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美人谋昭华魏玠的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第1章 脱了 “别……别碰那儿,脏……” 昭华趴在案桌上,面色异常红润。 她衣裳半褪,堆至腰际。 柔若无骨的上半身紧贴着冰凉桌面,双手扣着桌沿,玉指粉嫩,骨节用力泛白。 身后是男人滚烫的身躯。 吻落在她后背,不久前才完成在她背上的画作,已经晕糊开来。 男人那低沉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 “怕什么?就算颜料有毒,也毒不死你……乖一些,别乱动。” 他那大掌箍着她腰肢,另一只手的虎口顶着她的裙摆,几乎移到肋骨处。 都已意乱情迷到这般,昭华以为,他今夜会要了她,而不是像前几次那样…… 却不料,他定力如此高。 又是仅仅在家门外徘徊晃荡,就是不闯入那道门。 每次都是这样。 她主动勾他,他也动情了。 然后,她被搓磨得像个荡妇,他却还是副君子模样。 既泄了他的谷欠,又没破她的身。 真是好处都让他占尽了! 这回,昭华不肯再依他。 见他仍没有那打算,她挣扎着要起身。 “不、不行……我该回房去了!” 但他哪里肯就此放过她。 一室暖香,暧昧到了极致,寂静中,女子的似嗔似泣的碎响被放大…… 翌日。 一大清早,大夫人就派人来传话,让昭华过去一趟。 丫鬟云秀伺候更衣,隐约见到她后颈有块红印。 “姑娘,您这儿是怎么弄的?昨日睡前还没有呢。” 昭华摸了摸后颈,想到昨晚被摁在那案桌上一夜,都没能上得了那狗男人的床榻,不免有怨怼。 眼下,她若无其事,柔声道。 “应该是虫子咬的。” 云秀心思单纯,不疑有他。 就算她知晓人事,也不可能往那方面想。 毕竟,姑娘是如此端庄温婉、知书达理。 …… 正院内。 杜家大夫人瞧着坐在自己下位的昭华,神情冷漠。 “还有几日就是你的婚期了,这段时间切不可有任何差错。要知道,能被李将军看上,是你的福气。” 昭华微微颔首,温顺地点点头。 “明白了,母亲。” 其实,大夫人并非她的母亲,她也并非后院其他女人所生。 杜家老爷收养了许多貌美女子,将她们自幼培养,作为结党的工具。 而昭华只是其中之一。 她年方十六,也是时候给人家了。 昭华不止接受这样的安排,还向大夫人道谢。 出了正厅,丫鬟云秀急声道。 “姑娘,奴婢听说,那李将军都六十多了,您才十六,这……这对您也太不公了!” 昭华此刻异常平静,好似已经坦然接受这门婚事。 她还告诫云秀。 “不可放肆,此事乃父母之命,只当心怀感念。” “姑娘教训的是,奴婢就是心疼您。” 在云秀看来,姑娘这么好,应该配更好的男子,而不是一个老头儿。 秋日肃杀,外头的太阳格外刺眼。 昭华抬起纤纤素手,挡了下眼睛。 看似温婉守礼的佳人,眼底却翻涌着暗流。 迎面走来一男子,破开这闷热。 那男子外着淡雅缃色衣袍,清隽俊逸,星目濯濯。 烈阳高照。 他俊颜冷冽,似那桃花雪。 周遭是桃花艳艳,他却似骤至之雪,是闯入人间的绝色,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姑娘,是张先生。”云秀站在昭华后头,悄声提醒。 张怀安——杜老爷为她们这些养女请的私塾师。 他一个月前来的侯府,如今已深得杜老爷看重。 就连昭华这个杜府养女,见到他也得行礼。 待两人走近了些,昭华施身道。 “学生见过先生。” 男子站定住,长身玉立,与她隔着三尺之距,像是不愿与她有过多牵扯。 “六姑娘有礼。”他嗓音清润,眉眼却有几分冷淡。 而后两人擦肩而过,风过无痕。 他走远后,昭华才抬起眼眸。 云秀轻舒一口气。 “姑娘,不知为何,奴婢见了张先生就犯怵。听说他可严厉了,昨儿还罚了三姑娘打手心呢!” 昭华柔和地反驳。 “严师出高徒。张先生这么做,无可非议。” 云秀话多。 “不止呢姑娘,奴婢觉得张先生不像普通人。就……就不怒自威,对,就是这个意思!” 她跟着昭华,也学了些东西的。 听这话,昭华笑眼弯弯。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就是个穷书生呢。” 说罢,她转头看那男子的背影,手心略感潮热。 府中私塾的授课时辰在未时。 昭华一向来得早。 正坐着温书,有人来到她面前,不怀好意地哼笑。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直与她不对付的三姐姐。 三姑娘摇着扇子,用鼻孔瞧她,冷嘲热讽道。 “六妹妹,我真舍不得你啊。 “再过几日,你就要嫁给李老将军了,哎!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一树梨花压海棠……” 昭华并不羞恼。 她放下书,欠身靠近一些,柔声轻语。 “自然不及大公子在床上勇猛善战。” 打蛇打七寸,三姑娘心悦大公子。 闻言,她脸上的笑容立马凝固。 “贱人!凭你这样低贱的身份,也敢肖想大公子?就不怕我告诉大夫人去!” 昭华还真不怕。 她浅笑盈盈地回击。 “姐姐,你我出身相同,我若低贱,你呢? “我不敢肖想大公子,姐姐就敢议论李老将军吗? “也好,就去父亲母亲跟前评评理吧。” 说着,昭华起身,作势要出去。 三姑娘气急败坏,一脚踹倒昭华的矮桌,“不许去!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怎么了这是?”其他人也都被吸引过来。 人群哄闹之际,一道白衣翩然的身影从外走进来。 有人率先注意到他,施身行礼。 “张先生。” 张怀安淡淡地扫了眼事故中心那两人。 “闹事者,罚抄心经十遍。” 三姑娘委屈地争辩:“先生,我没……” “二十遍。”张怀安沉声道,俊雅清冷的眉眼,瞧着不近人情。 三姑娘不敢多言,转而愤愤然瞪了眼昭华。 昭华默默捡起地上的书,一抬眼,便对上了台上张怀安的视线。 她立即垂眸,一副温驯的好学生模样。 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并未影响张怀安的授课。 今日的课结束后,别人都走了,就昭华和三姑娘还在留堂抄写。 三姑娘先写完,去张怀安住的雁来居交罚抄。 昭华去时,正看到三姑娘将罚抄交给书房外的小厮。 两人经过,三姑娘对她翻了个白眼。 昭华则并不在意。 她走上前,也要将罚抄交给小厮。 然而,小厮没接她的。 “六姑娘,先生让您进去。” 昭华疑惑地皱眉,但还是迈了进去。 人刚进屋,就听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她心头一跳。 抬眼便见张怀安坐在案桌那边,执笔书写着什么。 而他头也不抬,清泠泠地说了两个字。 “脱了。” 第2章 上药 没听到动静,张怀安抬眸看向那表面淑仪的女子。 “怎么,要我帮你?” 他的语气里掺杂着一点催促。 昭华浅浅一笑:“青天白日里,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张怀安早知晓她那些计俩,没应。 昭华便移步走至那案桌前,先将那罚抄放到桌上,眼神拉丝儿一般。 “抄了这么多,手酸得要命。” 说话间,她绕到他那边,挤进他和案桌当中的空隙,双手一撑,熟练地坐到案上,与他面对面。 她葱白如玉的手指勾着水红色腰带,一改平日里那清雅温良,像只勾人的狐狸精,举手投足皆带着欲色。 张怀安被她勾到一般,蓦地站了起来。 顷刻间,她就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中,被迫仰起头来看他。 他一手抓住她那手腕,另一只手拽住了她那腰带。 唰—— 只一扯,腰带就从她身上抽离出去,衣襟瞬间变得松松垮垮,露出她胸前一抹青绿。 她本能地抬手遮挡,对上了男人眼中的嘲弄。 也是。 前几次不用他动手,她都能把自个儿脱光了。 眼下又有什么可遮挡的。 在他看来,一定是装模作样、欲擒故纵。 昭华也不挡了,将手放了下来。 旋即,她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就被他的唇欺压而来。 那令人窒息的、狂热的吻,横冲直撞时,朝着极深的地方探去。 昭华招架不住,被动地向后倒去。 男人有力的胳膊托住她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她手揪着他的衣裳,使坏地抓乱他衣襟。 而当她想掌握主动,去拉扯他腰带时,他却倏然停下,猛地将她拽开。 “不长记性?”他的嗓音润如醴泉,又沙哑危险。 紧接着,他又将她翻了过去,无情地把她面朝下摁在案桌上。 衣裳被扯下,昭华后背一凉。 她有些恼。 雷声大雨点小的东西。 阵仗搞得再大,还不是胡晃一枪! 昨晚她没能反抗得了,这回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由着他白占自己便宜了。 昭华刚想挣扎,事儿却跟自己预想中的不同。 张怀安没有亲她咬她,而是用手指沾了点什么,涂抹在她身后。 从后颈到后背。 他手指打着圈儿,晕开清凉的触感。 昭华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给她上药。 应该是消除瘀痕的。 昭华这下舒服了,也不乱动了。 “你这药是哪儿来的?” 她以前也用过府中的药,却没有一种的感觉这样好。 “药铺买的。”男人不冷不热地说。 昭华没再追问,闭眼享受着他的伺候。 张怀安兀自给她涂抹完后背,便停下了。 “余下的你自己来。” 也就剩她大腿内两侧了。 他将药放在案上,这时,昭华转了个身,仍坐那案桌上,上身只穿了件青绿色的肚兜。 药上完后得晾晾,她没法立即穿衣。 但她也没闲着,身子往前一靠,便攀附在男人怀中,柔声诉求。 “今日大夫人叫我去,是为了我的亲事。” 张怀安立在那儿,没有推开她,也没回抱住她。 昭华听他没反应,心中惶惶不安。 她仰起头来,循着他的唇角亲了亲。 “他们要我嫁给李老将军……”她眼尾泛着点点红晕,好似下一瞬就要落泪。 男人那修长的手指挑起她下巴,明知故问:“嫌他老?” 昭华委屈巴交地望着他。 “你明知我心里有你。” 张怀安低头靠近了她几分,如玉双眸深邃莫测。 “不是说大公子很勇猛么。” 他冷不防地提起这么一句,昭华眼睫微颤。 她杏目圆睁,“你怎么听到的?我听闻,只有内功高手才有千里听音的本事……” 张怀安眼眸微敛,否认道。 “我能识唇语。” 昭华眼神诚挚,“我那是胡说激三姐姐的,当不得真。” 她话音刚落,脖间忽地一凉。 张怀安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那抹青绿的上边沿。 他意味深长地反问她。 “当不得真的,只有那句么。” 昭华呼吸凝滞。 旋即,她脸上覆着难过之色 “先生这是疑心我哄骗你,待你不诚吗? “既如此,只当我没叨扰过先生。 “我嫁我的将军,你娶你的美人,我们……唔!” 她还没说完,就被张怀安扣着后颈按向他。 他用力缠住她的舌尖,故意不让她呼吸似的。 昭华沉溺在他的气息中,几乎要晕过去。 他一手托着她后脑,手指与她的青丝紧紧缠绕。 同时,他另一只手隔着那小片青绿,五指收拢时,她身子战栗。 迷乱之际,昭华听见他嗓音喑哑地说。 “别再穿绿的。” 昭华溢出点点呜咽,“听、听你的……” 她主动凑过去,他却没了兴致似的将她推开。 而她明明感觉到他的情动。 “你是不是害怕李老将军,不敢要我了?”昭华蹙眉质问。 他语气沉稳,“你何时被抬去李府?” “约莫六七日。怀安……你会带我走吗?” 她看他的眼神,好似落水之人揪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稍安勿躁。”张怀安只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昭华当然是不满意的。 她眼底覆着暗色,默默拉起自己的衣裳。 尽管什么都不说,也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她离开后,张怀安将外面那小厮叫了进来。 “主子,您有何吩咐?”私下里,小厮对他变了称呼。 张怀安眼眸深沉。 “李府的事,你是怎么办的。” 小厮实际上是跟随他多年的侍从,恭声回禀。 “都是按主子您的意思,借李老将军的名义,将六姑娘弄过去,然后我们的人再带她离开。 “李老将军也点了头的,届时会对外称六姑娘病逝。 “主子,是有何变故吗?” 张怀安定定地瞧着案上那罚抄。 少顷,他问:“怎会只剩下六七日?” 小厮也纳闷:“许是李老将军以为您心急,这才……主子,属下今夜再跑一趟李府,让他缓缓?” “无妨。既是定好了日子,便不要妄然改动,以免杜府这边起疑。” 见主子还是敛着眉,小厮试探着道。 “主子,您是在犹豫,要不要跟六姑娘说这事儿的真相吗?属下斗胆,还请主子以大局为重。 “哪怕是为了六姑娘自身的安危,也不能让她知道您的真实身份。” 张怀安自然也是这样想。 他温润宁和的眼眸中拂过一道暗芒。 入夜后。 兰苑内,昭华沐浴完,正要抹张怀安给她的药膏,雁来居的小厮过来了。 “六姑娘,这是张先生让小人交给您的课业。” 那是一本书,却用蓝布包裹着,弄得神神秘秘。 她接过后,小厮又低声提醒她。 “还请姑娘私下察看,莫让旁人瞧见了。对了,先生还说,明日他要检查的。” 昭华心有不解。 她回屋后,寻了个由头支走丫鬟云秀。 揭开那层蓝布,里面的书籍暴露于她眼前。 瞧见书名,昭华又羞又恼,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将它们丢了。 第3章 检查“课业” 《素女经》、《鸳鸯秘谱》…… 昭华浓翘的眼睫发颤,手绞着帕子,咬紧了唇内的软肉。 张怀安这衣冠禽兽! 怕是她说破天也没人会信,表面端方的君子,私下是这般孟浪! 忽然,云秀这丫头进来了。 昭华来不及收,被看了个正着。 云秀瞧见地上那些书,又看了看自家姑娘,欲言又止间,眼神饱含复杂。 “姑娘,这……” 云秀面红耳赤地将那些书捡起来。 不过,她十分单纯,始终相信自家姑娘端庄娴雅。 “姑娘,这是大夫人让人送来的吗?听闻女子的嫁妆里,都有这些……这些书的。 “奴婢给您好好收着。” 云秀还可怜姑娘脸皮薄,着实为难她了。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昭华没有打破它。 她也没看那些书,翻都没翻过。 倒不是她羞于看,毕竟她们这些杜府养女,一个个早就接触了此类知识。 她当下只是纯粹不想顺了张怀安的意。 此外她还在烦恼,张怀安指望得上吗? 他就是个普通人,纵然品性再佳,碰了她就会负责,可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昭华寻思,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但,她一个被锁在深宅内院的女子,所能接触到的外人只有张怀安。 就算不成,她也得试试。 次日。 雁来居内。 张怀安还真检查起昨晚的“课业”来。 昭华没看过,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他不满她的懒怠,罚她书写。 昭华不想,故意大胆地往他腿上坐,臀部压在他大腿上。 “昨日就罚过了,先生心疼心疼我吧。” 她以为张怀安会把她撵下去,然后她再顺势而为,控诉他冷血无情,不管什么罚抄。 却不料,他一只胳膊从后绕来,环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搂了搂,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 昭华身形僵硬,不情不愿地执笔。 “要抄什么?” 张怀安直接念,让她边听边书写。 “黄帝曰:阴阳交接,节度为之奈何。” 起初昭华还能心无杂念,后来越听越赧然。 “欲知其道,在于定气、安心、和志……浅内徐动,出入欲希,女既快意,男盛不衰。 “素女曰:十动之效……张腹者,欲其掖泄也;尻动者,快善也;举两脚勾人者,欲其深也……见其效,以知女之快也。” 张怀安用温润清泠的嗓音,念着这些令人浮想联翩的字句,眼眸中没有那些丑陋的谷欠念。 昭华的脸色则一阵红一阵白。 但她依旧保持着冷静,还妖妖娆娆地同张怀安玩笑。 “先生,父亲让我们学的,可比这些有趣儿多了。” 张怀安眼神沉静,好似看不到底的深渊。 “杜家教你的那些是谄媚之道。男人不喜那只会逢迎自己的女子。学些正经之道,能让你好过些。” 听闻此言,昭华的心凉了半截。 “先生这是不要我了,在教我将来如何伺候李老将军吗?” “不要多想。你只需安心备嫁,余下的交由……” 这种话,怎么听都不可信。 昭华不想听这敷衍的废话。 她起身转了个方向,面朝着男人,跨坐在他腿上。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明日去书斋,能捎带上我吗?” 她眼波流转,纤纤玉手勾着他腰间绦带。 杜府对她们这些养女的培养准则是大家闺秀。 平日里,昭华是温婉优雅的,瞧着不容亵玩。 可她本就生了张祸国殃民的脸,只稍微散发一点风情,便似那经佳酿滋润的牡丹,醉态之下像变了个人,艳丽妩媚。 加上她那天生容易染上红晕的眼尾,更是像极那修炼千年的狐狸。 饶是张怀安这般老道的正人君子,对她也多了几分纵容。 他眼眸沉敛,淡淡地问。 “外出作甚。” “我想沿着仙子湖畔,瞧一瞧枫树长林。” 见他久思不答,昭华动手宽衣解带,双手捏着两襟,缓缓的,外裳从她肩头滑落,松垮地垂挂在她臂弯。 张怀安喜欢她主动,又不喜她太过主动。 他眉头微微紧促,抬起手来,想将她的衣裳拉上去。 她却忽而靠在他肩头,对着他颈侧吐气如兰。 “我今日穿的小衣是红色……怀安,我是不是很听话?” 张怀安才将她的外裳拉到一半,动作蓦地一顿。 昭华又往下,朱唇半张,含住了他喉间的凸起。 刹那间,张怀安呼吸微重。 唯独在她面前,他不需要忍耐。 过去二十载的人生中,他那被衣冠束缚住的,已被怀中这小女子释放出来…… 他本是要为她穿上衣裳,却又亲自将它扯了下来。 为防止她那手作乱,他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而他另一只手扣着她后脑,与她唇齿缠绕、热烈占有。 后来,他松了她的手,勾着她的腿弯处,带着她往自己怀里拽。 隔着几层布料,她还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炙热。 昭华有分寸地缠着他,不住地提起出府的诉求。 两人在那方寸之间乱了体统。 昭华的鞋袜都被蹭掉了,白嫩的玉足晃荡着。 突然,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大公子,先生不在。” “那我就在这儿等先生回来……” 听到大公子的声音,昭华有些慌乱。 时机未到,昭华也怕被发现。 她推搡着男人,挣扎出一些空隙。 别看他仍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那双手却在用力侵蚀她…… 昭华一时情急,竟不慎打翻了砚台。 这声响被外头的人听见。 紧接着,门被撞开了。 轰—— “张先生,我找您有……” 第4章 吓着了 杜家大公子进屋的刹那,昭华的身子一个战栗。 她埋首于张怀安的胸膛处,无异于掩耳盗铃。 然而,料想中的被捉奸没发生。 她听到“咚”的一声。 好像是人倒地了。 张怀安那大掌落在她后背。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衣裳是何时被穿上的。 “吓着了?”男人朗润的嗓音响起,“你向来胆大,还会害怕么。” 昭华缓缓抬头,而后转头看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连那门都被重新关上了。 可她明明听见大公子进来过。 昭华不解地蹙眉,“他……他是怎么了?” 张怀安那手指插入她发间,拢着她的后脑,迫使她仰头看自己。 那黑洞洞的眼眸,令她产生一种无力感。 “无甚。大公子懂得非礼勿视之理。”说完,他俯首,在她那莹润的唇瓣上印了一吻。 被他手抚过的地方,激起一层颤栗。 他松开她,让她收拾好后回兰苑。 昭华点了点头,神情恍惚。 大公子是自己走的? 刚才那声响,真是她听错了吗? 昭华穿好鞋袜,准备离开时,张怀安忽然又叫住她,“明日辰时,西侧门候着。” 他这是答应了帮她外出的请求。 “好。” 昭华走后,那小厮站在门边请罪。 “主子,小人罪该万死!” 尽管已将大公子放倒带走,但他没能守好房门,无从辩解。 张怀安拿起昭华方才写下的那些字,想到她方才害怕得躲在他怀里的模样,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无妨。下不为例。” …… 昭华脚步虚浮地回到兰苑,还未完全从那心有余悸中缓过来。 也不知道大公子有没有认出她来。 还有今日张怀安那些话,说什么让她安心待嫁,这人分明是指望不上了。 以防万一,她得给自己留个后手。 第二天。 昭华坐着张怀安的马车,时隔多年,终于得以出府。 为求稳妥,她特意做了男子打扮。 瞧着也是个俊俏小郎君。 马车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窥见杜老爷对张怀安的看重。 东侧一置物架上,摆放着书册和观赏类的摆件。 中间有一矮几,无聊时还可对弈。 张怀安坐于正位,昭华则坐在西侧。 马车行驶得格外稳。 昭华时而瞧瞧外头的风景,时而同张怀安说几句话。 “听闻先生是天启人,不知天启和大漠有何不同之处?” 张怀安白衣翩然,手执书卷,淡而又淡地瞧了眼她的男装扮相。 “并无多少不同。” 他一语双关。 眼前之人穿了男装,还是个勾人心魄的女子,在外能骗得了谁? 在昭华听来,他这话极其敷衍。 她之后也懒得再和他聊天。 一来是没这个兴致,二来是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事。 天启,真是个“好”地方呢。 “有心事么。”张怀安放下书卷,朝她看去。 昭华当即回过神来,冲他莞尔一笑。 “没什么。” 他却以为她在为嫁去李府的事犯愁。 但他现在又不能告诉她太多。 还剩五日。 筹划得当,就不会出岔子。 她只要按照他说的,耐心等待即可。 张怀安要去书斋,中途将昭华放在仙子湖畔。 她走远些了,回头一看,那马车还停在原地。 马车内,男子修长手指挑起布幔一角,目送着那即使女扮男装、也难掩娉婷之姿的女子。 小厮开口:“主子,已让人暗中保护六姑娘,她会没事的。” 张怀安的眼神温润宁和,声音却含着沉凛。 “盯紧些,看她要去见什么人,做什么。” “遵命!” …… 今日秋高气爽,仙女湖畔围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枫树长林,年轻男女尽染风流。 湖边有诸多摊贩,卖着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昭华对这些都不在意。 她并不知道张怀安派人跟着她,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逼仄的巷道。 而后,她找到一家可以租赁马车的商户,给了定金。 掌柜的询问:“姑娘,您这马车打算何时用上?” 昭华说了个时间,让那掌柜安排。 除了马车,她还让掌柜的备些干粮,到时候一并将银子结给他。 昭华今日出门,就只是为了办这件事。 之后她又折回仙女湖畔,等着张怀安来接她。 张怀安这时正在书斋一暗间内。 里面那些人见到他,都对他毕恭毕敬。 “大人请上座。” 张怀安坐下后,便同他们谈了会儿正事。 “杜其山经手的军械粮草不计其数,但巨细无遗,皆成册记录在案。 “目前已知那账簿的藏匿位置,不日便可得手。 “陈将军,劳你上书禀告皇上,皇城那边暂且稳住,切不可打草惊蛇。” 那陈将军拱手领命:“是!” 一个时辰后。 张怀安走出暗间,还带上了几册书。 此处到仙女湖畔需一刻钟。 途中,小厮隔着布幔,将昭华那边的行踪上报于张怀安。 后者听完,手指捻着书页,眼底清泠无谓。 “无伤大雅的事,便由她去。” 如此一来,她至少能求个心安。 小厮迟疑了片刻,又接着道。 “租完马车后,六姑娘还……还和一商贩相谈甚欢。” 这种芝麻小事儿,按理说是不该打搅主子的。 可小厮出于谨慎,还是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何谓相谈甚欢。”马车里头传出一道听似温和的声音。 小厮挠了挠头,难以回答。 毕竟他也没亲眼见到。 就这会儿功夫,马车也到地儿了。 张怀安掀开窗边布幔,好巧不巧地见着了那一幕。 只见昭华站在一摊位前,对面的商贩与她交谈间,笑得满面红光。 而她大抵也是高兴的,否则不会逗留那么久。 张怀安放下布幔,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 小厮颇有眼力见,不用主子提,他就飞快跳下车辕,跑去唤昭华了。 “公子,我们该回府了。” “好。”昭华应声后,还不忘与那商贩告别。 随后,她弯腰上马车,正要坐她来时所坐的西侧位。 却听张怀安沉声道。 “过来伺候。” 昭华犹豫了一瞬,还是乖乖挪了过去。 她还未坐下,便被他拉到了怀里。侧身跌坐于他腿上。 抬头一看,就见他眼神浮动着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这令她隐约感到不安。 张怀安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带上。 旋即他说:“解开。” 第5章 不知羞耻的? 昭华一动不动,手指更是僵硬。 “可这是外面……还是、还是在马车里。” 张怀安静静地盯着她,讥讽似的说了句。 “之前勾我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出府一趟,脸皮变薄了?” 昭华还想说什么,他突然压下脑袋,用力攫住她的唇…… 外边车辕上。 小厮是习武之人,耳力较好。 马车又行驶到了安静处,他便听到身后车厢内有布帛撕裂声,还掺杂着压抑的央求。 “不……不要这样,怀安……” 不多时,那央求便转为黄鹂般婉转的吟哦。 小厮像是司空见惯,熟练地掏出一团棉花,揪了两小团下来,塞到两边耳中,并将马车往闹市驱使。 车厢里的声响还在持续。 昭华被牢牢抵在车壁上,她两只手攀着身前男人的肩膀,鼻尖有细细的汗,唇色分外艳。 此时,她的头发乱了,香肩半露,上面赫然有着几个印记。 耳边既有张怀安的沉重呼吸,也有外头那些喧闹声。 怕被外面的人看到,她压弯腰,紧紧缩在他怀里,像个胆小的乌龟。 她还一面央求他:“停下……停下好不好?我害怕,真的怕……” 张怀安贴着她耳畔,沉沉地出声。 “你怕什么?你都敢和来历不明的商贩相谈甚欢、毫无戒备,你说,你怕什么?” 昭华才意识到,他是为这事儿生气。 她主动求好地亲了亲他下巴。 没有无用的辩解,只有示弱认错。 “好郎君……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我……我心里只有你……” 果然,她这么一通说完,他便稍微缓和下来。 他那大掌贴着她后腰,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脸颊。 “叫我什么?” 昭华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听他这语气,应该并不抵触。 于是,她讨好地重复了遍:“好郎君。” 紧接着,那笑自他胸腔震荡,传到她这边。 “真是生了张巧嘴。不知羞耻的?嗯?” 昭华知道他爱听,就又唤了几声。 终于,张怀安放过了她,还难得不嫌麻烦地帮她穿好了衣裳,连领口都理得平整了。 闹市中人来人往,极容易碰上熟人。 这不,杜家大公子也在街市上,还眼尖地瞧见了自家马车。 通过那小厮判断出,里头坐着的是张怀安。 就在刚才,他还隔着帘子看到里头两人搂抱在一起,貌似格外亲密。 大公子眼中一片阴鸷。 昨儿他有急事相求,张怀安先是将他拒之门外,之后他跨入屋内,又莫名其妙就晕了。 就不信这事儿跟张怀安没关系! 这个张怀安,平日里端着君子做派,把他那老爹弄得五迷三道的,结果呢,还不是私下里做尽苟且之事。 这回还不让他抓住把柄? 大公子聪明地没有惊动他们,亲自尾随,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成想,中途一直没人下马车,这马车直接进了他家西侧门。 大公子格外震惊。 那张怀安的相好,竟是他们杜府里的人?! 马车停稳后,大公子瞧见张怀安先下马车。 他等不及了,立马跑上前。 “张先生!” 张怀安心下微沉,但表面上还是副谦逊模样。 “大公子有礼。” 大公子的目光越过张怀安,紧锁着那车帘子。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下意识看向主子张怀安。 张怀安云淡风轻地问:“大公子有何事么。” 大公子笑得不怀好意,逼近了马车。 “本公子眼拙,怎么好像瞧见这马车里还有人呢?张先生,你这是马车藏娇啊!” 话音刚落,他就眼疾手快地掀开了车帘。 第6章 自甘下贱,委身于他 车帘掀开后,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大公子满脸惊愕。 这不可能! 他一路跟着,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大公子转而看张怀安。 只见后者淡定如常。 “大公子是在寻什么?”张怀安从容地询问。 大公子吃了瘪,十分不快。 他皮笑肉不笑,压低声音,单独对张怀安说。 “你心里清楚。张先生,我父亲如此看重你,你可别不知好歹,在我杜府行那腌臜秽乱之事!” 在他看来,杜府的女人,包括那些养女和丫鬟,都是他们父子的。 张怀安镇定地微笑。 “大公子所言,在下困惑之余,不胜惶恐。” 大公子冷笑了声,便转身走了。 他走远后,张怀安目视前方,眼神凉薄。 小厮轻声道:“主子,这次是提前知晓大公子在后头跟着,才能将六姑娘安然转移。下次……” 张怀安侧目看来,小厮便闭上了嘴。 他自然知道,不是每次都能这般顺利。 “告诉她,近日多加提防。” “是,主子。” …… 在张怀安的妥善安排下,昭华也顺利回到了杜府。 最担忧的莫过于云秀了。 自家姑娘私自出府,万一被发现可就惨了。 好在兰苑僻静,平日里没什么人过来。 昭华换衣服的时候,没让云秀伺候。 她就觉得哪儿不对劲,脱了衣裳才发现少了件小衣。 那小衣可能还在马车的某个角落里。 张怀安应该会处理好吧? 昭华当下身心俱疲,便躺床上休息了。 午后,她还要去私塾。 半路碰见了大公子。 大公子在必经之路的岔口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昭华,你今日一直在院内待着吗?”他审视着她,疑心深重。 昭华温柔款款地行礼,回道。 “是的,兄长。” 见他没别的话讲,昭华便要走开。 突然,他那手抓住她后领,“你等等!我还没问完……” 接下来,大公子的脸色瞬息万变。 只因他刚才这么一拉扯,昭华颈侧一枚红痕便暴露出来。 多么旖旎的印记! 昭华也意识到不妙,赶忙挣脱他,并迅速理好领口。 但为时已晚。 大公子并不愚钝,怀疑的火苗瞬间燃起。 他拉拽着昭华的胳膊,将她带到别处。 四下无人,大公子厉声质问她。 “是谁碰了你!张怀安吗!“ 昭华瞳孔震荡,“兄长,您说什么呢!我……我清清白白,又怎会与张先生……” 她看着极其无辜。 但,仅仅是否认,并不能打消大公子的疑心。 他眼神凶狠,逼问她。 “贱人!说实话,你想勾引张怀安,让他帮你私逃是吗!” 昭华害怕地摇头:“不是,我没有。兄长,我就要嫁给李老将军了,且父亲母亲平日就教导我礼义廉耻,我是杜家的女儿,我……” 她像是吓坏了,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 “那你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大公子进一步质问。 昭华一脸为难,声音轻如蚊蚋,“我……我不能说。兄长若是不信,大可去问父亲,他能证明……” 如此模糊的说法,倒让大公子恍然大悟。 难道是自己父亲所为? 大公子心绪烦躁,揪着昭华的衣领,冷声告诫她。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昭华,你想,他张怀安有什么本事,能为你反抗杜家和李家? “你靠他,不如靠我。等我掌控了侯府,就能把你从将军府弄出来。 “你可别自甘下贱,去委身于一个教书先生……” 昭华听着这话,双眼妩媚多情,却暗藏凉薄。 大公子撩起她一绺秀发,放在鼻尖轻嗅。 他的语气变得柔情似水。 “昭华,我的乖乖儿,不是你就好。 “那张怀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碰我杜府的人。要是他对你不轨,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幸好,他还有三日就会离开了。” 昭华脸上的生气儿瞬间冻结住。 三日,也就是她出嫁前两日。 张怀安是要抛下她离开! 一股凉意从脚底蹿升到头顶。 很快,昭华整个人如置极寒之地。 大公子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懊恼这么一个美人儿,竟要先送去给李老将军。 而且,连他父亲都碰过,他自己却还没尝过鲜。 大公子视线锁着她那樱红的唇瓣。 “昭华,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 他这心里七荤八素,早想将她吞吃入腹。 话说一半,他便急不可耐地扯她腰带…… 第7章 等着你来求我 大公子刚碰到昭华腰带,就听她冷沉沉地吐出一个字来。 “滚。” 她眼神如刀子般锁住他,与方才的温婉顺从判若两人。 大公子顿感意外,这小蹄子反了,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你这贱人……不识好歹!” 但他还真不敢强迫她,毕竟她是被将军府定下的人。 他松开她,凶神恶煞地扔下一句。 “我等着你来求我!” 大公子走后,昭华两手紧攥着,眼底猩红。 张怀安骗了她。 说什么都交给他来处理,都是假的。 这之后,昭华也没心思去私塾了。 她返回兰苑,让丫鬟帮她告了病假。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什么精神。 到了晚上。 昭华已经歇下,忽见帐上映着一道颀长黑影。 她猛地坐起身,惊呼。 “谁!谁在那儿!” 听起来惊恐无措,实则她的手已摸到枕下藏着的匕首。 那人手挑珠帘,入她帐内。 借着床头那盏昏黄油灯,她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张怀安! 他身着月白长袍,瞧着清雅矜贵。 “是我。” 他这声来得晚,似乎料定昭华叫得再大声,都不会有人过来。 昭华没有松开匕首,警惕地盯着他。 “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张怀安撩起衣袍,于床沿处坐下。 他端坐着,看起来纯良无害。 昭华披头散发,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她稍稍松了手,将匕首推回枕下。 “不怕被人发现吗?”她心不在焉地反问,视线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望着那帐子,企图看清外头的景象。 张怀安从袖中拿出一物件,交还给她。 那水蓝的、用两根吊带系着的小衣。 昭华顿时想起白天马车上,他解了她的小衣,埋首于她身前的画面…… 她脸色僵凝,感觉张怀安就是来羞辱她的。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低垂眼帘,伸手去拿小衣。 就在她触碰到小衣的同时,一只大手覆上来,裹住了她的手。 那般凉,凉得她心头一颤。 她本能地想抽出手来,对方却抓得很紧。 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拢着她,好像罩住她的铁笼子。 昭华抬眸看向他。 而他那双仿佛能容纳天下的深邃瞳眸,正静静地将她凝望着。 无声无息间,好似有疯狂的枝蔓肆意生长,将她困住。 “为何装病?”他问。 昭华伪装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还不是被你折腾累了嘛!” 他又问:“是大公子跟你说过什么?” 昭华喉咙干涩。 “没……我都没见过大公子啊。” 她眼睛发酸,好似下一瞬就要落泪。 张怀安叹了口气,语调也放缓放柔了。 “他吓唬你了?” 昭华仍然摇头。“没有。” 她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你走吧。” 张怀安看了她一会儿,那眼神好似能看透一切。 他倏然开口。 “这么避着我。你从他那儿得知,我还有三日便要离开,是么。” 他竟然猜到了。 昭华杏目圆睁,惊讶地瞧着他。 既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她那积压已久的怨气便上来了。 “是又如何!你就没打算带我走,骗我哄我,还忽然冒出来吓我……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她情绪一激动,眼角泛起了红晕。 弄清缘由,张怀安反倒释然了。 他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揽入怀中。 “别来碰我!”她生气地捶打他胸膛,他也受着。 等她稍微平缓下来,能听得进他说话后,他才复又开口。 “你只需记得,到了出嫁那日,耐心等着我,我会去救你。” 昭华不想信他这鬼话。 可张怀安有种深不可测的神秘,连杜其山那么精明的人,都将他奉为座上宾,愣是求着他来私塾授课。 他又那么认真同她保证,让人很容易信服他。 思索片刻后,昭华暂且没将他这条路封死。 她娇娇软软地往他身上一靠。 “怀安,我会等你的。” 当然,等他的同时,也不妨碍她等别人。 她不能将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 而在张怀安看来,她深深依赖于他。 有些事,他得和她讲明,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心不在焉。 “我自幼,家中长辈便定下了亲事,因而我给不了你正妻的位置。 “昭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愿一辈子跟着我?” “我当然……” 她还没说完,张怀安那眼神就变得异常严厉。 “想清楚了再说。跟了我,此生都不能离开,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闻此言,昭华那本就掺假的笑容骤然消退…… 第8章 想我们共浴? 听了张怀安刚才那话。 昭华的第一反应是——他有婚约在身? 紧接着第二个反应是——与她何干? 甚至,他有婚约,有更想娶的女子,于她是件好事,她无需为利用他而愧疚。 但他又威胁她,跟了他就不能反悔。 可事实是,这世上被辜负的,大多是女子。 别说一生一世,只怕不到五年十年的,他就厌了她了。 她都没向他要什么承诺,他反倒先来约束她。 昭华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嫣笑着依偎着他。 “怀安,我喜欢的是你,不是那正妻的位份。 “何况我这样的出身,能跟着你,便不再奢求其他了。 “就是一辈子做你的外室,我也甘愿……” 张怀安打断她的话,摩挲着她那两片唇。 “不可这般自轻自贱。” 昭华抱紧了他的腰,“晓得了。我都听你的。” 她也是真的困乏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连后来张怀安何时走的都不知。 次日一早。 将军府派人送来了昭华的嫁衣。 大夫人差了身边的婆子,帮昭华将嫁衣上身,看看这尺寸大小是否合适。 若有宽松之处,就得拿针线给它收一收。 但若是太紧,那可就麻烦了。 稀奇的是,这紧赶慢赶出来的嫁衣,竟十分贴合她的尺寸。 大红嫁衣,这是正妻才能穿的。 昭华想到昨晚张怀安那句“给不了你正妻之位”,她嘴角轻扯,似笑似讽。 夜幕四合。 雁来居。 娉婷袅袅的女子坐在案桌上,双手抓着身体两侧的桌沿,双腿垂悬。 她前襟四散,内里只着一前遮的小衣。 男子站在她身后,手执画笔,毛糙的笔触划过她后背细腻的肌肤,留下各样的图案与色彩。 到她腰侧时,她呼吸微颤。 “痒……” 再看张怀安,他认真专注,不似狎玩轻薄,更像是纯粹以美人皮为纸。 从头到尾,他的呼吸都没乱过。 为了转移她注意,他问道。 “今日那嫁衣试得如何?” 此时,笔触一寸寸下移,来到昭华尾骨处,她身子紧绷,咬了咬唇,“还……还行。很合身。” 张怀安这幅画作了大半个时辰。 后肩一枝梅花需要延伸感,他便执笔绕到她前方,要在她脖间点缀。 她面色殷红,比他笔下的红梅更娇艳,一绺发丝垂在鬓边,似摇曳的柳条儿,又似化了形的风,吹乱他的注意。 他抬手将她发丝撩起,别至耳后。 昭华撑不住了,顺势香汗淋漓地往他怀里一倒,带着点任性的不配合。 “腰酸了。” 不知他怎会有这种怪癖。 可真是没把她当人看! 张怀安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将她的衣服往上拉,挡住后背大片好风光。 随后,他长袖一拂,单手搂住昭华,将她轻松从案桌抱了下来。 他还有两日便要走了。 昭华心神不宁。 她侧坐在他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弄着他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看起来成色一般。 “怀安,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张怀安那拇指压在她唇瓣上,“又不是不会再见面。” 昭华那舌尖轻轻略过他指腹,眼神清澈,好似只是在跟他打个招呼。 “那你呢,你会想我吗?” 张怀安那虎口抵着她下颌,拇指和食指捏住她两个雪腮,像在惩罚她刚才的无礼。 他低眼看她,瞳仁里夹杂着撩拨人心的东西。 “想你作甚?想你这嘴多会哄人,还是想你这手多不安分?” 这时,外头的小厮轻扣门。 “先生,热水打好了。” 张怀安说了声“进来”,那小厮便提着桶热水,脚步稳健又轻快。 浴桶在内室的屏风后。 张怀安抱着昭华坐在案桌边。 小厮低眉垂眼,不敢看案桌这边的人,径直绕去屏风后。 他需要进出不少趟,才能将浴桶装得差不多。 最后一桶水倒完,小厮躬身行礼。 “先生,水装好了。小人告退,” 张怀安要沐浴,昭华也该走了。 可她刚要起身,就听他一本正经道。 “去把你背后的颜料洗干净。” 昭华恍惚了一下。 “这不是你的洗浴水吗?” 张怀安闻言,温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你想我们共浴?” 昭华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可下一瞬,张怀安就横抱着她起身:“也不是不行。” 到了浴桶边,他将她放下。 她面朝着浴桶,那热气蒸得她面热。 这才堪堪站稳,张怀安就从后贴了过来。 她双手抓牢浴桶边缘,眸中闪过一丝凌乱。 随即,他捏着她下巴,让她侧头。 他们距离很近,随时能亲上。 他那灼热的呼吸横扫她耳畔,带着蓬勃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覆在她小腹前,一寸寸下移…… 她清晰地听到他问。 “想让我进去么?” 第9章 后悔招惹他了 一句用意不明的话,听得昭华耳根酥酥麻麻,两腿发软。 也不知是周遭的热气,还是别的什么,导致她面上浮现嫣红之色,她表面镇定,点了下头,唇瓣轻颤道。 “想啊……我们还没有共浴过呢。” 张怀安目光深深地将她看着,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片刻停顿后,他松开她下巴,语调温和。 “跟你说笑的。这是专为你调的药浴,我泡不得。” “药浴?”昭华面露不解。 “你昨晚睡得不安稳,泡了药浴,舒缓舒缓,夜里好睡眠。” 张怀安言简意赅地说完,便转身去屏风外了。 昭华则望着那平静的水面,眼底一片斑驳。 竟是专为她准备的吗。 算他有心了。 她将衣裳一件件脱去,挂在那屏风上。 随后她踩着那木阶,缓缓进了浴桶内。 这药浴的确不错。 仅仅一刻钟,她就觉得浑身轻松了。 全身经络都疏通了似的,她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就是不知道张怀安在外面做什么。 她转头,视线被屏风阻隔,只能看到那模糊的身影。 他好像正坐那儿看书。 室内寂静,她出声问:“怀安,你在看什么?” “闲书。” “能念给我听听嘛,我都没事做,好无聊。” 张怀安默了几息,“你确定想听?” “嗯,想听。” 但马上她就后悔了。 只听张怀安字正腔圆地念着。 “临御女时,先令妇人放平安身,屈两脚,男入其间,徐徐内入,妇人身当自动摇,然后深之,男女百病消灭……” 昭华真是佩服他,自己看也就算了,还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念出来。 她打断他:“别念了,我不想听了。” 张怀安却端着虚心求学的态度。 “阴阳相合之道,内涵博大,你不学,怎知个中精妙? “无知者纵欲滥性,知晓其道者,才能学以致用,造化己身……” 昭华忍住想挤兑他的冲动。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略带调侃地问。 “哦?如此说来,真是门好学问呢,张先生迟迟未与我行到底,可是因为学艺不精?” 她这话一出,气氛冷凝陡降。 本想着张怀安也该闭嘴了。 不料,他一如既往地宁和。 “我年少时便已深知其理,如今也只是想先教会你。” 昭华嬉笑道。 “可我觉得,身心愉悦便是正道。 “真正到了那时,谁还会记得书上之说呢。 “先生,比起学以致用,我更喜欢实用出真知呢。” 张怀安无奈地将书放下了。 她听到他说:“性如顽牛,不可教也。” 尽管这药浴很舒服,也不能泡得太久。 到了时辰,张怀安便提醒她起来了。 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那脸色白里透红,气色很好看。 美人出浴,室内都弥漫着她的体香。 她走到张怀安面前,冲他盈盈一笑。 “怀安,多谢你的药浴,我该回兰苑了。” 她刚想走,却被张怀安拦腰抱起。 …… 靠墙有一软榻。 昭华被张怀安压在上面,万千青丝垂落。 刚泡过澡,她的眼尾红红的,肌肤也是水嫩透红。 那年轻漂亮的躯体,能轻易勾起一个正常男人的情谷欠,就是铁树也要开花。 张怀安却只是桎梏着她,没有多余的轻薄。 “不是要实用出真知么。” 墙上映着他们的影子。 男人抽去腰封,随手将扯下的腰带一丢。 顷刻间,他衣襟敞开,散开垂下的衣物,能将他下方的女子遮盖住。 光瞧那影子,只能看到他的身子压得越来越低。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随之响起的,是女子羞怯惊慌的声音。 “怀安,我错了……我,我听你的,全听你的,不跟你辩了……我学,我好好学……” 她后悔招惹他了! 第10章 手把手教她 张怀安只是吓吓她,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 放她离开时,她跑得特别快。 门外的小厮瞧见她那落荒而逃的身影,不敢好奇。 有一说一,那药浴的效果甚好。 昭华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私塾内。 都知道这是张怀安最后一次授课,众人都有些不舍。 不过聚散终有时,非人力所能改变。 他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杜府,杜老爷特意在今晚为他设宴送别,请了好些外客。 府里的人也都出席了,包括昭华。 不过,她和张怀安的席位隔得较远。 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去,就见他一直在喝酒,不是敬酒,就是被敬酒。 旁边还有丫鬟不断为他斟酒。 这样的强度下,没多久,他就有些不胜酒力了。 小厮搀扶着他回雁来居,其他人则继续吃喝。 昭华不喜欢那刺鼻的酒气,差不多时候,便向杜老爷告退。 回到兰苑,她先沐浴,洗去了身上沾染的酒味。 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在发梢抹上花油。 窗户半开着。 外面的风吹进来,令人心旷神怡。 但昭华眉间有愁绪,久久难以消散。 直到有人砸了颗石头进来。 那石头外面包着纸,纸上有字儿。 这是张怀安让人送消息来了。 她以为他要她过去,上面却写着——“早将安歇”。 …… 雁来居。 小厮轻敲门:“主子,六姑娘来了。” “嗯。让她进来。” 里头有人回应,小厮才放昭华进去。 主屋内亮着几盏烛火,勾勒着男人俊美清冷的面部轮廓。 张怀安坐在案桌后,单手支着额头,宽袖如云堆积垂落。 他像是醉酒难受,又像是累了小憩。 待昭华走近了,他抬眼看过来。 那好看的眉眼间还残留着醉意,低低地出声问她。 “让你早些歇息,怎么还是过来了?” “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张怀安那有些泛白的嘴唇轻扬。 他站起身来,一手研墨,一手挡着宽袖。 一举一动,颇有名门公子的风范。 墨研好了,他便招呼昭华。 “过来,教你写几个字。” 昭华走过去,站在那案桌边。 张怀安则站在她身后,两臂圈着她。 他握住她执笔的右手,手把手的,带着她在白纸上起势。 耳后传来他清润的嗓音。 “记住,我的‘怀安’,是这两个字。” 他的字体很好看。 大气磅礴,又有君子包容之风。 很快,“淮桉”两字就出来了。 他边写边同她解释。 “晓淮知理。 “桉树又名‘玉树’、‘黄金树’,高且直,寓意高洁正直。” 最后收笔,昭华感觉手心潮热。 她转头看他。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你……真的只是天启来的普通读书人吗?” 张怀安埋首于她颈窝处,声音闷闷沉沉的。 “不知。 “我今日怕是醉了。” 昭华知道他没醉,有心事倒是真的。 她也有。 “怀安,你打算怎么带我走?我,我只要等着你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她想知道他的计划。 然而,他仍然没有多说,只应了声。 “嗯,等着我就好。” 昭华不知他为何不能跟自己说明清楚,事关她自身,难道她还会泄密吗?又或者,他本就没这个计划,这才说不上来? 她心生恼意,眉心微拧,旋即又应付着柔声道。 “好,我等你。” 之后,她由他搂着,两人就这么站了许久。 直到打更声响起,张怀安才松开她,让她回兰苑。 这一夜,昭华辗转难眠。 她也不知在为何事心慌。 或许,越临近那日,她就越是近乡情怯吧。 毕竟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计划着这个了。 久到……那些记忆都要模糊了。 黑暗中,昭华的眼神一点点变冷。 翌日清晨。 随着张怀安的离开,雁来居便空了出来。 昭华一个养女,不适合去府外送别,何况她再有两日就要出嫁了,更应该老老实实待在闺房中。 两天后。 黄昏。 杜府嫁女。 身为新娘的昭华,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喜轿。 大红盖头下,她脸上无半分喜悦。 喜轿吹吹打打地进了李府门,锣鼓喧天,吵得昭华耳朵痛。 这是李老将军第四次娶夫人。 他满头白发,穿着红色的喜袍,瞧着很违和。 昭华下轿后,情绪一直紧绷着。 她以为张怀安的计划是中途抢亲。 但一直没动静。 眼下她被牵引着跨了李府的门槛,不见他人影。 到了新人行礼,她弯下腰夫妻对拜,也不见他人影。 然后,她被送进洞房了。 张怀安还是没来。 昭华坐在喜床上,心一点点下沉。 他,不会来了吗? 忽然,外头响起请安声。 “见过将军!” 昭华的心猛地一跳。 不好! 是李老将军。 还未到真正入洞房的时辰,他怎么提前来了!? 第11章 出逃 昭华后背沁出冷汗来。 没成想,那李老将军并未进来。 他只是在门外吩咐。 “好好照看新娘子,否则本将军拿你们是问!” “是,将军!” 随后,那脚步声就远了。 可昭华并未放松下来。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起,旋即一把掀开自己的盖头…… 不等了! 昭华站起身,对云秀说:“我们逃吧!” 云秀傻愣住。 “姑娘,您……您说什么?” 平日里温婉守礼的姑娘,竟然在新婚之夜逃跑。 这可是云秀想都不敢想的。 昭华的表情格外镇定。 她早已做足了准备。 张怀安来救她最好,若是不来,她也有她的下策。 眼下便是云秀比较麻烦。 她让云秀自己选,是要跟她一起逃走,还是留下。 云秀很小就跟着昭华了,舍不得跟她分开。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生是死,奴婢都跟着姑娘!” 既已做好决定,就开始行动。 昭华先假装肚子疼,要去净房。 两人躲开了新房外的看守后,云秀像个没头苍蝇,跟着自家姑娘。 见姑娘轻车熟路地找到后院,云秀很诧异。 姑娘也是头一回来李府,怎么好像很熟悉? 昭华找准地方,趁着周围没有巡逻的府兵,便和云秀翻过了院墙。 看着姑娘矫健的翻墙动作,云秀再次被震惊。 那日出府,昭华就定好了马车。 此时这马车就在李府外候着。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车夫就立马驾着车往城门口去。 马车里,云秀心有余悸,完全没缓过神来。 只是靠着一辆租来的马车,她们跑不了多远。 城门附近还有人接应。 也是那次出府,定了马车后,昭华在仙女湖畔结识的一商贩。 这商人有门道,给昭华介绍了一个镖局。 那镖局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走镖去天启。 见昭华新娘打扮,镖头还不太敢认。 事情紧急,他先将昭华和云秀藏进他那些货物里。 城门就要关闭了,他们必须尽快出城。 好在这城查得不严,镖头又是熟脸,给了点银子打点,这就顺利出去了。 云秀紧紧地抓着昭华的胳膊,吓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昭华则是淡定异常。 这个场景,她梦到过无数遍了。 很快,很快就能离开大漠,回到天启。 出了城,她们就不需要藏得那么辛苦,能够坐在板车上透透气。 镖局的人五大三粗,一路上没少打量她们。 就在昭华以为能一直顺利下去时,他们后方突然冒出一批追兵。 镖头以为是来劫镖的,驾马护着镖快跑。 云秀惊惶不安,悄声问昭华:“姑娘,是李府……” 昭华捂住她的嘴,带着她藏起来。 那些人穷追不舍,没几里路就追上了他们。 镖头说了几句行话,要他们行个方便。 然而,他们直奔那些镖。 镖师们要护镖,纷纷拿出武器。 对方冷声道:“我们只要人,不动你们的镖,识相的别动!” 一听这话,镖师们格外配合。 不过片刻,昭华和云秀就被找到了。 她穿着的婚服已经皱巴巴,眼神冷漠无畏。 就这样,她又被带回了李府。 喜婆见她弄成这样,惊恐不已。 “我说夫人呐,您这是何必呢!赶紧梳洗梳洗,待会儿新郎倌可就来了……” 昭华像个傀儡一般,任由那喜婆收拾。 期间,她将藏在身上的匕首转藏到了喜床上。 喜婆给她重新梳洗好后,又给她盖上盖头,把她按在喜床边坐着。 忙活这么久,又回到了原点。 昭华心有不甘。 但这次,为了防止她再折腾,她被点了穴。 这之后新房内除了她,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一阵冷风随之灌入。 昭华红唇紧抿,心里升腾起阵阵杀意。 脚步声近了。 紧接着,一只手伸来,抬起了她的下巴。 旋即,一道温润的,却又暗藏愠意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逃了?” 听到这声音,昭华心头一颤。 是他?! 第12章 都是他的人 听到张怀安声音的那一刻,昭华紧绷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是放松。 是庆幸。 同时还有被黑暗笼罩住的不安。 “怀安……唔!” 她刚要出声,男人就扯开盖头,吻上了她。 与其说吻,不如说是惩罚性的啃咬。 随着他手指在她穴位上一点,她方能够动弹。 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当下,她也只好回应他,顺从地搂住他脖子。 然而,他又用力将她推开了。 “啊!”昭华往后倒在那喜床上,背上被一堆东西硌得疼。 一抬眸,便对上了张怀安那深沉的、温凉的视线。 昭华则不管不顾地撑起来,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一副受惊的模样,说话带着哭腔。 “怀安,你终于来了!我……我等了你好久……我怕你不来,我好怕……” 他没有说话,沉默得让她愈发不安。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不知他在磨蹭什么。 难道不怕被李府的人发现吗? 张怀安低眼注视着她,看她那惹人垂怜的小脸。 他单手托着她一侧脸颊,眼神看似温柔宁和。 “真的一直在等我?” 他这问话真是奇怪。 昭华一面警戒外面的人进来,一面回他:“当然,我一直……怀安,你怎么了?” 她终于意识到他的怪异之处。 他不像是来带她走的。 哪有人在别人家还这样镇定,说这么多废话的。 张怀安一言不发。 他的手往下,抚过她光洁的脖颈、平整的衣襟,最后停在那腰封上。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始终紧锁着昭华。 “就不好奇这嫁衣为何如此合身么?” 昭华瞬间怔住。 一个离奇的、不合宜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生成。 张怀安那目光毫无波澜。 “是我记了你的尺寸,让人提前改过。” 昭华那瞳孔猝然放大。 怎么会!? 张怀安忽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中一收。 她那腰腹与他紧贴着,唇也差点贴上他。 彼此的气息缠绕,瞧着如此日爱日未的姿势,却又无形中生出一堵墙来,令她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张怀安那薄唇有意无意地掠过她脸颊,清润的嗓音夹杂沙哑。 “昭华,回答我,你真的一直在等我么。” 他那眼神,分明是已经知晓一切,就静静看着她编造谎话。 昭华嘴唇微抖。 “我……对不起,怀安,我骗了你。 “可是我太害怕了,我怕你不来,已经这么晚了,他们说,李老将军就要来洞房…… “我就……我就偷跑出去,没跑多远,又被抓了回来……”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那伤心的模样,叫人瞧了心疼。 张怀安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依然审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狡猾的案犯。 昭华索性往他怀里一倒,什么也不说了,就是哭。 她不出声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过了好一会儿,张怀安才像妥协了似的,抬手轻拍她后背。 “别哭了。” 昭华缓缓抬眼,打量着他,试探性地说。 “我这是高兴,是喜极而泣,怀安,我终于能跟你走了。” 忽然,门外有脚步声。 昭华脸色微白,直看向张怀安。 他却仍旧镇定自若。 后来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有人请示。 “主子,有急信。” 昭华还处于一种混乱状态。 就听张怀安说了个“进来”。 吱—— 门开了。 看清那人的瞬间,一股寒意钻入昭华的四肢百骸。 她记得这张脸! 不久前,就是他带着一群人,在城外拦截了走镖队伍,把她带了回来…… 第13章 放弃了挣扎 那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进了屋,目不斜视。 昭华直勾勾盯着他,脑子里闪过好些东西。 连张怀安什么时候松开她,走到几步开外的桌边看信,她都忽视了。 张怀安看完信,和那手下交代了几句。 后者离开,关上了门。 门外,一个李府的守卫都没有。 院子里空荡荡的。 昭华的呼吸变得急促。 当张怀安再次过来,她才缓过神,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还是他的人把她抓回来的! 他甚至还能在这李府自由出入…… 随即,昭华的视线被帐幔阻隔。 那层层的帐幔被放下,导致她所处的空间越发逼仄。 昭华揪着被褥。 他到底是谁!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男人,她本能地往床角退。 一只手无情地抓住她小腿,将她一拽。 昭华傻了一般,望着那欺身而来的男人。 她眼睛红红的,眼角那抹红晕最浓。 胸脯随着那紧张的呼吸而起伏,诱人不自知。 “怀安……”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撕破脸皮。“你会带我走的,对吗?” 张怀安拂开她面前乱了的碎发。 昭华想要假装若无其事,他却非要挑明。 “我早已买通了李老将军,你不信我,偷偷租了马车的事,我也知晓。 “李府的守卫不顶用,都没发现你跑了……” 昭华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有预感,那对她没好处。 果不其然。 他下一瞬便捏住她下巴,眼神有些凉。 “你说你心悦我,会等我,实则,我也只是你逃出李府的工具。” 昭华心绪不宁。 她不知他会怎么处理她。 发现自己被骗,他应当是怒不可遏,不会再带她回天启了。 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昭华的手朝着枕头下摸索。 那里有她藏着的匕首。 她刚触摸到匕首时,却又听张怀安沉声道。 “但是,不要紧。 “你也只能依靠我,不是么? “你既决定好要跟我一辈子,来日方长,我会让你改掉那三心二意的短处。” 昭华直愣愣地望着他。 而他低头,在她唇角印了一吻。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想问的么?” 昭华摇摇头。 “没,没了。” 关于他的事,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只是想让他带自己回天启而已。 张怀安又压下了几分,贴近了她耳畔,喑哑着低语。 “那么就……春宵一刻抵千金。” 昭华像被什么击中,一动不动的。 他碾磨着她的唇,将她口脂蹭开后,又亲吻她玉颈。 她将头侧向一边,头脑混乱。 连张怀安是谁都不清楚,就要为了回天启,把自己交给他吗? 随着他愈演愈烈,昭华才缓过神来。 “怀、怀安……”她挣扎出一点空间。 然而,不等她接着往下说什么,便听他说。 “我知你是初次,我会轻些。” 说完,他的呼吸又粗粝了几分。 她的衣襟已散,温热的大掌探入其中,箍着她。 在他的撩拨下,她又酥又麻,语无伦次。 “不行……我……” 张怀安不让她说,有力的舌头冲破她牙关,搅乱她的理智。 一滴晶莹从她眼角滑落出来。 她笑自己,竟还妄想着保留什么清白。 发展到这一步,她不是早该想到了吗。 从她主动勾引张怀安起,就注定了。 她一没多少傍身的银子,能支撑到离开大漠都是极致,二没通关的身份路引,到了天启也是寸步难行。 而今除了依靠张怀安,没有别的法子了。 昭华渐渐放弃了最后那点挣扎。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她都放下了。 然后,她主动抬起双腿,缠上他的腰。 她只希望,这场混乱能尽快过去。 见她主动往自己这儿送,张怀安眼眸微黯,那再也抑制不住的失控将他吞噬。 平日里光风霁月的君子,褪去衣冠,与那林间野狼别无二致。 尽管已经坦然接受,真到了最后那一下,昭华还是退却了。 女人对某些东西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她紧闭双腿,不住颤抖。 张怀安已是箭在弦上,却仍极力克制着哄慰她。 “别怕……” 他那手掌轻柔地抚过她腰身,落在她腿上,帮她分开,然后,就要这么挤进去…… 第14章 让人发疯的妖物 突然被冲开的疼痛,直冲昭华的天灵盖。 她弓起身子,本能地推着男人的腰。 “不、不行……” 她挣扎着扭动,不仅无济于事,还又进了两分。 张怀安抓着她两只手腕,不让她乱动。 低头便见她此刻是极度凌乱的美。 脆弱、娇柔、妩媚。 因着初次的痛,她秀眉紧蹙,惹人怜爱。 张怀安指尖穿过她柔软发丝,俯首含住她软唇。 他此时的吻带着安抚,含糊地说着她爱听的。 可昭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那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她走得好辛苦。 她本就是初次破身,而张怀安的又是那般惊人,起初不适应也是在所难免。 后来她慢慢放松下来,也就顺利多了。 那么滚烫,那么热烈。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就像那冬日里的积雪遇到滚烫的热水。 她几乎要承受不住。 像那疾风骤雨中,娇娇弱弱的花叶。 花心被冲击得乱颤,花瓣已乱糟糟的了。 床单上绽放点点暗红,激红了张怀安的双眸……帐内的身影起起伏伏。 帐外一对龙凤喜烛还燃着。 月明星稀,是个好气象。 屋内的动静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 凌乱的床榻上,美丽的女子蜷缩身子,战栗不止。 她只腰间盖着一件衣裳。 青丝四散,更将她衬得好似一个妖物。 一个勾人心魄、让人发疯的妖物。 露出的一截藕臂上就有深深浅浅的印痕。 更别提身上其他位置。 她许久都没缓过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她不想记得,但身上残留的余温强逼着她记住。 单单这么一回,昭华就累得不行了。 她紧咬着下唇,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眼睫也湿润着,眼角的红晕还没褪去。 张怀安站在床头穿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而后,他俯身亲了亲她脸颊。 她眼睫轻颤,像怕了他似的,暗自攥紧了手。 随后便听见他说:“我还有事要办,你先歇息。” 这么冷静自持,与昨晚疯狂进出的时候截然不同。 昭华点了点头,喉咙又干又痛,不想说话。 张怀安又叮嘱她。 “方才给你涂过药,若是不舒服,自己再多涂抹几次。” 昭华依旧点头。 但等他真的要走时,她又拉住他衣袖。 那眼神带着些许不安。 张怀安看懂了,无奈又好笑。 “你我已行敦伦之礼。还怕我会丢下你不管吗?” 昭华这才松了手。 他眼眸忽然一沉,不忘提醒她。 “也别想着其他歪门邪道,安心等着我回来。” 昭华知道自己暂时逃不掉。 何况,若是张怀安真能带她回天启,她也没必要逃。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好让他放心。 张怀安走出房间后,一个侍卫从暗处现身,对着他拱手行礼。 他吩咐那侍卫,“把人看好了,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张怀安离开后,丫鬟云秀就被送过来了。 她还好好的,没有受丁点儿伤。 见到床上的姑娘后,云秀大受震撼。 这是被那老东西折腾成什么样了啊! 云秀跪在床边嚎啕大哭。 昭华告诉她没事儿,她还是哭。 直到得知昨晚和姑娘共度一夜的是张怀安,云秀像见了鬼一样,不哭了,改成打嗝。 张怀安给的药甚好,睡了一觉后,昭华就不觉得那处痛了。 晚上。 张怀安回来了。 昭华走到门口迎他,恰好听到有侍卫向他汇报什么。 “大人,有些账目还是对不上……” 听到这称呼,昭华心里一凉。 大人? 他是在朝为官的吗? 她心乱如麻,这时张怀安也注意到她,让那侍卫先退下。 他朝她走来,却见她脸色异常惨白。 “怎么了?”他问。 昭华再看他时,两眼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15章 询问他身份 昭华醒来后,便看到云秀那着急的小脸。 云秀守在她床边,见她苏醒,激动不已。 “姑娘,您可吓坏奴婢了!” 昭华还记得晕倒前的事。 她望向帐外,虚弱地问:“张怀安呢?” 云秀哭丧着脸。 “张先生不在,有人找他,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他让奴婢照看好您,还说您没什么事。 “可奴婢以为,还是让大夫给您瞧瞧……” 昭华口干舌燥,“给我倒杯水。” “好的姑娘!” 云秀起身去倒水,昭华则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等云秀端着水过来,昭华喝了一口后,便郑重地对她说。 “云秀,你回杜府吧。我暂时不能带你一起走了。” 云秀不理解。 “为什么啊姑娘?您不是说,张先生会带我们离开吗?是奴婢哪儿伺候得不好吗?” 昭华摇了摇头。 “将来多险阻,你只当,我们道不同。” 云秀心思单纯,但也是个会察言观色。 她看得出来,姑娘有很多难言之隐。 主仆二人正说话时,张怀安回来了。 昭华便让云秀先出去。 张怀安走至床边坐下,“脸色好多了。还有哪儿不适么?” 他冷俊的脸有几分温和。 昭华轻轻摇头,“我没事了。” 她双手撑着床板,坐起身。 张怀安搭了把手,放了个引枕在她腰后。 随后,他直接拿起她方才喝过的水,喝了两口。 昭华状若无意地问。 “我听见他们喊你‘大人’,怀安,你是……你是做官的吗?” 张怀安放下杯盏,玉眸温润。 “嗯。”他只应了声,没说别的。 昭华却有些几分在意地追问。 “是什么官职呢?” 眼见他目光微变,她当下补充道:“听说官员正妻能封诰命,我虽没那个福气,却也好奇得很。” 说着便挽着他胳膊,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一靠。 张怀安单手搂住她肩膀,语调平和。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天启边陲一小官。” 听到这话,昭华暗自松了口气。 她这心情瞬间变好,一身轻松。 “不失望的。就算你是个穷书生,我也要跟着你的。怀安,我……” 她还没说完,男人就抬起她下巴,朝着她的唇欺压上来。 他耐心地碾着,含着她莹润的唇珠。 昭华被弄得又麻又痒,细声哼吟。 一吻毕,她靠在他怀中,上气不接下气似的,耳红面热,眸中也含着水汽。 不知道为何,只是被他稍微一碰,她就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些事儿。 分明之前还不是这样。 张怀安理了下她鬓角凌乱的发丝,指腹划过她净白透红的小脸。 “自己上过药了么?” 昭华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药,暗自转了好几个弯儿。 “嗯嗯。但还是有些难受。最近应该是不能再……” 张怀安眉头一锁。 “怎会?我看看。” 他看起来很紧张她。 但她刚才晕倒时,他都不在她身边。 可见,他只对自己有利可图的事上心吧。 昭华不肯让他看,直躲避他。 “不用了!休养几日就好……” 但是,张怀安非得抓着她,要看个究竟才放心。 昭华被他按在床上,别扭地乱动。 “真的不要了!我,我多抹点药就好了!” 张怀安早看出她撒谎。 他咬了下她的唇,不无严肃地问。 “我亲自上的药,难道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说吧,为什么骗我?” 昭华顿时无言以对。 “我……” “我昨晚只弄了你一回,过分了?” “没。”她垂下眼帘,羞于面对他一般。 张怀安将她拦腰捞起,随后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 她轻呼出声,旋即紧咬下唇。 “知道错了么?”他正色问道。 昭华连忙点头,“错了,我错了。” 张怀安眼眸深邃,似无奈,似退让。 他温柔地抚平她拧起的眉头。 “怕什么,不会让你承受不住的。明日便要启程回天启,今夜就……” 昭华眼眸骤亮。 一个是就要回天启了。 一个是,他这意思,莫非今晚就算了? 然而,他后面说的却是:“今夜就一次。” 昭华心里盛开的花蔫了一半。 之后,她就去沐浴净身了。 两刻钟后。 她穿着寝衣出来,却见室内空无一人。 侍从告诉她,张怀安出去了,明早才会回来,让她先就寝。 昭华也没多想,就这么上床歇息了。 但就在半夜里,一道浸着凉意的身躯朝她压来,直接撩起了她的裙摆…… 第16章 威胁,把她的心挖出来 昭华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梦。 室内漆黑一片。 她也只是依稀辨别出有人压着她。 直到那异样的侵入感袭来,她才猛然惊醒。 “弄醒你了?”他这话明知故问。 昭华嘤咛了声,“嗯……怀安,你在,做什么?” 他低声道。 “在给你上药。” 难怪她感觉凉凉的,很舒适。 可随之而来的,就有些不好受了。 只是在外面涂抹一层倒是没什么,但他还要将那药送进更深处。 昭华不禁轻哼出声。 “好……好了没有?” 男人上前含住她耳垂,引得一阵发颤。 旋即便听他意味深长地说:“别咬这么紧,放松些。” 昭华面色发烫,试着松懈下来。 “那你快些。”她催促道。 然而这过程十分漫长,她都有些熬不住了。 张怀安也没闲着,手给她上药的同时,嘴还亲吻着她,同她解释。 “今夜外出,只因事发突然。欠你的,他日再补上。” 昭华轻轻点头。 好不容易上完药了,她额间已然出了层细汗。 张怀安今夜没有折腾她。 次日晨起,昭华已经完全不难受了。 身上各处的淤痕也都散得差不多。 今日他们就要离开李府,回天启。 昭华将云秀单独叫到屋里。 她手头有些余钱,留了一部分给云秀,让云秀日后自个儿赎身,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此一别,只怕是天涯海角,很难再见。 云秀依依不舍,跪在她腿边大哭。 叩叩! 小厮在外催促,“六姑娘,主子让小人传话,我们该启程了。” 昭华扶起云秀,“我走了,你保重。” “姑娘!”云秀跟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来,红着眼眶目送她下楼。 小厮见昭华这般,提议。 “六姑娘,恕小人直言,您若舍不得,可将云秀一同带回天启,一个婢女而已,主子养得起。” 昭华顿住,定睛看那小厮。 在杜府的时候,她就知道此人是张怀安带来的家奴。 如今看来,张怀安时刻把他带身边,凡事还不避着他,想来他还算得上是个心腹。 她旋即温声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陆从’。” 她又问。 “你可知,你家大人官居几品?” 小厮陆从为难地干笑:“这个……小人也不大清楚呢。姑娘您自个儿问问?” 昭华一笑了之,没再追问。 她心中腹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 马车顺利出城,没有出逃那晚的惊心动魄。 昭华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大漠风光,眼底含着点点冷意。 她转而又满脸期待地投入张怀安怀中。 “怀安,我们多久能到天启呢?” 张怀安单手揽着她,“不出意外,一个月便能到。” “真好!”昭华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假。 他又问她:“好歹在大漠生活了十几年,就没有一丝不舍么?” 昭华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她那眼神波光流转,欲语还羞。 “在我心里,大漠再好,也比不上你。” 张怀安淡淡一笑,像被取悦到。 他握着她纤细的腰,手指骨节分明,隐藏着几分力道。 “花言巧语。” 话落音,他低头亲吻她。 他时而温柔,时而发狠。 昭华渐渐跟上了他的节奏,变得游刃有余。 这一吻结束后,她嘴角沾了点晶莹。 张怀安用手指抹去,目光深深地将她瞧着。 “有时觉得,比起我,你似乎更喜欢天启。” 昭华浅笑:“怎么会呢……” 他却很认真地继续说道。 “就仿佛,如若我并非天启人,你便不会跟我。” 越是临近真相,昭华就越镇定。 她依靠在他身上,笑眼弯如月牙儿。 “我当然是更喜欢你。即便是向往天启,也是爱屋及乌罢了。” 她看他的眼神里填满了爱慕,令人信服。 张怀安神色淡然,大掌覆在她心口位置,隔着层层衣物,试图捏住她那颗心似的。 他说:“心里也是这般想的才好。否则,我就把你这颗心挖出来……” 清冷翩翩的温润公子,却说着这般残虐的话。 紧接着,随着他手下一个用力,昭华的眉心紧促起来。 同时那段痛苦的记忆也来了。 前世,她这心就被生生剜出来…… 昭华顿时觉得呼吸不畅,情绪激动地推开张怀安,眼神满是惊恐。 “不要!” 第17章 床够结实吗 昭华挣脱出来,双手环抱着自己,蜷缩在马车一角落里。 她看起来吓坏了,满头虚汗。 张怀安瞧见她这反应,眉头微锁。 他伸手拉她,她却十分抵触,迷蒙的眼神,好似透过他看到了别人。 她身子发抖。 “别……别碰我……” 张怀安抬起她下巴,让她好好看着自己。 “昭华,看清楚,我是谁。” 在他的声音中,昭华渐渐平复下来。 她的瞳孔不再空洞,注视着他,回道。 “怀安,你是张怀安……” 张怀安二话不说,抓过她一只手,两根手指压在她腕上,探她的脉象。 单从脉象上看,她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狐疑地望着她,问:“方才怎么回事?” 昭华的眼圈说红就红,不无委屈地呢喃。 “我就是害怕……你说,你要挖了我的心。” 张怀安好气又好笑。 他一把将她拽起来,还算温柔地搂抱着她。 “吓唬你的罢了,怕什么? “你这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 昭华瓮声瓮气道,“本来就小,而且你方才……你方才还那么用力,都痛了。” 张怀安看她是真被吓到,语调变得无比温和。 “给你揉揉?”他一脸正色,没有半分下流。 昭华垂眸,一脸羞涩地摇摇头,“不,不用了。” 张怀安见她还是身子不适的模样,便吩咐赶车的陆从。 “就近找个客栈。” “是,大人!” 其实陆从方才眼瞅着像要起风沙,就想请示大人的。 但听到里头的六姑娘大声喊着“不要”、“别碰我”之类的,他便以为主子在兴头上,实在不敢出声打扰。 大漠的漫天黄沙,严重时能要人命。 不少来往商队命丧于此。 好在,行了两三里路,便能瞧见一处客栈。 那客栈立于荒漠之中,十分显眼。 进了客栈,陆从先去喂马,老板领着昭华和张怀安去楼上房间。 客栈看起来不大,房间却有很多。 昭华紧跟着张怀安,经过一间房时,听到了高亢的喘息喊叫声:“快……再快点!对,就是那里!啊——” 她当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面色一僵。 这种情况下,他们都该默契地视而不见,也就这么过去了。 偏偏张怀安还一本正经地问老板。 “你们这儿的床够结实么。” 老板也是一愣。 瞧这位公子长得衣冠楚楚、端方守礼,竟也会问这样的话。 不过相比别人都说“隔音低劣”的话,这话还算中听。 老板笑眯眯地回复:“贵客放心,床绝对够结实。甭管怎么折腾都不会塌。” 昭华低头看地上,觉得自己看错人。 她原来也以为张怀安是个正派守礼之人,哪知他这般……厚颜无耻! 老板将他们领到房间外,便下楼了。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桌配四凳。 张怀安让昭华先歇会儿。 他自己则坐在桌边看起了书卷。 没多久,外面风沙四起,如野兽呼啸狂嚎,可怕得很。 凶猛席卷过后,也就恢复了宁静。 但对于昭华而言,这凶猛才刚起头儿。 入了夜,她刚洗漱完,便看到桌上摆放着一叠点心。 那点心要配着特制的香油。 昭华吃了两块,味道不错。 还想再吃,就被张怀安拉到了怀里。 “做点正事。”说着便拿了本书让她瞧。 昭华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他……他竟然要她照着书做那种事,还是那样的! 第18章 好郎君,饶了我吧 昭华捻起一块点心,送到张怀安嘴边。 她还带着点讨好意味,柔声唤道。 “好郎君,饶了我吧,我天资愚笨,实在读不懂这些。” 张怀安淡然道:“读不懂,我逐字逐句地教你。还是说,压根就不愿学?” 说话间,他那手推着她裙摆,好似试探。 昭华一下子便软倒在他肩上,眼中拂过一道凌厉,嗓音却软绵娇柔。 “怎会不愿呢?我只愿能令郎君不尽欢愉,只是……这客栈稍有一点动静,就让人听了去,我,我有些放不开呢。” 为表忠心,她那手指还在他胸口打着圈儿。 张怀安没有松口,她便越发卖力地说好话。 “怀安,路途多有不便,我也知你辛苦,待回到天启,我夜夜伺候你,好不好?” 张怀安抓住她那灵蛇一般的手,眼神压下,看她的目光带着撩动的火苗,沉声道。 “你打算歇息一个月?” 昭华想想是有点过分。 还未等她改口弥补,张怀安那眼神就变得有些凉,不似平日那般宁和。 “杜府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妾室?” 昭华心里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那冰凉的手指划过她脸庞,落在她唇瓣上。 同时,语调沉甸甸地说。 “人应当不忘初心,否则便容易得意忘形,尤其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如果连这点都失去了,还有什么价值?” 这一刻,昭华如梦初醒。 的确,她仗着张怀安几次对她纵容,便有些忘乎所以了。 只是,被他这么说,她心里真是不好受。 昭华眼中的光芒暗下,好似那被人牵引的木偶,僵硬地解开自己的衣带。 然后,她又解了张怀安的。 按照那书上写的,她分开来,跨坐在他腿上。 稍一抬眼,触及他淡漠的眼神,她心里好似被撕开一道口子似的,不断有风沙往里头灌。 之后,她鼓足勇气,腰身往前送…… 起初的疼痛伴随着干涩,仿佛一把淬火的利刃劈开她身子。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那眼泪,或许是疼出来的。 还想再继续往前些,却被张怀安按住了腰。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冷。 比她第一次勾引他不成,还要可怕。 张怀安强行将她推开,眼神幽凉。 昭华颤抖着肩膀,不敢直视他。 她也知道,刚才做得糟透了。 明明可以做得很好的,就像以前不知廉耻地勾引他那样。 那时,她不是都很放浪吗。 只要他一碰,她就化成一滩水了,不是吗? “下去。”张怀安似是不想跟她多费口舌,驱赶意味十足。 昭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旋即紧紧抱住他不放。 “不要,不要赶我走!” 她可以调整好的。 她必须要回天启。 清白、尊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哪怕是拖着一副破败不堪的躯体,她也要回到天启,然后,拉着那些人一起死! 她整颗心被仇恨蒙蔽,以至于她看不清张怀安此时的眼神。 连同他整个人都是模糊扭曲的。 她混乱地亲吻他、勾他。 “怀安……要我,求你……” 张怀安不想在这种情形下与她做什么,但也耐不住她的缠磨,扣住她脑袋回吻。 突然。 外头来人了。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响起。 “怀安,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对你深情一片,你怎可不辞而别!父王已经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我以王女的身份命令你,出来!” 屋内。 张怀安的眼神骤然清明。 他方才本就推拒着怀中的女子,此时更是毅然决然,将她抱到床上,并点了她的穴道。 然后他就整理好衣服,出去见外面那女子了。 此时,昭华也清醒了些。 她依稀听到外面那王女的哭声。 “父王跟我说了,我配不上你正妻的位置,但做妾也不行吗?怀安,只要你带我走,我陪嫁大漠三座城池!” 后面的话,昭华就听不清了。 她疑心四起。 张怀安只是一个边陲小官,堂堂一国的王女,怎么还配不上他? 第19章 自己动 过了好一会儿,张怀安回来了。 他进入帐内,没有立马解开昭华的穴道。 “清醒了?”他沉声问。 昭华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当做回答。 他这才出手解了她的穴。 而她赶忙坐起身,却一副犹豫着不敢碰他的样子。 她垂眼低眉,嘴唇紧抿,看着可怜兮兮。 张怀安见状,主动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里。 旋即他还拢起她散开的衣襟,遮住那大片春光。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她安静多了。 张怀安那手掌握着她一侧肩头,嗓音平和耐心。 “方才弄疼了没?” 昭华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不疼的。” “怕我?”他不习惯她这样真实的乖顺,倒更喜欢她假装出来的。 人就是这般矛盾。 张怀安自己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低头亲了下她额头。 “若一会儿还是不适,就上点药。” 昭华精神恹恹,她抬起头来看他,扯到别的话题。 “方才那是王女吗?你和王女……” 张怀安抚摸她耳垂,动作带着几分温柔。 “王女都在王宫里,怎会跑到这儿来? “不过是个神志不清的可怜女子,我已让人将她送回家了。” 他这话,用来哄三岁孩子还差不多。 昭华没有让他这么敷衍过去。 “可她认得你,听起来也不像疯子。” 张怀安那俊美的脸一片平静。 他的沉默,令昭华有些不宁。 她眼神切切,带着几分渴望。 “怀安,你没有同我说实话吗? “其实……其实你不是边陲小官,对吗?” 张怀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她。 “官位大小,于你而言很重要么?” 昭华浓翘的眼睫下,瞳孔黑白分明,好似精心打磨的美玉。 配合着她那般澄澈的眼神,以至于说什么都像是真的。 “重要,也不重要。 “怀安,我心悦你,哪怕你是白丁,我也愿跟着你。 “可你若是官职太大,我便怕你像杜老爷那般,后院女人众多,而我若想见你,也成了一种奢求。” 说到这儿,她又特意强调,“不过我对你的心坚若磐石,哪怕你将来宠爱别的女子,我也会夜夜等着你。” 她这小心的试探,在张怀安面前无所遁形。 他平淡地开口。 “莫要想太多。跟着我回天启便是。” 他仍然对自己的真实官职避而不谈。 而昭华已有所警觉,眼底深沉,暗藏着算计。 夜渐深。 张怀安沐浴净身后,也入了账。 见那背对着自己、几乎要贴着墙面侧躺的女子,他眉头敛起。 昭华先前歇息过,现下并无困意,还没睡着。 听到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她被窝里的手紧紧攥住。 旋即,被角被掀开,一具身体躺了进来。 张怀安躺下后,离她有些空隙。 他出声询问:“药抹过了么?” 昭华轻轻摇头,“早已不疼了,也就没抹。” 话音刚落,她忽地一僵。 只因,张怀安突然侧卧着贴了过来,从后将她搂住。 他那鼻尖有意无意地掠过她后颈,弄得她痒痒的,不禁瑟缩了几下。 紧接着,一只手移到她肩头,手掌摩挲着衣料。 她衣着轻薄,稍一拉扯便露出了莹白肌肤。 不过一会儿就是香肩尽露,甚至连里头的小衣都见了边儿。 昭华表现得很顺从,闭上眼,默默忍受着。 她像被藤蔓缠住。 那有力的、危险的藤蔓…… 夜深人静。 床帐内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碎声,似低泣,似愉悦。 此时的昭华已被张怀安抱着坐起。 她坐在他腰间,整个人娇艳欲滴,眼角的红晕开到极致,好似待君采撷。 张怀安用长指拨开她面前略湿的发,遂又移到她唇上,抵压着那莹润的唇。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的手指沾着药,也抵压着她。 昭华倏颤如坠叶,难耐地仰起头,下巴至颈部的线条紧绷着。 他上面的手改为搂住她后颈,侧头吻着她耳畔,循循善诱。 “自己动。” 第20章 前世伤疤 昭华宁可张怀安直接要了她,而不是这般折磨她。 她不能抗拒。 否则他又该像之前那般生气了。 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只将她当做一个乖巧取悦自己的玩物。 因而他一生气,就可能会不要她,将她丢下。 在进入天启前,昭华都得顺着他。 她咬了咬唇,按照他说的做了。 这样上药,也不知有没有效。 大抵是浪费了。 最终,昭华软成一滩水,汗淋淋地倒在张怀安肩上。 他还不算太禽兽,就此放过了她。 次日,昭华想着该继续启程了,却被告知要在客栈多待几日。 这些天。 她也不知道张怀安在忙什么,白天几乎是见不到他人影。 晚上也是很晚才回。 更奇怪的是,客栈内外还有许多官兵,好像在盯着什么人。 后来她偶然间听客栈伙计提起,才知是那王女出事了。 王女那日在客栈附近遭人袭击,失了清白。 客栈里的人都可能是凶手,这才需要严加看管。 也有伙计说,在王女的指认下,大漠王已经确认凶手是谁,正在处理此事。 昭华感到不安。 隐约觉得,这事儿可能和张怀安有关。 她不管他与那王女有何纠葛,耽误她回天启可不行。 这天晚上,她强撑着没睡,坐在桌边,一直到子时,终于等到了张怀安。 她很慌张地扑到他怀中。 他也将她抱了个满怀,“何事?” “怀安,你是不是出事了?他们都说王女……” 张怀安忽然用手指抵住她的唇,不让她往下说。 她仰着头,不解又担忧。 他眉头微锁,责备了声,“胡思乱想。” “那我们为何还不离开客栈?”昭华追问。 张怀安宁润的眸中拂过一道暗芒。 见挡不住她的嘴,他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他并不温柔地将她丢到床上,而后紧扣她下颌,似一头饿坏了的狼,用力吻她。 昭华快要喘不过气,抓着他的衣襟,两腿不断扑腾。 后来,他松开了她。 可紧接着,他又将她翻了个身。 昭华揪着被褥,想要爬起来。 但是,身后那座“大山”瞬间压了下来。 逼仄的帐内响起几声棉纱破裂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疾风骤雨。 昭华惊声喊叫,被张怀安捂住了嘴。 他嗓音低沉:“想让别人都听见?” 昭华也想起这客栈隔音不好,紧抿住唇。 可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随着他越来越激烈,她也遭受不住,只能咬自己的手。 虎口被咬得红红的。 等张怀安发现时,她手上有些齿印都见血了。 他瞳孔紧促收缩,骤然清醒地掰着她下颌,帮她把手拿出来。 然后他便含住她唇瓣,将她的声响吞下,并快速侍弄了几下,就此结束。 “怎么把自己咬成这样?”他顾不得收拾,先仔仔细细地查看她的手,好在并不严重,只需要涂些药。 昭华顺势娇弱地依偎着他。 “怀安,你不生气就好。 “我听说王女的事后,就以为……是我的错,我胡思乱想,我怕夜长梦多,怕我不能跟你回天启了。” 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她这么说,也要心软得一塌糊涂。 张怀安也不例外。 他低头亲了亲她发顶,眼神晦暗难明。 “明日就走。” 昭华心中暗喜。 不枉费她辛苦一场。 睡前,张怀安亲自给她手涂了药,并让她放心,不会留下疤痕。 昭华其实并不在意。 前世,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哪个不比这深? 不过那时没人像张怀安这样在意,更别说给她擦药了…… 第二天. 昭华睡醒时,身侧已经空无一人。 她洗漱完,想下楼看看,刚一推门,就见外面有好几个侍卫守着。 他们见到她,虽未行礼,言语也算恭敬。 “姑娘莫慌,我等奉命在此保护。” “张怀安呢?”她环顾四周。 听到这个名字,那些侍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随后,其中一人回答她:“大人正在对面房间里议事。” 昭华还要再问什么,对面的门开了。 然后,张怀安和一个身形魁梧的胡子男一前一后走出来。 胡子男见到她,顿时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下一瞬,他更是脱口而出。 “皇……皇后娘娘!?” 第21章 太像了! 胡子男的声音不大,只有离他较近的张怀安听清了。 张怀安则是面不改色,平静如常地对昭华说:“先回房去。” 昭华看那胡子男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对生人的警惕与仓皇。 那胡子男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立马就回屋了。 “严大人。”张怀安淡然出声。 听到这清泠的声音,胡子男猛然回神。 他当即拱手。 “下官失仪了!” 张怀安目光温润。 “在本官面前也就罢了,到了他人跟前,严大人,你需慎言才是。” 那严大人轻呼了一口气。 “谢大人提点。下官不该妄然提起宫中贵人。实在是眼拙,乍一瞧方才那位姑娘与贵人样貌神似,这才……大人恕罪!” 张怀安云淡风轻,不甚在意地说道。 “人有相似,难免恍惚。严大人何罪之有,且去忙正事吧。” “是。下官先行告退。” 待那严大人下楼后,张怀安依旧神情漠然,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 与在宫中办差多年的严大人不同,宫里那位,他未曾见过。 因他为官不到三年,而早在十多年前,皇后就得了怪病,久居深宫,不再管理后宫事宜,也从来不在宫宴上露面。 是以,他不知昭华与皇后是怎么个相似。 可纵然再相似,也只是皮相罢了。 这对他并无任何影响。 而此时。 屋内。 昭华坐在床上,魂不守舍。 她眉眼间覆着一抹忧愁,手用力紧攥,让自己保持镇定。 那位严大人,她是认得的。 可他一个宫中禁军统领,怎会出现在大漠? 还有那张怀安。 一个边陲小官,怎会与严大人在一起商议正事? 最奇怪的是,他还走在严大人前面,岂不是身份更高? 张怀安究竟是何人? 不行! 她一定得弄明白了。 “吱呀”一声,张怀安推门进来了。 昭华立即变换表情,虽笑着,却掺杂惶恐。 “怀安,刚才那位大人是谁啊?瞧着真威武,还有那佩刀,我都有些犯怵了。” 张怀安没有回答她,略显严肃地瞧着她那张脸。 昭华睫毛颤动,“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忽地抬手触摸她脸庞,连带着眼眸也温和下来。 “只是突然想到,你换身男装较为便利。” 昭华展颜一笑。 “嗯嗯,我听你的。” 她又贴上来,抱住他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问:“可要是别人问起来,我该说是你什么人呢?随从吗?” 张怀安没有提出反对,便是认同。 少顷,昭华换上男装,跟着张怀安离开了客栈。 临上马车时,她又见到了先前那胡子男。 后者骑着马,一副要随行护送他们的架势。 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昭华几眼。 像! 真的太像了! 后来,眼瞅着她和张怀安同乘一辆马车,他就忍不住问一旁的陆从。 “大人和那女子是……” 陆从脑子活泛,赔笑道。 “这是大人的私事,小人也不清楚。您若实在好奇,大可去问大人。” 严大人直吹胡子瞪眼。 “你这厮,既是私事,本官怎好直接去问大人, “也罢,像大人那般守礼自持的君子,做事定然有分寸,启程吧,速速赶回天启要紧!” …… 途中歇息休整,昭华久坐不适,提出想下马车走动走动。 张怀安允了她。 河边,严大人正在饮马。 旁边突然过来一人,他抬头一瞧是昭华,顿时僵硬着停住。 昭华身着男装,如张怀安一般,都是翩翩俊俏的公子。 只是她更偏阴柔,像那被豢养的男宠。 她言语轻柔地询问:“大人,这水干净否?可能用来净手?” 严大人粗声粗气地回她。 “干净。小公子只管洗罢。” 他还要将马牵走,给她让位置。 昭华却恰好站在后边,没有挪动地问了句。 “恕小人冒昧,您和我家大人是同朝为官的吗?” “不错。” “是比我家大人官职低吗?”昭华眼中透着一股涉世未深的纯粹,完全没有丝毫轻视。 话落音后,她才意识到言语有失,着急解释。 “小人知错!实是见大人身边无人伺候,连饮马这等小事都亲力亲为,这才起了好奇,毕竟我家大人就有好几名随从,您却……” 她语无伦次。 严大人听到这儿,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无事、无事。小公子真性情尔。但说起这官职高低,莫说本官,放眼整个天启朝堂,也……” 正说到关键处,他戛然而止。 昭华正觉奇怪,刚想往后看,就听见。 “想知道我的官职,怎不直接来问我?” 第22章 他的官职 张怀安只是风轻云淡地站在那儿,却有股威严。 严大人本以为,“小公子”问官职,只是好奇他是什么官儿。 眼下才意识到,她连自家大人是什么官职都不知。 虽不知大人为何隐瞒,严大人自当配合。 昭华被张怀安抓个正着,低着头,像认错,又像不服。 张怀安则凝视她,“怎么不接着问?” 严大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他察言观色,朝张怀安作揖行礼后,就立刻牵着马走开了。 昭华虽没问出张怀安的官职,但见那严大人对他恭敬有加,便也能觉出个中端倪。 她能确定,张怀安绝对不是一个边陲小官。 她太诧异了。 没想到张怀安真的骗了她,还藏得这么深。 同时也庆幸,她发现得够早。 等过了天启边境,她就得寻机甩开张怀安一行人了。 这些,昭华只敢在内心盘算。 此刻她还没完全镇定下来。 尤其张怀安还定定地审视着她,“没什么想问的了?” 昭华整个人垮下来似的。 安静片刻后,她委屈抬眸。 “冤枉。我没问他你的官职。我只是跟严大人闲聊而已,好奇他是什么官职,要亲自饮马。看起来好可怜。” 张怀安语调平缓,眼波寂灭。 “怕什么?也并非不能问。” 昭华摇头,“不,你和我说过的,我都信你。” 张怀安眼中多了些柔和,“是么。” 昭华反问,“你怎么这个反应?难道你还是骗我的吗?” 这下,轮到张怀安沉默了。 几息后,他低笑。 “怎会。” 昭华走上前,扯了扯他袖口,又娇又嗔。 “怀安,我这么相信你,你可不能骗我。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我啊,最讨厌人家骗我。” 昭华化被动为主动,转眼就站在制高处。 风吹来,水面出现层层波纹。 张怀安放任昭华一人待在河边,折身返回马车里。严大人正立于马车旁,忽地听到车内传出一道清泠温润的问话。 “她问了你什么?” 严大人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他听,和昭华先前所说的差不离。 “大人您放心,下官并未说漏嘴,她不知下官是何人,也不知您的真实身份。” 听他这么说,张怀安并不轻松。 想起她说的那话,什么最讨厌别人骗她,莫名心里有点堵。 他挑开车帘,目光投向河边那人。 严大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犹豫着提醒。 “大人,您可有彻查过此女子的身份?恕下官直言,就怕她是大漠细作,蓄意接近我朝重臣……” 再说,她又跟皇后娘娘样貌相似,皇上又极为喜爱娘娘,难保她不会谋划着入宫乱事。 后面这些话,严大人并未明说。 毕竟他这脑子能想到的,马车里那位定然也能。 张怀安长指一松,那帘子便放了下来。 他玉眸深沉,似有几分凝重。 从昭华接近他之初,他就怀疑过她的身份和动机。 让人彻查了过她的身世背景,包括她的爹娘,以及被卖到杜府之前的经历,都和天启那边毫无瓜葛。 她那爹娘是土生土长的大漠百姓,在她入杜府后不久就染上瘟疫病逝了。 她没有别的亲戚。 相处期间,他也试探过她。 因此他笃定,她并非严大人所说的细作之流。 但也绝非完全单纯无辜。 其中一个较为明显的目的,就是为了逃脱嫁给李老将军。 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他暂且没查出来,但她总会露出马脚来。 他耐心足够,对她也够宽容。 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事,便无伤大雅。 “怀安——” 远处一道女声打破宁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然后就是一抹艳红似火的身影,策马飞奔而来。 第23章 来追他的女子 那红衣女子后头还跟着许多侍卫,浩浩荡荡的。 陆从认出她来,如临大敌一般,赶紧到马车前禀报。 “主子,是王女,她追来了!” 马背上,王女裙摆飞扬。 她那明艳的脸上覆着怒色。 陆从和其他几个侍从挡在马车前,防止她靠近。 昭华刚从河边回来,正想回马车里,瞧见这样一幕,她便停在了原地。 那王女眼中浮起一抹偏执,振臂一呼。 “把人抓回去,作我的王夫!” 随着她一声令下,刀光剑影,箭矢齐飞。 在场这么多人中,只有昭华没有武功。 她只能躲避,僵硬着身躯连连后退。 突然张怀安飞身过来,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旋身移动。 昭华脚步趔趄,几乎是整个身子依靠着他,倒在他怀中,听到气流破空的声音。 那是他另一只手出招,以凌然内力震飞了一名大漠随从。 当下惊险万分,那剑刃离她的脸不过半寸。 昭华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她躲避时只顾着前方,没看见后面有人手持长剑,要来刺她。 若非张怀安出手,她可能就被抹了脖子了。 再一看,那想刺杀她的人,已经连人带剑飞出好几丈远,还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惊诧不已。 转头看张怀安,他那脸色于温润中透出一丝凌厉。 他有很好的轻功,抱着她凌空而上,一转眼就把她带离了危险处。 人群中,一道嫉恨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见张怀安如此在乎一个随从,王女一肚子不甘心。 “给我杀!杀!!” 既然她得不到,那就干脆一了百了。 她甚至亲自端了把弓箭,瞄准张怀安。 她要杀了他,不止是自己爱而不得。 父王说过,天启有他在,不出几年就会称霸中原。 如此大患,若不能留在他们大漠效力,就无异于放虎归山。 王女拉满了弓,真要出箭的那一刻,执箭的手却有些抖,专注的眼睛也酸涩出泪。 她僵在那儿,盼着男人能看她一眼。 只要一眼,她就能放过他。 可是,直到好一会儿,他都没看过来。 王女眼神一沉。 咻—— 一支箭迅速飞出,却是偏转了方向,插在地上。 原来,王女终究不忍下死手。 她心中痛苦,尖声高喊。 “都住手!住手!!” 她这是明智之举。 地上那些或死或伤者,都是她的人。 再打下去,她也占不了上风。 不过,她此刻叫停,更多的是因为不舍得。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紧锁着张怀安。 而他此刻还紧紧护着那个白净的小厮。 她不禁怀疑,他一再拒绝她,是因他好男色。 “我们单独说几句。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王女恢复了一些理智。 昭华抓住张怀安的衣袖,“怀安别去,危险。” 那王女是真敢击杀别国官员啊。 他若是死了,谁带她回天启? 张怀安却十足淡定,让她先上马车,还叫严大人照看好她。 之后,昭华进了马车里。 她只能掀开帘子,看见张怀安和那王女站在一处,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一刻钟后,张怀安回来了。 那王女也没再喊打喊杀,侧身上马,抬手擦了擦,像在擦眼泪。 马车里。 张怀安看向惊魂未定的昭华,将她搂过来哄慰,“没事了。” 说完,他便低头亲吻她。 这一吻只是蜻蜓点水,表面厮磨。 风很大,窗帷被吹得飞起,外面的王女一定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果然,那王女手攥缰绳,死死盯着他们。 亲眼确认过什么,她才转身离开。 昭华恍然大悟。 她推开张怀安,“你这是有意为之,让王女以为你喜欢男子吗!” 张怀安没有否认,眼神深邃似渊,令她心悸。 昭华追问:“包括你刚才救我护我,也是……” 他皱眉打断她这话。 “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会护你周全。” 昭华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张怀安抬起她下巴。 “在心里编排我?看你这样儿,活像只养不熟的狐狸。” “我哪有!”昭华赶忙否认。 张怀安望着她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缓缓道。 “王女构陷我在先,不惜牺牲清白逼我娶她,查清后又不肯放我离开。 “她并非有多倾慕我,而是自幼要风得风,一时不服输罢了。对待如此难缠之人,我只好出此下策。委屈你了。” 昭华倒是不觉得委屈。 她只是好奇。 王女模样俏丽,有丰厚的嫁妆,还甘愿做妾。 这样的条件,谁不眼红? 唯独张怀安一点不动心。 只有一种可能,王女给的这些,他都瞧不上。 还有他刚才救她时施展的内力…… 总言之,张怀安这个人,可比她所想的复杂多了。 昭华有种强烈的预感,继续跟着张怀安回天启,她将来很难逃脱他。 而眼下,倒是有个比他更好的选择…… 第24章 缠绵 马车行驶了几天后,抵达一座集镇。 当晚,一行人入住客栈。 客栈马房内。 严大人亲自给自个儿的马喂草。 倏地,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 “大人,您还未歇息吗?” 严大人身形一顿,转头就看见那俊俏的“小公子”。 他眼中含着警惕,问。 “小公子,你来此作甚?” 昭华笑意温柔,令人如置身春风里。 “有东西落在了马车里,遂来取。” “你自便。”严大人不想跟她单独待在一处。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也算看透了一些事。 这姑娘能留在那位大人身边,也是有点本事的。 他头脑简单,可招惹不起这样的女子。 严大人刚要走开,却听昭华声若黄莺地唤道。 “大人……” “小公子,原来您在此处啊!”一个不合宜的声音出现,截断了昭华的后话。 转头一看,是陆从。 昭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恼意。 陆从先对着严大人行了一礼,旋即转身面对着昭华。 “小公子,主子让你回屋呢。” 昭华也不好再跟严大人说什么,忧心忡忡地走了。 客栈房间里亮着烛光。 昭华轻推门进去。 张怀安坐在桌边,笔下写着什么,头也不抬。 他身形端正,温柔清冷,俊美得好似皎皎月,透着可望不可即的高洁雅致。 昭华走过去,站在旁边给他研墨。 他写的是别国文字,是她从未见过的。 难怪一点也不避着她。 忽然,张怀安突兀地问。 “见到想见的人了?” 昭华心底一沉。 她表面镇定,笑语嫣然:“我想见的,一直就在我眼前啊。” 她话音刚落,就见张怀安抬眼看她。 他那眼神讳莫如深,看得她惴惴不安。 在这令人压抑的审视下,昭华主动挤进他怀里,坐到了他腿上。 紧接着,环住他脖子,顺势往他肩头一靠,柔软的手放在他腰带上,嗓音缠绵。 “怀安,我想你了。”说到后面,她声音轻如蚊蚋,怕他不理解其中深意,附在他耳边低咛,“我们已经好些天没有……” 她故意没把话讲完,抬起头来,略带娇羞的、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张怀安那眼神看似无动于衷,她也感受不到他身体有丝毫的反应。 他还扣住她不安分的手,将她往外推了推,用温和的语调,说着叫人胆寒的话。 “安分些。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蒙混过去?在我眼皮底下,就敢对着别的男人忸怩作态,你当我瞎的?”昭华杏目圆睁,满脸无辜地否认。 “我没有……” 实际心里想的是,他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眼睛长她身上了? “没有试图接近严大人?”张怀安如玉的双眸里,含着令人猜不透的深沉。 他明明已有判断,还是想听她怎么说。 昭华抿了抿唇,眼睫似蝶翼颤抖。 “如果是严大人……那我有。” 张怀安眉头一敛。 她居然承认了…… 昭华抬眸看他,轻轻拽了拽他衣袖,带着几分讨好和小心。 “怀安,你别生气,我就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官职。” 张怀安眉眼清润,其中暗藏深意。 “查我?”他那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她下颌。 昭华一点不心虚,还颇为委屈。 “人家就是担心你嘛。你都把王女给得罪了,我怕你没有靠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张怀安那严肃劲儿退了些,较为缓和地反问她。 “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昭华知道,在他面前不能自作聪明。 她真假参半地说道。 “好郎君,我们是一体的。你若出事,我也没法独善其身的。” 说话间,她往他怀里靠。 “怀安,你难道真以为我对严大人有那心思吗?真是冤枉,我都是你的人了,如何会想着琵琶别抱呢。” “最好没有。否则……”张怀安那手抚过她脸庞,语调清润温和,却叫人后背泛起冷汗。 只听他接了句,“否则我扒了你这层狐狸皮。” 昭华不由自主地发颤,扯出一抹稠丽笑容。 她依赖性地靠着他,语气携着撒娇意味。 “你总吓唬我,会把我吓跑了的。” 张怀安很冷静。 他何等理智,被她这样的妖孽缠着,却还像个无欲无求的佛子。 可事实上,怎么可能呢。 他心里那根线早已被撩拨,她才离开他一会儿,他便想东想西。 早已忍不住了。 想让她听话,想听她哭着求饶,哭着保证自己会乖。 张怀安眼眸一暗,蓦地将怀中女子抱起,把她压在那窗边小桌上…… 第25章 一夜荒唐 与先前的冷静自持不同,此时,张怀安看昭华的眼神炙热。 他那虎口顶着她腰侧往上移,嗓音略沙哑。 “不是说想我么,让我看看,有多想……” 昭华心头猛跳,赶忙抓住他那移到她大腿内侧的手。 “别,别在这儿……” 他疯了吗! 这窗临街,会被人瞧见的! 张怀安也看出她的不安,长袖一挥,屋内的蜡烛就都灭了。 黑暗中,猝不及防的、发泄一般的吻袭来。 昭华不禁耸起肩头,向后躲闪。 可男人那铁钳一样的胳膊圈着她,将她整个人紧紧揽在怀里。 她这腰都要被掐断了似的,直喊疼。 他这才稍稍松开了一点。 昭华顺从下来,没有一点挣扎,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战栗。 她眼角泛起红晕,连睫毛都在颤抖。 再次本能地想躲避,他却扣着她的后脑,将她压向他的唇。 “唔……” 她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 就在她以为要溺亡时,他移开了唇,亲吻她耳畔细腻的肌肤。 她靠在他身上,微弱地喘着气。 张怀安那高挺的鼻划过她脸颊,与她鼻尖对鼻尖,似是要吞掉她的呼吸。 屋内一片漆黑,她反而能清晰地感受他。 比如他滚烫的身躯,如同火球一样裹着他。 还有他那抵着她的强硬…… 昭华紧张得眼睫乱颤。 耳边传来男子清冽低沉的问话。 “这么怕我作甚?” 她的颤抖,他感觉得到。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别看她勾引他的时候胆子大,但真到了时候,她却像个淋了雨的小狐狸,抖得不像话。 昭华埋首于他胸膛,瓮声瓮气地说:“你明明就知道……” 她的确有些怕,不是装的。 主要是他异于常人,在开始时会让她难以招架。 就是所谓的,一下吃撑住了。 当然,到了后面,她就飘飘然了。 这也是为何她不厌恶与他同房,那实在是种难以言说的美妙。 忽然间,她的唇瓣被温热安抚了。 那舌尖舐过唇间,卷去那一点点惧怕。 没有深入的热吻,却令她浑身又僵又麻。 他捏了捏她耳垂,她不禁张开口,呼吸错乱。 “若是实在害怕,你便自己来。” 昭华胆大,还真就试着靠近他。 在她的搓磨下,张怀安明显不适,却还是克制着,温柔地将她的乱发别至耳后,“不着急,慢慢来……” 昭华有些欲哭无泪。 她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像是在强迫他似的? 好羞耻! …… 这一夜如何过去的,昭华记不清了。 次日醒来,她无法直视张怀安。 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残影。 有张怀安那艰涩的喘息,说她在给他上刑。 也有她后来被压在小桌上,被撞得支离破碎。 还有转战到床榻,他于她上方,汗水滴在她身上…… 总之,就是一个荒唐。 张怀安已经起身,他身上的白色儒衫平整服帖,看不出昨夜的放纵。 然而,那俊美的脸带着餍足的慵与懒。 他的头发未用玉冠束起,却不显凌乱,有种谪仙被拉下凡尘的风流祸害。 阳光照在他身上,更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温润。 晨起,昭华脑子还糊涂着,竟有些馋他这身子,想着与他共赴巫山的愉悦,真就与成仙无异。 她那视线不加掩饰地打量他。 很清楚那衣衫包裹下,是一副怎样蓬勃有力的躯体。 他有这身功夫,若成了男宠,定能盛宠不衰。 由于她视线太明显,张怀安想忽视都难。 他看向她,喑哑着嗓音问:“鬼迷心窍了?看得这么入迷。” 从他年少起,就时常遭遇此类露骨的打量。 对于那些人的注视,他都是抵触厌恶的。 可此刻昭华这般瞧着他,他不仅不厌烦,还很满意她这反应。 昭华完全不害臊,“是呢,被色鬼迷了心窍。”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 只因张怀安穿好衣服后,冷不防地说了句话,直接让她之前想好的计划破灭了。 第26章 回到天启,忆前尘 “从今日起,严大人不再与我们同行。” 闻言,昭华愣怔住,不该问的脱口而出。 “为何?” 张怀安那眼眸瞬间沉下,“你很想留他?” 昭华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 她当即摇头,“没有,只是好奇呢。” 这严大人肯定是被张怀安支走的。 怪她不够谨慎,让他产生了防备。 但他未免防得太过分了。 那严大人既没他俊俏,又没他官位高,年纪还大那么多。 他张怀安还怕她会选择严大人? 真是杞人忧天。 昭华内心一通腹诽,却万不敢表现在脸上。 如今没了严大人,她更得小心应付张怀安了。 大漠地广,可大部分的土地都不适合人居。 因此,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夜间休整,几乎都是就地支搭帐篷。 张怀安也就一直没碰过昭华。 而且越临近天启,他要忙的公务就越多,甚至一天下来,他们都说不上几句话。 昭华眼看他每天都收到许多信件,有时还会与她分开坐两辆马车。 想必是一些机密,不能让她知晓的。 就这样,他们很快离开了大漠国境。 大漠与天启之间有个小国,名为“北凉”。 北凉地小,还只是盘踞在两国之间的一个部族,不过两天就穿过了它。 眼看着就要抵达天启,昭华的心情颇为激动。 天启的寒谷关外,有将士驻守着。 张怀安的马车过关时,守城将军亲自迎接,根本没有查他的马车。 如此信任,更体现出张怀安官阶不低。 昭华坐在马车里,思绪万千。 天启。 她终于回来了。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 那些残害她的人,他们的脸,她都记得,一个都没忘。 被囚禁、遭欺辱折磨,被活生生挖去一颗心……种种遭遇,她也都记得深刻。 因搭上了张怀安这“东风”,她回来得比前世早。 有些遗憾,还来得及挽回。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既然已经到达天启,她就得和张怀安分道扬镳了。 “脸色这么差,可是身子不适?”张怀安忽然关心她的话,令昭华回过神来。 她当即挽着他的胳膊,温柔浅笑。 “我是有些忐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天启了。 “也不知你家在何处,还有,你的家人会不会嫌弃我……” 她诉说着诸多不安,张怀安也没给她一个准话。 他只说,还有些时日才到家。 通过寒谷关后,他们便到了天启的安城。 昭华以为今晚会住客栈,张怀安却领着她住进了一个庄子。 那庄子里只住着老管事夫妻俩,空闲的房间甚多。 老管事对张怀安客气有加,颇有蓬荜生辉之感。 据说这庄子是张怀安一个友人所有,昭华也没多问。 他们被安排在东院歇脚,且分别住在两个房间。 毕竟,张怀安不做多余解释,那老管事就不知她是姑娘身,怎么都不会把两个男子安排在一个屋儿。 这倒是阴差阳错地成全了昭华。 她本就打算尽早脱身,如此便能掩人耳目。 金银细软,她早在大漠就备好了。 剩下最要紧的就是照身贴。 那照身贴是入了天启官府的簿籍后,能用来证明她天启百姓身份的物件。 大到出入各个城门,小到入住客栈,这照身贴都是必查的。 这东西,张怀安已经让人办好了,但并未交到她手里。 她需寻个机会,把这照身贴拿上。 夜幕四合。 昭华沐浴完,换回了女装,坐在那铜镜前绞干头发。 外头响起敲门声。 紧接着,门外那人知会她。 “姑娘,大人有事出趟门,让您早些歇息。” 昭华心下一喜。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今晚,她必须要找到自己的照身贴。 确定院内无人后,昭华趁着夜色,潜入了张怀安屋里。 她带上了房门,只点了一个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下,她轻手轻脚地翻找起来。 屋里总共就两个箱笼,都没打开过。 一打开,里面都是些书。 她翻找了几遍,没见到照身贴。 难道还有一部分行李没卸下来? 昭华正费解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她所熟悉的嗓音。 “都安排妥当了么。” “大人放心,一切稳妥。” 糟了! 第27章 红了脸 是张怀安回来了! 他这出趟门够快的啊。 昭华立马吹灭火折子,环顾四周,根本没地儿躲。 而此时,张怀安那颀长的身影已经停在了门外。 奇怪的是,他没有立马推门进来。 难道他突然又有别的事,不进屋了? 昭华这么想着,呼吸也平稳了些。 然而,未等她松懈下来,又听张怀安沉声说了句。 “屋里有人。” 昭华心如擂鼓。 他还是人吗!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随着“砰”的一声响,门像被人用脚踹开了。 黑灯瞎火的,紧随张怀安的陆从先点了蜡烛。 风吹进来,掀动那轻薄的纱帐,如梦似幻。 这屋里一览无余,唯一能藏身的,只有那床帐内。 陆从道:“大人当心,小人先去查看!” 他刚要上前,却被张怀安横过来的胳膊挡住。 陆从正要询问大人这是何意,却见,大人已经信步走了过去。 张怀安走至帐前,抬手挥开面前的纱幔。 几乎在同时,一抹柔软的身躯撞入他怀中。 “怀安,是我呀!”这语调带着坏心思得逞的骄纵。 张怀安那古井无波的双眸里,浮动着些许温和,没有丝毫意外的,将她抱了个满怀。 “我知是你。” 帐幔落下,将他们二人隔在那狭小的空间内。 帐外的陆从虚惊一场后,便立马识相地退到屋外,还把门给关上了。 难怪大人不让他查看,原是早已猜到里头是谁了。 屋内。 昭华仍然抱着张怀安不放,仰头看着他。 “怀安,你怎知道是我?” 张怀安的手穿过她那柔顺发丝,眼神宁和平静。 “还用问?这屋里都是你的味道。” 昭华吸了吸鼻子,“哪有?” 他这嗅觉也太灵敏了。 下次,她得更加谨慎才行。 旋即她又追问:“可是你在外头就知道屋里有人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怀安低眼看着她,似有无奈。 “若是什么都同你说,下回可就防不住你了。说说,来我这儿作甚?” 昭华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就想吓吓你,谁知你这样厉害。” 她又叹了口气,“真是好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张怀安忽地往前一倾。 她惊得往后一仰,抓着他的衣襟,将他一同带倒在床榻上。 一抬眼,便对上了他那温和带笑的眸子。 他深深地将她望着,就好像时间停留在此刻。 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但此时,与他对视着,昭华还是不由得红了脸。 或许是因为他这样不苟言笑的人,竟也会突然逗她。 又或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的眼神很温柔。 总之,昭华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我该回屋歇息了。” “嗯。”张怀安坐起身,她身上一轻,呼吸却重了几分。 昭华双手撑着坐起来。 她刚要下床,张怀安却拽住了她的胳膊,语调蕴含深意。 “以前赶都赶不走,这次走得这么果断?就真的只是来吓我,不想做点别的么。” 昭华哪里还有那个心思。 她正要说几句,张怀安忽地低头吻住她。 那突然的吻,令她禁不住一耸肩,直往后缩。 一吻毕,张怀安大掌托着她后脑,眼眸深沉又危险。 “怎么,现在连欲拒还迎都不会了?看样子是真想走啊……” 昭华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的。 难道他发现她想逃了? 不可能吧! 可下一瞬,他沉敛着眉眼,语气微凉。 “不脱鞋袜就上了床榻,这更像是做了贼,来不及躲藏,才会如此匆忙,” 昭华呼吸一窒,手心潮热出汗。 他都猜对了。 她该如何应对呢? 张怀安像在把玩猎物,一点不着急。 他欣赏着昭华表情的细微变化,好似在欣赏她要露出狐狸尾巴的趣味。 那种掌控着一切的泰然,使得他显露出上位者的姿态。 在这死寂中,他尾指勾起她一绺头发,慵而淡地质问。 “告诉我,你想找什么?” 昭华眼底略过一丝慌张。 张怀安手指捏住她下巴,稳而有力的一抬,看似温和耐心的眼神下,暗藏咄咄锐气。 “还不跟我说实话么,嗯?” 第28章 惊喜 “我……我想找……”昭华支支吾吾,像是编不出什么话来。 她怯生生地瞟了眼张怀安的脸色。 他看着温和,似笑非笑,让人不寒而栗。 “怀安,你别,你别这样瞧我,我害怕……” 张怀安轻嘲道,“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昭华没法含糊敷衍过去。 她心一横,一把推开他,委委屈屈地说道。 “哪有亏心事!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官职,家里是什么情况。 “你一直都不告诉我,我心里也没个底。 “我还不是怕你骗我,怕你把我给卖了……来了这庄子,天黑黑的,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说是出门办事儿,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卖这儿了。 “难道我不该怕吗?我无亲无故的,一个人睡在陌生的屋子里,你想过我多忐忑,多无助吗……你还防着我,威吓我,我……” 说到最后,她往床上一趴,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张怀安听完她这些,心中疑虑消退了不少。 再看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那般伤心的模样,他也不忍再苛责她的错。 终是听不得她这样哭,张怀安索性将她捞起来,把她摁进自个儿怀里。 “想的什么乌七八糟的,我怎会将你卖了? “行了,别哭了。外头都听见了。” 她仍是一个劲儿地抽泣。 “听见便听见吧,我是你什么人呐,我什么都不是…… “我连个身份都没有,就像野猫野狗一般的被你带来天启,你想丢便丢了。 “我连你真实身份都不知,又能找谁说理去。” 张怀安叹了口气。 “等到了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 昭华稍稍缓和了些,自己抹了把眼泪,“还不都是任凭你说。” 不过她这怨念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会儿也不再闹了,就老老实实地依偎着他。 张怀安见她平复下来了,才重新说事儿。 “你并非没有身份。既已到天启,有样东西该给你了。” 他从袖袋内拿出了一样物件。 看清它后,昭华眼神骤亮。 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昭华怎么也想不到,方才偷摸着找了许久的照身贴,张怀安就这么给了她。 天启的照身贴是竹板材质。 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小像,以及官府公章。 昭华心情激动地收下它,眼中溢出欣喜。 “这……这是我的牌子吗?多谢你,怀安!”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了一吻。 看她这就高兴起来,张怀安皱着的眉也舒展开来。 他正色叮嘱她。 “仔细收着,莫弄丢了。” 先前没给她,就是怕她粗心大意。 昭华重重点头,“我会的!” 她太欢喜了,以至于招呼都不打,就要回自己屋。 刚要下地,张怀安长臂一伸,将她抓了回来。 “去哪儿?” 昭华刚想说她回屋,见他已有不满之色,转念又重新缩进他怀里。 “好郎君,我哪儿都不去。” 张怀安这才满意,还亲手脱了她的鞋袜。 昭华一脸受宠若惊,“我自己来……” 张怀安却兀自握着她的玉足,意味深长道。 “照身贴给了你,可你这双脚还是我的。” 昭华凝视着他的侧脸,手里紧握照身贴。 他是在警告她——哪怕有照身贴,她也逃不掉吗? 纱帐垂下。 帐内的身影也慢慢倒下。 又是一夜无眠。 …… 次日醒来,昭华眼睑下方布有失眠的青紫。 张怀安与她一起用了早膳后,又要出府。 他不在,正是昭华逃走的好时候。 可院子两个出入口都有他的随从把守着。 她试过往外走,就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这显然是张怀安的意思。 是以,这一天下来,昭华都没寻到机会出逃。 她在庄子里闲逛了一圈,百无聊赖。 日落时分,张怀安踏入小院。 昭华立即上前迎他。 “怀安,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热烈似火。 皆因想让他把看守的随从给撤了。 张怀安一进院子就瞧见她了。 她穿着男装,却有掩盖不了的稠丽妩媚。 再加上那娇柔的语调,哪里是什么正派的小公子,分明是养在后院的男宠。 张怀安裹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全然不在意跟在后头的陆从。 进屋后,他递给昭华一包东西,外装精致。 “给我的吗?”昭华打开一看,当即露出惊喜之色。 第29章 甜腻腻 层层叠叠的打开后,里头是用油纸布包着的糕点。 各色的、花瓣形状的糕点。 闻着就香,甜腻腻的。 昭华不是贪嘴好食之人,却对手中那盒糕点情有独钟。 她在前世吃过一回。 也就那么一回…… 昭华心头酸涩,立刻扼制回忆,对着张怀安陪笑。 “怀安,你待我真好,这次出去,还特意给我带了糕点呐!” 张怀安见她这反应,便知她是喜欢的。 不过,他否认了“特意”这个说法。 免得她恃宠而骄。 “顺路买的。不知味道如何。” 昭华知道他在撒谎。 食盒上有字儿。 这糕点是百年老字号“妹儿斋”的。 他家的糕点,连宫里都供不应求。 开在民间的店铺屈指可数,每家都客满为患,很难买得到。 一揭开油纸布,那糕点香甜可人。 昭华也馋了,先用热水化开特制蘸料。 又拿了个干净的茶盏,将另一小蝶绿色的粉末冲泡开来,喝了一小口。 而后,再用配备的木夹夹起一块糕点,蘸了点料,送入嘴里。 味道果真极好! 昭华享受地弯起了眉眼,却见张怀安沉默地审视着她。 刹那间,她如梦初醒,心里一个咯噔。 张怀安状若无意地问。 “你不是头一回吃这糕点?” 昭华险些被噎住。 “是第一次啊。” “那又为何很清楚这顺序?” 昭华哪能想到他如此谨慎多疑,她吃个糕点都能被他看出点端倪。 不过,她没有慌。 “既然要跟你回天启,有关天启的东西,我都查过的。 “这上头写了‘妹儿斋’,我在一本游记里看过,那人写得可详细了。” 昭华表面从容不迫,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 也不知道能否应付过去。 张怀安淡淡地瞧了眼她手里的糕点,没有再问。 昭华感觉得到,他并未完全打消怀疑。 不过,反正照身贴已经拿到手了,她很快就能离开了。 转念又一想,张怀安对她也算不错,就这么离开,她还是有点不舍的。 昭华放下糕点,坐在张怀安旁边,晃着他胳膊道。 “怀安,我知道你忙,不敢打扰你。 “可我整日待在这庄子里,人都要发霉了。 “听说这安城热闹得很,过几日还有个‘花灯节’呢,你陪我出去看看,行吗?” 就当是画上一个美好的句点。 她还从来没逛过花灯节呢。 她以为,这样简单的请求,张怀安不会拒绝的。 可他眼神里有不容商量的决绝。 “我近日有要事忙,抽不开身。” “那……” 昭华还想争取,却被他打断了。 他那清润的眉眼,掺杂着温凉,暖不到人心里去。 “再者,不过在庄中待了一日便闲不住,往后为府中妾室,能安分?昭华,你总要习惯的,不是么。” 哪还能事事都由着她,该磨磨她的性子。 闻言,昭华很不是滋味儿。 但她微笑着,隐忍着垂眼道。 “不出去便不出去吧。” 而后她一句话不再说,沉默地吃着糕点。 一整盒都快被她吃光了。 张怀安看出她的勉强和不满,盖上糕点盒子,沉声问她。 “在跟我闹脾气?” “我怎么敢。”昭华倔强地否认。 她只是不再奢望那些美好了。 张怀安知道她不服,没有纵着她,而是严肃地劝诫她。 “后宅有后宅的规矩,为妾者,便只能安生待在后院。 “虽还未正式入府,你也当谨记规正自身,绝了那些往外飞的心思……” 昭华被刺激到,突然打开他的手。 “我知道我是做妾的命,我知道的!不用你总来提醒我! “可你不该觉得我不安分,你从来就瞧不起我,觉得我是杜府的养女,被培养来伺候男人的,所以我就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安于室吗? “若是你这般不信任我,那便弃了我吧!” 说完,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张怀安却还怔在原地,瞳孔渐渐紧锁,眉眼晦暗不明。 他刚才那些话,就那么让她难受? 但是,以前更过分的话他都说过,她照样没心没肺地黏过来。 想来这次也是闹闹脾气。 她若以为耍小性子就能让他妥协,那便大错特错了。 然而,算无遗策的张怀安,这次是真的失策。 第30章 玩物而已 昭华也不知道自己怎就突然有了气。 其实她哪有资格怨张怀安呢? 她利用他回到天启还不够吗? 是她贪心了。 是她对他起了妄念了。 她前世太可怜,没有什么人待她好。 张怀安给她买个糕点,她就感动了。 可是,她却忘了,他到底是个男人,是个天性凉薄的男人。 他把她当什么呢? 不过是玩物而已。 他自己也说过,就喜欢她这副皮囊。 至于她是内心是什么样子,他根本不稀罕去了解。 她只是他的妾,是他暖床泄谷欠的工具,是他拿来消遣的玩意儿。 昭华背靠着门,无力地顺着门板滑倒下去。 她一只手摸着心口位置,用力按着。 要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按下去,免得让它乱了她的心,挡了她的路。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和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 比起张怀安,她也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昭华抹去眼泪,再度站了起来。 …… 张怀安那边沉静了一刻钟,叫来陆从,让他把剩下的糕点给昭华送去。 陆从一直在外头,听见昭华大声控诉的那些话,也看见她是如何哭着跑出来的。 这会儿主子交给他这差事,他悻悻然的。 “主子,六姑娘应该正伤心呢,怕是不会搭理小人。” 张怀安眉头一锁,“你的意思是,该我亲自过去?” 陆从赶忙否认。 “不不不,小人哪敢! “主子您是什么身份,是六姑娘不懂事。 “小人这就去劝劝她。” 让主子这样的贵人低声下气去哄一个女子,这种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陆从正要上前拿糕点,却被张怀安出声制止了。 “退下吧。” 陆从困惑了。 然后他就看到主子拿起那盒糕点,径自走了出去。 张怀安这边刚到昭华房间外,一个随从快步走来。 “大人,宁家的家仆来禀,宁老太爷病危,怕是……” 张怀安神色平和,隐有他人觉察不到的躁意。 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门,还是选择转身。 “备马!” “是,大人!” 张怀安这一出去,半夜才回来。 他本该早些歇下,却还是去了趟昭华屋里。 屋里黑漆漆的,借着月光,他瞧见床榻上拱起的那一团。 本想看看她就走,却听到她在痛苦地哼唧。 张怀安立马叫醒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牙……牙疼……” 昭华眉心紧拧,捂着一侧脸颊。 睡前就牙痛了,那会儿还没这么严重,她喝了许多水,以为能压住。 可后来越来越痛。 就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她。 疼痛从牙齿蔓延到她整个头部,给她生生逼出泪意。 这是老毛病了,昭华从前都是忍着的。 张怀安亲自点了灯,将其放在床头小柜上。 随即扶起昭华,拿开她的手,说。 “张嘴。我看看。” 昭华老实照做,但因痛得厉害,她揪住了他的袖口。 病弱的美人,泪盈于睫,眼角也晕红了一片。 张怀安看她如此受折磨,想到那糕点,心生自责。 他是不知她有这毛病。 只听说姑娘们都爱吃那家的糕点,就亲自买了来。 哪成想,反倒害了她。 张怀安问她哪边的牙痛,她用手指了指。 随后,他叫陆从进来,隔着帐子吩咐。 “速去药房取些两面针,煎熬成药汁送来!另外再按照这方子,磨成药送来。” 陆从立马领命去办事儿。 不知等了多久,药汁先来了。 张怀安一手扶着昭华,一手端着药碗,让她含着药汁。 昭华痛得头昏脑涨,听他的,含了一大口。 张怀安用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过会儿再吐出来。多服几次。” 不过这也只能稍稍缓解,见效甚微。 好在片刻后,磨好的草药也到了。 张怀安掰开昭华的嘴,亲自将那草药给她填敷上。 渐渐的,昭华的牙不痛了。 那时已是寅时,张怀安便直接歇在她这儿。 昭华在他臂弯中,睡得还算安稳。 屋外。 一个随从疾步走来。 守门的陆从拦住他。 “主子已经就寝了。” 那随从神秘兮兮的,将陆从拉到一边,低声道。 “大人让我调查和昭华姑娘相关的一切,我查到了一桩极为震惊的事!” 陆从十分好奇。 能有多震惊? 第31章 修罗场 那随从是想立马向大人汇报情况的。 但听说大人已经睡下,便想着到了明日再说也不迟。 翌日清晨。 昭华睡醒睁眼,就看到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张怀安难得比她醒得晚,侧躺在她身边,睡姿很周正。 她想先起来,但这么一动,就把他给弄醒了。 他那双眼眸好似上等玉石打磨而成,刚睡醒也不见浑浊,清泠泠的,如同山泉水,瞳仁里清晰映照着昭华的影儿。 张怀安将她抱紧了些,垂首亲了亲她额头。 他的嗓音沙哑,且透着股没睡饱的疲惫。 “再睡会儿。” 一个时辰后,他们都起了。 洗漱完,昭华散着头发,坐在铜镜前描眉。 张怀安忽然俯身抱她。 她的身体悬空而起,转了个圈儿,被他放在梳妆台上坐着。 他平平地注视着她,很认真地起了个头儿。 “昨日那样说,不是不准你出去,乃因近日城中匪盗频出,你待在庄内才安全。” 昭华已经不想再提这事儿了。 她垂下眼帘,温顺懂事的样子。 “我知道。” 如此敷衍的回答,显然是没放心上。 张怀安像个不厌其烦的夫子,试图说服她,让她明白是她错了。 从而让她打消外出的念头。 但是,见她如此精神不济,他又不自觉地化为绕指柔。 “也罢。花灯节那日,我若得闲,便带你去城中逛逛。” 昭华瞳孔猝然收缩了一下。 不过一瞬,她便调整好面上表情,一脸温婉地靠在他怀中。 “不用了怀安,你待我好,我晓得的。 “不去外头也不打紧,只是……只是,你能别让那些随从看守着我吗?我只想在这庄内自由些。” “好。” 张怀安应了她,并未有所怀疑。 而后,他又问她。 “真不想去花灯节了?” 他手抚摸她的耳垂,像是安抚,又像是鼓励。 昭华摇摇头,“不想了。” 张怀安既想她听话,又不想她是被迫听话。 女人时常口是心非,他想,她说不想去,一定也是违心的。 “那便陪我去。”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这之后,也没管她是否真的愿意。 但在他看来,她这样喜欢热闹,肯定是乐意的。 …… 听闻随从查到了一些事,张怀安就在书房见了他。 随从先拿出了一幅画像。 “大人。这是密探获取的,皇后娘娘年轻时的画像。请您过目。” 随着画展展开,画中皇后的脸,竟与昭华颇为相似。 难怪那日严大人会认错。 不过张怀安内心并无波动。 随从先禀明此事,然后才说更为重要的。 “大人,还有一事。在您之前,昭华姑娘就与一个天启商贩有过往来。 “据说是那商贩想拐带她私奔,被杜老爷发现,私奔不成,那商贩就弃她而逃,回到了天启。 “杜老爷那时已将昭华姑娘许给李老将军,因而并未重惩她,只是禁足了几日,还让所有知情者三缄其口……” 与方才的从容不同,张怀安那脸上绷着冷色,玉眸深处是荒芜。 但他依旧保持风度,波澜不惊。 “查证过了么。” 总不能冤枉了她。 随从笃定地点头,“已查证过,才敢向大人您汇报。” 很显然,那昭华姑娘就是想借人来天启。 连随从都能看透的联系,张怀安自然也能。 他眼眸幽静,似见不到底的深渊。 之前也怀疑过她别有居心。 但真的查实后,他还是有难以控制的愠怒。 “退下吧。”张怀安语调平淡,听起来一点不受影响。 然而,那随从离开后,书房内发出一声响。 原本好好的木桌,生生从中间裂开一道缝。 紧接着,张怀安推门而出,径直走向昭华那屋。 门外的陆从瞧见了主子那脸色。 主子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可怕。 怕是又要出事儿了。 他不放心,悄摸跟了过去。 门窗紧闭着,陆从猫着身待在墙外,依稀听到里头的动静。 “……你又是怎么勾他的?他像我那样弄过你么,怎么不说话?” “怀安,我听不懂你说的……等等,你做什么……啊!不要……不要这样……疼……” 陆从不敢再往下听。 他正要离开,却见,院子入口处有一抹熟悉的倩影。 那是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刹那间,陆从如遭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修罗场…… 第32章 弄死我好了 屋内。 昭华被压在那梳妆台上,双目泫然欲泣。 台面不大,又摆了些东西,只勉强够她坐那儿。 张怀安一只胳膊锁着她腰,指腹要揉进她腰肢的软肉。 她挣脱不开,越挣扎,他掐得越牢越紧。 他那另一只手呢? 谁能想到,积云似的裙摆下,那手正在肆意汹涌地欺负她。 偏他表面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清冷样儿。 一边欺负着,一边冷声质问她。 “你让他碰过你么,有没有,嗯? “你嘴上说着喜欢我,心里呢?心里怎么想的? “你就是想来天启,是谁带你来,根本不重要,对么……” 昭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手劲儿好大。 弄得她受不住。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上的茧,身子颤栗得厉害。 昭华抓着他的胳膊,试图制止他。 但,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她晕乎乎的,呼吸变得急促。 眼尾的红晕衬得她好像一朵绽放的娇花。 在他精准的进攻下,她终是抑制不住地喊叫出声…… 笃笃!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昭华听见了,不敢叫。 她抬起手来,咬着那弯起的食指关节,眼眸凄迷动人。 外面陆从的语调很古怪,像是故意拔高。 “主子,宁姑娘来了!” 张怀安闻此言,眼中拂过一道异样。 昭华以为,自己应该是得救了。 可旋即,她的身子又是一颤。 她受不了了,张口就朝张怀安肩膀咬去。 耳边是他吩咐陆从的声音,清冽温润,毫无波澜,就像个正经的人,正在做正经的事。 “带她去前厅等候。” 陆从赶忙领命,他这会儿可是憋了一脑门的汗。 宁姑娘是谁? 那是和主子自幼定亲的人呐! 安城宁家,那也是天启的老世家了。 如此贵女,若知道未婚夫正在与别的女子…… 陆从简直不敢往下想。 还好刚才他脑子转得快,把宁姑娘请到了角亭里。 如果她靠近这屋,定然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陆从忐忑慌张。 昭华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被折腾得有了脾气,捶打张怀安,泣声控诉。 “无耻……你无耻! “我的初次给了你,你,你还怀疑我的清白……啊!别……别碰,那儿……” 她那拳头顿时软了下去,瞳孔猛烈收缩,短暂的意识不清。 几息后,她恢复了意识。 清楚地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脸色喀白。 有受辱,有羞耻,也有赧然。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 “你!你弄死我好了!我不活了!随你怎么想,我就是不知廉耻,是个男人就去勾搭……” 张怀安眼眸一黯,扣着她脑袋,用力吻上她那使坏的嘴。 昭华推他,推不动。 她便故意摔了台面上的物件,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他又抓着她两只手腕,将她胳膊反剪在后面。 昭华“唔唔”反抗着。 嘴巴都被亲麻了。 随后,张怀安又将她横抱起来,把她丢在了床上。 他俯身压来时,昭华两手撑着他胸膛,用力抵挡。 她怒目圆睁,泪痕增添了几分破碎凌虐。 “你嫌我脏,嫌我勾三搭四,你还碰我作甚!” 此时,她就像奓毛的狐狸,凶得很。 张怀安俯视着她,不怒反笑。 “不脏。” 人真是矛盾复杂。 比起她卖乖地跟他解释,他竟更喜欢她牙尖嘴利地破罐子破摔。 心里那杆秤,已经毫无理由地朝她倾斜。 张怀安抚摸着她乱了的头发,眼神温柔极了。 可昭华只觉得瘆人。 他就是那笑面虎,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咬断脖子。 下一瞬,他又轻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昭华轻轻颤栗,睫毛也在抖。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危险的嗓音。 “不是求着要我弄死你么,腿张开……” 第33章 颤栗 否则他们又怎么可能发现这批石头的问题呢? “刘少,要不你们先在这里吃饭?” “我先回去想个对策。” 徐龙脸上满满都是忌惮的神色。 在这个时候他还不想和张长林背后的人面对面接触。 因此他准备结完账之后,马上就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最起码要把这个风头避过去。 所以说张长林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但是他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这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如果张常宁真的向上面申请对付他的话。 恐怕他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原本他还打算帮助刘大强做完事情之后。 让刘大强所在的刘家来庇护他。 谁曾想刘大强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的不讲道义。 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先跑为上了。 “闭嘴,先把电话接通,打开免提。” “首先你一定不要承认这件事情,剩下的咱们慢慢来办。” 刘大强略微犹豫之后,语气急促的开始丰富起来。 徐龙狠狠的咬了咬牙关,最终还是按照刘大强说的办了。 “张总,你今天怎么有空联系我啊?” “如果张总想要更多老坑的石头的话,那你可真的别难为我了。” “上次给你们的那批老坑原石,还是我好不容易才挪出来的份。” 徐龙先是大笑,接着又满是无奈的开始诉苦。 似乎很怕张长林再次开口想要更多的原石。 “徐总,听说你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很忙。” “怎么着,有时间和我出来吃个饭吗?” 电话那头的张长林笑呵呵的开口说着。 原本以为张长林接通电话之后会直接破口大骂。 谁曾想到张长林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事情的端倪一般,依旧在很热情的讲话。 这顿时便让徐龙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张长林根本就没有把那批石头解开吗? 饭桌上的刘大强同样有些若有所思。 或许真的如同他们猜测的那样。 毕竟有谁在得到老坑石头之后,会立刻把它解开呢? 于是刘大强便向一旁的徐龙使眼色。 徐玉龙这才需要呵呵的开口道:“哎呀,张总,吃饭的事情就先别了吧,最近这段时间我真的有点。” “张总还有别的事情吗?” 电话那头是张长林笑呵呵的开口道:“这不是那批老坑的石头刚刚到吗?” “所以我有些心急就随意的捡了点石头。” “徐总,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里,徐龙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没等他开口回应,电话那边的张长林便继续开口道:“在我开出来的这批石头之中。” “里面有着数量很多的极品翡翠。” “所以我现在特意打个电话来感谢徐总。” “要是没有徐总你的话,我哪里能有这么多的极品翡翠呀?” 听到这里的时候,徐龙当即便愣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呢? 那批石头之中怎么可能有极品翡翠呢? 明明他早就已经把真正的老坑原石换给了刘大强才对。 第34章 花灯节,失约 陆从在门外支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说清楚。 看来,那位宁姑娘的身份不一般呐。 昭华胃口不佳,午膳没吃多少。 她盘算着,得寻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张怀安和那宁姑娘出去后,太阳落山都还未归。 入了夜,昭华便上床歇息了,也不知他何时回来的。 翌日。 昭华起得早,换上男装,打算在庄内走走看看,找个最佳出逃路线。 刚到大门附近,就看见张怀安和一女子并肩走来。 昭华当即躲到假山里,视线透过那石头缝,窥视着那两人。 张怀安穿着一袭白衣,更添谪仙俊朗。 那女子同样一身素衣,并用一轻纱遮面。 看仪态,像那出身名门的贵女。 一举一动,都透着极好的教养,如同画中仙。 这二人站在一块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对儿。 两人并未继续往里走,应该只是进门来说几句话。 毕竟站在外头,被人瞧见了不合礼数。 那女子站在张怀安面前,手放身侧,施了一礼。 “世兄,祖父的病,劳你费心了。” 女子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那是昭华模仿不来的、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 昭华这个角度,能看到张怀安。 他眉眼温和,带着润物细无声的耐心。 “世妹无需多礼。 “老太爷为天启鞠躬尽瘁,恰逢雍王叛乱,仍率领宁城百姓抗敌,如此英雄,可佩可敬。 “只叹我心有余,力不足,所能做的,也只是吊着老太爷那口气。” 昭华轻嗤。 这副翩翩有礼的儒雅,与对她时的模样很是不同。 那戴面纱的女子柔声道。 “世兄精通岐黄之术,昨晚又守了祖父一夜,如此尽心竭力,怎可谓力不足? “皆因人各有命,这是祖父的劫数,避不开的。 “世兄请先回屋歇息,我自己去药房拿药即可。” 落落大方,又不失小意温柔。 这样的女子,真叫人喜欢。 昭华思绪复杂,也不知飘向了何处。 等她回神,那神仙一般的女子已经去了别处。 昭华正想缓缓再出去,却只见,张怀安经过她这边的假山时,步子停了下来。 而后,他淡淡地说了声。 “出来。” 昭华心里一惊。 他又是怎么发现她的? 她从假山洞里走出,面上是故作轻松的笑容。 “我没想偷听,恰好看见你和那姑娘进来,只能先躲起来。” 张怀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她虽穿着男装,却打扮得不伦不类。 头发没有全都束起来。 用一根木簪固住发髻,其余一半的头发披散着,两鬓还垂下一绺“龙须”。 这哪里是什么正派的小公子,分明是养在后院的男宠。 前院人多眼杂,张怀安与她保持着距离。 两人回到东院屋里。 张怀安拉住昭华的手,让她坐自己腿上。 他抬手取下了她那木簪,任她一头青丝滑落。 然后,一边亲自给她绾上男子的发髻,一边认真告诉她。 “今晚花灯节,本想带你出去,奈何临时有事。 “过几日吧。届时带你去护城河边走一圈,那边也是热闹的。” 他不觉得花灯节同游是什么要紧事,说得轻描淡写。 话说完,发髻也弄完了。 昭华微笑着,眼中看不出一丝落寞,只有手紧攥着。 她转移话题问:“方才那位姑娘是谁?我听她喊你‘世兄’,你们两家是世交吗?” 张怀安的眼神沉甸甸的。 他注视着她,极为严谨地说道。 “她便是家中长辈为我定的未婚妻。” 昭华倍感诧异。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此刻坐在张怀安腿上,于她而言是煎熬。 仿佛被赤裸裸地剖开,自惭形秽,还有惭愧。 她面色煞白,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好。 “原来是那位……与你很般配。” 她强行挤出笑容,显得失魂落魄。 张怀安握住她那冰凉的手,以为她怕了,安抚道。 “她心善,往后你入了府,她定然不会苛待你。” 昭华可没想过入府的事。 她抽出自己的手,下意识想起身。 张怀安却按着她的腰,将她禁锢着。 她抬眼,就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 “昨夜可有想我?”他那手搂着她腰,用力收紧。 昭华浑身僵硬,头一偏,躲开了他的吻。 “我不舒服,想回去躺会儿。” 张怀安精通医术,哪能看不出她是真不舒服还是装的。 “我给你瞧瞧。” 随后便抱起她,走进床帐内。 见过他那未婚妻后,昭华是不愿的。 她推拒着他,“不要……” 可他以为她欲拒还迎,解了她的腰带,强行要入。 也是,妾就是拿来欺负的。 他怎会感觉不到她的不情愿,只是不在意罢了。 第35章 被撞见 昭华侧过头,身子紧绷着。 但,料想中的疼痛没来。 一只温热的大掌捧起她脸颊,指尖撩起阵阵麻意。 “真不舒服?”男人的声音略微沙哑。 昭华轻咬下唇,小幅度地点头。 令她诧异的是,张怀安竟没再继续往前。 可下一瞬,他又将她翻了过去。 昭华面朝床榻趴着。 张怀安则覆在她身后,胳膊环着她腰腹,将她半捞起来。 她便被迫跪在那儿。 这样的姿势,她更加不适了。 “怀安……” 她刚开口,他就从后含住她耳垂,激得她一个发颤。 “放心,不会累着你。” 他这般说着,却还是抵了上来。 昭华双手攥着被褥,淡粉色的指甲逼成了白色。 “我不进去。腿夹紧些……”他的音色更加沙哑了。 接下去,他确实没怎么累着她。 泄了那邪火,他就放过了她。 但即便是这样,昭华也出了一身汗。 膝盖酸疼,腿发软。 张怀安叫了水,让她先去洗。 见她走路踉跄,干脆将她抱到了浴桶边。 然后才留她一人。 入水前,昭华低头看一眼小腹上沾了的东西,脸火热滚烫。 这是她的屋子。 沐浴过后,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中衣。 只见,已经沐浴过的张怀安身着白色寝衣,手执书卷靠在床头。 黑发没有束冠,垂落下来,平添几分风流。 想来,他是去别处洗干净了。 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 这院子里没有婢女。 张怀安也不可能让随从进来更换被褥。 那么就只可能是他自己动的手。 昭华没料到他会亲自做这种事,稍稍有些诧异。 毕竟,她是妾,是伺候人的。 这活儿理应由她来做。 见她出浴,张怀安便放下了书卷,“过来。” 昭华自觉走了过去,被他拉到身边坐下。 她身子微微发颤,似乎是渴望着他,又害怕他。 张怀安帮她拢了拢衣襟,眼中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以前勾我的胆大劲儿都去哪儿了?” 昭华软乎乎地往他肩上一靠。 “都被你吃了呀。”这娇滴的声儿,像从水里掐出来的。 张怀安那大掌紧贴着她后腰,手背筋络鲜明。 他笑,“惯会花言巧语。” 而后,他抱着她一起躺下,“陪我睡会儿。” 昭华抬头看他。 “怀安,你当真守了那什么老太爷一夜,一夜没睡吗?” 张怀安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肩膀。 “嗯。一宿未眠。” 昭华酸溜溜地说:“爱屋及乌。你待你的未婚妻真好。” “我待你不好么?”张怀安忽而睁眼,目光紧锁着她。 昭华哪晓得他反应这么大,赶紧缩进他胸膛。 “当然好,你是我的好郎君。” 不过话说回来,既是一宿没睡,他方才怎还有精力折腾她? 他这个人,真是可怕得很。 张怀安是真累了,和昭华说了没几句,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昭华跟他不同,她昨晚睡得很好。 这会儿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确定他睡着后,她就轻轻拿开他的胳膊,从他臂弯中脱离出来。 昭华要继续寻找逃跑路线,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就推门出去了。 陆从就守在门外,看她出来,微微颔首。 可下一瞬,昭华全身僵住。 只因,她瞧见了张怀安那未婚妻。 那女子步态轻盈地朝这边走来,也突然怔住了似的站在廊檐上,望着昭华。 第36章 她不见了 两人之间不过百步。 昭华能感觉到对方投来的强烈视线。 陆从也傻了眼。 真是巧得邪门儿了! 他赶紧往前一站,恰到好处地挡了昭华一点。 “见过宁姑娘!” 昭华趁此机会,赶紧低着头走开。 宁栖梧对着陆从这样的下人,照样温柔有礼。 “陆从,世兄已经歇下了吗?” “是的,宁姑娘。” 宁栖梧还望着已经走远的昭华。 “刚才那位,我瞧着眼生。既能在世兄房内伺候,应是差事办得好,深得世兄器重……” 陆从赶忙否认。 “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入不得主子的眼。” 宁栖梧有一双温柔的眉眼,显得平易近人。 “我便不打搅世兄了,待他醒来,劳你将此物交给他。” 她后面走出一个婢女。 那婢女双手将一个小盒递给陆从。 陆从接过它,向着宁栖梧保证。 “小人定亲手交给大人。” 这之后,宁栖梧便走了。 婢女随着她走出院子,适才轻声道, “今晚花灯节,小姐光送香囊,怎得不约大人共游呢?” 宁栖梧凝了凝眉。 “祖父病重,我哪有那心思。 “再者,我与世兄尚未成婚,携手共游,总是不合礼数的。以后莫要再说这样没分寸的话。” 婢女微微垂首,自觉认错。 “小姐说的是,奴婢失言了。” 明知小姐心系老太爷,方才也是马车行至一半才想起忘了赠香囊,才折回的庄子,她竟还撺掇小姐游花灯节,真是犯傻了。 只不过,难得在外碰上大人,又恰好有花灯节,她真是替小姐心痒。 宁栖梧此刻也心不在焉的。 陆从守着的屋子,必定是世兄所住的。 那屋子是西厢房。 可她去东院前问过庄内的仆人,知悉,世兄是住在东院内的北侧厢房。 她还不至于分不清东南西北。 又联想到那个从世兄屋里跑出来的小厮,其穿着和普通小厮大不相同。 宁栖梧越想越觉得耐人寻味。 …… 功夫不负有心人。 昭华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出逃位置。 万事俱备,只待天时。 今晚花灯节,张怀安说他临时有事,没空陪她,想来是要陪未婚妻的。 那他肯定没那么早回来。 昭华去意已决,看着那日头,希望它快些落下。 花灯节这晚,年轻男女定情同游,再正常不过。 用过晚膳后,昭华送张怀安出门。 他上了马车,撩开帘子,就见昭华还站在那府门前。 她脸上的笑容格外轻松。 他觉得不寻常,眼眸映着深深浅浅的墨色。 马车驶出视野后,昭华转身回庄内。 她脚步轻快,就跟背后长了翅膀似的,恨不得立马就飞走。 夜幕降临。 昭华趁着夜色,拿上照身贴和金银细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庄子…… 另一边。 宁府。 宁栖梧对着张怀安行了一礼,仪态端庄。 “世兄,又劳你辛苦一场了。” 她眼中覆着忧愁,眼底也有许久未能好眠的青紫。 张怀安如清风朗月一般,雅洁于世,高不可攀。 他嗓音清润,叮嘱她。 “时辰不早,世妹早些歇息。” 眼看张怀安要走了,宁栖梧几番犹豫下,鼓着劲儿开口。 “世兄。我赠你的香囊,你可用得惯?” 张怀安礼数周全地回。 “世妹手巧,自然用得惯。” 他语调温和,如徐徐清风。 可这风会吹向所有人,于她,于别人,并无分别。 宁栖梧宠辱不惊,黛眉秋眸,不敢流露出多余的情愫。 她面纱下双唇半张,“世兄不嫌弃就好。夜长,世兄好眠。” “世妹好眠。”张怀安对她的话都有回应,看着很有耐心。 一旁的陆从却听得不太自在。 和昭华姑娘在一起时,主子可没这么拘束有礼。 或许是,宁姑娘身份尊贵,不得轻慢吧。 回庄的路上,张怀安看见了花灯节的热闹。 他想到了昭华。 今日结束的比预想要早,还能带她出来逛逛。 片刻后,马车停在庄子门外。 张怀安没有下马车,让陆从去叫昭华出来。 他想,她定会十分惊喜,跳上马车,扑到他怀里。 然而陆从进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出来。 张怀安敛着眉,莫非她已然睡下了,亦或者忙着梳妆打扮? “不好了大人!” 陆从跑过来,着急大呼,“大人,不见了……六姑娘不见了!” 第37章 质问他,究竟是谁 陆从奉命去叫昭华,敲门久不应。 没办法,就找了庄内的管事婆子,让她进屋瞧瞧。 结果,那屋里根本没人。 他赶紧叫人四处寻找,还让那婆子进北厢房看看,说不定昭华姑娘又藏到了那儿,想给主子一个惊喜。 找了一圈,哪哪都没人。 陆从遂进昭华屋内,大致查看了一下屋内的痕迹。 旋即跑出来向主子禀告。 此时,隔着马车帘子,陆从也不知道主子是何表情。 他硬着头皮推测。 “大人恕罪,小人看过衣柜,衣服都不见了,想来,六姑娘可能、可能是……” 陆从不敢往下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昭华姑娘分明就是跑了! 还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真是死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能被主子看上,并许以妾室之位,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连他都如此气愤,更别说主子了。 马车里散出阵阵寒意,陆从根本不敢抬头。 短短几息,简直比度日如年还可怕。 终于,车帘被挑开。 张怀安那眼眸依然温润如玉,可眼底呢?那是用他强大理智压抑着的肃冷。 他走下马车,威严姿仪,令人望而生畏。 “她跑了?”只三个字,听起来淡然无波,好似一个看戏的旁观者。 陆从却已是一身冷汗,垂首回道。 “是。大概,是的。” 张怀安像那沉静的玉,冰冷,却也无暇。 他情绪上没有太大变化,只眼神略微沉了沉,似那腊月霜。 负手而立,一只手五指拢起,攥成拳。 随后,倾吐出两个字。 “去找。” 陆从暗呼了口气。 “遵命!!” ……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 昭华出不去,也不敢找客栈住下。 她放聪明了。 上次就是被张怀安的人给抓回去的,这回她可得更加谨慎。 住客栈就得出示照身贴,张怀安一找她一个准。 她打算找个破庙,将就一晚上。 等到明早城门一开,她再出去。 然而,破庙还没找到,打远一看,张怀安的手下已经找来了。 带头的是陆从,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只见他们进了一家客栈,手里还拿着张画像,像捉拿要犯似的。 还好昭华反应快,一下子钻进了暗巷,没让他们看见。 确定附近安全后,她赶紧跑,朝着城门的方向跑。 不知跑了多久,她两腿发软。 可就在她靠着树休息时,几个黑影“唰唰”落在她周围。 她意识到不妙,刚拔腿跑了两步,就因腿部没力气,直挺挺地往前一摔。 那些黑衣人将她围住,没有动她分毫。 昭华的心一点点下沉。 张怀安这帮手下到底是吃什么的,怎么总是能这么快找到她! 她好不容易逃到这儿的。 难道又要被抓回去吗? 她咬着牙,想要爬起身。 可是,腿又酸又软。 刚起来一点,就再次摔了下去。 她恨自己这么没用,极其气愤,眼睛通红。 不远处传来马车的轱辘声。 少顷,马车停下了。 清冷的月色中,一道凛凛身影朝她走来。 张怀安那脸色似乎已经不能再冷,敛着的眉间,是近似可怖的平静。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修长的手指钳住她下巴,轻松抬起。 昭华气哭了。 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于这偌大的安城内精准找到她,他的势力远超她的预料。 眼泪一颗颗砸在他手背上。 她崩溃大喊。 “你是谁!张怀安,你究竟是谁!!” 陆从站在马车边,暗自叹了口气。 竟想逃出主子的掌心,昭华姑娘还是太嫩了。 …… 昭华是被张怀安扛着下马车的。 这一路上,她在马车里也没少闹腾。 回了庄子,闹得更是厉害。 相比之下,张怀安冷静得很。 这一晚,注定是不太平的。 扑通! 昭华被丢进了一个温泉池里,呛了一大口水。 她扑腾着,双手抓着池子边缘坐起身。 还没等她稳住,张怀安从后覆压来,她被桎梏着,圈在他臂弯与池子形成的逼仄空间里。 她挣扎,撕扯着嗓子大叫。 “滚开!你别碰我!” 张怀安沉默得可怕,手掌压着她的腰,让她的腰塌了下去,从而臀部翘起。 意识到他会怎么对她,昭华的瞳孔猝然放大,她那倔强不屈,终是被恐惧压了下去。 “不!不要!放过我吧,你放过我……” 第38章 折腾了一宿 一个晚上,既是短暂的,也是漫长的。 天刚亮,庄内的管事婆子就已经烧好了热水。 她那男人还在床上躺着,鼾声断断续续。 管事婆子走到床边,用力推醒他。 被弄醒后,管事十分气郁。 他打着呵欠埋怨。 “你这老婆子,大清早的,弄甚嘞!” 老婆子掐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 “睡睡睡,你就晓得睡!那院儿里喊了一宿,你没听见呐! “我瞅着可不对劲,那姑娘也是可怜,嗓子都喊破了……老头子,你说,这不会出人命吧?” 管事本就没醒透,闭着眼,又要睡过去。 他嘴里嘟囔着。 “啥一宿不一宿的,净胡扯。离得这么远,你咋听见的?” “我还不是起夜去听的,那么大动静,可不得去瞧瞧。” 管事一听这话,顿时被吓精神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直戳老婆子的眉头。 “你费那神作甚!主家交代了,东院那位是顶顶的贵客,你去听人家的墙角,不想活啦!” 老婆子也害怕。 但她还是耐不住好奇。 “老头子,那贵客到底是啥来历啊?” 管事哼了哼,“我咋个晓得!皇城来的大官儿,哪是我们配知道的。”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这可把俩人吓得够呛。 “谁……谁啊?” “五婶在吗,我家大人有请。” 管事婆子立马应声,“在,我在!” …… 东院。 凌乱的床榻上。 女子俯身卧着,身上盖着被褥,青丝下,小脸狐媚妖娆,似那从书生笔下走出来的狐狸精。 她那睫毛如小扇,湿润着,缓慢地一张一合。 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楚楚可怜。 张怀安穿好了衣裳,撩袍坐于床沿边。 他抬手拂开她面上发丝,弯曲着长指,轻划过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昭华一动不动,只闭上了双眼,做着无声的抵抗。 “乖一些,昭华。我不妨告诉你,莫说是一个安城,只要你还在天启,我就能找到你。” 昭华仍闭着眼睛,心里含怨。 他到底是谁,口气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她不理他,他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门外,五婶迎面见着张怀安,赶紧低头行礼。 “见过大人!” 张怀安气度从容,淡而温和地开口。 “劳烦,照看好她。” 五婶受之有愧,“这是老奴分内的事!” 等张怀安走开了,她才敢抬起头来。 说来也奇怪,这样一个温润平和的人,跟她昨晚偷听到的真是截然不同。 她到现在还记得,昨晚上,温泉池那边的男声冷厉骇人。 他一遍遍地质问着——“为什么要逃?我对你不好么?” 不管那姑娘哭得多厉害,他都不带消停的。 回忆止住。 五婶心怀忐忑,推门进屋里。 映入眼帘的,是那被风吹得飘起的纱帐。 然后才是那帐中的女子。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比天上的云彩和星星都好看。 先前这姑娘扮成男装的时候,她老婆子就看出端倪了,老头子还不信她。 不过这人好像是睡着了。 五婶无所适从,不晓得该干嘛,就过去扯了扯被褥,要给它盖好些。 结果这刚一动手,那姑娘就睁眼了。 昭华直直地看过去,见到是那管事婆子,才放松下来。 “姑娘,你要不要喝点水?”五婶尴尬地问。 昭华喉咙干疼,艰难开口。 “扶我,起来……” 五婶听到她这破嗓子,不由得想到昨晚。 这姑娘也是倔,昨儿没少骂那位大人,什么“狗官”、“禽兽”,边哭边骂。 但凡她放乖点,就不会遭这么大罪。 五婶小心翼翼地扶起昭华。 随着被子滑落,五婶因所看见的大受震惊。 “俺的个娘嘞!” 第39章 涨 昭华只穿了件薄衫。 露出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全是些青青紫紫的瘀痕。 五婶见此,土话脱口而出。 “俺的个娘嘞,这……这不得请个大夫瞧瞧?” 昭华顾不上别人是什么反应。 张怀安做得出,她也不怕露出来。 眼下,她只是觉得小腹还涨涨的,难受,想把那些东西弄出来。 皆因昨晚张怀安疯了一般,把元阳都尽数留在了她身体里。 今早,他将她按在浴桶里清洗时,给她揉过肚子,弄出了一些。 可她总感觉没完。 昭华想下地,但因腿部无力,她站都站不起来。 五婶瞧她那虚弱无力的样子,眼皮直跳。 “哎哟,我说这位姑娘,你慢点儿! “你这是要干啥去啊?” 五婶是干惯了粗活的人,力大如牛,稳稳当当地搀扶住昭华。 昭华借着她的力,勉强能站立。 可她那两条腿直抖,可谓是寸步难行。 五婶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问。 “姑娘,你到底想干啥嘞?你不说,俺咋个知道呢?是要喝水,还是小解?” 昭华全身散了架似的,旋即又躺回到床上。 她喉咙痛,什么话都不想说。 五婶则在房内伺候着,心里直犯嘀咕。 亲娘嘞! 这叫什么事儿。 她今儿还有不少活要干,那老头子又靠不住。 可不能真让她在这儿干坐着待一天啊! 五婶时不时瞅一眼床榻上的人。 终于,她忍不住问。 “姑娘,大人啥时候回来啊?” 昭华哪里知道。 她巴不得张怀安不回来。 正当此时,外头有人叩门。 五婶快走去开门。 外面那人端着一碗药,交给五婶,并叮嘱她看着里面那位把药喝完。 五婶也没多问,径直接过药。 她回到床边,将昭华扶了起来。 “姑娘,你刚才都听见了吧,让你把这药喝完呢。” 药味儿冲鼻,昭华胃里难受,眉头拧成一团。 她知道,这是避子药。 前几次,张怀安也让她喝过。 可这次的味儿特别浓。 喝药前,昭华憋了口气。 五婶端着药碗,一边喂她,一边想着自个儿的老牛。 那老牛病了,还等着她去灌药呢。 昭华喝完药,就疲惫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未时才醒。 五婶又将她扶着坐起,弄来一碗喷香的鸡汤。 “姑娘,多吃点,补补身子。” 昭华也饿了,来者不拒。 她胳膊酸软得抬不起来,还是五婶一口一口地喂她。 五婶是个热心肠的,并不嫌麻烦。 她还关心昭华。 “俺瞧着大人是个讲道理的,你别跟他犟,就不会遭这老罪了。 “男人得哄,你哄着他,他才心疼你。 “像你昨晚那么骂,可不得行。换了谁都要急眼的……” 昭华睫毛一颤,抬眸看向五婶。 “昨晚,你都听到了?”她这嗓音还是很哑。 五婶吓得手一抖。 “俺的个娘嘞,俺可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姑娘你骂得太大声了,想听不见都难呐!” 昭华记得昨晚。 光是在温泉池里,张怀安就折腾了她三回。 她把知道的浑话都骂了出来。 可能真的很大声吧。 毕竟她那时也是不管不顾了。 突然,守在屋外的侍卫请礼道。 “见过大人!” 一听是张怀安回来了,屋内两人脸色各异。 昭华是愤怒、不安,手紧紧攥着被子。 五婶则是一喜,人都站了起来。 这下好了,她总算能回去喂老牛了! 张怀安穿着素青色宽袖錦袍,芝兰玉树,清雅贵气。 他看上去温润亲和,首先对着五婶道。 “今日有劳了,你且回吧。” “哪里哪里,都是民妇该做的!”五婶的高兴一点不假。 眼看着五婶要走了,昭华紧张起来。 她弓起双腿,戒备地蜷缩起来。 等五婶出去后,听到关门声,昭华更是心口一滞。 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男人,积攒着的怒气再度迸发,迅速抽出一支发钗,锋利的那头抵着自己的脖子。 “你别过来!” 张怀安瞳孔微缩,眼底跳动着一簇簇火苗。 以死相逼,她怎么敢的! 昭华紧咬着唇内软肉,稳住手,一边往床角挪动,一边不住强调。 “我真的会死给你看!真的会……” 再看张怀安,他竟一点不在乎,脚步不停的,逼近床前。 “你有这胆量吗不是很怕痛么,昨晚哭着喊疼的时候都忘了” 他似在戏弄猎物,故意缓慢朝她而来,巨大身影笼罩下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第40章 她嫉妒 昭华已经被逼到床角,她嗓音发颤,“别、别过来……” 张怀安无动于衷。 他那眉眼温和,却也凉薄。 “你可知,喝了避子药后的几个时辰内依旧有效?昭华,要么,你弄死你自己,要么我……” 正说着话,他突然伸手过来。 昭华像受了惊,当即手中一用力。 随即,那发钗在她颈侧划开一道较浅的血痕。 张怀安怔了一瞬,而后立刻抓住她那只手腕,眼底浸透出丝丝凉意。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卸了她那发钗。 “你当真想死么!”他蕴含着,当即查看她伤势,好在只是划破了表皮,不碍事。 昭华也吓傻了似的。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他怀里。 “怀安,我不想死……我,我疼……” 张怀安紧锁着眉。 下一瞬,他猛地扣住她后脑,侧头吻上她脖子。 温热的舌尖舐过她伤口,卷走了那些微小的血珠。 他在帮她止血。 轻吮着,喉结上下滚动,做着类似吞咽的动作。 昭华一动不动,像被扼住咽喉的弱小猎物。 实则,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和张怀安硬碰硬。 她这次逃跑,已经让他对她失去信任了。 她得重新获得他的信任,往后才能逃得掉。 是以,她得示弱。 还得合理地示弱…… 止了血后,张怀安离开了她脖子。 突然间,他那沾着血腥的薄唇压在她唇上,很用力。 这不是亲吻,是在惩罚她、吞噬她。 昭华很快便喘不过气,她的嗓子早已沙哑得不像样,呜咽着,“唔……怀安、怀安……” 张怀安像是察觉不到怀中人的害怕发抖,加深了这一吻。 唇齿纠缠,血腥弥漫。 昭华眼眶红红的,眼角湿润。 她真是讨厌死他了! 过了好久,他才放过她。 而她也脱了力,软软地伏在他胸膛上,微弱地喘着气。 那遭蹂躏的唇瓣,是异样的红润。 张怀安抬起她下巴,眼神发冷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要逃。” 同样的问题,他昨晚就问了许多遍,但一直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昭华那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蓄着泪。 旋即,泪盈于睫,一滴滴晶莹掉落下来。 真就是泪似珍珠,颗颗分明。 哭得可怜,哭得动人。 她委屈地说:“我不想做你的妾。” 张怀安眼神乍寒。 昭华赶紧补充。 “我嫉妒宁姑娘! “怀安,我太喜欢你了,我说谎了,我虽然不在意名分,可我还是不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你。 “我想了很久才决定要走的。 “尤其在见过宁姑娘后。她那么好,我自惭形秽,我比不上她,往后我定是要失宠的……”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张怀安的反应。 可他面无波澜,难辨喜怒。 他就那样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 她调整好情绪,接着往下说。 “你有正妻,她能正大光明地牵着你的手,和你出游,而我只能待在暗无天日的后院,偷窥你们夫妻琴瑟和鸣,我不想这样。” 张怀安眉眼松动。 “就为了这个?” 昭华含泪道,“是!我就是善妒。昨晚花灯节你都在陪她。怀安,我不想你和别人好,我光是想想就心痛,你不要娶她,好不好?” 她试图一点点转移矛盾。 张怀安听进去了似的,松了她下巴,抚摸她唇瓣。 他那眼神是温柔的,笑意不达眼底。 “喜欢我是么?” 昭华正欲开口,忽然感觉身子异常的热。 随即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体内有股东西乱窜,要搅乱她的意识。 她抓住张怀安的胳膊。 “我好难受……” 这声音不像她发出来的,格外得媚。 随着热浪一阵阵袭来,一种陌生的恐惧弥漫而来,她不知所措地喘息着。 男人那有力的臂弯桎梏着她。 她本能地挣扎。 “放开我……” 入目是那凌然微凉的双眸。 它定定地注视着她,像浩瀚宇宙,要将她吞进去。 昭华心里很慌。 她身子已经软成水,忍不住想靠近对方。 渐渐的,意识完全涣散了。 张怀安捏住她下颌,沉声道。 “中了这药,能把任何人错看成心悦之人。 “你说你喜欢我,那么,你看清楚,我是谁?”昭华只想逃。 张怀安牢牢控制住她,语气沉凛了几分,“我是谁!” 终于,他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缓缓开口。 “你是……” 第41章 哭求:帮帮我 “你是……你是谁?” 昭华全然不知,这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她难受得厉害,往张怀安身上靠。 而张怀安呢? 他在确定她认不出自己后,眼神顿时冷冰冰的。 昭华全身滚烫,紧紧抱着他。 她脑袋蹭着他脖子,声音带着难耐的哭腔。 “帮我,你帮帮我……” 张怀安的嘴角抿成一线,与他的下颌一般锋利。 素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此时正翻江倒海。 他坐在那儿,如老僧入定,额角紧绷着,隐约有跳动着的青筋浮现。 而后,一把扯开缠在他身上的昭华,出了帐。 昭华被甩在床上,软绵绵地倒在被褥里。 就好像有无数只虫蚁在她身上爬,令她不堪折磨。 她扭动着,发出勾人的哼唧声。 帐外,张怀安就坐在桌边,冷着眼,一脸沉郁。 时间一点点流逝。 床榻上的昭华愈发受不住了。 那虎狼之药,是她一个弱女子无法胜过的。 “帮帮我……”她哭着声,也不知在向谁求助。 随后,她一骨碌滚下了床。 倒在地上,就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张怀安眼角余光瞥见了,无动于衷。 他放在桌上的手微拢着,眸光清冽刺骨。 又过了会儿,他蓦地起身,稳步走向床榻。 床榻边,昭华衣不蔽体。 她虚弱极了,却还是在感觉到有人靠近后,纤纤玉手攥住他衣摆。 张怀安单手便将她带了起来。 那只手圈着她腰,她柔若无骨,贪婪地贴靠着他胸膛。 连她青丝拂过他手背,都带着炽热。 猛然间,昭华只感觉天旋地转。 张怀安将她压在床上,淡漠微凉的视线,逡巡着她那曼妙身躯。 他不无粗鲁地捏住她下巴,嗓音如坠着寒冰。 “换做任何人都行,是么?” 昭华迷蒙着双眸,修长的玉腿缠上他腰。 紧绷着足,蹭着他后背。 她在那儿尽态极妍地勾他,张怀安却沉静得可怕。 …… 日落时分。 昭华醒了。 她浑身无力。 帐幔被金钩挂着。 她抬眼就看见了张怀安。 他正坐在桌边看书信。 “怀安……”她声音干哑,喉咙还很痛。 张怀安对她的呼唤有反应,放下手中书信,转头看向她。 他眉眼仍然是温和的。 “醒了么。” “我睡了很久吗?”昭华一时想不起来睡前的事。 她只记得和张怀安解释为何要逃走。 他好像信了。 然后,她就不太舒服…… “不久。”张怀安起身走过去,亲自将她扶起来。 昭华收回思绪,讨好地依偎在他怀中。 “我好饿。鸡汤还有吗?我想喝了。” 张怀安淡淡地说:“凉了,不能喝。” 随后便是沉默。 昭华试探性地伸手环住他腰。 “怀安,你还在生气吗?我向你保证,我不跑了……” 张怀安打断她这话,抬手搂住她削薄的肩头。 “想吃点什么,让小厨房去做。” 昭华抬头看着他,确定他不生气了,便有些得寸进尺地亲了亲他下巴。 “都行。我不挑嘴……嘶!” 她话还没落音,张怀安握着她肩膀的手一用力,抓得她生疼。 她疑惑不解,只听他郑重地告诫道。 “不能饥不择食。” 昭华拿不准他这话的深层含义,轻点头。 张怀安目视前方,心头沉甸甸的。 直到这会儿,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要留着她。 她满嘴谎话,说什么喜欢他,都是假的。 彼时,他给她喂了解药,看着她睡着那会儿,甚至都打算派人送她走…… 思及此,张怀安脸色微沉。 留着她,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需要个暖床妾。 她不喜欢他,无关紧要。 只要她能守好妾室的本分,好生伺候他,这就够了。 只关乎男女之事,而无男女之情。 而后,张怀安无情地推开她,声称自己还有公务。 昭华下不了床,他就让五婶来伺候。 五婶是个藏不住事的,愁眉苦脸地向昭华倾诉。 “姑娘,俺那老牛死得可怜呐。 “也怪俺,俺没听那小哥的话,觉得鸡汤倒了可惜,就给喂牛了,谁知……哎!” 昭华眉心一蹙,“怎么了?” 鸡汤有什么问题吗? 她明明也喝了。 第42章 羞辱她 五婶龇牙咧嘴的,像哭又像笑。 “我的姑娘唷,你还问? “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这……这谁晓得那鸡汤里,还有你和大人助兴的药啊! “那药,人喝了没啥,牲畜喝了会死的!” 昭华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助兴的药? 怕不是弄错了吧! 五婶直叹气。 “得了,姑娘,你也用不着替俺惋惜。 “那老牛本就是半死不活的,这下也省得活受罪了。” 鸡汤里有药,昭华对此一无所知。 可她若真的中了药,怎会不记得? 昭华转念又一想,貌似有些药就是会令人丧失那部分记忆。 五婶后面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药的事儿。 以及,张怀安为什么要给她下药。 她越想越不安。 夜间,张怀安过来了。 昭华躺在床上,不自觉攥住了衣襟。 帐幔被撩开后,她抬起那含情眼,脉脉望着来人。 张怀安眼神平淡,“歇了吧。” 蜡烛熄灭后,帐内一片黑。 过了几息,昭华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了。 取而代之压在她身上的,是张怀安那强有力的身躯。 他今晚格外沉默,横冲直撞地撑开了她。 昭华额头沁出细汗,强忍着起头的不适。 …… 事后,张怀安径直起身,毫无温存。 “早些歇息。” 他穿好衣服离开,将昭华独自留在床上。 昭华身上黏糊糊的,本想问他鸡汤里那药的事,却已没力气说话。 后面几天,张怀安都是这般。 白天她见不到他,晚上他一来便是做那事儿。 还都是黑灯瞎火的做。 昭华很累,连着几天下不了床。 五婶每天伺候她沐浴,起初还很震惊,到后面就习以为常了。 这天晚上,五婶自以为聪明地提议。 “姑娘,我也算瞧出来了,大人年轻,血气旺,房里只有你一个可不够。 “你要是想自己好过些,得让大人多找几个侍妾。” 昭华麻木地坐在浴桶里,不发一言。 几个晚上下来,她早就受够了。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逃跑惹怒张怀安在先,如今只能顺从他、讨好他。 这样,她才有再次逃跑的机会。 只是不知,他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这一世能提前回国,她不能再在他身边耽搁下去了。 五婶弯腰往浴桶里加热水,嘴里还继续说着。 “不过依俺看,这事儿应该也快了,这几天,有个姑娘经常过来,大人还亲自送她到门口,两人热络着呢。” 昭华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难怪白天见不到他,原是陪他那未婚妻了。 第二天晚上。 又是一通折腾。 事毕,烛火亮起,张怀安站在床边系腰带,俊逸翩翩,面若冠玉。 他脸上静若止水,压抑着不可测的情绪。 在他身后,床榻上,昭华蜷缩身子侧卧,紧紧揪着身前的被褥。 她此时散发着凌乱的美,浑身充斥一股脆弱易碎感。 头发几乎遮挡住她的脸。 眼尾红红的。 张怀安要走了,却突然听见那隐忍的啜泣声。 他转过身去,见她掩面于被褥里,哭得肩膀轻轻抽动。 真是好不可怜的模样。 张怀安居高临下地瞧着,目光沉凝。 “哭什么。” 昭华缓缓抬起头来,那漂亮的眼睛里,是支离破碎的心痛。 “怀安,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喜欢我,你一直在惩罚我,你不肯见我,连做那事时都不愿见我,我不舒服……” 张怀安玉眸一沉。 憋了几天的怒火,终是被撬开一道口子,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把将她拽起,温润的眸,掀起惊涛骇浪。 “休要再骗我了,昭华,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看不到我这张脸,不是正合你意么?你可以想象成任何人在与你翻云覆雨……” 昭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圈发红。 “你怎么能这样说!‘任何人’……你当我是什么,我是青楼的妓子吗? “怀安,你太过分了! “你这样羞辱我……咳咳……” 正说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两眼一黑,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昭华!”张怀安当即托扶住她,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关切。 他把她放在床榻上,紧接着亲自给她诊脉。 确定她只是气血不足,这才放心下来。 这之后,他吩咐陆从抓药,送去小厨房熬。 陆从正好也有事禀告。 “主子,那老板方才亲自来话,那天的媚药,他给弄错了……” 张怀安稍怔,还没听到下文,心底就陡升起一股悔意。 第43章 他承认有错 陆从看了看主子的脸色,然后才放胆继续说。 “六姑娘那日喝的药,是一些采花贼惯用的。 “中了药的女子认不出欺辱自己的是谁,也不会记得经过。 “两种药相似,解药也一样……” 说着话,陆从又双手呈上一包药。 “主子,这,这才是您所需的药。” 他表面镇定,实则心如擂鼓。 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老板给了药就逃之夭夭,烂摊子全丢给他了。 张怀安淡淡地扫了眼那药,神情晦暗。 说来也惭愧,他竟会用那种下作手段,去试探一个女子心里有没有他。 最终,张怀安让陆从毁了这药,便回屋陪昭华了。 她这一晕,醒得也快。 看见张怀安的第一眼,她还气呼呼的。 “起来喝药。”张怀安要将她扶起来。 昭华抬手推开他,“我不要喝!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她还在气头上。 张怀安握住她的手,紧紧裹着它。 他掌心的炙热,都传到了她这边。 “我的确不该那般折辱你。” 昭华闻言,眉头微挑,“你承认自己有错?” 张怀安下巴微压,轻点了下头。 “嗯。” 昭华见好就收,顺阶而下。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她这么好哄,也在张怀安意料之中。 而后,张怀安让她坐靠在自己怀里,看她双手捧着药碗,一口口喝下,也不问这是什么药。 “你就不怕这药有问题?”张怀安冷不防地问。 昭华喝药的动作一滞,随即对着他笑。 “你不会害我的。而且,怀安你给我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张怀安的嘴角扬起一道弧度,手指摩挲着她耳根。 “这么乖?” 他的嗓音本就清润好听,此刻更是透着股温柔。 昭华像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仰起头来,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药。 她感觉得到,自己这一晕,张怀安对她都不同了。 不像这几天,对她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喝完药,昭华依旧赖在他怀里。 “怀安,你再陪我会儿行吗?” 张怀安下巴抵着她头顶,轻轻蹭了两下。 “我今晚不走。” 昭华又问,“那……可以点着蜡烛睡吗?” 她总是这般得寸进尺。 没听见张怀安应她,她又撒着娇解释。 “怀安,我就想看着你。” “看我作甚。”张怀安淡淡地问。 昭华抬头仰视着他,从他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 她眼神迷茫疑惑。 “我是想时常瞧着你。 “怀安,你好奇怪。 “先前还说我不愿见你这张脸……你到底怎么了嘛?” 张怀安低眸凝视她。 “喜欢我么。” 这话如同魔音,击打着昭华的耳朵。 昭华恍惚了一下。 随即,她用力点头。 “当然。我当然喜欢……” 刚说一半,她就被张怀安一吻封唇。 昭华顺从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这吻格外温柔,细细研摩着、描绘着她唇形。 没有多深入,却像沾了蜜糖,甜丝丝。 随后,他长指落下,轻松扯开了她衣带。 那滚烫的手,掌握住她,揉捻。 昭华渐渐觉得,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好热!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突然。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主子,宁府……” 门外陆从还没说完,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大人!深夜打扰实属不该,可老太爷他……他又不好了!” 屋内,张怀安也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怀中的人,她受了惊,慌慌张张地拢起衣襟,眼眸中含着错乱的水光。 张怀安摸了摸她脑袋,安抚道,“无事。你早些歇息。” 昭华乖顺地点头,目送他离开。 随即,她那温驯尽褪,眸中略过一丝决绝。 机不可失。 只可惜那照身贴,因着上次逃跑,已经被收回了。 也罢,不要了。 先跑路要紧! 昭华看向那燃着的蜡烛,拿起它,手微微发抖。 少顷,院内的寂静,被一道喊声打破。 “着火了——” 第44章 乔装,再度逃跑 蜡烛点燃了床帐,大火瞬间烧起来了。 侍卫们破门而入,将昭华救了出来。 然后一帮人忙着救火,一帮人照看着昭华。 她身上裹着件披风,吓得直哆嗦。 管事夫妇也被惊动了。 五婶瞧着那火光,直傻眼。 “俺的个娘嘞,咋就着火了呢!” 昭华看到五婶,像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立马过去抱她。 “五婶,火……好大的火……” 火势已经快被控制住。 五婶是热心肠的,扶着昭华,“姑娘,你别慌,瞧你穿得这么单薄,这怎么能行呢,俺扶你进屋避避。” 她带昭华进了院内其他厢房。 几个侍卫还紧紧跟着。 昭华表面恐惧,心中腹诽。 这些个侍卫,怎么总盯着她不放呢? 两人进屋后,昭华趁五婶不备,用砚台砸晕了她。 然后,她迅速扒下五婶的外衣换上。 头发也用五婶的头布随便一裹。 前世,她被困在那地方的时候,也试过不少逃跑的手段,这种程度的乔装难不倒她。 借着这会儿正混乱,昭华假扮成五婶,还模仿她的声音大喊。 “哎呀,这被褥得换啊!姑娘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这口技也是她前世学的。 就算没有十成相似,也有八九成,用来糊弄外面的守卫足够了。 紧接着,昭华抱起一床被褥,恰到好处地遮挡半边脸,低着头快走出去。 门口的守卫没拦她。 他们一来想不到昭华会乔装打扮。 二来也想不到她这样柔弱的女子,能打晕五婶。 昭华抱着被褥,从侧门离开东院。 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临近庄子后门,她不由加快脚步。 快了! 她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手碰到后门门栓的刹那,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刚抬起门栓,身后竟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姑娘,请回。” 昭华觉得不可置信。 她这一路都很小心,也没碰见一个侍卫。 后面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又是怎么认出她的? “姑娘,请回!”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昭华如鲠在喉。 这次,连庄子都出不去了吗? 她缓缓转过身去,见到一个黑衣劲装蒙面男子。 他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眉眼,看着就武功高强。 即便她能跑出这道门,也是没几步就被抓了。 昭华气馁地丢了被褥,不死心地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人不答,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次逃跑失败,昭华都能想象到张怀安的怒火。 她又问那人:“你……你会告诉怀安吗?” 那人依旧不说话,像个木头。 昭华往回走了几步后,他就消失于夜色中。 看样子,这人是庄内的暗哨,比寻常的明哨更精明。 要换做几个月前,昭华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被张怀安困得这么牢。 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既已被暗哨盯上,她只好拿起被褥,原路返回。 表面镇定,那双腿却不住发软。 …… 五婶醒来时,大惊。 她知道自己是被人敲晕的,刚想喊人,却见昭华坐在床边,哭成了个泪人儿。 “哎唷!姑娘,你这又咋了?” “五婶,你走吧。我命该如此。”昭华伤心地抹了抹眼泪。 五婶一时忘了自己被打晕的事。 “姑娘,你这话俺就不懂了,啥命啊?” 她还想追问下去,门开了。 张怀安敛着眸,眼底浸透几许寒凉。 他进屋后,径直朝着昭华走去。 明明是个温和有度的翩翩公子,可他那架势,五婶见了都有点犯怵。 她都不用别人提醒,赶紧出去了。 昭华则是心虚得直往床里躲。 张怀安擒住她胳膊,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盛怒。 朝着她席卷而来…… 第45章 为她破例 “纵火逃跑?昭华,我真是小看你了!” 张怀安从宁府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儿。 此刻,他切切实实体会到什么是怒火中烧。 她真是知道怎么惹怒他。 一次不够,还要逃第二次。 何况,这才间隔了几天? 昭华瑟瑟发抖,“怀安,你听我解释……啊!” 她被推倒在榻上。 张怀安按着她肩膀,一下就扯掉了她腰封。 随后,又是几下,将她身上的衣物全给撕了。 甚至连贴身的小衣都不放过。 她身上还有他几个时辰前留下的痕迹。 那样清晰、刺眼。 她抖得更加厉害,本就哭红的眼,这时愈发红。 张怀安怒火正盛,昭华不敢反抗。 她夹紧双腿,双手环抱,护着身前,那澄澈无辜的双眸望着他,饱含畏惧。 张怀安扣着她手腕,要将它扯开。 他这就是在羞辱她。 她死死护着,哭喊:“怀安……我不是存心要逃,我有苦衷,我是想……” 他冷若寒霜一般,沉沉地打断她的话。 “想走是么,我成全你。 “但我的东西,你一样都别想带走。 “这衣服是我买的,用的是上好的云锦,每件都是你喜欢的样式,还有这发饰,整套的头面。 “现在就走,我不拦着你!” 昭华呜呜哭着,他听得心烦,一把甩开她。 然后她便迅速钻进被子里,遮挡着赤条条的身子。 张怀安站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瞳孔收缩又收缩,额角浮动着淡淡青筋。 她则抱着膝盖,埋头哭泣。 几息后,张怀安拂袖离去。 昭华听见他在门外吩咐:“不用再守着了,她想走便走。” 他那声音又恢复成往日的冷静自持。 之后,侍卫们果然都走了。 昭华也不用再装了,抹去眼泪,满脸的不屈。 张怀安要是真能放她走才好。 可是呢,他撕了她的衣裙,她现在连件蔽体的都没有。 床上和地上都散落着衣裳碎布,但这些根本没法再穿。 正当她思索着如何是好时,陆从站在门外,劝她。 “六姑娘,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即便您来天启有什么目的,只要不影响国事,同主子说清楚便是,主子高低都能帮你。 “可您如此欺哄主子,反复出逃,主子能不生气吗? “主子对您千恩万宠,您真不该这样以怨报德。 “其实按着主子家族的规矩,正妻七年无所出,方可纳妾,可主子愣是为您废了这规矩。 “这些日子,主子三天两头往宁家跑,何尝不是为了他日好在宁家人面前说开。 “您啊,不该这般……” 昭华听到这些,颇为诧异的同时,亦有愧疚。 她兀自失神,思忖了许久。 陆从说完那番话就走了,只希望昭华姑娘能想通,安心跟了主子,别再逃了。 …… 北厢房内。 张怀安屋内还亮着。 他看着那些经书,心绪依旧不能平静下来。 房门敞开,陆从就站在门边把守。 他也瞧得出主子这会儿心不在焉。 毕竟那六姑娘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什么时辰了?”张怀安抬眼看向门外,问道。 陆从拱手回话:“主子,差不多亥时了。” 张怀安看似清心寡欲,情绪没有任何变化。 “今晚不用守夜了,你也去歇着。” 陆从多嘴问了句,“主子,六姑娘那边还在等您,是否要小人去传话,也让她早些歇了?” 这话给了张怀安一个台阶。 事实上,她哪里会等着他? 张怀安那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不必。” 北厢房熄了光。 整个东院,只有昭华那屋里还亮着。 后来,她那屋的蜡烛也燃尽了。 亥时三刻。 有人敲响了北厢房的门。 “谁在外面。”张怀安沉沉地发问。 “怀安,是我……” 第46章 叫他张大人 “何事。”屋内的张怀安语气平淡。 昭华站在门外,柔声回他。 “我想跟你解释清楚,其实我……” 正说着,张怀安突然打断她。 “进来说话。” 随后,昭华推开了门。 月光照着她,她身上裹着被子,行走不便。 是以,她就站定在门边。 张怀安出了帐,一身白色寝衣,立在那榻前。 他已解了束发的玉冠,黑发垂落,谪仙飘逸。 那微敞的前襟,似有束缚不住的勾惑挣脱出来。 昭华见着他,顿感无措。 “你要说什么。”张怀安那略沙哑的嗓音,携着几许不耐。 昭华立马低下头,诚惶诚恐的模样。 “对不起,大人!” 张怀安薄唇紧抿。 她叫他什么? 大人? 昭华下了决心一般,嗓音婉尔,透着股坚定。 “我……我蓄意接近您,来到天启,其实都是为了寻亲。” 张怀安那如玉的眸子一片温凉,听她继续说着。 “我是天启人,自幼被拐卖到大漠。 “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真正的亲人。 “杜府拘着我,还要把我嫁给李老将军,我没法子,只能靠您离开…… “张大人,我不该……不该欺瞒您,大人……” “够了。”男人语气骤沉。 “这些都是真的,大人……” 昭华还想解释几句,张怀安却大步走来。 嘭! 他几乎在关上门的同时,将她狠狠地抵在那门板上。 好在有裹着被子,昭华后背一点不痛。 可迎面而来的,是张怀安那肃冷的气息。 他按着她肩膀,克制愠怒地质问她。 “跟我说完这些,之后呢?你想让我谅解你,放你走么?” 昭华双手抓着被褥,以防止它掉落,因而不敢有大动作。 室内昏暗,放大了她除眼睛以外的其他感官。 她敏锐地感觉到,张怀安那隐而未发的怒。 她是来跟张怀安求和的,不想刺激他。 而后,她放低姿态,卑微乞求。 “大人,我不求您的谅解,我欺骗了您,您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可是,我求求您,让我见一见我的家人。 “这是我唯一所求……” 张怀安不听她解释,无情地开口。 “我之前就说了,你想走,请便。” 听他说这话,昭华一点不觉得欣喜,只因她实在不敢想,若她真顺着他话就走,将会是什么下场。 即便真让她走,也会让她难堪的、光溜溜的出去…… 思及此,昭华越发抓紧了那床褥子,生怕他下一瞬就要出手夺了它。 可是……任何一个机会,她都应该把握住不是吗。 比起她前世所受的那些折磨,哪怕真要她光着身子出去,又算什么呢。 昭华心一横,试探着问。 “大人这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吗?若是如此,我的确不该再拿大人的东西。 “那么……我的行李,可否请大人还给我?” 张怀安那双雪眸顿时一片幽暗浑浊。 “你那些东西,不是都让你一把火烧了么。” “烧了的是衣服,我还有些金银细软在您那儿,没有这些,我寸步难……” “你!”张怀安没想到她敢提这些。 她是真要走么。 他压制住那涌上心口的气,反问她。 “我将你带到天启,这一路上的用度又怎么算?” 昭华脱口而出。 “可我也伺候了大人一路!” 真要一一掰扯,这账如何能算得清? 可就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张怀安的脸色瞬间变得不霁,一如那春日融雪,凉透了。 他那大掌蓦地扣住她后颈,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这颈项。 随即,他声音润如醴泉,又冷若霜雪。 “你把自己当什么,我便把你当什么。 “你用这身子换过路的筹码,好,我成全你!” 一字一句,都传入昭华耳中,激得她一个寒颤。 张怀安说完,就用力拽下她身上的褥子。 然后将她转了过去,面朝着门板。 昭华此时不着寸缕,惊声喊叫起来。 “不!大人!不是这样,我没那意思……”“何事。”屋内的张怀安语气平淡。 昭华站在门外,柔声回他。 “我想跟你解释清楚,其实我……” 正说着,张怀安突然打断她。 “进来说话。” 随后,昭华推开了门。 月光照着她,她身上裹着被子,行走不便。 是以,她就站定在门边。 张怀安出了帐,一身白色寝衣,立在那榻前。 他已解了束发的玉冠,黑发垂落,谪仙飘逸。 那微敞的前襟,似有束缚不住的勾惑挣脱出来。 昭华见着他,顿感无措。 “你要说什么。”张怀安那略沙哑的嗓音,携着几许不耐。 昭华立马低下头,诚惶诚恐的模样。 “对不起,大人!” 张怀安薄唇紧抿。 她叫他什么? 大人? 昭华下了决心一般,嗓音婉尔,透着股坚定。 “我……我蓄意接近您,来到天启,其实都是为了寻亲。” 张怀安那如玉的眸子一片温凉,听她继续说着。 “我是天启人,自幼被拐卖到大漠。 “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真正的亲人。 “杜府拘着我,还要把我嫁给李老将军,我没法子,只能靠您离开…… “张大人,我不该……不该欺瞒您,大人……” “够了。”男人语气骤沉。 “这些都是真的,大人……” 昭华还想解释几句,张怀安却大步走来。 嘭! 他几乎在关上门的同时,将她狠狠地抵在那门板上。 好在有裹着被子,昭华后背一点不痛。 可迎面而来的,是张怀安那肃冷的气息。 他按着她肩膀,克制愠怒地质问她。 “跟我说完这些,之后呢?你想让我谅解你,放你走么?” 昭华双手抓着被褥,以防止它掉落,因而不敢有大动作。 室内昏暗,放大了她除眼睛以外的其他感官。 她敏锐地感觉到,张怀安那隐而未发的怒。 她是来跟张怀安求和的,不想刺激他。 而后,她放低姿态,卑微乞求。 “大人,我不求您的谅解,我欺骗了您,您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可是,我求求您,让我见一见我的家人。 “这是我唯一所求……” 张怀安不听她解释,无情地开口。 “我之前就说了,你想走,请便。” 听他说这话,昭华一点不觉得欣喜,只因她实在不敢想,若她真顺着他话就走,将会是什么下场。 即便真让她走,也会让她难堪的、光溜溜的出去…… 思及此,昭华越发抓紧了那床褥子,生怕他下一瞬就要出手夺了它。 可是……任何一个机会,她都应该把握住不是吗。 比起她前世所受的那些折磨,哪怕真要她光着身子出去,又算什么呢。 昭华心一横,试探着问。 “大人这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吗?若是如此,我的确不该再拿大人的东西。 “那么……我的行李,可否请大人还给我?” 张怀安那双雪眸顿时一片幽暗浑浊。 “你那些东西,不是都让你一把火烧了么。” “烧了的是衣服,我还有些金银细软在您那儿……” “你!”张怀安没想到她敢提这些。 她是真要走么。 他压制住那涌上心口的气,反问她。 “我将你带到天启,这一路上的用度又怎么算?” 昭华脱口而出。 “可我也伺候了大人一路!” 真要一一掰扯,这账如何能算得清? 可就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张怀安的脸色瞬间变得不霁,一如那春日融雪,凉透了。 他那大掌蓦地扣住她后颈,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这颈项。 随即,他声音润如醴泉,又冷若霜雪。 “你把自己当什么,我便把你当什么。 “你用这身子换过路的筹码,好,我成全你!” 一字一句,都传入昭华耳中,激得她一个寒颤。 张怀安说完,就用力拽下她身上的褥子。 然后将她转了过去,面朝着门板。 昭华此时不着寸缕,惊声喊叫起来。 “不!大人!不是这样,我没那意思……” 第47章 哭求 昭华奋力挣扎,但没用。 张怀安抓住她两只手,将它们摁在上方门板上。 她的腰被他深深压了下去。 “不要——”昭华嘶声喊着。 那利刃顶着她,就要生生闯入。 她颤抖着,发出“唔唔”的闷叫,拼命扭动腰肢,想要摆脱,却反而…… 疼! 情急之下,昭华的脑子异常清醒。 她紧绷着身子,大喊。 “没有!我没有拿自个儿的身子当筹码……大人,我是……啊!我是您的妾!我伺候您是应当的!大人!” 她这话说完,身后的男人果然停了。 而她就如那崩掉的紧弦,劫后余生,全身发软。 张怀安低头含住她耳垂。 她则是动也不敢动。 只听见,他缓缓道。 “你是我的妾,我才会好生待你。你想寻亲,我也会帮你。明白么?” 昭华眼中尽是不屈,嘴上却只能僵硬地回他。 “明白了,大人。” “叫我什么?”张怀安那胳膊紧箍着她腰腹,大掌突然一转方向,直行向下。 昭华就像那一瞬坠落的叶,倏然颤了一下。 “大人……不,怀安。” 他满意了,动作却没停。 昭华紧咬着唇,将声音扼制在喉头。 随着他不断用力,她的身子不再绷着,卸了力一般,向后软倒在他怀。 …… 陆从歇在下人房里,辗转难眠。 虽说主子不让他守夜,可他仍闲不住。 反正也睡不着,他索性下了床。 今夜无风。 北厢房的门却发出碰撞声。 一下一下的,如疾风骤雨。 随着那节奏加快,怕是门都要倒了。 陆从顿感诡异,踟蹰着走近两步。 那房里早已熄了烛火。 陆从无法窥见里头的影儿。 可他耳力好,听见了人声。 “还想走么?” “不、不走了……” 陆从就听见了两句,以及那夹杂在言语间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这一听就晓得里头两人在做什么。 他大受震撼。 真是难过美人关。 从前无欲无求的主子,如今竟也成了石榴裙下臣。 万幸,总算是把六姑娘给留下了。 否则以主子目前对六姑娘的重视,她要是真没心没肺地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陆从长舒了口气,一身轻松地回屋睡觉了。 与此同时。 张怀安正折腾得厉害,颈上的青筋都胀了起来。 “啊——”被一路闯到底,昭华撑不住,高高扬起了脖子。 像那小草,被磅礴大雨浇打。 那样窄小的叶面,如何能装下那样多的雨水? 某个瞬间,她好似灵魂出窍,入了缥缈仙境。 昭华那双腿完全软了,语无伦次。 “不行……我不行了……” 翌日。 昭华睡到午时才睁眼。 她累惨了。 昨晚张怀安像有用不完的劲儿,都使在了她身上。 这会儿勉强醒来,她还是觉得睡不够,闭着眼,像小鸡啄米,头一点一点的。 张怀安将她抱起,喂她喝了点米粥。 她全身无力,他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吃着吃着,她就又睡着了。 第二次醒来,是临近黄昏。 张怀安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一袭淡青色襦衫,多了几分随和的烟火气。 也是。 吃饱了的野兽,也会收起利爪变温驯,人亦如此。 张怀安侧头看她,眼中有一抹柔光。 “既然醒了,就陪我看看书。” 昭华嘴唇虚弱地启开一道缝。 “可我浑身痛。” 张怀安没勉强她,变得很好说话。 “那便躺着吧。一会儿就用晚膳了。” 昭华瞧见他手中那书的封面,心中颇有微词。 他留意到她的视线,温笑着问:“想看么?” 昭华摇摇头,并悄声嘀咕。 “看了也还是纸上谈兵。” 昨晚也没见他按照书上的来。 张怀安听出她的话外音,暂放下书,俯身碰了碰她的唇。 昭华真怕了他了,脖子一缩。 不过,他也只是碰碰嘴,没有别的行为。 晚膳前,张怀安端了碗药过来,让昭华喝下。 昭华以为是避子药,尝了一口,味道不对。 她多嘴问了一句是什么药。 张怀安分外认真地望着她。 “助孕的补药。” 咣当! 昭华吓得当即掉了药碗。 第48章 强留她 药碗翻了。 昭华被张怀安那话吓死了。 助孕? 助什么孕! 她哪里是能生孩子的人! 张怀安看她如此大的反应,眼瞳里拂过一道异样。 他的言语间透着责备。 “这么激动,是太惊喜,还是你根本不想有身孕?” 昭华当然不能说实话。 她稳住情绪,低垂着眼帘道。 “我是害怕……” 张怀安不怒自威,“怕什么?” “我知晓规矩,不管是在大漠,还是在天启,正妻生下孩子前,妾室不可怀孕的……” 张怀安托起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她眼中皆是惶然。 “怀安,你若为我坏了这规矩,对你无益,你的家人长辈也会瞧不起我。 “还有宁姑娘,你这样做,也是伤了她的心。” 张怀安审视着她。 “抛开这些,你可愿为我怀孕生子?” 昭华不敢有半分犹豫,立刻点头。 “愿意的!” 她说完后,并不见张怀安满意这回答。 他那脸色反而严肃起来。 “昨晚你说,在大漠接近于我,只是为了回天启。想来待我并无真心。如今怎么就愿意?” “并非如此!起初确实只是为了回国,可后来的情爱……” 昭华蓦然顿住了。 昨晚听完陆从说的,她就决定,有些事情不能再继续欺骗他。 可眼下,她这坏习惯还是改不掉。 谎话信口诌来。 于是,思虑再三后,昭华更改了。 她怀揣着忐忑,缓缓道。 “是我的过错。 “为您妾室,非我所愿。 “怀孕生子,更非我所愿。” 她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直视张怀安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停顿了会儿,她嗫嚅着,继续说:“可我知道,大人……不,怀安,你待我好。我不想再骗你。” 她说完,周遭便陷入诡异的死寂。 片刻后,张怀安开口了。 “若我强留你为妾,为我生子,你当如何?” 昭华正视他,见他脸色凉薄,喜怒不明。 她完全可以说他爱听的。 但她深知,两次逃跑不成,自己很难再得到他的信任。 她必须要改变策略。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动辄用假意的甜言蜜语欺哄。 “在你这里,似乎没有假定的可能。 “你不是已经强留我了吗? “如果……如果你真要我生下你的孩子,我又有什么本事反抗呢? “我只是个遗失在外的孤女,于你便是那砧板肉。” 张怀安并不意外听到这些。 褪去那哄人的外皮后,这才是真正的她。 瞧着柔弱,实则坚韧。 忍让,但不屈服。 他喜欢她,这毋庸置疑。 但这喜欢不见得有多深入。 是以,他不可能尊她意愿,放手成全。 在他看来,她是那野外的花,美丽悦人眼,他便顺手摘了去,揣在怀里。 至于这花是否会枯萎死去,他不在意。 “我帮你找到亲人后,你也不愿从了我么?” 昭华还摸不透他的脾气。 她怕哪句刺激了他,换来他粗暴的对待。 垂眸,给了个折中的回答。 “那是将来的事。” 张怀安从容,且有藐视的倨傲。 “昭华,我并非圣人。 “你即便不愿,余生也只能是我的人。” 他这是铁了心要困住她了。 昭华也没指望现在就能说动他放过自己,但还是心累得很。 张怀安看了眼地上那药碗。 “你也不必惊惶,在你正式入府前,我不可能让你怀上身孕。方才那只是普通补药。” 昭华这才放心。 “至于你的家人……”忽然,张怀安的手从她领口处探了进去,而后勾出一条吊坠。 “此物是你自幼戴着的么?若是,便可从它查起。” 昭华的心提了起来。 她当即否认,“不是的,这是我大漠的爹娘给我的。” 这本能的反应难以控制,令张怀安起了疑。 他眉头微凛。 “一条吊坠罢了,你紧张什么?” 昭华故作轻松,“我没有紧张……” 张怀安语气严正。 “取下来,给我。” 昭华心里不愿。 这吊坠,是比那照身贴重要百倍的东西啊! 若是落在张怀安手里,拿不回来就完了。 张怀安肃然催促。 “没听见么。” 第49章 夜游,遇宁栖梧 为不引起张怀安怀疑,昭华亲手解下那吊坠。 他拿到手里,细细端详,手指捻动表面。 昭华瞅着他那动作,不禁吸一口凉气。 她小心提醒。 “你别弄坏了。” 张怀安睨视着她:“这吊坠做工讲究,不似寻常物件。你确定是养父母所赠?” 昭华抿紧唇,似想起伤心事儿,眸子陡然翻涌起悲楚。 “寻不寻常的,又有什么重要呢?这是他们给我当嫁妆的。 “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爹娘,但对我极好。 “若非遭遇饥荒,家中无粮,爹娘也不会把我卖到杜府。 “在我进杜府前,他们告诉了我真相,我才知悉自己是被从天启拐来的。 “他们很好……是我不孝,没能为他们送终。” 她一脸伤感,说到最后还哽咽了。 低下头去,用手背擦拭眼角。 她这番话真假参半。 事实上,那玉坠是她从小一直戴在身上的,并非养父母给的嫁妆。 张怀安没看出玉坠有何问题。 养育之恩大过天。 昭华此时的伤心,张怀安不疑有他。 他撩起她颈后的头发,拨到一边。 然后又亲手给她戴上吊坠。 昭华顿时松懈下来。 幸好。 他没有没收这吊坠。 昭华原来住的那屋被烧了,亟待修缮。 尽管还有其他空厢房,张怀安也没让她搬,就让她住在这北厢房内。 此举表面上是宠爱她,其实是为了看管。 因她昨晚放的那把火,烧了不少衣裳,张怀安又吩咐陆从去购置几件新的。 住在北厢房里,没有多大不同。 就是与张怀安相处的时间变多了。 只要他不外出,她就在他眼皮底下。 如此,昭华根本不敢显露什么心思。 张怀安还不允许她出门,顶多在院子里活动。 但,自放火出逃失败后,她被张怀安折磨一晚,连着几天都很累,根本没力气下地走动。 张怀安总算有点良心,这期间没再搓磨她,两人各盖一床被子。 他也忙。 每天都要在书房待到很晚。 他这人是这样,没有兴致的时候,就是清心寡欲,不管她怎么勾他,他都不为所动。 可一旦他想要了,就会弄得天翻地覆。 昭华这几天休养得不错。 这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时,她问张怀安。 “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他回她:“雍王起兵谋反,边境一带较为混乱,再等等。” 说完,他掀开自己被子一角,示意她进来。 昭华假装不懂,被他强行拉过去。 “你干嘛呀!”她惊呼。 张怀安紧箍她腰,眼下有疲惫。 “明晚带你去护城河边走走。” 他这话有点突兀。 至少昭华想不到。 她都是逃过两回的人了,他竟还能带她出门。 不过,提起那雍王谋反,她前世也有所耳闻。 雍王拥兵自重,以其封地为中心,欲向外出兵扩张。 但,不到三个月,雍王一干乱臣贼子就被打得气焰全无…… 是夜,昭华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到前世,那疼痛无比真实,摧残着她。 还有那一张张狞笑的脸。 次日。 白天,张怀安外出办事,到了晚上,他如约带昭华出门。 昭华身着男装,和张怀安坐在马车里,心却飞向远处。 护城河边的确热闹,还搭着好几个台子,以文会友。 由此看来,似乎并未受雍王造反一事的影响。 昭华跟着张怀安走,眼观八方。 她始终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但身后好些随从,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找不到任何漏洞。 “前面有卖花灯,去看看么?”张怀安突然拉她的手。 她稳住心神,朝着他视线所指的位置看去。 那花灯摊位上挤了不少人,大多是女子。 或许在他看来,这花灯能弥补花灯节的失约吧。 其实昭华根本不在意。 她对今夜这出游也没有兴趣,勉强微笑点头。 张怀安身长玉立,面容俊美无双,姑娘们都在那儿瞧他。 昭华不自在地挣脱自己的手。 他也没强行再牵她手,站在那摊位前,转头问她,“可有喜欢的?” 昭华刚想随便指一个,身后响起温柔似水的问候。 “世兄?好巧。” 第50章 她的身世线索 是宁栖梧! 昭华立马后退,和那些随从站在一处。 “世兄。”宁栖梧施身行了个微礼。 她一袭流云广袖裙,脸上挂着白色面纱,气质飘飘若仙。 张怀安风轻云淡,“世妹怎会在此。” 宁栖梧眼神柔和,掺杂着伤愁。 “有远亲来探望祖父,我随家父送别,回府路上愁绪不散,遂下马车走走。” 她又期待地瞧着张怀安,“不料,偶遇世兄。世兄介意栖梧同行吗?” 张怀安微不可察地看昭华一眼。 “不介意。” 宁栖梧眉心松弛,像有笑意化开了。 不过,她随即就注意到那惹眼的俊俏随从。 夜里灯火碰撞,乱人眼。 可还是能看出来,那就是上次在世兄房里伺候的随从。 如此白净的少年,很讨喜。 宁栖梧颇有教养,不会盯着外男看。 何况还是在世兄面前。 她只不经意地扫了昭华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昭华半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样子。 事实上,她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难受得很。 这时,张怀安吩咐一众随从。 “你们不必跟着了。” 这主要是因为昭华。 在未挑明纳妾一事前,他不想让宁栖梧注意到她。 原定陪昭华逛护城河,却变成与未婚妻夜游。 昭华则半路打道回府。 要说她一点不落寞,那是假的。 她不想出来游玩,和张怀安答应她的事没做到,这是两码事。 他既然那样在意他的未婚妻,就该收收心。 或许,他是想享齐人之福吧。 昭华的情绪莫名烦躁,对张怀安生出些许厌恶来。 她回到庄内,很快便就寝。 没一会儿,张怀安竟也回来了。 昭华故作不知,闭眼装睡。 他坐在床边,从容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昭华仍是不理会。 他便强行将她抱起来。 “给你带了盏花灯,看看,喜欢么。” 昭华睁开眼来,瞧见床头矮柜上那花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本就心烦,微微拧眉。 “不喜欢。” 张怀安也不恼,淡淡然将她发丝别至耳后。 “你该说喜欢的。” 昭华威武不能屈似的,用沉默对抗。 张怀安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支碧玉兰花钗,亲手给她插入发间。 他抬起她下巴,细细端详。 随即他不吝夸赞,“好看,果然衬你。” 昭华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对上他温和溺死人的视线,她颇为不自在。 “我不戴这个。” 说着就要取下来。 张怀安按住她的手,“戴给我看。” 昭华抿着唇,又沉默了。 不晓得他突然这般是为什么,难道是补偿? 其实大可不必。 他陪未婚妻,无可非议。 奇怪的是,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张怀安炙热的大手握着她腰,烫人得很。 他缓缓道。 “这门亲事早已由家中长辈定下,我无法更改。 “但妾室能随我愿而纳,你可懂?” 昭华心里更加义愤填膺。 有个那样美丽端庄的未婚妻,他还不满足吗! 就非要纳她这个妾吗? 她稳住情绪,小心地问:“那你也该问问,我可愿意。” 张怀安眼底厉色一闪,随后又恢复宁和。 “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忘了么?”他单手温柔地抚摸她脑袋。 昭华嘴唇微张,却有人比她先开口。 门外,陆从惊喜禀告。 “主子,派出去的探子有好消息,找到当年拐卖六姑娘的人贩子了,并且已有姑娘身世的线索!” 昭华闻言,心猛地一沉…… 第51章 衣衫不整 张怀安本来对昭华的话存疑。 如今真找到当年拐卖她的人贩,他降下些许防备。 昭华则是立即调整情绪,面上流露出惊喜之色。 “真能找到我的亲人吗!” 她激动地挣脱出张怀安的臂膀,要冲到外面问个清楚。 张怀安喊住她。 “回来!”他眼中闪过一缕不悦,“衣衫不整地往外跑,像话么?” 他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却有股威压感。 昭华骤然停下,两手绞着上衣边儿。 她还赤脚踩在地上,目光夹杂着丝丝恳求。 “怀安,若是找到我亲生爹娘,求你,一定让我见见他们。” 张怀安沉着气。 “届时自会安排你们见面。” 她仍望着那扇门。 陆从的影子投在上头。 他们真的查出她身世了吗? 转念一想,大抵还没有明确指向。 否则,他们不可能淡定。 思及此,昭华才稍稍松懈一口气。 另一头。 宁府。 宁栖梧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坐在案边临摹字帖,写到手腕发抖。 婢女心疼小姐,一边研墨,一边劝她。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 宁栖梧低眸看着那些小字,眼神凄婉。 “世兄竟说,‘三妻四妾寻常尔’。” 婢女不明所以,“小姐,大人说的是寻常男子。他不一样。谁人不知,魏家儿郎不纳妾,除非……” 除非正妻七年无子。 婢女觉得这话不吉利,也就没说。 宁栖梧闻言,并未放下那沉重的心思。 她颤手执笔,脸色麻木。 “你不懂,世兄今夜这般说,显然是有纳妾的心。” 彼时,她正高兴能与他夜游护城河,他却冷不防地提起这个话题。 她听得懂他言外之意,心口一阵发酸。 婢女则觉得小姐多想了。 “小姐,大人不会的。 “这世间除了您,还有谁配得上他呢? “别的女子,大人瞧都不瞧的。 “在皇城的时候就听说,不少达官显贵想拉拢大人,明里暗里给他送美妾,但大人洁身自好,从未在这事儿上栽过。 “小姐,您肯定会错意了。” 宁栖梧倒是希望如此。 但她就是忐忑不安。 诡异的是,她多次想起世兄身边那个随从。 虽只见过那随从两次,可每次都很刺眼。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俊俏,比女子还要美。 此等心境下,宁栖梧写不下去,遂放下笔。 烛火晃动,与她那动荡的心别无二致。 …… 接下去的几天,昭华表面为陆从他们的寻查进展高兴,其实很怕他们继续查下去。 意外的是,人贩子那条线发生转机。 本来都顺藤摸瓜成功,通过小鱼钓大鱼,找到一主要人贩。 没成想,后者服毒自尽了。 陆从向张怀安上报此事时,昭华就在陪他下棋。 她假装惶然无措,又害怕,“怎么会这样呢!” 就该这样! 这线索断得好! 张怀安从容落子,淡淡地发问。 “为何会自尽。” 陆从推测:“应该是怕被官府下狱。” 天启对拐卖人口的刑罚很重,人贩败露后自杀,不稀奇。 但张怀安有别的看法。 “也可能是牵扯甚广,弃车保帅。” 他抬头望昭华,幽幽道,“例如,绑了身份非比寻常的孩童。” 须臾间,昭华手心冷汗如湿。 她耗尽定力,才不至于让棋子掉落。 这张怀安不是人吧! 第52章 他无耻 棋盘上黑白分明。 昭华眼神清澈,怀着十足的诧异,还有喜色。 这是她针对张怀安的推论,故意做出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我的亲生爹娘并非寻常人吗?那会是什么人呢?” 张怀安未说透,让陆从继续查下去。 昭华则顶着他审视的目光,棋子不知往哪儿放。 他那视线极具窥探性,好似能看穿她心里所想。 她一点不敢放松。 嗒! 她落完子,出声提醒他。 “到你了。” 张怀安长指夹起一颗黑子,淡而又淡。 “还有心情下么。” 昭华咬着唇内软肉,痛感能令她镇定。 她低眉顺眼,瓮声回他。 “我本就不愿下棋,是你非要我陪着。” 张怀安打量她一眼,随后放下棋子。 “安置吧。”他没兴致了。 夜已深,人不静。 木床嘎吱作响,那纱帐也在浮动。 映出的两道身影交颈缠绵。 光看着,倒是美好和谐。 可若听见那声音,就是另一种情形。 女子的哭声断断续续,“不要、不要了……放过我吧……” 张怀安喜欢听她哭,这叫他血脉偾张,不能自已。 尤其想到不久前,她听说亲生父母的线索后,流露出的期待。 他温柔地抚摸她腰窝。 “你是想,自己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便能逃离我么?” 昭华泪眼莹莹,不住摇头。 “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张怀安低头在她颈窝处,唇齿碾磨她颈侧的肌肤。 “昭华啊昭华,你这女子,没良心得很。 “你当我不知道么? “你就是成天想着离开我。 “亲生爹娘是你最后的依靠,但你得明白,不管他们多么有能力,都无法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你何不放乖点?非要逃,逃上十回、百回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抓回来,有意思么?嗯? “亦或者,你就想我重重罚你?像这样……” 他声音缥缈,腰部却突然猛地发力。 “啊!”昭华那破碎的声音冲出喉咙,指甲深深陷着他后背。 头脑是拒绝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甚至还主动缠上他。 那双白嫩的、没有一丝赘肉的长腿,紧绷着缠住他劲瘦有力的腰。 她也要疯了。 漫漫长夜,这还只是开始。 帐外,烛光跃动。 帐内,昭华被摆弄成各样姿势,好似那人人揉捏的泥娃娃。 张怀安好些日子没碰她,这一碰就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帐内的动静有所消停。 昭华趴在那儿,张怀安环着她腰,将她抱起来。 她已经是筋疲力尽,虚脱地靠着他。 美眸迷蒙,水雾模糊视线。 眼睛哭肿了,嗓子哭哑了。 张怀安递来一杯水,送到她唇边。 她低头啜饮,这才舒服些。 小腹忽而传来一阵暖意。 张怀安揉着她肚子,亲吻她耳畔,哑声问。 “还涨么?” 昭华虚弱地点头。 她乖多了,一点不敢反抗。 张怀安轻轻用点力,按压她小腹。 然后又是直接伸入。 昭华吓得一颤,他亲了亲她发顶,温声安抚。 “别怕,我只是帮你弄出来。” 没多久,一股温热、甚至滚烫的,从她腿间流淌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那令她难堪的羞耻感。 昭华夹紧腿,用力咬他肩膀,还攥拳捶打他。 她发泄地大哭,抽泣道。 “为什么要这样! “你这样对我……这样无耻! “你去找别的女人!我,我早晚会,会被你弄死的……” 从来没人骂他无耻。 所有人都称赞他是真君子,敬着他、不敢放肆。 张怀安看她发脾气,竟觉得舒畅,觉得赏心悦目。 她凌乱、靡丽,身上到处是他留下的痕迹。 打他的那点力气不痛不痒,反而把她累得直喘气。 他这人心肠硬得很,此时却对她生出一股怜爱。 张怀安爱不释手地拥着她。 “怎会弄死你呢,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难得哄她,还哄了好一会儿。 然后,天也亮了。 张怀安今日还有正事,让昭华好好休息。 昭华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目光呆呆地凝视,思绪万千。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她想逃。 但她还没摸清张怀安的底,这对她很不利。 比如上次,她要是知道有暗哨盯着,就不会贸然出逃。 可要一直等下去,也不行。 万一张怀安查出她的身世,事情就麻烦了。 昭华握紧玉坠,决心不要坐以待毙。 却不知,暗处一双眼睛正冷冰冰地注视着这屋,也在伺机而动…… 第53章 昭华被掳 昭华在房里,是由五婶伺候着。 五婶话多,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不停。 她知道昭华没力气下床,就把饭菜都端到床边。 其中还有一碗避子药。 昭华“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五婶看她这架势,忙劝她。 “俺的个娘嘞,慢点儿!咋喝药跟喝水似的?不苦吗?” 昭华宁可喝苦药,也不想怀上孩子。 五婶是个人精,悄声问昭华。 “姑娘,你不是自愿跟那位大人的吧?” 昭华抬眸凝望着五婶。 “你怎会这样想?” “嗐!就没见你开心过。俺也怕那啥……”五婶费劲想啥词儿,然后一拍大腿,“那个为虎作伥!” 昭华眼神微异。 五婶叨叨不绝。 “举头三尺有神明,帮着狗官欺男霸女的事儿,万万做不得。” 说到此处,五婶忽然又慌忙改口。 “不不不,俺可没说那位大人是狗官,哎!俺不会说话,姑娘你多担待!” 昭华轻轻摇头。 “没事。五婶你是好人。” 接着,五婶又提起一件事。 “对了,那位大人都快成婚了,真是突然。 “我也是听我家老头子说的,好像是明年春日里,算起来也没几个月了。 “聘礼单子都拟好了,好长的!” 昭华眼底没有什么情绪,默默吃着点心。 傍晚时分,张怀安回来了。 他听到帐内有哼唧声,快步上前,掀开帐幔。 一看才知,昭华又牙痛了。 她痛得直冒冷汗,侧躺蜷缩成一团,手紧紧捂着一侧脸颊。 那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 “又贪嘴了?”张怀安责备着,将她扶起来。 昭华顾不上反驳,嘴唇都发白了。 张怀安一手搂着她,“陆从,去拿治牙痛的药来!” 那药是按他的方子调配,市面上买不到。 药粉铺在牙周,没一会儿就不痛了。 昭华觉得稀奇,睁大眼睛。 她不哼唧了,张怀安也觉得舒缓。 他把剩下的药交给她,“下次就用这个。” 昭华不能说话,感激地点头。 牙痛真要命。 张怀安也算是救了她的命了。 夜幕四合。 宁府内。 婢女正伺候宁栖梧卸发饰。 烛火煽动了一下。 猝然间,蜡烛骤灭,屋内陷入黑暗。 “小姐别慌,许是风大,给吹灭了。”婢女赶紧摸着黑,重新掌灯。 当烛光再次燃起,婢女一转身,脸色大惊。 之前还坐在梳妆台前的小姐,竟然不见了! “小姐?!” 宁家小姐在闺房被掳,这样的事不宜外传。 宁老爷知晓后,让家丁秘密寻找。 宁夫人急得头晕眼花,拉住宁老爷,直催促。 “老爷,光派家丁怎么够呢,还是让人去……” 宁老爷晓得她想找谁帮忙。 他并不赞成。 “先等等。我们宁家也不是吃素的。淮桉和栖梧的婚事未成,不方便拜托他。” 两个时辰后,家丁依旧没有找到宁栖梧。 这下,宁老爷也不藏着掖着了,赶忙搬救兵。 张怀安得知宁栖梧失踪,亲自带着人去宁府。 陆从观察入微,在后院墙头发现了疑似男子的鞋印。 他立马禀报给张怀安。 宁夫人急得直掉泪。 “淮桉,你一定要找到栖梧,我求你了……” 她一下就给张怀安跪了,宁老爷都拉不起来。 张怀安亲自扶起她,平静有力地劝慰。 “夫人莫急,我已经派出人手。” 宁老爷也犯愁,就怕是采花贼作案。 “淮桉,多谢你。” “宁伯父这话就见外了。”张怀安声音润朗,谦和有度。 此事还未告知宁老太爷。 他年迈,且时日无多,禁不住一点刺激。 宁老爷和夫人在府中等消息,亲自送张怀安到门口。 他骑着马消失在街角,夫妻俩仍站在原地。 宁老爷率先回神。 “夫人,咱往好了想,淮桉亲自去寻栖梧了,他办事素来稳妥,定能将栖梧平安带回来的。” 宁夫人低头抹眼泪,“老天保佑,保佑栖梧安然无恙,否则我可怎么活。” …… 出宁府后,张怀安猛然想起什么。 他急勒停马,吩咐陆从。 “你速领一拨人回庄……” 他这话说一半,一个随从快马而来。 “大人,昭华姑娘被掳走了!” 第54章 独自前往,营救 随从不敢耽延,快速翻身下马,将一张纸条呈给张怀安。 “这是那贼人留下的!” 张怀安看完后,视线一沉。 而后五指收拢,将字条攥成一团。 旁边的陆从心里七上八下。 宁姑娘刚失踪,那边昭华姑娘又被掳。 这都是冲着主子来的啊! 但陆从想不通,庄里那么多人都是吃屎的? 他憋不住话,质问马下那随从。 “你们那么多人,个个身手不凡,怎么还能把六姑娘给弄丢了!?” 随从无比汗颜。 “大人,属下无能! “那刺客易容成了大人您,属下等没敢查,等察觉到异样后,姑娘就已经被他挟持了。” 对方有人质在手,情况确实棘手。 就怕误伤昭华姑娘。 张怀安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眼底冷凝成霜,语调却保持着平静。 “对方要我一人前往,你们无需再跟。” 陆从赶紧插话。 “主子!这怎么行呢!您三思啊!” 其余随从也都附和,“请大人三思!” 可张怀安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骏马飞驰,他衣摆猎猎作响,隐有汹涌的气势。 …… 昭华醒来时,全身五花大绑,眼睛被蒙着,嘴也被塞住。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没法开口求救。 周围阴冷潮湿,她侧倒在地上,尝试向后挪动。 随后触碰到一堵墙。 她又顺着那墙挪动,颇为困难。 好一会儿,她像是碰到什么人。 那人惊醒过来,发出“唔唔”的声响。 显然,对方也被捂住嘴了。 原来被掳的不止她一个。 这时,门蓦地开了。 昭华什么都看不见,被一股力量拽起来,重新拖回墙角。 她感知敏锐,那人身上的杀气很重。 不好惹啊。 昭华自觉放乖,还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 好在,那人没对她动手。 他好像冲着屋里另一个被绑的去了。 因为她听到那边剧烈的“唔唔”声。 然后,有人说话了。 那是个虚弱却不屈从的女声。 “你是谁!我乃宁家……” “闭嘴。”男人粗粝的声音打断这话。 昭华心里一惊。 那女子,不就是张怀安那未婚妻吗!? 她立刻想到,她们被掳,是受张怀安牵连。 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 平日里总听他吹嘘多厉害,还不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还有他底下那些随从,抓她的时候都挺厉害,碰上真正的高手就没辙了! 昭华内心一阵腹诽。 宁栖梧那边还在同贼人讲道理。 “我宁府与你有何怨仇……” “闭嘴。”男人就像只会这两个字,语调冷冰冰的。 昭华默默离他们远些。 其实扣着她就是多此一举。 要威胁张怀安,一个未婚妻足够了。 踏踏踏! 又有脚步声近了。 昭华竖起耳朵听。 一个男人凶斥,“让你把人带过来,你在磨蹭什么!” 这话,应该是对屋里这男人说的。 “闭嘴。” “哟呵!你还当起护花使者了?老子就想瞧瞧这宁家大小姐长什么样,还得经过你允许? “给我滚开!你是雍王殿下的亲信,老子还是王爷的副将呢!” 宁栖梧身份再尊贵,也就是个弱女子。 面对如此粗鲁轻浮之人,她害怕得发抖。 忽然,那将军话锋一转。 “等等,本将军怎么瞧着,墙角那个更漂亮呢?”昭华可谓是无端被锅砸。 脚步声停在她跟前,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抬起她下巴,还扯下她眼睛上的布条。 她这好不容易能看见,入目便是一张肥大的脸。 那人看清她的模样后,颇有惊艳之色。 他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言语更是粗鄙。 “啧啧……的确美得很呐! “小美人儿,跟了本将军吧!” 他靠近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眯着眼,格外享受的模样。 “嗯~~真香啊!” 昭华不怕他,但恶心坏了。 他还想凑过来亲她。 忽然,一把剑横过来,隔开了他那张嘴。 “闭嘴!” 昭华一抬眼,看见那黑衣蒙面男人。 那个只会说“闭嘴”的男人。 被打断好事的将军怒不可遏。 “宁家的那个你不让我碰,这个怎么了?这就是个暖床的……” 蒙面男眼神似冰。 “他在乎。” 话音刚落,外面有了动静。 看不清来人出招,可转瞬间,就有好几个人被撂飞…… 第55章 是个尤物 张怀安立身如松柏,目光冷峻。 他出招快,气势如虹。 不过片刻,守在院中的杂碎倒的倒、躲的躲。 勉强能拿住武器的,也都不敢贸然靠近他。 只因,他即便不出招,单单那强大的气场,都能震慑住他们。 也有不怕死的,举着剑冲过去。 “呀——啊!” 嘭! 那人被踹飞,一脸痛苦地倒在那门槛上。 方才还轻挑的将军,立马正色起来,眼中还有本能的畏惧。 外头漆黑,昭华依稀瞧见一道白色身影。 如天上皎月,高洁不可攀。 她还没看清,眼睛就又被蒙上了。 宁栖梧也看不见,听到动静,她那颗心一颤一颤的。 但她分辨得出来,是有人来救她了。 于是她少了几分害怕。 那将军带着人出去,还把门关上了。 他们具体谈的什么,昭华听不清楚。 没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昭华仔细听着。 宁栖梧的声音颤抖。 “你要做什么!要带我去哪儿!”宁栖梧眼睛看不见,对于一切触碰都很抗拒。 那陌生男人给她松绑,粗鄙道。 “你管我是谁!有人来救你了,你得救了!” 闻言,昭华眉头簇起一团。 宁栖梧得救了,那她呢? 之后,宁栖梧就被带出去了。 门关上后,屋内只剩下昭华一人。 她耐心等着,忽而听到门外的宁栖梧惊唤。 “世兄!?世兄……你来救我了!” 英雄救美,向来就是一出好戏。 宁栖梧经过一番惊吓后,只会更加依赖张怀安。 从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能听出来。 昭华的双手被捆在身后,手指紧拢。 许久都没动静后,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放弃了。 在她和宁栖梧之间,张怀安选择先救宁栖梧。 昭华心绪麻木。 她能想通。 毕竟那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若宁栖梧因他而有闪失,他无法向宁家交代。 可是,她就活该被抛下吗? 她是因他被掳的啊! 他不是有很多手下吗,都找到这地方了,为什么不能斗一斗。 昭华此时满腹委屈与愤怒,不想讲道理。 她恨死张怀安了! 嘎吱—— 聒噪的开门声响起。 昭华更心烦了。 这些人,又想怎样! “小美人,跟本将军走吧!” 那将军给她换了捆绑方式,只反绑她的手。 而后把她拽起来。 昭华看不见,踉跄跨过门槛,险些摔倒。 之后,她被扶上一辆马车。 那将军就坐她旁边。 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 真是糟心! “真美啊,是个尤物,老子从来没碰过这样的极品。”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像要亲她脸颊。 昭华眉头紧皱。 倏然间,一道冰冷的声音警告他。 “救王爷,要紧。再碰她,杀了你。” “你!你敢威胁我?”将军大怒。 “对,威胁。” 如此一来,昭华暂时安全了。 她静下心来,细想。 他们是雍王的人,拿她和宁栖梧胁迫张怀安,是为了救雍王。 那么,张怀安有什么值得他们威胁的? 按照时间推断,这个时期的雍王,因谋反失败,被大军围堵在巴山谷,进退皆不得。 他不投降,等到粮草耗尽,就会活活饿死。 难道,张怀安掌握着一方通行? 不对。 这些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是阴差阳错地摆脱了张怀安,只要从这些人手里逃掉,她就自由了! 这么想着,昭华的心情就好转了。 与此同时。 张怀安正带着宁栖梧回宁家。 他只身前来,只有一匹马。 宁栖梧坐在马上,他则牵着马行走,脚步稳且快。 一路沉默。 宁栖梧心中不安。 “世兄,他们不会追来吗?” “不会。”张怀安回答简单,没有多余的安慰之词。 她抿抿唇,鼓足勇气建议:“这般行走太慢,世兄……世兄不如上马来?” 说着,她脸色难以平静,浮上一抹红润,进一步解释道。 “四周无人,且我们早有婚约,事急从权,不违背礼数的。” 张怀安却单单回她,“谬矣。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宁栖梧闻言,扣着手,直直望着他,问。 “那么,世兄此刻正在担心的,那位姑娘呢……” 第56章 世兄,别再瞒我了 张怀安眼底的异样一闪而逝。 宁栖梧咬着唇,说出的每个字,都在剜自个儿的心。 “世兄,别再瞒我了,听他们说,那姑娘,是暖床的……” 她也不是傻子。 世家的嫡女,往后是掌家的主母。 怎会连这些因果都想不透呢。 张怀安停在那儿,似有什么牵引着他,要他回头。 这时,陆从他们赶到。 “主子!宁姑娘!” 陆从率先下马,还下意识往张怀安后头瞧。 奇怪。 昭华姑娘呢? 陆从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一行人护送宁栖梧回到宁府。 宁老爷和宁夫人千恩万谢。 “淮桉,这次真是多亏有你!” “这么晚了,就在厢房歇息吧!” 宁栖梧站在母亲侧后方,不敢看张怀安。 他对着两位长辈,也是那副温润淡然的态度。 “世妹无事就好,晚辈告辞。” 宁老爷没再强留,“那我送你。” 长辈送晚辈,本不合宜。 但张怀安救了他女儿,且官职比他高。 他刚迈出一条腿,宁栖梧站出来,柔声道。 “父亲,女儿送送世兄吧。” 宁夫人心中大石落地,这会儿也想着撮合两个年轻人。 她递了个眼神给宁老爷。 “也好,就让栖梧送。” 张怀安面无波澜,也没拒绝。 宁府门前。 宁栖梧对他福身行礼。 “世兄,多谢你救我。 “今晚的事,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我都晓得。 “也请世兄快些去救那位姑娘,她落到那些人手里,会吃苦头的。” 宁栖梧言语温柔,透露出关怀。 按理说,她能有这样大的气量,夫复何求。 但,张怀安没有半点欣慰释然。 “早些歇息。”语气平淡,与往日无异。 他转身,刚要上马,被人从后抱住。 那一刹那,他身体僵硬,带着些本能的抵触。 强行克制着,才没有将人掀飞。 这是宁栖梧第一次这么胆大,与他这样亲密。 他的背宽广,令她无比安宁。 “世兄,你要平安。栖梧不能……没有你。” 她流出两行清泪。 对于那姑娘的事,今日她提了两次,世兄还是没有任何解释。 在那些漫漫长夜里,她期待着嫁给他,他又在做什么呢? 她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光风霁月的世兄,真的会与别的女子做那等事。 母亲说得对,他们应该早些成亲的。 这样,世兄就无需找别人。 他肯定也不想的。 但他是个正常男子,就会有正常的需要。 等到成亲就好了。 她可以忍。 而且,世兄不是选择她了吗? 他救了她,弃那女子于不顾。 这就证明,她还是重要的。 宁栖梧这般想着,心里才能好受些。 …… 等离开宁府,陆从实在憋不住了。 “主子,六姑娘她……” 张怀安眸中闪现一道寒意。 “联络巴山谷一带的人,严守雍王一党,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从安城到巴山谷,少说也有三五天路程。 昭华这一路很艰辛。 他们不再堵着她的嘴,但还是绑着她。 路上吃的都是干粮,到点了,就有人往她嘴里塞。 短短三天,她就感觉自己饿瘦了。 那好色的将军就像只苍蝇。 他是没碰她身子,可一直待在她身边,还说个不停。 各样的荤话,简直比直接亲她脸还恶心。 昭华一直在伺机而动,因此表现得乖顺怯懦。 他们不敢伤害她,肯定还与张怀安有一战。 她得快点逃。 这一路,他们都有固定的时间休整,用来吃东西、解决三急。 快到巴山谷时,昭华一脸痛苦地弓起背。 “我肚子疼……好疼啊!我想方便……啊!疼死了……” 众人不疑有他,反正也要休整一会儿,就解开她双手。 平时,他们还会用一根绳子拴着她腰,拉她到草丛里方便。 但她这次腹痛难忍,弯着腰不配合,很难绑。 “好疼……不行了,真的好疼啊……”昭华边哭边扯开眼睛上的布条,自己跑去找地儿方便了。 那将军见状,为显得自己怜香惜玉,就吼手下。 “得了,这都要到巴山谷了,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弱女子?” 然而,意外的事还真就发生了…… 第57章 让我死了算了 有马拴在树边,昭华就奔着它去的。 她先是蹲在那树边,假装方便,解了马绳。 而后一个急转,翻身上马。 “驾——” “不好!她跑了!!” “他娘的,快追啊!” 昭华飞快策马,就怕被抓住。 也不管去的是什么方向。 总之,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风声略耳,她血液翻滚。 “放箭!给老子放箭射马!” 几支利箭嗖嗖飞来。 马儿不幸中箭,昂扬起马头,发出痛苦的嘶鸣。 但它的马蹄还在狂奔。 疼痛令马儿失控。 极快的速度,使得昭华身体往后倒。 她紧紧拉着缰绳,身子还左右颠动。 昭华的心“砰砰”猛跳。 更可怕的是,那马儿还想把她甩下去。 那马背前后摇摆,相当不稳。 如此风驰电掣间,这要是摔下去,她这人肯定废了。 昭华眼神坚毅,往前紧趴在马背上。 雪上加霜的是,前面有一处断崖。 照马儿这个奔跑速度,很可能带着她坠崖。 昭华只能拉扯着缰绳,身体往后倒。 “吁!吁——” 马儿不听她的,马蹄踢踏起尘土飞扬。 远处的一行人瞧见,都莫名心一紧。 尤其是那色欲熏心的将军。 他大喊。 “美人儿!我的美人儿啊!!” 离那断崖越来越近了。 昭华咬着唇瓣。 脑海中不断回闪前世记忆。 大仇未报。 她不要死在这儿! 想到她惨死的种种,怀揣着那滔天恨意,昭华猛然发力,一个侧身,整个人都半挂出去。 马儿受到那股力量,急速调转方向。 过弯时,昭华的脸险些从地面擦过去,眼睛也差点被飞溅的沙石伤到。 就在她以为能避过断崖时,马儿后蹄一滑,摔了下去。 昭华也被带着掉下崖边。 她死命拽住缰绳,大半个马身还在上面,马儿也竭尽全力想往上攀。 但终究马儿体力不支,前蹄随之滑落。 一人一马坠下悬崖。 昭华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绝望。 狂风乍起,一瞬间吹乱她的长发。 失重的感觉,极度痛苦。 真要这么死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急速飞追下来。 是张怀安! 他竟然也从上面跳了下来。 昭华满脸诧异。 甚至不觉,他已经抓住她,将她拥在怀里。 他轻功极好,借着石壁几处凸起,马踏飞燕一般,带着她飞身上崖。 脚踩实地后,昭华还恍惚着。 她……没死? 靠着他胸膛,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她却清晰听到他的声音。 “别怕,没事了。” 霎时间,她竟然很想哭。 等到回过神,她恨恨地捶打他肩膀,发泄自己。“你来做什么!你救我做什么! “你让我死了算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这混蛋!混蛋——” 昭华大喊,眼泪不知不觉的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或许是情绪起伏太大。 反正,不是害怕吓的。 张怀安单手环着她腰,由她埋怨。 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耳畔。 “骂得好,看你还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昭华越发生气,挣扎着试图甩开他。 他却紧紧抱着她,温柔极了。 “我混蛋。”胳膊收紧,失而复得的心情占据所有。 他玉眸深邃,到了底,也看不清那埋藏在深处的情愫…… 张怀安的出现,不止震惊昭华,还有雍王那帮人。 他们惊愕无措。 “他他他,他怎么来了!!”那将军舌头都捋不直了。 随即,一群侍卫从外围包抄而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中埋伏了。 为首的陆从挥手示下。 “大人有令!一个活口都不留!还有巴山谷内的雍王叛军,大人说了,防守再严,撕也要撕开一道口子!” “是!” 气势如虹的大军,骑着战马,朝着巴山谷内俯冲。 还在谷内等待救兵的雍王看见后,彻底傻眼了。 他哪里知道,外面的下属给他捅了个大娄子…… 第58章 不跟他回去 午后,艳阳高照,巴山谷内外刀剑厮杀,血水染红巴江。 雍王原本还能顽抗个几日,防守却叫人活活撕开了,直接被擒王。 “不可能!这不可能!!”直至被抓,雍王还是不信。 他那懦弱主和的皇兄,不是一直念及兄弟情谊,下令劝降他,不伤他分毫的吗! 抬头,看到那站在山头高处的身影。 他这下明白了,哀笑连连。 “皇室昏聩!尔等不跟随本王,反为那无能昏君尽人事,愚忠,愚忠啊!天启要亡啦!!” 昭华和张怀安坐在马上,身处高位,她听不见雍王的话,却感觉到一股凄凉。 那雍王前半生也是个英雄,立下赫赫战功,率军驻守边境多年。 结果鬼迷心窍,干起造反的勾当来。 最终落得一世骂名。 可见,一念之间,或成“神”,或成“魔”。 “回吧。”张怀安语气寻常,调转马头, 昭华思绪回转,眺望着远处,绝然道。 “我不跟你回去!” 张怀安眉心一拧,“你说什么?” 她眼眸凄清,浑身笼罩着悲哀。 “张大人,你就当我死……唔!” 张怀安捏住她下巴,牢牢吻住她那胡说八道的嘴。 这一瞬间的动作,突兀又猝不及防。 昭华被迫扭头,完全被他桎梏住。 那吻深入再深入,她几乎喘不过气。 脖子还酸。 张怀安吻毕,流连忘返一般,蹭着她唇。 他的眼神隐有愠色,哑声警告她。 “再说不吉利的话试试。” 昭华像只被扼住命门的小兽,放弃抵抗,红唇半张,微弱地喘息。 可她眼神不屈不挠,眸中蓄着的泪,顺着眼角流出,滚烫地落在张怀安手背。 她什么都不说,视线空洞,失去所有光彩。 又在用沉默对抗了。 张怀安宁可她生气大骂,跟自己闹。 他抹去她泪痕,语气缓和。 “有什么不满的话,都说出来,好过憋在心里。” 昭华别过脸不看他,声音很轻,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没有。我怎么会有不满呢。” 昭华如那消沉暮色,内心无动于衷。 她始终缄默,建起一堵无形的墙,将张怀安隔开…… 陆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主子和昭华姑娘在说什么。 其他人问陆从。 “还不回吗?” 陆从摆摆手,“我哪知道,等主子下令。” 一个个的,真没眼力见。 难怪混不到他这个位置。 主子这会儿肯定正忙着哄人呢! …… 金乌西斜,他们得在天黑前找个下榻的地儿。 是以,张怀安不再耽搁。 但,顾及昭华经历过快马的恐怖,心有余悸,他驾马的速度不能快。 陆从他们都跟着放慢。 这样的速度,到后来只能宿在荒郊野外。 随从们撑起简易的帐篷,昭华不肯睡。 来的路上,她看到有条河,就跟张怀安说,想下水清洗身子。 她难得开口,张怀安自然满足她要求。 离这有段距离,需要他骑马带她去。 陆从也要上马跟着。 昭华回头瞥陆从,有气无力道。 “我沐浴,连你也要跟来?” 陆从哑巴了。 这……天地良心,他没有半点不轨之心啊! 张怀安沉声道,“他们哪个有胆子看你?这一带难保不会有雍王余孽……” 刚提起雍王之事,昭华仿佛想起不堪的经历,苦笑一声,自暴自弃道。 “我不管什么余孽,我要沐浴。 “如果你无所谓的话,就让所有人都跟来好了。 “反正我也和那些男人待了三天三夜,早没什么羞耻心了,谁想看就能看!” 听她如此自轻自贱,张怀安瞬时沉下脸,甚严肃。 “你说的什么话!” “实话。”昭华不怕他生气,破罐破摔的看他,目光淡漠,神情麻木。 月光幽凉,照在她那美丽的脸上,衬出几分凄美。 其实,她真是个卑劣的人呐。 即便她没那么喜欢张怀安,还计划着逃离他,却仍会贪婪享受着被他喜欢、被他怜惜、被他宠爱的感觉…… 都是她前世从未体会过的。 如今却意识到,这些她视若珍贵的东西,只是他指缝里漏出的一点。 而他能给别人的更多。 当面临抉择,他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别人,舍弃她。 也罢,彩云易散琉璃脆。 本就是她有目的地接近他,如今这般,她的确不该再奢求别的了…… 第59章 承诺,不会再丢下她 张怀安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她悲哀寞然的眼神,令他有种掌握不住的失控感。 不远处,陆从他们就更加不敢吭声了。 张怀安沉默半晌,终是顺着昭华的意思,没让人随行。 两人共骑着一匹马,滞重的气息流淌在他们之间。 周遭也一片死寂。 到河边,张怀安先下。 他正要扶昭华下马,她却兀自从另一边下了。 手悬在空中,他面色沉静淡然,似乎没受影响。 河水清浅。 昭华站在岸边,解开腰带。 外衣从肩头滑落,堆落在地上。 张怀安提醒她,“就在近岸处清洗。” 昭华像压根没听见这话,继续脱去中衣、鞋袜。 而后留着里衣,缓缓下水。 河水有些凉。 起初不大适应,浸得她直打寒颤。 昭华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脑袋和肩膀。 她背对着岸上的张怀安,将头发拨到一边清洗。 张怀安守着她,确定四周安全,默默捡起她脱下的衣裳,搭在自己臂弯处。 他叮嘱道:“水凉,不要泡太久。” 昭华不理会。 她望着河中央,眼中深藏算计。 片刻后,张怀安再度提醒。 “该上来了。” 昭华不听,还拨着两臂,往河中间挪动。 那架势,就像故意跟他作对。 他要她往东,她偏要往西。 张怀安罕见地没了耐心。 “回来!”这语气明显加重,不像之前那么顺着她。 昭华没有停。 男人那眼睫下,视线陡然一凉。 “闹归闹,别拿你的性命……” 昭华烦躁地打断他这话。 “我想洗多久,就洗多久。 “你不想等,走就是……啊!” 危险发生在一瞬间! 她说着话,没发觉,一下跌入河流断层中! 忽然极速落入深水处,她一个扑腾的动作都来不及做。 “救我——” 水完全没过她,灌入她鼻子、耳朵。 那一刻,河水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整个人束缚住。 她毫无章法地扑腾,像个完全不会凫水的人。 很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她,将她猛地带出水面…… 张怀安将昭华救上岸,抱着她坐靠在树边。 并且给她披上干燥的外衣。 “咳咳……”昭华被水呛到,喉咙里卡着什么似的,不断咳嗽。 她全身湿漉漉,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张怀安的脸色很不好。 他本想责备她,让她长长记性。 但,见她脸色喀白、似乎也吓得不轻的样子,他出口的话就成了,“不要害怕,没事了。” 他低头亲吻她发顶,安慰她,也安慰他自己。 她溺水的刹那,他竟有身体木僵的反应。 这么多年,还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心惊。 还好,她没事。 张怀安亲完她发顶,又亲她额头、眼睛、脸。 “别怕……” 昭华握紧拳头,捶打他,哭着控诉。 “怎么没事?我不会水,差点就死了! “你不知道!你就会欺负我! “我被掳走的时候你在哪儿! “这几天我被他们挟持,吃不好睡不好,被人轻薄,你又在哪儿! “你去陪你的宁姑娘!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她把积压的不满爆发出来,指甲划破他颈侧,瞬间浮现一道红痕。 张怀安将她圈在臂弯中,沉甸甸地叹息,却没有实质的解释。 他抱着她,摩挲着她后背,无奈道。 “你怨我,这无可非议。可我并非不在乎你。相反,我就是太在意你的安危。” 他点到为止,没往下说。 昭华没力气闹了,劫后余生般,扑在他怀里抽泣。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抬起那无助的眼眸,颤抖着说。 “你不许……不许再丢下我了。” 她这么说,就是原谅他了。 张怀安墨黑的眸子泛着淡淡笑意,整理她的乱发,缓缓道。 “好。但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回……” 他捏住她脸颊,反问。 “不回去,是想直接在这边行周公之礼么?也好,天为被地为床,想来也是别有滋味。” 张怀安当然不会真的做这事儿。 他凑过去,只想亲她唇角。 可下一瞬。 啪! 昭华竟打了他一巴掌。 他当即怔住,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第60章 找到她亲生爹娘 昭华无措地和张怀安对视。 他那清逸俊美的脸上,虽没有任何印记,却是实实在在挨下她一巴掌。 昭华方才太紧张,怕他要在这里做那荒唐事。 是以,她没控制住。 随手一挥,却成了掌掴。 她不想的。 毕竟,她眼下是要跟张怀安“和好”,从而让他对自己放松戒备。 不料弄成这样。 张怀安并没有恼。 但是,那言语间多少有训责。 “脾气见长。这都敢往我脸上招呼了是么。” 昭华立马低头认错。 “我,我向你赔不是,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谁叫你……” 说到这儿,她就没了后话。 张怀安明知故问,“我怎样?” 昭华抿着唇不答。 她将那些深层的谋划藏在心底,表面上不显分毫。 玩趣归玩趣,正事也要提。 张怀安严肃告诫她。 “下不为例。以后管好自己的手。这里是天启,打人不打脸,否则要吃大亏。” “嗯。我记住了。” 实则,昭华心里可不服气。 他光会教训她,怎么不自我反省? 分明是他言语轻佻在先。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地回了。 次日张怀安租下一辆马车,昭华这才不用和他共骑着马。 三日后。 一行人回到庄子。 昭华正准备下马车,忽然听到外头陆从高声道。 “宁姑娘,您来了啊!” 这音量,显然在通风报信,提醒马车里的主子。 昭华觑视着张怀安,要看他是什么打算。 只见,张怀安平静如常。 他交代她:“安静待着。” 昭华顺从地颔首,遂见他起身出去。 而后便听见他与未婚妻的谈话。 “世妹来此,是有何事么。” “几日不见世兄,我心忧虑。如今见世兄平安归来,我就安心了。” 宁栖梧善解人意地说完这话,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马车。 那女子应该就在马车里吧。 宁栖梧心知肚明,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她没有让师兄作难,行礼告辞。 “世兄安好,栖梧这就回府了。” 张怀安目送宁栖梧走远,眼底藏着看不透的沉滞。 马车里,昭华对张怀安心存鄙夷。 他就继续骗吧,早晚有一天自食其果! 张怀安侧目转向陆从。 “庄内都排查完了么。” 陆从拱手回禀:“回主子,已命人里里外外巡查过,现下已无任何异常。”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昭华姑娘被掳,责任全在他们,以后务必要更加小心。 …… 院外,一随从拦住陆从,悄声问。 “陆兄,小弟有一事不解,往后宁姑娘与昭华姑娘这二人,哪个更要紧些?” 明白这点,以后办事儿才有数。 陆从轻咳两声后,好为人师地教导对方。 “我就晓得你们会问这个。那晚两位姑娘被掳走,主子选择先救宁姑娘,这是必然的。 “雍王一事,牵扯朝政利害。 “世家与皇室相互制衡。 “近年来世家对慕氏皇朝有诸多不满,有主子这位保皇党在,其他世家才没有异议。 “若是宁姑娘遭雍王所害,那么,世家必定借机大闹一场。 “是以,往后我们也得保护好宁姑娘。” 那随从听完,总结道,“既如此,就是宁姑娘更重要,我也看出来了,那晚主子救下宁姑娘后,一点都不着急……” 陆从摆摆手,打断对方这武断的言论。 “主子的心思,能是从面上就瞧得出来的吗? “那晚主子不能打草惊蛇,却派出十二暗卫一路跟随,暗中保护着昭华姑娘。 “主子需顾全大局,但也不会置昭华姑娘的生死于不顾,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去吧。” 一番话下来,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那随从反倒更加困惑。 陆从却觉得自己点拨透了。 一个是公,一个是私,这不是很明显嘛! 但他转瞬又犯愁了。 就怕昭华姑娘也不明白,觉得主子不在乎她。 事实上,昭华早不在意这些了。 连日赶路,她十分疲惫,就想躺下睡觉。 张怀安却将她困在臂弯中,边吻着她,边对她说。 “我已经找到你的亲生爹娘,他们正赶往安城。” 昭华骤然清醒。 “你,你真帮我找到了爹娘?” 张怀安笃定地回应她:“已查实,不会有错。” 昭华张大了眼睛,惊愕又激动,情绪饱含复杂地呆在那儿。 真的……吗? 第61章 不要这样! 昭华开心地笑,眼眶泛起感动的热泪。 她低头轻揉眼角,嘴里不住呢喃。 “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毕竟人海茫茫,天大地大,我又没有一点线索。 “想不到,真能找到他们…… “怀安,多谢你,多谢你帮我了了这个愿!” 她不住道谢,蕴含着意外和惊喜,就连声音也有些哽咽。 但这些都是表面功夫。 她清楚得很。 什么爹娘? 那是他为了把她强留在身边,找人冒充的! 实际上,人贩死后,寻找昭华亲生爹娘,就是石沉大海。 张怀安则另有打算。 他要给昭华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那身份至少能保证她将来不受欺凌。 一对早年丢失爱女的官员夫妇成为最佳人选。 他们已经在来安城的路上。 少说也有五日路程。 这算是张怀安给昭华准备的“礼物”。 他希望她能开心些,早日忘记被掳的经历。 跟她说明亲生爹娘的大致情况后,她也的确是满眼期待。 “我好想早日见到他们。” 张怀安轻捏她耳廓,低头亲吻她,温热的鼻息喷到她面颊上。 “高兴了?那么,你要如何谢我。” 昭华对上他幽深隐晦的眸子,捏紧双手。 这男人,他是满脑子都想着那事儿吗! 他欺骗她,给她找对假爹娘来,竟还腆着脸要她的谢。 昭华憋着怨怼之气,调整好,扯出一抹明媚笑容。 “来日方长,我以后会好好谢你的。” 她说完,忽地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怅惘。 未等她辨明那具体是什么情绪,张怀安倾身而来,将她压倒在被褥间。 丝丝缕缕的缠绵环绕着,她呼吸略微急促,紧张地望着上方的男人。 他只是深深地将她注视着,微凉的指尖触碰她脸颊。 这动作配合着眼神,仿佛想将她这张脸牢牢记住。 昭华看不透他。 她没有乱动,任由他的手指抚摸勾勒她脸。 似有叹息从他喉间溢出。 他轻轻缓缓地喟叹。 “我们都不知来日会如何,应当顾好眼前。” 话刚落,他就低头攫住她的唇。 昭华深深陷在被褥里,一只手被他抓住,十指相扣,筋络骤起。 他的吻,既是强势汹涌的,也是温柔入骨的。 这样还不够,他扯下她那层轻薄的寝衣,沿着她那漂亮的颈部线条啃咬,一路往下。 时重时轻的吸咬,在她身上留下旖旎的红痕。 昭华一直推拒着,不愿与他亲热。 嘶拉! 好好的布料,被他撕碎。 “呀!”昭华惊呼,是因他竟用碎步绑了她的手腕,又将另一端系在床头。 她挣扎扭动,“我不想……你放过我,下次吧……” 可随即,她的声音就变了调。 手被绑着,昭华避不开,躲不掉,几乎是任他拿捏。 她胸口又麻又痒,酥酥软软的感觉,如同羽毛轻拂过去,又像海浪打过来,把她拍在岸上。 忍着那种羞耻的感觉,昭华试图反抗。 “郎君,好郎君,我没力气的,你行行好,让我歇会儿……嗯!” 突然间的软意袭来,她发出一声不齿的哼唧。 张怀安一只手拢在她脑后,抓着她的头发,让她高高仰起下巴,方便他享用。 他嗓音喑哑,又有无尽温柔。 “不用你出力。” 昭华难受得轻咛。 他又何尝不是。 想直接掰开她的腿,让他自己好受些。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俯首吻她,从胸口到小腹。 不需片刻,昭华眼尾泛起动情的红晕。 她看不见他,可他做的什么,她感受得格外深切。 腹部以下,禁地。 昭华猛地一个颤栗,“不!不要这样……” 他怎么可以做那种事! 不行的! 第62章 哆嗦哀求 昭华吓坏了,白嫩的脚碾着被褥,抬起,想要踢开张怀安。 可转瞬间,她就使不上劲儿了。 席卷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软与热,是被温暖地包裹,是脑海一片空白、迅速飘上天。 昭华的毛孔都张开了,头皮发麻。 全身都在颤抖,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双手被绑着。 像是冰冷的身体被热流充满,她不想离开。 即便昭华不想承认,可这确实是一种未曾有过的快活。 让人感叹,活着真好…… 床帐内是她难以压抑的泣声。 以及,那哆嗦的、发抖的哀求。 至于求的什么,她一片混乱,完全是遵循着身体的本能需求。 历经一番滋润后,本就明艳美丽的她,更是妖媚到极致。 媚态从她眼中流出,淌到娇红欲滴的唇。 她呼吸短促,甚至会主动抬起身子配合他。 此时她像极修炼成人的狐狸精,勾人魅惑,诱人入沉沦。 可在她自己看来,张怀安才是那狐狸精。 他不是人! …… 纵然没出什么力,昭华还是累坏了。 张怀安起来解开她双手时,她双目涣散,一副还未回神的状态。 那胸口随着重而急的呼吸,剧烈起伏。 她就像那糜丽的花,遭到雨水冲击后,美丽,却也虚弱。 这个时候,她是一点不敢看张怀安的。 相较于她的凌乱,张怀安的衣服几乎一点不乱,还是齐齐整整的。 然而,他身上也沾染上致命的诱惑。 平日里的清冷似雪,已变为灼灼火星。 他也像个活化的妖物,双眸微红,克制着,给昭华盖上些衣物,遮挡她那美得勾人荒唐的酮体。 而后他走出床帐,端起桌上茶杯…… 与此同时,昭华缓过来了。 她如梦初醒一般,立马抱着衣服坐起身。 床褥湿了一片,她面红耳赤,呆愣住,不知所措。 这时,张怀安端着一杯水进帐。 他见昭华坐在那儿,双腿朝一个方向交叠,脊背僵直,却唯独低着个头,不敢正眼瞧他。 又见她双手抱着胸前那堆衣物,勉强遮挡她身子,但大片肌肤都露在外头,颇有欲盖弥彰之意味。 张怀安从容坐下,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喝么?”嗓音温和,如春风沐雨。 昭华艰涩启唇,“我不渴。” 张怀安一眼看透她。 怎么会不渴呢? 明明叫了那么久。 他抬起她下巴,直视她的羞赧。 “胆子这么小,当初怎么敢接近我的?” 昭华才不是胆小。 她是大受震撼后的无措。 就张怀安说话这会儿,她都无法正视他。 沉默几息后,昭华语出惊人。 “宁姑娘真是好福气。” 她这是肯定他的能力,并由衷赞叹。 本以为他爱听。 可张怀安脸上笑意瞬间褪去,掐着她的腰,冷嗤道。 “没良心的东西!真把我当伺候人的了?” 昭华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但还是立马否认。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先喝水。”张怀安听她嗓音这般沙哑,不想让她多说话。 她这回没拒绝,单手接过,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张怀安拨开她鬓边发丝,语调温润清泠。 “你才是个有福气的。” 他给她安排的爹娘,会让她过得很好。 还有五日,他们就抵达安城了。 给她抬一抬身份,将来的事会顺利许多…… 但,人与人的期待并不相通。 张怀安想着他们会有将来,昭华却想着快刀斩乱麻,尽快逃离。 怎么逃呢? 昭华早有主意,一个必定会成功的法子…… 第63章 醉了 晚上,和张怀安躺在一起睡觉时,昭华翻身朝他侧卧。 他顺势伸出胳膊,将她往怀里一揽。 她周身都是他的气息,觉得太闷热。 想要后退,但他的胳膊太有力。 他只单手握住她腰,看似温和宽松的触碰,实则强势得令她无法挣脱。 她红唇半张,试探地请求他。 “上回护城河里好热闹,有一艘画舫,很高大,我还从来没上过画舫呢。怀安,你可不可以……” “想去?”张怀安已猜到她下一句。 昭华也不否认。 她稍微靠近他一些,轻轻点头。 “嗯,非常想。 “这次遭人绑架,我才明白生死无常。 “我想活得滋润些,不想等我真的出事后,回首过往,才遗憾错过了那些好风光。” 她这理由足够让人相信。 张怀安本就因此事想补偿她,再者,带她去画舫也并非难事。 是以,他没有思索太多,干脆地答应下来。 只不过,那画舫并未每晚都有,最近一次下水是在四天后。 昭华还得再等等。 这倒没什么。 只要张怀安会带她去,她就很满意了。 就是有点可惜,算算这日子,怕是见不到他精心为她安排的假爹娘了。 这一晚,昭华睡得很沉。 梦里,她逃出了张怀安的魔爪,这是个好预兆。 说来也奇怪,之后的三天里,张怀安突然就不忙了,整天都和她待在一起。 起初她还担心他会搓磨她。 可他没有,他就是心血来潮地教她书法。 静谧的书房里。 昭华手握着笔,张怀安则握着她的手。 他当起先生来很严厉,不容许她偷懒。 她自认为写得够可以了,他却拧起眉峰训责她。 “见字如见人,你的字写成这样,将来如何拿得出手?再练。” 昭华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字丑。 在杜府时,教习书法的先生还总夸她呢。 是张怀安要求太高了。 昭华不断告诫自己——忍忍,再忍忍! 晚膳时分,张怀安有事与手下商议。 膳食是由五婶送来的,她还带来一壶自己酿的酒。 昭华顿感天赐良机。 此前已经知晓,五婶是个嫉恶如仇的善心人。 她想逃离张怀安,得用上五婶。 门外有人看守,昭华无法说太多。 她直接将一张提前备好的纸团塞到五婶手里。 五婶意识到这事儿不正常,僵硬地看向昭华。 昭华则是一副凄苦模样,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之后,五婶出去了。 昭华一人先用膳,没有等张怀安。 她望向那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一口。 好辣! 她直皱眉头。 张怀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昭华无头苍蝇、晕头转向的一幕。 也不知她这是要去哪儿,趔趔趄趄的,一步一摇晃。 他紧锁深眉,疾步走过去,扶住她。 “没有酒量也敢喝这么多?真是不知分寸。”这责备声淡然得近乎无情。 昭华看着醉醺醺。 她无力地靠着他,嘟哝着狡辩:“不多,我没……没有喝多……我有数呢!” 张怀安将她抱到就近的软榻上。 她双臂自然地绕上他脖子,并将脸凑过来,要跟他咬耳朵说悄悄话。 满屋的酒香,都不及她凑近时的香气,能撩拨他的心。 他正好奇她会说什么醉话,却听她说。 “狗官,你这个……狗官!你,强抢民女……” 张怀安眉梢冷峭。 他掐一把她腰上软肉,反问她。 “狗官是谁?” 昭华迷蒙着双眸,模糊地回。 “张怀安,狗官!” 男人闻言,眉眼间漫上淡淡笑意。 如同夏末的第一股微风,吹散潮热与沉闷。 他捏着她耳垂,嗓音清润如风。 “说得对,张怀安是狗官。但我不是张怀安。” 昭华眨眨眼,瘪了瘪嘴,委屈兮兮的,歪着脑袋,茫然困惑地望着他。 “那,那你是谁?” 张怀安靠近她,眼神透着神秘。 他贴近她脸庞,语调轻扬,“我是……” 可随即他话锋一转。 “装醉好玩么? 第64章 日夜囚禁 昭华哭丧着脸,敲打他胸口,“……没有装醉呢,我没有。” 张怀安话不多说,直接拿了剩下的酒,深饮一口,随即捏着她下颌,低头渡入她口中。 当此时,昭华剧烈挣扎。 “不……咳咳……” 那酒清冽香醇,酒劲儿也来得快。 才一口入喉,昭华就身子发热,眼尾飘上一抹红。 张怀安则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用指腹擦去她嘴角残余酒汁。 “还要喝么。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真的醉酒是什么模样。” 昭华顿觉惊悚。 她一时贪心,想装醉套话,问出张怀安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这男人这样诡诈。 要是被他反过来套自己的话,那样可就遭了。 昭华当机立断,夺过酒壶,然后有样学样的,也来给他渡酒。 张怀安没有反抗,还调整了姿势,方便她喂过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心甘情愿喝下所有。 昭华如法炮制地喂了好几口,到后来,他眼眸晦暗,一把甩开酒壶,“砰”的碎了一地。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为何这样做,他就如同野狼冲出牢笼般,将她扑倒在榻上。 两人的衣摆堆叠在一块儿,亲密无间。 昭华有些醉了。 她方才喂他时,唇齿相抵,自个儿也吞进去不少。 张怀安抬手抚过她泛红的眼角,嗓音润如醴泉,又醇似浓酒。 “昭华,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真的不愿留在我身边么?” 她恍恍惚惚。 眼前的男人像是分出好几个来。 他说的话,她也听不真切,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她还看见他目光怅惘悲哀。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她看错了。 然后,他就在这软榻上要她。 过程中,她飘飘若仙。 她甚至想,等她报完仇,就让他做自己的男宠。 把他日夜囚禁在自己身边,取悦她、伺候她。 这真是件无比快乐的事呢。 …… 别院里。 烛光下,五婶反复看那纸上的字儿。 总算理清楚后,她一拍大腿。 “俺的个娘嘞!这可真是……” 话说一半,她立马捂住自己嘴,下意识往外瞧一眼,生怕被人听见了。 事关一个可怜姑娘的生死,五婶责任重大。 这纸上的内容,就连她那老头子,她都不会透露的。 翌日一大清早,五婶就出门了。 她在这庄内出入,没人会拦着她检查。 一来她并非张怀安的仆人。 二来她这人信得过。 东院里。 晨曦光芒照进帐内,相拥而卧的两人,看起来密不可分,彼此相爱。 其实呢,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张怀安先起。 他坐在床边,捏了捏额角,让自己清醒些。 一回头,却见昭华已经睁眼。 那愣神发呆、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样子,倒是可爱。 他昨晚只弄了她一回,但因醉酒,她还是很疲惫。 “既然醒了,就早点起吧,”张怀安并不怜香惜玉似的。 昭华抱着被子坐起身。 她努力回想,自己昨晚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张怀安系好腰带,提醒她:“五婶那酒着实厉害,下回不可再碰了。” “嗯。”昭华漫不经心地应着。 今晚就要去护城上,她可得早点恢复精神。 这一整天,昭华最想见到五婶。 午后,五婶来送点心。 昭华急切地望着她。 五婶不好直说,暗暗地对她点了下头。 昭华知道,这是已经办成的意思。 她心中暗喜。 转瞬间,日头落山。 张怀安履行承诺,带着昭华出门了。 昭华从未如此紧张过。 她晓得张怀安是个厉害人物,手底下还有很多人。 但这回,他们拦不住她的…… 第65章 登船,甜言蜜语 相比于别城,安城的护城河更深更宽。 多年未受战争波及,这护城河渐渐变了意味。 隔三差五,就有富商贵胄登上画舫,绕着护城河游行。 那画舫奢华萎靡,是夜间一大盛景。 它共有三层,大到能容马儿在上面奔跑。 正是它带动这护城河周边的热闹。 起初是百姓们看热闹,想瞧瞧那画舫。 之后就有商贩聚集,往来买卖。 而这样一艘画舫,不是人人都能上,宿上一晚,至少也需百两。 画舫位置有限,规定每位客人最多带两位仆人。 张怀安就挑了陆从在内的四人,其余人则在岸上待命。 他们的雅间在第三层,能够远眺安城夜景。 昭华打开弦窗,让雅间内更流通。 她站在窗边,夜风凉如水,拂面而过,很舒适。 水面反射星月的微光,时而荡漾,宛若银蛇逶迤。 “安城真是个好地方啊。”昭华发出一声感叹,转头看张怀安在做什么。 只见他正坐在桌边品茶。 修长玉指环着杯,一啜一饮,优雅谪仙。 恰有风吹进来,他衣袂浮动,如云似水。 这架势,仿若喝的不是寻常茶水,而是那仙山上的玉露琼浆。 他真是她见过的人中,礼数最为周全的。 这样一个人,他的出身绝对不低。 不过,昭华已经对此无所谓了。 她今晚就要离开,想必以后也不会再遇见他。 关上弦窗后,昭华也来到桌边。 见他杯中茶水浅了,她便颇有眼力见地给他续上。 张怀安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眸色清浅近乎透明,仿佛在透过她看什么。 昭华被他看得发怵。 “怎么了吗?” “明天你爹娘就要到了,你没想过给他们买些什么?” 张怀安突兀地提起这个话题。 昭华但凡反应慢点,就会被瞧出破绽。 比如,对于即将到来的亲生爹娘,她竟然一点不期待、不紧张,还有闲心来游湖。 她放下茶壶,不好意思看他说话,就低下头去。 连同那漂亮如琥珀的眼,也阖了小半。 “我没有银钱买什么。 “我想,比起送什么,倒不如让他们知道女儿这些年过得很好。 “尤其是跟了你之后。” 她唇色微微泛白,快速瞥一眼张怀安的脸色,才又接着道。 “可我又不知。见了爹娘,能同他们说哪些事。思来想去,我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笫间,唯一一次出游还是半道就结束的。 “如此匮乏,连编都编不出像样的。 “因而我才……” 她说到此处,胳膊被抓住。 随即,张怀安蓦地将她拽到腿上坐。 她的话戛然而止,怔愣着双眸与他对视。 他眉眼清润,嗓音亦是温和有耐心。 “你摆出这副可怜模样,倒叫我自愧,说吧,想我如何补偿你?”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双臂主动攀上他肩膀,脑袋贴靠在他颈边。 “怀安,不要这样说,是我欠你的。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总是惹你不开心。 “我想通了,等明日见过爹娘,团聚过后,我就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女人。 “只要你待我好,哪怕做不成妾,做你的外室,我也愿意的。” 张怀安无暇推测她这话的真假。 满脑子都是——她这嘴怎么长的? 总能三言两语就拨乱他的心,令他心湖起涟漪。 差不多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这样甜,叫人明知危险,却甘之如饴。 他本就舍不得她。 她如今说这些,让他心口生出几分滞闷。 她一句“我愿意”,在他听来,就成了迫不及待的求欢。 张怀安环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紧,额间青筋隐隐浮现。 那清泠的玉眸也升起浑浊。 所有的冷静自持,都乱了套了! 昭华秀美颦蹙。 她感觉到他在发热、发胀。 以及,他腹下那铁一样的坚硬…… 谷欠望如烈火,越烧越旺,根本扑不灭。 张怀安一把抱起昭华,走向那小榻。 与此同时。 画舫登船处,出现了一位蒙着面纱、温婉端庄的女子。 她那温柔款款的眼神下,藏着忧郁。 第66章 宁栖梧亲眼目睹 雅间内。 逼仄的小榻上。 张怀安颀长的身躯,几乎将怀下女子一整个罩住。 他衣袍半解,双臂撑着两侧边缘,手背浮起几近爆裂的青筋。 而他下方,昭华衣衫齐整,并无多少凌乱。 此刻,她竭尽所能,用她那灵巧的手伺候着他。 一来要为今晚的逃跑存留体力。 二来,她一时半会弄不到避子药,就不能让张怀安泄在她体内。 张怀安并不知晓她这些小心思。 他也怕自己失控,届时在这儿要她一整晚,害她看不了夜景。 但,她若只是这样,根本无法帮他疏解。 反倒弄得他不上不下,叫他腹下愈发滞热。 事实上,昭华在杜府就学过如何伺候男人。 可张怀安不是普通男人。 她那小手,如何能满足得了他呢? 张怀安的眸色越来越深重…… 昭华也感觉到他的谷欠求不满。 她挺翘的琼鼻沁出细汗,面色红如滴血。 河面上。 夜风徐来,影儿飘动。 雅间内。 婆娑幽篁里,柔云拂面暖。 玉女吹箫急,仙音袅袅至…… 陆从他们守在门外,忽而听到一声沙哑的命令。 “端盆热水进来。” 片刻后,陆从将水端进去,低着头,不敢乱看。 但余光还是瞥见——小榻上,主子怀抱着姑娘,正温柔地用帕子擦拭她脸颊。 …… 辰时,画舫开始行驶。 众人纷纷出来游赏。 画舫上有卖各样稀罕物件,还有露天的歌舞坊。 昭华换上男装,跟着张怀安绕船走。 她瞧见一些好玩好看的,就兴奋地拉着张怀安驻足,问东问西。 像只没见过世面,才被放出笼子的小雀儿。 那小嘴叽叽喳喳,几乎就没停过。 流光溢彩中,张怀安注目在她一张一合的嘴上,眼底深暗如渊。 天知道,他多想将她拖回雅间里,好好弄她一番,让她这嘴只会说些取悦他的话。 不过她正在兴头上,他若真这么做,未免显得自私无情,又不解风趣。 也罢。 等领着她走完一圈,再把她哄回雅间。 毕竟这夜还很长。 忽然,他手心一软。 原是昭华悄然牵住他的手。 张怀安侧眸看去,对上她那明媚的、如春水荡漾的眼。 他眉峰稍聚。 大庭广众之下,她既做男装打扮,来牵他手,实在不像样。 道理是如此。 但,宽袖之下,张怀安那温热大掌回应她,并插入她指缝中,与她手指紧扣。 陆从他们跟在后头,看见这一幕,四人面面相觑。 只求别碰上熟人。 否则真不好解释啊。 没成想,怕什么来什么。 张怀安率先注意到那个熟悉的人影,瞳仁随之一凛,下意识要松开昭华的手。 昭华却死死抓着他,一副不怕死、要跟他并肩作战的样子。 张怀安沉声命令她,“松开。” 她却蹙着眉,伤心委屈地反问。 “你难道要一直藏着我吗?怀安,我既然决定要做你的人,就不怕被别人知道……” 人群中的宁栖梧无心赏景,此时已经看见昭华与张怀安。 三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宁栖梧默默站在那儿,影子与黑暗浑然一体。 纵然隔着好几丈的距离,她仍能清楚看见那二人互牵着手。 一瞬间,酸楚涌上心头。 她与世兄自幼就定下婚事,私下也见过好几面。 每次他们都恪守礼数,甚至连一句亲密的话都不曾讲过。 她最出格的,还是上回抱住世兄,说自己不能没有他。 以前,她以为世兄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温润又清冷,似那高山雪、云间月。 她倾慕他,却又不敢玷他分毫。 可她以为的、生性淡漠的世兄,竟这么牵着那人的手…… 明知这趟上船会遇见什么,如今亲眼瞧见,宁栖梧还是接受不了。 她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她呼吸滞闷,而后立即转过身去,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这才是她该有的气量。 她还没走几步,一个急切的、婉转的女声叫住她。 “宁姑娘! 第67章 张怀安,再也不见 宁栖梧就是昭华约上船的。 她不可能让人这么走了。 “宁姑娘……”昭华拦住宁栖梧的去路,眼神清澈友善。 宁栖梧站定了,头一回这样近距离地看对方。 真是一张美丽的脸。 妖娆有余,娇艳多情。 难怪世兄喜欢。 “公子,你认错人了。”宁栖梧语气清冷,不想当众与对方纠缠。 她的婢女也来拦昭华。 “这位公子,请你让开!” 婢女到现在都很懵,太过震惊,脑子转不过弯来。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女扮男装。 昭华果断抓住宁栖梧胳膊。 “宁姐姐,你别走。” 宁栖梧眉心微拧,保持着世家教养,不急不躁地开口。 “你这是要作甚?” 婢女也来掰她手,“大胆!快放开我家小姐!” 昭华朝宁栖梧身后那方向瞟一眼,随即靠近她耳朵,用那仅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怀安说他好喜欢我,还坦言婚事由不得他,但妾室却能由他心意选。 “是以,我就想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宁姐姐,你猜,我若假装被你推入水中,他会怎么对你呢?” 她褪去那温顺外壳,眼中闪烁着挑衅与不怀好意。 宁栖梧双眸乍惊。 “你想干什么!” 说话间,她就想掰开昭华的手。 拉扯推搡的时候,昭华变了脸色,一副受到恐吓的表情,拔高声音。 “宁姑娘,不要赶我走!我可以不要名分……啊!” 她骤然松手,借着宁栖梧推开自己的力,假装往后一倒。 宁栖梧知道她想使什么手段。 只想着,不能让她得逞! 危急之时,宁栖梧立刻出手去拉昭华。 然而,一眨眼的工夫,不知道发生什么。 她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反推,整个人栽下围栏。 “啊——” 那一瞬,心跳猝然停滞。 更加令宁栖梧心碎的是,她下坠时,看见世兄赶到,紧紧搂住那“小公子”。 …… 昭华主动去找宁栖梧说话时,张怀安并未制止。 这是女人之间的事,他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眼中隐藏审视的深意。 他猜到,素来不好热闹的宁栖梧出现在这画舫上,必然是昭华的手笔。 本想看看昭华要做什么,却见她险些落水。 他立马过去救人。 未曾想,抓住昭华的瞬间,宁栖梧竟掉落下去。 连他都没有察觉出,这究竟怎么回事。 似乎没人推宁栖梧…… “小姐!”忠心的婢女护主心切,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动静很大,不少人跑到围栏边看热闹。 几个好事的猥琐男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跳了。 “两位姑娘别怕,我们来救你们了!” 其实水下,宁栖梧已经被会水的婢女抓住了,暂且没有性命之忧。 但随着这么多人跳下来,她们的处境十分危险。 谁都知道他们存的什么心。 宁栖梧的衣裙漂浮在水面,面纱也不翼而飞。 她还在呛水,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昭华也不想真害得她们失去名节。 “怀安,怎么办,快救人,宁姑娘她……” 画舫管事的已经抽出绳梯,丢到河里。 张怀安镇定着,让陆从他们下水,拦住那些男人。 只要确保不让他们靠近,婢女就能将宁栖梧救上来。 昭华暗瞟那不动如山的张怀安,眼底肃冷。 他可真够无情的。 那是他未婚妻,哪怕婢女能救,他就一点不担心? 水下,宁栖梧也看见张怀安的反应。 世兄竟然还守在那个女人身边。 宁栖梧的身体凉透了。 尽管婢女托着她,让她不至于溺水,可她还是感觉到一股迫近死亡的恐惧。 忽然,水中的宁栖梧失重,就像有人在水下拽住了她。 她扑腾起来。 这突来的变故,连婢女都抓不住她了。 眼看着小姐沉入水中,婢女哭喊。 “小姐!” 陆从他们都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敢贸然救人。 何况,他们还得负责拦住其他男人。 那些男人在看到宁栖梧的美貌后,都如狼似虎。 再这么下去,宁栖梧真会溺亡。 婢女也没力气了,仰着头,冲着画舫上的人大喊。 “救救我家小姐,大人,魏……” 说时迟那时快,张怀安如同利箭,飞跃下水。 几乎在同一时间,昭华后退到无人注意的角落,嘴角弯起一抹复杂笑意,毅然一跃。 张怀安,再也不见…… 第68章 成功脱逃 张怀安将宁栖梧救起后,却不见昭华的身影。 心忽的一揪。 他俊美的脸上沾着水珠,顺着他下颌滴落。 如玉眼眸凉如深潭。 “陆从!” “在,小人在!”陆从还在一旁拧衣角,慌不择路地跑过来。 原本还好奇主子有何吩咐。 定睛一看,他就明白了。 嚯! 昭华姑娘怎么不见了? 陆从机灵,都不需要张怀安吩咐,“小人马上去找!” 这么大个画舫,角角落落都可能藏人。 接下来,他们将画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殊不知,昭华早已借水路逃之夭夭。 她跟张怀安说不会游泳,其实是骗他的。 为此,她还故意装了回溺水。 事实上,她不仅会水,还特别擅长凫水。 她整个人潜入水下。 双腿一瞪,人就迅速前滑出一段距离。 月黑风高。 河面上更是黑漆漆的。 这一时半会儿,张怀安绝对抓不到她。 他以为她怕水,就会将巡查重心放在画舫内。 当然,以他的聪明,他也会想到她走的水路。 但等到那个时候,她早已逃远了。 昭华如鱼得水,又似灵巧的水蛇,悄无声息地远离了画舫。 她奋力地往前游。 时而悄悄探出头来,快速换气后,又潜入水中。 她的心莫名颤动,像有只蛙在蹬腿,踢踹她的胸腔。 她不敢停留,持续向前。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 但只要沿着这护城河游,就能直接游到南城门外。 再一路往南,她便能回到皇城。 昭华凭着这个信念,一点不觉得累。 终于,她到了! 守城士兵在城门内,不会发现她。 怕的就是城墙上的哨兵。 微弱的月光下,昭华挑了个暗口,爬上岸。 出水后,她眼睛发酸。 昭华没有因此就懈怠。 之前也有出了城门还被张怀安抓回的情况,不能轻敌。 她不停歇地跑到城外南郊。 驿馆内,有五婶给她定好的马。 掌柜的见她这副模样,多问了几句。 “小公子,你要住店吗?” 昭华哪里还有这空闲。 她的心就没落到实处。 总害怕张怀安的人冷不防地追来。 掌柜又说:“不住店,至少洗个热水澡再赶路……” 昭华不理会,径直取走自己的马。 骑上马后,仍不觉得轻松。 她驾着马,向南飞奔。 那夜间的风都有股自由的味道。 脑海中思绪万千,昭华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驾!” …… 十天后。 一宁静的小镇上。 昭华牵着马,路过包子铺前,肚子咕咕叫。 这几天她吃的都是野果,只吃过一回野味,还是蹭猎户的。 今儿还什么都没吃过。 真饿啊。 一顿不吃肉就饿得慌。 可她身上没银子,总不能抢吧? 抢? 昭华眼珠子一转,慢慢停在那包子铺前。 人饿到极点,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昭华想,就当是赊账,以后她会送钱回来。 要是再不补补,她怕自己撑不到皇城。 “小兄弟,饿了吧?来几个包子?”包子铺的大娘热心肠地笑着。 她后面还背着个孩子,脸皮蜡黄,十分憔悴。 昭华抿了抿唇。 算了。 这大娘的日子不好过,她还是忍忍吧。 到了林间应该能找到野果。 哪知,那大娘看出她的窘迫,叫住她。 “小兄弟,拿个包子吧!” “不,我一个铜钱都没有……”昭华如实相告。 那大娘摆摆手,“看出来了。拿着!路上吃。出门在外不容易,我大儿子跟你一样,在外头跑货,收不到钱,总是饿着肚子回来。这年头,都有难处。” 一个纸袋,装着个大肉包子。 昭华颇受感动。 突然一群官兵踏步而来。 昭华心下一慌,状若无意地问那大娘。 “这是怎么了?” 大娘瞅了眼远处,“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最近都戒严了,巡逻的队伍一茬接一茬,弄得人心惶惶的。” 昭华直觉不是好事,立即牵着马走了。 出镇子后,她正想找个地儿吃包子,突然瞧见野地里躺着个人。 走过去一瞧。 呵!真是巧了。 这不就是雍王的心腹,那个之前掳过她的人嘛! 第69章 拓印画像,寻找 男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昭华自顾不暇,懒得多管。 她转身就走,可刚走两步,身形就顿住了。 紧接着,她折返回去。 解下马背上的水囊,往他嘴上倒了些水。 男人缓缓睁眼,像头绝境中的困兽,冷冰冰地盯着她。 他也不说话。 昭华从容道,“你是叛臣雍王手底下的。官兵正找你呢,想来也快搜寻到这儿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男人无力开口,但眼中的冷意缓和了些。 昭华接着提出要求。 “我救你,你帮我弄个照身贴,如何?” 男人仍然沉默。 昭华这才发现,他喉咙处有道伤疤。 “同意的话,就眨两下眼睛。” 男人照做。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求人时就得求。 昭华帮他简单止血,处理了一下伤口。 见他虚弱得快要死,犹豫再三,还是把唯一的肉包子给他吃了。 相较而言,照身贴更重要。 缘分就是妙不可言。 曾几何时,昭华还是被他掳的人质。 而如今,她成他救命恩人了。 男人既是雍王的心腹,办事能力必然不低。 果不其然,他出人意料的,伤还没好透,就弄来了昭华想要的照身贴。 后来才知,他自己也要一份照身贴,方便通行藏身,给昭华那个是顺带的。 昭华还猜到,他此行肯定也要去皇城。 之前被掳时,她就看出那群人里,就此人对雍王最为忠心。 眼下雍王被押解回皇城,他怕不是要劫狱。 当然,这些都不是昭华该关心的了。 …… 安城。 昭华逃跑的当晚,张怀安就想到她会水。 但为时已晚。 仔细想来,从她提出要去画舫,再到宁栖梧的出现与落水,都是她的计划。 张怀安站在案桌前,淡定不迫地作画。 画上正是狐狸一样狡猾的昭华。 他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有浮浮沉沉的洪涛。 一边画,一边听陆从禀告寻查近况。 “主子,目前还未确定昭华姑娘的行踪,只是偶有几人疑似见过,若是属实,那她就是朝南去了。” 张怀安将完成的画卷起,交给陆从。 “拓印后,分发下去。” “是,主子!” 陆从接过那画像,心情跟着发沉。 那晚过后,他们很快就查到,是五婶帮昭华姑娘逃跑的。 但主子并没有惩治五婶,平静得若无其事。 可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主子那暗藏的、可怖的愠怒。 他都不敢想,这回昭华姑娘再被抓回来,会遭到怎样的折磨呢? 大概是永远见不到天日的那种。 陆从退下后,张怀安抬眸凝视前方。 果然,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可笑的是,他竟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她真会甘愿留在他身边。 但是,他想不通。 她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又不能跟他说实话的! 就这么逃走,照身贴、金银细软一样不带,她这路能行多远? 那纸糊一般的男装,那弱不禁风的身躯,能抵挡多少风雨? 她不知,他暗中为她安排好一切,够她安稳度余生。 他给她浇筑好的庇护所,她不要。 那他倒要看看,她能弄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屋内流淌着他低沉的自语。 “昭华啊昭华,你最好别让我找到。” 这辈子,最好不复相见。 啪! 案上的镇纸玉生生从中间断裂,一如他如玉双眸中、顷刻间支离破碎的真情。 张怀安离开安城前,去探望了宁老太爷。 老太爷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看向张怀安的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宁老爷急语,“父亲,您一直盼着栖梧和淮桉成亲,就快了,您可要亲眼看看啊!” 宁栖梧站在床头垂泪,不发一言。 张怀安也没附和,例行拜访后便告辞。 就在他跨出房门的一瞬,一声凄厉痛苦的喊叫破空而来。 “父亲!父亲啊——” 享有一世英名的宁老太爷,就这么去了。 咚! 宁栖梧悲伤过度,软倒下去。 宁府很快陷入一片悲戚中。 …… 一个月后。 天启皇城。 城郊,一座普通的小院内。 低调的马车停在后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掀帘下来,跨入院子。 他轻车熟路地敲开一间房门。 随后,里面的女子开了门,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美艳绝伦的脸。 此人正是不日前抵达皇城的昭华。 她对着男人展开如花笑靥。 第70章 她的身份 “舅舅。” 昭华嗓音婉转,沉淀无数思念与遗憾。 眼前这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是她的亲舅舅——天启的威远将军。 前世,舅舅历尽周折找到她,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可后来,他遭算计死在战场,头颅被活生生割下…… 昭华稳住心神,压下那些伤感。 “舅舅快些进屋吧。” “给你带的烧鸡,你尝尝好不好吃。” 褚思鸿是个粗人,说话也直来直去。 脸上一道疤,毁了他那张俊朗的脸,显得凶巴巴的。 再加上他在战场上沾染的戾气,导致昭华前世很怕他。 昭华双手接过那烧鸡,微笑着回。 “多谢舅舅。这烧鸡闻着好香!” 褚思鸿板正着脸,像是天性不会笑。 他若有若无地审视着昭华。 两日前,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和他姐姐长得像,后来,她一声“舅舅”,更是令他心潮彭拜,大梦初醒。 他找了十多年的外甥女,竟然就这么从天而降。 但,他冷静下来后,并没有被激动冲昏头脑。 直到她拿出那玉坠,他才更加确信,这就是他的外甥女!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褚思鸿在官场这么多年,戒心不是一般的强。 是以,他今天带来了这只烧鸡…… 昭华怀念地说起。 “儿时的记忆大多模糊了,却唯独清楚记得舅舅亲手做的烧鸡,这是我很难得才能尝到的美味呢,还是舅舅最疼我!” 褚思鸿瞳孔一颤。 他没说烧鸡是他做的。 如此看来,眼前这人十成十,就是他的外甥女无疑了! 褚思鸿这才完全放下疑虑,眼底泛起酸涩。 瞧着外甥女一口一口吃着他做的烧鸡,他心里别提多高兴。 高兴之余,还有无尽的感伤与愤恨。 这十几年来,自己从未放弃过寻找。 他找遍整个天启都杳无音讯,不料,她竟被卖到大漠。 难怪始终找不着。 那些人贩真是可恶至极! 他可怜的外甥女,不知遭了多少罪。 褚思鸿眼神悲切,拳头握得关节咯咯响。 昭华抬头看过来时,他赶忙收敛怒气。 “这两天还住得惯吗?” 昭华满足地微笑。 “住得惯。舅舅,您不用担心我。” 褚思鸿的伤疤在右脸,是一道纵贯伤。 它平添野性,与他那杀伐相得益彰。 而此刻面对着昭华,他已是难得的温和,生怕吓着她。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舅舅说。 “对了,大漠那边可有人欺负你,告诉舅舅,舅舅给你报仇!” 昭华脑海中蹦出一个人来。 那人不是杜老爷,也不是时常扰她的杜大公子。 而是张怀安。 她对他既有感激,也有怨。 不过,她并未同舅舅说这个人。 一来是不想再计较,二来是想让舅舅宽心。 “没有。我遇见的那些人,大多对我很好。” 褚思鸿不信。 但也不好再追问。 他还有职责在身,稍坐片刻就得离开。 临走时,他放心不下昭华。 “真的不跟舅舅回将军府住吗?” 他不理解她具体什么打算。 两日前,他们相认后,她就请求暂时住在外头,似乎在躲避什么人。 弄得他来这儿还得偷偷摸摸。 舅舅走后,昭华站在廊檐上,任凭风吹乱她鬓边发丝,心里十分宁静。 她既然回来了,一切就还来得及。 …… 夜幕降临。 院子内外越发死寂。 一阵“啷啷”的车轱辘声由远及近,停在后门。 院门一推开,褚思鸿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后面那男人脚步更急切,三两步就窜到了褚思鸿前头。 屋内,昭华正坐在案桌边看书。 听到人声,她立即起身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舅舅,以及那个拿掉斗篷兜帽后,露出一张悲戚脸庞的男人。 那男人见到她,眼神从悲到惊,又从惊到喜。 这反应像极了见到死而复生的珍宝,脚步更快、更急促。 同时伴随着他抖动的声线。 “皇儿……朕的皇儿啊! 第71章 跟朕回宫 宣仁帝激动不已,张开双臂抱住那思念多年的女儿。 昭华眼眸低垂,含着复杂的情绪,唤他。 “父皇。” 她晓得父皇是真心疼爱她,也找过她许多年。 可他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 他不会像舅舅那样坚持不懈地、疯狂地寻找她。 久而久之,有其他儿女的陪伴,他就能坦然接受,甚至相信那个丢失的女儿已经死了。 昭华不怨父皇。 可她也不会再依赖他了。 只要他不妨碍自己报仇,他们就是父慈女孝。 宣仁帝松开昭华,满脸关怀。 “皇儿,为什么不回宫?你难道不想念你的父皇母后吗?” 怎么会不想呢? 重生后,昭华每天都想着回来。 “跟朕回宫吧!”宣仁帝嘴上这么说着,可他这架势,根本不像是做好准备接她回宫的。 毕竟,连他自己都是私下出宫。 昭华摇头。 “父皇,这不妥。我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名不正言不顺。” 昭华这话算委婉的了。 要知道,事实是早在她失踪三年后,皇室便发出讣告,宣称她已于宫中病逝。 宣仁帝一瞪眼,护犊子道。 “你是朕的亲生女儿,是朕和皇后唯一的女儿,是嫡公主!哪个敢嚼舌根!” “父皇,我被困大漠多年,等同于被困土匪窝,清誉尽毁,有损于皇室名声。” 前世便是如此。 她以为成功回宫就万事大吉,却早早暴露在敌人的箭靶下,被当众构陷成荡妇。 这一切历历在目。 吃一堑长一智。 怎么回宫,昭华自有筹划。 宣仁帝眉头跳了跳,意味不明地望向褚思鸿,“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皇儿你一直待在宫外。” 褚思鸿沉默不言,只看着外甥女。 他直觉,她不是一个单纯好欺的小姑娘了,她一定有所筹划。 果不其然,昭华接下来便躬身行礼道。 “父皇,儿臣能回到天启,已是上天垂帘,且有父皇恩泽庇佑。 “儿臣不愿皇室蒙羞,只求能在父皇母后面前承欢膝下,以弥补过去十多年未尽之孝道。 “为维护皇室声誉,求父皇听儿臣一言。” 宣仁帝一怔一愣的,都忘了让她免礼。 他是着实没想到,这个女儿如此聪慧懂事。 之后,昭华就详细说明她的计划…… 宣仁帝听完,起初还连连回绝。 “不可,不可。这太委屈你了。 “还是将一切陈明,当年之事,不是你之过,是那些人贩!” 昭华“咚”的一下跪在地上。 “求父皇成全!否则儿臣长跪不起!” 褚思鸿也抱拳行礼,在旁劝道,“皇上,就依公主的意思,保全皇室声誉为重!” 如此,宣仁帝才“妥协”。 他摆了摆手。 “也罢。朕便听你们的。实在苦了皇儿了。” 他直叹气,可眼皮又是明显放松了。 宫门快要落钥,宣仁帝无法久留。 父皇走后,昭华凝望着远处那轮圆月,眼中泛起泪花。 “舅舅,母后她还好吗?” 褚思鸿也随着她望向那月亮。 “会好的。” 他也不想外甥女太过忧虑。 昭华没时间伤春悲秋,迅速收拾好杂乱的心情。 片刻的沉默后,褚思鸿还是忍不住问。 “公主,你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皇室声誉吗?” 昭华转身面朝着他,“舅舅,私下里就不要唤我‘公主’了,显得生分。” 褚思鸿却很死板。 “这可不行。” 昭华无奈地笑笑,扯回正题。 “随舅舅吧。不过,您问的不错,皇室声誉是一方面,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关于我当年被拐卖的真相,是该告诉您了。 第72章 当年阴谋 昭华语气深重。 “当年,是贵妃娘娘害我。” 反观舅舅褚思鸿。 他一点不震惊,仿佛早就料到了。 昭华接着道。 “我那时年纪小,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把我打晕带走的,正是贵妃娘娘的心腹。” 其实昭华并不记得。 她完全是凭着前世所知的线索拼凑出来的真相。 褚思鸿并未提出任何质疑。 他握着拳头,眼神肃冷。 “我一直怀疑,此事与贵妃脱不了干系。 “公主失踪后,皇后一急之下大动胎气,以致小产,那还是个成型的男胎! “皇后痛失两个孩子,这才受不住刺激,丧失心智。然后就是皇贵妃接管后宫大权,她的儿子被册立为太子。 “如此看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贵妃一党。 “但可惜,我查不到任何线索。” 说到此处,褚思鸿又问昭华:“方才皇上在时,公主为何不说明真相?” 昭华苦涩一笑,透着些许悲惋。 “告诉父皇又能如何。 “他岂会相信我一面之词? “这些年,我不在父皇跟前长大,对他而言只是个有血缘的陌生人罢了。 “他会为了我,废掉贵妃吗?” 父皇深爱母后,可他也深爱贵妃。 那贵妃伪善至极,莫说父皇了,前世她也被贵妃骗的团团转。 相比她这个刚回来的女儿,父皇肯定更加信任与他相处十几年的宠妃。 褚思鸿认同她这番话,并且用一种疼惜的眼神看视着她。 大漠至天启路途遥远,还要经历重重关卡,虽然她没有说明整个回程的细节,他也能想象得到,这一路是多么惊心动魄,艰辛困苦。 也难得她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又不乏谋略。 这样很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身处皇宫。 “公主是想向贵妃复仇吗?”褚思鸿异常平静。 昭华没有否认。 她眼眸澄澈,却隐有经历过生死的沧桑通透。 “确切地说,舅舅,我是想活着。 “不止是我,还有母后。 “我怀疑,母后的病也跟贵妃有关。 “在他人看来,只有在沉痛打击下,皇后的失智才会显得合情合理,不是吗?” 这一点,是褚思鸿没有想到的。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亲姐姐,他的眼神发寒发冷。 但随后,他还是语重心长地劝昭华。 “贵妃心狠手辣,公主需沉住气,切莫心急。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昭华从善如流。 “那就先请舅舅详细说说贵妃的党羽势力吧。” “好。” 接着,褚思鸿就把自己知晓的,尽数告知给她。 “贵妃出身世族,近年来,她娘家的权势更是如日中天。 “世家连成一脉,沆瀣一气,连皇上都不能随意处置贵妃。 “她背后的整个世家势力,又是以当朝相国为首,他们掌握朝政,几乎架空了皇权……” “相国又是什么来历?”昭华嗅到贼首的气息,秀眉微挑。 褚思鸿提起那人时,态度不明,甚至还有由衷的钦佩。 “相国魏玠,出身陇右魏家,此人颇有君子之风,是世族的主心骨。连皇上都很信赖他。总之,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昭华认真听着,这会儿还没什么反应。 但,几日后,她亲眼见到这位魏相后,电光火石之间,恐惧感侵袭了四肢百骸…… 第73章 魏相 深秋时节,天凉风寒。 皇家太庙内。 大清早,一道又尖又亮的嗓音驱散敲钟和尚的困意。 “应天顺时皇帝,诏曰:昌平公主逞性妄为,娇纵跋扈,屡教不改,朕责令于太庙受惩戒三年,然,朕闻昌平真心悔过,每每自责于佛前……而今特赦公主回宫! “昌平公主,接旨吧!” 那太监面前,跪着一个身着佛门素衣的女子。 看起来不过刚及笄的年龄。 她低着头,双手接过那高过头顶的圣旨。 “儿臣,谢父皇隆恩。”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女子喉咙沙哑。 宣旨太监一甩拂尘,没有为奴之人该有的谄媚。 “请公主收拾收拾,随奴才回宫。” 婢女扶起公主,眉眼间还有悲伤。 一主一仆回禅房收拾行李,太监则在外头候着。 围墙后躲着几个小小年纪的扫地僧。 他们贴着耳朵,听院内的动静。 随后一群人交头接耳。 “圣旨说什么了?” “好像是要接昌平公主回宫……” “好诶!那恶毒公主总算走了!这下清净了!” “圣旨还说,公主真心悔过。” “哼!她才没有呢!就晓得欺负我们。” 几个小和尚叽叽喳喳时,唯独其中一个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低声道,“真的是昌平公主吗?” “了绝,你刚才嘀咕什么?” 那名唤“了绝”的小和尚慌忙摇头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 …… 禅房内。 婢女绿兰正为公主更衣。 她无比紧张,系腰带时,那手抖得厉害。 “绿兰,你这样,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家公主换了人么。” 轰—— 绿兰身形一晃,摇摇欲坠似的。 “公、公主恕罪!” 其实也不怪她,自家公主前几天刚死,如今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换做任何人都会害怕。 没错。 眼前这位,根本不是真正的昌平公主,而是由昭华假扮。 她现在这张“脸”,是由舅舅找的易容高手所做。 除非与昌平亲密无间,否则很难分别出来。 不过,昭华的个头比昌平高一些。 这也能解释得通,昌平在太庙待了三年,也该长长个子。 昭华单手扶起绿兰。 “行了,别害怕。我知你是个忠心的,若你实在不愿伺候我,等回宫后,我便将你调到别处去。” 绿兰连忙摇头。 “不。奴婢愿意伺候公主!” 此贵女冒充昌平公主,实乃皇上授意,她哪敢不愿。 就是摸不清这位新主子的性子,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些许迷茫。 其实昭华只是随口说说。 她目前还很需要绿兰。 只因,绿兰伺候昌平多年,对昌平身边的一切最为了解。 不过她有一事不解。 原本她向父皇的提议是,假扮成宫女入宫,可父皇却让她假冒昌平。 她也是才知,昌平竟然早已猝死在太庙。 可前世,昌平分明活得好好的,还嫁了人。 那么,是谁改变了昌平的命运? …… 从太庙到皇宫,约莫半个时辰。 宫门口。 昭华下马车步行。 之后她便由太监领着去见皇上。 这个点,宣仁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殿门大开着。 昭华得到传唤后,不疾不徐地入内。 只是没想到,殿内还有旁人在。 一个身形挺阔、着紫色官袍的男人,正面朝皇帝、背朝着她。 昭华停下脚步。 这时,宣仁帝的声音传来。 “昌平,快见过魏相。” 魏相? 昭华立即反应过来,原来紫服男人就是舅舅口中那个深不可测的——天启的大权臣,魏玠。 宣仁帝话落,那魏相也转过身来。 随之响起男人清润温和的嗓音。 “理当由臣先拜见公主。” 转身之际,他那衣袂在空中轻扬,划过一道漂亮干脆的弧线。 因他脊背挺拔、身形修长,这行礼的动作可谓是规范优雅,若清风、似朗月。 昭华已经做好回礼准备,却在见到男人那张脸后,整个人如遭一箭穿膛,身子一颤,僵硬地停顿。 这个魏玠,怎会跟张怀安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 魏玠就是张怀安,张怀安就是魏玠! 昭华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那惊惧如潮水,瞬间漫过她全身。 第74章 表哥?! 魏玠玉眸宁和,行礼时,视线也不乱瞟。 昭华则快速调整心态,半低着头,特意变换音色,福身回礼。 “见过魏相。” 两人这就算是打过照面。 昭华以为度过一劫。 却听,她那父皇看热闹似的打趣。 “昌平,你们表兄妹多年未见,生分了,还是叫‘表哥’更亲近些。” 昭华心里陡升起一抹惊愕,耳边嗡嗡响。 表哥? 魏玠竟是她的表哥?! 她暗自咬着唇内软肉,而后硬着头皮唤。 “表哥有礼。” 魏玠眼眸微凝。 “公主的性子变了,变得更稳重了。” 昭华心乱如麻。 不晓得魏玠与昌平有多熟悉,会不会瞧出破绽。 她强行镇定,“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昌平于太庙受惩戒三年呢。” 魏玠淡笑,“公主能改过自新,是好事。” 说完这话,他便以还有公务为由,向宣仁帝告退。 昭华没有抬头,目视着地面。 他从她身侧经过时,哪怕隔着几尺距离,她那颗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 她甚至不敢呼吸。 秉着那口气,生怕被张怀安,不,被魏玠给认出来。 当此时,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他在大漠时,父皇身边的严大人就对他毕恭毕敬。 他说她逃不掉,只要她还在天启,他就能找到她。 之前她还觉得他大言不惭。 哪里能想到,他居然是堂堂相国。 百官之首,帝王之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况,陇右魏家,百年世族…… 昭华有些喘不过气。 她以为,回到皇城就能彻底摆脱张怀安。 没成想天意弄人。 “皇儿啊。”宣仁帝忽地叫她,将昭华的思绪扯回来。 而这时,魏玠早已走远了。 昭华定了定神,强扯出一抹笑容。 “父皇。” 宣仁帝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一副慈爱父亲的模样,安抚地拍拍她肩膀。 “让你代替昌平,朕真是过意不去。 “你本该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如今却成了昌平这个……” 昭华温驯地接过这话。 “父皇千万不要这样想,如今这般,儿臣已经很知足了。 “儿臣不在乎什么嫡公主的位置,只求能陪在父皇母后身边尽孝。” 宣仁帝感动又欣慰。 “也罢,事已至此,无甚好说的。以后你便安心住在宫中,有何事就来找父皇。” 昭华温声细语地问:“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昌平与魏相……他们很熟吗?” 宣仁帝晓得她在担心什么,安慰她说。 “就昌平那个惹是生非的,魏相一个恪守仁义道德的君子,怎肯与她亲近? “皇儿,放心吧,他分辨不出来。” 昭华仍是心不在焉。 宣仁帝摆摆手,“行吧,去看看你母后。” …… 皇后失智后,行为不受控制。 宣仁帝对外称皇后体弱,将其管控在未央宫内。 殿内还造了个铁栏做门,生怕里面的人跑出去。 昭华隔着铁栏,见到一国皇后披头散发,抱着两个假娃娃坐在床边。 她嘴里还哼着好听的小曲儿,像在哄娃娃睡觉。 昭华手抓着栏杆,那栏杆冰冷刺骨。 那是她可怜的母后啊! 尊贵的皇后,竟被人像囚犯一样困在这儿。 昭华多想跪在母后面前,让她那手摸着自己的脸,告诉她——女儿回来了,女儿来救您来了。 可是,她现在不能。 她克制那真实的情感,用陌生的、平缓无起伏的语气说道。 “母后,昌平回宫了。” 宫里的公主、皇子,都得敬称皇后娘娘为“母后”。 可昭华清楚,那里面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母后。 贵妃丧尽天良,给母后下了毒,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毒若是解不了,母后就会像前世那样,饱受生不如死的折磨,痛苦死去…… 此时,皇后沉浸在她自个儿的世界里,对昭华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昭华不能暴露自己,见过皇后便离开了未央宫。 真正的昌平公主生母早逝,昭华也清闲,无需再去拜见他人。 她住在金福殿。 这一晚,她噩梦连连。 梦里是张怀安掐着她脖子,逼问她为什么骗他。 梦醒,昭华发了一身冷汗……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珠帘晃动。 绿兰急来禀告。 “公主!不好了!魏老夫人得病,皇上让您今日随魏相一同回魏府探望。” 闻言,昭华心跳一滞。 第75章 羊入虎口 御书房内。 宣仁帝面对收拾妥当、准备出宫的昭华,语重心长地叮嘱她。 “昌平母妃早逝,魏老夫人突发病症,膝下也无其他儿女随侍左右,皇儿,你就以昌平的身份,尽一份孝心。 “而且,这魏家乃世族之首,你也算是替父皇走动走动,以昭皇恩浩荡。” 昭华心思沉重。 若只是去探望老夫人,她别无他念。 但,偏偏那是魏玠的祖母。 宣仁帝还备了根千年人参,让昭华带去。 昭华领命后,心绪繁杂地退出内殿。 绿兰在殿外等候,恭敬地接下昭华手中的礼盒,并言明。 “公主,魏相正在宫门外等您。” 昭华淡定如常,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早前,绿兰就向她大致介绍过魏府的情况。 昌平的母亲荣妃,是魏老夫人最疼爱的幺女,及笄后入宫,成为皇上的宠妃之一。 可惜红颜薄命。 荣妃身子虚,产后一直不见好。 昌平公主不到三岁,荣妃便香消玉殒了。 女儿早逝,魏老夫人就将感情投注到年幼的昌平公主身上。 因而,昌平公主儿时也在魏府住过一段时间。 绿兰跟昭华说这些,主要是想提醒她——魏老夫人十分了解真正的昌平公主,此行去魏府,要万分谨慎。 宫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魏玠站在其中一辆马车边,绛紫官服威风气派,却被他那如玉般朗润的气质压制,收敛锋芒,与光同尘。 他身边的随从不是陆从,而是一个陌生的、面无表情的男人。 昭华再看见魏玠,已经不像昨日“初见”时紧张。 她如今顶着昌平公主的脸,只当他是魏相,是自己的表兄。 那个来自大漠的昭华,那个日夜在他身下、被他欺负的昭华,已经“死”在安城。 昭华姿态轻松地走到魏玠跟前,不再避讳跟他对视。 “魏相。” 魏玠对她行见礼,眉眼流淌着温和,仿佛是个好脾气的。 “公主,请上马车。” 顺利地打过招呼,昭华脚步都轻快了。 …… 魏府。 马车停下后,昭华借由步梯走下。 瞧见那魏府的门楣,阳光正好照在上面,只觉得光芒万丈。 那些仆婢们恭敬站在两侧,迎接他们。 昭华是客,魏玠亲自在前引路,她则跟在后面,始终跟他控制着十步左右的距离。 到了魏老夫人的居所,魏玠侧开身子,给她让路。 “公主,请。” 这意思,是要她先进去。 昭华迈开步子,从容不迫地进内室。 后头没有脚步声,想来是男女有防,魏玠要在外头等候。 昭华大大松了一口气,顿觉腰杆都能挺直了。 内室。 魏老夫人躺在病榻上,旁边有几个婆子伺候着。 她脸色青灰,不见红润。 看到外孙女,老夫人眼皮撑开一些,有了病殃殃的笑容。 “昌平……昌平啊。”她急切地抬起胳膊,招呼外孙女近前来。 昭华快步走过去,一个婆子顺势搬来凳子让她坐。 “外祖母!”昭华握住老夫人的手,目光拳拳切切,流露出的关心一点不像假的。 魏老夫人自己病着,却用一种看病人的关切眼神望着昭华。 “昌平,这三年,可受苦了?” 昭华轻轻摇头,还流出几滴泪来。 “不苦。都是我该受的。外祖母,您怎么就病了,是哪里不舒服?” 她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 魏老夫人讪讪道,“人老了,各样的病就出来了。眼前瞧着你,外祖母自然也就舒坦了。昌平啊,不走了,多陪陪外祖母。” 她看着面前这张脸酷似已逝女儿的脸,失神地想要抚摸。 尽管自己这张假面毫无破绽,昭华还是怕被人触 碰。 昭华眼疾手快,双手握住魏老夫人那只松弛皱巴的手。 “听外祖母的!昌平不走,昌平伺候您,直到您痊愈为止!” 她只是一时应付之言,讨魏老夫人欢心的。 却不想魏老夫人还真就当了真,当天魏家就派人去宫里向皇帝说明情况。 宣仁帝大手一挥——“难得她们祖孙情深,那便让昌平侍疾吧!” 昭华得知此情后,急得团团转。 这可不行啊! 她本就想离魏玠越远越好,怎么还羊入虎口了呢! 第76章 眼睛像她 皇命不可违。 这天,昭华就被安排在老夫人的院内厢房住着。 听绿兰说,昌平小时候也是住的这间房。 用过午膳后,昭华几乎都在陪老夫人。 老夫人关心她的婚事,也叹息她虚度的这三年。 “昌平,你实话告诉外祖母,你可还喜欢赵家那个?” 赵临渊,昌平的心上人。 他是探花郎出身,长得风流俊朗、一表人才。 昌平当年就是为了他,才会嫉妒之下犯下大错,差点害死赵临渊的白月光。 她为赵临渊做的那些荒唐事,几乎全城皆知。 即便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她也不知收敛。 魏老夫人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外孙女。 昭华为安抚老夫人,赶忙摇头否认。 “外祖母,我早想通了。赵临渊心里没有我,我不该苦苦追着他。我会找个真正喜欢我、疼爱我的男人。” 她这些也都是实话。 魏老夫人无比欣慰。 “好,好啊。你能这样想,外祖母就安心了。” 晚间,昭华回到厢房。 绿兰神秘兮兮地告诉她。 “公主,奴婢晓得老夫人如何病的了,原是被魏相给气病的。” 昭华顺口一问,“这从何说起?” 绿兰机灵地关上房门,接着道。 “本来定好,来年春日,魏相就要迎娶宁家小姐。 “但因宁老太爷去世,宁小姐需守丧,这婚事又得往后推延……” 昭华听到这些就心烦。 她皱眉打断,“这些事,以后不要再打听。” 绿兰也意识到,妄自议论此事不妥,赶忙低头认错。 昭华这心里不上不下的。 她询问绿兰。 “我与表哥不熟,对么?” 同样的问题,她昨日也问过父皇,但父皇总给她一种信不过的感觉。 还是绿兰更了解昌平。 绿兰给她的回答是。 “不熟的。公主还很怕魏相。 “听公主说,她儿时在魏府小住,仗着魏老夫人疼爱,打翻了魏相的砚台,当场就被魏相用戒尺打了几下手心,从那以后,公主就对魏相退避三舍了。 “还有三年前,公主……犯错。满朝文武,魏相第一个开口,要皇上严惩不贷。” 昭华这就有数了。 “如此看来,魏玠应该也不想亲近这个表妹。” 绿兰也不知该不该附和。 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魏相确实对昌平公主颇为冷淡。 了解了这些,昭华就坦然住下了。 魏府这样大,她和魏玠都不希望碰上对方,那就不会有交集。 然而。 事与愿违。 次日。 魏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人正是赵临渊的白月光——苏婉。 当初昌平为了除掉这个情敌,在马上动了手脚,害得本就不善骑射的苏婉摔下马,昏死几日后才苏醒。 苏婉那次以后就落下了病根,如今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说是来探望得病的魏老夫人,可乍一看,苏婉的病弱之态更重。 苏家与魏家沾着远亲,何况来者是客,众人都对苏婉以礼相待。 一行人陪魏老夫人在院子里坐着,魏玠下朝经过,也陪着坐了会儿。 苏婉摆出求和的姿态,频频对昭华散发笑容,期间还提起她与赵临渊定下婚期一事。 魏老夫人觉察到这苏婉来者不善,担忧地看向外孙女。 若是真正的昌平,可能立马就掀桌子了。 但现在的她是昭华。 昭华连赵临渊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自然毫无反应。 她还大方地道贺。 苏婉明显怔了一下,旋即微笑说道。 “三年未见,公主变得不似从前了。 “在寺庙中修行,果然能沾染佛性,公主这双眼睛与从前大不相同,如此清澈的眼神,漂亮得像泉水。” 昭华点茶的动作一顿。 果然,最了解你的,恰恰是死对头。 易容可以改变脸部,唯独这眼睛很难做出大改动。 更要命的是,昭华不经意的一个抬眸,正好对上魏玠投来的视线。 他也在看她的眼睛。 男人眼底暗暗的一凛,平日里未曾注意,昌平这眼睛,为何看着如此像她…… 第77章 落水,让她道歉 魏玠的视线太过强烈,昭华很难忽视掉。 她率先转脸看苏婉,皮笑肉不笑地威吓道。 “苏小姐羡慕的话,本公主也成全成全你?” 这嚣张的、凶恶的语气,颇有昌平从前的味道。 连绿兰都恍惚了一下,还以为真是曾经那个公主。 苏婉干笑笑。 “公主好意,苏婉心领了,实在是身子虚弱……” 为何会虚弱,还不是三年前被昌平所害么。 魏老夫人越听越不得劲。 这个苏婉,原以为她是个温顺懂事的,没成想那小心思一套一套。 “咳咳……”老夫人用咳嗽打断苏婉的话,并直言自己乏了,要歇息。 这与逐客无异。 苏婉识趣儿,主动起身告辞。 “万望老夫人保重身子,晚辈改日再来探望。” 说话间,她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昭华。 怪。 真是太奇怪了。 即便过去了三年,可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呢? 从前的昌平就像个刺猬,一激就炸。 而眼前这个,眉眼间一点戾气都没了。 昭华已觉察到苏婉的疑心,主动提出送送她。 送客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尊贵的公主来。 显然,昭华是别有用心。 魏玠拦下那想要制止的婆子,任由昭华去了。 同时,他眼中拂过一道暗芒。 …… 不到片刻,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婢女。 她见魏玠这个能主事的在,便急切地禀告他。 “大人,出事了!公主和苏姑娘落水了!” 婢女这话刚落音,就见大人拂袖而出。 翩然身影,叫那路边红枫都失了色,一切光影都追着他而去。 魏府内有一人造湖。 湖水不深,也不浅。 虽不至于淹死人,但对于不会水的人来说,还是有一定危险性。 魏玠赶到时,两位姑娘已被救上岸。 她们都湿漉漉地坐在草地上,由婢女给她们整理、披上干净衣物。 苏婉身子弱,浸了水便一直咳嗽。 她那架势,像是要将肺给咳出来。 奇怪的是,一边咳,还能一边控制着说话。 “公主……你为何,为何推我入水……” 这样控诉性的话,让绿兰慌乱无措。 遥想三年前,摔下马后的苏婉,也是在晕倒前指认昌平公主,那表情真是如出一辙。 昭华气呼呼的,秉着不能吃亏的原则,冷森森地盯着苏婉,咬牙切齿。 “苏婉,本公主跟你势不两立!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方才是我推的你吗,分明是你想诬陷我! “你跟赵临渊般配得很,恶心我也就罢了,还来恶心我外祖母!你是何居心!再敢来魏家撒野,我撕烂你的嘴!” 旁边的绿兰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主真的太会演了。 简直是死去的昌平公主附体啊! 苏婉瞧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昌平,身子瑟瑟发抖。 她转而向旁观的魏玠求助,两眼泪汪汪,还捂着心口要咳不咳。 “相国大人,不是这样的……咳咳……我绝无诬陷公主之心,大人,我……” 还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魏玠当机立断,让婢女把她抬去厢房,务必要伺候妥当。 随后,他看向那像条疯狗一样的自家表妹。 光用看似温和的眼神,就能将她震慑住。 昭华立马低下头,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 她委屈又愤恨,还带着股乖张不服的劲儿。 “表哥,我真没推她!” 魏玠方才还觉得她的眼睛很像那个女子,如今看来,自己真是糊涂了。 可惜了那双眼睛。 “公主还想去太庙是么。”魏玠严肃地反问,其威胁恐吓意味不言而喻。 其他人只觉得大人最温柔不过了,连对着昌平公主这样的,也能保持君子风度,不怒不躁。 昭华方才张牙舞爪,大骂苏婉,只是为了打消苏婉对她的疑心。 眼下目的已达到,至于这人是不是她推的,她不欲做更多辩解。 她佯装受制于魏玠,憋屈的,敢怒不敢言地转身离开。 “公主,且慢。”魏玠那温和声线,总给人一种他有商有量的感觉,其实不然,他的态度分明很强硬。 “魏相还有什么要说!” “公主是皇室贵胄,难道不知有错理应赔礼道歉么。” 昭华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视着魏玠,“我不去!是她错,不是我!” 这愤怒是真实的。 魏玠也太是非不分了。 偏帮外人,却不心疼自己的亲表妹。 难怪真正的昌平不喜这个表哥。 然而,她的怒火落在魏玠眼中,反而像什么击中他,令他再度有种难以言状的熟悉感…… 第78章 错认,魔怔了 仅仅一瞬,魏玠就收回视线,恢复平常。 他淡而又淡地开口。 “公主,真相如何,没多少人在意,他们只认受害者与加害人。” 点拨完后,魏玠便走了。 昭华听出,他这是在教她,也应该像苏婉那样装个受害者。 她有些看不懂了。 他对昌平这个表妹,究竟怎样呢? “公主,我们……”绿兰欲语还休。 昭华语气上扬,“先回房换身衣服!” “是,公主。” 墨韵轩。 此处是魏玠的住所。 院门把守森严,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 魏玠站在一角亭内,凝望着远处。 风吹起他衣摆,他视线停滞,一动不动。 他想,自己真是魔怔了。 再怎么着,也不能将昌平和那个女子联想到一起。 从安城回来后,他就抛下了张怀安这个身份,刻意遗忘那个满嘴谎话,骗他至深的女子。 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想提起。 说不上恨,也没有释然。 只是,恢复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有些无趣罢了。 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又与何人在一起…… 思及此,魏玠的瞳孔猛地缩紧。 还是得找到她。 问问她,到底为何离开自己。 此时的魏玠,与平日里温和清雅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眼底浮动着寒凉,如寒冰炸裂,迸出逼人的蚀骨迫意。 …… 客房那边。 苏婉已经醒来。 婢女帮她换上干净衣物,还把她的头发擦干。 瞧着小姐如此苍白的脸色,婢女一脸愤慨。 “小姐,昌平公主太过分了!皇上就不该把她放出来!” 苏婉虚弱无力地垂着手。 “别这么说,公主只是太喜欢临渊了。” 闻言,婢女更加气不过。 “本来就是昌平公主横插一脚,赵公子一直喜欢的就是小姐您,她凭什么跟您争! “恕奴婢说句大不敬的,即便没有小姐,赵公子也不会喜欢昌平公主的。 “她恶毒又跋扈……” “好了,别说了。”苏婉阻断婢女的议论,看起来温柔大方。 这时,门外响起令她们心惊的声音。 “继续啊,本公主还想听呢。” 苏婉一回头,就见昌平公主推门而入。 当此时,婢女以身护在苏婉前头。 “公主,您又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昭华还未说什么,绿兰条件反射地冲上前,先打了那婢女一巴掌。 “放肆!就你这贱婢也敢对公主无礼!” 绿兰又回到当初跟着公主“为非作歹”的状态,简直得心应手。 婢女挨了打,眼泪打转。 苏婉拖着病弱的身子站起来,试图拉开婢女。 “公主,有什么冲我来,咳咳……” 昭华微微一笑。 “苏小姐说的什么话,我来看看你而已,是你的婢女不懂规矩,以下犯上地论断我,还以为我要伤害你。 “奇怪,本公主就是这么歹毒的人吗?” 绿兰立即附和,“我们公主善良着呢!” 苏婉紧绷着身子,强笑道。 “确实是我婢女的过错,请公主宽恕。” 昭华冷笑。 “自然得宽恕了。谁叫本公主善良呢。不止不计较你故意落水陷害,还专程来给你赔不是。” 苏婉还要狡辩,“公主,我没有……” 昭华坐下。 嘭! 她往桌旁拍了一把匕首,优哉游哉地说道。 “苏小姐,这三年,本公主可是每天都在想你呢。 “今日这事真相如何,你我心中有数,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只道一句,来日方长,我们且行且看。” 苏婉脸色喀白,生怕真被匕首所伤。 昌平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 而她现在没有帮手,绝对不能硬碰硬。 “公主,臣女告退。”苏婉赶紧带着婢女离开。 绿兰顿觉痛快。 “公主,她们总算是走了! “苏婉真可恨,三年前就是她恶言相激在先,我家公主才会一气之下做出那等事。 “今日她又故技重施,想让公主您失控,真卑鄙!” 昭华没接话,她吓跑苏婉,是不想对方再纠缠自己。 她抬头,正好能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 舅舅找的那个高手真不错,比她自己那三脚猫的易容术高明多了。 这“脸”防水得很,一点破绽都没有。 但眼睛就比较麻烦。 先前魏玠显然也留意到了,他那眼神令她惶惶不安。 昭华想尽快回宫,否则就有暴露的危险。 但接下来,当晚发生的一件事,险些将她推向深渊…… 第79章 叫她昭华 月影婆娑,竹影似美人,纤纤然落于墙上。 将近子时。 魏府后林内,昭华披着一件斗篷行走其间。 她睡不着,思索如何能让魏老夫人的病早些好。 思来想去,自己能做的,就是让老夫人开心,这有助于病情恢复。 又想起,白天老夫人无意间说过府中的秋芙蓉。 于是她跑到这后林,想剪一些摆在老夫人床头。 老夫人瞧见喜欢的花,心情自然也会好转。 绿兰睡得很沉,昭华就没有叫醒她。 哪怕只身一人来此,有星月作伴,就不害怕。 昭华提着一只小灯笼,用它照着花枝,想选出几朵好看的。 四周分外安静。 只有她脚踩枯叶的“嘎吱”声。 昭华提起裙边,缓慢地行走在那秋芙蓉花下,细看细选。 忽然,她发现了一朵可爱的、开得正好的。 可惜它的位置有些高。 昭华高抬起胳膊也够不到。 她放下灯笼,脱下碍事的斗篷,踮起脚尖来摘。 手指触碰到花茎的一瞬,暗处伸来的一只手,蓦然勾住她腰,将她整个人带向黑暗。 “啊!” 昭华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叫。 但随后,耳边响起那可怕的低沉呼唤。 “昭华。” …… 约莫一个时辰前。 魏玠今夜还是很难入睡。 从安城回来后,他就时常这样。 帐内昏暗,床榻上只有他一人。 可他总感觉有个无形的身影困着他。 那种从未有过的空虚,如温水煮蛙一般,缓缓侵入他,悄无声息地折磨他。 他无法排解。 仿佛只有让那无形的身影变得有形,他才能睡个安稳觉。 白天,他几乎很少想起那人。 但一到黑夜,他压制在心底的东西就跑出来了。 它们像烈狱的小鬼,在他头脑中叫嚣着。 而今夜,它们令他想起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美丽的、清澈的、狡黠的,分外生动的眼睛。 就好像它也在暗处注视着他,引诱着他。 随之,他又荒唐地想起昌平。 确切地说,是昌平的眼睛。 他心里发闷,想要驱散这些乱成团的东西。 哗—— 魏玠拉开帐幔,起身更衣。 他眼底透射出寒星点点,勉强保持着冷静。 外面有风。 只要吹吹风,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下人们没有魏玠的允许,都不敢跟过去。 魏玠走出了墨韵轩,一路上总能看到巡夜的仆人。 他需要个清净的地儿。 府中最清净的,就是后林了。 那儿有间小木屋,守林的老仆正在屋里喝酒消愁,见到魏玠过来,立即恭敬地迎上去。 “大人,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扑面而来的酒气,令魏玠眉头微皱。 酒有美名,为忘忧君,少饮可助眠。 那老仆见他瞧着桌上的酒壶,赶紧倒了一杯,双手呈上。 “大人,刚出窖的,您尝尝?” 魏玠没拒绝,修长净白的手指环着杯壁,随即一口饮下。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 等他离开小屋,以为自己很清醒,丝毫不察——他那脚步不稳,视线都散了。 老仆不放心地跟上,“大人,老奴送您。” 魏玠摆了下手,嗓音依旧清润,完全没醉似的。 “不必,回吧。”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团微亮。 那是个女子,提着灯笼在行走。 再后来,她脱去斗篷,那背影,那身段,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几乎没有分别。 那一刻,他的理智再也压不住那些“小鬼”。 他那根扯紧的弦也崩坏了…… 变故只发生在一刹。 昭华毫无防备,地上的灯笼被那人踢开。 她则被压在树干上,依稀间看清那人后,她满脸惊惧。 “魏相!” 他紧紧搂着她不放。 “昭华……”他深深望着她那双眼睛,抬手轻抚她眉眼。 昭华心头一阵慌乱。 “放开我!魏相,你认错人了!” 她推搡挣扎,几乎不敢想,魏玠是怎么认出她的,又会怎么对她。 第80章 不要! 魏玠抬起她下巴。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离开我? “你骗我的么。 “那些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么? “你真是混账,我真不该信你!” 他手指用力,捏得昭华下巴生疼。 嘴上说着恨极的话,却有缠绵的温柔,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昭华觉察到他的异样。 他喝醉了。 昭华正庆幸自己没有暴露身份时,魏玠忽然低头吻来。 他相当熟悉她的身体。 抱上后,确定是她,他就一发不可收拾。 心狂热跳动,一下又一下,狠狠撞击着肋骨。 热血在体内翻涌澎湃,整个人几乎要亢奋起来。 他晓得自己喜欢哪儿,也晓得她喜欢他碰她哪儿。 昭华极力抗拒着,又不敢大叫。 她怕把别人引来。 他的手捏着她,用力捏着。 昭华害怕得直抖。 “唔……放开!” 他的气息包裹着她,突然如海浪般冲刷着她。 那样浓郁、强烈。 男人那大掌拢着她最柔软的地方。 昭华身子发软,晕乎乎的。 随着他的靠近,她记忆深处的画面活跃地跳动。 那好些个夜晚,他们云翻雨覆,他的温热如倾如注…… 即便她不想去想起,她的身体却记得。 昭华两腿无力,后背剐蹭着树干,传来一阵疼。 面前的人如同一团火,在她身上大肆燃烧。 火热炙烤着她,也顶着她。 她被推向高处。 又热又虚弱。 他深深地吻着她,仿佛要把她吞进去。 昭华喘不过气了。 她捶他、挠他。 这林中死寂无声,只听到他重且沉的呼吸。 当他的手也探向深处时,昭华陡然惊起,眼睛瞪大。 不! 不行! 她紧蹙着眉,抓着他胳膊,却无力阻止他。 昭华顷刻间瘫软了。 她仰着头,眼泛着水雾,凄蒙楚楚。 “不要……” 突然,或许是她情急之下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又或许是魏玠卸了力。 总之她竟真的把人给推开了。 而且,他就那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昭华整个人顺着树干滑下,呆坐在地。 紧接着,她回过神来,慌忙拢禁被扯乱的衣衫。 而后,她拿起自己的斗篷和灯笼。 刚要跑开,又想起刚才他对她做的事。 转而又折回去,迅速用帕子擦拭他手。 忽然,他五指收拢,用力握紧她的手。 醉意朦胧间,他嗓音低沉缠绵。 “回来……” 昭华听清了,心猛跳着。 她哪管得了那么多,急忙一根根掰开他手指,挣脱出来。 确认没留下丁点自己的痕迹后,她才放心离开。 原本想摘的那朵秋芙蓉,也抛之脑后了。 那酒很烈。 守林的老仆也醉得厉害。 他恍惚间瞧见一个人影飞跑过去,再一看,又什么都没见着。 厢房。 绿兰在睡梦中惊醒。 起来守夜,却见床上空无一人。 她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 随后,她大惊失色。 不对啊,公主去哪儿了!? 绿兰赶紧出去找人。 巧的是,昭华正好回来。 她气喘吁吁,仿佛后头有鬼差在追赶。 “公主,您去哪儿了……” 昭华二话不说,直接将绿兰拉进屋,旋即“砰”的一声关上门。 绿兰又瞧见,公主嘴唇格外红润,衣衫起褶凌乱,眼神惊魂未定,像是真的遭遇什么不好的事。 昭华缓和下来后,冷静又严肃地吩咐绿兰。 “记住,我今夜一直待在房里,哪儿都没去。” 绿兰一愣一愣的。 “记、记住了。” 这一晚,昭华始终没睡着。 等到次日,她才真正平复下来。 这一整天,她都没见过魏玠。 只是听婆子向魏老夫人禀告。 “老夫人,大人昨晚竟然醉倒在后林,这真是奇事,从来就没见大人喝醉过,更别说……” 魏老夫人也觉得稀奇。 “他那样有分寸的人,怎么也会喝醉?” 思索过后,魏老夫人命令婆子。 “你今儿什么都别做了,只需办一件事,从我院里挑个机灵的,送到墨韵轩伺候。” 婆子听完,无比诧异。 “老夫人,这……” 昭华也跟着眼皮一跳。 她听明白了,这是要给魏玠塞个通房啊。 第81章 魏相今日不对劲 昭华非常赞成老夫人此举。 魏玠有了其他女人,自然就消停了。 事实上,魏家规矩大,老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往孙儿院里塞女人。 此次安排的婢女,连通房都算不上,只是用来解闷。 她那孙儿,年纪轻轻就做了一国之相,成日里忧国忧民,担子太重了。 本想着他成婚后,就能有个知心人儿陪伴着,不料碰上栖梧守孝,又得拖上三年。 三年啊。 想想看,这得把人憋成什么样。 昨晚都借酒消愁了,将来若沾上这酒瘾可怎办? 不如先给他送个知根知底的婢女伺候着。 至于这其中的分寸和尺度,全凭他自个儿把握。 哪怕不用来暖床,放在眼前红袖添香也是好的。 …… 另一边。 魏玠照常朝会。 君臣们还在为如何处置雍王而争论。 宣仁帝念及兄弟之情,想留雍王一命。 大臣们多有劝谏——乱臣贼子就当诛,不可放虎归山。 宣仁帝向魏玠投去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这个相国能与自己同一阵线。 但,魏玠并未接收到。 他人站在那儿,心却不在。 昨晚残存的记忆光怪陆离,着实奇异。 他似乎是醉了。 可经历的那些无比真实。 他抱着的是温热熟悉的身子,他亲吻她、抚摸她,甚至还想完全占有她。 他记得昨晚的女子,有一双他熟悉的眉眼。 然而,怎么可能真是她呢? 最终魏玠的理智更倾向于这是一场梦。 许是昨日苏婉提起眼睛一事,让他想法太多,乱了心神。 但他还是让人去调查此事,看昨晚后林有谁闯入。 宣仁帝也察觉到,他的好相国,今日不太对劲啊。 他只好先退朝,而后单独将魏玠留下议事。 “魏相,雍王这事儿,你怎么看?难道非要朕斩杀自己的亲兄弟吗?” 宣仁帝优柔寡断,魏玠便拱手直言。 “反君之臣,不杀不足以振朝纲、固军心、警世人。 “吾皇仁厚,念手足之情,然,手足相残,致使百体无一宁日,比之断一臂而全百体,何如? “诚言仁德之心不可无,然,仁德需向能知错者、知而能改者、改而不再犯者。此三子,雍王可能达乎? “天启以律法治人,而非以人治人。 “皇上,此事从一开始便很明确了。” 魏玠这些话掷地有声,令人无法反驳。 宣仁帝轻叹一声,“魏相所言,句句在理,朕也应当顺势而为。” 言罢,他向殿外宣人。 “来人,给朕拟旨!” …… 傍晚时分。 魏府。 昭华正在陪魏老夫人。 婆子领着一名婢女进内室。 那婢女模样秀丽,又不狐媚,老夫人看着就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回:“老夫人,奴婢贱名‘春英’。” 老夫人又问。 “若要你去墨韵轩,你可知如何伺候?” 春英小脸红扑扑,浅色的唇嗫嚅着。 “奴婢知道。”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此时,又一名婢女掀了帘子,入内禀告。 “老夫人,大人回府了。” 魏老夫人眼神一亮,“让他过来。” 闻言,昭华当即起身。 “外祖母,既要谈表哥的私事,我不便在场。” 魏老夫人却拉住她的手。 “你就坐着,人多好说话。” 昭华如芒在背,哪里还坐得住。 奈何魏玠这就到了。 魏玠一进来,就瞧见祖母满脸堆笑,又见昌平公主在侧。 他作揖礼道。 “问公主安,祖母安。” 昭华颔首回礼。 魏老夫人让他先坐,然后才向他介绍。 “这是我院里的春英,这丫头做事细致,你身边有个这样的人,祖母就能安心了。” 春英羞怯地朝魏玠行礼,佳人半垂首,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魏玠的视线略过,面上不显一丝喜怒,平静得像那凉了的茶。 他只道:“祖母费心了。但孙儿内院从来不设女婢,怕是用不惯。” 老夫人趁热打铁。 “用用就惯了。男子可没有女子细心……” 魏玠眸色微变。 “祖母应当知晓魏家规矩。” 他明明没有任何怒意,室内的气氛却陡然冷掉似的。 这诡异的寂静,连魏老夫人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抓着昭华的手倏然一用力。 魏玠站起身,有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 “祖母,若无他事,孙儿告退。” 昭华感到老夫人的失望,她也是。 或许春英长得不是魏玠喜欢的类型? 墨韵轩。 随从向魏玠禀告。 “大人,守林的老仆说,昨晚依稀见到有人仓皇逃出后林。” 魏玠目光一沉。 第82章 公主去过后林 魏玠让手下暗中调查昨晚那女子。 同时,他也有个较为怀疑的人。 目前能扰乱他的,也就只有昌平公主的那双眼睛。 在自己院中用完晚膳后,魏玠又去看望祖母。 走至长廊,他恰好见到昌平公主。 “见过公主。”魏玠率先行礼,淡然如风。 昭华眼睫半垂,“表哥是来见外祖母的吗?真是不巧,外祖母刚睡下。” 魏玠目光辽远地望向主屋。 旋即,他收回目光,直言不讳地问。 “公主昨晚是否去过后林?” 昭华微微一怔,随后就调整过来,毫不心虚地回。 “没有啊。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怎么会去后林呢?表哥为何这样问?” 她神情无辜,看起来不像撒谎。 实际上,她手心发汗,惴惴不安,生怕魏玠想起昨晚的全部事情。 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 天知道她为了在魏玠面前隐藏,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为防止魏玠联想到更多,她特意将束胸缠紧了。 同样紧张的,还有站在她后面的绿兰。 绿兰一听就知道公主在撒谎。 昨晚公主明明外出过。 最可怕的是,公主回来时衣衫凌乱,让人没法不多想。 但至于公主昨晚具体去了何处,她并不清楚。 魏玠眼神平和,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无事。臣只是想提醒公主,后林多蛇虫鼠蚁,晚间视线不佳,最好不要入内。” 昭华点点头。 “多谢表哥提醒。” 魏玠没再问下去,侧过身子,像是给她让路。 然而,昭华从他面前经过时,却又听他温和从容地说了句。 “似乎三年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公主从前就不会这般自然地唤臣‘表哥’。” 昭华镇定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说这话,似乎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他眼中似有若无的笑意,很扎眼。 就好像他已经看透一切,只等着她自乱阵脚,掉进他设好的陷阱里。 “魏相不喜欢本公主这样称呼你?”昭华问。 “不敢。如何称呼臣下,皆随公主意。臣告退。”他分明在笑,眼神却极其平静,好似死水。 魏玠走后,昭华才暂且松了口气。 她方才的镇定是装出来的。 魏玠既然问起她昨晚的行踪,说明他已有怀疑。 那她得更加小心,不能露出马脚来。 不过她昨晚就已经够谨慎的了,应是没人瞧见她。 只要她不慌,饶是魏玠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思及此,昭华瞬间一身轻。 然而,事情总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昭华陪魏老夫人在湖边凉亭内小坐,一个老仆匆匆走过。 她并未多加在意,倒是旁边的魏老夫人认出那老仆,吩咐身侧伺候的婆子。 “那不是守林的老金吗?他不在后林待着,怎么到这边来了。叫他过来说话。” “是,老夫人。” 老仆四五十岁的年纪,脚步矫健。 他站在凉亭台阶下,对着亭内的人躬身行礼。 “老奴眼拙,竟不知是公主和老夫人在此!” 昭华先免了他的礼,魏老夫人才开口质问他。 “你这刁奴,向来贪酒,那晚的事我并未问责于你,不成想你变本加厉,此时擅离后林,是要作甚?” 魏老夫人心里门儿清。 他那孙儿喝醉在后林,酒从何来?还不是这老仆惹的祸! 即便老夫人病着,气弱无力,可方才这番话还是威严毕露,叫那老仆直哆嗦。 后者弓着腰,连连告知实情。 “老夫人容禀!老奴……老奴自知有错,老奴是要向大人提供线索。” “什么线索?”问话的是昭华,她紧盯着他。 老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回公主,大人要查那晚何人进出过后林,老奴曾见过,并且想起来,那人穿着件斗篷……” 昭华听到这儿,再也无法盲目安慰自己没事了。 这变故真是猝不及防! 那老仆要去墨韵轩,很快就会告诉魏玠有关斗篷的线索。 她如何能坐以待毙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仆走后,昭华也寻了个借口回屋。 她本想把那斗篷藏严实了,却找不到,问绿兰,绿兰却说。 “那斗篷吗,奴婢方才将它洗好晾晒了,就在院子里……公主!” 她话说一半,就见公主飞奔似的夺门而出。 第83章 危!她的应对之策 斗篷就被晾晒在院内。 昭华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将它收起。 绿兰跟着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公主如此紧张那斗篷,绿兰不明所以。 回到屋内,昭华将其藏在木箱最深处。 她打算等风头过去,再把它彻底烧毁。 绿兰虽不清楚原由,还是自知做错事,赶紧认错。 “公主恕罪,是奴婢擅自做主,见这斗篷脏了,就拿去洗……” 昭华眼神微凉,截断她的话,问。 “还有谁见过这斗篷?” 绿兰仔细回想,随后笃定地摇摇头。 “没有其他人。奴婢亲手洗的,才晾晒上去,肯定没人瞧见!” “你确定?” 绿兰用力点头,“是的,公主!” 即便她如此言确信,昭华也不敢心存侥幸。 那晚的事,若无人证,魏玠查不到,就会以为是一场大梦,可如今冒出一个守林老仆,事儿可就麻烦了。 以魏玠的脾性,怕是非得要把人揪出来不可。 再严重些,如果他已经怀疑她,势必会针对性地细查她,说不定还会趁她不在时,来她房中搜查。 昭华越想越纠结,愁眉不展。 而今之计,唯有推一个人出来,让魏玠停止查证。 顺着这个思路,昭华很快有了一个人选。 不过此事不能由她出面。 一个时辰后。 昭华来到魏老夫人房中,有鼻子有眼地说起自己的推测。 “……据那老仆所说,应该是个女子。外祖母您想啊,那晚若无事发生,表哥为何要大费周折地寻人呢? “孤男寡女,表哥又吃醉了酒,可禁不起细想。” 魏老夫人笑着摆手,脸上洋溢着自豪。 “不会是这样。你表哥向来清心自守,他与别的男子不同。以前他也喝醉过,醉后都想着处理公务,他啊,一直是个有分寸的。” 酒后吐真言、现原形,但不会变了性情。 老夫人坚信,自己的孙儿哪怕醉了酒,也是君子,绝不会做那轻薄女子的荒唐事来。 昭华一阵腹诽。 她回到皇城后,听到的有关魏玠的评价,大多是什么端方清正、不近女色。 在她听来简直可笑极了。 他们哪里知道,他私下里就是个放浪的人! 说到底,是他太会装腔作势,连他身边的亲人都不知晓他的真面目。 昭华关切地提议。 “外祖母,我也相信表哥的为人。可即或不是,我们也能借此机会将春英送去,了却您一桩心事啊。” 这话倒是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 她思索起来,哪怕无需昭华明示,也晓得如何安排。 片刻后,她吩咐人。 “把春英叫来。” …… 另一头,魏玠公务繁忙,听完那老仆提供的线索后,也只是让下人去查。 翌日下朝后,魏老夫人差人叫他过去一趟。 屋内除了老夫人,还有一个婢女。 “祖母。”魏玠请礼问候,随即落座。 魏老夫人今日气色不大好,喝了口热茶,缓缓问。 “你还在查醉酒那晚的事?” 魏玠的眼神淡然随和,关怀备至地劝慰她。 “祖母安心养病,此事不该叨扰您。” “迟了。你可知,祖母为何非要将春英送去你院里伺候?”魏老夫人观察着魏玠的神色。 而他风轻云淡,“请祖母明示。” 魏老夫人转头看向婢女春英,一字一句道。 “那天清早,她便来找我了。 “这丫头非说自己该死,主动求我发卖了她……咳咳……” 老夫人没说几句话,就虚弱地咳嗽起来。 魏玠立即上前。 “祖母,我扶您到榻上歇息。” 魏老夫人摆摆手,拒绝他。 “不,我得把话说完。你醉酒那晚,春英也在后林中,她……” “祖母。”魏玠不忍她这样受罪,强行打断她的叙述,并让守在外头的婆子进来伺候。 等安置好老夫人,魏玠抬步走到外室,目光略过那紧张忐忑的春英。 按祖母的意思,她便是自己那晚醉酒后遇见的女子么…… 魏玠玉眸温润,看似平易近人。 他平和地开口。 “随本相出去,有话问你。 第84章 那晚发生何事 厢房内。 昭华密切关注着此事,还特地派绿兰探听消息。 不一会儿,绿兰推门进来禀告。 “公主,魏相把春英带走了!” 闻言,昭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看样子,魏玠这是要把人带回墨韵轩。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相信了? 话分两头。 魏玠虽将春英带出老夫人的院落,却也没将她带去墨韵轩。 两人站在回廊处。 春英半低着头,恭敬有加。 但是,那晚后林内,具体发生过何事,她也不主动解释,像是要沉默到底。 魏玠与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淡然发问。 “那晚我见到的人是你么。” 纵然他没有一丝诘难,春英还是哆嗦了一下。 她缓慢地抬起头来,似羞似怯地望着他。 随后,她静静地流出两行泪,一个劲儿地摇头。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魏玠心底升起一股躁意。 女子落泪,在他这儿得不到任何怜惜。 春英哭了好一会儿,才饶有深意地否认。 “大人,那晚您喝醉了,奴婢不怪您,奴婢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玠那看似温柔的眉眼弯起,含着释然的浅淡笑意。 “看来本相那晚醉酒,把你吓得不轻,难怪连钱袋都顾不上捡。” 春英闻此言,瞳仁缩了缩。 钱袋? 这和昌平公主教她的不一样啊。 公主说,不管大人问起那晚什么,她都只要装作暧昧不清、难以启齿的样子,一直哭就行。 可眼下,她似乎不该哭。 魏玠耐心地继续道。 “本相也知存蓄钱财不易,待会儿便让人将钱袋给你送来,以后当心些。” 春英头脑发蒙,当下僵硬地点头。 她也不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大人提起钱袋丢失一事,她要是不承认,岂不是坐实自己撒谎了? 须臾间,春英如同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炸,备受折磨。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还她钱袋就了事。 可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她借由此事去墨韵轩伺候。 就在春英惶惶不知所以时,魏玠派回去取钱袋的随从来了。 那随从直接将钱袋交给春英。 魏玠颇为怜恤下人似的。 “检查仔细,这里头的东西可有缺少。” 春英信得过大人,匆匆打开来看了,“回大人,没少。” 她这话音刚落,魏玠眼中随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然。 “春英,你好大的胆子。” 他这话自带位高者的威严,压迫得春英头脑窜血,整张脸通红。 她哪里知道,自己所信任的大人,竟也会撒谎呢。 这钱袋根本就是凭空而来,是魏玠用来试探她的。 甚至,根本无需试探,他也确定春英不是那晚的女子。 他醉得再糊涂,也不会错认得这般离谱。 毕竟,眼前这个春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跟昭华相似的。 魏玠乌沉沉的一双眸子微敛。 他转过身,背对着春英,“温柔”地质问。 “说吧,是谁教你这么做。” 春英惶恐,而且诧异地感觉到——此刻大人周身环绕着一股惆怅落寞。 她不敢再撒谎,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大人,是老夫人!老夫人想让奴婢去墨韵轩伺候,这才……” “你在本相面前哭个不停,也是老夫人所教么?”魏玠的语气沉下来。 他知晓祖母的脾性。 这种法子,祖母向来不屑,自然也想不出。 果不其然,春英随即道,“不,这是昌平公主教奴婢的。” 她全然忘记了,公主此前千叮咛万嘱咐,不管魏玠如何质疑,她都要坚持自己就是那个女子。 但是,昭华也没有想过,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魏相的无形压迫呢…… 从春英这儿得知一切后,魏玠那张清隽的脸庞,在光与影中明暗交织,平添几分深不可测的促狭。 若是昌平,那就说得通了。 继春英坦白实情后,魏玠不仅没有惩罚她,还赞许她知错能改。 春英跪谢他的宽仁,退下时,感慨大人真是天底下最温和的君子,忘了他方才质问她时的冷厉。 她离开后,魏玠薄唇如刀,轻启。 “传本相的话……” 厢房。 昭华正等着春英那边的好消息,门外响起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 “公主,大人有要事找您。 第85章 试探,被他识破 听闻魏玠找自己,昭华莫名腿软。 难道是春英那边出什么岔子了? 绿兰想跟公主一起去,却被门外的人阻拦。 “事关重大,大人只让公主一人前往。” 昭华镇定下来,让绿兰留下,“没事,我去去就回。” 她现在是昌平,魏玠动不了她。 魏玠的随从领着她往外走。 他引她去的地儿,不是墨韵轩,而是后林。 昭华强行冷静,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很快,她见到了魏玠。 他身上穿着绛紫色官服,与她记忆中那个偏好素色的张怀安大有不同。 他还站在秋芙蓉花架下,长身直立,衣摆被风吹起时,翩然谪仙。 随从将人带到后,就退下了。 来到此地,昭华心里七上八下。 魏玠既然安排在这儿见面,想来一定是春英出大问题了,以至于他还是怀疑到她头上了。 她右手边有棵树,那晚她就是被抵在那树上,险些被他…… 昭华稳住自己的神情,若无其事地上前两步。 “表哥,你找我何事?” 魏玠没像前几次遇见那样,朝她作揖行礼。 他仍背对着她,声音深沉缥缈。 “今日臣遇到一稀奇事,想听听公主的看法。” 而后,他言简意赅地说完春英的事,但并未挑明春英已经供出她来。 末了又反问她。 “依臣之见,能那般教春英作假的人,必然知悉那晚在这后林中,究竟发生过何事。公主以为呢?” 昭华表情凝重。 到这个地步,她不能再装糊涂。 这时,魏玠转过身,视线紧锁着她。 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叫他恍惚间能瞧见那个没良心的女子。 “臣认为,公主不止知晓具体内情……” 昭华眉头一拧,坦荡荡地承认。 “表兄,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再试探我了。 “是,我就是那个教唆春英撒谎的人。 “但我真不知道那晚什么事,我只是想帮外祖母,让你收下春英。 “如今被你识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完全不怕他生气,硬着脖子,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架势。 魏玠眼眸冷沉。 “公主还是没有说实话。太庙三年,公主所受的教训不够么。” 动不动就威吓她,他以为他是谁! 昭华气不过,直接回呛他。 “魏相!你还想要本公主说什么……啊!” 她话刚说一半,忽然瞧见那树上盘着一条花蛇,正吐着信子、匍匐着往下蠕动,速度还很快。 昭华很怕蛇。 这恐惧很难控制。 她当即吓得尖叫,并且本能地,一下子扎进魏玠怀里。 “啊!!!蛇!有蛇!” 魏玠也不知怎的,对于忽然靠近的人,他本该避开,可却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反而伸手护住了她。 他也僵住。 不是怕蛇,而是错愕于自己的异常。 昌平不止眼睛像她,此时尖叫发出的声音,也是出奇相似。 昭华不敢抬眼看,更不敢动一下,哆嗦着手拽住魏玠的衣衫,死死靠在他身上。 同时,她身上起了鸡皮栗子,脑海中一团糊,无从思考。 短暂的混乱过后,魏玠率先回神。 他当即将公主从怀中扯开,绕至她前方,而后袖中飞出一枚暗器,精准地击中那条蛇。 危机是暂时接触了。 可昭华经此一吓,两腿直哆嗦,这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她想拔腿就跑。 然而,魏玠朝她投来怀疑深重的目光。 他朝她逼近,害得她连连后退。 “你,你干什么……”昭华这时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恢复她作为昌平的音色。 昭华已经退无可退,后背抵在树干上。 还正是那晚,她被魏玠所困的那棵树。 魏玠那阴影投下来,打在她身上。 她想逃,要从侧边绕过。 他提前看出她想法,脚步一移,便如同巍峨山脉矗立,于她身前,死死地挡着她的路,将她逼退回树干处。 四目相对,昭华一脸愤懑。 “魏相!你意欲何为!本公主金枝玉叶,你魏玠就是再大的官职,难道还能大过我父皇吗!” 魏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双眼,着了魔一般。 可随即,他目光骤寒。 “昌平公主自幼就不怕蛇。你究竟是谁?” 说着,他视线聚集在她下颌,伸出手,就要试探…… 第86章 休对本公主无礼 昭华想躲,却没躲开。 “你……你怎么敢对本公主无礼!”她恐惧般地,眼睫不安地颤动。 魏玠对她的呵斥置若罔闻。 他的长指触碰到她下颌。 如果她不是昌平,这张脸就是假的。 那么,在下颌处,必定有人皮面具的接口痕迹。 然而魏玠并未找到那所谓的接口。 她脸上的皮竟是真的…… 他还想再细细查验,昭华眼底拂过一丝真实的害怕,随即抬手拍开。 她情绪崩溃,冲着他怒喝。 “够了!你这是想做什么!怀疑我是别人易容顶替的吗?就因为我怕蛇? “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把你关在太庙三年,在那深山老林里,你也会害怕蛇! “如果我是别人假冒,怎么单单就你能看出来?难道你比我的父皇、外祖母,甚至比我的贴身婢女绿兰还要熟悉我吗?” 魏玠在意的,当然不是昌平。 在好些个刹那,他会将昌平和昭华想到一块儿去。 他和昭华在一起几个月,他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 甚至是她身上的特殊气息…… 昌平就能带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有那么离奇的猜想。 可对着昌平这双眼睛,他又克制不住地会去想。 方才他亲自验证了。 果真是他错得离谱么。 想来,昭华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成功扮成皇室公主。 一向冷静的魏玠,此刻心烦意乱。 昭华见他还离自己这样近,怕他还要来碰她的脸。 她眼中饱含忐忑无措,“你为什么还盯着我……难道,难道你还想像那晚一样,轻薄于我吗!” 闻此言,魏玠从暂时的糊涂中清醒过来,沉静的眼眸掀起波澜。 他往后退了几步,与眼前女子拉开距离。 “请公主说明,那晚发生何事。” 昭华也不卖关子。 “好,我告诉你!那晚我来后林,为外祖母摘秋芙蓉。 “哪知碰上你喝醉了,突然就来抱我。” 她难以启齿,又悲愤交加。 “还好我躲得快,否则不知道会被占去多少便宜! “你烂醉如泥,欺负我不成,就抱着那棵树发情,嘴里还喊着一个名字,叫什么‘昭华’……” 魏玠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眼中好似有什么被撞得稀碎。 他语气冷冽,不似平日里那样亲和。 “当真如此么。” 他真是对着一棵树,做了那般荒唐的事么…… 昭华滔滔不绝。 “你看,你自己都不信吧。 “我也知道,这种事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我。 “所以我那晚就一声不响地逃了,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结果却被守林的老仆看见。 “我怕被查到,这才让春英假装。 “我想方设法守住这个秘密,既是为了我自个儿,也是为了魏府的声誉。 “原本两全其美,可表哥你非要撕破脸皮,让我们都难堪……好,你要闹得人尽皆知,我也豁出去了! “我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了,这便告诉父皇,告诉外祖母,对了,还有你那已有婚约的宁姑娘,让他们评评理,看表哥你是否应该担起责任娶了我!” 昭华炮语连珠,那蛮横跋扈的劲儿,相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她也只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魏玠听完,没有半点遭胁迫羞辱的急躁。 他淡定地问她。 “公主既然说那晚自己躲过了,那臣对公主并无任何逾矩之行,是么?” 昭华立即肯定地回应。 “当然没有!” 得到这个确凿的回答,魏玠恭敬地行揖礼。 “公主受惊了,臣多有冒犯。此事臣以后不会再提。” 昭华真是谢天谢地。 他总算是信了。 …… 这桩后林秘事,就此处理完了。 昭华回到厢房,全身发软地倒在榻上,手摸了摸脸。 真险呐! 幸好,舅舅没说大话,不愧是顶级易容高手,果然连魏玠都看不出假。 绿兰见公主安然回来,心情放松。 “公主,好消息,老夫人的病已经大有好转了!” 昭华心中一喜。 她能回宫了!? 第87章 调查昌平公主 魏老夫人即将病愈,意味着昭华不日便能回宫。 但就在翌日,舅舅派人送来一封密信。 信上并未写什么,只让她见面后详谈。 昭华借口想去集市上走走,离开魏府后,径直去往舅舅约定的茶楼。 到地方,昭华命绿兰在雅间外守着。 绿兰也不知公主此番要见谁,竟弄得如此神秘。 雅间里。 舅舅褚思鸿坐在帘子后,门窗紧闭,格外谨慎。 昭华径直绕到他对面坐,压低声音问。 “舅舅急着找我,是为何事?” 褚思鸿神情悲愤,眼中有散不去的怒火。 “按照公主所说,我前些日子找了个信得过的,暗中给皇后诊治,没想到啊,竟然真是中了毒!” 昭华对此并不诧异。 她前世就知道,母后的失智疯癫,皆是中毒引起。 可她掌握的并不详尽。 她追问舅舅:“能确定是何毒吗?有无解药?” 褚思鸿找她,正是为了商量这事儿。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以及接下来的打算都告诉了她。 “是种十分罕见的毒药。倒是能调配出解药来,但唯独缺少一味重要的药引——百年紫金草。 “我这几天就在打探这紫金草,这东西本就是稀罕物,何况是百年。 “皇城各大药铺都没有此物,只有魏府有。” “魏府?”昭华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凉水浇灭。 褚思鸿也知这事儿比较难办。 他叹了口气。 “正是魏相府中。 “魏玠精通岐黄之术,府中有一药房,里头收藏着许多奇珍异草,就包括这百年紫金草。 “我打算先探探魏玠的口风,看能否重金买下。 “若是不能,哪怕去偷、去抢,也要给它拿下!”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在宫中受苦。 也怪自己,竟一直没有怀疑过皇后的病另有隐情。 昭华思忖片刻后,理智地问。 “舅舅有多少把握,觉得魏相会将紫金草让出?” 褚思鸿紧绷着脸。 “说实话,至多三成。 “其一,这百年紫金草属实珍贵,我又与魏玠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其二,魏玠精明谨慎,我若向他讨要此物,他必定会究其因果,而我又不能透露皇后中毒一事,只怕适得其反,招来他的调查。” 听完,昭华轻巧地提议。 “最好的法子,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紫金草,让他查无可查。” 褚思鸿是正人君子,若非逼不得已,他并不想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这可行吗?”他不确定地反问。 昭华已有主意,显得自信又从容。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到时候,还需舅舅配合我。” …… 为母后解毒要紧。 昭华回到魏府后,便主动去了墨韵轩。 这是她头一回来这院子。 整个院落雅致幽静,颇有大隐隐于市之感。 青石小道两旁栽种半人高的花树。 就连角落都被精心休整过,没有一丝杂乱。 置身此地,整个人都被洗涤得宁静下来。 魏玠今日休沐,却也忙得分身乏术。 他在前厅里接见昭华,恭敬有加,反而显得疏离。 昭华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表哥,我想学习药理,熟悉一些药材。听说你的药房里应有尽有,我可否入内瞧瞧?” “公主为何忽然有此想法?”魏玠果然追问起缘由。 昭华早有准备,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抬起下巴道。 “为了外祖母。” “祖母有府医照看。” 多说多错,昭华干脆耍起无赖。 “我就想多学一些,不可以吗?表哥别忘了,你可还欠我一个人情呢,那晚后林里……” 魏玠当即阻断她往下说。 “公主有这份心,臣不拦阻。” “那就多谢表哥了!” 昭华达成目的后,爽快离开。 殊不知,魏玠望着她的身影,眼眸讳莫如深。 不止是眼睛,连背影都像极了。 谨慎如魏玠,哪怕有一丝不对劲,也要查到底。他将一暗卫叫出来,沉声吩咐。 “去太庙细查一下昌平公主。” “遵命! 第88章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昭华并不知道魏玠在暗中调查她。 得以顺利进入药房,她想的都是如何拿到百年紫金草。 那药房有专人打理看管,比她所想的大得多。 还不止一层。 第一天,昭华就四处转了转,腿都走酸了。 她了解到,除了百年紫金草这样的奇珍,魏玠这里的宝贝还真不少。 有些草药还是他自己栽种成功的。 等到第三天,昭华才确定紫金草的存放位置。 她这个公主要去哪儿,没人敢拦。 就这样,她顺利将紫金草偷到手。 不过,要摆脱自己的嫌疑,还需舅舅那边收尾。 当天晚上,宁静的魏府内响起一阵骚动。 “抓刺客!”仆人们大喊。 昭华听见后,一点不害怕。 依稀有刀剑拼杀的声响,但并未持续多久。 外面,不过片刻,那些刺客们就败下阵来,全都飞身逃出魏府。 几个护院的高手一路追出,却没有抓获一个。 总的来说是虚惊一场。 但他们这一闹,昭华反倒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将紫金草藏好,此事连绿兰都没告知。 就在第二天,药房的人清点检查,竟发现少了百年紫金草。 他们速速上报。 魏玠知晓这事后,只是云淡风轻地关闭了药房。 药房的管事自责又气愤。 “大人,都是小人看管不力!定是内贼所为,小人誓必抓住他,给大人一个交代!” 魏玠跟前的一个随从插话道。 “大人,昨晚府中进了刺客,会不会是他们偷走了紫金草?” 相比于刺客,魏玠更加怀疑家贼。 昨晚那些刺客并无本事进入内院,更别说潜入药房偷盗。 他严肃下令。 “传本相的话,严查各院,看有无丢失物件的情况。” 其实是为了搜查紫金草。 然而这个时候,昭华早已将紫金草送出去了。 她将它交给舅舅,相信很快就能制出解药来。 …… 几天过去了,府中没有搜出紫金草。 众人都认为,必定是被那晚的刺客所盗。 但那些刺客又是谁派来的,也是一无所获。 百年紫金草,莫名其妙就丢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药房那些人个个气得睡不着觉,懊恼十足。 相比之下,魏玠倒是看得开。 准确地说,他当下有更为在意的事。 这天,在外许久的陆从回来了。 自昭华逃跑后,陆从就负责找寻她的下落,但一直没有结果。 此次是魏玠将他召回。 这才两个月,陆从就瘦了不少。 他向魏玠坦率直言。 “主子,昭华姑娘太能逃了,愣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人海茫茫,她又会改变形象,底下的人光凭着画像,实在难寻。” 魏玠眼眸平静:“她既然不想被找到,自有各种法子应对。”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他也打算放弃了。 可突然间,他话锋一转。 “不过,只要她还在天启,又能藏到哪儿去呢。高擎灯台灯下黑,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陆从不懂了。 “主子,这最危险的地方是?” 魏玠也只是有这个感觉,并无确据。 他没有和陆从说透,手一摆,“你无需再查此事了。退下吧。” 陆从走后,魏玠徐徐展开一幅画。 那正是他画下的昭华。 女子肌肤胜雪,眼神如春光荡漾,那张樱唇,更像那沾了毒的蜂糖。 他长指轻抚画卷,落指于她眼上,温声道。 “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真相,对么?” 怕就怕一叶障目。 他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 …… “阿嚏!” 昭华只觉得凉飕飕的,连打了两个喷嚏。 绿兰起身关上窗,“公主,这天越来越凉了,奴婢给您拿件披风吧。” 昭华摆摆手,“我不冷。明天就要回宫,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公主。就是这请帖……”绿兰拿出上回苏婉留下的请帖,欲言又止。 昭华瞥了一眼。 “丢了吧。没什么好留的。” 苏婉和赵临渊如何,跟她没有半点干系。 他们大婚,她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翌日。 昭华回宫前,先去和魏老夫人告别。 老夫人的病不严重,更多的是心病,听说宁老太爷那么健壮的人都没了,平白吓的。 在魏玠的用药下,老夫人已然痊愈。 临出府时,魏玠突然叫住她。 “臣送公主。 第89章 贵妃 昭华没料到魏玠要送自己。 当着魏老夫人的面,她干巴巴地应下。 抬头就见魏玠脸色平淡,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出了院门,魏玠走在她后面。 昭华浑身不自在,几次想停下来婉拒。 转念一想,这样反倒显得她心虚。 因而她故意调侃。 “难得魏相公务繁忙,还特意送本公主。” 魏玠坦荡地回她:“公主纡尊降贵,亲自侍疾,臣理应代祖母相送。” 他明明是目不斜视,君子得很,可不知为何,昭华总觉得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逡巡她。 这种感觉很糟糕。 好不容易到了魏府门前。 昭华等不及向魏玠告辞,而后走上步梯,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里。 绿兰也觉得纳闷,低声议论。 “公主,魏相真是难得相送呢。” 昭华不置可否。 反正她已经离开魏府,以后在宫里,也不会再见魏玠。 他如何,与她不相干。 此时,魏玠还站在台阶上,目送那马车远去。 没人看得懂他深藏眼底的情绪。 两刻钟后。 昭华返回皇宫。 宣仁帝将她叫去,询问她魏老夫人的近况。 她简单说明后,他又欣慰地交代。 “连魏老夫人都没有看出破绽,皇儿,你以后就多去魏府走动。 “还有魏相,他现在是你的表哥,你们也该好好相处。” 昭华嘴上顺从地答应。 “好的,父皇。” 话音刚落,一太监小跑着来报:“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昭华瞳仁猝颤。 宣仁帝毫不避讳的,直接让贵妃进来了。 紧接着,一道姿容袅袅的身影迈步入内。 那女人清丽脱俗,温柔又和善。 她不是寻常的小瘦脸,而是圆润有致的鹅蛋脸,尽显雍容富态。 随时随地带着一抹浅笑,给人一种亲切感。 前世,昭华初次见到贵妃,就是被对方身上这股亲近感所俘。 她天真地以为,贵妃真的对她视如己出。 其实隐藏在温柔下的,是卑劣的算计。 贵妃以伪善为糖衣,将她养废,让父皇对她失望透顶,又借由她伤害母后,还有后来的囚禁折磨……, 如今再见,昭华想到的就是临死前看见的——贵妃那张冷狞扭曲的面孔。 她用理智将这些记忆压制下去,扯出割裂的笑容。 皇贵妃先向宣仁帝请安。 后者一见她,语气格外宠溺。 “爱妃快快平身。” 贵妃转而望向昭华,眼中含着温柔笑意。 昭华当即对她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上前拉过她的手。 “昌平,回来就好。皇上一直记挂着你。不管你犯下多大的错,都是天启的公主,是你父皇的女儿。没人可以欺负你。” 她如同溺爱孩子的母亲,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昭华本能地不适,强忍着没有挣脱,抬起头来,对上贵妃那佯装关怀的眼神,感动落泪。 “还是贵妃娘娘最疼爱昌平了。” 这份“疼爱”,她会一一回报。 贵妃只是表现得很亲昵,其实并不熟悉昌平。 何况过了三年,她更加不清楚真正的昌平是什么模样。 寒暄几句后,昭华就告退了。 她往殿外走,依稀听到贵妃和父皇谈论太子。 昭华深知自己羽翼未丰,哪怕有舅舅的支持,也没法一举扳倒贵妃一党。 她得先救下母后,然后再一点点摧毁贵妃。 因此她目前必须要忍。 然而,昭华不知道的是,危险不仅来自贵妃,还有宫外。 魏府。 魏玠派去太庙调查的手下有了进展。 一个名叫了绝的小和尚,声称知道一件有关昌平公主的奇事,并且怀疑现在的昌平公主大有问题。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小和尚不敢随便对人说。 他要求见到魏相后,只告诉魏相一人。 太庙戒备森严,里面的和尚没法随意离开。 因而只能由魏玠亲自前往。 当晚,魏玠就决定去见那小和尚。 第90章 新线索,有人见过昭华姑娘 不料,魏玠正要去太庙,陆从急慌慌地过来禀告。 “主子,有昭华姑娘的消息了!” 陆从太激动,跌跌撞撞,险些摔在门槛上。 几个时辰前,有人想劫狱救雍王。 那人被抓后,不肯交代自己还有多少同党,只说要见相国府的人。 魏玠就让陆从去一趟。 陆从奉命去的时候,也猜不到是什么情况。 这会儿他很亢奋,就跟喝了酒似的,满脸红光。 “主子,那人是雍王的心腹,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见过昭华姑娘,还帮忙弄了个照身贴。 “要是有那照身贴的线索,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人了!” 魏玠眼中的情绪起了变化。 对于昌平公主那边模棱两可的线索,他当然更偏向于照身贴这种直截了当、更加精准的线索。 “他有什么条件。”魏玠看透一切,淡而又淡的问。 陆从这边就像瞬间醒酒了,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大人,小人……小人忘记问了。” 事实上,他光顾着高兴,就没想太多。 现在想来,哪有天上白白掉馅饼的呢。 陆从顿时蔫儿了。 魏玠没有多言,调转方向,亲自前往刑部大牢。 马儿在他身下跑得飞快,踢溅起一地尘土。 …… 哐啷啷! 牢门被打开,带着门上的铁链作响。 牢头恭敬地放魏玠进去,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留。 陆从守在门外,牢房里就只有魏玠,以及那个被绑在木架上的男人。 后者已被折磨得血肉模糊,低垂着脑袋,毫无生气儿。 魏玠站在他面前,更显得一尘不染。 “说说你的条件。”魏玠语调平和,没有那些狱卒的狠戾凶残。 但他远比那些狱卒可怕。 木架上的男人艰难张开口。 “改判……雍王,流放。” 他这喉咙不是沙哑,是直接破了。 如同濒死的老牛哼喘,得仔细辨听,才能听清。 魏玠闻言,眼底一片沉静。 皇上不日前已经下旨赐死雍王,其府中姬妾与家仆尽数流放,儿女也被削为庶人。 此人让雍王改为流放,是为了在流放途中救人。 他若是答应了,便是助纣为虐,纵容劫狱。 可若是不答应,只怕照身贴的线索会就此中断。 短短几息,魏玠就权衡好利弊。 他望向那犯人,瞳色浅淡得近乎透明。 “本相若答应你,于公就是徇私枉法、欺君罔上,于私便是承认本相没本事,连个女子都寻不到。 “雍王之结局已定,无人能够更改。” 男人听完这话,发出一声闷滞的冷笑。 “魏相,大义。” …… 出了刑部大牢,陆从忍不住问。 “大人,他怎么说?” 魏玠没有解答他的困惑,直接下令。 “去太庙。” 半个时辰后。 一行人抵挡太庙,却听闻噩耗。 那和尚暴毙而亡了! 魏玠面上拂过一道寒意,“何时出的事。” 禀明此事的老和尚甚是惋惜。 “回魏相,就在一个时辰前。” 如此巧合,恰恰能说明大有问题。 魏玠那清俊的脸变得不霁,如乌云聚拢而来,平静中暗藏危机…… 了绝这件事,昭华次日也知悉了。 是父皇特意告知的她。 “险些就让魏相查出来了。幸亏住持觉察到那小和尚的反常,及时加以制止。” “父皇,那小和尚真的死了吗?” 宣仁帝朗笑道,“住持可是出家人,不可能杀生。他只是将那小和尚安排出去了。” 昭华庆幸人没事,却也担心魏玠再这么查下去,早晚会查到昌平已死的事。 宣仁帝想不通,咕哝着。 “魏相怎么就想起查这事儿了呢?最近的国事也不清闲呐!” 昭华猜测是自己这双眼睛惹的祸。 可现在她能怎么办? 即便是自毁双目,也来不及了。 昭华心事重重地回到金福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暂时打消魏玠对她的疑心。 她眼神坚决,掺杂一丝肃冷。 魏玠不是想找到昭华吗?那就成全他…… 第91章 回忆,她的主动 昭华不想让任何人和事影响她报仇。 如今最麻烦的,就是魏玠。 她得想个法子,彻底摆脱掉他。 由于不能出宫,昭华就给舅舅传送了一封密信,让舅舅帮忙。 她自己则尽量隐藏,免得被魏玠抓住把柄。 在这之后的时间,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金福殿。 白天绣绣花、看看书,表面清闲自在,实则让绿兰旁敲侧击地打探与贵妃相关的事,制定详细可行的报仇计划。 她本想悄悄去未央宫看望母后,但那边有大批守卫看守,其中不乏贵妃的眼线。 若是正大光明地进去,又怕引起贵妃怀疑。 毕竟她现在顶着昌平公主的身份,和皇后娘娘并不相熟。 昭华也不心急。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母女相认,而是将母后的毒解了。 否则相认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惊动贵妃,给母后带去致命危机。 日子飞快,转瞬间,半个月过去了。 舅舅来了信,告诉她,解药已经制成,而且她交托他办的事儿,近日便可见效。 昭华心情大好,吃了不少点心。 天下起大雨,溅落在瓦上,发出颗粒性清脆的声音。 百官下朝,赶上这场急雨,只好找地方避避雨。 正殿外的廊檐上站着许多官员,都谈论着这场雨何时能停。 魏玠也在其中。 他目光辽远,望着那厚重的雨幕,回忆起过往。 彼时,他到杜府没多久。 也是一个雨天。 大漠难得下雨,人们普遍认为那是上天恩露。 他撑着伞绕过前廊,听见一阵欢笑嬉闹声。 循声望去,原是一群人正在雨下手舞足蹈。 他很快收回视线,只因女子们的衣裳湿透,能映出她们的躯体。 那雨又急又猛,仿佛老天憋了许久的发泄,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冲刷得干干净净。 哪怕他有伞,也无法继续往前走,遂进入一暖阁内避雨。 没多久,一女子也钻了进来。 他一眼认出她——杜府的六姑娘,昭华。 受昭华之玉,纳龙叙之图。 一个养女,取这样尊贵大气的名字,足见杜其山对她的重视。 她淋了雨,本就轻薄的衣裙,禁不住雨水,湿黏地紧裹着那副婀娜有致的身子。 瞧见他在暖阁内,她先是睁大眼睛,随即又放松下来。 她温柔浅笑,“张先生,不介意一同避雨吧?” 他当然介意。 孤男寡女,她又是这副模样。 他甚至觉察到她的故意…… 他拿起伞要离开,她却挡在门边,目光灼热地凝视着他。 雨声嘈杂。 原本清澈的湖水,被搅得浑浊。 他眉峰皱起,“六姑娘这是何意。” 她眼神清澈干净,如同未经打磨的、纯粹的美玉。 那嗓音软黏黏的,听起来有气无力。 “我心悦先生,能与先生一同避雨,不胜欣喜。先生……不要走,好不好?” 她央求他,小心翼翼地攥住他袖口。 他当即甩开,并责备她。 “姑娘自重。” 她一脸受伤的表情,泪眼婆娑。 他以为她也该知难而退了。 这段日子,她几次三番的故意撩拨,他都知晓。 他也明确拒绝了。 但凡是自尊自爱的女子,都会停止。 哪成想,她脸上的哀愁不过几息,转而就决绝地踮起脚,抬起下巴,在他脸上印了一吻。 突如其来的触碰,又凉又软。 他立刻就想推开她,她却变本加厉,用力抓住他衣襟,对着他嘴唇吻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 魏玠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模糊的。 大概就是混乱。 主动的是她,抓着不放的却是他。 他回吻,撬开她牙关,在那雨天里,夺取着她唇齿间的甘甜。 他看到她泛红的眼尾,看到她眼神中透露出的兴奋,以及浓浓爱意。 这混乱只有一小会儿。 后来雨小了,他也就清醒了。 他再次将她推开,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她却虚弱地倒在地上,很是可怜地仰视着他。 他对上她那楚楚动人的眼眸,那是他堕入的开端…… 雨停了。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宫门走。 有人愁眉苦脸道。 “这雨下的,我心里直发闷,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魏玠刚走到宫门外,陆从浑身湿透地跑过来,语无伦次。 “主子,找到昭华姑娘她,她的尸体…… 第92章 尸体,他不信! 昭华的尸体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 因无人认领,当地府衙就将尸体送去了义庄。 再过几天还是无人认领,就会统一埋了。 陆从收到线报后,赶紧来向大人禀告。 他心惊肉跳,不知如何开口。 这会儿说完了,他还是不敢抬头看大人的表情反应。 魏玠异常冷静。 “在哪儿。” “骊江,尸体在骊江找到的……”陆从赶紧回。 他都无法接受这个噩耗,何况是大人。 天阴沉沉,雾霾霾。 魏玠站在那高大的宫门下,身影萧瑟孤寂。 他面色冷白,眉眼间覆着沉郁。 痛苦么。 大概是有的。 但不多。 毕竟,他还没有亲眼见到尸体,还没有亲自确定,那就是昭华。 她能聪明地利用他来到天启,又聪明地逃脱他的掌控,又怎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他不信! 魏玠速向宣仁帝告假,随后启程去认尸。 从皇城到骊江,往返需要大半个月。 他用十日抵达义庄。 其中一张木板上,正是昭华的尸体。 陆从暗中打手势,让那些负责看守尸体的手下退出去。 他自己也出去了。 确认尸体这种事,只能大人来。 魏玠一点点扯开那白布。 他指间血液冻结一般,手无比僵硬。 尸体被骊江的鱼啃咬过,残缺腐蚀了大半,但依稀能辨认出,那张脸与昭华有一些相似。 最能够证明她身份的,就是那条玉坠。 手下人已经找到玉坠,被最先发现尸体的渔夫给偷偷拿走了。 凭这些,其实足以证实,她就是昭华。 但,魏玠不认。 他看过尸体,脸色蒙上浓重的冷色。 陆从将玉坠交给他,他连看都没看,径直上马。 “主子!” 陆从担怕他出事,赶紧骑马跟上。 其他人照旧守着尸体,也不知要如何处理。 魏玠骑马来到骊江边,面无表情地望着那江面。 陆从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打扰。 魏玠冷不防地问。 “你觉得那是她么。” 陆从冷汗直冒,顶着山一样的压力,试探性地说。 “主子,之前在安城,昭华姑娘就是凫水逃走的。 “她或许是为了躲避入城检查,这才选择直接偷渡骊江……” 魏玠接上这话,“然后无力游到对岸,中途溺亡,对么。” 陆从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 随即,他听到骨头关节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视线瞄过去,便见主子拳头用力握起,额角也浮现出青筋。 又过了会儿,他听到主子轻声低语。 “如果真是她,那就是我逼死了她……” 陆从很想安慰主子,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整个天启都分布着他们的眼线,在最严的那段时间,各个城门口都有他们的暗哨。 是他们步步紧逼,将昭华姑娘逼上绝路。 那是骊江,是比护城河宽了好几倍的骊江啊! 一个弱女子,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游得过去。 陆从心中哀叹。 魏玠面朝着光,双眼微阖,嗓音轻哑,“玉坠呢。” “主子,在这儿!”陆从赶紧拿出来,双手呈上。 魏玠拿起它,认真细致地查看。 他确定,这是昭华随身戴的那条。 他好几次与她温存过后,看过、抚摸过,他熟悉它的样式与光泽,绝不会认错。 但,认出它来并非幸事,反而带给他沉痛。 日薄西山。 魏玠仍然待在骊江边。 …… 又过了十日。 皇城。 昭华摸着脖子上空空如也的位置,还有些不适应。 为了让魏玠深信她已死,她只能将玉坠拿去。 也不知他那边是什么情形,又会怎么安葬那尸体。 今日风很大。 昭华将魏玠的事抛开,思念起母后来。 舅舅让人调配的解药,需要一直服用,最少也得半年才能见效。 但她怕母后会有不耐受的反应,想去看看。 于是她打算去求父皇,让父皇制造机会,令她能同母后待上一会儿。 然而,她还没走到御书房,经过御花园时,突然被一只胳膊拽走。 绿兰吓了一跳,刚想喊人来,却见到,带走公主的,竟然是魏相! 第93章 魏相这是作甚! 绿兰一晃神的工夫,魏相就带着公主消失不见了。 她不知所措。 要是喊人来,只怕说不清。 还是先等等看吧。 魏相应该不会伤害公主。 另一边,猝不及防被带走的昭华也蒙了。 魏玠抓她干什么! 这可是在宫里,他也太胡来了! 御花园弯弯绕绕,魏玠将她带到一处隐蔽处。 好一阵子不见,他那面色清冷死寂,给人一种紧迫的危险感。 “魏相这是作甚!”昭华皱起眉质问。 魏玠松开她胳膊,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双眼睛。 他也想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昭华已经死了。 眼前的女子,哪怕不是真正的昌平公主,也不可能是昭华。 见到那尸体后,他就应该这样想。 应该说,安排那具尸体的人,希望他这样想。 但那人显然不知道,他已经从雍王的心腹口中得知——昭华逃离安城后,就拿到了照身贴。 既然有照身贴,她再稍加乔装,哪里需要偷渡骊江? 冥冥中,他感觉得到,昭华还活着。 他不确定是谁安排这一切。 但,他确实动摇了。 是他逼得太紧,逼出了一具尸体。 他甚至想,若是她没能遇到雍王那心腹,若是她没能弄到照身贴,那她可能真的会死在骊江。 他迫切地想见她,但不知她身在何处。 或许远在天边,或许,近在眼前…… “魏相?”昭华见他盯着自己失神,心里直发毛。 魏玠眸中泛起一丝凄迷,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毕竟,他可是相国大人。 “恕臣失态。 “臣有一故友,近日不幸遭难。 “公主的眼睛,与她十分像。” 昭华的心跳平稳下来。 他突然抓她过来,她还以为他又发现什么了。 原来只是通过这双眼睛思人。 这也侧面说明,他并不怀疑那尸体。 昭华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 “那还真是可怜啊。你节哀。” 魏玠勉强地淡笑。 “生死有命,注定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如此。 “有缘,怎么都分不开。若无缘,哪怕面对面,也是不相识。” 他这话莫名其妙。 昭华硬着心肠,扯出一抹微笑。 “魏相能看开就好。你可是国之栋梁,做大事的人,父皇和天启百姓都需要你。” 魏玠恢复平常,没有半点悲伤表现。 “公主所言极是。臣告辞。” 他从容离开,独留她一人。 昭华望着他不断远去的背影,心中又酸又闷。 原来,他也没那么在意她。 她承认自己卑劣。 既想用死亡与他彻底了断,又想看看她“死”后,他会不会因此伤心消沉。 结果却令她怅然若失。 “公主,您没事吧!”绿兰找过来,满脸着急。 昭华定了定神,严肃地吩咐她,“方才这事儿,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绿兰不住点头。 “公主您放心,奴婢知道什么不该说。” 她就是太震惊了,向来君子守礼的魏相,怎会做出此等不合规矩的事来。 还好没被巡逻的侍卫瞧见。 …… 御书房。 宣仁帝听完昭华所求,颇为惭愧。 “皇儿,是父皇考虑不周,你回宫后,父皇都没有安排你和你母后好好见上一面。 “如今你这身份确实不好随意进出未央宫。这样吧,今晚朕来安排。” 他这个女儿真是过于懂事了。 昭华福身行礼:“儿臣多谢父皇。” 宣仁帝悲愁地感慨。 “可惜你母后患上失智之症,别说是你了,她如今连朕都不认得。” “父皇莫忧,母后会好的。” 父皇并非薄情负心之人。 纵然他有很多妃嫔,但心中始终有母后。 昭华最钦佩父皇的一点就是,哪怕母后失智,他都保留着她的后位,并且尽心尽力地陪伴。 但身在皇家,有太多不得已。 所以,若是有可能,她将来想找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男子,他不能有复杂的家世,不能有其他女人,不需要为官…… 晚间。 宣仁帝如约驾临未央宫,并屏退了殿内的侍卫。 昭华借口找父皇,在未央宫待了一阵。 这次她得以跨入铁围栏,近距离地接触母后。 母后那么美丽,那么温柔。 “母后。”昭华轻声唤她。 皇后抱着枕头,呆呆地望着她。 可能是母女连心,然后,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第94章 公主也会牙痛 皇后倏地拿起一块点心,往昭华嘴里塞。 母后喂的,昭华断然不会拒绝。 她乖乖吃下。 紧接着又是第二块、第三块…… 皇后热衷于喂她吃东西,把她当成小孩子照顾。 但除此之外,皇后对昭华没有其他回应。 点心没了,她就停手去做别的。 不过,昭华走的时候,她忽然若有所失,痴痴地望过去。 而这,昭华并不知晓。 由于吃了太多点心,她回金福殿后,牙齿剧痛。 本想忍忍就过去了,情况却愈发严重。 痛到她夜不能寐,遂让绿兰去太医院拿些止疼的药。 那药比起从前魏玠给她的,差太多了,也就勉强减轻疼痛,而且顶多维持两刻钟。 后半夜,昭华痛得满头冷汗,嘴唇发白。 绿兰也是头一回见人牙痛成这样,没有办法,只能再去趟太医院。 …… 次日。 下朝后。 一位太医从远处走来,找到魏玠,虚心求教。 “魏相,这牙痛该如何治?太医院的药似乎不顶用,也无人精通此道,昨儿可把下官折腾坏了。” 魏玠通晓各种医理,太医们碰上什么疑难杂症,都会来求问他。 不过这是首次提起牙痛。 据他所知,这宫里的贵人,有牙痛之症的不多,即便有,太医院现有的药也足够应对。 他留神追问那太医,“此症也分不同情况,不知是哪位贵人,脉案都记录在册么?” 太医非常信任魏玠,如实回道。 “是昌平公主。她的脉案很详尽,但以前从未有过牙痛,下官这才拿不准。” 一听是昌平,魏玠眉峰聚起,眸中却有拼凑好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有考量。 金福殿内。 昭华正在熟睡。 她昨晚牙痛,彻夜未眠,天微微亮时才睡着。 风吹进帐幔,驱散那潮热。 女子柔顺的发丝贴着面,显出几分恬静。 浓翘的睫毛下,眼皮青紫。 绿兰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搅公主。 午时,昭华醒来,见到床头放着一瓶药。 她眼皮惺忪,看不清晰。 “绿兰。” “奴婢在。”绿兰勾起帐幔,等候吩咐。 昭华懒洋洋地问,“这是什么?” 绿兰顺着她视线望去。 “回公主,这是不久前太医院差人送来的,说是治牙痛更有效,让您下回就用这个。” 昭华觉得不太对。 她打开药瓶,倒一点药粉出来,放在鼻下轻嗅。 这味道很熟悉。 与从前魏玠给她的那药非常像。 但她也没有十分确定。 昭华又问绿兰,“怎会突然送这新药过来?昨晚没有吗?” 绿兰也不清楚,茫然摇头,还猜测。 “许是昨晚值夜的太医不知道?” 昭华敛眉沉思。 太医院有许多太医。 术业有专攻,单单是一门医术,其下也有诸多分支。 太医们精通的类别各不相同,自然会有绿兰说的这种情况。 昭华暂且不疑有他。 只因,她还不知,魏玠给过她的那牙痛药,是他自己调配的,不止市面上买不到,连太医院都没有。 她还庆幸,既然宫里有这药,她以后就不怕牙痛了。 魏府。 魏玠将那玉坠放进木盒中,神情格外肃穆。 若只是一处相似,还能称之为巧合,可若是两处、三处,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事离奇,他必须查清。 夜里,魏玠梦到了昭华。 她那张脸变幻多端,但他只要看着那双眼睛,就能准确认出她来。 他还梦见,当初在杜府,她格外大胆地脱光了,站在他面前。 青丝如瀑,肌肤白得晃眼,嘴唇嫣红,双眸妩媚勾人。 她说——“怀安,我想成为你的人,一辈子都跟着你。” 梦里,他想起她现实中的欺骗与背叛,勃然大怒。 他把她摁在那案桌上,狠狠地要了她。 他一遍遍问她,为什么要逃。 她只知道哭,捧着他的脸,边亲边求他,“原谅我,怀安,我不敢了……我是有苦衷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为她擦拭眼泪,轻描淡写地原谅了她,与她修好。 她一句真心,他便信以为真。 梦醒后,魏玠坐在床边,黑发倾泻下来,俊美的脸,阴沉冷厉。 起伏的胸腔内填满愠怒,还有那无尽的空虚…… 好在短短几日后,陆从那边有了进展。 他找到那了绝小和尚了! 第95章 小和尚的证词 主子猜得不错,那了绝真的没死。 陆从把人控制住,直接将其秘密带到魏府。 了绝年纪小,见到魏玠,他瑟缩着颤抖。 “小僧见见见……见过魏相!” 魏玠一袭月牙白衣,清俊出尘。 “小师父有何事要告知本相?” 他看起来温和好脾气,了绝就此放松下来。 但提起那桩秘事,了绝也害怕。 他否认,“没有,魏相,小僧后来想想,纯属小僧想错了。昌平公主一点问题都没有!” 殊不知,他这样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是再愚笨的人,也能觉察到必有异常,何况是魏玠。 不过,魏玠并没有强硬地逼问小和尚。 他让陆从把人带下去,好生招待。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就此放过了绝这条线索。 宫中。 昭华对这临近的危险一无所知。 魏玠没再找她麻烦,她就以为他真的消停了。 如今她的重心全在母后身上。 舅舅传递给她的消息是——连续服用解药后,母后体内的毒素已经暂时抑制住了,毒素虽未解,但至少不会进一步扩散。 这是好事。 不过还有件事需要防范,那就是贵妃派去未央宫的太医。 只要太医细细诊脉,就会发现异样。 这事儿不难办。 昭华去求了宣仁帝。 “父皇,母后的病,太医院常年束手无策,儿臣提议,与其继续无用功,不如差人去民间寻访神医,或许能有收获。” 宣仁帝觉得在理。 昭华趁热打铁地提议。 “儿臣认为,没人比舅舅更适合了。” “的确,在这件事上,思鸿会比其他人都要尽心尽力。皇后可是他的亲姐姐。” 宣仁帝虽无大能,胜在听劝。 他立马将这任务交给褚思鸿,并下令太医院,往后若非必要,也无需总往未央宫请脉。 没有太医前往,未央宫越发寂静了。 但不会一直这么寂静。 这日,昭华正在未央宫外走动,恰好遇到来此探望皇后的贵妃。 金福殿与未央宫是两个方向。 贵妃见她出现在此地,心中生疑。 “昌平,你也来见皇后娘娘?” 昭华佯装讪讪一笑,不大真心地肯定道,“是的,儿臣许久未向母后请安了。” 随后,她又很感兴趣似的,凑上前。 “贵妃娘娘,您经常来未央宫吗?” 贵妃笑着回她:“最近后宫事务繁杂,来的少了。” 昭华看四下没有贵妃的外人,就大着胆子,小声抱怨。 “贵妃娘娘,昌平实在不懂,皇后都那样了,还能堪当此位吗?父皇不让太医为她诊治,可见也放弃希望了,那父皇为何不干脆让您……” “昌平公主,不可胡言。”贵妃变了脸色,严厉制止她这冒犯的话。 昭华悻然闭嘴,眼神里却不服气,还夹杂着对贵妃的崇拜。 贵妃再次强调。 “这种话,千万不能再说了。” “是!儿臣听您的。”昭华贼心不死似的,随即又黏上贵妃,“娘娘,能随您进去瞧瞧嘛?父皇不准人随意进去,可儿臣实在好奇。” 她对皇后表现出的不敬,令贵妃暂时打消了疑虑。 贵妃也没有带她进去,否则就是助长她那股蠢劲儿,届时连累了自己。 昭华无奈离开,临走前还求她不要把今天这事儿告诉父皇。 贵妃弯着唇,温柔笑着。 “你是无心之言,本宫听一遍就忘了。只是切记,下次不可再犯,否则连本宫都护不了你。” 然而,昭华走后,贵妃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眼中还闪过一抹冷意。 这个昌平,真是蠢而不自知。 金福殿。 昭华刚坐下,宫人来传话。 “公主,荣妃娘娘的忌日快到了,为祭奠事宜,皇上让您今日就去魏府。” 魏老夫人疼爱女儿,每年都会设祭奠。 这并无不妥。 可昭华心里没来由得滞重,这是不祥的预感。 她一个公主,总往魏府跑,也不合宜吧。 也不知父皇怎就这么爱将她往魏府送。 此次是魏府的马车来接人。 昭华坐上马车,因觉得困倦,便小憩了会儿。 马车停下后,她弯腰下去。 可眼前的场景令她诧异。 不是应该去魏府吗? 怎么停在这陌生宅子外? 第96章 他的别院 此地偏僻,抬眼望四周,都不见有其他宅院。 难道是魏府的别院? 昭华用眼神询问绿兰,想着绿兰应该清楚。 但绿兰此时也一脸困惑。 见此,昭华既纳闷,又惶惶不安。 她问魏府的马车夫。 “这里是什么地方?” 马车夫拱手垂立,“回禀公主,是祭祀用的别院,老夫人和魏相都在里头。” 绿兰纳闷。 明明三年前还没有这别院。 昭华迈进那别院,院内像是久无人居,顿显凄清。 仆人将她领到一屋。 昭华觉得古怪,“外祖母呢?” 仆人低着头回她。 “老夫人身子不适,这会儿正在房中小憩。” 昭华审视着那仆人。 这一连串的事儿,总透着股吊诡。 不过,她出宫去魏府,父皇都知道。 这光天化日的,哪怕是魏玠,也没胆子算计她? 昭华从容进屋,绿兰一步不离地跟着。 待了片刻后,绿兰小声嘀咕。 “公主,这院子真冷清。” 昭华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 她蓦地站起身来。 “我还是去看看外祖母。” 哪知,她刚走几步,就觉两腿发软,脑袋也像被灌注泥水,很重,很混。 她赶紧找个地方扶,手刚碰到桌角,又脱力滑落…… 咚! 咚! 随着两声闷响,主仆二人接连倒地。 …… 昭华这一晕,就不觉时间流逝。 直到日落西山。 她头脑昏沉地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 她躺在雕花木床上,起身观看,却不见绿兰。 再一看,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昭华跌跌撞撞地来到门边。 推门,门纹丝不动。 拍门叫人,也无人应答。 窗户同样如此,显然是被人从外封锁了。 是魏玠指使的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昭华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寻找工具破门,意外瞥见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子。 她记得清清楚楚,先前她和绿兰进屋时,桌上并没有这东西。 顾不上多想,昭华立马上前打开它。 晕过刚醒,此时她脑中一团浆糊,手也不听使唤,一直哆嗦。 打开木匣子后,昭华最先看到的,是那支碧玉兰花簪。 这和魏玠之前送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不。 恐怕就是那支! 昭华不敢碰它,连带着里面另一只小木盒,她也不敢打开看了。 她呆站着,不知所措。 魏玠把她安排到这别院,又将她迷晕关在这屋里。 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有了个可怕的猜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但是,总要面对的。 昭华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随后她拿起那小木盒,将其打开。 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后,霎时间,昭华瞳孔惊颤。 这不是她的玉坠吗? 不是她放在那尸体身上的玉坠吗! 昭华的脸色一片白,有种一击就碎的脆弱感。 她额头沁出细汗,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原来,魏玠还是怀疑她! 他做这些,就是为了验证她的身份。 忽地。 门开了。 那人进屋后,门又被关上。 昭华不用转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醒了么。”果然是她熟悉的声音。 语气还是温文有礼的,她却听出一丝隐藏得极好、游刃有余的肆谑。 昭华缓缓转身,只见魏玠衣着月白錦衣,清隽矜贵,眼目朗润,唇边噙着似真似假的笑。 他走过来,她就不由自主地后退。 但她很快撞在那桌缘,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 他高大身躯的阴影笼罩而来,如同黑云压境,城门不堪一击。 昭华没有了退路,美眸圆睁:“魏相,你放肆!” 他怔了下,但也只是一下。 随即嘴角笑意加深,眼神却越发凉薄。 他不再守礼,蓦地捏住她下巴,威胁性地问。 “是你自己解释,还是由我来揭穿? 第97章 魏玠,你混账! “解释什么?你犯浑了?” 昭华拿开他的手,一股莫名的恼恨窜上她头顶。 魏玠也不着急,审视着她,缓缓道。 “有人能证明,真正的昌平公主早已死了。 “你断不可能是她。” 昭华猛然想到那个法号“了绝”的小和尚。 难道魏玠找到他了吗? 但当下,不管多心虚,她都嘴硬不承认。 “这简直荒谬!谁说本公主死了?这是在咒诅!” 魏玠无动于衷,继续着他的推测。 “不止是你这双眼睛,你的背影,还有你牙痛的老毛病,这些都足以让我确信,你就是……” “就是什么?那个叫‘昭华’的女子吗?” 她打断他,又继续告诫道,“魏相,你上次在后林将本公主错认,现在又要再来一回吗!” 昭华也只是看上去有底气,其实,她是真的慌了。 她已经特意束腰,让胸脯看起来没那么鼓。 谁承想,他竟还能从她背影看出端倪来。 至于牙痛……是她疏忽了。 那晚她应该忍着,不该让绿兰去太医院。 可她此前也想不到,魏玠连太医院的记录都能查到。 谁知他会一直盯着她不放! 昭华话音刚落,魏玠就拿出一瓶药来。 她看见那药,莫名心惊。 “你,你要干什么!” 魏玠盯着她那张脸,嗓音幽凉。 “真是本相错认吗? “顶级的易容术,确实能做得毫无痕迹。 “不过,它能挡得住这消痕水么?” 昭华瞳仁猝缩,后背发凉。 “你……你说什么?易容术?”她假装无辜,怒斥道,“魏相,你真是病得不轻!我要回宫!放开我!” 她挣扎,反被他那胳膊锁住腰身。 “放开!你放开啊!魏玠,你胆敢冒犯本公主!” 魏玠控制着她,还要强行往她脸上倒那消痕水。 不管她如何扑棱喊叫,他都充耳不闻。 危急时刻,昭华紧紧抓住他握药瓶的手。 她豁出去地警告他。 “你敢!谁知道你这是什么药,若是毁了本公主的脸,本公主拿你是问! “你不就是怀疑我身份吗,好,我们去父皇面前,若我这张脸如假包换,你魏玠就得给我磕头认错!” 魏玠果然停顿了,眼眸晦暗不明。 昭华刚松懈下来,不料,他突然扣着她后颈,凶狠地吻来。 他吻得很急,很激烈,像要吞噬她一切的不安分。 昭华双手抵住他胸口,死守着牙关。 可是没用。 他几乎是压倒性的撬开她唇齿,接着越吻越深。 昭华用尽全力推拒,在他手背上抓挠出道道红痕。 他怎么敢……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过她。 但,他那双有力的大掌还抓着她后颈,仿佛操控着她命脉,一下就能要她的命。 她双眸通红,眼下是被逼出的泪意,愤愤不平地怒视他。 “啊!!魏玠!魏玠!你这混账!你欺辱我,我要告诉父皇……我要让父皇杀了你!” 魏玠非但不怕她恐吓,还得寸进尺地抚摸她脸庞。 手指划过,激起她一阵颤栗。 下一瞬,他低哑着声音,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晚了。” 什么晚了? 猝然间,昭华面露惊愕,并且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蔓延而来。 她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那双眼睛,竟从他眼里看到她自己。 准确地说,是她那张脸。 是她的脸,而非昌平的…… 第98章 他可真狠呐 昭华瞬间明白魏玠话里的意思。 晚了。 他早就取下她那张假面了! 在极大的情绪波动下,昭华身子抖颤,脸色乌青。 但越是危急,她越不能慌。 昭华内心强行冷静下来,思考着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 魏玠知道她是谁了,再闹到父皇面前,只会适得其反。 目前最要紧的是稳住他。 于是,昭华故作一败涂地的颓然模样,一改先前的自信蛮横,宛若被拔掉一身刺,变得光秃秃的刺猬,先向他示弱。 “你……你能当作不知道,放过我吗?” 魏玠眼眸一凛,嗓音沉沉地问。 “你说什么?” 她凭什么以为,他会替她保守这么大的秘密。 昭华从他这反应来看,让他装聋作哑是行不通的。 遂顺势改变策略,与他论理。 他没有软肋,唯一比较在乎的,好像就只有他的祖母。 她反问他。 “那你想如何? “你难道非要我消失吗? “魏相,事已成定局,真正的昌平公主死了。 “我来假扮她,代她向外祖母尽孝,有利无害。 “老人家年纪老迈,最疼爱昌平这个外孙女,你要告诉她实情,万一她受不住这刺激呢?” 魏玠表情严厉。 “威胁我?” 见他生气,昭华便知自己赌对了。 她表面宛若被逼上死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实则继续刺激他。 “你误会了,我哪敢。只是提醒魏相,不要因小失大。 “我贱命一条,死就死吧。 “魏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呃!” 魏玠乍然掐住她脖子,虎口顶着她喉咙,勒得她呼吸一紧,本能地仰起头来。 他只想让她闭嘴。 她若是够聪明,应该乖乖求他,而不是一味惹怒他,让他再度想起那具溺亡的女尸。 那日去认尸,路途中,他好几次头晕目眩。 他从未那么得惊心胆战,那么害怕面对一具尸体。 今日,他亲手揭开她这张假面,确定她还好好活着,他多日以来的忧惧才算放下。 现在她又说死! 难道在她看来,她的死活就跟他无关吗? 这女人,心肠够硬的! 他就该让她知道,死亡有多可怕。 随着他手指收紧,昭华难受地蹙眉,眼神悲戚。 “你真想杀我?怀安……” 魏玠有分寸,他所用的力不至于叫她窒息。 听她如以前那般唤他,他更是瞬间松开了手。 “咳咳……”昭华虚弱地扶着心口,暗暗观察着魏玠的脸色。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哪里舍得死。 只是,魏玠太难对付了。 她也不确定,他能否念旧情,放她一马。 紧接着,昭华放柔声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试探性地蛊惑道。 “怀安,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不是也没计较你隐瞒身份的事吗?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如今我是昌平公主,是你的表妹,你见我也方便。 “若是你有需要,我还能帮衬你……” 魏玠不为所动。 他敛着眉,清正严明地质问。 “直到现在,你还以为这是小事? “想活命就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冒充昌平!” 她能走到这一步,绝非凭她一己之力。 闻言,昭华坚定地否认:“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 魏玠已经听够她的谎言。 他截断她这毫无意义的争辩,威吓她。 “非要我动刑,你才肯说实话么。” 昭华咬着唇,很是倔强。 魏玠视线凌然,“还是不说?” 他真是小看她了。 从大漠到天启,这一路,她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真实目的。 起初,她说她喜欢他,才跟着他回天启,他信了。 后来,她又说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他也信了。 可如今她假冒昌平公主,他不得不怀疑——她很可能是大漠的细作。 他就是再喜欢她,都不可能纵容她做出有损国家的事。 “来人!” 随着魏玠一声吩咐,陆从和几个人进屋了。 昭华看见,他们手上都拿着刑具,瞧得人心惊胆寒。 她立即看向魏玠。 后者绝情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下令,“动刑。” 昭华心中发凉。 他可真狠呐! 第99章 上刑审问,她哭着求饶 主子吩咐动刑,陆从却踟蹰不前。 得知昌平公主是昭华姑娘易容假扮,他震惊不已。 本以为主子抱得美人归,应该高兴了。 哪成想,这突然就要对昭华姑娘上刑。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他意料。 他就是再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也看得出主子很在乎昭华姑娘。 这刑,上在她身,只怕难受在主子心里。 主子也没说具体上哪个刑具,陆从特意挑了个没那么可怕的拶。 那是用来夹手指的。 陆从将昭华的十指放进去,动刑前,他还低声劝她。 “姑娘,您就招了吧。这罪您受不住。” 昭华苦涩地笑笑。 前世她受过的刑具,哪个不比这狠。 她想报仇,就不能告诉魏玠真相。 毕竟,她动贵妃,就是动那沆瀣一气的世家势力。 魏玠是世家的主心骨,他不可能容她。 陆从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一个转机。 他深感无奈。 主子倔,昭华姑娘也倔。 其实只要他们中有一个让步,都不至于弄成这样。 怎么着? 真要动刑吗? 陆从硬着心,示意两边的人,“拉!” 随着那刑具的收紧,昭华的十指受到强力挤压。 指骨要被生生夹断一半,痛得钻心。 她咬着唇内的软肉,几乎要咬出血来。 “啊——” 魏玠手紧握,指节喀白。 陆从看那动刑的俩人如此用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正想暗示他们放点水,忽而听见主子发话。 “收了!” 他回身,瞧见那女子脸色惨白,下了刑具的手指充血红肿,惹人心疼。 可她那眼神还是不屈服,甚至还有对他的恨。 她竟然恨他。 魏玠眼眸发颤,自嘲冷笑。 她利用他来到天启,骗他至深,她恨他什么? 他就该狠狠心,让她将这些刑具用个遍。 届时她才知道,他不是吓吓她而已。 魏玠几步上前,牢牢抓住她胳膊。 “你以为我舍不得?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些刑具对你们这些细作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接着,他又吩咐陆从,“去抓条蛇来。” 刹那间,昭华的眼神就变了。 她怕蛇。 上次在魏府,那蛇就吓得她冷静全无。 陆从听命而行,真就弄了条蛇过来。 昭华直挣扎,全身充满抗拒,本能向后退。 魏玠则狠心将她往前推。 他做着如此残忍的事,嗓音却是那么温柔。 “害怕么,怕就说实话。” 昭华吓坏了,用力与他对抗着。 “不……别过来!啊!”她尖叫,转身扑向他,用力抱着他。 前世,贵妃折磨她,将她丢进蛇窟里。 它们在她身上爬,还咬她,好恶心! 那是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折磨,是刻入她灵魂的恐惧。 她惊骇万分,无助地号哭。 “怀安,我求求你,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是细作,我真的不是……” 魏玠薄唇紧抿,看似无所动容,手却拥住了她。 他不会真让她被蛇咬。 陆从那边掐着蛇的三寸,哪怕她靠得再近,也不会有危险。 但,他还是低估了她对蛇的惧怕。 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 如此可怜、柔弱,还绝望地寻求他保护。 顷刻间,魏玠再硬的心肠都软化了。 “都出去!” 这话一出,陆从跑得比谁都快。 他就知道,主子舍不得。 屋内。 魏玠不再顾忌,直接搂紧了怀中人。 第100章 发誓一辈子跟着他 魏玠低头轻蹭昭华头顶,安抚她。 “你还要我怎么做?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罪么,且不说别的,单是欺君,就够你死上好几回。 “你真想死吗?人来世上走一遭,你甘心这么做一颗棋子? “我在救你,你知道吗?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纸包不住火那日,你是什么下场?你背后的主子,他可会管你的死活?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这些……” 他言之凿凿,看似尽在掌握。 却未意识到,率先低头的那个,注定要被拿捏。 昭华攥着他衣襟,仰头看他,委屈又害怕。 “我不是细作,我不是大漠的细作。” 她泪眼潸然,瞧得他心口滞闷。 可理智胜过那些情绪。 她才受过惊吓,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 “你一人,如何能成功混入太庙,假冒成昌平?背后总有人指使你。告诉我实话,我才能帮你。” 昭华听不懂似的,只是重复,“我不是细作!” 魏玠语调深沉,抚摸着她发丝,温声道。 “我不会再对你用刑,不会再吓你。但是,我也不会放任你顶着昌平的身份作乱。 “你就待在这儿,直到你把事情交代清楚。” 昭华对此不可置信。 她听懂了,他这是要关着她! “你不可以这样做,父皇知道我去魏府,我迟迟不回宫,他会起疑,他会派人找我。” 魏玠没有一丝忌惮。 “若皇上知道你是假的,还会找你吗。” “那外祖母呢?” 魏玠不答。 似乎他也有这个顾虑。 昭华以为他动摇,眼泛泪光,举起手指。 “你放我走吧!我发誓,我不会做对天启不利的事,否则我……” “否则什么?”魏玠沉声反问,同时扣住她手腕,将她发誓的手掰下来。 他抬起她下巴,怒其不争一般训斥她。 “你这张嘴,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你以为胡扯一通,我就会放你走?” 昭华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她解释。 “不是胡扯,你不信我,我只好发誓。” 魏玠冷嗤:“你还发誓会一辈子跟着我,管用么?” 昭华顿时语塞。 可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怀安,我有难言的苦衷。但我真的不是细作,你想,我若是细作,怎会没本事来天启? “我若是细作,想对天启不利,比起假冒成公主,岂不是做你的女人更便利吗?” 魏玠认同她说的这些。 但,不是细作,不代表她就是清白无辜了。 “安分待着。” 他扔下这么一句,就要拂袖而去。 昭华猛然想起什么,赶忙拉住他胳膊。 “你要关着我,那绿兰呢?你把她怎么了?” 她怕他们对绿兰用刑逼供,被他们知晓这事儿跟父皇有关。 若是魏玠直接去问父皇,那她的真实身份就藏不住了。 魏玠淡淡地说道。 “已经初步审问了一遍,她对你的事守口如瓶……” “她是无辜的!我求你不要对她用刑!” 魏玠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转身握住她腰,逼近时,眼神严正。 “你自身难保,还关心她作甚? “她帮着你做事,岂会完全无辜? “你当真以为,她守口如瓶,是对你忠心么? “她是对你背后的主子忠心! “而你,愚不可及,被人算计,还护着她。 “听完这些,还要为了她求我么?” 昭华不知道他突然哪儿来的隐怒。 她无论如何都得护住绿兰。 这不是为绿兰,而是为了她自己。 “我不知道那些阴谋算计,我只知,绿兰对我好,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对你不好么?”魏玠那俊美的脸上浮现愠色。 那是他再也抑制不住的恼意。 话题这就偏了。 昭华试图将其扯回来。 他却咄咄逼人起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那具尸体也是你们的安排,别说你不知情。你可有想过我看见尸体后是何心情? “你犹豫过么?有没有想过不该这么做? “你有为了我求你背后那主子吗?有吗?” 昭华被他逼问得喘不过气。 “我没想这么对你……” 魏玠那胳膊忽地收紧,令她往他身上贴去。 他灼热的气息充满她,她躲避不开,双手隔在中间,侧着头挣扎。 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危险、令人不寒而栗。 “昭华,你真不该惹我生气。” 话落,他便将她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第101章 怀安,你放过我…… 面对魏玠那来势汹汹,昭华躲着他、求着他。 “不,不可以……” 她不想再沾染上他。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永远都摆脱不了他。 但魏玠置她的哀求于不顾,将她两只手腕各自绑在床头。 耳边是她的尖叫,他直接用嘴堵上,将那些声音尽数吞进。 边吻着,边只手解开她束胸,那饱满耸然而出,顶着他胸膛。 难以言说的柔软,催得他心湖激荡,全身发热。 他长鞭出鞘,恨不得立即就与她合二为一。 昭华两只手被绑,那点抵抗的力气简直不痛不痒。 她“呜呜”地发出哭声来。 咸涩的眼泪夺眶而出,被魏玠悉数吻开。 他浑身肌肉紧绷,仿佛强弓拉满,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她的哭咽传到他这儿,令他意乱。 只好一只手托着她脑袋,沙哑着声儿,无奈又坚定地告诉她。 “是我将你带来天启,若你有罪,我也难辞其咎。 “你是我的人,我会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去圣上面前请罪。” 昭华对上他那温柔无限的目光,不可置信。 这与他何干! 她才不需要他一起认罪! 可是,听他这样说,她又好难受。 她不懂。 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是她的谁?何故如此! 怀着这些不解与烦乱,昭华的身子出奇地软下来。 她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鼻尖上有点点汗珠。 就此缠绵,就此沉沦。 她短暂地忘了一切,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魏玠两人。 视线中,那帐顶天旋地转,不住晃动。 男子动情后泛红的双眸,如同烙铁,刻在她心上。 她终是不堪重负,被击打得粉碎。 …… 床帐摇晃,从黄昏到黑夜。 两人在缠绵中欲生欲死,汗水灼湿床褥。 魏玠用力抱着怀中的女子,胳膊上血管突起。 他有力的胳膊,与她纤柔的腰肢交缠,织就一场情谷欠尽显的画卷。 昭华在他怀中战栗,抽泣。 她眼尾嫣红,堪比那开得最艳的牡丹。 在他最后那下猛击过后,她昂扬起下巴喊出声,连带着整个上身弓起,然后才是无力地下沉,陷在那被褥里。 欢愉过后,是从云巅掉落到凡间的空虚,是从梦幻到现实的惊惶无措。 昭华双眸聚焦,直愣愣地望着帐顶,那一片白色,正如她此刻的思绪。 她什么都思考不了。 一团乱麻。 彻底理不清了。 她仿佛一下被抽干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躯壳。 魏玠解开昭华手腕,给她红肿的十指上药,然后叫水,抱着她一起去清洗。 这儿没有她的换洗衣裳,他便给她套上他的干净外袍,将她放在那小榻上,帮她深处上药。 这整个过程中,昭华一句不吭,眼神也是虚空。 她陷在那巨大的麻烦里,最终,她撑不住了,默默流出两行清泪。 魏玠抬起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泪痕。 她不停落泪,他就不停擦。 后来,他皱起眉头,“眼睛要哭肿了。” 昭华望着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怀安,你放过我……” 她还没说完,就见他面色微沉。 “我如何放过你?是你不放过你自己。 “我会为你摆平一切,你还有什么顾虑?” 昭华摇头,“我有苦衷,我不能……不能说。” 魏玠因她这话,怒从心头起,又被他压下去。 他也不想和她争执下去,直接给她两条路。 “要么,一辈子留在这儿。 “要么,说出真相,我与你一同领罪。” 昭华直接拆穿他,“可不管是哪条,到最后你都不肯放过我是吗!你还是要强迫我做你的女人!” 魏玠那餍足后的满意,被她一下搅散。 他那大手急转直下,探入她衣摆。 由于她里头什么都没穿,他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抵达禁地。 “啊!不要!”昭华一个激灵。 第102章 那就生下来 昭华立马推拒。 可随着他那几下,她又不可控地发软,发颤,连同呼吸都急促了。 她双眼透着凄迷的红,小腿紧绷,带着哭腔。 “疼……” 魏玠低头含住她耳垂,讥诮地反问。 “又说谎。 “看看,真是我强迫你的么?难道你不想吗? “怎么看起来,倒是你另一张嘴更诚实?” 他明明是禁欲清冷的样子,却说着这样寡廉鲜耻,甚至下流的话。 昭华面如红霞,连耳根子都染上殷红。 她又气又恨。 “无耻!你无耻……唔!” 话音未落,她便夹紧了两腿,身子紧紧绷起。 魏玠眸光微热,欣赏着她此时的神态。 真是亦嗔亦怒,叫人不由得想狠狠欺负。 怎么会是他强迫她呢? 哪次不是在她有反应后,他才沉入的? 昭华快要被折磨疯了。 再一次,她被他亲手推上云端。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羞耻与懊悔。 魏玠用帕子擦拭完手指,又要给她擦拭。 她如惊弓之鸟,迅速抱紧双腿蜷缩成一团,声音嘶哑地吼他。 “你走开啊!我恨你!魏玠,我恨死你了! “你这个伪君子!你是豺狼,是虎豹,你撕碎我吧!我在你面前已经毫无尊严了……” 魏玠任她骂,并云淡风轻地吩咐手下准备饭食。 两盏茶后。 陆从将饭菜送进来,就听见屏风后,床帐里的水泽缠绵声。 还有主子那隐忍的威吓。 “还骂么?” 陆从不敢再听下去,摆好饭菜就出去了。 捎带着还把门给关严实。 折腾到这么晚才吃东西,昭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双手受了拶刑,是魏玠一口一口喂的她。 堂堂相国,哪里像这样伺候过别人。 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昭华却一点不觉得他好。 想想他对自己做过的事,还有她目前的艰难处境,她胃口都没了。 食之无味,她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解决困局。 还有绿兰。 也不知他们会不会继续审问她。 魏玠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主动提及绿兰的事。 “那婢女,我暂时不审她。 “但我耐心也有限,不要让我等太久。” 闻言,昭华的心情稍稍有所好转。 他又往她嘴里送了口汤。 她配合着张嘴喝下。 忽而又想起什么,她凝眉道,“还有避子药。” 魏玠面色沉静,视线与她交错,没有对上。 “不用喝。”随即他又强调,“我没弄进去。” 昭华不敢冒一丁点险。 “不行。万一呢?” 魏玠抬眸看她,目光沉重。 “那就生下来。” 他这话更多是在赌气。 自己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让她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怀上孩子。 昭华则不知他这话的真假,错愕地盯着他。 直到他改口。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喝。” 夜深了。 魏玠没有回魏府,就此留在这儿,拥着她而卧。 昭华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不成想,她竟睡得很好。 次日一早,魏玠就醒了。 看着枕边人憨态可掬的睡颜,他失神良久。 温存过后,便要面对现实。 他说了要跟她一起面对,就一定会做到。 就怕她不信,将他当外人。 魏玠勾起她一缕发丝,别至她耳后,望着她的眼神,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缱绻。 这之后,魏玠给她手指涂完药,就去上朝会了。 昭华睡到很晚才起,空荡荡的屋子,令她心神恍惚。 眼前的悠闲是假象。 她实则还被架在火上烤着。 接下去,她思考良久,权衡利弊。 拿定主意后,昭华攥着那不属于自己的宽大衣袍,眼神坚决从容。 就在此时,魏玠回来了。 他的身影好似一堵墙,挡住她的将来…… 昭华拢着衣襟坐起来,眼神恳切地望着他。 不等他开口,她就说。 “怀安,我想好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第103章 她交代的真相 魏玠脚步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坐下。 “想通了?” 他还带来一套女装,顺手放在床头。 昭华定定地注视着他,确信地点头。 “嗯。” 魏玠清隽的眉眼含着欣慰笑意。 他抬手拂去她额前乱发,动作娴熟自然。 昭华低着头,艰涩道。 “的确,昌平公主早就死了。 “至于我为何要冒充她,是因为,因为,我爹不是别人,正是太庙的住持。” 淡定如魏玠,听到这话也诧异了。 他眉头紧锁,显然不信。 昭华则继续说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爹是谁。 “我被拐卖的时候,已经记事儿了。 “记忆中,我爹是和尚,还是住持,他不能养我,就把我寄养在山下一户人家,玉坠不是养父母给我的,是我爹给我的。 “我知道,只要有这个,我早晚能和爹爹相认,所以被拐路上,我一直偷藏着它。 “在大漠那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回到天启。 “后来我遇到了你……” 她顿了顿,抬头看魏玠。 他静静听着,没有表现出信或不信。 她干涩着唇,接着叙述。 “我从安城逃走后,一路来到皇城,凭着那玉坠与我爹相认。 “没想到,昌平公主目睹我们父女重逢,扬言要去告发……” 说到此处,她脸上浮现一抹后知后觉的急切惧怕。 “但我和爹爹没有对她不利,公主的死跟我们没关系! “就是那么凑巧,那晚……那晚公主莫名猝死。 “她具体怎么死的,我不知道,爹爹不告诉我,他要送我走。 “后来我偷听到,似乎是爹爹监管不力,公主一死,皇上势必降罪于他。 “历经千辛万苦才团聚,我不想和爹爹分开。 “于是我主动提出,由我来易容假冒公主。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反正,昌平公主这辈子都要待在太庙,一来我能以她的身份,在寺庙中与爹爹相守,二来能避免爹爹因公主之死,受无端牵连。 “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料到,皇上一道赦罪诏……” 她肩膀瑟缩颤抖,哭着扑到魏玠怀里。 “怀安!我真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我只是想和爹爹在一起,可现在我也骑虎难下了……我也心存侥幸,见没人识破,我贪慕虚荣,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直到我见到你,我怕极了,我不是非要隐瞒你、欺骗你的……” 她那楚楚模样,天可怜见。 魏玠听完她这番解释,多少还有些怀疑。 只因,她前前后后骗过他那么多回,每次都编得像模像样。 难保她这回没有骗他。 事实上,昭华确实骗了他。 这些都是她编造的。 她重生后,原先的计划是以宫女身份,成为母后殿里的人。 但父皇却给她安排了昌平这个身份。 她才知道,就在她回皇城前几日,昌平猝死于太庙。 皇室迟迟没有发讣告,令她觉得昌平之死有猫腻。 因而,她今日才编出这套说辞。 昭华擦擦眼泪,战战兢兢地揪着魏玠的袖边儿。 “怀安,我只求你信我。 “我真的不是细作。 “你是了解我的,我在大漠、在杜府的一切,都清清白白。 “我什么都不会,哪里是当细作的料。” 魏玠总算有反应。 他手指穿入她发间,拢住她后脑。 她便顺着他的力仰头,展现出优美的颈线,这动作透着一股讨好意味,是她赖以生存的本能。 魏玠眼神复杂,似笑似嘲。 “有些细作,往往只要擅使美人计。就这点而言,你确实是块好料。” 昭华眉心微蹙,稍显激动地反驳。 “我不是细作!” 魏玠也偏向于她不是细作。 但他也不能光听她片面之词。 他正色道。 “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查证。” “那在此期间呢?你还要把我关在这儿吗?”昭华紧张地问。 魏玠却突兀地抓起她手腕,拿起放在床头的消肿药,专心致志地给她手涂抹药膏。 边上药,边反问她。 “在这儿不好吗?” 昭华满脸担忧。 “我突然失踪,外面那些人会怎么想?” 魏玠抬头看她,“他们会以为你在魏府。” “那荣妃的忌日后呢?你总不能一直关着我。” 魏玠大局在握地说道,“你们只是需要有人假扮昌平公主,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 昭华心如擂鼓。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找别人假扮公主?!” 这可不行! 第104章 开过荤的男人 让别人继续假扮昌平,这并不妥。 魏玠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他那双眼睛仿若能看穿一切,悠然道。 “只有你傻傻地以为,你是在为父着想。 “原定终身要在太庙受惩戒的昌平公主,为何会突然被皇上赦免?这不可疑吗? “或许,从昌平公主的死开始,就是一个局。 “你无意中入了局,成为布局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了。” 他说前面时,昭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到最后一句,她才转危为安。 只能说,魏玠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昭华醒来后,还没用早膳。 魏玠先让她吃点东西,然后带她到案桌边,铺开画纸作画。 她两腿禁不住久站,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也不知他要画什么,非要她陪着。 魏玠画工了得,且记性极好,只一会儿工夫,就画下了太庙住持那张脸。 昭华就像见到真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下一瞬,她就又紧张起来了。 魏玠拿起画像,放在她脸边比对。 “这真是你生父么,怎么跟你完全不像?” 昭华镇定地辩解。 “可能我更像我娘。” 魏玠意味深长道。 “也可能,他根本不是你生父。” 昭华怕说多了,破绽也多,固执地坚称。 “不会的,他就是我爹爹。” 而后,她满怀期望地看着他,说。 “怀安,我也只能依靠你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她只要示弱讨好,就给人一种愿君多采撷的错觉。 魏玠是开过荤的,尝过个中滋味儿。 而一旦尝过,就没那么容易戒断。 往往只需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迅速在他那谷欠望的深海掀起波澜。 魏玠无需委屈自己。 他不纵欲,但也不禁欲。 当下,他便放下画像,直接将昭华托抱到案桌上。 昭华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挡住他靠近的胸膛。 “等等,我如今是昌平公主,我们不能……” 魏玠的手已经握住她腿弯处,并顺着往上,摩挲她大腿的肌肤。 “不能什么?”他眼神清冷,又染着情谷欠的火苗。 昭华一时哽住。 “不能这样。” 他以压倒性的姿态,一下将她摁在案桌上,明知故问,“怎样?” 那案桌不宽,无法容纳她整个人躺下。 她腰部以下都悬空着,魏玠抓住她双腿,缠绕在他腰间。 他颇为危险地问。 “看样子,你是真想做公主。上瘾了是么,忘了你本是什么身份了?不是你的,就不该肖想。” 昭华秀眉紧蹙。 那案桌很硬,都硌着她骨头了。 而他说的话,更让她难受。 眼看着他倾身下来,她悲愤地发问。 “我想做公主有错吗?魏玠,你把我困在这儿,是不是……就是想我做你的禁脔?” 魏玠眼神冷峻。 “你就这么看我?” 昭华趁机推开他起身,与他谈判。 “难道不是吗? “你把我关在这儿,就是为了满足你自己……啊!” 她刚说完,魏玠就捏住她下颌,脸色难看。 放眼整个天启,恐怕也就只有她,能如此轻易地叫他动怒。 他都决意与她一起请罪,她竟这样想他! “等到什么时候,你真能满足我了,再来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 这下换昭华没好脸色了。 “你!你过河拆桥!”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能形容他这种无耻行径。 是谁昨晚还在她身上欲仙欲死,欲罢不能的! 不对。 她想这做什么? 话题差点就被他带偏了。 昭华冷静下来,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查证,但是你不该把我困在这儿,应该把我送魏府去,反正我也逃不掉,你怕什么呢?” 她以为魏玠又会推三阻四。 不料,她这么说完后,他竟没有驳斥。 魏玠这会儿也恢复了平静。 他松开她,沉声道。 “嗯。你说的在理。” 其实这也是他之后的打算。 他下巴微压,侧着头,轻吻她脖子。 那里原本就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他循着那些痕迹碾磨,引得她直颤。 “明天就送你回魏府,现在,先满足我…… 第105章 他有分寸,但不多 这次,昭华是如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这还是白日。 魏玠完全不顾君子之行。 他特意避开她脖子显眼的位置,在她别处留下新的吻痕。 有分寸,但不多。 直到昏时,他才放过她。 如此荒唐,昭华心里乱糟糟的。 当被他抱着在水中沐浴时,她无端发起脾气来,在他胸前挠出好几道印子。 他不怕痛似的,还凑过去亲她。 昭华气急。 “够了!够了!” 她愤怒转身,就要出去。 他却一把从后圈抱住她,喟叹道。 “才做了两个月的公主,脾气就变得这么大。 “若是让你再做久些,岂不是能飘飞上天?” 昭华回呛他。 “我就喜欢做公主!比做你的妾强!你见不得我好过……” 魏玠不怒反笑。 他心情好,就什么都好说。 “好,做公主。往后你白天做妾,晚上做公主。” 昭华知道他这是调侃取笑,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想跟他说话。 所幸,她明天就能离开这儿。 只要她还顶着公主的身份,就能避开他的纠缠。 这晚,魏玠还是留宿。 睡前他处理了一摞公文。 等他上榻,昭华已经睡着了。 他侧躺着,将她拥入怀,她也不挣扎,还很依赖地把手搭在他身上,腿也架了上来。 说来也奇怪,有她在,他再疲累,心里也格外放松。 …… 翌日,午后 魏府。 一辆马车缓缓驶停。 马车里的,正是昭华。 不过,她现在已经重新戴上昌平公主的假面。 那还是魏玠帮她合上的。 绿兰在她旁边正襟危坐,对这两日的遭遇讳莫如深。 下马车后,昭华心情沉闷。 魏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失踪这两日,他弄了个替身在魏府。 今早那替身出府逛集市,才好让她再进魏府。 这两日,那替身还称病,出门都戴着面纱。 是以,即便前后两个公主不是同一人,府中的仆人也毫无察觉。 难怪魏玠之前一点不担心她平白失踪。 原是早就做好部署。 照他的计划,她就是再被关几天,都没人知道。 既是如此,昭华又不明白了。 他怎么就轻易放她回来呢? “公主,您还好吗?”回到厢房,绿兰才敢说话。 她已经憋一路了。 过去那两天,她一直被关在小屋里,十分惊慌。 直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魏相是怎么发现公主是假的。 还有,这两日,公主又经历了什么,是不是也被用刑了? 绿兰以前跟着真正的昌平公主做坏事时,都没这么惊心动魄过。 昭华没有多做解释。 她只是再三叮嘱。 “绿兰,你只需记住一点。 “一旦昌平公主已死的事被揭晓,你我都有性命之忧。” 绿兰会意,“是!奴婢打死都不会透露的!” 昌平是怎么死的,昭华以前也问过绿兰,但她闭口不言,想来是受父皇之命。 所以绿兰还是信得过的。 再者,此事是皇上交代的,她不照做,可不就是脑袋搬家嘛。 昭华本来还想联系舅舅,让他有所提防。 又怕魏玠派人盯着她,截了她的密信。 思量再三,她决定按兵不动。 至于这魏府,她是不能久留的。 还是得尽快回宫。 相比之下,宫中更安全。 好在,算算日子,还有五天就是荣妃忌日。 接下来这两日,昭华几乎都待在老夫人那屋里。 表面是陪着外祖母,其实是怕魏玠找她麻烦, 第三天的时候,魏玠来老夫人院里小坐,昭华避不开,只得挨着老夫人坐。 庆幸的是,他并无任何反常,与之前别无二致,对她这个“公主表妹”,他敬而远之。 然而,要离开时,他突然来了句。 “公主,祭品还需你过目。” 昭华从容地回他:“表哥做主就好。” 魏玠一脸正色。 “如此便有些越俎代庖了。” 魏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 “昌平,你就去看看吧。” 昭华瞧了眼外头的夜色,心间烦躁不安。 魏玠到底想做什么! 她就不信,真的只是单纯让她去看祭品。 他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公主,请。”魏玠做足礼数,完全没得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