用过晚膳，她突然起身扯住了顾宸的衣袖，神色严肃道“我有话同你说。” 顾宸有些不解，却还是笑着应下。 待他们两人到了鸣凤阁内室，她才沉声问“你知道楚婕妤吗？” “楚婕妤？宫中何时又多了个楚婕妤？”顾宸一愣。 他这些时日又是帮着户部向皇亲国戚们讨他们欠国库的债，又是跟进工部那边新设计出来的悬浮木拱桥，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去关心他父皇的后宫。 见沈嵘脸始终紧绷，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莫非，这位楚婕妤并非是楚美人，而是近些日子才入宫的？” “嗯，楚婕妤入宫还不足一月。”沈嵘肯定了他的想法。 “什么？”顾宸大惊，“哪有入宫半月便升为正三品婕妤的？” “楚婕妤长得既像你母后又像我母亲，皇后说她出自教坊司。” 顾宸的脸霎时黑成了锅底。 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出自教坊司？” “是。” 顾宸冷笑“我看父皇他是老糊涂了！” 沈嵘心下赞同他的话，面上却不得不冷声斥道“慎言！” 顾宸讪笑，随即便又冷了脸，沉声道“这事是真有些不寻常。” 他从其中嗅出了阴谋的意味。 怎么会那么巧，有个长得既像他母后又像他皇姑且出身乐籍的女子正好出现在他父皇面前？ “我这些时日一心扑在皇祖母身上，竟是忽略了后宫中出了个新宠的事，若我早些留意，皇祖母便不会被父皇和皇后给气倒。”沈嵘明丽的脸此刻满是愧疚和后悔。 是她不好，自持重活一生，对皇后等人的动向都有所了解，这才没有一直去留意后宫的事。 “阿嵘，不怪你。”顾宸立即握住了沈嵘冰凉的手，他温声安慰“皇祖母一定能逢凶化吉。” 沈嵘同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泪意。 沈嵘扯唇，苦笑道“看，你也清楚皇祖母此次是凶多吉少。” 顾宸略有些尴尬。 他刚回东宫就已经听桃染讲述了他皇祖母被太医们判定活不了多少时日事。 “事情已然发生，我们再如何悲痛也无法改变，你可别将自个儿的身子给气坏了。”他软了声音，眉眼间全是最为真挚的关切。 阿嵘一向敬爱皇祖母，他现在除了担心皇祖母的身子外，还格外担心阿嵘会在悲愤交加之下生了病。 沈嵘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冷声道“我不会倒下。” 她还要为她皇祖母报仇呢。 她绝对不会让皇后好过！ 想着，她便将今日目睹皇后和庆帝争吵的事毫无遗漏地讲给了顾宸。 听罢，顾宸便问“你是想添把火，让父皇彻底厌弃皇后？” 沈嵘点头，随后又皱着眉头摇头。 “到底是多年夫妻，父皇一旦冷静下来便又会想到她的好，要让他彻底厌弃皇后可太难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顾宸定定地望着沈嵘。 他猜，阿嵘已经想好了让皇后格外难受的对策。 “散布些后宫混乱无序的流言，让父皇越发觉得皇后没个母仪天下的样子，如此，才好抬万贵妃去争个协理六宫的权利。”沈嵘淡淡道，她明媚的美眸中透着丝丝寒意。 万贵妃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后自会好好同皇后过招。 她们两个在后宫斗，那六皇子和八皇子也势必在朝堂上斗起来。 如此，她和顾宸的日子便能松快些。 既然皇后不想让她皇祖母安生，那她便让皇后母子也不得安生！ “你可以找人在吉亲王面前提提六皇弟，就说……” 她还没说完，顾宸就领会到了她的用意，他直接接话“就说六皇弟府中那么多女人都怀不上孩子，怕是他有什么隐疾。” 说完，他们夫妻俩便相视一笑。 笑罢，他们俩便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太后病危，着实是让人难过。 顾宸又留在了沈嵘房里，不过这一晚，他们并未发生什么。 他们两个人都心事重重地抬眸望着绣着龙凤的帐顶，迟迟无法入眠。 翌日，他们两人皆是一脸憔悴。 顾宸才出鸣凤阁，就被王紫桐拦住了去路。 王紫桐盈盈一拜，声音婉转若黄鹂鸟。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千岁！” 顾宸扫了她一眼，微眯的凤眸中迅速掠过一丝疑惑。 他瞧着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她是谁，只通过她所穿的衣裳判断她是自己一个多月前纳的妾室之一。 顾宸身后跟着的墨枫低声道“殿下，这是王昭训。” “哦！”顾宸终于想起了眼前人就是那个跋扈无礼的定西侯府嫡女。 他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沉声问“你一大早找孤有何事？” 垂着眸子的王紫桐并未察觉他对她的厌恶，她委屈道“妾身……妾身进东宫后便再没见过殿下，所以想……” 她适时地抬眸，欲语还休的望着顾宸，俏丽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少女羞怯。 她咬了咬唇，才羞涩道“想见见您。” 本就暧昧的四个字被她说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千回百转。 顾宸蹙眉，很不耐烦道“那你已经见到了！好了，孤还要去上朝，你先回去！” 语罢，不等王紫桐反应，他便快步离去。 王紫桐愣在原地。 很久，久到顾宸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恢复了过来。 “太子殿下他竟……竟然无动于衷？” 许嬷嬷鄙夷地撇了撇嘴。 太子殿下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儿怎么会被她那么矫揉造作的模样所迷惑？ “我……我还没说太子妃三番两次骗我，意图独霸他呢。”王紫桐很是懊恼。 她找太子殿下可不仅仅是为了表明心迹！ 她还想告状呢！ 柳嬷嬷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昭训，咱还是先回去吧！” 再在这站下去，她怕是又要被孙良娣她们看笑话了！ 第26章 禁足半个月 沈嵘刚起身，桃染便伏在她耳边将王紫桐去拦顾宸禀给了她。 沈嵘眯了眯眸子，淡声道“她是想去告状吧？” “不知道，反正太子殿下一共也就跟她说了那么两句话。”桃染摇头。 沈嵘嗤笑一声，随后便吩咐“你亲自跑一趟，给定西侯夫人送一本《女戒》。” “嗯？”桃染不解。 “你只管去，定西侯夫人拿到《女戒》之后便会明白。”沈嵘淡淡道。 同王紫桐不一样，定西侯夫人是个聪明知事的。 “是，奴婢现在就去。”桃染恭敬应下。 “将孙良娣她们都唤到正厅，本宫有话同她们讲。”沈嵘起身道。 她本不想过早的去敲打孙馥等人，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一不小心就会给东宫惹来祸患，她必须要早些给她们提个醒。 黛恭敬应下。 孙馥和白怡她们一听沈嵘唤她们一起去正厅便慌了神。 所幸粉黛只是传了个话，并未跟在她们身边。 这才给了她们彼此通气的机会。 白怡犹豫再三，还是在即将要到达正厅前主动开了口。 “孙姐姐，你可知道太子妃为何突然唤咱们？” 孙馥眸光微动，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也正在想呢。” “咱们入东宫后也算是恪守本分，并未做出什么越矩之事，倒也不怕太子妃传唤。”她们几个中最年长的李悦缓缓道。 白怡略定了定神，孙馥却越发慌张了。 她……太子殿下一连在她房中待了月余，太子妃该不会是误会她狐媚惑主，霸着太子不放人了吧？ “你不必怕，该怕的是某人。”赵蕊握住了孙馥的手，朝着王紫桐的方向努了努嘴。 “咱们之中也就只有王妹妹从踏入东宫的那一日起便开始惹是生非。”李悦附和道。 王紫桐心下一紧，面上却作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她冷笑一声道“我初时是不懂事，可我这些时日已经受过了责罚，我觉得，太子妃肯定是为了旁的事找咱们。” “但愿吧。”柳曦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正说着话，她们便已经走到了正厅大门处。 孙馥沈吸了口气，才对白怡说“走吧！” 白怡颔首，随后便同她一起领着李悦她们往内走。 待进了门，她们便一起福身行礼。 “妾身参见太子妃！” 沈嵘并未像之前那样唤她们起身，而是直接对着她们说“太后重病，父皇同母后又发生了争执，眼下最受陛下宠爱的楚婕妤也被禁足。 宫里怕是要乱上好些时日，本宫要去寿安宫侍疾，无暇顾及东宫种种事务，还望你们能安分守己些，莫要再这个当口惹事。” “太后病重？”孙馥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嵘话中的重点。 太后病重的传闻早就有了，沈嵘也早出晚归地往寿安宫跑了好些时日了。 她现在能这么说，只怕是太后已经命在旦夕！ 白怡等人的面色也瞬间变得凝重。 在场的基本都是聪明不过的人，孙馥能想到，她们也能想到。 “嗯，太后此番突然病情加剧同皇后也稍微有些关系，所以，父皇才会同母后争吵。”沈嵘肯定了她们的猜测。 孙馥和白怡她们对视一眼，随后便齐声道“臣妾定然谨守本分，绝对不会惹是生非，还请太子妃殿下放心！” 沈嵘微微颔首，淡声道“都是自家姐妹，就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孙馥等人赶忙道谢。 等入了座，孙馥才试探着问“被禁足的楚婕妤是原来的楚美人吗？” 她隐约记得宫中只有一位姓楚的美人，并无姓楚的婕妤。 “不是，楚婕妤是前些时日才入宫的。” 语罢，沈嵘又将她才刚刚打探得来的消息说给孙馥。 “楚婕妤刚入宫时因身份低微只封了采女，随后，她就直接从采女升为了婕妤。” “什么？”孙馥惊得手中的茶水都洒了。 “太子妃殿下恕罪！”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请罪。 “无妨。”沈嵘深知此事的震撼程度，并未怪罪孙馥。 白怡和李悦等人也被楚婕妤的晋升之快彻底惊呆。 众人都沉默了。 许久，坐在末席的王紫桐便小声嘟囔道“是有些快，但也不至于将你们惊成这样吧？许是陛下年岁大了，就对宠爱的妃嫔格外宠了些呢？” 陈韵立即白了她一眼。 “紫桐，莫要胡言！” 她这蠢表妹压根就是脑子缺根弦！ 若真如她所言，太子妃又何必将此事单拎出来同她们说？ 王紫桐刚好出言反驳，就瞧见了李悦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她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众人望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许是又说了蠢话。 她冷哼一声后便垂下了头。 “王昭训，本宫觉得你还需要在追月楼中好好修养一段时日。”沈嵘将茶杯放下，很是平静道。 这王紫桐完全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憨货！ 她若是再不对其加以惩治，王紫桐怕是又要忘了被禁足在追月楼里的“好日子”了。 “太子妃？我……妾身只是说错了句话，您何必非要如此小题大做呢？”王紫桐双手握拳，只觉委屈。 “只是说错了句话？你知不知道在宫中走错一步路都可能会丢命？”沈嵘眯着眸子问。 她瞧着，这王紫桐完全是被定西侯夫妇给宠坏了。 王紫桐暗骂沈嵘装腔作势的吓她，但有之前的教训在，她到底没敢直接将心里话给说出来。 虽然极度委屈，但她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妾身知错，还请太子妃殿下饶妾身一次。”她垂着眸子道。 “禁足半月，若是你在这半个月内真诚反思，本宫便放你出来，反之，本宫便会延长你的禁足时限。”沈嵘幽幽道。 王紫桐皱眉，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没敢反驳。 “是，妾身遵命！”她咬牙道。 沈嵘又对着众人说了一番敲打的话，这才放她们离去。 她刚揉了揉酸胀的鬓角，准备前往寿安宫，门外的小宫女便慌忙禀报“太子妃，楚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翠娥求见！” “嗯？”沈嵘的手一顿，霎时觉得头又疼了几分。 第27章 诈韩昭仪 她同楚婕妤就见了一面，怎的楚婕妤的大宫女就找到她这里来了？ 虽然满心疑惑，但人已经到了，也不能直接将人家赶走的道理。 她缓缓吐了口浊气，才沉声道“让她进来。” 门外的宫女赶忙领命。 翠娥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娘娘救命！还请太子妃救救我家主子！”翠娥哭得说话都不连续。 沈嵘蹙眉，很是无奈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若你家主子真有性命之忧，你此刻该找的是父皇或母后。” 她不过是个太子妃。 她还能左右庆帝的后宫不成？ 翠娥哽咽道“奴婢来的是有些冒昧，可奴婢实在没有旁的办法了啊！韩昭仪一早便冲进了长秋宫对着婕妤就是一顿骂。 婕妤虽然委屈却也不敢辩驳，本以为她骂骂婕妤也就罢了，哪曾想，她骂了婕妤还不过瘾，竟是直接开始动手殴打婕妤。” 说到这，翠娥就哭得越发厉害了。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婕妤被她打得双颊高肿，她又逼着婕妤去日头底下跪着，婕妤晕倒，她还命人给婕妤泼了盆冷水，可怜婕妤就这么浑身湿淋淋的跪着。” “奴婢见韩昭仪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便想着去求陛下或者皇后娘娘来为婕妤主持公道，哪曾想……” 一想到庆帝和皇后见都不肯见她，她的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 “他们都不肯见奴婢，太后又病着，奴婢便只能斗胆来找您试试了。” 翠娥的一番诉说不仅惊呆了屋内的宫人，就连沈嵘都有些惊讶。 虽说这宫中历来都有踩地捧高、痛打落水狗的惯例，可这韩昭仪未免太过心急了吧？ 楚婕妤昨日才被禁足，她今日便急不可耐地寻了过去疯狂折辱韩昭仪。 见沈嵘不语，翠娥便一咬牙，将自己从宫中老嬷嬷那里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太子妃，韩昭仪此番完全是……是在婕妤身上泄她对已故皇后的愤怒！她一边打婕妤巴掌还一边嘟囔着‘姜元清，你也算是落在我手上了’。” 姜元清，正是已故皇后的闺名。 沈嵘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便沉声道“本宫先随你去瞧瞧。” 她其实，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事关她那早早薨逝的婆母，她必须要去看看。 “多谢太子妃！”翠娥连忙磕头道谢。 沈嵘一行人刚到长秋宫就瞧见了跪在院中的楚婕妤。 虽然隔得还有些远，但沈嵘她们还是能瞧见楚婕妤的头发散乱，衣衫尽湿。 “太子妃，您可一定要救救婕妤啊！”翠娥再次恳求道。 她主子再被这么折磨下去怕是真的要殒命。 沈嵘并未答言，只加快了脚步。 待她走到被罚跪的楚婕妤身旁便瞧见了坐在屋内，让四个大宫女给摇扇子的韩昭仪。 四目相对，正在悠哉悠哉喝茶的韩昭仪就是一个激灵。 但很快，她便收敛了眸中的惊讶和慌乱。 她起身，缓步走到面沉如水的沈嵘身边。 “太子妃怎么来了？”她问。 沈嵘按着规矩给韩昭仪行了半礼，这才起身道“不知楚婕妤犯了何事，竟惹得韩昭仪大动肝火？”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当她真瞧见昨日还神采奕奕、明艳照人的楚婕妤被打得双颊红肿辨不清五官的可怜样子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楚婕妤的身上是藏着许多谜团，但这不是她被韩昭仪肆意羞辱欺负的理由。 “她狐媚惑主、秽乱宫闱！”韩昭仪说着话又狠狠地瞪了眼正在晕厥边缘的楚婕妤。 “哦？韩昭仪何以下如此定论？”沈嵘继续问。 韩昭仪眸光微转，淡笑道“她若无错，陛下又怎会将她禁足？要本宫说，陛下分明是识破了她的真面目才会如此厌弃她。” “楚婕妤被禁足是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不喜父皇为她违背祖制。”沈嵘淡淡道。 “哦？”韩昭仪眯了眯眸子，定定地望着沈嵘。 沈嵘大大方方地任她瞧。 许久，在韩昭仪有些动摇后，她才又沉声道“韩昭仪，莫说楚婕妤并非是狐媚惑主之人，即便她真的是，也轮不到您来惩治。” “若是我没记错，只有皇后娘娘能随意处置正四品以上的宫妃。” 婕妤是正三品。 韩昭仪面色微僵，望着沈嵘的眼里全是愤恨。 “太子妃好记性！”她阴阳怪气道。 语罢，她又冷笑着说“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作为太子妃的你得对本宫这个庶婆母恭敬有加吧？” 她可是九嫔之首的昭仪！ 是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的庶母。 长幼有序、君臣有别。 身为晚辈的沈嵘必须要敬着她。 “嗯？我对您还不够尊重？”沈嵘挑眉，明媚的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若是真不尊重你，早就命人将可怜的楚婕妤扶到屋内去歇着了。” “你！”韩昭仪气闷。 “怎么？韩昭仪不认可我的话？” 顿了顿，沈嵘又提议道“不若您同我一道去御书房，让父皇来评评理？” “不用！”韩昭仪急忙拒绝。 因为太过着急，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沈嵘吃准了韩昭仪不敢将此事闹到庆帝面前，她目光微动，放柔了声音道“此事若是闹大恐对您不利。还请您现在就饶了楚婕妤。” “你要保这小贱人？”韩昭仪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说来说去，沈嵘这贱人还是要保楚婕妤？ “昭仪娘娘注意措辞，皇祖母和父皇只是将楚婕妤给禁足了，她现在还是父皇亲自封的正三品婕妤。”沈嵘不紧不慢道。 韩昭仪瞪了她一眼。 “昭仪娘娘，我听闻您方才一边折辱楚婕妤一边唤着先皇后的闺名？”沈嵘突然问。 “嗯？”韩昭仪垂在身侧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反驳“没有的事！你是听谁乱嚼的舌根？” 说着话，她便将这院内的宫人们都瞪了一遍。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沈嵘还是捕捉到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沈嵘心下微冷，果然！ 韩昭仪是在楚婕妤身上撒气！ 第28章 你还是先能活下去吧！ “您别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只需要清楚这话传到父皇的耳中会有怎样的后果。”沈嵘淡声道。 庆帝对先皇后的态度一向暧昧不清，谁也不清楚他对那决绝自戕的发妻是爱还是恨。 但只一点，这些年背后非议先皇后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韩昭仪捏着扇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微垂的眸中又添了几分慌乱。 她强装镇静，语含威胁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分得清流言是真还是假。 若是假话传到陛下耳中可就成了欺君，本宫望你三思而后行。” 沈嵘丝毫不惧，淡声说“多谢韩昭仪提点。” 韩昭仪深深地瞧了眼沈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她一走，沈嵘便对着翠娥道“将楚婕妤扶进去，再去为她请个太医。” “是！奴婢叩谢太子妃殿下！”翠娥含泪磕了个头。 楚婕妤抬眸，昨日还熠熠生辉的美眸此刻一片空洞。 她努力牵动唇角，强挤出一抹虚弱的笑。 “多……多谢太子妃相救，若……若我还能出去，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我不需要您的报答，你若真有心报恩，便好好活着吧！” 顿了顿，沈嵘到底还是看在楚婕妤生得同她母亲有几分像的份上多提醒了几句。 “你刚入宫不久，可能还不理解这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之前有父皇护着，旁人便是再厌恶也不敢将你怎么样，但现在，他将你禁足在了长秋宫，没了盛宠的你将要直面真正的后宫。 韩昭仪的折辱不过是个开始，你最好想想自己要怎样活下去。” 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有些不忍这朵艳丽娇媚的花过早地凋谢在深宫。 楚婕妤的嘴唇动了动，苍白的脸上尽是迷惘和淡淡的懵懂。 显然，她还没能完全领会到沈嵘所言。 沈嵘的眉头又皱了皱。 难不成，楚婕妤是真的未经受过训练便骤然入了宫廷？ 不然，她很难理解楚婕妤的天真。 楚婕妤呆愣愣的，她身旁的翠娥赶忙提醒她道谢。 “多谢太子妃。” 沈嵘微微颔首，便带着人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楚婕妤那双大眼睛中还满是迷茫。 翠娥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主子，先进去吧！如太子妃所言，您的苦日子才开始！” 楚婕妤点了点头，便任由翠娥扶着她往屋内走。 沈嵘出了长秋宫就往寿安宫走。 太后还是没有醒，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寿安宫候着。 她在太后的榻前坐了两个时辰，时不时勺子蘸水给太后润嘴唇。 见她一脸疲态还要坚持照料太后，吴嬷嬷便温声劝道“太子妃，您回去歇着吧！主子她肯定不愿意瞧见您硬撑着来照顾她。” “我没事。”沈嵘冲吴嬷嬷笑了笑。 她知道吴嬷嬷担心她会将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但她真的想多陪陪她皇祖母。 前世她没能在她皇祖母人生的最后时刻陪在她身边，这一世，她不会再错过了。 吴嬷嬷是知道沈嵘性子倔的，她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便让院判给沈嵘也开了副滋补的汤药。 傍晚，顾宸刚带着顾玠来寿安宫，还没问太医话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孙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他和沈嵘对视一眼，随即便一同拉着顾玠去门口迎接庆帝。 “儿臣（孙儿）参见父皇（皇祖父）！父皇（皇祖父）万岁！” 庆帝的目光扫到顾宸时稍稍有些惊讶，随后便沉声道“都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 庆帝先到榻边瞧了瞧太后，这才向院判问太后的情况。 听到太后至今未曾睁眼后，他阴沉肃穆的脸上便浮上了几分忧色。 “还是那句话，尽全力给母后医治。” “是！”太医们齐声答道。 他将手中的空茶杯转了又转，才抬眸望向顾宸。 四目相接，顾宸的心便“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将头又垂低了几分，生怕自己惹了庆帝不喜。 好在庆帝只是瞧了他一会儿，便笑着朝顾玠招手。 “阿玠，来，让皇祖父好好看看你。” 六岁不到的小人儿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先是一板一眼地行了礼，这才恭敬道“孙儿遵旨。” 庆帝被他逗笑，待他走近便抬手刮了刮他挺拔的鼻子。 “多大点人，怎的就如此……”庆帝拧眉，稍稍思索了一番才说“如此板正，像个小老头似的。” 他这皇长孙属实是端正的过了头，完全没有一般孩子的顽皮和淘气。 “皇祖父，夫子说‘君子端方‘，孙儿要当个端方明正的君子。”顾玠板着小脸，很是认真道。 “哈哈哈！”庆帝笑得越发开怀。 他那双时常布满阴霾的龙眸中也难得地添了几分笑意。 “待你长大了再说当君子的事，现在的你还是孩童，太过严肃就不招人爱了。” 话是这么说，他眸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顾玠明净的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就换了副笑脸。 “嗯……那好吧！那孙儿就先不板着脸了。” 说完，他还低声嘀咕道“一直板着脸怪累的。” “哈哈哈！”庆帝又被他逗得喜笑颜开。 庆帝一把将顾玠揽入怀中，用自己皱纹丛生的脸轻轻地蹭了蹭顾玠白皙柔嫩的小脸。 “你说你怎么生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朕只瞧着你便心生欢喜。” 孙公公适时地接话“可不是嘛！陛下最疼皇长孙了！” 庆帝横了孙公公一眼，随后便又抱着顾玠，低声同他说着四书五经上不曾记录的趣事。 半个时辰后，他才将顾玠放开。 “你皇曾祖母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庆帝闷声道。 顾玠面上的笑意也被悲伤所取代。 太后平日里很疼顾玠，所以顾玠对这位曾祖母也感情很深。 “她喜欢你，你这些时日完成了功课后便来寿安宫陪陪她吧。”庆帝目光复杂地望着榻上命悬一线的太后。 “好！孙儿谨遵皇祖父旨意！”顾玠很是认真地领命。 庆帝又抚了抚他的头，这才沉声道“你先出去玩，朕有话要同你父王和母妃说。” 闻言，顾宸和沈嵘的心便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