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使命厉元朗水婷月免费全本阅读》 第1章 谋划县长人选 七月初,地处广南地区的甘平县,大雨不断,山洪频发,已经提前进入汛期。 七月十号一大早,县委一辆考斯特中巴车,在赶赴受灾最严重的水明乡途中,突遭泥石流,因躲避不及,连人带车翻入滚滚的曲安江水中。 包括县委书记,县纪委书记,县政法委书记,宣传部长和专职副县长在内的八个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好家伙,一下子牺牲四名县委常委,还不算一个非常委的副县长,这件事不仅震惊了整个东河省,就连京中高层都予以重视。接连发了三道重要批示给东河省委省政府,严令在救灾的同时,一定要确保领导干部尤其一线领导干部的人身安全。 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痛失五名处级副处级实权官员,不止是东河省的损失,也是国家的损失。 凡事有弊也有利,一下子空余出来的四个常委名额,让许多有更进一步想法的官员起了活心思。一时间,往广南市跑官的人多了起来,一度导致县里无法开展正常工作,主管领导不在岗位的事情时有发生。 为此,临时主持全县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县长耿云峰下令,谁再因为跑官而耽误工作,将给予严肃处理。老大发话了,下属不敢不听,总算是把这股歪风表面上制止住了。 一周后,在县殡仪馆一号大厅,举行了因公遇难的八位同志集体追悼会。广南市市长沈铮代表市委、市政府出席,县长耿云峰致悼词。 悼词当然都是好听话,说给活人听的也是做给活人看的。人走茶凉,何况人都没了呢? 追悼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算结束。县老干部局副局长厉元朗走往停车场的途中,被人从后背轻轻怕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老同学,县政府办副主任季天侯。 他俩在大学时期就是上下铺的死党,关系一直不错,就是参加工作这十来年,始终都有来往,真正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季天侯冲厉元朗一使眼色,厉元朗会意,走到停车场钻进自己的二手捷达王里面,没有发动,而是随手叼起了一支玉溪烟。 他刚点燃,就见副驾驶的门被拽开,季天侯一屁股坐进来,毫不客气的一把将玉溪烟抢过来据为己有,自在的深吸几口才说:“憋死我了,这会要是再开半个小时,我非得把手指头当烟给抽了不可”。 厉元朗嘿嘿一笑,续上一支说:“我看老耿始终注视着会场,别说犯烟瘾了,就是有尿都得憋着,这时候上厕所,就是不给老耿的面子,穿小鞋是必然的了。” 随即,厉元朗扭头看向季天侯,又说:“老耿以前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现在拿出官威,这耿县长变成耿书记,估计是十拿九稳了。” 厉元朗的陈述句里带有征询语气,季天侯怎能听不出来?他在政府办多年,消息自然比厉元朗灵通一些,便微微点了点头,肯定道:“定了,不过我今天和你说的不是县委书记由谁来继任,而是县长的人选?” “县长人选?”厉元朗一时蒙圈。别看他和季天侯都是副科级,在老百姓眼里是官员,可在官员眼里,他们就是老百姓。两个副科级操心正处级任命,岂不是闲操萝卜淡操心,胡扯么! “开车,咱俩找个地方详谈。”季天侯把半截烟屁股扔出车窗外,大手一挥命令起来。 还是他哥俩常去的农家院,人少肃静,说话方便。一壶烧酒,四个小菜外加一个锅仔,一人干了一个四钱杯,季天侯才切入主题。 他从特殊渠道得来消息,市里为了稳定,县长将就地提拔。现在上面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副书记林木,另一个是常委副县长钱允文。 不过,这二人都跟季天侯和厉元朗没有瓜葛,但是季天侯却提出一个人名,却让厉元朗眼前一亮。 金胜! 金胜今年三十七岁,比厉元朗和季天侯都大五岁,最为关键的是,他也是东河大学中文系毕业,正宗大师哥。目前任甘平县副县长,排名还挺靠后,负责文教卫这一块。 厉元朗所在的老干部局隶属于县委组织部管辖,平时和金胜接触不多,倒是季天侯在政府办,因工作关系经常见面,又是校友,所以走动近一些。 不过,仅凭这一点,和他这个小小芝麻官有何关系?厉元朗忽然看不懂季天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了。 “滋溜”一口,季天侯自干了一杯,擦了擦嘴,话锋一转,问:“元朗,你和韩茵离婚有大半年了吧?就没打算再找一个?” 提起韩茵,厉元朗胸口隐隐作痛。韩茵是县电视台的台花,那会厉元朗还是县委书记秘书,可谓春风得意仕途正旺,韩茵拒绝众多追求者,毅然决然嫁给了他。 结婚头两年,厉元朗也是高歌猛进,两年解决了副科级,算是正式迈入干部序列,第三年兼任县委办副主任,马上就要升正科级,并且外放到乡镇去当一把手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十分赏识他的县委老书记突发脑淤血,倒在了工作岗位上。人走茶就凉,何况人都没了,厉元朗这碗茶彻底变成了冰红茶。 外放的事泡汤不说,就连县委办都呆不下去,直接发配到老干部局,任排名最后一位的副局长。 老干部局本身就是清水衙门,他这个副局长更是清水中的蒸馏水,有职无权,上班喝茶看报纸,下班正点回家做饭忙家务。在外人看来,他老实本分,是模范丈夫。可在韩茵眼里,他就是个没出息的货,自己大好青春都给了厉元朗,却换来一个仕途昏暗的窝囊废。 没事找事总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数落厉元朗的话越来越难听,硬逼他离婚。 反正俩人也没孩子,结婚之后经济方面各自独立,财产好分割,去民政局没用十分钟,就办妥了离婚证,彻底结束二人五年婚姻。 现在,季天侯说起韩茵,厉元朗如鲠在喉,喝酒的兴趣都给搞没了,拿起的酒杯赫然放下。 见厉元朗脸色不好看,季天侯立马赔礼道歉说:“我真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元朗你添堵,来,咱俩接着喝酒。” 厉元朗并没有举起酒杯,而是说:“天侯,咱哥俩认识十多年了,有啥话别兜圈子,直说。” “好吧。”直到这会儿,季天侯才亮出底牌,说出他今天找厉元朗的真实目的。 第2章 走前任女友路线 水婷月! 这是季天侯提出来的第二个关键人名,如果韩茵不算在内的话。 和韩茵让厉元朗隐隐作痛不同,水婷月是让他彻底胸闷。 水婷月和厉元朗还有季天侯都是大学同学,而且跟厉元朗还有长达三年的恋情。之所以分手,是水婷月母亲坚决不同意从中阻挠,她看不起厉元朗无权无钱的家庭背景,就动用各种手段硬是把他俩给拆散了。 这也导致厉元朗一气之下回到家乡甘平县,报考政府公务员,从此和水婷月再无联系。 听季天侯说,水婷月后来和一个世家子弟订了婚,只相处不到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主动提出退婚,到现在她还是孑然一身,都成老姑娘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目的,是在水婷月她爸水庆章身上。 水庆章这几年风头正劲,现任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下一步就要到广南担任市委书记了。 按理说,甘平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了这么多的职务空缺,市里早就应该讨论人事任命,之所以至今按兵不动,都是在等待水庆章到任后再做决定。 金胜是在一个饭局上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知道厉元朗和水婷月是曾经的恋人,就想通过厉元朗跟水婷月接上关系,继而搭上水庆章,希望提前拜访这位广南市的新老板,为自己的政治前途迈进一条康庄大道。 书记管官帽子,即便争取不到县长,只要在新书记面前留个好印象,对以后的仕途发展无往不利。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可不想错过。 说来说去,厉元朗总算摸到季天侯找他的命门了,这是季天侯替金胜当说客来了。 他并没有当场答应季天侯,他要权衡利弊,更为重要的是,水婷月会给他这个前男友的面子吗?当初分手时,厉元朗说的句句可都是狠话,把水婷月伤得不轻。 回到自己冷清的家,厉元朗躺在床上抽了半包烟,思来想去,他决定帮金胜这个忙。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对自己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他拿起手机,按照季天侯提供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的手机唱了半天歌,一直没人接听。就在厉元朗灰心丧气想要放弃之际,忽然响起一个悦耳声音:“喂,哪位?” 是水婷月,果然是她!六年多未见,她的声音依然那么甜美、动听。 “婷月,是我。”厉元朗尽量调整着因为长期吸烟而变成的烟嗓。 “你!你是谁?” 水婷月竟然没有听出来厉元朗的声音,失望之余,他如实坦白:“我是厉元朗,你、你还好吧?” 静,出奇的静。手机那头的水婷月没有一点声响,不知道她是惊是喜,是哭还是笑。 “婷月,你在听吗?” 好半天,水婷月才回答,声音冰冷刺骨:“找我的话,我没有心情。要是找我爸爸,我会把你的手机号发给市纪委的许伯伯。我爸说了,在他没有到任之前,广南市任何人打电话找他,都由纪委的许伯伯替他接听。” 没等厉元朗作反应,水婷月毫不留情的挂了手机,留给厉元朗足足惊呆好几分钟。 这面子丢的,如同鞋垫子。厉元朗郁闷至极,早知道真不该打这个电话了,活该! 偏巧这会儿,季天侯的电话打过来,厉元朗正有气无处撒,索性把这股怨气全都发泄到好朋友身上了。 季天侯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的一个劲赔不是,还邀请他去金鼎大酒店去坐坐,算是陪他喝个委屈酒。 厉元朗也没多想,拿起车钥匙直奔金鼎大酒店。赶到218包房门口时,听见季天侯正跟酒店经理激烈争吵着。 原来,季天侯预定这间218号房被另一个客人看中,酒店方出面想让他们换一个房间。 倒不是季天侯不讲理,实在是这个经理说话太难听,拿着季天侯的工作证根本不屑一顾,语气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县政府办的又能怎样?实话告诉你,这位大老板可是广南市委的大人物,你得罪不起。我还能客气的请你换房间,要是换成大老板本人,马上就叫你滚蛋!” 厉元朗本就窝一肚子火,听到季天侯挨欺负,便冲过来和经理理论。 经理上下打量着厉元朗,看他穿戴一般,不像什么大人物,嘴角一撇道:“你是哪个?你算老几?” 也是厉元朗早就过了冲动年龄,若是年轻个五岁,非得一顿老拳伺候过去了。他尽量压制火气道:“你别管我是谁,告诉你,今天这房间我们是不换了,谁来都不好使!”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刺耳的公鸭嗓:“这是谁啊,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说话这么牛气。钱副县长,你们甘平到底谁说的算,耿云峰还是这个?” 厉元朗回身一瞧,见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胖子,一张肥头大耳的脸看不到脖子,眼眶略微发青,一定是酒色纵欲过度所致。 他身旁是常委副县长钱允文,他俩身后还站着七八个人,都是各委办局的头头脑脑。 看这架势,胖子应该来头不小。只是市里领导他都知道,可这胖子是谁,却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厉元朗没搭理胖子,而是将目光落在钱允文脸上。 “钱县长,你好!”厉元朗和季天侯先后点头打着招呼。不管咋说,钱允文是县领导,在他面前,该有的姿态必须要有。 “嗯,是厉副局长和季副主任,今天我宴请恒总,我们定的包房小,换你们这间大的。反正你们就两个人,在哪吃饭都一样。” 官大一级压死人,钱允文是常委副处级,压两个小小副科级,还不跟踩个蚂蚁那么简单。 厉元朗的老干部局不归钱允文管,但是季天侯却是钱允文的直接下属。他的话表面看似平常,实际上官威很大,真像那个经理说的那样,言外之意让他俩快点滚蛋。 厉元朗真心不想换,可看钱允文越发阴沉的脸,又迫使他心思松动。而且一旁的季天侯不住使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在季天侯的面子上,换就换吧。 “谁说就俩人,还有我呢!”接着钱允文的话头,金胜竟然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第3章 一场漂亮翻身仗 金胜的出现,让尴尬的局面略微有所缓解。好歹他也是副县长,比钱允文差点不多,面子上,钱允文不可能太过放肆。 “小金啊,你也过来吃饭?” 钱允文年近五旬,比金胜大了十几岁,叫他小金本没问题。但是,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老”和“小”俩字。 说人老,就是嫌弃是老人家,该给年轻人腾地方,退休回家哄孙子了;说人小,又是讽刺不成熟。所以说,一般都叫官职,只有关系极好的才会这么叫,否则有轻视之嫌。 钱允文管金胜叫“小金”,金胜心有不满,碍于情面没有发作。可关于换包房的问题,他隐晦的表达出了不同意。 “钱副县长。”金胜有意把“副”字念得很重,“一会儿我们还有其他客人,这个包房肯定是坐满了。刚才我过来时,看到别的包房还有空的,要不然你们……” 不等钱允文说话,胖子阴着脸乜斜着瞧了瞧金胜,一撇嘴问钱允文:“这人谁啊?” 见胖子发话,钱允文马上陪着笑脸,给他介绍金胜,至于厉元朗和季天侯,官太小,直接省略掉了。 介绍完金胜,钱允文故意大声道出胖子的身份,是说给厉元朗和季天侯听,更是点给金胜听的。 “这位恒勇恒总,是广南市恒嘉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也是市委组织部恒士湛恒部长的公子。”钱允文脸上泛着光泽,说话底气十足。搬出来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不就等于说,他拿下县长宝座,板上钉钉了么! 怪不得敢这么放肆呢,原来是恒部长的独生儿子,正经官二代。 书记管官帽子不假,可是组织部也是主管官帽子的部门,组织部长的意见,书记有时候也得权衡一二。 恒勇嘴角往下耷拉,眼角眯缝着,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金胜,嗯,听我爸提起过,省大高材生,是挺年轻的,年轻人嘛……做事好冲动。” 一个体制外的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副县长品头论足,凭的是什么?还不是仗着他有一个好爹! 金胜气得面色发紫,隐忍不发,双手却死死攥成了拳头。钱允文则是一脸玩味的笑容,有恒勇撑腰,他心情好到爆。 而一边的厉元朗早就看不惯恒勇的所作所为,金胜是副处级,恒士湛脑子里或许有他一号。厉元朗不过一个小小副科级,他就不信恒士湛一个副厅级干部,能把他怎地!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想到此,厉元朗跨前一步,站在恒勇面前,毫不客气的质问:“恒总,你刚才的话是代表了恒部长还是你个人?” 恒勇正自鸣得意,被厉元朗突如其来的质问当场惊愣住了,卡顿一下才说:“我的话就是我爸的意思,我就能代表我爸。” “好!”厉元朗突然高举起手机,义正言辞道:“你的话我已经给录下来,我这就打给水庆章书记,我想问问他,一个组织部长的儿子能代表组织部长,这符不符合组织原则。” 说毕,当着众人的面,厉元朗啪啪拨出一连串号码,真的打了出去。 水庆章,即将走马上任的广南新市委书记! 厉元朗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是震惊的震。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这 扬的这位恒勇恒大公子,一听到水庆章的名字,顿时全身都萎了,他再是个草包,也知晓水庆章的名声,那可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他老子不敢得罪,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他的脸色瞬间吓得煞白,油光锃亮的脑门上爬满冷汗珠子。手指着厉元朗,嘴唇哆嗦着,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没有下文。 就连钱允文都暗自出了一把冷汗,自己托了多少关系想要巴结水庆章,到头来全都灰头土脸给挡驾回来。眼前这个小小的老干部局副局长厉元朗,竟有这个通天本事!不知不觉和新书记有了联系? 大多位高权重的领导都有一个私人手机号,外人不知道,只有关系最近的人或者家里人才有资格掌握。看样子,厉元朗不像是造假,他目光如炬,异常坚毅。乖乖,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君子不吃眼前亏,把这一页赶紧翻过去吧! 于是,钱允文硬挤出桃花灿烂的笑脸,上去一把摁住厉元朗打电话的手,帮着他挂断手机,一个劲儿的赔笑道:“元朗啊,这都是误会,误会。呵呵!恒总不是那意思,算了,包房我们不换了,金县长你们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随即,轻怕着恒勇的手臂,冲金胜厉元朗等人微微点头致意,转身率先离开包房。 恒勇铁青着脸,频频点着肥胖脑袋,并向身边一人耳语问一句,随后咬着后槽牙说:“你叫厉元朗,行,我记住你了,我爸也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在众人簇拥下,气急败坏的走了。 这一幕的剧情反转,那个酒店经理全都看个一清二楚,心里狐假虎威的那点气势,在主子灰溜溜落败之后,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看都不敢看厉元朗他们几个,低下脑袋撒欢儿似的逃离218号房。 “哈哈哈!”在包房里就剩下厉元朗他们三人之后,季天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解气,太他么解气了! 就像一个便秘的人瞬间通畅一样,所有阴霾、所有晦气一扫而光! 金胜也是喜不自胜,刚才正面交锋,被恒勇这个官二代压得透不过气来,厉元朗出奇制胜的一招,化解得干净利落,他一把揪住了恒勇的命门。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个小学弟,有头脑,有勇气,有担当,能堪大任。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金胜觉得这地方喝酒有失兴趣,提出来换个地方。让司机开来他的专车,去县郊一个偏僻地方,小酌一番。 路上,金胜对身边的厉元朗笑问:“你刚才不是打给水书记的吧,是给水婷月打的?” 金胜够聪明,厉元朗苦笑着给出答案。水庆章这条路,他连水婷月这扇门都没打开,怎可能直接够到水庆章那里。 刚才打电话时,别看厉元朗镇静自若,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紧张。好在空城计这一招,让诡计多端的钱允文上了当,恒勇也不敢质疑,将错就错的,打了一个翻身仗。 坐在副驾驶上的季天侯扭回头说:“元朗,我帮你分析了,其实水婷月对你那个态度也算正常,这些年你不联系她,她有恨意。恨的越深,爱的也越深,你没听出来,她是知道你在甘平县的事情,说明她在关注着你。” 是吗? 厉元朗微微一愣,细细品味水婷月和他的对话,觉着季天侯说的很有道理。 正这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厉元朗一看号码,竟然是水婷月! 第4章 勾画蓝图 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来,厉元朗有些忐忑不安。 信手接听起来,里面响起十分嘈杂的音乐动静,继而是水婷月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厉元朗,你个王八蛋,我恨你!” “啪”的一声,直接挂掉。 厉元朗有些懵圈。他猜想,水婷月一定是在酒吧喝酒,借着酒劲打来这个骂人电话。 正如季天侯分析的那样,水婷月对他耿耿于怀,也说明,她的心里一直有他。 “是水婷月的电话?”金胜挨厉元朗最近,或多或少也听到电话里的大致内容。 季天侯原本掏烟想撒一圈,金胜的话顿时把他吸引住,也问起厉元朗。 “是她。”厉元朗苦涩笑了笑:“她在骂我王八蛋。” “有戏。”季天侯顺嘴总结了一句。 金胜则拍着厉元朗的肩头说:“元朗,你可能对我想借你和水婷月之间的关系有些想法,我敢说,你真是错怪我了。” 厉元朗赶紧解释:“金县长,我……” 金胜摆了摆手,眼望车窗外,感叹道:“咱们县太穷了,手上有大把的可开发资源,这些年一直在全市最后一名徘徊。每一任县领导上台前都信誓旦旦,要把甘平建设多么美好,经济上提升多大的台阶。可实际呢,除了干政绩,干面子活,一点也没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我心里急啊!” “就说咱们现任领导班子吧,老书记岁数大了,不出车祸,后年也该退居二线去人大了,早就磨光进取心。而耿县长这个人,心气是有但能力不足,千头万绪,他找不出一个着眼点,来甘平也快三年了,还在原地踏步。” 说了这些,金胜索性敞开心扉,倒出自己全部苦酒。 “你们或许不知道,咱们县财政非常困难,前任花后任的钱,据说现在都花到2030年了,这得是一个多大的缺口啊!所以我想,与其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不如大张旗鼓的干一番事业,把甘平县的经济实实在在搞上去。这不是一个口号,要有实际行动。” “金县长,你有什么计划?”对于金胜这番肺腑之言,厉元朗深有同感。当初老书记在任上也是信心十足,准备把他外放到最贫困的水明乡,就是想利用这个乡得天独厚的山区优势,大力发展山产品加工和旅游事业,为甘平县整体经济改革打上第一枪。 然而天不垂怜,老书记倒下来,自然他的宏伟计划也遭搁浅。现今,金胜和老书记当年的雄心壮志大有一拼,就是不知道,他的眼光是否独到,能不能抓中要害。 结果,金胜所讲竟然和老书记的计划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厉元朗甚至怀疑,金胜是不是看过那份计划书。 因为这份计划书,可是厉元朗走遍全县十六个乡镇和三百多个自然屯,实地走访考察,和老书记俩人废寝忘食,熬了三个通宵才制定出来。 书记本来主抓人事不抓经济,老书记是看甘平县抱着金饭碗四处讨饭吃,他心里着急,这才让厉元朗在前面打头阵,他在后方筹谋划策。用一个月的时间弄出这份计划书,就等着上常委会讨论表决,却在关键时刻,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在金胜大谈他的发展计划同时,车子已经开到这家不挂幌的饭庄门前,几个人谁都没下车,厉元朗和季天侯都全神贯注听着,尤其是厉元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全然记在心里。 要不是金胜的手机不合时宜的打进来,被生生打断,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金胜一看号码,眉头微微紧锁,手捂话筒谨慎的接听着,除了“嗯”,“是的”,“我懂”,最后一句是:“好的老领导,我这就赶去见您。” 猜也猜得出来,这个电话对于金胜来讲,十分重要。他口中的老领导,一定是在背后支持他的大人物了。 好像老天都规划好了似的,这边金胜刚挂了手机,那边季天侯的也响了,听他说话语气,对方一定是他老婆冯芸。 br /> 冯芸比季天侯小两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很机灵。她是县人大副主任冯一铎的宝贝女儿,和季天侯结合,算是政治联姻。 “唉!”季天侯收起手机,叹息道:“岳父知道了我和恒勇闹不愉快的事情,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臭骂。” “呵呵!”金胜玩味的不住摇头:“巧了,老领导也是为这事让我去广南见他。这个恒部长啊……太溺爱他儿子了,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也不怕对他有不利影响。” “怕啥?”季天侯接茬道:“恒士湛有省里支持,据说水书记走后的政研室主任,恒部长有意接替。” 到底是政府办的老油条,季天侯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都能延伸摸到省里的信息。厉元朗想,让他做县政府办副主任可惜了,应该去国安部。 他心里活动还没进行完毕,手机又跟着凑热闹响个不停,号码不熟悉,接听之后,却是一个标准的少妇声音。 别问厉元朗为什么听出来对方是个少妇,很简单,搂着韩茵睡了五年,男女之事,凭直觉也能猜出个大概所以然。 “你叫厉元朗是吧?”对方咄咄逼人的口气,厉元朗听了很不舒服。 “是我,你是……”出于礼貌,厉元朗如实回答。 “我是水婷月的闺蜜,我叫方文雅。也不知道你怎么惹了婷月,她到酒吧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酒,还不住念叨你的名字。我不管你们是妾有情还是郎无意,也不管你在哪儿在干什么,限定你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允阳。婷月喝醉了,你若不来,出事情后果自负。”临了,还小声嘀咕一句:“人家还有一个不满三个月大的婴儿等我回去喂饭,没工夫掺和你们这对野鸳鸯的事情。” 什么话,什么野鸳鸯,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是正经鸳鸯好不好?听得出来,方文雅快人快语,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女人。 “噗嗤”一声,金胜和季天侯不约而同大笑起来,今晚的饭局肯定吃不成了。金胜要去广南见老领导,季天侯挨完岳父骂,又要回家挨老婆冯芸的数落。而厉元朗则要马上赶到省城允阳,先不提帮金胜的事情,他也要为唤醒水婷月那颗昏睡的破碎玻璃心去负责,照顾酒醉后的她。 三个人很快分手各奔东西,并且都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甘平县距离省城允阳将近一百多公里,厉元朗全程高速,也不管超不超速,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一路狂飙。 等赶到允阳的俪人酒吧,不多不少,正好差一分钟才到一个小时。 方文雅此刻正在接听电话,身旁的水婷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藕般的胳膊耷拉在半空中,看得厉元朗直闪眼睛。 方文雅模样上乘,身材丰满,胸前鼓起两座珠穆朗玛峰。一想起她说给孩子喂饭,厉元朗就知道这是携带方便,随时保温的大饭盒。 也不等厉元朗说客套话,方文雅抢白道:“人我交给你了,婷月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随即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对手机那头怜爱说:“好儿子,别哭了,妈妈这就回去,给你喂饭……” 不提方文雅蹬着高跟鞋的扭动腰肢离去,单说厉元朗慢慢坐在水婷月身边,不忍心打搅,便一声不吭的近距离静静看着她。 水婷月侧脸昏睡,眉眼间没有太多变化,和六年前相比一样漂亮、好看。想来她也是三十二岁的年纪了,岁月的利刃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腐蚀的痕迹。 回想着昔日和水婷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厉元朗心里如同碰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一股脑的往上涌动。 “唔……”水婷月身子忽然动了动,似乎想吐的前奏。 厉元朗赶忙过来,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婷月,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洗手间?” 被厉元朗这么一说,水婷月才逐渐睁开朦胧的醉眼,盯盯看着厉元朗,谁知,竟猛然站起身,伸手往厉元朗的脸上狠狠甩过去…… 第5章 犬走犬路猫有猫步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水婷月会打他。 但凡男人肯挨女人打,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男人太窝囊,有喜欢被打的嗜好。还有一个就是男人背叛女人,心有愧疚。 厉元朗不窝囊,在水婷月那里他更不愧疚。想当年,水婷月母亲给厉元朗五万块钱的分手费,让他远离水婷月,他都没答应。 他穷,他缺钱,可穷要有穷的志气。他不会为了钱,出卖爱情。 水婷月母亲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动用各种关系,就想赶走厉元朗。 他那时到处投简历,基本上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终于有一家公司答应面试,可谁知第二天就变了卦。他去打工,没人敢收留他,去自由市场摆地摊,城管、工商、税务、卫生一大帮人过来找他麻烦,并且有人直白点明他,说是上面有人发话,不让他在允阳待下去,哪怕多一分钟都不行。 他能怎么办?活人不能给饿死。实在挑战不过权贵,无奈之下只好离开省城,离开他深爱的人。 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要报考公务员,要进入官场,不想做一个平凡老百姓的初衷。 所以,当水婷月这一巴掌打过来时,厉元朗轻轻一把接住,攥着她那温软如玉的嫩手,动情道:“婷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你、你撒开。”水婷月用力挣脱开被厉元朗攥住的右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酒吧这会儿又换上一支劲爆舞曲,厉元朗早就过了好动年龄,承受不住音响发出来的震耳音乐,都快把他震出心脏病了。 他跟水婷月商量,这里太吵,咱俩有话去外面说。 水婷月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香奈儿包,快速走向酒吧门口,瞅她疾步如飞的模样,哪像喝醉了酒。 厉元朗小跑两步就想跟上,却被酒吧侍应生拦住,这桌酒钱还没付呢。 他迅速掏出一叠票子,数都没数塞给侍应生,等到气喘吁吁跑出酒吧时,却看到水婷月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提前走了,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多亏自己开了捷达王,虽然年头长了点,但跟踪出租车不成问题。 已是夏夜晚上十点多了,省城依旧灯火璀璨,霓虹闪烁,街道两边热闹非凡,行人如织,车流如线。 厉元朗毕竟在省城念了四年大学,对这里无比熟悉。看着出租车接连驶过几条街道,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处名为“芳华苑”的小区门口。 别看他跟水婷月处了三年,可从没来过水婷月的家,有那么一个母老虎似的老岳母存在,厉元朗踏足一步还不把他的腿给打断。 厉元朗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跟上水婷月。其实他的目的很单纯,凭直觉,他感到水婷月这么恨他,这么粗鲁对待他,似乎他们之间存在误会。他想当面和水婷月说清楚,把话说透彻,不能让误会变成一辈子的遗憾。 厉元朗小跑着追赶水婷月,不住喊她的名字,还有听他解释的字眼。水婷月却不理会这些,反而加快脚步进入一栋高层里面,连门都不肯给他留一道缝。 好在厉元朗刚到门口,正巧有人出来,给了他溜进这栋大厦的机会。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追人动作,厉元朗不会寻思到,在不远处的停车位上,这一幕被车里一个人完全看在眼里。 这是一辆奥迪车,夜幕中没有打开一盏灯,要不是忽明忽暗的烟头闪动,都不知道车里还坐着人。 司机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没有回头,却对身后坐着的那人说:“老板,刚才进去的那个人好眼熟,好像是老干部局的厉元朗。” 黑暗中,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大致轮廓只是一个略微发胖的黑影。 “对,是他,怎么可能是他?”那人嘀咕了一句。 &nbs sp; “咱们在水书记家的楼底下等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得到上去的许可,厉元朗怎么敢大摇大摆去他家,真是奇了怪了。”司机咂嘴说道。 “人不可貌相。算了,还是走吧。这个点,水书记一定是睡下了。”那人拍了拍司机座椅的后靠背,闭目养神,心里却是问号连连。 “找个宾馆住下?”司机马上发动车子,却听那人长叹道:“回县里吧,我累了,还是在家里睡觉,安心。” 随着奥迪车尾灯亮起,显现出来的车牌号,在外人看来十分不起眼,可若是甘平县委的人一定认识,这是县委三号车。而车里坐的也是甘平县排名第三位的人物,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林木。 林木觊觎县长宝座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知道县长人选将就地提拔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后,他都有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脑子里把自己所有关系网筛选一遍,才决定给市人大主任尤明川打了电话。这是他的老关系,更是他步入官场直至县委副书记的指路明灯。没有尤明川的一路提拔,他恐怕到现在还是县一中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小教员呢。 就因为他的笔杆子硬,字写得漂亮,尤其一手书法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深得同是书法爱好者的尤明川赏识,调在身边当秘书,一步一个脚印直到今天。 只是,在听到尤明川隐晦的表达出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无能为力后,林木全身瘫痪一般,顿时成为泄了气的皮球。 那可是他的救命稻草,尤明川不帮忙,还能有谁帮助自己? “实在不行的话,你直接去找水庆章,我和他以前在允阳市委一起共过事,估计多少会卖给我一点面子,我先给他打电话通个气,看看他怎么说,你等我消息就是了。” 于是乎,心急如焚的林木不等尤明川回话,下午提前走了一个小时,让司机开车拉着他率先赶到水庆章家楼下,晚饭都是在车里对付的,就为能亲眼见一见新书记。 凡事要提前亮,如果尤明川那里摆平了水庆章,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水书记家里,不能让领导等他,他要等着领导才是。 甚至,他听说水庆章喜欢字画收藏,都把他家里压箱底的一副启工老先生的真迹,准备好当见面礼了。 事实结果呢,他白白干等了五个多小时,尤明川的电话也没打来。以他对老领导的了解,事情估计没成,老领导不好意思打给他。 林木预感不妙,可还抱着最后希望又多等了一个小时,在他看到厉元朗追赶水书记独生女儿水婷月进入大厦之后,他当时除了吃惊就是傻眼,这怎么会? 厉元朗一个平平常常的失势分子,怎么会跟水书记女儿有瓜葛,别人想着都走水庆章的路子,往上面攀爬,他厉元朗却走女儿这条道,高人啊,实在是高。 这会儿,他十分后悔起来。想当初厉元朗走背字,他不帮着说话也就罢了,干嘛非得在常委会上提出让厉元朗去清水衙门老干部局呢,这下要跟厉元朗搞好关系,通过水婷月见到水庆章成为不可能了。 怎么办?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季天侯和厉元朗是好哥们,而季天侯的老婆冯芸又在县妇联工作,自己正好主管妇联这一摊,何不趁此机会提拔一下冯芸,不仅人大副主任冯一铎高兴,季天侯肯定也是美滋滋。他厉元朗能走女儿路线,我何不走夫人路线,拐着弯和厉元朗攀上关系呢? 有了这一连串的想法,林木突然间信心百倍,就连在水庆章这里吃闭门羹的失望,转瞬间化为乌有。回去途中,还让司机放了一段舒伯特小夜曲,放松心情。 殊不知,此时此刻,和他由阴转晴变为好心情相反的是,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甘平县委常委家属区院内,五号二层小楼里,却爆发了一场家庭世纪大战。 这次的主角,是刚从外面喝完酒回家的钱允文,吵架的另一方自然是他老婆。 原本好好的两口子,怎会突然之间爆发冲突,吵得这么厉害,都快要动手了,原因竟然跟厉元朗有关。 第6章 人算不如天算 千万别搞错了,厉元朗可不是第三者,他跟钱允文老婆李梅香别说有一腿了,连一跟脚指头都没有。 钱允文从外面醉醺醺回到家,李梅香早就给他放好洗澡水等他了。李梅香知道钱允文今晚招待恒勇恒公子,连钱允文脖子上的口红印都没计较,就急切问他,结果怎么样了。 钱允文意得志满灌进沙发里,嘴里叼上一支软中华,李梅香非常懂事的拿打火机给他点燃。 深吸一口吐出个硕大烟圈,钱允文兴奋说道:“差不多了,恒勇当我面给恒部长打电话,好一顿夸我,恒部长对我印象深刻,言外之意,会在常委会上提名我当县长。” “太好了,老钱,没有花钱的不是,恒部长收了咱家那么多钱,对你没印象才是怪事呢。”李梅香也乐得满脸桃花开,眼前都憧憬出来钱允文上任之后,她作为县长夫人前呼后拥的美景了。 “这话以后不要说,当心隔墙有耳。”钱允文赶紧制止住老婆的大嘴巴,不让她瞎说。 “这不是在家里么,我在外面满世界瞎嚷嚷,你当我是广播喇叭,我傻啊。”李梅香马上送他一对卫生球子。 钱允文身体往后靠了靠,摸着地中海头型上仅有的几根毫毛,意味深长道:“听说林木还在四处活动,今天下午提前一个小时就去省城了。这个蠢货,水庆章那条路根本行不通,所有找他的人都往许忠德那里推。许忠德是谁?市纪委书记,外号黑脸包公,他和水庆章是战友,关系很铁,是水庆章到广南市的第一盟友。” 提起水庆章,钱允文忽然想起今晚在金鼎大酒店遇到金胜那一幕,尤其是厉元朗当他面给水庆章打手机的事情,他后知后觉,认为这事不靠谱,别不是厉元朗在蒙他呢吧? 看着老公突然间两眼发呆,李梅香奇怪,推搡钱允文几下,才让他醒过神来,一问原因,便一五一十讲出来。 李梅香闻听,顿时炸了窝,刚才还温顺成了一支小白兔,转而变成龇牙咧嘴的母夜叉,大骂钱允文蠢货,说林木蠢,他钱允文是个比林木还蠢的大傻瓜。 钱允文被骂迷糊了,这女人不是疯了吧,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也不客气的回击几句,就这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难听,越说越刺耳,都气成了斗眼鸡,钱允文差点动手扇李梅香的嘴巴子了。 吵了半天,吵累了,二人心态也平静下来,钱允文这才想起来,疯婆子为何一听自己质疑厉元朗当他面给水庆章打电话,是在糊弄他,他准备给厉元朗穿小鞋,她立时就发了火。 李梅香家族没有精神病史,老婆和他睡了二十几年,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举止,脑子正常得很。 “你懂个球球!”李梅香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数落起钱允文也是嘴不留情。“我下午上班时,偷听到冯芸打手机,说厉元朗好像和水什么月的,对,叫水婷月,上大学那会儿好了一阵子,而水婷月就是水书记的宝贝女儿。得罪了厉元朗,备不住人家就是未来市委书记的女婿,你跟厉元朗过不去,就是跟市委书记过不去,你说,你 你说,你是不是猪脑袋,是不是蠢!” “啊!”钱允文惊得一屁股坐下,本以为身后就是沙发,结果屁股后面没长眼,长了也是个独眼龙,没有测算好距离,一下子坐空,直接来了个大腚蹲。 把他疼得直咧嘴,也顾不得形象狼狈,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却上紧发条快速运转。 李梅香在妇联上班,正好和冯芸同一个办公室,这女人天生好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八卦新闻,不管无中生有还是杜撰的,全都是她极力获取的秘方良药。 她的话,可信度极高,何况她是自己老婆,更不可能骗自己,对此,钱允文深信不疑。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老子差点得罪他!”真是万幸,他没有像恒勇那样口无遮拦。一提起恒勇,钱允文也是恨得牙根痒痒,这家伙,真是个既贪财又好色的主!本来洗浴城的小红一直是自己独养的宠物,没成想今晚先让这家伙上了。结果小红在伺候自己的时候,一时生气,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个口红印。提起口红印,钱允文下意识的把脖子使劲往领口里缩了缩。 当然,这一切细小动作,李梅香没有注意到,而是辩解说:“我是想告诉你,可你一出去就是一天,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这些话憋在肚子里都快把我憋出结石来了。” “喂!”李梅香忽然想起个事儿,又说:“我怎么听人说,恒部长想去当省委政研室主任,你说他好好的组织部长不干,干嘛去当什么个破主任。又没油水,官还不大,不就是调到省城去上班,有什么意思。” “你听谁说的?”这个消息,再一次把钱允文震惊得外焦里嫩。最近他一直走恒士湛这条线,对于县里的事情,尤其那些小道消息,早就不闻不问了,他是没这个心思。 “都在传,就连传达室的老大爷都知道,你怎么还蒙在鼓里。” “为什么不早说?”钱允文气得又瞪起眼珠子。 “我不寻思政研室主任没有组织部长官大,就没当回事儿,咋啦,难道是真的?” 唉,没文化真可怕,当初怎么瞎了眼睛找这个么无知的官盲。 钱允文气愤道:“省委政研室主任是正厅级,组织部长才是副厅,恒士湛这是想要更进一步,这件事十有八成是真的。” “不会吧?”李梅香也是一头雾水,傻傻的看着钱允文。 “不行!”钱允文突然站起身来,穿上外套就往门口走。 李梅香赶紧上去帮他拿过公文包,并问道:“关于咱们和厉元朗搞好关系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还想个屁!以后再说。我现在就去找恒勇那个王八蛋,妈的,收了老子的钱,要是不给老子办事,我就告他去!” 钱允文摔门而去,留下李梅香一个人傻傻站在门口,嘴里不住哀怨道:“本来以为今晚趁着老钱高兴,好好和他恩爱一把,怎么搞的,老钱大半夜的又走了。唉,洗澡水都放好了……” 第7章 救人一命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厉元朗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的心思都在水婷月这边。 跟着水婷月进了电梯,厉元朗极力解释他们之间有误会,并把当年水婷月妈妈难为他的事和盘托出。 水婷月一句不听,直接捂起耳朵,任凭厉元朗磨破嘴皮子,她就是理都不理。直到电梯到了二十楼,水婷月走到家门口,对追身而来的厉元朗说:“我就问你,你结过婚,这一点你怎么解释,你心里若是有我,就不会娶韩茵!” 随着水婷月重重关门声响起,厉元朗一时语塞呆若木鸡。是啊,这事他真没法说清楚了,自己也是一时被韩茵的美貌给迷住,鬼使神差的娶了她,却不想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人啊,一步棋走错步步错,要用许多正确方法去纠正以前的错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若是有的话,厉元朗一定会第一个买来吃掉,以缓解这份内疚之情。 在等电梯时,厉元朗叼上一支烟,望着窗外璀璨夜色,唏嘘不已。看来,水婷月是迈不过他有婚史的这道坎儿,金胜的事情他恐怕是帮不上忙了。其实和金胜接触后,给他的感觉是,金胜担任县长最为合适,最能有效的执行那份全县经济发展的宏伟计划,能把甘平县建设好,让老百姓尽快富裕起来。 至于钱允文,他只能呵呵了。林木嘛……厉元朗认为他这人难以琢磨,城府太深,这种人不适合干实事,务虚,倒是可以考虑。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没用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叮铃一声,电梯到了,就在厉元朗抬腿刚要迈进的时候,忽听身后水婷月急切的说话声:“你快看看,我爸爸他、他昏倒了” 啊!?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一刻没耽搁小跑进了她家,也没心思观察房间布置,直接跑进里面的书房。 只见水庆章仰面躺在地板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已然没了反应。 “家里有没有速效救心丸,快拿来,赶紧给120打电话,快去!” 趁水婷月出去的工夫,厉元朗伸手探了探水庆章的鼻息,没有热气。又贴在他胸前听了听,不好,他有心脏骤停的迹象,必须马上做心肺复苏,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厉元朗当秘书那阵子,老书记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为此他专门学过急救常识,心肺复苏就是其中一项,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手有些生。不管那个,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试一试了。 厉元朗回想起步骤,先是打开气道,接着心脏按压,还口对口做人工呼吸,把他忙活了一身汗,好半天,总算听到水庆章嘴里发出“唔”的微弱声音。 这会儿,水婷月也拿来速效救心丸,压在水庆章舌头底下,帮他稳稳含住。 与此同时,120救护车及时赶到,把水庆章即刻送往省医大附属二院急救室,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抢救,水庆章终于脱离生命危险,活过来了。 医生说,他这是急性冠心病发作,多亏做心肺复苏和含速效救心丸,要是晚一点的话,人恐怕就……十分危险了。 当水庆章被推进观察室,厉元朗和水婷月并排坐在观察室外面的椅子上,水婷月望着他,深深说道:“元朗,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爸爸一条命。” 厉元朗虽然疲惫,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是水伯伯福大命大,纯粹是赶巧了。婷月,现在都夜里十二点了,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照顾。” 水婷月不同意,厉元朗便拍着她的胳膊轻声劝慰:“听话,我撑得住,明天白天你再来换我,乖!” “那、那你也要注意身体,有事随时给我打手机。” “好的,我一定。” 目送水婷月离开,厉元朗强打精神,始终盯着观察室里躺在病床上的水庆章,一个盹都没打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水婷月拿着早餐过来。 看着厉元朗熬红的双眼,水婷月心疼得眼眶微微湿润,尤其是小护士还错把他俩当成一家人,直夸厉元朗,“你爱人真好,昨晚一宿没睡,他有这份孝心,对你也一定好,嫁这样的男人,值了。” 水婷月也没解释,双腮绯红,抿着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水婷月才告诉他,她妈妈谷红岩从外地出差就快赶过来,让厉元朗不要急于赶回甘平县,找个宾馆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开车才安全。 水婷月隐晦的意思,厉元朗听得出来。谷红岩对他不感冒,别看救了水庆章,谷红岩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纳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待在这里倒显多余了。 和水婷月嘱咐几句话,厉元朗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宾馆,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实在太困了,一宿未合眼,加上开了一百多公里的车,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把厉元朗直接吵醒。他胡乱抓起来放在耳边,迷迷糊糊问道:“哪位?” “厉元朗,厉大局长,你不来上班不给我请假也就罢了,今天耿县长来咱们老干部局检查工作,全局人都齐了,唯独就差你一个人。耿县长特意问起你,我没法替你隐瞒,只有实话实说。耿县长听了非常生气,让组织部尽快给出处理意见,好好处理你呢。这事你看着办,自己去给耿县长解释吧!” 说毕,对方都不给厉元朗辩解机会,直接挂断了。 打电话的人名叫杨绵纯,老干部局局长,是耿云峰那条线上的人。 要说杨绵纯这人也挺有意思,耿云峰当县长,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现在耿云峰就要上位,杨绵纯自我感觉也提升了身价,在局里不再是那个见人就笑的老好人了,而是挺胸叠肚,眼睛目视天花板,都拿下嘴唇看人了。 厉元朗不属于任何派别,自由人士,和杨绵纯不是战友,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泛泛之交。 以前对于厉元朗,杨绵纯还是给足面子的,可今天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想必背后,一定有拿他树立官威的意思。 不仅仅是他,还有耿云峰。前一阵子因为大家跑官耽误工作,耿云峰就气在心里,即便他下了严令,不少人稍有收敛,表面上执行,背地里还是我行我素,往广南市依然不少跑。 他正愁没机会抓个现行,杀一儆百呢。现在倒好,厉元朗送上门来,还是个没有背景的被贬副局长。也好,我这边磨刀霍霍,那边厉元朗就主动把脖子伸过来,我要不狠狠宰他一刀,岂不辜负了么! 于是,耿云峰大动肝火,在听取老干部局领导汇报现场直接拍了桌子,并对陪同的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说,对于厉元朗无故旷工,让组织部拿个意见出来,是通报批评还是记过处分,尽快报给他。 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一个小小的旷工事件,却在甘平县政坛,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风波,各方角力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木中午在县委小食堂吃完午饭,惯例要去县委招待所他的专属房间睡个午觉。 刚躺下,就听有人敲门,是他的秘书也是私人司机孙奇。小伙子二十六岁,机灵有余沉稳不足,能力一般,不过这都不叫事,关键是,对他绝对忠诚。 秘书嘛,要是没一颗忠诚的心,岂能留在身边? “是小孙啊,有什么事吗?”林木打开房间门,身子挡在门口,那意思是事情重要就放他进来,不重要,别耽误他休息。 “老板,耿县长要处理厉元朗,今天为厉元朗没来上班都拍了桌子。”孙奇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实际上在观察林木的表情反应。 昨晚,他开车送林木在水庆章家吃了闭门羹,但是对于今早林木一上班就问他要冯芸的资料,凭他的聪明劲,一猜就猜出来,林木要走厉元朗这条路,继而和水庆章搭上关系, 于是,所有关于厉元朗的消息,他都无比上心,万事走在前头,让老板少操心,不就是他这个当秘书该做的么。 “是吗?”林木一听微微一愣,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原来还为没机会和厉元朗套近乎,眼前机会来了,他岂可放过? 林木转身走到客厅沙发里坐下来,拿起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他这人不抽烟,可是很喜欢闻烟,原来是个大烟囱,后来检查身体说心脏有毛病,就把烟给戒了。 孙奇看出来,林木这是在想事情,不能打搅。于是规矩的站在他面前,静等着老板作出决定他好去执行。 “两件事。”林木举起食指和中指,“第一件,你给耿县长秘书打电话,说我要向耿县长汇报工作,让他马上安排一下。第二件,打给厉元朗,要隐晦的说出我对他被处理这事很关心,有不同的意见,要和耿县长交流一下。咱们的好意,一定要让厉元朗领情。” 孙奇立刻点头会意,同时从公文包里抽出冯芸的个人资料,弱弱的问:“老板,您看提拔冯芸当妇联办公室副主任这事……还办不办了?” 林木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都和厉元朗直接交上关系了,还提她干嘛,多此一举!” “是,我这就去办!”孙奇屁颠的走出林木房间,因为低着头没有注意对面有人走来,差点和对方撞了个满怀,正要发作骂对方不长眼睛,结果一看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连忙陪着笑脸说:“钱县长,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您。” 钱允文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在孙奇侧身闪出的路径上,昂首阔步往楼下走去。 望着钱允文的背影渐行渐远,孙奇忍不住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以钱允文的身份,本没必要和一个小秘书计较,实在是他的心情不好,瞅谁都不顺眼。 昨晚离开家去找花天酒地的恒勇,把恒士湛要调去省委政研室主任一事说给恒勇听。这家伙当即脑袋腰成了拨浪鼓,说他爸组织部长干得好好的,怎可能看上那么个破主任呢。他爸要调走,也得去当省委常委,政研室这座庙太小,装不下他爸这尊大神。 钱允文一听恒勇的话,就知道不着边际。这小子和他老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纯粹一个二百五,四六不懂。   p; 一个副厅级直接提拔副省级,在官场上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越级提拔容易引起诟病,除非这人的确有本事,又有很深很重的政治背景,否则就是痴人说梦,和放狗屁没区别。 恒勇越是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钱允文越是心里没底,反倒更相信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备不住就是真的。 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恒士湛,他买官这事全都是通过恒勇操作,从没跟恒士湛正面接触过。虽然他提出过要见面,却全都被恒勇给否了,这就是恒士湛的老谋深算之处,他不出面,让儿子当中间人,出了事情,他也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说,恒勇他不能得罪,恒士湛他更不敢。毕竟,人还在位子上,说话还好使,万一是谣言,到头来得不偿失。 这种矛盾心理,折磨得钱允文坐立不安,就到县委招待所自己喝了几杯闷酒。原本酒量不错的他,一斤不在话下,可今天上午喝了不到三两就头重脚轻的,所以才来这里眯了一小会儿。 一觉醒来,碰上孙奇差点和他撞上,要不是看在林木的面子上,他非得当即发火不可。 走出县委招待所刚要钻进自己的帕萨特车里,就接到老婆李梅香给他打来电话。 李梅香这人包打听,厉元朗被处分这事很快传入她的耳朵里,她一分钟没耽搁,跑到女厕所偷偷给钱允文打电话报信。 虽说钱允文不拿厉元朗和水庆章关系密切当回事,她不这么认为,干什么事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多个朋友多条路,两头下注,终归保险一些。 这不,一有关于厉元朗的信息,她第一时间就打给了丈夫,明确提出让他去找耿云峰,帮厉元朗说好话,把处理意见降到最低。 钱允文起初不想管这事,他一直以为厉元朗当面给水庆章打电话是在戏耍他,可架不住李梅香唠叨个没完,去就去,耿云峰又不是食人兽,能把老子吃了不成! 他钻进帕萨特,对司机一挥手说:“回政府。”并在车上亲自给耿云峰秘书打电话,他有事要见一见耿云峰,希望尽快安排。 而在金胜办公室里,季天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地上来回走着,弄得金胜冲他直摆手:“天侯,你就不能坐一会儿,你这么原地打转,我看着迷糊。” “这个厉元朗。”终于,季天侯乖乖坐在金胜老板桌的对面,拍了一下椅背,气哼哼道:“他手机总在通话中,和谁打电话呢,别不是水婷月吧。他真有闲心,耿云峰就要处理他,他还在那里谈情说爱,服了他了。” 金胜呵呵一笑,道:“那还不好,他俩真要成事,耿县长还敢处理元朗,巴结都来不及呢。” “金县长,你看,要不要去找找耿县长,替元朗说说情?”季天侯递给金胜一支烟,给他点上,征询地问。 金胜抽了口烟,慢条斯理道:“说说没问题,虽然我人微言轻,可是帮助元朗的事,我责无旁贷。关键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看还是听一听元朗的意见,再做打算。” “唉!”季天侯长叹一声,嘀咕道:“这个厉元朗,跑出去一晚上,一个电话不来,也不知道他和水婷月进展咋样了,有没有结果。” 岂不知,不但有结果,还大大有好结果呢! 第9章 适得其反 季天侯猜的没错,厉元朗一直通话中的手机对象,正是水婷月。 水婷月电话打来的时候,厉元朗正在开车回甘平县的路上,亏了他有蓝牙耳机,不然驾驶证上的那点分,非得给扣光不可。 厉元朗救了老爸一条命,水婷月对他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其实不止是她,她爸爸苏醒过来,知道厉元朗是他的救命恩人,接连说了三句:“这小伙子不错。” 不同于老婆谷红岩,水庆章对厉元朗没有坏印象,当年水婷月和厉元朗的事情,他是站在水婷月这边的。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婚姻大事,她本人做主就可以了,父母只提供参考意见,真正过日子的还是两口子。 只可惜,水庆章的话在这个家里面,无足轻重。谷红岩是省建行副行长,非常强势,她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势力,水庆章能走到今天,谷红岩娘家人给了很大的助推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水庆章自知这点,加之他性格随和,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谷红岩一个人说了算,他也认可,早就习惯了。 听水婷月透露,她妈妈谷红岩得知厉元朗救她爸爸这事,一句话没说,不说不等于没有态度,水婷月跑出来给厉元朗打这个电话时,谷红岩还问她,是不是打给厉元朗的,水婷月点头承认,但是,谷红岩竟然没有阻拦。 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其实,他当时真没想别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死神赛跑,与死神争夺,尽最大努力救活一条生命,仅此而已。 不过,若是能得到谷红岩的转变也未尝不可,他和水婷月之间横亘的唯一障碍就是谷红岩,如果障碍解除,或许…… 厉元朗嘴角微微上扬,而手机那头的水婷月仍旧滔滔不绝,不是情话,全是老爸转危为安后的喜悦之情。后来要不是有人叫她,她还会说个没完。 结束通话之前,水婷月告诉厉元朗,她爸住院这件事不要外传,担心广南市那边知道,上门探视的人肯定络绎不绝。在这关键时刻,正是表现的最佳时机,送钱送物的大有人在。不收不好,收,更不好,而且迎来送往,对她老爸病情康复也没益处。 厉元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忽然间他有个想法,就问水婷月:“水书记的病情,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爸恢复很快,只需静心修养,现在打的多是营养心肌的药,没什么大碍,估计再有个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厉元朗略作思索,沉吟道:“甘平县燕游山疗养院,山清水秀,景色怡人,空气清新,我想对于水书记全面康复,是个不错的去处。” “疗养院?”水婷月不解说:“会不会医疗条件太过简陋了,你也知道,我爸爸他……” “不用担心,这家疗养院隶属于省医科大学,医疗设备齐全,医生技术水平自然没得说。这是县里刚出了车祸,不然的话,每年这个时候,县领导都要去燕游山疗养院住上几天,一是休息疗养,二来也是趁此机会检查一下身体,说实话,这里的医疗水平比县城医院都要强上许多,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是么?等我和爸妈商量之后再答复你。元朗,这一次,真的感谢你!” 厉元朗连忙客套几句,这 句,这个长达四十分钟的手机通话时长终于结束。他低头一看,好家伙,这期间一共有三个手机号打了二十多次,只有一个他熟悉,是季天侯的,其余两个很陌生。 不管这个,先给季天侯回过去,一晚上没和他联系了,估计一定是他等得着急。 结果没等厉元朗回拨,手机骤然响起来,孙奇率先打进。他心里这个气,厉元朗究竟怎么回事,拿个破手机瞎聊个没完,自己一直不停的打,手指头都杵酸了。 自然语气不是很友善,但还是把林木去找耿云峰替厉元朗说情的事复述清楚,还不忘大赞林书记一番,什么爱护下属,什么刚正不阿,看不惯的事情勇于挑战,哪怕是比他官大的耿县长之类的奉承话。 听得厉元朗直皱眉头,拍马屁这么露骨这么直接这么没营养的,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不管怎的,厉元朗面子上的活必需做足,十分恭维的附和孙奇几句,表示林书记的这份情,他记下了。 这边手机挂断,其实在接听过程中,李梅香的手机就打来过,她让钱允文找耿云峰,同时就给厉元朗的手机号打个不停,好不容易接通了,原本阴郁的脸瞬间云开雾散,光芒灿烂。 “厉局长啊,我们家老钱听说耿县长要处理你,就为你鸣不平,我拦都拦不住,这不嘛,已经去找耿县长评理去了。唉,我们家老钱就是太爱惜人才了。在家里总是和我提起你,说你有才华有能力,待在老干部局屈才了。对啦,那次常委会上对你的人事任命,老钱可是投了反对票的,你应该记住。” 李梅香说了一连串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她的真实想法,要让厉元朗记住,记住什么?还不是记住钱允文替他求情吗? 厉元朗冷笑一下,那次常委会他虽然没参加,可事后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钱允文的反对票,哪里是帮他,他本想把自家一个远方亲戚安排进老干部局当副局长,投反对票,就是给他亲戚腾地方。他当时可是提出来,要把厉元朗发配到政协办当副主任的。 老干部局和政协办都是清水衙门,都是后娘养的部门,可相对于老干部局,政协办更惨,整天跑腿打杂,费力不讨好,和敬老院的护工没什么区别。 “谢谢钱县长谢谢李姐,耿县长处理我,我没意见,不用你们费心了,我会去找耿县长做检讨的。”厉元朗平淡的回应道。 “不用那么客气,厉局长有空来家里坐坐,老钱说你是能喝酒的。”说笑间,李梅香匆忙挂断手机。 把这两路尊神打发完毕,季天侯也和厉元朗通上话了,听到他也要金胜出面去找耿云峰后,厉元朗眼看进入甘平地界,便跟季天侯说:“我马上就要到家了,咱们见面聊,别让金县长为我费心了,摆明耿云峰是找我麻烦,谁说也没用。” 还真让厉元朗说对了,当钱允文离开县长办公室之后,耿云峰面沉似水,呼呼喘着粗气,忽然抓起桌上的一个白瓷水杯,狠狠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摔了个稀碎。 摔杯子的声音一经响起,把在外面办公的秘书小郭吓了个浑身一哆嗦,赶紧敲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碎瓷碴,再看看老板那张气得铁青的脸,一时懵住。 先是林木林副书记,后来又是钱允文常委副县长,前后分别进了老板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怎么把老板气成这样。究竟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10章 停职处理 老板心情极差,小郭不敢多问,蹑手蹑脚拿来工具把碎瓷碴收拾走了,又从外间屋的柜子里拿出个新白瓷杯刷干净摆上。这东西平常是招待客人用的,大多也没人使用,不过摆个样子而已,若是少了一个实在不美观。 “小郭,你给王祖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我有事找他。”总算耿云峰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语气也不那么愤怒了。 “好的耿县长。”小郭急速回到外间屋,抓起桌上的电话机联系通了组织部长王祖民,把耿云峰叫他的事情转达过去。 王祖民心里这个腹诽,耿云峰性子太急,市里不过让他暂时主持全县工作,就连代理县委书记都没提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插手县委的事情,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像县纪委、县政法委、组织部、宣传部这些都是县委的组成部门,是由县委书记管辖的。耿云峰是县委副书记、县长,在党务方面,没有管理权利,只有政府那一块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历来都是书记管党务和人事,县长管政府和财政,各有所属各管一摊,互不干涉。遇到人事任免或者重要决策,上常委会之前,书记和县长事先要通气,统一意见。这些虽然没有写进党章或者宪法里,不过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算是官场上约定俗成的惯例。 耿云峰急于插手县委事宜,若是重大问题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厉元朗这么一个小副科级他都不放过,以此立威,王祖民不仅直摇头,暗道:“成不了大气候!” 他收拾好东西,坐车直奔县政府大院。甘平县委和县政府是分属办公,主要是县里财政紧张,拿不出钱来盖一栋大高楼。一个贫困县,真要是盖了豪华办公大楼,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旦曝光,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么。 好在县委离县政府没多远,坐车不过五分钟的路程。王祖民大步流星赶到耿云峰办公室,必然经过外间屋,看到小郭,递给他一支烟低声问道:“耿县长的情绪怎么样?” 小郭双手接过香烟没有抽而是放在桌子上,苦笑的轻轻摇了摇头,王祖民便猜到耿云峰火急火燎找他来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进入耿云峰办公室,他只是冲王祖民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王祖民坐在他对面。 等小郭沏好茶退出后,耿云峰身体往后靠在老板椅上,面色平静的对他说道:“祖民部长,我让你们组织部尽快拿出个处理厉元朗的结果,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这个……”王祖民略微沉吟道:“本着治病救人原则,准备让他在老干部局党委会上做个深刻检讨,下不为例。” “什么?”耿云峰稀疏的眉毛忽然紧皱在一起,脸顿时拉下来,口气也很生硬,“他目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你们就给他一个小小的检讨处理,那么我问你,以后大家都可以不用来上班了,不正常工作了,整个县委唱空城计,这个责任是你负还是我来负,党的威信,组织原则,该往哪里放?” 到底是碍于王祖民的身份,耿云峰这次没有拍桌子,可是那咄咄逼人的架势,也和拍桌子没有两样了。 “耿县长,以你的意思呢……”王祖民没有被耿云峰气愤以及的模样吓到,平静如水的面视着他。 “什么叫我的意思?”耿云峰尽量压制住火气,不过内心里已经是怒火烧胸膛了,尤其又看到王祖民大有没把他当回事儿,更是差点气抽了。 先是林木替厉元朗求情,紧接着,和自己私交还算不错的钱允文也来凑热闹,现在王祖民又是这番态度,说明什么?倒不是厉元朗有啥通天本领,而是他耿云峰难以服众。 原本耿云峰对厉元朗没什么是非恩怨,一个小小副科级干部,还进入不了他的法眼,之所以处理他,就是想给自己扬威立万,为下一步登顶县委书记宝座,提前进入角色。 万万想不到,效果却大相径庭,威没树立上,反倒威望大跌,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赔了老婆又折兵。 耿云峰接茬说道:“我让你们组织部门出意见, 出意见,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又不是组织部长。” 王祖民两手一摊,无奈说:“我给出的意见你又不同意,那我只好请耿县长亲自发话,我们执行好了。” 摆明了,耿云峰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上,人家王祖民以柔克刚,玩起了太极。 看来,他不表明态度是不行了,耿云峰抓起桌上的中华烟,让都没让王祖民,自顾点燃一支,狠吸几口这才说:“我的意见是,停职三个月以观后效,并且全县通报,在电视台要播放,要让老百姓看到我们党对违纪分子绝不袒护绝不姑息的决心。” 停职处理已经算是很重了,还要全县通报批评,这等于是让厉元朗把脸丢的一干二净,彻底丢到姥姥家去了。 “耿县长,是不是处理的有些重了,厉元朗不就是因个人原因没有准时上班吗,犯不着上纲上线吧。” 耿云峰看出来,王祖民有袒护厉元朗的嫌疑,也不跟他废话,大手一挥直接决定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尽快落实施行,我希望今晚的甘平新闻里,就能看到这条消息。”然后端起茶杯吹口气,做了个端茶送客的举动。 王祖民郁闷的走出县政府大院,想了想,在车里拨了一个电话,悉心求教…… 大约半个小时后,厉元朗驱车回到甘平县,并没有直接回单位,更没有找耿云峰检讨。 在车上他仔细思量,就猜出缘由,耿云峰本来拿他立威,现在又有林木和钱允文主动示好帮他求情,结果事与愿违,反而更加激怒了耿云峰,自己此时送上门去,除了挨一顿臭骂,起不到任何作用。 至于杨绵纯那里,一想起那张狗仗人势的脸,厉元朗才懒得面对呢。 这个耿云峰,想当县委书记的心情太迫切了,正式任命还没下来,就插手县委事务,难以服众。反倒林木和钱允文这么做,讨好了他,却得罪了耿云峰,这也是他不同意金胜也参与其中找耿云峰的原因。 看着吧,甘平县真不平静啊。 他没回单位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昨天就来过的那个农家院,不同的是,等候他的除了季天侯还有金胜。 三人都是老熟人,也少了繁缛末节的客套,落座后,季天侯首先问起关于厉元朗受处分的事情。 厉元朗便把自己的分析讲出来,他说的头头是道,季天侯频频点头,金胜笑而不语。最后,金胜夸赞厉元朗头脑清晰,和他想法一致,这个节骨眼上,低调不发声是最好的应付办法。 后来,厉元朗又主动说出他在省城的遭遇,尤其讲到水庆章突发心脏病住院时,季天侯和金胜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劲一点不次于水婷月。 毕竟,这俩人都把自己的仕途前景绑在了厉元朗和水庆章身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利了。 好在听说水庆章没事,恢复很好,这二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特别知道是厉元朗救了水庆章一命,心中大为快活,为此还一同干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季天侯提议道:“水书记住院,咱们用不用去看看?” 金胜却摆了摆手,给出不同意见,“没听元朗说,水婷月不想消息外传,估计也是水书记的意思,咱们就别不知好歹往上凑了。去看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到底是金胜水平高,眼光和格局看得长远和透彻。此时已是酒过三巡,天色早就暗了下来,三人又干了一杯酒,厉元朗便想着把燕游山疗养院的事情定下来。 之所以把水婷月嘱咐他的事泄露给这二位,一来和自己关系不错,二来有些事情需要季天侯去办,也要求助于金胜出面。况且,水庆章住院这事根本瞒不住,瞒过了广南官员干部,省委政研室必定要知道,这是起码的程序。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家喻户晓的。 不成想,他还开头说呢,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手机号熟悉,竟是几个月没联系的韩茵,她找自己干什么? 第11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厉元朗,你真是越混越出息了,你出名了,出大名了。县领导对你无故旷工做出停职决定,文件复印件就在我手上,台里要马上播出。我恳求台长好几次,他总算答应没把这条消息放在甘平新闻播出,而是调到‘公众视点’栏目了,这个忙,我只能帮到这了。” 韩茵语气冷冰冰,不过心肠倒是很热。厉元朗知道,‘公众视点’是在每晚六点半播出,而甘平新闻是在央视天气预报之后开播,属于黄金时段。 他正想说句感谢的话,结果韩茵却说:“不要谢我,也不要自作多情,我肯帮你是看在咱俩夫妻一场,你混得差,我脸上也无光,你好自为之吧。” “咔嚓”一下,手机那头出现了滴的声音。 “什么事?”季天侯急忙问。 厉元朗咧嘴苦笑:“耿云峰把我停职了,马上就要在电视台播出这条消息。” “妈的!”季天侯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正好包间里有电视机,赶紧打开,就见画面上有个美女主持,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念道:“今日,县委常委、县委代书记、县长耿云峰同志,针对我县县直机关的工作作风进行调研和检查……”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耿云峰带领相关部门领导检查工作的镜头,并配有美女主持人吐字清晰、铿锵有力的画外音:“耿云峰同志先后走访了县直属单位工委、县委老干部局、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县委党校、县史志办,并针对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作风作了重要讲话和重要指示。他说……” 一段长篇大论后,画外音传来这条消息:“县老干部副局长厉元朗同志,工作期间不在岗位,无故旷工,因此,县委做出如下处理决定,给予厉元朗同志停职三个月的处理,并且做全县通报批评,限其在三天之内必须做出深刻检讨,以观后效。会上,耿云峰同志强调,县委将严格执行中央的八项规定,务实工作作风,严于律己,扎实做事。出了问题,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个部门,哪一个行政级别,都要秉公处理,绝不袒护,绝不姑息,绝不手软,坚决贯彻执行……” “啪”的一下,不等主持人讲完话,季天侯气愤的一拍桌子,按着遥控器直接闭掉电视机,还把遥控器扔在地上,摔成两半。 就连一向稳健的金胜也忍不住发了火,“耿云峰真是欺人太甚,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作为当事人的厉元朗反倒一脸平静,置身事外,仿佛电视里说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季天侯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刚要叼上,一股怒气卓然上升,气得他撤下烟团在手里,狠狠捏了个粉碎。可一看到厉元朗不动声色的模样,反而把他给惊住了,忙问:“元朗,你就不生气?” 金胜也是奇怪,厉元朗稳坐钓鱼台,不是给气傻了吧。 “呵呵。”厉元朗嘴角挂着冷笑道:“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今晚这条新闻里有个怪相,有人故意在抬高耿云峰,花花轿子抬死人,人抬得越高,摔下来越惨……” 这句话,令在场的季天侯和金胜都陷入深思之中,品味着厉元朗其中含义。 县委代理书记,重要讲话和重要批示?这些话放在一个处级干部身上,是否夸大和出格了?若是被市委领导看见,会怎么想?这一招妙棋,出自谁的手笔? 一连串的疑问,深深扎根在 扎根在季天侯和金胜的脑海里,久久没有散去…… 随着一阵手机响起,厉元朗接到了杨绵纯打来的电话,里面声音嘈杂,吵闹不听,还伴有音乐动静,一定是身处娱乐场所中。 “厉大局长真是年轻有为,我老杨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在电视里出过名,你一下子就成为名人了,不简单啊。”先是讥讽一番,杨绵纯才步入正题,音调也变得严肃起来,“明天早上九点局党委要召开班子成员会议,你要在会上发言,不过是检讨发言,希望你提前做好准备。这可不是我的决定,是县委的意思,组织部传达的。另外呢,咱们局刚得到一笔维修办公室的款子,明日就开始动工,我寻思你反正要停职三个月,办公室闲着也是闲着,准备把一些破旧物品暂时堆放在你办公室里,等三个月以后你上班再挪走。最好你明天就能把你的私人物品拿走,别到时候装修工人当成垃圾给扔掉了。” 这是杨绵纯狠狠打厉元朗的脸,啪啪山响,震耳欲聋。 经过这几年的逆境中的经历,早就把厉元朗磨练出来遇事不急不躁,不狂不恼的平和心态。索性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端起酒杯对季天侯和金胜说:“不管这事了,咱们继续喝酒,我还有个事儿请二位帮忙,就是关于燕游山疗养院,请你们帮忙疏通一下,我要安排个人住进来疗养几天……” 厉元朗有十成把握相信,自己的这份建议,水庆章和谷红岩肯定会采纳,下一步计划自然水到渠成。 与他泰然若之相比,此时有两个人知道厉元朗的处理结果,都不约而同的对耿云峰有了老大意见。 一个是林木,另一个就是钱允文。这不是没拿他俩当干粮么!面对面时,耿云峰答应好好的,说会考虑他俩的建议,从轻处罚厉元朗,这下倒好,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停职,还在电视上大张旗鼓的把处理结果公布于众,与其说这是在打厉元朗的脸,倒不如说把他俩的脸挨个都抽了一遍。 原本是县长人选的竞争对手,在对待厉元朗处理的问题上竟然出奇的思想一致。相约在一个僻静小茶楼里见了面,双方一合计,你耿云峰不是铁定要当这个县委书记吗?我们就把你拉下马,让你当不成,还要蹲大狱吃窝头! 这年月,当官的很少有屁股干净的,关键在于是否勤换内裤的问题。耿云峰又是个不讲卫生的主儿,听说他和县财政局预算股的女股长关系暧昧……还有东进乡副乡长为了由副转正,送给他一公斤的黄金饰品。某建筑公司为了承建一处县城楼盘,给耿云峰一套二百多平米的精装楼房,过户在他小舅子名下,并且支付他老婆欧洲十日游的全部费用,听说他在国外念书儿子的所有开销,也全让这家公司承包下来,等等。 结果这俩人把有根有据的这些大约核算了一下,当时就吓坏了。乖乖,这么多钱,要是都落实的话,耿云峰都被枪毙十次还带拐弯的。 这二人别的不行,要是弄个黑材料什么的,绝对是行家里手。况且,真要是扳倒耿云峰,那么也就是说县委书记的宝座又空出来,林木是副书记,跨越一步不是不可能,钱允文没了竞争对手,县长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林木当书记,钱允文做县长,二人若是搭班子,一定配合得天衣无缝,想起来睡觉都要笑醒好几回。 剩下的,就是二人各自回去落实证据,关键时刻抛出这枚重磅炸弹。 风雨飘摇的甘平县,又要迎来一个阴霾的连雨天了。 第12章 两位市级大佬携手同来 第二天一早,厉元朗去了趟老干部局,准时参加局党委会,并在会上作了深刻检讨,不过这检讨书的内容听着耳熟,那是因为他昨晚连夜从网上摘抄下来,东拼西凑弄到一起的。 本着诚恳的态度,厉元朗声情并茂,表演功底相当扎实,让许多人误以为他受此打击,恐怕一蹶不振。 其实这一切都是表演给杨绵纯看的,他是耿云峰身边的传声筒,厉元朗的一举一动肯定会快速汇报给耿云峰。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将自己的物品归置好,全部带走,一件不留。走出办公室,看到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有同情有惋惜,更多的是躲避,唯恐殃及自身。 厉元朗顿觉唏嘘不已,自己在老干部局好歹待了近四年,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不仅随份子还亲自到场,从不坐进专为领导准备的雅间就餐,而是坐在大厅里和下属们共娱共乐。 他不摆官架子,经常帮助有困难的下属,出钱出力的事情没少做。反而今天,一个主动和他说话搭腔的都没有,他深深感受到了那个词:世态炎凉。 唉,算了,大家都有苦衷,谁都不想因为他这个落魄分子而去得罪一把手杨绵纯。反正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早上就接到水婷月的电话,说她爸妈都同意厉元朗的建议,明天上午就去燕游山疗养院住几天,要厉元朗做好接待准备。 当然了,还不忘补充那句话:“我爸这次可是秘密行动,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若是走漏风声让甘平县领导知道了,我唯你是问,一定狠狠收拾你一顿。” 厉元朗很想知道水婷月怎么收拾他,可话到嘴边却生生憋了回去。 他抱着纸箱走出老干部局,都没心思看这里一眼,低着头正要去停车场,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厉局长,等等。” 甜美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用猜,一定是苏芳婉那个小丫头。 苏芳婉年芳二十三,青春有活力,人长得喜兴,尤其笑起来,两个甜甜大酒窝和一口白牙,很是迷人。她身材出奇的好,一双大长腿,笔直圆润。胸前峰峦壮阔,厉元朗有时都在想,这个小丫头是吃了哪种维生素,怎么会有这么突出的发育,比他前妻韩茵的小旺仔可是强上百倍了。 苏芳婉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入老干部局办公室后,受到办公室副主任的骚扰,刚好被厉元朗撞到,严厉斥责了那个副主任,并把苏芳婉调到自己管辖的后勤部门,十分照顾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工作,那些对苏芳婉想入非非的男人,也只能忍而不发。 不过随之而来就有各种风言风语传开,说他和苏芳婉关系不正常,厉元朗不在乎,他是单身,就是担心苏芳婉,她一个小丫头还没交男朋友,别再影响今后的名声。 苏芳婉却说:“我才不管呢,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处咱们的,我私下里还管你叫大叔,你可一定要答应。” 这不嘛,苏芳婉叫住厉元朗,瞅了瞅四下没人,伤感道:“大叔,你这么走了,今后就没人保护我了。” 厉元朗本想摸一摸小丫头的脑袋,怕影响不好,看着她略显吃紧的白色小衫,事业线若隐若现,便好言相劝道:“以后多穿宽松的衣服,打扮也不要太过显眼。叔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少说话多干活,遇见色狼就拿防狼喷雾剂喷他,不要手软,下次就没人敢对你起坏心思了。” “我怕、怕得罪了他们,该不给我转正了。”苏芳婉还在试用期,长达一年。她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对这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十分满意,可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 厉元朗安慰她说:“你有我的手机号,遇到难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记住,一定不能向罪恶行为低头,要和他对着干,他才怕你,不敢欺负你。” “嗯,我懂了。”苏芳婉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诚恳说:“大叔,我中午请你吃个饭吧。” “算了,你早点回去上班,我估计会有人一直盯 一直盯着我看,别因为我而耽搁你自己,回去吧,咱们吃饭的机会以后还有。” 看着苏芳婉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厉元朗感慨万千,有些人啊,往往都不如这么一个思想单纯的小丫头。 厉元朗猜的没错,他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都被站在二楼窗口的杨绵纯看个一清二楚,随即用手机给耿云峰打过去,告诉他厉元朗终于灰溜溜的滚蛋了。 耿云峰只在电话里嗯了一声,没说别的,把个杨绵纯郁闷得不行。 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厉元朗开车载着季天侯在甘平县高速收费站路口等着水婷月一家到来。大家都是老同学,季天侯的出场,也不显得突兀,顺理成章。 没多一会儿,水婷月开着她的那辆白色宝马缓缓而来,奇怪的是,后面还跟着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黑色丰田大吉普。 这是何方神圣?水婷月在电话里也没说,厉元朗不便打听,和季天侯一起下车,快步走到宝马车跟前,看见水庆章和谷红岩都坐在后排,厉元朗主动打招呼说:“水伯伯,谷阿姨好。” 季天侯同样也问了好。凭着他俩都是水婷月的老同学,私下里这么称呼倒也合适。 水庆章冲他俩微笑着点头,谷红岩板着脸很是严肃,好歹说了句客气话:“厉副局长,庆章的事,你费心了。” “应该的。”和水庆章谷红岩夫妇说完话,厉元朗正寻思该怎么开口问后面那辆丰田大吉普车坐的是什么人,水婷月似乎心领神会,直接告诉他:“吉普车里有我许伯伯,你和天侯快去打个招呼吧。” 徐忠德!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太刺激了,这一次不仅招待水庆章,就连徐忠德都来了,两位广南市委的重要人物纷纷前来,厉元朗的面子是真给足了。就连季天侯对他也是暗挑大拇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随后,二人又是一阵小跑,到了大吉普前,左后门的车窗徐徐降下,徐忠德长得浓眉大眼,可能跟职业有关,脸始终冰着,一丝笑容没有,这也是纪委干部的通病。 二人又都向他问好,徐忠德点头说:“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来甘平的,你们照顾好庆章就行,不要管我。” 随后,由厉元朗头前带路,水婷月的宝马车居中,徐忠德的丰田大吉普断后,一行三辆车,顺着甘平县的外环路,直奔目的地而来。 途中,厉元朗故意经过水明乡,多绕了十来里冤枉路,加油的时候,水庆章望着风景怡人的山色,不禁感叹:“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却没有好好利用,可惜了。” 徐忠德也是一脸感慨:“你看乡里就这么一条主路还坑坑洼洼,道两边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唯独乡政府是个二层小楼,豪华气派,这个乡的干部太差劲,不为老百姓办事,就是不称职。” 关于水明乡,厉元朗再熟悉不过。他不会说水明乡本土实力强大,经常排挤走外派干部,才导致今天的落后局面。只介绍水明乡的自然资源和先天优势,有发展经济的基础。厉元朗如数家珍,各项数据信手拈来,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听得水庆章频频点头。就连黑脸包公徐忠德,也对他投去赞许目光。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希望水庆章走马上任后,将来能对水明乡有政策倾斜。 谷红岩没有插话,她不关心这事,而是偷眼瞄了瞄厉元朗,又看了看女儿。 水婷月穿了一身紫红色耐克女款休闲衣裤,不是紧身,却也将她高挑身材淋漓尽致展现出来。她抱着胳膊,站在厉元朗身后,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厉元朗,表情里有赞佩还有些许的心动。 这点小心思哪里能逃过谷红岩的双眼,想着女儿这些年的坎坷情感路,三十多岁仍孑然一人,厉元朗虽然有过婚史,可他身形高大壮硕,器宇轩昂,模样也是俊朗英气,和女儿在一起还真般配。当年硬生生拆散他俩,到底是对还是错,一时间,谷红岩陷入深深思虑之中…… 第13章 留个好印象 燕游山疗养院坐落在风景秀丽的燕游山下,一条无名小河环绕流过。 正中是幢四层高的白色主楼,周围有十几栋二层别墅,青山绿水,空气清新。雨季过后,这里又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因为是私人行动,没有惊动院方领导,只有金胜一人站在停车场附近等候,司机秘书都没带。 金胜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而燕游山疗养院又是省医科大学的下属单位,口对口之间常有业务往来。 联系工作都是由金胜出面,季天侯跑腿,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厉元朗让金胜从县医院调过来两个技术过硬的护士,负责帮忙照顾水庆章。 虽说有些多此一举,可厉元朗不敢怠慢,毕竟水庆章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为妙。 对于这样安排,金胜心领神会,就连季天侯都兴奋得睡不着觉,能接触到市委书记,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下车后,厉元朗把金胜介绍给水庆章和徐忠德,还包括谷红岩水婷月母女。并着重强调,金胜分管文教卫,显得很自然。 金胜当时就惊讶得不行,好家伙,不仅准市委书记来了,市纪委书记还有那位省建行的副行长,就连水婷月都是省团委的处级干部,哪一个都比他官大。 厉元朗,你小子能耐大得离谱,一个副科级竟然接触到这么多的大干部,我这个副处级都要仰视你了。 水庆章和徐忠德相互对视一笑,没显出反感。金胜也是表现得体,没有把内心的兴奋带到脸上和举止上,有礼有节,恰到好处。果然有修为,厉元朗没有看错他,帮他一把,值了。 原本给水庆章一家安排在地理位置最好的八号别墅,突然加了个徐忠德,来的路上,季天侯一个电话解决问题,徐忠德住的十号别墅就在八号旁边,步行三两分钟就到,方便老哥俩走动。 厉元朗、季天侯和金胜三人分别安顿好水庆章和徐忠德几位,让领导们稍事休息,午饭定在十二点半。 期间,水婷月抽个机会小声问厉元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她想领略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言外暗示,最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厉元朗随时有空,关键是水婷月,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这个机会不好把握。 三人忙完碰了个头,金胜和季天侯都不明白厉元朗为何把午饭时间定这么晚,担心领导们饿肚子,毕竟驱车两个多小时了,人饿得快。 厉元朗鬼魅的一笑,如此这般和这二位说了他临时产生的小想法,季天侯担忧说:“这样行吗,不会引起领导们不高兴吧?” 就连金胜也匪夷所思,万一演砸了,前期所有工作可都白做了。 “放心吧,就按我说的来,保证没问题。”厉元朗信心百倍的样子,让季天侯和金胜半信半疑。 此时在八号别墅的主卧里,水庆章躺在宽大的床上,正在看央视新闻频道,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实时掌握上层动态,紧跟中央步伐,是他这个级别官员的必修课。 这会儿,谷红岩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坐在梳妆台上抹着护肤品,并问:“庆章,我看咱家小月对厉元朗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这事你怎么看?” 水庆章靠着枕头,手拿遥控器道:“我早就说过,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咱们少干预。” “别以为厉元朗救了你的命,我会答应他做咱们家女婿,一码归一码。再说了,你都是五十四岁的人了,年龄上没优势,告诉你,两年进省委班子,四年成为省部级,这事不能含糊。咱爸年岁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在老爷子还有影响力的时候你不进步,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你看我们谷家人个个位居高位,都比你强,这一点上,咱家不能落后。” 不知不觉,谷红岩又拿出她强势一面,水庆章扶了扶老花镜,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谷红岩依旧我行我素的唠叨着:“反正小月和厉元朗这事我不同意,这几天得把小月看紧点,当心被厉元朗那小子给迷住。” 见老婆说个没完,水庆章有些不满地说:“孩子的事,你少掺和。其实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寻思再干两年弄个副 弄个副省级退下来颐养天年……” “不行!”谷红岩霸道的打断老公的话:“我定的目标不能改,以后回娘家,你级别那么低,在我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行,咱们家都是你做主你说的算,管完我又管女儿。女儿就是让你管的,三十好几的大姑娘了,还是一个人。你看人家方文雅,比小月还小一岁,儿子都有了。我再当多大的官有什么意思,将来谁当接班人。别人到了我这个岁数,早就儿孙绕膝了,我呢?真要到退下来的那一天,想抱个孙子都没可能,没孙子抱我抱你啊!” 难得水庆章说话这么大声,或许心里有愧,又或者担心水庆章病好不宜激动,谷红岩竟然无言以对,干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房间里一时陷入空气凝顿中。 幸亏水婷月敲门进来,看这架势赶紧劝和,总算平息风波。是人都有软肋,女儿就是这对夫妻的掌上明珠,唯一寄托。要不然,谷红岩也不会在水婷月婚姻大事上这么严格对待。 当然,这段小插曲没有影响到接下来的午餐氛围。 等水庆章和徐忠德几人在厉元朗季天侯金胜三人陪同下,走进贵宾一号厅,桌上摆的菜肴琳琅满目,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可以说丰盛至极。并且还摆了两瓶精装洋酒,这架势都能和国宴媲美了。 水庆章背着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徐忠德更是一脸怒色,指着桌上菜肴问厉元朗:“搞什么嘛,就是简单吃顿饭,搞这么多花样,就不怕我请你们去纪委喝茶!” 就连水婷月都深深替厉元朗捏了一把汗,之前他做的一切爸爸都挺满意的,怎么在安排伙食这一件小事上,犯了低级错误,元朗,你可别让我失望。 谷红岩本就在水庆章那里窝了一肚子火,正好趁机敲打厉元朗几句,质问他:“厉副局长,你不知道庆章病刚好,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么。你这么整,是想让他高血糖还是高血脂?”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金胜和季天侯都看向厉元朗,看他怎么圆场。 厉元朗却一脸平和的赔笑说:“各位你们误会了,这一桌菜是我让厨师用我们当地的山产品加工而成,没有一点荤腥,这叫素菜荤做。你们看……”他挨个指着说:“这个红烧肘子是用蘑菇做的,还有这条鱼,是用木耳捣碎和豆腐加工而成,还有这个……” “是吗?”水庆章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主动坐在主位上,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兴奋道:“别说,真是蘑菇味道,忠德,你也来尝尝,味道鲜美。” 徐忠德挨着水庆章坐下,也将信将疑的吃了一口,不住点头,难得冷脸转晴,露出笑容。 “真有你的,元朗,你这个创意可以申请专利开店了,准保火爆。”水庆章立时开怀大笑。 厉元朗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依旧平静说:“考虑到水书记大病初愈,还有为了领导们的身体健康,我已经提醒厨房,所有菜肴少油少盐少糖。另外,这两瓶也不是洋酒,而是水明乡特产的葡萄酒,都用上好的野山葡萄加工的,有疏通血管,降脂降压的功效。”并且看了看谷红岩和水婷月母女,补充道:“还能养颜护肤,抗衰抗辐射呢!” “哈哈。”水庆章笑道:“元朗,你有心了。” 原本紧张一幕,经历元朗的巧妙周到的安排,两位大佬非常满意,水庆章还破例喝了一小杯山葡萄酒,味道甘醇,不失上品,若不是有医生嘱托,他非得自己喝掉一瓶不可。 金胜和季天侯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小心陪着水庆章徐忠德说话,借个由头,金胜就把自己心中发展甘平县经济的那份蓝图,详细汇报出来。 水庆章听得认真,还不时插言问几个问题,金胜都一一作了解答。看得出来,水庆章对金胜的第一印象很是满意。 厉元朗没有挨着水婷月坐,正好是面对面的位置,偶然或者必然的有了多次眼神交流,好似恋人间的情感传递,又恰如夫妻间的琴瑟和鸣,反正在眼神交流中,他俩的关系有了更进一层的升华。 酒过三巡之时,徐忠德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并和水庆章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厉元朗善于观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第14章 好大的阵势 这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走出餐厅的时候,水婷月故意落后几步,等厉元朗走过来和她并排时,偷偷一拉他的衣袖,悄声问:“想好把我拐骗到哪里去了吗?” 厉元朗一脸黑线,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拐骗市委书记女儿,不过他早就打听好,知道燕游山神仙洞那里有不错的自然景观,正准备邀请水婷月游玩,便听到谷红岩招呼水婷月的名字。 没办法,有这么一个眼观六路的警察跟着,厉元朗的拐骗计划只好暂时搁浅,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苦笑。 “烦死了。”水婷月气得直跺脚,十分不情愿的跟随她爸妈走回八号别墅。 领导们各自返回别墅午休,厉元朗把他们送到门口。金胜要将甘平县发展经济建设的计划形成文字稿,因为这是水庆章的要求,写好后要送给他看。 季天侯中午喝了几杯酒,有些疲乏,他早就给三个人分别开好房间,打了声招呼便去自己房间里烀猪头去了。 “元朗,今天很成功,你做得不错,谢谢了。”说罢,金胜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稍微捏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二位离开后,厉元朗拿出手机叼上一支烟,寻思给水婷月发了一条微信,看看她能否溜出来去神仙洞玩一玩。 他低着头边走边编辑微信内容,没发现身后有一人正徐徐靠近他,忽然在后面拍了他一下,把厉元朗吓个激灵,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一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一脸笑容的王祖民。 “王部长?”厉元朗登时一惊,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看你精神头不错,没有被停职处理打击到,挺好。”王祖民说笑道。 “王部长见笑了。”组织部是老干部局的直管部门,王祖民更是厉元朗的直接领导。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有的也是工作接触,交情不算深,一般般吧。 “嗯,你忙你的,我还有事。” 厉元朗赶紧把身体往边上一撤,侧身让王祖民先过去。他心里直纳闷,王祖民若只是凑巧来这里也就罢了,若是有目的冲着哪位市委领导,那岂不是他的失职,消息外泄这顶帽子想摘都摘不掉。 这不是小事情,万一王祖民传扬出去,不仅甘平县官场轰动,弄不好广南市也会闻风而动,还不一股脑的都往这里跑,乱哄哄的,水庆章还怎么休养。 他的担心真不多余,看到王祖民的目标竟然是十号别墅,心头更加一沉,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王祖民走进别墅里,他彻底迷糊了。王祖民是去找徐忠德,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反正厉元朗昨晚睡得挺好,也没困意,就坐在附近的石凳上,一边给水婷月发微信,一边观察十号别墅的动静。 很快,水婷月就回他说,她妈妈看得很紧,不让她出去,看看晚饭后有没有机会。 厉元朗想起徐忠德和水庆章关系好,随口问起水婷月,说看见王祖民去见徐忠德了。 水婷月却说,王祖民是徐忠德的老部下了,他们有走动,不用担心他会把她爸爸和徐伯伯来这里的事情讲出去。 噢,原来如此,一定是徐忠德把王祖民叫来的,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轻松许多。 望着身边绿树掩映,微风吹来,树叶摇曳,凉爽舒心。勾起厉元朗大学时的回忆,他和水婷月依偎在学校钻心湖边,说着情话,畅谈未来和人生,甚至都想到以后二人成家后的模样,就连谁做家务谁管钱都分得一清二楚。 时移世易,俩人最终也没走在一起。现在老天眷顾,机会再一次摆在眼前,厉元朗可不想失去,这和水婷月她爸是干什么的没关系,他爱的是水婷月这个人。他想和心爱的女人厮守一辈子,无论贫穷富贵,相爱一生,尤其是经历过那段不成功的婚姻之后,这种想法非常强烈。 或许心有灵犀,水婷月竟然给他发来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那是水婷月二十岁生日照,厉元朗吻着水婷月粉嫩光滑的脸蛋,一脸甜蜜相。 他清晰记得,当时厉元朗把自己辛苦打工两个月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庆生会上。邀请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红磨坊夜总会包了个豪华间好好热闹一番。 席间,他还用精心准备的一枚银戒指,单膝跪下向水婷月求婚。在同学们一片“嫁给他”的起哄中,水婷月感动得热泪盈眶,含泪点头,并和厉元朗紧紧拥在一起…… 本来那晚,水婷月都做好将自己送给厉元朗的打算了,可是到了最关 了最关键一步,她突然反悔,说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在新婚之夜。 厉元朗这个郁闷,可他还是尊重水婷月的选择,早晚是自己的女人不差这一时。 人算不如天算,用那句话说,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这也成为厉元朗的一个遗憾。和水婷月相恋这么久,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却没有捅破,别再便宜哪个混蛋了。 所以,这次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决不能再度溜走。 不过他心里也没底,水婷月对他的态度虽然已有改观,可还没有到情浓意浓的地步,主要是一直没有表达机会。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成全,关键是怎么摆脱谷红岩的阻挠呢。 结果却令厉元朗非常失望,一连几天过去,谷红岩如影随形,始终不离女儿身边,厉元朗也只能通过眼神和水婷月交流,其他的,一点机会没有。 当然,背地里一直联系不断,尤其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视频聊天不聊困了都不算完。 五天后的早上,厉元朗正陪着水庆章一家吃早餐,徐忠德已于两天前先行返回市里。就见疗养院外面警车开道,突然行驶进来五辆黑色奥迪车,清一色广南市一百以内的小号车,肯定是市里官员的。 厉元朗忍不住站起身来,水庆章却不为所动,摆手示意他坐下,感触道:“元朗,我今天就要去广南上任了,省委组织部的李部长今天就要宣布我的任命。感谢这些天你对我和我的家人给予的照顾,也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聊一聊,反正我今后就在广南工作,见面的机会还有。你若来广南想见我,打个电话就行,不必提前预约。” 听了水庆章这番话,厉元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水庆章言外之意,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大门,随时为自己敞开,这该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表面平静的只说了句:“照顾领导是我该做的事情。” 话不在多,心照不宣即可。 没一会儿,呼啦啦从外面走进来一大群人,为首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满脸堆笑向水庆章作自我介绍,他叫方玉坤,广南市政府秘书长,代表市长沈铮专程来接水庆章上任的。 其余的都是相关部门的头头,估计也就是在市委书记面前露个脸而已。 水庆章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餐,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停车场,自然不用再坐水婷月的宝马车了,而是市委为他准备好的一号车。 就在此时,远处又赫然响起警笛声,一辆警车开道,后面齐刷刷跟着长长的车队,一一鱼贯驶进停车场。 厉元朗看得清楚,车牌号都是甘平县委县政府领导专用车,县里五大班子领导全部到齐,就连个别大局的局领导也跟着来了。 一时间,原本肃静的停车场,顿时密密麻麻挤满了小轿车和衣冠楚楚的各级官员。 甘平县县长耿云峰在前,副书记林木,常委副县长钱允文,组织部长王祖民等,包括副县长金胜以及县政府办副主任季天侯都赫然其中,场面为之壮观,令人乍舌。 “水书记!”耿云峰因为激动,脸色通红,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堂堂的市委书记在他的地盘上住了五天,他这个代理一把手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就是失职,是他能力水平有限,没有尽地主之谊,没有照顾好领导。 多吓人,官场上一旦水平出问题,别说升迁了,就是本来的官位恐怕都保不住。最重要的是,市委书记会怎么看他,第一印象就不好,非常不好! 水庆章倒是面色平和,不喜不怒,到了他这一级别的官员,早就练好养气神功,轻易从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当然了,若是关系亲近,就另当别论了。 “云峰同志,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干什么!让大家都回去,别因为我一个老头子耽误正常工作。” 话说得很平淡,却意义深刻,水庆章对于耿云峰带着么多人来见他,有些不满意了。 “是,是,水书记批评的是。”耿云峰点头哈腰答应着,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上流下来,他擦都不敢擦,半鞠躬的身体瑟瑟发抖。 就连一边的市政府秘书长方玉坤都不高兴,心里腹诽,这个耿云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纯粹是个混蛋。书记在你的地盘疗养,你却不知道,多么露脸的机会,结果你竟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没用,太没用了。 水庆章看了看时间,没有多耽搁,就在低身准备钻进一号车的刹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走向一个人,专门和他握了握手,令在场所有人,特别是甘平县的县领导们全都惊掉了下巴。 第15章 甘平县人事议题 厉元朗,刚刚被做停职处理的厉元朗! 太震撼了!几天前,知道厉元朗被耿云峰大张旗鼓的做停职处理,有同情的,有惋惜的,还有当做反面教材的。大家工作上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耿云峰这个活阎王,拿自己祭旗立威,落个像厉元朗一样的凄惨下场。 现在看到的是,市委书记水庆章分开人群,大步走向站在最后面不起眼位置的厉元朗,笑容满面来到他面前,伸出双手。请注意,是双手,什么人能让一个堂堂市委书记自降身份,用双手紧握,肯定是关系非常好,非常近,近得让人难以想象和琢磨。 厉元朗也被水庆章这个做法惊住了,本来么,在场乌压压这么多人,中心点只有水庆章一个,谁会注意到他? 而他则被人群无形中挤到最外面,谁都没把一个小小副科级,还是落难的副局长放在眼里。 所以,厉元朗站在很偏的地方,双手垂下远远望着这一切。当初救水庆章的命,后来又安排他到此地疗养,厉元朗有私心,就是把金胜介绍水庆章认识,更大的私心还把水明乡让这位大书记留有印象。所有这些,都是为甘平县经济发展铺路,直白来讲,也是为甘平县老百姓尽早过上好日子,兜里有钱花而努力。 为老百姓谋福,为老百姓做事,他义无反顾,责无旁贷! “元朗,好好干,我看好你。”水庆章不止双手握住厉元朗的手,临了,还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谢谢水书记的勉励,我做得还不够。”低姿态,谦逊,永远是厉元朗的座右铭,从未改变。 水庆章微微点下头,这才转身,再次成为众人拥簇中心。司机一直开着车门恭候他,迎着司机搭凉棚的手,弯腰钻了进去…… 这么做,就是给人看的,给所有人高调看,厉元朗是我水庆章看好的人,该怎么对待他,你们看着办!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扶人上马,送人一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还要靠他厉元朗自己。 而且几天接触下来,水庆章相信,他的眼光不差,女儿眼光也错不了,厉元朗这个人,有格局,有心思,更有一颗坦荡的心怀,可堪大任。 此情此景,耿云峰内心犹如点起了火苗,紧紧咬着牙根,看厉元朗就像见到仇人一样,眼睛都快红了。 他先是被水庆章对厉元朗独独偏爱所震撼,细细一想,妈的,混蛋厉元朗,你明知道市委书记就住在疗养院却不上报给我,这不明显是想看我出丑,为我处理你报复么! 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当上县委书记,非把你调入人大,不,政协办当主任,级别提到正科,给你一个闲置,把你挂起来不可! 想必水书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这招挺好,挺解气。 而站在他身边的林木,依旧似笑似不笑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当初这个宝真押对了,厉元朗果然深受水书记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挨着他的钱允文,私底下偷偷拽了他衣袖一把,表面上很正常,实际心里边也炸开了锅。 原来一直骂老婆李梅香是个大草包,大官盲,现在看来,在对待厉元朗这件事上,他不如老婆有远见,今晚回去,一定好好犒劳她…… 很快,市局警车头前开道,水庆章的市委一号车紧随其后,接着是方玉坤的车和市里的车,然后才轮到县领导的车,排了个一字长蛇阵,全都打着双闪,浩浩荡荡沿着山间柏油路往甘平县方向驶去…… 远远望去,几十辆黑色小轿车,闪着红色尾灯,犹如龙蛇一般蠕动,蔚为壮观。 最后,水婷月开着自己的白色宝马到了厉元朗跟前,她本想对厉元朗说话,却被后座的谷红岩抢了先,“厉副局长,感谢你几天来对我们一家人的照顾,你也好自为之。”一拍座椅,“小月,开车!” 水婷月面露不喜,可也无可奈何,抓方向盘的手偷偷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悄声说:“走啦。” “再见!”厉元朗冲她们母女挥手道别,目送宝马车远去…… 正这会儿,疗养院正楼里呼啦啦又跑出来好几个人,头前是这里的院长,厉元朗和他见过面,还算熟悉 算熟悉。 “厉局长,刚才那人是……”他指的是水庆章,今早起晚了,在房间里洗澡时接到手下电话,结果往停车场那边一看,壮观的场面可把他给震撼住了。 穿好衣服叫上疗养院班子成员跑到停车场这里时,一看人都走了,只有厉元朗一个人,就想问出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谁,哪一级的大人物。 “新任广南市委书记水庆章。”厉元朗如实回答,现在就没必要隐瞒不报了。 “哎呀!”院长悔得直拍大腿。按照级别,他这个疗养院长是副厅级待遇,别看只差了半级,可跟手握实权的市委书记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最主要的是,疗养院在人家地盘上,大老板就在他这里疗养,他却一无所知,别说好好伺候了,连见一面都没见上,真是太失败了。 当天上午十点,在广南市委大礼堂举行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会上,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李军,代表省委宣读了任命书:经东河省委研究决定,任命水庆章同志为广南市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东河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职务。 水庆章在会上发表了讲话,寥寥数语,中规中矩。沈铮也发了言,他指出,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并代表广南市二百七十名正处级以上干部,热烈欢迎水庆章同志就任广南市委书记。今后,广南市将在市委、市政府的坚强领导下,贯彻落实新时代发展理念,聚力改革创新,奋力拼搏赶超,力争将广南经济更上一层楼。 耿云峰代表甘平县出席了市委大会,因为县委书记一职空缺,只有他一个人前往广南市。会议中间,不少其他市县郊区的同僚都向他祝贺,半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成为耿书记。耿云峰表面上谦虚,内心却是狂喜不已,看来,自己上位已经板上钉钉,不会有问题了。 转眼已经进入八月,水庆章上任十多天了,但是关于甘平县委书记一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这不仅仅事关一个书记的位置,当时牺牲五名副县级,现在全都空着,也影响到县里正常工作运转。 为此,市长沈铮多次找水庆章协商,要求尽快就甘平县领导调整提上议事日程。 一般来说,新书记都在半年,至少也得三个月之后才做人事调整,主要是有个了解干部的过程。可是甘平县情况特殊,必须从快,否则人心惶惶,对整个甘平县不利,也影响到广南市的整体大局。 人事调整之前,书记和市长要先通个气,而且,组织部长也要到场,三个人聚在一起,把人事任免定下来,基本上常委会就能通过。 当然,三位大佬怎么做的决定,外人无从知晓,反正从水庆章办公室里出来,沈铮意气风发,面带笑容。恒士湛虽说还是老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他主动跟水庆章新任秘书黄立伟打招呼说话,实在难得,说明他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当天傍晚,在市委小会议室里,召开了水庆章就任以来第二次市委常委会,在家的常委悉数到齐,会议议程只有一个,讨论甘平县领导班子的人事问题。 就在这个时刻,距离一百里地之外的甘平县,早就过了晚上下班时间。甘平县委、县政府不少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许多和这次人事任免相关的人员,大到处级副处级,小至普通科员,都跟商量好似的,谁都赖在办公室里不走,身在单位,心却已经飞到广南市委常委会上去了。 意外的是,这个会开的时间并不长,可以用简短来形容。也是,市委书记、市长以及组织部长都定好的事情,也不涉及其他常委的切身利益。一个破甘平县,又穷又没前途,谁都不会关注它。 所以,在恒士湛念完拟任命官员的名单后,沈铮第一个表态支持,他这方阵营的几位常委都跟着符合,恒士湛不隶属于沈铮这一派,而是另一派的标志人物,但也表现出完全赞成的态度。 更有意思的是,一直处于中间派,并且经常在常委会上放炮的徐忠德,竟然也说:“我没意见,完全赞同市委的决定。” 他一发话,原来同样属于中间派的两个人,也都点头附议。 难得,非常难得。在决定人事任免问题上,广南市常委会难得出现意见一致的和谐局面,这让水庆章极其满意,最后他提议道:“我看,就不要举手表决了,咱们一起鼓掌通过吧!”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久久回荡在小会议室周围,广南市晴朗的夜空…… 第16章 各有各的打算 奇怪的是,广南市委常委会结束之后,却来了个冰封消息,无论哪一名常委,嘴上都贴了封条,决口不谈。 耿云峰坐在办公室里,第一时间得知会议开完,特意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紧锁上,小郭已被他打发走了,即便只剩他一人也不放心。 他拍了拍日渐老化而又跳速飞快的心脏,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抓起桌上的话机,拨了一连串号码,弯腰恭敬的说:“市长您好,我是云峰……” 的确,耿云峰是沈铮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底气这么足,吃定了县委书记宝座是他的。 广南市第二号人物,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根深蒂固的本土派,投奔到他门下,耿云峰有理由相信,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云峰,会上水书记做了冰封消息的要求,我不能破这个例,明天士湛部长将代表市委去你们甘平宣读任免结果,你要有个准备……”顿了一下,沈铮继续道:“士湛部长要找你谈话。” 按说,组织部长找谈话,这是工作调动前的信号,是好现象。但是,甘平县因为特殊原因,人事方面特事特办,他已经得到市委办公厅通知,明天恒士湛先找个人谈话,之后就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宣读市委决定。 那么就是说,耿云峰跟别人正好相反,先宣布组织决定再进行组织谈话,别看顺序颠倒,意义却大不相同。 沈铮没明说,等于间接告诉耿云峰,他已经在县委书记人选上出局了!不仅仅是出局,有可能县长都不保! 他要挪窝,不可能待在甘平县了。 想到此,耿云峰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目瞪口呆,一屁股瘫坐在老板椅上,浑身冒虚汗,就连喘气都不匀乎了。赶紧哆嗦着手从衣兜里掏出速效救心丸,颤巍巍搁进嘴里含住,眼睛一闭。煞白的脸,在灯光掩映下,好像死人一般。 林木也是焦急万分,不过他这人城府颇深,大风大浪经历久了,心态坦然许多。坐在椅子上,林木拿着一支中华烟放在鼻尖底下,微闭双眼,发际线靠后却没几根的头发,黝黑锃亮,一看就是长期染发的结果。 他将头往后仰着,竟像个小孩一样,嘴唇一撅,和鼻子形成一个夹子,紧紧夹住那支烟,玩弄起来。 忽然,手机响起,不是电话而是手机,这个讯号告诉他,来电很重要。 林木赶紧把中华烟拿下来撇掉,下意识紧紧抓住手机,说:“老领导,您好!” 那头的尤明川呵呵一笑,道:“林木啊,这一次我没想到,水庆章还是卖了我一个面子,毕竟多年老同事了,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我不方便直接告诉你,反正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慢慢来吧。” 有些干部喜欢有话不直说,要让你自己领悟,尤明川就是其中之一。好在林木头脑够聪明,稍动几分心眼就明白了,他当县长没戏,不过有个意外收获。 也行,不急于这一时,十几小时后就全能知晓。林木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孙奇的名字,大手一挥说:“走,吃饭去!” “回家?”孙奇小声问道。 “去你姐家开的家常菜,真有点饿了。” 与林木好心情相反,钱允文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团团打转。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恒士湛最终也没去成省委政研室接替水庆章的位子,对于钱允文应该是好事,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恒勇一直赖在甘平县不走,住在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总统套房里,每晚一万多的房费,还有时不时去夜总会或者洗浴城享乐,一天算下来好几万呢。这些钱全是他钱允文买单,一想起来就肉疼。 当然了,钱允文才不会花这种冤枉钱,随便找一家企业,让他们掏就是了。可是,如果这些钱不花在恒勇身上,直接给他上供,还不是一样花他的钱么。 因此,在市委常委会结束没多久,钱允文就给恒勇打了电话,少了恭维和低三下四,直接问他结果。 不成想嘴上绑大喇叭的恒勇,却也学会了打太极,没说结果而是颇有意味的告诉他:“放心吧,钱县长,我爸明天来会找你谈话,你的钱不白花,肯定会给你好处的。” 好处?多大的好处?老子可是花了那么多的钱,别再是竹篮子打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相反,厉元朗却优哉游哉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尽管金胜也沉不住气问过他,厉元朗却让他放宽心,成功与否明天自有公论。 其实他也不知道最终结果怎样,虽说一直跟水婷月有微信联系,偶尔也偷偷通话,但是关于甘平县人事问题,厉元朗从不谈起,也不让水婷月说,他不想在两人关系中间夹带私欲。 爱情就该是纯粹的,纯白无杂质,这样的爱情才能更加久远。 这些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细心研究那份甘平县经济发展计划,不断补充和添加新的想法和内容。有时,他也开车下到乡镇,实际调查研究,完善那份计划书的实质。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单位,主要是小丫头苏芳婉给他打电话哭诉,他前脚离开,杨绵纯后脚就让小丫头去当清洁工,负责打扫整个楼的卫生。 真是欺人太甚,杨绵纯太不是东西了,有什么冲自己来,欺负一个还没转正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为这事,他跟杨绵纯大吵一架,很少动气的他竟然拍了桌子,把杨绵纯气得差点坐轮椅,指着厉元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最后,在众多人眼皮子底下,厉元朗霸道的一把抓住苏芳婉的手腕,大步离开老干部局。 “后悔不?要是后悔的话,现在回去也不迟。” “大叔,我……”苏芳婉索性把心一横,甩了甩马尾辫,挺起傲人的弧度曲线,说:“我不后悔,不行就回家种地,省得在这里受罪挨欺负。” “小丫头。”厉元朗摸着她柔顺乌黑的发丝,说:“放心吧,有机会大叔一定给你安排个好地方,这事急不来,慢慢等。” “嗯,大叔,我跟定你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双重含义,小丫头竟然双颊微红,低着头不敢看厉元朗了。 而就在刚才,厉元朗接到老干部局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上午十点,在县委大会议室召开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他准时参加。 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厉元朗参加已经算例外了,关键他还在停职期间,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 话不多说,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不少干部已经走进大会议室签到。当杨绵纯看到厉元朗时,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 厉元朗也没客气,绷着脸说:“是办公室通知的。” “他们肯定搞错了,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你不过一个副科级,还在停职期间,我这就问问。”当着厉元朗的面,杨绵纯打着官腔问办公室主任,结果对方说,让厉元朗参加会议是县委办直接传达,他无权不执行,更不敢过问。 “搞什么搞!”杨绵纯也不搭理厉元朗,正好有个熟人经过,装模作样找人家聊天去了。 “喂!”正这会儿,季天侯红着眼睛从签到处过来,拉着厉元朗悄悄说:“金县长一早就被叫去谈话了,知不知道内幕?” 厉元朗摇了摇头,季天侯小声嘀咕道:“但愿梦想成真,这事折腾我好几晚睡不着觉,都快崩溃了。” “别什么事都往这上面赖,你睡不着觉是不是冯芸那里交不上粮食了?” “滚,你小子这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我都快急死了。”季天侯胳膊肘捅了厉元朗一下,脸上神色始终紧绷着。 “急也没用,顺其自然就好。” 厉元朗和季天侯坐在一起,他放眼望去,整个会场参加人员果真都是科级以上干部,他是唯一的副科级,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九点五十五分,随着欢迎进行曲的播放,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恒士湛走在最前面,接着是组织部女副部长付艳华,然后是方玉坤,市政府秘书长。厉元朗见过他,代表市委市政府迎接水庆章就任的,便是这个方玉坤。 他身后才是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的县长耿云峰,而耿云峰身后,却是意气风发的金胜,再往后是林木、钱允文还有一干原来的县委常委们。 最令人吃惊的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女少妇,厉元朗眼睛瞪成了铜铃般大小,张大嘴巴一脸吃惊相。 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第17章 意料之外的结果意料之中的结局 方文雅! 看样子,这次人事调整,方文雅肯定就任县委常委了,因为资历尚浅,她排在最末一位。 众人合着节奏拍着巴掌,依次走到主席台上。恒士湛居中,左面是副部长付艳华,右面是方玉坤,付艳华身边是耿云峰,金胜站在方玉坤旁边,以此类推。 同时,会场内所有人也都站起来,一起拍着巴掌。 恒士湛环顾四周,随后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音乐停止,众人就坐。 耿云峰主持会议,他的声带嘶哑,一点劲没有,就跟刚做了绝育手术一样,“现在开会,首先请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付艳华同志,代表市委宣读人事任免决定。” 付艳华四十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一身职业装将她细腰裹得紧紧。她清了清嗓子,竟然发出清脆婉转的声音:“经市委常委会讨论决定,方云坤同志任甘平县委委员、常委、书记,免去其广南市人民政府秘书长的职务。免去耿云峰同志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职务,另有任用。金胜同志任甘平县委常委、副县长、提名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人选。任命林木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任命钱允文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任命王祖民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任命……” 付艳华往下的宣读,厉元朗没怎么细听,从刚才众人上台的排位,他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他现在关心的是方文雅的职务。 最后,付艳华念道:“任命方文雅同志,为甘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现场响起一片掌声。二十几天甘平县人事之争,在这一刻画上句号。 大幕垂垂落下,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大的赢家还是金胜。一个排名靠后的非常委副县长,这次大跨步直接当上县长,还挤走了原县长耿云峰,不得不说,剧情反转太快,让所有人惊掉了眼珠子。 还有方玉坤,从市政府秘书长调任甘平县委书记,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是一方诸侯和伺候人的秘书长不可同日而语。关键是有了基层执政经验,对于以后的仕途帮助很大,混好的话,下一步晋升到副厅也很正常。 林木也算小有收获,兼任县政法委书记,公检法都归入他的麾下,比一个空有虚名的专职副书记强上许多。 就连王祖民都收获了纪委书记的兼任,一手治贪一手管官,这两项全是决定干部命运前途的尚方宝剑,在党内的地位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 要说钱允文则是不满中的一个,当时知道结果后,心里把恒家父子骂了一百多遍。什么好处,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不过就是在常委排名上提升了几位而已。 当初也是蒙了心,非要竞争什么县长,县政法委书记也不错,管着公检法三家,权力大又实惠。而他呢,虽说是县政府的二号人物,可上面有县长金胜压着,和原来的常委副县长没什么两样。 他偷眼瞄了瞄林木,不仅心里腹诽起来,这家伙可是得了便宜,早知道当初不和他一起整耿云峰黑材料好了,若是自己一个人来,或许能将好处最大化。 还有那个王祖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闷声发大财,竟然身兼二职,纪委书记兼组织部长,好事全让他一个人包了,他凭什么! 所有这些人里面,最郁闷、连死的心都有了的,耿云峰是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昨晚他一连打了六七个电话,把所有能想到的关系全都找了一遍,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结果看到方玉坤那一刻,他顿时明白,自己在做无用功。人事任免已定,不可能悔改,他灰溜溜离开甘平县,实际上已成定局。 至于调他去市档案局当局长,耿云峰气得差点哭了,超级闲衙门,大都是不得志或者年龄偏大的人去养老,他才四十五岁,年富力强,等于把他仕途之路彻底堵死,再无机会。 他还听说,市纪委收到匿名举报他的信件和音频证据,下一步会不会要请他去喝茶?一想到这里,忍不住身子往下缩了一截,要不是身边的钱允文下意识拽了他一把,非得钻到桌子底下不可。 耿云峰冲钱允文一咧嘴,面露苦笑,不知为何,钱允文看到他近乎失 他近乎失态的样子,心里也发酸,大有兔死狐悲的感受,甚至后悔背地里搞他黑材料的举动了。 他俩细小动作,台下人却没注意到,因为他们都被新任县委书记方玉坤慷慨激昂的讲话内容给震撼住了。 方玉坤长了一张笑面虎的脸,平常就给人一种见人就笑的错觉。或许他注意到这一点,今天特意梳成大背头,也不知打了何种发胶和护发素,头发黝黑锃亮。 还佩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本来又矮又胖的发福身材,经这么一折腾,非但没有加分,反而十分滑稽。 可是谁也笑不出来,方玉坤一改笑面虎的平易近人,板起面孔冷冰冰环视台下,脱稿讲了三点。 第一,深入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加强作风建设。结合一号首长的重要讲话精神,甘平县委将成立整顿工作作风领导小组,由他亲自担任组长,金胜和林木任副组长,对全县党员领导干部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整风肃记运动。 第二,全面审视存在的不足和问题,采取有效措施提高风险管控水平。针对那些为官不为,为事不办的懒政、怠政领导干部,将采取庸者下,能者上,绝不含糊。 第三,加大反腐力度,从严治党管党。对于腐败分子,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级别,绝不手软,严查到底。 别看他讲了这么多,其实归纳起来只有一点,他要抓权,以整风名义,将全县大大小小的干部牢牢抓在手中,坚决不松开。 按说书记管党管人事,这么做无可厚非,那也得分时间分场合,分对什么人。今天毕竟是上任大会,还有个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在场呢。 这些话对下属说可以,对恒士湛就不合适了。人家毕竟是市领导,是你方玉坤的上级,这么做,难免有抖威风的嫌疑。 好在恒士湛只是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平常神态,看不出有任何不悦挂在脸上。 接下来金胜的讲话就中规中矩多了,作为政府县长,他的讲话内容大都围绕甘平县经济建设和提高经济水平上面,并且肯定了前任县长耿云峰为甘平县所做出的贡献。寥寥数语,温暖人心,和咄咄逼人的方玉坤比起来,人情味很足,也很受用。 大会按照议程进行了两个小时才宣布结束。 在众人起立鼓掌声中,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簇拥着恒士湛付艳华离开。当然,也只是离开会场而已。中午,新一届县委班子成员将在县委招待所设宴,款待恒士湛一行。大晌午的,总不能让市领导饿着肚子回去吧,这是必要的礼节,除非市领导实在有事推脱。 等会议散场后,季天侯喜得差点蹦起来,一把搂住厉元朗的肩膀,兴奋的小声说:“走,咱哥俩也庆祝庆祝去。” 摆明了,金胜成功上位,离不开季天侯和厉元朗的鼎力相助,尤其是厉元朗,没有他,就没有金胜的今天。 厉元朗却没有季天侯表现得那么明显,这件事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从水庆章要金胜将甘平县发展蓝图形成文字稿开始,厉元朗就觉得这事成功的几率很大,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敢肯定就是了。 厉元朗没有沾沾自喜,十分冷静的低声提醒季天侯,方玉坤新官上任三把火,全是烧给干部的,咱们还是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小心为妙,别往枪口上撞。大中午的不能饮酒,喝酒有的是时间,晚上下班再去小酌也可以。 季天侯点头答应,喝酒不在目的,他还有许多话要说,看来也只能憋到晚上下班以后了。 人是情感动物,尤其身处官场之人,早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结果一出来,厉元朗和季天侯他俩骤然间成为这些科级干部们关注的焦点了。 从大会议室到一楼,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不少以前鸟都不鸟他俩的科级官员,主动和他俩打起招呼,特别是厉元朗,一路走下来,频频接受大家各怀心思的点头问候。 他一一笑脸回应,并没有因此而显现出半点骄傲自满和自大的情绪出来。 “厉副局长。”这会儿,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叫他,厉元朗一见那人模样,不禁略微皱了一下眉,好心情骤然降到冰点。 第18章 备受青睐 在一楼门口,杨绵纯双手交叉在一起,抻着脖子往厉元朗这边看,显然是有意等他。 对于杨绵纯这种人,厉元朗嗤之以鼻,真不想搭理他,怎奈杨绵纯属于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个的脸。 所有褶都堆到眼袋附近,哈巴狗一样屁颠凑到厉元朗跟前,十分低媚跟厉元朗说话,完全一副商量口气。“元朗,我一早就觉得,耿云峰对你停职处理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暗地里为你鸣不平。” “那我应该谢谢你了。”和对待别人不同,厉元朗板着面孔,脸上一丝笑意没有。 “还有哇,苏婉芳是个有能力有水平的好同志,应该尽快转正,另外我还想提拔她当政工股副股长。” 看见没,这就是杨绵纯的可取之处,审时度势,转变极快。自己的后台耿云峰倒了,而厉元朗和金胜关系交好,眼见着此消彼长,不和厉元朗搞好关系,今后准没他好果子吃。 “提拔谁给谁转正,那是你杨局长的权利,我一个停职的小小副局长无权干涉也无权过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杨局长,欺负女人,尤其是一个刚上班的小女生,那不叫能耐。” “是、是。”杨绵纯点头如捣蒜,一脸媚笑道:“我一定虚心接受元朗的建议,元朗晚上若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出来坐坐……” “对不起,我没时间。”厉元朗也没客气,从杨绵纯眼前大步穿过,一点面子也没给他。对付这种小人,就应该这样! 才走没多远,手机响了,是水婷月打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调侃他:“怎么样,厉大局长,听到这个结果,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一听就知道,水婷月说的是方文雅调来甘平任宣传部长的事。厉元朗半开玩笑说:“老实坦白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派她来监视我的。她家里还有个需要喂饭的婴儿,你就这么忍心让他们母子分开?” “切,别高抬自己了,我又不是你老婆,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义务。” “不是可以尝试着是嘛……哈哈!”厉元朗一语双关的玩味笑道。 “一边去,我才不干呢。”水婷月心口不一的说,不过还是道出实际缘由,方文雅是主动找她提出要去基层锻炼的。 方文雅在省团委干了几年科长,能力和资历都有了,早应该提到副处。只可惜省团委名额已满,就想着另辟蹊径,下基层待几年,不仅解决了副处级,还有个基层工作的履历,对将来提升很有帮助。 正好这次甘平县人事调动,宣传部长一职有空缺,水婷月就和她爸提了提,方文雅各方面条件都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反正甘平县离省城也不远,使劲开车,一个小时就到家了,不耽误她儿子吃饭。上次厉元朗不就是一个小时赶到省城的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公报私心的嫌疑……” “是又怎么样?”水婷月又拿出爱使小性子的习惯说:“要不是我爸在广南当书记,为了避嫌,说不定这次我就去甘平县了。” 厉元朗打趣道:“你可是处级干部,是来当县长还是当书记?宣传部长可是副处级啊。” “我才不管那些,为了你就是当个小科员我也乐意。”忽觉自己说漏了嘴,水婷月赶忙掩饰道:“不跟你说了,我这还忙着呢,挂了。” 厉元朗喜不自胜。水婷月现在对他的情感表露越发明显了。也难怪,他俩曾是恋人,有感情基础,加之厉元朗救了水庆章一命,事事为她和她的家人着想,深受她爸的赏识。 即便她妈妈谷红岩还对厉元朗颇有微词,厉元朗也表现出隐忍的心态,不计前嫌,不予计较。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还有关键一点,水婷月都三十二岁了,若再不嫁人,会招致许多闲话,尤其在官场上,没有成家的人难堪大用,这个约定俗成的做法万难改变。 一个对家庭都不敢负责的人,还指望他对谁负责。 厉元朗把手机揣进衣兜里,正打算去停车场回家,他尚在停职期间,不会去县委食堂混饭吃,泡碗方便面成了他最近常吃的主食。 “厉元朗同志,请等一等。”这一声召唤,来自于县委办公室主任于鹤堂。 他和因公殉职的原县委书记关系牢靠,书记死了,他的后台也没了。而新任书记方玉坤又是个强势的人,谁都喜欢用自己的人,他这个县委办主任还能干多久,心里一直没底。 忐忑不安中,方玉坤让他通知厉元朗来县委招待所参加午宴,于鹤堂当时就很震惊。昨天接到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秘书打来的电话,直接 ,直接点名厉元朗出席今天的全县干部大会。现在又是新书记让厉元朗来吃饭,这个饭局参与者可都是处级以上干部,他一个副科级,还是停职的副科级,为何得到如此青睐? 一想到自己地位不稳,于鹤堂就把厉元朗当成了潜在的对手,话没说全,只告诉厉元朗去县委招待所吃饭,至于是方玉坤叫去的,一概没讲。 厉元朗很是意外,考虑目前身份,他步行到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名义上很普通,内在的名堂却很大,说白了,豪华程度一点也逊于五星级的金鼎大酒店。 踩着松软的地毯,走进招待所餐厅最大的一间包房里,厉元朗看到一共摆了两张大圆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外面桌子坐的都是领导们的司机秘书还有县委办科室的头头,里面才是市县领导的位置。厉元朗低着头,挑背靠门口的那个位子坐下。 吃饭是有讲究的,正对门口的是主位,而背靠门口的则是最末一位,都是身份最低的人才坐的。厉元朗之所以坐这里,自我感觉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有蹭饭的嫌疑。 他刚坐下,县委办文秘组组长邹绍来一眼发现,一皱眉头说:“厉副局长,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县委领导招待恒部长的午宴,你要是馋酒的话,和刘经理打声招呼,挂在我们文秘组的账上,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过瘾就是了。” 听得出来,邹绍来对厉元朗是有成见的。当初厉元朗在县委办任秘书时,邹绍来就嫉妒厉元朗的才华和受重用,感觉是挡了他升迁的路子。 这些年他郁郁不得志,县委书记换了几茬,他这个文秘组长一直原地不动。好不容易方玉坤上任,他和方玉坤早前认识,又请于鹤堂帮忙推荐,觉得担任方玉坤秘书这事十拿九稳了。 一把手的秘书,那就是书记的代言人,能当半个家,最重要的是,提升速度非常快。他现在还只是股级干部,说不定用不了两三年,就会像厉元朗当初那样,弄个副科甚至正科,想想都觉得兴奋。 面对邹绍来近乎逐客令的撵他,厉元朗没有大动肝火,而是淡淡回击道:“是于主任叫我来的,邹组长要是有疑问可以问问于主任。” 这把软刀子抛出去,把邹绍来噎得差点打嗝,索性瞪了厉元朗一眼,还说着风凉话:“有些人啊没有自知之明,都给停职了还自以为不错,我看呐,下一步就得降职使用了。” 厉元朗呵呵一笑,反唇相讥道:“我只知道组织部长是王祖民同志,倒不知道什么时候邹组长能当组织部的家了,干部升降问题,邹组长有权做决定。” “你……”邹绍来气得脸成猪肝色,正要发威,就听到包房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恒士湛在方玉坤和金胜陪同下,大步走进包房。恒士湛晚来几分钟,是因为他找耿云峰代表组织谈话,正式提出耿云峰任市档案局局长的事宜。 耿云峰不接受也得接受,无从选择。整个人一点没有了精气神,就连中午的这场宴会都没参加,一个送行的人也没有,孤零零离开甘平县,去市档案局报到。 包房里最外这一桌见到市县领导进来,都起立鼓掌欢迎。恒士湛一米八的个头,长得很瘦,戴一副黑框眼镜,很有专家学者风度。 他双手合十,笑容满面和大家打着招呼,而后往屏风另一头走去,忽然间想起什么,猛一回头直视厉元朗,好奇的说:“元朗同志,你也在啊,很好很好,一会儿可得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我还有话对你说呢。” 众人皆惊。恒部长对厉元朗如此偏爱意味什么,傻子也猜得出来。邹绍来更是惊呆住了,而更令他惊呆的还在后面,县委书记方玉坤竟然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笑说:“元朗,我上任之前,水书记可是亲口和我说起,你是能喝酒的,一会儿可要帮我陪好恒部长,不醉不归啊。” 然后又看了看这桌人,笑脸立刻转阴,自语道:“怎么回事?怎么把元朗同志安排到这一桌?”并大喊于鹤堂,当着众人面质问他怎么办事的。 于鹤堂被弄了个大红脸,不住点头承认是他一时疏忽,赶紧亲自来邀请厉元朗去里面那一桌就餐。 金胜则笑而不语,拍了拍厉元朗肩膀,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把个邹绍来都给看傻眼了,恒士湛对厉元朗的亲近态度,还有方玉坤的赞赏有加,别看金胜没说什么,可他拍着厉元朗的肩膀已经说明一切,二人关系极深。 市委领导、县委领导都对厉元朗这么好,那他刚才对厉元朗又讥又讽的,太不识时务了。 我的妈呀,一想到这,邹绍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响起蜂鸣声,眼前一黑,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