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一体》 第一章 外门弟子 黑寂空荡的太虚,一道光影不知从何而来,肆无忌惮地横穿掠射,倏地分裂作了四道,三道投向了人间,一道留在太虚。 “神……” “人……” “妖……” “魔……” 数月之后,赤心国,龙华山。 龙华山所占之地,东西横跨一万八千二百里,南北一万四千八百里,不算逼仄狭窄了,但生活在这里的修士,足有四百四十万之多,还尚未算上两百多万的凡人。 且大部分地界都是禁地,如此之多的修士集中于少部分区域,当然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占据一处山脉,占有一处洞府。实际上,绝大部分下位修士可没资格,也没灵丸买下洞府。 不谈龙华山后山福地,光是前山的洞府,地积为一分的洞府,便作价七十万到一百万灵丸,以寻常下位修士数千灵丸的月俸,何年马月才能买得起最小的洞府? 更遑论占地一亩、十几亩的洞府,以及最悲哀的外门弟子了! 好歹内门弟子还有各项福利享受,而外门弟子明明干着比内门弟子还辛苦多了的脏活,月俸赶不上,福利待遇也削减许多。 这不,坐落前山的地广院下辖的五福山居,便有一名弟子在抱怨:“没天理了,上面居然把外门弟子的免费夜食给取消了,实在太过分了,你说是不是商游!” 这名抱怨的弟子胖乎乎的,其实他身体本来不胖,只不过脸颊两边肉太多,眼睛太小,才给人他很胖的错觉。 而他呼喊的那人,平平无奇,不过是众多修士中不起眼的一名青年,年约二十余岁,却已经修道十载,可惜迟迟无法突破到“胎息境”。 修士虽都是从“开合境”起步,但依照不同的资质水平,突破到“胎息境”的修士所需年月也不同,有的天才只用一年,而有的愚蠢之辈,一辈子也无法突破。比较起来,十载时间虽然较长,但不也出奇,多的是十几载、几十载没突破境界的修士。 但只要不到“胎息境”,严格以上也算不上真正的修士,充其量是个健身固形、血气旺盛,宿疾并销、身轻心畅的“凡人”。 被喊住的青年拿着扫帚慢慢扫地,不疾不徐地回答:“近年来私自夹带夜食的人太多了,屡教屡犯,上面收紧管束也是常理。” “又不全是我们外门弟子私自夹带,那些内门弟子不也这么做吗?为什么只禁止我们外门弟子,对内门弟子不管不问?” 他显然还是不服气。 “道理很简单,你心底也明白,外门弟子连投诉的门路都没有,而内门弟子闹将起来,那负责此事的执务担当不起。”商游语气平淡,似乎并不为此而生气。 “那我们只能这么忍着吗?”孟启是真佩服商游这小子,明明自身利益都受损了,还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相处数年下来,他早已明白这位好友淡定是淡定,可实际并无他法。 果不其然,商游平静扫着地:“还能怎么办?好好赚取功绩,努力提升修为,参加下一轮功禄司考核,以便争取早日进入内门,有了定编身份,你我就不再只是个随随便便的外门弟子了。” “唉,要是功绩这么好赚,修为这么容易提升就好了。” 孟启唉声叹气:“以我们在五福山居的务劳勤杂,何时才能凑齐功绩?要我说,还不如去‘朝阳仙馆’拿取外事委托,那样好歹功绩来得够快。” “简单的外事委托,功绩并不比在五福山居做事更高,且劳烦多杂。而难度较高的外事委托,不提危险,以你我的修为也没资格拿取。” 商游瞥了眼孟启:“下次你亲自去‘朝阳仙馆’看看,就明白其中的规矩了。” “我不去……我上次还没靠近,就被人鄙视了。” 孟启一提及这个,脸色羞红,功禄司的考核,也不全是看功绩与修为,若是自认为才华过人,可接受其它难度更高的特别考核,算是给真正的人才留了一个口子。 孟启上次自信满满,兴冲冲报了名,想走人才考核,若是正常淘汰了,倒也没什么,每年自认才华惊人的“天才”走这个考核,随后被淘汰的为数不少。 但孟启之所以“出名”,在于这小子早上不知吃了什么,然后在考场当着功禄司的执务拉肚子了。 这实在是太丢了人! 任何修士成功进入“开合境界”,不说以后疾病不生,那也是宿疾并销,身轻心畅,很难拉肚子。 你这当着众多修士的面,在考场拉肚子,还拉在裤子里了,区区一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龙华山——所有修士都知晓地广院的五福山居有一位弟子,参与人才考核,随后当着数位执务没憋住内急,拉了一裤子。 自那以后,孟启走在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还被五福山居的执务故意找茬,也就商游不歧视他,还和他为友了。 这是孟启特别感谢商游的一点,好道友,一辈子! “居士福安。” 孟启正在欣慰好友的义气,那边商游向着一位走来的老人作揖。 “道长福安。” 老人笑眯眯地回了个礼,随后才慢慢踱步而去,眼见对方消失在走廊,孟启捂着肚子:“我要去消急一下,道友你先忙着。” 不等商游开口,孟启把扫帚塞入他怀里,忙不迭跑了。 “这家伙……” 商游笑了笑,随后脸色平静下来,毫不急躁地继续把院子打扫干净。 地广院下辖的五福山居,顾名思义,乃长寿山居、康宁山居、好德山居、善终山居、福贵山居。 这些山居的主要任务,即是让老人与伤残者、重伤者休养生息之处。 龙华山这么大一个门派,总会有伤亡现象存在,而若是因公负伤,那便可以来五福山居疗伤修养——所耗草木丹药,皆由门派公账承担,便是外门弟子也不例外。 而老人也容易理解,许多修士不是从石头内迸裂出来的,事实上,因为修士的修为愈高,对生育的执念会大为消减,且双修阴阳交合之术很难修炼,寻常修士可万万不敢泄了元精。 这便导致绝大部分修士并无后代,而年岁超过是十五,半路出家的修士也难以取得成就,基本不会被门派选用。 因此选入山中的修士们,基本还有俗世的家人与后代,三代以后可能不管了,三代以内,便会想方设法把老人接入五福山居修养,一来这是因果孝道,二来也让老人晚年享福。 这在商游看来,便是“天道有常”的最佳证据,否则修士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何需照料凡人?凡人对修士们也就没用了。 但修士们没有生育执念,本身很难繁衍后代,为了维持门派根基,便需要照顾凡人,至少要保证凡人们的安危,这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大国背后有大派,小国背后也有小门小派护持。 门派的存在为修士提供修道资粮,为弱小的修士提供安全保障与福利,反过来修士们也要护住门派,门派的繁荣则要依赖广大的凡人源源不断提供“新人”,并且杜绝了门派全被上位、中位修士的后代占据,这便是其中的平衡之道。 商游完成今日的工作之后,便向自己的居所而去,在五福山居干事有个福利,免费享有一日三餐与住宿,但如今上面砍掉了夜食,那就只剩一日两餐了。 但比起餐食,住宿反而才是最让人羡慕的福利——在龙华山做事的、求道的、来交易的、慕名游方的道友,或是来休养生息的,不论吃食还是住宿,都要给灵丸的,绝非免费。 三餐还好说,用度不算多,节省一些,每日耗用七八颗灵丸也够了。可这住宿实在让人头疼,不是说随便哪个修士就能常年辟谷,也不是哪个修士就能僻野露宿。 一是修为低了,每日风吹雨打,没个安宁,这在修道上叫做外魔滋扰,很容易走火入魔。 二是没有住宿,如何邀请道友交游座谈与品茗?炼神真人都要在洞府福地内请客呢! 三是最重要的一条,龙华山不许外来者,甚至一般内门弟子在山野违建营造,更不准私自在龙华山地盘上餐风露宿。 种种原因,让龙华山的住宿供不应求,自然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毕竟门派也需资粮,这都是灵丸啊!有大赚特赚的机会,岂能放过? “商道长……” 商游刚转过拐角,冷不丁碰见另一位粗布麻衣的弟子。 这位弟子提着便桶,见到了商游,连忙退后一步低头敬称。 “道友且忙。” 商游侧身让开道路,先让对方,那名弟子惶恐不安,连忙表示不敢,没办法,商游只能先走,免得让来让去。 虽说孟启始终在抱怨外门弟子的待遇不好,可还有一类弟子的地位比外门弟子更低,那便是临时弟子。说是临时弟子,也只算得上口头好听,实则不过是临时杂工,好歹外门弟子是编册在案,有名字、籍贯、修为、品性等诸多记录,且每月最低月俸两千灵丸。 而临时弟子只被记录到杂工册当中,干一些最脏最苦的活,譬如收拾老人的便桶,帮老人擦洗全身,帮五福山居的住客清洗衣物等等,且每月月俸最高才区区八百灵丸。 可这种连外门弟子都瞧不上的杂事,已然是许多外人羡慕不已的工作了。 商游负责五福山居中善终山居一处院落的巡照,手下便有四名临时弟子,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善终山居有一千六百五十七座院落,大小寮房上万,他这位小小的外门戊等行执,在这庞大的龙华山只是小小蝼蚁罢了。 他所居住的地方,在善终山居的偏侧,是众多外门弟子居住之地,每处院落有十来个寮房,每个寮房依照外门弟子的职事品级划分,如商游乃外门弟子中的“戊等行执”,属于外门弟子中最低职级,月俸灵丸两千,分配的寮房需四人入住。 再升一级,便有两人入住的寮房可用。若能升到“甲等行执”,待遇倒是比一般内门弟子还要“威风”了,有单独的院落可供使用。 因此不少的外门弟子,觉得这辈子都没法拿到一个内门的定编了,铆足劲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拿到“外门甲等行执”的职事。 商游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此时寮房内并无他人,四张卧床分处四角,挂有蚊帘与铺了草席,这可比二十多个临时弟子住大通铺好多了,好歹还有自己的卧床。 商游去了自己的卧床上,拉下蚊帘,盘腿静坐,随之拿出腰间悬挂的乾坤袋。 这种乾坤袋乃是给“开合”弟子使用的,无需使用神识去印证,而是采用了一个小巧的乾坤锁,上刻有四个八卦机关,每个六爻卦有八种卦象,两个六爻卦组合在一起有六十四卦,四个八卦机关即有一千六百七十七万七千二百一十六种不同组合,如若拨动错了卦象去开启,整个乾坤袋立即损毁,自然再也找不到存在乾坤袋内的物品了。 而这样的乾坤袋只需四千灵丸,刚好是商游两个月的月俸。 但这乾坤袋安全是安全了,却每次开合关闭都挺麻烦的,只要能晋升到“胎息境”的修士,拥有了自己神识以后,就算是去借钱,也要买上更高级的乾坤袋。 第二章 瞬间突破 打开乾坤袋之后,商游心中已有数——合计四万八千灵丸。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能在龙华山攒下这笔“资粮”,还是小小的外门“戊等行执”,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如商游这般外门弟子,月俸两千灵丸到手之前,还要扣掉五分的“分税”给龙华山财库,即一百灵丸。 另外,内门弟子的“天保地佑”福利,外门弟子无法享受,必须自己缴纳,“天保”扣缴八分,即一百六十灵丸,“地保”四分,即八十灵丸,合计二百四十灵丸。 这么算下来,月俸两千灵丸到了手以后,便只剩一千六百六十灵丸。 还有不可少的“燏灯”供用,只要在龙华山居住,这便是一笔任何修士都需要缴纳的公共厘税,每月四十灵丸。 以及下位修士仍旧需要消急解手,那么公用的便厕厘税也要缴纳,每月二十灵丸。 算计到此,两千月俸就硬性支出了四百灵丸,剩余一千六百灵丸,这才是商游每月可支配的月俸。 但这不代表商游就可以把一千六百灵丸全部积存起来,用外来修士感慨的话来讲,到了龙华山,连每一口吐纳呼吸都要灵丸。 可为什么依然有众多的外来修士,趋之若鹜跑到龙华山? 不正因为龙华山的实力位居天下宗门第三嘛! 在这儿交流学习,肯定比去其它小门小派,以及闭门造车更好,且“龙华山”拥有比“赤心国”京都更大的“夜市”,能在这里买到或者交易出许多珍稀宝贝。 如若再能通过特殊考核,经过人才选拔进入龙华山内门,那就更舒爽了,简直浑身八万八千个毛孔都要畅通无阻! 而愈多修士跑到龙华山来,便愈是让龙华山的物价不断攀升,在这儿呼吸都要灵丸固然夸张,可不论修行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灵丸来支撑,想积存储蓄灵丸,是非常痛苦之事。 哪怕再怎么节省,总不能不修行吧?那还当什么修士! 可见商游积存下四万八千颗灵丸是多么不容易。 他缓缓拿捏出一颗灵丸,放在眼前端详,无论是最高级的甲等灵丸,亦或者是最低等的丁等灵丸,其直径大小全是依照十大门派共同制定的规矩打造,打造技术被十大门派严格保密,只凭这门技术,天下灵脉灵石就算地处小国小派之中,也无法单独制造灵丸,还是要乖乖上缴被十大门派垄断。 没办法,所有的“天工技造”都是按照十大门派打造而成,需要灵丸才能使用,且修士们早已只认灵丸为硬通货,小门小派即便用上灵石也很难交易,只能在黑市之中跌价数倍的悄悄使用,若被十大门派察觉,当即会引来灭门之祸。 丁等灵丸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清莹秀澈,仔细查看,内有淡淡的白气呈八卦不断盘旋,这是一目了然的防伪技术,灵气全被封锁在内,即使过去千年万载,灵气也最多衰减一两厘。 反倒是灵石,一旦从灵矿中挖掘暴露天地之间,每十载都要灵气流失衰减一成,百年不到,整块灵石都报废了,光从这点来看,灵石也竞争不过灵丸。 有益就有弊,灵丸对灵气的封锁过于完美,因此修士无法直接吸收灵丸内的灵气,必须使用十大门派出品的“天工技造·乾坤罗盘”。 整块罗盘依照八卦和十二地支合二为一,又将十大天干加入,有周天三百六十度,每度有一孔,容纳丁等灵丸。同时均分二十四山,每山有一孔,容纳丙等灵丸。每三山为一卦,每卦有一孔,容纳乙等灵丸。针盘有一孔,容纳甲等灵丸。 因而这块低级罗盘共计三百九十三个孔洞,最多容纳一颗甲等灵丸、八颗乙等灵丸、二十四颗丙等灵丸、三百六十颗丁等灵丸。 商游把灵丸放入三百六十个孔洞内,双手持罗盘于下丹田气海处,开始了吸收灵气。 “我这次重生到一百二十年前……已经过去了数月,也该是时候突破到胎息境了。” 商游闭眼调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上一世的人生。 上一世他作为顶尖散修,已经达到了无法寸进的归元境,距离炼神真人只差一步之遥。 可就是这区区一步之遥,便是天堑相隔,怎么也无法突破。 正当他寻机突破之时,找到了“天机灵液”,不曾想天地大劫降临,人间一切众生皆无法逃离噩运,关键时刻,他吞服了“天机灵液”。 不曾想,吞服了“天机灵液”的他,一睁眼却回到了一百二十年前! 若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震惊到数天都没回过神。 他震惊在于,自己重活一世,不是重生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而是灵魂复制成了四份,重生到了“四个人”的身上,像似分身,又不像。 分身是一心二用,还得身处神识范围内方可操控,主魂并没分割。而他重生的这“四人”,身份不同,种族不同,其中两个且相隔甚远,早已超出神识笼罩范围,居然还能实时知晓且操控。 用操控来形容兴许也不对,这不是一心四用,完全便是他自身一体,就像左右手一样,无需刻意去干涉,自然而然能够共同使用。 所以这不是分身。 那“天机灵液”到底是何物? 竟有此等能效? 不是分身,而是更玄妙的四位一体,四具身体不论相隔多远,都能同步思维,也能共享记忆,如同四具身体全是他的肢体。 一具身体,便是这外门弟子身份的商游。 另一具完全不得了,乃是龙华山七峰峰主之一的炼神真人吕夫玄。 剩余的两具身体,相隔甚远,一具位于下界,一具位于太虚境,相隔千万里之外,居然毫无迟延,就仿佛存在四心四用,又能彼此综合,只能用玄妙来形容。 以原来这具身体主人的见识见闻,努力了十载都未突破“开合”到“胎息”,然而此时此刻,不管是前世顶级散修的见识,亦或者如今吕夫玄炼神真人的底蕴,这样的阻碍易如反掌。 没有什么阻碍以及大的动静,整个过程顺水顺风,商游自然而然地突破了“开合”,来到了“胎息境界”。 所谓“胎息”,神静气安,四大适然,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就是说不用口和鼻子呼吸,如在孕胎之中,即是胎息之境。 不过这指的是静坐修炼的短暂时间,可没法真的不呼不吸了。 而胎息境最重要的神静气安,四大适然,便自生“神识”。 第三章 埋没的天才 “神识”一词,本来出自佛门修士,特指八识——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等识。 现如今被道门吸纳融会贯通,特指一种超越了凡人识海的“精神”,诞生神识,便意味着终于脱离了凡人之身,开始正式迈入修士门槛。 若说修士的身体是船,那么神识便是船上的“人”,是本我,是自我,是修士真正的核心本源,这从修士从“炼形”,到“炼气”,再到最后的“炼神”便能看出一二。 神识有诸多妙用,第一个主要作用,相当于修士的第二个感官,商游闭着双眼,就能感知到周遭十丈之内的一切动静——与双眼看世界不同,下位修士的神识感知,如同在脑海构建了数百黑白线条构成的物体轮廓,甚无法做到纤悉无遗、不失毫厘。 而如若到了中位修士的境界,神识立时发生独特变化,感知的范围扩大仅是寻常,脑海中构建出来的不再是黑白线条的轮廓,而是清晰如双眼所见的五彩斑斓世界。 但中位修士的神识依然有很大的缺陷,即对物体的探察深度不够,即便是与炼神真人只差一线的归元境界,若想探察地下百来丈的物体,神识也没法做到。 上一世他也不知炼神真人的神识有多么强大,等这一世夺舍了吕夫玄才明白,炼神真人的神识过于强悍了,不仅神识能洞悉地下上千丈,整个世界在炼神真人眼中也不再寻常——多了许许多多的眼睛看不到的色彩,还能看到无以计数的光波呈涟漪一样在空中扩散,甚至洞彻了神识本身就是一种另类的波,每个修士的神识有着不同的振荡频次。 正是基于每个修士诞生的神识有着迥异的振荡频次,为此研拟了许多“天工技造”之物,譬如更高级的乾坤袋,就可以识别主人神识的振动频次从而开启闭合。 吸收完了的灵丸如同蒸发了的冰块,再也见不到任何踪影。 倘若孟启知道商游只靠三百六十颗丁等灵丸,便破开了境界阻碍,升入“胎息境”,怕当场要泪流满面、嚎啕大哭发泄怨气。 这还是商游懒得浪费时间,否则慢慢吐纳呼吸几个时辰,无需灵丸也能做到此事。 他又耗费了一些时间,等稳定了境界以后,立时起身出门。 等巡照完了他的职事工作,夜色渐渐笼罩天地,商游这才收拾几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五福山居的梯云馆。 五福山居是让人修养的地方,自然建于僻静之处,想去往前山的热闹之处非得乘坐云桴不可。 当然也可以不乘坐,有了“胎息境”及以上的修为,配合纵云法器,便可不坐云桴自行前往,但许多修士嫌麻烦,在龙华山可不是你想飞就能随便乱飞的,需要提前向开阳峰斗部司提请,核实批准后,才能在固定线路飞掠。 等上几个时辰批示核准下来,还很大几率以不合安全驳回。 许多下位修士忿忿不平,认为是龙华山为了赚灵丸,故意驳回。 商游表示——你们都猜对了。 但老实说,斗部司既有赚灵丸的想法,毕竟云桴的运营耗资不小,也有预防安全的缘故,否则成千上万的修士不按规则乱飞怎么办? 不过这种规则还是多针对外来的下位修士,对内门修士,龙华山可大度许多了。 天空时不时有十几道流光掠射而过,那显然是一些内门弟子。 前方的梯云馆位于黄龙神柱,此山高达一百五十丈,一头托住云天,一头稳扎大地,挺拔坚实,如同擎天柱石。 而一座坐落在神柱顶部的宫阙,便是梯云馆,盖因由下仰视,登山梯道宛如梯云直上,故而得名。 对凡人而言,要一口气爬上梯云梯道,估计累个半死,可对修士而言,这点梯道连热身也算不上。 商游刚要迈步走上梯道,便发现了一道落魄走下来的身影。 咦,真是巧了! 那人样貌本是平凡,只是一双眸子忧郁至极,任何见了他这双眸子的人都会想——这家伙难不成刚死了全家?或是欠下龙华山财库百万灵丸了? 此人名叫窦舜元,与商游的身份一致,也是外门弟子。 不同的是,这家伙早已有了“胎息境”的修为,功绩也攒够了,可惜得罪了功禄司的某位内门执务,因此数次考核不得而过,可算悲催至极。 窦舜元为人木讷,得罪了人也不知该怎么办,死脑筋地每年参与考核,今年即将参加第五次考核,而如若再不过的话—— “道友福安。” 商游给走下梯道的窦舜元作揖。 窦舜元错愕,显然没认出商游是谁,他们两人职事不同,偶然有一面之缘,他肯定不会留心商游是谁。 “道友福安。”不认识不要紧,对方都向自己作揖了,窦舜元赶紧回礼。 “再过一月,便是今年的内门考核,窦道友是否报名了?”商游问道。 “已经报名了,道友是否也——” “嗯,我也报名了。希望这次窦道友能一帆风顺,万事大吉。” “多谢道友颂祝,只是,唉,难啊。” 窦舜元喟叹:“这世上的难事……并非个人黾勉就行的。” “窦道友何必自怨自艾,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道友这次定能如愿以偿。” 与这位窦道友告别后,商游快抵达梯云馆之时,回首一望,发现窦舜元还在原地失魂落魄伫立着。 他微微一笑,方才他并非简单祝福,而是有确切把握。 从后世回来的他知晓不少未来出名的修士,这位窦舜元便是其中之一。 窦舜元大器晚成,其在“天工技造”上的天赋非常出众,可惜被刁难无法考核进入龙华山内门,一气之下转投了青冥门,没曾想被青冥门顺利纳入内门弟子。此后年月,窦舜元展现了“天工技造”上无与伦比的出众天赋,为青冥门打造了许多独特的技造之物,极大充实了青冥门的实力。 得知这段历史的他,自然不能放过此等人才。 梯云馆从下仰望犹如宫阙,可实际的面积并不算大,有数名外门弟子值岗,一来维持秩序,二来收下两颗灵丸,递给商游一块小巧精致的竹牌。 第四章 仙坊夜市 所谓的云桴看似和凡间的船舶像似,然而外部被一层透明的流线型琉璃包裹住,悬挂于一根精钢缆绳下面,最大可供三百多名修士乘坐。 商游把竹牌丢进云桴入处的口子,船门当即自行打开,让他进入。 船舱内已有五十多名修士等候,见他进来,随意一瞥,无人搭理。 商游乐得清静自在,找了一处座椅歇息,等了没一会儿,云桴便启动了。这云桴从清晨的辰时开始运行,每隔两刻钟有一轮次,到夜间子时停运。即是说,想赶赴前山仙坊夜市的修士,最好在子时回到山居,否则便只能在仙坊熬夜打坐,等待天明回来了。 云桴悬挂在钢绳之下,一旦启动,运行起来速度疾快,不会比玄关修士御器飞行慢上多少,可其实云桴根本不必借用钢绳,光凭自身就能飞掠,为何要多此一举使用钢绳? 缘由很简单,只因天工司的修士发现,若是让云桴借用钢绳运行,每次运行的耗用可少四成灵丸。 整整四成灵丸啊! 积少成多,一次两次,一年半载下来,要节省多少灵丸啊!因此即便云桴无需借用钢绳,也得改用钢绳。 龙华山作为大派选址,地势复杂多变,景色风光秀丽,以峰为奇、以谷显幽、以林见秀。 各类山峰拔地而起,高度超过一千丈的就有八百多座。 有方形的大山,也有高耸的台地,还有峰墙、峰丛、峰林和诸多的天生桥,以及极为险峻的峡谷、嶂谷。 譬如此刻的云桴,便在峡谷峻岭之间穿梭,淼淼云烟四起,重峦叠嶂,偶然与对向而来的云桴错过,商游都能看见对面云桴上修士们欣赏的目光。 修士的修行之路,不一定能把自身的欲望修掉,可大部分修士不会喜欢凡间,而是本能喜爱这山岭险地,一个原因是这等地方灵气四溢,利于修行。二来凡人再怎么爱干净,修士近距离接触依旧觉得他们全身污秽、暗病丛生,本能不喜。 便是诸多散修在各国京都厮混,那也是在上城,连京都的下城都不愿意去,别说离开京都去往周边的城市了。 商游上一世作为散修,就觉得凡人们很像修士们豢养的牲畜,需要用到凡人,又不喜凡人,若非修士的根基在于凡人,以及灵矿磁场复杂多变,修士待久了容易走火入魔,要用到凡人去挖矿,那凡人对修士还有价值吗? 这不是大派之间的高尚道德就能解决。 云桴在中途停歇了好几处梯云馆,让各处的外门下位修士上船,随后继续前行,这次的船次根本没有内门的修士,外门修士畅所欲言,各自交流所得。 仙坊夜市所在的梯云馆占地不小,所处山峰峻险幽美,此为夜市东馆,有上百条精钢缆绳汇聚于此,代表着有上百个不同的云桴线路可以并行。 商游觉得颇为有趣,上一世作为散修,他去过十大门派,但十大门派的前三派并未去过,单看这云桴的数量多寡,便可知荟聚在龙华山的修士有多少。 可这四百四十万修士当中,又有几名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内门定编呢?别说内门身份了,怕是他这外门身份,也是许多修士羡慕的对象,好歹也算是领取龙华山的俸禄了。 东馆的修士数量繁多,不少人就是踩准了这个时间来夜市交易,一眼望去全是人头,若是凡人少不了推搡挤人,满头大汗,身上酸臭不已。但踏上修行路的修士修为再低,光靠挤一挤就想出汗实在很难,且有龙华山的外门弟子监督维持秩序,各有风度地排队出了梯云馆。 而一出梯云馆,迎面而来的便是龙华山大名鼎鼎的仙坊夜市! 所谓仙坊夜市,关键在于离不开一个“仙字”,只见得两侧高耸入云的奇峰削壁上,光彩夺目、霞光万道,璀璨的亮晶晶、明闪闪、金光光的五光十色,像是灿烂的光带镶嵌在削壁之上。 那些光带便是各类建筑和街道,没错,仙坊夜市修建在这条峡谷两侧的崖壁上面,分为东市与西市,两边通过上百条飞阁与桥梁来往,亦或者驾驭各类云桴往复。 这般场景,足以震撼大部分第一次来这的修士,商游身边就有几位修士第一次来,倒吸口凉气,胖胖的修士忍不住喟叹:“这得有多少修士在此夜游?” “怕是不下七八十万?” 他的同伴一样惊叹:“不愧是龙华山的仙坊夜市,据说在这里只要有足够的灵丸,能买到任何灵丹妙药、法宝仙器、真功秘笈,来之前我不信,如今我是信了。” 商游微微一笑,超过两人,混入人群之中。 他这几个月来,也在思索一个问题,是否要和另一具身体——吕夫玄炼神真人切割关系? 若是以吕夫玄吕真人的名义帮助,那么商游这具身体可以说扶摇直上万里,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可那么一来,势必会和吕夫玄绑在一起,视作吕真人的势力了。 然而商游转念一想,觉得比起和吕夫玄绑在一起,不如另走一条道路,从而在未来某个时候可以暗中协助。 而若是要和吕夫玄切割关系,商游这个身份就不能得到来自吕夫玄那边任何的物质上帮助,不光是账目往来易留痕迹,还逃不过几位炼神真人的天算之法推演,这意味着吕夫玄若要悄悄给商游灵丸与其它资粮,多半会因为炼神真人的缘故而扯上天机。 想到这儿,商游眉头微皱,他不精通天算之法,可既然四人共有相通的魂魄,这份关系难道不会被天算之法觉察到异常吗? 看来这之后,他还要找个人确定一下—— 虽然是修建在崖壁上的夜市街道,却并不狭隘,留给行人的道路宽有七八丈,以坚硬的青石铺路,道路两边瑶草奇花,青松翠柏,常年开花不谢,青绿永恒。 不像其它小城,这儿不允许修士如俗人一样坐地摆摊,那成何体统!龙华山只许有认证的修士开店营业,且这些店面也不同凡俗,讲究一个“仙家传统”,所谓烟霞常照,奇香扑鼻,一看就不同凡响。 且有的店面还处于崖壁上延伸出去的树枝表面,那树枝粗壮绝伦,需二十几个壮汉合抱,别说人了,两辆马车都能并向奔驰。 就说商游身侧这一家店面,名为“翠芸居”,就处于树上,且在每一根“枝干”上设立单独的雅居,众多修士便在各自的雅居用餐——能在这儿用餐的岂是凡品? 多是些美甘香桃、荔枝橘柑、玉液琼浆,或是山药黄精茯苓而制成的特殊补品。 对于龙华山而言,各类俗世难以享用的美味,不分春夏秋冬,都有供应。只要有充足的灵丸,兴许连凤凰的心肝都能拿来尝尝。 第五章 购买识牌 即便夜市的道路很宽敞,沿着崖壁上下有十几条街道,且每条街道长度超过五十里,可人来人往的下位修士以及为修士服务的凡人还是太多了,在关键路口依然避免不了堵塞和拥挤。 修士在进入“胎息境”拥有外放神识以后,第一件事需要做什么? 毫无例外,或许说九成九的修士,都会毫不犹豫买上一个“识牌”。 商游走入一家柳暗花明的店面,门口只吊挂一块牌子和风铃,需要通过凿开的石道小径,绕来绕去,才能进入石窟。 从这儿开始,便和外面的夜市脱离了喧闹,一瞬间由动入静,两者分明。 整个石窟沿着不同的方位和石窟结构,构造了许多木架,上面摆放了许多各类各样的“识牌”,数量成千上万。而这些木架是会不停移动的,所以进来的客人需要踩着石阶,前往不同的小洞窟挑选“识牌”。 商游进来之前,石窟内已有十几名修士在挑选“识牌”,有为后辈挑选的,也有为自己的挑选的,即使有不同意见,也是低声交谈,绝不高声喧哗。 店主坐在一处蒲团上,手持书册漫不经心地浏览,见到商游进来,袖子轻挥,桌子上的盘子缓缓飞向商游,上呈一杯胡桃银杏茶。 这等举足若轻的精妙控制力,寻常胎息境的修士很难做到,这位店主的修为怕是有了“玄关境”了。 “道友用茶,所有识牌下面,皆有介绍与价格,挑选符合自己心意的识牌即可。”店主说完,又低头看书。 商游点点头,接过茶杯,那盘子便缓缓飞了回去。 他端着茶杯,时不时抿上一口,找到最近的小石窟,驻足观察流动架子上的各类“识牌”。 “识牌”种类太多了,从诞生到如今,怕是超过了四五千种,且各类技造工艺、材质都有许多不同,而光从外形来看,多是令牌的造型。 而这些“识牌”种类虽多,可基本的功能差距并不大。 粗分下来,有三大功能。 首先,是“识证”之能,通过识牌,在得到龙华山认可审定以后,可录入其主人的身份,这意味着有了识牌,录入了身份,才有资格在龙华山开店、购入洞府、售出洞府、以及诸多需要身份才能参与的交易与活动。 其次,是存入灵丸,有许多修士不便带上大量的灵丸,也不想使用实体灵丸交易,便可把灵丸存入十大门派各自下辖的“财禄馆”,用“识牌”记录灵丸数量和支取,还有利息可得,何乐而不为? 况且有不记名的“识牌”存在,这里面操纵玩法可就太多了。 第三,“识牌”还有存入诸多“信据”之能。 有了这些“信据”,譬如商游就不用每次乘坐云桴去购买一块“竹牌”用了。 第四,也是挺重要的一点,“识牌”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接收“各类云讯”。 这些“云讯”,多是来自各大门派向外传递的信息,比如公告、公示、以及门派想要传递给其它修士的意图。「仅能门派使用,个人无法借此向众人广讯,只能在门派范围内单对单」 只要修士进入这些门派的范围,“识牌”便能自动接收云讯,从而做到无需打探,便可知天下事! 光是第四点,“识牌”就是练出外放神识,所有“胎息境”及以上修士必备之物! 不过这玩意也不是没有缺陷。 “识牌”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技造之物,十大门派之外的不少门派也能制造,可这东西根据工艺的不同,对不同修士的神识契合程度也不一样。 即是说,除非一上来就花费超高价格购买最好的“识牌”,不然许多“识牌”是要慢慢挑选,用以契合自己的神识,否则用起来就有一种凝滞呆慢的感觉,也不是不能用,就是要用起来不舒服,反应慢上半拍。 而对其他修士需要精心挑选,挑来挑去,慎重对待的“识牌”,商游则很有经验,没花一会儿功夫,就挑中了最契合的“识牌”,走出来找店主结账。 “这么快?” 店主很意外:“你可要选仔细了,除非品质问题,否则售出不退。” “选好了。” 商游点头。 店主也不多嘴了:“承蒙道友惠顾,这块识牌计价两千四百灵丸。” 没有凡人的讨价还价,修士们不屑于此,明码标价,想买就买,没钱连提都不提。 商游积存有四万八千灵丸,先前突破境界用了三百六十颗灵丸,还剩四万七千六百三十五颗灵丸,此际再用掉两千四百颗灵丸,便只余四万五千二百三十五颗灵丸。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放在俗世,这是一笔凡人眼馋不已的巨额财富,能在赤心国的国都美美享受大半年。 而放在龙华山,这点灵丸就不多了,随便买点法器——最低级的代步云梭,就能用掉三分之一。 商游没去购买云梭,等级较低的云梭无法收入乾坤袋,低等级的乾坤袋也同时放不下云梭,他准备去买些其它物品,冷不丁一声迟疑在身后发出:“商游?是你?” 回头一看,孟启瞪大了双眼,嘴里叼着一颗青果,望着商游手里的“识牌”不敢置信:“你买识牌干什么?” “你说你有事,是跑来提前逛夜市?”商游把“识牌”放入乾坤袋,不动声色地回道。 “不是,我只是——” 被商游打断,孟启连忙就要解释。 “大消息,大消息!龙华山试制‘太素神兵’大告成功!” 倏然之间,有修士不顾姿态,疯疯癫癫地在街道上大喊起来,伴随这道声音,其余修士也通过“识牌”收到了相关云讯,先是不可思议,随之一起激昂失声。 “太素神兵?”孟启见到左右修士集体失声,急忙招呼商游往前,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与‘识牌’类似的天工技造法器“镜花水月”映照的实景幻术,正在把“太素神兵”试爆的一幕一五一十地立体呈现,让人犹如亲眼目睹。 众多没有“识牌”的修士和凡人挤在这里,震撼地仰望“太素神兵”横扫天地、惊天动地的磅礴威力,一时间本该喧闹的夜市,却一下子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直到有修士仰天长啸:“哈哈,我龙华山也有‘太素神兵’了,天佑我龙华山!” “天佑我龙华山!” “天佑我龙华山!” 接连不断的长啸声此起彼伏,众多修士纵情高歌,酣歌醉舞。 第六章 太素神兵 商游极目远眺,整个仙坊夜市陷入了狂欢的海洋,“太素神兵”试爆成功的云讯,意味着龙华山不用再担心来自天衍宗和青冥门的威胁,也不再畏惧来自其它门派的挑战,终于自保无虞。 这不只是龙华山的内门修士狂喜,也让数百万依托于龙华山的修士感到无比欣喜,与有荣焉。 修士虽然讲究心平气和,却也不乏啸傲风月、逞心如意的情怀,因此情绪一来,整个夜市全是醉舞狂歌、饮醇自醉的修士,就连那些凡人们也跟着兴会淋漓。 “商游,这个云讯太好了,我们龙华山、我们龙华山自此以后,也有‘太素神兵’啦。”孟启这个胖子一把捞住商游的肩膀,哈哈大笑,不知从哪个修士手中接过的酒杯,畅饮一杯后,就要拉着商游载歌载舞。 商游无奈,费了不少心神才避开胖子的拉扯,可他能避开孟启的拉扯,几乎避不开一路修士们的飞觥献斝,弄得身上全是酒水。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喝酒的地方,孟启还兴奋地双手在颤抖,持着酒杯都喝不进去,最后干脆一洒酒水,脸上仿佛神游万里:“可惜你我不能亲眼目睹太素神兵试爆的场面,实在让人遗憾……” 商游端着酒杯,缄默不语,他总不能给这位好友说,自己不仅亲眼目睹了太素神兵试爆,而且还是主导者吧? 他的记忆渐渐浮现。 七日之前—— 在这片无垠的荒漠之中,天空如同被遗忘的画布,单一的湛蓝没有云朵的点缀,显得既辽远又冷漠。烈日如火球般悬挂于天际,无情地倾泻下炽热的光芒,将每一寸土地烤得滚烫,仿佛连空气都在颤抖,扭曲成一道道热浪,残酷地烘烤着本就滚烫的大地。 沙海浩瀚,金黄色的沙粒在烈日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光泽,无风时,它们静静地躺着,形成连绵起伏的波纹,宛如凝固的海洋。而一旦沙暴来袭,这些温柔的波浪瞬间化为愤怒的巨兽,肆意咆哮,吞噬一切。 偏偏这等生命绝迹的沙海,却有十来道身影浮光掠影,横跨大半个天际,瞬息而至,悬于高空。 “飕!” 比他们速度更快的流星,从众人头顶掠射向前,风驰电掣急速俯冲,直到遥远的地平线为止。 第一刹那,并无任何声音传来,天地之间,大音无希,变得比以往更为寂静。 第二个刹那,一束强光首先直冲云霄,高空的白云被瞬间洞穿,白云还来不及弥补,第二束、第三束、无以计数的炽烈光束从地平线以下冲射苍穹,整个青空的白云再无希望,被光束攒射粉碎。 烙印在众人眸子上的,是强光过后不断膨胀扩大的火球,占据了大半个地平线,仿若大日降临,让整个沙漠都撼地摇天,霎时间沸腾了起来! 平地拔起五百丈之高的土浪,带着磅礴浩荡的气势,势如破竹向着四面八方汹涌席卷,十几名修士明明处于千丈高空,也不禁为这与世绝伦的破坏力而色变。 “呼呼呼……” 狂暴的气浪终于到来,即便在千丈高空也无法避之,这十几名修士纷纷耀光闪烁,强行抵御飓风冲袭,足足一盏茶的工夫,一波波飓风才渐渐平息。 疾! 等地平线上那大日火球也跟着消弭不见,他们这才横掠疾射,飞掠了足有五百里地,才到了爆炸的核心之处。 只见得原本的沙漠核心,已经被直径两千五百丈、深达三百丈的巨大凹坑取代,那凹坑依旧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四处皆是凝炼而成的琉璃,可见爆炸之凶猛! 为首修士年似古稀,发如霜雪,一袭紫色道袍随风轻扬,腰间系着一根简朴的玉带,上面挂着几枚形态各异的符箓,透露出主人不凡的身份与修为。 而事实上,这名修士的确身份不凡,即便放眼天下四海,这位也是声名赫赫之辈,乃是司掌龙华山一切要事,节制龙华山诸多事宜的当代掌门——丁无有! “好,好,历经十四载,我龙华山终于也有了‘太素神兵’,自此之后,便不再受天衍宗与青冥门恫疑虚喝。” 丁无有抚掌欣忭,一脸喜眉笑脸,倒是没了往日炼神修士的城府。 他身后的十几名修士修为也不低,除了丁无有本是炼神修士,另有六人也是炼神境界的上位修士,这便是龙华山之底蕴,每一代七峰的峰主,都需上位修士方可担任,否则资格再老,功劳再大,也不得揽承履任。 其余修士皆在欢悦,丁无有似是觉察,扭头看向一人——那人五官端正,线条刚毅而不失温润,鼻梁挺直,薄唇紧抿,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与从容。 当然,到了炼神修为,气质想不从容都难。 “‘太素神兵’能够试制有成,当属‘玉衡峰天工司’功劳最大,”丁无有目光炯炯,“吕师弟,该给你记一大功!” 吕夫玄神色淡然,被掌门夸赞也没得意,而是谦虚道:“若无诸位师兄师弟协力相佐,‘太素神兵’的试制岂能畅通无碍?何至于区区十四载,便臻功圆事?是以此番功绩,实乃各峰所共,岂可独归我一人之手?” “哈哈,吕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谦虚了,这大争之世,不争可不行,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不然他人一定误以为你软弱可欺。” 开声的修士,外表粗犷,肤色较黑,声线意气高昂,乃是开阳峰峰主巢金炜。 吕夫玄莞尔一笑,微微颌首:“掌门师兄,既然‘太素神兵’试制成功,那么就该提上议程,算算到底该打造多少支神兵了。” “十四年前,青冥门就公然宣称库存一甲子之数的‘太素神兵’,如今十四载过去,以青冥门不计代价的做法,怕是‘太素神兵’库存之数——” 巢金炜竖起两根手指:“少说两百支!” 众修士闻言心中一沉,“太素神兵”威力不凡,别说下位修士、中位修士,即使上位修士也不敢直撄其锋。 以方才“太素神兵”展现的威力来看,在场的炼神修士若是在十里范围内,也要受到轻伤,一里范围内,就没什么重伤可言,而是必死无疑。 炼神修士都这样了,像下位修士,一千里以外都要遭受重伤,八百里距离内,下位修士必是神灭形消。 而到了五百里范围内,除了归元境及以上的修士,其他修士十生九死。 这是足以打破天下平衡,灭门灭国的终极神兵。 在“太素神兵”发明之前,想要杀死一名上位修士几乎不可能,而如今,哪怕一支“太素神兵”不能保证杀死上位修士,那若是十支呢?以阵法布置十支“太素神兵”,就像青冥门演练那样,不论上位修士如何应对,也是当场神灭形消,蒸发无物。 况且无需用来击杀上位修士,“太素神兵”朝着门派和国境投掷,没人能有反抗的余地,最后只剩孤零零几个上位修士岂不尴尬? 第七章 预算 不过吕夫玄知晓这是理论行为,天衍宗,青冥门也不敢失了理智,若没有斩草除根的把握,就不怕死了全门派的上位修士隐匿身形,无牵无挂对己方进行游弋之战? “太素神兵”威力无穷,势不可挡,可在吕夫玄看来,却是代表和平的天秤,龙华山既得此神兵,遂与天衍宗、青冥门呈三雄并峙之势,彼此牵制,力均势敌,自此争而不破,和而不同,庶免宇内万物趋于澌灭。 “两百支啊……” 丁无有目光转向一人:“应师弟,你司掌‘化禄司’,今年武备预算还剩多少?” 摇光峰峰主应世观脸颊瘦削,粗看让人忽略,再仔细一看,就忘不了他那一双洞悉人心似的双眸。 “依照吕师兄所言,试制一支‘太素神兵’所需九元之数的甲等灵丸进行湮灭,而每元应计十二万九千六百颗,九元之数合计一百一十六万六千四百颗甲等灵丸,加上其它试制成本,一支‘太素神兵’总成本共计一百三十万万丁等灵丸。” 应世观不咸不淡说出来的成本数目,让在场的炼神修士们、炼气修士们心尖儿一紧。 天下修士以灵丸为硬通货币,按照制作技术以及灵气含量,共分甲乙丙丁四级,但甲乙两级灵丸,寻常修士不常使用,多用最基础的丁等灵丸,平时说的“灵丸”,如无强调,便是指的丁等灵丸。 一支“太素神兵”造价高达一百三十亿灵丸,这是什么概念? 在赤心国的都城,一名修士月俸两千灵丸,便可潇洒度日了。 哪怕龙华山财大气粗,若要造出对等青冥门的两百支“太素神兵”,就要付出两万六千亿灵丸,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会对龙华山财库造成很大的压力。 整个龙华山去年的年度概算开支为九万亿灵丸,武备预算给了六千亿灵丸,不算低了,总不能把四年多的武备预算全部拿来打造“太素神兵”吧。 “其实不必打造那么多‘太素神兵’,全面毁灭一国可能需要数百支‘太素神兵’,但毁灭一处门派,只需十来支而已。而若是摧毁了门派,却没斩杀掉所有的炼神修士,只会引来后续的天大麻烦。” 吕夫玄目视所有峰主,最后目光停留在掌门师兄身上:“今时今日,加上我龙华山,拥有‘太素神兵’的门派仅有三个,这是一种平衡威慑,不会轻易动用,一旦动用,意味着灭门灭国之战,从此不死不休。如无完全把握,反而在投掷‘太素神兵’以后,立时引来其它门派的报复,谁的护门大阵也挡不住‘太素神兵’的摧残。” “吕师弟的说法很有道理,那吕师弟建议打造多少支‘太素神兵’呢?” 掌门丁无有饶有兴趣地询问。 “暂且打造三十支‘太素神兵’即可。” 吕夫玄停顿一下:“事后师弟尚有要务禀报掌门师兄,有了‘太素神兵’,并非万无一失,倘无藏形匿迹之投掷妙法,太素神兵犹难成震慑平衡之效。盖神器虽利,运用之妙,在于无形。若显形则易为人所防,其威自削。故必得秘技相辅,方能发挥其真正之威力,以成鼎足之势。” 在见识了“太素神兵”的不凡威力以后,龙华山的高层修士们这才迎风返回,他们七峰峰主皆是炼神修为,副峰主们则是只差炼神一线的归元境界,掠射千里只是等闲。 两千里开外,湛湛青天之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翱澄空——本来是一片云海,然而“太素神兵”威力惊天动地,即使距离爆心相隔了两千里,排山倒海而来的冲击气浪,依旧把云海一扫而空,连整支舰队的“寰宇禁空绝阵”都为之振荡摇晃。 掌门丁无有率领众峰主电火行空,疾射而至,千丈以外,“寰宇禁空绝阵”便自动识别了修士们的身份,放开了一处空位,让修士们掠入其中。 此次乃秘密引爆“太素神兵”,如若失败,便秘而不宣,因而并未动用“云母霆舰”,而是只启用了两艘“五牙弋舰”、两艘“双牙弋舰”组成舰队前来。 没了云海遮挡日光,这四艘弋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巍然屹立,双牙弋舰就足有百丈长度,而五牙弋舰的长度达到了惊人的二百五十丈,这样的庞然大物,若不容纳修士,转而装纳凡人,够让数万凡人在里面生活过日子了。 “吕师弟,随我来。” 丁无有唤上吕夫玄,去了临时给掌门设用的房间。 “余闻天衍宗与青冥门,皆使太素神兵疾如奔电,迅若流星,俾敌措手不及,难以招架,你说的投掷秘法是何物?” 双方盘腿而坐,抿了一口童子上来的清茶,丁无有挥退童子,设了禁制,便开声询问。 “掌门师兄,天衍宗与青冥门使用太素神兵,诚以疾速为尚,然纵使迅疾无伦,依然难逃神识与天波之洞鉴。盖天下之速,莫过于神识与天波,二者疾逾奔雷,锐似秋毫,凡物莫之能及。故若一味追求极速,终究难脱彼辈之察。是以,当思变通,另辟蹊径,或可于无形中藏匿,于无声处显威,方为上策。如此,则虽有强敌环伺,亦能从容应对,出奇制胜矣。” 吕夫玄的说法让丁无有点头,天下十大门派所居之处,相隔上百万里、乃至千万里,光是赤心国地界便东西横跨五十五万里,“太素神兵”一旦发动,无法隐瞒,其速度再快,在这么长的距离掠行,到底还是有提前准备的余地存在。 “那你说……” “掌门师兄,九天之上的太虚境!” 吕夫玄指了指天上。 “太虚境?”丁无有惊咦了声,“师弟是想让——” “对,”吕夫玄并没卖关子,“掌门师兄聆教,师弟有法子让‘太素神兵’裂空而行,破开苍穹,越过三灾,入那太虚之境。太虚之境,渊深莫测,炼神真人亦惮而却步,与‘幽冥’并称,视为天下两大绝域。倘能驭此神兵,直指目标,穿虚渡实,复返人间,则其隐秘之极,无人可挡。” 丁无有悚然一惊,试想一下,若是“太素神兵”没人察觉,悄然在门派头顶引爆,岂不是炼神修士们都避之不及? 第八章 人情 骇然以后,丁无有迅速冷静下来:“吕师弟,你可有把握?” “破开苍穹,越过三灾诚为巨艰,然较之于太虚境辨位引航,不值一提。” 吕夫玄微微一笑:“师弟需要一点时间,以及一些特批的物件。” “准了。”丁无有立时拍板,“吕师弟向来不是夸大其词之辈,要什么,师兄都给你批了。” “多谢掌门师兄。” 吕夫玄告别以后,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居室展开静功,闻嗅着弥漫空气的香气,知晓乃是一品篆香,一钱份量便价值四五千灵丸,一炷香下去,所耗的灵丸成本,能让许多内门弟子都承受不起。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 自古以来,香便是供奉上神,祛邪除秽,休养生息之物。然而人为划分的九品等级,却让许多修士用不起,可对吕夫玄而言,这样的一品篆香只是寻常之物罢了。 虽说他上一世作为散修,别说用过了,见都没见过。 鼻子闻嗅品香,吕夫玄还在探究自身的状态。 一切内蕴完美无缺,浑身灵力磅礴到了普通修士无法揣测的地步。 这就是炼神真人,整个修行界最顶尖的修士层级。 他这一世重生,其中两具身体不见的奇怪,可另外两具身体实在离谱。 这位吕夫玄真人,虽然是炼神修士,冠以真人、上位修士名号,但在后世却以擅长天工技造出名。 后世许多耳熟能详的天工技造之物,皆是这位吕夫玄督造而成,龙华山能在后世成为挑战天衍宗的天下第二大派,这位吕夫玄功不可没。 遗憾的是,以这个时间节点再过五十年,这位吕夫玄不幸遇劫坐化,而龙华山并未公布吕夫玄遇劫坐化缘故。 不论怎么说,这“天机灵液”过于离谱了,这可是一位炼神修士、炼神真人,乃是上位修士啊! 怎么就活生生被他占据了识海,原本吕夫玄的意识被瞬间抹除了?大部分记忆还被吸收了干净。 这简直比天魔的手段还要恐怖绝伦! 他上一世作为散修,吃尽了苦头,虽然被誉为最接近炼神真人的散修,可一步之遥,无论实力还是地位便是天差地远,唯有体验到了吕夫玄的炼神修为,他才明白归元境界的修士,号称小炼神,是多么可笑的说法。 这吕夫玄还不擅长实战,属于七峰之中实战较弱的炼神修士,但要对付炼神以下的修士,即使不用法宝,那基本手到擒来。 难怪在后世,各种机巧造物威力非凡,炼神修士依然按照共同约定不能亲自下场,否则让炼神修士来驾驭机巧造物,还真可能打成灭世之战,都不用等天地大劫到来了。 天地大劫—— 这四个字让吕夫玄内心一沉,不管何门何派的修士,亦或者“事不关己”的凡人,整个人间都逃脱不了天地大劫的危害,而一百二十年后的天地大劫不同以往,他必须得为此做好准备。 除此之外,“天机灵液”必须再次获得,吕夫玄意外之死也要探明真相,这一世是否还有他上一世的原身也需明白,“其他三人”的情况更需要仔细规划。 吕夫玄心思微动,神识已经接连上了天权峰的峰主——顾桴茗。 “吕师弟,何事?”清音幽韵的悦耳声线,在吕夫玄脑海“响起”。 龙华山七峰峰主,代表龙华山最高权力,除了掌门师兄地位最为崇高,其余六峰峰主地位不分高下。 但理论上如此,每峰主管事务不同,所能干涉到的权力范围也不一样。 譬如天权峰峰主顾桴茗,作为七峰峰主中唯一的女子,若是放在俗世之中,本该是最弱势的一方。可实际上天权峰主管“功禄司”,负责龙华山万千修士们的功禄评审述事、调任派遣、执事升迁,是几乎所有修士们万万不敢大意对待的司门。 “师姐,我想找你欠个人情。” “找我欠个人情?” “对,师弟我欲举一外门弟子入内门修习,不知可否?” “此类小事,何须炼神真人亲自发话?”顾桴茗颇为疑惑,“此人与你是何关系?” 吕夫玄笑而不语,只说道:“按其人勋劳与才具,久已足额,然一则内门之位,定数有限,二则奸佞之人,暗中阻挠,致使其数载勤勉,犹未遂心。师姐但当秉公处事,切勿令其超擢速进。” 你这一峰之主,亲自找功禄司峰主谈话欠下人情,还口口声声说公平行事即可,这难道也是公平? 托人找关系的事情,顾桴茗见多了,可从未有人敢直接找上天权峰的峰主,更别说还是另一峰的峰主找上门,即便那人是吕夫玄的亲儿子,也无需这么做吧? “好。” 通过神识收到了那人姓名和籍贯,以及目前的职事,顾桴茗的神识迅速隐没。 作为散修,吕夫玄可太通人情世故了,在顾桴茗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来,何须为了这等小事亲自开口?吩咐手下悄悄向天权峰某位内门行执打个招呼即可,直接找上峰主属实大题小做,欠下人情。 但在吕夫玄看来,欠下的人情也是人情,不如说,比起别人欠下自己的人情,自己欠下别人的人情,更容易和对方打下深厚的关系。 倘若欠下的人情多了,双方的亲密程度实则更深。 七峰当中,吕夫玄掌管的玉衡峰,与开阳峰关系最为融洽,是天生的盟友,只因开阳峰主管“斗部司”,乃是司掌武备,负责门派安全的司门。 玉衡峰负责研制、打造诸多神兵利器,开阳峰提出意见和使用,加上吕夫玄和开阳峰的峰主是同届的师兄弟,两峰关系自然融洽。 而玉衡峰则和负责财库的摇光峰关系不算融洽,一个用钱大户,双方关系怎会和和睦睦? 至于其它主峰,吕夫玄与其的关系就比较平淡,彼此相安无事。 然而再过十年,掌门师兄担任掌门一职已满四百载,按照门派规定,掌门一职不可超过四百年,必须退位让贤,随之再从其它六峰中挑选峰主担任。 而这种挑选,是七峰票选制。 掌门一人三票,其他峰主一人两票,副峰主一人一票,四名参务一人一票,合计二十六票。 因此别看方才“太素神兵”试爆成功,众峰主熙熙融融,都称“大善”,实则内部的暗潮涌流早已展开,开始为掌门一职而准备角力与合谋了。 第九章 心思变化 他是否有心角逐掌门之位? 说句实话,不心动不可能,成为龙华山掌门,以如今龙华山的地位,那便是天下地位最尊崇的前三人,仅次于天衍宗的宗主、青冥门的门主。 而若不按照门派实力划分的地位,在理论上不分高下,也是天下十大门派的常执之一,一票便能决定小国小派的生与死。 这可比区区散修威风太多太多了。 散修不受门派约束,固然潇洒自如,可缺乏修仙的资粮和安全,也没门派的福利,朝夕不保可不是开玩笑,而且“常执集议”上随意一个策令布告,就能让许多散修的安危受到极大的威胁——譬如非该国籍贯者,不允许他国散修在大国京都长时间滞留以及交易。 许多散修都是小国出生的籍贯,不许他们在大国京都滞留和交易,不就是让他们去死吗?不就是让他们沦为野兽吗? 还好这样的策令不久以后便被撤销,否则散修们只能拼死一搏了。 而这样让散修们岌岌可危,人人心中恐慌的策令,指不定就是大派掌门在“常执集议”上,“随意商量”后的一句话而已。 更不用说,如若成为龙华山掌门,吕夫玄更有信心应对一百二十年后的天地大劫——这场天地大劫此时是高门大派之间的核心机密,可高门大派们都还以为与七千年前一样,可以轻松渡过,并没重视,却不知这场天地大劫不同以往任何一次。 但成为掌门以后,又要承担许多重任,事务的繁忙程度也不是一峰之主可以相提并论,吕夫玄需要慎重思考。 吕夫玄忽地哑然失笑,想当掌门可没那么容易的,这又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估计此时的掌门,还在为一件事头疼。 掌门退位以后,由其他六峰峰主之一担任,但空缺的峰主又是谁来担任?不说功绩,那肯定是考核的重点之一,但还有个关键核心——修为! 必须是炼神真人,有着上位修士的身份,才能担当峰主。 以往龙华山历史上,在掌门退位之前,大多有两到三位炼神真人可供候选,用不着头疼,看彼此功绩即可。 而在今日,却并无一个空闲的炼神真人存在,哪还轮得到按照功绩挑挑选选? 几个副峰主的修为距离炼神虽然只差一线,偏偏无论是谁,这一线之差,硬是突破不了,估计机缘尚未到来。 只是时间不等人,倘若到了掌门退位之时,还没副峰主突破到炼神,这事就尴尬了,要出现龙华山史上第一个空缺的峰主之位。 吕夫玄心中微动,盘算了下,倒是有了个算计,不过暂且不表。 …… …… “商游,商游……你这喝醉了吗?” 孟启差点动手去摇晃沉思在回忆中的商游,不满道:“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我刚刚在想事……”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痴醉?你这还没喝多少呢?” “这你——” 商游话还没说完,仙坊夜市喧闹声更胜一层楼! 却是试爆“太素神兵”的舰队归来了! 而且正在驾临仙坊夜市峡谷上空! 正在放情享受的众多修士们,胸臆再次攀上高峰! “恭迎掌门回山!” “恭谢吕真人不世之功!” “天佑我龙华山!” “承天之佑,我龙华山德配天地、应天承运,合该福与天齐!” 从最初的数人高呼,到后面无以计数的修士立于夜市街道两侧,以及漂浮在空中的成千上万灵光,龙吟虎啸、转而排山倒海,直至风云叱咤,直冲云霄! 峡谷两端崖壁,长街数十里天灯如昼、火树银花,天空中破云而来的舰队享受着理所当然的恭贺,但炼神真人们的心思各有不同。 “吕师弟,此次‘太素神兵’试制成功,你的功劳当属第一,自此声名藉甚,功高望重,可谓众望攸归。” 天权峰主顾桴茗的神识传递而至,说是恭喜吕夫玄,却话中另有所指。 值此掌门即将换届时机,要说哪个峰主没有一点特别的心思,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为了名望,还是心中大愿,势必要为之争一争。 吕夫玄笑而不语,要争夺掌门之位,他原本想低调参与,当一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后来转念一想,此法不妥,哪个炼神真人不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了?你想当渔人,别人岂会让你坐收渔翁之利? 想扮猪吃老虎,放在知根知底的七名炼神真人当中,是行不通的法子。 唯有阐明真心,施展手段,方能赢得一线机会。否则你不争,掌门就默认你不争,等你最后跳出来说要争一下,别说其他炼神真人意见如何,就是掌门那一关都过不了。 吕夫玄遂改变主意,不能用上一世散修的想法来应对掌门之位的争夺,他要堂皇正大赢得胜利。 “师姐,‘太素神兵’的试制离不开‘天工司’上下一百零八支门的共同之力,岂是贫道一人之功?师姐谬赞了。” 吕夫玄话锋一转:“不知师姐对相师兄先前提议的方略有何看法?” “方略?你是说停下对黑挲国的攻势?”顾桴茗声线略微一顿,“此一时彼此一时,既然‘太素神兵’试爆成功,想来天衍宗也不想再与我们在黑挲国继续角力,近十年来,我们在黑挲国耗掉的人力物力何止数千万万灵丸,再维持兵力下去,应师弟第一个反对。” “何况黑挲国本身并无什么资源,又是下界之国,若非正处于上界与下界的交汇要地,本就不值当投入任何兵力。” 顾桴茗的声音总是这么温柔。 正如顾桴茗所说,黑挲国若非处于的地理位置较为重要,龙华山根本没必要和天衍宗在此处暗中角力,可真要说地理位置特别的重要,又不尽然,上界与下界的天海交汇之处,并不只有这么一处,算下来也有二十来处。 两个大派的角力,与其说是为了资源和要地争夺,不如说是为了“名”,天衍宗需要证明自身天下第一大派的实力,就算是第三的龙华山也不许反对。而龙华山也要证明自身具有挑战天衍宗的实力,绝不屈服于天衍宗的无情压制。 但有了“太素神兵”以后,这一切不同了。 无论天衍宗舒不舒服,也要承认龙华山有了当棋手的实力了,天下正式从两巨头变为三巨头,那么再在黑挲国这小国角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师姐,那若是黑挲国有灵矿呢?” 吕夫玄问道。 “灵矿?”顾桴茗平淡地说道,“有也不稀奇,能有多少?了不起数百万万的灵丸价值,依旧不值得。” “倘若价值上兆呢?” “咦?吕师弟,何出此言?”顾桴茗意外道,“是天工司有所发现?” “如今还不确凿,但预估黑挲国的灵矿价值在数兆之间。” “数兆之间?”顾桴茗保持不了平淡的语气了,立时说道,“吕师弟,这可是大事,必须呈递掌门,让七大峰主集议行策。” “我有此意,但正如师弟所说,一切还不确凿,所以暂时还无法正式呈递掌门。”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顾桴茗醒悟,“你是想否定相师兄的提议行策?” “没错。” 吕夫玄承认。 “此事哪有如此简单,”顾桴茗恢复平淡语气道,“师弟,你试制‘太素神兵’固然有功,却出了好大的风头,你也本该知晓,若论下一届掌门之选,以相师兄与苏师兄成数最大。你却携此功参与,怕是已经让两位师兄对你青睐有加了。” 原本众峰主认为“太素神兵”的试制,怕是要二十年后方可成功,谁知道提前了这么快就试爆完成了,让炼神真人们欣喜有余,也引起了掌管天璇峰、天玑峰的两位师兄对吕夫玄的关注。 在此之前,吕夫玄从未表达过对掌门之位的看法,沉迷于天工司当中,似乎人畜无害。 而顾桴茗则感觉到了吕夫玄的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是好事吗?可不见得。 在顾桴茗看来,像青冥门那样由掌门指名下一届掌门的做法,并不见得多好,可若是沦为天衍宗那般权力争夺过于白热与内耗,也不是一件好事。 龙华山每次仅有两三名峰主争夺掌门之位,其实是一件好事,既避免了掌门的一言堂,也避免了内耗严重。 第十章 应疠·王子 可这次,龙华山不仅出现了后继无人的意外状况,还打破了常规,天璇峰和天玑峰要参与掌门之位的争夺就算了,每次都少不了这两峰参与,可开阳峰主和摇光峰主也先后表达了要参与的意图,这便是“胡闹”了。 顾桴茗哪儿能坐得住,若让两位师兄得了掌门之位,倒也没啥,可若是让师弟得了掌门之位,她这个大师姐的脸面有点放不住。 修道修道,修的是人心,修的是天地自然,可修炼到了炼神境界,依然摆脱不了凡人似的欲求,顾桴茗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挺可笑的。 因此,顾桴茗在觉察到吕夫玄这位最不可能参与掌门之位争夺的师弟,也有了异样心思以后,暗忖这对龙华山非是大幸。 但她也不劝解,只说:“如无确凿之证,想让两位师兄改变主意,可非易事。” 这是在说,相师兄会特别针对自己吗? 吕夫玄却察觉另一点:“除了相师兄,苏师兄也赞同从黑挲国撤兵吗?” 顾桴茗与苏向和关系一向亲和,知道苏向和的意见并不出奇。 “从常理来说,除了斗部司的巢师弟,谁还会赞成继续在黑挲国维持兵力?” 顾桴茗叹息:“龙华山此招并不妙,先前我们与天衍宗角力,甚只是名义支持,可黑挲国国主一方并不可信,一败再败、溃不成军,眼看就要被叛逆彻底剿杀,只能逼得我们龙华山亲自下场——这就是失了风度,落了下风了。若再不借着‘太素神兵’的威名与借口撤离,天衍宗乐得继续暗中扶持叛逆,消耗我们赤心国与龙华山的国力。” “吕师弟,无论你有何种想法,尽快拿出确凿证据,否则光靠你和巢师弟,不能改变大局。” 顾桴茗切断了与吕夫玄的神识连接。 吕夫玄沉吟不语。 从后世而来的他,当然明白一点,黑挲国决不能放弃,这不仅是黑挲国地下有价值上兆的灵矿,还在于黑挲国的国主之子——应疠。 那正是他四位一体中的三位。 …… …… “大王子殿下,我们该走了。” 黑挲国的东南端,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水,连接了七千里之外的大海。每当夕阳到来之时,黑水便会形成此起彼伏的黑潮,气势磅礴地席卷千里,可谓涛澜汹涌、巍巍荡荡! 应疠作为黑挲国国主的大儿子,也是未来黑挲国的继承者,容颜俊美,丰姿神秀,妖族皇族才有的血脉特点——两根螺旋长角生长在额头两侧,是他身份的象征。 可惜,身为黑挲国未来继承者的尊荣身份,此时却必须像野狗一样四处奔逃,显得狼狈不堪,朝夕不保,就连身边服侍他的侍者和兵力,也只剩数百。 叛逆又一次成功袭击了一处定居,应疠哪怕有着炼神真人的见识,此时的修为也仅有“玄关境”,无力对抗茫茫大军,只能转身就跑,避免四位一体的他陨落在此。 应疠回头看了眼侍者——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侍应官,长得娟好静秀的女子蒙琮。 侍应官与王子一起长大,是王子最亲近之人,也会参与政务要事,很大几率会在王子继承国主之位时,成为王后。 “蒙琮,你说我们黑挲国还有救吗?” 应疠不急于赶路,极目远眺黑潮。 “大王子殿下,只要您还在,我们黑挲国就还有救。” 蒙琮毫不犹豫地回应。 “你倒是比许多人对黑挲国还有信心……但在我看来,只要国主还在,这黑挲国恐怕就没救了。” 应疠说道。 蒙琮大惊失色,急忙环顾左右,还好左右侍从都在百丈开外:“大王子殿下,慎言啊。” “有国主在,我们就不可能打过叛逆,哪怕有龙华山再多的援助也不行,有时候我都在想,国主会不会才是黑挲国最大的叛徒?后来我一想,不可能,天衍宗才不会要这样的废物,他倘若是天衍宗的内应,那就该是我们节节胜利了。” 应疠缓缓说道。 蒙琮已然满头冷汗,吓得摇摇欲坠,若是这番话传了出去,即便应疠是大王子的身份,也要落个终身囚禁的下场,她则必死无疑。 “大王子殿下,慎言,慎言啊。” 蒙琮不顾身份,抓住应疠的袖袍说道。 “别急,蒙琮,我已经找到了救治黑挲国的办法了。” 应疠拍了拍蒙琮的肩膀,不等她回应,掠身向着前方射去。 远处有一艘双牙弋舰等着他,那是龙华山援助的军物,可惜再强大的神兵利器落入到国主手里,最后依然不敌武器处于劣势的叛逆,让人无话可说。 应疠一到舰上,就找到一名龙华山斗部司的修士,直言不讳:“我要找劳师兄。” 像这种弋舰对修士的神识要求极高,即便龙华山斗部司的修士手把手且细心教导黑挲国的修士,可依然无奈地发现,弋舰的关键部位操纵,还是要龙华山斗部司的修士来亲手把关,否则这弋舰根本没法正常飞行,更别说参与作战了。 劳于晨是这艘双牙弋舰上修为最高,也是斗部司派遣至此的核心修士之一,掌握了诸多的机密,得知大王子殿下要找他,也不惊讶,直接和应疠在弋舰的中枢舱见面。 “劳师兄。” 应疠先客气,劳于晨对明面上的这位大王子殿下还是表示了尊敬,毕竟是一国之主的儿子。 “殿下无需客气,听说你有事找我?” “劳师兄,天工司的几位师兄据说要回去了?” “唔?殿下怎么对天工司有兴趣了?” 劳于晨微眯着眼,仔细端详着应疠的双眸,他不得不承认,尽管上界修士不大瞧得起下界的妖族,可这位妖族王子长得实在好看,这是原质上的纯净,而不是修为提升后对身体原质的进化改变,属于一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资。 应疠并没避开劳于晨的审视目光,他冁然一笑:“我听闻天工司的几位师兄,一直在寻找我黑挲国的灵矿,可惜所寻矿脉,价值仅有百万灵丸,不值耗费人力开采与提炼,甚是可惜。” “你想说什么——咦?” 劳于晨不等应疠说完,他悬挂腰间的识牌颤抖了一下,这是收到云讯了,遂把神识沉浸其中,刹那过后,他从不苟言笑立时仰天大笑,引得周围修士好奇回头。 第十一章 灵矿价值 “劳师兄,何事让您这么惊喜?” 应疠当然知晓所为何事,却故意这么问。 “大喜,大喜之事。” 劳于晨拿起识牌,把云讯传给四周的斗部司修士,果然片刻以后,欢呼声骤然传遍了整艘弋舰。 “我龙华山,在玉衡峰吕真人的天工司带领之下,打造的‘太素神兵’试爆成功。” 劳于晨把云讯分享给应疠,应疠假模假样看了遍,立马露出大喜之意,恭贺劳于晨。 这份喜悦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让劳于晨冷静下来。 “抱歉,王子殿下,刚刚贫道失态了。” “无事,无事,此等好事,也让我喜不自禁、乐不可言呀。” 应疠自然要表现出为友方获取的优势而高兴,有时候这种喜悦共同参与,会让对方引以为知己。 分享完这份喜悦以后,应疠又把话题转移到正经事上:“劳师兄,天工司的几位师兄的勘察甚是艰辛,并且判定黑挲国并无价值巨大的灵矿,我认为定论过早。” “噢,大王子殿下有何见教?”劳于晨见这位王子殿下始终把话题往灵矿上转移,心中有所猜测。 可这份猜测,还是没让他脸色绷住。 “我知晓一处地方……足有百万万价值的灵矿。” “百万万?”劳于晨难免一惊,沉吟片刻,“大王子殿下不是戏言?” “绝非戏言,但甚需要天工司的几位师兄亲自前往勘察方可佐证。” 应疠给出的诱饵已经足够,什么人说什么话,倘若直说那不是价值百万万,而是数兆,这反而让劳于晨过于震惊而不信了,连去验证的想法都没有。当今之世,无论上界或者下界,又有几处灵矿能价值上兆?屈指可数啊! 这且是应疠作为黑挲国大王子的身份,换做寻常的修士敢说知道价值百万万的灵矿,劳于晨都要哂然一笑。 “大王子殿下,非是贫道好奇,不过……这处灵矿国主是否知晓?” 劳于晨心念一转,有了疑问,为了获得龙华山的援助,黑挲国的国主,基本把能卖能抵押的资源,全都或卖或抵押给龙华山了,就这都不够龙华山援助的十分之一,若是有一处价值百万万的灵矿,国主没道理不早早拿出来抵押给龙华山啊? 虽说这对龙华山在黑挲国的消耗依然仅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大概能抵消三四个月的援助份额吧。 “国主不知,我也是偶然获知某个当地人的传说,便派心腹前去查勘,但查勘灵矿非是他们专长,故而需要天工司的师兄们亲自查勘。” 如若仔细回味应疠这番话,颇有漏洞,可他大王子殿下的身份,终究注定了劳于晨没有继续追问,此事传报给天工司,无非让天工司的几个内门行执多跑几趟罢了。 劳于晨当下拍板:“好,如若此事为真,当给大王殿下记上一功。” “黑挲国与赤心国乃是故交盟友,只盼两国能戮力同心、海约山盟。” 应疠意味深长。 劳于晨先是微微一笑,等应疠走了后,他才蹙紧眉头,作为龙华山支援黑挲国的核心修士之一,他负责许多军务要事,对黑挲国的局势理解不是寻常内门修士能够比拟的。 此刻他从“太素神兵”试爆成功的欢喜中冷静下来,立即意识到了一点,龙华山要撤离了! 继续深陷于黑挲国这个泥坑并非明智之举,以前龙华山是打脸充胖子,硬撑着在黑挲国和天衍宗角力,若是忽然撤掉援助退缩,那无疑是告诉天下修士,龙华山认输了。 可如今龙华山正式拥有了“太素神兵”,再下达撤离命令,就不再是认输的意思,而是为了天下和平!否则两个拥有“太素神兵”的大派继续角力对抗,无疑对天下与修行界和平有强烈的威胁,因此龙华山撤军,这将是其它所有门派一致赞同之举。 只怕接下来,龙华山便会和天衍宗暗中谈判,双方约定撤出两派的修士,让黑挲国变成中立国,自己解决内政军变。 ‘这个大王子殿下居然这么快意识到了这点?’ 劳于晨琢磨着,‘他是想用这处灵矿留下龙华山?太天真了,龙华山怎么可能为了区区百万万灵矿就留下来……不对,太素神兵试爆成功的消息是之后传来的,他找我之前可不知道这个消息,那这个灵矿——’ 不提劳于晨的疑惑,上界之中,随着“太素神兵”试爆的消息在龙华山首先传开,很快这个云讯便传遍了整个赤心国,自然也迅速向外扩散。 仅仅数天的时间,上万大小门派,无以计数的修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之震动不已,连下界云讯较为闭塞的诸多国度的修士,也从各种渠道得知了这则云讯,由此龙华山声威大震。 尤其是负责“太素神兵”打造的吕夫玄真人,名声迅速攀升,以至于许多外派修士,不一定知道龙华山七峰有哪些炼神真人,但铁定知道掌门丁无有和吕夫玄真人的大名了。 又是数日以后,龙华山后山的真君殿以北,有一处真君洞府,此洞府常年被云雾遮掩,闲杂人等别说进入,连接近都会神魂消亡。 这一日,天光乍现,白云翻腾,几道流光先后洞穿云层,掠入真君洞府,此后又有十几道金光相继进入,直至所有修士归位。 整个真君洞府之内,霞光四射,奇花瑞草,源泉响彻。前后左右,按照八卦方位,立有离地二十三丈的石柱,每个石柱顶部放置蒲团,以供化光而来的修士打坐。 此乃“中枢集议”,乾卦是空,为天,留之敬天。 坤卦为地,需实,乃天枢峰掌门端坐。 其余六卦分属六峰峰主,巽卦天璇峰,峰主相世吉,司掌外务司。 震卦天玑峰,峰主苏向和,司掌督审司。 坎卦天权峰,峰主顾桴茗,司掌功禄司。 离卦玉衡峰,峰主吕夫玄,司掌天工司。 艮卦开阳峰,峰主巢金炜,司掌斗部司。 兑卦摇光峰,峰主应世观,司掌化禄司。 除了七峰峰主之外,另有七峰的副峰主,天枢峰李树青、天璇峰农安、天玑峰戴德、天权峰古清清、玉衡峰谈九溪、开阳峰寇昊、摇光峰权文沛。 除此之外,还有四名龙华山参务,属于中立超然地位,只提供建议,不参与最后的方略决策,为云天向、薛一昭、牧攸视、屠乐四人。 整个“中枢集议”不出意外,每次合计十八名修士参与,这便是龙华山中枢顶层!负责龙华山上下所有内外大事决策! 第十二章 中枢集议 每次“中枢集议”的召集时间并不确定,平日里各峰负责各自事务,由副峰主处理完毕以后,送峰主批红,再汇集至总务司分类整理留档。 若有大事,各峰峰主批红以后,可呈递掌门审阅,经过掌门同意以后,便可在“中枢集议”上票决定论。 而在集议之前,所有峰主、副峰主、参务已经通过“识牌”得知了此次集议的决策内容。 因而当掌门丁无有一挥拂尘,徐徐道来第一提议之时,大家并无意外。 “依照玉衡峰主之意,‘太素神兵’第一轮当督造三十支,用度预支叁仟玖佰万万灵丸,上下浮动贰拾万万灵丸。各位可有意见?”丁无有平淡问道。 无有意见。 “太素神兵”属于龙华山目前头等大事,诸位修士当然想着尽快督造出来,也最好在开支花销上取得一个平衡。 “掌门,贫道有一问。” 摇光峰主应世观张口询问:“玉衡峰主,你在提议中所言,月旬便可督造出一支‘太素神兵’,这是否过快了?” “其实并不快,”吕夫玄缓缓回应,“目前天工司犹在研磨督制之法,若终能顺遂,凡所需原料悉数备齐,不须半朔,即可成‘太素神兵一支。” 众修士们神色微动。 天璇峰主相世吉哂笑道:“看来我们龙华山有吕师弟,真是天之大幸也!” 众修士闻言侧目,各有所想,有的点头赞同,有的则微微笑之,有的面无表情,但“中枢集议”上亲昵地口称“师弟”,这还是相世吉第一次这么违规。 “摇光峰主,是否还有疑问?”吕夫玄问道。 “没了,贫道只希望一切如玉衡峰主所言,督造顺利,切不可在用度上超支。” 见众修士无人继续开口,掌门丁无有直接进入第二个提议:“天衍宗传来云讯,欲与吾龙华山密议二事,其一召开‘常执集议’,共谋‘太素神兵’条贯与行使章法。其二是同定盟约,自黑挲国撤师,维系黑挲国之中立,勿得干預其军政重务。而等有何看法?” 相世吉作为负责外务司的峰主,掌门的视线第一个就是看向他,然而他这次并没开口,反倒是他身后的副峰主农安张口了。 “掌门,天衍宗打算以何种方式召开常执集议?” 农安的外貌威严方正,身穿的道袍比起在场的其他修士华丽了许多,这也理所当然,历任天璇峰副峰主之位,都是交给赤心国的国主担任。 从理论上而言,各峰副峰主的地位并无高下之分,可实际上,天璇峰副峰主作为赤心国的国主,在副峰主中当排第一,权柄远胜于其他副峰主。 “以各国名义召开。” 丁无有说道。 “常执集议”有两种召开方式,一种以门派的名义,一种以门派所在国度的名义,前者只谈门派与门派之间的事,名义上定下的法令,只在门派修士之间行使。 而后者则正式许多,一旦在集议上定下法令,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必须遵守,属于全天下,无论上界还是下界通行法令。 “掌门,天衍宗这是想强推法令,让‘太素神兵’就此杜绝弥散?” 农安声音沉稳,道出了天衍宗的想法。 “没错。”丁无有环顾所有修士一圈,“天衍宗之所以欲与吾等密谈,盖欲于大国名下召集常执集议前,先与我龙华山、青冥门共订契约,禁绝他派复造‘太素神兵’,而后于常执集议中通过法令,使天下诸派恪守遵行。” 吕夫玄不动声色,实则对此早有预料,倒也不意外。 这个法令说白了,就是天衍宗害怕后来者继续研制“太素神兵”,避免出现每个门派都有“太素神兵”的可能性,那对天衍宗的地位有着极大的威胁。 当然,实际上并非每个门派都有研制“太素神兵”的实力,不说攻破其中许多难题,就算龙华山现在向全天下公布“太素神兵”所有的试制流程,光是一支“太素神兵”的成本就高达一百三十亿灵丸,小门小派哪儿承担得起。 更遑论这个成本,是基于龙华山天工司的技术底气才有的,哪怕小门小派不知从何处找来上千的相关人才和封锁的技造之物,也没办法把成本压缩到这个级别,怕是一支“太素神兵”的试制成本就会超过三百亿灵丸。 龙华山天工司共有一百零八支门,每个支门有定编修士从数十到数百上千,光是天工司的全部定编修士便足有三万多人,涉及到法器、灵宝、灵性、灵丸等上万种研析支类。 这些修士不分昼夜钻研,每日都有数百的成果探究而出,机密的技造档案每日都要以纸质、玉简、识牌、石刻等多种方式堆叠上百摞进行多地保存,这才是大派的底蕴,小门小派出现几个天才,也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大派分毫。 因此这个法令,不是针对小门小派,主要是针对其它具有实力底蕴的七大门派。 虽说其它七大门派,与天衍宗、青冥门、龙华山有着断崖似的实力差距,可终归是十大门派之一,谁祖上没有阔绰过?它们若是获得了“太素神兵”的技造流程,咬咬牙,不计成本,还是能督造出十几支“太素神兵”的可能性。 天衍宗便是要断绝这种可能性。 而光靠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在“太素神兵”这个终究诱惑前,只怕压不住其它七大门派的反对,而若是再拉上青冥门和龙华山,那就没有疑问了,其它七大门派心中再不满,也只能乖乖遵守法令。 “此事对我龙华山倒也有利。”苏向和温言细语,他的形象犹如一块温玉,哪怕是他的仇家,恐怕也要说这是一位君子。 “太素神兵威力惊天动地,足以危及炼神真人之性命,故不可轻易发动,也不可弥散流传,否则天下鼎沸,变故难测。限之于三派三国之中,实乃大善之举。” 苏向和此话得到了其他真人们的赞同,见诸位修士并无反对,掌门便通过了与天衍宗密谈的提议。 “天衍宗既有意与我派订立契约,共同退出黑挲国,此事亟须速办,不可稍有延宕。”相世吉从容说道,“若再驻跸于黑挲国,徒耗心力,耗费资财,且我龙华山于黑挲国折损将士,大损颜面。今有“太素神兵”之由,适时撤军,尚可保全体面。” 第十三章 争论 “天璇峰主此言有误。” 开阳峰主巢金炜立时不满:“什么叫损兵折将?限于规矩,我龙华山固然亲自下场,却不直接参与战事,只是从旁辅助而已,否则黑挲国叛逆再有能耐,还不是一时半会就灭了?你说颜面有失,贫道认了,可损兵折将这个名头贫道可不认。” 相世吉展缓说道:“开阳峰主毋躁,损兵折将未必仅减员额,所耗援助物资,岂非亦在其列乎?师弟是否亦认同,持续驻留并援黑挲国,于我龙华山实非善策?” 巢金炜面色一滞,当然没法违心说出此话,可他话锋一转:“不利也要多方辩看,龙华山在黑挲国援助的资粮与物力稍作折合,何止数千万万灵丸了?难道这等巨额盘费开支,就如此放弃了?这般败家的做法,对得起龙华山呕心沥血的历代祖师吗?” 好家伙,这都把历代祖师都搬出来了! 吕夫玄强忍笑意,就见相世吉不露形色地说道:“开阳峰主,师兄理解你的心情不快,设身处地,师兄也不想让这不易开拓的局面就此舍弃……但若不弃,岂非意味着需与天衍宗于此长久争斗?徒耗龙华山之资财与人力?而竟无丝毫之裨益可获?” 巢金炜眉头微皱,说不出反驳的话,斗部司的一切武略行动,都是要看得益深浅的,对龙华山无益之事,别说其他真人不可能同意,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会认同。 可他很不甘心,龙华山已经在黑挲国投入了十几年的精力,耗费资粮无数,就这么撤离了? “天璇峰主所言合情合理,若无益处,继续滞留黑挲国与龙华山毫无实惠助益。” 便在此时,吕夫玄倏然插入相世吉和巢金炜的对话之中,引得所有峰主、副峰主、参务都看向他。 吕夫玄泰然自若,不慌不忙地说道:“恰在方才,贫道收了一条下界云讯,我天工司在黑挲国某处深幽渊地,发觉两处灵矿,经数度勘查推算,确信首处灵矿所藏灵石之价,约在四兆灵丸上下,误差当不逾越百万万。次处灵矿藏有灵石,其值约在七兆灵丸左右,且采掘炼制甚为便捷。” 四兆灵丸,即四万亿灵丸,加上第二处灵矿,那便是十一万亿灵丸! 这绝对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巨额财富,即使以在场各位真人们的气度,还是被惊了跳。 天权峰主顾桴茗眼神如碧波,盈盈望向吕夫玄,那暗藏的含义唯有两人可知——你不是说才数兆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十一兆了? 吕夫玄苦笑,他何曾骗人?只不过来自后世的他,从龙华山后来公布的消息,只以为那是一处价值数兆灵丸的灵矿,没曾想龙华山公布的消息居然是故意缩水了的,那何止数兆,直接上十几兆了。 固然连他都意外了下,但这也是一件好事,意味着龙华山没法放弃黑挲国了。 吕夫玄已经把云讯传递给了在场的所有修士,掌门仔细端详云讯后,倒没有疑问,这类查勘都需要经过数次反复检验,且这类查勘技术早已成熟千年之久,想出错都难。 至于造假? 除非吕夫玄被天魔侵染了,否则断然不可能。 但谁都可能被天魔侵染,炼神真人?那怎么可能,史上从未有过炼神真人被天魔侵染的例子。 相世吉的神色终于微微动容,喟叹道:“吕师弟,你可真是我龙华山的一名福将,你这云讯来得及时,若是再迟缓一刻,那可就——” “哈哈,”巢金炜大笑不止,“如此一来,我龙华山不仅不能撤军,还必须重新投入大量的援助到黑挲国去了。” 他笑着笑着,忽然止住笑声,直视相世吉:“天璇峰主似乎不大开心?” “非也非也,”苏向和突然说道,“天璇峰主并非不快,而是烦恼啊。” “烦恼?烦恼什么?价值十一兆灵丸的灵矿被发现,还不开心?还要烦恼?”巢金炜冷笑。 “其实贫道也烦恼,”苏向和感喟,“此十数载光阴,已足证黑挲国君乃一狂妄自大之人,彼在位时,纵使龙华山倾力襄助,恐亦难敌该国叛逆。最善之局,亦不过维持现状,此非稳妥之策,何以安营采石?更兼我龙华山若执意留驻,必招致天衍宗猜忌与愠怒。倘若天衍宗悉知黑挲国尚有价值十一兆灵丸之富藏,恐其亦将置颜面于不顾,亲自下场矣。” 一说起黑挲国的国主,不仅是巢金炜脸一黑,其他炼神真人们、副峰主们,都跟着脸色不好看。 巢金炜是个暴脾气真性情的真人,当即破口大骂:“这个猢狲蠢货,毫无才气,偏要睥睨一切亲作中军指挥,连云桴移动一尺,也要下令指使,又死要面子,始终不开口以国名正式邀我赤心国借兵参战,害得我们只能从旁暗自辅助,要我说,使个法子,不如让这猢狲彻底完蛋——” “开阳峰主慎言。” 掌门丁无有一挥拂尘,打断巢金炜放肆的话。 众修士沉默不语。 巢金炜这话,都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使个手段,让黑挲国的国主出现意外。 但对于这点,属于忌讳。 既不可以明说,更不能去做。 大派之间,不仅有默契,也有规矩。更别说门派以内了。 什么是规矩?不合规矩,不成方圆。 这个天下,所有门派,所有修士,就是以规矩而立,若没了规矩,天下就乱了,门派就失了人心,彻底崩解了。 使个见不得光的手段是容易,可想让人心相信这是意外,那就太难了。今天你因为不满该国,就让扶持的国主意外而亡,明天,其它国主怎么想?还有谁敢跟着龙华山后面摇旗呐喊? 何况龙华山本就需要借着黑挲国的国主名义,才能插手黑挲国的内政,若是意外解决了黑挲国的国主,就算扶持王子上位,只怕该国局势彻底震荡,人心也很难归位。 除此之外—— 天璇峰副峰主、赤心国国主农安面无表情开口了:“开阳峰主真乃大言不惭,我龙华山何时狂妄至此,视一国之君如同草木微末?观此情形,我这国主尊位,恐亦未入开阳峰主法眼?若寻隙挑拨,我也不得不忧心忡忡,恐某日遭遇不测风云。” 这话呛得巢金炜面色难堪,他也知道刚才那番话犯了忌讳,可他向来直性子,想说就说,岂会怕了农安,刚要再反驳回去,冷不丁掌门厉眼瞅来,逼着巢金炜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第十四章 曦光 “够了。” 丁无有喝道:“此类不利门派安定齐心之语,不可再言,若有再犯,无论何人,皆该记过。” 这是强行把矛盾压下去了。 吕夫玄默然,其实谁都明白,天璇峰副峰主农安很不爽开阳峰主,这是有历史包袱的。 一千七百年之前,赤心国国主一向担任开阳峰的峰主之位,即司掌斗部司之职,后来前几任掌门,以赤心国国主司掌斗部司,分心甚大,不利门派运使,且找了国主几处的疏漏。最后以当时赤心国国主修为不够,未曾晋升炼神真人为由,把赤心国国主更职为天璇峰副峰主,只负责部分外务之事。 这都不是明升暗降了,赤条条的明降打压啊! 可赤心国国主有苦说不出,什么理由都能找,就是没法反驳修为不够的理由——你自己不争气,能怪门派不公平吗? 但后来赤心国国主,又有几人修为达到了炼神真人的境界,要求重新司掌斗部司,却依然被“中枢集议”十几票否决,可见大部分真人、副峰主都不想赤心国国主司掌斗部司了。 要说后来的历任赤心国国主心底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副峰主之位,虽然已是门派的核心高层,可终究还是没法和七峰峰主相提并论。毕竟许多门派大事,有时候无需“中枢集议”探讨,七峰峰主自个儿闭门就商谈妥当,最后在“中枢集议”上走个形式罢了,这难免让副峰主和参务们产生一种我们在大事上并无决定权力,只是一个摆设的错觉。 而在吕夫玄看来,这是修士和凡人的性质决定了的。 修士虽说脱胎于凡人之中,可在逐渐修行当中,渐渐就超脱于凡人,很难把自身再重新当做凡人,或者放在凡人的角度去思考得失。 凡人重要吗?肯定重要,这是门派的根基,没了凡人,就没了门派的未来。 凡人不重要吗?在门派看来,这些凡人是比散修还不如的底层,明面上呵护有加,可这份呵护未必真心。 这种矛盾就体现在了某些方面,一来国主能进入门派核心权力层,另一方面又不许代表凡人利益的国主真正染指门派核心权柄,这都是平衡。 当然,这种平衡也是规矩的一面,在这儿的修士,却没一个人会认为,赤心国国主就真的全心代表凡人利益了,别说国主本身就是修士,已经超脱了凡人层面。就算他不是修士,也是地位超越一般凡人的贵族,本身就不会全面站在寻常凡人那一面。 但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国主未必会心忧和考虑自己国度凡人的利益,却一定明白凡人才是自己的根基,铁定会拿凡人作为筹码。 吕夫玄想了想,在场的修士当中,除了他一人之外,其他修士虽说也是从凡人开始修炼,但身份没一个属于真正的凡人平民,要么是中位修士的后代,要么是修士的亲眷后代,或是贵族的后代,唯有吕夫玄一人是真正从凡人平民中爬起来的。 不过吕夫玄说是凡人平民,那也是寒门,不是真正的泥腿子——真正的泥腿子是“吕夫玄”上一世,作为散修的“他”。 “关于黑挲国的具体方略,稍后再做详思,开阳峰主,贫道要你完善新的策略,需有切实可行的构拟章程,万不可再是先前的老法子。” “玉衡峰主,你且遣派天工司继续查勘,定划灵矿开采与提炼,贫道要尽快见到详尽的划策。” “天璇峰主,你需拿出与天衍宗密谈预案,拟议密谈方向,若能在密商竣事前,判明黑挲国殄灭乱党之胜算,此乃黑挲国局势唯一解法。” 掌门丁无有环视左右一圈:“各位峰主、副峰主、参务,还有无意见?若是没有,今日‘中枢集议’便就此结束吧。” “掌门稍等。”吕夫玄忽地插嘴,“贫道还有一事需要呈递。” 丁无有眉心微皱,呈递的要事该在“中枢集议”之前就提前呈递,哪有到了集议快结束时候才来呈递的?这意味着突然,以及不合规矩。 原本准备结束集议、化光而去的诸位修士们,又看向了吕夫玄。 吕夫玄不疾不徐,从袖袍内拿出一物——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立方物,此物粗看不奇,细看则觉察内部奇光异彩,有无数光华在内部逸动流荡,生生不息循环。 “这是何物?”丁无有嘴唇翕动。 “此物名为‘曦光’。”吕夫玄徐徐道来,“诸位应该知晓,现如今天下具有灵性的技造之物,其核心在于两者,前者乃是灵性生灵,后者则是缩合交叠的密核,此密核简缩微印,肉眼难辨其核心,需以神识精心雕刻而成,委实技造巅峰之物。其以天地阴阳四象八卦为常理,无时无刻使转不休,不论是小到‘识牌’、乾坤袋、镜花水月,还是大到弋舰与云桴,都有密核加持配合灵性生灵使用。” “但技造再巅峰的密核也有极限,已无法跟上日益扩增的冀求,而此物则不然,内部缩合交叠之密集处胜其密核百倍、千倍,需是炼神真人的神识方可炼化打造。” “同时把灵气化作灵光,在其缩合交叠的光丝上轮转往复,环形不停,而每处灵光振次不同,便可不再以‘阴与阳’两种变化为基算,而是多出十几种变化,故而行算速度在密核万倍以上。” 众修士闻言震惊,掌门丁无有凝视吕夫玄手指上拿捏的立方晶体,慎重道:“此物如若这般,确实骇人,可既然如玉衡峰主所言,需要炼神真人的神识才能炼化打造……不,这等炼化岂是寻常炼神真人能够参与?其中所需的不止是神识,还有诸多学识,怕是整个天下,仅有玉衡峰主可以炼化打造吧?” 吕夫玄大大方方承认:“确实如此。” “那此物价值不大。”苏向和温和说道,“总不能让玉衡峰主什么事也不干,日夕蜷居洞府内专力打造此物吧?” 其他修士笑了起来。 “不然,”吕夫玄摇头,“此物固然很难打造,即使以我之心神,也颇费精力,但此物无需施于每名修士之身,乃以核心之用。” “核心之用?”丁无有目光迥然。 第十五章 灵犀通识 “对,此物可充作宗门之核心密枢,代龙华山一切总务要务、阵法启闭、器物造作、修士身份辨识,乃至多般朝阳仙馆等事序运筹。若布置得宜,效用远超往昔百千倍,且鲜少有舛错之虞。” 吕夫玄直视掌门丁无有:“唯今所缺者,仅余灵性生灵一事耳。欲令此物周全无失,必得天地间罕有之灵性生物,其须具灵慧之心,兼备全智全能,方能妥善料理种种重要事务。” 丁无有瞬间明白了吕夫玄的用意:“你想要走龙华山护山大阵的灵性?” “不可!” “万万不可!” 刹那之间,在场峰主们、副峰主们一齐色变。 龙华山护山大阵的灵性生灵,以灵性而言,已不差炼神真人几分,性质等于是炼神真人的元神,由此可见多么珍稀珍贵。 正是有了这缕灵性,就无需炼神真人亲自操纵护山大阵,便可随意千般变化,还能灵慧辨别所有人的身份,不然每日往来龙华山的修士没有二十万,那也有十几万,就算让一个归元境修士坐镇,也得累死他。 “玉衡峰主,此事不妥,如今我龙华山诸事顺遂,运作无虞,且尚有余裕,纵使虑及将来,或至十载百岁之后,需求渐增,亦可届时再图良策。若此时轻率变动,欲取护山大阵之灵性,万一其间生变,误入歧途,则前功尽弃,于我龙华山而言,恐将成莫大之灾祸,犹如天降之厄,不可不慎。” 相世吉缓缓开口,其余峰主皆是赞同,无一位支持吕夫玄的要求。 “你宜将心力专注‘太素神兵’之研制,此实为我龙华山当前之首要重任。至于他事,不妨暂置一旁,待时日充裕,再行详论。无须过于急躁,凡事皆需循序渐进,方能善始善终。” 相世吉好言相劝。 “相师兄,我知你很急,且先别急,贫道话还没说完。” 吕夫玄优游自如:“各位对‘识牌’了如指掌,必深知其奥义所在。可各位峰主想过没有?‘识牌’向来只得被动接收云讯,充其量于咫尺之间与他人分享云讯——或许并非无人思虑,实因昔时‘识牌’密核滞后,难以承载更多设想,犹如舟小难载巨石,致令诸多构想,终成泡影。” 他目若悬珠,熠熠生辉:“而今,有了‘曦光’这等技造之物,即使递缩几等技艺,行算遄速也远胜大多密核,足堪承载大胆创新之构想——贫道愿以‘曦光’为中枢,督造诸多新式密核,全面取代革新现有‘识牌’,进而构建一整套崭新的云讯交流规制。” “贫道暂且称之为——灵犀通识!” 也不见吕夫玄有什么动作,十几道光流射向在场的修士们,离着还有一尺之远戛然而止,悬浮当空,却是一块形似玉制的立牌,与本来的“识牌”外形区别并不算大。 “新的识牌通过一种崭新的节点彼此勾连,不再仅限于被动接收云讯,而能在节点所及之处,互为交流。若再以‘曦光’为中枢核心,让赤心国,不,整个天下的东南西北四方全面遍及节点,那无论何人,都能时时刻刻与道友保持通联交互。” “而这仅是‘灵犀通识’的一种能耐,试问若是节点覆盖全天下,无论哪位道友接收的云讯皆是来自龙华山。”在场的修士不是蠢货,听到吕夫玄此话时,细想之下,皆是悚然一惊,吕夫玄再哂笑道,“那我龙华山潜移默化天下修士,足以不战自胜。” “玉衡峰主大才矣!”相世吉朝着掌门丁无有拱手,“掌门,此事至关重要,不亚于‘太素神兵’,请提第一机要处置。” 丁无有迟疑了下:“若是把护山大阵的灵性交托与你,玉衡峰主有几分把握?” “掌门,”吕夫玄苦笑,“以及诸位师兄师弟,尔等自始至终,有所误解,此事并不至于损伤护山大阵之灵性。倘若两者难以契合,只需中止进程,护山大阵之灵性丝毫无损。反之,新型识牌亟需一种成本低廉,易于培育,数量庞大,且灵性更为卓越的灵性生灵。” “若是这样……玉衡峰主,你稍后呈递一份更详细的构拟章程,之后再于‘中枢集议’上决断。”丁无有一挥拂尘,“今日‘中枢集议’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 “掌门福安。” 在场的修士作了个礼,遂各自出了洞窟,化光而去。 “吕师弟且慢。” 刚离开真君洞,半路云空上,一道金光拦住了吕夫玄,却是天璇峰主相世吉。 吕夫玄与谈九溪同行,见到相世吉单独一人拦下他们,谈九溪有点意外,作揖道:“见过天璇峰主。” “谈师弟何必如此客气,我有事与吕师弟商酌一二,可否回避一下?” 相世吉摆开笑容,谈九溪看向吕夫玄。 “谈师弟,你且先回玉衡峰吧。” 吕夫玄嘴上说着,给谈九溪发了一道神识,让他在朝阳仙馆发布一则委托,寻找新的灵性生灵。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相世吉喟叹道:“以往吕师弟虽有功绩,却一直不显山水、不露声色,今日方知,此乃厚积薄发,一朝之间,终是行满功成。且所行所为,可谓心有丘壑,眼存山河。师兄我呀,是不得不服啊。” “相师兄过奖了,我也仅是一得之功罢了,若无各位师兄师弟支撑,我这尺寸之功怕也做不成的。”单独面对相世吉,吕夫玄此刻倒是谦虚起来。 “相师兄,还有事否?” “哈哈,师兄我并无他事,只是想来许久没和师弟叙旧了,若是师弟有事,且先去吧。”相世吉说到这儿,仿佛才想起,不经意地提醒道,“对了,若师弟欲图黑挲国之二处灵矿,务必速行。盖事缓则变,倘迟迟未动,恐生他故。若是天衍宗捷足先登,夺得此二处新探灵矿,非但无功可言,反成过失矣。” 说完,相世吉转身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云层。 吕夫玄轻呵一笑,也没在此停留,朝着玉衡峰去了。 远在五福山居的商游收敛呼吸,运气完结。 经过这几日的修炼,他基本稳固了境界,浑身灵力远超之前的“开合境”,这儿说的远超,是真的远超,超过了二十倍之余! 为何“胎息境”才是真正的修士,才算进了修行的门槛?不仅在于有了外放神识,还在于气海内的灵力,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上,皆是远胜“开合境”。 第十六章 别乱来 “你别乱来啊!都是修道之人,岂能随意动手?这成何体统!” 刚收敛好气息,商游便听见寮房外的院落,传来了孟启的色厉内荏的喝声,且伴随许多声耻笑。 他想了想,下了卧床推门而出,果然,院落内快站满了,众多外门弟子围着两人看热闹,一人自然是孟启,另一人身肩宽大,高出了孟启一个脑袋,双手盘在胸膛前,冷笑着俯视孟启。 “粪箕子,你要是有能耐动手,我还觉得你算有点血性,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敢动手是吧?” 那人身材高大,商游略微思索,记得名字叫做焦琅,虽是一位外门弟子,但在内门有个堂叔是丁等行执,故而一向较为倨傲,自以为有门路,引来许多外门弟子攀附。 可实际上,他那堂叔确实是内门中人,却是熬资历升上去的,未必有能耐帮扶他,更别说帮扶那么多外门弟子了,即便换了内门的甲等行执来,也无能耐帮扶那么多人,好歹是个“内门执务”还差不多。 只是大多数外门弟子病急乱投医,内门与外门犹如天堑,所求不过是一个定编罢了,偏偏这个定编,已是登天之难,多少外门弟子考核了一辈子,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鹤发鸡皮的老人,依然没考入内门。 有人戏称,拿一把铁剑容易,可想拿一个铁饭碗,那真是钻火得冰呀。 “你、你,焦琅,我有名字,我叫孟启,不是粪箕子!” 孟启咬牙切齿,急得跺脚,可要让他真向对方动手,他又万万不敢,虽说双方修为都是“开合境”,他却很有自知之明,晓得在武斗上万万不是对方的敌手。 “我就叫你粪箕子又如何?难道不是吗?是谁当着功禄司执务的面拉了一裤子粪臭?” 一谈起此事,周围的外门弟子们哄堂大笑,乐不可支,这事作为笑谈,能让他们笑一辈子。 平日里固然有许多人耻笑孟启,不过还是很少有人当着孟启的面耻笑他,少数几个笑他几声也就罢了。今日这焦琅心情不悦,给堂叔送了不少灵丸,也没拿到一个确切的回复,让他情绪恶劣到了极点。 正巧这孟启撞上他,他立时拿孟启作怪,不停当面嘲讽。 这孟启再怎能忍耐,也实在忍不住,大声驳斥焦琅无礼。 无礼就无礼吧,焦琅仗着孟启不敢动手,继续踩脸讽刺,让孟启涨红了脸,牙齿都快咬碎了,还是不敢有什么妄动,只能嘴里不停念叨“太失礼了”,在焦琅步步紧逼之下,不断后退。 “孟启。” 恰在此时,一人挤入人群,横插到了两人中间,拦住了焦琅的迫临。 “商游!”孟启大喜,好友忽然到来,可算是让他松口气了。 “你不是还有事没做完吗?怎得还在这里待着?赶紧走吧。” 商游的个头也不如这位焦琅,与孟启不同,他站在两人中间,直面焦琅的逼压,却神色从容不迫,并没正眼去瞅焦琅。 “对对,我还有事要忙,商游,我们走吧。” 给了个台阶,孟启赶紧抓住。 “等等,”焦琅不满道,“道友是谁?怎和这粪箕子为友?我劝你明了一点,和这粪箕子为友,小心沾了臭气,洗都洗不掉。” “我与谁为友,似与你无关?” 商游头也不回,拍了拍孟启的肩膀,示意一起走。 这副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态度,瞬间把焦琅激怒了,他上前一步,喝道“别走”,正要去抓商游的肩膀,忽地身体一僵,面色遽变。 “这——” 宛如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水面,在场的外门弟子们纷纷惊诧不已,错愕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商游的身上。 这股沉重的“灵压”,即使是“开合境”的雏鸟也能清晰辨识,只因周遭原本安谧的灵气环境,受到了商游释放的“灵压”牵掣,顿时起了波澜,从而干碍了外门弟子们的感知。 下位修士,又称“炼形修士”,无论是最初的“开合境”,还是逐渐提升的“胎息境”、“玄关境”,本质都是炼形、炼体,把凡人的身躯,逐步炼成非凡的过程。 因此一个凡人,踏上修行路的第一步,就是提升感官对周边灵气的感知,一名合格的修士,对周围环境中的灵气感知,必然是极为灵敏的,稍有灵气方面的风吹草动就能得知一二。 而一名修士,大部分时候,光从外表来看,是看不出各自修为高低。要么直接动手,要不从各方面印证——最干脆的办法,即是释放“灵压”! 以体内的灵力对周边的灵气产生波及压感,宛如一颗沉重的石头砸入水面,必定引发一阵阵的涟漪波动。因此越强的灵力,牵连造成的“灵压”也就越强,哪怕此地没有相关的技造之物来检测这股灵压强度,在场的外门弟子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位貌不惊人的道友,其灵压强度远胜他们,绝然不是“开合境”,至少是“胎息境”了。 “这……” 众人如何不惊,他们在这里待久了,不说对每个人知根知底,可也明白一件事,这几处院落的外门弟子中,还没有“胎息境”的外门弟子存在。 倘若有“胎息境”的修为,想要通过考核进入内门,不说易如反掌,好歹也轻松许多,哪儿会长时间在这里待着? “你让我别走?” 释放灵压的商游,缓缓转过身来,终于直视了焦琅:“是有事吗?” “没、没事,道友、道友请先行。” 焦琅神情变了几遍,很干脆地认怂了,有他堂叔为证,他比谁都明白“开合境”与“胎息境”差距有多大,真要动手起来,只有他吃亏的份。 “在场诸位都是外门弟子,”商游却不急了,环视一圈,轻声道,“本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不说同心一力、合衷共济,好歹有多年的同门情谊在了,何必对他人冷嘲热讽?殊不知今日你冷语挖苦他人,他日也自有人奚落你等。或者说,你们在平日里受到的嘲谑和不公待遇还不够?” 外门弟子们有的惭愧,有的不以为意,但也不敢在此时和商游反驳。 商游又说向焦琅:“道友若是刚才第一个动手,说不得我要上报督审司,你可知督审司对私自闹架武斗不可容忍,尤其是同门之间。你若想在二十日后的考核中评一个极差,且立时动手吧。” 第十七章 灵力参量 焦琅急忙讪笑:“误会,都是误会,我岂会无故武斗?刚才和我孟道友有所争拗,其实也只是口舌之争,万万不敢厮打较劲的。” “希望焦道友谨记,龙华山不是法外之地,只要在龙华山,一切皆有规矩,切不可胡来。” “是,是,我一定谨记。”焦琅赔笑不已,直到商游带着孟启离去,才面色恢复难堪,可又能怎样?哪怕他有个堂叔在内门做事,可焦琅很清楚,堂叔不会在此事上为他出头,说不得在得知内情后,反而要叱骂他傲慢惹事,废物一个。 而评价一名修士,虽有品性、学识、功绩等诸多考核,可修为一定是占据相当大的份量。 对方已是“胎息境”修士,在远景上已和他完全不同,除非他能及时追上对方,否则—— 关上寮房的大门,不等商游说话,孟启已迫不及待地瞪大了双眼追问:“商游,你、你刚才……不是,你什么时候破境成功了?” 他知晓商游在破境边缘徘徊了好几年了,可这也正常,多得是这样的弟子,就连他孟启,距离“胎息境”也只差一丝,偏偏就这一丝差距急死人,怎么都无法突破。 修行便是如此,愈是焦急,愈是进展缓慢,若想不急,又有几人能做到这样的心态? “水到渠成罢了。” “水到渠成?哪有什么水到渠成啊,真要这样,我早就进入胎息境了。”孟启一脸不信。 “其实就是运气好刚好破境成功。” 商游换了个说法。 “原来如此,”孟启点头相信了,感叹又无奈,“我也想有这样的好运气啊,可恶,老天爷对我总是恶意满满。” “此事我也帮不了你太多。” 商游微微摇头。 其实龙华山已经有非常完善的求学形式了,对外门弟子在修行教导上并没藏私,既有丰富经验的老师,也有可以互相交流的道友,远胜稀里糊涂的小门小派和散修。 饶是如此,依然有大量的外门弟子困于“开合境”,始终难以突破到“胎息境”,可见修行不只是讲究“资粮”,还要看个人天赋,努力也不一定有效。 单说真法秘笈,龙华山的真法——龙华真经,就没藏私,只要花点灵丸,就能获得从“开合境”到“归元境”的所有真经内容。 但公开了又怎样?天下人人可以习练,没几个人能练得好。 等于宝藏就放在眼前,能不能打开这扇宝藏大门,全看个人领悟多少了。 除了少数秘笈之外,真法秘笈的重要性,并不如一个好老师,一个好的门派重要,没有老师指点,许多真法要点根本领悟不到,而领悟到了,没有大量道友的交流,也很难巩固。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龙华山已然把真经的要点全部解释且公开了,外门弟子还能免费去上课,时不时有诸多的道长过来解惑,会的人瞬间领悟,不会的人依然不会。 “等等,商游,你的灵力参量是多少?” 孟启陡然兴致勃勃地询问。 “这个……我没用尺盘量算。”商游一愣,摇头。 “嘿嘿,我有尺盘,你量算一下,我很好奇你突破到胎息境以后,灵力的参量会达到多少。” 孟启兴冲冲去他卧床翻找,让商游哭笑不得。 修士的根基之一,少不了灵力,灵力是修行的基础,无论是法器、灵宝、法宝的使用,还是斗法,灵力是衡量一个修士斗战能力高低的重要因素。 但在百年之前,判定一个修士的灵力多寡,只能单纯从境界上、灵压上划分,无法进行具体的衡量。直到距今百年之时,通过“常执集议”,才统一了全天下的度量,以及确定了灵力多寡的判定方式。 即以修士的灵压原理来进行量算,以一颗丁等灵丸作为量纲。 灵丸蕴藏的灵气,根据一套流程,是可以换算成修士的灵力的,而灵丸内的灵气,是全天下皆准的不变基数,以灵丸作为量纲来衡量修士的灵力,再合适不过。 孟启很快找出了尺盘,这是量尺与罗盘之结合,价格并不便宜,少说要一千多灵丸。 商游很奇怪:“你买这个干什么?” 孟启振振有词:“当然是拿来衡量我的灵力参量了,我好根据灵力的参量来判断我是否修为进步了。” 商游笑了笑:“参量、参量,所谓参量,便是一定范围内,量值可变化的量数,你修为太低,灵力的参量在朝露和夕阳时分都上下起伏不定,哪来参考价值?等你修为上了胎息境,再用这个也不迟吧。” “唉呀,商游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试试。” 孟启把尺盘塞入商游手里,催促他赶紧一试。 区区胎息境修为,在孟启等诸多外门弟子来看已是羡慕不已的境界,可在商游眼中实在不值一提,懒得隐瞒,手握尺盘,便催发灵压,让尺盘上的三分指针迅速旋转,指向一个大致的量值。 “四百七十一!” 孟启心肝子都在颤抖,看着尺盘上的量值,直接快哭出来了:“差距、差距太大了,这就是胎息境?商游啊,几日前你还和我相差无几,今日一见,你和我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了呐。” “啊,其实——” 商游很想说,你不能把我当成一般的胎息境修士。 开合境的雏鸟,在接近胎息境时,灵力的参量在十几到二十多浮动,而一旦突破至胎息境,气海能容纳的灵力大幅度飙升,依据个人天赋和底蕴,从七八倍到十几倍不等的增幅。 孟启拿回尺盘,催动气海的灵压,给商游展示了下灵力参量——二十一。 并不低,在开合境属于优等级别,但已然和商游拉开了二十二倍有余的差额。 “其它的我不多说了,努力吧,把我当成你的榜样努力吧,迟早有一天,你也能达到我的境界。” “迟早有一天?呜呜,到底得等多久?” “说不定明天你就成功了?”商游安慰了几句孟启,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准备明日去朝阳仙馆,接一个外事委托,赚点功绩和灵丸,也已经把这份职事给辞了,可能数月都不会回来。” “啊?”孟启震惊,“你要离开数月?等下,你把五福山居的职事辞了?那你、那岂不是你的外门行执身份也没了?” 第十八章 朝阳仙馆·特殊委托 别看孟启整天抱怨外门弟子福利不好,月俸太少等等,可这份外门行执的职事工作,也不是寻常人就能拿得的。伴随龙华山不断缩减开支,已不再大量招收外门弟子,而是试图把许多麻烦的职事外托给散修。 对,那种日结俸禄的散修,已开始有流行趋势,只因比起外门弟子,他们所需的俸禄更低,还不用给他们承担任何天佑地保等开支福利,实在是大善! 这不是龙华山开创的新法子,天衍宗、青冥门等诸多大派,早就开始这么干了。 “今时不同,外门行执的身份对我已不算重要,你也明白,以往的考核中,我在修行上的学识已经足够了,只是差在修为上。” 商游这么一说,孟启也明白了,摇头嗟叹:“商游,我的好友,今日你在修行路上超我一截,来日我必定追上,你我二人,以后定可在七峰山巅上再度额手相庆。” 商游:“……”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摇头晃脑? 翌日,商游结完流程,彻底辞去了外门戊等行执的身份。从这一刻开始,他就不算外门弟子了,再想重新获得这个身份,难度直线上升。倒不如直接去参与内门弟子的考核了。 考核他是否要参与,他另有其它想法。 收拾完行囊,商游告别了孟启,他便乘坐云桴去了朝阳仙馆。 朝阳仙馆即使放在龙华山,也是独一份的磅礴大气,只因每日来这儿的修士人数不下十万。 整个朝阳仙馆屹立于独峰之上,前方的广场就能同时容纳十来万人,而若是走入仙馆大殿,放眼所见全是密密麻麻的修士身影,不停穿梭于大殿。 而在这里重要的不是人,是委托!悬挂在大殿空中的竹牌无以计数,形成了一整面的竹牌墙壁,每个巴掌大小的竹牌刻有一份委托,一眼过去,足有上万份的委托任事在实时进行更新。 一旦一份委托满足了人数要求,立即在精密的机簧运作下翻转回反面,缩回竹壁深处下架,又迅速顶替一块新的竹牌委托。 因此在肉眼来看,这份竹壁上数万块竹牌,不停地翻转缩回又顶替出新的竹牌,让人目不暇接,只能一目之罗。 其实原本没有这个竹牌机制的,以前用的都是实景幻术,后来负责朝阳仙馆的某位内门“主务”,听取了建议,改用竹牌,此举一年可为朝阳仙馆节省百多万的灵丸,毕竟实景幻术时刻开启,太耗灵丸了。 对大部分修士而言无所谓,反正能顺利接收委托即可,就是苦了无法外放神识的开合境雏鸟们,往往还没看清竹牌上的委托呢,竹牌就翻篇了。 除了这放置在大殿左侧的竹牌墙壁,大殿正中供奉的不是祖师像,而是用技造法器“镜花水月”营造的实景幻术,对于这一份实景幻术,朝阳仙馆终究没再抠抠搜搜撤掉,还是保留了下来,用在一些份量很重的委托之上。 比如此时,众多修士抬头仰望,目光一下注视到了一份外事委托。 “居然不是给事功?而是直接给殊勋?” 修士们哗然起来。 委托的报酬分了三种,一种完成后给灵丸,这是最常见的酬谢之物。 第二种是以物酬谢,譬如特殊的灵丹妙药、法器等等。 第三种则是功绩。 最后一种比较少见,只因功绩在龙华山作用太大了,无论是购买上佳的洞府,还是开店营业,亦或者考核入门,福利嘉奖一系列,都需要看修士对龙华山的功绩付出。 而功绩又分两种,一种为事功,以绩点作数。 另一种为殊勋,顾名思义,是特殊的功绩,此类功绩效果更大,可免试进入内门,且在内门职务擢升上面有特殊的提拔助力,还有诸多想不到和想得到的福利厚待。 这种殊勋过于罕见,在场的大部分修士只是听闻,从没见过。 “索求灵性生灵,要求如下:一、培壅孵育简易,胜过天椿。二、灵性敏慧,且胜白蜉蝣。三、性子温润而泽,不会伤人。完成委托酬谢:乙等功一份,三十万灵丸。” 三十万灵丸的酬谢,固然让人垂涎欲滴,可若是和乙等功的功绩相比,又不值一提了。 在场的修士蠢蠢欲动,可看完要求以后,全都傻眼了。 “开何等玩笑?豢养比过天椿,灵性又要胜过白蜉蝣,且还需温驯不伤人?天下有这等灵性生灵吗?”有修士嚷嚷起来。 “这个要求也太难了。”不少修士摇头,迅速冷静下来。 倒是站在商游身边的一位修士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我明白了,我知道哪儿有这等灵性生灵。” “啊?”众多修士被他一惊,连商游都怔然了,什么鬼?你知道哪儿有这等灵性生灵?你要是知晓,那我岂不是白忙了? “你们还没明白吗?这不就是——凡人嘛!” 那修士口若悬河,振振有词:“凡人本就是灵性生灵,且生养容易,随便给点粮食就能养活,且一不留神,数量十来年就能翻番,这不是豢养比过天椿嘛?而且灵性肯定超过白蜉蝣,都不亚于许多神兽了,又温驯敦厚,完全符合这三个要求,看来这份委托我是拿定了!” 其他修士全听傻眼了,觉得这怕不是个疯子,然而仔细一想,这位修士还真没说错,凡人完全符合这三点要求。 凡人不像修士,繁衍非常快速且容易,放在天地之间,也排在前列了。更不用说凡人对吃食要求很低,很易养活,偏偏灵性又不低,是天地的宠儿,许多聪明的凡人在灵性上还胜过一般的修士呢。 可凡人是灵性生灵没错,就连修士也是灵性生灵的一种,但此处委托下达,显然不是去认证凡人的灵性,而是要当做天椿、白蜉蝣使用。 把凡人的灵性大规模抽取出来当做物用,魔道都要说道友未免过于极端了,这种杀戮行为,不合天道,且违背天下修行之人共约,哪个门派和修士敢公开去做? 第十九章 第四体·天魔 “好啊,那你有本事接下这份委托,然后立时宣称完成呗。” 有修士讽刺道:“我倒要看看,龙华山会不会把你剥皮抽筋。” “哈哈,戏谑打趣的话你也信?”那修士见到周围人不善的目光,懊恼嘴上逞快,犯了忌讳,若有人上告举发,铁定会被赶出仙馆,记下黑名,立马悄悄溜走了。 商游无语地摇头,这等逞口舌之快的家伙,迟早惹祸上身。 虽说这份委托难度极高,可碍于酬谢丰厚,不少修士拿出识牌,鉴别了自己的身份,便接下了这份外事委托。 挂在实景幻术上的委托,会实时上显接受委托的人数——这才短短一刻钟功夫,便合计有七百二十七名修士接了委托。 反正这委托又不限制修为,又不限时间,等于告诉大家,这是碰运气的外事委托。 运气好的修士,说不得发现了这种灵性生灵,拿回来马上就能荣获乙等功和三十万灵丸。 灵丸就罢了,得到了乙等功,不是内门弟子的,当即免试入了内门。是内门弟子的,以后在升迁上占据优势,还有各类福利酬谢,许多中位修士见了这份委托,都忍不住动心了。 没过多久,这份委托就传遍了龙华山,不到一日的功夫,拿了这份外事委托的人数就突破了二万三千多人,在不限制人数的原因下,只怕人数还会暴涨。 这一切已和商游无关,他清点完行囊,备好一路资粮,便买了一艘云桴和更高等的乾坤袋,出了龙华山,向着南方而去。 其实比起云桴,他更想要一艘穿云梭,那样速度更快,但他目前灵丸不够,选择低等的云桴也是无可奈何。 此云桴名为“掠影”,并非龙华山天工司出品,而是“开物阁”这个横跨数个大派的行会,据闻背后既有龙华山的股资,还有天衍宗、青冥门等多个大派的股资,是极为出名的修士行会,售卖之物无所不包,无所不有,但主售之物还是云桴和云梭。 虽然名为“掠影”,可这速度要真说掠影,那还真不是。 商游盘腿坐于云桴之上,离地约有百丈,行进速度也就胜过凡间的奔马一筹,这还比不过他在地面全力疾驰的速度。 但云桴也有好处,一来无视了地面的障碍,二来只要有灵丸供给,不出故障之前,便可永不停息地飞行,比起靠着两条腿以及会累死的奔马而言,那可方便太多了。 “灵丸还剩一千一百……用起来可真是撑不住。” 无需清点乾坤袋,商游也记得灵丸的剩余数目,这点灵丸不管是日常用度,还是支撑修行,根本是杯水车薪。不过若是能顺利完成这次的委托,找到合适的灵性生灵,一口气便能获得三十万灵丸,便是上缴一部分的委托税金,到手也有二十五万灵丸,够他一段时间使用了。 至于问题的核心关键——如何找到适合的灵性生灵? 正如发出委托的天工司,认为这是一种撒网似的搜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凡人都能找到这样的灵性生灵,运气不好,让炼神真人亲自出来搜索,也未必能完成委托。 而这样的委托,对目前修为的商游再合适不过,一个运气好就能解决所有的麻烦,且回报甚大,危险程度也极小。 “接下来,就该看那边的了……” 商游缓缓抬起头,青空一片,万里无云,可若是有修士拼命往苍穹而去,那么到了离地四万丈的高空,就会遇上第一层阻碍,此名为雷灾。 何为雷灾? 只因这一处高空,有无以计数的球形紫雷在此漂浮,一旦遇上了修士和技造之物,会自发聚集附近,轻者雷亟而伤,重则神魂俱灭。 如若有修为高深,或者凭借独特的法宝闯过了雷灾,上升离地五万丈,会遇上火灾。 何为火灾?这火不是明火,而是冥火,能无视大部分修士和灵宝、法宝、技造之物的防御,从修士体内烧起来,那可真是能烧得形神皆无方才停息。 若能避开火灾,继续强闯,到了离地六万丈,会遇上风灾。 何为风灾? 这是巽风,比让上界与下界隔离的罡风还要厉害数倍,除了少数几种神兵法宝能抵御,即便是炼神修士,也望而生畏,这巽风能轻易从内破坏修士的形体,炼形炼体再厉害也挡不住,会迅速全身腐烂败坏。 若是没了形体,等于还没到彼岸,船没了,那只剩船上的人,再会游泳也累得慌啊。 要是能把这三层灾害全避开了,再上升四万丈,就进入了离地十万丈的太虚境。 何为太虚? 若是者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是以不过乎昆仑,不游乎太虚。 道始于虚霩,虚霩生宇宙,宇宙生气。 这太虚境无边无际,无物无灵,是彻底的生灵绝境,既没有灵气,也没有生命,寻常之人到了这儿,瞬间毙命。哪怕炼神修士渡过三层灾劫到了太虚境,也难辨东西南北,更是无物可借,还要时刻面对无穷无竭的——天魔! 对,太虚境是天魔的乐园,在这儿每时每刻都在诞生新的天魔,也有无数天魔顷刻死去。 天魔无踪无影,无形无相,以生灵的情绪念头为食,愈是强大的生灵,愈是招惹天魔的喜爱,它们会通过特殊的法子避开三灾,无声无息潜入强大生灵的识海,以各种幻术堕落强大生灵,从而勾引出剧烈的情绪念头。 而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修士数量更多的强大生灵呢?因此修士最容易招惹天魔,尤其是在情绪瓦解,修为晋升或跌落时分,大喜大悲都易于引来天魔腐蚀。 不论天魔如何诞生,以及使用怎样的法子潜入修士的识海心神,倒是证明了一件事——天魔对世间万物生灵的了解,远在修士之上。 商游从一百二十年后回来,夺舍了炼神真人的性与命,还不是让他最吃惊的,他最吃惊的是“一心四体”,第四体的身份——天魔! 没错,他的第四个身份,便是修士们琢磨不透玄机,浑身上下遍布疑点的特殊生灵——天魔。 第二十章 天魔·数瞬 天魔算不算是一种生灵? 这算是众说纷纭,而在“数瞬”看来,天魔应该算的是一种生灵,只不过极为特殊。 绝大部分天魔处于太虚境之时,浑浑噩噩毫无灵智,唯有前往人世间潜入生灵识海,方才一瞬间有了灵智,开始依照本能蛊惑和堕落生灵心智。 而唯有少部分的天魔在太虚境方有灵智,这一部分的天魔不仅具有灵智,还有真名。 被洞彻天地部分奥秘的炼神真人们,称呼为“十大天魔”。 其实这“十大天魔”又分大魔相、小魔相,前者为“垢秽”、“华萎”、“汗流”、“臭秽”、“不乐”。 后者为“不起”、“忽灭”、“着身”、“不舍”、“数瞬”。 这十大天魔彼此间并无实力高低,也无法使用修士的标准来评定它们彼此的厉害,之所以如此区分,无非是修士更惧怕大魔相。 有趣的是,他的第四个身份,竟然是十大天魔之一的“数瞬”。 这身份可就厉害了,天下之间,炼神真人是很厉害,身份尊崇无比,实力也达到了修士的巅峰,但炼神真人的寿元八百岁,每岁合凡人寿元五十载,等于说有近乎四万载的寿元。 虽然因为天魔的存在,导致炼神真人很难福尽寿终四万载,但积累下来,如若论起数量,可是远胜十大天魔。 稀罕之物,就显得比较珍稀。 “天魔的存在怕也是天地平衡的自然大道,若是没了天魔,炼神真人寿元四万载,岂非越来越多?那需要的灵气、资粮对天地都是个沉重的负担,迟早会支撑不住——毕竟以往的天地大劫,也很难奈何得了炼神真人。” “数瞬”化虚为实,让修士难以忍受的太虚境,于天魔而言和乐园没什么区别。 很少有天魔会在太虚境化为实体,一般的天魔在太虚境之时会陷入浑噩无知的状态,只会依照本能去行事,而有灵智的十大天魔整日忙着侵入寻找炼神真人的破绽,才不会无聊地在太虚境化虚为实——化为实体在太虚境有什么用?这儿什么都没有。 不,细究下来,其实是有的。 修行界一向疑惑天魔是如何侵入人世的,有一种说法是认为天魔无形无质,三灾伤及不了,所以可以避开三灾来到人世。 而直到成为天魔本身,数瞬就明白是什么道理了。 天魔避开三灾的法子,不是强行渡过三灾,这种特殊的法子尤为简单,只因人世所有生灵识海中的心神,都会像镜子反射一样在太虚境进行“虚现”。 那一个个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虚幻泡影,就是人世生灵的心神在太虚境的映射,寻常生灵的心神太过于弱小,只会在情绪激动时候映射到太虚境。而强大生灵识海中的心神十分强盛,就会像“火烛”、“篝火”,乃至日月一样,在太虚境时时刻刻四溢光芒常驻,吸引天魔自主流向这些映射。 只是过于雄劲的心神映射,基本无隙可乘,唯有在其主人情绪大喜大悲之时,方才漏出破绽。 天魔便是通过这些“虚现”的映射泡影露出的破绽,钻入其中,瞬间就到了人世生灵的识海,开始引诱堕落。 化为实体的“数瞬”,整个身形漆黑如墨,凶相毕露,属于鸱目虎吻的凶恶怪物,这是根据人心畏惧之物自然化形而成,属于他的本质,不可更改。 当然,天魔千变万化,无色无相,要变成什么样子也是一个念头的事,但那是伪装,在这只有天魔存在的太虚境何须如此? “数瞬”早已开始搜寻那些映射泡影,既然灵性生灵都会在太虚境映射心神,等于把自身的秘密“暴露无遗”,比在人世漫无目的搜寻那可简单太多了。 唯一麻烦的是,合适的灵性生灵有可能心神过于弱小,从而在太虚境的映射泡影不一定常在,总的来讲,本质还是碰运气,不过碰上的运气比商游去漫无目的寻找强上百倍。 作为十大天魔之一,“数瞬”在太虚境的能耐,或者说类似于“神识”的感应,甚至凌驾于炼神真人之上。 只是刹那,周围百里范围内的映射泡影便被他搜索了一遍,没找到不要紧,他化实为虚,瞬移百里之外,继续一路搜寻。 短短一日以后,“数瞬”搜寻了数百万个映射泡影,还真就找到了极为合适的对象。 而在人世间的商游,也赶了一天多的路,不休不眠的状况下,屁股下的掠影云桴,飞出了两千四百里。 这还没出龙华山地界呐! 掠影云桴,每百里需要消耗掉三颗灵丸,灵耗不低,一个昼夜下来,商游屁股没挪移一下,就又没了七十二颗灵丸。 据说高等级的云桴,可以让修士使用自己的灵力进行供应灵气消耗,但中低等级的云桴别想了,就是黑心打着算盘故意设置关卡,只能用灵丸供应云桴的耗用。 “合适的灵性生灵,居然在下界。” 商游眉头微皱,下界不同上界,上界之中,离开了大国大派的地界后,依然存在法令共约,勉强算得上大治宁靖,遇上敢于劫持动手的邪修概率不大。 可是下界那就乱了,妖国林立,不尊法度的门派比比皆是,即便你是上界的大国使者,或者大派内门弟子,在下界落单遇上邪修,那也是照抢不误。 不抢你只有两个缘故,要么你太强,要么你穷得要命。 只是上界的修士再穷,能穷过下界的修士吗? 以他目前的修为,别说法宝灵宝,都还没趁手的法器可供使用,去了下界的危险程度极高。可若不去,又打乱了他的计划。 “还能否找到其它合适的灵性生灵?” 商游只能让“数瞬”继续搜寻,同时做好了准备。 黑挲国距离那个目的地太远,且应疠目前处于流亡状态,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手调遣,即便是有,调遣几个高手不远万里去接应辅助商游,一来没有合适的借口,二来这中途的风险也并不小。 他摸了摸腰边的乾坤袋,琢磨着要找个法子赚点灵丸,光靠先前的搭配和即将计划赚取的灵丸,去往下界的话,就不够保险了,虽有底牌保命,可那底牌能不用就暂且不用。 “咦?” 商游忽地惊讶了下,哂笑一声:“正说缺了灵丸,这不睡觉就有枕头送来了?” 第二十一章 出手 离此三千里的一座无人山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密林上空俯射而下,前者急促逃离,后者紧追不舍,却在相距几丈以后,法器的灵光霎时击出,直接破开了对方的灵光守御,顷刻穿膛破肚,接连击爆几棵大树,在地面掀起一丈多高的泥土。 牛豪双手虚按,灵力急催,强猛的气流暴击地面的同时,也让他俯射的身形得到缓冲停下。 “咳咳……” 五脏六腑如同被火烧,牛豪刚一落地,便差点站立不稳,连忙喘息撑住旁边的树干,勉强伫立。 “抱歉了,老友。” 想起与老友的厮杀,牛豪既感到无比愧疚,又胆颤心惊,生怕撞上陌生修士,对方发现后上报告发,那他说不得就要被赤心国缉拿细查。可他所作所为,哪里经得起细查? 何况此地接近龙华山,由不得他不担心。 所幸没遇上其他修士路过,牛豪强忍着体内伤势,急忙处理掉好友的尸体,拿走对方的乾坤袋,这才迅速离开,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恢复。 离这三十里外,有一处幽潭和洞窟,是一头猛虎栖息之地,那猛虎错愕地抬头,还不等它反应,牛豪脚尖一戳,地面的石子带着呼啸疾射而至,猛地洞穿这只老虎的头颅,眨眼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洞窟被猛兽盘踞,恶臭难闻,牛豪又费了点力气收拾,这才盘腿而坐,使用符箓布置了临时守御阵法,先服用了疗伤的丹药,又立刻拿出乾坤罗盘置于肚脐上方,放入二十四颗丙等灵丸,三百六十颗丁等灵丸,调养生息,恢复伤势。 与好友一场厮杀,他体内的灵力几乎耗用一空,连法器上镶嵌的灵丸也在最后一击下荡然无存,若是还让好友逃掉,他也没奈合再度追击。 此时要想复原体内的伤势,牛豪预估没个七天七夜,别想恢复如初。 让牛豪心安的是,好友出于对他的信任,早就把自己的乾坤袋与牛豪进行了神识鉴别,即是说,如果好友意外死亡,好友的乾坤袋可以直接被牛豪的神识开启。 两个昼夜过去。 “呼呼。”牛豪长叹口气。 他体内正在源源不断汲取乾坤罗盘上灵丸内的灵气,并迅速转化为腠理之间的灵力治疗伤势,他总算能勉力分神,查验一下好友的乾坤袋了。 好友的乾坤袋果然没对他设防,对牛豪的神识顺利通过了鉴别,可让牛豪神色大变的是,乾坤袋内几乎空空无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五十万灵丸呢?” 牛豪头晕目眩,仔细查勘,乾坤袋内的确无物,除了一些价值极低的符箓外,仅有数百灵丸。 他整个人都懵逼了,他利欲熏心,对老友起了杀心,不就是为了那五十万灵丸吗?结果人杀了,灵丸却没拿到手?那他不是白杀了吗?还担惊受怕一整天! “不可能,我都把人剥干净了,绝不存在遗漏……不会是他偷偷买了另一个乾坤袋,追杀途中悄然丢弃了吧?” 牛豪又惊又气,转念一想,若是老友有了心思买了第二个乾坤袋,再把灵丸都积存在了里面,却并无必要悄悄丢弃,反正没给他神识鉴别,拿了乾坤袋也打不开。 那就是在他们厮杀过程中,好友的第二个乾坤袋不幸遗失?不,说不定存在另一可能,好友把五十万灵丸积存在不知何处? 牛豪快气晕了,他和老友接了一份京都国庭的外事委托,结果两人欲令智昏,动了贪心,使用瞒天过海之策,截杀了委托人,拿走了宝物。 后通过黑市销赃,一人分得五十万灵丸。 本来没什么,牛豪却产生了额外的想法,瞒天过海真的能瞒天过海吗?设计假死以后,就算能从黑市拿到第二个籍贯身份,其中的代价也不小,意味着必须远离此地,这辈子也不敢踏足赤心国了。 为了五十万灵丸,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本来好好接受外事委托,积存个十来年,以他玄关修士的身份,也能攒下这笔灵丸。 可这一切都毁了,远离赤心国又要重来,别以为重新到外地打拼很容易,需要不断积累经验以及资历,还要忍受其它国度修士的打压。 这么一想,牛豪忿忿不平,认为都是老友撺掇,才让他失了智。若是拿了好友五十万灵丸,加上对方几年来的积攒,加起来起码六十万灵丸吧?这才够他如此冒险之举。 动了邪心的牛豪,忽然偷袭好友,没想到老友斗战能力不低,居然反应过来,一路厮杀不停,好在付出重伤后,还是杀死了老友。 “刘向平啊刘向平,没想到你心眼子不小,明明说好了视我如兄,竟然把灵丸秘密积存,你还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牛豪痛苦不已,没得到老友积攒的灵丸,他这次损失可大了。一来两人的云桴都被摧毁,中途厮杀用尽了价值不菲的符箓,打损了三支法器,结果就得到对方数百灵丸? 光是他的云桴,就花了七万五千灵丸购买的啊! 气急攻心,牛豪恨不得把老友的尸体重新挖出来鞭尸,兴许是心焦如火,让他差点体内灵力失衡,走火入魔,急忙缓气平心,可终归还是忍不住愤怒。 便在这时,他眼皮子开始跳个不停,似是有什么不详的预感在内心油然而生。 “这——啊?” 牛豪陡然惊骇,却发现洞窟口子上,一道身影逐渐走来,缓缓露出了样貌——不正是应该死去了的老友刘向平吗? 怎么可能?明明他已经死了才对,怎会完好无损出现在这里? 羞愧、更多的是恐惧,牛豪惊叫一声,顾不得体内混乱的灵力周转,连岔了气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往后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呀。” “牛豪,你害惨了我啊,亏得我拿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居然暗藏祸心……拿命来!” “啊啊……别过来!” 几声惨叫之后,洞窟再无任何动静与声息,一切恢复了彻底的平静。 一个多时辰迅速过去,幽潭上空,一艘云桴缓悠悠降下来,商游跨出云桴,整了整衣袖,平静地踏步走入幽潭一侧的洞窟,见到了睁大双眼,死不瞑目的散修。 第二十二章 丰富收获 一名散修,想要修炼到玄关境,要耗费多少心力物力? 这可没法简单计算,作为上一世的散修,商游很清楚这期间的难度与辛酸。然而一部分的散修也并不值得同情,就如这名牛豪,被贪欲侵染了道心,动了邪念,做了不该做的事,否则今天没被“数瞬”巧合盯上,迟早也会被其它天魔找上门。 有趣的是,倘若是那种一心做坏事的邪修,毫无羞愧,认为弱肉强食是天经地义之事,反而不易被天魔盯上。 说白了,天魔才懒得管你是善是恶,只要你道心不稳,就是它们眼中的肥肉。 一个时辰前,趁着这名散修心神不稳,“数瞬”趁趁虚而入,十大天魔之一对付一个小小的玄关散修,可谓手到擒来,不仅让他走火入魔修为尽毁,还诱惑他死前主动打开了乾坤袋向老友赔罪,于是乎,整个洞窟满地都是灵丸,光芒灿灿,好不诱人! 牛豪销赃而来的灵丸足有五十万,加上他本身的多年积蓄,合计超过了六十八万的灵丸。 失去了主人的神识操控,简易的符箓守御阵法也跟着失效,商游信步而至,开始使用自己的乾坤袋收纳满地的灵丸——大部分都是丁等灵丸,也有少部分的丙等灵丸。 剩余的还有些符箓,商游也跟着笑纳了,可惜绝大部分的法器损毁,只余下了牛豪的贴身法器,一柄“空空刺”。 “空空刺”算是很出名也很大众的法器了,下位修士的神识不足以操控法宝和灵宝,法器成了下位修士的少有选择,可琳琅满目的法器种类虽然特别之多,有性价比的法器却不多。 其中“空空刺”属于攻击力上乘,且容易契合修士神识,价格不贵的优良法器,外表中间扁平,两端呈锥形带尖,长度大概两尺,重量三斤三两。 扁平的中间部位,有机关打开,可以嵌入灵丸——丁等灵丸不行,最低丙等灵丸方可,可放入十颗丙等灵丸,等于一百颗丁等灵丸。 这种法器当然也可以让修士直接使用灵力操控,问题来了,若说修士的气海是池塘,灵力是池塘内的积水,那么不同天赋的修士斗法攻击,每次释放的法术强度是有上限的。 寻常胎息境的修士,体内灵力的参量在八十到五百,能最大程度释放的灵力,一次性做到十分之一就了不得,能一次性做到五分之一的绝对是佼佼者。 那么一名灵力参量五百的胎息境巅峰修士,天赋上乘,拿着这把“空空刺”使用体内的灵力,一次性转化的灵力有五十,杀伤力已然很惊人。 可人力有穷矣,哪里及得上技造之物! 这名胎息境巅峰修士,只用自身灵力,最多一次性释放五十参量的灵力,可另一名刚进入胎息境的修士,自身才区区八十参量的灵力,拿着这把装满了丙等灵丸的“空空刺”,却能不损自身灵力,还能击出一百灵力参量的法术! 这还怎么打?胎息境巅峰的修士这么打太吃亏了。 理论上一名乾坤袋鼓鼓的雏鸟,拿着十几柄、二十几柄的“空空刺”,或者购入一柄极品的“空空刺”,装满灵丸,玄关修士见了都要胆寒。 更别说“空空刺”只是性价比出众的法器,可算不上最厉害的法器,更厉害的法器多得是,只要灵丸充足,所有的极品法器武装到牙齿,不遇上差距太大的中位修士,刚进入胎息境的修士,便能在下位修士中纵横无敌。 商游翻看了下这柄“空空刺”上的督造铭文——新元纪壹拾贰万肆仟柒佰伍拾伍年柒月拾日赤心国武备司督造,码号柒万柒仟肆佰陆拾,质品中乘,外用。 这是赤心国国庭督造的“空空刺”,质品有所保障,属于军器转为外售。 商游为这次外事委托,准备的法器是一把青月法剑,只能镶嵌十五颗丁等灵丸,远远不如这柄“空空刺”。 遗憾的是,这柄“空空刺”被牛豪这名散修的神识鉴别锚定了,没法正常使用,拿去黑市析译洗白的话,其花销都比这柄“空空刺”还昂贵了,实在不值。 商游毫不犹豫地把“空空刺”连同散修的乾坤袋一起丢在洞窟深处,再把散修的尸体掩埋,清理干净自身的痕迹,迅速离开此地。 这次赚大发了,一次性获得六十八万的灵丸,堪称暴利。比这份龙华山的外事委托得到的酬谢还要多上几倍,不过龙华山的这份外事委托,珍贵的并非灵丸,而是乙等功,那可比六十八万的灵丸价值大多了。 “要不让数瞬专门去找合适的修士下手?这赚灵丸的法子可方便太多了,都不用自己动手。” 商游自嘲一笑,并未生出邪心和贪念,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即使专门去找邪修下手,以他如今的修为还是容易阴沟里翻船。且此等法子偶然一用还行,时常去用泄露了跟脚,一旦被当地的大派盯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有了充足的灵丸,商游立刻调转方向,准备前往赤心国的京都——上京城。 上京城距离龙华山有五万二千里路,他若是使用自身的云桴,耗用掉的灵丸可以不在乎了,可浪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他拿出“天机鼎图”,这技造之物能根据天空的星辰「太虚境的幻象」来定位方向,即使白日也无碍,查看之后,距离最近的府城有一千二百里,不算太远,立即乘坐云桴而去。 半日以后,他远远俯瞰到了府城。 赤心国有一千五百五十座府城,每座府城最标志的建筑,一定是位于城池核心的通天塔。 这种由万年玄岩构成,无坚不摧的石塔,以七彩琉璃为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夜幕中则星光熠熠,像似天地间最璀璨的宝石。塔身随着高度逐渐收窄,分为一百一十九层,每层都雕刻着精美的仙灵图案,且每层之间还有种植了珍稀的仙草灵木,不乏一些异兽吸引而来栖息盘旋。 一座府城,平民户口多了足有数百万,少了也有七八十万,来往的修士数量不说很多,却也不算稀少。 第二十三章 遁行法阵 据说数千年之前,赤心国的凡人想要出行,去往各个府城,需要使用官道,一路艰辛万苦不说,还要面对各种野外异兽骚扰和袭击。 后来赤心国国主得到龙华山支援,动用了数名炼神真人和上万名天工司修士,在全国鼎兴官道,直接离地百丈,兴建天桥。 自此以后,赤心国一千五百五十座府城,以离地百丈的天桥相连,既不用畏惧野兽异类,还无惧各种天时变化。 再驯养异兽、妖兽为灵兽,拖行车厢,一次就能运送数百凡人前往其它府城。 到了如今,这些奇观天桥依然存在,仍旧是凡人之间往来的重要途径,只是凡人中的达官贵族不屑使用了,盖因天工司与日俱新,推出了更多廉价的云桴,那能在天上飞,还需要在地上走吗? 遗憾的是,别看花样翻新,寻常凡人还是用不起这些廉价云桴的,只因这些云桴,都是受到了赤心国国庭的大力帮贴才能周转下去,别看造价便宜,动辄数千里,用起来可不便宜了,光凭寻常凡人的财富,哪能撑得起云桴的使用? 上一世的商游是散修,不会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公之处,如今这一世四位一体,其中一位还是身居高位的炼神真人吕夫玄,他的思考广度就提升很多,见到了这座府城,不免思索。 灵矿需要凡人去挖,且凡人是门派的根基,所以门派会刻意照顾凡人休养生息,平安度日,这是国家和国庭存在的理由。 但挖掘灵矿所获得的利益,分给凡人的一部分则被达官贵人们垄断了,遗留给普通平民的利益少之又少,等于说,这违背了龙华山善待大部分凡人的宗旨。 而且国庭帮贴的云桴,名义上说是给全天下凡人,却还不如天桥了,寻常平民享用不起,享用得起的全是达官贵人们,那帮贴的还是凡人吗?总不能说这部分达官贵人就代表了全部的凡人? 除此之外,读书识字可以通慧,常年读书的通慧者踏进修行门槛的难度,远低于临时读书起来的半文盲。因而早在千年前,龙华山就下达法令,让赤心国所有孩童,都需要接受七年的德育施教。 赤心国是在推广,据称已让全国十之八九的孩童受了免费的德育施教,可吕夫玄掌管天工司,却明白其中计数当不得真,能有一半已是不错。 但不管怎样,能在府城生活的凡人,哪怕是平民百姓,一年下来也不愁吃穿用度,脸上的笑容总是占据多数的,毕竟有修士专门操控天时,还有精心挑选培壅的种子,加上大量的灵丸护养滋养化育粮食,想饿死人还真的挺难。 “天地大劫,灵气衰萎、灵矿枯竭……” 商游却明白这一切的繁荣来源于灵丸,若是灵矿枯竭坏死,那以后真要面对人间地狱了。 此时多想无益,商游提前拿出识牌,通过了府城隔空的护阵鉴别,云桴缓缓穿过起了涟漪的空气,进入了府城上空。 到了这儿,云桴不再受商游操纵,而是在通天塔的操纵下汇入其它云桴,飞向其中一层的云台。 抵达云台,商游落脚实地,转身收了云桴,迎面便是一位开合境的修士走来,身上穿着的袍服绣有赤心国的独特云纹,这是国庭的内聘官家修士,是有国庭定编的。 “道友福安。” “道友大善。” 双方作揖见礼,那修士拿出名簿,让商游签下大名,以及来此的目的。 所有进入府城的修士,都要先在通天塔走完这种流程,不足为奇。 让这名开合境修士惊讶的是,商游来此,居然是想使用遁行法阵。 他不禁啧啧称奇,上下打量商游:“真没看出道友财力惊人,若是不急,何必使用遁行法阵?不如去隔壁用那康衢行间的云桴如何?那个便宜多了。” “遁行法阵我从未用过,这次有了机会,想尝试一二。” 商游微笑着拒绝。 遁行法阵是通天塔的一项重要用场,也是赤心国能随时调度全国军力的关键,只要开启的刹那,便能把人和物瞬间传送到另一处通天塔。 比起云桴和穿云梭,那速度和效用快多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只有一个缺陷——太贵。 这种遁行法阵,乾坤袋鼓鼓的修士,都舍不得用上一次,一次使用耗费,根据距离远近,在一万灵丸到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灵丸不等。 用上几次,身价百万的修士都要破产。 就连财力雄厚的国庭,除非迫不得已,都舍不得拿来调用大军,平日里还是开放给急于赶路,颇有资粮的修士赚点灵丸。 这定编在国庭的修士,于通天塔任职许久,守着通天塔一个月也未必能见到几名修士来用遁行法阵,在知晓商游来意以后,便接过他的识牌,去通报上层统属修士。 接下来,无非是反复鉴别了商游的身份之后,便让商游缴纳灵丸——五万二千灵丸。 没错,一里就索要一颗丁级灵丸!与抢劫无异! 这五万二千灵丸,是商游担任外门行执,足足二十六个月,接近两年的俸禄了。 可使用一次遁行法阵,一次性便能消耗掉两年的月俸,也难怪寻常修士不舍使用。 缴纳完毕,商游坐上通天塔内部的笼梯,在机关齿轮的运转之下,迅速向上攀升。 等他抵达通天塔最上层的大殿,推门而入,发现内部装潢极为奢华,奇花异草摆放左右,可在这儿的修士并无几人,与在龙华山之时,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修士大相径庭。 “道友,请随我来。” 另有一名中年修士踏步而至,朝着商游行了个礼,礼貌道:“不知道友以前是否用过遁行法阵?” “没用过。” 商游上一世自然用过,可这一世他谨遵人设,不会在细节处露出破绽。 “那好,道友,与你多说几句告诫事项——” 那修士告诫了商游,使用遁行法阵绝非轻轻松松之事,对修士的炼形修为有一定的要求,传送结束后会出现恶心、眩晕、呕吐等现象,实属正常,不必惊慌。 “多谢道友告知。” “不必客气,请道友站上八卦台阳中有阴处。” 商游镇定地走到相应方位站好,仅仅十几个呼吸后,法阵微微震动,他只觉呼吸微窒,整个视野中的世界在逐渐遁入变黑,那是一种从细微到宏大的渐变过程,好似视野内的世界正缓慢却又坚定地沉沦,不再是五彩斑斓、纷繁复杂的视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无比、充满未知的黑暗视界。 第二十四章 上京仙坊 仿若是幻象,又仿佛是真实。 深邃无边的黑色迅速袭来,正以势不可挡的磅礴气势,急速地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源。 离奇的是,黑暗在鲸吞光源的同时,它的边缘之处也旋转着一层明亮璀璨的光环,犹如燃烧的星辰光带,炽烈夺目,幽蓝、橙红的光华快速交织,好像连时间也被糅合拉伸,扭曲变形。 周边物体的轮廓开始向着黑暗的深处缓缓揉捏弯曲,即便他本人也未能逃脱这股古怪的吸力,一样被拉入其中。 “轰!” 通天塔的顶端,七彩的光柱直冲云霄,持续了足足几个呼吸,转瞬又消失无踪,除了被洞穿的云层外,再无任何动向。 许多刚入城的云桴上的修士,惊诧地集体抬头,不由喟叹:“何时我也能用用那遁行法阵?” 尽管上一世的散修人生,已用过遁行法阵十来次,可每次再用,商游依然不得不叹服始创遁行法阵的修士。 只是顷刻之间,他便遁行了五万多里,来到了赤心国的京都——上京城! “还站在上面发呆干啥?快下来。” 与之前府城客气有礼的修士不同,商游才晃了晃身子站稳,就听见八卦阵台下有一修士不耐烦地喝道。 这修士一样穿着国庭的云纹长袍,却满脸不耐,极为无礼,偏偏周围的修士似乎习以为常,并无人诧异看来。 商游默默下了阵台,就有另一修士带着一头白虎异兽走上阵台,几个呼吸后,化作虹光,立刻消失在了阵台之上。 不等片刻,又有修士上台——放眼望去,排队使用遁行法阵的修士为数不少。 不愧是京都,若说生活在龙华山的四百四十万修士数量,已让人感到震惊,那么常住京都的修士,据说常年在一千二百万人数徘徊。 如此之多的修士,肯定不乏财大气粗之辈,等商游进入大殿,果然放眼所见,又仿若回到了龙华山的仙坊夜市,密密麻麻全是来回穿行的修士。 等他走上通天塔顶层的云台,视野不再受到阻碍,赤心国京都的雄伟壮丽,尽收眼底。 首先是置于京都东西南北的通天塔,高度远超府城的通天塔的两百丈,而是有两千丈之高,青云直上、耸壑凌霄,且数量和方位,依照八卦排列,足有六十四座通天塔。 这些通天塔即是承接外来云桴、穿云梭、弋舰的泊停港埠,又是守御京都上京城的阵法节点,其守御能耐,仅次于龙华山的护山大阵。 除了这些极为醒目的通天塔,整座上京城也不乏高耸塔楼,多的是百丈、数百丈的朱楼碧瓦、玉楼金阙,尤其是那座依山而建的国主神宫,可谓层台累榭、玉阶彤庭。 赤心国的太祖雕像,便以八百丈的高度耸立于神宫背后,默默驻剑凝视着上京城万年来的变化。 龙华山禁空法令极为严格,占据绝大多数的散修、外门弟子几乎无法使用个人的云桴和穿云梭,因而在龙华山的上空大多数时候较为空寂。 可在上京城的禁空法令远没那么严厉,只要有通过鉴别的识牌,即能在法令规划的空域飞行,于是乎,整个京都上空,各式各样的云桴、穿云梭、御空纵云法器络绎不绝,又有川流不息之象。 商游已拿出识牌通过了身份与籍贯鉴别,从云台一侧的起降口,使出云桴飞射而去,汇入绵延不绝的云桴之中。 上京城拥有雄厚财力,不是那些小国的平地城池,而是纵深城池,盖因数百丈的重楼琼阁太多,造成层楼叠榭、错落有致,彼此之间便以飞阁流丹相连。 又因那些凌空建造的阁道有鲜艳欲流的丹漆,各色皆异,连接不同的重楼之时,在阳光映射之下,仿若无数五彩斑斓的空中彩虹。 难怪有人称,上京城不是人间的凡城,而是仙城,是琼楼金阙、桂殿兰宫。 就连上京城的凡人,都不把国主称呼为国主、王上,而是称呼为神主陛下,可见一斑。 “要维持这样一座仙城周转不休,得耗用多少灵丸?” 有云桴上的修士震惊失声。 商游与之“擦肩而过”,作为七峰峰主之一,他当然知晓维持这样一座“仙城”需要耗用多少,这是寻常修士无法去想象的天文数字。 但总的来讲,上京城耗用虽然巨大,可得益于天南地北一千两百万的修士用度,不仅没有财库赤字,还能上缴一部分的灵丸供给龙华山,不像各地的府城,多数是亏负的。 从一座长度两百丈的飞阁阁道下穿过,商游直奔自己的目的地——上京仙坊。 上京的仙坊,在深度上不如龙华山的仙坊夜市,许多珍稀之物不一定能买到,可那是针对中位修士中的炼窍境、归元境修士,他们境界高深,眼中的珍稀之物很难获得。 然而对这以下的修士而言,能有什么珍稀之物不能在上京仙坊中获得? 与龙华山的仙坊夜市位于峡谷两侧崖壁不同,上京的仙坊屹立于一座庞大的琼楼之中,其内部有叠嶂层峦之相,商游跟随前方的修士从一处空隙飞入,顿时眼花缭乱,就见得密密层层、一重一掩的楼室层出叠现,反反复复,以玄妙的阵型进行接二连三地变化。 这要怎么走? 这里面的回廊凡人根本没法行走,只因上下高宽十丈的回廊衮衮变动,时而转向右侧,时而接上另一处廊道,迭现不停,让人目眩神摇。 “道友第一次来吧?” 入口有值岗的仙坊修士,见到商游悬停云桴,示意他过去,避免挡住后方飞入的其它云桴和穿云梭。 商游立即掉转云桴,在这位修士身旁停下。 “对,师弟我第一次前来,还请这位师兄指教一二。” “道友不必客气,谁都有第一次。” 这修士很有礼,与通天塔那不耐烦的修士形成鲜明对比。 “上京仙坊中的市肆信据,需要提前以天机鼎图纳入,如此一来,道友即能以天机鼎图指向,抵至想去的市肆店面。” “为何如此麻烦?店面不能固定一处吗?”商游上一世没去过三大国三大派,其余地方还真没这种设计,不免诧异道。 这名修士面对商游的疑问,很温和道:“仙坊以前并非如此,只是前几年才如此构拟,自有打算……一些散修若是铤而走险抢掠店面,那么仙坊的阵图会立时变化,他就走不出这座琼楼。” 第二十五章 购置符箓 原来是前几年才改变的,难怪商游的另一个身份——吕夫玄对此也不知情,估计是国庭改变的,没有经过天工司之手。 不过,哪个散修敢在上京城犯事? 散修宁愿在龙华山犯事,怕也不想在上京城犯事,没错,在龙华山失了智抢掠,还能依照抢掠之物的价值来判罚,不一定会死。 可若是在上京城犯了事,极大概率是死路一条,即便只是抢掠了几百灵丸而已。 曾经上京城有一则震惊天下的惩处——把来自无心宫的一名归元境修士处死,只因这名归元境修士触犯了赤心国的法令,无故杀了当地一名胎息境修士。 无心宫,归元境,这两者哪怕不结合在一起,单独来看,也是一般门派招惹不起的对象,更遑论两者还身份结合在了一起。 无心宫宫主亲自出面,请求龙华山赦免这名归元境修士,龙华山以门派不得干涉国朝内政说法,婉拒了无心宫宫主的请求。 而赤心国的国主更是一意孤行,纵然几个大派和大国都来了使者,让其手下留情,依然下达杀无赦之令。 自此,某种意义上,赤心国震慑天下修士,谁还敢在上京城犯事? 没看到连归元境修士都被杀了吗?归元境修士可是号称小炼神的,属于炼神真人的预备,在大派中也是核心高层大人物,赤心国竟然说杀就杀,一点情面都不给无心宫。 当年赤心国为何这么不给情面,此事众说纷纭,不过表面上,在京都这座上城之中,修士连凡人都不敢无故招惹,也是绝了,这在其它大国很难见到。 这名来自国庭的修士,又被凡人称呼为“仙官”,给商游的天机鼎图录入了信据,随后商游只需要神识触动天机鼎图,便能指向想去的店面。 即使如此,他还是熟悉了半晌,才操纵云桴飞入不断变动的回廊,几圈下来,他已经不指望光靠记忆能原路返回。 硕大的回廊内来往的修士连绵不断,不时飞入回廊上下左右的市肆店面,在这儿已经很难区分上下左右,只因回廊在变,店面的入口也跟着在变,商游找准机会,飞入了其中一个店面的入口。 这儿的店面不像凡人的店铺那么逼仄狭小,每座店面的规模都如殿堂,进去之后,商游收好云桴,见到店面内已有上百修士聚集,通过实景幻术挑选心仪之物后,就可以到合适的隔间内查验。 没有修士招呼,全靠自觉,商游看了几眼便上手挑选——这个店面专门售卖符箓。 不同于如今许多使用灵丸的技造之物和法器,符箓这种传统古老的法器,从新元纪有玉简记载以来,便是修士最常用的法器。 即使到了今时今日,技造之物如此昌盛,符箓依然没有被修士淘汰,仍旧具有磅礴的生命力传承。 符箓具有携带便捷,一次性使用,无需更换灵丸等诸多优点。 可也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即很依赖修为高低。 如今上乘的技造法器,只要镶嵌的灵丸充足,连开合境的修士都用得,无非是个人反应力、释放法术的速度不济,可终归能用。 而上乘的符箓,那是需要上乘的神识才能用,下位修士想都别想。且符箓还要消耗修士的神识,也是一个重要缺陷。 可赖不住符箓制作相对容易,耗用甚少,还很便宜呐! 那么再多的缺陷,也是可以容忍的。 “这位道友,可是来挑选符箓的?” 商游正在细心挑选,冷不丁有一人插入身侧,笑眯眯地询问。 商游瞥了他一眼,见他年约四十许,穿着一身青袍,应该也是客人之一,不知为何找他搭讪。 “这位师兄,你难道也是来挑选符箓的?” 商游拱手。 “对,我也是来挑选符箓的。”这名修士连忙点头。 “我却不是。”商游摇头。 “啊?”青袍修士一懵,抬头看了看匾额,诧异道:“道友,这家店面只售符箓,你不是来挑选符箓的,为何至此?难不成走错路了?” “师弟我没走错路,我是来挑选符箓的。” 商游否认。 “啊?你刚才不是说——”青袍修士迟疑了,觉得商游怕不是脑子有病。 可这份迟疑很快被他驱散,若是商游脑子有病,正合他意。 “道友,师兄我非是大言不惭,实乃真诚实话,你若要在此挑选符箓,大大不可。”青袍修士诚恳地说,“此地符箓成色虽无问题,可过于溢价,绝非良选。” “噢,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是不忍见师弟你蒙受损失。”青袍修士指地说道,“此地乃是官家仙坊,溢价严重,其实在仙坊之外,也有诸多私人店面可供选用,那些私人店面符箓成色不比此处差上几分,可谓价廉物美,唯有本地修士方才知晓。” “原来如此。” 商游恍然:“师兄是想亲自带师弟去往外面的私人店面吗?” “倒不是亲自,你若有需求,师兄我可以给你指出几条路,你自己就可前往。” 青袍修士呵呵笑道。 “不对,既然有如此好处,师兄你为何要在这挑选符箓?”商游“迷惑”道。 “啊……”青袍修士一愣,随即迅速反应,“官家的仙坊固然溢价甚高,可有些符箓非在此地才能买到,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偶然来此一次罢了。” “多谢师兄告知。” 商游点头,又低头去看那些符箓了。 “师弟?”青袍修士见状,忍不住道,“你拿出天机鼎图,我给你指点道路。” “先不急,师兄可否说说,外面有哪些价廉物美的符箓品种?”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青袍修士滔滔不绝,说的口干舌燥,而商游不时点头且“嗯”一声,自个儿继续挑选符箓。 符箓按照威力以及品质而言,分为上乘、中乘、小乘符箓,上乘符箓他是没法用了,那是给中位修士使用的,而中乘符箓对神识要求也挺高,商游的神识虽然满足,却并不想让中乘符箓耗用神识。 他选中的是“小爆乘符箓”,此符箓一旦施展,具有驱邪炽爆之效用,驱邪就算了,炽爆的效果是他看中的地方。 只是这种炽爆的威力不怎么样,换算下来,一张“小爆乘符箓”释放的威能,等于一颗灵丸转化为的灵力。换个说法,一名修士动用参量为壹的灵力,释放的最强法术上限威能。 即便让一名炼神修士来,只用参量为壹的灵力释放法术,也未必能击杀一名胎息境修士。 第二十六章 制式法器 故而这“小爆乘符箓”的威能,杀死两三个凡人已是极限。 价格也较为“便宜”,一张“小爆乘符箓”的价格只需十颗灵丸。商游不客气地挑选了一千张“小爆乘符箓”,花掉了一万灵丸。 那旁边的青袍修士正介绍着外面私人店面的符箓品种,瞪眼见到商游付账,一口气买了一千张“小爆乘符箓”,顿时急了。 “道友,你这、你这是为何?” “什么为何?” “不是,你疯了吗?在这里买这么多的小爆乘符箓?这东西不值这个价啊!外面只要五颗灵丸一张,你花了双倍的灵丸呀!”青袍修士急不可耐。 “你说得对。” 商游点头,接过上面漂浮而来的机匣,检查了下,机匣内装满了整整一千张的“小爆乘符箓”,立刻转身就走。 “哎,道友,你那儿去?” “回家。” “什么?” 不等青袍修士反应,商游已经拿出云桴飞入回廊。 “哎呦,这个混账,浪费我时间和口舌。” 青袍修士气恼万分,他在这儿喋喋不已,说得唇焦舌敝,哪里想到商游根本不买账。换做是其他修士不想买账,早就予以拒绝了,他也不纠缠浪费时间,换个新人即可,反正每日第一来上京城的散修数不胜数。 “下次别让我遇见你!否则要你好看!”青袍修士鼓起胸膛,看了周围没有修士注意,马上悄悄厉声喃语。 购买完“小爆乘符箓”的商游,算了下乾坤袋内的灵丸,还剩六十一万六千五百灵丸,算是“财大气粗”,这笔灵丸放在上京城养老都够了。 他没停下,又去购买法器。 法器发展到如今,已经彻底分为私炼法器和制式法器了,私炼法器由炼器师个人打造,威能不一,成效不同,品质也没法稳定。 而制式法器则由大派、商会按照统一度量打造,威能统一、成效一致,品质稳定。 如此一来,制式法器早就占据了修行界九成九的交易额,如今还在用私炼法器的,也就一部分冥顽不灵的修士,认为私炼法器有潜在灵性,潜力无穷,有晋升灵宝的可能性。 每每这种时候,便有事实反驳,那你还不如积攒灵丸,直接去购买制式灵宝呢,哪还需要细心琢磨晋升灵宝的潜力,无非是修为不够,另外买不起灵宝才把希望寄托于私炼法器。 当然,当事人也可以反驳说制式灵宝的灵性不足,却总是被认为嘴硬。 商游两世为人,经验丰富,自然懒得掉入私炼法器这个巨坑,他去了“三岳溪”,这是和“开物阁”一样的行会巨无霸,专于法器、法宝、灵宝打造,品质极为稳定,还有极好的回销、保全服务。 如果一名修士现在购买的三岳法器,以后用不上了,那么“三岳溪”鉴定以后,可以按照当时出售比例回销。若是使用法器期间损坏了,“三岳溪”还能以低于市面价格进行保全修缮。 光凭这两点,便足以让“三岳溪”成为巨无霸,据闻其每年就要卖出两千多亿灵丸的法器法宝,若是能进入“三岳溪”任事,也是许多修士乐见其成的好事,其福利待遇不比在十大门派差,甚至好一些。 “三岳法铃……” 商游看完了实景幻术上展示的法器,沉吟片刻,选择了去年才更替的三岳法铃,其属于中乘法器,体型比寻常铃铛大上不少,可最多嵌入一百颗丙等灵丸,威能远胜之前他捡到的空空刺。 当然,价格也很美丽,售额五万五千灵丸。 这东西是必备之物,必须买了。 今年虽也有更好的三岳法铃,但“三岳溪”故意每年只改进一点点缺陷,价格却增涨许多,其实在威能上,去年的三岳法铃不见得弱上半分。 买了三岳法铃,商游的乾坤袋还剩五十六万一千五百灵丸。 买,继续买! 他把自己那把法剑卖了,回资三千灵丸。 与此同时,他还买了一些回气丹药,比起用灵丸回气,这些丹药用不着打坐使用乾坤罗盘,更为方便斗战使用。 这些回气丹药花掉了他七万灵丸,购入了一百颗中乘回气丹,足够了。 他又把掠影云桴卖了,回资一万一千灵丸,便准备买上一艘穿云梭。 与云桴相比,穿云梭最大的特点就是用起来不舒畅,一般只能容纳一人或者两人,完全没法和云桴的舒适度相比。 而优点便是更快,这对一些不在乎舒适,只在乎速度的修士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优势。 不过价格极为昂贵,他之前买的掠影云桴,价格一万七千灵丸,而最低等的“望尘穿云梭”,作价十万灵丸。 这中间相差的灵丸数额,足以让下位修士们望而祛步了。 在商游看来,代价是值得的,望尘穿云梭根据规格不同,速度从每时辰八百里,到每时辰一千二百里不等,远比他的掠影云桴每时辰两百里快多了。 规格最高的望尘穿云梭,一个昼夜便可远行一万四千四百里之多! 商游花掉了十五万灵丸,直接购买了规格最高的“望尘穿云梭”,不是不想买更高级的“逐日穿云梭”,但那是中位修士的神识强度才能操纵的穿云梭了,换做是应疠来此,方有资格。 “还剩三十五万五千五百灵丸。” 商游沉吟着,倘若牛豪泉下有知,恐怕要当场哭嚎,不能这么乱花我的灵丸。 他想了想,又买了一面三岳法镜,耗用三万七千灵丸,目前部分法镜的作用,已经从数百年前的驱邪,转变为集射神识。 修士的神识映照天地,属于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中,呈球形扩散,不漏寸许。 而法镜能把修士的神识集中于一线,在不提升强度的前提下,大幅度提升神识的映照距离。 商游目前的神识,能映照周身十丈方圆,再远就“见不到了”,但有了法镜,他能把神识集束成线,映照两百丈之外的距离,缺陷便是无法洞察周身环境了,只能看到远距离外的部分区域。 而大派自己,以及大国国庭所用的“法镜”,又是另外不传之秘,能提升修士的神识强度,直接扩增映照范围,没有这种缺陷。或者使用另外的技造之物,不用神识,也能洞察千里之外的一举一动。 可这种机密,连开物阁、三岳溪这样的行会也不敢染指,寻常修士就罢了,想都别想。 第二十七章 天地间隙 其余的,商游再采买了一些路途上的资粮,用了两千多灵丸,乾坤袋还剩三十一万六千二百灵丸,又更换了一部分的丙等灵丸,这就马不停蹄,准备继续上路。 原本来到这座赤心国的京都,应该好好浏览享受一番,他却要赶时间,不得不放弃此类想法。 “雇佣几名修士陪同的话……” 商游思索一番,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是雇佣国庭有定编的修士,全程“捉风捕影”,安全是安全了,可需要老实上报雇佣目的,不得隐瞒分毫,否则后果自负,且不会契约前往下界。 而若是雇佣私人行会的修士,放在上界就罢了,去往下界的话,也不能指望私人行会的修士品德一直高尚,是具有一定风险的。 商游倒并非想隐瞒目标,可却不能展现一些东西在其他人面前,遂以此作罢。 距离上京城向东一千二百里处,便是通往下界的交汇要地,正式名为——天地间隙! 整个上界广阔无际,每个大国占据一块悬浮大陆,或是一块大陆配以数百数千个岛屿,这些大陆和岛屿悬浮在空中,来往大陆之间需要飞天能耐方可。 而下界则和上界以罡风隔绝,互不相通,此罡风虽不如通往太虚境的三灾那么厉害,也不是寻常修士和法宝能抵御,若不是存在这种天地间隙,那么上界和下界除了极少部分修为高深的修士,恐怕没法顺畅来往。 可即便有通往下界的间隙通路,去往下界的修士还是少数,只因下界上万个妖国林立,秩序混乱,只有少数百来个国度有着如同上界国度的法正。其余国度今日换了个主人,明日又换了个主人,实乃寻常之事。 但世事无常,下界也有上界垂涎的宝物,一是灵矿,二是天材地宝。 下界的灵矿比上界数量更多,且各类天生的宝物为数不少,尤其是灵矿,是整个修行界的根基,因此十大门派在下界都有各自圈地,或与妖国合作,共同采矿随后运往上界。 商游取出望尘穿云梭,穿云梭顾名思义,外形如梭状,通体闪烁着纯粹的银辉,仿若月光倾泻凝练而成,表面平滑如镜,梭身线条流畅,两端尖锐,中部略宽,恰好能容纳一名成年男子仰坐其中,且在飞行之中依靠天机鼎图导向,无需主人费心时刻操纵。 这种精巧绝伦的技造之物,也难怪价值十五万灵丸。 “飕!” 商游上一世早就对穿云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上手第一刻便熟练操纵,犹如游鱼戏水,轻盈自如,十几个呼吸后,便直入云霄,飞掠在云海之上,向着千山万水外的目的地迅捷掠射。 好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灵耗有点高,每百里要耗用掉二十五颗灵丸,一般修士真舍不得用。 穿云梭在云层疾射之时,整个外表结构在高速自旋,前方的云雾流水似的从它流线型的结构滑开,而穿云梭的核心内部却巍然不动,并不需要跟着外表结构高速自旋,不然修士也扛不住一个呼吸就自旋数百次。 刚好一千二百里的路途,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远远地便可看到“天地间隙”那宏伟壮观的建筑——一座悬浮在云层之中,仿佛天地支柱的高耸宝塔,以及围绕宝塔旋转的九道云环。 那些云环初看像是云雾凝练而成,可实际却是云母玄石锻造的实体,每一道云环直径超过了三千丈,按照特定的轨迹与节奏缓缓旋转,犹如最精致的法阵,源源不断守御着宝塔,抵御一切侵扰。 这便是上界与下界的交汇要地,除了少数几个间隙,全天下想要往来上界和下界,都需通过宝塔入关和出关,不可强闯。 那法阵之厉害,哪怕是让炼神真人来了,想要强闯也要头疼脑热几番,炼神以下的修士只能老实排队出关。 所幸的是,上界的修士想要出关只需登记入册一下即可,一般不会阻挠,生死自负。可若是拥有下界身份的修士,想要通过宝塔入关来到上界,那难度可就大了,没有合理的借口以及许多手段,会被故意刁难无法入关。 商游有时候在想,修行界就如一座宝塔,你看似在底层了,可还有比你更底层的修士存在,只要出生在上界,某种意义上已经比下界许多的修士幸福多了——当然,下界的修士也可以这么想,好歹他们比凡人幸福多了,凡人也可以想,好歹他们也比战乱纷争之地的凡人幸福多了。 不过宝塔虽然壮观庞大,可出关和入关的多是门派和国庭的弋舰和修士,且都是些运输原始灵石、药材、玄石等物资的舰队,如之前所说,前往下界的单独修士少之又少。 因此商游进入宝塔后,给他办理出关章程的修士,忍不住说道:“道友,你真是去往下界探亲访友的?” “对。”商游眼神坚定,毫不犹豫。 “那你可要多加注意了。” 办完出关章程,商游缴纳了五百灵丸,便可乘坐笼梯去往下界。 宝塔悬浮在上界云空,而连接宝塔之下的是琉璃方柱,琉璃方柱内可并发运行上百座笼梯,速度疾快,一刻钟不到就能通过罡风层的间隙。 当然,整个间隙的直径约有万丈,其它弋舰也不可能使用笼梯运上运下,而是凭借自身上下升降。 商游孤零零卓立在笼梯之内,隔着琉璃方柱,他能清晰见到一艘巨大的弋舰忽然破开云雾,就从不远处上升而去,很快又消失在了云雾上层。 等终于抵达了下界,笼梯停歇在一处云台,有几名国庭的官家修士在登记货物,见了从笼梯内走出的商游,有修士向他指了指:“道友,是否需要下界鼎图?” “多谢道友,暂且不用,我已提前录入。” 商游作揖感谢。 “下界不比上界,危机四伏,兵凶战危,且不可胡乱相信他人。”那修士走来,好心叮嘱,“若遇上险厄难事,可就近求助我赤心国国庭驻地的修士。” “多谢道友指教。” 商游再度感谢。 不过这修士之所以如此和颜悦色,大概是看了登记册,知晓商游的身份是赤心国入册修士,还在龙华山当过外门弟子,换做是其它国度的修士,才懒得多言。 谢过这位“师兄”,商游取出望尘穿云梭,瞬间脱离了云台。 第二十八章 追杀 这座云台距离地表约有二万三千丈,却是一片汪洋大海。 与上界大陆之间,以云海相连不同,下界各大陆和岛屿之间,则以海洋连接。许多从未去过下界的修士,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海洋。 商游的望尘穿云梭疾速向着东方行驶,下界虽然秩序混乱不堪,可此地位于两界交汇处,有龙华山的弋舰停靠,没有哪个下界邪修敢在这周围作恶,还是挺安全的。 然而一旦远离了此处天地间隙五百里后,一切就需要警惕注意了。 商游也有个偏门的法子,他把望尘穿云梭提升高度,抵至海平面二万五千丈的高度,离着罡风层只差百丈不到,这个距离极度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罡风层连人带法器撕成碎屑。 下界的修士对罡风层很是畏惧,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修士敢这么玩,加上这个位置云雾缭绕,遮掩视线,而下位修士神识距离不够,更不敢靠近罡风层。 但商游上一世用这个偏门法子玩了几十年,直到晋升为炼窍境修士后才“无所畏惧”,作罢了这个法子,可对此早已积累了大量经验,游走在刀刃上也不惧分毫。 他使用三岳法镜,把神识聚拢一线,仿若量尺一样探察与罡风层的距离,始终不偏不倚相差百丈,如此又顺利飞掠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黯淡下来,他才逐渐停止。 与白昼不同,夜晚时分的罡风层非常暴烈,活动加速,开始膨胀,此时再用这个偏门法子危险性暴涨,商游也不得不停下。 他把望尘穿云梭悬浮于空,只要不疾速飞行,悬浮空中之时,穿云梭每个时辰才耗用两三颗灵丸,可以忽略不计。 商游没再仰躺着,而是盘腿坐起来,仰头看天,与上界在夜晚时分能见到来自太虚境的星辰和明月不同,下界夜晚的天空乌漆墨黑,星辰和明月的光芒无法穿透罡风层。 没有星辰,远古的修士就无法总结大道自然,也因此下界的妖族修士,走上了与人族截然不同的修行之路,更危险,更莽撞,也更好斗。 这兴许是下界众多妖国,始终无法诞生一个稳定秩序的重要缘故之一。 “咦?” 商游正要闭眼冥想歇息,忽地听见来自下空的爆鸣声。 隔着云雾,他无法见到下空具体发生何事,可接连不断的爆炸和鸣叫,显然是修士在斗战。 商游才不会去插手,更没好奇心去看上一看,驱使望尘穿云梭悄悄在云雾中缓慢穿行,远离此地。 可冷不丁的,前方百丈开外的云雾猛地被击穿,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射升空,竟然跑到了罡风层边缘处斗战。 两个修为相当的修士斗战之时,全力以赴之下,灵压难以隐匿,对周围的灵气环境造成起伏不定的涟漪,商游当即感应到对方的灵压强度——玄关修士! 还不是刚进玄关境的修士,至少是大后期了。 这等玄关境的修士,修为趋近该境界圆满,灵力参量少说在七千左右徘徊,是商游的十几倍。 与人族修士斗战的风格不同,人族修士斗战起来,都下意识留有余地,不会瞬间把底牌拿出来。可下界妖族的修士一旦动手斗战,那真是不留后手,全是奔着最快最猛打法了结对方性命。 凶猛澎湃的法术,全力轰向敌手,不等法术结束,又施展另一道法术,斗法之激烈迅猛,其节奏让上界修士难以适应,极为容易刚开始就落败了。 商游停驻穿云梭,却来不及后撤了,妖族修士的法术多以血法为根基,最大的特点便是碰撞之时,会造成生猛暴烈的爆炸,只是顷刻间,周围的云雾就被冲击波横扫荡空,暴露了他的穿云梭。 “唔?” 两名妖族修士没有穿云梭这样的技造之物,而是用的自身法器飞行,察觉到穿云梭存在后,只是一瞥,就明白了这是上界修士。 下界修士穷得响叮当,哪儿买得起这样的高级穿云梭啊。即便买得起也舍不得用,抢上一艘,因为神识鉴别的缘故也用不了,多是黑市卖掉。 两名妖族修士当即停手,虎视眈眈地望向穿云梭。 商游毫不犹豫掉头就跑,只是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就让穿云梭提升到了最高速。 他这么一跑,那两名妖族修士也立刻驾驭法器直追不舍。 商游这望尘穿云梭还是不够高级,面对两名玄关修士驾驭法器追逐,居然在被逐渐拉近,但商游明白,望尘穿云梭能够无休止保持这个速度飞行,而两名玄关修士是在用体内的灵力供应法器,只能在短时间保持这等高速。 “敕!” 商游立刻拿出百张“小爆乘符箓”,他也不是胡乱扔出去,而是以龙华山地煞七十二术的御风小术,夹杂百张的“小爆乘符箓”形成龙卷风,呼啸卷向接近的两名玄关修士。 “是上界的人族!” 两名玄关修士目光闪烁,默契地放下了彼此的仇恨,先合作拿下这名上界的人族修士再说。 面对袭来的龙卷风,两名玄关修士不屑一顾,单手劈掌,便试图轰开小小的龙卷风。 倏然之间,夹在龙卷风内的“小爆乘符箓”轰然炸裂,形成炽烈的爆炎,只是瞬间,龙卷风就成了火龙卷,把两名猝不及防的玄关修士轰了个正着。 但这足以击杀刚入胎息境的修士,却不能让两名玄关修士受伤,何况妖族修士本就皮粗肉糙,仅是让两者狼狈一下而已。 饶是这样,也让两名玄关修士勃然大怒的同时,且是放下心来,估摸着对方修为不深,否则不至于见面就逃。 “以为这样就能……咦?” 等火龙卷震散,两名玄关修士惊诧地发现,前方已经没了穿云梭的踪迹,再仔细环视,才发现穿云梭俯冲而下,速度借此提升,与他们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别想跑!” 两名玄关修士可不想让到手的肥肉跑了,加大御空法器的灵力供应,劈开重重气流,也跟着俯冲而下,直追不舍。 商游极为淡定,一旦两名玄关修士追紧了,他就立时施展御风小术配合“小爆乘符箓”,迫使追来的玄关修士再度落后,那两个妖族的修士又不敢动用高强的法术,生怕摧毁了望尘穿云梭,那不就是白追了嘛! 第二十九章 两个穷光蛋 “两个穷光蛋。” 商游很快就瞅出猫腻,这两名玄关修士的御空法器并非制式法器,因此无法使用灵丸,只能靠自身灵力供应法器耗用。 而这种自炼法器对灵力要求极高,且耗用远胜穿云梭,加上这两个玄关修士方才大战消耗了自身一大半的灵力,这才没多久,便撑不住了。 更遑论长时间让自炼的御空法器保持高负荷的周转,对自炼的御空法器质品要求不低,不是商游瞧不起下界修士,而是下界修士之中,少有天赋出众的炼器师,即便有,这两名玄关修士也负担不起那个价格。 他们两人所用的御空法器,比他们自身还提前撑不住,只能减缓了速度,结果便是绝望看着商游远远飞去。 “他娘的上界修士!” 额头长着弯曲牛角的玄关修士骤然停下身形,他狂怒地对空猛轰,也不施展法术,只是让灵力凭空爆射,震得空气锐利尖啸,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另一名玄关修士也很恼怒,可又感到一阵悲凉,明明那上界修士修为不高,偏偏他们追了一路的奈何不得对方,最后还跟丢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那穿云梭轰成碎屑,得不到也要泄心头之恨。 两名妖族修士对视了一眼,同声怒喝:“都怪你!” 立即又陷入了生死搏杀。 摆脱了两名下界妖族修士的追杀,商游迅速抬升望尘穿云梭,还是接近到罡风层,这次他要冒险趁夜前行,飞出了一千二百里,才缓慢停歇。 这次没再遇上意外,直到天亮之后,商游才继续前进。 茫茫大海广无边际,下界不同上界,上界的白日也有肉眼不见的微弱星光可以导向,下界的天机鼎图无法借助星光导向,因而在离开天地间隙一段距离后,就要去寻找岛屿定位。 这也导致即便录入了下界的地图,也不代表方向万无一失,而且下界与上界一样无边无际,没有被正式纳入十大门派地图的岛屿为数不少,在下界迷失方向的概率是存在的,尤其是愈远离天地间隙,迷路的可能性愈大。 “数瞬”找到的灵性生灵过于弱小,映射泡影已经在太虚境消失,只是大致了解到了对方的所在区域,具体的位置还是要商游逐步探察。 接近黄昏,飞了六个时辰的商游,开始降低穿云梭的高度,光是今天白昼飞出七千二百里,耗用了一千八百颗灵丸,快是他之前一个月的月俸了。 “前方有一片岛屿……与天机鼎图上的记录无误。” 商游不断降低穿云梭的高度到一千丈,居高临下以天机鼎图对应,确定自己的方向没错后,他这次没再选择罡风层下过夜,而是掠向无人群岛,选了一处海边悬崖的峭角处,盘腿坐下。 此处峭角刚好匿迹隐形,有修士掠过也很难注意到,他这一晚冥想调息,没有遇上意外。 隔日清早,商游又立刻出发。 如此顺利前行了数日,商游才缓慢驻停,远处俯瞰海岸线,就能见到莽莽大陆收入眼底,从这儿开始,数十个妖国便挡在了他的前方,他需要一路穿行而过,方能抵达目标区域的附近。 这数十个妖国,大部分还好,对空域无法进行哨探,小心一点是能安全度过。可有一个妖国比较棘手,名为“罗摩国”,是“波那”妖族的国度。 “波那”是少有团结协力的妖族,因而与周边混乱不堪的妖族、妖国相比,罗摩国是秩序建立完整,有着较为完善国庭的妖国。 按理说,这样秩序完整的妖国,总比混乱的妖国好多了吧? 理是这么个理,关键在于罗摩国与赤心国、龙华山很不对付,罗摩国背后的支持者是天衍宗和昌水国,他若是以赤心国修士的身份入境,必被刁难——你一个赤心国的修士,单独一人跑到下界来想干什么?而且还要入境罗摩国? 他大概率会被拒绝入境罗摩国,说不得再关你个十天半月,讹诈完身上的所有灵丸,才会释放你出去。 可若是想偷偷入境,那就太难了,这种有完整秩序的妖国,背后还有天衍宗支持,必然对空域有着守御、哨探手段,一旦被发现偷偷入境,再被弋舰包围,商游就死定了。 “绕路的话……” 商游琢磨算计了一番,很难,这个罗摩国的地界横贯这片大陆的南北,怎么都绕行不过去,若是选择不入大陆,而是从海域绕行——那不是多走几千里,而是要绕行一百七十万里。 更可怖的是,绕行的海域是连妖族都不敢深入的地盘,天气多端,变化无方,目前上界还没有准确的地图指引,他区区一个胎息境修士敢去绕行这片海域,纯粹是自寻死路。 上一世他没来过下界这片大陆,可作为顶级散修,无碍于他知晓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 “先进去吧。” 还是老方法,商游贴着罡风层,以云雾遮掩身影,照常躲过了十几个妖国的地界,深入大陆直到八万里时候,他这才寻了一处山岭,静静等候机会。 这处山岭杳无人烟,唯有少数走兽经过,离了山岭,便是茫茫无际的草原,烈日映照之下,河流多是干涸,耐旱的走兽也容易在此脱水渴死。 商游等得无聊,抬头看天,每次来到下界他都觉得有趣,按理说烈日的阳光穿过上界与罡风层以后,应该会衰弱不少才对,就如星光和月光无法洞穿罡风层一个原理。 可并不是,日光在下界的烈度并不低于上界,且不知这里面的原理为何。 等了两日,他总算见到了一名修士从天空掠过——如何分辨下界修士的境界高低? 若是对方乘坐云桴或者穿云梭,那就是下界修士中财大气粗之辈,这样的修士不仅有钱,修为一般还不低,万万不能招惹。 如若对方使用御空法器,看御空法器是否是制式法器,前者还是尽量不招惹,若不是,就看他飞行的速度多快。 像这位匆匆而过的妖族修士,飞举高度很低,飞行速度也慢,一看就是容易拿捏之辈。 商游立刻拍案而起,从山岭密林中疾射升空,一张“小爆乘符箓”威胁不大,羞辱意味更重,直接拦下了对方。 第三十章 斗战 “上界人族……修士?” 那妖族修士气色不佳,面容凝重,仔细端详了下商游:“你是来自上界的人族修士?” 下界仅有少数几个人族国度,且那几个人族国度“与世无争”,都快灭绝了,因此只要见到人族的修士,九成九的概率都是上界的修士。 商游并没拿出穿云梭,而是用的三岳法铃暂且充作御空法器,但毕竟不是专门的御空法器,飞掠速度与劣马相差无几,挈带住他的清气更是摇摇晃晃。 因而这妖族修士脸色立马变得狰狞:“上界的修士还敢在下界单独出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者出手的速度,也许分了前后,可时差绝对不远,妖族修士施展的是妖族常见的血煞法术,以己之血液,凝炼成煞,根据修为高低,攻击远近和威能不同。 而商游则敕出几张“小爆乘符箓”,根本不等血煞法术袭来,整个人已是朝着地面坠去。 几张“小爆乘符箓”伤不了修士,那妖族修士见到自己的血煞法术落空,对方又俯冲坠向地面,狐疑了下,觉得莫非是个陷阱? 可等到商游落到一望无际、毫无遮拦的草原,那妖族修士略作放松,刚要下去,又忽然止住,疑神疑鬼对方是否在地底有埋伏? 他想了想,干脆不追了,冷冷望着商游落到草地。 商游也意外对方没追来,在他印象里面,妖族修士因为善于修炼血煞之法,性格冲动莽撞,非常容易在斗战之中上当,没想到这次拦下的妖族修士,居然没轻易受骗。 两名修士就这么隔空相望,互相都觉得有点意外。 “果然是个陷阱,否则怎么不逃?人族狡诈多变,算了,不宜试探——” 那妖族修士琢磨了下,觉得以自身目前的状态,还是不要冒险,当即转身飞掠,离开此地。 商游:“……” 要说商游用上穿云梭,还是能把这名妖族修士赶超拦住,考虑到这名妖族修士如此多疑谨慎,在妖族中实属异类,那么此类性格也不利于审讯和劫持,遂做了放弃。 商游安全起见,只能重新找了一处草原,静静等候。 不过几天之后,他等待无果,尝试更换地方之时,却猛地见到天空俯射而来一道身影,落地冷笑:“有趣,有趣,今日撞了大运,竟然遇上一名上界的人族修士,乖乖束手就擒,甚可留你一条性命,稍作反抗,杀无赦!” 这名妖族修士肆无忌惮地释放了自己的灵压,似乎想要强压商游。 好家伙,又是一个与中位修士只差一线的玄关境修士。 人族的修士进入玄关境,想要把功力熬到巅峰,是一个水磨工夫,很耗时间。 但这妖族修士一旦进入玄关境,修为很容易攀升到巅峰,看似两者不公,然而妖族修士想要从下位修士进军中位修士,难度又远胜人族修士。 上界为何在实力棋盘中占据上风?就在于中位修士、上位修士的数量远胜妖族,可不光是凭借技造之物的巨大优势。 商游沉默了下,没有转身就逃,叹口气道:“就这样吧,天意如此,选你了。” “什么天意如此?小小上界修士,看我不把你剥皮抽筋——” 他话还没狂妄放完,就见到两股龙卷风一左一右袭来,他不以为意,反倒认证了猜测:“这等弱小的法术,也敢在我面前施展?” 直到两股龙卷风内的“小爆乘符箓”骤然炸开,化作火龙卷以后,妖族修士略带惊讶了下,依然没引起重视,高高贲起的双臂肌肉,挤开了长袍,双手立即合十,狂吼道:“给我震开!” “嘭!” 凶猛强烈的灵力以他合十的双手为核心聚气散形,向着身体前侧咆哮,刚刚袭来的两道火龙卷,竟然无法靠近分毫,隔着还有一丈多远便轰然震散。 “哈哈,区区此等法术——” 妖族修士刚开始狂笑,笑容才在脸上绽开,就凝固住了。 不知何时,商游闪移到了他的身体右侧,离他仅有一尺远。 ‘怎么这么快?’ 妖族修士脑海刚闪过这个念头,商游左手与右手已完成单独的敕印。 地煞之三十五——天光! 地煞之十九——雷煞! 强猛的白光犹如日光聚集,攒射妖族修士的双目,光速之快,根本避无可避,而这白光的强度更是超乎寻常,只是霎时之间,就让妖族修士惨叫着致盲。 而商游的右手敕印完成的顷刻,“滋滋滋”的电流攒动,当即汇聚成球,且高速自旋。 如此近的距离,加上妖族修士被暂时致盲,雷煞凝炼而成穿过空气,直接轰击在了妖族修士的头颅。 饶是妖族修士皮粗肉糙,还有守御法术间介术护身,依旧被雷煞轰飞十几丈,震耳欲聋的空爆声,几乎让人以为妖族修士的脑袋被打爆了。 “威力还是太低了。” 商游喟叹,天光法术用了二十多的灵力参量,灵力虽低,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功地致盲了这妖族修士。 而雷煞法术,他用了接近一百的灵力参量,近距离正面击中对方头颅,不说爆头,都没把对方击成重伤。 想要拉平十几倍的灵力参量差距,确实不容易。 “小辈,你找死!” 狼狈不堪,又无能狂怒的妖族玄关修士迅速从地面爬起来,揉了揉泪水满满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对商游施展了血煞法术。 “嗖嗖……” 接二连三的血箭拉曳成线,密密麻麻疾射而来,包围了商游前后左右所有的移动方位。 可毕竟包围不了地底。 商游为何要选择在地面斗战? 就在于在空中和其他修为高深的修士斗战,太过于吃亏。 地煞之七——土遁! “嘭!” 商游整个身子缩入地底,遁地而行,避开了密集射来的血箭。 那些血煞法术凝炼而成的血箭,轻而易举洞穿了地底十几丈,可惜商游早已提前离开,不惧威胁。 “遁地之术?” 妖族修士气得咬牙,与上界修士稀奇古怪的众多法术比起来,下界妖族修士的法术多是奔着攻击、再攻击而去的,守御法术都极为稀少。 “有能耐给我滚出来,别想着躲在地底像狗一样。” 骂归骂,妖族修士还是很从心地离地而起十来丈,避免商游遁地偷袭。 第三十一章 测试 “不出来是吧?” 妖族修士厉喝一声,双手结印,朝着地面无差别地以血箭覆盖攻击。 射了半晌,妖族修士才停下来,皱眉望着毫无动静的地面,气呼呼的同时,也在警惕:“这个小辈刚才单手敕印……这就罢了,居然左右手各自敕印施展不同的法术,这他娘的是怎么做到的?” 他没怎么和上界修士接触过,可通过方才的斗战来看,对方只是个胎息境修士,可区区胎息境的修士,居然会这么多的法术?上界的人族修士都这么厉害? 不对啊,若上界修士连区区胎息境都这么厉害,怎么还有截杀落单的上界修士获利甚丰的传言? 难不成是谣言? 这妖族修士哪儿能知道,商游放在人才辈出的大派之中,也属于另类中的另类,一般而言,大派的天才修士,也要集中精力主修几门法术即可,很难有多余的精力去习练其它的法术。 特别是在炼形阶段,无论是胎息境,还是玄关境,主修两门法术,配合三四门法术,已是极限。 但商游上一世是归元境修士,离着炼神仅差一线,这一世四位一体,其中一个直接就是炼神真人,龙华山所谓的地煞七十二术,不说全部精通,那也拥有全部法术的经验。 即便有不擅长的法术,也只是对于炼神境界的不擅长,相对炼神以下的修士,属于经验上的碾压。 若非灵力不够,神识还不够强,商游施展的法术之多,能让这名妖族修士目瞪口呆。 遁行在地底的商游,提前服用了回气丹,又拿出乾坤罗盘使用灵丸吸取灵气,并不急于出去,感应到体内的灵力在迅速恢复,而天空的妖族修士终归舍不得离开,便在空中破口大骂不停,试图激怒商游。 结果没激怒商游,反倒是让他更为怒火滔天,脸色涨得通红,有一种必须把商游找出来捏死的冲动。 很符合商游对妖族修士的刻板印象。 那么接下来—— 地煞之六十——千钧! 地煞之六十一——电掣! 一个暂且提升全身劲力,一个则提升身形速度。 两个法术直接用掉了商游两百多的灵力,他面不改色地又服用了回气丹,瞬间破土而出,露出身形。 “小辈,你终于出来了!” 那妖族修士狰狞而笑:“我要你不得好死——” “好死”两个字才从口中发出,他只觉地面的身影一花,上一刻还在地面的商游,下一刻却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一拳轰来! 守御法术开始振荡空气,激起一圈圈涟漪,然则轰来的拳头先快后慢,守御法术刚判定没有威胁平静下来,拳头又陡然加速,钻了个漏洞,直击妖族修士的太阳穴。 一切皆在霎时完成,那妖族修士完全没反应过来,太阳穴就挨了重拳一击,头颅被打得倾斜一侧,整个身体更是犹如陨石轰入地面,震起数千斤的泥土,瞬间形成了个人形土坑。 可他头晕脑沉之时,商游的身影再度闪移而至,一把捞起他的脖子,接连不断重击他的头颅,包括眼睛、鼻子。 最后一击,更是把这名妖族修士轰出了一条十丈多长的泥坑,才连翻带滚地趴在地面。 妖族修士直接被打懵了。 他们妖族的修士斗法,血腥猛烈,可少有肉搏的,毕竟守御法术的存在,让肉搏的性价比极低,很难光靠肉拳击溃修士的守御法术。 可见鬼了! 这个上界修士,怎么能无视守御法术? 而且这移动速度之快,拳头劲力之强,即便放在妖族当中也是罕见。 他趴在地面狼狈起身,商游也在感慨妖族修士哪怕没有守御法术,这皮也太厚了,他刚才随便任何一拳,都能连串轰杀十几只猛虎,愣是只让对方受了点轻伤,换做人族的玄关修士,冷不防被这么贴身重击,不死也要重伤。 妖族修士根基本就深厚,又炼形到玄关境界,想要拳头打死对方,还是挺难。 挺难是挺难,倒也不是做不到,单纯浪费回气丹与时间。 商游静静等候对方爬起来,厉喝着朝自己怒吼:“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是不长记性啊! 这时候还敢停留在地面。 不,还是害怕了,这名妖族修士掏出了法剑,看来要对商游动真格了。 这妖族修士原以为,区区胎息境修士,哪儿需要动用法器的余地?单凭血煞法术,就能解决控制住对方。 现在他觉得自己大意了,没有闪,上界的修士不能小觑,必须谨慎对待。 他决定拿出八成的实力来—— “嘭!” 法剑才拿出来,妖族修士又被商游欺身,一记侧身踹击,便把对方像断线的风筝击飞。 妖族修士还在被击飞的半空,商游身体晃了晃,消失在原地,再度追上,不偏不倚,一记膝击冲撞,正中对方的腹部气海,这次总算把妖族修士击出了内伤,刚垂直砸落到地,两道法术前后不差,疾轰妖族修士脖颈、胯下。 地煞之十二——金煞! 地煞之十九——雷煞! 前者对准脖颈,后者对准胯下。 金煞无坚不摧,可由于修为上的差距,妖族修士的守御法术能消减掉大半威能,未必能洞穿他的脖颈。 雷煞法术也是同理。 然而这时,商游终于拿出了决定性的中乘法器——三岳法铃! 只是轻轻一晃,三岳法铃内部镶嵌的灵丸,便转化为灵力释放了一大半的威能,顷刻震散了这名妖族修士的守御法术。 被守御法术抵御僵持瞬息的金煞,顷时洞穿妖族修士的脖颈,威能还是不减,继续深入地底十来丈方才消散。 而雷煞更是势不可挡,在击中妖修胯下的刹那,既带来震击,又带来了疾快扩散的无数电蛇重击。 “啊啊……” 这名妖族修士,怎么都没想过,他都打算认真应付了,下一个呼吸就被对方立时瓦解了守御法术,还遭遇了真正的重击伤害。 “测试结束。” 商游平静念叨了句,这名妖族修士没动真格,他何尝在最初动了真格? 若他刚交战就拿出三岳法铃,攻其不备之下,第一次就能重伤这名妖族修士。 商游只是想看看,若是不借助法器,他能否光凭自身的法术,就击杀掉玄关巅峰的妖族修士。 第三十二章 问话 事实证明,换成人族的修士,哪怕是玄关巅峰,他也能出其不意之下,只凭法术就毙杀。 可换成妖族修士,就必须用上回气丹慢慢磨掉对方。 只是无论人族的修士,还是妖族的修士,都要有一个前提,就是愿意在地面和他斗战,一旦换成天空,他这胎息境的修为很难高速且敏捷移动,也就无法取得这样的战绩。 因此对付对付容易激怒上当的妖族修士便罢了,对付上界修士?谁傻了吧唧和你始终在地面斗法啊! 不过,用上中乘法器的三岳法铃,一切皆是不同,属于第一个照面就能带来绝杀。 若再与商游的法术配合,不够财大气粗,不够警惕的玄关境修士,绝大部分会在稀里糊涂下被顷刻重伤和击杀。 以龙华山炼神真人的经验去驾驭龙华山的法术,几乎达到了商游当前境界的斗法、斗战巅峰,换一个中位修士,也没法使用相同的灵力参量打出相同威能的法术,更无法左右手单独结印各自施展不同的法术,这一切的表现都过于违规和离谱了,非正常表现。 也就是在这下界,换做是上界,商游就得小心谨慎,防备被人觉察,若有人见了,还得杀人灭口。 ‘还是自身灵力不够,神识强度不够……我差不多快达到胎息境临界了,进入玄关境不难,难得是后面灵力的水磨积累,以及在龙华山无法解释刚进入胎息境,就又提升到玄关境。’ 商游脑海中念头不停,手上也没停歇,蹲伏在妖修旁边,单手结敕印按于妖修的气海之处。 地煞之四十六——拘禁! 这门法术若是法力高深,神识强大,足以瞬间把人隔空给拘禁,动弹不得且不说,浑身灵力也被拘管锁住。 是龙华山地煞七十二术中最难练的法术之一,别说主修此门法术,旁修这门法术的修士也没几人,而以胎息境修为成功施展这门法术,龙华山天才如同繁星,也没听见有这类事。 但任何法术皆有缺陷,以低修为向高深修为者施展拘禁法术,不仅很难成功,还容易反噬,更适合向低修为的人施展,因而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鸡肋法术。 现在这名妖修身受重伤,气海混乱不平,商游虽然修为远不如他,拘禁法术却成功起效,顷刻禁锢了妖修全身的灵力周转以及筋肉骨骼动弹。 “道友,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甚可留你一条性命,稍作反抗,杀无赦!” 商游低声说道。 得益于上古时期几位大能修士统一文字和度量衡,上界和下界修士的语言相通,度量衡也一致,就是各地的口音皆有不同。 不过修士来往交流频繁,且上界插手下界事务繁多,修士之间的口音还能接近,大多听得懂,换做是下界的“凡妖”之间,那真是一国一个口音,除了当地的妖修之外,那便是鸡同鸭讲。 这妖修快气死了,你竟然拿我的话来挤兑威胁我? 可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他的性命被人掌控,勉强挤出一缕笑容:“这位道友,何必以命相逼?你我二人都是心向大道的道友,大道之路且艰多险,多交一个朋友,也多一份襄助,你若是今日放了我,他日必会鼎力帮衬!” “不用多言,你我心知肚明敌我关系,再说一句废话,就取了你的性命。” “不敢,不敢,道友有什么需要援手的,尽管开口。” “好,我问你,你可知‘净什物法’?” “净什物法?”那妖修一惊,神色微变,“你要找净什物法干甚?” “与你无关,你能否在这附近找到他们?” 商游不疾不徐。 妖修惊讶过后,随即冷笑:“你既然能说出净什物法的名字,可见是知晓内幕的,那你应该明白,净什物法最恨上界修士,你若是找上门去,那是自寻死路。” “看来你是知道净什物法怎么联络上了。” 商游喟叹:“看来如今这个时期,净什物法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此处,连你这个小小的玄关境修士,也知道净什物法的大名,不错,很不错,免了我多耗时间。” “啊?”妖修额头青筋冒起,什么叫做小小的玄关境修士?你不才是个胎息境修士吗?他这么一想,难免心火郁闷,作为与中位修士只差一线的他,竟然败给了胎息境修士,这实在太丢脸了,不,不,是对方那法器太厉害了的缘故,不然他不会败阵。 “帮我联络上净什物法的修士,我便可饶你一命。” “……真的?” “无有虚假,我以福德真君之名起誓!” “福安无量。” 妖修听到商游起誓,这才平缓了脸色:“道友,我可带你去找净什物法的修士,可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危,所以在此之前,你得先帮我解开禁锢。” “可行……你也以福德真君起誓如何?” “好,我以福德真君起誓,必然带你找到净什物法,且在此之前不害你性命。” 妖修眼珠子转了一圈,发誓道。 修士若以福德真君之名起誓,很少敢于毁誓,福德真君到底成没成仙不得而知,可这福德真君是真的挺灵验,据说一旦毁誓,福德真君不再护佑毁誓的修士,以后便各种霉运缠身,不死不休。 这个传说横跨数万年,上下两界修士从小听到大,以前有修士考据发掘了上古时代早已灭亡的国度,从该国度的壁画中找到了福德真君的名讳以及故事,就有福德真君不再庇佑之后,另一个国度遭遇天魔毁灭的事迹。 而这个国度源自上古时代二十八万年前! 这是何等概念?需要七个炼神真人不遭劫难,上下传承,平平安安活过四万载寿元才行。 可实际上,二十八万年前,龙华山开山祖师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如今龙华山开派祖师源于十四万年前,传承至今已是第四十八代掌门。 因此这一下便把福德真君的考释推到了至少二十八万年前。 商游笑了笑,仿佛没听见妖修暗藏的祸心,点头给他解了拘禁法术。 一被解开拘禁法术,这妖修立刻盘腿调息,也不怕商游害他性命。 只是一刻钟后,这妖修神色不大好看,死死盯着商游:“道友,你可害苦了我,你的金煞法术就罢了,可你那雷煞过于厉害,害我没有百日工夫,别想复原如初。” 第三十三章 净什物法 这雷煞若无守御法术抵挡,正面用肉身挨上一击,即便是妖族的修士,那也铁定不好受,遑论还是被击中了气海? 也算商游和这妖修灵力参量相差十四五倍,不然就不是百日复原,那是当场命都嘎了。 “不必担心,只是百日罢了,一眨眼就过去,总好过没命了事。” “呵呵……道友所言极是,只要性命甚在,其它都是小事。” 妖修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去,喝道:“道友随我来,没跟上可别怪我。” 说完,他驾驭御空法器,迅速射向空中,正想着区区胎息境修士,只怕用上御空法器也跟不上,可他得意地转头看去,当即就嫉妒得发狂——忘记这是上界修士了! 商游都没驾驭御空法器腾空,御空法器既要自己输入灵力,还要时刻以御物之法、御空之法进行配合,既劳力又劳神,哪儿像技造之物的穿云梭方便? 上界修士不一定全是财大气粗之辈,可敢单独来下界的,没点财力敢行吗? 商游乘坐穿云梭紧随这妖修身后,那妖修顿时就没了甩开商游的想法,气呼呼地往前掠飞,而商游也在思索。 去找净什物法的修士,是一种相当冒险的行为。 所谓“净什物法”,乃是下界的一个隐秘门派。之所以隐秘,只因其宗旨很大胆——赶走上界修士,夺回属于下界修士的灵矿、资粮。 好家伙,这可不是得罪十大门派之一了,而是把上界数万个门派全得罪了。 发展至今,上界修行界的繁荣,已是极度依赖于下界的资源,整个修行界七成的灵丸,都是用下界开采的灵石提炼出来的。 赶走上界修士,这是损害整个上界修行界的门派利益,因而一旦暴露,“净什物法”可能会面对十大门派的共同剿杀。 当然,以上是最理想的状况。 可实际上,根据商游这个来自后世的修士所知,“净什物法”能够发展壮大,离不开一些门派的暗中扶持——譬如天衍宗。 对,“净什物法”抗拒一切上界修士,却偏偏受到天衍宗的暗中扶持,这是什么道理?天衍宗的修士疯了吗?在养虎为患? 原因在于天衍宗没把“净什物法”当做“虎”,而是当做了一只随手可灭的虫子,扶持“净什物法”,无非是一些事天衍宗不能去做,“净什物法”则可以去做,等“净什物法”没有价值后,再灭掉即可。 商游只能说,天衍宗迟早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沉重的代价。 现在这个时期的“净什物法”,正处于暗中发展、势力急速膨胀、积累资粮期间,且得到了天衍宗的一些暗中帮扶,在下界妖修中名气不断扩散。 但只向妖修们暴露了目标宗旨,依然还没正式行动——针对上界修士进行无端杀戮,攻击各大门派的下界灵矿。 因此,这时候的“净什物法”最缺资用,什么黑活都愿意接手,让他们帮助商游换个身份偷渡进入罗摩国,不难办到。还别说,就算到了后期,“净什物法”公然与上界敌对,只要你给灵丸,依旧可以帮忙,管你是不是上界修士。 只是他如今去找“净什物法”办事,有个麻烦,“净什物法”还没建立后期的“信用”,说不得会见财起意,直接杀人。 何况他上一世找“净什物法”办事之时,自己修为高深,“净什物法”没曾利欲熏心,未必是讲信用。 风险是肯定有的,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也有准备。 这名妖修前方带路,飞越了数百里以后,指着前方一座城池:“那是方圆万里最大的城池‘耶拉’,‘净什物法’在此地有人驻扎,可你若要去往此处,怕是没那么简单。” “道友,你可记得你发过的誓言?”商游不急于过去,不紧不慢地反问。 “我说过,在带你找到‘净什物法’之前,不会害你性命。” 妖修脸一拉,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害怕了?” “既然你记得你的誓言,嗯,那就把‘净什物法’的人带来此地寻我吧。” “带来此地找你?”妖修错愕,又随即嚷嚷起来,“别开玩笑,‘净什物法’的修士岂会听我言语来找你?” 他刚说完,忽地不怀好意:“我倒是说错了,你是上界修士,‘净什物法’的修士一定会对你很有兴趣的。” “呵呵。”商游笑了笑,徐徐道,“你待告诉‘净什物法’的修士,说我认得‘掸车王’。” “‘掸车王’?那是谁?” 妖修只觉莫名其妙。 “你认真说与他们听即可。” “等等,你认识‘净什物法’的修士?” 这妖修只觉商游脸上的笑容古怪,遂不敢大意。 商游却不再言语,只是挥手让他赶紧去。 “小小上界修士,简直欺人太甚!” 兴许是商游的神情太镇定自若了,这妖修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个名字告知“净什物法”的修士,看看“净什物法”怎么说。 他这一去便是个把时辰。 这“耶拉”虽然是方圆万里最大的城池,可修士数量并不多,商游潜藏在地面的密林,一个时辰期间内,只见到了十来个修士驾驭御空法器掠过,没有一个使用技造之物的,也非制式法器,全是自炼法器。 “可真穷啊这地方……” 商游缓缓起身,见到几道身影在空中徘徊,这次他没用穿云梭,而是以三岳法铃作为御空法器飞了上去,这代表他可以随时动用三岳法铃。 除了之前被他差点打死的妖修,另外两道身影一身灰袍,是典型的羊头人身。 下界的妖族修士,按照两种划分。一种是外貌非常接近人族,只有一丁点的妖族痕迹,譬如头生异角。另一种外貌则更接近妖兽,仅有大致的人形。 虽然都是妖族,可这两类修士互相鄙夷,依次为借口纷争不行的历史并不少见。 “你便是那个上界修士?” 为首的羊头修士喝道:“你怎知‘掸车王’的名号?你到底是何来历?” 商游也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掸车王’之父,与我长辈有过关系……我父辈以前救过‘掸车王’之父一命,道号‘闲宁子’,你可去求证。” “啊?” 那羊头修士愣了片刻,与自己的同伴面面相觑。 第三十四章 掸车王 商游前世与“净什物法”有过多次联络与相处,熟络以后,一次偶然事件,他救了“净什物法”当时一名长老,此长老便是“掸车王”。 “净什物法”以十大长老为首,共同处事,“掸车王”在“净什物法”内权柄甚重,获得了他的友谊,对商游帮助挺大。 那之后直到“掸车王”去世之前,两人相交莫逆,“掸车王”告诉了商游许多往事。这其中便有“掸车王”之父,曾经被上界修士救过一命的过往。 上界大治靖宁,未必都是好人。 下界兵戈扰攘,未必都是坏人。 这“掸车王”之父便是“净什物法”的开派祖师,虽然立志驱除上界修士,可对救了他一命的那名上界修士念念不忘,一直寻求机会报答,待他死去之前,还叮嘱过儿子,一定要找到那名上界修士申谢报恩,这就养成了“掸车王”的性格——有恩必报! 可惜的是,前世的商游救了“掸车王”,这家伙还没机会报答他,又被暗杀了。 那两名来自“净什物法”的修士,本来气势汹汹,大有商游一言不对,就即可动手的模样,可商游这么一说,他们反而不敢动手了。 倘若让“掸车王”知晓他们对恩人动了手,只怕会被剥皮抽筋。 “此话当真?” 羊头修士喝问。 “不敢弄虚作假分毫。” 商游语气极为淡定。 “那你在此等候。”羊头修士示意同伴看住商游,对另一名妖修说道,“你也留在这里,不可妄自离去。” “这不关我的事吧。”那妖修愁眉苦脸,却不敢反抗羊头修士的命令。 “哼。”羊头修士冷冷瞪了那妖修一眼,随之驾驭法器离去。 他这一去,足足去了两个时辰,天色快黑了,才急匆匆回来,面色都变了,恭敬地对商游说道:“这位上修,让你久等了,‘掸车王’已在路上,还请你留宿‘耶拉’数日,‘掸车王’需要对你亲自厚谢。” 商游既然拿出这个法子,就知道肯定会引来“掸车王”,点点头:“可行,前方带路吧。” 那羊头修士迟疑了下,解释道:“上修,还请谅解,为避免麻烦,还请你带上斗笠与面巾。” 他刚要递来斗笠和面巾,却见到商游已经从乾坤袋拿出了斗笠和一顶面具:“只用斗笠和面具并不保险,你且拿点兽腺过来。” 这上界修士知道兽腺另类用法? 这是有备而来啊! 羊头修士面色古怪地从怀里拿出一瓶兽腺,这种从妖兽中提炼出来的液体,虽然对修为毫无帮助,却具有让妖修提神奋激之效,很多妖修喜欢买来嗅一嗅。 但这种兽腺对人族无用,不起丝毫反应,然而若是抹在人族身上,再戴上伪装,妖族就无法觉察到身份的不同,不然哪怕人族用上变形法术,也很容易被气味不同的漏洞识破。 当然,地煞七十二术中有变形法术,修炼到高阶层次,别说气味了,连血液都能改变。可惜那需要中位修士的灵力和神识才能驾驭,商游再怎么拥有炼神真人的经验,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戴上斗笠和面具,商游在身上抹了抹兽腺,随即面不改色地纳入乾坤袋,没有还给羊头修士的意思。 羊头修士踌躇了几下,见到商游真没有归还的意图,只能转身带路。 若说上界的大国,凡人也受到技造之物的好处,拥有远行千里、万里的能耐,那么在下界这个修士都未必拥有技造之物的地界,凡妖想要远行?亦或者前往恶劣之地?那是不可能的。 绝大部分的凡妖,一辈子也只能在一亩三分地转悠,能远行的唯有妖族修士。 这座“耶拉”之所以是方圆万里最大的城池,只因是万里之内的孤城、绿洲,离开“耶拉”百里以后,立刻地棘天荆,环境荒漠化,千里地界都没有几条河流,一般的“凡妖”来不了这儿。 整座城池居住的居民,全是妖族修士。 但修士往来聚集,必图所利,这座城池存在的根基,即有一条万炼钢的矿脉。 万炼钢属于众多小乘法器的坯胎之一,虽然在上界和下界分布较广,却提炼复杂,耗时甚长,对提炼的修士也有潜在危害,上界的大国和大派都不愿从事万炼钢提炼,便在下界直接用灵丸收购。 羊头修士一边带路,一边得意地给商游说:“单凭这万炼钢,我‘耶拉之城’一年便可赚你上界两三千万灵丸,你可明白,这是何等庞多的灵丸,即便放在你上界,也没几座城池有此收益吧?” “啊?这……” 商游不好直言,委婉地说:“差不多吧。” “上修,何为差不多?”羊头修士很不满,涉及到自己家乡,他不愿看到来自上界的修士敷衍,“上修籍贯何处?” “赤心国。” “赤心国?那可是大国中的大国!” 羊头修士眼睛顿时一亮,别说他,跟随的同伴,以及那之前的妖修,都忍不住盯住商游。 十大门派、十大国度,放在下界也是声名赫赫,可若说名气最盛者,肯定是前三大派和前三大国。 用一句话来形容彼此的差距,后面七大门派和七大国度加起来,综合实力都不如前三大派和前三大国度,除非再把上万个门派统合起来,兴许能勉强和前三者扳扳手腕。 “据说赤心国的京都上京城丰亨豫大,殷富昌隆,”羊头修士露出羡慕的神采,又不服气地说,“‘耶拉之城’即使放在隔壁的罗摩国,其修士数量也能排在第三,虽然肯定比不了上京城,但想来也有上京城修士数量的十分之一吧?” “……”商游闻言一惊,请教道,“道友可否告知,‘耶拉城’有多少修士?” “常驻修士足有两千五百多。” 羊头修士肃然又骄傲道。 商游:“……” ‘如果我说,这种数量的修士,还没有龙华山五福山居专门接待老人的修士多,这位妖族道友会不会不信?’ 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回答:“差不多吧。” “上修,何为差不多?”羊头修士不满。 “这位上界的修士,可能道号乃是‘差不多道长’。” 那妖修在后面听得忍不住讽刺。 三人在前面一起回头。 “你怎么还跟着?”羊头修士喝道。 “啊?”那妖修错愕,“你也没让我走啊?” “那我也没让你跟着啊?” 第三十五章 邀约斗法 这座“耶拉之城”常驻两千五百多名修士,其实算不得少了,即使放在上界,不少城池的修士也就十几、数十,上界的特点就是呈现修士集中化,要么数量很多,要么数量很少。 但数量不在关键。 这座城池映入商游眼帘后,他难免微微垂下了一半的眼帘,若拿来和上京城比,这肯定是欺负人,可哪怕和赤心国随便一座府城对比,也是云泥之别。 灰扑扑的城池,连建筑也是灰扑扑的,别说精心雕琢的楼阁,几乎就是以御土术直接构建的土房子,高度倒还行,多在十来丈,可外形不忍直视,纯粹是棱柱体构造。 而城池内的街道——难道说这里的妖族修士,默认大家都是胎息境及以上,全有御空法器,不走地面?所以街道的地面全用法术固化碾实了泥土就足矣?连岩板都不铺一层? 兴许这样做是不惧下雨,可灰尘难免,且实在相当的难看啊! 街道上零零散散的几个修士路过,天空上有数十个修士驾驭法器飞掠,整个城池给商游的第一印象,除了灰蒙蒙,就是死气沉沉,真不知是否真有两千五百多名修士常驻。 “那就是提炼万炼钢的黑房!” 羊头修士并不觉得“耶拉之城”有什么问题,他指着城池最北边的一座巨大棱形建筑:“每日每夜,十二个时辰不断,都有数百名修士在其中炼钢,炼好的万炼钢集中存放,会由罗摩国的弋舰运送离开。上修,你没事千万别去黑房,那儿把守严谨森严,若有外人接近,必会毫不留情拿下。” 商游很友好地点头,可其实他对什么万炼钢毫无兴趣,这玩意虽然是小乘制式法器的坯胎之一,却也不算是值钱的原材料,在上界一抓一大把,几百灵丸就能买来几十斤。 制式法器的核心机密,从来不是什么原材料,而是错综复杂又条理分明的一整个督造体系,是数千年来上界无数修士邃密构建的打造章法。 下界修士把能换来灵丸的万炼钢当做宝贝,无非就是他们没有多少可以换取灵丸的手段罢了,才把这区区万炼钢当做宝贝疙瘩。 他忽然恍悟,为何羊头修士会如此自大? 并非是他们故意为之,而是在资信上的不对称,大国,尤其是大派的财库、开支、各种技造流程,都是绝密,别说微末的下界修士,纵然是上界修士,大多数也是不知晓的。 所以羊头修士哪儿能知晓,数千万灵丸看似很多,可大派——譬如龙华山,光是在黑挲国投入的援助,就已达数千万万灵丸,是羊头修士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既然商游是“净什物法”长老的恩人,羊头修士不敢怠慢,给商游安排了单独的院落,以及各种异果珍馐,看得出来羊头修士是尽力了,某些异果放在下界还是很珍贵的。 感谢了羊头修士一番后,商游静静等候,但也不知此时的“掸车王”距离这儿到底有多远,需要几日才能抵达? 上界还有大众修士应急用的“遁行法阵”,换做是下界,除了各大派兴许在驻地建有“遁行法阵”,其余下界的妖族修士想用那就别多想了,再怎么着急,要么使用御空法器老实赶路,要么花费昂贵价格购买上界的穿云梭、云桴赶路。 最惨的是那些修为极低的修士,法器都买不起,也炼不来,只能想办法驯兽,靠着一些妖兽、异兽在地面赶路,效率极慢。 不过部分妖兽可以翱翔天际,只是这类能飞的妖兽驯服难度非常大,几日来,商游仅见到了一只飞天的妖兽路过——那妖兽背上还坐着五名修士,一点也没浪费剩余的乘坐空间。 相对而言,能买得起云桴的修士要多上一些,商游起码看到了十几个修士乘坐云桴而过,根据羊头修士的说法,那是“耶拉之城”城主的属下,自然相对寻常修士富裕许多。 等了五日,商游也没等来“掸车王”,他倒是镇定,羊头修士怕他无聊,这一日来找他,拱手道:“上修,还不知你道号呢?” “客气了,我小小一个胎息境修士,哪有资格授予道号,你唤我商游即可。” 唯有中位修士,方有资格授予道号,且正式的道号还需要师门授予,自个儿取道号一律视为野道和散修,会惹来嘲笑的,因此大把没有根脚的散修懒得起什么道号,时代已经不同了! “可不敢。”羊头修士终于自我介绍了一番,“上修可称呼我的名‘十胜’。” “十胜道友乃是玄关修士,唤我上修实在让人汗颜,不如你我皆以道友称呼如何?” “这……” 羊头修士迟疑了片刻,看商游目光诚恳,这才答应下来。 如今上界修士的姓氏经过数万年前的改革和发展,多数已化氏为姓,且很少再取“字”,直接以姓名唤之即可。而下界的妖族修士的姓名更复杂,有名无姓最为常见,若是有姓,那绝对是古老贵族传承,或是被上界赐予的姓。 这羊头修士自称“十胜”,可“十”并非他的姓,他没有姓,只有名。 “商道友,‘掸车王’可能还要一两日才能到,今日你若无聊,不如随我一起去看看校场习练斗法?” “校场习练斗法?” “对,”羊头修士毫无隐瞒,光明正大地让人不知该如何感慨,“净什物法之宗旨,就是驱除赶走上界修士对下界的干涉,但下界的修士太弱了,哪怕下界所有的修士联合起来,也对抗不了上界,何况我们妖族并不团结。净什物法正在积累实力,就要以小见大,从最基础的斗法中获取实战经验。” “那我作为上界修士,适合前去观看吗?”商游说道。 “没关系,”羊头修士很大方说道,“都是些胎息境小辈的斗法,没什么秘密可言,你还是我派祖师的恩人后辈,就是我们净什物法的朋友。” “那好吧。”商游答应下来。 这羊头修士带着商游横跨了城池,去往西边的校场,那是特别开辟出来的空地,占地约有数万亩,虽然无水,却有起伏不定的丘陵和部分密林。 第三十六章 邀请切磋 “我们虽然立志赶走上界修士对下界的摆布,但我们并非反对和敌视所有的上界修士,上界的寻常修士也是无辜的,作恶的只是那些大派和大国。” 羊头修士一边飞掠,还一边给商游解释。 商游挺意外的,早期的“净什物法”还有如此的思想境界吗?这和中后期那个极端的“净什物法”完全不一样啊。 “我始终认为,我们不仅要团结下界的妖族,上界的寻常修士也是我们该团结的对象。”羊头修士咧嘴一笑,“就如商道友你一样,自见你开始,你从未有过歧视我们的眼神,而是把我们当做平等的道友,这真是很难得,听说那些上界大派修士傲慢非常,把我们视作蛮夷。” 商游默然,他虽然同情下界的妖族修士,可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抵达这处占地万亩的校场,羊头修士与商游浮空矗立,只见得校场之上,足有十来个修士正在斗法。 如羊头修士“十胜”所说,在这里进行斗法实战的修士,都是些胎息境小辈,但从这些小辈斗法释放的灵压来看,全处于胎息境的巅峰层面,和商游一样,距离玄关境只差一个门槛。 “商道友,你觉得如何?”羊头修士自傲道,“你认为他们的实战经验还算可否?” “十胜道友,我只是一介胎息境小修,与校场上的这些道友并无境界区分,你若问我——” “商道友,何必妄自菲薄,我听闻你击败了索棼。”羊头修士认真地说,“索棼那家伙固然狂妄,可他的斗战能力在玄关修士中也很出名,你以胎息境修为轻松击败他,这可不是寻常之事。” 商游闻弦知意,琢磨出这羊头修士带自己来此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羊头修士郑重请求道:“单从灵力参量上而言,我还不如索棼,商道友能击败索棼,可见灵力参量的多寡并不会对你造成沉重的压力,我想对商道友讨教一番。” 以玄关修士的身份,朝着一名胎息境修士讨教,这话说出去都只怕无人相信,除非众人都明白,那玄关修士穷的响叮当,而胎息境修士“腰缠万贯”。 商游叹息:“十胜道友,我胜过那位玄关道友,不过是仗着法器之厉害,而你应该明白,上界的制式法器极耗灵丸。与你切磋不难,可我灵丸并不多了。” 这是在委婉拒绝。 “这我知晓,”羊头修士豪爽道,“切磋之间所耗灵丸,一应由我来承担。” “十胜道友,你确定?”商游慢吞吞地说道,“我这法器随便用一下,就要耗掉一百颗丙等灵丸。” 羊头修士豪爽的脸色瞬间凝固:“多少?” “一百颗丙等灵丸。”商游轻描淡写,从乾坤袋拿出三岳法铃,还给羊头修士展示了下,确凿无误,这法铃远比凡人用的铃铛大多了,内部镶嵌了一百颗丙等灵丸。 “这、这这……” 羊头修士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双腿在打摆子,这么消耗灵丸的法器,区区一名胎息境修士就敢拿来使用?上界的修士这么豪富? 他忽地咬牙道:“倒也不惧,既然是实战斗法,我不信商道友你来得及更换灵丸,所以你这法器最多用上一次对吧?” 羊头修士拍了拍自己的乾坤袋:“我这儿还有七千灵丸,足够你一次切磋消耗了。” 羊头修士确实没说错,对付妖族的巅峰玄关修士,三岳法铃要想击溃对方的守御法术,必须一次性释放大半的灵力,仅剩的那点灵力就没什么用途了。 “十胜道友,可是切磋无眼,若有闪失,来不及救援,何必为此伤了和气?” “商道友还且放心,这座校场有专修医术的高手,只要不是当场没命,你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你拉回来。” 羊头修士摆明了就想和商游实战切磋。 不知是不是他听说商游击败那名玄关修士后,心底起了好奇,一定要亲自试试,还是想借此看看上界修士的能耐? 估计后者的原因居多。 商游本想再度拒绝,忽地想到,妖族以强者为尊,最敬强者,他若一味拒绝切磋,即便羊头修士不说什么,后几日而来的“掸车王”听闻此事,怕也要对他轻视几分。 商游打算挟恩图报,就没想过瞒住“掸车王”,但惹来“掸车王”轻视,报恩结束后势必与之冷淡,他以后说不得还要利用“净什物法”这颗棋子,这次挟恩接近“掸车王”是次不错的机会,不能随便浪费了。 “既然十胜道友想切磋一二,好吧,我也只能奉陪到底。” 商游改口道。 “大善!” 羊头修士大喜,立刻去安排校场上所有的斗法停止,得知羊头修士要和一个戴面具的奇怪修士斗法,那十几个胎息境修士在结束斗法后,立即好奇地过来围观。 “十胜师兄要和谁斗法?” “不知……那人的面具好奇怪,怎么额头部分还裂开了几分?” “从未在‘耶拉之城’见过此人,兴许是从别处来的修士。” 不提好奇围观的修士,羊头修士“十胜”深吸了口冷气,为“耶拉之城”的变暖提供一分助力,落到了地面去。 “商道友修为较低,在天空与我斗法太过吃亏,不如在地面斗法如何?” 十胜说道。 商游渐渐习惯了这羊头修士的老实,微微颌首:“可行。” “那么,还请商道友先出手吧。” 十胜双手捏诀,第一步就是全力施展了守御法术。 守御法术多种多样,但习练的难度远超进攻类法术,不是两三倍的难度,而是十几倍的难度。 因此修行界九成九的修士所习练的守御法术,都是性价比最高的“间介术”。 此法术为数千年的一名玄关修士所创,一经推出,立刻风靡整个修行界,连下界也迅速扩散,可谓人人习之,连许多归元境修士也对此赞不绝口。 “间介术”最大的特点是易学,门槛低至胎息境,等于修士人人可学,且习练难度特别低,很容易掌握。 除了易学的特点,“间介术”的守御能力还不低,既能防范许多法术,还能防范拳脚外功,以及飞剑、法器的直接进攻,至于守御的强弱,肯定和修士的修为有关。 但这“间介术”有个不容易觉察到,也不容易利用到的缺陷。 第三十七章 认输 之前商游与那索棼斗法,就是利用了“间介术”的缺陷——时间差。 “间介术”不会阻碍无威胁的物体接近,什么是无危害?它又无法判定什么物体是不是有危害,若是毒物呢? 这世间不论是法术,还是飞剑法器,亦或者外功,在攻击敌人的时候皆有一个九成九的共同之处,便是高速! “间介术”便是用此来判定是否有危害,只要是高速接近的法术或者物体,都会被它阻隔在外。 如今弋舰上的守御法术,便是“间介术”的改版。 可惜“间介术”的这种判定是有时间差的,虽然这个时间差极为短暂,却依然存在,只要抓住这个时间差,就能瞬间击伤其修士本人。 不过知晓这个法术缺陷,还能利用起来的,可谓寥寥无几。 就算是商游本人拥有炼神真人的经验,相比起利用这个缺陷,他也觉得直接用法器强行击溃“间介术”,来得更容易和更方便。 ‘看来那个索棼,并没把与我详细交手的过程告知给他啊。’ 眼见十胜祭起守御法术,却还等着商游出手,商游也只能满足他一二。 不过他沉吟片刻,放弃了左右手各自结印的战法,那个索棼即使把这事说出去,也无人相信,可在场还有众多围观的修士,就不好施展此类技巧。 那就—— “十胜道友,我来了?” “来吧,商道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十胜的羊头才笑了笑,就见到商游拿出了三岳法铃。 像法铃这样的法器,一般是音波攻击,他凝神待望,做好了充足的应对准备,可惜与上界的信息差,让他根本没明白,上界如今的法铃,在去年就已然摒弃了音波攻击,而是直攻守御法术,以及附带的震慑神魂。 “叮!” 商游直接晃荡了下三岳法铃,一次性释放掉镶嵌在内的所有灵力。 “铛!” “什么?” 直面中乘法器的攻击,十胜脑子嗡嗡一震,神魂颠倒,头晕目眩,骇然发现守御法术顷刻崩解! 三岳法器九成的攻击被十胜一人承担了,可即便只剩一成的灵力向周围扩散,也让百丈外看热闹的胎息境修士们昏头晕脑,差点没站稳。 斗法的时机是重中之重,很多时候毫厘之差就能决定斗法的胜负。 十胜才觉头晕,等意识到守御法术崩解的刹那,一道人影已经欺身而近,一个顶膝,力达膝尖,正中他的腹部。 “咚!” 哪怕隔着百丈,也能清晰看见十胜像龙虾佝偻着腰部,力冲后背,撞出了小小的气波涟漪。 可这并未结束,暴起而来的商游双拳如雷,砰砰咚咚把十胜当做沙袋一样拳打脚踢,每一拳,每一脚,都能当场轰出狂猛的爆炸式狂风,仿若霹雳和飓风降临,这一幕似乎没把十胜当做道友,而是当成了死敌。 “呵!” 但不愧是炼形这个大境界的巅峰妖族修士,纵使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依旧只是内脏受了点轻伤,高喝一声,就待把崩解的守御法术另起炉灶,重新复原。 可挥拳的商游似是早有预料,左手提着的三岳法铃晃荡了下,再度发出了清脆的铃声,而就是这轻轻的铃声,让十胜刚敕放的守御法术立即崩溃,更是头疼欲裂,神魂受到冲击。 什么时候……商游何时更换好了法铃的灵丸? 十胜疑惑的念头一闪即逝,这么近的距离下遭遇法铃冲击,比起上一刻的头疼,这时的他连自我意识也受到了不轻的干扰。 “嗖!” 商游侧移到了十胜羊头的背后,顷刻结上敕印。 地煞之十二——金煞! 以金为煞,代表无坚不摧的法术,立即洞入了十胜脊背肌肉,但这还不是结束,只因商游化拳为掌,形若利剑,也顺着金煞撕开的肌肉表层刺入其中。 “啊!等等!我认输!” 十胜痛嚎不已,踉跄往前几步,颓然跪下,他的背后全是鲜血。 商游这次没再追击,掌尖随手一甩,腥红的血滴溅射满地。 周围的胎息境修士们全看呆了。 这是什么斗法状况? 他们从未见过。 “十胜道友,抱歉了,刚刚下手稍微有点重。” 商游喟叹:“但我不得不如此,毕竟我和你相差一个境界呢,灵力参量更是相差十几倍,若是稍微手软,我可能会立马落败。” “没事、我、我没事。” 十胜冷汗淋漓,意识到自己刚才命悬一线,倘若商游的金煞法术对准的并非背脊,而是脖颈,再来一掌,足够让他脑袋搬家了。 这他娘的真是胎息境修士吗? 抛开那可怖的法铃不谈,商游前后的其它表现,也让十胜感到震惊,这种外功和法术的精密契合,以及释放法术的时机掌控,外功的绵绵节奏,他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十胜毕竟是玄关境的妖族修士,生命力极强,很快自我封闭住背脊的伤势,起身吸了口气:“我算是明白,索棼到底为何会落败了。” “十胜道友不必妄自菲薄。”商游拿十胜先前的话来安慰他,“我也是仗着法器之威,方有此等胜算,没有这个法铃破开你的‘间介术’,你即便站着不动让我施展攻击,我也拿你没办法。更别说十胜道友公平起见,愿意在地面与我斗法,换做是天上,我拿什么和你斗呢?” “你说的……是有道理。” 十胜思索了一番,信心又回来了,商游的外功和法术表现,固然让他震惊,可仔细一想,最可怕的还是商游的法铃,这法铃竟然能崩解“间介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他,就此落败也算勉强合理。 “你们上界的法器太厉害了。”十胜信心刚回来,又旋即沮丧无比,“有这样的法器,还能批量打造,我们想要反抗上界的压迫,如何能成?” “十胜,你曾经的豪情壮志呢?怎么今日稍微遇到挫折,就丧失信心?这样如何成就大业?” 冷不丁的声音遥遥传来,众人闻声抬起头,便见到数百丈外的空中,一道身影漂浮而来,完全没有借助任何的御空法器。 不借法器而御空,是为中位修士的能耐,其最著名的便是腾云驾雾的法术。 第三十八章 求助 “啊,掸车王长老!” 十胜只听声线,就认出了来者何人。 商游凝视而去,见到那道身影缓慢飘来,有点想笑,又必须憋住,这掸车王目前的修为应该刚入中位修士的门槛,即“化气境”,所以掌握的腾云驾雾的法术并不精通,想快都快不起来,只能慢慢地飘来。 可他为了塑造自身的气势,又不使用法器或者法宝御空,熟知内情的商游当然觉得好笑,绝大部分的中位修士,懒得去习练腾云术,反正都会御物术,用上法器或者法宝御空飞行,那速度可快了。 而上界九成数量的中位修士,更是砸锅卖铁也要购入更高级的云桴或者穿云梭。 因而在上界,修士用腾云术,要么熟练到快若闪电,让人钦佩。要不就别用腾云术,不然像这样慢慢飘来且不稳定的腾云术,放在识货的修士眼中,只有一个想法——买不起云桴和穿云梭的穷鬼!还特能装模作样,连法器法宝也不用。 掸车王别看外表年轻,实则已年过百载,他的长相更趋近于人族,唯有鼻子像是鹰鼻,双耳像是叶子一样又尖又长。 这是妖族中“波那族”最典型的外貌特征。 “长老。” 众多的胎息境修士急忙朝着掸车王作揖。 掸车王终于缓缓落地,首先目光没在羊头修士身上停留,而是好奇地看向商游。 “你便是我父恩人的后辈?” “正是在下。”商游作揖。 “有何为证?” “长辈道号‘闲宁子’,救长老父亲一命之时,长老甚小,才十几岁吧?此事外人绝无知晓可能,长老难道不信?” 商游凝望掸车王,这位他前世因救命之恩而结交的朋友,如今看来甚显稚嫩,不像后期那样的霸气外露,反而有一种恬静的友善。 掸车王默默注视着商游,商游毫不避违,直视回去,眼神充满了诚恳。 商游暗忖:‘我虽然没有长辈救你父亲,但却救过你一命,所以心底不愧。’ 于是乎,他的眼神理直气壮地回应。 掸车王点了点头:“的确,此事父亲从未告知外人,外人不可知晓,道友,你且随我来。” 他说着重新腾云而起,向着城池飞去。 “嗖!” 掸车王下意识回头,就见到一道黑影从后方掠射,瞬间超过了他,到了前方数百丈才悬浮停驻——是一艘穿云梭! “……” 好吧,这是上界来的修士,倒是不好在其面前摆谱。 掸车王一头黑线,甩出法宝,好歹他也是“净什物法”的十大长老之一,不至于连法宝都弄不到。 他的法宝是一颗剑丸,可攻可守,还能以玄光曳带他的身形疾射飞掠,似乎是报复似的提速,也是顷刻间超过了穿云梭,把商游远远甩在后面。 双方一前一后飞入“净什物法”在城内的驻地,掸车王专门安排了空房,这里条件有限,也提供不了太好的东西,一人一杯茶水,开始了深入交谈。 掸车王开门见山,直问商游来此有何目的。 “实不相瞒,我想要个身份过境罗摩国。” 商游说出来意。 “过境罗摩国?”这是掸车王没想到的,“你过境罗摩国去哪儿?” “还不知晓,我没有罗摩国之后的地图,只知继续往东……我要找一件东西。”商游摇头。 掸车王没问他要找什么东西,沉吟片刻后说:“此事不难,道友只有这一个要求?” “说是要求兴许过分了,我可以承担这其中所耗开支。” “哈哈,道友乃是我父恩人的后辈,单凭这点道友来寻求帮忙,这点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掸车王既不追问商游的真实目的,也不要他灵丸,很豪气地一口答应下来:“道友很急吗?此事两天可以搞定。” “虽然不急,可还是请尽早安排妥当。” “没问题,你这两日暂时歇息,我会安排妥当。” 掸车王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经意地问:“道友是赤心国人?” “对。” “可是龙华山的弟子?” “之前曾经担任过龙华山外门行执,如今已经辞去。其实此次下界,我也是为了完成龙华山朝阳仙馆发布的委托。” “这就奇了?何事需要前往下界完成?”掸车王淡然说道,“非是轻蔑道友,而是道友以胎息境的修为独自一人下界,此等委托实在难以想象。” “长老有此疑问确实在所难免,我家中长辈‘闲宁子’曾经遨游下界诸多地界,偶然获得一物,可以入药延命十几载。” 商游轻描淡写地说:“朝阳仙馆的委托,我只是顺便完成,主要目的是为家中长辈寻找此物。” “延命十几载?”掸车王迟疑,“难道上界没有其它丹药了?” “寻常延命丹药多次使用,已不再起效,而更好的丹药,已非我等能拿到。” “原来如此。” 掸车王恍然。 延命十几载的药物,是比较有价值,可不算太多。只因能够延命的丹药种类并不少,且只对凡人起效。 尤其是对妖族的凡妖而言,他们的普遍寿命都大于人族凡人,而他们少有寿终正寝者,还没等到需要延寿之时,往往就死于战乱纷争了。 延命十几载的药物,更别说放在妖族修士的眼中,与石头没什么差别,至于拿去和上界交易,就更可笑了,以为谁都能和上界进行公平交易对吗? 商游胡编乱造,让掸车王信以为真,嗯,信不信不重要,一个很不错的借口给出了就行。 其实这延命的药物,不论是在下界,还是在上界,都有种鸡肋的感觉。修士的寿命与自身的修为挂钩,任何先天丹药想要延命都是逆天而行,十分困难,除非是炼神真人出手,亲自帮人调和阴阳,或许能让大限到来的修士延命十几载时光。 他这里说的延命丹药,都是给凡人和凡妖用的,修士用不上,因而在没了凡间瓜葛的修士眼中,延命丹药一文不值。 与掸车王多聊了几句,商游试图拉近关系,可这位掸车王的性格与几十年后大为不同,在几句话后,固然给了商游确切的回复,却并未真的放下对商游的戒心,从而成为朋友。 第三十九章 赠送·天罡神兵 也急不来。 现在至少认识了这位“净什物法”的长老,以后自然有机会再深入关系。 商游告别了掸车王,静静等候两日。 “净什物法”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两日刚过,掸车王让人叫来商游,递给他一块识牌:“我把你的籍贯放在了俱刹罗国,以俱刹罗国和罗摩国的关系,不会为难你。” “这是兽腺,能维持数日的气味,你每日记得涂抹一滴在腋下,这样无人能识破你的身份。” 掸车王可不止是给了这点东西,还额外拿出剑匣:“你若要进入罗摩国,切记不可动用穿云梭,上界的技造之物放在下界过于惹眼,而这把法剑用来对敌不行,可用来御空却很擅长,你且拿去使用,无须归还。” “你用的那个法铃很厉害,可手段过于单调,你一旦使用上界的法术,也容易被人识破,所以入境罗摩国后,不要惹事,也尽快离开罗摩国的地界。” 商游打开剑匣,神识触动,顿时动容:“长老,你这礼物太贵重了。” 虽然不是制式法器,可这把法剑的品质已然达到了中乘,属于自炼法器中的精品了,而且他的神识触动法剑,发觉这把法剑与神识的契合度很高,极易使用,这就更难得了。 这自然不是巧合,而是说明这把法剑的炼器师对炼器有着极高的造诣,方有这等广泛契合度。 不过自炼法器最烦人的一点,便是只接受主人的灵力,无法嵌入灵丸,且内部没有密核,也不能顷刻绑定主人的神识,只能慢慢用神识去炼化,消耗时间极长。 “没什么,道友不嫌弃就好,这把法剑名为‘七解’,代表着‘波那族’神圣的七种解脱秘法之一。”掸车王微微笑道,“据闻若是收集完代表七种解脱秘法的法剑,再破解其中的奥秘,就能合并为一把天罡神兵,这是‘波那族’自古流传下来的奇闻,却不知真假。” “天罡神兵?” 商游面色一变,比起刚才的动容,这是震惊了。 自古以来,不知何年何月,反正在十四万年前龙华山开派之时,就有天罡三十六把神兵,地煞七十二件玄器的故事。 这三十六把神兵,七十二件玄器各有妙用,任何一名修士若是获得其中一把神兵,亦或者玄器,立时就能战力大增,成为镇派神器。 由此可见,这些神器对修士和各门各派的诱惑力有多大。 尴尬的是,伴随修行界的内卷以及技造之物的昌盛发展,很快所谓的地煞七十二玄器就被打破了神话,成了鸡肋。 其威能在后世修士看来,也就那样吧,远不能成为镇派神器。除了部分特殊的妙用,还能让人有点兴趣,光说用来对敌,别说十大门派了,即便是许多中型门派之间的斗争,地煞七十二玄器也上不了台面,只能算是在修士的个人斗法中,还算厉害。 虽然地煞七十二玄器逐渐被淘汰,不过鉴于它的名气,放在当今的修行界还是具有不错的收藏价值,即使许多威能胜过七十二玄器的技造之物、法宝灵宝,在真实价值上也抵不过七十二玄器。 但天罡三十六把神兵不同于地煞七十二玄器,神兵的威能不仅远超玄器,即便放在十几万年后的如今,也能引起十大门派的重视,某些特殊神兵的古怪妙用,更能显著增涨门派的实力。 譬如被龙华山收藏的天罡神兵——仙解。 这把神兵的主要妙用,即是能批量制造炼神真人,可以在瞬间把一名“归元境”小炼神,提升修为到真正的炼神。 仅此妙用,就能让整个修行界无不忌惮,在没有太素神兵之前,龙华山史上多次只靠这把天罡神兵,就能护持龙华山大道传承不溃。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而且很重,强行提升的炼神真人,一日之后就会暴毙而亡,是魂飞魄散的暴毙,想救都没法。 试想一个归元境的修士,无不是天之骄子,要多少资粮和运气才能修炼到这个境界?让其心甘情愿在一日之间暴毙而亡,怕是没谁答应。 所以这把天罡神兵,理论上能让龙华山横推整个修行界,可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即便想打着大局为重的旗帜,然而归元境的修士,已是门派大局中的一员了,哪儿有大局为自己牺牲的? 只能在有灭门风险之前用上一二。 若是放在眼前的是一把地煞玄器,商游都不至于震惊,可掸车王说是天罡神兵的七分之一,还真让商游坐不住了。 “别担心,只是传言而已。”掸车王看商游坐不住,哈哈一笑。 “只是传言,已经很烫手了。”商游苦笑,“长老,恕我无法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还请你拿回去吧。” “我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掸车王予以拒绝:“你若是不要,赶明儿你随手一扔就是了。” “唉,长老何必如此。” “我说过了,你真别把它当做天罡神兵,它要真是天罡神兵,我怎么可能拿出来送礼?”掸车王抿茶道,“这把法剑在‘波那族’流传了几千年了,也有过七把法剑归一之时,可无人破解法剑奥秘,在我看来,传言多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波那族’无数智者都没法破解其中奥秘,你区区个胎息境修士,也想破解奥秘吗?还别说另外六把法剑不知所踪。” “啊这……” “收下吧,当做御空法器还行,拿来斗法分毫不值。” 掸车王很嫌弃地挥挥手。 商游只能谢了掸车王好意,收下法剑。 不管掸车王嘴上如何说,这把法剑在“波那族”肯定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拿来送给商游,只能说明掸车王的确是有恩必报者。 不论商游是否真是当年救了他父亲的“闲宁子”后人,既然商游知晓此事,那与“闲宁子”也定然存在关系,掸车王便求个心安理得,了结心事。 “长老,多谢襄助,商游在此告辞。” “去吧,注意安危,另外提醒你一句,过了罗摩国的东边,是无人之境,险巇危重,你且万分注意。” 商游出了院子,刚要施展御物术试试这把“七解”法剑,便有人疾呼:“商道友,等等。” 是羊头修士十胜! 第四十章 抵达边境 他急匆匆跑来,脸上充满了纠结,可还是拿出乾坤袋:“之前说好了的,商道友若是与我切磋,其间所耗灵丸,皆由我来提供,这是三千灵丸,商道友且拿好。” 商游哑然失笑:“十胜道友,我与你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了?” “这可不是玩笑,而是事前所立下的约定。” 十胜不再纠结,正色道:“你若是不拿,我今后彻夜无法入眠。” 商游收敛笑容:“十胜道友话说到这份上,我不拿反倒成了过错,但无需三千灵丸,我那法器只用掉了两千灵丸。” “好。” 双方也不再废话,十胜数清了两千灵丸,交予商游。 “十胜道友,这几日承蒙照顾,今后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祝道友一路福安。” 远远望着商游驾驭法器离去,十胜才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掸车王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 “长老。”十胜回头见到掸车王,连忙行礼。 “十胜,你觉得这位来自上界的商道友如何?”掸车王徐徐问道。 “这位商道友是个适合做朋友的,”十胜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们要团结上界的修士,就是要团结像商道友这样的,他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我们下界修士的同情。” “是么,可惜只是同情。” 掸车王不置可否:“同情是最不可靠的情绪,他虽然同情我们,可若是我们真的和上界爆发了争斗,他这样的修士会毫不迟疑地站在上界那边,而不会因为同情和我们站在一起。想要让上界的部分修士与我们站在同一边,唯有共同的利益驱使方可。” “受教了长老。” 十胜黯然失神:“可我们要怎么才能让上界的部分修士,与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掸车王沉思:“想来想去,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对上界的了解过于浅薄了,唯有实地察访,盘根究底,才能知道我们与上界部分修士的共同利益在何处。十胜,我想让你去上界走一趟,如何?” “啊?我?”十胜惊愕地指了指自己下巴,长老,你没看清吗?你是眼花了吗?我这硕大的羊头去了上界,难道不惹眼吗?怎么实地察访?上界的人族修士谁会理我? “天衍宗派人来与我们接洽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派遣一批修士前往上界修业研习,我准备让你随入其中。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上界的大派,上界的大国,上界的修士状况。” 这下十胜明白了,即使下界的修士千难万难入关进入上界,也很难混入大派内部。 而这次天衍宗与“净什物法”进行接洽,还特别准许“净什物法”派遣修士进入天衍宗修业学习,这可是一个近距离观察大派内部的好时机。 “我明白了。”十胜想到能入上界的大派,不,是修行界第一大宗派学习,顿时激动万分。 …… …… “自炼法器还真不如制式法器方便。” 商游驾驭着法剑在空中飞掠,摇摇摆摆,歪歪倒倒,惹来几个路过的妖修瞥视。 制式法器和技造之物都有密核存在,与神识只要契合以后,不仅绑定神识,还能立刻熟练上手使用。 而自炼法器光是用神识与之契合,就要耗费不少的工夫,等到了自炼的法宝,那难度更是剧增,难怪上界的修士九成九都用“制式”,实在是自炼法器在根本上就落后于制式法器。 且还需要商游时刻用灵力去供应法器,等于始终在消耗气海的灵力积蓄,他试了下,若是让法剑以最快的速度裹挟他飞行,每百里要消耗六十的灵力参量,气海的灵力只够勉强支撑八百里的消耗,速度只比望尘穿云梭快上一截。 不划算,不划算。 但用这法器,本就是为了避免望尘穿云梭过于惹眼了,他前几日用穿云梭飞掠“耶拉之城”,若非明显有着“净什物法”的修士带领,只怕早就有妖修找上门了。 此地距离罗摩国还有万里之遥,远离“耶拉之城”后,就一路是山地峻岭,前行不过千里而已,出现在商游眼中的景象,已经换成了绵绵不绝的雪山。 商游为了避免麻烦,不好使用穿云梭,用这法剑也降低了高度,贴近地面飞掠,速度慢了许多。好在他购入的回气丹不少,强撑着精神,一路回气丹补足,熬夜前行。 一日之后,商游先提前找了个寂静安全的洞窟打坐调息,恢复精神,等一切圆满,这才驱使法剑,飞向罗摩国的地界。 “咦,那是……” 远处绵亘的众多雪山之中,矗立了一根万丈高度的漆黑支柱,支柱的顶部隐约有个光点,正在熠熠生辉。 而这个漆黑支柱不止一处,因为太高了,即使相隔数百里开外,也能看到另一根漆黑支柱的存在。 “照视法镜!” 商游如何不明,这是上界的技造法器! 那个立于支柱上的“照视法镜”不知何年何月打造,也不知类型如何,但铁定是军品,只要嵌入的灵丸充足,便能自行运转不休,远视数百里范围,一旦有可疑的人和物进入范围,就会被照视出来。 这是上界许多国度和门派会购入的技法器,用在国度边境很不错。但有个缺陷,中位修士用的许多匿形法术,遁行法术,都可以避开“照视法镜”,这只是用来防范大规模入侵,以及下位修士的技造之物。 大国大派,更喜欢使用更拔尖与新锐的技造法宝——寰宇谛听。 那是结合了神识、照视的优点,再配合能远察数万里的“天波”进一步研求而出的技造之物,别说匿形法术,遁地法术都逃不过侦听视察。 不过上界许多中等国度和门派,都买不起和用不起“寰宇谛听”,更遑论下界国度了。 只是罗摩国用“照视法镜”也挺好,下界会匿形、遁法的中位修士都没几个,这“照视法镜”一用一个准。 商游倒是不在此列,他可以一试遁地法术,但进了罗摩国以后,他不可能时刻保持遁地状态,若被人觉察到他的识牌没有入境的“章印”,可是个大麻烦。 第四十一章 入境罗摩国 商游沿着罗摩国的边境疾飞,一日下来,凭借超高的炼神经验,他很快“驯服”了这把“七解”法剑,而且终于体验到了掸车王所说,这把法剑很适合用来御空飞行。 的确如此,这把法剑虽然只是一把法器,却让商游都差点看走了眼,以他目前的修为,这把法剑御空的速度只比望尘穿云梭快上一截,然而这远不是法剑的潜力极限,若是修为再提升到玄关境,这法剑的速度还能再提升一两个层次。 若是这把法剑放在几千年前,怕是要价值数百万灵丸,可惜放在如今依然沦为鸡肋,时刻需要以自身灵力供应,意味着其主人高空斗法之时,全身一小半的灵力拿去供应这把法剑,而对面用着制式法器,根本不用去管灵力消耗,这实在是太吃亏了。 “那是——” 商游飞越了数百里莽莽雪山,没见着一道人影,而远处耸立在雪山峰顶立柱上的云台,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应该就是罗摩国的入境关卡。 他不再迟疑,偏侧方向,朝着云台疾射而去,很快就见到这座离着峰顶百丈的云台上矗立建筑——与上界的琼楼玉宇风格不同,罗摩国,或者说妖族的建筑很反上界修士的常识,多以棱角分明和简洁的造型与线条为特征,就如此刻云台上的建筑,便是深灰色的方格子,像是一块灰色的砖,实在让商游觉得品味古怪。 他的到来引发了云台上的警报,数名妖修飞了出来,与掸车王的长相特征类似,“波那族”有着叶子似的尖耳朵与鹰钩鼻,当他们脸色不好看时,眼神就显得阴沉沉的。 “你是何人?” 得益于天衍宗的扶持,罗摩国修士的口音与上界相差无几,愈是与上界关系相近的下界妖国,愈是以上界口音为雅音自豪。 商游戴着一副古怪面具,背后的法剑凭空悬浮,不停溢射出清气揽挽住他的全身,那几名修士一看便知,是下位修士,否则不是清气而是玄光了。 “在下想要入境罗摩国探亲访友。” 商游举起掸车王给他准备好了的识牌。 对面几名修士之中,有人拿出鉴识法器,射出金光照射到识牌表面,立时读取了其中的鉴别等云讯。 “是俱刹罗国的修士。” 确定识牌无误,那几名修士脸色松懈了下来,露出一丝微笑:“既然是俱刹罗国的朋友,还请进来。” 商游暗自为掸车王的细心而赞许,俱刹罗国不仅和罗摩国关系良好,而且俱刹罗国的修士一旦踏入修行门槛,就会戴上面具永不见人,除非超脱于人间。 掸车王给他准备俱刹罗国的身份,配合他的面具,可谓恰到好处。 “道友千里迢迢而来,还请用点热茶。” 几名修士带着商游踏足云台的立方建筑,就见得内部装潢与外界的简约大相径庭,而是充满了复杂的装饰与雕刻,以及使用强烈的色彩与穿插的曲面空间来表达一种神秘感。 商游初步掠视,只觉这些复杂的装饰和雕刻的符号,与五行八卦有着某种关联。 “道友第一次来罗摩国?” 一名修士给商游端来茶水,又是和上界的清茶不一样,罗摩国的茶水里面全是花果蜜汤,商游戴着的面具只遮掩了鼻子以上,倒是不影响喝茶,他喝了一口,觉得太甜腻了,不大喜欢。 “对,我是第一次来。” 商游承认,其实识牌内能看到入境的“章印”,他若是来过数次,刚才这名修士用鉴识法器就看到了,此刻这么说,显然是找个话题。 “既然道友是第一次来罗摩国,我且先提醒道友两处留心事宜,罗摩国内禁止饮酒,禁止十人以上聚会,这两个要务定要留意注重,且不可违背。” “多谢道友提醒,在下谨记。” “咦,差点忘了,你们俱刹罗国的修士,不是不饮茶吗?” 对面的修士忽然凝目看来。 商游闻言顿时沉默,你既然知道俱刹罗国的修士不饮茶,为何在最初就端茶上来?这真是忘记了? “有时候偶然饮用,也是无事。” 商游从乾坤袋拿出提前准备好了的木盒,轻轻打开,推向对面的修士。 那修士神识一扫,立刻露出满脸的不解:“道友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一点意思意思。” “你这么说真有意思。”那修士不悦。 “其实并无它意,”商游笑道,“道友别多想。” “真无它意?” “真无它意,只是一番好意,是我们当地的特产之物。” “既然如此,那我暂且收下了。” 对面的妖修总算是回嗔作喜,收下了盒子中的——五百灵丸。 收下特产的妖修,马上拍着胸脯保证,会给商游迅速办理好入境的“章印”。 这个过程确实很快,这几个妖修的办事效率仿佛翻了数倍有余,没一会就给商游办妥了入境的“章印”。 在识牌印入这个“章印”,就等于商游可以合理合法地入境罗摩国,不会再受到刁难。 远去的商游并不担心那几名妖修起了贪心事后反悔,说句不客气的话,在这儿担值的修士,都是没有背景没有能力,随后发配到此的。 稍微有点能耐和背景的修士,谁愿意跑到这冰天雪地整日值岗? 延绵不绝的雪山横卧于蔚蓝的天色之下,炽烈的阳光从湛蓝天空肆无忌惮地倾泻,使那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镀上了一层金辉。 商游往前飞掠了数百里后,雪山渐渐有了绿色,那是雪线以下层层叠叠的松林,顽强地扎根于岩石缝隙之间,与上方的银装素裹形成鲜明对比。 偶然几只雄鹰翱翔天际,与商游进行伴飞,他也刻意降低了速度,让雄鹰能轻松跟上。 那两只雄鹰熟悉了商游以后,居然壮着胆子一左一右,踩在商游的左右肩膀上节约体力。 也就是商游降低了速度,还让法剑的清气绕开了空隙,否则这两只雄鹰非得在空中栽个跟头。 渐渐的,地势逐渐降低,雪山开始消失,漫无边际的密林紧跟着出现在了商游的视线之内。 第四十二章 赤地深峡 掸车王给他的识牌中,印入了罗摩国的地图,商游再把识牌中的地图汇入天机鼎图,对比地势,指引方向。 “罗摩国国境属于东西狭窄,南北宽阔,东西横跨地界仅有四万三千里,但我必须穿过赤地深峡,才能进入东境。” 商游沉吟,罗摩国以东,就没有国度了,也几乎没有妖族在那边生活,只因罗摩国的东方边境,是上古之时,疑似某位真君留下的法术痕迹——一道横跨整个大陆的暴风层,直抵天上的罡风层,而且宽度数千里,就算想用遁地法术也别想跨过去。 这暴风层虽然没有罡风层那么可怖,却也不是商游这个小小的胎息境修士能抗衡的存在。 那么就只有一个法子,穿过唯一的暴风层空隙,即是“赤地深峡”。 他来这儿又不是真的探亲访友,自然没有闲暇时间去罗摩国的城池转上一圈,何况作为妖国的地盘,与之长时间接触容易暴露他的人族身份,还是尽快过境最妥。 虽说有大量的回气丹在,商游精神和身体的疲惫也无法避免,掠飞两三千里后,就会找个地方调息歇歇。 幸运的是,他一路飞去,都没遇上其他的妖族修士。 这么走走停停,用了四天的时间,他才赶到了“赤地深峡”附近。 “龙华山的考核应该快开始了……不知道孟启能否顺利考上?” 商游本以为能赶在考核之前回去,可迄今为止,天魔“数瞬”之身,依然没找到更为合适的灵性生灵,倒不是没有比第一次找到的灵性生灵性价比更高,而是地方更远更危险。 何况他远行至此,也不想掉头回去绕路了。 所谓的“赤地深峡”,乃是一条深入地底、千里荒寂的峡谷,峡谷两侧,则是仿佛连接天地的暴风层,他这还隔着百里之遥,便能看见暴风层内阴云密布,无数闪电霹雳闪烁不停,声势浩大,恐怖绝伦。 难以想象这样的暴风层宽度数千里,横沉南北三十几万里,而且还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即便以吕夫玄炼神真人的经验,也无法评价这种法术的威能。 这只有传说中的真君大能,才有这等修为实力吧,都过去了十几万年了,依然这般宏伟壮阔,若是当初刚施展之时,到底多么恐怖? 他不由生出天地自然之威,个人也能抗衡的雄情壮志,旋即又哑然失笑,炼神与真君之间的差距,怕是比归元境和炼神的差距还要大,真君可以抗衡天地之威,不代表炼神也可以。 商游又寻思,他已经得天地之幸,重返一百二十年前再活一次不说,还轻松得到梦寐以求的炼神真人之位,且另一具天魔之身,威能也不下炼神,甚至在特殊情况下,更甚于寻常炼神。 可为何剩余的两具身体,却相对稀疏平常? 这两具身体的修为,无论是放在炼神手心,还是放在天魔眼中,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微末。 这种缺陷是巧合,还是—— 倘若把这两具身体的修为进军炼神,四位一体的他,会否发生其它造化? 一边寻思,商游一边驾驭法剑飞向峡谷,等进入峡谷以后,顿时体验到气候变化剧增,先前还是气候宜人,一来到峡谷,立感燥热。 好家伙,胎息境修士对酷暑寒冬不惧,却在这儿感到燠热无比,寻常的生命哪儿能在这里生存? 他离地大概百丈,见到地面白热似的干裂,没有一株草一只走兽,更无一滴水,是百分百的生命禁区。 好在他的乾坤袋内储备充足,倒是不怕这等酷热,继续往前深入了数百里,冷不丁有一道声音在下面疾呼:“道友留步,等等,救命,救命呀!” 商游朝下瞥视,瞅见有人躺在地面,奄奄一息,不知出了何等状况。 商游并无好心下去问一问,而是停驻了刹那,随后驱动法剑,就要离开。 “道友且留步呀,不能再往前,前方有大量飞翅虫!” 这话留住了商游,他回旋一圈,悬浮空中数十丈,敕印了个“间介术”,询问道:“道友,何为飞翅虫?” “你是第一次来赤地深峡?”那修士哀嚎道,“先不提此事,道友是否有救治丹田重创的灵丹?可否匀一些给我?此后必有所报。” 商游沉默不语,直到那修士不断哀求,他才摸出一粒丹药,弹指射出,刚好在那修士张嘴哀求之时,钻入了口中。 “多谢道友大恩大德。” 那修士立刻调息,足足半个时辰以后,脸色苍白地盘腿而坐,缓缓起身朝着天上的商游作揖。 那么一粒回气丹,自然没法让他伤势复原,只能说压制了部分的伤势,勉强有了动弹的气力。 他缓缓伸出食指,虚空书写,自我介绍说:“道友可唤我‘旵实’。” 商游点头,没有自我介绍之意。 那修士等了下,见到商游不说名字,尴尬道:“道友怕不是罗摩国人吧?” “我从俱刹罗国而来。”商游言简意赅。 “原来如此,”修士旵实解释道,“赤地深峡有一种潜伏在峡谷壁窟中的虫子,它们合群结队,动辄成千上万,一旦发现人畜走兽,便会疯狂攻击吞噬。这种虫子甲壳坚硬如铁,不惧烈火熏烟,也不怕寒冰水攻,因此前来赤地峡谷探寻赤石的修士九死一生……” 听完修士旵实的解释,商游才明白何为飞翅虫,这是盘踞在“赤地深峡”的“霸主妖兽”,阻拦着一切想要深入“赤地深峡”的修士。 而“赤地深峡”特产一种“赤石”,若是在炼制部分丹药过程中加入,有提升药性的特效,故而一些罗摩国的修士若是太穷了,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赤地深峡”寻找“赤石”。 “道友也是来寻赤石的?”修士旵实试探道,他显然不信从俱刹罗国万里迢迢赶来的商游,只是为了寻找赤石。 “我不是……我要通过赤地深峡进入东境。” 商游也没隐瞒。 修士旵实目瞪口呆,失声说:“道友,你可知赤地深峡之后的东境,没谁敢于深入?” 掸车王之前也提了一嘴,此刻在听这修士旵实所言,商游故意疑惑:“何解?” 第四十三章 飞翅虫 “若说赤地深峡是九死一生,那通过赤地深峡进入东境者,是必死无疑,无人可回。” 修士旵实诚恳道:“罗摩国国庭组织过数次深探东境,可那数次探寻皆以无人返回告终,不仅是从赤地深峡进入东境,国庭还组织过数批修士绕道大陆,但不知是在海上迷路而亡了,还是顺利踏足东境,却还是与先前的修士一样遭遇不幸。” “这样啊。”商游无动于衷。 修士旵实见状,只能说:“不管道友目的如何,总归要渡过眼前的阻拦,那飞翅虫极为厉害,扑杀不得,唯有一种法子可以瞒过,就是用赤石研磨的赤粉撒在身上——” 商游却忽然打断他的话:“旵实道友,我见你受伤的部位在气海,像是过度用了气海灵力导致,怕不是飞翅虫所为吧?” 一提及这事,修士旵实懊恼万分:“不怕道友笑话,我是遇人不淑啊,与人结伴采取赤石,没想到发现了大量的赤石后,说好平分,那人突然反悔,与我斗战了半刻钟,在下不幸落败被人夺走了赤石。” 说到这儿,旵实拱手道:“还请道友再借几粒方才的丹药,旵实愿意告知道友如何搜寻赤石。” 商游想了想,隔空射给他几粒回气丹。 旵实立即服用,这次商游等候了他一个时辰,他脸上有了红润之色,可以不再借用回气丹调息,随后从乾坤袋摸出了两三块拳头大小的灵石,直接炼化里面的灵气。 相比回气丹的菁华,以及灵丸内的灵气精纯,灵石内的灵气不仅驳杂,而且提炼不易,虽然无需乾坤罗盘辅助,效率上却远远低于回气丹和灵丸。 商游耐心上佳,不急不躁,找到旁边的空地盘腿坐等,等到了下午,旵实总算压制了伤势,恢复了大部分的元气和灵力,也拿出一把法剑御空而行。 “多谢道友,且随我来。” 旵实在前,商游在后,继续深入赤地深峡百里后,他才驻空指向前方的峡壁:“那处角落深挖数丈,便有赤石存在,道友可否见到一个深坑?这是我之前与友人所挖,可惜当时有飞翅虫回巢,即使有赤石粉末,也不敢正面迎上飞翅虫,只能无奈退去。” 商游定睛一看,在旵实所指方位,确有一处深达数丈的坑洞存在,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导致。 两人再度靠近,那旵实迫不及待地下去,使出血煞法术,一击破开坑洞一尺,欣喜道:“果然下面还有赤石。” “这就是赤石?” 商游伸手虚空一抓,使了个御物法术,把坑洞内的赤石抓了出来。 这种赤石表面乃赤红相交,有着叠层的奇怪花纹,还有一股松香。 “对,这就是赤石,一斤作价两颗灵丸。” 旵实说道:“道友,我先前和那人就挖出了一千斤的赤石,这处地下怕不是有数千斤赤石,若能全部挖出来,可是一大笔的灵丸……而若非道友相救,我只怕命丧于此,所以这些赤石我分毫不取,全部赠予道友报答救命之恩。” 商游以前从未听过赤石,当然也不知晓这种赤石能否增效药力,但天下之大,无边无际,炼神真人的经验也不是万能的。 然而即便赤石能增效药力,可一斤赤石才价值两颗灵丸,可想而知增涨的药力不会太多,放在上界聊胜于无,且还要耗费成本去研究增涨哪些丹药的药力,属实不划算。 商游说道:“旵实道友,我来此不是为了赤石,何况也不便为了赤石去交易,不如这样吧,这些赤石还是给你,你把它换算成灵丸给我如何?” “啊?”旵实愣在原地,硬是没想到商游会有这种说法,总觉得这个要求哪儿怪怪的。 “这个,道友,我身上并无多余的灵丸,恐怕没法给你更换。”旵实为难了下,说道,“其实赤石很容易出手的,只要在罗摩国各大城池的仙坊,都能轻松更换为灵丸。” “这样啊,那我不要了,这些赤石都给你吧,旵实道友还请告知我如何使用赤石粉末。” “很简单,赤石磨成粉末,撒在衣袍之上,少量飞翅虫见了就会避开,但还是不要正面迎上成群结队的大量飞翅虫。” “就这么一块赤石够了吗?” “足矣,只要道友不清洗衣袍,保持月旬都无问题。” 反复询问过后,商游收起那块赤石,向这位旵实修士告辞。 “道友,你真要前往东境?”旵实还是没忍住,劝解道,“无论你有什么目的,还是放弃吧,东境那边过于危险了,从未有人回来过。” “感谢道友的好意,但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就此别过。” 商游抱拳告别,驾驭法剑腾空飞射而去。 他要赶在天黑之前,尽快抵达赤地深峡的尽头,只是才掠飞数百里,他忽地驻空停步,视见远处的峡谷空中,盘旋着几十只黑虫。 这是商游进入赤地深峡以来,见到的第一种走兽生命,且外形和旵实修士所说的一致,这便是飞翅虫? 每只飞翅虫足有拳头大小,浑身漆黑,长有四翅,它的外形与蚊子特别相似,也有长长的口针存在,位于上颚与下颚,两根口针共同组成了复杂的口器结构。 光看外形,便立马知晓,这种妖兽具有强烈无比的攻击性,需要特别警惕注意。 商游并没第一时间拿出赤石碾成粉末,而是凝神观注了许久,这才降低速度,缓缓飞向那些飞翅虫。 “道友小心!” 猛然惊呼从后方传来,商游回头一瞥,发觉是旵实修士急匆匆而至,一脸震惊地望向他:“道友,你不撒赤石粉末,就别靠近飞翅虫!” “你怎么来了?” 商游惊奇反问。 “道友乃我救命恩人,若是白白送了性命,我这后半辈子岂能安心?故而放心不下,遂来寻你。”旵实埋怨道,“没想到道友粗心大意,差点误了性命,若是被那飞翅虫追上,连皮带骨都要把你吸个干干净净,一分不落。” “抱歉,我只是想凑近看看那飞翅虫到底有个什么能耐。” 商游从乾坤袋摸出赤石。 “你胆子可真大,若是——” 旵实话还没讲完,商游左手抛出赤石,陡然使了个敕印,放出金煞,瞬间便把赤石疾射成了无数碎屑,又以御风术吹向旵实。 第四十四章 抱歉了 商游施法的速度,即便让中位修士来了也要震惊一二,一气呵成,快若闪电,还能左右各自结印施法,把神识的耗用降低到了理论上最低程度。 那旵实没有避让。 为何不避? 没反应过来。 当即被赤石的碎屑溅射了一脸。 “你——” 旵实惊骇失声,已经来不及喝问,而是失色变声,头也不回地驾驭法器飞逃。 当赤石的碎屑随风撒到旵实的脸上、身上之时,那远处盘旋的飞翅虫仿佛嗅觉到了什么,立即改变方向,朝着商游这边席卷而来。 可奇怪的是,它们对商游碰都不碰,反而朝着旵实追逐而去,且速度疾快,犹如脱弦激射的利箭,那旵实才飞出百丈,就被飞翅虫追上,瞬间落入惨叫的局面,短短数息工夫,就一头坠下地面。 有一点这位妖修旵实没说错,这飞翅虫是真的敲骨吸髓,数十只拳头大小的飞翅虫,以那骇人的口器吸吮血肉,这才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旵实就只剩了一些骨头了。 吸完了旵实的血肉,这些飞翅虫这才慢吞吞地飞走,依然对商游视若不见。 “原来这赤石的粉末,不会让飞翅虫熟视无睹,反而会挑动诱集。” 商游作揖:“抱歉,旵实道友,我只是想试试而已,没曾想你说的是假话,遗憾,遗憾,你呀,还是太急了。” 若商游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还真的可能上当。 遗憾的是,他上辈子可是闯荡过上界和下界诸多地界的老散修,什么人说什么鬼话,是否暗藏祸心,都能隐约觉察。 这位旵实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多少虚假,难以辨别,但他偏偏夸大了赤石的功效,倘若这赤石真能这么卖钱,飞翅虫光靠赤石粉末就能避开,以罗摩国的穷样子,早就被国庭专属拿下了,散修何能靠近?再不济,这里也会发展为“耶拉之城”一样,靠一项资源荟聚为大城。 可商游进入峡谷以后,一路进来数百里,只见到了旵实这么一位修士。 现如今这旵实自作自受,被飞翅虫吸光了血肉,落了个惨死下场,商游懒得去探究这位心怀不轨的妖修为何来此,他一路飞掠,在黄昏来临之前抵达了峡谷的尽头。 赤地深峡的尽头之处,迅速缩窄,从宽达一两里,缩窄到一线天,只能一个人侧身进去的程度。 商游侧身进入后,这条一线天足有十几里长度,即便以他修士的能耐,一路下来后也深感难受至极。 等彻底穿过这条一线天,映入他眼帘的是块颇大的悬空岩台,慢慢踱步走去,茂密的森林如同无边无际的翡翠地毯,迅速铺展到了悬崖之下,那森林绿得深沉又生动,被穹顶的阳光穿透稀疏的云层,在树冠表面洒上了一层斑驳的金边,闪烁着生命的光泽。 “好地方!” 商游深吸口新鲜的空气,耳畔传来阵阵的林涛声响,远处还有瀑布的轰鸣,而在目视极远处,山峦起伏,层层叠叠,山影仿佛与天空交融,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不对,这么一块好地方,罗摩国怎么不占据了? 看来那旵实也不全是假话,关于东境的言论只怕有七八成的真实度。 “应该不会太远了。” 商游凝目远眺,他以天魔之身找到的灵性生灵,大致范围就在这儿,可到底要如何找到,那也要看他运气如何了,说不定一日之内就能找到,也说不定月旬也搜寻不到。 眼看即将黄昏,商游考虑到对东境的不了解,干脆就在这悬空岩台上歇息。 他的乾坤袋内准备的东西并不少,迅速搭建了个牛皮帐篷,又取出蒲团以及一些灵果酒汁,自顾自吃了,冥想一夜,等待天亮。 只是半夜时分,商游陡然听见外界的轰鸣,掀开帐篷定睛看去,发觉遥远的黑云天空中,两只妖兽在空中纠缠拼斗,因为动静过大,导致掀来的气流如同劲风,吹得帐篷猎猎作响,摇摆不定。 “好家伙……” 商游立即收好帐篷和物品,退到背后的一线天,做好了时刻撤离的准备。 “轰隆!” 其中一只妖兽吐出的蓝白色火球,猛地洞穿敌对的妖兽,火球去势不止,还立刻命中了远处的山脊,一下把山脊打出了个对穿,爆溅出了大量熔化的橘红岩浆,当即地崩山裂,掀起一圈圈恐怖绝伦的气浪,席卷莽莽无际的森林。 连远在几十里之外的悬空岩台,也感到了来自地底的震动,大量的碎石从崖壁上滚落而下,换做是个凡人,怕不是当场被碎石给砸死了。 直到好一会儿后,震动才缓慢停止,商游探出脑袋,发现两只妖兽都不见了踪影,唯有遥远处的那被崩坏的山脊——一处直径两百丈,还在散发着炽烈高热的熔岩坑洞,证明着方才两只妖兽打斗遗留的痕迹。 不,以及方圆十里被连根拔起的森林,也在佐证这一切。 “难怪罗摩国国庭组织的修士有去无回。” 这还没真正踏足东境,商游就见到如此可怖的两只妖兽,可想而知,若非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暴风层护佑,罗摩国铁定是没法存在的。 “看来我不能再冒险深入了。” 商游沉吟片刻,又有点犹豫,他敢一人来到下界,自然还有真正的底牌存在,不然他对地煞七十二术再熟练,也最多对付玄关境的修士,真要遇上中位修士的敌人,是绝然对付不了的。 可这个底牌也分轻重,用来临时救上一命没问题,可若是拿来—— 他担心以后被人算计出来。 “我也不能过于瞻前顾后,既然早先门派之中面对那么多的炼神真人,也没谁算出我的不对劲,可见那天机灵液之厉害。若真有人算出我和天魔的瓜葛,总好过算出我与炼神真人的瓜葛。” 他念及至此,也不再犹豫,商游这个身份是很重要,可一来他这四位一体有天机灵液遮掩,未必会被同级别的炼神察觉出异样。二来只要不牵扯到最重要的吕夫玄身份上,那某些层面上的冒险是可以接受的。 天色逐渐变亮,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被崩坏的山脊坑洞内部,依然还有大量滚烫的熔浆没有冷却,那是妖兽吐出的火球释放的余热,把命中的岩石熔化成了熔浆。 第四十五章 “数瞬”显化 “接下来,交给你了。” 商游收回远眺的视线,轻声喃语。 他话音刚落,身体矗立不动,却有大量的黑烟从耳鼻喉眼涌现升腾,随后汇聚于头顶七尺处,迅速开始凝结显形。 那是身形漆黑如墨,体长一丈的邪魔怪物,面部轮廓呈现让人胆寒的凶猛,虎吻般的宽阔嘴鼻,布满了锋利如刀的獠牙,微微张开便露出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 肌肉在它那庞大身躯上虬结起伏,眼眸犹如鸱鸟般犀利,好似能够洞穿一切生命潜藏的所思所想。 十大天魔之一——“数瞬”! 即使是炼神真人,也想不到天魔还能在人间显形,确实,寻常天魔只能在修士的精神识海中显形,做不到有实质躯体在人间显形。 但十大天魔不一样,这是能威胁到炼神真人的恐怖存在,它们既能无形无质,也能有形有质,既可以在太虚境显化实体,也可在人间显化实体。 之所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无非在于十大天魔是否愿意这么去做。 事实证明,十大天魔对显化实体毫无兴趣,别说在人间了,在太虚境它们都懒得显化实体,它们只对炼神真人的精神识海有兴趣,终生致力于堕化炼神真人的大业之中,其余之事不理不睬,毫不在乎。 而且天魔之所以可怕,是恐怖在虚幻无实,无影无形,且出没无常。一旦有了实体,反而不可怕了。 即使是十大天魔,它们无头无尾,渺无踪影之时,炼神真人们也要畏惧七分。而若是显化实体,唉,炼神真人们可就来劲了,一定要让十大天魔也尝尝法术的厉害。 就如同此时,以商游这具身体和“数瞬”的玄妙联系,“数瞬”以此驾临人间,显化实体,就只能让实力降低到游移不定的一面。 一来十大天魔若真想显化实体,会本能借用降临者的身体吸纳血肉改造,二来十大天魔不会抽出全部的元神去显化,避免被一网打尽。 现在商游不可能牺牲掉自己的身体,又只抽出了“数瞬”十分之一的元神,如此一来,显化的实体其实力特别复杂。 天魔的特殊性质,不可能使用修士的法术,那么评价修士实力的做法,就无法应用到天魔身上。 这么看来,十大天魔从不在人间显形实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数瞬”轻轻落地,低头俯视商游,握了握拳头,又轻轻一弹弯曲如刀刃的指尖。 “飕!” 从指尖迸射的紫色电球,疾如雷火,刹那从悬空岩台激射千丈之外的的森林。 “轰!” 强猛的聚爆固然不如昨晚的妖兽,可凶猛的程度也早已超过了商游目前的法术,层层叠叠扩散的火焰与气浪,迅速夷平了十几亩的森林。 “数瞬”确实没法使用修士的法术,法术的使用除了修士的灵力作为根基外,还需要神识的配合。 而“数瞬”的神识与修士的神识差距太大,属于性质上的迥异,为人族和妖族构想设计的法术,自然无法被其使用。 但“数瞬”可以使用“灵亟”! 何为“灵亟”? “亟”,承天之时,因地之利,口谋之,手执之,时不可失,疾也! 所谓“灵亟”,便是把体内截取的一部分灵力,在一刹那之间,反复凝缩、膨胀六十四次。 而一刹那为一个念头,二十个念头为一瞬,二十个瞬间为一弹指,二十个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为三十须臾,等于说,一日一夜有四百八十万个一刹那。 由此可见,一刹那的时间有多么短暂,这是连修士也反应不及的时间。 而要在这么短暂的时间,把灵力反复凝缩六十四次,膨胀六十四次,稍微出错一次,便会经脉寸断,自毁修为。因而这是绝对的禁法——基本没人用得来的禁法。 但由此带来的变化也是相当恐怖。 “灵亟”成功以后,会让截断的灵力产生性质上的绝对反转,迄今为止,各大派的炼神真人也不清楚反转后的灵力性质,只知这么做的灵力会与正常的灵力发生湮灭,爆发出千倍的威能。 太素神兵便是采用了“灵亟”湮灭的原理,而其中的难点,显然就在一刹那之间,把一百一十六万六千四百颗甲等灵丸的灵力进行凝缩、膨胀六十四次。 以“数瞬”天魔之身,方才制造的灵亟,也只截取了参量为十的灵力进行灵亟,爆发的威能已是化气修士的奋力一击。 再多的灵力不是不行,而是危险系数暴涨,参与灵亟的灵力只有参量十,可为了不让性质反转后的灵力当场湮灭爆炸,又必须使用百倍的灵力进行操控,这和太素神兵的使用场景并不一致。 “威能马马虎虎。” 商游说着能让寻常中位修士气死的话,收敛视线,掏出乾坤罗盘,抓出一把灵丸塞入罗盘内,递给了“数瞬”。 “数瞬”来者不拒,它可没空慢慢打坐吸收天地灵气,直接一把把吸纳掉灵丸。 商游一口气付出了十万灵丸,才停止了让“数瞬”继续吸收灵力的动作。 “应该够了。” 他并未心疼灵丸,“数瞬”显化实体后,只能借用外功以及灵亟作为斗法手段,连守御法术都没法使用,其实力完全与灵力多寡挂钩。 他让“数瞬”吸纳了十万参量的灵力,这个灵力水平已经是化气修士的中游水准,而若是凭着灵亟的变态威能,别说化气修士,九成九的炼窍修士也很难是“数瞬”的对手。 尤为重要的是,即便“数瞬”显化的实体死了,也无碍“数瞬”本身,毕竟这只是它元神的十分之一,天魔的元神和修士的元神不同,损失一部分后,多待一段日子即能自然恢复。 可惜商游为了让委托完成的“天衣无缝”,必须留下出关入关以及去往各地的痕迹,防止查验,不然让“数瞬”找个修士迷惑了,代他而来岂不是美哉! “还剩二十万七千一百七十五颗灵丸,”“数瞬”伸了伸懒腰,“勉强够日后使用了。” 它往前一个起脚,坚硬如铁的岩石地面顿时裂出无数蔓延的“蛛网”,随之崩塌凹陷,而它的双翅从背脊处猛地张开,带起狂潮怒涌似的暴风,身形则疾如雷电射向天空。 商游往后一退,敕印连续施展了地煞之十二——金煞,在崖壁凿出个坑洞躲藏起来。 第四十六章 猿猴部族 “数瞬”振动双翅,连续提速,前方的空气开始变得稠密起来,仿佛所有的气流都在阻碍他继续提升速度。 遽然,“数瞬”猛地一用力,双翅振动的频速提升了个层次,刚才阻碍的气流直接被它洞穿,一团团绵延不绝的项圈云雾在他身边接连闪现,如同一串串洁白的珍珠项链悬挂在湛蓝的天空,又迅速消匿无踪。 “爽哉!” “数瞬”高喝。 不靠法器,不依穿云梭,也不用腾云法术,只凭借自己的实体,就能急如星火,势如破竹般破开重重阻碍的空气,达到一个惊人的速度。 说句实话,上辈子的时候作为归元境修士,他也无法做到目前这种程度。 以天魔之身对生灵的感知更为敏感,“数瞬”在苍穹下连续飞射了数百里,“咦”了声,转头望向右侧地面,便见到上百只形如蜥蜴,约有十多丈长度的大型走兽成群结队,慌乱地朝着前方迈步狂奔,一路阻碍的大树皆被这群走兽撞倒。 而在这群走兽的背后,两只猿猴尖啸利叫,居然十丈身高,远超寻常的猿猴体型,以不亚于前方走兽的速度疾追而至,抄起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后随手抚平树干,用力一甩,大树宛如利箭脱手射出,霎时便把一头蜥蜴走兽给撞飞侧倾,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那两只猿猴迅速围住那倒地的走兽,毫不犹豫地挥舞拳头,像似疯子似的对着走兽肆意攻击,短暂的十几个呼吸工夫,就让那蜥蜴走兽血肉模糊失去了生息。 可两只猿猴还没来得及用餐,咚咚巨响伴随地面的震动,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只是回头一看,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那是一只身高接近四十丈的猿猴,身躯巍峨壮观,毛发粗粝而坚韧,呈现一种岁月的厚重感,犹如一座移动的山峰,每踏出一步,便让大地为之颤抖,森林为之惊怖,双眼好似燃烧的火炬,闪烁原始野性的光辉。 它的鼻孔轻轻翕动,呼吸间带动了周围的气流,让树叶沙沙作响,尘埃飞扬。 这只庞然大物的到来,令那两只十丈身高的猿猴立马成了小孩,噤若寒蝉,一动不动,还不敢抬头,只能任由这只超大型猿猴抓起蜥蜴走兽,双手轻易扭断蜥蜴走兽的脖子,张嘴畅饮大量的腥红血水。 不曾想,老猿猴才喝了几口血水,猛地把蜥蜴走兽扔了出去——隆隆响动,重达五六万斤的走兽躯体,接连撞断了好几棵参天大树的树干,才勉强停了下来。 而让老猿猴停下畅饮动作的作俑者,或者说吸引了它注意力的来源,正是悬浮在空中的“数瞬”。 老猿猴似乎认定“数瞬”干扰了它的进食,当即暴怒起来,朝着空中的“数瞬”龇牙咧嘴,可惜“数瞬”离地两百来丈,这四十丈身高的老猿猴还是没法抓到它。 不! 这老猿猴疯狂刨地,几下挖空泥土层,露出下面的坚硬岩层,随后出拳数击便迸裂了岩层,抓出几块巨岩,奋力朝向空中的“数瞬”抛射。 “嗖嗖……” 无论以何种角度去看,这些巨岩的块头不亚于凡人的房屋,再以望尘穿云梭的极速抛射而至,即使玄关修士也要吓得脸色煞白。 可在“数瞬”眼眸内,这些巨岩大归大,可惜太慢了,它可是能在一刹那之间,把灵力凝缩六十四次、膨胀六十四次的天魔! 只是振翅的轻微移动,“数瞬”双臂环抱,轻轻松松、反复避开巨岩的抛射,任由那老猿猴抛射了十几块巨岩后,意识到伤及不了“数瞬”,这才不甘心地罢休。 “妖兽具有灵智甚是常见,可这几只猿猴浑身并无灵力滋生,算不上妖兽,居然也有灵智?” “数瞬”啧啧称奇。 妖兽和走兽最大的区别之一,就在于是否能够利用天地灵气,就算灵智较低的妖兽,也会本能地利用天地灵气周转全身滋养灵性,而走兽就没这样的能耐了。 失去了灵气滋养,走兽的灵智一般不会太高,体型更是不会太大,否则供应不了全身所需。 但不论是那些蜥蜴走兽,还是这几只猿猴,明明体内没有灵力周转,说明不会本能地转化灵气,那为何体型这般硕大?且还具有超出一般走兽的灵智?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必过于惊讶。 见那老猿猴还在对着空中的自己怒吼,“数瞬”对生灵的敏锐本能,察觉这老猿猴似乎与它要找的灵性生命有些瓜葛,干脆闪射到天上的云雾,隐匿了身形。 那老猿猴还是挺警惕的,东张西望了许久,才挪步离开。 小的两只猿猴这才起身去把蜥蜴走兽的尸体扛上,跟在老猿猴的身后,一路前行。 若说寻常的走兽活动范围在二三十里,那么像这样体型的巨兽,活动范围只怕要延伸到方圆千里,好在这森林并不缺大型走兽,避免了饿死它们的可能性,也不必超远范围猎食。 这三只猿猴走了大概两百里,那老猿猴时不时回头警觉张望,杜绝有“人”跟随,终于,在一片湖泊之前,它们抵达了目的地。 其实愈是往深处走,“数瞬”就发现生态环境不断发生变化,最明显的区别是那些森林的树木,开始迅速膨胀扩大,从原本两三人合抱的粗细,扩大到了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合抱的夸张直径,树冠离地更是超过了一百丈。 这样的对比下来,反而让那几只体型夸张的猿猴,也相对变得“正常”了起来,反倒是“数瞬”落入其中,怕是成了小虾米。 “果然不止这三只。” “数瞬”躲藏在云雾中俯视偷窥,湖泊旁边有数十只大型猿猴在活动,更遥远的湖泊对面,夷平了一大处地界,多达上百只的猿猴正在搬运岩块,搭建简陋的房屋。 “是一个猿猴部落,而且灵智已开。” “数瞬”饶有兴趣地观察,妖兽不会隐藏灵力,几乎时刻向外释放灵压,而这些猿猴因为不会利用天地灵气,更不会本能地转化灵气为灵力来周转,故而毫无灵压可言。但偏偏这样的走兽居然有了非同寻常的灵智,知晓如何制造工具,如何搭建房屋,这就不得了了。 第四十七章 人族 据他所知,不会利用灵气,而具有超常灵智的生灵,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妖族,还有少数几个族类,但加起来没超过十指之数,如今看来,还要加一个猿族了。 那老猿猴在这个部落的地位估计很高,穿行路过,所有的猿猴都在朝它低头,直到另一个更年轻,体型更大,足有五十丈的青壮猿猴,这老猿猴才微微向其佝偻身躯。 这个青壮猿猴应该便是整个部落地位最高,它的头顶还戴着个做工粗糙无比的金环,看那大小,估摸着有上万斤的份量。 两只猿猴咕噜咕噜交谈,显然这个猿猴部落已经具备可以交流的语言,但即便如此,也仅是让“数瞬”感到有趣而已,真正让它注意力集中的事物,随后出现。 一大批相对这些猿猴微末如灰尘的黑点接近,“数瞬”仔细端详,略微惊讶,竟然是人族? 那一个个黑发棕目,只靠兽皮遮掩下身,直立行走的黑点,不正是人族吗? 这些慢慢接近猿猴部落的人族,数量在一百多人,押运着大量简陋的板车进入部落,那些板车上装载了为数不少的木桶,一接近为首的青壮猿猴,这些人族顿时跪在地面,也在嘀咕着说些什么。 等为首的青壮猿猴怒吼一声,那些人族才缓慢起身,吆喝所有人把板车上的木桶搬运下来,送到猿猴自己打造的庞大石碗面前,再把木桶内的液体倒入其中。 十几辆板车运送了上百个木桶,可倒入的青绿色水液只乘满了石碗一半,那为首猿猴一把捞起石碗,对着嘴唇倾倒而下,周围的猿猴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吼。” 为首猿猴丢下石碗,相对人族庞大的石碗砸落到地滚了几圈,立刻压垮了好几辆板车,吓得所有人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些青绿色的水液……” “数瞬”咦了声,似乎与他想找的灵性生灵有确切关联,这下不错,线索终于出现了。 为首的猿猴再怎么不满水液太少了,终归没有拿这些人族的生命发泄,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上百个人族立刻连滚带爬,推着板车离去,不敢在这儿久留,“数瞬”立时悄悄跟上。 看来这些人族已经不是一次给这些猿猴上供了,森林之中有着猿猴开辟出来的道路,不论是行走还是推着板车,都算是非常方便。 但人族显然无法和这些巨型猿猴的脚力相提并论,才走了四五十里路,天色就黑了,他们就开始就地扎营,准备篝火歇息。 “芙思,你去哪儿了?” 族长烈铸敏锐发现了自己的小女儿从森林中钻出来,厉声训斥:“这片森林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为什么单独溜出营地?” 被父亲责骂的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却并不惧怕父亲的权威,振振有词地说道:“父亲,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这是——” 烈铸错愕地看着蹲在小女儿肩膀上的小兽,只见其与护佑他们的“九颲”相似,可体型小太多了,只有他巴掌大小。可“九颲”刚出生,便比他们的板车还大,轻易就能咬死他们上百人,而这只小兽的体型,怕是他就能反过来一巴掌打死上百只。 “是不是和九颲长得很像?”芙思笑嘻嘻地摸着小兽,“但它不是九颲哦,它超级温顺,你看,我能随便摸它的脑袋呢。” “芙思,你从哪儿捉来的?赶紧把它放走。” 烈铸警惕地环视周围,生怕小兽的父母是一头猛兽。 由不得他不担心,在这个地界上有太多的危险恐怖的猛兽,若没有九颲的保护,以及地母的庇佑,他们根本没法在这里生存。 “准确来讲,不是我捉来的,而是它自己找上我的。” 芙思理直气壮地说:“你看,我让它走,它都不走,它就要跟着我。” 果然,芙思把小兽放在地上,那小兽又顺着芙思的小腿爬了上去,坐在小女孩的肩膀直视烈铸。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兽,对上小兽纯洁无瑕的黑眼,烈铸还是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眼皮子跳个不停。 “太危险了,把它赶走。” 烈铸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对着小女儿喝道。 “父亲,它这么可爱——” “我不想再和你重复命令,把它赶走。” 烈铸怒喝。 芙思气鼓鼓的,可面对严厉起来的父亲,她也没有办法违抗命令,只能把肩膀上的小兽捉下来,放到树林旁边,低声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快回家去吧,我们也要回家了。” 小兽轻轻落地,回头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树林。 芙思见状有点失落,她还以为小兽会像之前那样,怎么都赶不走呢。 但芙思不知晓,她眼中可爱的小兽,却是彻头彻尾的怪物所变化而成——天魔“数瞬”! “数瞬”无法使用修士的法术,可它本能就会千变万化,即使化虚转实,这项本领也没遗忘。 只是这一招千变万化也有缺陷,不能像侵入修士识海后,以假乱真、虚幻无实那般天衣无缝,实体的千变万化破绽不少,光是神识的迥异就是大大的破绽。不过用来瞒住这些寻常凡人,这些破绽也不算破绽了。 此时“数瞬”化作一只小小的迷你猿猴,故意引起这个小女孩的注意,在对上小女孩的视线后,瞬间无声无息侵入了小女孩的精神识海,获悉了不少的详情。 这小女孩乃是人族部落族长之女,名为“芙思”,整个人族部落传承了数千年,有着较为完整的历史记录和文字语言。 都不用有趣来形容,“数瞬”获悉这些文字语言后,就知晓应该是数千年前躲灾的人族,只因这些文字和语言虽然有些变化,可万变不离其宗,与外界使用的文字和语言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下界的人族几乎快灭绝了,没想到还有一支躲藏在此处,可惜数千年过去,这里的人族早已忘记了始祖的根源了。” “数瞬”静静等候天亮,这些人族启程以后,它便悄然跟上,这一走便是七天,才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一棵参天巨树之下! 这棵参天巨树,只怕真的树如其名,树干直冲云霄,树冠遮天蔽日,其壮观程度放在下界是难以想象的。 而这些人族犹如蚂蚁一样,围绕这棵参天巨树生存起来,他们在树干上环绕制造了许多的阶梯、栈道,然后在巨树龙蛇盘旋的枝干上建造房屋,零零散散怕是有上万人之多。 第四十八章 幽爞 族长烈铸忧心忡忡回到族内,立即召开了长老会议。 一个并不算过于宽敞的树洞,坐满了十几名长老,烈铸开门见山地说道:“九颲对我们很不满意,它们不想再护佑我们了。” “什么?为什么?” 长老们炸开了锅。 “九颲想要更多的‘圣液’,它们的新任族长说,如果下一次不准备翻倍的‘圣液’,它们会亲自来拿。”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一名快入土了的长老咳嗽了几声,愤怒中带着绝望:“‘圣液’是地母的根基,若是汲取太多,就会威胁到地母的生存,那些九颲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它们就是想让我们去死。” “看来,九颲新任的族长,是不准备和我们人族共同生存了。”另一名长老气喘吁吁,“它们的目的不仅是‘圣液’,而是准备把我们赶走,取得此处作为新的盘踞之地。” “它们?哼,它们若是来了,只怕会吓走幽爞,最后是什么都得不到。” “九颲不是蠢物,它们为何要这么做?” “不清楚,可有点是确定的,九颲要和我们翻脸了。” 族长烈铸焦愁说道:“长老们,你们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圣液’不能再多拿了,再多拿一分,地母不会原谅我们。” 最先说话的长老笃定道。 “可若不拿,九颲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与之开战吧。” “你疯了吗?我们怎么打得过九颲!只需数只九颲,就能让我们灭族!” “族长,如今仅剩方法,就是解封圣物——” 那长老话还没讲完,其他长老就吵翻了天。 “不可,绝不可以解封圣物,上次解封圣物,圣物不仅未曾救援我族,还差点飞走,你们忘记了吗?” “但若不解封圣物,我们有什么资格与九颲对战?与其让九颲灭了我族,不如赌上一把。” “让圣物飞走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如果圣物不能在灭族之时,救下你我,那还算什么圣物?不过死物罢了。” “你好大的胆子!” “够了!” 族长烈铸怒喝下打断争吵,“别吵,安静下来……有一点说得对,如果圣物不能助我族度过生死难关,那不过死物而已,若是万不得已,我们只能开启圣物。” 结束了会议,长老们陆续离开,烈铸焦虑地在树洞内来回踱步,却没注意到树洞外面有一小兽潜伏良久。 ‘圣液?先去看看。’ “数瞬”回忆起从小女孩芙思识海中提取的记忆,转身离去,所谓的“圣液”处于这棵参天巨树的树冠顶部,一般的人族很难抵达,愈高愈是呼吸困难。 而“数瞬”显然不在此列,即使以小兽的身形攀爬,它的速度也快得离谱,一路避开部分的人族守卫,也不走那栈道,只抓着坚硬的树皮往上攀附,用了半个时辰,当天色黯淡之时,便抵达了树冠。 此处离地已有三千丈,一部分的云雾都没这个高度,站在树冠处俯视整片大地,只能见到绵绵不绝的漫漫云海。 这人族部落口中的“地母”,实际指的就是这棵参天巨树,而树冠的核心部位,是一个根茎结虬而成的天然树窟,内部小小一潭碧池便占据了大部分地积。 “那是——” “数瞬”目光凝聚,顿时喜出望外,发现了自己此行所要寻找的目标。 夜幕低垂,离地三千丈的树冠万赖俱寂,一群微小闪烁着幽光的光点悄然浮现,它们忽明忽暗,汇聚成群,宛如流淌在夜色中的银沙,编织出了光影交错的梦幻霓裳。 这些闪烁着幽光的光点,正是成千上万的虫子,当它们从外界的云海飞入树冠,在“数瞬”身旁掠过时,它明显觉察到了一股炽灼传来——这个人族部落口中的“幽爞”,居然在向外散发着高温。 似乎是察觉到了“数瞬”不好惹,幽爞很快远离了“数瞬”,不再接近它的身边。 “果然灵性十足。” “数瞬”微微点头,但接下来它有点犯难,提取幽爞的灵性不必多说,龙华山天工司自有一套成熟的手段,麻烦的是如何大量繁衍。 从小女孩芙思的记忆中可以得知,这种幽爞采集大地土壤的精华,与地母的树冠发生交融,生成“圣液”,随后地母依赖这种“圣液”而存活。 幽爞则依赖吸食地母的树叶进行繁衍,其余的树叶它们不吃。 即是说,想要大量繁衍幽爞,离不开地母的树叶,可地母似乎独一无二,即使移植出去,想要种子发芽再成长到这种程度,用上各种法术和菁华,没有百年时光也难以办到。 何况这么大片地界,才区区一棵地母,可想而知,想要繁殖地母必然还有诸多的困难。 当然,还有个办法,一次性带走大量的树叶也不是不行,反正放在乾坤袋内,生鲜等食物很难腐坏。 不过他的乾坤袋容积不够,带不了多少树叶离开,非得慢慢来不可。 ‘最好的办法,还是打通此处和龙华山的要道。’ “数瞬”暗忖麻烦,罗摩国背后乃是天衍宗支持,若是让罗摩国得知这儿有龙华山所需之物,必然上报天衍宗,那别说打通要道了,天衍宗铁定堵死通往此处的赤地深峡。 ‘看来此事急不来,先捕捉一批幽爞回去,再带上几百斤树叶,让天工司拟研一下,能否破解其中的奥秘。’ ‘也不能让这儿的人族被灭了,不然叫那些猿猴破坏了地母,这些幽爞也没了生存根基了。” 目前的状况,“数瞬”认为以后很难打通通往此处的要道,即是说,如若无法破解幽爞的食物奥秘,以后只能小规模秘密派人前来收集地母的树叶供养幽爞,这就需要此地的人族存在了,毕竟他们在此生活多年,对地母的了解和爱护非同一般。 那么,如何插手进去呢? 总不能直接派人来说,这地方我们接管了。 龙华山不是天衍宗,行事没那么霸道无礼,倘若做事不合法理,不合人情,既会留下把柄,而且也不符合龙华山一向的观念施教。 毕竟龙华山还不是最强门派。 第四十九章 小兽 “芙思,怎么了?为什么一脸不开心?” 芙思的母亲正带领着众多的女儿们,一起利用地母的树叶,混合其它找来的原料,在石臼舂捣。 “我是在不开心,”姐姐们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芙思不会隐瞒自己的不高兴情绪,“我在路上捡了一只乖巧的小兽,可是父亲不同意我把它带回来,让我把它赶走了。” “就这么个小事?”大姐年约二十余岁,体格粗壮,胳膊肌肉发达,无奈地说,“小芙思,你都快十二岁了,无论是体功,还是内炼法,都没过关,父亲七个女儿,就你最不成器,已经引起其他族人的笑话了。” “那有什么用?体功和内炼法再厉害,也就最多是父亲那样,可面对任何一只九颲,都经受不起一巴掌。” 芙思气鼓鼓地说:“而且九颲也不是大地上最厉害的,比九颲更厉害的大兽比比皆是,我们练这体功和内炼法有什么用?” “芙思,你只看到九颲和其它大兽的厉害,”大姐摇头,“却没见到还有比我们人族更弱小的兽类存在,我们对付不了九颲和其它大兽,还对付不了其它一般兽类吗?这时候体功和内炼法都有用了,我们可以用长矛投掷击杀掉一只齿虎,你能吗?你连母亲都打不过。本以为你这次闹着跟随父亲去一趟九颲的部落,回来后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明事。” 这让芙思有点绷不住脸色了,她的母亲早年因为受伤,干不了重活,属于柔弱妇孺一类,结果姐姐竟然说她连母亲都打不过!这让自誉为聪明的芙思很不能接受。 她故意丢开石臼,气冲冲跑了出去,也不管母亲和姐姐们在背后喊她。 作为族长一家,她们生活的树屋视角远阔干净,离地数百丈,能轻松远眺森林的天际线,栈道上还有麻绳作为护栏,风儿一吹,捆绑在麻绳上的铃铛就铛铛作响。 芙思小时候很讨厌这麻绳上面的铃铛,总觉得吵着她睡觉了,可父亲却说,这是地母通过铃铛在和她说话,于是乎,芙思在烦恼之时,会等着铃铛响起来,然后喃语着对地母说出心事。 她沿着栈道往前跑,跑到这处枝干上的尽头,那是族长的权力体现——一处精致且漂亮的空中花园,也或者可以叫做菜园。 这处花园面积并不小,若是做成树屋,足够几十个族人生活了。当然,族长是一族的统治者,怎么也要有一点权力享受。 花园尽头的云台上,也在麻绳上捆绑了许多的铃铛,芙思站在云台边缘,静静等候疾风的到来。 其实并没等待多久,身处高空,疾风时刻皆有,没一会儿铃铛就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芙思立刻开始抱怨:“地母,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父亲和母亲还有姐姐们,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可我不算小孩子了,我说的话,我的意见还是被他们随便忽略。他们总说我很幼稚,可我认为他们才是老顽固,不懂得变通……” 她抱怨了许久,舒展了内心的诸多烦恼,刚准备离开,却惊讶看到麻绳上伫立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被她赶走的小兽! “呀,你怎么在这里?” 芙思惊讶万分,地母的周边被族人布置了许多的陷阱,加上寻常走兽对地母都比较畏惧,不敢靠近,所以她从没见过有兽类敢于爬上来。 小兽猛然一跳,又回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肯定是舍不得我对吧?”芙思爱怜地摸了摸小兽的脑袋,心里欢喜透顶了,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她从没体验过。 “不过你也太鲁莽了,这里距离地面这么高,你也敢独自爬上来?万一掉下去——” 芙思捏了捏小兽的腮帮子:“那你可就死定了。” 小兽摇摇头,掰开了芙思的手指头。 “哎呀,你能听懂我说的话?还挺有脾气的。”芙思又惊喜又乐呵呵,故意去捏它的腮帮子,终于惹得小兽跳开了她的肩膀。 “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不会捏你脸了。” 芙思急忙朝着小兽道歉。 “芙思,你在哪里?” 远处的花园门口,传来了烈铸的喝声。 “不好,是父亲来了。” 芙思赶紧挥手让小兽躲起来:“你快躲起来,别让我父亲见到了。” 小女孩话才说完,小兽猛然跳进了树叶之中,地母枝干延伸分出去的枝丫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尤其那些树叶的大小,几乎快等于芭蕉了,别说遮掩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不点,成年人躲藏在里面也没障碍。 芙思这才松口气,转眼之间,烈铸已经跨过花园,来到了此处云台,冷着脸喝道:“芙思,听说你又和姐姐们吵架了?” “哼。”说起这件事,芙思就别过头去。 “既然你不想学习体功和内炼法,我也不强迫你,”烈铸叹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作为族长之女,那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成为族内的圣女,与地母沟通。” “真的吗?”芙思垮掉的脸色当即振奋,欢腾喜悦地追问父亲,“我可以成为圣女?” “就你这性格,我不认为你能顺利和地母沟通。” 烈铸喟叹:“若是不能和地母沟通,你还是成为不了圣女。” “父亲,别瞧不起我,我可是经常通过风铃和地母说悄悄话呢。” 芙思给烈铸做了个鬼脸。 烈铸无言以对,很想说那只是小时候唬你的,又张不开嘴免得打击到了女儿。 “总之,你准备一下,今晚好好歇息,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圣窟,若是你能成功,你就是下一代的圣女。若是不成功,那你只能——” 烈铸狠狠瞪着芙思:“给我好好练习体功和内炼法。” “知道啦。”芙思非常有信心,觉得自己铁定不会失败。 等跟着烈铸回去没多久,芙思又悄悄溜了回来,这次她带了许多的食物:“小不点,快出来,我给你带吃的了。” 小兽从树叶中钻出跃下,发现芙思携带了许多的果子,不过“数瞬”作为天魔之躯,只需要灵力维持,根本不用食物,但为了避免这个小女孩吵闹,它很干脆地一口气吃完——果子多汁,味道却很奇怪,有一种土壤的异味。 第五十章 地母 见到小兽吃完,芙思欢呼雀跃,又摸着小兽的脑袋说:“你今晚乖乖待在这里,我明天去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等芙思蹦蹦跳跳离开,完全没发现身后的小兽以沉定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 翌日清晨,芙思还在呼呼大睡,就被烈铸从床上拉起来:“今天去圣窟,不能吃早餐,快点起床。” “让我再睡一会儿……” “咚。”烈铸毫不客气地给了芙思脑袋一个响叮当。 “把精神振奋点,若是让长老们见了你这副模样,肯定会把你赶走,你也别想当地母的圣女了。” 一听到圣女两个字,芙思总算是打了个激灵,祛除了睡意,赶紧收拾下,跟随父亲前往圣窟。 所谓圣窟,位于地母这棵参天巨树的内部,在离地千丈的树干部位,有一条直通内部的径道,在径道的尽头处,便是足以容纳数百人的树洞。 此处防守严密,芙思一路见到了数十个守卫严防死守,连族长烈铸也要验明身份才能进去。 而在“圣窟”之内,无以计数的树藤从高处垂落交缠,在圣窟的地面形成了个巨大的心形树瘤,芙思才踏步树洞,当即惊呼:“父亲,那个会动!” 看起来是死物的树瘤,实则在如同心脏一样怦怦直跳,每一次跳动,都会带动整个树洞微微颤抖。 烈铸没有回答女儿的疑问,而是恭恭敬敬走到树瘤之下,磕了九个响头,才缓慢起身,与周围的长老们点点头。 “准备仪式吧。” 烈铸吩咐了声,回头望向女儿芙思:“芙思,你过来,把昨日我告诉你的话重复一遍。” “滴水不沾,静坐一日,不得喧闹,不得走动,静心聆听地母的心声,找到与地母沟通的办法。” 现场十几个长老盯着她,芙思不敢胡闹,老老实实回答。 “你能否成为圣女,就看今日你是否和地母有缘。” 烈铸让芙思盘腿坐在树瘤之下,拍了拍她的小脑瓜:“芙思,你快长大了,你既然一直想要我们把你当成大人来对待,那就把握好这次的机会。” “我知道了父亲。” 接下来半个时辰,长老们念念有词准备了许多的仪式,芙思也看不懂,只能傻傻坐在原地等候,还好她昨晚开始就不吃东西不喝水,否则此时早已想尿尿了。 等仪式完毕,长老们陆续离开,烈铸最后看了眼芙思:“如果你失败了,晚上我来接你的时候不要哭。” “我才不会失败。” 长老们一走,芙思立马有了胆气,大声回应。 “希望如此吧。” 烈铸心事重重,实在懒得再呵斥自己女儿了,快步跟上长老们离去。 很快,树洞内只剩下了芙思一个人。 “地母,他们都走了,现在只剩你我了,你不如好好和我说说心底话?” 芙思说是静坐,可没一会儿就觉得盘腿太累,干脆放松双腿起身,摸着树瘤嘀嘀咕咕。 那树瘤不知存在了多长岁月,表面坑坑洼洼,摸起来毫无手感,想来也没人敢像芙思一样抚摸。 嘀咕了半天,芙思也没得到回应,不觉郁闷,在树洞来回踱步,愈发觉得无聊透顶。 “地母不回应我呢,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不成为圣女,我就要去学习体功和内炼法了。” 愈想她的头愈大,她对体功和内炼法毫无兴致,那东西练得再好,也就对付一下齿虎,对族内整体而言,多她一个并无什么明显益处。 她想的是找出一个办法来拯救人族,这次跟随父亲去往九颲,连她都看出来了,九颲部落变化很大,对人族再无以前那样照顾,对父亲更是充满了恶意。 若是失去了九颲的护佑,只靠地母,人族断然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不了,接下来人族该怎么办? 在树洞转来转去了许久,芙思又累又饿,从昨晚她就开始“绝食”,必须要等到今天晚上出了结果,才能吃喝。 可才早上,她就饿坏了,若说饥饿还能忍受,这口渴起来真是让她坐立不安,很难容忍。 “为什么与地母交流要禁食啊?” 芙思不满地揉着头发,遽然张大双眸:“小不点,你、你怎么钻进来了?” 晦暝中跳出来的影子,吓了她一跳,可她很快借着周围的火把看清了影子,正是她喜爱不已的奇怪小兽。 “哎呀,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花园里面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不对,你怎么躲开护卫的?” 芙思爱怜地抚摸跳到肩膀上的小兽:“你若被发现了,那可就惨了,真是一只不听话的小兽。” 既然小兽悄悄钻进来了,芙思也不可能把它赶走,那样太危险了。她把小兽抱在怀里,又盘腿坐在树瘤下,唉声叹气:“小不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成为圣女需要连通地母的心声,和地母进行交流,可实际上我从小到大,都没从风声中听见地母的心声。如果成不了圣女,我就惨了,以后要和姐姐们一起学习体功,练出一身的肌肉才行。” “小兽”的心思可没放在芙思的抱怨声中,作为天魔实体化的身份,即便没有虚化那样对生灵的敏感,也是一般修士达不到的层次。 因而“数瞬”觉得挺疑惑的,生灵之中,像精怪一类,尤其是草木成精者,它们的识海心神极为特别,其强悍者即使在太虚境时刻映射,天魔也懒得潜入进去。 为何? 只因草木成精者,它们的心神反应太慢,对外界的刺激无法做出及时反馈。 天魔诱惑半天,草木成精者的心神可能要等好几天,甚至十天半月才会回应一下,若是遇上特殊的,一两年才回应你一下也很正常。 于是乎,就连在太虚境浑噩无知的寻常天魔,也会本能避开这些反应迟钝的草木成精者。 这棵参天巨树,若按照其体型来看,成精在所难免。 但因为是草木,那么也无法避免其心神的反应迟钝,所以不吱声才是合理的,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内有所回应? 可看这个部落族长烈铸的话,要想成为圣女,就必须在一天内与地母交流才行,这如何能做到? 等等—— 第五十一章 敌袭到来 兴许是它理解错了。 它认为的心神交流,是正常的心神交流,比如即时交谈。 这儿人族部落认为的交流,可能只是这棵参天巨树有点其它反应就算行了。 至于是什么反应,暂时不得而知,单从这个小女孩来看,只怕她今天失败的可能性更高。 咦,这个树瘤—— “数瞬”紧紧盯着树瘤,只觉哪儿不对劲,它的神识迅速笼罩过去,与人族修士不同,天魔衍化的神识更类似一种模仿,是元神的一部分,被这样的神识扫过,修士会出现一种生理上的恶心反馈感。 “咚咚……” 树瘤陡然加快了跳动速度,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芙思吓了跳,还没等她反应,剧烈跳动的树瘤震得整个树洞摇摇晃晃,直到“数瞬”收回神识,树瘤的剧烈跳动依然没停止。 ‘这可不妙。’ “数瞬”暗自惊讶,刚才它的神识扫射而去,瞬间穿透了树瘤的一部分,猛地觉察到树瘤的内部似有某物——不是生灵,而是法器? “出什么事了?” 烈铸其实在外面等候,树洞强烈的震动惊扰到了他们,顾不得规矩的烈铸立刻跑进来,一眼就见到吓傻了的女儿芙思。 “走,快走。” 顾不得发生了何事,烈铸捞起女儿芙思往外狂奔。 “等等,小不点,咦?小不点呢?” 芙思被父亲捞起来扛在肩膀上,她刚要惊呼,却发现小不点早已不见了踪影。 “什么小不点?”烈铸懒得理会女儿的乱叫,迅速沿着径道跑出树洞,回到了树干外面,说来凑巧,他刚出来,树洞的震动便戛然而止。 “出什么事了?”长老们聚集在外面,惶恐不安地等候。 “不清楚——今天的仪式先暂停吧。” 烈铸安排护卫把女儿芙思送回家,这才招呼长老们重新回到树洞。刚才剧烈震动的树洞,此刻重归“静谧”,唯有树瘤缓缓的跳动与往常无异。 “为何树心会发生异常跳动?”有长老迷惑道,“难不成是芙思做了什么?” “胡说!”涉及到自己的女儿,烈铸不管长老的颜面,厉喝道,“她一个小孩子,能做出什么让地母不满的事情来?再怎么说,那是我女儿,她平日调皮捣蛋是事实,可大事上她自有分寸,绝不乱来。” “不会是芙思所为。”另有长老摇头,“族长,你冷静点,比起你女儿造成的意外,我想可能是圣物造成的缘故,别忘了,树心内是圣物。” 提及此事,众人沉默不语。 圣物是自古传承而下,是关系到人族的根本,可这个圣物似乎不怎么在乎人族,上次人族遭逢大难,解封圣物以后,圣物不仅没有救援人族,反而差点飞走了,这才让他们感到无比郁闷。 “难道是圣物……又想离开了人族了?” 有长老艰难说出某个猜测。 “若是这样,我们就绝不能解封圣物。” “可不解封圣物,我们如何应对九颲的袭击?” “我认为应该和九颲再次谈判——” “谈什么?九颲要地母的命,那就是要我们的命,总不能我们搬去九颲的部落居住吧?” 这话怼得另一个长老哑口无言,人和大兽是无法在一个地方共存的,大兽再如何小心,也可能一个不经意就踩死人族。 更别说大兽对周围环境的污染十分严重,光是一只九颲每日的粪便,都抵得上他们数千人的份量了。 整个大地上,人族的祖辈早就证明了,唯有地母可以庇护人族,除此之外再无他路。 一时间,众长老们不禁绝望,意识到人族部落走向了最危险时刻,上一次的劫难也没这么惨状,那时候九颲还会护佑人族。 他们心事重重地走出圣窟,没曾想就有人来急报:“不好了族长,我们发现了九颲的踪影,距离我们就在百里开外。” “什么?”烈铸和长老们集体色变。 因为地母高度宏伟惊人,可以对数百里外一览无余,因而人族时刻有视力如鹰隼者观察周边的动向。 九颲这种大兽行动起来动静颇大,且若是集体行动,那动静更是惊人。 烈铸和长老们匆匆赶到瞭望台,长老们年迈视力衰退,可烈铸正值壮年,视力在族内能排前十,果然见到了百里之外的地界,密集的黑点正在朝着这边移动——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上百只九颲! 这是奔着要彻底毁灭人族而来啊! 区区百里而已,以九颲的移动速度不必等到日上正午,便会抵达地母。更让人族绝望的是,九颲是最擅长攀树的大兽,上一次部落差点灭亡之时,便是十几只九颲爬上地母,正面迎战其它大兽。 “立刻发出警报,迁移所有人到树冠去。” 烈铸深吸口气,下达命令。 “族长,难道我们不反抗吗?” 他的亲卫叫道。 “谁给你反驳的权力?马上去执行我的命令。” 烈铸大怒,差点掏出鞭子打死这名亲卫。 “是,族长。”这亲卫还是太年轻了,根本没经历上次的劫难,也不清楚九颲的恐怖。 “各位长老,你们也跟着去树冠躲避吧。” 烈铸嘱咐道:“若是我没能阻止九颲,那就从树冠的另一侧下去,你们知道那条避险之路,带上我的家人,记住了。” 长老们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叹息离去。 烈铸回头再看了眼遥远处的密集黑点,走回树洞,在心形树瘤面前静静盘腿坐下。 “地母,圣物,我们人族又到了危急存亡时分……比起上一次,这次我们遭遇的危局厄境更难渡过。” 烈铸重重磕头:“还请圣物助我们渡过此劫,若能平安渡过,圣物是去是留,皆由你自主。” 心形树瘤鸦默雀静,漠然无应,根本没有答应烈铸要求的回声,这让烈铸陷入了失望和更深沉的焦虑之中。 “圣物,求你了,求你了……” 他只能不停磕头来求助,也不知磕了多久,陡然径道传来熟悉的声线。 “父亲,九颲已经来了,我们快走吧。” 因为遣散所有人离开,外面没了护卫,芙思居然畅通无阻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烈铸勃然大怒。 第五十二章 九颲杀到 “父亲,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芙思不管烈铸的又惊又怒,跑过来使劲抓住他的胳膊摇晃。 “你给我赶紧——” 烈铸的话甚至未曾说完,剧烈的摇撼迅猛袭来,这不是他的身体被女儿摇晃的动静,而是整个树洞,不,是整颗参天巨树震颤了起来。 是九颲来了! 上百只九颲正在攀爬地母! 烈铸面色遽变,之前的犹豫不决转瞬抛弃,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囊掏出一支金玉色的断箭,猛地插入心形树瘤的核心部位。 “唰!” 金玉色的断箭破入无物,才插入树瘤起始,顷刻光芒四射,耀眼夺目,树瘤的外壳猛地四分五裂绽开,一把五尺长度,呈正十字形的器具熠熠生辉,表面闪烁着鎏光溢彩的锃亮,从内到外的晶明光线照耀四方,顿时让整个树洞显得无比斑斓。 “这?” 小女孩芙思瞠目结舌,呆呆看着从树瘤中迸裂出来的五光十色,只觉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器具。 “圣物,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烈铸话还没说完,那五尺长度的十字形器具,旋即化作流光,朝向径道之外射去。 不好! 烈铸抓出金玉色断箭,马上扛起呆呆的女儿,撒开双腿狂奔出去,才跑出径道来到外面的栈道,就不禁万念俱灰,只见得那圣物射向远处,即将飞离参天巨树。 他握紧手中的金玉色断箭,知晓还有机会拦下圣物,然而又有什么用?即便再把圣物封印,也拯救不了部落了,对部落毫不留情的圣物,拿回来又有什么用处? 可遽变便在下一刻发生! 一道小小的身影,陡然插入了十字形器具飞离的轨迹前方,迎面一记凌空横踢。 几乎肉眼难辨,才以高速飞离的十字形器具,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倒射回来,瞬间与地母的树干发生了亲密碰撞。 “嘭!” 木屑溅射横飞,烈铸和女儿芙思下意识抬头一看,圣物横插入了树干,只露出了半截在外,一道身影掠射而来,落在了圣物的十字横截面上。 “小不点!” 一切停止下来,芙思自然瞅出了那道小小身影的模样,立刻惊呼万分。 “小不点?那只小兽?” 烈铸也辨认出了与九颲很相似的小兽,为什么这只小兽会在这里?刚刚是它把圣物给击退回来了?可那么小小的身躯是如何做到的? 各种匪夷所思的疑问在烈铸脑海徘徊,然而时间仅剩不多,九颲的吼声源源不断传来,他朝着麻绳外低头瞥视,骇然见到上百只九颲不断攀爬而上,距离此处不足百丈了。 “快,我们走。” 烈铸不及去想其它,此时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小女儿。 “等等,父亲,小不点——” 一只九颲双臂用力猛地一跃而起,轰隆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虎视眈眈地望向烈铸。 九颲部落显然对烈铸这位人族的族长极为熟悉,摆明了要先把他抓住或者置于死地。 “吼!” 这只九颲怒吼捶胸,大有要立刻扑来的趋势。 烈铸当机立断,把女儿从肩膀上放下来:“芙思,你往下跑,不要回头。” “父亲,要死一起死,我绝不苟活!”小芙思尽管恐惧,依旧断然而然下定决心赴死。 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烈铸一愣之后,欣然而笑:“好,你有这样的勇气我很高兴,这才是我的女儿……那就让我们一起战斗到底吧。” 让女儿单独往下跑,大概率也存活不了,那还不如和自己赴死到底。 “吼!” 九颲终于跳了过来,以它的硕大体型,只需要触碰到栈道,就能让整条栈道崩裂垮塌,烈铸说是战斗到底,可悲哀的是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唰!” 也即在此际,变化陡生! 那屹立在十字形器具上的“小不点”小兽,化作滚滚黑烟冲向跳来的那只九颲,身在空中的九颲猝不及防,被黑烟迎面撞上。 “嘭!” 那体型三十多丈的九颲,一根指头都能碾死烈铸的巨兽,竟然被黑烟迎面撞飞,射作一道疾射的黑影砸在粗壮的树枝上,可能是被砸懵了,也可能是失去平衡,胡乱抓了几把没抓稳,又连滚带爬地从树枝上跌摔了下去。 这可是离地千丈! 即使以九颲的皮糙肉粗摔落下去,怕也要摔个半死。 而猛然击退那只九颲的黑烟,在空中盘旋收缩,恢复了原本的天魔化虚转实的本体——“数瞬”! 虎吻般的宽阔嘴鼻,锋利如刀的獠牙,背后如利爪似的双翅,如此这般的邪魔怪物,带给烈铸芙思父女俩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怎么、怎么会?小不点变成了、变成了……” 芙思无法形容眼前的怪物,她茫然无措,不明所以,为何乖巧的小不点会眨眼变成这等恐怖的怪物形象? “吼吼……” 连续数只九颲又爬了上来,面对双臂环抱,低头俯视它们的天魔,顿时暴躁起来。 这些九颲不完全是凭着肉拳战斗,后上的九颲背后都用树藤捆着石斧、巨石,有的九颲立刻抓出石头,奋力朝着“数瞬”投掷。 那些石头每一颗都如同石磨大小,还被投出了箭矢的速度,可想而知威力多么强猛。 偏偏“数瞬”并无明显的动作避让,依旧环抱双臂,身影却在空中接连闪烁,倏地一晃,侧开脑袋,巨型的石头擦身而过,只差一尺距离! 远程攻击无效,九颲们陷入了暴怒状态。 “小心!” 不论怎样,烈铸和芙思都陷入了危险境地,还没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忽然出现的怪物,与九颲们陷入了战斗局面。 烈铸心生恶意,希望两者两败俱伤。 而芙思还在意着小不点,忽然发现有一只九颲绕到后方,爬上更高的树枝,双手高举石斧,一跃跳下,从天而降直劈“数瞬”。 那么巨型的石斧,只怕能一刹那把“数瞬”劈成肉酱吧? 芙思惊呼提醒。 可“数瞬”毫不动摇,也像是没听到芙思的提醒。 眼见到石斧即将劈斩到“数瞬”,它这才缓慢出手,头也不抬,左拳猛地向上直轰,硬接石斧正面! 第五十三章 硬杀解围 那石斧的刃口宽度,都差不多有常人两个巴掌粗细了,拳头硬接石斧刃口,实则是和平面的石头撞击。 “轰!” 拳头与石斧刃口的交汇处,膨胀扩充的气流四面爆散,急遽的高速压缩与扩张,让气流迅速升温,不仅在视觉层面产生了一层膨胀的气圈,在感官上也能觉察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而至。 咔嚓! 轻微的裂痕动静,隐藏在了方才的轰鸣声中,可石斧转瞬迸裂成无数碎片的场景,躲不开任何生命的视线。 “小心!” 烈铸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避免被伤及无辜。 石斧的劈斩没有取得成效,反而返还回来的反震力把那只九颲震得在空中倒飞了数十丈,很不幸,这是在高空,九颲没有翅膀,只能哀嚎着摔落下去。 可即使连续两只九颲败下阵来,也没让下面攀爬的九颲心生恐惧退去,恰好相反,激起了这群九颲更强猛的愤怒,毫不畏惧地继续攀爬和跳跃,一时间,手持石斧的九颲又开始了轮番攻击。 偏偏身在空中的“数瞬”也没退让,九颲的重击虽然很猛,猛到了玄关境修士也不敢凭借肉身和守御法术去直撄其锋,但它不是人族修士,而是天魔实体化的“怪物”,肉身的力量已然接近炼窍境修士的巅峰。 无论是那只九颲的劈砍和重击,它都能以更快的速度和力量回击,高空接连不断的爆裂声与九颲的惨叫此起彼伏,把身在栈道上的烈铸和怀里的芙思看得目瞪口呆,从没想象过九颲竟然会有这样的惨状。 “等等,那是——” 烈铸陡然出声,发现了新出现的九颲体格壮硕,远超先前的九颲,这显然便是九颲新任的青壮族长,也是嫌弃他们上供的“圣液”不够,贪心不足,宁愿毁灭地母也要亲自来取的罪魁祸首。 这只新任的九颲击败前任族长上位,拥有九颲部落最强大的战力,不管是体格,还是它手持的巨斧,都超出了一个层次。 尤其是它从后方的枝干上一跃而下,怒吼着挥出巨斧之时,那从天而降的巨斧带来的压迫感,让烈铸生出了会劈断地母树干的错觉。 而这次“数瞬”以拳头迎击立即失误,与石斧对撞的刹那,“啵”地一声,它反倒是原地消失不见,地母的树干猛然一颤,距离栈道上方十来丈的树干出现了个深洞。 “嘭!” 树干又一次微微颠簸颤抖,是九颲族长斧头劈飞“数瞬”后,又猛地斩进树干表面,防止自身掉落下去。 “怪了。” 虽然猝不及防受了一击大的,但也不至于让“数瞬”重伤,它奇异的是对方的状态——原本是没有灵力的猿猴,力气再大也是待宰的羔羊,可此时此刻,这只体格巍峨的猿猴体内,正在四溢着磅礴的灵力。 那些灵力并没有按照功法进行流转,仅仅只是四溢流散,饶是这样,因为这股灵力的庞大,也给这只猿猴带来了强猛无匹的恐怖力量,当得上方才十几只猿猴释放的力量总和。 “飕!” “数瞬”从深洞中重新飞射了出现,甫才现身,即被暴怒中的九颲族长察觉,根本不容迟疑,咆哮着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了攻击上面,愤然越空,又劈斩出了强绝无铸的一击。 可九颲族长的力量是凶猛绝伦,它的速度却没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尤其是劈向空中无处借力,轨迹早就被“数瞬”一眼看穿,这次不再和它硬碰硬对付,疾愈闪电振翅射出,两道身影交错而过,只听得九颲族长惨叫哀嚎,被“数瞬”绕行背后重击背部,霎时皮肤、肌肉被剖开了一层,拳头大小的血球猛然挣脱,四溅飞射。 空有庞大的灵力却不知如何有效利用,等于坐拥宝藏而不自知,而“数瞬”外功的强大武器,不在于拳头,而是尖锐的利爪胜逾刀锋十几倍,堪称神兵利器,轻轻一划便立时建功。 “嘭。” “数瞬”没有趁势追击,这只九颲族长也得以用斧头斩进树干,得到喘息的机会。 它的族人们也攀爬而至,纷纷对着空中的“数瞬”龇牙咧嘴,极尽恐吓威胁。 “唔。” “数瞬”正要用独有的神识去找出这只九颲族长体内的奥秘,冷不丁之前被它击入树干的十字形器具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数瞬”和九颲族长激战的一刻,猝然脱离树干,破空疾射远方。 ‘自有灵智,果然不是寻常法器,而是——灵宝!’ “数瞬”先前就觉察到十字形器具的异常之处,心中已有猜测,岂能真让它跑掉? 十字形灵宝刚有异动,“数瞬”也紧随振翅,一前一后,只差数尺,立时飞出一道直上云霄的残影,消失于高空的云层之中。 ‘原来先前不是你的全力速度。’ “数瞬”暗自惊讶这灵宝的疾速,双方才进入云霄,十字形灵宝赫然加速,把数尺的差距拉开到了数十丈、百丈。 眼看这人族部落的圣物,不见经传的灵宝可能摆脱自己,“数瞬”屈指一弹——“嗤!” 灵亟! 极速缩聚扩张的反转灵力,被正常灵力反复交错变化而拟成的阴阳交变,相拒在核心,弹射的速度几乎达到了“数瞬”极限的四五倍,流光瞬息便超越了十字形灵宝,到了它的正前方。 “轰隆!” 闪崩洪亮的巨响与刺眼的强光同时产生,下方的云层被爆炸震得当场分解,高空的气流翻滚如沸,即便百丈开外的“数瞬”也维持不住平衡,后退了稍许,才振翅举目察看。 十字形灵宝并未被灵亟造成的闪爆摧毁,而只是被反震回来,可见其坚硬程度绝非寻常的灵宝。 这倒是合了“数瞬”的心意,倘若是寻常的灵宝,毁了就毁了吧,也不值得珍惜,可既然能正面撑住一记灵亟闪爆,这说明了其价值大大提升。 实则它也是“嘴硬”,纵然是一般的灵宝也是颇为难得,真正的天然灵宝不同于人为掺入灵性生灵和密核的技造之物,而是从法器本体自然诞生的灵性和灵智,方能称呼为“灵宝”,其威能胜过法器,又不低于法宝,还具有自我灵智,十分罕见。 虽然如今制式灵宝早已诞生,但最开放的修士也遵循传统,不愿直接称呼为灵宝,而是要加两个字“制式”,以作区分。 第五十四章 镇压灵宝 前世“数瞬”的修为达到归元境巅峰,依然没找到称心如意的灵宝,反而是法宝有了好几个。 它倒不是没留意过制式灵宝,但制式灵宝为了让主人方便驾驭,严重阉割了其灵智,继而变得反应迟缓和僵硬,这样的灵宝是否还算是灵宝,在修行界是具有很大争议的。 没错,灵宝因为具有自主灵智,若是不认同主人,那么灵宝威能再大,主人也没法使用。 理论上来讲,若是灵宝愿意百分百配合主人,那么主人无需神识操控,也能自主御敌。史上就有一个例子,一个凡人得到了灵宝的认可,居然能以这灵宝御敌中位修士,从而解救了家人。 当然,修为不够,哪怕得到了灵宝的认可,这灵宝就不像使用的工具,反倒像是请了一尊护佑自己的上神了,能不能护佑,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救命,完全看灵宝的心情。 “数瞬”正要迎上反震回来的十字形灵宝,就目睹到灵宝急遽的异变,十字形的本体猛然高速自旋,四道夺目强光破空厉啸,顺着自旋的顺时针方向凌空急掠,爆射出惊人长度的风刃! 以灵宝本体为核心,自旋产生的风刃直径达到了三百丈,朝着“数瞬”横空飞旋而来,这是不准备跑了?打算把“数瞬”当场击杀? 就如人一样,灵宝也是有脾气的,其脾性一般比较暴躁,反复被“数瞬”追击,终于惹怒了这十字形灵宝,反过来要给“数瞬”好看。 还没抵达“数瞬”正前,已有数百个风刃从灵宝核心喷吐而出,每一道风刃的威能,都已是商游全力施展风煞法术的极限,等于说,此时此刻,有数百个商游向着“数瞬”施展风煞法术。 以“数瞬”的外功强硬,也懒得以身试法,它依然是最简单的办法——灵亟闪爆! 弹指之间,闪电般的紫色电球掠射迎击数百个风刃,可那些风刃仿若提前觉察,竟然在“数瞬”抬起食指的那一刻,就已经纷纷偏转方向,等压缩的反转灵力抵达目的地闪爆,有上百个风刃绕开了被刺目强光和爆炸吞噬的命运,在空中化作弧形,又集中飞向“数瞬”。 “数瞬”身体微微晃动,头顶的空气被破浪似的洞穿,又迅速爆出一团云雾,那风刃速度虽快,却还是没能追上“数瞬”的高速飞掠,在合围之前,“数瞬”成功避开风刃的围剿。 “灵力下降的挺快。” “数瞬”眸光闪烁,两轮灵亟闪爆消耗的灵力是不多,但束缚反转灵力的正常灵力消耗很大,加上它的超高速飞掠消耗的灵力极为惊人,短短时间内的斗法,体内十万参量的灵力居然耗用掉了一成。 若是与这灵宝继续纠缠一刻钟,怕是十万参量的灵力也不够用,必须速战速决。 念想至此,“数瞬”不再留手,双手合十成圆,猛地一拉,霍然拉出一个夺目的紫蓝色光圈! 与“寻常”的灵亟不同,“寻常”的灵亟把灵力反复缩聚张开以后,再以正常的灵力拟成阴阳交变,会与反转灵力形成排斥安全地束缚在核心,外在表现为一颗紫色电球,那其实不是反转的灵力散发的电光,而是正常灵力拟成的阴阳交变,在时时刻刻不停分离崩解空气形成的电光。 因为这是反转灵力后最自然的状态,无需进一步地操控,只要能打出灵亟,便是如此形态。 而此时“数瞬”更进一竿,先改变阴阳交变的形态,再把自然状态的反转灵力“拉伸”,形成一个环形的光圈,难度提升了十倍不止。 这种难度,即便以炼神真人的能耐,也没几个真人能做到如此精细化的灵亟操纵。 下方的灵宝已然改变方向,朝向上空的“数瞬”回旋,这次它没再喷吐风刃,似乎知晓跟不上“数瞬”的飞掠速度,干脆以本体自旋带来的风刃迎击“数瞬”。 那长度惊人,超高速自旋的风刃隐约形成莲花状,看似高速,又仿若缓慢地朝着“数瞬”合拢,偏在此际,夺目的紫蓝色光圈迅速扩散开来,才脱离“数瞬”的双手,就扩张到了五百丈的直径,变得比风刃更大,把灵宝反过来合围住了。 收! 光圈脱离“数瞬”双手后,并没失去控制,依然有看不见的灵力线条进行操控,在光圈围拢住灵宝以后,立时收拢! 那足以劈金斩铁的风刃顷刻崩解! 光圈迅疾缩聚尺寸,不到一个眨眼的工夫,缩小到刚刚捆缚住十字形灵宝的程度。 “我知你有灵智明慧,听得懂人话——” “数瞬”没有以此地变化了的人族口音言谈,而是以上界的口音搭话,见那灵宝没再动弹,又道:“你可别小觑此法,若是不想就此损了你的本体,还请听我一言。” “你若不愿在此长留,打算去往何方?此乃下界,孤零零一个灵宝堂而皇之游弋,不用我多言,你也该明白此举对你实属危殆险巇。若想前往上界,更是不必多说,除非你能破开罡风层——还是说,你一个灵宝大张旗鼓,觉得上界更安全?” “数瞬”并没恐吓,此乃善言,无论是上界还是下界,你一个灵宝单独飞掠,那就要面对众多野心之辈伸手拦截。 不过它有句话也没多说,以这十字形灵宝方才的威能来看,真能拦截下来的散修并不多,除非这灵宝大摇大摆往大国的国境胡闯。 十字形灵宝并没动弹,表面散发出来的光芒却黯淡了许多。 “你若想去往上界某处,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代价是为我所用十年时光,你可否答应?” “数瞬”喝道。 十字形灵宝本身拥有的灵性在思索着什么,于凡人而言,十年时光可不是小数目,即使是对踏上修行路的修士来讲,十年时光也能做太多的事了。 但灵宝不同,灵宝一旦拥有了灵智,代表着灵性的诞生,虽然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磨,可想要消磨掉灵宝的灵性,往往不是几十、几百年便能做到,而是数万年,乃至十几万年,比炼神真人理论上的寿命还长得多。 第五十五章 灵宝认同 因此区区十年而已,对灵宝不过眨眼瞬间。 十字形灵宝表面的光芒全部消散,代表着它答应了“数瞬”的约定。 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实力,倘若“数瞬”的实力不济,别说让十字形灵宝答应这个要求,当场就被灵宝给宰了也是寻常之事。 “好,我与你约定,若你为我所用十年,我可助你去往你想去的地方,但无论你我相助,皆不可违背一点前提——不得有伤害你我之举,否则约定作废。我以福德真君之名起誓。” 十字形灵宝点出一颗光粒飞向“数瞬”,那是它本体的一点灵性,若是得到灵宝认同,接纳这份灵性,即可对灵宝如臂使指,且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数瞬”一把抓住这份灵性,身为天魔的本能,让它差点没忍住吞噬掉这份灵性,可它还是强忍住了。 作为十大天魔之一,灵宝对它没什么用,至少以十字形灵宝表现的威能来看,于它用处不大。可若是交给商游便不同了,商游目前的修为太低,光用外功和法术,再怎么精湛也对付不了中位修士,除非他“课金”雇佣一大批的修士护佑身边。 而修为太低,神识强度不够,也用不了中位修士才能用的法宝,以及许多的法术和符箓。 但先天灵宝大为不同,只要取得灵宝的认可,即使修士的修为不够,无法百分百发挥灵宝的威能,依然可以让灵宝自主御敌——就如方才一样,一般的化气修士,也挡不住灵宝吐出的数百个风刃。 “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来。” “数瞬”嘱咐了十字形灵宝一声,双手挥动,束缚住灵宝的紫蓝光圈猛然再度扩大,脱离了灵宝,朝着穹顶飞射而去。 只是短暂的十几个呼吸后,穹顶产生的霹雳爆炸居然让罡风层也产生了微微震动,更是以迅猛的冲击波横扫方圆十几里。 那仅仅反转了三百灵力参量,威能已然接近三十万正常的灵力闪爆,即便“数瞬”用了三万的灵力去束缚区区三百的反转灵力,这三万灵力大部分并没参与闪爆,可其爆炸产生的恐怖效果依然让人胆寒。 可惜的是,若是把三十万参量的灵力拿来施展法术,不管是威能,还是效果,都比直接闪爆三十万参量的灵力好得多。 ‘贪心不足呀。’ “数瞬”原路返回,自嘲不已,考虑到它付出的灵力只有三万多参量,性价比已是不错,大部分法术在直接杀伐上,是做不到灵力闪爆的十倍增幅的。 就在它和灵宝追逐离去之时,地母那边可不会停止冲突。 被“数瞬”重伤了的九颲族长,后背痛彻心腑,却带来了更冲天的愤怒,但“数瞬”已经飞离现场,它只能把怒火对准了烈铸和芙思。 “走!” 意识到这点的烈铸反应不可谓不快,抱着女儿往栈道下方奔去,不往上而往下,在于上去容易,下去更难。 果然,九颲族长甩来的飞斧没有准确击中烈铸,而是把他身后的栈道给瞬间劈断摧毁。 当这只体格硕大无比的猿猴跃下来之时,没了石斧斩入树干借力,还差点失手摔了下去,眼见烈铸抱着女儿狂奔,九颲族长双手抓入树皮,奋力朝上攀缘,还一面怒吼着让其它九颲去追杀烈铸。 “吼吼……” 几只九颲距离较近,奔跃扑去,光靠庞大身躯的撞击就击溃了栈道,绝望的情绪不断在烈铸心头蔓延,明白自己和女儿大限将至。 “咚!” 从天而降的一道巍峨的身影猛地坠落,还在空中之时,就甩出了手里的两块巨石,把猝不及防爬在树干上的两只九颲击飞。 “咔嚓。” 干净利落地甩出巨石以后,这道身影又拔出了背后的石斧,随意横劈,斩入树干止住了跌落的趋势。 “吼!” 突如其来的这只九颲,面貌明显比其它九颲苍老许多,可它的体格之健壮,只在九颲族长之下。 烈铸正因为前方的栈道被破坏而咬牙之时,遽变突生,被挽救于生命垂危一线,刚愣了片刻,立刻辨认出是谁救了他。 竟然是九颲部落的上一任老族长! 它被现任的族长击败以后并没被处死,只因它的战力只屈于现任族长之下,又及时臣服了新任族长得以免于一死。 烈铸怎么都没想过,老族长会在这一刻对同族出手,是出于过去和人族的友谊,还是不甘心被新任族长夺去了权力? 总而言之,这对他显然是有利的一面。 “父亲。”芙思很不安地喊了声。 “别吭声,抱紧我。” 烈铸把女儿放在背上,方便他双手抓住树干上的藤蔓。 地母的树干表面垂下了许多的藤蔓,可惜九颲体格太重,无法借助这些藤蔓攀越,它们是用强猛的指力硬生生抠入树皮内来往上登攀的,但人族却可以借助这些藤蔓攀藤揽葛。 只不过在修建了完善的栈道后,已然许久没有人使用这些藤蔓了。 此时烈铸抓住藤蔓,开始了速降。 而空中老族长的出手救助,激怒了现任的九颲族长,再不去顾及烈铸和芙思,狂吼着要和老猿猴进行战斗。 双方很快在一处枝干上爆发了生死搏斗,老猿猴完全不讲武德,双手抓持石斧对着九颲族长狂劈乱砍,即使九颲族长的力量胜过老猿猴,也不敢直撄石斧,只得连续后退,还是其它九颲把石斧扔向族长,才获得了正面战斗的能力。 于人族宽阔的枝干,于九颲就比较狭窄,何况还是大开大合战斗中的九颲,更需要注意被劈出枝干摔落而下。 “唰!” 老猿猴身形一个加速,闪到九颲族长的背后,狂风骤雨似的石斧包卷住了它的头顶。 可登时之间,九颲族长以不亚于老猿猴的速度和力量,把石斧劈出了上百道残影,照面挡住了老猿猴的闪击。 “咚咚咚……” 两把石斧每一次撞击,不仅带来暴乱的气流,还有直击心肺的洪响,换个凡人在旁边,都不用其它攻击,光是这些响动就能震死凡人。 然而仅仅过去了不到十个呼吸,老猿猴就力量衰竭,往后挫退,肩膀遭了一斧头的擦碰,便有大量的血液溅射出现。 九颲族长越战越勇,不待老猿猴再退后,便暴起迅骤追上,誓要把老猿猴斩杀当场,却没来得及再次出手,立感有异,抬头瞥视,迎面一记流光正中它脑门,惨叫两声,甩开石斧抱头哀嚎。 第五十六章 击杀九颲族长 是一把长矛! 人族使用的长矛,对于九颲的体格微不足道,可偏偏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小长矛,却在陡然间刺入了九颲族长的额头,给它造成了刺骨的疼痛。 “数瞬”振翅射来,百丈的距离被它顷刻拉近,几乎不给九颲族长反应的时间,单手出掌击出,正中九颲族长胸口。 “嘭!” 这次“数瞬”毫无试探和保留的意思,全力出手的它,仅仅一掌轰出,就让这只巨兽的胸口凹陷崩塌,继而哗啦粉碎成肉酱,随着恐怖的力道透体爆溅,硬生生在巨兽的胸口打出了一个洞穿。 “咦?” “数瞬”惊咦,见到这巨兽竟然还没立时死去,而是张着斗大的双目,死死盯着它。 它被打出对穿的胸口,心脏却并没跟着受损,而是与血肉藕断丝连,依旧怦怦直跳,且心脏呈现一种金色的异彩,明显与众不同。 ‘原来你的灵力储存在心脏部位……可曾是吃了某种天材地宝,方有这样的机遇?’ “数瞬”为这只九颲感到可惜,这是凡兽向着妖兽转变的天赐良机,以这种巨兽的体格,一旦成功转化为妖兽,学会了利用灵力,那斗战能力只怕翻个十几、几十倍,它再想这么轻易击杀,只怕就不可能了。 可惜归可惜,“数瞬”却不留手,往上一窜,这次瞄准了九颲族长的脑袋,单掌伸出,凭空在掌心凝聚带着紫色弧光的电球,并不是打出闪爆,而是以特殊的法子,轰出了射束。 炽烈的辉光射束骤然闪现,把绝大部分的威能集中于一线,只是霎时,九颲族长愤怒的头颅被射束摧枯拉朽般分解蒸发,连一滴血液都没留下。 且那射束蒸发了九颲族长的头颅以后,依然去势不止,直射遥远的天际线,迅速不见了踪影。 “嘭咚。” 庞大的体型失去了头颅,再怎么厉害也毫无作用,只能垂直倒下,震得枝干连恍了好几下。 对面的老猿猴手持石斧呆呆站着,因为“数瞬”动手太快太猛,瞬间分出胜负击杀了九颲族长,让这只老猿猴还没回过神来呢。 其余的九颲也被吓住了,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的族长会这么快战败死亡,它们局促不安,恐惧地望视悬浮在空中的“数瞬”,再无先前不惧死亡的勇气。 看来这群九颲最大弱点在于头领,一旦头领死亡,士气顿时就崩溃了。 还在抓着藤蔓往下速降的烈铸,也望见了这等剧变,心中震惊不可名状,又旋即松了口气,算是保住一条命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保住了全族的性命。 “……” “数瞬”瞥了眼老猿猴,见它敬畏又警惕地望着自己,也不前去搭话,毕竟唯有烈铸等少数人方才能和九颲交流,它凝视远处青空,一道长影徐徐化作清气而来,正是踩在恰当时刻的商游。 不必对话,也不必点头,“数瞬”立时冲天而起远去,只余下商游驾驭“七解法剑”来到了烈铸和芙思身旁,不等他们惊讶,使了个御风法术,把两人卷向上面的枝干。 “你……”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族面貌,却穿着烈铸完全看不懂的道袍,他震惊之后,产生了个念头:“你是外来者?” 商游微微一笑,以与烈铸相同的口音回答:“不错,我来自外界——族长可否受伤?” “你……”烈铸错愕又激动,完全没去思考对方为何会自己的口音,“敢问阁下,刚才那位救了我族的是谁?” “是我一位朋友,抱歉,它先前觉察到你族的危厄险境,便化形变身随你们而去,却是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 “不,阁下与你朋友助我族化解劫难,此恩此德,恩重如山。” 烈铸拉着女儿朝着商游跪下。 不论何族,朝着生人跪下都是一种感恩戴德的大礼,只因如此会把自身最薄弱的一面显露出来,等于一种绝对的信任和感恩。 “不必如此,”商游救人也是有所目的,不想受两人大礼,以御风法术把两人托起,“族长,事情还没处理妥当,稍后我们再谈如何?” 烈铸这才醒悟,虽然九颲族长出乎意料被打死了,可旁边还有一大群的九颲呢,他立时向着还在警惕的老猿猴走去,既然对方出手救了他,还和九颲族长生死搏斗,就代表着有的谈。 也不知双方交流了什么,那老猿猴点点头,举起石斧,狂吼出声,那些还爬在树干上的九颲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地跟随嘶吼。 没一会儿,在老猿猴的带领之下,九颲们竟然攀缩退下,显然放弃了灭掉人族的打算。 烈铸走来向商游二次行礼:“恩人,可否把您的朋友一并请下来?” “只怕不行,它不善于和人相处,”商游岔开话题,“你与那些九颲达成了新的约定了?” 谈及此事,烈铸更为感激涕零:“若非您的朋友,此事万不可能如此轻易达成,九颲的老族长将会重新护佑我族——” 烈铸已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外界的情况了,作为族长,他当然知晓族内的传承与来历,可惜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去往外界的通路。 烈铸一方面让族人从树冠回来收拾,一边为了感谢商游和其朋友的出手帮忙,特意设宴邀请。 一个挖出来的树洞之中,足以坐下四五十人的长桌摆满了各类肉食和异果珍馐,烈铸直接把商游邀请到主位上坐下,其余的长老们诧异地望向商游,只觉此人如此年青,竟能击退九颲?不,按照族长的话来讲,是这位年青人的朋友?他朋友又是谁?为何不来落座? “灭族救命之恩,我族上下万人,实在难以报答——” 烈铸举起酒碗朝向商游一饮而尽,神色凝重:“不知恩人想要何物?我族但存有之,必然竭力以报。” ‘咦?’ 商游稍显惊讶,这位族长不简单啊,竟然看出他来这儿是有所求。 他斟酌片刻,才微微颌首:“我来此确有寤寐求之,可问族长,地母树冠上的幽爞,我能否带走一批化育传种?” “幽爞?” 烈铸吃了惊:“若只是些幽爞,恩人随意带走即可,只是那幽爞需要地母的树叶方能繁育,不知外界可有地母?” 第五十七章 外界情况 外界肯定有这种参天巨树,但是否有相同功效就不一定了。 商游保守起见,摇头:“估计是没有的。” “那就难了,据我族所知,幽爞以地母的树叶为食,其余巨树的树叶它们一概不碰,若无地母的树叶,幽爞不仅无法繁育,还会饿死。” “既然如此,族长,我便和贵族做个市道买卖。”商游笑微道,“我想采买大量的幽爞,不知可否?” “采买幽爞?”烈铸懵了下,“这幽爞拿去有何用?”若是外界没有地母,幽爞拿到手也无用啊,何况幽爞采集的圣液,也只是地母的口粮,对那些巨兽而言,更多是一种口舌之欲,对人族更是毫无作用。 “自有妙用……不过不是族长想象中的用途。” 商游改变了主意,为何一定要把大量的幽爞和地母的树叶带回龙华山繁育?这样不仅麻烦,而且改变了繁育的自然环境,幽爞未必会繁衍生息了。 那不如直接采买幽爞,把繁育幽爞的任务交给这里的人族。 龙华山只需考虑好如何秘密进行,以及打通来到东境的秘密通道。 “族长以及诸位长老,不是很好奇外界的情况吗?” 商游沉吟道:“请容我先解释一二。” 接下来整整一天,商游给这些闭塞了数千年的人族部落,首先解释了何为修士,何为法术,何为修行,以及外界的大致状况。 这一讲诉,足足讲了四五个时辰,外界的天色早已黯淡,可在场的族长和长老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整个眼界被瞬间开阔,犹如井底之蛙见到了外面的世界,方才明白自己以前是何等的无知。 “修行,修行……法术,法术!” 烈铸心荡神驰,他从没想过,原来人族的个体居然能通过修行变得那么强大,上可翱翔九天,下可潜行水渊。 再一想他们部落保存的体功和内炼法,在对比商游随手展示的法术,烈铸顿时觉得没了趣味,他还不顾长老们的失色,把内炼法的秘诀告知商游。 结果商游听完,说这只是内炼入门小道,有点效果,但也就那样,放在上界,这些烂大街的内炼法无人问津。 烈铸听得差点忍不住放弃了族长之位,很想跟随商游去往上界,看看这外面的广阔天地。 他犹豫了稍会,向商游行礼:“恩人在上,我族本不该对您报以请求,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厚着脸皮想央求恩人一下,能否把我小女儿一起带走?” 商游立刻明白烈铸的想法,笑了笑,摆手拒绝:“族长,非是我不愿,而是我孤身一人前来,途径穷山恶水、瘴雨蛮烟之地,若非碰巧结识我那位朋友,恐怕早已死在了路上了。” 不等烈铸失望,商游话锋一转:“还记得我说过吗?既然幽爞很难离开地母,那么我想和贵族做个买卖。待我返回龙华山,上报门派,自会派遣修士过来,届时不仅可以互通有无,且还能选取贵族数人前往龙华山入门修行。” 烈铸听完大喜,又行礼道:“一切听从恩人吩咐。” 这一夜,双方无眠,就各方面的交易内容商量了许久,其实严格来讲,是商游单方面向烈铸和长老们普及交易的规矩,避免他们因为不懂规矩而吃了亏,或者狮子大开口让龙华山不满。 ‘此事也没那么简单。’ 商游暗自思索,因为救了这儿人族部落灭族之祸,因此烈铸他们姿态放的很低,何况幽爞对他们并无用处,能用来换取得不到的外界物品,实在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可乾坤袋无法装取具有灵性的活物,这也导致龙华山不可能派一个修士悄悄前来,用乾坤袋装上成千上万只幽爞离开,这需要一个稳定的通道才行。 不说罗摩国,就是这片大陆数十个需要经过的妖国,就已经是个天大的麻烦。如此看来,除了让“数瞬”继续寻找更合适的灵性生灵外,就是想方设法绕行。 而烈铸等人听完商游对外界的普教以后,顿时明白外界的危险,若是他们在上界还好,可身处妖国林立的下界,毫无修行者的他们,稀里糊涂丢了全族性命再寻常不过,遂熄灭了搬迁全族离开的打算,至少要等族内派遣数人前往外界,深入了解外界的情形再做盘算。 等安排商游去歇息,有长老悄然询问烈铸:“族长,那圣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烈铸喟叹,“它既然不想庇护我族,再强留下来又有何用?还不如让其走吧,否则惹怒了圣物,打杀灭了我族怎么办?” 那长老悚然一惊:“不至于如此吧,那可是我族的圣物,怎会——” “如何不会?说是圣物,何尝不是我们片面自认的?有失必有得,失去了圣物,指不定对我族反而是一件幸事。” 烈铸听了商游对外界的普教后,顿觉天地开阔,不再滞于这种外物了。 远处的商游暗自点头,刚要离去,回头一瞥,就瞅见芙思这个小女孩从栈道旁边狭小的树洞钻出来,腼腆又糯糯地问他:“哥、哥哥……小不点真是您的朋友吗?” “对,是我朋友。”商游见她那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声线变得润和。 “那,那以后我还能和小不点再见面吗?” 芙思抱着希望问道。 “只怕很难了,”商游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这朋友已经远去,即使是我,以后想见它怕也难了。” “这样啊,”芙思失落地道,“我还想当面感谢它呢,谢谢它救了我和父亲的性命。” “你有这份心已是很好了。” 与小女孩聊了几句,商游安慰了她一会儿,便觉察到有人来找她,看她慌慌张张缩进树洞,商游这才甩出法剑,没一会儿在清气的挽曳之下,飞入天才微微亮的青空。 “数瞬”已然等候许久,屈指弹射那点灵性,让商游吸入识海炼化,旋即全身立时崩解成黑烟,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他再看十字形灵宝,已多了几分亲近,摊开手掌,那十字形灵宝顿时缩小体型,乖巧地落入了他的手里。 这灵宝固然无法言语,却似乎看出了“数瞬”和商游之前的一缕不同寻常的关系,变得乖巧懂事,与先前充满强烈的攻击性宛如两物。 第五十八章 猋骇云迅·自传 “原来你叫‘猋骇云迅’?”商游欣喜称赞,“好名字,正合你喷吐风刃,持本旋风,可惜,你本体且不完整,还差了‘云迅’半部。” 他不禁有点纳闷,怎么这来到下界,全是只得到不完整的法器灵宝?可转念一想,无论是获得传说中的地煞七十二法器之一,还是得到天生灵宝,已是寻常修士想都不敢想的奇遇了,若是以这方面来看,他的气运之强,实在骇人听闻。 若是想百分百掌控灵宝,神识的强大非同一般,可灵宝好就好在,若是不必发挥它百分百的威能,它完全可以自主斗战,对于商游这修为可怜的下位修士而言,再好不过。 接下来数日,商游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烈铸的带领之下,深入参观了他们的部落,以及考察了幽爞繁育的环境。 而这种深入的了解,让商游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测,幽爞的繁育环境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相当的难,完全看在地母的份上。 如若依赖于地母存在,那么幽爞会很自然地进行繁育,而且还是根据环境的变化而决定繁育的数量,一旦部分幽爞死亡,幽爞这个族群会很快自发繁育出缺失的一部分数量,不会多,也不会少,非常神奇。 而难也难在地母,若是没了地母的依存,幽爞根本不会繁育下一代。 商游小心翼翼地把数百只幽爞装入盒子当中,昨日他观察了一夜,发现幽爞在冰盒内会降低活动频率,一夜过去并未出现死亡现象,这证明了他可以使用冰盒把幽爞装入带走,可惜无法放入乾坤袋,此行返回倒是要更小心谨慎了。 烈铸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从未见过乾坤袋这样的奇宝,羡慕不已:“恩人,这是你说的法器吗?能一次性装入多少的东西?” “一次性装入上万斤河水毫无问题。” 给烈铸普及容纳的概念过于麻烦,反而以水这种最常见的物体进行比喻,烈铸一下就明白了,对此更羡慕了。 “族长,这种法器其实在上界很常见,以后龙华山一旦和贵族开通互市,此类法器你们也可以购得。” “此话当真?” “绝不欺瞒。” “恩人这是打算离开了?” “嗯,我要急着回去复命……族长不必担心,快则月余,慢则两月,必有人前来贵族。” 商游接过烈铸递来的一块“树皮”,这是从地母树干上刮下来的,表面强韧梆硬,且带着一股清香,树皮被刻出许多的符号纹路,用烈铸的话来讲,这是他们部落的信物,代表着绝对的友谊。 只要后来者拿出这块信物,烈铸他们便知道是商游那边的人。 “多谢。” 这几日连续受到宴请,商游拒绝了烈铸他们的欢送宴,这次没再驾驭法剑,而是拿出望尘穿云梭,在烈铸等人的歆慕向往眼神中,瞬间破空掠去。 身在万丈高空,遥望碧色青云,商游一时间豪情上扬,忍不住朗了一首打油诗。 碧空如洗翼展轻,风送云帆任我行。日月星辰皆伴舞,山川湖海尽眼明。 羽衣霓裳舞长空,笑引苍穹共歌鸣。心随鸿雁向西去,万里晴空白鹤清。 …… …… 龙华山七大主峰实则每峰相距甚远,譬如吕夫玄所在的玉衡峰,单从外表而看,不如其它主峰那样仙光晃晃,反倒是碧雾朦朦,遮掩了远眺至此的绝大部分视线。 主峰之上的碧心阁,几座琉璃长桥架水,奇花瑶草并列,又有金钟无风自响,彩凤凌空徘徊,深入阁中三檐四簇,碧雾渺茫,有一道人盘腿虚坐,面带微笑,不胜自喜。 “此自述说尽吕夫玄炼神之前的生平事迹,可谓绝佳,但还需找一人来给我序跋与题记。” 他想了想,这龙华山内,有几人方有资格给他序跋和题记的?不多,但其中最合适的肯定是掌门。 想到就做,吕夫玄立马神识牵连天枢峰,找上掌门丁无有。 “吕师弟,何事上门?” 丁无有正在处理门派事宜,发觉吕夫玄的神识,当即疑惑。 “掌门师兄,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还请看看这个。” 炼神真人的神识强度是下面修士无法想象的,只是顷刻,吕夫玄即把人物传记全文通过神识映射给了丁无有。 洋洋洒洒数十万字,丁无有沉浸于此,只花了数息工夫便阅完全文,顿感诧异:“吕师弟,你这具自陈道的自传写得挺好,但这是……” “对,我想请掌门师兄为我序跋和题记。” “啊这——” 丁无有只觉哪儿怪怪的,这种人物传记并非没有,但皆是门派后人撰写前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给自己写人物传记的,还要他来给序跋,而且这传记的内容也颇多奇特之处。 譬如这些句子——今日之事,不可稽迟明日,否则必然因循坐误,所谓时间即是灵丸。 生者,恒变之造也,唯创方得吾心之宁,吾生之所行,修与造之不已求焉。 余未尝思虑来日之道,或坦或泞,惟余情愿,悉在预料之中。 岁月悠悠,急景流年。光阴荏苒,我心如一。 不克自为者,必受制于人。 一人若知其所以生,可堪任一之生涯。 若有不挠之魂兮,足下自有坚土。 生之义,包罗宏远,非独在乎吾人实得何物,在于吾心是否充盈。 “掌门师兄,可有疑虑?”吕夫玄问道。 “没有,贫道认为,吕师弟写得挺好。” 丁无有压住心中的古怪,说道:“若是作序,贫道抽个空闲时候,好好思量一番,届时再与你知晓,可否?” “那就多谢掌门师兄了,不过师弟还有一言,不知当说不说?” “噢,吕师弟但说无妨。” “掌门师兄,一直以来你可曾想过,天衍宗为何被誉为天下第一大派?”吕夫玄淡然道,“这并非是天衍宗自诩为之,而是修行界一个普遍认知,甚至在凡人心目中,也认定天衍宗为天下第一。这就怪了,天衍宗实力的确很强,可它又没和其它所有门派一一对决过,如何笃定它的实力定然第一?连各国凡人都如此判定?” 第五十九章 文以侵人,论以驭众 丁无有眉头微皱:“吕师弟有何见解?” “私以为,此乃天衍宗文以侵人,论以驭众所致。” 吕夫玄沉声道:“自数百年前起,天衍宗便以幻影术捏造各类史话演义,生动典故,把天衍宗的祖师化作演义中的主角,看似只是天衍宗祖师们修行之路的演义,实则暗藏祸心,于不知不觉间影响人心。而修士多从凡人开始,若是幼时便被天衍宗的幻影术熏染诱导,即便此后成了修士,也会对天衍宗萌生好感与畏惧,且认同天衍宗所行大道。这便是文以侵人,论以驭众,延绵上千年的布局。” “吕师弟所言甚是有理。” 丁无有微微颔首,沉吟道:“原来如此,吕师弟此番自传,是借鉴天衍宗所为,以此影响人心?” “对,”吕夫玄微笑,“我龙华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七峰峰主,可又有几人了解七峰峰主之生平事迹?我认为这是天大的浪费,因此,吾愿以身作则,俾天下人深识吾派,让龙华山的修士,天下的世人,皆知我龙华山大道所行所向。” 丁无有恍然大悟,连连赞叹:“吕师弟有心了。” “那么,掌门师兄,你何时也写个自传?我想天下之人,肯定都想了解你是何时何地踏上修行路,平生又遇见多少艰难险阻?” 吕夫玄图穷匕见,展现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啊?”丁无有怔然,旋即哈哈大笑,“好好好,吕师弟别说了,贫道写就是了。” “可不止掌门师兄,”吕夫玄笑吟吟说道,“还请掌门师兄下令,让其余五峰真人们,也尽快书写自传,这可是涉及门派人心大事,不可拖延。” “你呀你呀,吕师弟,你这是想让贫道来背这口黑锅是吧?” 丁无有无奈地摇头。 “掌门师兄,师弟哪儿敢让师兄‘负屈衔冤’,师兄大可说是师弟的主意。” “行行,只要你不怕被师兄师弟们埋怨,那贫道就把你的自传先给诸位师弟们看看,说不得他们也想给你序跋几句。” “那师弟可真是求之不得。” 告别丁无有,吕夫玄收回神识,书写人物自传是他随手为之,但也是为了完成目标所为。 今世有此造化,他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成为龙华山掌门,让龙华山晋升天下第一大派,统合修行界所有力量渡过一百二十年后的天地大劫。 其二,应天承运,四位一体的玄妙造化,让他诞生了更进一步的强烈追求,既然四位一体,那若是四者皆是炼神修为,再合四为一,是否就能进军无上大道,成为真君? 如今的修行界,炼神真人固然是修行的最顶层,可并不代表这是修行之路的绝顶,炼神也分三阶,是为通明、神通、无极三个境界。 最后一个“无极”,可称为真君! 但上古以后,再无真君,即便是修炼到“神通”境界的炼神真人,也是渺无踪迹,据闻天衍宗甚存一位“神通”境界的炼神真人,那也是真真假假,似是而非,从未得到证实。 像是龙华山,一旦从掌门之位,或是从七峰峰主之位退离,便会前往龙华山的洞天福地继续修行,不再询问世事,除非门派遭遇灭门大劫,否则不再出世。 上一世的他不懂,如今却明白了,这是在躲灾。 躲的不仅是自身的心魔之灾,还有来自太虚境天魔的劫难。 同时也在寻求“神通境”的一线希望。 而龙华山的洞天福地,不知还有多少炼神真人甚存,这是只有掌门方可知晓的绝密,但有一点吕夫玄作为炼神真人可以笃定,龙华山的洞天福地内,并无“神通境”的前辈存在。 何以得知? 炼神真人的元神、意志、识海过于强大,心神映射在太虚境犹如一颗颗烈日,天魔想要忽略都难。 太虚境对应龙华山的区域,有多少炼神真人的映射,“数瞬”一数便知,即便躲藏在洞天福地内,也不影响心神映射太虚境,而若是有“神通境”的修士存在,那更是一望可知。 吕夫玄之前就在暗忖,以后有机会便让“数瞬”去一趟天衍宗对应的太虚境区域,去看看天衍宗,以及其它八大门派有多少炼神真人,让心里有个底数。 “金乌。” 吕夫玄念头电转不休,轻念了一声,一道金光射入阁中,落在旁边的悬架上,露出了真身——一只羽翼灿若朝霞,身裹烈焰,光华普照的金色乌鸟。 此金乌非是寻常灵兽,而是提取灵兽灵性,再造精华肉身的生造灵兽,目前甚属于龙华山天工司军机绝密。 “帮我在藏书阁寻一本书,此书名为《闲宁游记》,为闲宁子散人撰写。” 吕夫玄嘱咐下去,那只金乌人性化地点点头,立时以天波隔空连上藏书阁的密核,开始搜寻藏书。 龙华山的藏书阁藏书无以计数,分为了三类,一类是最上古时期的书籍实本,基本作为典藏,除了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修士不能翻阅。 其二是拓印实本以后的玉简,与识牌类似,但除了可以读取文字外,还能幻化出当年主人记录的图影。 现目前大多借书者,都是购买空白的玉简,然后去藏书阁再度拓印一份。 其三便是藏书阁的密核,直接保存了所有的讯文、图影,有权级者,便能隔空通过特殊渠道,直连上藏书阁密核找寻对应的书籍。 只是数个呼吸的工夫,金乌已经检录完藏书阁,找到对应书籍之后,立马把此书所有的讯文图影通过神识传递给吕夫玄。 “这闲宁子散人福命不小啊,区区化气境修士,竟然敢跑遍上界和下界。” 吕夫玄览遍全书,此书全文一千二百七十八万个字,记录了闲宁子孤身一人畅游上界、下界的诸多游记,还保有数十万幅各类生灵的图影,记载的非常详细。 此书成书于十年前,书成之后,闲宁子大限将至,于洞府坐化。 可惜此书成书以来,没多少人借阅,从密核中的拓印记录来看,最近的借阅者还是七年前了。 这倒也不奇怪,写游记的修士实在太多了,类似的书籍不说上万本,七八千本也是有的,闲宁子又不出名,谁看呢? 第六十章 让人为难 但吕夫玄挺重视,只因他在书中找到了闲宁子游历过罗摩国的记录,且去过“赤地深峡”,说是“赤地深峡”的尽头之处,有一从未开辟过的新地界。 可那新地界极为危险,闲宁子稍作探察后,便折身而返,留了一些记录,说是未知生灵成千上万,不为外界所知。 “足够了。” 吕夫玄点头,沉吟稍许,便让金乌修改了藏书阁密核的借阅记录,添加了一条六年前的拓印刻记,拓印借阅者为——商游。 藏书阁虽然不为天工司管辖,可整个龙华山技造之物的密核,皆由天工司监造,岂能不留暗门? 当然,这些暗门也不是谁都可以察觉和利用,但吕夫玄显然不在此例。 话说两头,吕夫玄“一走”,掌门丁无有又仔细看了看吕夫玄的自传,看得是哑然失笑,接连摇头。 “以前怎么没看出吕师弟还有这等风趣诙谐?一本自传,全是金句。” 丁无有捏着胡须,琢磨了片刻后,喃语道:“不过吕师弟也没说错,此事不可不重视,但既然是吕师弟提出,那此事便让其负责。” 他一挥长袖,把五道云讯以及吕夫玄的自传分发至其余五峰峰主。 世人以为,天枢峰排在第一,其主峰应该是占地最广,实则恰好相反,天枢峰所占地积,反而是最小。 天璇峰才是所占地积最广者,其主峰四处,副峰连连,皆有金阙云宫、琼楼丹阁,且寿鹿仙狐,灵禽玄鹤络绎不绝。单是那结在崖壁上的仙桃,凡人若是吃上一颗,此后也能百病不生。 既然地积如此之广,云宫众多,也意味着此地的人员也是极为密集。 光是在编的内门修士,便有七千五百二十七名,从下到上,每日十二个时辰皆有人处理各项事务,而作为峰主的相世吉,自然也是事务繁忙,不得歇息。 这和其它峰主不一样,其它峰主的具体事宜,许多是交给副峰主来处理,峰主只需拿捏大事即可。 但天璇峰的副峰主农安,作为赤心国的国主,常年不在天璇峰,多数是在赤心国的上京城处理国务,他的繁忙程度也不亚于相世吉,甚至可能更甚。 “咦,掌门师兄的云讯?” 一道云讯飞入相世吉腰间的识牌,他微微怔然,放下手中的事宜,查看了下云讯,脸色顷刻变得稀奇古怪:“吕师弟的自传?” 什么莫名其妙的? 相世吉浏览了一遍数十万字的自传,又结合掌门的话语,这才明白是如何回事。 “吕师弟啊吕师弟,你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相世吉嗟叹一声,又旋即露出笑容:“不过如此一来,却也极为有趣了。” …… …… 另一边,天玑峰峰主苏向和、天权峰峰主顾桴茗、开阳峰峰主巢金炜、摇光峰峰主应世观,也在同一刻收到了掌门的云讯,皆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写自传?” 巢金炜差点没吹胡子瞪眼:“吕师兄搞什么把戏?” 让他这个直性子,只喜欢斗法的真人去写自传?这还不如杀了他来得解脱。 而顾桴茗来回看了数遍吕夫玄的自传,又好气又好笑:“吕师弟,真没看出你还自吹自擂起来了——昊天不惠余,余则使昊天追悔莫及。这番话你是怎么好意思写出来的?还有这几句,我生为龙华山之人,死是龙华山之鬼。我之一生,为龙华山崛起而修行。吾若逝矣,愿吾骨灰葬于龙华之山。” 这些句子单独拿出来没什么,可全文上下数十万字,这样的金句委实过多,让顾桴茗看得哭笑不得,然则有一点必须承认,若是让寻常修士看完这本自传,铁定生出一种敬佩、自豪的情绪,对宣传龙华山之道确有助力。 可若是让她按照吕师弟的风格去写几十万字的自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甚至自己给自己写自传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让她为难之事。 如若交给他人来撰写,那又不可能,谁敢在炼神真人在世之时,去撰写这位炼神真人的传记? 何况交给他人去撰写,等于让他人对炼神真人评头论足,顾桴茗更无法接受。 “吕师弟,你给师姐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顾桴茗幽幽喃语。 …… …… 吕夫玄当然明白他这一做法,肯定会惹来其它峰主的一轮埋怨,却并不在意这等小小埋怨。 “师兄,第七轮生造四兽已经顺利完成了。” 一道云讯忽然传来,是玉衡峰副峰主谈九溪的声音。 “好,我即可就来。” 吕夫玄立即起身,化作一道金光射向主峰后面的一处湖泊。 此湖泊宽达二十七里,长达四十八里,放在龙华山并不算多么宽广,但有趣的是,这处湖泊有大小漩涡四十九处,每处漩涡的直径最小也在两丈方圆,时不时便有数十、上百个修士驾驭法器飞入漩涡,或是从漩涡中离去。 当吕夫玄抵达至此,湖泊周边的鉴识法宝已经鉴别了来者身份,让他得以从湖泊中心最大的漩涡——直径二十丈的螺旋涡流进入。 这条湖泊再深,也就深达百丈,然而这螺旋涡流的深度远远不止于此,而是在深至湖底以后,洞穿湖底,直入地底极深之处数百丈,最后霍然开朗,一个位于龙华山地底的庞大洞窟,骤然出现在吕夫玄眼前。 用洞窟来形容也许不够恰当,盖因这位于地底的洞窟宛如一个崭新的地界,宽有三百三十里,长有四百四十里,上下高度三千七百丈。 没错,天工司的正式总务营造区域,并不在主峰和周边的副峰,而是位于玉衡峰地底的地窟之内,名为——造化麒麟海! 整个“麒麟海”广袤博大,地窟顶部安置了数千颗技造星辰,随时散发着恍如星光的光芒,而地面既有莽莽森林,也有湖泊、沃野、山地,就像这并不是地底,而是某处沐浴阳光的地面。 在森林、沃野、湖泊之中,又屹立于许多光辉夺目的建筑,那并非再是龙华山常见的阁楼宫殿,而是极有独特性琉璃建筑。 可谓晶宫剔透,琉璃世界,纯璃筑构,独标高格。其形如冰雕玉琢,映日月星辰,辉映四时之色。 第六十一章 造化麒麟海·生造四兽 这些琉璃建筑或是棱形,或是立锥,或是长形,亦或者各式各类的模样,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且这些琉璃建筑之间,还有绵延不绝到目力尽头,纵横交错的琉璃管相连,那些琉璃管内布满繁复纠缠的金丝,时时刻刻都有电芒在金丝上闪烁交汇。 从上方湖泊漩涡而下的螺旋水流,直落三千七百丈,按理说早在空中就化作了雨雾,偏偏并没如此,而是被法术约束着,抵达地窟的湖泊之时,依然是一道螺旋水流。 顺着这条螺旋水流下来的修士,根本不会顺流而下,刚进入麒麟海这个地下空洞,立时驾驭法器或是法宝飞向目标。 吕夫玄化作的金光风驰电骋,向着南边飞掠了百里,在一处奇特的建筑前金光落地,露出身形。 眼前的这座建筑,即使以见多识广的修士来看,也要目瞪口呆一番,实在是过于奇妙——其形为正四棱之锥,基座方正,每面等边三角,渐次收束,终至一尖顶。 而在尖顶的上空,有一个与下方一模一样的正四棱椎建筑,不过是反过来的,犹如镜面一样的反映。 两座奇特的建筑各自以尖顶交汇,又互相排斥,一正一反,似是阴阳两极。 “造化麒麟海”作为天工司所在之处,按照不同分工划分东西南北区域,其东方以及南方两个区域,属于天工司绝密中的绝密,除了获得允许之人,任何人不得入内。 哪怕掌门丁无有亲临至此,若不按照规矩走完流程,也会被沿途的鉴识法宝否决通过。 “师兄。” 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却是玉衡峰副峰主谈九溪。 谈九溪是吕夫玄的师弟,两人关系莫逆,无需多言。 “恭迎峰主。” 除了谈九溪,还有一众修士在此,朝着落地的吕夫玄行礼。 “各位不必多礼,”吕夫玄目视谈九溪,“前面六轮生造四兽皆是失败告终,此次居然成功了?” “对,师兄,我们本以为还要经过十几轮,甚至百轮之久,方能找出法子让四兽稳定下来,没想到韩励提出一道建议,却让第七轮成功了。” 谈九溪口中的韩励,是伫立在旁边的一名修士,面带腼腆笑容,不好意思地迎上吕夫玄的视线:“峰主,我也只是侥幸为之。” “不论是否侥幸,此功该赏。” 吕夫玄走在前方,谈九溪等一众修士簇拥,踏步走入这座离奇建筑——螭离宫! 螭离宫远远看着,就已然觉得宏伟壮观,可唯有亲自踏足其中,方才能理解这座奇异建筑的壮阔,若是以凡人的步伐,他需要气喘吁吁走上一个时辰,才能横贯一小截的螭离宫。 而这座螭离宫唯一存在的目的,便是化育四兽! 亦或者称呼为四神兽! 从螭离宫南处入内,首先映入吕夫玄眼帘的,便是厅堂中间的琉璃立柱——足有一百丈高度的立柱以琉璃构成,无以计数闪烁着金光的新式密核按照八卦方位进行排列,围簇着中间的心脏,那颗吕夫玄在“中枢集议”上拿出来的“曦光”。 那是半个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立方物,此物粗看不奇,细看则觉察内部奇光异彩,有无数光华在内部逸动流荡,生生不息循环。那是正在把灵气化作灵光,在其缩合交叠的光丝上轮转往复,环形不停。 配合“曦光”工作的其余新式密核也不简单,早已超出了外界技造之物所需的程度,但如此之多的新式密核以及“曦光”,只为了完成一个计划——生造四兽! 便在“曦光”立柱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光灿灿的琉璃打造的巨型柜体之中,蜗居着四兽。 每一座琉璃柜体大小均是相同,长一千二百丈,高三百丈,又高又宽,宏伟壮观、气势磅礴。 当人站在这样的琉璃柜体之前,又有何等感觉? 人族的双眼视野,若是不动用神识,总是受限于生理上的限制,而无法尽览身前的所有角度,尤其是这般的宏观建筑,身在其前,便有一种占据了全部视野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即使在场的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那种让人强烈的跼蹐不安,犹如缓慢挤压过来的黑山,依然做不到无视和杜绝。 这种眩晕,这种压力,需要极为强大的心神和意志力,方能抵消这份惊悸与焦躁。 盖因让修士们都感到忐忑的缘故,可不是纯粹的琉璃柜体,而是长达一千二百丈,高三百丈的琉璃柜体中的“东西”。 那是名为“四兽”的恐怖存在。 本不该存在于世上,却在天工司的计划下,硬生生凭空生造而出的怪异。 首先是正北方向的琉璃柜体,一团无定形之物,粗看像是巨龟,细看又有獬豸、金羊、日鼠之特征,被众多的血肉包裹,时时刻刻发生着离奇古怪的变化,既在增涨,又在分解,一会儿膨胀到琉璃柜体都撑不住的程度,一会儿又迅速分解压缩到数十丈大小。 这等奇异现象的存在,寻常修士见了,怕是要吓得浑身冒出冷汗,再怎么稀奇的妖兽,都没听说这么诡异的。 此乃——北玄龟! 正东方向的琉璃柜体又不一样,里面存放了两只异兽,一只五彩纷呈,其羽绚烂,若霞光万道,首戴金冠,尾曳长翎,翩翩其姿,飘逸脱俗,非人间之物,实天上之灵。 另一只则与之相反,形态相似而别有奇诡,羽毛如墨,头部狭长,只有一只单眼燃烧着紫色的火焰,张开的钩状喙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利齿。 此种异兽,前者为凤,后者为凰。 那“凰”攀附在“凤”的身上,正在用张开的喙啃食“凤”的身体,而五彩斑斓的“凤”任由“凰”啃食,每被啃食一块血肉,又迅速生造增殖出来,如此源源不断,无尽无穷矣! 此乃——东凤凰! 正南方向的琉璃柜体中,一样存放了两只异兽,其有螺旋独角,身似白鹿带有鳞片,蹄像马蹄四脚生火,尾似牛尾长约十丈。 这两只异兽分有雌雄,正在进行阴阳媾合,此刻雌体生出胞胎,从中长出两只形状相似的异兽,迅速趴在父母身上啃食,没一会儿功夫,原本的雌雄异兽被啃食殆尽,它们的子女也成长到了父母的庞大体型,又开始了阴阳媾合。 此乃——南麒麟! 第六十二章 序次 正西方的琉璃柜体,是所有修士目光最凝重,也是最“畏惧”之物。 那是血与肉的海洋,无法形容的粉红色肉团以及粉白的血液混合掺杂,不停地翻滚盘绕,不停地蠕动辗转,形成一片奇诡的血肉海洋。 而在这片血肉海洋之中,是密密麻麻血肉构成的人族面孔,那些面孔有神圣表情的,有安详表情的,有狰狞表情的,有惊恐表情的,有高兴表情的,有愤怒表情的,人类的七情六欲,仿佛全在这些面孔上得到体现。 可这些面孔几乎只存在瞬息,上一刻才诞生,下一刻就消失无踪,转而被其它的面孔所取代。 有老人的,有小孩的,有女人的,有男人的。 没有一张面孔是相同的,仿佛世间所有人的面孔都凝聚在了这里,一个刹那,足有数万个面孔诞生,又在下一个刹那转瞬消匿,就像海面上的波浪,湖泊上的漪澜,不会存在同一个波浪,也不会存在同一个漪澜。 既有生,也有死,这是生死轮回的象征。 此乃——西王母! 被众多修士簇拥着的吕夫玄,微微颔首:“不错,以往六轮的生造四兽,皆只能维持不到一刻钟,如今已过去半个时辰,依然无碍。” “峰主,不止是半个时辰了,”有其他人当面,谈九溪口称“峰主”,“算上之前的时刻,足有两个时辰了才敢让您晓谕。” “若是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即证明了第七轮生造很可能趋于完善。” 其余修士议论纷纷,精神大振。 别看生造四兽只进行到了第七轮,可在这之前的准备工夫,已经进行了整整十五年。 吕夫玄凝视远处的“西王母”,若有所思,十五年前,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呈禀掌门师兄,获得了认可,允许吕夫玄利用龙华山的“天罡神兵·仙解”来生造灵兽。 所谓灵兽,本质是妖兽,不受修士驯化者,为妖兽,受其驯化者,视为灵兽。 而想要把野蛮的妖兽驯化为灵兽,向来便是一件难事,尤其是修为不低的妖兽,那就更难了,许多修为强大的妖兽有着不低于修士的灵智,宁可死,也不愿意被修士驯服。 当时的吕夫玄产生了想法,既然强大的妖兽很难被驯化,那不如生造一批灵兽出来。这个想法堪称胆大,灵兽的培育实属修行界顶尖的学问,就连专攻此类学问的门派,也只掌握到了灵兽后代的精选化育,凭空生造灵兽?想都没想过。 吕夫玄有这类想法,自然不是无故放失,而是空穴来风必有因,关键在于“天罡神兵·仙解”之上。 这把神兵能把“归元境”修士强行提升修为至炼神,却只能维持一日十二个时辰,其中的奥秘至今无人破解。也不只是归元境,这把神兵一样能把下位修士瞬间提升修为,可惜同样无法超过十二个时辰,即会魂飞魄散,无一例外。 吕夫玄便有了个胆大包天的计划,能否利用“天罡神兵·仙解”的妙用,来生造灵兽? 既然“天罡神兵·仙解”可以强行提升修士的境界,也指不定能提升妖兽的修为? 事实证明可行,也同样证明妖兽和人族、妖族修士一样,强行提升的修为会带来必死的隐患。 吕夫玄表面想生造灵兽,又何尝不想破解“天罡神兵·仙解”的秘密,若是能去除隐患,龙华山岂非就能批量打造炼神真人? 这个图谋以某些灵兽作为根基,强行提升这些灵兽的修为,观察提升修为的灵兽会发生何等的变化,找出必死的内在缘故。 为了这个图谋,这座螭离宫已为此做了十五年的准备,前不久才开始正式的生造四兽。 前面六轮,生造的四兽别说十二个时辰大限,连一刻钟的维持也是少之又少,多是才生造出来,当即死亡。 这让吕夫玄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之前设想,若说单独的灵性生命受到“天罡神兵·仙解”的影响后必死无疑,那么如若这个单独的灵性生命不是单独呢?而是混合了其它灵性生命的综合体,还会必死吗? 前面六轮都死了,还死得特别快。 直到这第七轮,撑过了一刻钟,还在向第三个时辰进发。 “你是如何做到的?” 吕夫玄询问旁边等候的韩励。 面对玉衡峰的峰主,掌管天工司的主人,韩励很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峰主,序次,我改变了序次。” “序次?”一听这个,吕夫玄当即领悟,可韩励到底不是他心底的蛔虫,依然要继续解释。 “对,是序次,以往用‘仙解’的时候,都是同时映照挑选的灵兽根基,但这样一来,我们操纵的参量只在不同的灵兽组成上,也让我们把目光集中于此,而忽略了其它更重要的参量——映照的序次!” 韩励忘记了面对吕夫玄的紧张,语气也兴奋了起来:“我们该对不同的灵兽进行序次编排,找出最优解,而不只是放在挑选合适的灵兽之上,我甚至认为,灵兽并非决定主因,‘仙解’对其的映照序次才是主因和变数。” “因此我设计了一种测试机理,以玄龟为例,构成它的灵兽根基有七种,根据它们各自的修为高低,而承受不同的‘仙解’映照次序和时间,弱者映照时间更少,强者映照时间更长,这就会让它们形成稳定、均匀的组合……” 韩励话甚未说完,吕夫玄还来不及赞叹,忽有所觉,眸子陡然转向正西方的琉璃柜体——西王母所在之处。 只见得方才还在无穷变化的“西王母”,那粉红色血肉表面的无数面孔凹陷下沉,遽然消失。 下一刻,一张庞大的面孔缓缓从血肉深层凸显,一张大到让人惊悸,让人面色陡变,让人骇然,让人瞠目的面孔,渐渐地越来越清晰,也让在场的修士们猝不及防到难以置信。 那是一张吕夫玄的面孔! 从“西王母”宽若山体的血肉表面,竟然浮现了一张吕夫玄的庞大面孔? 如此撒然、突兀的异变,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未曾预料到,也没曾去想过,而按理说,即使是再怎么忽然的突变,在场的修士也能在之后反应回来,可是—— 可为何“西王母”会衍生出玉衡峰峰主的面孔? 第六十三章 身外化身 乍然见到吕夫玄的面孔在“西王母”表面浮现,就连吕夫玄这位炼神真人也怔然了片刻,旋即,那“西王母”凸显的“吕夫玄”的眸子缓慢转动,仿佛看见了吕夫玄本人,之后张开嘴唇,无声地向着他开口说话。 天机……灵液…… 其余人没看懂那无声的话语。 吕夫玄却玄之又玄,明白了“西王母”化作的“吕夫玄”面孔在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天机灵液? 这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把他带回一百二十年前的主因! 为什么“西王母”会知道这个? 饶是吕夫玄修为参天造化,已是人间顶峰的炼神,此时也不免皱紧了眉头,还不待他神识扫卷过去,琉璃柜体中的“西王母”突然土崩瓦解。 这仿佛是一个初始讯号,“西王母”的土崩瓦解,也仿佛无形牵扯到了其余三兽,紧跟着一起分崩离析,血肉顷刻化作了滔滔烂液,再不成形。 “这、这……” 众修士们诧愕原地,一时皆有些直愣愣。 吕夫玄默然无语,此事涉及天机灵液,他内心的震惊程度只怕还在众人之上,可此事正因为涉及天机灵液,他反而不能与他人诉说。 “刚才发生之事,立为最高机密,万不可对外泄露。” 吕夫玄以神识交代谈九溪。 “我明白了师兄。” 谈九溪也觉惊愕,但更明白“西王母”突然显化师兄的面孔,本就不同寻常,这可是炼神真人! “生造四兽目前的进度很不错,韩励。” “峰主,我在。” “你做得很好,这之后的试作就以你的想法进一步开展,再接再励,踵事增华。” “是,峰主。” 韩励抛开刚才的惊愕,得到吕夫玄的赞许以后,神情兴奋无比,果不然,他也迎来了周围其他修士羡慕嫉妒的目光。 掠出螭离宫,吕夫玄心事重重,吩咐谈九溪把最近生造四兽的所有记录拿来给他过目,谈九溪口头答应,又说:“师兄,除了生造四兽进展得到突破之外,‘身外化身’的进展也取得了相当大的突破,您要不要去看看?” “身外化身么?” 谈及这事,吕夫玄也相当重视,自天机灵液把他重生至这个时代后,他自此有了四具身体,很像身外化身这门秘法。 但两者之间的区别很明显。 身外化身是以本体为核心,“临摹”和“翻刻”的副本再怎么像,那也不是本体,且身外化身会占据本体的心神用度,等于一心二用。 而吕夫玄的四具身体,则不分谁是本体,只因全是本体,也不是一心四用,而是四心四用。 这种感觉极为玄妙,就像一个人分裂出了四个人生,但都在同一时刻进行。 话说回来,身外化身之术也不简单,最顶级的化身之术,自然是传说中真君斩出自己的念头,形成另一个具有自我思想的“真君”的秘法。 而较为低级的化身,则是炼神真人以法术施展,临时创造的化身,这种化身被本体操纵,且存在的时间无法持久。 还有一种化身,更类似于傀儡之术,炼造一具傀儡以后,日夜以秘法灌注,最后能把自己的心神投映到傀儡上面,直至一心二用,宛如一人。 谈九溪所言的“身外化身”计划,即是最后一种“傀儡之术”的变种。本来的第三种化身之术有个问题,想要一心二用难度极高,尤其是处于斗法状态,且想要炼化一具化身,耗费的时间更是短则数年,长则十几年。 天工司所行大部分督造、监造、打造计划,皆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把本来要花很长时间的事物,凝炼到极为短暂时日,并让其更容易上手,具有普适性和批量生产性。 “身外化身”计划一旦成功,意味着无需再耗费大量时间去炼化化身,也不用费劲心思去炼造一具化身,更祛除了一心二用的高难度使用。 “身外化身”计划并没处于螭离宫,而是在更南边的天水宫,吕夫玄和谈九溪一前一后抵达此处,得到谈九溪神识通知的修士们恭敬等候,见到吕夫玄集体行礼:“恭迎峰主。” “无需多礼。” 吕夫玄一眼瞥去,天水宫外形像是一个宏伟的“棺材”,只因建筑表面被漆黑的“天水”环绕,吸收了一切照映的光芒,也意味着绝大多数法术对其无效。 但“天水”来源于地脉,失去地脉的感应,即会崩解失效,恰好天水宫地层就有一处地脉和“天水”,天水宫因此得名,也正好拿“天水”来用作对外对内防御。 一行人进入天水宫,与螭离宫内部光辉壮阔不同,天水宫内部以斗战场地为主要区域,吕夫玄等人才进来,就见到两只“妖兽”正在疯狂斗战。 一只妖兽的种族名为“牛魔”,一只妖兽的种族名为“羊魔”,两个妖兽种族在天然上对立,经常遇见了就不死不休。 单从实力上来看,无论是“牛魔”还是“羊魔”,它们多是玄关境的实力,少有进入中位修士的实力个体存在,可眼前的牛魔和羊魔,炼形的实力几乎等同于化气境修士了,双方玩不来修士的法术,就以各自的天赋本能,以及外功斗战。 “轰!” 牛魔把灵力汇聚到头顶两支牛角对中,压缩显形为一颗火球,喷吐而出,刹那击中远处的羊魔,造成了强猛无匹的爆炸气浪。 这是灵爆! 即把灵力压缩,再配合技巧显形,彰显灵力最原始的威能。 有点类似灵亟,可性价比远不如灵亟,同等份量的灵力支出,两者威能相差十倍。 反正修士们不会这么使用灵力,过于浪费灵力了,这等于修士能用刀子捅死敌人,谁会浪费体力拳头去打死人? 当然,妖兽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浪费体内灵力,除了无法使用修士们的法术,更多在于妖兽炼化灵气的速度远超人族、妖族。 天地之间的灵气过于杂糅无章,修士们需要缓慢厘清才能炼化灵气,妖兽可就恣肆无忌,对羼杂的灵气一概炼化,导致它们的灵力也凌杂淆乱,像是丹炉内即将爆炸的丹汞金药。 反正妖兽本体皮糙肉粗,也不管以后是否能晋升实力,因此可以这么玩,但没有修士嫌弃自己命高寿长的。 第六十四章 一丘之貉 牛魔和羊魔的斗战,即使白热化到了化气境修士的实力程度,也自然不会放于在场修士们的眼里。 别说化气境实力,之前螭离宫的生造四兽,其实力理论来讲,经过”天罡神兵·仙解“的映照,便已无限接近炼神,也没见螭离宫的修士们过度紧张。 麒麟海作为龙华山的重要根基之一,其表面的守御能耐就足以让人无比安心,区区几只妖兽不值一提。 两只妖兽的斗战位于阵旗以内,斗战的余波被守御法术无形分解,同时阵旗的各处角度皆有技造法器“镜花水月”,以实景幻术并进映照到大厅云台上。 就在云台之下,除了吕夫玄以及簇拥他的一行修士外,另有两名特殊的修士盘腿落座,两人双目紧闭,头戴一顶似金似铁,棱形分明的奇特兜鍪,把两人的整个头颅笼罩裹入,且这个兜鍪的顶部以玄金光丝集成为束,上接顶格,相连与螭离宫类似的柱心。 “还无法脱离‘承天柱’的襄助吗?” 吕夫玄瞅见这一幕,淡然问道。 “峰主,非是无法脱离‘承天柱’,而是一旦脱离之后,只凭奔霄鍪内的密核,只能短暂操纵化身,超出一刻钟,奔霄鍪内的密核便会过热失效。”那修士拱手道,“因此我早先已经递请上部,想更换新式密核……只是目前新式密核数量极少,还未获得上部同意。” 吕夫玄点头,新式密核其运转速度远胜旧式密核,但急需一种灵慧更强且更廉价培育的灵性生命,因而目前来讲,新式密核的数量极少,且多数用在了生造四兽计划上,想递请索要的支门也过多,根本不可能人手一个。 除了新式密核之外,目前天工司还有两项重要任务也刻不容缓,一是把护山大阵的炼神灵性融入“曦光”,二是构建全新的云讯交流规制——“灵犀通识”。 尤其是灵犀通识,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到未来天下局势。 原本这东西出现在十五年后,还是天衍宗主导而行,由此可见,现如今天衍宗肯定对灵犀通识已有深入拟研,只不过仍旧处于论断状态,还在推究和准备一些关键细节。 因此龙华山想要改变未来天下局势,必然要在灵犀通识上抢占先机,几乎是刻不容缓,商游携带回来的幽爞就是关键。 有了这个功劳,商游再展现天赋本领,此后平步青云也有了论据。 “峰主,身外化身的进展不错,可惜缺少了真正实战。”谈九溪察言观色,微笑道,“先前天水宫就提请了数次实战,我看应该可行。” “嗯,”吕夫玄思索片刻,“与斗部司联络一下,最近不是要往下界的黑挲国援助更多的军物么?我看大战即将爆发,正好拿来检校一二。” “对,黑挲国是个可行试场参验之地。”谈九溪也很赞同。 …… …… “黑挲国已沦为大国的试场之地。” 刚刚黑挲国的内部集议上,大王子应疠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言而出,顿时惊骇四座。 但应疠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叛逆势大,近几年还有些不可细说的技造军器,别说叛逆了,黑挲国原本的国庭都无实力打造这些军器,那么这些军器来自何处? 而且经过龙华山天工司的修士仔细揣摩,这些军器应该属于试作,即是说,天衍宗暗中支持叛逆不谈,还把门派的试作军器拿到黑挲国参验测定。 是可忍孰不可忍矣! 可惜没有证据,否则黑挲国的国主定然要在“常执集议”上怒斥天衍宗肆无忌惮。 只是没有证据如此去说,难免让大家感到不安。 可黑挲国的国主非常欣赏应疠的表现。 黑挲国的国主应傉性情暴躁,好大喜功,一向直言不讳说话,因此特别喜欢性子直爽的大王子应疠,而讨厌阴柔内敛的二王子应峱。 “说得对,别看龙华山在支持我们,”应傉怒气冲冲地一拍案桌,“但龙华山与天衍宗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把我们黑挲国当做玩物而已。那龙华山数次暗示于我,让我找赤心国借兵……他妈的,不就是想正式干涉我黑挲国内事吗?真要找他们借了兵,有了这个名义,以后还能把他们赶走?怕是此后会常驻兵力于我们黑挲国,老子要是有实力,定要踏平赤心国和昌水国,再把龙华山与天衍宗都灭门,一个不留。” 在座的国庭议老们个个冷汗直流,只觉喉咙发痒,脊梁打颤,生怕国主再继续妄言下去,有议老即可插嘴:“国主,近日国庭大军大胜叛逆数次,可见叛逆势力已经由盛转衰,不日便会彻底战败。” “哈哈,没错,这几次取胜,多亏了我亲自坐镇中军,否则哪儿能轻易取胜?” 应傉哈哈大笑,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的确如此,这几次我军大捷,是父王英明神武、雄才武略所致,黑挲国有父王在,无论如何就翻不了天。” 应疠刻意吹捧,引来应傉又是一阵狂笑,在场的议老们只能无奈附和。 等集议散去,一名被忽略的阴柔男子缓慢起身,无人觉察到他捏紧了双拳,视线紧紧盯着远去的王兄而咬紧了牙齿。 ‘大捷?能把战败说成大捷……有这样的父王和王兄,黑挲国何愁不灭?’ ‘必须作出决断了,再让父王和王兄折腾下去,黑挲国无人可救,必被叛逆所灭……黑挲国,唯有我来拯救了。’ 作为被忽略掉的二王子殿下应峱,他深知自己一向不得父王喜爱,如无意外的话,王位的继承者也不可能是他。 换做是以前,应峱也不稀奇什么王位,他心底傲气的很,更向往外面的广阔世界,区区黑挲国留不住他。 可是如今,应峱深感无论是父王,还是王兄,都没有资格掌握黑挲国的未来,再让两人折腾下去,黑挲国必被叛逆灭掉,从而沦为天衍宗的又一个傀儡国。 …… 黑挲国现目前一分为二,东北方向的地界已被叛逆侵占,国庭的大军在这条千里山地上,与之互相角逐,败多胜少。 随着国庭大军不断溃败,各地的部族也逐渐起了异心。 黑挲国以王族为根本,十二个部族互相牵制和拥立王族,这次叛逆就是其中两个部族掀起了叛乱,声称黑挲国在应傉的统治之下,民生凋敝、败井颓垣,整个国度杼柚其空。 第六十五章 二号巨子 这话确实没说错,应傉穷奢极侈,挥霍无度,当上国主以来,短暂十来年就耗尽了国库一大半的灵丸。 但若只认为黑挲国的衰落是国主的缘故,就未免太主观了,实则除了国主骄奢淫逸以外,应疠深知其余十二个部族的族长、长老们,又何尝不是大肆挥霍的,难道还真有顾及民心,从而黜奢崇俭的? 那两个叛乱的部族,不过是认为他们得到的少了,早就心生不满,在天衍宗的蛊惑之下,旋即起了叛乱的心思。 原本只是两个部族的叛乱而已,剩余的十个部族在最初可没想着一起叛乱,毕竟他们是利益的分割者,并不想让原本的局面发生改变。谁知国庭的大军在应傉的率领下,还有龙华山的援助,面对两个部族的进攻竟然节节败退! 这难免让许多部族有了非分之念。 到了目前为止,这场叛乱早已不是区区两个部族参与,而是有七个部族站在了叛乱那边,应傉怕是要占上大部分的责任。 幸好的是,应傉没有率领指挥所有的战斗,他好大喜功不假,却更喜欢奢靡的宴会,后面的许多战斗他懒得亲自参与,交给前线将领指挥,这才让局面没有彻底崩盘。 但这位非常喜爱大王子应疠的国主,不管应疠如何拥戴他,宁愿把领军权力交予其余将领,也不愿意交托给应疠,可见这位国主除了好高骛远、贪大求全的坏毛病外,还有很重的疑心病。 迄今为止,应疠能合规拿到的统兵权并不多,在上次被突袭以后,只有一支御卫队在他掌控之内。 这支御卫队全员的修为大部分在开合境,只有极少几个人能达到胎息境,全部装备了来自赤心国国庭援助的制式法器——之所以没用龙华山的制式法器,便在于援助的名义是从国与国之间的军器互市出发,肯定不能用龙华山的制式法器。 就连援助的弋舰,也仅是赤心国国庭的双牙弋舰,便在于这个原因。 可毕竟是来自大国国庭打造的制式法器,威能仍旧远胜下界妖国自己打造的法器,就精良而言,这两百多人组成的御卫队,算得上黑挲国精锐了。 虽说此次集议,应疠还是没得到统兵权,却也不是一无所获,他获准可以接洽龙华山,并可以自主做出一些判断。看来应傉并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讨厌龙华山以及天衍宗等一切上界修士。 弥迦城是黑挲国南方的主城之一,同时也是现如今的黑挲国临时国都,其坐落于一条碧波荡漾,宽达十几里的江边,但户籍仅有五十多万,比不上黑挲国失陷的国都。 应疠出了集议,招呼上侍应官蒙琮,先去处理事宜,翌日一大早便去了位于城外的兵营。 整座兵营占地之广,竟然比弥迦城还要大,且兵威磅礴,法阵森严,以黑挲国的本事是没法打造这般兵营的,这是以赤心国名义,派遣至此进行军战观察、以维护赤心国在黑挲国灵矿打造的兵营。 整个兵营数百名修士,七成来自龙华山斗部司,两成来自赤心国国庭,只有一成来自黑挲国。 远远还没接近兵营,就能见到三艘双牙弋舰悬停在兵营上空,以及两艘穿铤浪影云梭猛地洞穿烟霭,陡然落于弋舰之上。 应疠身旁的侍应官蒙琮,立马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很正常,下界妖族对上界的这些技造军器,总是抱有羡慕至极的态度,可惜国力相差太远,大部分妖国不仅买不起这些技造军器,而且还用不起。 比如那穿铤浪影云梭,补充一次灵丸,可以飞掠二万四千五百里之远,且还是以声速的三倍进行翱翔,一个时辰便可飞行一万四千六百八十八里! 看着是很快,但一艘穿铤浪影云梭的造价达到了一千八百万灵丸,需要使用甲等灵丸嵌入供应,每百里消耗掉的甲等灵丸,等于四百五十颗丁等灵丸,这意味着穿铤浪影云梭一旦全力飞掠,一个时辰便可以消耗掉四万四千多颗灵丸。 这还没把维护、训练、修士月俸等计算在内。 一旦下界的妖国购买了这类军器,却没办法维护,少不了还要邀请上界的修士来进行维护,这每月就是一大笔灵丸的支出,即使以下界财大气粗的几个妖国,也只从龙华山购买了二十多艘穿铤浪影云梭,再多,实在是用不起了。 毕竟这穿铤浪影云梭上制配的一次性杀伐法器——丙级阴阳交变,一支就要五十万颗灵丸的售价。整个云梭制配八支,那就是四百万灵丸了,把许多修士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名义上这座兵营属于黑挲国所有,应疠作为大王子到来,通报以后,最高主官劳于晨出来迎接他。 “王子殿下,我已收到正式交令,以后就由你来负责与我赤心国事务会接。” 劳于晨面带微笑,这位炼窍境修士的修为远超在场诸人,且还是来自上界龙华山的修士,却始终没有一丁点盛气凌人的态度,无论是对应疠,还是对小小的侍应官,都保持友善的笑容。 这一点让应疠身旁的蒙琮非常佩服,觉得这才是上界大派修士的气度。 “以后承蒙师兄照顾了。” “不敢,不敢,王子殿下,请进。” 兵营之地,自然不可能修筑琼楼玉阁,全是以杀伐、守御为象征的环阵八卦建筑,外看似八卦,入内则是环形,不论从何处皆可迅速集结兵力进行守御与杀伐。 “我们数日前收到一份来自机宜司的密告云讯。”劳于晨带着应疠和蒙琮走入“统御两仪厅”,此乃兵营之核心,可以督率全军、发号施令。 “我们的密探找到了叛逆的‘二号巨子’所居之处。” “噢,竟有此事?” 应疠惊讶道,机宜司独立于七峰七司之外,属于一个单独负责军情、机密谍探的司门,只向掌门负责,但权力已经不大,仅剩探察之权,而无审讯之权,说是司门,可在龙华山并不受其他六峰峰主重视,地位屈居于七峰之下,很多时候都成了斗部司下属专用探察情报的司门了。 “巨子”则代指某方势力中的大人物、主将、头领等人士,“二号巨子”基本便是叛逆中的台柱子,是不可言喻的大人物与核心人物。 自开战以来,为了防范龙华山不顾规矩亲自出手,叛逆中的“巨子们”都是隐匿藏形,昼伏夜出,绝不会暴露行踪。 但显然这几年下来,龙华山始终遵循“规矩”,与天衍宗形成默契,只是暗中援助黑挲国国庭,并没亲自下场。 等后来“亲自下场”了,也多是从旁辅助,从未以赤心国、龙华山名义直接参战,毕竟黑挲国国主死咬着不开口借兵,那龙华山就无法用赤心国的名义出兵参战。 这也逐渐让叛逆们“巨子”放松和大意了,终于被龙华山机宜司的密探抓住了根脚。 第六十六章 亲自参与 “事实上,叛逆的‘一号巨子’在前年意外受伤以后,深居简出、枕山栖谷,据我们判析,应该是伤势始终无法复原,因此不得不把大部分军机要事交给了‘二号巨子’处置。” 劳于晨徐徐说道:“如果能把‘二号巨子’抓住,撬开他的嘴巴,你们就能取得极大的优势,即便撬不开他的嘴巴,抓住‘二号巨子’这件事本身,也能有效打击叛逆的军心。” “我明白了,”应疠点头,“劳师兄,你们准备怎么办?” 劳于晨苦笑:“这事本来应该交给你们——” 应疠不待劳于晨说完就摇头:“不可能的,以国庭的实力,绝不可能潜入叛逆地界,再把他们的‘二号巨子’悄无声息抓走,这件事只能由你们来做。” 若是换做以前,劳于晨想都不想就会拒绝。 但他已然收到了上面的法令,以及必须让他知晓的内幕——天工司在黑挲国发现了两处灵矿,总价值超过十一万亿灵丸。 本来想撤回军援的龙华山真人们,也不禁改变了主意,必须就此全面拿下黑挲国,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原本只是为了“面子”而和天衍宗角力,如今既然有了实处的巨大利益,那么整件事的性质就不同以往。 劳于晨觉得,倘若国庭再度战败,龙华山——可能距离借着赤心国的名义亲自参战的时间不会太远,只要能搞定国主。 “对,以贵国目前的实力,确实无法把‘二号巨子’生擒,斗部司为此特别调集了一批精锐来执行此次生擒任务。” 劳于晨说到这儿,应疠早已明白对方的想法,这是需要得到黑挲国国庭的同意,他们才好直接抓人。 “可以,我立即呈报国主此事,”应疠沉吟一声,“不过还有事想麻烦劳师兄,能否让我参与此次生擒任务?我是说,亲自参与现场的生擒。” “你?”劳于晨诧异,“殿下为何有这样的想法?这场任务可不寻常,稍有意外,十分危险。” 应疠笑了笑,双眸清亮:“劳师兄,我父王虽然一向喜爱我,但又认为我还不堪重任,若是我能亲自把‘二号巨子’生擒到他面前,定然会引来父王称赞褒扬。” 劳于晨恍悟,妖国很重视王族的个人勇武举措,这是他们妖族的传统,倘若应疠能亲自参与任务,还亲手生擒叛逆的“二号巨子”,这将极高提升大王子殿下的威望,说白了,这是被视为一条千载难逢的做戏机会了。 可劳于晨并不赞同,他有诸多的顾忌:“殿下,非是我不想让你参与,而是……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境地,一旦你有所闪失,我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不论做任何事,都有意外和危险存在,譬如我上次,不也被叛逆追窜的狼狈不堪吗?那次可远比这次任务危险多了,既然龙华山研判出‘二号巨子’所在之地,还有信心生擒对方,难道我的参与会让任务失败?” 应疠说的劳于晨哑口无言,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殿下,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能把你的要求呈报给上部,倘若上部决定你参与任务,那也不会阻挠。” “多谢,拜托劳师兄了。” 刚告别了劳于晨,应疠身边的侍应官蒙琮,就忍不住焦急问道:“殿下,你真要亲自参与生擒?这、这太危险了。” “危险?做事哪有不危险的?再危险,能有直接上战场危险吗?” 应疠摇头道:“别看父王喜欢吹嘘自己的勇武,但他都敢亲自上战场,你说我一个大王子,竟然不敢上战场,那成何体统?还有资格承担王位的重任吗?别说大家不服气了,我都不服气自己。” 他又沉声道:“自从叛逆攻陷国都,局面大占优势以来,国庭便离心离德,各部族也开始心怀鬼胎,父王的威信已经大不如从前,而我毫无战绩,百无一成,父王又不愿让我积攒人脉,若是父王发生意外,即便我想要继承这王位,那也无力回天。” 蒙琮听得脸色雪白,知道应疠所言不假。 应疠见状,安慰她道:“别怕,我说了,这是个好机会,龙华山可是上界大派,他们以前不插手则已,一旦插手,绝对是雷霆手段,我的安危根本不用担心,即便发生最大的意外……” “最大的意外?”蒙琮急忙问。 “对,即便发生最大的意外,也就是没能生擒到‘二号巨子’,让他当场‘尸解’了。” “好吧,殿下,我明白了。”蒙琮稍微心安,“但龙华山那边,不一定同意让你亲自参与吧?” “不,他们会同意的。”应疠很笃定,“一来他们很看重我,因为我是黑挲国未来最合乎法理的继承者,二来我对龙华山的善意远超国主,他们需要我有足够的威信来压制国内的部族。三来,他们要展现自己拥有驱逐天衍宗干涉的实力和自信,这次生擒‘二号巨子’的任务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果如其言,隔日,劳于晨又会面了应疠,并神色复杂地告诉他,上部同意了他参与这次任务,不过有个条件。 “一切行动,必须听从‘统御两仪厅’的指示,不得擅自逾越、不得自作主张和独行其是。” 劳于晨反复叮嘱了应疠,应疠也反复表示会听从指示,绝不乱来。 “任何任务都可能发生意外,即使我们再如何小心谨慎,但这类意外无法彻底杜绝。” “因此任务执行中,说不得就会有斗战爆发。” 劳于晨带着应疠走入校场,这座校场很奇特,是个直径百丈的圆形太极校场,按照八卦方位,布置了立式的黑色琉璃石碑。 那石碑高度两丈,按照顺序刻印了“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各八个字,每个字代表一个卦象。 这些石碑互相映照和隐约相连,便产生了守御法阵,微微振动空气,导致相隔十几丈也能听见轻微的“嗡嗡”声响。 反方向的守御法阵! 不是防御外界,而是对内防御! 阻止校场内的斗战余波波及外界。 此时此刻,便有十二名来自上界的修士,伫立在校场之内。 第六十七章 玃如七杀别军 应疠的视线在那十二名修士身上扫过,也在他观察之际,那十二名修士的目光也一起扫过了应疠。 与一般修士的青衣、灰衣道袍、长袍不同,这十二名修士各自着装的法衣非常贴身,皆是玄黑着色,很像一种方便外功斗战的劲衣。 天工司专为斗部司提供各类法器、法宝、军器,应疠如何不清楚这些法衣的功效。 那是斗部司专用法衣——五象法衣! 仙坊中也无销售,目前属于禁品,禁止对外出售的军用法器之一。 法衣多种多类,功效也不同,但不错的法衣售价昂贵,动辄数十万、百万灵丸,而天工司专门为斗部司打造的五象法衣,属于法衣中的斗战极品。 其分为生象、长象、盛象、衰象、亡象,每种各有主效,也有次效。 生象法衣,主效治疗。 长象法衣,主效增益法术威能。 盛象法衣,主效守御。 衰象法衣,主效病役杀伐。 亡象法衣,主效提升外功修为。 但无论是哪种五象法衣,除了主效之外,也有其余四种次效,只是不如主效那么明显。 可以说,一旦穿上五象法衣,可攻可守,不惧百毒,除了造价高昂之外,几乎没有缺陷。 但正因造价高昂,放眼斗部司之内,仅有少部分的精锐修士可以配备。 处于校场之中的十二名修士,显然便是斗部司的精锐,看这法衣配色,应该是隶属于斗部司·天杀军旗下的“玃如七杀别军”。 所谓“别军”,不同于正军,是用来执行不同寻常、不得见光的委派任务,一般这类任务艰巨曲折,非是龙华山精锐,不得而行之。 而这十二名修士除了所穿法衣——第四代的亡象法衣之外,他们的眉宇之间,印堂穴部位还有个红色法篆印痕,与神庭穴隐约互连,那显然是植入了“神庭密核”,可以襄助且加快修士施法速度和外功斗战。 除此配备外,该十二名修士背后所负法剑,并没收入乾坤袋,那是制式法宝——天悬剑,是一件御空和杀伐性法宝,显然作为别军,他们更喜欢使用法宝作为御空手段。 兴许是刚结束了斗战操练,十二名修士的灵压还没平息,应疠立即知晓,这十二名“玃如七杀别军”中的精锐修士,全是化气境的中位修士。 其中最显眼的是为首的一名女修,目光锐利如鹰隼,鼻梁拔挺,眉毛似剑,冷不防还以为是一名男子。 其余十一名修士,居然以这名女修为主,当女修踏步上前之时,他们主动落后一个身位。 “劳执领。” 女修朝向劳于晨点点头。 劳于晨报以微笑,向应疠介绍道:“这位是斗部司·天杀军·玃如七杀别军中的第十九支首席执长英瑧。” “见过大王子殿下。” 女修又朝着应疠行抱拳礼。 “英执长,敬请多多指教。” “不敢,殿下客气了。” 应疠贵为一国王子,而女修英瑧则只是一名小小的执长,应该说两者身份地位有所差距,但英瑧自恃是上界大派修士,在龙华山斗部司也是前程万里,并不大重视区区下界小国的王子,因而话中虽然客气,实则语气硬梆梆的,不见的有多么尊重应疠。 应疠没怎么在意,前世作为散修,他早就尝遍了人情冷暖和各种歧视,又怎会因为这么小的事而发怒。 “英执长,先前我已经和你说了,此次生擒任务,还需带上王子殿下——”劳于晨话还没说完,英瑧居然不客气地打断。 “劳执领!”英瑧神色淡然,“如果我没看错,王子殿下的修为应该只有玄关境吧?在下界这个年龄已是厉害,可此次任务不容有失,我不想成为奶娘去照顾无关人士。” 应疠还没动气,他身后的蒙琮勃然色变,怒喝道:“好一个坤修,你怎敢侮辱我黑挲国王子?可知这是犯下了拔舌重罪吗?” 英瑧面无表情,既没有耻笑,也没有表达歉意,一个快被叛逆叛军灭国的王子,哪有资格在上界大派修士面前摆谱? 应疠拦住蒙琮,劳于晨出面缓解气氛:“英执长,不至于如此,其实以王子殿下的修为,不会耽误你们的任务完成,更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拖累与否,不是口头所说,”另有一名眉目疏朗,面庞轮廓平和的修士插嘴,笑眯眯地望着应疠,“以王子殿下这小身板,我怕还没到达目的地,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最怕任务进行到一半,王子殿下怕极了,闹着要回家,那可怎生是好?” “你!”蒙琮快被这些大派修士给气死了。 “贵派修士道深功高,我一个小国王子确实远远不如贵派精修,至于本殿下是否会耽误任务,与这位师兄说的一样,不是口头说说就行。” 应疠的气度温和,不见怒色,倒是让在场的修士们觉得这位王子殿下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份修养就很厉害。 “不如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如何?”应疠环视校场一圈,“恰好此处有合适的场地,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诸位师兄们的高招吧。” 什么? 在场修士,甚至连蒙琮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王子殿下疯了不成? 你一个王子,既没有实战经验,又无匹配的高深修为,更无龙华山的法宝,如何能和龙华山精锐修士匹敌? “当然,我不认为我能战胜诸位师兄,而是我会否成为拖累?” 应疠目光直视女修英瑧:“那就让英执长来判定吧?” “呵呵。” 英瑧忽地笑了起来,不待劳于晨皱眉开声,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其它事她可以接受劳于晨的命令,但事涉任务成功与否,她就不会心甘情愿低头——她真要低头,也不会如今还待在“玃如七杀别军”之中了,早就使用关系去了更高处。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宁直不屈,正如她的剑一样,一往无前。 蒙琮站在应疠身后欲言又止,羞恼难当,以前与劳于晨接触,她并没觉察到什么异样,这还是她头一次被大派修士如此口头羞辱,一时间根本无法轻易接受。 “切磋可以,万不能乱来。”劳于晨无奈嗟叹,眼神示意英瑧。 英瑧再怎么宁直不屈,也不至于胡搞乱来,向着那一脸笑眯眯的修士说道:“饶师弟,你且去和王子殿下切磋一二。” 第六十八章 邀斗切磋 “在下饶凡,还请王子殿下指教。” 这名修士踏步而出,其余的修士脸色异样,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各自退到校场边缘。 “指教不敢当,饶师兄修为远胜于我,还是请饶师兄来指点我才对。” “以我化气境修为,与殿下切磋本就以大欺小,胜之不武,”饶凡居然很有诚意地说,“若是再加上亡象法衣与制式法宝,那就更欺负殿下了,接下来的切磋,我不会使用法衣和法宝等一切外物,殿下觉得如何?” 这是一场不正常的切磋,双方不提输赢,只因以应疠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过化气境的修士,更别提饶凡作为龙华山别军修士,即便在化气境内也是斗战的精锐高手。 饶凡说到做到,竟然当场解下亡象法衣以及法剑,放入了乾坤袋中,换了一件寻常青衣。 “殿下,还请出手吧。” 饶凡很有风度地让应疠出手,摆明了要指点他一二。 应疠也不再多言一分,双手结出敕印,血煞三式——拘刺! 从应疠手中迸射的血箭,先在空中结聚积凝,可即将到了饶凡身前时,陡然裂变为数十血箭,从头到尾包住他的全身上下。 “有点意思。” 这就不同一般的血煞三式了,而是有了自己的独特创新,饶凡赞许地点点头,没有避让的意思。 “唰唰……” 能穿金洞铁的血箭,遇上了饶凡贴身的守御法术,全被高频次的无形振动分解崩散成血雾,居然让饶凡移动半分的能耐都做不到。 可崩散开来的血雾一时间影响到了饶凡的视线,无所谓,他的神识牢牢锁定住了应疠——咦?速度好快! 妖族有一个优势远胜人族,就是炼形的速度和成果,几乎凌驾于人族一个境界。 寻常妖族哪怕不修行,其身体强度也几乎等同于人族开合境的修士了,若是稍微修行起来,更是远快于人族,很快便能抵达玄关境的巅峰。 可惜让无数人族修士烦恼的玄关境与化气境关卡,于妖族而言更是难上数倍,否则这天下局势说不定要变化一二。 稍微惊讶了下的饶凡,感知到应疠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忽快忽慢,左行右移,身法犹如一道鬼魅在他身边周旋。 “嗖嗖……” 接连几道血箭从各个角度刺来,直指饶凡的要害穴位。 然则遇上守御法术,皆被完美拦截下来。 饶凡很想笑,化气境修士和玄关境修士实力差距太大了,光凭自身的法术想击破化气境修士的守御法术,难如天堑。而如果他不讲武德用上法衣,应疠就还要面对法衣的守御法术,等于是双重守御。 ‘再让这位殿下绝望一会儿吧,也不能让他太丢面子了,要怎么结束这场切磋呢?’ 饶凡心底在思索妥善解决这场切磋,而不至于让这位殿下恼羞成怒,那样他虽然感到幸灾乐祸,却容易惹来劳于晨的不满。双方虽然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但劳于晨职级超过英瑧,还是主事黑挲国的执务,让劳于晨参上一本英瑧,依然存在不小的麻烦。 他可不想给自己的头儿惹来这种麻烦,或者说,头儿招惹的麻烦已是够多了,再被上部记上一笔,他们还想不想升迁了? 他闲暇悠悠思索,都没去过多注意徒劳挣扎的这位王子殿下,冷不防“咚”一声,双脚落地的地面猝然破裂,两道血箭破土而出,直射他的脚底。 什么! 饶凡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他过于放松,心神有大半在思考别的事,都没留下一分在斗战上,即使离地很迅速了,还是没来得及完全避让血箭,让其穿透了鞋底,破开了脚底肌肤,留下了两处血痕。 终于无法待在原地的饶凡,身形“飕然”掠射到了十几丈外,还不放心地离地而起,腾空俯视,让守御法术彻底笼罩全身。 这场变故终于让在场的修士们惊讶了起来。 “好好好……” 饶凡低头运转了体内灵力,驱除脚底的血煞,伤势很快复原。 并不是什么大伤,甚至连小伤都算不上,可终究是见了血,何况此时离地腾空,所有人都能看清他脚底鞋子破开了两个小洞。 守御法术“间介术”,并非真正的完美无缺,依然存在数个致命缺陷,只不过这几个致命缺陷,一般无法利用到,因此很少有人知晓。 除了时间差的缺陷之外,间介术若是修士落足地面,因脚底与地面接触,便无法防护脚底。 可会使用间介术的修士,谁会脚踏实地一动不动地斗战? 本来修士之间的斗战或是纯粹的斗法,那也是御空或者高速位移战斗,间介术的这个缺陷算不了实战上的缺陷。 只是这次饶凡托大了,完全没想过会有来自地底的攻击,倘若穿着法衣,倒也不惧来自地底的攻击,可既然—— 这让饶凡面子有点挂不住了,眼见应疠往后掠退,也不去考虑对方的面子问题,他都没面子了,还考虑对方面子干什么? 饶凡双手敕印,施展了一道他不算擅长,可用来对付玄关境修士应无问题的地煞之四十六——拘禁! 数道螺旋流光顿时从饶凡手里飞射,速度之快,几乎避无可避,这一招“封禁”法术,除了强行破招或是守御之外,想要避闪实在太难。 只是以应疠的修为,他的守御法术能挡住饶凡这位化气境修士的一击吗? 说时迟那时快,半个眨眼间,螺旋流光就要卷上应疠,地面陡然坳陷,原地所在的应疠顿时消失无踪,也让螺旋流光扑了个空。 “遁地?” 好快的施法速度! 对方会遁地法术并不稀奇,可能在“拘禁”之前迅速施展法术,这本事可了不得。 饶凡眯着双眼,神识渗入地底,探察应疠这位王子殿下藏匿去了哪儿。 可找了一圈,却并没找到应疠的去向? 不是吧,这王子殿下的遁地法术如此厉害?深入地底超过十丈了? 遁地愈是往下,愈是需要对法术掌握精深,遁个两三丈不出奇,遁入十几丈的地底,靠得不是单纯的灵力多寡,而是对这门法术的精研,换做饶凡自己来,也无法在这刹那做到。 其实自应疠遁入地底以后,在场观战的修士们,也立即神识入地,却一晃之间都没找到,不禁纷纷讶异起来。 第六十九章 较量 变化在遽然之间发生。 饶凡的神识笼罩了整个校场以及地下十丈,自然觉察到了西南角的动静。 “殿下,别再东躲西藏了!” 饶凡喝道,他本有法宝可以轻松把人从地底抓出,可他因为托大见了血,若是再用上法宝,那可真是完全没面子了。 此时觉察到异常,他立时闪身到了西南角,猛地一脚跺地,强悍的炼形气力,当即让地面皲裂翻滚,一道潜入地底的身影被炸飞了上来。 “殿下,得罪了!” 一见这道身影,饶凡冷哼,出手就是“拘禁”。 数道螺旋流光脱手而出,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再不给对方机会,瞬间缠绕入体,死死把那道身影拘禁住了行动。 “啪嗒。” 身影落地,饶凡这才面容稍霁,盯着被拘禁在地面无法动弹的应疠,得意笑道:“殿下这遁地法术练得不错,以殿下的天资,倘若日后修行到化气境,还真可能让我吃个大亏——咦?” 毕竟眼前是王子,饶凡刚想解开对方的拘禁,示意切磋结束,哪曾想面前被束缚住的应疠,忽然从头开始迸裂,露出了原形——是一块等身的木头人。 地煞之七十一——替身? 不对,这可是中位修士才能修炼的法术,而且非常难练,他们这支队伍十二人都没人敢主攻这门法术,区区玄关境修士绝不可能练成! 那这就是——价值足有百万灵丸的技造桃木替身! 肯定是黑挲国国庭专门为国主、王子配备的桃木替身!虽然不如法术效果更好,可也能在关键时刻救上一命,防止刺杀。 饶凡眼皮子顷刻跳了下,好家伙,为了一场切磋用上这样的桃木替身,是不是过分了?还是太有钱了? 他从觉察到拘禁的不是应疠本人,而只是一块木头之时,脑海中念头急转,第一个想法是立刻离地腾空,算是有了点应激症。 而应疠何在? 就在饶凡上当,收回神识,注意力集中在替身上的时候,应疠已经潜伏到距离他不远处,一等饶凡施展拘禁法术,放松的那一刻,锋锐凌厉的数条血线“唰唰”袭来,快愈闪电,把刚准备腾空的饶凡环绕在内,赫然开始了收缩切割。 “哧哧哧……” 血线与间介术地碰撞立起涟漪,高速振荡的间介术把血线排斥在外,而血线也凶猛地想要穿过间介术把饶凡切成数段。 双方形成一种僵持局面,直到哪一方的法术灵力耗竭。 饶凡惊了跳,又迅速冷静,这位王子殿下可真是给了他诸多的惊喜啊,能把小小的血煞术玩成这样的花样,实在不多。 他冷哼一声,施展了几乎所有别军必须重视和练习的法术,地煞之二十四——禹步! 这个只有中位修士才能修炼的法术,能短暂提升身法,又称“步罡踏斗”,门槛很低,任何中位修士都能修行,可上限几乎无穷,能否用得厉害,全看个人领悟和资质。 而能入选斗部司别军的,皆有各自擅长的法术,但禹步一定是别军修士必须精通的地煞法术。 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置脚横直。 饶凡身形陡然原地消匿,避开了应疠施展的血煞法术,纵身一掠,竟然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当面迎向应疠身前,大手朝前,刺破空气,打出了鞭炮炸响的效果,就要抓住应疠的肩井麻穴,然后扰乱应疠体内的灵力运转,也能达成“拘禁”的效果。 只是这位王子殿下,不仅在法术施展上给了他意外的“惊喜”,还马上在外功上同样给了在场修士一惊。 事实上,习练外功的修士数量并不多,只因外功比起法术更难精通,且效果在没有精通之前,远不如法术方便和威能强大。 这一点放在妖族上也是同理,尽管妖族气血磅礴,能肆无忌惮使用血煞法术,还不怎么外练筋骨,就比一般苦苦炼形的人族修士更强。但妖族修士有得选,还是喜欢使用天然容易上手的血煞法术。 毕竟你辛辛苦苦习练外功十几年,也未必打得过练上一年的法术,谁他娘的还愿意浪费时间习练外功呢? 寻常妖族修士都如此了,那么一名身份高贵的王子殿下,会去辛苦熬练筋骨,习练外功吗?又能有实战经验吗? 大错特错了! 明明应疠这位王子殿下限于修为,不可能练过禹步,也不可能施展禹步法术,但面对饶凡这一抓,却走位变化,挪腾如意,颈背霍然一缩,避让了饶凡充满信心地抓击,且身形一闪,挪移到了饶凡的身后数丈,双手合十便是血煞一式——拘斩! “唰!” 化作血光的斩击没能击破饶凡的间介术,可间介术也没能把这拘斩全部震开,让饶凡侧移了两步,脚下地面裂出几道龟痕。 “飕飕!” 两人几乎同时原地消失,兔起鹘落,忽闪忽近,上一刻还在东南角,下一刻又闪移到了西北方,只听得“嘣嘣”接连爆响,两人竟然较量起了外功修为。 “饶凡有禹步法术加持,那王子殿下居然也能跟上?” 身在英瑧后面的修士,低声喃语,只觉不可思议。 英瑧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她身旁的劳于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斗战,原本他对应疠这位王子殿下的观感,更多出于对身份上的尊重,并不认为这位王子殿下本身的实力有多强。 可如今这一幕实实在在证明了,这位王子殿下的实力放在玄关境,是一等一的强猛,无论是血煞术,还是遁地法术,都炉火纯青,到了让他都深感赞叹的程度。 尤其是对斗战时机的把握,硬生生两次脱离“拘禁”法术,还匪夷所思地让饶凡见了血,这全是了不得的斗战天赋。 弹指刹那,双方越空掠前,当面硬碰硬出掌一击,赫然双掌对轰,无形劲力各自透体浮现,在应疠和饶凡背后震出了一波气圈。 “好力气!” 饶凡以前和妖族修士交过手,可还是第一次以外功与妖族修士交手,只觉这王子殿下的外功过于离谱了,居然不落化气修士下风! 不对,别军很重视炼形和外功修为,他即使在化气境修士中也算得上杰出,这就是说,这位王子殿下的外功不仅超过了一个大境界,还超过了下个大境界绝大部分的修士。 第七十章 稍胜一筹 一刻也没停歇,饶凡来了脾气,好好好,既然这位王子连间介术也敢不用,那他同样不用守御法术,就要使出外功压服这位王子殿下,才对了一掌,立时又出左拳,势若奔流,刚猛绝伦,沛然无匹! 应疠一声不吭,同样猛地出拳,以万钧之势,要把饶凡这势若奔流的拳头给打回去。 “轰!”清晰可见的气浪在对拳的核心爆发! 两人连站稳的余地都没,各自被对方凶猛的力道震得接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皲裂,最后连退了十几步,方才停下。 一时间,诸多修士全都傻眼。 这、这还是玄关境修士吗? 这位王子殿下的外功怎么如此凶猛?单从文质彬彬,温和如玉的外表看不出来呀! “切磋就此结束吧。” 应疠喘息了几声,告饶道:“师兄外功威猛绝伦,师弟我是远远不如,再打下去,师兄哪怕不用法术,我也要落败了。” 饶凡嘴角抽搐,放在背后的左拳微微颤抖,尽力用灵力去缓和左拳的内伤。 这他娘的真是个怪物啊! 一般的化气境修士,若是敢不用间介术,也不用法术,单纯和这位王子殿下比拼外功,怕是两三个回合就反应不及落败了。 他只听过玄关境修士借用各种技造之物,击败穷苦化气境修士的,但想都没想过,会有玄关境修士只凭外功,都能胜过化气境修士。 对方是妖族,天赋在身…… 饶凡只能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 “师兄,不知方才的切磋,是否证明我会是拖累?” 应疠诚恳地发问,但已经让饶凡有点难堪和尴尬了。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小小切磋,结果打成这样结局,饶凡都没脸面迎上英瑧的目光了。 “那个……” 饶凡吞吞吐吐,英瑧却迎面走来说道:“殿下身法宛如神龙游云,挪腾之间,灵动又不失刚猛,足下生风,拳出惊雷,其外功非一日之寒所能及。” “不敢不敢。”应疠保持谦虚。 “之前是我以偏概全,未详察事实真相,言语之间或有不恭之处,实非本意,望殿下宽宏大度。” 英瑧居然主动向应疠致歉,引来一旁饶凡和在旁修士的惊诧,执长竟会道歉? “没有的事,设身处地,我也一样会有此疑虑,再正常不过。” “哈哈,都只是误会而已,既然误会解除,那就皆大欢喜。”劳于晨出来打圆场。 说到底,空有王子殿下的身份,却无对应的实力,是不可能赢得上界修士,尤其是大派修士的真正尊重的,更别说英瑧等人还是斗部司别军精锐,小觑一个小国王子非常寻常。 可一旦应疠展现了自身的实力,居然能在外功上和他们的精锐打得有来有回,且还以低了一个大境界做到此事,足以让人刮目相看,再不敢轻视。 倘若以后应疠晋升化气境,再以他王子的身份购置众多制式法宝,他们这些别军未必能轻易赢过这位实战经验丰富的王子。 既然英瑧松了口,劳于晨也说出来意。 应疠要亲自参与任务,从而获取生擒“二号巨子”的功绩,那么就算做一个“花瓶”,也要和英瑧这支“玃如七杀别军·十九支”进行磨练配合,防止在任务途中干扰了对方,成为一个拖累。 这铁定是一件麻烦事,即便上部已经允许,英瑧刚刚的表现,显然想以应疠是个拖累,进行抗命拒绝。 说实话,劳于晨对这“十九支”有所耳闻,这位首席以“不听命令”、“是个刺头”出名,原本这是斗部司大忌,奈不住英瑧任务完成率几乎百分百,最重要的是,这位女修上面有人,还出身名门。 即便如此,多次违抗命令,也导致这位女修始终无法擢升,也算是自食恶果。 还好,事情得到妥善解决,应疠的出众表现让他都深感意外,大吃一惊,不曾想这位名声不显的王子殿下,竟有这等实力。 “殿下。” 侍应官蒙琮激动地来到应疠身边,犹如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鸟:“您、您太厉害了,您怎么、怎么这么厉害?” 她拼命回忆过往,总觉得以前的王子殿下没这么厉害呀?不对,王子殿下以前从未亲自动手过,所以无法进行对比。 可从未动过手,却有如此丰富的实战经验?蒙琮怎么都想不通,只能归功于王子殿下天资聪颖,不同凡俗。 应疠摸了摸蒙琮的脑瓜,微笑不语。 “接下来几日,我要在这里操练一二,若有大事,你及时来告知我就行。” 给蒙琮安排了事宜,应疠要在接下来几日与“玃如七杀别军·十九支”磨合,倒不必磨合到心有灵犀的程度,可至少要明白“别军”如何执行任务,不能添乱。 中午用了午膳以后,英瑧亲自出面给应疠介绍别军执行任务的诸多细节之处。 上一世就不用说了,这一世应疠哪怕有炼神真人的身份,可吕夫玄主管的是天工司,不可能去了解斗部司的许多运作,更遑论哪怕在斗部司内,别军也是机密之军,别军之外的修士对其也没怎么了解。 因此英瑧的释疑确实让应疠知晓了许多别军的奥秘。 “这是蕞尔谛听……” 英瑧拿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精巧玲珑的技造法器,帮着塞入应疠的耳廊。 “你应该明白,神识虽然方便,可一旦触及修士,很容易引起修士识海的跳动应激与警惕,但蕞尔谛听使用天波云讯,不同于神识,不会引起敌对修士的警惕,且可以时刻无碍交流——唯一缺陷体型太小,距离不能太远了,最多七八里。” 英瑧说到这儿,也笑了笑:“当然,这也算不得多大的缺陷,毕竟能以神识横穿七八里的修士,那也没多少。” 这话不假,化气境修士的神识方圆千丈,看似很恐怖,实则仅有六里多地而已,即便以法器约束成线,集束探测距离也就六十里,若是与人交流,并不大方便。 可天波云讯就不同了,只要对应技造的法器、法宝灵力供应充足,能纵行无限远。 他的另一个身份作为天工司掌舵者,应疠自然明白“蕞尔谛听”原理,事实上,这技造法器类似识牌,已有“灵犀通识”的雏形。 第七十一章 讲解 识牌是需要主人主动发出天波云讯以后,另一块识牌被动接收,也不知道另一块识牌是否收到了云讯,需要等待对方回复了才知晓,犹如以前的凡人写信,只能一次性把要说的话全部写完。 而“蕞尔谛听”则不同,即使双方没有交流,也在时时刻刻来回发出天波云讯,确定双方的即时状态,等于面对面交流,能得到即时地反馈。 以后的“灵犀通识”一个方便之处,除了要构建互联互通的巨大点阵之外,如同神识的即时交流,也是重点要解决的问题。 现如今的识牌,只能在各门各派中使用,需要先得知和确定对方所在的位置,不然发往昌水国的云讯,他若是在出云国,那就是南辕北辙,不可能收到云讯。 而“灵犀通识”会让所有的识牌时刻在于点阵之中,无需提前去知晓对方的位置,也能立时传递云讯。 “法衣不能给你,”英瑧古怪道,“但你之前不该为了一场切磋而浪费掉保命的底牌。” 应疠明白她是在说“桃木替身”,笑道:“英执长不必可惜,一来我还有一具桃木替身,二来用掉的那具桃木替身快过期了,未免浪费,就干脆用掉。” 一听这话,英瑧释然,又不禁哑然失笑。 “桃木替身”只需要锲入灵丸就可运作,为何会有过期说法?还不是龙华山天工司想出来的法子,若是不过期,岂不是许多人买上一具,在使用之前,就不会再买第二具了?且能买得起“桃木替身”的,又不会经常遭遇生命危险,可能一买一用就是很多年。 倘若设入自动过期的禁制,岂不就能逼着购买者,在短时间过期以后又买上一具? 反正都是国庭、国主、王公贵族喜欢买“桃木替身”,他们不差这点灵丸,而且“桃木替身”会过期,更能彰显他们的尊贵身份。 如此一来,龙华山赚了,购买者也开心了,双方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以王子殿下的身份,应该能买上许多的技造法器,之前切磋之时,却没拿出来使用。”英瑧告诫他,“那之后的生擒任务中,也绝不要使用,只因这些技造法器未必适合任务执行,我不想因为小小一点疏漏,而导致任务崩盘,殿下听清了吗?” “知晓。” 接下来,英瑧又给应疠演示,解释了别军的部分能耐。 总体来讲,进入别军以后,修士必须主修三门法术,即地煞之二十四——禹步。 地煞之三十三——隐遁。 地煞之一——飞剑。 飞剑好说,即使再无争斗之心的修士,也会习练飞剑,这门法术的诀窍整个修行界大差不大,从玄关境就可以开始习练熟悉之,是修士之基本。 当然,愈是基本的能耐,愈是很难精通,谁都可以说自己会飞剑,可能把飞剑练习到精通,练习到大家的程度,那就极少了。 而隐遁法术也很好理解,别军不是正军,执行的多是隐密任务,隐匿藏形是必备之物,但这门法术只能用来隐匿,一旦真正动手,该暴露还是会暴露,也无法避开更高修为的神识通察,反倒对天波和地波有较好的藏匿效果。 至于禹步,这就是重点的重点了。 与飞剑一样,门槛很低,精通难度则还在飞剑之上,若是能练到宗师程度,上天入地,随处可去,短距离内,比御空法宝、腾云法术还要方便快捷。 若是用来斗法,即使敌方拥有更强的法宝,只要对方禹步不行,己方也能占尽上风。 唯一的缺陷是消耗灵力甚是厉害,精通者也无法拿来赶路。 这三者缺一不可,是别军的基本考核要点,其余法术则可以选择擅长、喜欢的进行旁修。 听完这些介绍,应疠沉吟不语,上午的斗战当中,他虽然数次让饶凡难堪,且在外功上占据一定的小小优势,但他并未得意,只因明白双方不是生死斗法,而且饶凡有诸多手段没能拿出来。 此时再一想,饶凡这人还挺不错,即使用上法术,也没“持强凌弱”使用神庭密核,否则禹步登空,应疠限于修为无法使用禹步,根本没法在空中和饶凡斗战。 饶凡尽了全力的法术,只有一门,即数次失败的地煞之四十六——拘禁!那也是他旁修,不算熟练导致。 接下来两日,英瑧就取得的情报进行了多次操练,还让应疠旁观和参与。 果然,即使见识了应疠的实力,英瑧也不可能把他当做“十九支”真正的队士,只让他熟悉节奏以后,成为某种程度上的花瓶,乃至建议他在后方等候,到时候把生擒的“二号巨子”向他手上一放,一样可以当做他生擒的功绩对待。 应疠予以拒绝,这次生擒任务全程以技造法器“镜花水月”的实景幻术映照记录,之后会取其精华公开部分,他不想让这其中出现纰漏。 第五日,这次应疠没带上蒙琮,而是独自登上了龙华山“援助”的双牙弋舰,此次生擒任务为了保密,把所有的黑挲国人员全部提前赶了下去,除了应疠。 这艘双牙弋舰悄无声息地前往目的地——距离一千五百里外的沼泽森林。 弋舰上的两仪厅,劳于晨亲自坐镇这次任务,给众人进一步解释:“为了躲避神识探察,‘二号巨子’的窝藏地潜居于地底五十丈以上,且有东西两个窝藏地,具体他在何处,不得而知。你们此次突袭的是东边的窝藏地。” “那西边呢?” 英瑧眉头一挑:“还有另一支别军?” “不,没有。”劳于晨停顿片刻,“西边交给其他人来处理,你们不用操心。” 英瑧冷声道:“如果‘二号巨子’在西边的窝藏点,生擒任务失败,与我们无关。” “这点当然。” 劳于晨环视左右:“英执长,还有问题吗?” “没有。” “好,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商讨行动步骤,接下来窝藏点的各种情报,会以云讯方式发送到你们的识牌上。” 为了防止出现泄密,临近行动之前,才把情报发给“十九支”,可见用心良苦。 而这对“十九支”已是司空见惯,英瑧只想立即与队士们探讨情报。 第七十二章 行动开始 应疠作为“十九支”临时的队士,也参与了这场情报探讨,让他不由大开眼界,英瑧居然列出了敌方十种可能出现的应对举措,二十七种可能发生的潜在意外,三十六种解决措施,几乎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不得不服。 ‘这一世站得位置虽高,却也不能小觑天下人。’ 应疠暗自思忖。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双牙弋舰很快停驻御空,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双牙弋舰不能再往前了,毕竟只是双牙弋舰,无法躲避神识和天波探察,真要继续往前,势必惊扰那些躲藏在沼泽的叛逆。 “玃如七杀别军·十九支”全员集结,合计一名执长,一名次执,十名队士,总共十二名修士,以及一名临时队士。 应疠之前真没想过,这个笑眯眯的,喜欢阴阳怪气说话的饶凡,居是个次执,算是十九支中的次席了。 在双牙弋舰上的甲板集结完毕后,十九支的四名队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立刻与阵旗结合,施展了地煞之三十三——隐遁! 刹那间,一道无形的波荡笼罩了全员,让其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水面以下,再见不得分毫踪迹。 此时若是以神识探察,除非修为高过四名队士的总和,否则神识会被隐遁法术吸收,无法给与回馈感知。 而对天波,也是如此,隐遁法术一样照单全收。 这就导致抵达目的地的行动期间,他们任何云讯也无法接收到,只能单方面向弋舰发出云讯。 “走!” 利用天机鼎图指向,十九支全员修士当即驾驭法剑,脱离弋舰甲板,朝向沼泽森林飞射。 从此时开始,若是没有进行斗战,所有人不可再用神识离体探察,必须收拢神识于识海。 若要进行交流,则以神识通过“蕞尔谛听”进行转换为天波方可,但没谁吭声。 隐遁法术有个不便之处,它会吸收外界等于和低于施法者的神识,以及外界绝大部分的天波,导致使用者即使动用了神识,也没法得到外界的反馈。 再加上扭曲了周围的光线进行错位隐匿,用在赶路上便是一抹黑的局面,非得动用天机鼎图常性辩位引航,且还每隔一定距离,就要解开法术,或是让人脱离法术范围重新更正天机鼎图的信据,以防止偏了方向。 为此一路飞掠了七百里,走走停停,拥有制式法剑的众人几乎没损耗体内的灵力,总算在深夜的寅时,才抵达了地头。 “从这里往下五十多丈,应该便是其中一处窝藏点,‘二号巨子’很可能藏匿在此。”英瑧缓缓说道,“当然,他若是不在此地,而是藏在西边,也算不上我们失败,只是王子殿下可能要失望了。” 五十多丈的地底,没几个修士能用遁地法术潜入,别说这还是沼泽地了,难度更高。 既可以避开神识,又能防止遁地法术,除了部分地波探察,放在黑挲国可谓绝妙。 但正因没几个修士能以遁地法术进去,那就必须有个正经通道,否则就是个死地了。 按照事先商讨,留守两名队士在空中,其余人则跟随英瑧潜入。 先让一名队士探头脱离法术范畴,施展了他旁修中最擅长的法术,地煞之二十二——洞视! 尽管是深夜,也不妨碍他洞视下空沼泽地森林的一举一动,以及可能的隐秘出入口。 找了大概半刻钟,那队士收回头,以神识把所见所想通过“蕞尔谛听”转为天波,传给在场的队士们。 出入口竟然在一棵伪装的大树内——一个树洞! 有两名妖族修士伪装在周围几棵树上,正在盘腿冥想,呼吸节奏极为缓慢,却依然没避开天空中的那道洞视。 “我来动手。” 次执饶凡主动提出,英瑧瞥了他一眼,点头同意。 敕印出隐遁法术,饶凡悄然潜入下方,以拘禁法术,无声无息解决了那两名放哨的修士。 其余人这才悄悄落地。 “……” 无需过多交流,多年来的行动默契,让他们连神识都无需波动,只是一个眼神即可明白对方的意图。 以英瑧在前,饶凡最后,应疠夹在末尾,留守两名队士在树洞周边,随后开始了行动。 为了预防树洞内有预警法术布置,英瑧先拿出了技造的军品法器——四极环照,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金色碟盘,轻轻放在手掌上,也不见有什么敕印,那黑金色的碟盘自旋起飞,迅速钻入了树洞以内。 “树洞以下只布置了‘照视法镜’,可以动用神识。” 英瑧通过蕞尔谛听告知众人,有一队士立刻上前,拿出天悬法剑,使了个飞剑法术,犹如游蛇似的钻进树洞,没一会儿便破坏了“照视法镜”。 “照视法镜”终归还是过于落伍,换成是“寰宇谛听”布置在这里,可没那么容易破坏掉,但下界几个大妖国都用不起“寰宇谛听”,何谈一小国的叛逆? 有“四极环照”在前面探路,一行人可以安心潜入树洞。 这个树洞只是伪装,有条隧洞直入地底四十五丈,下去以后,便有东南西北四条分道。 且四条分道皆有活动痕迹,显然并非是故意制造的岔路。 但正因如此,反而没办法分辨哪条才是“二号巨子”的藏身之地。 需要分兵吗? 对,事前早已商谈过这类状况,英瑧等人立刻予以分兵,任何一队找到“二号巨子”以后,立即通过“蕞尔谛听”通知。 应疠紧随在英瑧身后,更身后的是另外一位队士,负责应付后面的情况。 三人迅速深入洞道,没一会儿,便遇上了第一个洞室。 以修士的能耐远超凡人,自然可以耗费精力把洞室修得宽敞广大,这个洞室足以容纳上百人,且还分了许多其它的小洞室供其他修士冥想歇息。 “四极环照”早已悄然传回了洞室的情况,这位执长提前拿出一件技造的制式法器——迷魂琉璃盏。 那琉璃盏一被催动,当即亮起了一簇幽幽灵火,被那执长往前轻轻一吹,在室内环境足以发挥其最大威能,飘出清淡的云烟,迅捷笼罩了整个洞室。 原本那洞室之内,分出高低石台,落座了七八个修士,要么在低声交谈,要么在盘腿冥想,没谁注意到无味的云烟飘来。 第七十三章 予以释放,准备作战 这法器够厉害,只要是在室内环境,能对下位修士造成毁灭性打击,简直是偷袭圣宝。 但缺陷也是很明显,使用一次后,需要一刻钟重新生成盏内的迷烟,不可能无限制使用。 饶是如此,无声之间便解决掉八个敌对修士,不愧是军器。 三人这才踏步这个作为大厅使用的洞室。 除了这个洞室之外,周围还密集布置了许多小洞室,那些小洞室皆以石门合闭,细数下来,少说有上百个。 ‘这儿不仅是二号巨子的窝藏点,还是藏兵洞。’ 应疠目光环视洞室,倘若这些小洞室之内皆有人在,一旦惊扰了对方,上百名修士一拥而上,在这么狭小的洞穴之内,即使英瑧作为别军精锐执长也无法腾挪周转,怕也撑不住。 而这时,应疠身后的队士再度上前,立时施展地煞之二十二——洞视! 这门法术不同于地煞之二十三增强目力的彻视,而是能洞悉细微、穿透阻碍的透视,别军之中,旁修此类法术的善多。 此际那队士使了这这门法术,细心观察那些小洞室,忽地指向左上角一处:“在那里。” 英瑧神色早已微沉,这些小洞室内少部分区域,时有灵压溢出,显然有修士在其内修炼,尤其以左上角那处小洞室的灵压最甚——竟有化气境! “情报有误。”那队士抢先说出来,“情报说二号巨子只有玄关境修为,但显然不至于如此,执长,需要撤离吗?” 生擒玄关境修士,与生擒一名化气境修士,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此地又是叛逆藏身之处,周围洞穴有众多的修士在冥想修炼,倘若生擒失败,惊扰了这么多的修士,势必从秘密生擒,变成一场大战。 英瑧沉默不语,若这不是生擒任务,而是毙杀任务,那即便情报出错,也有余地解决,可现在,比起生擒目标,她必须先确保应疠的安危。 蕞尔谛听传来其它分兵队士的消息——另外三条洞道也通向一个巨大的洞室,细算下来,这个东边的窝藏点,总计就有四百多名修士在此。 身为次执的饶凡,跃跃欲试地在询问英瑧,是否继续执行生擒任务?干脆把这四百多名叛逆修士全部干掉? 英瑧一口否决,这只是东边的窝藏点,西边的窝藏点指不定还有更多的修士。 何况上面的命令是生擒,而不是来斩首的。 “殿下如此善解……” 英瑧点头:“情报既然有误,等于任务失败,我们先撤,呈报两仪厅那边,再等下一步法令。” 应疠点头,这也是无可奈何,世间任何之事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 正当英瑧打算带着应疠先行撤离,冷不防强猛的震动从地底传来,让整个洞穴都开始了剧烈摇晃。 这一下,顿时惊动了这上百个洞室内的叛逆修士。 “不妙。” 英瑧色变,来不及去多想这是什么意外状况,一把抓住应疠,立即撤离。 …… …… 时间拨回到英瑧等人刚从双牙弋舰的甲板上出发,站在两仪厅的劳于晨,收回放在甲板上的视线,漫步走向弋舰的后甲板处。 这儿同样有人做好了准备。 “劳执领。” 本来有两人交谈,察觉到劳于晨来了,立刻转身看向他。 其中一人与劳于晨同属于天魁军,两人天然亲近,另一人则连斗部司也不属于,而是从属于天工司的一名内门“主务”,虽然是两个司门,可从职级上而言,还要大于两人。 而天工司与斗部司是最亲密的两个司门,两个司门的峰主更是一起真正学习修炼过的同门师兄弟,因而天工司和斗部司的下属修士,自然也不见外。 “丁主务,你这边准备妥当了吗?” 劳于晨口中的“丁主务”身形魁梧,居然还在劳于晨之上,但面相温和,说话慢条斯理:“劳执领,早已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句话的事。” “好,既然你们准备妥当,那就开始吧。” 劳于晨的视线凝聚在另外一处——几丈外一个盘腿就坐的修士身上,那修士其余的倒没什么,最引人瞩目的是他那把整个头部包裹住的似金似铁,棱形分明的奇特兜鍪,且这个兜鍪顶部有无数金丝缠绑为儿臂粗细,连接至一旁的琉璃棱形立柱,那立柱内装载了上百块密核,数不清的金光正在立柱内不停闪烁,耀人眼目。 他一声法令下达,停靠在后甲板的穿铤浪影云梭立即缓缓起升,在离开双牙弋舰大概十几丈后,改变朝向,飕然向着远处的黑夜射去。 “啵啵……” 穿铤浪影云梭连续击穿云障,瞬间消失在了更高的天空。 同一时间,一道长达三丈,直径约有儿臂粗细的玄金色“长枪”,从双牙弋舰自由落体,没一会儿飞降两千丈,猛地插入地底三丈,只露出了一个拔尖儿在地表,惊得旁边几只闭目歇息的走兽心肝儿乱跳,连忙从灌木跳跃离开。 “天波云讯正常……” “地波云讯正常……” “没有异常天波和地波云讯……” “没有异常神识映照。” 多种信息不断汇总于两仪厅,劳于晨和那两名修士没待在后甲板,而是坐镇两仪厅进行指挥。 “云梭即将抵达畛域范围。” “准备释放试制乙等羊魔一十三号。” “倒时七息……” “予以释放,准备作战。” 远在七百里开外的地界上空,穿铤浪影云梭提前打开了“下腹闭门”,一道形如棺材的玄铁呈抛物线迅速坠向地面,“咚”一声砸破了一个小小的伪装法阵,巧之又巧,准之又准地贯入隧洞。 而空中的穿铤浪影云梭,根本不去在乎是否准确命中了目标区域,投掷一完成,立马在高空划出一条弧线返航。 “预备释放乙级阴阳交变……” “完备,一切妥当,予以释放两支乙级阴阳交变。” 顿时,双牙弋舰的后甲板某处合板在机关运作下,旋转开合,两道流光从合板之下瞬息脱离弋舰,直射苍穹,在离地一万丈之后,降低速度,偏转方向,与地平行,开始巡弋掠飞。 而七百里开外的那形如棺材的玄铁,重重砸入西边的隧洞,落地的刹那,震得隧洞内落了满头灰尘,当即引起了洞内众多叛逆修士的警惕。 “出何事了?” “不清楚……” 第七十四章 实战效果 “快去看看。” 没一会儿功夫,十几名修士当先赶到隧洞入出口,看着形如棺材的玄铁懵了一下,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还不等他们反应,那玄铁棺材的棺材盖缓缓打开落地,一道魁梧的身影踏步而出,露出的真容让这些修士吃了惊——妖兽羊魔? 牛魔、羊魔这种妖兽,喜淫,繁殖极快,属于很常见的妖兽,若非脑子愚笨,以它们的好斗的性格,还真是修行界的一个小小威胁。 可很奇怪,一只羊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个玄铁棺材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这十几名修士提起了警惕,有的已经准备好了杀伐法器,区区一只羊魔自然不至于让众人感到害怕,可现场情况过于诡异,这让众人不敢大意——“啊!” 几乎在瞬间,几声惨叫骤然响起。 “轰!” 才踏足出来的羊魔顷刻间消失无踪,转瞬便到了这条洞道的尽头处,拦在它前面的修士直接被蛮横地撞成了四分五裂,洒满了一地的断肢残臂和糜烂的血肉。 而那些修士甚至没曾做出反应,也来不及敕印法术和祭出法器,就惨死当场。 对面洞道的幸存修士,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地的残肢,再望见洞道尽头处的羊魔缓慢转身,打了个寒颤,立刻喝道:“所有人迎战!” “轰!” 他们已经祭出了法器,敕印出了守御法术间介术,可还是没用。 洞道尽头的羊魔才转过身,往前一踏步,硬是在洞道内掠破了云障,狂暴的气流以及震耳欲聋的爆响,已是巨大的杀伤力,可都远不及羊魔恐怖蛮横的躯体带来的杀伐力道。 只是简单地一撞,不管前方什么法器或者守御法术,皆被摧枯拉朽破坏得一干二净,刚才还完好无损的幸存修士,一个眨眼全部变成了碎肉。 十几名修士,两个照面全部死光,无一幸存! 羊魔屹立满地的血肉当中,一言不发,额头神庭穴有一红线,正在不停跳动,内里镶嵌的神庭密核,正源源不断映照现场的状况,以地波云讯的方式传递回七百里之外。 七百里外的弋舰两仪厅,劳于晨眉头深皱。 弋舰把接收到的地波云讯转化为实景幻术,两仪厅内的修士,就仿若君临现场,亲眼目击所发生的一切景况。 “只凭这外功威能,已是化气境巅峰了。” 劳于晨吐出一口气,喟叹不已:“还是化气境中专门主修外功者,才能达到的程度。” 劳于晨言下之意,寻常的化气境巅峰,若非主修外功,也做不到这等程度。 换做是精锐的别军,冷不丁遇上这只羊魔,如若是在这洞道内无法挪腾,又不知对方情报,恐怕也会在一个照面发生死伤。 站在劳于晨旁边的“丁主务”,脸上颇有喜悦之色:“这算是第一次放在外界实战,看来效果很不错,相隔七百里也无延时。” 显然他关心的重点和劳于晨不一样,“丁主务”在乎的不是羊魔的外功杀伐,而是这么远距离下,身外化身是否具有延迟性。 “不得了啊,”劳于晨苦笑,“以后若能普及这种身外化身,岂非我们这些斗部司的正军,再无用途了?” “劳执领说笑了,这种身外化身哪能轻易普及?” “丁主务”失笑:“何况化身也需要正身来操纵,怎会让正军无用?不如说,这将让正军大大减少伤亡。” 劳于晨一听,确实如此,正军只需躲藏在后方操纵,无需亲自斗战,岂非避免了诸多的伤亡? 忽地,那同样从属于天魁军的“师兄”开口问道:“能确保那位王子殿下的安危吗?” “不会有事的。”劳于晨闻言后,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谍细情报,二号巨子应该才突破到化气境没多久,境界并不稳固,这才挑选此处稳固修行,十九支任何一名队士都能轻易战胜二号巨子,除了二号巨子之外,其余叛逆修为全是下位修士,不足为虑。” “但如果十九支认为情报有误,应该会立即退出任务执行吧?” “那更好……本来让那位王子殿下参与此次任务行动就不合理,让其无奈退出那就更好不过了。” 劳于晨似有预料,微微笑道:“放心,现场有我们的谍细,他会确定十九支安全撤离的。” “你们的任务不是生擒二号巨子吗?”那“师兄”惊奇道,“这样一来,岂非直接致人死地了。” “上部认为,生擒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劳于晨叹气,“我当然是想生擒的,但机宜司的情报结合上部的分析以后,认为二号巨子威胁甚大,一旦被生擒移交给黑挲国,黑挲国国主很大概率会和谋反的部族商量,以二号巨子的性命换回他被掳走的爱妃。” 一听此话,那“师兄”嘴角抽搐了几下,连他在上界也听过这位国主的奇葩之处了。 “所以生擒就改成毙杀,但这事不能让黑挲国国主知晓我们改变了主意,否则会加深他对我们的排斥……做戏要做全套嘛。” 劳于晨徐徐道来。 “好啊,为了做这场戏,竟然拿一支精锐的别军来配合演戏,还要全程瞒过那位王子殿下。” 那“师兄”吁叹不已:“本来以为你来黑挲国主务,是件大好事,可现在看来,当初你就不该答应来此,这里简直就是一趟浑水。” “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而为之了。” “那位黑挲国国主,确实是个不好处之的主,”劳于晨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好在,事情应该会发生改变了。” “师兄”来此,只是为了配合天工司的人员试测身外化身的实战,黑挲国的浑水,他可不想参与进去,哪怕有了点好奇心,也不想再多加问询。 “轰!” 强猛又突然到来的震动,让英瑧和应疠的这次潜行彻底暴露。 那上百个洞室的石门被顷刻开启,许多出来的修士惊讶地发现大洞室的修士瘫软在地,立马意识到了不妙。 就如被惊扰起来的蜂巢,群蜂四溢而出,找寻侵入的敌人。 英瑧和应疠先行撤离,而那名不知姓氏的队士留下来断后,面对众多疯狂扑来的修士,他倒是并无多少畏惧,反而嘀咕道:“总算可以大开杀戒了。” 第七十五章 立即撤离 地煞之十五——火煞! 那队士双手敕印,当即施展出自己的旁修法术。 在这小小的洞道之内,火煞法术能发挥的威能出乎意料,一瞬间席卷前方的洞道,让那扑来的当前几名修士的间介术也没能挡住,惨叫着被火煞燎发摧枯给崩摧成了灰屑。 后方的修士纷纷色变避让,一时间不敢上前。 直到一柄法剑游鱼似的穿过修士们的间隙,破空袭来,刹那抵至那队士的面前。 “飞剑术还练得不错。” 那队士还有心情评价一番,背后的天悬剑立刻出鞘,电光火石之间,与之硬格挡下,连续硬拼了十几招。 “哧哧……” 双方的飞剑凝炼而成的白练气光,逸散少许,便让洞道被斩出了几十道裂痕。 而这区区十几招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对方的法剑已经承受不住摧残,不得不避而让之,又原路缩回了回去。 “半成品的飞剑法宝啊……可惜了。” 那队士叹气一声,没去趁势追击,执长的命令只是让他断后。 此刻耽误这么片刻,英瑧已经带着应疠回到了入口处,之前分兵的队士们也疾速赶了回来。 “执长,就这么结束任务吗?” 饶凡心底痒痒的,刚才他与十几名叛逆修士一交手,就顺斩毙杀,觉得还没过瘾。 “情况不对。” 英瑧瞪了饶凡一眼,让这位次执激起的杀意顿时浇灭。 他没来得及询问哪儿不对,英瑧示意众人跟上,飞出了隧洞,来到了地面。 结果刚到地面,英瑧的蕞尔谛听就收到了一条云讯,让她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 “执长,出事了吗?” 一看英瑧的脸色,饶凡和其他队士就明白自家的执长此刻杀意正浓。 “立、即、撤、离。”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英瑧嘴里蹦出来的。 其他人不敢再多话,应疠眉头微微凝结,察觉到了什么,却也没多言,跟着饶凡等人御空而起。 等其他人一走,最落后的英瑧面无表情地一跺脚,震裂地面,让暴露的隧洞塌陷下去,旋即祭起天悬剑,直射夜空。 “执长,那是?” 刚刚升空千丈的饶凡,惊骇地看向远处的苍穹,两道流光由远至近,染红了半边夜空,倏然疾射而至,一前一后,分出东西两侧,坠射而下! 塌陷的隧洞轰开岩土,一名修士刚刚冒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迎面一道流光扑射到来。 “……” 先是毫无声响。 随之前后各自一道光柱斗冲云霄! 伴随两道撑天应地的光柱,轰爆后产生的冲击波这才朝着四面八方溢射。 而被命中的核心区域,两百丈方圆的地面瞬间塌陷,一层层翻滚的岩土层犹如鼓起的筋脉,猛地向上弹了下。 高空之中,饶凡俯瞰目睹了一切,咋舌道:“这威能,果然是乙级阴阳交变!” 他旋即反应,怒骂道:“他娘的,在搞什么?怎么用上了乙级阴阳交变?不知道我们在执行生擒任务吗?这是想把我们和叛逆一起轰杀了不成?” “乙级阴阳交变”理论上的威能,在空中的轰爆能一次性灭杀数名化气境巅峰修士,而若是在地底洞道内那威能更是暴增,根本来不及避让,他们即便拥有亡象法衣,可毕竟不是专注守御的盛象法衣,怕是当场要死伤一大半。 应疠默然无声,他已然通过种种迹象,觉察到了什么,不禁暗自苦笑。 这是差点把自己给坑了啊! 吕夫玄的身份固然位高权重,可就是因为地位太高了,反而许多事务是不可能全部掌握的,别说此事是不同司门的事宜,吕夫玄不可能去染指斗部司,即便天工司的内部事项,他也不可能全去知晓和判定。 说到底,龙华山冗务太多了,峰主只是决策战略大方向,具体事务还是要下面决策和执行。 “不要再说了。” 英瑧示意饶凡闭嘴,随之一行人没再继续逗留此地,而是迅速折转,原路返回。 等远远见到了双牙弋舰,英瑧却让一名队士把应疠带去歇息。 “今晚的生擒任务让殿下受惊了,先去歇息吧,许多事等天亮再谈。” 应疠被带走,英瑧的神色立刻寻上两仪厅中的劳于晨。 “你们回来了——” 两仪厅内并无闲杂人等,英瑧环视一圈,没找到“可疑人士”,便把目标对准劳于晨,打断他的话问道:“情报有误是故意的吗?” “呃……” 劳于晨不动声色:“英执长,情报有误我们事先也没预料到,怎能说是故意的?” “明人不说暗话,”饶凡跟在英瑧身后,此刻也忍不住地说,“事前不通知我们,就使了两支乙级阴阳交变,是想把我们连同叛逆一起炸死吗?” “绝无此事!” 劳于晨解释道:“阴阳交变可以在空中巡弋,等待时机,唯有确定了你们的安全以后,阴阳交变才会对准目标,所以于你们绝无威胁。” “不对吧,那为何事前不告知我们?” 饶凡不满道:“不是说这是生擒任务吗?可看你们的准备,不像是要生擒二号巨子的模样。” “事态有变,我们总要做好二手准备。” 劳于晨始终面带微笑,与饶凡的忿忿不平形成鲜明对比。 “好了,”英瑧伸手阻拦饶凡继续追问,“那么既然如此,我会如实向上部反应此次任务所有细节,劳执领没意见吧?” “没意见,英执长按照规章行事即可。”劳于晨行若无事。 英瑧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饶凡嘴唇蠕动了下,还是赶紧跟上。 “执长,就这么算了嘛?” 饶凡以神识通联上英瑧。 “正如劳于晨所说,他绝不敢把我们当做牺牲品,确实会在确定我们安危之后,才会让阴阳交变对准目标。” “那他说的是——” “一部分真一部分假,但绝不是情报有误,他是故意的。”英瑧脸色恢复了平静,“这场任务从头到尾,我们只是棋子,生擒二号巨子是假,毙杀二号巨子是真。” “啊?有这个必要吗?”饶凡不解,“如果真想毙杀二号巨子,那从最开始就使用阴阳交变不是更便捷吗?再不济,就让我们行动毙杀了事,何必骗我们生擒?” 英瑧沉默了几息,才缓缓说道:“应该是想给那位王子殿下演场戏吧。” 第七十六章 好手段 换做是不熟悉龙华山斗部司斗战体系的人,还真的可能被欺骗到,甚至认为斗部司的应对手段太厉害了,情报有误,生擒失败后,立即转为毙杀对方。 可这怎么能骗到应疠呢? ‘给我演场戏吗?’ 应疠琢磨着:‘目的在哪里?’ 他品了一口茶水,这弋舰上的茶水品级太低,以吕夫玄的身份喝惯了芬芳馥郁,桂馥兰馨的茶汤,再喝这色泽平淡,隐有苦味的茶汤就不大习惯了。 ‘既然不愿生擒,又何必告知我?是后来改变了主意?为何?除非认为生擒并不合龙华山利益。’ 他想了想,生擒二号巨子本身是对叛逆部族的震慑,但若是毙杀二号巨子,也能产生震慑的效果。 那不如从最初——等等。 考虑一下,生擒了二号巨子之后,会发生何事?国庭会如何处置二号巨子? 是杀,还是投入大牢酷刑对待? 他突然想起原身一段记忆,国主应傉最宠爱的妃子,在这之前一次战败后被叛逆部族俘虏,应傉数次要求叛逆部族归还爱妃,都没得偿所愿,有次好不容易生擒了叛逆方的一位部将,应傉就试图拿这部将去讨要爱妃,依然没能换回。 若是生擒了二号巨子,应傉指不定,不,很大可能会拿二号巨子去换回自己的爱妃,那这不是白白生擒了吗? 应疠电念急转,暗忖斗部司不会考虑到这点缘故,所以从原本的生擒,改成毙杀二号巨子了吧?还要在自己一方做戏一场,毕竟他代表着国主应傉。 ‘这劳于晨好手段,连我事前都没看出来。’ 应疠盘腿冥想,这世间出色的人物很多,不能以为自己身居高位就小觑了天下人,而且也怪不了劳于晨,一个人所站的立场,取决于他坐的位置,劳于晨是龙华山的修士,他与大王子殿下的友谊,只存在于符合龙华山利益的时刻。 而一旦与龙华山的利益不符,那么就是——你谁啊?大王子?没听过。 等天亮之后,弋舰返回驻地,应疠去往王宫呈报,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在得知生擒任务失败,斗部司的劳执领下达命令,转而毙杀了二号巨子之后,应傉破口大骂,气得直接摔了杯子,还狠狠怒斥了应疠的无能,把怨气发泄到了自己的大儿子身上。 怒归怒,应傉同时还否决了给应疠营造声威,毫不知耻地把毙杀二号巨子的功劳揽在他自己身上,连龙华山参与都给排除了。 有了这份怨气,应傉顺理成章地把应疠“发配”去各部族要粮,这可不是一件轻松好事,现如今国庭应对叛逆大军艰难,剩余的各部族心思各异,强征资粮只会引来各部族的反感。 若说应傉对大王子的处置,还算发泄点怨气,没说收不齐资粮有什么惩罚,那么对二王子的处理,就属于二王子的无妄之灾了,居然要让他充作大使,去和叛逆部族谈判。 白柠园,穿过曲折有致的小径和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一汪碧波荡漾的池塘映入眼帘,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古朴的亭台楼阁。池塘里,荷叶田田,莲花亭亭,偶尔几尾金鱼跃起,激起一圈圈涟漪。 一袭白衣俊朗的妖族公子,容颜清秀,一双亮眸深邃如星空,行走之间,白衣如雪,质地轻柔,衣袂飘飘,随风轻轻摆动,更衬托出他身形的挺拔与飘逸。 应疠把食料投入池塘,引来众多金鱼聚集争抢,旁边的蒙琮忍耐不住了:“殿下,你真就答应国主去征集资粮?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再不好的差事,难不成比得上我那可怜的弟弟?” 应疠吁叹:“二号巨子被龙华山干脆利落地毙杀,固然震慑了叛逆一方,可也让叛逆们对我们恨之入骨,此时充当大使前往敌方,如果他成功了,不会赢来国主的感激。如果他失败了,国主也会认为是理所当然。如果他回不来了,也没人想念他。” “二王子殿下确实可怜……” 蒙琮憋着嘴:“但不关我的事,我只关心殿下您。” “奇怪的是,我的弟弟对这个安排好像并无不满,反而很痛快地答应了。” 应疠随手投掷食料,也在随口说道:“这不奇怪吗?任何人都能想到的事,我那弟弟一向聪明,难曾想不到?此番充当大使,是置之死地的。” “二王子殿下毕竟是国主的亲生孩子,国主应该、应该会有把握保证他的安危吧?” 蒙琮不确定地说道。 “蒙琮,你真觉得国主会在意我和我那弟弟的性命吗?”应疠不置可否,“他在意的恐怕只有自己的性命和地位。” 应疠说到这儿,叹气:“国事艰难至此,国主却一味贪图享受,既不愿意找赤心国借兵,又不愿放权与我,你说,黑挲国以后的命运会如何?” 蒙琮沉默了少许,忽地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昨日夜间,有人来寻你……你与其在密室商谈了半个时辰,是否有事瞒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委屈。 作为与王子殿下最亲密的侍应官,从小到大的施教就是侍候王子,并以成为最佳的王妃为己任。 当初黑挲国的开国国主建了国朝以后,吸取上一国庭的教训,不再与各部族联姻,而是让国妃从平民孤儿中找寻,与王子一起养大,如此一来既不会出现外戚干涉国庭,也会让国妃从此忠心不二,又因为孤儿原因无法培养自己的家族势力,可谓一举多得。 因而一般情况下,王子任何秘密,都不会隐瞒自己最亲密的侍应官,即未来的王妃。 应疠哂笑,摸了摸蒙琮的小脑瓜:“也不是刻意隐瞒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没个准数,你又是个不大习惯隐藏心事的,为避免引发外人揣测,不如先瞒着你。” 蒙琮嘴巴一翘:“殿下,我怎是个不会隐瞒心事的?我天天晚上做梦都在想你,你平时看得出来吗?” “咳咳……” 应疠转过身去:“总而言之,你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该如何从各部族中征集资粮。” …… …… “快到了。” 商游从舷窗越眺远处,见到天地间隙的壮观景象,心底笑了笑,明白顺利抵达目的地。 从罗摩国原路返回,商游一路隐匿藏形,中途经过了两处天地间隙,可一处是天衍宗负责管理,一处则是“希夷洞”管理,前者他怕天衍宗为难他入关,后者“希夷洞”与龙华山的关系也不算融洽,为了避免突生事端,他还是放弃了从第二处天地间隙入关的想法。 第七十七章 田玉国 所幸在之后的路途中,商游偶遇了数艘来自赤心国国庭的弋舰,满载了大量才挖掘而出的灵石,正要前往上界。 商游表明自己的赤心国籍贯后,弋舰上的修士痛快答应了他搭个顺风船的请求。 自此一路顺风,也没有不开眼的妖族修士跑来打劫,七日之后,弋舰抵达名义上由赤心国管辖的天地间隙。 他作为外来者,肯定不能随着弋舰直接入关,而是需要下舰办理入关章程,这倒也无麻烦,一切很快办理妥当。 只是从这儿入关上界,距离赤心国的国境挺远的,商游盘算了一下,心中微动。 “此地距离田玉国不算太远了,不如去看看?” 田玉国顾名思义,以盛产一种“田玉”而出名。此种“田玉”色泽纯净而柔和,既有深邃碧绿,又有温婉而黄,是上佳的制作玉佩、玉符的材料。 但田玉国并未因此而暴富,恰好相反,田玉国依然赤贫如洗。 田玉再怎么价值不菲,前提是需要制成玉符,若是没有制符的手段,原材料也算“一文不值”,只能凡人拿来炫耀一二,入不了修士的眼界。 而田玉国是四圣国的藩国,实则被四圣国幕后的十大门派之“广天坛”所控,大量的田玉被挖掘出来后,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最后送入“广天坛”制成玉符在修行界大肆贩卖,赚取了高额的利润。 但田玉国的凡人和修士,并没从中获取到任何好处,反倒是因为大肆挖掘田玉,导致田玉国风水地貌、生境、时气被破坏严重,让其宛如地狱。 商游为何如此清楚? 很简单,他上一世就出生在田玉国,他本来便是田玉国之人。 算算时间,上一世的他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入道了,稍有修为,但得罪了某个门派,正在被其追杀,躲藏到了一处村落隐世十来年。 之前重生之后,商游就在熟思审处,除了天机灵液这逆天之物外,他更是好奇自己重生以后,那么上一世的原身会是如何?与以往一样的人生轨迹,还是不同的人生? 要想探究,唯有亲自去看看。 但四个身份,唯有商游的身份可以自由往来。 吕夫玄作为炼神真人不用多说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瞩目,若无掌门同意,不可轻易离开龙华山。 而天魔“数瞬”,只能在太虚境查探,若要亲自降临上界,就必须以商游或者应疠来实体化,且实体化后过于另类,太容易招惹是非,遂也不是合适的身份。 应疠就更不可能了,作为黑挲国的大王子,一样被人瞩目,别说去往上界了,轻易都离不开黑挲国。 那么算来算去,唯有商游最为方便。 此时有了时机,距离田玉国不算太远,商游办完入关章程之后,寻了附近的地图信据,立马动用穿云梭和天机鼎图,掠向田玉国。 一万八千里的路途,确实算不上远了。 以望尘穿云梭的能耐,日夜兼程不停,大概十五个时辰后就能抵达目标地界。 上界也并非所有的国度都很富饶,实则上界无法统计数量的门派,以及门派所在的国度更是大大小小上万个,九成以上的国度处于较为贫苦的状态,国度内的修士数量极少,平民更是无法享受到大国平民那种富裕的生活水平。 若说赤心国的平民享受着不愁吃喝,还能享受到维护平民安危与基本权益的国庭法令,那么在许多小国,平民们的生活还在分茅裂土的封建社稷,两者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 商游记得上一世的自己,离开家乡,第一次前往大国的国都之时,顿时被那繁荣昌盛的一幕给惊呆了,只以为到了仙境,从未想过有建筑能高达上千丈。 他家乡的田玉国的国都,最高的塔楼也才二十丈高度,大部分的建筑皆是平层或是两三层的楼阁。 而这一情况,哪怕到了天地大劫来临的一百二十年后,也不会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像田玉国这样被严重剥削的穷国,本质上与下界的诸多妖国没什么区别,唯一较好的就是还有个名义上的国庭存在,也有最基本的秩序,好歹“广天坛”是十大门派之一,依然要点脸面。 当然,田玉国只是藩国,“广天坛”在这里要点脸面,但要的不多。 商游畅通无阻地闯入田玉国的国境,途中未曾遇见任何修士阻挠,从这儿翻过接近三十里的山脉之后,眼前的环境开始剧烈变化。 本该绿油油的田耕农地,早已荒废了不知多少年,变得杂草丛生,很难辨识原本的用途。 许多村庄也早已废弃,残垣断壁,偶然几只走兽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以前的记忆逐渐恢复,商游俯瞰片刻,找准方向,疾射过去。这一飞又是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上一世躲藏的村庄——七湾子村。 其实用村落来形容不大确切,这处村落因为在地底发现了大量的田玉,短短数载时间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量的外地人蜂拥而至,瞧不上穷村僻壤的修士也闻风而来,导致整个村落扩建了何止十倍,已有将近十万人在此处落脚生存,几乎等同于一个大城了。 但野蛮扩张的后果就是毫无规划,既无城墙,也无人打扫,整个“村庄”沿着山脉以阶梯方式扩建,从上到下,宛如梯田,胡乱搭建的屋子四处皆是,连一条完整顺畅的道路都不存在。 在这儿找食的人多是为了田玉,所以四成的人都是矿工,剩余的四成是他们的家人,再剩的两成则是机敏之辈,不从玉石中去赚钱,反而服务这些矿工赚钱,人总是要吃喝的嘛。 商游提前在村外落地,找出一副猴儿面具戴上,这才踱步走向村落。 他这青衣长袍,干净整洁,加上这份不同于凡人的气质,别人一看就明白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才从村口进去,蹲在道路两侧的凡人们便低下头,不敢轻易打量,免得引来麻烦。 满地的脏泥和垃圾还可以忍受,最难以容忍的是没有排污渠道,导致这儿的平民把排泄物都抛撒在路边,以至于除了从视觉上的大恐怖之外,还有来自嗅觉上的极度冲击。 第七十八章 历史改变 只怕自诩最底层的修士,也无法忍耐这等“大恐怖”。 胎息境的修士,境如其名,已经可以暂时内呼吸,商游也觉得自身无法从奢入俭,让这等屎尿混合了尸臭的气味涌入自身,怕是要顿生一份心魔了。 他不断地找寻记忆,最后在迂回曲折、转弯抹角处找到了一处熟悉的屋落。 可是屋门紧闭,并无人来。 商游沉吟片刻,上一世的自己,此时已是玄关境,距离突破到中位修士只差一线,放在“七湾子村”自保绰绰有余,只要不暴露身份引来追杀,并无生命安危。 他也不用神识去探察,修士之间很忌讳神识探察,本来无事,你这神识一探,别人就觉得存在冒犯了。 商游见旁边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拿着木剑挥舞,招了招手:“小孩,过来。” 那两小孩见到商游招呼他们,应都不应一声,立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商游:“……” 差点忘记这一茬了,管理“七湾子村”的几名修士,脾气暴躁,动辄杀人,在这法外之地也无人敢管,凡人对修士的畏惧是刻印在了骨子里的。 他扫了一眼,走到了在屋檐下编织草鞋,双腿残疾的一名老头旁边,摸出一颗灵丸递过去:“老丈,能否问一件事?” “仙长,别说一件,一百件都行啊!” 那老头作势要起来跪下,被商游阻拦:“老丈无需多礼,我只是问一件小事,你可知这屋落的主人去哪儿了吗?为何没有开门?” “你说严神医?” 那老头闻言抹了抹泪:“他是个好人呀,我还欠了他好几笔诊金没付呢……但数月之前,严神医得罪了、得罪了仙长们……咳咳,然后被当场毙杀了。” 老头指了指地上的一处坑洞:“你看那处坑洞,就是上面的仙长施展法术,毙杀严神医后留下来的痕迹。” “被、被毙杀了?” 商游整个人都懵了,上世他以“严医师”的幌子居于此处,偶然会救治几下贫民,待了十来年才离去,这期间他和管理此处的几名修士秋毫无犯,各自相安无事。 他没有和那几名修士起过冲突啊! 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毙杀了?而且那几名修士只是胎息境,哪来本事毙杀此时的他? 他自然不可能听信一面之词,又问了几句老头关于此事的细节之处,随后再找了附近几处人家询问,确定老头所说无误后,这才悄然跃到屋落之后,从后门进去。 可以看到,屋内被几波人连续数次搜刮过了,别说任何线索与遗物,连根茅草都没留下,算是刮地三尺了。 他最后走到屋后,瞥见茅厕。 这茅厕乃是公用,又无人清洗,因而堆了许多的粪便和无以计数的蛆虫,上个茅厕根本没有落脚处。 在茅屋外边的墙边,他敲下某块砖头,从里面找出了个乾坤袋,以记忆中的卦象去拨动乾坤锁机关,最后打开一瞅,里面珍藏了他上一世辛辛苦苦存蓄的七万灵丸。 ‘不对劲。’ 上世的他,即便因为意外要突发离开,也不可能把辛苦积存的七万灵丸给抛弃不管了,一个乾坤袋又不碍事,怎就不带上? 到底出何事了? 正当商游沉思之时,倏然抬头一瞥,见到茅厕侧边有人探头而出,见到商游瞅来,当即吓得缩头溜了。 可惜区区凡人,又如何跑得过一名修士? 那人气喘吁吁又是翻墙,又是躲进巷子斗折蛇行,哪曾想累得半死之时,面前却站了一道身影,正是商游。 “少年人,别跑!” 商游屈指一弹,隔空点了刚才探头张望的少年麻穴,让他僵直靠墙,无法动弹半分。 “你叫张巍?” 商游突然“咦”了下。 “啊?仙、仙长认得我?”那少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认得。”商游微微一笑,“你别怕,我与严神医是好友,他在信中曾经与我说起你。” 这位少年在上一世是矿工的儿子,他父亲和母亲在一次矿道倾塌中死去,自此成了孤儿。只因这少年就住在“严神医”的隔壁,“严神医”动了恻隐之心,多次救济他于苦难,可以说若无这些救济,这个少年早就饿死了。 因而长大以后,这位少年便在“严神医”的药店学点药理,可谓“严神医”的半个徒弟了。 商游随后几句,说了一些只有“严神医”和少年张巍才知道的事情,这让张巍终于相信了,眼泪一下流淌而出,抽泣道:“仙长、您、您既然是严神医的好友,还请给严神医报仇。” “且不慌,你慢慢细说。” 商游解了少年的麻穴,又用神识映照了下周围,知晓无人,才让少年细说。 “严神医,严神医是被我害死的。” 少年抽泣着:“三个月前,我从某个矿工手里收了块田玉,当时我只是觉得那块田玉挺漂亮的,想送给严神医作为礼物,没曾想,没曾想那是一块玉髓。又怪我因为事情忙,没在当天拿给神医,而是过了几天……过了几天,不知怎么的消息走漏,那上面的几个仙长就来找严神医讨要玉髓,严神医哪儿知晓什么玉髓,就说不知,然后双方就打了起来。” “等我回来以后,严神医早已被上面的几个仙长毙杀了,连、连尸体都没留下,店铺内的所有东西都被搜刮走了。” “玉髓……” 商游震惊,倒不是震惊玉髓,玉髓属于玉中精髓,拿来制成玉符,或者炼制丹药都助益极大,能轻松卖出两三百万的灵丸,让修士起了邪心再正常不过。 他震惊的是上一世他根本就没经历过这一切,张巍也没得到什么玉髓。 历史,在三个月前发生了改变! 可他重生的时间,是两个月前!三个月前,他还没重生呢! 若无他重生的影响,为何历史会发生改变?“他”真的死了吗? 等等,小国的几个胎息境修士,如何能杀了玄关境巅峰的“他”?要明白,能在短暂的一百二十年时间,从玄关境修炼到归元境巅峰,这资质即便放在大派中也是天才了,当时这个田玉国能毙杀他的修士,屈指可数,但绝不在这里。 答案,恐怕在管理这儿的那几个修士之中。 第七十九章 原因为何 “张巍,我明白了。” 商游拍了拍张巍的肩膀,温和地说道:“这事不怪你,如果凶手杀了人,不去责怪凶手,反而责怪凶手杀人的那把刀,这是没道理的事。你放心,我会给严神医报仇的。” 商游拿出一个小袋子,装上两百颗灵丸,递给张巍:“你能在事发三个月后,依然活得好好的,说明你胆大心细、谨言慎行,不用人过多操心……你拿着这些灵丸,离开七湾子村吧,再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也不适合过日子,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以后好好讨生活。” 商游不是不能给更多的灵丸,而是两百灵丸对凡人而言,尤其是这个小国的凡人,已是一笔巨额钱财,给再多的灵丸,张巍也没能耐换成该国通用的铜钱,反而会惹来祸害。 “我、我……”张巍犹犹豫豫地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询问,“仙长,小子斗胆问下,小子我能不能跟着仙长一起修行问道?” 商游沉默了,过了片刻才说:“严神医教你《问道九章》、《敕印七百》了没有?” “啊……教了。”张巍垂头丧气,“可我怎么都学不会。” “那就对了,你如果连《问道九章》都学不会,如何和我一起修行问道?” 这天下世间,至少在大国之中,踏上修行之路的门槛说低也低,说难也难。 低,低在修行门槛的秘笈随处可见,属于烂大街的货,十来颗灵丸就能买上一摞。 难,难在秘笈给你公开了,关键在于你能否学会。 学得会,那就顺利踏上修行路,说明你有修行的资质。 学不会,那怎么都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再怎么无能狂怒,还是不会。 这修行资质,讲得就是一个悟性,一个灵性。 大部分秘笈本来就不重要,十大门派几乎能轻松获得对方的正法、心法,除了部分秘笈,彼此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几万年前就过了珍藏秘笈的时代了。 现如今,最重要最核心的,还是看人才数量,如何培育更多的修行人才,如何找到更多的修行人才,才是大派不倒的秘诀。 可惜这张巍,就属于没什么修行资质的存在,严神医可没给他藏私,该细心教的都教了,他对于修行方面脑子愚笨,就是学不会,严神医能怎么办?除非让炼神真人来了,用秘法给他通通脑子,涨点机智。 但那也不是万全之法,后天强行提升的灵性,克服不了修行路上的诸多艰难险阻。 “可只有修行才能改变人生命途。” 张巍狠狠拿着拳头锤了下自己的脑瓜:“都怪我太笨了,如果我能再聪明点就好了。” 商游本想说,修行不是那么容易的,也非你想象中那么美好,这条路举步维艰、荆棘载途,说是履险蹈危不为过。 可他转念一想,这话还是没说出口,再怎么艰难的修行路,不得不说,只要踏上修行门槛,即使成为一名散修,那也好过在这沟沟坎坎挣扎的凡人,说是改变了人生命途确实没错。 “仙长,我明白了,我会离开的。” 张巍跪在地上,朝着商游磕了三个头:“多谢仙长的灵丸。” 两百灵丸放在七湾子村,已能让许多人动了杀心,若是个没有武力的少年所得,几乎会让九成九的成年人毫不犹豫抢夺。 “去吧,注意安全。” 商游凝视这位少年跑路,这少年上一世和他相处了七八年之久,时隔“百多年”再次相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接下来,要去会会山顶上的那几人了。’ 商游转头远眺山顶,若有所思。 “严神医”能瞒过寻常凡人,却瞒不过山顶上的几名修士,只是大家很有默契,互不相犯,只要不侵犯到对方的利益,就能各自相安无事下去。 但这次,按照张巍所说,是因为从矿洞中挖出了玉髓,导致山顶上的几个修士起了邪念,为抢夺玉髓从而毙杀了“严神医”。 很合理,除了那几名修士的修为不合理之外。 考虑到对方可能性毙杀了一名玄关境修士,换做之前,商游还需要考虑一二,多做点准备,但如今有了灵宝在身,一些备用手段就用不着了,他取出灵宝“猋骇云迅”,嘱咐道:“若是之后有人准备对我不利,不必多说,直接斩杀了事。” 他目前取了“猋骇云迅”的一点灵性,与其心意相通,而“猋骇云迅”本就善于驱风,用这灵宝来腾空掠飞,那速度疾快,都快赶上化气境修士的御空法宝了,且无需神识操控,占了个相当大的便宜。 远处的山头之巅,修建了一处别院,与山下杂乱无章的村落形成鲜明对比。而山巅右侧,就是矿脉所在,为了挖掘这处田玉矿脉,数万人在这里劳作了数十年,把一个好好的山脉挖得坑坑洼洼,七高八低,密密麻麻全是矿洞。 与灵矿形成的灵脉不同,田玉矿脉并不会对修士造成气脉影响,但小国就没几个修士,又哪会有修士愿意来干这种低下的劳作。好在效率低下不必害怕,反正不缺凡人,总会有人来这儿讨生活,效率低就用数量来弥补。 商游驾驭灵宝而至,停驻高空俯瞰无数矿洞,密集的人群如同蚂蚁一样来往出入,背着从矿洞挖出来的原石,艰难地往外运输。 这个过程中,会时不时有矿洞倾塌致人死地。 但没谁在意。 在这儿挖矿不会有报酬,挖到的原石全部充公,只有在月末的最后一天是个特殊日子,挖到的原石归于个人,能挖到什么,能否一夜暴富,就全看个人运气。 可惜的是,即便你挖到了足以一夜暴富的原石,也未必能守住这份财富,杀人劫货、明抢暗偷、图财害命之事,在这儿每天都在上演。 但每年还是有凡人如同鬣狗嗅到了血腥味,源源不断而来。说到底,穷困比死亡还要可怕。 商游并没刻意隐瞒身形,抵达山巅之时,引起了那几名修士的注意,纷纷驾驭法器掠射出别院。 第八十章 所为何事 “道友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为首的修士,年约中年,眼角之下长了两颗痣,见到商游先是客客气气作揖,再问来历。 他的身后还跟了两名修士,一高一矮,长相与仙风道骨毫不相关,反而在贼眉鼠眼地悄悄打量商游,盘算商游的道行。 “贫道籍贯出云国,姓李。”商游一开口道出来历,那为首修士顿时一惊,这可是大国,背后乃是十大门派之一的“丹霞阁”,而既然是大国来的修士,他立马更加谨慎了。 “来此只为一件事,那山下有一人,被当地人称呼为‘严神医’,不知道友们听过与否?” 商游淡然问道。 “严神医?”为首修士又是一惊,警惕地望着商游,“道友和这位严神医是何关系?” “无他,好友矣。” 商游平淡出声。 为首修士脸皮一颤,赔笑道:“原来是神医的好友,我明白了,道友此来,定是为了严神医之死而至,其实我们与严神医并无瓜葛,一向太平无事……” “等下,”商游打断道,“严神医的尸体在哪儿?” “啊,这个——”为首修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友虽然来自出云国,不过我还是好心劝说道友一句,严神医之死绝不简单,他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所以必死无疑,你若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还是不要深究了。” “噢?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商游饶有兴趣地问:“我倒是想问问,他得罪了谁?” “不可说,不可说。”为首修士连忙摆手,“不是我想打哑谜,而是那人我得罪不起,我若是说了,你去寻他,即便被他当场打死,我也会跟着遭受牵连。” “不可说,不可说。”为首修士身后的高矮修士,马上齐声连连。 “真是有趣,小小一个民间神医,也能得罪高修?居然连尸体在哪儿,你们都不敢说?” 商游明了,这个他们不敢得罪之人的高修,修为至少在化气境,属于中位修士,可看样子,不仅是修为上的缘故,他们更忌惮对方的身份。 “不敢说,不敢说,道友为了大家性命着想,还是请回吧。” 三人齐声说道,那眼角长了两颗痣的为首修士,更是拿出一个袋子,丢给商游:“你既然是严神医的好友,这儿有他的死后找到的积蓄,你且拿走吧。” 商游神识映照,发现袋子中存了一百颗乙等灵丸,等于一万颗丁等灵丸了。 这是——拿钱消灾了? 对方倒是有点小聪明,但更多是想着拿钱消灾,毕竟三人在这里管束田玉矿场,每日过手的田玉,即使大部分需要上缴,遗留下来的田玉卖出去,也有个不菲的数目,拿出一万灵丸消灾,在他们看来是很划算的行为。 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看出了他不好招惹,这才拿出灵丸消灾,试想一下,能在这里管理田玉矿场,那能没有背景吗? 明知他们三人有背景,还敢过来兴师问罪,这胆魄说不是大国来的修士,这三名修士都不信。 “灵丸我收下了,”商游不待三人脸色放松,又说道,“但你们还是要把那人的身份告知我。” “哎呦喂,你这人怎么脑子转不过来?不都告诉你了吗?这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那我如果硬要你们说呢?” “硬要我们说?那你把灵丸还给我们。” 见那为首修士眼珠子转来转去,商游不耐烦了,喝道:“看来诸位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才说了。” “你、你别乱来!”为首修士神色陡变,“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大国修士,就敢在此地随意乱来!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丹霞阁,”商游冷哼道,“我来自丹霞阁。” “啊?”对面三人傻眼,面面相觑,“你说你来自丹霞阁?” 来自出云国和来自丹霞阁,不是两个概念。前者只能说明人在出云国厮混修行,见识不凡,后者却表明了自家的背景身份——大派弟子! “丹霞阁?你说你是丹霞阁的弟子?有何凭证?” 三人怀疑地望着商游,你说你是就是啊? 商游也不多言解释,心意一动,身后的灵宝猝然而动,倒也没有显露真身,仅仅微缩的迷你形态化作流光,喷吐了数道风刃,疾射山巅的别院——“唰唰!” 修得挺精致的小别院被风刃刷过,顷刻之间四分五裂,轰然倒塌,扬起大片尘埃。 三名修士连忙回头,呆呆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别院就这么没了,吞咽了下津液后,那身材最矮的修士忽然嚎啕大哭:“我的家、我的家没了,没了啊!” “真,真没了。” 为首修士哭丧着脸,转头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阁下的法宝、法宝真是厉害。” 他错把商游当成中位修士了,也对,此时商游全靠灵宝自个儿御空呢,都没动用灵力和神识,自然也不会外溢灵压。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商游再度询问。 “能说,能说,但只能说一点点。” “一点点?” “不,不,我都告诉你。”为首修士看商游脸色不善,苦着脸瓜子倾诉,“道长啊,这事不能怪我们,三个月前,此地路过了一名希夷洞的内门弟子,来找玉髓,他说他已经找了十几个矿场了,都没能找到玉髓……你别用那样子看我,对,路过一名大派修士确实很奇怪,可你也不是大派修士吗?” “巧了不是,下面有人上报,说是发现了一块玉髓,但被严神医的徒弟收走了,那希夷洞的内门弟子闻言便去讨要,我们不得不带他去了一趟严神医的家。” 为首修士继续苦着脸:“本来这事也没什么,严神医直接把玉髓交出来即可,那内门弟子愿意以十万灵丸购入玉髓,哪知严神医硬说没有,双方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那之后,希夷洞的内门弟子在斗法中毙杀了严神医,又搜刮了严神医的家,找出了玉髓,还把严神医的尸体也跟着带走了。” 为首修士举手说道:“道长啊,我以福德真君起誓,绝没有说谎,我们兄弟三人未曾参与斗法,还劝说了希夷洞的内门弟子不要毙杀严神医……你没看到当时那场面,希夷洞的内门弟子可凶狠了,差点顺手把我们也跟着打杀了,那真不是有德高修,是邪修啊!” 第八十一章 怎么罚 “……” 商游淡然道:“说别人是邪修,你们也好意思?动辄打杀凡人的你们,有何资格说别人是邪修?” “道长,这儿的凡人都是贱民,打杀就打杀了,可我们修士不一样啊,我们修士是踏上修行路,走上长生路的长生人,彼此应该以和气为贵,怎能动辄怒骂打杀?斗法也该以和气为上,切磋交流为主,怎能一言不合就毙杀对方?” 看得出来,这为首修士是真心诚意地如此认为,都快痛心疾首了。 商游以上一世的经历,倒也明白,这三人确实如此认知,或者说,有这样认知的修士数不胜数,他们并不把凡人当做人,认为只有踏上修行路的修士,才有资格算是人。 在商游看来,这是入了邪道。 大门大派,至少表面上都怒斥这种行为。 除了部分修士的子女,谁不是从凡人之中踏上修行路的?怎么成了修士以后,反而忘本了? 否认凡人,把凡人视作奴隶,是违背道德之本,违背修行之路,违背门派修行观念的,要点脸面的门派都需要维护和保护凡人。 咳咳,当然,具体如何执行,执行是否到位,落没有落实,不一而足。 但像对面三人拥有这种想法的修士,为何没有耽误修行? 修行说到底,是一种观念修行,只要能克服心中的执念,认为自己做的没错,那便没有心魔,或者说,心魔也害不了你。 因此,坏到底的人,也可以修行,因为他认为自己做坏事没错,就要做坏事,甚至觉得他在拯救修行界。 最怕的是扭扭捏捏之人,受到了大派的道德施教,又做下违心之举,深受自身道德理念冲突,便会遭遇心魔,无法修行。 执念,产生心魔。 而这三人把打杀凡人当成理所当然之事,哪会有什么心魔,反若是让他们无故去打杀修行的修士,却会产生心魔。 “那人叫什么名字?” 商游追问。 “不知,不知,”三人异口同声,“真不是欺瞒道长,而是那希夷洞的内门弟子不屑于告知姓名,真是毫无礼貌可言,我们也不敢用实景幻术去映照他。但我们精通画艺,可给道长画出他的模样。” “那就画给我。” 一刻钟后,三人从别院废墟中找出画纸画笔,便开始勾勒画像,这三人颇为奇怪,画一幅画竟然是三人一起上阵,你画一笔,我画一笔,画完了还得意洋洋呈递给商游:“道长请看,我兄弟三人画艺如何?” “不错。” 居然不是写意画法,这是为了找人,因此三人用了写实画法,只见得纸面上的画像惟妙惟肖,有一种跃然纸上的错觉。 商游收了这幅画像,心中的怪异感并未彻底解决,若说那希夷洞的内门弟子是贪图玉髓,一言不合斗法毙杀了“严神医”,这还好解释。可为何还要带走“严神医”的尸体? 对方是真的希夷洞内门弟子?还是如他一样取了个假名和来历? 只凭一幅画像,要想在这茫茫无际的修行界找人,那可太难了。 除非让一名精通天算之法的炼神真人亲临至此,方能找寻线索,不然那人如他一样许个化名,编造一个虚假来历,这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人。 ‘按理来说,若是严神医没死,那这天下就有两个我同时存在,这不同于四位一体……可在我重生之前,我自己便被人毙杀了,奇哉怪哉。’ ‘难不成天机灵液另有一份被他人服用了?’ ‘不可能,天机灵液仅有一份,否则也无法称之为天机了……’ ‘那人带走我的尸体,未必是真的杀了我,此事得留个心眼。’ 商游抬头瞥了眼对面三人,本想惩杀对方,起了这样的心思却变了。 “道长,怎样?我兄弟三人画的画像,可否让你满意?” 三人忐忑不安地等候商游评价。 没错,商游真是无语了,他发现这三人的忐忑不是在乎接下来的性命安危,而是在意他对画像的评价。 “画工上乘,我先收下了。” 商游先把画卷收拢放入乾坤袋,他的赞誉让三人喜笑颜开,为首的修士更是奉承道:“道长,要不让我兄弟三人给你也画一写照?画好了,你可以挂在静室,岂不美哉?” 写照专指画人肖像,这是给他们画上瘾了? 商游脸色一沉:“严神医乃是我之好友,你三人虽然没跟随动手,但不可否认带了路,该当何罪?” “啊这?” 三人一脸苦涩:“还请道长知悉,若是我兄弟三人不给那希夷洞的内门弟子带路,怕是当场便被那人给打杀了,我等也是为了性命无可奈何为之,实非所愿,道长明鉴。” “我自是知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商游说道:“罚,必须罚。” 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罚?” “现在我给你们一条路选择,你们三人当中,只需一人戴罪受罚即可,其余二人可免去罪罚,但到底是哪人,这是个大问题。”商游悠悠说道,“这样吧,以一千灵丸起步叫价,谁出得价最低,就由谁来受罚,不知你们三人意见如何?” 商游此话,让三人目瞪口呆,从未设想过竟有这样一条受罚道路,还能这么玩? 三兄弟紧接着面面相觑了几息,随后三口一辞地问道:“到底受什么罚?能不能均分成三份?” 商游差点气笑了,喝道:“砍掉一只手……你们怎么均分三份?” “砍手?”三兄弟吓得魂飞魄散,为首的修士立刻说,“这惩罚该三弟来承受,是他最先答应带路。” “不,该大哥来受罚,大哥可是大哥,不该保护弟弟们吗?” “胡说八道,大哥是长辈,长兄如父,我作为大哥,等于是你们的父亲,怎能让父亲代子女受罚的道理?”为首修士吹胡子瞪眼。 “有道理。”二哥点点头。 “放屁,如果按照大哥的这个理由,那就该二哥受罚,虽然是我最先答应带路,可走在最前面的可是二哥,是他第一个把人带到严神医的药铺。” “你才放屁,我第一个到药铺,那是为了给严神医示警,我当时使劲给严神医使眼色……” “那你怎么不用神识交流?” “我这不是怕后面的希夷洞弟子觉察到吗?” “说到底你还是怕死。” “哎呦,我最矮的弟弟,你难不成不怕死?你不怕死,还怕什么砍手啊,就该你来受罚。” “既然我们决定不了彼此的过错,那不如还是让大哥来受罚吧,这样我们就不用争执了。” “有道理。”二哥点点头。 第八十二章 封禁处罚 眼看三人吵成一团,商游轻喝道:“叫价开始,一千灵丸!” “我出一千零一颗灵丸!”为首修士当即回应。 商游和另外两名修士盯着他一言不发。 “看我干嘛?我已经叫价了!”为首修士不敢瞪商游,就瞪回两名弟弟。 “哥哥恁地小气,我出一千零一百灵丸。”二弟高喝道。 “那我就出一千零二百灵丸。” “你们这些弟弟一点都不懂持家,”为首修士不满地呵斥,“我出一千二百零一颗灵丸。” 商游从废墟中找来一张椅子坐下,又从乾坤袋拿出茶叶和水,慢吞吞烧了水,冲了茶,品鉴了一番后,三兄弟已经加价到了四千灵丸。 直到天色黯淡,渐渐临近午夜,三兄弟终于把价格叫到了八万灵丸。 最后不管说什么,三兄弟都不加价了,宁愿受罚砍掉一只手臂。 商游把茶杯放下,痛斥道:“一条手臂才只值八万灵丸吗?放在出云国的京都,没有二十万灵丸,你别想让人把你的手臂接上。身体是修道之本,形如船舶,残缺一臂,犹如船底漏洞,无疑于让以后的修行路徒增难度十倍,现在为了这点点灵丸,便放弃问道之路,可谓鼠目寸光,愚蠢之辈。” 三兄弟被骂得脸色羞红,扭扭捏捏把价格提升到了十万灵丸,苦苦哀求道:“道长,这已经是我们全部家资了,再多,再多实在没有了,一颗都没有了。” 商游哪儿不清楚这三人在演戏,但十万灵丸,的确快到了他们的极限,毕竟三人只是胎息境修士,能在此处坐镇,没有一定的背景是不行的,原石毕竟不是成品的玉符,价值不到十分之一,既要孝敬背景,又要上缴一部分给田玉国的国庭,他们自身还要消耗。 可正如商游所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点算清楚十万灵丸后,加上之前他们给的一万灵丸,就此笑纳了十一万灵丸,又有从茅厕墙砖获得的七万灵丸,短暂一天之内,他便收获十九万灵丸。 如此算来,今天支出两百灵丸,他合计还剩三十七万一千一百零六颗灵丸,足够在龙华山买一个虽然很小很小,却足够容纳一身的洞府了。 “好吧,这么看来,你们是准备让最小的弟弟受罚了?” 商游目视那最矮个子的修士。 “来吧。”哭丧着脸的矮个子修长,鼓起极大的勇气走到商游面前。 “兄弟别怕,只是一条手臂而已,大不了哥哥们以后给你买条假臂,听说那技造之物做成的假臂,比真臂还要灵活还要强悍,足以弥补你失去的手臂,有失必有得,祸福相倚谁能料?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把这好事让给两位哥哥如何?” “别,这等美事还是让弟弟来吧。” 眼看三人又要陷入争吵,商游叹息一声,电光石火般伸手敕印,轻轻一点对方气海,直接施展拘禁法术,封了这位弟弟的气海。 “啊,我的、我的灵力没了。” 矮个儿修士大吃一惊,慌乱不已,不是只砍一条手臂吗?怎么把他全身灵力给封禁了? “别急,介于你们诚意十足,我就免了砍你一条手臂的惩罚,改为封禁你的气海。” 商游这门地煞四十六的拘禁法术,稍作了些变化改动,让其没有拘禁全身筋骨无法动弹的效果,而只是封禁了气海,只让其灵力无法运转,全身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而如此一来,法术把力量全部集中于气海,就导致想要挣脱、解除这门法术的难度陡然上涨,本来这门法术就挺难修行,被这么封禁之后,即便会这门法术的人,怕也要头疼一番,可不一定能解得开。 “封禁了我的气海?” 矮个儿修士惨嚎:“那还不如砍我一臂了事。” 这等于半废掉了矮个儿修士的修为,一日不解开法术,他便回归凡人的状态,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好了,别再嚎叫,成何体统?把你们的籍贯、姓名等一概说出,再以福德真君之名起誓……” 商游让三人把姓名籍贯全部交出,又要他们再度以福德真君之名起誓过后,才算暂时放过他们。 待商游驾驭灵宝离去,眼角下长了两颗痣的修士才抹了一把冷汗:“这个煞星总算是离开了。” “大哥,我、我可怎么办?” 矮个儿修士哭嚎道:“我不能修行了,我被废了啊,我完全无法动用气海的灵力了。” “哭什么哭?这法术能施展,就能解开,我就不信了,这世上无人能解开你的封禁,哪怕解不开,以后你不能修行,我和二弟也会好好照顾你。” “大哥”凝重道:“相比那个希夷洞的弟子,这位更是可怕啊。” “怎么说大哥?”二哥好奇询问,“我看你对他很害怕?” “能不怕吗?你们都没发现?这位毁了我们别院的不是法宝,而是灵宝啊。” “什么?”两个弟弟震惊。 “那若是私炼法宝,催动之间必然会有灵压泄露,若是制式法宝或者法器,那人御空也需以御物术催动,必然有灵压泄露。” 大哥笃定道:“唯有使用灵宝,不管是私炼灵宝,还是制式灵宝,具有自我灵性,能自主判定运转,方能让一名凡人都能御空而起。你说,能用上灵宝的修士,那能得罪吗?此人铁定有大来历。” “还好还好,他没有斩尽杀绝。” 二哥松口气。 “先别忙着高兴,这未必是好事,”大哥打了个惊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这差事不能要了,否则指不定哪天死无全尸。” “走?大哥,真有这个必要吗?若是走了,以后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差事?”两个弟弟显然舍不得。 “你们两个蠢物,再好的差事能有命重要吗?赶紧扒拉一下,收拾好东西我们连夜就走。” 从七湾子村任何一处,只要抬头一望,就能远眺见那处黑魆魆的山巅,犹如一座俯视凡间的巨人,让每个凡人待在村中,都不敢直视太久。 就更别谈有人敢轻易靠近了,若无仙长的传唤,即便矿场的管事,也不敢上山。 白天之时,山巅上就传来了轰隆的巨响,当时村中和矿场许多人就在低声议论发生了何事? 不过涉及到仙长们,他们也不敢大声,说了几下便散开闭嘴不谈了。 但深夜到来,居然有一人缓缓爬上山峰,跌跌撞撞地差点摔了几次,也没放弃攀爬。 第八十三章 开始返程 与下界的深夜既无星光也无月光比较,上界的深夜有星辰和白灿灿的月光,可以轻松远视三十丈开外。身影趴在灌木之中,细心观察山巅的别院废墟,见到没有丝毫动静之后,这才放心,开始了盘算。 ‘那三位恶人应该是被打杀了。’ ‘果然,那位好心仙长是严神医的好友,给严神医报仇了。’ 露出半截脸庞的身影,竟然是本该远离走了的张巍。 他白日确实答应了要离开七湾子村,可后来一想,他不放心这位好心的仙长,生怕仙长被山巅上的三位恶人给杀害,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后果,他留下来好歹能给仙长收尸。 没曾想,这位好心的仙长看来安然无恙,反而是三位恶人的别院都被摧毁了,斗法的结果还用多说吗? 兴奋不已的张巍,等了许久没见到别院有什么其它的动静,立刻跑了过去,趁着月光皎洁,开始在别院废墟中寻找有用的东西。 还别说,这废墟的好宝贝真是不少,比如一些还没被砸毁的桌椅,放到村中去售卖,少说能卖出十几颗灵丸,这都是仙长们用得上乘实木啊。 但张巍找的不是什么桌椅,而是更方便携带的宝贝。 “这是……” 巴掌大小的田玉做成的砚台,在月光下如碧波一样深邃荡漾,只此这块砚台,怕是要价值四五百灵丸。 张巍大喜过望,又在废墟中“翻江倒柜”,不知疲惫。 而在夜幕逐渐被天际一抹温柔的鱼肚白所取代,晨星淡出视野,让位给渐浓的天光,清凉的微风拂过,惊醒了埋头翻找的张巍。 “不好,天快亮了。” 张巍惊叫不妙,若是天亮了,让人觉察到他从山巅下来,势必会被人拿下搜遍全身。 “够了够了,不能太贪心。” 一夜之间,张巍从废墟中翻找出了大小七八块田玉,加起来的价值超过了一千灵丸,足以让山下的任何人心生恶意。 他不敢耽误,抓起自己的背囊,从山巅对面下山。 等赶在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前,张巍到了山脚,回头一望,喃语道:“我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命途。” …… …… 商游拿出写照画卷,又仔细凝看了许久,把画中人物记下,这才重新收回乾坤袋。 他没让“猋骇云迅”一直带着自己御空,飞出十几里以后,便换乘望尘穿云梭,绕行田玉国。 上界的大多数国度,不像下界那样一块大陆上,分出许多的妖国。而是以悬浮在罡风层之上的单独陆块,作为一国。 若是把云海视为海洋,那么上界的诸多国度,就像一块块漂浮在云海上的岛屿,每个岛屿都可能是一个国度。 之所以用漂浮来讲,实则这些陆块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在移动之中。 像大国占据的陆块,因为面积太过广泛,因而移动起来微不可察,可能需要数万年,十几万年才能意识到移动了。 可像一些小国,比如田玉国,百年时间就足以在云海中移动数十里,所以万年之前,田玉国绝对不在此处。 比田玉国更小的国度,那移动的速度更快,往往数年过去,位置便大相径庭。若是按照以前的天机鼎图去寻找,必然是找不到的,因而制作地图也成了一笔生意,每年靠更新地图信据,挣了数亿灵丸的行会都有十几个之多。 有趣的是,这么多陆块,会否因为移动发生碰撞?那岂不成了一场灾难? 实际上并不会,陆块之间仿佛存在一种天然的联系,移动之中看似杂乱无章,却符合某种天然规律,并不存在两个陆块碰撞造成死难。 至于这个规律是什么,目前还是修行界的谜题。 绕开田玉国,商游按照天机鼎图指引,寻找一处地址,倒也没遇上难处,半日之后,他便找到了目标。 那是修建在国与国之间,重要的通行枢纽——康衢行间。 悬浮于云海之中的“康衢行间”,以梯形云台为特征,上下十几处云台,代表着前往不同国度的方向,时不时就有破开云雾掠来的大型云桴停靠。 这些大型云桴可不是个人所用的小型云桴,譬如此时停靠的一艘天奔云桴,造价高达两千五百万到四千万灵丸,一个时辰能飞行六千五百里到一万里,比商游的望尘穿云梭快得多。 当然,这东西的灵耗也恐怖绝伦,每百里至少要耗用一百七十颗灵丸,飞上一个时辰,最低也要耗用一万一千多灵丸。 为了平摊成本,这种天奔云桴的乘客也在三百到五百人左右,根据去往目的地的远近不同,票价自然也不尽相同。 商游要返回赤心国的京都上京城,需前往第二个云台,先用识牌鉴别了籍贯等身份,“康衢行间”的法阵才允许他安然进入,一落入云台,又要去往云台的池座购买票据。 从此处前往赤心国京都,里程足有三十七万里,只需五天的时间即能抵达,但票价达到了一人八千灵丸。 这还仅是最基础的票价,若是想要在云桴上享受最高等的待遇,从此处前往赤心国,一张云桴的票价能达到三万到五万灵丸不等。 可相比起起来,“康衢行间”的云桴还是划算太多了,换成商游的望尘穿云梭,以最高速度三十七万里的路途下来,光是灵耗就要九万多灵丸了,灵耗极为骇人。 他这一趟光是赶路,耗用掉的灵丸就在十万级别,让人十分心疼。 至于速度更快的遁行法阵……这个距离能让商游直接破产。 买了一张八千灵丸的票据,加上路上所耗,商游乾坤袋内还剩三十六万二千二百灵丸,底气十足地登上天奔云桴,按照票据的字号,去了他所在的静室。 天奔云桴给每个修士都安排了一间静室,只是根据票价高低,静室的大小也分高低,给商游的静室可供一人盘腿而坐,连转身的冗余都无,里面除了一个蒲团,一张低矮的桌案外,就剩一壶茶、一份檀香。 还好这个静室靠窗,不会让人感到空间上的狭隘窒息,否则真的很像坐牢了。 商游不疾不徐先把十方鞋脱下,放在静室门口,再盘腿就座,点燃檀香,又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品尝。 第八十四章 评价 随后他把背后行囊中的冰盒拿出来,仔细观察了下内部幽爞是否无恙,观察完之后,更换了几颗灵丸,让其继续保持低温环境。 “康衢行间”的云桴最大的好处除了节省灵丸,还有一项便是安全,至少上界那些穷凶极恶之辈,也很少敢于去打“康衢行间”的云桴主意,上次“康衢行间”的云桴出事,还是数百年前一群邪派弟子劫持云桴,试图威慑青冥门释放他们被捉拿的派主。 最后自然被青冥门一举灭门,残余的邪派弟子也被捉拿归案。 有了安全感,商游也可以安心冥想,思索关于未来的计划。 目前而言,他的修为在胎息境,经过一月有余的沉淀,他已经很有信心冲击玄关境——问题来了,他不是散修,而是试图在龙华山“攀登”的正修,短短月余时间就有把握冲击玄关境,若是成功了,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历史上记录最有天分的弟子,从进入胎息境到玄关境,也花费了一年的时间。 寻常修士滞留胎息境十几年的,依然数不胜数,正常的资质而言,起码要七年的时间来沉淀,才能冲击玄关境,天才能让这个时间缩短到三年。 至于玄关境冲击化气境,等于一个大境界突破,那难度就更大了,能成为中位修士的,都属于修士中的精锐,代表着有潜力成为炼神真人,与下位修士有着云泥之别。 商游既有上一世归元境巅峰的经验沉淀,又有这一世炼神真人的经验,可以说,从最初的开合境,到归元境基本没有开悟的困难存在,只剩灵力的积累和气海的开拓,一旦灵力和气海沉淀足够,水到渠成便能突破到下个境界。 可真要这么做,太惹眼了,都不是天才能解释的,天才只是领先常人一步、两步、最多三四步,他这已不是领先几步的问题,而是直接驾驭法器飞天了。 放在龙华山,天工司都忍不住要把他抓走看看是怎么回事。 怕是七峰的峰主,上下各大核心人物,都要死死盯着这位前所未有的天才,那他还怎么搞事? 不搞事,即便商游顺风顺水到了归元境,最后还是没有把握突破到炼神境界,至少在天地大劫来临之前毫无把握。 “得思索几个理由……至少前期不能在龙华山这么快突破境界。” 商游转而思索和整理他目前的底牌。 现如今,他手里拥有两大底牌。 第一是灵宝“猋骇云迅”,得其灵性和认同,无需中位修士的神识便能成为其助力,除非遇上那种财大气粗,全身挂满各种技造之物法器的修士,否则在下位修士中无人能敌。 第二,若是遇上中位修士与之斗法厮杀,不能跑的情况下,就只能使出这个保命底牌——天魔“数瞬”。 天魔“数瞬”以他为载体,化虚转实之后,外功斗战实力无限接近归元境,炼窍境之下的修士少有敌手,遇上炼窍境的修士也能有来有回。 当然,还是那个问题,天魔“数瞬”出手,就意味着对敌方修士必须斩尽杀绝,修士可不是凡人和妖兽,很容易看出天魔“数瞬”的不对劲之处。 第二个保命底牌非性命之危,不可轻易动用,反倒是灵宝,可以用运气来解释。 但实则商游即便没有“猋骇云迅”,以他的斗法斗战经验,下位修士中也少有对手,等以后合理凑齐一套技造的制式法器,那斗法斗战能力还能提升。 微微一震,商游收回心思望向舷窗,却是天奔云桴起航了。 起航以后,天奔云桴会逐渐加速,因为体型太大,这种加速的过程不会太快,否则灵耗极高,为了降低对灵丸的消耗,需要一个时辰来慢慢提速。 他在静室待了几个时辰,终感狭小的静室过于闷气,这才起身推门而出,去了上甲板。 果然,大部分修士都不喜欢待在逼仄的静室冥想修炼,而是来到上甲板透气,亦或者借此认识一番其他道友。 “原来阁下是蓬陵源的内门弟子?” 这声惊讶,引得甲板上众多修士一起掉头看去,发现一灰袍修士矜持地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蓬陵源是十大门派之一,且对方还是门派的内门弟子,这等身份,难怪让人惊讶。 顿时之间,许多修士上前作揖认识,那灰袍修士来者不拒,笑吟吟与人相识。 一时间众星拱月地恭维,让那灰袍修士得意非凡,眉宇间全是笑意。 “哼,蓬陵源又怎样?十大门派倒数第一而已。” 突然有人冷哼一声,声音之大,整个上甲板的修士全听见了。 灰袍修士立即色变,阴狠地目光捕捉到开声之人,却是个蓝袍修士,五官平常无奇,没有特别突出之处,也没任何不协调的地方,就是个即使开声,也不会惹人注意之辈,除非——他口出妄言! 那蓝袍修士面对众人的诧异、震惊的目光熟视无睹,继续仰头喃喃自语,声音却大到所有人能听见:“十大门派,十大常执,是挺威风的,殊不知与问道境界一样,也有一番实力划分,依我看,这十大门派可以划分为上三派,中三派,下三派。” “上中下三派?”有修士惊诧,“你这如何划分的?” “这还不简单?”那蓝袍修士哈哈大笑,“上三派当然是天衍宗、青冥门、龙华山,你们可有质疑?” 其余人闻言,倒是没有质疑,这是天下公认最强的三大门派,以前可能还会有人争执龙华山与希夷洞谁更强,现如今龙华山有了“太素神兵”,那和希夷洞瞬间拉开差距,有无“太素神兵”那是质的差距了。 “至于中三派,自是希夷洞、洞真墟、丹霞阁,有无意见?” “等等,希夷洞比洞真墟、丹霞阁更强,这倒是毫无问题,可凭什么洞真墟比丹霞阁更强?”有修士质疑。 “哈哈,这有什么好质疑的?就凭洞真墟上一辈的几个祖师没死,丹霞阁的祖师没渡过天魔灾,洞真墟就比丹霞阁更强。” 蓝袍修士这话说的出声质疑的修士哑口无言。 “至于下三派,也简单,瑶池楼、无心宫、广天坛……” 蓝袍修士一一例举了这么排序的理由,不说让修士们全部心服口服,却也让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反驳的话语。 第八十五章 嘲讽 “等等,你这排序完了吗?不还有个蓬陵源吗?” “蓬陵源,可笑可笑,它配吗?” 蓝袍修士耻笑不已:“谁不知蓬陵源在千年之前,不过一小门小派而已,若非得到了天衍宗的支持,其祖师都被人给打杀了,哪来资格和其它十大门派相比?这里面资历最弱的无心宫,也足有万年建派历史了,蓬陵源是哪根葱?千年时间,无论是门派内的炼神真人,还是门派内的中位修士,远不如其它九大门派,甚至不如许多不在十大门派之内的宗门。” “蓬陵源,就是被天衍宗强行拉入十大门派之列,属于天衍宗的走狗而已,自然连下三派也不该列入。” 此话一出,不少修士莞尔一笑,更有修士忍不住跟着笑了出声。 终于惹恼了那灰袍修士,站出来怒斥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侮辱我蓬陵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这无耻之辈,报上名来!” “倪启为!”蓝袍修士冷笑着,“现任上元国国庭卫领一职。” 别说周围修士哗然,就连商游也闻言惊错,可又仔细一想,忽然了然。 灰袍修士诧愕之后,转瞬又变色一次,指着对面的蓝袍修士,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 被气得口齿不清了。 蓬陵源所在国度——上元国! 蓬陵源与上元国情况非常复杂,正如这位倪启为所言,千年之前,蓬陵源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派而已,属于所处上元国之中毫不起眼的门派。当时上元国乃是玄苍国「青冥门」的藩国之一,与昌水国「天衍宗」对抗,天衍宗为了打击上元国,故意扶持蓬陵源起来,作乱上元国。 那之后,蓬陵源刚壮大起来,就发动了宫变,清洗了当时的国主一脉,若非青冥门及时插手,国主的弟弟一脉也要被清洗掉。 青冥门和天衍宗角力以后,各退一步,青冥门不得干涉上元国内政,毕竟蓬陵源属于上元国的门派,门内之人也是上元国人。 而蓬陵源也不得灭绝国主弟弟一脉,且要让国主的弟弟登上大位,继承国主宝座。 于是乎,千年来这个仇恨就埋下来了。 看起来天衍宗和青冥门互退一步,实则天衍宗深深恶心了青冥门一把,且让玄苍国的藩国看清楚,青冥门和玄苍国没有能耐保护藩国。 这一点,天衍宗确实做到了。 那之后,上元国的国庭再不把玄苍国视为宗主国,但也没臣服昌水国和天衍宗,突出一个独走和中立。 青冥门理亏,没做出其它惩罚举动,否则更会让其它藩国心寒。 天衍宗乐得如此,就让上元国的国庭继续恶心青冥门,同时也是控制蓬陵源的手段。 这也导致了,十大门派之中,蓬陵源是唯一一个和所在国度国庭不合的大派。当然,表面上两者相安无事,甚至“相敬如宾”,可实际上两者的仇恨与敌意根本瞒不住。 譬如现在,这位来自上元国国庭的修士,便公然嘲讽蓬陵源。 灰袍修士快气炸了,以他的心性何等自傲,向来是瞧不起以及不惧他人的,只要对方不是天衍宗、青冥门、龙华山、希夷洞、洞真墟、丹霞阁、瑶池楼、无心宫、广天坛的弟子,他都要对方好看! 偏偏对方是上元国国庭的修士,这就不好动手了。 若是公开和上元国国庭的修士动手引发矛盾冲突,还是他主动为之,这种极为恶劣的行为,都不必上元国国庭出声,门派就会好好处理他。 因此他只能忍住动手的欲望,喝道:“别以为你是国庭修士,就能无端侮辱我派,告诉你,回去以后,我会立马呈递国庭司门,让其好好慎罚于你。” “哈哈,那我就等着你,你要是有种,回去以后就去告状!” 蓝袍修士倪启为乐不可支,根本不在乎灰袍修士的威胁。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如同一只败犬,灰袍修士再也不想于上甲板待着,怒气冲冲地挥袖离去,留下一地的笑声,估计直到上京城之前,他都不会从静室中出来了。 商游在旁边看得有趣,若说上一世中,他最厌恶的十大门派,天衍宗排行第一,那么蓬陵源绝对是第二,这个门派毫无十大门派的自尊可言,一向以天衍宗“狗腿子”自居,天衍宗说往东,它绝不敢往西。 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惹人厌恶,偏偏这个门派的弟子非常自傲狂妄,特别喜欢招惹是非,且出现过多次残暴杀害散修的做法,所行所为,倒不像是正宗大派,反而像是邪派。 不过那倪启为把灰袍修士讽刺走了以后,周围修士也没像刚才那样转成众星捧月他,除了国庭的修士不被人看重之外,也终归还有不想贸然得罪那灰袍修士的想法,毕竟说到底,那依然还是十大门派之一的内门弟子,不是寻常弟子敢得罪的存在。 那倪启为只是想讽刺蓬陵源,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以后,也心满意足离去。 没一会儿,在场的修士们忘记了刚才的笑话,或是分开,或是聚集某处探讨和交流法术和修炼心得。 上界之所以彻底凌驾于下界,诸多原因之中,绝对有上界修士喜欢互相交流修炼心得的缘故,大部分门派不会制止这种行为,反而多有鼓励之举。尤其是大派更为鼓励,交流越广,人才愈多,愈会聚集于大派增加它们的实力。 这种广泛且被鼓励的交流行为,造成了十几万年以来,修行界最繁荣兴降之时地出现,每月每日,都有各种新的修炼学说、心得总结被提出。修行界也因此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但由此导致了一种不好的现象发生。 若是两人探讨的修炼心得,互不认同怎么办?谁都认为自己的修炼心得才是正确的。 还能怎么办,那自然是手底下见真章! 若只是问道修炼,那便是文斗,倘若是法术方面,那自然成了武斗。 文斗不必多说,武斗倒也有约定,不得害人性命,并拉上十名中立修士见证和签名留字。 商游才在上甲板待了没多久,就遇上吵得厉害的场面,两人分作约定,开始武斗。 第八十六章 争执 看热闹的修士挺多,很快便找出十名修士愿意见证留字。 这时围拢而来的修士数量达到了百人之多,大家让开甲板中间,让两人武斗。 第一人报上来历和姓名。 “我姓文,名庚,乃是天阳国录阳派修士。” “我姓刘,名屾,乃是昕燮国卯川派修士。” 前者大家每曾听过,可后者的卯川派却挺有名,卯川派以“卯”为核心修炼之法,所谓“卯”,乃阳气吉盛之地,又为雷神,从木,至阳。 这一门派以雷法、至阳正法出名。 大家虽没听过前者的录阳派,可想想就明白了,以“阳”字为名的门派,脱离不了至阳之法,两者对“至阳”之法产生理念冲突,再寻常不过。 文庚修士一脸笑意,向着大家拱手:“光是平常武斗颇为无趣,反正大家还有五日时光,不如来点有趣之事——我与刘道友关于至阳之法多有争执,他认为卯川派的至阳之法最为至阳,我则认为我录阳派的至阳神功最为至阳,但到底如何,还得看诸位评论。” 他稍作停顿,环视左右说道:“不如我和刘道友以斗法为局,各位下注,看看谁的至阳之法最强,如何?” 若说先前,在场的修士虽然看热闹,但兴趣不算特别大,仅是闲来无事之举,可一听下注,立马兴趣盎然,浑身来劲了。 立时有人出来坐庄,争执一番,以某人资历最老,修为最高坐庄,各位修士下注。 不过也不是胡乱下注,先要让两名修士各自展示一番自我能耐,大家再做评估。 那卯川派的刘屾也斗志昂扬,一口答应,还声称要给自己下注一万灵丸,胆气与财气颇大。 “我录阳派,专注于录,取采取之意,”文庚修士解释道,“故而采取天地至阳之意,取其天地至阳菁华,容于一身,可得至阳至刚。因而门派祖师创出一门法术——撷阳术!” 文庚修士当即念念有词,敕印出手,施展这门法术。 他以指作剑,指尖之处,竟然有阳气汇聚,迅速凝聚一点,而周围则开始逐渐变得寒意渐浓,仿佛阳气被撷取走了。 “此门法术,因乃采取阳气而生,对自身灵力损耗极小,却能产生极强的至阳至刚的威势。” 文庚修士面带笑容,指尖被不停凝聚和压缩的阳气,已成有形之物,汇聚成点,如同阳光一般刺眼。 可奇特的是,阳气被凝聚约束,因而刺眼的光点给人冰冰冷冷的感觉,毫无一点热气外溢。 但诸多修士心底一寒,下意识往后退缩一步,仿佛感觉到了这至阳法术的威力不凡。 连这位文庚修士对面的卯川派刘屾,也从之前的轻松惬意,变得凝重了起来。 人群中的商游暗自点头,正法理论再如何精彩,也不如亲自演练一番来得更切实,这也是文斗和武斗产生的缘故,不然许多无法一眼辩证的心得,难不成光靠嘴皮子说?即使文斗,也要“动手”,而不是光靠动嘴的。 “好,文道友的撷阳术的确不凡。”刘屾大声道,“但我派的雷卯术也不会弱于你。” “雷法乃是这天地间最至阳之物,就譬如龙华山的地煞七十二术,其中关于雷法之术就有三门,更不用说其它大派也各有雷法自古相传,甚至雷法还是诸多门派中特别开辟的学门,可见雷法至关重要。” 刘屾的这个开场白,得到了在场修士们的点头。 但雷法威力虽强,却损耗颇大,商游之前斗法就不用雷法,他更喜欢金煞,威力集于一点,损耗也相对较小,更重要的是,雷法施展后会对经脉造成压力,短时间内无法再度施展,而金煞练到极致,是可以不断连发的。 在商游看来,两者同样练到极致,一个一刹那打出数百发金煞,对方则只能连续施展七八次雷煞,结局如何不必多言。 但雷法也有金煞无法取之的优点,譬如辟邪杀鬼。 其雷法至阳,确实有天地最至阳的说法。 待刘屾施展“雷卯术”,他双手呈太极姿势,一团璀璨夺目的雷球急速在双手之间扩大,其表面不断闪烁着炽烈的光芒,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震耳的霹雳声,无以计数细密的闪电在雷球内部狂舞,如同活生生的银蛇四处穿梭。 这些银蛇彼此追逐,交织而成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每一根线条皆在释放耀眼的电光,每一次碰撞都在激发更加强烈的火花。 即使诸多修士站在远处,头发和衣物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了轻轻飘扬。 围观的众多修士们集体色变。 刘屾一施展法术,立刻暴露了他的灵压——大概在玄关境的初期与中期徘徊。 一个境界内部的高深其实并无严格区分,但至少看得出来,刘屾远远没有达到玄关境的灵压巅峰。 可这门法术居然让在场有些玄关境巅峰的修士,都感到了深厚的威胁,只觉以他们的间介术,不见的能抵御住这门法术的攻击。 即使商游也大感惊讶,“雷卯术”单从威能上而言,只怕胜过了地煞七十二术中的雷煞,这可是龙华山鼎鼎有名的七十二术啊! 他不禁感慨与警醒自身,天下之大,绝不能小觑诸多门派,更不要觉得十大门派的法术就纵横无敌了。 对面的文庚也在神情色变之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所有围观修士开始了下注,不用多说,全下刘屾赢,这让庄家暗自叫苦,立马扬言,要有止损点以及限制投注,并调整赔率。 显然那名当庄家的修士不想自己亏损,但即便提高了文庚的赔率,还是无人想下注于文庚。如此一来,庄家就不干了,这不明摆着让他赔惨了吗? 哪知便在此时,倏然有道声音插嘴:“我有个建议。” 众人闻声看去,发现是个长相平常的修士踏步走出,出声者正是商游。 “既然大家都不看好文庚道友,认为他输定了,其实这场赌局就没法进行下去了。”商游微微笑道,“我便有个建议,这位道友,目前下注刘屾道友的灵丸有多少了?” 那庄家凝神看了看商游,沉声道:“已有十五万零四百灵丸。” “好,我这里匀出三十万灵丸,”商游抱拳说道,“若刘屾道友胜,我这三十万灵丸就让刚才下注的道友,按照下注的多少瓜分。而若是文庚道友胜,你们这十五万灵丸,则归于我一人。当然,刚才庄家已经不想坐庄了,自然也不必再有庄家获利的道理,这场赌局无庄如何?” 商游这话,犹如风暴一样让在场修士们哗然。 第八十七章 赌上一局 大家不是惊讶这种赌法,而是震惊这哪来貌不惊人,却财力雄厚至此的修士? 三十万灵丸可不是小数目了,虽说一些斗法的高端赌局,数百万灵丸、数千万灵丸的场面也不少见,但那是高端赌局,参与者多是中位修士了,可在场的没一个中位修士存在。 且这不是正规的斗法,只是偶然路遇的武斗而已,大家也没掏出太多的灵丸,平均摊分下来,也就每人一千四百多灵丸。 结果一人忽然跳出来,说自己拿三十万灵丸来下注? 的确让众人不得不重视,乃至暗自揣测,这家伙是哪来的大派修士?或是大派修士的亲生子辈? 一个小小的武斗,竟然就拿出三十万灵丸下注?这便罢了,还要下注必输的赌局?再有灵丸也不是这般浪费的吧? 也有人觉得,商游再傻,也不至于给大家送灵丸,能问道踏上修行路的,不可能存在绝对的傻子,难不成他们看走眼了,那个文庚的“撷阳术”更厉害? 可他们左看右看,都觉得那“撷阳术”的确不凡,可还是不如刘屾手里的“雷卯术”让他们毛骨悚然。 他们宁愿去面对“撷阳术”,也不想去面对“雷卯术”。 “不过我还有一言,诸位请听,若是按照武斗的规矩,互相以间介术论证谁的法术威能更强,一不小心就容易出现伤亡,岂非不美?” 商游这话让众修点头,寻常武斗便罢了,这刘屾的雷卯术看起来恁是可怕,若让他们以间介术去硬挡雷卯术,一旦被破,非死即残,那可是万万不敢的。 “你待如何?” 有人问道。 商游不疾不徐:“俗话说阴阳相济,却也阴阳分隔,正与邪不两立,阴与阳泾渭分明,两位修炼至此不易,为了意气之争而导致互相伤亡,实在令人遗憾,不如改武斗为文斗如何?” 文斗? 不等众修们回过神,商游已经走向两人之间,一边走,一边双手敕印法印,施展了地煞之二十——阴煞! 一团阴冷、晦暗,不似寻常雾霾那样缥缈,而是凝结为实质的存在,厚重得仿若能触手可及,在商游的双手之间迅速形成。 那团晦暗阴森的煞气,是一种无法被光线穿透灰蒙蒙死寂,不停地缓慢蠕动,犹如存在生命,时而聚集成形,时而扩散成雾。 有见多识广之辈,当即辨认而出:“是阴煞!” 世间正法和法术本不分正邪,而是看修士用在何处,修行界因而对血煞、阴煞的法门法术也无偏见,但为何使用血煞、阴煞的修士少之又少? 很简单的道理,血煞会损耗自身血气,除了妖族血气沉厚,人族修士才不愿意用这损耗血气的法门。 而阴煞也简单,至阳的法门让人浑身舒爽,滋养修身,而至阴之法没有大智慧,没有大毅力,硬要修行是会损耗根基的。 即使要修炼到阴阳调和之境,比起至阴转至阳,还是至阳转至阴更简单一些。 使用阴煞法术的修士极少,能把阴煞玩成这般从容自如的,那更是极少中的极少,代表着对阴煞法门稔熟洞悉到了极致。 听着众修们的赞叹,商游倒没自满,这种单纯由灵力转化的煞气,无论是阴煞,还是其它金木水火土的煞气,再怎么熟稔,也不是顶点。这种煞气法门正确的入门,应该是寻找天地自然诞生的煞气,温养于气海,再配合相关法术施展,那样的威能数倍于灵力转化的煞气。 他既然无法快速提升境界,那就另寻其它合理的法子提高斗战能力,商游下一步计划,便是找寻天地间自然诞生的“金煞”,只是这种自然诞生的煞气非常难寻,需得慢慢妥善安排。 “两位道友,你看我这阴煞如何?” 商游展示于众以后,温和询问文庚和刘屾二人。 两人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阴煞,不约而同地点头称赞,刘屾乃询:“敢问道友出自何门何派?” “在下姓商,单名一个游字,之前在龙华山五福山居以外门弟子身份做事,此后为完成委托而辞任,目前已在龙华山修行十余年。” 原来是龙华山的修士! 众修恍悟,摆明身份来历以后,大家看向商游的目光有些明白了,既然在大派修行了十几年,以前还是外门弟子,能有这番法术修为可以理解。 “两位道友,若以文斗而言,接下来两位不如以各自的至阳法术,与我这阴煞法术切磋一二?” “商道友,怎么个切磋法?”文庚对商游好感极佳,在众修们都不看好他的前提下,这位道友忽然站出来明确支持他,如何不让他心生好感。 “凡厥阴阳,至极者难谐,未有高深修为以斡旋其间,则至阳至阴,譬犹水火之不相得,冰炭之不可共处一炉也。今若以阴煞之气,与两位道友至阳之术相撄,惧顷刻间,势必瞬时爆裂,致物毁人伤之患。” 商游徐徐道来,已然成了在场的核心,众修们闻言点头应是,他话锋一转:“因而我想了个法子,若我以阴煞消融两位道友的法术,看谁先撑不住,岂非论证了谁的法术更加至阳?” “消融?” 众修们先是一愣,随后失声:“你要如何消融?你才说了至阳至阴相互触及,必然瞬时爆裂,此乃水火不相容。” “非也非也,正所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至阳至极,必化至阴,至阴至极,必化至阳。当然,我目前还无这份化阴为阳,化阳转阴的本领。” 商游从容不迫地说道:“但我稍有能耐,可以让至阴去消融至阳,却不瞬时爆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一修士忽地大声插嘴,从修士中挤出来,竟然是先前离去了的蓝袍修士,那位上元国国庭的修士倪启为。 这位拥有上元国国庭定编的修士,连蓬陵源的内门弟子都敢怼上,自然不在乎商游这位连定编都没有,说白了就是散修的身份。 倪启为冷脸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你一个胎息境的修士,也敢放言此等大话?” 说到这儿,他忌惮地看了眼商游手里的阴煞,又道:“你这阴煞练得还不错,可别以为就能傲慢自大,还得多练,更不可胡言乱语,阴煞与至阳法术一旦触及,必然瞬爆,岂会缓慢消融?” 商游的目光缓慢地移动到了他的身上:“噢,倪道友似是不信?若是不信,不如你我赌上一局如何?” 第八十八章 赌赢 “哈哈,你以为我不敢?” 倪启为仰天大笑,一甩长袖,喝道:“那我就和你赌上一局,你若是真能以阴煞消融至阳法术,而不是瞬爆局面,我愿以——” 倪启为向周围修士们竖起三根手指。 众修惊骇:“你也要赌上三十万灵丸?” 倪启为冷笑:“三十万灵丸?不,我与你赌三百灵丸!” “啊?”众修呆愣原地,以为听错了。 商游:“……“这家伙怕不是个愣子吧?难怪敢直怼蓬陵源的内门修士。 “别以为三百灵丸少了,你若赢了我,这三百灵丸你尽管拿去,你若输了,我也不要你灵丸,你且丢个脸吧。” 倪启为背负双手,傲然不已。 “也行。”商游叹气,“那么事不宜迟,文庚道友,从你开始可否?” “要如何做?”文庚问道。 “我以阴煞触及你的撷阳术,你只需不动即可,文庚道友可否信任于我?” “这……” 文庚微微迟疑,若是阴煞与至阳发生瞬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他也没把握挡住阴煞和至阳之间倍增的威能。 可想到这么多修士看着,他一旦退缩,那么必然坐实撷阳术不如雷卯术的结局,因而他一咬牙,点头答应:“好,商道友尽管来吧。” “道友爽快。” 商游前行一步,众修们紧张忐忑地看着甲板之中。 眼看商游即将把阴煞触及文庚的撷阳术,众人的呼吸几乎一滞。 可想象中的瞬爆并没发生,商游手里的阴煞刚一触及撷阳术的核心,就如同冷水被煮沸,汹汹蒸汽从两者之间诞生,阴煞肉眼可见地被消融掉。 “这、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众修们集体失声。 倪启为直接张嘴无言,呆滞的目光凝聚在商游双手之间,整个人处于一种失态的模样。 而身为武斗双方的文庚与刘屾,更是深觉不可思议,完全无法理解商游是如何做到这一幕的,阴煞虽然不算至阴,可趋于至阴之物,与至阳之术接触,不虞往热油中泼水,势必瞬爆才对。 这等缓慢消融的方式,众修们想都没曾想过。 而就在众修们瞠目之间,商游控制着阴煞与文庚的撷阳术进行消融,很快他手里的阴煞消融无踪,立刻敕印了法术,生出新的阴煞。 如此一来,他连续用了四次阴煞法术,才让文庚手里的撷阳术被消磨掉。 “诸位,我先恢复点元气,再来继续。” 商游掏出回气丹,调息回气,他已展现能耐,便故意按下阴煞法术的威能,否则无需连续四次,两次就足以消融掉撷阳术。 待他回气完毕,对面的刘屾这才重新敕印了雷卯术。 与先前一致,阴煞与雷卯术触及以后,并未瞬爆,还是缓慢消融。这一次,商游虽用了等同的灵力,却四次半才消融掉了雷卯术产生的雷球。 “这、这……” 刘屾不愿相信:“为何如此?” “雷法虽是至刚至阳,一度雄踞万法之首,驱雷掣电耀乾坤,可实则雷法至刚至阳,也至阴至柔,否则怎有‘阴雷法门’存在?雷法,天地枢机,乃阴阳二气所生,以至阳驱动雷法去追求至阳之境是错上加错,雷法想要至阳,必须至阴,以至阴驱动至阳,方能真正至阳。” 商游喟叹:“刘道友,贵派的雷法走了歧途,以至阳之法驱使雷法,以雷法去追求至阳,是本末倒置了。反倒是撷阳术,纯粹撷取天地阳气之菁华,单论至阳,反而在你们雷法之上——当然,若以威能而言,恐怕文庚道友的撷阳术又不如你们的雷卯术了,但既然你们争论的是谁的正法更至阳,那显然不能以法术的威能来论较。” 说完,商游拱手四周:“各位道友,在下可否说得对?” 有人赞同,有人却心疼自己的灵丸,想要不赞同,那倪启为突然大叫:“好好好,我输得心服口服,那雷卯术和撷阳术我是不放在眼里的,可你这阴煞法术练得太厉害了,那三百灵丸输给你了……就这么点灵丸,难不成还会狡辩不成?还会有人输不起吗?” 倪启为睥睨左右,大有谁若是输不起,他立马嘲讽的意思,让那些想要反驳的修士把话又吞咽了回去。 ‘这家伙,不会和这个姓商一伙的吧?故意来骗我们灵丸?’ 有数名修士愈看倪启为,愈看不对劲。 不过当事人刘屾听完商游的话后,一直皱眉深思,没一会儿朝着商游作揖:“商道友的这些话我记下了,是否正确,还待我返回门派后,请教门中长辈……但这一局我承认我输了。” 那先前坐庄的修士,哈哈大笑:“我还记得刚才下注的所有人,都别跑,把灵丸拿出来。” 他先前耍赖不想坐庄,耳聪目明的他,自然听见不少人轻声咒骂他,且若真强行耍赖,怕是名声就臭了,让他也非常为难。 这之后商游忽然插手,可谓帮他摆脱了这个艰难的局面,此刻自己就算不能坐庄得利,他也不想让这群人耍赖跑掉。 等于说,这次除了少数几个修士没跟着下注之外,其余人全部输了下注的灵丸,即使能乘坐这天奔云桴之人,不至于耍赖这几百一千多的灵丸,却岂能还有好脸色? “哈哈,三位,我与你们一见如故,不如来我静室喝点‘云华’?” 倪启为居然邀请商游和文庚、刘屾。 商游一口气赢了十几万的灵丸,这下算是彻底出了名,留在甲板上一直被人盯着,当即欣然接受了邀请。 那文庚和刘屾也没拒绝,拱手答应。 不比商游那最小的静室,倪启为的静室足以容纳十几人静坐,且放置了奇花异草、珍惜品香,室内光线柔和而均匀,舷窗直接落地,若是静坐于此处,便可面对天地云海,十足享受啊。 商游看向倪启为的眼神都变了,这般静室起码要两万多灵丸,能拿出两万灵丸的人,居然只赌三百灵丸? “各位请落座,”倪启为给三人斟茶,“我这云华之茶,采于云雾山巅,吸收日月之精华,乃是茶中上上品,诸位可得好好品鉴一二。” “多谢道友。” 文庚和刘屾道了谢。 第八十九章 结识 “文道友的撷阳术以及刘道友的雷卯术,都是一等一的法术啊,可见两位所习正法之妙。” 倪启为对文庚和刘屾的法术赞叹不已,随后又把目光瞄向商游:“但相比起来,商道友的阴煞法术更是让我惊奇,若我没猜错,此乃龙华山地煞七十二术中的阴煞?” “对,正是地煞七十二术中的阴煞。” 商游承认。 这也没什么,地煞七十二术的秘笈在龙华山属于公开性质,即便你不是龙华山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只是一名散修,也能买上一本翻看,还能花上灵丸,去听龙华山真修的公开讲授。 但还是那句话,关键不在于秘笈,而是在于个人领悟能力,学不学得会,学不学得好,听不听得懂,那是个人之事。 “委实让人惊叹,”倪启为连连称赞,“商道友是如何做到的?” 这般询问也不算突兀,倪启为邀请商游而至,他就知道对方有此询问,故而也不隐瞒,详细讲诉了如何让阴煞与至阳不会在瞬间爆裂的技巧。 可惜,即便商游没有隐瞒,三人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一来一个修士的精力有限,无法习练太多的法术。二来一门法术的背后,是必须精通其正法的,法术只是正法的运用技巧。 三人既然不通龙华山的正法,自然无法深入去理解里面的新颖技巧。但三人万万不敢去学龙华山的正法,光是他们自己门派的正法,已经让他们穷竭所有精力,哪来心思从头到尾学习其它门派的正法。 而其实换个龙华山的内门弟子在此,听了商游方才的讲诉,怕也要云里雾里,只觉完全颠覆了正法。 其实不然,这是商游以炼神真人的经验,高屋建瓴去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这门法术,不仅需要绝佳的领悟能力,还要具有对法术的精密操控,内门弟子在没有炼神真人的经验之前,只能按部就班去学习,否则必入岔路,耽误了修为进步。 “商道友,你真是胎息境吗?” 刘屾喟叹,他可是玄关境修士,但面对方才商游的讲解,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未曾入道的修士,在面对一个中位修士似的。 “岂能有假?”商游无奈道。 “祖师曾说,天才与寻常修士之间的差距,比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大,我不以为然,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文庚更是叹服:“听商道友说了半天,我如坠云雾,到最后一头雾水……” “哈哈,虽然我也没听懂,但不明觉厉矣。” 倪启为一拍大腿,对商游更热情了,以胎息境修为便有此领悟,在他看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便从乾坤袋拿出酒水。 “此乃尘封一百二十年的佳酿龙胆酒,十斤只得一斤,珍贵异常,今日见了三位道友,不免心生欢愉,定要和三位道友共享此酒。” “不敢不敢。”文庚和刘屾还是特别客气,听闻此酒珍贵后,还舍不得多喝。 “商道友此去赤心国国度,应该是打算借道返回龙华山吧?” “正是。” “那文道友和刘道友,此去所为何事?” “我前去访亲拜友。”文庚回答。 “我是奉师命去往上京城,给师父好友送礼。”刘屾答道。 “原来如此。”倪启为也说了自己之事,“我如今乃上元国派驻赤心国次史矣,前去上任。” 文庚和刘屾顿时凝重,原来这位竟然是上元国的使者。 当然,不是使节,而是辅助使节的次史。一般而言,派驻他国的使者,以一名使节为主,三到十名次史为辅,次史的地位并不算低,可以说相当之高了。 尤其是大国的使节。 不过尴尬的是,虽然蓬陵源是十大门派之一,但因为和上元国国庭之间的矛盾和仇恨,导致蓬陵源和国庭非常不对付,基本不可能支援国庭,那么上元国的国庭实力,其实并不符合大国的标准,可祖辈积累的实力,也能算是强国之一。 而文庚和刘屾所在的门派,并不是他们国度的最强门派,只能算是他们国度林立的诸多强宗之一,论门派实力自然无法和一强国的国庭媲美。 几人又交谈了起来,如论道法,倪启为三人捆在一起也远不如商游,因而商游只在关键之时插上一句,却往往能让他们恍然大悟,只觉妙不可言,对商游更是热情。 交流完道法,倪启为又主动谈及修行界局势。 “当今修行界,恰似静水深流,表面波澜不兴,实则暗潮汹涌。水下世界,已是热浪翻滚,犹如釜底之火,炽烈难抑,只待时机成熟,必将喷薄而出,掀起惊涛骇浪。” 倪启为抿了一口茶:“自两月前,龙华山试爆太素神兵成功以来,天下震惊,据闻数个大派也暗自加快了太素神兵的拟研试制。可笑的是,他们的期望只怕要就此落空,龙华山超出常理的试制已让天衍宗措手不及,又岂会再让其它大派跟着试制太素神兵?扰乱天下大局。” “因而我猜,天衍宗必将就太素神兵此事拉拢青冥门和龙华山,召开常执集议,杜绝其它大派试制太素神兵,从此修行界三足鼎立,天衍宗继续霸行天下。” “倪道友,若是这样,岂非好事?三足鼎立而局面平定,既让天衍宗无法我行我素,有所忌惮,也让修行界更加平稳,怎有你说的暗潮汹涌?” 面对刘屾的疑惑,倪启为呵呵笑道:“忘记我先前给十大门派排位的说法了吗?青冥门早已不复如初,无论是实力还是其它,都已被龙华山逼近甚至超越。千年之前,蓬陵源能够在天衍宗扶持下崛起,而青冥门忍气吞声,正是印证青冥门已然衰落,不敢和天衍宗进行正面较量。” “可青冥门有太素神兵啊。” “对,它有太素神兵,可谁敢动用太素神兵?只要一用,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倪启为淡然说道:“若计入龙华山亦已掌握太素神兵,三方心存戒备,自是不会轻启神兵之用。拥有与否,实则非关键所在。溯及千载之前,青冥门之退让,无异于俯首称臣,默许天衍宗高踞其上,自此天衍宗再无敌手,肆意纵横于世间,天下莫敢撄其锋。原以为此番格局,将长久延续,然龙华山之崛起,却令局势再生变数——” 第九十章 交谈 “你们可知下界的黑挲国?” “知晓一点,此乃龙华山与天衍宗暗斗的妖国。”刘屾和文庚点头。 “对,前些日子,我原以为龙华山试制太素神兵成功以后,他们会从大损颜面的黑挲国撤出援助,没曾想反而加大了对黑挲国的援助力度,”倪启为冷笑,“你们可知为何?这说明了何事?” 他见刘屾和文庚洗耳恭听,可旁边的商游不紧不慢地喝着龙胆酒,稍有意外,嘴上还是没放下口述:“只能说明一件事,龙华山底蕴深厚,足以撼动天衍宗所立规制,与青冥门隐忍退让,形成鲜明对照。我料天衍宗断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在修行界各处与龙华山较量高低,而有龙华山挑战天衍宗,青冥门未必会继续按兵不动,这便是暗潮涌动。” 刘屾闻言叹息:“此三派关系整个修行界的平定与否,可惜人心不足,都想占据道统第一,大家就不能好好修行吗?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刘道友此言差矣,”文庚不赞同,“若非纷争,焉得资粮?那些小门小派,正是因循守旧,不求进取,故其门中资粮匮乏,难以修持。修道之人,实则争之一字,贯穿始终,无论与天斗法,抑或与众争利,何曾得以规避?纵使大宗派之掌门,心存避世之念,不愿争执,然其门下弟子,血气方刚,又岂肯甘居人后?” “倪道友,不知你从何得知,龙华山加大了对黑挲国的援助力度?” 商游忽然插嘴:“我并未从各处云讯得知此事?” 倪启为很平淡地说道:“你也明白上元国和天衍宗宿怨难解,因此龙华山常假借赤心国之名,在上元国购得军需物资,以防中途有所折损,而后转运至下界黑挲国。近半月来,龙华山于上元国所采办之军需,陡然剧增,较往昔多出数倍不止。” 商游错愕,随后喟叹:“倪道友,此事还是慎言吧。” “哈哈,不必担心,此事也只能瞒过寻常人罢了,瞒不过有心之人,更瞒不过天衍宗的探子。” 倪启为冷嘲热讽:“毕竟上元国最大的叛徒就是十大门派之一啊,还是天衍宗的狗腿子。” 商游沉吟,龙华山加大对黑挲国的援助,这事确实瞒不过天衍宗,但也有好处,赌天衍宗是否值得继续跟注? 原本天衍宗对黑挲国叛逆的援助,仅是聊胜于无,龙华山对国庭的援助强度更多,无奈的是国庭太废了,实在扶不起来,让龙华山颜面大失。 倘若龙华山继续加注援助,且让国庭有了战胜叛逆的希望,那天衍宗未必会继续跟注,只会认为龙华山为了面子强撑。 真正需要慎重保密的是那两处灵矿,这才是万万不能泄密的存在。 至于天衍宗是否会在乎这份颜面? 商游判定不会,无论是天衍宗还是青冥门,其实从千年前都开始衰落,衰落的缘故并非外因,而是内因导致。 千年来,天衍宗丢失颜面之处也不是没有,相比起颜面,他们门派逐渐更加保守,更注重实际利益,尤其是百年前,他们换了一个宗主之后,因循守旧的守旧势力在门派占据上风,黑挲国若是没有利益,只是些颜面的话,他们绝不会想着掉入这个泥潭。 “呜呼哀哉,只希望修行界一切平静安宁,不要再多生事端。”刘屾哀叹。 随后,众人又谈到了其它,譬如文庚突然感慨:“三位道友,你说吾辈修道是为何目的?是为长生,或为明大道之真谛?然长生之道,非仅贪恋尘世之欢愉,实为获得更多时光,以探索天地之奥秘,体验世间百态,领悟生命之意义。至于追寻大道之真谛,则是为解心中疑惑,洞悉宇宙万物之理,从而获得心灵深处的满足与宁静,进而知晓人生意义之所在,体味其中之乐。” “既然如此,则终欲皆在于自乐而已——我听说天衍宗有一门法术,可令人直入欢愉之境,现实瞬息,而幻梦中历千世万载之欢愉,是为无穷之长生乐也。若如是,则何须复苦求大道,劳力以求长生与道之真谛乎?” 倪启为与刘屾闻言一惊,仔细琢磨,这话还真不能说没有道理,既然最终目标是为了让自己快乐,那为何不直接使用天衍宗的法术一步到位? 倪启为沉默片刻,说道:“还是不一样,人这一生,不全是为了快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的选择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刘屾则说:“文道友所说虽然看似有理,我也不知如何辩解,但我不想那么多,老老实实按照前辈之路追求大道,追求长生即可。” “哈哈。”商游这次却忽然笑起来,“刘道友所言甚是,想得愈多,烦恼愈多,这世间许多烦恼之事,都是多想出来的。不过文道友所言,我倒是有一番论谈。” “诚然,无论追求长生亦或大道,虽意在自乐,然此乐非完满之乐也。”商游说道,“甚至并非真之目的,我以为,修士求长生与大道,所重者当为此过程也。” “过程?” 三人一愣。 “对。”商游凝重道,“各位,修士求长生和大道,难道只在乎最终的自乐吗?不如说,我辈修士之所欲,实为真长生、真大道,乃全过程中所合而成之快乐与欢悦也。吾辈非但欲得长生,更欲历此长生之程。非但欲得大道,更欲逐阶而上。纵可在法术之中获无量之欢,然此欢不过残缺之终,乏真正之程。何谓修真?修真者,修此真实也。” “且不谈这些,以净水术这门法术而言,从河水中净化的水,与从茅厕净化的粪水,本质无异,然两水在前,汝等愿饮哪口水呢?” 三人细想之后,茅塞顿开,朝着商游郑重行礼。 商游理所当然受了他们一礼。 其实这个疑问,早已有相似,有些修士前辈认为,人生就是为了享乐,那何必苦苦修行呢?直接以法术让自身落入无限之欢愉,岂非一步到位? 这便是魔道啊! 修行便是修真,而真,去伪存真矣。 这不仅能用在修行上,即使用在凡人对人生的态度上也是真理。 第九十一章 吕夫玄自序 凡人寻求快乐,但绝不仅是大脑的自我欺骗,而是与某种行为绑定在了一起,这不止是追求内心的快乐,还要在乎实际的行动和成果。 诗人创作诗歌成功,欢愉快乐,难道只是为了这份快乐吗?只是为了创作诗歌过程的体验吗?他更多的是想要真正地创造诗歌。 商游指点三人以后,三人行礼后,又非常诧异。 商游明明只是胎息境,可在修行上竟然能指点他们! 这并非说商游在指点他们具体的正法和法术细节,而是大道上的理论。 修行者可不敢忽视大道理论,这是重要的思想指示,也是修行界的“规矩”,没了这份规矩,修行界顿时会沦落为无规无矩的炼狱。 接下来数日,四人刻意交友,或谈玄论道,或说天下事,不知不觉间,五日很快过去,三十七万里之路途,也到了终点。 “快看,那便是赤心国上京城!” 倪启为、刘屾、文庚三人,皆是第一次来上京城,旋即被上京城这座神京的宏伟给震撼到了。 “听闻光是上京城就有修士一千二百万,凡人十七万万之多。” 文庚感慨万千:“来之前我还不信,唯有亲至上京城,我方才相信这绝非虚言。” 刘屾也喟叹:“我们昕燮国不过才八百万户,共计五千六百万人,修士更是仅止十万,与这等大国相比,无疑于萤虫与日月争辉。” 商游点头:“上京城东西九百里,南北一千四百里,且楼阁琼玉,纵深百丈千丈居多,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住起来并不逼仄。” “我就是惊叹于此,”文庚羡慕不已,“生活在这儿的凡人,只怕比生活在小国的修士还要欢愉快乐啊。” “也不尽然。”商游摇头,“你能看到的只是最光鲜的一面,岂能光凭外表就判定真相?” 文庚和刘屾没听懂,倒是旁边的倪启为听懂了商游的话,笑而不语。 “诸位道友,在此一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倪启为、文庚和刘屾朝着商游道别。 商游转身驾驭云桴离开了云台,看着他转瞬就让一大群青蓝橙白各色的云桴和穿云梭淹没,三人各有感慨。 “商道友胸中丘壑非比寻常,尝闻其论古今之事,辨析精微,洞若观火,且为人谦虚谨慎,温文尔雅,更兼仁义礼智信俱备,实乃德才兼备之人也。” 倪启为感叹道。 文庚和刘屾不约而同地点头,五日以来,商游不管在大道,还是在正法和法术的见解之上,说是交流,却多是指点他们,这等天才,他们从未在自己的门派见过,只能认为龙华山人才辈出,区区一名胎息境修士就有如此大才,可想而知,龙华山不愧是天下第三大派。 远处飞掠的商游,暗想自己囊中羞涩离开龙华山,却囊包鼓鼓回来,可见天下还是好人居多,一旦见了自己没灵丸了,立刻好心奉上,实在让人感动。 到了上京城,商游也没逗留,他小心呵护幽爞,想尽快把幽爞送回龙华山,以免幽爞发生意外死在了中途,那可麻烦了,等于这一个半月来白费功夫。 之前那三十七万里的路途,他用不起遁行法阵,回到上京城后,这数万里倒是可以选择“遁行法阵”了,这次他耗费五万八千灵丸,直接返回龙华山的山门。 …… …… “道友,请慢走。” 送完最后一名客人,孟启长舒一口气,又回去用掸子擦拭店内的雕塑。 这些雕塑不仅采用不同的木料,雕塑的人像还各有不同,既有上古大神,也有道祖道宗,还不乏各路真君与神仙,一些史上颇有威名的炼神真人也在其中。 这些雕塑并非制式法器,而是自炼的珍宝,买回去仅有一个作用,便是让修士在修炼过程中,更容易静气凝神,集中注意力,这是香道中燃香、熏香、生闻中的生闻用法。 无需借助任何辅助工具,直接把雕塑摆放在静室之中,即会有雕塑本身的沉香源源不断散发,根据木料的不同,散发的香味和效用也不一致。 “掌事。” 孟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发现是店内的掌事回来了。 他这店内的掌事颇有名士风范,一缕长须与儒雅的面容显得很是温和,见到孟启就笑了笑:“孟启,今日你辛苦了,可早点回去歇息。” “多谢掌事。” 感谢了掌事,孟启刚要走,那掌事忽然拦住他:“对了,送你一本书。” “书?” 孟启困惑。 书在龙华山并不少见,毕竟这儿还有两百多万的凡人和大量的胎息境以下的修士,凡人不必多说,这些还没踏入门槛的修士神识无法离体,自然不能使用玉简和识牌,那么承载文字的书,就必不可少。 孟启疑惑的是,掌事怎么会好端端送自己一本书? “你之前不是在入门考核中又失败了吗?” 掌事把书递过去,笑吟吟地道:“我认为你该好好读一下这本书,说不定对你下次考核有所帮助。” 孟启接过去低头一看,书名《吕夫玄自述》。 “啊,这是、这是?” 孟启大惊失色。 “对,正是吕真人的人物自传。” 掌事捋着胡须:“你可要看仔细了,若是把这本书读懂了,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此言当真?” 孟启心思滂湃,最近两个月,若说龙华山,不,乃至整个修行界最出名的修士,一定是吕夫玄,凭“一己之力”主领了“太素神兵”的拟研与试制,并提前十几年成功,让龙华山地位大大提升。 吕夫玄的自传,那肯定吸引修士,甚至凡人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位炼神真人到底有怎样的人生经历。 他翻开第一页,耳边还在响起掌事的声音:“这本书今日才出售,数万本瞬间抢购一空,若非我在常思书坊有点关系,还抢不到几本呢。” 但孟启已经无心去思索掌事的话,这第一页是吕夫玄的自述——余生也晚,家道中落,自幼即知世事艰辛。每见父辈劳碌终日,所得微薄,心甚戚焉。及长,立志于学,期以己力改变现状。寒窗十载,不敢稍懈,夜以继日,勤勉不已。幸得宗族亲友之助,兼有良师益友之诲,遂能小有所成。然余深知,世事多变,非一朝一夕所能竟功,故誓将终身奋勉,以达所愿。 第九十二章 抵达龙华山 孟启翻了几页,喟然长叹:“原来吕真人出身寒门,我还以为他是某位双修高人的子辈,或是赤心国贵族出身呢。” 他再度感谢了掌事的好意,拿着这本自述走出小店,接近云桴停运时刻,外面的夜市依然人山人海,这些人显然并不打算离去。 不过孟启也不会再返回五福山居,这一次考核再度失败,让他彻底颓废,干脆也学着好友商游那样辞去了外门弟子,随后去应聘了数家行会,皆全部失败。 就在他后悔不该冲动辞去外门弟子之时,还好成功被这家小店聘用为“店伴”,月俸八百灵丸,但没有天保地佑,只有月俸,以及包吃包住。 在这儿工作了半月后,孟启开始迅速怀疑,自己为何要那么冲动? 虽然工作清闲,且每十日还有一次旬假,小店的掌事也对他挺好,可月俸八百灵丸实在太低了,在龙华山想买点什么都不够用。 道法和法术,固然有公开讲学存在,但这种公开讲学老师只讲,不会回答听课者的问题,全靠个人领悟,且讲学的课题很随缘,全靠碰运气。 外来修士若是有灵丸,倒是可以缴纳灵丸去参加龙华山的小课,这些小课每堂仅有十来个修士,老师可以细心回答所有疑问。 原本孟启的外来弟子身份,可以打七折参加这种小课,但现如今没了外门弟子的身份,月俸又减少了一大半,他是无能如何也上不起小课了。 “上了又有何用?我就是个废物啊。” 孟启走出店铺,就在左侧,有个蜿蜒而下的木阶小道,通往下方的崖壁,开凿出一个小小的洞窟,内部容纳了许多堆积的雕塑,以及一张床。 平时孟启就在这儿住宿,环境倒是不错,崖壁上长满了黑松、杜鹃和山毛榉,还能透过窗户看到壮观的峡谷和峡谷对面的仙坊夜市。 他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迫不及待地继续翻看《吕夫玄自述》,这一看,他就不禁着了迷。 吕夫玄的自述中,详细写了自己出生的平凡家庭,以及人生途径中遭遇的各种困难,他是如何去解决,如何在绝境中翻盘。 每当遇上一个叫人无法想象的困难之时,吕夫玄总能举一反三,或是从细微之处洞察答案,最后一举翻盘,看得孟启热血沸腾,难以自持。 “好好,太厉害了,这样都能胜过对手。” 孟启一拍大腿,只觉吕真人未免太厉害了,这等绝境也能战胜对手,大获全胜。 而全文也并不全是奔腾澎湃,还有一部分的儿女情长,但在时移势迁、物换星移几度秋之后,曾经的青梅竹马早已化作一坯黄土,吕夫玄斩断凡尘,终于踏上了更加困难的修行路,迎上更多的对手。 “今日之事,不可稽迟明日,否则必然因循坐误,所谓时间即是灵丸。” 看到此等妙句,孟启大叫一声好。 “岁月悠悠,急景流年。光阴荏苒,我心如一。” “苦难者,人生之师也,惟经磨难,乃至成功。” 孟启双手持着书册,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浑身都在颤抖不停。 等读完这句话,他仰头泪流满面,抽泣着嘶喊:“妙、妙、妙啊!说得太好了,这是人生的真谛啊,这是修行的真谛啊,不愧是炼神真人!” 他只觉吕夫玄这一生波澜起伏,遇上了无数艰辛万苦,经历了万千磨难,才终究突破炼神真人之位,荣登七峰峰主之一,成为修行界绝顶的大人物。 整本书看下来,有低谷,也有巅峰,但更多的是低谷之后,吕夫玄必然会攀上更高的山巅,一步步走向那高不可攀的绝顶。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已亮,孟启看完了整本自述,全身骨子都爽透了,对吕夫玄原本的印象是朦胧的,是畏惧的,是仰望的,现如今变成了五体投地的敬佩与心向之。 “我也能克服诸多困难,”孟启合上书册,爱不释手,坚定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攀顶成功——不知山巅之处,又有怎样的风景?” 孟启心情起伏不定,推开窗户,从山巅射下的一缕阳光,让他豪情壮志、心雄万夫,往日的丧气一扫涂地。 “不知我的好友回来了没有?” 孟启可惜自己无法使用识牌,联系不上好友,他只能在龙华山的“云讯天馆”留言,等待好友主动使用识牌去联上“云讯天馆”获得云讯。 而他心心念念的好友,却恰好返回龙华山。 龙华山作为天下第三大派,其在山门东北方也有众多宏伟壮观的通天柱高耸林立,无法计量的云桴和穿云梭接连不断地从云海中破云而入,亦或者破空而出。 自然,也有财力雄厚的修士使用遁行法阵直接抵达龙华山,商游便在此列。 他一出遁行法阵,立刻又乘用梯云馆的云桴前往朝阳仙馆,还是如他一月半前离开时那样,朝阳仙馆依旧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数不清的修士来此递交和承接各种委托,让整个仙馆昼夜不停,运转不休。 商游这次来递交委托,便要去往仙馆后方的大殿,此处的正核心也有实景幻术,显示重要委托的完成进度。 商游瞥了眼,高高在上的还是寻找合适灵性生灵的委托,递交人数竟然有十多人了。 不过到此还没撤下,显然递交的灵性生灵并不满足天工司的需求。 商游以神识映照了下实景幻术,随即一道云讯打入他的识牌,即可以前往天工司在朝阳仙馆的分厅。 天工司每日发布的委托不下数百道,算得上朝阳仙馆最忙碌的分厅,商游踏步其中,就见到上千的修士来回穿梭,有的喜笑颜开,显然当场结算了委托的灵丸,有的愁眉苦脸,明显完成的委托不符合要求,没曾得到奖励。 商游用识牌鉴识了自己的身份,没一会儿,有一天工司的内门戊等行执走来,揖礼道:“道友福安。” “道友福安。” 商游把冰盒拿出来递给这位内门戊等行执,他稍作检查后,才对商游说:“道友,已作记录,若是验之无恙,确定无误,会立时在朝阳仙馆公告,并向道友识牌发迅,还请道友多加留心。” “多谢。” 这位戊等行执可没能耐当场验证幽爞是否合适,他只能把幽爞递交天工司去验证,这肯定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交给天工司以后,商游微微吁了口气,总算不用担心这些幽爞半路死掉了。 第九十三章 你可别骗我 他出了朝阳仙馆,径直去了另个地方,先前辞去了外门弟子的身份后,商游以后不能再在五福山居住宿,必须另外寻个地方。 龙华山有太多外来修士,也催生了一大批的洞府、山居短租的业务,其中既有修士个人的洞府租赁出售,也有龙华山官方的洞府、山居出租、出售。 商游秉着节约是美德的想法,低调地挑选了一处洞府,地积刚好一分,一处客堂,一处静室。其位于某处山峰,与仙坊夜市相隔不到八十里,名为“翠螺峰”,因山峰像是翠绿的螺壳而得名。 而说是洞府,实则与仙家洞府相差甚远,一座小小的翠螺峰上,从上到下开辟了上百座洞府,都快把翠螺峰给蛀空了,深深诠释了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理念。 好在修士修炼讲究一个“静”字,一般不会干扰别人,加上洞府周围全是石头,隔音很好,关上洞府的大门,盘腿坐在静室之内,倒也寂静无声,听不见杂音。 他先把买来的杂物布置妥善,盘算了下,这座洞府租用一月需要一千八百灵丸,简直“骇人听闻”,但也没办法,不能为了节省灵丸,就去和他人同居一室吧。 该节省的地方该节省,可该耗用的地方,商游也不会刻意亏待自己。 布置完租用的洞府后,商游离了翠螺峰,他耽误了一个半多月,上个月的考核早已结束,也不知孟启考了进去没有?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去了一趟五福山居,却得知孟启如他一样辞去了外门弟子的职事,不知所踪。 商游稍作思索,又折身去了趟云讯天馆,果然得到了孟启的留言,这才明白他在何处。 “商游?” 正送走一批客人,闲暇下来的孟启惊喜地看着入门的商游:“你完成委托回来嘞?” “嗯,昨日才刚回来。” “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一去这么久,我担心死你了。” 孟启激动地拍了拍商游的肩膀:“没受什么风险吧?” “没有,委托完成的很顺利,倒是你,为何忽然辞去外门弟子的职事?” “哎,一时冲动罢了。”谈及这个,孟启很失落,“你先坐下,我给你倒一杯茶。” 趁着孟启去倒茶的功夫,商游左右环视,知晓这是个卖雕塑的小店,孟启若是在这儿工作,月俸应该不高。 “店小茶粗,你别嫌弃。” 孟启也跟着坐下,好奇问道:“你这外事委托怎么这么久才完成?” 商游没隐瞒,说了这次完成的外事委托。 “什么?寻找灵性生灵?报酬为殊勋乙等功和三十万灵丸?” 孟启头晕眼花,只觉难以置信,嘴唇都在颤抖:“你别骗我?” “我骗你作何?不过我只是递交了灵性生灵,不一定能符合要求,所以一切还甚未尘埃落定。” “我反正信你能搞定。” 孟启既为好友感到兴奋,又为自己而失落:“你有了这份殊勋功劳,都能直接进入内门了,而且定能给你安排一个好的职事,可我——” “要不我借你一些灵丸,”商游说道,“你干脆回你的家乡开个店做个买卖。” “不,我绝不要这么狼狈回家。”孟启咬牙切齿,“我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你要相信我!” 商游苦笑几声,也没反驳他,孟启这小子聪明劲是有的,唯有一个差处,就是一旦遇事,整个人就会陷入强烈的不安情绪之中,这导致他每次考核都过于紧张而坏事。 他这个毛病不改,不克服这个心魔,再考十年也进不了内门,这无关于他的学识够不够。 何况这考核还只是小事,若真的遇上生死斗法呢?孟启的这个毛病能轻松让自己丢掉命。 与孟启相反,他很看好的窦舜元在没了奸人故意阻拦下,顺利考核成功进入了内门,这位天才的才华,引起了天工司的重视,他以吕夫玄的身份稍作打听,窦舜元已在天工司重要支门等待见习。 “你要做大事的话,在这里可做不了大事——” 商游话还没说完,就被孟启打断,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好友,你这话过于武断谬误,你才回来,可以去买上一本吕夫玄吕真人的自述,这书中详细写了吕真人在成为真人之前的人生奋斗历程,他何尝不是从微末起步?你可别瞧不起这家小店,说不定百年之后,这家店就是我自述的一个要处矣。” 商游:“……” 他无话可说,孟启还要看店,两人谈了一会儿后又来了客人,商游与之告别,并告知了孟启自己暂时的居所,若有困难,可找他寻求帮助。 接下来数日,商游静静等候天工司对幽爞的审察与判定。不过在太虚境,倒是发生了一件意外。 “数瞬”作为十大天魔之一,整天不务正业,不像其它天魔那样去琢磨着怎么侵入修士的识海,或是害人性命,而是在不断尝试让天魔无法理解之事。 先前吕夫玄与掌门丁无有谈及一事,想让“太素神兵”穿过苍穹,越过三灾,从而进入太虚境,避开人间一切对“太素神兵”的探察手段。 其中,如何越过三灾,以及如何在太虚境辨位引航成了两个重大难点。 越过三灾倒还好,“太素神兵”本身就坚不可摧,三灾未必能摧毁“太素神兵”,只可能让其出现岔子,无法引爆。在其本身上再以法宝加固一层,就可避免此类状况。 可如何在太虚境辨位引航,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所在。 太虚境窈冥幽深,诡谲不测,其溟濛程度,与“幽冥境”并称天下两大绝地,皆是炼神真人也不敢轻易前往的地方。 但和“幽冥境”不同,“幽冥境”是修行界重点关照对象,十大门派以及上百个门派都在此派遣修士驻兵,时刻应付和打杀从“幽冥境”出来的妖魔,而太虚境则显得“人畜无害”,只因这地方除了天魔之外,好像别无他物了。 解决掉幽爞之事后,“数瞬”返回太虚境,就开始着手配合在太虚境辨位引航事宜,吕夫玄最初的想法,是让“数瞬”帮着辨位引航,这也不难,毕竟“太素神兵”又不是经常发射。 第九十四章 神秘宫阙 可有个问题,让“数瞬”帮着引航,就要在“太素神兵”上锲入相关技造之物,让其能与“数瞬”的神识搭配,又因为天魔的神识与修士的神识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必须拟研新的技造之物,这如何给天工司的相关修士解释? 毕竟这事要众多修士参与研制,吕夫玄可没办法单独搓出对应的引航技造之物。 既然不能让“数瞬”直接参与去暴露,吕夫玄改变想法,让其间接参与,在太虚境设立对应修行界的“云讯节点”,让“太素神兵”与之相连参照,即能辨别方位。 而要如何确定“云讯节点”与修行界的对应位置? 让“数瞬”帮忙即可。 这事除了“数瞬”这个天魔,让炼神真人来都没办法,除非出动上百个炼神真人们,整天啥事都不干,天天在太虚境和修行界之间来回穿梭定位吧? 先不谈炼神真人们有没有这个空闲,能否一口气指挥上百个炼神真人当牛马,另当三灾是玩闹的吗?炼神真人强行渡过三灾,那也是有损耗的,哪家炼神真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数瞬”这些日子以来,便在不断确定太虚境与修行界的方位,一旦进入太虚境,由于太虚境毫无参照物,以及太虚境宇空扭曲,修士在太虚境飞掠百里,对应到修行界可能才过去了十里,又或者过去了数千里,无法辨识东西南北,连上下方位也难以辨别。 虚无,一切还是虚无。 唯有那些如同炽阳的强大生灵的心神映射,给太虚境带来了部分光芒,可大部分的区域依然黑寂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数瞬”便意外发现了个不同寻常之物,那不是心神映射,而是某种实体之物——无垠的黑暗之中,一抹奇异的光彩悄然绽放,一座非是寻常砖瓦砌成,而是未知物质构建而成的宫阙缓缓浮现,激起黑暗的层层涟漪,那宫阙外表流转着绚烂的虹彩,犹如一颗璀璨的宝石,一粒粒光点沿着宫阙的穹顶边缘,化作流动的光带蜿蜒而下,汇聚成一片光之海洋。 “那是——” “数瞬”感到无比疑惑,在它的记忆之中,十大天魔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虽偶然会死亡,又会始终复活,生死对天魔而言并不重要,它们总会在太虚境重新诞生。 与修行界的大事进行对照,“数瞬”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两万年前,在这两万年内的时光,“数瞬”绝大部分待在太虚境,却从未在太虚境遇到过类似之物,偶然遇上的实物,也是数个从修行界强渡而至的炼神真人。 它瞬间飘向那处宫阙,却在隔着还有百丈开外,被一无形的阻力挡住。 “咦?” “数瞬”思索片刻,化虚为实,无形的阻力顷刻消失,任由它随意进入。 宫阙正前有广阔的御道,“数瞬”化虚为实的身体落步其中,左右张望,神识释放,却又惊讶发现神识如同落入了泥沼,几乎寸步难行。 “神识禁空?” “数瞬”震惊,让神识出现这种粘滞无法寸进的阵法,比直接阻隔和吸收难度更高。 “有趣,这座宫阙到底是谁的?” “数瞬”心念电转,既然它已经踏步其内,若是宫阙有主人在,此刻应该已经发声。 可周围寂静一片,即使以这宫阙四溢的五彩流光,依然无法洞穿太远的黑暗,在这个太虚境绝境之处,有这样的宫阙实在过于古怪。 它穿过长度三百丈的御道,来到了宫阙正门前,城墙正门前,立有两座高耸十丈的石雕,光看狰狞的外形,它就辨认出了对象——弊兽! 那两个石球大小的眼珠子,各自插入了一把利剑,辨识度太高了。 相传“弊兽”是远古纪时期「一百万年前至三十万年前」的异兽,做害人间,被人祖收伏,此后成为护佑人族的灵兽。 那插入眼球的利剑,便是人祖收伏“弊兽”,以及镇压它的“佐证”。 但这事只能当成传说,远古纪的事情太遥远了,流传下来皆是一些只言片语,实际上别说至少三十万年前的事情,即便十来万年前的许多事,也早已成为传说。 识牌发明于两千年前,玉简发明于十二万年前,更早之前,唯有书册以及石刻,石刻能遗留的文字不多,而书册在外界保存不了多久,大部分存于许多乾坤袋中,却随着时间的流逝,伴随乾坤袋的崩解而消失在历史长河。 因而有人开玩笑,修行界的真正历史其实只有十二万年,因为详细的记载是从十二万年前玉简发明以后才开始的。 那之前,唯有只字片纸的文字流传,更没有实景幻术的映照遗留。 把玉简的发明作为新元纪开端,并非没有道理。 用弊兽作为看门的灵兽,也不算多么稀奇,但“数瞬”却觉得不大对劲,以天魔对生灵的敏感性,只要是活物,都难以逃离天魔的觉察。 而石雕本该是死物,可不知为何,“数瞬”能隐约察觉到这石雕似有活性? ‘奇了。’ “数瞬”迟疑了下,没动手去击破这石雕试探。 无需借助商游的身体化虚转实,“数瞬”在太虚境的实体斗战能力更上一层楼,已然不亚于专修外功的归元境巅峰的修士,可这宫阙过于奇诡,让它这本地土著也不敢大意。 “数瞬”继续穿过敞开的城门,进入门道,之后迎面是殿前广场,以及一座光彩辉煌的大殿。 若这大殿屹立于人间,再怎么辉煌也不奇怪,怪就怪在耸立在太虚境,就委实让天魔都深觉诧异。 整个广场毫无其它动静,“数瞬”振翅向前,瞬间横跨广场抵达殿门,试探了下殿门,很轻松推开。 入目所见,一尊神像静静伫立于正殿祭坛上,神像高达数丈,面容非人非兽,双眸犹如深邃的黑洞,与“数瞬”对视的刹那,仿佛把它全部的注意力给吞噬了进去。 神像的身躯覆盖着鳞片和羽毛,交错缠绕,四肢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伸展,脚踏玄龟,左手一只缠绕在胳膊上的青龙,右脚方位还有一头白虎。 “数瞬”再仔细凝视,神像的肩膀上还鹄立一只小小的玄鸟。 第九十五章 疑似真君 ‘这……’ “数瞬”可怖的脸庞神色微变,玄龟、青龙、白虎、玄鸟,四只灵兽相伴左右,是传说中福德真君的形象之一。 福德真君最早的记录,是考据在上古时代就已经灭亡的国度,从该国度遗址的壁画中找到了福德真君的名讳以及故事,其壁画当中,就有福德真君左右相伴的四大灵兽。 如此一来,福德真君的考据推算到了二十八万年前。 那时候,现如今的十大门派根脚都不知在哪儿呢,最古老的龙华山祖师爷也只是十四万年前创派,龙华山的祖师爷都是听福德真君事迹长大的,那么可想而知,福德真君的真容早就失传了,要确定祂的形象,只能以四大灵兽相伴,或是其它特征来确定。 而目前人间所传的福德真君形象,多是慈眉善目的人族形象,眼前疑似福德真君的神像,却非人非兽,只能以恢诡谲怪来形容。 它再仔细一瞅,这尊神像的双眸其实是被挖空了,这就更让人感到怪谲了。 除了这尊神像之外,整座大殿再无其它神像供奉,“数瞬”随即折转副殿,惊讶发现副殿内供奉了许多形象不明的神像,体格小于正殿上的福德真君,但怪形怪状,它一个也认不得。 “一、二、三……除了福德真君之外,副殿居然有五百零四尊神像。” 明明殿堂内光彩映照,不见阴暗,“数瞬”却奇怪感觉到这些神像给它一种阴森森质感。 真的诡奇了……它这具身份可是十大天魔之一,这世间还有东西能让天魔感到不安的存在么? 不该是天魔让其它存在感到不安么? “唔?这些神像怎么——” 它走到副殿尽头,转身折回,却忽然觉察到左右两侧的神像似乎变大了些许? 是错觉吗? 等等,似乎不是错觉! “数瞬”忽地止步,讶异地发现,不是神像变大了,而是它在逐渐变小。 每往前踏步一下,它的体格就缩减一圈。 踏步两下,体格足足缩减了两圈。 这导致两侧的神像似是扩大了,实则是它在变小。 ‘怎么可能?’ 十大天魔的位格与炼神真人平级,其实力于太虚境犹在炼神真人之上,即使是它不擅长的实体,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给它施展法术! 这是什么法术? “数瞬”心念急转,以另一个炼神真人吕夫玄的身份,也没从龙华山的典籍中寻找到类似的法术,竟然能在无形之间,让天魔也中招。 它往后急撤一步,没有变回去,依然保持原有体格,可若是往前一步,势必再度缩小。 即是说,它被困在这里了。 沉默了片刻,“数瞬”忽地身体化作黑烟,顷刻在原地声销迹灭——化实转虚! 无形无影,出没无常,这才是天魔的真身。 也就在它化实转虚的刹那,犹如被强猛的弓弦弹射了出去,即使以无形无质的存在,依然被这座宫阙某种法阵捕捉到,并排斥而出。 ‘有点意思。’ “数瞬”围绕宫阙转了几圈,还待继续侦察几遍,冷不丁整座宫阙若隐若现,几个呼吸后,立时杳无踪影。 ‘不见了?’ 以天魔的眼力,也没能抓住这座宫阙消失的痕迹。 ‘能在太虚境自由遁行,来去无踪,还能以法术在无形间暗算我……又能以法阵排斥我这无形之躯,总不能是福德真君的法驾宫阙吧?’ “数瞬”笑了几声,可笑着笑着,它便笑不出来了,迟疑着自问:‘难不成——真的是福德真君的法驾宫阙?’ 因为历史太过遥远,修行界对福德真君是否真实存在是半信半疑的,不信在于福德真君不够真实,从没留下任何传承,传说又太过于离谱。而半信则在于以福德真君名义起誓,若是不遵循,还真可能气运被削倒大霉。 倘若历史上真有福德真君这位神仙存在,且这真是福德真君的法驾宫阙之一,那么就不奇怪了,真君虽然也是炼神境,但和现在的炼神真人不是一个概念。 硬要比喻,等于一个开合境的小道士,去和归元境的大佬对比。 寻常修士分不清炼神境界的差别,但只要到了炼神真人的境界,自然会逐渐琢磨到更高的道途。 初入炼神,即为“通明”,此心田开阔,智慧明净,元神可以出窍,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光有元神,名曰真人。 这是现目前修行界炼神真人们统一的境界,彼此实力的区分,主要在于正法修为深厚,灵力积累,以及斗法经验。 实则真人们彼此的境界等同。 而在各大派的洞天福地之内,还有一批真人们潜修不停,努力突破到下个阶段,即“神通”。 若是到了“神通”的修为,天眼通、天耳通、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漏尽通的地步,足以预知到未来吉凶祸福,就连天魔对其也无可奈何了,修行界中再无任何灾劫可以威胁到这样的大修士,可以说真神仙了。 此类掌握神通的大修士,根据吕夫玄所知,目前修行界应该无人能达到,至少龙华山后山的洞天福地内没有。 可这还不是真君。 到了“神通”的修为,还要潜修突破到“无极”,此境界大地山河,如在掌中,目视万里,已得六通之妙——名曰真君。 这是大派正法中明确记载的大道境界,炼神真人在这样的真君面前,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可自古以来,把传说都算上,能称呼上真君的传说人物,也仅有四人,名为四大真君,或是四大帝君。 以及在四大真君之上的道祖。 不客气地说,别说真君了,即便有“神通”的修为,整个修行界的局势也要发生重大改变,“太素神兵”也威胁不到这样的大修士真神仙,哪家门派有这样的大修士会藏起来不用呢? 所以吕夫玄可以断定,修行界早已断层,再无炼神真人“通明”以上的境界修士。 实则放在万年前,只要抵达炼神境,就称得上是神仙了,许多凡间祭祀的神仙,以讹传讹,都未必能有炼神真人的修为。 如那宫阙是真君的所有之物,其内的法术即使过去了几十万年,能把“数瞬”这十大天魔困在其中,倒也并非不可能。 第九十六章 疑问 ‘福德真君如若真实存在——那为何现如今没了祂的踪迹和道法流传?如果福德真君是真实的,那其它三大真君呢?岂非也是真实存在过?那道祖呢?’ “数瞬”沉吟不决,不像对福德真君的存在半信半疑,根据修行界的考据,目前一致认定道祖是虚假的,是十几万年前,某个炼神真人虚构出来神仙灵位图,目的是为修行界确定祭祀的正法对象。 嗯,这个虚构道祖的炼神真人,就是龙华山的开派祖师。 哪怕把道祖排除在外,其它更缥缈的三大真君是否更具真实性了? ‘咦?’ “数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忽略了许久的事。 但这是唯有龙华山炼神真人才有资格忽略的事。 龙华山是修行界有明确记录以来最古老的门派,门派内的典籍明确记载了开派祖师,是刚入炼神境的真人,十几万年前炼神真人可没现在这么多,一旦进入炼神境,几乎“天下无敌”,祖师遂寻山开派。 而到祖师仙解之前,也没能突破到“神通”,或者说,连“神通”的边也没摸到。 龙华山十四万载的史料之中,能明确摸到“神通”的边线的,只有中兴祖师一人,可依然没能达到“神通”的境界。 那就怪哉了。 既然一个人都没能达到“神通”的境界,为何遗留下来的正法中,会明确记录了“神通”的境界如何修炼? 为何还有“神通”的下一个“无极”境界? 这修炼之法,是错漏的,或是推算的? 不,炼神真人也推算不出这等玄妙之法,难不成这正法并非祖师所创,而是这之前其它门派,或是其它机缘而得? 龙华山地煞七十二术就算了,可天罡三十六法之中,有好几门法术,是炼神真人都无法习练掌握的,那明显超纲了。 不看大道正法,只看这天罡三十六法,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然而根据吕夫玄这具身体本人遗留的记忆,龙华山其他炼神真人们,从未就此提出过疑问。 “数瞬”继续沉默了半晌,最后干脆不再思索,这天下之间,它和吕夫玄这两个身份的实力已经到了顶格,依旧没能耐去探寻上古真君的秘密,若非今日在这太虚境见了这宫阙,它都懒得对此好奇。 什么真君不真君的,传说再厉害,也和眼下的局面毫无瓜葛。 它一要应对一百二十年后来自“幽冥”的天地大劫,二要在此期间把商游和应疠的修为突破到炼神境,哪有功夫去考据上古奥秘。 只不过偶遇这离奇宫阙,“数瞬”便为此留了个心,其余时间还是花费在与“云讯节点”定位上。 …… …… 商游非是一心四用,而是四心四用,却又念头记忆同步,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又特别神妙非凡。 按理来说,此前他前往下界,远离上界的龙华山,即使以天波和神识的速度,也不可能做到彼此之间毫无迟延,要明白当时两者之间的相差距离,起码相隔数百万里。 先不谈神识很难做到这么远映照,以天波而言,至少也需要一个呼吸的功夫才能横跨这段距离,可商游与吕夫玄两具身体,的确没感觉到存在迟延同步。 “这世上还有比天波和神识更快的东西?” 以吕夫玄的见闻,同样在记忆中从未见识过类似的描述。 商游递交幽爞后,等待了数日,这几天他听得最多的讨论,便是在龙华山火热朝天的《吕夫玄自述》,原本因为“太素神兵”的缘故,就让吕夫玄名气暴涨,等他这本自传一出来,立时引发轰动,购买者不计其数,都想一窥这位炼神真人的人生经历。 然后全被书里的金句以及思想折服了,以至于商游这几日在外用餐,都能听见有修士摇晃着脑袋,念出书中的金句。 而既然能在龙华山引发轰动,必然也会让这本自传迅速流传出去,最后修行界人人得知也是时间问题了。 除了吕夫玄的这本自传,其他真人的自传也在书写当中,只是比较而言,其他真人一来写不出这些稀奇古怪的金句,二来对自身的自传非常重视,不写还好,真要按照掌门法令去写,那铁定是字字斟酌,不敢有丝毫大意,可不敢让自己的名声被毁了。 如此一来,想要成书成册,势必需要很长的时间。 吕夫玄本想让各大峰主尽快成书,却没考虑到他们的慎重,他又不可能去催促,也只能无奈等等了,好在其他峰主的自述本是计划中的小小一环,也不用过多的重视,重要的是他的名气已经在龙华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虽说想当上掌门,在寻常修士之间的名气并不重要,毕竟票选掌握在七大峰主、副峰主以及四大参务手里,可在吕夫玄看来,所谓大势,在于民心,若想统合整个龙华山的力量,绝不能忽略中低层修士的意见。 这便是远见,仗着从一百二十年后回来,吕夫玄有着远超所有人的远见,当上龙华山的掌门,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唔?” 商游还在自己租住的洞府内冥想调息,忽地腰间识牌一动,收到了某条云讯。 不是面对面,又能在洞府内收到云讯,除了龙华山的“云讯天馆”主动向个人发去云讯外,其他个人是没有权利做到的。 他神识立即映照识牌,脸上露出微笑,遂收拾一下,驾驭七解法剑出了翠螺峰,再在梯云馆乘坐云桴飞向朝阳仙馆。 朝阳仙馆依旧熙来攘往、挨山塞海,在龙华山想要“生活”赚取灵丸,除了仙坊夜市之外,朝阳仙馆绝对是头一等的去处。 这里每日既有龙华山发布的委托,也有个人、行会发布的各种委托,据说很有能耐的修士,光是完成委托,一月就能赚取上万灵丸。 商游去了天工司所在的分厅,竟然早已有人在此等候,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名行执陪着一名执务。 “可问是商道友?” 那执务瞥见商游进入分厅,立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走来行礼。 “在下正是商游。” 第九十七章 领取殊勋 “好好好。”那执务面色热情,“恭喜商道友,你承接的委托经过天工司验查,确定无误,但需要你说出如何获取的‘幽爞’,我们来正是给你做个问录。” “好。”商游言简意赅地答应,这是正常的章程,他早有准备。 那执务带领商游去了一个静室,两名内门行执一个拿出可以技造法器“镜花水月”,全程记录,另一个则拿出狼毫,需要记录并标注问话的重点,以便上部可以直接浏览关键之处。 “敢问商道友,是从何处获得这‘幽爞’的?” “我是从一本《闲宁游记》中获得灵感……” 商游开始讲诉从何处获得线索,以及如何找到幽爞的,这些日子来,他可是反复斟酌了不下百次。 不过即便如此,对面的执务和两名内门行执还是听得目瞪口呆,看向商游的眼神充满了“这一定是个疯子”、“这小子胆量太大了”、“不得不佩服”的情绪。 居然有人会因为一本游记,就敢独自一人冒险去往下界,深入混乱的妖国重地,就为了疑似的某种可能? 这便罢了,修行界从来不缺如此敢于冒险的修士,那朝阳仙馆每日发布的委托当中,因为意外仙逝的修士大有人在。 让这名执务和两名内门行执不可思议的是,商游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的修为可只有胎息境啊! 执务嘴唇蠕动了几下,很想问商游一句“你哪来的信心和胆量”,最后还是没问出口,把这话咽了下去,只说了两个字“佩服”。 随后,那执务眉头微皱:“若是依照商道友所说,这幽爞可不好获取。” 仅是在下界,不算什么难题。 关键在于,想要获取幽爞需要途径天衍宗的势力范围,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不过如何获取幽爞是另一回事,幽爞的确符合天工司所需,即代表这件委托本身完成是毫无问题的。 因此商游没开声。 对面的执务又续道:“商道友,根据天工司上部支门认定,此次你携带回来的灵性生灵符合委托要求,因此予以委托完成奖励——殊勋乙等功一份,三十万灵丸奖励一份,因殊勋缘故,此次灵丸奖励不会扣缴抽税,会以全额方式进行发放。” “乙等功已经给你记录在册,三十万灵丸的奖励,会在七日后发放,请届时到财禄馆查验或是支取。” “多谢。” 商游礼貌道谢。 那执务面带微笑,提点了他几句:“商道友,我看你之前是外门弟子,此次为了这份委托,不得不辞去了外门弟子的身份,还耽误了内门考核。如今你顺利完成委托,荣获乙等功,足以申请特许资格进入内门,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这执务还把商游送到门口。 “多谢执务提点,我这次前往下界,回来时候在外得了一点香料,制成品香,还请执务笑纳。” 商游拿出礼盒塞入这执务的袖口。 “这如何是好!”执务脸色大变,进行推脱。 “只是一点小小意思,不值几个灵丸。” “那也不行,身为执务,应当秉公职守,岂可违背龙华山教训?别说了,赶紧拿回去。” 执务义正言辞地把礼盒从袖子中推给商游。 “是我唐突了。”商游不得不收回礼盒。 等与这名热情的执务告别,商游返回途中神识映照,礼盒内已经空空无也。 若是不给这品香,那也行,但别人好意提点几句,不给的话,就未免不懂人情了。 这人情世故,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得了这乙等功,许多事就可以开始操作了。 商游等到下午时分,便搭乘云桴去往了天权峰功禄司。 龙华山的七峰各有特征,天权峰主峰耸立如天柱,山峰上腰部有一天洞,若是朝阳时分,金光会透过这处天洞投射而入,形成一道金灿灿的光柱,颇为美妙非凡。 天权峰的梯云馆位于较远处的副峰上,这里没有应允的话,就连内门弟子也不允许直飞进入,只能一步步走下石阶,下了副峰,沿着一条主路往前十里,最后抵达主峰山脚下的功禄馆。 不过能来这儿的也没凡人,对于修士而言,即便是开合境的雏鸟,走上十里山路也视作等闲,连汗水也不会出上一滴。 功禄司主管龙华山内门、外门弟子升迁与人事安置,位高权重,但来此处办事的却没几人。 商游沿着主路抵达功禄馆之前,一路就没见到几个人,偶然遇上的几名修士,也是神色匆匆路过,看都不看商游一眼。 到了功禄馆之后,古青幽静,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馆,都比不上随便一个梯云馆的宏大,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天权峰的功禄馆。 当然,熟知内情的人就明白,这里的功禄馆是接待外事任务的,真正的功禄司处于天权峰后山,外人不得而入,实则功禄司内部非常忙碌,长年累月也没几日能歇息。 而他踏步走入这个小馆内,今日里面还真没人,安安静静的厅堂内空空如也,他环视周围一圈,目光在厅堂上一幅匾额上停留半息,又看向左侧的入口,有一人推帘而出。 “道友,何事?” 那人打了个哈欠,又说:“今日闭馆,若有事要办,改日再来。” “闭馆?”商游恍悟,难怪没怎么遇见人,他却是疏忽了。 “哎,等等,道友先别走。” 那人叫住要走的商游,忽地问:“你莫非是商游商道友?” “对,在下正是商游,阁下认识我?” 商游疑惑回头。 “啧啧,能不认识道友吗?你得了殊勋乙等功,可是要经过功禄司认定方可,上部早就通知我等,若是你来了,可要为你特事特办。” 那人得到商游承认,神色立即变得极为热情好客,连忙招呼商游坐下,要给他倒茶。 “殊勋乙等功可不简单,我在此做事十余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拥有乙等功的人上门办事……若我猜得没错,商道友应该是想凭借乙等功特许进入内门吧?” 那人羡慕地看向商游:“商道友得此功劳,以后在内门如虎添翼,比常人擢升要快何止数倍。” 第九十八章 投毒 商游心里有数,乙等功实在惹人眼红,一旦凭此功劳进入内门,上部考虑擢升之时,会优先择选这等功劳者。即使得罪了同门,也很难压制这份乙等功,因而这乙等功能发挥的最大功效,就是成为内门弟子。 所以知晓乙等功份量的人,势必会对他展现友善的一面,不敢轻易得罪他。 聊了几句后,那人也不管今日闭馆,说要给商游登记,再让商游落字为名,走完一系列章程手续。 往日这章程手续十分麻烦,譬如通过考核进入内门,可不是翌日就能报道,需要耗费一个月来通过资历、背景审查与审批,又要耗费三个月来见习,才能拿到内门弟子的身份。 而若是拿到内门弟子的身份,也才刚刚开始,必须从最低的内门戊等行执起步,若无功绩,要熬五年时间,才能擢升丁等行执。再熬十年,才能擢升到丙等行执。又要熬十五年,方可擢升乙等行执。 若还没有较大的功绩,继续熬二十年吧,才可能擢升甲等行执。 至于行执之上的执务,就是个天花板,没有背景,没有功劳,光靠熬时间或者打底的每年功绩,永远也擢升不上去。 可这人很清楚,商游拿着这份殊勋乙等功,按照规矩,一进来就是甲等行执,只此一下,便省去十几个优良功绩,或者整整五十年的资历时间。 而即使商游毫无背景,有这乙等功,执务也不是他的天花板,可以望一望执务之上的主务,主务之上的副司才是商游的天花板。 这人只能羡慕商游的运气了,天工司的这份委托出来,就引起了轰动,别说那些疯狂的散修了,就连许多内门的大人物也坐不住了,纷纷让门下的弟子或是子辈去搜寻合适的灵性生灵,哪能想到第一个符合要求的居然是一名散修。 但哪怕商游递交了合适的灵性生灵,这份委托也没截止,依然无限制时间接受递交,可这人却认为,其他人只怕没有同等的运气能找到合适的灵性生灵了。 商游这还没进来,上部就给这人打了招呼,他不得不重视,急忙给商游办好许多的章程手续后,就告知他,等候通知。 商游没问要等多久,那人还热切地主动告知:“商道友不必着急,最多不超过七日,就会给你云讯通知。” “多谢道友。” 商游给他塞了一盒品香,那人也急忙推辞,并予以严词拒绝,只是从袖子中推出的品香盒子,也变得空空荡荡了。 彼此心照不宣,商游送的品香确实不会太贵重,只价值两百灵丸,若是超过五百灵丸,那人万万不敢收了。 这也是今日是闭馆时期,那人等于是拿出自己的时间给商游办事,收下礼物理所当然,可若是平日开馆时期,走正常章程,以及人来人往,他哪儿敢收。 商游出了功禄馆,原路返回,路上还在思索。 这事还不算完结,上报了功禄司,功禄司内部会根据各司的人事状况、定编限额来分划,就像内门考核,不是说你意愿某个司门,就一定会给你划给那个司门,这还要看各司是否愿意接收,以及各司的定编限额是否充足。 七大峰相当于七大司门,除了这七大司门外,另有参务司、机宜司等额外十几个小司门可以选择。 依照商游的心愿,第一个不想去的肯定是天工司,商游这个身份不能和吕夫玄牵扯太深,去了天工司,就很容易烙印上吕夫玄以及天工司的印记,纵使后面转任,也会被打上这份印记。 第二个不想去的,是总务司。 总务司乃是天枢峰主管,总批龙华山一切事务,看似权力很大,实则一旦进去,就被困在里面了,也许有利于擢升,却非常不利于修行,商游自是不能如此去选。 “唔?” 商游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山岭阻碍,透过了罡风层,去往了那下界。 黑挲国,弥迦城,临时王宫侧殿。 殿内檀香扑鼻,寂静无声,一人背手矗立,静静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病人。 直到平静被陡然打破。 “殿下,殿下,不好了。” 蒙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蒙琮,如此焦急所为何事?” 应疠头也不回,语气不疾不徐。 “殿下,二王子殿下他,他、他投靠了叛逆。” 蒙琮让自己尽量回气,可言语之间的紧张根本无法平息下来。 “应峱投靠了叛逆?” 应疠惊讶道。 “对,他投靠了叛逆,而且已经颁示黑挲国上下所有部族,声称国主患病,乃是殿下您投毒所致,因此他顺应天命,要、要清君侧。” 蒙琮紧张到了身体在微微颤抖。 “呵呵,”应疠失笑摇头,“我这个弟弟消息得到的真快,父王昨夜才病床不起,今天就得知了内幕还迅速颁示各部族?” “对呀,”蒙琮一惊,“国主病重的消息对外不宣,二王子殿下身在远方,怎能得知这个秘密?而且国主身体一向康泰强健,为何会忽然——” “经过道医把脉问诊,父王的身体查出了一种蛊毒。” 应疠低声说道:“要说投毒所致,确实没错。” “蛊毒?”蒙琮不敢想象,“有、有谁敢向国主投毒?” “目前线索太少,不得而知。” 应疠眼神若有所思:“不过我这弟弟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嫌疑很大啊。” “殿下,您是说是二王子殿下他……他怎么敢的?” 蒙琮头晕目眩,她从没想过二王子殿下这个小透明的存在,会有胆量向国主投毒,她又隐约觉得不对:“可是殿下,即便二王子殿下有心投毒,但以他的势力绝无可能绕开国主的亲卫,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王子应疠如此深受国主应傉的喜爱,也被忌惮没掌握几分权力,那么二王子殿下始终被应傉忽略,根本没有资格培养势力,要想给国主应傉投毒,可谓千难万难,基本不可能。 应傉对自己的安危极为重视,任何食物酒水,都必须经过两轮侍女亲尝,一轮法术查验,使用食物酒水给他投毒不说绝对不可能,也很难做到,至少二王子殿下是做不到的。 “殿下,先不管是否是二王子殿下投毒,既然二王子殿下颁示天下,那么这事就无法隐瞒了,接下来怎么办?” 第九十九章 情报 蒙琮明白一点,哪怕国主应傉残暴无能,依然是名义上的国主,对稳定军心有着极大的作用,倘若前方大军得知国主应傉被下毒后音讯全无,必然军心不稳,这对目前的局面是灾难性的。 而且别管应峱的指责有无作用,这个谣言造出,更会影响大王子应疠的形象和声望,蒙琮为此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等。” “等?”蒙琮不解,可看应疠面色镇定自若,她也跟着冷静下来,“殿下,您是早有安排了吗?” “蒙琮,我交你一个任务,你带着我的御卫队密切监视城中所有部族的长老,若有异动,立即给我回报。” “是,殿下,我这就去。” 眼见应疠给她安排了任务,蒙琮精神一振,当即领命而去。 等蒙琮一走,应疠沉默不语,突兀有一身影缓缓步入,声线犹如利箭直射应疠:“以你那些御卫队的素质,只怕无法胜任监视任务,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身影止步于应疠背后一丈外。 “英执长所言有理。” 应疠回身,笑吟吟道:“不过英执长怕是忘记贵派机宜司之能了,哪个部族的长老有异心,王宫哪位亲卫是叛徒,还能逃脱机宜司的掌握吗?” 英瑧眉头一挑:“你是故意的?” 应疠很干脆承认:“对,我是故意打草惊蛇,若是没有人监视他们,他们反而不会安心,现在有人暴露出正在监视他们,有异心者肯定放心不少。” 英瑧瞥了眼病榻上的国主,收回视线:“能给国主下蛊毒,必然收买了国主的亲卫,那些叛逆做不到这点,铁定是天衍宗的‘天眼地耳’出手了。” 与龙华山的机宜司类似,天衍宗的“天眼地耳”分作两个司门,一个是“天眼司”,一个则是“地耳司”,主要刺探大国军情与门派机密。不过两个司门会故意分开刺探,互不从属,从而汇总验证情报真假。 但“天眼司”更喜欢展开较为公开的实际行动,而“地耳司”则更注重在敌国、敌派内部构建一整套的情报探察体系,从不暴露自身。 故而按照两者之间的行动风格,给国主下毒之事,应该是天衍宗“天眼司”所为。 “还是要多谢机宜司的提醒,若无机宜司提醒,父王他怕已经——” “不必感谢,反正机宜司是想趁机把天眼司那些人连根拔出,”英瑧冷笑,“反倒是你,能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父王当成棋子来利用,可真是够孝顺。” 应疠面不改色,好心提醒道:“英执长,我知你瞧不上我,但如今你我立场相同,个人喜好可不能坏了大事。” “不必你提醒。” 英瑧轻哼了声:“上部既然要我来护卫你安危,我就会在此期间尽全力护佑你安全,可我毕竟没有护卫经验,你最好自己多注意点。” 应疠笑而不语,却知英瑧故意这么恐吓他,若是这位英执长都没护卫经验,那龙华山别军之中谁敢说自己有? “那就多谢英执长了,如今这弥迦城内,想要我小命的人可不少。” 应疠抱拳,英瑧冷哼:“放心,就算你不幸死了,我也会给你报仇。” 等英瑧悄然隐蔽左右,应疠又看了眼病榻上的应傉,这才走出了侧殿,侧殿门口已经被他的御卫队接管,事实上,国主“病重”,卧床不起一事,已然无法隐瞒。 消息迅速在弥迦城扩散,应疠也必须站出来,否则整个局面就彻底崩解。 而有人显然乐见于此,昨夜国主病重,王宫的亲卫军第一件事竟然是封锁消息,这本来没做错,可封锁消息的对象居然有应疠。 这就不正常了,国主病重以后,本该立即通知大王子殿下出来主持局面,可亲卫军怎能对大王子殿下封锁消息? 若非潜伏在国王身边的机宜司密探把情报传递出来,劳于晨又转给了应疠,那么此时的应疠还被蒙在骨子里。 得知这条情报后,应疠也是当机立断做出抉择,首先请求劳于晨派人护卫他,其次调遣自己的御卫队准备进入王宫。 而在机宜司把消息传给劳于晨以后,劳于晨在通知应疠之前,也提前呈报给了上部,上部的回应是——确保应疠的安全。 并把还没离开的“玃如七杀别军·十九支”的指挥权移交给了劳于晨,劳于晨自然明白上部的意思,以“玃如七杀别军·十九支”来保护应疠之安危。 十九支的执长英瑧,早先就有过多次保护重要人士安危的经验,又有就近原则,让她来保护应疠再合适不过。 正是有了十九支的护卫,应疠当天晚上冲入王宫便极为顺利,遇上几名敢于向他出手的亲卫军,当场被十九支的修士格杀,震慑住了剩余的亲卫军,这才让应疠入主王宫。 显而易见,不论是给国主下蛊,还是其它反应,都是一连串的计划,完全不给应疠主掌局面的机会,这才翌日,他的弟弟应峱便告示黑挲国,指责他下毒谋害国主。 ‘原来如此,你们的目标不是军权,而是——’ 应疠示意两侧的御卫队不必行礼,他脑海念头急转,以神识映照后方潜藏着的英瑧:“英执长,我想与劳师兄见上一面。” 英瑧:“……” 便在应疠要与劳于晨见面之时,弥迦城向北一千五百里,连绵不绝的大地上,几座城池已经被打成了残垣断壁的废墟,途中的所有村庄也一概只剩尺椽片瓦。 残酷的战争一旦爆发,尤其是修士之间参与的战争,其破坏力又广又深,凡人们稍被波及,便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随着国庭大军不断败退,叛逆兵强马壮,且无人拖上后腿,导致国庭大军的修士们士气败落,已然心生必败的颓废感。 可十几天前叛逆的二号巨子被斩首毙杀,这则消息传来,让国庭大军士气大振,对面叛逆的嚣张气势则瞬间消亡,咄咄逼人的局势被反推回去,最后保持了个拉锯之战的局面。 以此地南北二百里,东西一千里,都处于反复拉锯之中。 兴许昨日还是叛逆的,今日就成了国庭的,但指不定第三日又被叛逆夺回。 第一百章 交战 双方很多时候脱离了为地界寸土必争的格局,转而变成以最大可能杀伤对方修士的谋策。 因此斗战变得更为残酷。 一处村庄的残垣断壁之下,一只头颅缓缓伸出作掩饰的杂草,目光扫视了周遭一圈,才低声说道:“什领,我们还要等多久?” “等到人来了为止。” 两人的修为都处于开合境,还没法使用神识映照,因而只能低声细语。 “可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七个时辰了……我感觉我背上有一只蜈蚣在爬。” 那最先开声的年青修士抱怨道。 “才区区七个时辰,”什领不屑一顾,“想当初,我可是在地下埋了四十八个时辰也没动弹,你们现在这批新来的,斗战经验太过于缺乏,不堪大用。” 那年青修士努了努嘴,敢怒不敢言。 过了稍许一会儿,什领忽地低声:“是叛逆……按照我教你那样去做,千万别慌。” 年青修士透过杂草,果然见到骑着血马而至的两名修士,国庭修士都会在胸口绣上黑莲,可叛逆的部族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绝不会再尊从国庭,是以胸口没再绣上代表国庭的黑莲,这是立场问题,不可作假。 年青修士不用什领嘱咐,他也不会慌张,在什领看来他是雏鸟,可他手上已经沾染了不下三人的性命,觉得自己已经够老练了。 眼见那两名骑着血马的修士抵临村口停步,拿出法镜准备照视村庄之时,他赫然从杂草地下破土而出,迎面就是一记“铁沉沙”。 “铁沉沙”物美价廉,原本是修士炼丹后的剩余产物,可后来发现,这玩意放在下位修士手里,尤其是开合境修士之间,是斗战的上佳武器。 开合境修士的修为不够使用间介术,若是财大气粗买了护身法器便罢了,若是没有,以肉身去抵挡“铁沉沙”,绝对会痛苦难忍。 果不其然,那两名骑在血马上的修士已经很警惕了,依旧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密密麻麻的“铁沉沙”笼罩了两人,瞬间穿过普通法衣,击入了皮肤肉下,让两人痛呼出声。 妖族的修士皮粗肉糙,都难免疼痛不已,他们身下的血马挨了“铁沉沙”,立即被打出无数细小的血洞,当场毙命。 “拿命来!” 两名修士眼见只有一人,就敢对他们偷袭,勃然大怒,取出背后的法剑,一跃而下掠向年青修士。 年青修士也不抵抗,掉头就跑。 “还敢跑?” 两名修士被“铁沉沙”命中,疼得全身直哆嗦,对年青修士恨之入骨,誓要杀他。 “嗖嗖!” 可就在两名叛逆国庭的修士追上去之时,背后空门大开,两支闪烁着红光的弩箭闪移而来,威力之大,洞穿了两名修士的头颅不说,还继续向前,直到被一堵残垣挡住,炸出一个大坑。 从背后偷袭的什领冷漠无言,手中机弩的应发器自动旋转更换新的弩箭,这已经是他偷袭毙杀的第十条敌人性命。 “快走。” 什领招呼了声年青修士,也不去搜身,马上转身就跑。 先前的年青修士也一声不吭,紧紧追随,两人才跑出百丈,十几道雷炎从天而降,顷刻落入刚才的村庄。 “轰轰……”地面震动,岩石和土壤在强大的冲击波下颤抖不已,本来就是废墟的村庄,又一次被雷炎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雷烟和尘土,什领和年青修士趴在地面待了一会儿,才缓慢爬起身,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 “叛逆的‘沸天震地’距离我们最多二十来里,应该在西北方向。” 什领精神一振:“我们要尽快上报。” 如今双方修士都佩戴有命牌,类似识牌,但不同于识牌功能繁复,命牌只有一个功能,即在佩戴者死亡的刹那,传递一条云讯回去。 不论是国庭,还是叛逆,对这一千里余地界早已熟络在心,有着详细的地图,使用天机鼎图配合最后的一道云讯,以及修士时刻上报自己的方位,那么就能确定死亡时大致的位置。 虽然双方没有上界那么可怕的技造之物,但修士之中,也不缺算经人才,最多五息!什领已多次测试,一旦毙杀叛逆,给他们撤离的时间最多五息! 就会迎来“沸天震地”的雷炎! 这种雷炎除非是玄关境修士,亦或者有额外的法器护身,否则玄关境之下的修士必死无疑。 什领带着年青修士返回了己方的兵营,上报了探知情报后,又重返阵地,继续偷袭猎杀叛逆。 “什领,能不能给我也用用‘天张机弩’?” 两人埋伏后,开始守株待兔,年青修士眼馋什领的技造法器,背后的法剑都不香了。 “你想用?” 什领冷笑。 “嗯嗯嗯。”年青修士使劲点头。 “做梦!”什领抱住“天张机弩”,扭头说:“这东西可是好玩意,胎息境修士的间介术都挡不住,是上界才援助下来的好东西——你以为谁都有资格用吗?呵呵,这机弩的每一支弩箭都是特制火炼而成,一支弩箭就要三百灵丸,把你卖了也用不起,我才一共领了十二支而已。” 年青修士撇撇嘴,很想骂他一句“小气”,可终归是他的头领,也不敢真的翻脸唾骂。 “对了,什领,你不是什领吗?为什么除了你,就只剩下我?” 年青修士等得无聊,又低声询问。 “你觉得很奇怪?” 什领懒洋洋地说:“蠢货,当然都死了。” 年青修士神色一僵。 “两个月来,我带队的其他九人,全部战死了。” 什领懒散的语气未变,就像不是在说死人,而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都他娘的死在这片土地上了,有的是被偷袭而死,有的是大意落入陷阱而死,有的是正面斗战被毙杀,还有的——是被同僚给坑死的。” 什领打蔫儿说道:“只有我,也只剩我能勉强幸存下来。因为战死的人太多,国庭节节败退,已经没什么能力补充兵力了,所以我这什领名存实亡,直到你来了,才能证明——哦,我原来还是个什领。” 年青修士听得脸色铁青,喃语道:“我们还有镇压叛逆的希望吗?” “你居然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国主都不会问这个傻问题,你是否知道在王宫服侍国主的人,比在战场上双方修士的数量加起来还多?” 什领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