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鸢赵非荀锦绣缘最新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第1章 试婚丫鬟 你既然领下试婚这一差事,就应当知道该如何行事。”

“全程需闭口不言,时刻留意姑爷的行为如何,是否有短小无力、无法久持等不能外道的隐疾。”

“不可行魅惑之姿,更不可主动承欢。”

“试婚为期三日,事后勿忘服下避子汤药。”

“但凡有违反一条教人知晓了,别怪我不顾情面拔了你的舌头将你发卖出去!”

“都记住了么?!”

秦嬷嬷色厉内荏,视线泛着寒冷的精光紧盯着眼前的女子锦鸢。

虽说她性格怯弱、姿色也不出众,但妙在通身丰腴腰肢纤细,是爷儿们喜欢的美人骨雪肌,少不得要敲打她几下,已绝了她将来想要爬上姑爷床做妾室的心思。

锦鸢屈膝应下,脸色已隐隐有些发白。

秦嬷嬷目的达到,便让她收拾东西,乘上一顶鸦青色小轿离了国公府,前往赵府。

赵府后门口的小厮早早收到了里头传来的口信,说是有位国公府来的试婚丫鬟要来,届时可不用下轿,直入大公子的清竹苑中。

抬轿的轿夫笨口拙舌,口音浓厚。

小厮听不懂,生怕耽误了大公子的事儿,正着急时,轿帘掀开一小角,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来。

手腕纤细,压着只素镯,愈发衬得肌肤白皙滑腻。

随后,便听见一道细柔怯怯的声音响起。

“我是受国公府沈大姑娘之命有事寻贵府赵大公子,烦哥哥通融,放我们进去。”

说着,葱白似的指尖往外探了探。

小厮连忙捧着手接上。

一小块碎银子落入他掌心里。

小厮连说话都不禁放柔了声音。

生怕吓到了轿子里的姑娘。

“是是是,主家早有交代,姑娘客气,且在门口稍后片刻,我这就去寻引路婆子来带姑娘一行过去。”

小厮很快寻得一位引路婆子,引着轿子入内。

望着轿子消失的方向,面有忧色地叹道:“这么胆儿小的娇娘子,大公子去岁才从战场上回来,只希望别被大公子吓哭了才好。”

赵非荀的名声,锦鸢自然是听过的。

赵家世代簪缨,曾出过两位国师、一位宰相,扶持过四代帝王,家中宗祠里的丹书铁券都收了七八块了。

如今的家主赵言煜任太傅之职,迎娶禾阳郡主为妻,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为京中佳话。

育有一子。

便是赵非荀。

不学父亲致仕,偏提枪上马上阵杀敌,年纪轻轻便已攒下不少军功,去岁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禾阳郡主入宫在帝后面前险些哭晕过去,这才逼得皇帝肯让这位英才回京休养。

单单休养又太浪费人才,索性把城羽营指给他管辖,负责京中护卫。

气得禾阳郡主又要入宫哭诉。

这还让不让她儿子好好养伤了!

皇帝为安抚禾阳郡主,金口玉言为赵非荀指了门亲事,便是国公府嫡长女沈如绫,于今年秋日完婚。

赵家世代为官,赵非荀更是当朝新贵,是极好的婚事,只是国公府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位赵将军去岁在战场上伤到了要紧之处,这才需要回京休养。

沈如绫得知后哭死不肯嫁。

国公爷夫妇疼爱嫡女,没法子,只得豁出去老脸,向赵家提了个‘试婚丫鬟’的法子。

赵家虽有微词,但是陛下亲口赐婚只好接受。

锦鸢才得以能过来试婚。

她从中午守到晚上,赵非荀才从外回来。

就听见门外院中传来一连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锦鸢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脚步声匆匆,却不是朝着她这个屋子来。

随后,听见一个嬷嬷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同院中的人说了句什么,那脚步声变了方向,很快来到屋外。

门扇上立刻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形来。

锦鸢站起身,眼神充盈着不安紧盯门口,眼睫颤着,嘴唇紧抿,指尖在微微发颤。

吱嘎——

门扇推开。

她矮下半个身子叫福。

“大公子。”

“抬起头来。”

男人嗓音冷冽低沉,单听便知是个威武伟岸的男子,是在后宅的锦鸢从未听过的男子声音。

她愈发紧张,脖子僵硬着缓缓抬起。

一张素净白皙的鹅蛋脸便印入了赵非荀的眼中。

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一眼。

眼前这胆怯的小丫鬟,就应该是沈家送来的试婚丫鬟,姿色平平、眉目闪烁胆怯,沈家这是既要确认他的无恙,又不想让他起一丁点纳妾的心思。

这还未成婚,算盘珠子都快蹦到他脸上来了。

赵非荀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随后掀了下袍子在桌边坐下,却见小丫鬟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冷冷道:“杵在门口作甚,过来侍候。”

锦鸢这才如梦初醒般,垂着脖子走到圆桌边上。

见桌上摆着茶壶,便执起茶壶,要为他斟茶。

茶水将要倒下,赵非荀忽然抬手盖住茶盏。

锦鸢不曾料到他有此举动,心下一慌,茶壶里的茶水不小心撒了出来,将赵非荀的袍子都打湿了。

她慌忙下跪请罪。

“奴婢万死,大公子恕罪!”

吓得一截脖颈都没了方才的颜色,煞白煞白的。

“给主家奉茶不用探茶水冷热?粗手笨脚的蠢物,你们国公府便是这般随意挑了个人来打发我的不成?”

赵非荀有意为难,加重语气,视线自带威压扫去。

小丫鬟肩膀抽动两下。

眼前的青石板上晕开两团泪痕。

哭了。

赵非荀素来是混在男人堆里的,训起兵来什么粗口脏话都骂的出口,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怎么还能把人给训哭了?

赵非荀颇为无语。

这沈府当真是来膈应他的?

他揉着额头隐忍不耐烦之意,若非她试婚丫鬟的身份,早就要将着小丫鬟赶出去,他最是厌烦哭哭啼啼之人。

“你哭什么。”

语气沉冷,听着就叫人胆颤。

锦鸢连忙磕头请罪,眼泪珠子成串砸下,紧咬着生怕哭出声音来,“大公子息怒,求大公子开恩,别将奴婢赶回去……大公子开恩!”

眼前的男人气势太过骇人,压得她喘不过气。

锦鸢生怕他真的动了怒气要把自己送回去,顾不得许多一个劲磕头请罪。

一旦被送回去……

她怕是连国公府里的差事都要丢了。

那家中病重的父亲怎么办?小妹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她拼了命的磕头,连痛也顾及不上。

看的赵非荀皱眉。

这小丫鬟是不要命了这么磕头?

第2章 试婚之夜 在锦鸢又要磕下头时,头顶上方忽然罩下一大片暗影。

随即,下颚被一只粗粝手掌托住,整张脸被迫抬起,掀起眼,她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

眉目疏朗、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压。

肌肤不似京中贵公子那般白皙,泛着蜜色,眉宇间自带坚韧沉稳气势。

通身另有一股矜贵冷寒。

她吓傻了,甚至连哭都被吓得止住了,看着男人轻启薄唇,语气冷冽压下:“国公府没教你规矩?主子问话为何不回!”

漆黑冷沉的眸子似一潭黑泉,不看久视。

锦鸢下意识想要低头。

却不妨下颚被抬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肌肤被大公子触及,脸薄如纸,脸色不受控的涨红,可眼神却是慌乱无章的,她无法低头,只能垂下视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抖着声音回他那句质问:“奴婢是…是沈小姐房中的二等丫鬟,服侍小姐已有八年,家事清白、身无疾患,是国公夫人挑选后定下的……并非……并非随意指派来的……”

她虽说的磕磕绊绊,但回答的还算周全。

刻意下压的眼角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珠子,无端多了份楚楚可怜。

她这般模样,愈发显得他阴沉骇人的恐怖。

“我问的不是这句。”

锦鸢愣了下,掀起眼睑。

萦绕着雾气朦胧的眼瞳,怯生生、敬畏的投来视线。在意识到这个动作为逾越时,慌乱的再度下压。

那双眸子实在太过干净,赵非荀凝着她的眸子,不容她一丝隐蔽。

“我问你为何要哭。”

锦鸢哪里敢说真话,“是奴婢失礼——”

“啧,”赵非荀厌恶着咂了下舌,收回捏着她下颚的手,“看来是听不懂人话了。”说着,朝外提声:“来人!将这名丫鬟送——”

“公子!”

“大公子!”

“奴婢说!”

她惊慌失措的叠声哀求,杏眸中盈满了柔软无辜的雾气,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愈发害怕他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奴婢说,只求公子别将奴婢送回去……”

赵非荀收住声,视线冷淡的看她。

“说,我的耐性不多。”

锦鸢伏下身,泪流满腮,强撑着一股力回道:“奴婢常居后宅服侍主子,大公子英姿……自是敬畏……”

她不敢直言,说自己是怕犯了错被退回去后国公府不要她,家中没了生计来源才哭,但这些话是她如何敢说,若是说了免不得被老夫人当做她卖惨博得大公子同情,那又能来论她的错处。

赵非荀对她这冠冕堂皇的回话不算满意,看着她哭哭啼啼,嫌聒噪,才一时放过,“起来。”

锦鸢如蒙大赦,叩头谢恩。

才站稳了身子,就听见大公子言:“去洗漱后再来侍候。”

锦鸢的身子僵硬。

她屈膝领命,“是,大公子。”

这一晚,终究还是来了。

耳房里早已被备下汤浴,待她洗漱完毕,穿着寝衣出来,赵非荀也已洗漱妥当,穿着淡青色里衣坐在床边,微微闭目,没了初见时锦衣佩剑时的肃冷骇然,更多了豪门府邸的华贵慵懒之意。

听见她的脚步声靠近后,赵非荀才睁开眼。

眼神锐利,直逼入人心。

锦鸢尚未触及全部,心中惧意已起。

她步子缓了缓才接着走近,局促、紧张的不知当如何时,却被大公子拽住手腕,猛一失力,一阵天旋地转,等待回神后,她已被压在柔软的被褥之上。

男子灼热的体温逼近。

她从未与外男如此接近过,当下心脏险些从喉咙口跳出来,眼神中的慌乱无处遮蔽。

“大公子……”她手心皆是汗意,眼神慌乱的不敢直视上方的男子,“还未灭灯……”

这亦是试婚的规矩之一。

怕未来姑爷见了旁的,以此而有比较。

赵非荀嫌规矩麻烦,不耐烦答应了,却未抽身离去,只是支起些身子朝着桌上烛火处挥了下袖子,内力送风而至,烛火瞬间熄灭。

屋中暗色笼罩。

床帘垂下。

床内更是暗的看不见人脸。

锦鸢松一口气。

“而后呢。”

赵非荀的声音再度响起。

黑暗中,他清洌的气息随着低沉暗哑的嗓音一并传来,令锦鸢再一次紧张起来。

她鼻尖冒汗,小声道:“大公子,您稍稍起身,奴婢……自行褪衣……”

“好。”

赵非荀异常地好说话。

但锦鸢已是紧张的顾不得注意这些。

她颤抖着指尖,尽管四周黑暗,她确信大公子也无法看见她的身子,但没由来的,她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仍盯着她。

衣衫褪落。

窸窸窣窣声响起。

在安静时更是被无限放大。

锦鸢无措的几乎想要哭出来,她是清白姑娘,亦是想将女子最珍贵的送给未来夫君,可卑贱之人何谈未来,一家子的生计死死压在她的肩上。她将自己的廉耻亲手褪下,缓缓躺下,轻声道:“大公子,奴婢好了。”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却不知,声音里细微的颤栗早已被赵非荀察觉。

试婚,不同与人圆房那般。

此时躺在床上未着一缕蔽体的锦鸢更像是一件工具,用来检验沈家未来的姑爷能否出/精、繁衍子嗣的工具,自尊、清白、贞洁,在权势之下,不值一提。

她紧张害怕,但心中更涌现层层叠叠的绝望,哪怕她在黑暗中不能视物,也仍闭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泄出来。

赵非荀常年征战沙场,练就一双夜间亦能视物的双眸,他低下头,看着躺在一旁未着半缕的身子。

盈盈白皙。

起伏有度。

却因害怕,纤细的胳膊在胸口环住,挡住春色。

挤压而下,反显妖媚欲色。

如果不是赵非荀刚才几次试探此女性子胆怯,否则定会以为这小丫鬟存了魅主的心思。

他也脱去里衣,伏低下身,眼底裹着一抹凌厉的狠色。

沈家送来的试婚丫鬟。

不能不用。

但——

“啊……”

从方才起就闭口不言的小丫鬟似是承受不住,昂着脖子,低呼出声,察觉后又连忙用手死死捂住嘴唇。

赵非荀洁身自好,亦是向往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恩爱。

他也幻想着将来能与妻子举案齐眉。

可陛下,却送了个烫手山芋来。

国公府绝非良配。

但眼下风波未起,他更不能让国公府起疑。

所以,这试婚丫鬟——

要用,又不屑亲自破她。

念毕,他推送一物,听着小丫鬟死死咬唇忍着的声音,从唇间娇哼出声,浑身染粉,原本平平的颜色在此时恰如缓缓绽放的媚花,妖得出奇。

他亦是男子,哪怕忍力过人,身体也不禁起了反应,他生生忍住草草破她后,不再停留,披上外衣离开。

独留锦鸢一人躺在床上,死死咬着手背垂泪。

毁去女子清白,竟会如此剧痛。

痛到她根本无暇去留意嬷嬷叮嘱她的一二事项,内心惊惶不安不知要如何交差,但又想起还有两晚,忆起疼痛,脸色煞白,环着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只盼着三日早早了结拿了银子回家才是。

锦鸢又躺了片刻后,才拖着身子清洗。

出来后,已有一位嬷嬷在房中候着她,桌上多了一碗黑浸浸的药。

第3章 避子汤 嬷嬷面目和善,语气也和蔼,“老身是清竹苑中的管事婆子,姓姚,姑娘随院中其他丫鬟一般唤我姚嬷嬷便可。因姑娘身份较旁人不同些,这几日不便让其他人来侍候姑娘,姑娘有任何事情直接来寻老身就是。”

锦鸢福身,双腿酸疼支不住,身子打了下晃。

嬷嬷是过来人,上前扶起她一下,“姑娘适才承欢,喝了药快歇息去,不必勉强自己。”

嬷嬷关切的话语,令她的心温暖。

而她能回馈给嬷嬷的,只有当着嬷嬷的面一口喝完避子的汤药,将碗盏交给嬷嬷,“劳烦嬷嬷了。”

“姑娘好生歇着吧。”

嬷嬷合上门离开。

锦鸢拖着刺痛的脚步挪到床边,动作僵硬的躺下。

这一夜,噩梦连连。

许是被赵非荀威胁的话吓到了,她梦见自己回了国公府,不久后赵家悔婚沈家迁怒于她,她被赶出国公府,父亲病重药石无医撒手人寰,小妹被拐入青楼咬舌自尽,她万念俱灰之下跳河寻死。

在水中窒息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拼命挣扎妄图求生,却怎么也浮不上去。

“救……”

她张口欲言,猝然惊醒,浑身冷汗,剧烈的喘息着。

才发现刚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她此时仍在赵府的清竹苑中的一间偏房内,而今日是她当试婚丫鬟的第二日。

幸好是梦。

而现实又好到哪里去。

锦鸢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在她洗漱妥当后,姚嬷嬷敲门送来早膳。

清淡爽口的几样糕点,还有一碗红豆红米熬煮的稀烂的粥,姚嬷嬷说不知姑娘的口味,就选了些容易克化的。

锦鸢起身道谢,将早膳通通下肚。

倒是姚嬷嬷有些意外,和善的笑了一声,“姑娘用饭用的这么好,瞧着让人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小厨房里还备着几样点心,老身再端来给姑娘用罢。”

锦鸢连忙摆手,谢过嬷嬷,脸色微红着解释道:“我因需要做些洒扫粗活,所以胃口比姑娘们大了些,让嬷嬷笑话了,方才那些已经足够了。”

嬷嬷也不再坚持,收起食盒,提了句:“这三日姑娘不好出门,倒是可以去院子后头那一片竹林、小池旁走走解闷,只要不出清竹苑的门就成。”

锦鸢道谢,送嬷嬷出门。

她身为试婚丫鬟,自是代表沈府。

本来不敢乱走闲逛,怕惹出什么笑话、犯什么错事,令小姐蒙羞,但在屋子里枯坐了小半日,满脑子只有昨晚过分逼真的梦境。

逼真到像是不久之后就要发生的事情。

她愈发心慌难安,坐立不定,踌躇片刻打算在外面的小院子里走走透透气。

清竹苑里人声安静,不像小姐院中丫鬟成群,姑娘们叽叽喳喳嬉笑盈盈的分外热闹。

四下无人,她胆子也大了些,朝嬷嬷提及的竹林走去。

穿过竹林,遥遥见一小湖。

京城位于北方,气候干燥,罕见湖泊。

要挖一池湖动辄千金,是寻常府邸供养不起的奢侈,而这清竹苑内就有一池不小的湖,可见赵家家底殷实。

锦鸢本也同京城所有人一般都喜水,但昨晚做了个投湖的噩梦,这会儿看见湖水,那种窒息感再度涌上来,她用手压着胸口,喘息困难,慌不择路的转身离开。

在小路转弯时只顾着低头走路,不查对面来人,一头迎面撞了上去。

额头触及硬物,撞得她后退连连,脚步踉跄,险些后仰着要跌倒下去时,腰间搂上一条结实的胳膊,生生将她拉了回去,惯性之下,头面又撞上来人胸前。

咚——

撞得一声闷响。

她顾不上疼痛,睁眼看去,入目是铜黄盔甲,再是一双漆黑沉冷的黑眸。

是大公子!

锦鸢心慌的面上血色全失,就要退开下跪磕头:“奴婢万死!无意冲撞公子——”

实则赵非荀耳力过人。

早早就听见陌生而慌乱的脚步声,不是清竹苑里的人,不用细想就猜到是昨晚送来的试婚丫鬟。

听她脚步声有异,赵非荀立刻起了防备心。

他故意站着不动。

却没想到此女一头撞了上来,再看她一脸煞白的脸色,惊慌到失神的眸子,别说是细作了,连当个侍候丫鬟他都嫌蠢笨。

但——蠢也有蠢的好处。

赵非荀耳边听着她诚惶诚恐、细颤的声音。

低头,见她露出一截没了血色的脖颈,视线再滑到她脸上,隐约看见她额上一片红印,沉声问道:“撞疼了?”

锦鸢愈发低头,都快埋进胸口,抖着声:“回大公子,奴婢无事……”

“你抬起头来。”

锦鸢愣了下,不敢不从,才僵硬着脖子缓缓抬起头,吓得双眸不安的闪烁着恐惧的神色,白惨惨的一张鹅蛋脸上,连撞了两回的额头红了一大片,分外刺目。

“大公子……”

她怯声唤人。

像是怕他,又像是委屈。

那双眸子里的神色,干净而澄澈,仿佛能一眼见底的干净。

可怜的让人不忍心继续欺负。

偏被他扣在身前的身躯傲人,腰间柔软似稍加用力就能被掐断,随着急促不安的呼吸声,不可避免的有所牵动。

赵非荀眸子暗了下。

松开胳膊,曲起在她额头上敲了下,擦身越过她离开:“一见我怕成这幅模样,难不成我是猛虎野兽能生吞活剥了你不成?”

他虽收了力,但男女力道悬殊。

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锦鸢额头中心一块红的分外明显,匆匆躲进偏房后连姚嬷嬷都发现了,“姑娘额心怎么红了一块?是撞到什么地方了吗?”

锦鸢支吾着蒙混过去。

想起赵非荀临走前的举动,心慌意乱的平复不下来。

赵非荀离开赵府,接过缰绳,用手顺了两下坐骑的鬃毛,问:“此女的底细查过了?”

轻风抱拳回复:“是!根据线人回,锦姑娘是七岁时因家中贫寒自卖入沈府,家中母亲早亡,有老父缠绵病榻,还有一幼妹,进入沈府后一家子虽不至于饿死,但也过得拮据。还有,锦姑娘胆怯人又老实心软,时常多做许多差事,哦对了,还有一小厮对锦姑娘颇有好感,据线人说,试婚之事定下来后,小厮打算要迎娶锦姑娘过——”

赵非荀夺过轻风手中的马鞭,翻身下马,冷冷瞥了眼:“让你打听这些了吗?”

轻风哆嗦了下:“啊……那属下再去打听!”

“不必了!”赵非荀抽下马鞭,“一个没胆子的小丫鬟,能有多少事情值得线人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打听。”

呼喝一声,策马疾驰离开。

轻风连忙翻身上马追去,内心略有不解,今儿个总觉得大公子火气有些大啊,回头让姚嬷嬷多做些清热降火的羹汤,一定是京城气候干燥所致。

第4章 大公子……这不合规矩 出门闲逛一程遇见大公子后,锦鸢打定了念头,之后两日连门都不会再出一步。

姚嬷嬷来看了她一回,不曾问及她为何不出门逛,只细细询问她做什么针线,会打什么样式的结子,拿了不少丝线来让她打发时间,熨贴的关心着她。

锦鸢心中感激,谢过姚嬷嬷。

一下午她都沉心于打结子。

让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旁的杂事。

本以为要到夜间才会再见赵非荀,谁知傍晚时,嬷嬷就来传话,说是大公子命她去演武场。

锦鸢匆匆放下打了一半的结,整理衣裳随着出门。

心中忐忑不安。

她是试婚丫鬟,只需要夜间服侍大公子即可。

为何傍晚还要传她过去?

想起白日里的相遇,她脸色隐隐白了下,姚嬷嬷恰好看来,锦鸢随口挑了个问题,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嬷嬷,何为演武场?”

“我家公子是武将出身,虽从边关回京,但每日都会在一处练功,那处地方就叫做演武场,姑娘随老身去看了就知道了。”

嬷嬷带着她绕过曲廊,来到一大片找平还铺了石板的四四方方空地上,一旁竖着一排木架子,上头插着一件件锦鸢叫不出名的兵器。

而演武场正中间,一魁梧身型男子手持长缨枪,一招一式犀利划破长空,带起猎猎风声,每一刺力量之大,毫不怀疑能直接将人贯穿。

不只是威武凌厉,眼前男子的招式更是带着杀人的血腥气!教观者敬畏、后怕,不敢轻易靠近——

姚嬷嬷不知何时离开了。

锦鸢生性胆小,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脚下不慎踩到一杆枯枝,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即便如此细微的声音也没有瞒过赵非荀的耳朵,他余光见小丫鬟煞白了一张脸,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让嬷嬷去传她了。

赵非荀收势,开口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这小丫鬟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姓锦,勾手叫她:“你,取条干净巾子过来!”

锦鸢在另一边的架子上看见挂着几条汗巾,踮起脚取下一条,捧着小跑前去,螓首微垂,双手递上,不禁意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被交叠着掩在素色衣裳下。

只听得她绷着恭谨的语气:“大公子请用。”

赵非荀一手拄着长缨枪,一手拿起巾子擦拭练出来的热汗,视线从那抹白皙上挪开,“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锦鸢。”

锦是京城小姓,但也不罕见,他母亲那边有一房亲戚就姓锦。

“哪个鸢?”

她仍垂着视线,连姿势都不曾变化,谨慎着答:“鸢飞鱼跃的鸢。”

赵非荀挑眉,“你识字?”

“奴婢不识,”她不愿说出实情,是她自今年开始就频繁做梦,梦中有人说她的鸢是鸢飞鱼跃的鸢,是纸鸢的鸢,更是老鹰的鸢,这些梦境她羞于启齿,但又怕赵非荀追问,怯声补了一句:“是小姐教奴婢的。”

她口中的小姐,便是沈如绫。

赵非荀懒得听沈家的事情,更对自己的未婚妻毫无兴致。

擦完脸上的汗,随手解开衣袍裸露出大片铜色结实的肌理,擦拭腰侧胸膛的汗水。

眼前的小丫鬟涨红了脸,极力避开视线。

赵非荀余光瞧见,“亏你还是国公府送来的试婚丫鬟,假若你家小姐嫁入我赵家门,你在房中侍候时也这样闪闪躲躲的不成?”

语气轻描淡写,却烫得锦鸢耳垂血红。

“回大公子,奴婢是二等丫鬟,按规矩并不会随小姐入赵府。”

不是不在房中侍候,而是根本不会进赵府。

这话本没有错,却不知哪个字惹怒了赵非荀。

只听见他冷笑一声,“不入赵府?”

听得锦鸢心口狂跳,愈发做恭敬状,低垂的连脸色都不可见。

随之两腮一痛,粗粝长满厚茧的手指用力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抬起脸,他不曾惜力,沉声命令:“下次回话时抬头,记住了吗?”

久经沙场的武将身上隐有嗜血凶狠。

视线压迫逼视,令人生出一种沦为猎物的恐惧。

可——

他言语里的意思比恐惧更骇人。

下人回主子话时,如何能直视主子。

锦鸢乱了心绪,听闻赵非荀赵大将军不近女色、杀伐果断,北疆那些妖娆异女都不曾让他动心,为何、为何他偏偏要对自己这样?

难道只是因她是试婚丫鬟?

令他不必顾忌世人眼光,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

锦鸢愈发怕他的喜怒不定,只想退开躲开,视线更不敢触碰他的眼神一下:“大、大公子……这不合规矩。”

她越躲,赵非荀却不肯轻易松开她。

他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拽起,将人逼至自己的身前,“规矩,”他淡淡一笑,眼神却幽暗涌动:“你确定要在这清竹院中和我强调规矩?”

这一眼,是上位者被卑贱之人的睥睨。

如是一只蝼蚁,只要她敢露出一丁点反骨,立刻就要被碾死。

锦鸢浑身一颤,身躯对威赫权势下意识的臣服。

“奴婢……记住了……”

这一句出口时,她眼眶一阵酸痛。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竟是落下一滴眼泪。

她怕的唇色褪去,生怕又要惹他动怒。

但他似乎在得了自己的臣服后,眼底那抹戾气淡了些,粗粝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毫无温柔之意,“你又在哭什么。”

哪怕他此刻不见怒色,可锦鸢却愈发怕的狠了。

不知他究竟要如何……

她胆战心惊,声音里夹着哭调,“大公子莫要为难奴婢……”如果是其他府中姐妹面对眼下的处境,或许会动了旁的心思,但在她领下试婚这一差事时,国公府就将规矩说死了,一旦她起异心有的是法子发卖自己,她要供父亲的药钱,要养着小妹,她的人生卑贱脆弱如一张薄纸,经不起一丝风吹,她大着胆子说道:“今秋后……我家小姐就要嫁入赵府,您是未来姑——”

“哐当!”

赵非荀忽而扬臂,将手中的长缨枪投掷,稳稳当当投入远处的武器架中,发出一声巨响,打断锦鸢似是而非的话。

他松开了紧扣锦鸢手腕的手,低言一句‘秋日’,伴着一声嘲讽哼声,随即不再理她,扬长而去。

眼睛盯着投入的长缨枪。

锦鸢心口狂跳。

思绪还未定下来,又听见远处的声音传来:“锦鸢,来书房侍墨!”

她视线慌乱寻着赵非荀的背影,无助的只想要落泪,只盼着早些熬过三日才好。

只盼着这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

第5章 背拥 赵非荀武将出身,健步如飞,哪里是锦鸢一个久居后宅女子能跟上的。

再者她有心故意拖延着,隔了许久才敲门进书房。

恰好赵非荀已清洗结束,着一件暗青竹纹银绣镶边的圆领长袍,并未带冠,仅用一根灰黑素簪束起。

褪去武将的坚毅肃杀。

多了几分京中贵族男子的慵懒闲散。

只是他五官深邃,并不似京中男子那般儒雅俊秀,带有边境之人的凛冽阳刚。

在锦鸢进来时,他撑着胳膊正在书案前写大字,抬眸扫来,视线是摄入心底的冷冽,“来了?”

锦鸢矮身蹲半福:“是,大公子。”

她虽为国公府二等丫鬟,但所有月钱都补贴给家中,经年累月她过得也节省,从不为自己置办什么鲜亮值钱的衣裳首饰,装扮一如她容貌,清水寡淡,与她青春正好的年纪截然不符,只见乌黑的发间簪一只桃红绒花——这是京城里女子人人都买得起的首饰。

赵非荀视线从她发间的绒花移开,再次落回书案上,将未写完字继续,口中却道:“还当你怕的躲着不来了。”

锦鸢心虚了瞬,在外时她的确起过这个心思。

“嗯?”听她不吭声,赵非荀挑眉追问:“被我说中了?”

锦鸢不慎撞上他投来的视线,这会儿他心情似乎不错,眼底的肃杀凌厉都被冲淡了许多,锦鸢胆怯,慌不择言了句:“奴婢是国公府送来的试婚丫鬟,侍候大公子笔墨非是奴婢职责所在。”

说完后,话过了脑子,她骤然染红了脸颊,恨不得要把多嘴的舌头给咬断。

她都说了些什么……

赵非荀恰好写完一字,哑然看她一眼,知道小丫鬟蠢笨,却没想到能愚笨单纯至此,言语淡淡问了句:“按你所言,是在提醒本公子命你侍候枕席才是该做的正经事?”

锦鸢惊吓的瞪大了眸子。

脸颊飞红。

像是被吓呆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奴婢、奴婢绝无此意!”她屈膝又要下跪。

赵非荀制止她下跪,叫她到书案旁来。

锦鸢平稳紊乱的心跳,故作平静缓缓走去。

赵非荀指了下宣纸上写着的一个字,笔锋遒劲、运笔豁达,即便锦鸢不认得字,也知道这个字写的极为疏阔。

似乎赵非荀在等她回复。

“公子的这方大字写的真好。”

锦鸢认真的夸奖,语气真挚。

赵非荀皱眉,他虽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小丫鬟连夸人都不会夸?他曲指敲了两下桌案,“这字不认识?”

锦鸢又抬眸看了眼,才摇头回道:“奴婢不识得。”

赵非荀脸色闪过一抹意外,能记住鸢飞鱼跃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他沉声言:“这是你的鸢字。”视线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锦鸢心跳倏然快了一拍。

还不等她抓到什么,赵非荀已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她不善夸人,似乎更不善欺人,就差将‘鸢飞鱼跃’不是小姐教的这几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赵非荀最厌恶有人在他面前卖弄心思,手中的毛笔被他丢开在一旁,“是你家小姐没好好教你,还是,另有不能言及的旁的人没认真教你。”

语气冷凝,字字裹着寒气。

她惧怕之下跪在他脚边,螓首低垂,削瘦的肩头细颤:

“是……是小姐看书时随口提了一句……奴婢愚笨,不曾记住。”

从他低头看去,像一只瑟瑟发抖的猫儿。

他视线毫无温度的落在她背脊上。

“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是愚笨。”

他每说一个字,这只可怜的猫儿就颤栗一下,吓得仿佛要被吓破胆。

赵非荀移开视线,还是放过了她:“起来。”

“奴婢……谢大公子。”

她撑着胳膊起身,刚才怕的狠了,这会儿膝盖在发软,险些站不稳栽倒。

“过来。”

她才将将站稳,又听见他下了新的指令。

随着声音看去,赵非荀朝后推开一步,言下之意是要让她站在书案前?

在锦鸢意识到后脱口而出:“奴婢不敢僭越。”

身子甚至还朝后缩了下。

这退开的一步,令赵非荀彻底丧失耐心,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将她身子困在书案与自己胸前,她个子不高身量却不瘦弱,赵非荀留的空不多,两人几乎是紧挨着,彼此的气息混杂。

锦鸢无处可避,两边出路都被他的胳膊挡住。

她眸色染泪,身子都止不住颤栗。

不知是恐惧还是羞恼。

赵非荀视若无睹,“自己拿笔。”

“奴婢,奴婢……”她气息不稳,怕的快要哭出声来,“是为粗鄙之人,不当识字。”

此时此刻,她竟然还要退开?

赵非荀性子本就暴烈,刚才已放过她一回,小丫鬟反倒愈发没个分寸,当下不再怜她一分,“不当得识字当得何事,”夹杂着恶狠狠的威胁之意:“侍寝之事吗?”

锦鸢知道自己惹了怒,怕他真的要行事,哪里还敢多说一个不字,慌忙将细长的笔杆抓在手中,“奴婢学!奴婢愿意学的……”

盈盈可怜。

连身子都僵硬着不敢动一分。

赵非荀稍加威胁,看她胆小的动也不敢动,再瞄到她握笔的姿势,反被气笑出来,“你这是要提笔写字还是抓稻杆?”

锦鸢下意识就松开了手,耳垂染红。

她没写过字,更没有读过书,但也听出来是赵非荀在笑自己的握笔不当。

她松开笔杆有些无从下手,身后的赵非荀圈住她的身子,长臂伸出,拿起笔杆放进她手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按着教她如何握笔。

武将常年骑马持刀,手掌宽大、骨节粗大,指腹、掌心处都长出厚厚的茧,擦过她的手背,蜜色的肌肤包裹着白皙的手背,调整着细长葱白的指尖,她卸了力,不敢动生怕触碰到他,任由他摆弄。

耳畔,是他微烫的气息。

她心跳如擂,险些要承受不住闭眼时,耳边传来低哑的问询声:“握笔姿势当是这样的,记住了吗?”

她视线偏移,他也偏了头,视线看向她的脸确认。

视线相撞。

第7章 第二次侍寝 N“求公子信奴婢……”

她浑然未知,仍在继续,眼梢染红,媚而娇艳。

赵非荀滑开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针线篓子里,发现里面的丝线颜色大多偏沉稳暗色,不见一抹女子用的艳色。

小丫鬟胆小,不敢直接开口索要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只有可能是姚嬷嬷拿给她用来打发时间,但清竹苑中的下人穿衣习性随他,穿暗色、深色的多,而这小丫鬟不肯说这缘由,怕是觉得说出来后,会对姚嬷嬷有愧?

这个猜测粗想时只觉得离谱。

但浅念一过,视线再看回小丫鬟倔强隐忍的脸上,忽然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小丫鬟愚笨且善良过了头。

果真是个蠢物。

“起来罢。”他将手里捏着结子扔回针线篓子里,随口提了句:“正好还缺一个压袍子的玉饰,明日我让人把玉佩送来。”

锦鸢惊愕抬头看他。

眼梢染红未消。

“奴婢——”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在触碰到他的漆冷深邃的眼神后,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赵非荀眸色清冷的落向她,眸中不染怒色,却更让人心生惧怕,“去洗漱来侍候,”说着微顿,“别告诉我,这也不是你身为试婚丫鬟该做的。”

她双手扣着抵在腰侧,屈膝应是。

“请大公子稍后,奴婢……这就去。”

她的嗓音在颤栗。

甚至于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要离开。

哪怕洗漱后就要侍候他,但眼下她只想离开赵非荀面前一刻,好让自己得以喘息。

她走的步伐飞快,脚边的裙摆被带起翻涌。

身后传来他辨不出喜怒的声音,“我不急。”

这话实在臊人。

说的像是她在急着侍候他一事。

锦鸢的脚步瞬间缓了下来,脸颊染上羞臊的颜色。

若能化形为狸奴,定是一只炸了背毛的猫儿。

赵非荀不再看小丫鬟的反应,眼中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兀自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水缓缓饮下。

待锦鸢洗漱出来,屋子里的烛火已然熄灭。

她在耳房门口缓了缓,目之所见,是一片影影绰绰的黑。

入夜后她视力极差。

好在偏房里东西不多,她借着朦胧的月色,勉强辨别前行。

走了几步后脚上踢到一个东西,她下意识低头看去想要躲开时已晚,整个人朝下栽去,但意料中的撞痛并未袭来,反而是落入一个微热、坚硬的怀中。

腰间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隔着单薄的里衣,掌心灼热那一片肌肤。

她心口急急跳动两下。

赵非荀到底是武将出身,反应极快,一把将人扶住,“愚奴、那么大一个凳子都能撞上?”

两人挨得极近。

但她仍看不清他的表情。

“奴婢——”她的脸色有些不安。

赵非荀察觉有异,略躬身垂下头看她,“你眼睛怎么了?”

这般,两人愈发近。

似乎连呼吸都在鼻尖。

锦鸢哪怕不能视物,亦是忍不住错开视线,小声解释:“奴婢夜里视力弱。”

“夜盲症?”

锦鸢愣了下,“奴婢不知。”

在赵非荀看来,她素净的脸上有迷惘之色,似乎从未听过这病。

他松开手,语气淡淡问:“还能自己走?”

小丫鬟点头,表情格外认真回了是。

赵非荀无言挑了下眉,转身朝床榻走去,身后果真响起她跟上来的脚步声,只是挨得过近。

更像是坠在他身后的猫儿,无声又乖顺地尾随着,连一个声都不敢发出来。

他忽然止步。

身后的小丫鬟不妨,轻轻撞上他的后背,却又极快推开一步,清冷月辉落在她脸上,清晰照出她满脸的惊惶不安,口中又道:“奴婢无意冲撞大公啊——”

身体骤然失衡、凌空。

猝不及防的变化让她顾及不上规矩惊叫一声。

可在反应过来是被赵非荀打横抱起后,她的脸上血色全无,眸底染着慌乱。

双手胡乱撑在他的胸口推拒着。

“大公子不可——”

身子亦是不安分的挣扎,情急之下,动静颇大。

偏赵非荀锁的紧,根本挣不脱不了分毫。

女子斜襟样式的里衣挣扎时微微敞开些,露出大片似白霜乳白的肌肤,及一抹藕粉的小衣,将女子的丰腴紧紧束着,箍出沟壑。

赵非荀夜间视力过人,便是移开视线也已无用。

喉结上下滑动,眼底暗色沉浮。

“敢再动下试试看!”

嗓音压抑着警告之意。

小丫鬟意识到后脸颊煞白紧接染红,不敢再动,柔软的唇线紧紧抿着,无辜微红的眼角下垂,是她一贯示人的胆怯,鸦黑的眼睫不可告人的颤着。

青纱帐落。

身子被扔在被褥上,撞得她后背微有些疼。

还未等她直起身,一具温度微热的身躯压下来,将她眼中为残存的暗影都彻底遮住,粗粝的指尖擦过胸口娇嫩的肌肤,勾起刺痛,她猛然想起嬷嬷的话,伸手拽紧自己的衣襟,双眸无神的迎上赵非荀的方向。

怯着声哀求:“奴、奴婢自己来……”

赵非荀气息沉而缓,胳膊支起。

“好。”

锦鸢的眼睛不能视物,但耳力异常敏感。

在听见他起身的动静后,才护着胸前散落的衣衫起身,指尖摩挲着滑到腰侧,手心渗出汗水,解开系带。

明明已是第二次侍寝。

可今夜、此时,却比昨晚更令她紧张、恐惧。

她拨除所有衣衫,耳垂已是鲜红的要滴血,面颊更是绯红一片,视线下垂着,手臂松松环着胸前随之躺下。

一如昨晚。

她轻声开口,“奴婢好了。”

可与昨晚截然不同。

她不再是被用来检验的工具,不同于昨夜毫无怜惜的占有,男子宽大的掌触碰着肌肤,包裹着,有些不得章法的探索,指尖每一次的触摸,令她羞愧的恨不得要躲起来。

裸露的肌肤微凉。

她忍不住颤抖一下。

赵非荀察觉,手掌探了下她露在外的肩头,“冷?”

嗓音低沉暗哑。

呼吸也较之急促了些。

锦鸢只摇头回他。

赵非荀没了耐心,动作粗鲁着拨开她,胳膊支起身子,上臂肌肉遒劲鼓起,视线垂下裹着暗光看她。

一边逼迫她:“说话。”

她预感到之后的疼痛,身子怕的止不住的抖着,双手却不敢触碰他,只死死揪住身下的被褥,“大公子……不合规——”

下一瞬——

痛几乎贯穿她!

“啊……”

瞬间眼泪从眼角溢出。

赵非荀额角紧绷着青筋,垂眸看身下的小丫鬟宁愿咬着唇也不肯开口,就知道这又是她试婚的规矩。

她越是如此,赵非荀越是设法要折腾她。

动作间带上狠劲。

帐中喘息声起伏。

床笫之间,情事难消。

可于锦鸢而言,却只是不见尽头的折磨痛苦,揪着被褥的指尖几乎要掐断,痛感丝毫未退,本以为与昨夜那般隐忍片刻就行,今夜却迟迟未放过她,一动一静皆是痛。

痛得顾不得眼泪滑落。

怎么……还未结束……

第8章 多谢大公子……垂怜 她不敢出声,只一味的隐忍着,唇间染上血腥气。

赵非荀嗅到血腥,垂眸看她,漆黑如墨却又似有暗涛在涌动,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她的唇边,伸手擦去。

他似乎不知身下的女子有多纤弱。

擦去后,紧接着又有血珠子冒出来。

双唇被血色染的艳红刺目。

他还要擦,锦鸢畏惧着他的眼神,在指腹再一次落下前,微躲开头,下一瞬下颚被用力钳住,压下灼热的气息。

她眸子睁大,甚至忘记推开、拒绝。

“大……公子……”

她落泪,抓着间隙想要求他,不知柔声哀求时的样子,眸染泪色点点,唇上红色艳艳,又似昨日,如媚花悄然绽放,勾人堕落。

让人想要狠狠欺负蹂躏,直至花朵怒放。

将她不为人知的娇艳彻底在眼前绽放。

她不是要守着规矩吗。

那他就成全她。

男人带上狠劲,撞得她气喘连连无暇再说出一个不字来。

见她咬着唇连哭声、叫声都不敢透出来,他掰开她紧咬的唇,再狠狠欺她……

夜色漫长。

于锦鸢而言,无异于地狱。

待赵非荀终于放过,他随手擦拭后起身,粗糙布满硬茧的手掌在她脸颊上摩挲了下,弯腰低下视线,声音平和,眼底一片寒冽:“你所谓的那些试婚规矩,本公子替你守住了。”

一句话,又将她拉回绝望的黑暗中。

她眸子无声,不自觉的睁大着。

眼角颜色妖冶,她的心却痛的麻木不堪,可偏偏她还要爬起身,连为自己披一件衣裳都做不到,赤裸着身子,伏着跪在床榻上,卑微如蝼蚁,“多谢……大公子……垂怜……奴婢……”

她几乎要忍不住嗓子里钻出来的哭声。

回应她的,是离去的脚步声。

她瘫软着身子倒下,扯过薄被盖住自己,眼泪不断涌出,原来这位赵将军从头到尾都把她当成玩物戏耍,高兴了就逗一逗,她惹得生气了就那样凌辱她……

只因她是试婚丫鬟。

将贞洁任由他作践的奴仆。

他们是主子,她是奴婢。

理当如此……

才对……

她接下这份差事的时候就应当想到这一晚迟早会到来的,主子喜怒时,拿他们下人出气发泄已是惯例……她应当习惯了的……

锦鸢含着泪,闭上眼睑。

任由眼泪滑落。

试图睡过去,睡着了便一切都不记得了。

熬过这一晚,就只剩下一夜,她就能回国公府,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中去,不必再日日夜夜受这样的折磨了……

似睡非醒间,她听见姚嬷嬷的声音响起。

“姑娘,锦鸢姑娘,”姚嬷嬷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将声音放的很轻很柔,“姑娘醒醒,喝了药再睡。”

锦鸢睁眼醒来,拥着薄被坐起。

赤裸的肩背上布满欢愉后的青紫痕迹,越往下颜色越深,愈发显得锦鸢醒来的脸色苍白,连唇上也有未愈合的伤口。

姚嬷嬷看的心惊,连忙拿起外衫替她披上。

大公子常年在外征战,据说在北疆边境那儿别说是女子了,就是头母猪都见不着,大公子守了进十年的边疆,莆一遇上这样娇弱的试婚丫鬟,难免不知疼惜下手重了些。

但也……实在太重了些。

连姚嬷嬷也心疼眼前可怜的女子,低声安慰道:“大公子是武将出身,让姑娘吃苦了……”她又将衣衫拢了下,声音缓缓,带着干燥的温暖,“今夜姑娘先好好歇息,明日有了精神泡个澡,老身去拿些化瘀消肿的药油替姑娘揉开。”

锦鸢向姚嬷嬷颔首,垂着眼,瞧不出神情:“多谢嬷嬷。”

言罢,她端起汤药,一口饮下。

满口苦涩灌入喉咙口,才压下心底麻木的绝望。

她递还空碗,扯了下嘴角,露出个虚弱的笑来,“夜深了,嬷嬷也早些休息罢。”

姚嬷嬷仔细看了眼她红肿的双眸,说不怜惜是假的,大公子对国公府提出试婚的法子定是有怒气的,但御赐的婚事,哪怕有郡主娘娘在,也没办法轻易退婚,最后受罪的也只有这可怜的姑娘。

她能多帮些就多心疼些罢。

“我先扶着姑娘歇下,再去打水来替姑娘擦洗,好让姑娘睡得舒服些。”

锦鸢慌忙开口:“奴婢卑贱不敢劳烦嬷嬷!”

姚嬷嬷轻拍了下她伸来的手背,和蔼笑笑,“姑娘不必怕,老身悄悄的,不让那些人瞧见去碎嘴。”

嬷嬷故意说的诙谐,令她安心。

锦鸢无法再推辞,眸光湿润的,“让嬷嬷操劳了,锦鸢谢过嬷嬷。”

在擦洗后,身上当真舒服许多。

还未等嬷嬷离开,她撑不住汹涌袭来的睡意,沉沉入睡,梦里无梦,酣睡至天明醒来。

身子比昨日还要疼。

她咬牙忍着,幸好在国公府里做惯了杂活,底子还不错仍能忍着藏起不适。

晨起后姚嬷嬷送来早膳。

瞧着数量比昨日的要多了两样。

糕点精致,粥则是加了的滋补的枣子枸杞等。

她胃口极好,再加上这些早膳实在好吃,忍不住全部吃下肚后才觉得有些撑着了。

姚嬷嬷看她抻着脖子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瞧着姑娘好胃口,脸色也好了不少,只是吃完记得坐会儿再歇息。”

锦鸢面颊微红,小声颔首应,“是,嬷嬷。”

她起身,同嬷嬷一起收拾碗碟。

嬷嬷却不让她动手,将她赶到一旁,“今日天气好,姑娘就去院子外坐会儿,晒晒太阳,这些留着老身来收拾。”

锦鸢挣不过姚嬷嬷,又不想去院子外,生怕再撞见赵非荀,只站在一旁看着。

待嬷嬷利落的收拾妥当,一回头就看见个眉眼安静的姑娘站着,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姑娘生的不算顶好看的,皙白的肤,莹润的鹅蛋脸,微粉的唇角,站在那儿就觉得是个乖顺、少言的软性子,怯怯的模样,招人怜惜。

嬷嬷眼中便也生出几分疼爱之意来。

也不急着送食盒回去,而是招了院里的小厮,从隔壁屋里搬来一张软榻,放在窗下,恰好温暖的阳光洒满床榻。

“姑娘坐上头躺着歇会儿。”嬷嬷将她按着坐下,又把针线篓子拿来,“若是无趣,就手上做些小东西,别累着眼睛。”

锦鸢又要起身谢她,被嬷嬷瞪了眼,才不敢起身。

这大半日,她便晒着太阳、小憩着混过。

她掰算着时辰,熬过今夜,国公府里的小轿就来接她回去,不必再受那位将军的折磨……

只是侍寝之事,她当如何回老夫人?

正烦扰时,嬷嬷又送来一件烦扰事教她估计不上自己先前愁的。

嬷嬷拿了块玉佩给她,说是大公子让交给姑娘的。

锦鸢抿着唇,伸手接过,只觉得烫手。

姚嬷嬷察觉她神色有异,想说两句时,窗外传来唤声,嬷嬷从窗口应了声后,又看锦鸢,柔声叮嘱:“今日郡主娘娘院子有客来,老身领人去盯一眼席面,姑娘只管在院子里歇息。”

锦鸢起身送她,“嬷嬷不必担心奴婢。”

嬷嬷带了两个人走,清竹苑里更安静了。

内院里像是只有她一个活人在喘气。

她手上打着结子,余光偶尔触及被她放在针线篓子里的玉佩,念及昨晚赵将军说的话,他竟然真让人送了玉佩过来……

昨晚那般欺凌她。

又为何要来要她的东西……

锦鸢不愿再想,故意不打梅花结,手上刚完成一个平结,从外院里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就进了内里的小院,只听一道女子脆生生的声音。

唤着:“荀哥哥!”

语气透着亲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