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最强太子爷》 第1章 重生,也是开始! 贞观十八年,十二月-辛丑,黔州的一处草庐,一只蝴蝶在拼命的煽动翅膀。 ....... 贞观九年,四月,延兴寺 李承乾睁开眼睛,便看到案头摆着的,是未抄完的《大藏经》。 端果盘的张思政见太子醒了,也是三步并两步上前 “殿下,您醒了?” 李承乾看着张思政,思绪不由被带回贞观十七年那场变乱,张思政乱箭穿心,至死都挡在他身前。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李承乾面色平淡的頟首。 “回宫!” 回宫? 道信大师为太上皇、皇后挑选的祈福经书,不是还需再抄三天么!张思政也是不敢问,只能点头称是。 车撵上,李承乾下意识的摸了摸右腿,上一次穿越而来,以为占尽嫡、长优势。 哪怕做不出什么功绩,只要不触犯李世民的忌讳,便能保住储位,继而君临天下。 可结果呢,输的不是一般的惨,不仅还是没有保住这条腿,甚至连历史的命运都没办法摆脱。 “恒连的儿子-恒通,进六率了吧!” 张思政立声应是:“依着殿下的吩咐,好生照拂恒连的家眷。” 恒连的长子恒通今年刚满十六岁,是张思政的徒弟,忠心、身手都是好的,缺的是经验,所以张思政把他安排在卫府下当差。 “升他做旅帅,在显德殿当差。” 那两年,都是恒通陪着他在黔州吃苦,废太子日子过得清淡,还是靠恒通去打猎,才能吃到些许肉食。 闭眼的那一刻,也是恒通守在他身边,泣不成声。 张思政不知道那些,他就知道他的弟子受殿下的赏识,是以连忙代其叩首:“谢过殿下的恩典。” “行了,不必多礼,起来吧!” 见李承乾抄起酒壶,张思政不得不出言提醒 “马上到宫里了,若是让于、孔、张三位师傅看到,免不得要唠叨殿下几句,更有可能被捅到圣人那里。这自从皇后染病后,殿下在御前,呃,这个……” 眯起了丹凤眼,李承乾的脸上浮现冷厉之色,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孤的三位好师傅啊! 还有父皇! 没有母后调和直谅,居中斡旋,他这个权知军国事的太子,越发的不如乖巧的魏王顺眼了。 张思政的话,不由让李承乾想起了,那段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承庆殿中的父子决裂的片段! “我身为太子已经十八年了,在太子之位上,我做错过什么?在太子之位上,我贪图过什么?” “陛下万岁之后,我会是昏君吗?” “陛下是为我处理朝政而担心?” “十八年了,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品德,不会影响我处理朝政吗?” “我知道,我不是太子了,父亲!” 回想前世重重,猛灌了两口酒,李承乾眼睛通红,他清楚的记得,父皇当时是哑口无言。 在黔州那两年,李承乾在心里一直埋怨父皇,他觉得一切都是陛下故意放纵李泰造成的。 直至他喝下那碗精心炮制过的见手青汤,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个局。 到了玄武门,李承乾下了车驾,抬头瞧着“玄武门“三个大字,心中感慨颇多。 这次,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错失救治母后的机会,更不会重蹈上次的覆辙。 张思政也瞧了一眼,没觉出什么,便出言提醒太子。 “其实,殿下该先去大安宫的。” 是的,皇后的凤体违和,太上皇同样在病中,殿下奉母至孝没错,但太上皇的病可能拖不了太久了。 “孤心里有数!你带百余骑,立刻去一趟洛州渑池县,找到县尉-孙行。” 孙行?谁啊?去抓他,跟他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张思政挠了挠脑袋,表示不解。 当然有!上一次,李承乾找了孙思邈很多年,一直到长孙皇后薨逝,都没有找到,还是他被废前夕,才得知渑池县尉-孙行,乃孙思邈之子。 都说世外高人来无影去无踪,但再超凡脱俗的人也是人吧,总不至断情绝义,连儿孙都不顾了,孙行一定知道他父亲在哪儿! 顺手从袖中掏出令牌,扔给张思政。 “带着他,找到孙神仙,请也好,绑也罢,用最快的时间,把人给孤带回来。” 诺!张思政抱拳应诺! 腰还没直起来,李承乾便按住他的肩膀,表情和语气都阴鸷下来。 “孤授你便宜行事之权,谁拦着,就杀了谁!” 张思政从没见过殿下这样,又再弯腰重重应了一声诺! ....... 行至立政殿外,就见两个小包子跑过来,抱住了他的双腿。 左边是李明达,精雕玉卓的瓷娃娃,一双明亮眼睛,小鼻子一紧,样子煞是可爱! 但想到她未笄而逝,李承乾这心思也不是味儿,弯腰把她抱起,与之顶着脑门,逗得小兕子咯咯的笑着,如银铃一般。 至于七岁的李治小正太,则是被一脚踢开。啥人啥对待,这兔崽子捡了那么大漏,却连慰问这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狼心狗肺的东西。 “兕子,大兄给你拿果子吃可好?” “不不不,兕子要喝蔗浆!” 呵呵,李承乾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好,那我们就喝蔗浆。” 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进去了,爬起来的李治有些凌乱,挠了挠脑袋,他没搞懂啊! “乾儿?” “来,到母后这来!” 便见凤椅上的长孙皇后向他招手,淡淡的妆容,清秀的脸庞,一身凤袍加身,显得是那么雍容华贵。 母亲,母亲! 在最后那几年艰难的岁月中,李承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母亲,幻想着有一天能再见到这张脸。 玄武门那天,是母亲手持短剑,站在他的门前,阻止任何人伤害他。 最后一次见时,母亲躺在父皇怀中,伸着手唤着他:是承乾在外面吗?是承乾在外面吗?承乾,承乾!然后便气绝而亡了。 看到李承乾眼圈红了,长孙氏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心中不免几分欣慰。 “羞羞羞!” 李明达见大兄跪在母亲面前,眼起泪花,也是取笑起来。 长孙氏还是像在秦王府时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慈爱的笑着。 “没事的,没事的!” 至于在她脚边跳的小兕子,长孙氏则是宠溺点了点她的小脑门。 “你呀!小磨人精!” 母子三人异常的和谐,重温母爱的李承乾也沉浸其中,这一天,他等了太多年,太久了。 可不和谐的因素出现了-李治,这小兔崽子跑了进来,摇着长孙皇后袖子撒娇告状,大兄欺负他。 长孙皇后也很是无奈,这小九啊,哪里像个男孩子。 “乾儿,怎么回事?” 被打扰的李承乾很不高兴,狠狠瞪了李治一眼。 “母后,您莫听这小白狼的,且看儿臣怎么收拾他。” ....... 李承乾与李治在立政殿上演狼逐兔子之时,光宅坊的苏府,苏蓉推开窗子,眼神中尽是迷离之色。 她明明是被恒通一剑穿心了,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这就是宿命的轮回吗?是摆脱不掉的命运? 难道她,还要做宿命的傀儡,任人摆布吗? 第2章 语出惊人 承庆殿。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高士廉、岑文本、侯君集、张亮、程知节等重臣分列而坐,今天主要议两件事,《氏族志》草本及吐谷浑进犯凉州之事。 诸臣你一言我一语,廷议很是激烈,尤其是对凉州之事,都督李大亮身中两箭,程知节的袖子已经撸起来了,被动防御,不是唐军的作战风格。 李世民没有表态,而是把目光看向两个儿子,李泰,每一个臣工发表意见,他又在仔细琢磨,眉头时而紧绷,时而松散,敏而好学很是不错。 而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时,发现他正在神游天外,人都快睡着了。一国储君如此不成体统,勾得李世民心头无名火起。 敲了敲龙案,众臣停了下来,齐头看向皇帝,再见皇帝盯着浑然不知的太子,诸臣的心里也里的反应不一,尤其是长孙无忌,本就肉不多的脸颊,抽巴巴的更难看了。 “高明,你怎么看?” 嗯? 散议了,一脸茫然的李承乾正准备离开,便看到所有人都盯着他,尤其是那小胖子,幸灾乐祸的,真特么欠揍! “父皇,您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李世民又重复了一遍,但这一次,任何人都能听出来,陛下生气了。 可李承乾在乎吗? 他不在乎! 且不说这事,他经历过,就算没有,老头子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把他怎么样。 循着记忆,李承乾整理下思绪。 “父皇,依儿臣的意思,这两件事都挺简单的,犯不着如此苦恼么!” 哦,李世民挑了一下眉头。 “太子有高论?” 瞧了一眼小胖子那副“等你出糗”的神情,李承乾就想用四十二码的鞋给他量量。 “说这个问题前,我们就不得不追本溯源,为什么要重修《氏族志》。是为了确立我李氏皇族的地位,明确我李氏皇族的合法性。” “以崔民干为第一等,置皇族于何地?难道我李氏皇族,坐了天下,还要再被人嘲笑为驼李吗?是不是哪天还要请陛下让位,给他们坐坐。” 高士廉听了这话,差点被背过气去,要不是长孙无忌拉着,他就从隐几上划下去了。 但李承乾这两话确实是说到李世民的心坎里了,修《氏族志》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提高李氏皇族的地位,扶植了庶族地主,复辟关陇军事旧贵族的地位,压制山东士族势力,进一步加强皇权。 贞观六年,他与房玄龄谈到近代士族卖婚弊病时,提出了“既轻重失宜,理须改革”的意见,就是出此考虑。 现今的士族,主要有四个地域集团,并各有所尚:山东士族尚婚娅,江左士族尚人物,关中士族尚冠冕,代北士族尚贵戚。 经过隋末的农民战争,关陇集团后开始衰弱,江左和代北士族且已然落没;以崔、卢、郑、李、王为首的山东士族,虽经农民战争打击,但依然根深蒂固,且在朝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朝中的元老大臣,哪怕是跟随他起家的名臣大将,都乐得与山东士族联姻,五姓女就是这个时代最尊贵的女人,甚至比皇族的公主还炙手可热,即便是房玄龄、魏徵这样的宰相重臣,都不能免俗。 士族势力的强大,对皇权不利,李世民这个连亲爹和兄长都容不下的,更加不能容忍山东士族凌驾于皇族之上。也正是为此,他才在贞观六年下旨,命高士廉、韦挺、岑文本、令狐德棻等重新刊正姓氏,修撰《氏族志》。 高明能看透“加强皇权”这一点,便说明他长进了,李世民的火气稍稍降了一些,连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高明,那你认为,该怎么修!” 李承乾淡淡一笑,又上前了一步。 “晋室南渡,王与马共天下。那是因为司马氏得国不正,并兼无能,他们守不住江山,就得靠着人家。 父皇十七岁从戎,以一柄长槊纵横宇内,数年而削平天下,除汉高祖、汉世祖未闻有如此功业的君主。儿臣以为,这江山父皇打的,也自然坐得住。” 要问他的意见,自然是皇族第一,外戚次之,崔民干为第三。除了上述之外,还应该按官职高低划分等级,以四后姓、酅公、介公及三公、太子三师、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为第一姓,文武二品及知政事三品为第二姓,各以品位高下叙之,凡九等,取身及昆弟子孙,余属不入。 不仅五品以上职事官得以录入,就是兵卒中以军功获五品以上勋官者也谱中有名,而旧士族未在当朝任五品以上官者,则均被摒弃于外。 如此撰修《氏族志》,既能压抑了山东、江南士族,还能巩固李唐皇朝的统治地位,两全其美啊! “恩!我儿长进了!可这重修,也是件麻烦事啊!” 李承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老头子这种又想当xx又立贞洁牌坊的行为,他是坚决鄙视。 不过,他也有招儿。 “儿臣的老师于志宁、孔颖达,都是学问大家,若有他们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 嗯!李世民捋了捋胡须,衡量一下。 “这倒是个办法!好吧,就按太子说的办。” 诸臣拱手应诺后,李世民又追问凉州之事。 凉州的事? 凉州的事,还有什么可谈的,人家都打上家门,不揍疼他,慕容伏允能长记性吗?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去年,段志玄就是打的太轻了。否则洮州的羌叛,怎么敢杀了杀刺史孔长秀,转投吐谷浑。 至于说李大亮手里只有万余府兵,面对二十万吐谷浑大军,能守住凉州城就不错了,吃点亏又怎么了。 程知节欲言又止,李世民看他是想说,又驳不倒朕的太子,能让这胡搅蛮缠的老流氓吃瘪,他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人一高兴,话自然就多了,李世民又问了问,该指派何人带兵。 我朝军威强盛,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太多了,无论太子点哪一个挂帅,都是施大恩给人家。这也是李世民给他的奖励,奖励他在《氏族志》问题上的可心之举。 “有卫公在,何人敢夺主帅之位?不过,要问儿臣的想法,兵部尚书-侯君集可以做个副帅,辅佐卫公节度诸军。” 李承乾又一次戳中了李世民的心思,其实,他早就打定主意,要用一场战争来教慕容伏允做人了。而将帅的人选,也恰好与李承乾不谋而合。这种巧合,在李世民眼里,就是父子同心的表现。 赞许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当拍板,令中书侍郎-岑文本拟旨。 岑文本起身应命,恭领圣训。 李世民则用平缓的语气下旨: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节度诸军,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善道行军总管、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行军总管、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行军总管、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并以及突厥、契苾的兵马分道出击吐谷浑。 第3章 拉扯 太子殿下,请留步! 嗯? 刚出承庆殿,便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侯君集。 只见侯君集跑过来,拱手向他行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此时的侯君集,还不是东宫的部属,他自然想不到,太子会得罪程知节而帮他。 李承乾也真不是刻意帮他,纯粹是为了迎合皇帝而已。当然,他不否认,是他连累了侯君集,如果不是跟着他,这位凌烟阁功臣也不会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侯君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东宫一系的官员,要说最有骨气,也只有他和杜荷。 “好好用兵,陛下对潞国公的期望很高。” 侯君集没读过什么书,但却知道“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陛下和太子如此抬举他,他必然要誓死以报。他也知道魏征等人相继从殿中出来,不是多话的场合,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李承乾也准备回宫,换一身衣服,出去走走,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却不想长孙无忌和高士廉跟了上来,并把他请到了一旁。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 “高明,你有意见,可以提前说嘛!你舅公年纪大了,差点没背过去,三年白干啊!” 干什么?兴师问罪啊? 我可是连致敬的老师都贡献出去了,他们可都是东宫的柱石,我的挚爱亲朋,都没向你们伸手要钱的。 “舅舅,父皇不满意,修三十年也没用。”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李承乾什么时候开始琢磨陛下的心思了! 好吧,外甥踩舅舅的肩膀上,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长孙家不就是给太子当梯子的么! 行,这事不说了! 那举荐统兵大将的事,怎么说,长孙无忌不是说举荐侯君集不对,而是这个事李承乾不该表态。陛下就是客气一下,太子不该当真啊! 他做了,就是施大恩给侯君集,侯君集也必然投桃报李。 身在东宫,结交大将,难免被人诟病!是,明着看,东宫得到了一位大将,但同时也会受到一分猜忌啊! 陛下是什么人,睡觉都会留着一只眼睛盯着军队。李承乾如此明目张胆的插手,施大恩给军中大将,陛下怎么想? 李承乾有些不耐烦,抬手制止还在说教的长孙无忌,他可不想听长篇大论,听了两辈子,早就听腻了。 “舅舅,孤还是那句话,陛下满意就行。孤坐在这个位置上,猜忌是免不了。怕猜忌,不如辞了储位,学我那些叔父,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养老!” 哦!对了! 李承乾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长孙无忌,这是一个地址,金德门-居德坊,丙字街,水临巷,西侧第三座府邸。 长孙无忌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太子是什么意思! “丽质生产后,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差了,御医说她需要静养,受不得刺激、惊吓。” “母后病着没时间管,但丽质还有孤,她还是孤的心头肉。如果,长孙家,真的容不下她,孤希望体面两家都能体面些。” 长孙无忌和高士廉面面相觑,俩人都糊涂了,他们实在是没听懂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居德坊的宅子,这跟公主有什么关系?以至于让太子说出这么伤情分的话? “舅舅不知道?” 李承乾信吗?他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完长孙延后,御医就过了,李丽质不能再生产了,否则便有身陨之危。 可长孙冲呢,还是让丽质死于难产。而就在丽质薨逝的一年后,那个女人带着一对儿女入了长孙家,成了长孙冲的填房。 李承乾是经历过背叛,从悬崖跌落过的人,他知道谁对他是真心实意,谁对他是虚情假意,利益交换。 “那舅舅和舅公,就要回去问表哥了,他干的事,他最清楚了。” 话间,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严肃的神情。 “齐国公,三天之内,把这块污渍擦了干净,否则孤替长孙家擦!” 李承乾拂袖而去,高士廉抬起手,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他和长孙无忌都是老于世故之人,太子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要是再听不明白,找根绳子吊死得了。 长孙无忌面色铁青,他再傻也明白了,太子为何不跟他们打招呼,便对《氏族志》开腔了。 他这是在警告长孙家,警告长孙无忌,皇室可以抬举长孙家作国朝第一勋贵,也同时可以把长孙家从云头踹下去。 长孙无忌是生气,但却不是跟李承乾,而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娶了国朝最尊贵的公主,还不知足,还要出去拈花惹草。 现在被太子揪住了尾巴,使得东宫与长孙家发生了嫌隙,长孙无忌真想拍死这个孽畜。 唉!高士廉也叹了口气,拍了拍外甥。 “辅机啊!好好管教吧!” 的确,是该好好管教,李承乾虽然落了他的面子,但毕竟留了余地。若是此事捅到陛下面前,以陛下对长乐的宠爱,会不会扒了长孙冲的皮的呢? 答案是肯定的! ........ 东宫-显德殿 杜荷看到太子穿了一身圆领袍,便想转身向侍卫借衣服,太子去哪儿,他自然要是跟到哪儿的。 “哎,你今天没有份,他们跟着孤就行!” 啊? 不让我跟着,叫我来干嘛? 李承乾指了指案头的手谕,杜荷拿着它,跑一趟弘文殿,交给左仆射房玄龄,着即罢黜长孙冲宗正少卿之职。 啥,长孙冲? 如果不是太子点头,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长孙冲是谁啊!那可是皇后的亲侄子,赵国公的嫡长子,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殿下的表哥兼妹夫,是东宫的人啊! 难道是长孙冲,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子的事?难道他也被魏王收买了? “就是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哦!是这样啊!可长孙冲怎么说也是四品大员,就算太子权知军国事,有人事上的豁免权,也得给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弘文殿的宰相们,可不是东宫的下属,他们可不会不问理由就办。 “就说他吃饺子不沾酱油,嗯,就这样。” 杜荷:...... 第4章 坑队友! 承庆殿传来消息,陛下令李泰与亲厚的楚恒出任京兆府,魏王长子李欣入宫教养,如此一来,河南阎氏、京兆楚氏,两个世家,可就与魏王绑在一起了。 so? 这跟孤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孤反对,楚恒的京兆尹就做不得了,还是教养的旨意能收回来? 拦不住的事,杜荷就别操那么多心,头发白的快。 “好吧!不说这个,那臣说说东宫的事。” 陛下又起了东幸洛阳的心,拿出来与诸臣议,而他们东宫的少詹事兼右庶子闻声,正在奋笔疾书,准备像贞观四年一样,拦下陛下。 杜荷是了解陛下的,皇帝这人心里最是虚荣。三月份时,著作佐郎邓世隆上表请求搜集陛下所写的文章。 陛下说说:朕的言语命令,凡是有益于百姓的,史官都已记录下来,足可以做为不朽的文字。如果毫无益处,收集它又有什么用呢? 梁武帝萧衍父子、陈后主、隋炀帝都有文集传世,哪能挽救他们的灭亡呢?作为君主忧虑的是不施德政,文章有什么用?便没有应允。 可事后,邓世隆还是以私人的名义做了,陛下听了很高兴,升了他三级不说,还赏赐了不少。 洛阳之战是陛下平生得意之战,张玄素想再拦一次,纯粹是自讨没趣。 他自讨没趣无所谓,别连累太子啊! 他这一本奏上去,不知道还以为是太子授意的呢!自皇后病体违和,太子便在御前渐渐失宠,苛责是越来越多,再弄这么一出,还不知道陛下心里会怎么厌恶太子呢! 来显德殿前,杜荷特意去寻了张夫子,他是掰开了揉碎了,耐着心思跟老头讲理,这世间敢跟陛下唱反调,哪一个不是埋进土里了。 老头不愧跟魏征是师兄弟,脖子硬,脑袋也傻了,非要学什么龙逄、比干。还吊书袋子,说什么: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也。 好嘛!好像陛下巡幸一次东都,大唐就要亡国了似的。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谁不听他的,不照他说的做,就是再世桀纣,他就要以死进谏,成全忠名。老头甚至连棺材都备好了,还让两个儿子做了孝服。 “这不是沽名卖直么!........” 杜荷的控诉可以这样理解,他跟兄弟们抡圆了膀子盖房子汗如雨下,而张玄素一手吃着冰镇瓜果,一手却拿着锯子锯主梁。 过去,大伙都认为李纲是个坑,坑完了杨勇和建成,又来坑殿下。现在,杜荷反而觉得李文纪那老头,倒是有几分可爱。最起码,人家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啊! “臣有时是真怀疑,这老头吃着东宫的饭,当的却是魏王的差。” 呵呵,瞧他这模样,急的跟什么似的,李承乾就觉得好笑。张玄素呢,行为却是怪异,李承乾上次,直到死都没搞明白,他到底是帮谁的。 “殿下,您怎么还有心情笑的!早知道这老头这样,就该把他跟于志宁、孔颖达一样,推给许国公。” 李承乾莞尔一笑,递给他一串葡萄。 “你呀,真当陛下好糊弄?那三个老师,都是他派来看着孤的,都支出去,那就一个都别想支出去。” 这个,杜荷当然知道。三人之中,尤其是张玄素。脾气臭也就算了,说话还难听,前些时候,他怎么骂太子的来着? 哦,对了,是:皇天无亲,惟德是辅,苟违天道,人神同弃。......慎终如始,犹惧渐衰,不知改悔,恶行日盛,始尚不慎,终将安保! 唉!有这么个喷子老师,没有切肤之痛的人,是不会理解李承乾的无奈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孤还让人捆着他,不让他写字啊!” “让他写,让他谏!陛下若是雷霆震怒,孤给他收尸!” 事是这么回事,但陛下的板子落下来,打着的可不止是张玄素,殿下怎么办! 前日,殿下罢了长孙冲的官,赵国公这会肯定没消气呢,找他肯定是要看脸色的,殿下面皮薄,此路也就行不通了。 而宰辅重臣中,房玄龄素以东宫交好,又受皇后的嘱托看护殿下,去寻房相倒不失为良策,房谋杜断,房相轻而易举就能化解。 “殿下,殿下!” 嗯? “芝麻绿豆大的事,还要动用房相,这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吗?” “啥是大炮?” 杜荷有点懵逼,太子怎么竟说他听不懂的话。 那都不重要!还是那句话,他要上,就让他上。 上完之后,把事情捅给长孙顺德,就说一边是父亲,一边是老师,孤很为难。后面的,就不用再管了,薛国公会教他的。 谁?薛国公? 他能治得了张老夫子?杜荷有点不信。 别开玩笑了,张玄素是什么人,敢在承庆殿梗脖子,把陛下比作桀纣的猛人,薛国公一介武夫,能把他怎么样,难不成还揍他一顿! “你呀!” 无奈的指了指杜荷,李承乾起身来到阶下,磨着扳指给杜荷讲一件旧事。 早年间,张玄素在窦建德麾下做黄门侍郎,虎牢关之战,窦建德被俘,张玄素亦在此列,而俘虏张玄素的正是薛国公-长孙顺德。 张玄素的口才,杜荷是清楚的,他说教起来,能把当年面之人说到撞墙去。所以,哪怕是被俘了,他这嘴也是没闲着,搞的长孙顺德甚是火大。 长孙顺德年轻时,可是提笼架鸟,狗马弋猎之徒,他跟刘弘基当年在太原,可是顶风臭十里的流氓,什么的混蛋没见过,他会的那些耻于说出口的手段数都数不清。 “张玄素当年在他手里,可是没少吃亏,让他去,刚刚好!” 这样的话,杜荷就更想不明白了,既然薛国公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让他防患于未然呢? “不!就要在事后做!” 杜荷不明白就对了,他不需要问为什么,照着去做就是了。 另外,还有一事,派人去长安、万年及附近诸县,收购驴皮。 驴皮? 要那玩意干嘛? 东宫要用,也该是牛皮啊!额,不对,牛皮那东西是军需,东宫还是该避嫌一些。 李承乾抿了口冰镇果子酿,这事办完,还有有一件急事,必须立刻去办。 “把孤的皇庄,清理出一个,就用来放这些驴皮!去办吧!”....... 第5章 殿下,老臣太想进步了! 张玄素的一本《谏东都之行不可取》震惊朝野,言辞之犀利,比之贞观四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谏议大夫褚遂良这样评价张玄素:陛下礼重玄素,频年任使,擢授三品,翼赞皇储,自不可更对群臣,穷其门户,弃昔日之殊恩,成一朝之愧耻。 这一本惊世骇俗,震慑朝野,但陛下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留中不发了!这不由得让人们揣测,此事是不是由太子在幕后主导,目的自然遏制魏王向陛下谄媚。 而面对汹汹的舆论,东宫却是保持了沉默。这也让局面,陷入了僵持之势。 张玄素府,长孙顺德坐在茶几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从张玄素手中接过茶盏。 此时张玄素脸上尽是陪笑之意,若是让熟识的人看到了,一定会大跌眼镜,甚至会怀疑他们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这,的确就是现实。 对长孙顺德,他的确要用敬畏的态度。 当年被俘时,被长孙顺德整的太狠了;还有就是讨刘武周时,张玄素得了伤寒,还是长孙顺德寻得偏方救了他一命。 哪怕是张玄素的态度足够诚恳,但长孙顺德却依然义正辞严的说教。 “我告诉你,就算你是仆射,是中书令,你也没有种权力,知道吗?陛下和太子,就没有赋予我们这样的权力。” “天子富有四海,巡幸一下自己的土地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做的如此难堪。” “张玄素不是普通的谏官,是太子的老师,一言一行都代表东宫,如此轻言行事,置太子于何地?想过没有?” 张玄素被说的哑口无言,只是低头长叹。 “公爷,我错了!” 哼,可长孙顺德对这个态度并不满意,重重的把茶盏摔茶几上。 “胡作非为!” ......... 黄昏,东宫-显德殿 长孙顺德向李承乾禀明,张玄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他正在府中写请罪疏,并辞去东宫少詹事、右庶子之职。 陛下看过之后,必然会清楚,其中并无太子的授意,也会清楚殿下的无辜和难处。 是吗? 李承乾太了自己的老子了,陛下一旦起了疑心,那就不会轻易消弭。 但他不能在长孙顺德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好言谢过薛国公的仗义之举。 “父皇常说萧时文板荡识诚臣,今日见薛公如何仗义,方体其中之意啊!” 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是人的事,最难还的也是人情,李承乾不喜欢欠人情,他更喜欢利益互换。 这些年,长孙顺德一直在坐冷板凳,也的确是坐的够久了,他可以帮着在东宫过渡一下,就不知道是不是委屈了长孙顺德。 长孙顺德也是个心思灵透之辈,当即起身,急切摆手。 “不委屈,不委屈!” “殿下,老臣太想进步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长孙顺德便倒起了苦水。武德九年,长孙顺德参与玄武门之变,与秦叔宝等人击讨李建成余党,陛下赐其公爵,赏封食邑一千二百户,为了处理政事,允许其夜宿于中书省,恩宠一时无二。 李孝常反案时,他就是念着与往日的交情,帮着说了两句话。可也就是说了两句话,其他的真没有。结果陛下就误会了,罢了他的官职,让他坐了冷板凳。甚至,连定襄会战,这样决定国运的大战都没让他参加,风头全让李靖那老小子占了。 “这人啊,一步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老臣就是被耽误了。” 呵呵,瞧他那无辜样子,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李承乾真会以为,他是冤枉的。 “薛国公,在孤面前,你就别装了吧!你是欺负孤年幼,知道的事少吗?” 武德九年,玄武门事变后,长孙顺德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宫中奴仆偷盗财宝,事情败露后被下狱,是陛下念着他昔日之功,赦免了他,还赐了几十匹丝绢,臊一臊他的廉耻心。 贞观三年,陛下派宇文士及前往看视长孙顺德,见到长孙顺德精神颓废,一副醉态,便以为他活到头了。陛下怜悯他,便在不久后,恢复其爵位和食邑,复其为泽州刺史。 在泽州任上,长孙顺德放下架子认真办事,严明纪律,惩治了一批勒索百姓的官吏,赢得了百姓的赞许。 后来,泽州发生大案,前任刺史张长贵、赵士达都在本郡之内占有数十顷好田,长孙顺德一齐上报并且追回来分给贫穷农民。 但是,不久后被揭发,他在侦办张长贵、赵士达案时,截留了一批财宝,因而被褫夺了官职,所以才没能参加定襄会战。 顺德论身份是外戚,论功劳是开国元勋,是唐军的元老,地位高,爵禄厚。混成如今这副模样,完全是他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额!长孙顺德到底是李承乾的叔外祖,被外孙揭了短处,老脸也不由是一红。 不过,他倒没什么心理负担。这些年,他被好大侄长孙无忌数落的跟孙子似的,早就对此免疫了。 于是,长孙顺德陪着讪讪的赔笑。 “是,老臣是做错过事,但老臣对陛下、对殿下的忠心,绝对没得说。不管是小四,还是其他人,谁要是敢对殿下不利,老臣是第一个不答应。” “皇后娘娘常叮嘱老臣,无论如何也要护着殿下,殿下才是社稷的根本,长孙家的根啊!” 呵呵,拿母后打感情牌! 递了一杯茶给长孙顺德,李承乾笑着頟首。 “叔外祖这话,孤是相信的。” 对于君王而言,臣子贪财,未必就是坏事,贪财、贪名的人,势利之徒,总比无欲无求的活圣贤,油盐不进的顽石,要好控制的多。 江夏王-李道宗,不也是贪财之辈么,可陛下不是一样倚重于他。 长孙顺德,是他母族中为数不多的战将,其子长孙嘉庆也是六率的将领。拉他上车,好多处处,不仅能堵住他那个好舅舅的嘴,更能拉上一批关陇贵族。 用他们去钳制小胖墩,李承乾才能腾出手来,干些自己想干的事。....... 第9章 了事 京兆府-正堂 依着这几天的局势,楚恒原以为陛下属意魏王办理此事,好让房玄龄欠殿下一个人情。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个房间,三名俏婢,以备殿下“行散”使用。 可他没想到圣意变的这么快,来的竟然是太子,这还真是闪了他一下,有些接不住。 李承乾眯着丹凤眼,撇了一眼左顾右盼的楚恒。 “楚府尹,不欢迎啊!那行,孤走,让陛下换个你喜欢的来。” 哎哎哎!楚恒赶紧追了上来,拱手作揖,请殿下留步。 “殿下,您这可是折煞老臣,您能来,老臣欢喜还来不及呢!” “可是!” 楚恒话锋一转,便转到了房遗爱、柴令武二位少爷身上,这两位小公爷,都是功臣子弟,抛去驸马的身份,柴令武还是陛下的外甥,房遗爱是宰相公子,京兆府是不敢怠慢的。 但这两位小爷根本就不买账,尤其房遗爱仗着天生神力,打伤了十余名狱吏,以至于到现在,都没问出完整的口供形成卷宗。 另外,房二这家伙脑子是出了名的不灵光,他要是犯起癔症来,伤了殿下,那楚恒可就是万死难恕其罪了。 哎呦!老小子跟孤玩口花花,口不对心? 哼!孤敢来,还怕被你们魏王的一众黑了不成! “来,楚使君,孤给你隆重介绍一下。” 站在左侧金甲将军,是东宫-旅贲中郎将-秦怀玉;右侧是直荡中郎将-尉迟尉迟宝庆宝琪,都是刚刚履新的。 楚恒当然认识这两位,他吃惊的不是二人会投效东宫,而是太子下的本。 东宫六率,与十二卫分领府兵,所领军士各有名号:左右卫率府所领称射乘,左右司御率府所领称旅贲,左右清道率府所领称直荡。 卫率都是由十二卫大将军兼任,自武德立国以来一直如此,像武德九年时,秦琼、侯君集、尉迟恭等人都兼任过六卫率。而各大将要主持各位军务,六率的兵主要由射乘、旅贲、直荡三位中郎将统领。现在的射乘中郎将是张思政,他跟着太子年头多,坐这个位子,没什么可说的。 但这二位? 哦,明白了!殿下是看上了翼国公、吴国公。这两位,可是唐军元勋,军中大佬,是陛下绝对的亲信。两府的子弟,能入东宫就职,只有一种可能,陛下的圣意。 这对魏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楚恒在心中暗暗盘算,赶紧了结此事,他赶紧去魏王府向殿下陈明利害。 “是是是,是老臣孟浪了!两位少将军,都是青年俊才,收拾个区区房遗爱,还是不成问题的。” “既然没问题,那还不头前带路!” ......... 要说这做太子,最大的缺点就是走到哪都有排场,即便进大牢也是如此,京兆府和六率的侍卫分列在牢房两侧,这时候但凡有一个犯人敢乱动,那没说的直接砍死,谁让他们刺王杀驾了。 来到卧龙凤雏的牢房时,秦怀玉与尉迟宝琪已经在里面了,房二就蹲在角落中叼着草棍,看样子就知道了,二位中郎将已经跟他“友好”的磋商过了。 至于杜荷,额,就不太好说了。因为他盖着一块布,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李承乾回头看了楚恒一眼,一下就把老小子弄毛了,连连摆手,解释着他是绝对不敢滥用私行的,更别说把陛下的外甥打死了。 嗯,也是!差点忘了,他们是一伙的,再不济也不至于把同伙打死。 李承乾转身向狱卒借了一根鞭子,回来就是三鞭子,直接就把死人抽活了。 只见柴令武吸着冷气的同时,还拼命的揉腿,脏话都说一半了,可抬头瞧见是李承乾干的,也只能瘪瘪嘴,怏怏叫了声表哥。 楚恒还算有眼力见,搬了一把胡凳过来,李承乾坐了下来。 “令武,你不用说,孤知道,这坏主意是你出的。” “行了!你也别解释,等着被你大兄抽吧!” “哎!房二愣子,你也别装无辜,你小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好鸟,知道吗?” 柴令武和房遗爱,听了太子这话,都觉得李承乾会落井下石,谁让他俩跟魏王走的近了,身上难免被贴上魏王党的标签。 但让他俩没想到的,李承乾就是走个过场,然后就起身吩咐楚恒,按照勋贵子弟斗殴的惯例,打赢了赔钱办。考虑是汉王的母族,赔偿多加一倍,这篇就算翻过去了。 “是,老臣这就办。可汉王那边?” 李承乾冷哼一声,扭过头盯着楚恒,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你觉得孤的面子,很不值钱?” 楚恒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俯身在地,连连磕头,请太子恕罪。 可李承乾理都没理他,转身拂袖而去,秦怀玉与尉迟宝琪也都紧跟着离去。 柴令武蹲在楚恒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老楚,你改名叫楚磕头算了!” 房遗爱也抱着膀子,嘴撅的高高,撇向柴令武。 “魏王的门人,要都是这样的胆小鬼,二爷我真的再考虑一下了。” 两位少爷是潇洒离去,可楚恒却是一改慌张的神色,神情冷淡的看着二人的背影。对楚恒来说,房遗爱和柴令武,不过两个毫无城府的纨绔子弟,魏王只看重他们的出身,却忘了他们招祸的本性。 这次的事,差点引起两府之争,这是多大的祸事!他们不知道,以魏王府现今的实力,还不足以撼动东宫么! 这两个蠢货,还真以为太子的人情是那么容易占的?等着吧,太子要你们还的时候就知道了。 柴令武和房遗爱,当然不知道楚恒是怎么想的,可走出京兆府的大门,他俩的脑袋有些懵逼。 因为他俩亲眼看见,一辆飞驰而来的马车,撞倒了孙裵,从他身上直接碾压而过,连停都没停,一溜烟就没影了。 这特么是闹哪样啊? 他俩是下手不轻,可没想着杀人啊!是什么人,敢在京兆府门前杀人? 二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闻讯而来的楚恒,走到尸体前,蹲了下来,一探鼻息,死了,死透了! 摆手让差役抬走尸体,又面无表情的走到愣着房、柴面前。 “两位,请回府吧,本府要办新案子了。” ......... 第10章 遇见! 出宫一趟不容易,在车驾上换了身衣服,制止了秦、尉迟二人等人随行,李承乾一个人走进了延寿坊西的西市,这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 西市里胡商众多,汇集了当时胡人贩来的各种珍宝、美食,旁边就是一条运河,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还有大量的游人、学子、居民在这里。 长安执行宵禁,天黑之后,所有人必须进入坊内,除非看病、公干等特殊事项,其余人不得在长安城内闲逛。 如果一个人家住永和坊,到永平坊办事,但正巧太阳落山,宵禁的街鼓响起,会响六百下,结束后所有的坊门关门,街上就不能有人了。 此人发现无法及时赶回家,那他可以在半路随便找一个坊进去住店。宵禁限制的只是不能在大街上走,坊内不受限制,可以玩一宿。这也是几乎每一个坊里都有寺庙、住宅、酒肆、商铺的原因。 当然也有例外,就是每年的上元节,解三天夜禁,全长安的百姓都在这三天通宵达旦地撒欢玩。 李承乾找的这家酒肆叫兴宁酒肆,掌柜的是妇人-范宁氏,熟悉的人都称她为范大娘子。她的丈夫就是故检校兵部左侍郎-绥州刺史-范兴,李承乾做中山郡王时的长史,是他的第一个属官,贞观元年,阵亡于绥州。 每次出宫,李承乾都会过来坐坐,喝一碗宁氏做的羹汤,吃两张馅饼。今天与往常一样,李承乾坐在一楼北角的胡桌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宁氏可是秦王府的老人,嫁给范兴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李承乾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宁氏看的出来,李承乾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于是也不是张罗了,就坐在他对面陪着。 “大公子,有心事?” 心事? 太多了! 小时候,母后总是摸着他的头说,一个男孩一旦心里有秘密,他就长大了。 可李承乾从小就有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说,所以心事对他来说纯粹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要非说,他现在在苦恼什么事,那还真有一件-他要大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宁氏是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啊,为什么苦恼呢? 储君选妃,尤其是正妃,那是要做各种考量的,出身,容貌,身段,脾性,品德等等方面全方位考量的。 而且李承乾的正妃人选,武德皇帝早就给定下来,武功苏氏-岐州刺史-苏亶长女-苏蓉。 宁氏在秦王府时,曾奉皇后之命,到苏府去送过礼物,见过苏姑娘,是个小美人坯子,面向也是大富大贵之相,不会出问题啊! 是啊!在大多数人眼中,世家书香的闺秀,生辰八字相合,模样还好,便是足够了。 可李承乾是重活一世的人,那一碗见手青羹,真是令他无法释怀。 这些天,李承乾犹豫再三,要不要解决这个掉这个麻烦。 每次要下决心的时候,都在最后一秒犹豫了。 “宁姑姑,老范背叛过你吗?” 话是正常话,但从不同人嘴里说来,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 这未嫁过来的太子妃,品行有问题? 瞧宁氏的表情,李承乾就知道她想歪了,摆了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会有不告诉你的秘密吗?” 嗨!说话大喘气,宁氏白了李承乾一眼。 “秘密谁没有啊!” 这学会猜女孩的心思了,说明太子真是长大了。这未出阁的女儿家都娇惯,彼此也不熟悉。等他们大婚了,彼此熟悉了,自然也就无话不谈了。 当年,她从高府陪着小姐嫁入李家时,也觉得老范这个人又老又土。时间是会改变一切的,哪怕是孽缘,时间长了,也会有所转变,就比如他的父亲和杨氏。 孽缘? 嗯,倒也贴切。 李承乾回了宁氏一个微笑,起身告辞。 离开西市,李承乾沿路向东,穿街过坊,穿梭在人群中。 长安城整体面积很大,居民有数十万之多,因为皇城、宫城、东西市等都在北面,所以北富南贫。而南面很多坊都没有什么人住,部分地方是断垣残壁,甚至有野兽出没。 但南边有一处例外,就是长安城的东南角曲江池,达官贵人们在休沐时,经常来此处游玩,因而在曲江池的周边也有很多豪宅。那些高中的才子们,也会按习俗来此。 半个时辰后,到了朱雀大街,是长城中最重要的天街,“天街小雨润如酥”,说的是就是它。朱雀大街将长安城一分为二,西边的叫长安县,东边的叫万年县,因而合名“长安万年”。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名为“十里红尘”的布庄前,李承乾记得清楚,这是武功苏氏的产业。苏蓉嫁入东宫后,这里也作为陪嫁,划到了东宫的产业内。 刚成婚那两年,赶上李厥出生,他和苏蓉的感情很好,甚至还几次微服,与之来过几次。 走进去一看,见里面的陈设依旧,李承乾也不由有些恍惚。 掌柜的陈冬见到来客,也也是笑脸相迎,询问李承乾想要什么样的布? 额!“我,我要!” 话还没说完,便见苏蓉与侍女桐儿走了进来。 李承乾愣了一下,苏蓉也愣一下,眼神僵持片刻,苏蓉示意陈冬可以去忙了,然后做出请的手势,请李公子移步二楼奉茶。 苏蓉也是煮好茶,亲自端给李承乾。 “太子殿下,两年未见,您的变化不大。” 李承乾没有去碰那杯茶,只是盯着苏蓉打量,看的苏蓉有些奇怪,摸着自己的脸。 “臣女的妆容有问题?” 不是!她不是,最起码现在还不是! “苏娘子的妆容当然没问题,是孤有些失态了!” “殿下因何到此,是想挑些布匹吗?” 李承乾也是顺水推舟,说夏季将近,皇后要随陛下去翠微宫避暑疗养。 可含风殿的纱帐太旧了,尚衣局呈上来的,李承乾又不满意,所以便出来走走看看。 “哦,原来如此!” 苏蓉知道,李承乾是个孝子,对皇后的事从来都异常上心。今天的邂逅,或许只是个巧合,并不是有意来寻她的。 第11章 老货 东宫-显德殿 听完张玄素劝谏他应以国事为重,引见宫臣,广置群僚,以辅睿德的长篇大论后,李承乾头都大了! 看着其离去,李承乾重重拍了下案子,谁能给他解释解释,人怎么又回来了? 杜荷揉揉头,苦恼陈述,陛下说西边在打仗,他若此时巡视洛阳,与炀帝不顾国情下江都有何区别。又念,张玄素两次冒死谏言之功,复其官职,赏赐彩帛两百匹。 也就是说,陛下允了张玄素谏言,既然他说的对,那自然就无罪了,官复原职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 李承乾可不这么看,分明就是老头子见不得他清闲,故意又把这老头弄回来的!白瞎了李承乾在承庆殿唱那一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大戏。 好不容易把这块牛皮糖甩了出去,又被陛下甩回来了,这跟在他胸前吐一口大粘痰有什么区别? 好!李二凤,李天策,我跟你心交心,你跟本太子玩心机是吧。那你且等着,看儿子怎么孝顺你,咱爷俩来日方长。 “二郎,你那个八珍酒送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酒,杜荷顿时是来了精神,这种酒简直就是中老年臣工的福音。用他们话说,喝了这酒,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起夜放水再也不怕淋湿鞋子了。 当然,他们对封皮上那句“他好,你也好“,甚得诸府内眷的赞誉,温补身子,不伤根本,她们都鼓励自家老爷,多买一些回来保养身体。 杜荷手里的酒没几天就送光了,现在,他出门恨得蒙面,要是碰到老流氓,拿不出酒来,非得被拆了不可。 这么说吧!这酒现在有价无市!如果,现在开一个酒庄,盆满钵满只是小事,这一众有难言之隐的世家勋贵,可都欠东宫的人情了,这对于东宫发展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见李承乾没有说话,杜荷还以为殿下是担心私酿违反法度。言官们知道,难免要弹劾殿下图费粮食,经营商贾自甘堕落。 这事交给他!陛下早年赏给他父亲一个酒庄,允许杜府私酿。只要殿下把配方给他,挂着杜府的牌子干,谅言官们巧舌如簧,也说不出什么。反正是药酒,数量本就有限,也用不了多少粮食,杜家负担的起。 “事情,要真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好了!”,李承乾叹了口气,指明了杜荷的两大错漏。 其一,坐在他这个位置上,不宜跟世家大族走的太近。倒不是怕陛下忌惮,而是这些家伙心眼太多了,李承乾不想做任何人手中的剑,被人利用或骑虎难下,更不想与司马氏子弟一样,沦为世家大族的傀儡。 其二,这买卖让杜家来做,跟东宫直接做,有区别吗?杜构的刺史是他举荐的,杜荷又东宫近臣,说跟东宫没关系会有人信吗? 杜荷挠头一想也是啊!“殿下,那你的意思,交给陛下?” 切!什么话!钓的就是他,还能给他! 交给谁,他心里早就有数了,杜荷不用操心。待会走时,再拿一百坛走,走走亲戚朋友,尤其是杜相的故交们。好花也得绿叶配,杜荷的仕途,还得靠他们多多帮衬。 “但你记住一点,程知节、刘弘基,一滴都不要给,孤要好好憋憋他们。” ........ 杜荷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太子说了一滴不给,那就一滴不给。 程知节、刘弘基以探望晚辈为由,到府两三次了,杜荷这兔崽子就是装疯卖傻,一壶都不给啊! “义贞,这瘪犊子仗着是东宫属官,竟如此欺辱你我弟兄,得教训教训他啊!” 程知节捋了捋胡子,吧嗒两下嘴:“咱们这做叔父的,这么干,不太好吧!” 他这一做作,刘弘基就不乐意了,狗日的是响马出身,打家劫舍的事做的,这点事算个屁啊! 揭短是吧!程知节也是撇嘴反怼,他可是听说了,老刘当年在太原,砸富户窑,扒寡妇门的事也没少干。 像是被踩了一般的刘弘基连呸三口:“谁特么造的谣,老夫就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 又凑近了一步,刘弘基哼道:“老程,这么装有意思吗?那酒,你就不想喝了!” 额!一提到酒,程知节也吧嗒一下嘴,好吧,酒虫作祟,他就只能对不起贤侄了。 于是,附耳对刘弘基说:“咱们得这样.........” 翌日,散朝 程、刘两个老流氓,就盯上了杜荷的马车。一路跟到升平坊,见杜荷进了果脯铺子,相觑一眼,便展开了行动。 只见刘弘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先是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就坐在杜府马车旁嚷嚷起来:“撞人了,哎呦,撞人了!” 路过的人,不少都被老刘这一嗓子吸引了过去,对杜家车夫指指点点。大户人家有权有势,家奴也比别人霸道,这个桥段是最能激起共鸣的。 程知节也是抓着他:“不许走,不行,你往哪儿走你,你跑不了啦。” 杜府车夫-杜充也是一脸的懵逼,他都没动好不好! 面对围观诸人的口诛笔伐,杜充是百口莫辩,更坑爹的是刘弘基,这老流氓抱着腿哎呦哎呦的叫唤,好像腿真的折了一样。 闻声出来的杜荷,见到两个老流氓都把这么下作的招数搬出来,也是一阵无语。国公出来讹人的,别说大唐还没有过,就算纵观历朝历代,也没见过这号的,陛下用的都些什么啊! 遂上前拱手:“两位叔父,小侄服了,咱们是不是换地方说话。” 哦,私了! 老程用蒲扇般的打手拍了拍杜荷:“私了,不是不行!可得有酒啊!” 有,怎么会没有!杜荷要再不给他们,两老货敢放火烧了他家。 将两位大神请上车,杜荷叹了口气:“两位叔父,不满你们说,小侄弄那些酒,就是想维持父亲在时的关系而已。我能有多少酒啊,要酒,你们不该找我啊!” 这个问题,程知节和刘弘基问过不止一次,但杜荷就是咬紧牙关,死活不说。 现在,他终于扛不住了,俩老货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得意! ......... 第12章 东宫大餐 承庆殿 李世民有两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两个五大三粗的军汉,竟然留心东宫的事;二则就是他俩弹劾,或者告密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没分到赃物! 他是真不知道该说这两个举报者什么。他俩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么,李世民看他俩分明是盯上赃物了! 这私酿酒水,的确违律。高明身为太子,不知如此的糟蹋粮食,的确是不对。 不过,这八珍酒,真的有他们说那么好吗? 刘弘基的胸脯是拍的叮当响,打起了包票。 “陛下,若是假的,老臣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真的假的?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了。 “你的脑袋还是留着吧,朕用不着这么大的夜壶!” “去东宫,他倒要看看,这小子窝在东宫,到底在干些什么!” ........ 显德殿,一条长长的桌子摆在中间,上面摆着近百道菜:杏仁茶、羊肉炕馍、江米切糕、冰糖熟梨、灌汤包子、胡辣汤、桶子鸡、花生糕、酒蟹、獐巴、火鸡、卤鸭、肚肺、鸡碎、腰肾、鳝鱼、辣脚子姜、细粉素签、砂糖冰雪........ 数十道甜品:水晶皂儿、生腌水木瓜、药木瓜、荔枝膏、广芥瓜儿、杏片、梅子姜、芥辣瓜旋儿、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离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 当然夏季已至,没有凉品怎么行,一旁的冷区摆着一排冰鉴,里面有:荔枝膏水、江茶水、杨梅渴水、香糖渴水、木瓜渴水、五味渴水、雪泡缩皮饮、杏酥饮、紫苏饮、香薷饮、梅花酒、皂儿水、沆瀣浆、漉梨浆、卤梅水、姜蜜水、甘蔗汁、木瓜汁、五苓大顺散、乳糖真雪、金橘团、甘豆汤...... 长乐、城阳、李治拿着小碟子,在桌前来回绕着,他们都是天家子弟,在吃的方面绝对是行家里手。 小兕子坐在她的小车上,抱着罐子,嘬上面的苇管,看来常温的杨梅渴水很合她的胃口,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李承乾摇着蒲扇,在胡床念着: “民以食为天,古往今来从来如此,饮食,是口腹之欲,是舌尖享受。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咱们的娘。 这些菜,都是孤为母后至翠微宫避暑专门预备的。酸甜苦辣,冷热都有。你们都尝尝,把菜谱定下来。” 是!城阳和李治早就等不及了,李承乾的话音未落,兄妹俩便动筷了。 不过,二人虽然年纪小,但刻在骨子里的皇室礼教却渗透到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即便是遇到顺口的菜式,也只是浅尝一口,便回身从宫人所呈之盘中,取过棋子放在盘子的右下角。 “大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想让母后给你求情啊!” 长乐公主有些不解,不像是没事的样啊! 哎!这话说的就没太良心了!这段日子,送到立政殿的东西,少一样给她么! 可李丽质这小白眼狼,今天替长孙冲说了三次情不说,还如此怀疑他这个大兄,果然是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女生外向啊! “孤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编排,更不怕你告刁状!长孙冲,哼,他想官复原职,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怎么,他就那么想当官!行啊,东宫还缺一个内侍总管,你问他干不干!” 白了大兄一眼,李丽质便也加入到品鉴的行列中。 李承乾则拿着蒲扇,坐在小兕子面前,颇为认真的给妹妹念起经来,这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长大了,可莫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像她五姐一样智商不可逆的下降。 李明达不知道啥叫,可她知道哄人能得到好处,尤其是大兄,要什么就给什么。蹬着小腿跑过来,抱着李承乾的脸,吧唧来了一口,然后钻到了怀里撒娇。 李承乾理所当然的把这当成妹妹听话、聪明的不表现,顺着她的小辫子,老怀为安,并当即做出了许诺,小兕子要什么,大兄给什么,总之无有不准! 抱着小盘的李治嘴撅的老高,小透明的感觉糟透了。 “大兄真偏心,小兕子干什么都行!” 李承乾抬头,恶狠狠瞪了李治一眼。 “怎么着,你有意见?” 额!回头看了一眼长乐和城阳,见她们都当没听见,李治赶紧露出狗腿子似的笑容,搜肠刮肚的把学的那点好词都用了一遍。 总之他对大兄的忠心天地可鉴,无论让他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他对兄长的敬仰,那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停!你那两个老师,还不如张玄素呢,瞧把你教的,油腔滑调,花里胡哨的。” “这样,以后你就不要在弘文馆读书了,就到东宫来,让张师傅,好好教你!” 额!李治想拒绝,但考虑到他这小胳膊小腿,与大兄实在是实力悬殊,只能含着不甘頟首应承。答应下来后,李治的食欲明显下降,小脸也皱皱巴巴,看的李承乾心情瞬间大好! 摇着蒲扇,李承乾又告诉姐弟三人,品菜不要着急,要细细的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确保入母后口的,都是精致的小菜。 是! 姐弟三人的话刚落下,殿门就被打开了,李世民带着程知节、刘弘基两位大将进来,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面含怒意的怒吼。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你就是这么当太子的!” 李承乾把兕子交给宫人,温声的安慰两句。 “一场毫无悬念的胜仗,父皇何必如此紧张呢!难不成,您对卫公没有信心?” 收到眼神的李丽质,也是拉着李世民入座,帮腔替兄长解围。 “请父皇尝尝手艺,这可是大兄为您和母后避暑准备的菜式。” 李丽质可是他的贴心小棉袄,虽然是怒火中烧,但李世民还是决定,给这个逆子,一个自辨的机会,省的他埋怨朕不教而诛。 “说啥?这些菜?儿臣在自己的殿宇,给兄弟姐妹弄些吃食,花的都是自己的钱,不算图费国帑吧!” 啪!李世民重重拍了下桌子。 “那八珍酒呢!谁许你私酿的,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么!” ....... 第13章 搂草打兔子 说他吃点喝点,花钱多,李承乾都能勉强承认。 但说到私酿,他可是得叫撞天屈,他就是再不靠谱,也不敢带头违背律法。 皇帝要是不信,可以去查啊!东宫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要发现一件酿酒的器械,别说认私酿的罪名了,就是说他谋反,李承乾也认。 连“谋反”这样的字眼都拿出来了,李世民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一半。 但这酒毕竟是东宫出来的,难不成是杜荷和下面的人偷偷弄出来的? “还真不是!” 这八珍酒,对酒的要求不低,起码要二十年以上的陈酿,才能更好的融合药性。东宫的酒窖,都是些三五年的,长一点也不到十年,所以他就只能去内府的酒窖找。 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三百坛三十年的陈酿-青山白,听说是前隋的第一等御用贡酒,清澈、醇香、回甘无穷。 而李世民听到,这八珍酒是用他的青山白泡的,心都在滴血,这种贡酒酿造之法早已经失传了,喝一坛,少一坛。平时,他都舍不得喝,结果让这小子一锅就给烩了。 重重拍了桌子,李世民咬牙切齿盯着太子。 “还剩多少?” 一百坛? 十坛? 当得“一坛”的回答后,李世民彻底爆发了,抄起手边的盘子碗,直接向李承乾砸去。 “逆子,朕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杖受,大杖走,被皇帝爆过头的李承乾有心理阴影,是拔腿就跑。 “你站住!” “不站!我又不傻!” 看着皇帝追逐太子,程知节和刘弘基相觑一眼,同时转身,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李丽质却挡在了他们身前,神情是异常的严肃。 “怎么,两位国公,这就想走啊!” “公主殿下,老臣们在这,实在是不方便。” “是是是,老程说的是。”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二位国公参太子,不就是想看他出糗么,现在好戏上演了,不看够了怎么行! 刘弘基擦了擦额头上的干,想不到这长乐公主,不仅继承了皇后娘娘的美貌,连娘娘的智慧也一并继承了。 老刘是没话说了,只能捅咕装哑巴的程知节,事是两个人的,锅不能让他一个背啊! 程知节虽然外表粗枝大叶,但却是心思缜密的人,当太子拿“谋反”说事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个圈儿。 响马出身的程知节什么样的套儿没见过,打了一辈子鹰,却被鹰啄了眼,老程还能说什么,只能认了。 “殿下,老臣和夔国公,这就去劝陛下。” 被踩了一脚的刘弘基也是就坡下驴,赶紧附和。 “是极,是该劝!” 有两位大将的劝阻,李世民自然是就坡下驴,这小子虽然没有拿大批的粮食酿酒,但他做的比浪费粮食更可恶!他糟蹋的,是李世民最爱的青山白,是他的心头肉。 “父,父皇,您得把话听完啊!东,东宫是只有一坛,可立政殿还有九十九坛,儿臣都存在您避暑的物品中了!” 听到还剩九十九坛,李世民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一想到东西在立政殿,眉头又皱了起来。观音婢可是限制他饮酒的,这小子把酒送到他母后那,岂不是诚心让朕喝不着! “你今天要不说出个好招儿,朕就打断你的腿!” 支招? 行啊,没问题! 但程知节、刘弘基弹劾我的事怎么算,一国太子被臣工构陷,还挨了一顿打,他不冤吗? 不行,他不能吃这个亏,他得去找魏相,去御史台找萧瑀,让他们给自己做主! 李世民回首撇了二臣一眼 “让他们一人赔你两年俸禄,如何?” 是,这二将弹劾的的确有问题,要是让李承乾真找了魏、萧二臣,那可就是没完没了弹劾,非得把二将弹的满头大包,把他烦死不可。 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所以李世民还是要回护的,更何况兔崽子跑的飞快,他根本就没打到好不好! 李承乾也没想把二将怎么样,但也是拿足了姿态,颇是为难的接受了皇帝的调解。 “你确定你母后会同意?”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皇后可没有这小子想的那么好骗。 当然会,赏赐臣工,关心臣下的身体,怎么就不是正当理由了。至于,父皇拿多少出来赏,便是自己的事,母后还能来查不成。 而且,父皇可以用程、刘二将为由头,他俩今天不能白入宫吧,总不能对外说,他俩是来弹劾太子的吧! 嗯! 李世民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由头。 可他走的时候,却只是让李承乾将剩下的那坛拿出来,赐予两位国公,桌上的菜也别浪费了,一块用了就是! “父皇着急取酒去了,那咱们是不是边吃边聊?” 程知节和刘弘基哪里还不明白,他俩被这对父子演了,只能认命似的拱手,谢过太子的赐宴。 “宿国公、夔国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的确是孤给你们下的套儿。” “但二位也别生气,孤给你们下套,纯粹是加深一下关系!” 程知节和刘弘基都以为太子是要拉拢他们,让他们加入东宫的序列,也都跟着打起哈哈,嘴里说的话与主题大相径庭。 呵呵,李承乾也知道,这二位是父皇的心腹,无论他花多大的代价,都是不可能拉过来的。 他也的确没这个心思!要不是父皇着急走,他也不会想到与二将合作,开一个酒庄。这个配方,他只会交给杜荷去处理。 而听到太子只是想合作做生意,二将也是如释重负,他们不想得罪太子,但也不想过早的站队。 但合伙做生意,便另当别论了,尤其是他们喜欢的八珍酒。 可殿下也说了,需要二十年以上的陈酿,才能发挥药性,这二十年以上的酒,上哪儿找那么多来泡? “孤说过,二十年以下的酒不行吗?” 啥?太子敢当面欺君? 二将也是一阵诧然,李承乾的胆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陛下真的打断他的腿! 喝了一口冰镇葡萄酒,李承乾也只是笑道:“孤只是说最大药性,要听明白,是最大!” 他出配方,二将出资,并搞定酒庄的一切手续,三三分帐,剩余一分转呈内府,如何? 二将相觑一眼,共同举起酒杯。 “听从殿下的安排!” 第14章 山中无老虎! 五天后,皇帝、皇后的銮驾出了长安,一路向秦岭山脉北麓的翠微山而去。 李承乾再次成了监国,这活计,他是驾轻就熟,连东宫都没出,直接发手谕到弘文殿,除早朝外,每天上午奏事,过了正午,东宫不接待外臣。 房玄龄、岑文本、魏征、萧瑀四人,接到太子的手谕时,也是一阵愕然,谁能想到太子的规矩比陛下还大。 魏征、萧瑀都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他俩当即就要去东宫,与太子论个明白,他留着下午干什么,又要搞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还真不是!岑文本方才碰到匠作大监-姜行本,太子让他拨一支三百人规模的匠人队,专司立政殿的改造工程。为此,内府还特意拨了一批材料。 萧瑀过去做过李承乾的少师,还算了解太子,搞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他的爱好,有时候为了鼓弄那些东西,他甚至可以几天不出门。 魏征气的派拍书案。 “这不是胡闹么,你做少师时,为何不管?” 管? 萧瑀淡淡一笑,他做少师时,太子年纪尚小,他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 哼!“御史大夫,你是这么想的?” 萧瑀瘪了瘪嘴,摊手表示:“那不然呢!” 魏征可不信,萧瑀这家伙就从来没说过太子的好话,不止一次的在陛下夸赞魏王知书达理,礼贤下士。这老家伙,怕是早就瞧上魏王了。 魏征呢,虽然也屡屡弹劾太子,但那是希望他更好,不像这老小子一样,没安好心。在魏征看来,太子纵有千般不是,但胜在有一颗怜弱之心。 去岁,萧瑀的老母病重,需要出城就医,彼时天将大雨,雨水积至马腹,是路过的太子,亲自护送萧家之人出城的。 可这人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旦涉及了利益,便记不得恩义了。萧瑀这老家伙,太不地道。 萧瑀见魏征撇嘴,也是冷冷一笑,随即出言相讥。 “玄成,你要看不惯,你去管管看!就怕啊,你也跟令师兄一样-吃瘪!” 哼,“萧时文,别以为只有你会教学生!”,话毕,魏征拂袖而去。 “玄成,玄成!” 房玄龄根本就叫不住,继而转身:“时文,你这又是何必呢!” 萧瑀摊了摊手,很是无奈的表示,东宫的那位,就是一众人等惯的,仗着既嫡且长,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的。作为御史大夫,他是真为大唐的将来担心。 ......... 东宫 魏征一进来,便听到敲敲打打的打铁声。 走进一看,便在院子里,数十名工匠,正在组装铁管,连接处还用刻刀,在内外刻着纹路,一锤锤的敲着凿子。 程知节、刘弘基、姜行本三人都在,他们正围着一个由铁管组成的东西转。 太子呢,则是不仅向一个铁皮柜子里加漆黑的煤块,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汉魏《豫章记》便记载了,北方的百姓用煤来烧饭。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也多次提到使用煤炭。南北朝以来,煤炭成为北方人取暖、做饭的常用燃料。 但每年因为烧煤取暖,误中煤毒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很多人,宁可选择冻着,甚至冻死,也不愿意悄无声息的死于煤毒。 在李承乾看来,这就是蠢,是笨! 没有办法,创造办法,让婆娘孩子冻死在屋里,赔了夫人,绝了后,就是对得起祖宗了! 所以,想要把这种东西推广开来,光靠推广是不行的,空口无凭,人家也未必信。 “热了,热了!” 刘弘基的脸都笑出褶子了,有了这东西,冬天再也不用愁了。 而程知节却他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这些天来东宫,看到的新鲜玩意太多了,他早就免疫了。老程更关心的是,他们从这其中,能捞到多少好处。 “宿国公啊,你总是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怎么办? 当然是拿出来卖! 向外放出风去,用我们的锅炉,冬季可以在屋里穿纱,假一赔十。 每套锅炉售价一千贯,保三年维修,不讲价。 在京五品以上,爵位低于开国县伯,别出来显眼,没工夫伺候。 刘弘基听到报价一千贯,立刻摆起指头算了起来:一斗米四文,十斗米四十文,一石米就是........那一千贯。 老程看不了他这没出息样,对李承乾伸了个大拇指,殿下这招高明,楚王好细腰,陛下用了,勋贵也会跟着用,勋贵跟着用了那长安、万年的百姓也会争相效仿。 这种效应就像滚雪球,会越滚越大,用的人是越来越多,而且,这要比磨平了嘴皮要方便的多。 伯爵以上的勋贵,有一百三十五家,那就是十三万五千贯。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说到钱,姜行本也咳嗽了两声,提醒三位,这匠人可是他工部的,伙计也要他们去干,这么大一笔钱,可不能亏了这些挥汗如雨的弟兄啊! “行本啊,你小子倒是会张嘴,活儿没干你就涨价是不是!” 姜行本一梗脖子,他可不吃老程这套,他出力最多,凭什么让程、刘两个老流氓拿大头! 刘弘基蒲扇一般的大手,掰的咔咔作响:“咋地,小鬼,你不服啊!” 你!姜行本都无语,这老流氓太不要脸了,说不过你们,老子找太子说理。 “殿下,您不能看着他们欺负臣啊!“ 只见李承乾走到姜行本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教起来。 “大匠,你的技术再好,没有巧舌如簧的本事,也是卖不出的,不是吗?” 这!姜行本没话了,他必须承认,在没皮没脸方面,满朝公卿谁也比不过这二位,他也明白太子为什么选择跟这二人合作。 但李承乾也不是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人,他许诺每个匠人都有百贯的赏钱,姜行本则与二位国公一样,按比例分配。 一听这话,姜行本顿时喜形于色:“太子爷,您瞧好吧,臣保证把活儿干漂亮了。” 嗯,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有财一块发嘛! 就算四人达成共识,相觑而笑时,魏征走了进来,阴沉着脸给李承乾见礼。 “殿下打算用多少钱,堵住老臣的嘴?” 第15章 说句心里 额! “魏相,孤要是说这是误会,你信吗?” 魏征白了李承乾一眼,手不自然摸了一下暖气片,被滚烫的温度“蛰”了一下,倒是让他喜欢上了这东西。关中的冬季酷寒,要是百姓都能用上这东西,得少死多少人啊! 而这四个狠心的家伙,却打着推广的名义,置黎民苍生于不顾,大发横财,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太子殿下,圣人刚刚离宫,你就带着他们在东宫叮叮当当的敲,拿着换钱,你真以为萧瑀他们是瞎子,还是觉得程、刘能替你扛得住!” 这朝中,有多少人希望东宫倒霉,不用魏征说,李承乾自己也该清楚。 不说觊觎储位的,单说山东士族,连武德皇帝、息王、陛下都要放下身段,礼贤下士的去结交。 太子行啊!孔颖达为他推荐了多少个山东士族的子弟,他都是一概不用。张玄素苦口婆心劝了多少次,他依然是油盐不进。 知道得罪那些人,是什么后果吗? 看看杨广吧! 拆台、扒墙就不说了,死了也给弄了个遗臭万年! 李承乾淡淡一笑,抬了抬手当值的恒通,便吆喝了两声,带着匠人及侍卫退了出去。 此时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五人,李承乾眯着丹凤眼,笑问魏征。 “我大伯死了,有多少山东士族愿意追随他而去?” 世家大族,在乎的是什么? 是家族利益! 他们与杨广翻脸,是因为利益上的冲突。他们口中的“辅弼天子,安定天下”就是幌子,是个为家族争利的口号! 魏征说他不听孔颖达的话,拒绝了山东士族的贤才。这话说的不对,他不否认,在世卿世禄的背景下,士族子弟的整体能力,要超过寒门庶族。 他之所以拒绝,只是因为信不过孔颖达,仅此而已。 魏征笑了,太子这话说的在理,程知节也是山东大族出身,不也一样“备受”太子信赖! “嗨,姓魏的,你!” 抬手制止了程知节,李承乾问了老程一嘴:“宿国公,孔夫人叫什么啊!” 程知皆很干脆的回了句:“孔老二呗!” 你看,同样是山东出身,他也瞧不起孔家。从春秋时期,孔子周游列国开始,他们孔家的子弟,有哪一个不是绞尽脑汁的钻营仕途,又有哪一个是忠孝节烈之臣,为君为国而死? “魏相,你是学富五车,精通史学,你告诉孤,他们孔家是不是道德绑架了所有的读书人,家中代代却是二主之臣,卖主求荣之徒呢?” 是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能在一定程度起到维护皇权的作用,这也是汉朝以来,他们孔家能保全富贵的原因。 话又说回来,靠儒学、靠孔家能打天下么! 程、刘、姜三臣,都是统兵大将,他们是用《论语》打仗的吗? 魏征辅佐陛下治天下,儒学能换来粮食拯救那些处于饥饿边缘的百姓,整饬吏治,惩治贪官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孔颖达举荐的人,还能用吗? “这样!孤从詹士府拿出十个东宫吏员的名额,由魏相你来提。” “让你欣赏的那些山东才俊到东宫任职,看孤是不是从谏如流之主,如何?” 太子今日的表现,让魏征觉得有些陌生,他是知道太子有些歪才的,智慧也很不错,但毕竟涉世未深。 可今天一番话,看透了皇权、世家,甚至人性的丑陋之处。这哪里是个青年人该有见识,倒想是经风历雨的老狐狸。 “殿下就不怕,老臣也是徒有虚名之辈,徇私荐已之事。” 李承乾摇了摇头,话说到这份上不妨挑破了,在刚刚过去的大比中,孔颖达收了多少行卷,萧瑀收了多少行卷,勋贵大家各家收了多少,他那都有一笔账,而且李承乾相信,陛下那里肯定比他更详细。 世风如此,即便是他的舅舅,大司空长孙无忌也不能免俗,而这衮衮诸公中,唯有一股清流,郑国公府是一份都没收。 “魏相,你在国家草创之时,辅佐息王,谏言有力,贞观以来,追随父皇,多有建树。 不少人都在背后笑话说,说你骨子里也是名利之徒。可孤知道,你不是。每次看你跟父皇、朝政争执时,孤都觉得你可怜,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懂。 犯颜直谏,直面君王之过,国家之弊,不是因为你不怕死。孤知道,你爱的不是李家,是大唐!” 接过李承乾递来的冰水,魏征叹了口气:“倒是让殿下把老臣看透了!” 魏征向来独来独往,跟息王时如此,现在亦如此,他在官场上,从没有朋友,所以也就谈不上为谁徇私。 所有人都在名利场苦苦挣扎,勾心斗角。他厌恶那些伪君子,可他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也是极少数逆流而上的人。 “有句话憋在心里好多年了,孤真的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魏征的才能、学识、心智,他完全可以活的不这么累,更不必选择走这样一条布满荆棘之路。也可以换一种方法辅佐陛下,将大唐建设成他心中理想的国度。 魏征淡淡一笑:“或许和殿下一样,想活的像个人吧!臣得让自己有用,得为读书人提供不能替代的价值,只要这样,老臣才是魏征。” 话毕,魏征拱手拜别,转身离去。 程知节没见过魏征有谏不成的糗样,也是后面起哄:“魏黑子,你不问问这笔巨款怎么花了?” 魏征没有答他,只是加快了脚步,离开了东宫。 从太子对《氏族志》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不想成为世家手中的傀儡。虽然,魏征也觉得,不太现实。 但回头想想,又何尝不是自己年轻时的执念呢! 因缘际会、因果流转,魏征低头了,还是选择了向山东士族妥协,这也是贞观元年陛下命他宣慰河北的原因。 没有死谏到底,是因为他也想看看,掌握权力和金钱的李承乾,会把这个国家引向何方! 第16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任何东西都有时效性,一旦仿照的多了,再好的东西也变得不值钱了,在这个没有专利权的时代,除了皇家器物没人敢仿制,还有什么是不敢仿制的? 再者,李承乾也有推广之意,所以,这暖气的钱,只能挣一次! 当然,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杜荷有些不明白,李承乾已然是太子了,要那么多钱干嘛?不是招是非吗? “若是顺天承位,波澜不生,那才是真正不顺我心!” “换衣服,我们去钦天监!” ....... 半个时辰后 太史局(钦天监)-太史令-李淳风,对太子突然到访有些惊诧。 但君臣之别,根本不容他多想,来官服都来不及换,穿着道袍便跑了出来,大礼参拜:“臣李淳风叩请殿下金安!” 嗯!“太史令免礼,入内叙话吧!” 上阶时,李承乾还给杜荷使了个眼神,令其守住外面。 进殿后,李淳风就一直盯着李承乾看,甚至太子邀其对弈,也是一心二用。 李承乾在星位落子好半天了,这位太史令还在盯着他,李承乾只能做了请的手势,请他继续! “殿下恕罪,是臣分心了!” 呵呵,李承乾轻笑一声:“太史令,善相面否?” 相面? 他已经相过了,李淳风心中的骇然,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臣,臣只擅长观星!这相面,还是袁兄擅长一些。” “那火山令何在?” 古代有专为皇室占卜的机构,又因皇权高于神权,品级不会定的太高。袁天罡的火山令,与李淳风太史令都这一类官。 他与袁天罡品秩相同,那家伙三山五岳的走,谁能知道他的行踪。李淳风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是么!” 李承乾剑指夹着棋子,稍稍用了点力,指缝的棋子便化为齑粉。 李淳风惊的连下巴都快掉了,这,这是袁天罡的独门功法-《气神经》。 “还装吗?” 李淳风摇摇头,看到李承乾使用《气神经》,看相时的费解之处,便迎刃而解了。 “逆天而来,你,不是现在的你!”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 李淳风面带怜色:“看样子,殿下在那个时间里,过得并不顺心!” “太史令,你错了,孤,好死了!” “断马入河的太史令和火山令,竟然看不出孤的面相是壮年而夭,这不是笑话吗?” 李淳风叹了口气,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日月星辰变异之象为历朝所难免,殿下修《气神经》,必要辅以《黄庭经》,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先知先觉才好,就像殿下纵然是知道了结局,也未必能跳出因果。 “是吗?” 磨着茶盏,李承乾眯着丹凤眼。 “若是孤将大小蟠龙山,夷为平地呢!” 你! 李淳风简直不敢相信,太子竟然能看到这一步,这个秘密,他是打断带到坟墓里的。 难不成,在那个时间里,袁天罡把如何使用《推背图》交给他了? 李淳风吓的连连摆手,这不是乱搞么! “殿下,你不能这么做,这段王气也连着你们李家。 为保万全,只需破毁地形,斩断龙颈,则王气不能持久,大唐江山无忧,这天下还是你们李家的。” 呵呵.......哈哈,面色阴鸷李承乾横眉冷对。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啪!落下最后一子,李承乾哼道:“太史令,你败了!” 起身走到门前,李承乾又驻足停了下来。 “不要以为,没有你和火山令,孤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太子走了,但李淳风还坐在原位,捏着棋子的手,依旧僵在那里。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更没有明白李承乾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与大小蟠龙山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行,这个问题,太大了,他要去寻袁兄! ........ 回宫的车辇上,杜荷见太子一脸的阴沉之色,也是颇为的不解,他不明白,太子今天到底怎么了,这跟他往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好了,孤没事!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哦,说到这个,杜荷才想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太子让他查的这个崔珏,吏部的存档中,还真有这么个人。祁州鼓城人,出自寒门,幼而聪敏,长而从学,祇良德义,乡里推重。 不过官小了一点,贞观七年科举入仕,授长子县令,至今还在任上。 吏部三年考虑,皆被评为一等,他的上宪-潞州刺史-吴兴业写的评语是,崔子玉为官清廉,明察秋毫,能言善断。 省刑罚,民无怨,均赋役,吏无夤,弭贼盗,除虎害、告水灾,绝飞蝗、远强暴,非一县之才。 但他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好饮酒。一喝就是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有时候,甚至需要差役们抬着他升堂,所以当地人也戏称他醉明府。 连续三年考绩优良,按制是该擢升的,但齐国公看到潞州刺史的评语后,便将他从今年的擢升名单中划掉了。 “嗯,就是他!你跑一趟齐国公府,让司空以吏部的名义,行文潞州,拟调崔珏为万年县令!” 什么,万年县令? 县令的品级是根据所在县的级别而有所不同,万年县作为京县之一,其县令的品级可是正五品上的官职。 一个正七品上的酒鬼县令,一跃成为京师五品县令,是这家伙运气太好,还是他耳朵出毛病了? “没错,就这么办!你打齐公招呼,用最快的速度,把人调过来!他要是不来,就让人捆来!” 杜荷惊呆了,从正七品上升至正五品上,连升九级,这要是还矫情,除非这人疯了。 “这个人,不一样!本事大的人,脾气总是古怪的。按孤说的办,不会有错!” 他看出来了,杜荷觉得有些小题大做,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崔珏的能力。在那个信息大爆发的时代,李承乾可是看过不少崔珏的故事,说他能昼理阳事,夜断阴府。 如果,他是真的,能为孤所用,那还有什么不能改的!........ 第17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长孙无忌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仅半个月,便将崔珏调入京师。 别说,这个崔珏还真如太子说的一样,不愿意升迁,这种官,长孙无忌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今天,他来东宫,不是为了崔珏这么个小人物。 程知节、刘弘基靠着暖器,在勋贵圈中大杀四方,乱敛十余万贯。二人的酒坊-醉客居也靠着八珍酒日进斗金。两个老流氓现在,走路都是横着他,骄横的很。 外人是看热闹,熟知朝情者,包括长孙无忌在内,皆知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只会出自他的宝贝外甥-太子之手。 长孙无忌相信,太子不会不明白,每一次监国都是陛下对他的考核。搞这么多事干嘛,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在宫里读书,处理政务呢? 对他来说,还有比稳固储位更重要的事吗? 近日来,长安,太极宫发生的事,此刻想必是一件不落的摆在含风殿的御案上。 只要圣意有一丝动摇,那些隐匿在暗中摩拳擦掌的人,就一起扑向东宫,把他从显德殿的椅子上拉下来。 可面对他的苦口婆心,李承乾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舅舅,格局小了,比起储位,不是百姓安康更为重要吗?” 长孙无忌更糊涂了,怎么,太子弄这么多钱,难道是为了赈济贫苦的百姓,收买人心? 不不不!他说了,舅舅的格局还是小了。 他身为太子,占据了礼法,大义,哪还用什么收买人心。 用张玄素的话,凡古今帝王,能超越陛下者,寥寥无几。李承乾的天分,能力都不及陛下,他做太子,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即便将来做皇帝,也不管他做出多大的功业,人们和历史也不会承认,他超过了陛下。既然注定没法超过,那不如躺平了,俯首甘为孺子牛,来的更实在些。 “这个张玄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长孙无忌的语气尽是责怪之意。就算是大实话吧,也不能瞎说,让他来教太子,不是来打击太子积极性,长孙无忌真是有些后悔了,怎么举荐张玄素来教太子。 “好!既然如此,臣找机会与陛下说换掉他,换个殿下喜欢的,如何? 但眼下,还是得着手怎么处置这笔钱,依臣看,充入内府,既能平悠悠众口,又能让陛下不至生疑。” 充内府?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充了内府,就搏皇帝一笑,那他不是白忙活了! 李承乾想都没想,直接就摇头否决。 “殿下,你母后还可还病着呢!” 这个啊! 他当然知道,若是三天前,长孙无忌这么说,他没话说,只能照做。 但现在,便不同了! 要说哪里不同,便是负责皇后病情的人换成了孙思邈。有孙神仙在,别说他了,就算是向来多疑的皇帝也不会怀疑。毕竟孙神仙的手段,摆在哪里呢,不是吗? 更何况,钱,他已经花了,一个铜板都没留! 啥?十几万贯都花了?花哪儿吗? 这么多钱,就是扔进水里,也该有个响动吧! “有,当然有响动!” 长孙无忌可以去乐安、大安两个坊看看,自二坊向北的永安、清明二渠,正在清淤,重修。姜行本拿着他的手谕,雇佣了近千名劳力,正干呢! 啥玩意?真扔水里了? 就算扔水里,也该换个地方扔吧,太子就是扔渭水里,长孙无忌都没话说,毕竟是修堤筑坝,防范水患。 皇城、宫城、东西市等都在北面,所以长安是北富南贫。而永安、清明等南面很多坊都没有什么人住,部分地方是断垣残壁,甚至还有野兽出没。 永安、清明,就是两条臭水沟,修它们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有意义,非常有意义,因为孤要重修永安、清明六坊。” 长孙无忌真希望太子是开玩笑,两条沟渠,六个坊推倒重建,这是一个“十几万贯”就能做到的事吗?两三个怕也是不止的。 这么大的工程,太子连不打招呼就这么开干,户部敢拨这么笔钱给他吗? 就算陛下有意给他,但朝野臣工会干吗?那些太子得罪的,或别有用心之徒,就像上堤坝堵决口一样,阻止陛下拨这笔款项。 一旦因没钱而停工,东宫就会沦为朝野的笑柄。 这是要栽跟头的,知道吗? “舅舅,你怎么还急了呢!来,先喝杯茶,你听孤慢慢与你说。” 好啊!长孙无忌倒是想听听,太子爷有什么高招儿,能变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添这个无底洞。 捻着流珠,李承乾提起了半年前的事,那时候,皇后的病情不见好,陛下提议修庙宇、发度牒,为母后祈福。 但母后却以为,为她一人用来修庙祈福图费国帑,不是她所希望的,于是这个问题便搁浅了。 前些时候,他在延兴寺抄经为母后祈福,碰到了佛门领袖-道信大师。 大师不仅佛法精湛,更有一副菩萨心肠,他对李承乾说,原众恶所起,皆缘意地贪瞋痴也。他传的,不是佛法,而是修心,是重整人的五欲。 李承乾觉得有道理,便觉得佛门请求朝廷批地建庙,多发度牒的事,也不是什么过分之举! “多发度牒,还不是过分之举?殿下不知道,佛门教徒享有的免税、免徭役等等特权么!南朝四百八十寺,他们聚敛的财富,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武德皇帝和陛下,就是觉得他们尾大不掉,才多加限制的,殿下与他们做交易,就不怕引火烧身?” 李承乾淡淡一笑:“孤当然记得。” 武德九年,太史令傅奕七次奏本灭佛,言词激切,太上皇不顾太子及绝大多数臣子的反对,五月下诏书:京城留寺三所观二所。其余天下诸州各留一所。”其它寺庙、道观拆毁,只供养精进的佛、道家弟子,其他都令还俗。 三百多个州府,而五千多所寺庙、五十万僧尼、近百佛洞石窟都要变,这意味着九成以上的寺庙被毁,四十六万僧尼被剥夺信仰,被迫还俗。 不过,六月份就发生了玄武门事变,陛下被册为太子监国,该诏书没能执行。 如果不是这样,便是继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第三位灭佛的天子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舅舅以为和尚就不功利吗?” 第18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长孙无忌眼中,佛门当然功利,甚至可以说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打着宗教的名义搜刮敛财。 而这其中最让长孙无忌鄙夷的,也是危害最大的,便是放贷。 他们以高额的利益,将钱放给贫苦的百姓,以此谋得百姓手中的土地,不少人家就是因为还不起,不得不卖儿卖女,每年因此闹出的人命案,不知道有多少。 长孙无忌呢,一直对武德一朝的国策颇多微词,武德皇帝的很多做法,都是他不赞成的。但在对待佛门这一事上,他是一百个赞成。 在北魏时期,北方的佛门就已经形成规模,甚至利用贵族出身的教众左右国策,拓跋焘也是为了稳固皇权才果断出手的。 北周时,佛门的规模空前强大,全国人口仅一千两百万的北周,竟然有三百多万的僧人,占据人口总数的四分之一,宇文邕不灭佛,那就灭他了。 贞观初,针对佛门,长孙无忌还特意上了一本,他认为在天下太平时,便会有人用佛的名义进行人口甚至是意识形态的垄断。 所以北魏、北周灭佛主要针对的是佛教徒所享有的免税、免徭役及其他各种特权,通过灭佛,不仅使朝廷可以获得巨大的财富,更是把投身于佛门的大部分人口收回到国家的管控之下,更能起到巩固皇权,打压皇权的作用。 长孙无忌还曾专门提到过:佛门过于兴盛会影响到国家的赋税、征兵以及土地的管控。不加以制止,以均田制为基础,确立租庸调制会土崩瓦解,接着就是府兵制崩溃,再往后便是亡国了。 佛门给太子出资修缮坊间,与向百姓放贷又有何区别?他们要的仅仅是坊间的几座庙宇吗?几百张度牒? 百姓丢的不过是田土,大不了是性命;而李承乾将来要付出的,恐怕就是江山。梁武帝萧衍,就是被佛门忽悠最惨的,他死的有惨,不用长孙无忌赘述了吧!他不希望自己的外甥,再步萧衍的后尘。 重修永安六坊的事,他会去想办法,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不能与佛门合作,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 李承乾看着长孙无忌急切的表情,反而有些恍惚了!在上一世时,母后故去后,他与舅舅渐行渐远,最终在权力归属的问题上分道扬镳。 那时的长孙无忌,绝对是个蛰伏良久的权臣模样,审理他谋反案时的决绝,屠戮东宫属官时狠辣,至今让李承乾无法释怀。 在李承乾的心里,长孙无忌是个可以为权力牺牲一切的人,是个冷血的权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今天,他竟然看到长孙无忌,也有动感情的时候,李承乾不知道该感动,还是嗤之以鼻。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他就说说自己对宗教的态度,小门小派就别说,单单说说国教-道门,及势力庞大的佛门。 就像长孙无忌说的那样,佛门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教义,就是为穷凶极恶之徒提供庇护。 且在和平年代,利用佛的名义愚弄世人,对百姓敲骨吸髓。他们的教众多,积攒的财富无数,是个能威胁皇权的存在。 可我们的国教就不是吗? 道教却是一个武德充沛的宗教,太平时期佩剑习武,到了乱世又能立刻变成一个军事化管理、制造武器的军事组织。 汉冲帝时期的九江徐凤起义、东汉末年的五斗米教,东晋末年的孙恩卢循起义等等,都是典型的道教徒起义。 关键的问题是道门中人,有很多人是极具学问的道德高士,他们天生就是为民请命而生的。道教秘术,阴阳八卦,奇门遁甲等都属于军事技能,因此道教徒闹的事一般都很大。 道门、佛门,这两个教派就是两坛点着的火油罐,扔出去能烧别人,留在手里也能烧到自己,所以历代统治者,对这两个教派都抱着慎重的态度。 李承乾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佛门在东宫肯花这么大的成本,是别有所图吗? 是,长孙无忌说的一点都没错,两者之间的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但需要明确的是,谁是虎,还说不准呢? “舅舅,你没跟人借过钱吧!” 举个例子,长孙无忌就明白了。程处默就总跟他借钱,有时一贯、有时十贯,数量都不大,李承乾也从不在意,更没想到过让他还。 可成年累月算下来,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了,自贞观元年至今,大约有六七千贯之多。 不管为总角友情,还是出于拉拢其父的目的,就必须借,时间一长,俨然成了他俩之间一种相处的方式。只要李承乾想维持这种关系,就只能被动的一直投入。 当然,他是清楚的,他们之间友情的身份占据绝对的位置,否则程知节那么狡猾的人,也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便上了他贼船,这其中绝对有程处默不可忽视的功劳。 同样的道理,佛门要想获得东宫的友谊,也必须无条件的,任由东宫索取。一旦踩进东宫,再想拔腿,可就不容易了。 佛门讲究五蕴皆空,劝导世人戒五欲,但在李承乾看来,他们虽然披着袈裟,仍是这十丈红尘中执着者。就是因为他们够贪,李承乾才会选择与他们合作。 长孙无忌沉吟了片刻,还是觉得有些冒险,那些秃驴都是老谋深算之辈,殿下涉世未深,不知不觉就会受到他们算计。 李承乾笑了起来。 “那好啊,东宫与佛门的事,就交给舅舅来做。舅舅可以全权代表孤,做任何决定,如何?” 长孙无忌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放心。 “舅舅就不要走,晚膳一起用,我们好好喝一杯。” “好吧!” 自从长孙冲开罪于太子后,他们甥舅还没有一起吃过饭,这的确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时间。 可膳食,还没进嘴,杜荷便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向二人禀报:大安宫来人了! 什么? 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几乎同时起身,随即相觑一眼。........ 第19章 大安宫 贞观三年四月,太上皇李渊“主动”提出要从太极宫迁往弘义宫,理由是:“上皇以弘义宫有山林胜景,雅好之……乃徙居之,改名大安宫。 弘义宫就是原来的秦王府,李世民登基后改名弘义宫,李渊搬进去后又改为大安宫。官面的说法是,李渊是为方便观赏山林胜景,安享晚年。 可事实上,大安宫位置偏僻且规制较狭小,在这里度过人生的最后六年的李渊更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的孤独老人。 李渊生性贪玩好动,武德年间哪怕国事再怎么繁忙,他也要以巡幸、避暑等名义跑出去游玩。可是自从成为太上皇后,他的人身自由就受到了无形的限制。 李世民去九成宫避暑,有朝臣提议说应该带上太上皇一起去以尽孝道。李世民笑而不语,径自前往九成宫。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多次,李渊始终没有机会同行。 至去岁七月,李世民终于“屡请上皇避暑九成宫”,这是否代表着李渊、李世民父子冰释前嫌了呢? 不是。 理由很简单:李渊中风了,已经走不动。所以李世民大可以借机表达孝道。同年十月,李世民又下令大兴土木建造大明宫,“以为上皇清暑之所”。 早几年,李渊还健硕时不建,现在人都快不行了却要建造豪华宫殿,不用说世人也该明白,这座宫殿究竟是给谁建造的。 对李渊呢,李承乾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小时候他跟建成、元吉的儿子就住在宫里。在李渊的眼中,只有太原王-李承宗,安陆王-李承道,因为在老头子眼中,他们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如今,看到这个在最鼎盛的朝廷,做最窝囊的开国之君的老人,躺在榻上静待无常索命,人都难免生出怜悯之心。 李承乾跪在榻前,掀开被角,剑指搭在李渊的手腕上,疯狂运转《气神经》输入其体内。 虽然他知道这是徒劳的,但用真气护住李渊的心脉,能让他多撑一些时间,也许能撑到皇帝从翠微宫赶回来。 而得到真气灌输的李渊,竟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旁的长孙无忌和御医都惊呆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是一位内家高手。 跪在下面的一众嫔妃们见状,顿时是哭声一片,全身灌注的李承乾被她们吓了一跳,手都滑了! “诸位娘娘,太上皇龙体虚弱,可经不住这么吓。请娘娘出去等候,这里交给臣等就行了。” 拱手行了一礼,八颗牙齿的微笑,送了这些“号丧者”,长孙无忌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如果太上皇被她们这一嗓子送走了,本官就奏请陛下,送你们都去陪葬,哼! 躺在榻上的李渊,感觉得手腕传来的暖流,侧脸看到是李承乾,也是长长叹了口气。 “承字辈,就剩下你一个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上皇,已经派人向父皇禀报了,您再多撑一会儿。” 李渊仿佛没听见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让李承乾想起,武德时,上皇最喜欢的就是在两仪殿前,给他们兄弟点名。十几个小子排排站,就像检阅军队一般。 那时,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承乾,做皇帝,是件苦差事,做好当孤家寡人的准备了吗?” 李承乾知道,对李渊来说,此生最后悔的事,也许就是晋阳起兵,如果李家守着的还是个唐国公的爵位,也就不会有手足相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了。 整理了下思绪,李承乾淡淡一笑。 “做皇帝,总比做太子要好,不是吗?” 呵呵,咳咳! 靠在长孙无忌塞来的软垫上,李渊凝视着李承乾,看的很是仔细。 感觉得手腕传来的暖流越来越大,李承乾的额头也是满布大汗,李渊主动叫了停。他自己清楚,油尽灯枯了,别说李承乾这点道行,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你和你父亲,真像!他也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不喜欢做副的。” 从帝王的角度来说,李渊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的能力要超过李建成,若是建成做了皇帝,大唐未必会有今日之盛。 但从父亲的角度和个人的情感来说,他还是觉得建成,更合适做皇帝。一个王朝,从开国之初便以政变的形势乱了礼法,那这个国家还能长久吗? 不过,今天见到李承乾是这样的,他倒是想起了一句谚语,有其父必有其子。高明跟他父亲一样,都是有城府,有心机的。 “辅机!” “臣在!” “你替朕转告二郎,高明很不错。由长子继承大统,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才能杜绝骨肉相残。” 是!长孙无忌当即拱手,并令后面的起居郎一字不落的将上皇的话记录下来,这可是遗诏,是上皇对国事、家事最后的交代。 拍着李承乾的手,声音沙哑的李渊,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可说着说着就糊涂了,一会承宗、一会承道的,把李承乾当成了他的两个堂兄。 李承乾呢,也是一句一句的应着,完全就是糊涂话,起居郎-裴枢也是一脸懵逼,这怎么记啊! 长孙无忌也是无奈,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上皇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于是,摆了摆手,示意起居郎和两位御医退到外殿,待命吧! 长孙无忌走到一个梅花形黄铜盘子前来回踱步,此物名曰香篆钟,是宫廷用于计时的工具,盘内有梅花五瓣,每瓣梅花各缭绕一圈盘香,焚熏后,根据盘香的烧没程度来计时,时人谓之“五孕祥云”。 眼看到了丑时,陛下还没有回来,长孙无忌真是有些急了。 而塌上的李渊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拉起李承乾的手,长吁短叹的念着:“你弟弟是个倔强的性子,不是个服输的人。” “看在朕的薄面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要伤害他,过几日,朕就让他到洛阳去。.......答应朕,千万给他留条活路。” 听到,长孙无忌才明白,敢情上皇是把太子当建成了。 唉,原来上皇的心里,还是有陛下的。 “是,知道了!” 得了李承乾肯定的答复,李渊如释重负,呼出了胸口最后一口气,嘴角带着笑意离开了人世。 也正是此时,殿门开了,李世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看到李承乾和长孙无忌都拜俯在榻前,也是耳鸣目眩起来。 ........ 第20章 国丧 唐代帝王丧葬礼制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期。这一时期,佛教和道教开始在丧葬礼制中发挥作用,为后来的唐代丧葬礼制奠定了基础。 到了唐代,孔颖达、虞世南历时五年,才修订了帝王丧葬的礼制,帝王丧葬礼制达到了历代的巅峰。 大唐帝王丧葬礼制的具体内容包括:仪式流程、器物用具和色彩风格等。仪式流程包括临终、入殓、治丧、出殡等环节。 器物用具包括各种祭祀用品、棺材、墓志等;色彩风格则以白色为主色调,代表纯洁、孝顺和哀思。这些具体内容都蕴含着对孝道的体现和道教信仰。 先是选好陵寝、设置灵堂、安排遗体。程序结束后,便是招魂、准备陪葬品,陪葬品按照特定法则进行规格摆放。 仪式举行完毕后,所有大臣、黎民、文武官员、后宫妃子都要前往停灵房为皇帝守灵。 李世民态度跟上一世一样,有儿子服其劳,他只需要换上孝服,带着百官好好守灵即可。 而上一世手忙脚乱的李承乾,此次也是指挥若定,命弘文馆“馆主”-褚遂良侍书,专司草拟国丧行文。 命年高德劭,致仕在家的永兴县公虞世南为国丧正使,司空-长孙无忌副之,带领礼部、宗正寺、内侍省处理各种事务,李承乾负责居中调度。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在万寿原的问题上,却出现了分歧。 李渊的陵墓-献陵,选址在渭北高原的徐木原,这没有异议。 但厚葬,还是薄葬,却成了争论的焦点。 李世民自诩孝子,再加上玄武门一事,对父亲有些小愧疚,自然是希望厚葬的,这也是他唯一能弥补父亲的地方。 可拄着拐棍的虞世南,却是坚决反对,他认为国家还不富裕,且边境还在打仗,大兴土木只能是增加百姓的负担,皇帝不能为了他自己尽孝,便置天下的百姓于不顾。 “胡扯!没有上皇就没有朕,没有大唐!厚葬怎么了,朕富有四海,这点权力还没有吗?” 而见皇帝又犯了脾气,侍中-魏征也起身附议。 “既然陛下知道这天下是自己的,百姓都是你的子女,就应该更爱惜才是。” 上了头的李世民,哪里还管身份,当即质问魏征,他的父亲是薄葬,还是厚葬。 这么问,即便是君王,也是有些过分的,毕竟死者为大。 可魏征不愧是第一直臣,竟然直接了当的回了皇帝,他父亲去世时,其还在做唐军的俘虏,是妻子变卖了几间草屋,请乡邻帮着下葬的,下葬时只有一具薄薄的棺材,无任何陪葬品。 嗯,听到魏父下葬时这般寒碜,李世民也不好再发火,只是在阶上踱步。 “魏征的父亲,是没有钱财置办陪葬,所以没人会笑话魏征。朕身为天子,若是薄葬父皇,世人会怎么说,历史会怎么评价朕。” 适时,中书侍郎-岑文本也适时的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岑文本认为汉朝衰败一个重要原因是厚葬。汉朝厚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据史书记载,当时的皇帝和贵族们在死后,往往会有大量的陪葬品,包括金银财宝、美食佳肴,甚至还有活人陪葬。 这种厚葬的行为,无疑给汉朝的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再者,厚葬行为还影响了汉朝的军事力量。为了准备厚葬,皇帝和贵族们往往会花费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如果用在军事上,无疑可以增强大汉帝国的军事实力。 然而,由于大量的财富被用于厚葬,汉朝的军事力量逐渐衰弱,这也是大汉朝衰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除了经济、军事上的衰弱,厚葬行为还导致了道德败坏。汉时,由于厚葬的行为过于奢侈,许多人开始追求物质享受,忽视了道德的约束。这种道德的败坏,无疑会使分配不均衡,并近一步的激化矛盾。 而到了光武帝时,光武帝留下遗照:我无益于百姓,后事都照孝文皇帝制度,务必俭省。刺史、二千石长吏都不要离开自己所在的城邑,不要派官员或通过驿传邮寄唁函吊唁。汉明帝也是遵照光武帝的遗命,于同年三月,葬刘秀于原陵。而近千年来,也未闻有诟病明帝薄葬父亲为不孝者。 岑文本是个人精,引古喻今,虽然意思是一样的,但听到耳朵里,就是比魏征、虞世南要直筒子话要舒服,李世民的脸色当即有了好转。 但李承乾却有些疑惑,他清楚的记得,是虞世南一再劝阻父皇才不情愿纳言的,没这位中书侍郎的事啊! 是什么改变了?难道是因为他,导致与过去不一样了? 抿了一口茶,李世民又看向房玄龄。 “玄龄,你怎么看!” 房玄龄当即拱手表示赞同薄葬,但也不太薄也,便依照光武帝的原陵制度来,封土为陵。同样都是开国皇帝的建制,也不算委屈了先帝。 嗯,李世民点点头,再看向李承乾。 “高明,朕听说你也在搞工程,你怎么看?” 我闭着眼睛看! 干啥啊!我不就是挖了两条沟渠么,搞得跟我造反了似的! 你对魏征不满,你冲他发去啊,跟我撒什么气! 心中吐槽了一番,李承乾附议:“房相之言,老成谋国,儿臣并不无异议。 但方才,七叔在外问儿臣,先帝大行,父皇是否允许诸王进京奔丧,儿臣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不是无处发火吗? 行,咱给你找一个。汉王这个头,不打不小刚刚好! 七叔啊七叔,你也可别怪我卖你,咱俩这算一报还一报! 而听到“进京奔丧”这个词眼,李世民李世民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杀气。 “儿子给老子奔丧,天经地义!景仁,你去草诏,命诸王进京。” 岑文本领命的同时,还不着痕迹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心中暗道,太子果然高明,这一手祸水东引,直接把魏征、虞世南救了,陛下现在哪里还会与他们计较,心思怕是都要用在进京的诸王身上。 这么高明的办法,是长孙无忌教他的? ....... 第21章 细丝的改变 前脚出殿,后脚便听到熟悉的哀嚎,比划一个十字后,李承乾虔诚的祈祷:佛祖,保佑我七叔活着出来吧,阿门! 死的是道友,又不是贫道,身心轻松的他,漫步在宫道上。 适时一个粗壮的毛脸大汉拦住去路: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李承乾很无奈,在自家里还有人敢劫他的道,还有王法吗? 随即,点了点程处默的胸口。 “知道你是干啥的不,看家护院的家丁,你得摆明自己的位置,才能有发展,年轻人。” 程处默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反正少东家有的是钱,他跟着永远都不愁吃喝。 哼,掏出钱袋拍在程处默的胸口,李承乾怅然一叹。 “要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就好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顺风顺水的还有什么意思。老程都等着立从龙之功,蒙荫子孙呢!” 李承乾很好奇,程处默不好好当值,怎么有时间跟他扯闲皮! 哦,程处默眼神躲闪着,还不忘狡辩:“我下值了,今儿是尉迟大傻的班!” 昨天晚上是尉迟宝林当值,白天还是他?这老程家人啊,都鬼精鬼精的,真拿人当傻子了。 好吧!那来寻孤,有什么事? 程处默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没有人,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今早来时,他在宫外碰到一个小姑娘,人长的挺漂亮,她请程处默将这份信稍到东宫。 “老程我不是憨子,她家的马车上,挂着武功苏氏的牌子。” 话间,还捅咕了李承乾一下,笑话他艳福不浅,这太子妃还没过门呢,就惦记他了。 李承乾拿着信,看了一眼上面娟秀的字迹,的确是苏蓉的笔迹,皱着眉头思虑着。 “哎,高明!我可跟你说,人早晚是你的,悠着点,别再搞出事来!” 什么叫再? 看到太子表情不对,程处默立马闭嘴,他知道那是太子的伤疤,是说不得,他说秃噜嘴了。 扫了两眼信中内容,李承乾淡淡道:“不当值,是吧?” “是啊!” 嗯,掏出一枚玉令,递给程处默:“跑一趟大安宫,找到一个叫苏绫的女官送到苏府。至于,怎么除名,你自己与大安宫监商量!” 诺!程处默郑重抱拳,行礼退下。 ........ 显德殿 看着案上摆着的苏蓉的信,李承乾确信,有些事变了,最起码细节上变了。上一世,苏容从没有给他写过信。 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现象,最起码不会像上一世输的那么惨! “殿下,火山令请见!” 嗯? 名如皓月罩千秋,声似春雷震古今。 袁天罡!他终于露头了。 传! 再见袁天罡,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犀利,气度非凡,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火山令,免礼吧!” “谢殿下!” 见袁天罡也在盯着自己,李承乾微微一笑。 “久闻火山令称骨算命,天下无双,不如今天给孤算一算?” “不用算了,因为什么都算不出来!” 他与李淳风都替太子相过面,虽然与陛下说的都是吉祥话,但却皆看出“壮年折龙角”之相。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片灰蒙,什么都看不到。 也许,正如李淳风说的那样,太子不是现在的太子。 “既然不是来说算命的,那卿是来教孤《气神经》的吗?” 袁天罡神情很是复杂,这门功法虽然不是他所创,连他也是在因缘际会中得到的。不管太子是从“哪个”他处学来的,袁天罡似乎都应该教一教,如果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因果。 呵呵,“卿倒是比太史令看得开!” 李承乾从阶上走到下来,来了茶几前,做了请的手势。 谢座后,袁天罡笑着表示,他跟李淳风不一样,那家伙看的是天道,顺天而为,推崇以人补天道之缺。 袁天罡呢,更看重因果,他觉得天道大势运转无常,人事变而天象变,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存在。就像李承乾,不管他是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他,会《气神经》便是与他有因果。 “臣少时孤贫,行走天下,游历山川,看尽人间冷暖。入仕后,在前隋做小吏,也熟悉官场的诡谲。 可觉得,天道无常,在于人世。陛下以龙凤之资,统御天下,贞观革新时代,便可成就一代盛世,万国来朝。然盛世之下,仍有危机,若以人道之力,影响天变,则可为国家社稷添福。” 这一次,他奉陛下之命,将长安的不良人整合成新的不良人,就是为了护卫大唐的社稷。 “这么说,袁卿愿意为东宫效力了!” 不不不!太子误会了! 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他效忠的是陛下,是大唐的天子,除非有一天李承乾做了皇帝,否则不可能得到他的忠诚。 《气神经》他可以传,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因果。 嗯,李承乾点点头,亲自执壶,给袁天罡倒了一杯茶水。 “那孤就欠火山令一个人情了!” 袁天罡走了,在茶几留下一本《气神经》。 上一世中,袁天罡欠了他一个人情,便拿了半部《气神经》做了谢礼。 后来,李承乾一直想得到后半部,但一直都没再见到袁天罡。这次,他得了全本,可要好好修理,为自己多增加一张底牌,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事到临头无还手之力。 手刚放在《气神经》上,便见李元昌不顾张思政的拉扯闯了进来。 “太子殿下,臣冤枉啊!您瞧瞧,圣人不有分说,这把臣打的。” 李元昌都特么醉了,同样死了爹,他也一样伤心。为什么二哥就把这悲愤化为力量,且都发泄到他身上了呢? 孙裵被人灭了口,楚恒查了这么久都没给他一个说法,他好不容易见到二哥,参一本怎么了。 可圣人呢,连理由都不听,劈头盖脸的揍了他一顿,要不是李元昌有点功夫底子,能不能活着出来可就不知道了。 瞧李元昌哭的跟月里的娃一样,都快抽抽了,李承乾给张思政使了眼神,然后拍了拍李元昌。 “皇上万万年,君父是不可能错的。哭吧,男人哭吧,不是罪。”........ 第22章 奇葩! 国丧期间,禁礼乐,也禁嫁娶,更禁声色! 可总有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家伙,武侯们每夜都会从平康坊抓出一堆来。人分三六九等,穿着衣服人模狗样儿的。但光着屁股,被绳子穿成一串蹲在路边,不老实的屁股上要多几个脚印,倒是消弭了阶级。 这一刻,他们平等了! 撩开车帘,望了一眼路边,李承乾淡淡一笑,武侯、京兆府的差役,干的真是不赖! 杜荷瞭了一眼,也是阴阳怪气起来了。 “魏王殿下倡导圣贤之道,提倡非礼勿言,非礼勿视。这青楼楚馆有碍观瞻,故而。” 程处默对此却嗤之以鼻,他打着哈气与二人说,李泰最近与萧瑀的学生们走的很近,听说还迷上五石散,经常在府中与他们弹词轮赋,开无遮大会! 什么狗屁的魏晋遗风,就是一群兔爷的遮羞布罢了,他们跟路边蹲着的这些家伙,有什么区别! 杜荷呵呵一笑:“还真有!最起码,没人敢去查魏王府!” 李承乾明白他俩的意思,捅给魏征,绝对可以给李泰的头上,按一顶“大不孝”的帽子。 但他不愿意搞这种小伎俩,弄不死人,还显得小气。更何况,诸王、封疆大吏进京奔丧在即,现在办李泰,只能让陛下在众臣面前下不来台。 让陛下没有台阶下,还能善了?李泰要倒霉,点李泰的更倒霉! “玄武门!李家的笑话闹的够多了,算了吧!” 捻着流珠,李承乾开始闭目养神。 杜、程二人相觑一眼,尽是无奈之色,互相摊了摊手,便只能作罢! 可马车在这时骤然急停,马儿惊起,车箱也跟着晃起,失去的二人重心偏移向后仰,不自控的压下太子。 却没有想到,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承乾却按住了他们肩膀,稳稳把他们按了回去。 更让二人惊掉下巴的是,李承乾一肘便击碎了车厢,像提着小鸡崽子一般,把他俩从车厢薅了出来,稳稳落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的杜、程看着李承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仅仅三个呼吸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可李承乾根本没理他们,径直走向张思政,因为他手里提着惊马的罪魁祸首。 程处默嗦了一下手指,扭头看杜荷! “我现在还能打过他吗?” 额!“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否则下半生自理会有困难!” 嗯!程处默颇为赞同,他敢肯定是殿下让孙神仙给秦叔父治了病,叔父投桃报李,传授了殿下什么了不得功夫。 这不行!太偏心了,改天,他也得去一趟翼国公府,就是拜干爹也得学到手。 二人闲扯的同时,李承乾也捂起了鼻子,这个人喝的醉醺醺的,身上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张思政不怪那些,拍了拍他脸,恶狠狠的问:“你特么是谁啊?” 而那醉汉双眼迷离,迷迷糊糊的。 “我是你爹!” 抬头见太子摇头,张思政也是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然后像拖着死狗一样把其拖给了赶来的武侯。 出示了腰牌,命他们把人扔进大理寺,再找寻一辆马车,立刻! ........ 翌日,大理寺监牢 谢文远幽幽醒来,竟然发现自己置身在牢房中,草窝子还多了几只叽叽喳喳的老鼠。 我特么怎么进了监牢了?我恨这该死的大牢,该死的长安。 “人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哪儿?” 谢文远该庆幸他住的是单间,若是被关到重犯的监牢,能不能醒酒就得看他们的心情如何了! 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大理寺的甲等区号房,这个区域通常关押的都是三品以上的犯官。 而贞观以来,政通人和,吏治清明,很少有官员下狱,更别说高阶官员了,所以六十五间牢房都是空的,除了他们几个差役,就只剩下老鼠。 谢文远有幸成为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关进这里的非官身犯人,还是包场。 负责甲等区牢房的差头-刘驰,挠了挠头,这么个东西,真的很难与杀手联系到一起。 但这家伙的确袭击的是东宫的车驾,就算上面坐的不是太子,那也是刺王杀驾的重罪,否则他也不会被武候送到这里。 “你的身份文牒呢?” “丢了,被贼偷了!而且,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东西,也不需要。” 刘驰失去了与他说话的兴趣,这种烂人用不几天就得腰斩弃市。 指了指后面的草窝子:“你闭嘴!睡觉!” 可他冷漠,让谢文远想起了记忆中一些令人愤怒深刻的嘴脸,只见他表情渐渐狰狞,人也歇斯底里起来。 “我为什么要进这大牢,按你们长安宵禁的破规矩? 这破地方,迁个户籍还要特么等上三十年。 半年的时间,都要裹着皮大衣过活。这里的人,都是胆子还没有下面大的懦夫,没胆子在自己的土地上争取自己的权益,以捍卫你们的生活。 权贵欺压良善时,你们干什么了?握着自己的下面,挤糖水吗?” 刘驰现在确信了,这家伙就算没有刺王杀驾的心,但也绝不是什么良民。就他嘴里叨叨这几句话,就特么够判几年,流放边州了! 唉!又是个被生活逼疯的可怜人! 刘驰解下腰间的酒壶,递了过去。 “喝点吧,反正机会不多了!” 姓名未知,籍贯未知,也举意味着不会连累家人,这样挺好的,真的,自己死,总比全家死要好! “你叹气是什么意思,别走啊,还没说什么时候放我呢? 哎!给稍只鸡回来也行呗!就是杀人,也得管断头饭吧!” 鸡!肯定是没有的,但让他激动的事来了,只见大理寺少卿-孙伏伽,带着书吏走了过来。 “昨晚武侯送来的是他?” 刘驰赶紧哈腰拱手:“回少卿,正是此人!” 哦!长安城里每天喝的醉醺醺的酒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干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孙伏伽都不觉得奇怪! 但冲击官府车驾,十年难得一见,冲击东宫车驾,更是闻所未闻! “来,跟本官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 第25章 选择! 什么? 你想扳倒萧瑀? 李承乾看他不是被张思政打坏了脑子,就是脑子真的不好! 谢文远看到的,就只是萧瑀在科举考试中偏颇世家子弟,却不知道萧瑀身后代表的是一股什么力量! “你以为他只是前朝皇帝的小舅子,陛下的儿女亲家吗?” “孤告诉你,他的身后是山东、江南士族,是继封德彝之后,天下读书人的领袖。” 啊! 一个陈郡谢氏的庶子,冒名欺君的落榜士子,就想在世族门阀的心窝子捅一刀,干掉他们的代言人。 这口气,比他这个太子都大! 这志向,就算是侍御史-朝散大夫-马周,这个寒门领袖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惭! 真是小母牛撅屁股,开了天眼啦! “不是!孤就纳闷了,你凭什么把话说的这么大!” 别说他不怕死,这招儿没用,魏征还不怕死呢,一样与山东世家妥协、拉扯。 更别说萧瑀科场舞弊,这老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也不会蠢到为了些许进士名额,就担抄家灭族的罪名。 何况,他根本就不用这么做,他挑选的进士,纵然不尽是出类拔萃,但也算中规中矩,是不会落这样的口实给人的。否则,陛下也不会让他主持这么多年春围。 “是的,殿下说没错!学生也从没有想过,在这方面扳倒萧瑀。学生的想法是........。萧瑀这个人,目空一切,自视甚高,学生相信这样的小辫子,不会抓不到。” 吧嗒,李承乾手中的滑落在桌上,额,错愕、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因为谢文远提出的这个倒萧计策,还有另一个名字-文字狱。看过无数清剧的李承乾,太清楚文字狱的残酷暴虐,了。 当然,这文字狱也不是明确时期独有的,而是贯穿整个华夏的历史。 早在西汉时,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因《报孙会宗书》令“宣帝见而恶之”,而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判处杨恽腰斩。 曹魏末年,嵇康因写作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令权臣司马昭“闻而恶之”,而被斩于东市。 到了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大臣崔浩因主持编纂的国史直书揭露了拓跋氏祖先的羞耻屈辱的历史,被太武帝下令族诛,同时株连被杀的还有崔浩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和河东柳氏等北方大族,史称“国史之狱”。 国史之狱也是自有文字狱以来,最残酷的一次大狱,也正是因为其残酷,为世家所忌惮。谢文远真是世家子弟,世家怕什么,他是一清二楚。 见李承乾眉头深锁,孙伏伽面现惊恐,他便又吊起了书袋子:崔浩才艺通博,究览天人,政事筹策,时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也。 ........,谋虽盖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岂鸟尽弓藏,民恶其上?将器盈必概,阴害贻祸?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 而见谢文远如此癫狂,孙伏伽也实在坐不住了。 “殿下,潜遣逻卒,听市道之人谤议者,执而刑之。又出榜立赏,募人告捕诽谤朝政者。臣不知自古圣帝明王之政,固如是耶?” 孙伏伽属典刑狱多年,从来都是犯到哪条治哪条,放任酷吏横行,必使北魏旧相重演,朝士人人自危,相见莫敢交言,那大唐的基业,可就毁了。 李承乾点点头,转而把目光放在谢文远身上。 “你知道这么做了,你会是什么结果吗?” “孤告诉你,你会比崔浩惨一万倍。哦,对了,你不在乎谢家,要是有他们陪葬,你还会含笑九泉呢,是吧!” 谢文远毫不隐晦,他认为自己做的没错,他不择手段,无非是想为天下寒门子弟,劈开荆棘,踏出一条坦途来。这对皇权,是有绝对好处的,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都没有理由拒绝。 至于,孙少卿说的代价,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做什么事是不死人的,历代变革,未闻有不沾血而成功者。 是会枉死一些人,但比起天下大同,公平至正,这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捻着流珠,李承乾摇了摇头。 “孤不能这么做,加强皇权的办法有很多,若是人人自危,那国家也就完了。 但你的情况,很特殊!孤也酌情给你处置了,不追究你冒名之罪。你拿着孤亲笔推荐,去弘文馆找学士-朱子奢。去那读读书,开阔一下胸怀。” 话间,又吩咐张思政,谢公子的府邸和开销,都由东宫负责,按照五品官的标准供给。 “殿下,学生不是为了自己享受安逸!” “孤知道,但它不符合现在的国情,明白吗?” 谢文远下去后,孙伏伽又给太子把茶盏满上,同时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这般酷吏,殿下因何施以大恩? 李承乾苦笑摇头,很是无奈。 “不收不行啊!让他跑到别人那,难受的就该是孤了!“ 额!孙伏伽倒是被噎的一愣,转念一想也是了然頟首。 确实,皇室子弟成熟的都早,今上位下的这些皇子,哪有一个省心。殿下此举,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殿下思虑的周全,是臣会意错了!” 不不不!孙伏伽考虑的是对的,国朝行以大道,则是大道之国,官员国民循以正道。若行以严刑酷法,则君臣军民无所可信,天下就乱套了。 去岁秋季,陛下欲遣左屯卫大将军-周范巡视北方,但周范为人忠厚正直,病得很厉害,也不肯离开公署,圣旨到时,他已经死在房玄龄怀中。临终留言:遗憾的是不能再侍奉皇上了。 周范一死,陛下甚为伤怀,则命李承乾执周范之任巡视太原、定襄等地。定襄那地方常有颉利残部作祟,他们见到李承乾,都会跪下求他,求他出兵,犁平颉利余部。 可李承乾知道,那些所谓颉利余部,不过是打着颉利旗号的薛延陀部游骑。朝廷不可能,在时下这种情况,与夷南开战。 只能让定襄都督张宝相加强戒备,多多照拂他们。除此之外,他这个储君,什么都做不了。 “从前,魏征他们总是在父皇面前唠叨,创立江山不易,治理天下更难。那时,孤并不以为意。但巡视过定襄后,孤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卿是三法司要员,守是国家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防线,孤希望卿能不负公理,守好这世间的公道。” 孙伏伽当即拜伏于地:“臣必不负陛下信任,殿下期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第26章 又来一个! 出了大理寺,李承乾的马车便一路向南,来到“十里红尘”布庄,接到了苏蓉,然后又一直向南,直奔永安坊。 一路无话,苏蓉一直盯着假寐的李承乾。虽然他在苏蓉眼中只算是个小屁孩,但这微带疲倦的神色,倒是与当年在东宫苦恼于与李泰争斗的神情,颇为相似。 “内侍省、宗正寺去过贵府了吧!” 啊? 啊!“是!臣女这次,便想与殿下商议一下,能不能退婚!” 嗯? 李承乾睁开眼睛,好奇打量苏蓉。 “为什么?” 苏蓉直截了当,这桩婚事是高祖皇帝定的,是一桩妥妥的政治联姻。武功苏氏,汉平陵侯六系的魁首,下辖赵郡苏氏、襄阳苏氏、武邑苏氏、武疆苏氏、洛阳苏氏五家。 虽然没有八大柱国家族那么显赫,但也是关陇集团的重要成员,在地位上并不比长孙家低。先帝是想通过这桩婚事,将东宫牢牢绑在关陇集团的战车上。 但关陇集团的人势力庞大,自负有功,屡有枉法之事,因此惹得陛下颇为不满。是以当今圣人更看好山东世家的官员,在朝颇为倚重,譬如房玄龄、王珪等等,是要令他们牵制关陇集团。 有了忌惮之心,翻脸就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东宫有一位关陇集团的储妃,就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太子自然会被推到陛下的对立面。如此,不管太子怎么做,都免不了被废的命运。 “哦?你说的这些,孤怎么没看出来,齐国公是关陇贵族的代表,孤没发现他有失宠的地方啊?” 苏蓉摇头表示,齐公是齐公,并不能代表关陇集团,以他机敏的性格,自然会做出最符合长孙家利益的选择。 皇后在一日,他会辅佐东宫一日,但若皇后病逝反复多次,真要有个万一,他便不好说了。到时候陛下大举攻拔关陇贵族,重新整合,长孙家也会抽身而去,成为新主的拥立之臣。四面楚歌,环敌窥测的东宫,又能撑住几天? 所以,她建议,李承乾选一个五姓女做正妃,范阳卢氏北州冠族,声高冠带,为世盛门,闺门之礼,为世所推。娶卢家的女儿,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苏蓉也能得一个自由之身,从此逍遥,不必为宫闱之事烦忧。 李承乾皱起了眉头,苏蓉的推测,就好像她也重活了一样! 不对! 她也! 于是,李承乾试探的问了一句:“你认识李厥吗?” 苏蓉娇躯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承乾,差点没咬到舌头! “你也回来了!” 既然他也是重来的,那便省去了很多口舍。 啪! 李承乾愣了,不敢相信的摸了摸左脸,这臭婆娘,敢打孤! “狗东西,早就想打了!” 我? “你敢打孤,不,你为什么打孤?” 苏蓉呸了一口,一脸嫌弃的回怼:“有女人,你还玩兔爷,就该打!” 我!李承乾抓狂了,双手攥拳,憋了几口气。 “孤跟你解释多少遍了,称心是乐师,孤听的是音乐,是艺术,懂吗?那些腌臜事,都是李泰那混蛋编排孤的!” 呸呸呸!“孤都被带偏了,你今天要是不给孤解释清楚,信不信孤回敬你一碗见手青羹!” 苏蓉阴笑两声:“李高明!你还不是一般的蠢,你还没搞明白你是怎么死的?” 废话! 要是他搞清楚了,苏蓉还能坐在这里抽他的耳光吗?东宫六率的士卒,怕是早在苏府杀人放火了! 现在想来,当年不仅苏蓉嫁过来有问题,苏亶夫妇更是奇怪。 自贞观九年,她嫁入东宫到贞观十七年,整整八年的时间,他们夫妇一次都没来过东宫。更没有一次托请女儿为他在秘书监谋取更好的职位,好像躲灾一般跑到了台州。 那时,苏蓉说宫规森严,外臣夫妇入宫不太方便。甚至连李承乾主动提出,调其入礼部任侍郎,也被苏蓉以东宫不宜徇私为由婉言谢绝了。 “那时候,孤以为你们避嫌,为孤着想。但现在看,还是孤天真了!” 是的,在苏蓉眼中李承乾的确天真,天真的以为长孙无忌会看在皇后的面上对他让步,天真的认为嫡长子的地位无可撼动,天真的以为这天下人都在乎上面的坐着的是谁! “所以,你们苏家,是被谁控制了?” 苏蓉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说,是她真的不知道!她清楚的是,这个局,最开始来源于先帝对陛下的报复。 “这事,跟先帝有关?” “殿下就从没有比照过,先帝搬出太极宫的时间,与你我订婚,只有一月之差?” 先帝是什么人啊,开国定基的帝王,没有雄才伟略,能数年便兼并天下吗?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彻底打断了他恢复生民,养护天下的志向。 他不仅失去了皇位,还失去了儿子、孙子,成为一个只能赖在太极宫不走,无声抵抗的老者。他能甘心吗? 陛下一日住不进承庆殿,一日便不算名正言顺,所以根本不会去想先帝会在孙儿婚事上给他下绊子,只会以为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苏蓉说的对,以先帝的雄才伟略,不可能看不出来,关陇集团占据太多的位置,而陛下又是龙骧虎视之君,不可能受制于人,如此一来冲突必然。 等陛下觉察出来,也便晚了,东宫一旦有了一位关陇集团的储妃,则必然会站在陛下的对立面,这就是他对陛下报复,也让他尝尝什么叫丧子锥心之痛! 嗯,“你是说,有人继承了先帝的计划,设计了孤,逼的孤无路可走!” 话间,李承乾便掐住了苏蓉的玉颈,面容阴鸷非常。 “那你且说说,你做那碗羹的时候,想过我们九年的夫妻情义,想过厥儿吗” “我,我是做了见手青羹,可我是尝过的,没毒!至于,是谁下的毒,我也不知道。” 嗯? “你撒谎!” “我没有,我没必要撒谎!狗东西,你放手!” 喘不过气的苏容拼尽全力的扒李承乾的手。 李承乾放开手又坐了回去,眉头深锁,是谁呢? 不可能是李泰,那家伙当时已经被贬了,势力也被瓦解了,他没这个实力做。 第27章 伙伴 什么?苏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承乾竟然比从前更愚蠢,还要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行!你钻牛角尖可以,但能不能放过他们苏家,放过她,苏家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不!李承乾还是拒绝了!而且,他非常明确告诉苏蓉,不要想着退婚,更不要做蠢事,否则他就把苏家发配到岭南,让越国公把他们跟猴子关在一起。 现在,下去,坐后面那辆回家,否则李承乾不敢保证,会不会犯疑心病,把她处理掉! 听着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在风中凌乱的苏蓉,抓狂了! “李高明,你就是个狗东西,你就是个神经病!”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愚蠢的人吗?掉坑里一次了,还要再回头去看看深浅? ......... 有了苏蓉的这个小插曲,看永安坊工程的心都淡了,简单的巡视了一圈,提了几点建议,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显德殿,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李承乾陷入沉思中。 正是此时,一双小手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李承乾嘴角微微上扬,回身就把他抄在怀中,随后用胡子蹭蹭了他娇嫩的小脸,痒痒的李象咯咯笑个不停。 把小家伙摆在案上,李承乾点着他的小脑门。 “为什么不陪弟弟玩?” 李象瘪了瘪嘴,直言他不喜欢孙神仙,因为他不仅给弟弟开了苦苦的药,还让他整天都在睡,这严重影响了他教李医说话。 “小鬼头!你懂什么,你弟弟还小,越睡越聪明,长的越快,知道吗?” 拿过一块糕点给他,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医儿的身子好了,孤保证他像小老虎一样精力旺盛。” 好吧!李象的小脑袋点了点,但他还有一个请求,他想要一条小狗,跟九叔一样的。 “狗?” 这自然没问题,两条也可以。 但李承乾觉得,养狗,的确不是最拉风的选择。想要在崇文馆压倒他的叔叔们,就得有更拉风的宠物。 “是什么,是什么?” 嗯,李承乾把他放在地上:“走,仆寺,薛国公可是送来了一对宝贝。” 李承乾说了这对宝贝,可是不得了,这可是薛国公的人自西南蜀山的密林中找到的。 它们棕色的毛上长着一条棕白相间毛茸茸的尾巴,不多不少正好九节环纹。 面孔奶玲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下长着一个小小的鼻子和一个金桔般大小的嘴,其眼眶和两颊甚至连嘴周围及胡须都是白色。 它们像极了猫,只是它们的体型与猫相比,还略大一些,全身毛茸茸的,像一个蓬松的球。 吃东西的时候很好玩,可能是觉得,李承乾很吵,觉得吃东西的时候吵,便把食物拿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完了苹果,便是游戏时间,这也是最能表现出它们的活跃性,它们每人找一条很柔韧而且还不会断的树枝,然后同时向上爬,看谁爬得最快。 “父王,我可以去摸摸它们吗?” “当然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拿着小苹果。” 李象也是像模像样的用小苹果把它们从树下引下来,趁着它们吃苹果的时候,摸起了她们的小肚子。 “软软的,柔柔的,它们叫什么,父王。” “九节狼!是不是比你九叔他们的破狗名字拉风多了?” 看他的眼睛笑成月牙,李承乾就知道,他很满意。 与性情不定的猎犬比起来,九节狼才是孩子们的首选。它的性格十分温顺,一副小猫似的脸,很逗人喜爱。 喜欢吃竹笋、嫩枝和竹叶,各种野果、树叶、苔藓小鸟,鸟蛋等。如果它吃饱了就会用手掌擦擦脸或用舌头把嘴边舔干净,像人一样爱干净,没有异味。 睡觉的时候很像狐狸。它们先把身子缩成一个圆圈,然后把自己的尾巴当枕头枕在上面,再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安静的像个孩子,最适合做陪伴型宠物。 总之,比起凶口獠牙的猎犬,他更赞成孩子们养九节狼,让它们做个保护小废物,陪着孩子们一起玩耍,难道不好吗? 双赢! 揽着两个小家伙的李象,在地上打了个滚,笑声吟吟,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还没有这么开心过。 李承乾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却很早熟,他其实什么都懂,但却从来都不说。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去隔壁看望李医,一旦李医生了病,他就会整日整夜的陪着,说什么都不睡。因为他害怕,害怕再失去亲人。 如果说李象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上一世,在黔州,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李象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光。 这个儿子,对他太重要了!不仅仅是父子之情,他身上还承载了李承乾全部的希望。李承乾可不想他跟自己小时候一样,步子大小都要被宫规仪态板着。 “父王,我可以送兕子姑姑一只吗?” “当然,现在就可以去!” 看着李象喋喋不休的叮嘱抱着九节狼的侍卫,那认真的模样,李承乾知道,他找到伴儿了。 对张思政招了招手,吩咐他派人去一趟薛国公府,让长孙顺德再弄一些来。他要在东宫建一个院子,专门来养九节狼,他要让孩子们人手一只。 额,张思政一脸难色,也搓起了手。 “殿下,一两只没问题。多了,还要修园子,不仅外朝的御史会弹劾,张师傅那也不好搪塞。” “什么!孤是太子,大唐未来的皇帝,孤还用看他们的脸色吗?” “况且,这是给孩子们圆梦的事,孤就是希望,宫里的孩子,不至于那么寂寞,懂吗?” 还弹劾!孤怕他们弹劾吗?过去,孤是不愿意跟他们撕,觉得那样很没格调,跌了他这个太子的份。 李象,是他的长子,男人对第一个儿子,都有特殊的感情。谁要是拦着他做个体贴入微的慈父,耽误他照顾儿子,谁就特么得承受来自大唐太子的怒火! 额!张思政能说什么,只能拱手应喏。 第29章 夜猫子上门 吐谷浑的战事进展顺利,唐军在寒冬腊月中,在冰雪和寒风中,吐谷浑交战于库山,李道宗从侧翼出击,击溃右柱王,斩名王三人,大败吐谷浑,唐军首战告捷。 狡诈的伏允一面往西败退,一面令人把野草烧光,以断绝唐军马草。干草已被烧光,春草尚未萌生,诸将大都认为战马瘦弱,不可长途追击。 但侯君集认为吐谷浑已鼠逃鸟散,斥候亦绝,君臣携离,父子相失,取之易如拾芥,此而不乘,后必悔之。 李靖完全赞同他的意见,决定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于是兵分两路:李靖与薛万均、李大亮等从北道,侯君集、李道宗从南道,两路大军一齐进发。 军报到长安时,李承乾正在泡澡,无缘无故的挨了长孙皇后一顿棒子,他觉得很委屈。一般的父母都掀起儿女败家,怎么到了她这,钱多了,反而是一种罪了呢? 当他知道,是李世民领着皇后去府库转了一圈,他就了然啦,他挨的这顿棒子炖肉,十有八九就出自伟大的天可汗之手。 拍了拍池边,李承乾有些抓狂了。 “母后没收了孤整整十车金银,转手就送进了陛下的私库。” “这算什么,老子抢儿子吗?还是打土豪、分田地!” 额,对面茶几前的杜荷、程处默相觑无语,他们能说什么,皇后的母爱如山价格高昂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陛下的私库,那地方就像是个貔貅,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什么时候见过往外讨过钱。 当然,如果殿下觉得不爽,杜荷觉得,还是先看看这份暧昧的国书副本吧,也许,殿下能从其中获取一些灵感。 这是新罗女王-金德曼写给陛下的国书,今年四月遣新罗子弟于唐请入国学,陛下欣然允之。 这次,就更过分了,让她的堂妹-金胜曼捧着这封挑逗意味十足的国书,就想撬开将作监的大门,索求陌刀的工艺。新罗屡受挫于高句丽,急需陌刀,增强军队的战力。 这个金胜曼啊!杜荷看过两眼,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导读: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新罗长裙,美得如此无瑕,不食人间烟火。 “殿下,臣可不是挑动你干什么,臣只是说那个贱人是来自荐枕席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老泰山要是知道杜荷把这东西抄了一份,呈给了自己,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不过,李承乾喜欢,因为他又想到了“坑爹”的办法。 但在坑爹之前,他必须阻止这位新罗国使,靠着卖弄风骚,便窃取唐军的重要军事技术。 “可人家很诚恳,而且陛下也给予了很高的礼遇,鸿胪寺那边萧锐已经接到旨意了。” 程处默可不觉得去鸿胪寺捣乱是个好主意。 但李承乾却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他坚信一条,永远不要相信用狗做香肠的民族。 ......... 三日后,鸿胪寺西-鸿运酒楼 萧锐着实是不想见太子,原因很简单,他迎娶襄城的时候,太子非说是其父蒙骗陛下,拎着刀,撵着他跑了三条街。如果不是翼国公扛走了他,萧锐怕是连洞房都进不了。 倒不是萧锐记仇,他是真的怕了这个小舅子,他来找自己,纯粹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好吧!萧锐认命了!想干什么,说吧! 但他不保证,一定能做到。 听到太子派人进入鸿胪寺,萧锐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 且不说,鸿胪寺是国家外交重地,就算他肯做,莒国公也不会同意,唐俭这个上官,可没有太子想象中那么好伺候。 “嗨!萧伯松,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程处默可是还没尝过,胖揍驸马都尉到底是什么手感。 李承乾抬了抬手:示意都是自己人,不可伤了和气,又亲自给萧锐倒了一杯酒。 “姐夫,你得明白,孤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成。” 萧锐不肯做,唐俭就会拒绝吗?那老家伙是个什么德性,萧锐心里应该很清楚。他收了好处,最后这锅还得萧锐来背。 既然一定是要背锅的,那这好处,为什么不揣进自己兜里呢! 都是做官的,人家就那么通情达理,萧锐干嘛要油盐不进。又不是鼓动他跟着造反,不用介怀,是不是! “臣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看,这多上道! 说到好处,就有的谈了。萧锐沉毅有大量,善隶书,性蕴慈仁,为官得体,官箴也非常好。 但很不幸,他有个四处树敌的爹,萧瑀怕是自己都不清楚,他这辈子得罪过多少人,以至于连累了萧锐在官场上举步维艰。 如果,他不是驸马,即便是兰陵萧氏的子弟,他的屁股早就被那些人踢肿了,这也包括他的顶头上司-唐俭。 李承乾权知军国事,在人事调动上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说来也巧,岐州刺史-丁守珪上了告老的奏疏,吏部把奏疏送到他那里。 萧锐只需要配合一二,李承乾会亲自写一封保举奏疏,连带着吏部的推荐送到御前,萧锐便可以外放到不远的岐州出任刺史。 从此以后,萧锐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他可以尽情施展才华,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妻子的名头庇护着,对吧! “伯松,你得明白,孤这么做是为了大唐,找你合作是为了大姐,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么幸运,让孤有耐心去商量的。” 襄城公主-李颖素来与李承乾亲厚,姐弟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萧锐的痛处在哪里,他一清二楚。所以,从他进到这间屋子开始,他就注定要妥协,服从。 看了看太子,又想了想李颖,萧锐端起酒盏,与太子碰了一杯:“殿下,该怎么干?” ......... 第30章 谈的是人情世故! 新罗国副使是善德女王麾下重臣-金忠,其人品德虽然卑劣,但精通实用、财货之道。这次,女王派他入唐,除了要促成陌刀工艺的交易,更要招揽一批唐朝匠人,为新罗打造军械、修筑城池,以增加新罗的军事力量。 当然,金忠也明白,唐人是不会轻易将锻造技术和工匠送人的。想要完成女王赋予的使命,他不得不另辟蹊径。 可这鸿胪寺,上至唐俭,下至吏员,没一个拿正眼瞧他们的,天朝上国的唐吏更不关心小国寡民的新罗生存有多艰难。他们只是用所谓的“礼”,委婉的拒绝了,与新罗使团私下的接触。 直至他认识了检校鸿胪寺少卿-萧锐。这个人可不简单,他的父亲不仅是当朝的言官领袖,他本人更是天可汗的乘龙快婿。 这位驸马就比较开明,也有一颗怜悯弱小的心,听到新罗受高句丽、百济的欺负,也是唏嘘不已。这样有同情心的人,才是值得争取的,是他们新罗的朋友。 中原人讲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听说驸马善隶书,喜好书法,他是跑遍了西市的文房铺子,花了大价钱,买到两块东晋的古砚。 萧锐呢,笑着摇头,又把砚台推了回来,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两块古砚都是价值千金的存在,太过贵重了! “驸马爷!宝剑增英雄,这样的古砚,得有好书法才能相称。下官啊,是奴隶出身,一身的铜臭气,这样的东西,落在下官的手中,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呢! 若是驸马爷觉得过不去,那就赐下官一副墨宝,让下官拿回去挂在中堂,那也是一种荣誉,不是吗?” 呵呵!萧锐指了指他,随即起身来到书案前,金忠也是懂事的加水研墨。 只见萧锐提笔,跃然在纸上写了“明达贤德”四字个,金忠对也是受宠若惊,他这辈子还从没被给予过这么高的评价。 “金兄啊!本官知道,你们所请之事石沉大海,正使三次觐见也是徒劳无功。” “但这种事,你不该太过执着。难道大唐就只有陌刀吗?而且你确定,那东西你们拿回去就能造出来?” 说句实在话,陌刀的锻造工艺,就算是将作监的老匠人,也未必能打出来。它的工艺,也只有将作监的陌刀司的匠人能搞懂。 所以,要来有什么用呢? 金忠也是佯做醍醐灌顶之状,随即又做出一副苦脸。 “驸马爷,下官当然知道陌刀难造,可即便我国的要求降低,难道就能得偿所愿吗?” 这不一定!萧锐觉得,他可以去接触一下鸿胪寺司值-张昶。 “那个胖校尉?” 金忠有些不敢相信,驸马竟然会扯到这么个小人物的身上。 呵呵,“小人物?他的来头可不少!金兄,不要用你们新罗官僚体系衡量长安人。”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每一个有品级的位置,都是给有背景的人准备的。” 世卿世禄,军功勋贵,外戚学派,科举进士,不管你走哪条路入仕,总要有人关照你,也总有人跟你过不去。 想在长安做官,靠的就是裙带,没有背景,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金忠看不起张昶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从七品的军职,却不晓得就是这个从七品的小吏身后,站着却是大唐帝国的储君。 武德朝时,太子还是中山郡王,张昶还是个小卒子,追随长史范兴做殿下的随从侍卫。 贞观元年,绥州之战,张昶奉命突围,传递突厥军动向,使得尉迟敬德麾下三万人,免于陷入敌人包围的命运,因功晋为校尉。 范兴死了,那些随从侍卫也都战死在绥州,只有张昶一个人活了下来。是以,他也是迄今为止,东宫资格最老的家将。 即便是射乘、旅贲、直荡三位中郎将统领,也得以前辈称之。他进东宫,就跟回家一样,一张脸便当令牌用了。 “金兄,进庙烧香,你总得知道,哪尊佛受了香火,能给办事吧!” 唐太子权知军国事,除重要的军情政务外,一般庶务都是要经太子之手的,然后再呈奏御前。军械、匠人,总之新罗想要的一切,在唐太子这,都是一笔带过的小事。 他这两块古砚可是没有白送,萧锐给他指了一条康庄大道。只要搭上了张昶校尉,便是连通了东宫。 经过今天这事,金忠算是明白了唐人为什么会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了。有了正确的引导,省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驸马的一席话,真是让下官胜读十年书。驸马爷放心,下官的省得规矩,绝不会泄露驸马的指点。” 看着金忠兴致勃勃的离开,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萧锐就不住的摇头,这个自诩鸿运当头的傻缺,等着吃苦头吧! “作孽啊!” 萧锐必须要给后面的苏秦龛位上两炷香,如此昧良心的套儿,真是对不起祖师。 看着萧锐虔诚的上香,啃着果子的杜荷都笑喷了,咳嗽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调侃他的连襟。 “伯松,我相信,你做的孽,远远不及你的祖师多。” 还是殿下说的好,他们所作所为是在保护祖宗千年以来,创立的文化道统。所以,哪怕显得不是那么厚道,甚至卑鄙,也不必有任何负担。万方有罪,皆在他这个太子一人身上。 “所以,你们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杜荷摊了摊手,不然呢? 他们是东宫的属官,殿下就是他们全部的指望,他们及他们子孙,能否端好这碗皇粮,皆系于殿下一身。 当然,殿下也好,杜荷也罢,都是欢迎萧锐加入东宫的。考虑的时间非常充足,萧锐到岐州任上,有的是时间考虑。 接过杜荷递来的调令,萧锐有些惊诧,他没有想到太子做事的效率会这么快。 “齐公管着吏部,不管他与令尊有多少芥蒂,也是不会为难自己外甥的。所以,你顺利过关了。” “今天过后,这里发生的一切,将与你再无关系。殿下说了,不能让给我们办事的人背黑锅,东宫从不推卸责任。” ........ 第31章 兵器之法 《唐律》中,是有专卖法的,其主要涉及专卖法主要是关于盐?茶?酒等的管制物品。京兆府,几乎每日都有因犯此法被处置的人。 但相比于这些管制商品,管理更严格是甲胄。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将士们平时务农,战时作战,兵器、甲胄都是要自备的。 可即便是自备的兵器,也需要在所司的折冲都尉府统一备案,由府卫颁发持的文书。 所以比贩私盐、茶,罪更大的是私藏兵器、甲胄。 当然,大唐也不禁民间私人蓄备自卫兵器,但是对所拥有的武器类型进行了明确规定。在大唐,兵器分为两类:一类准许私家据有,用以保护个人生命及家庭私有财产的短小轻型武器。 《擅兴律》规定弓、箭、刀、楯、短矛等五种兵器,私家可以据有。且在实际上,弓和箭可以说是民间应用最广泛、最典型的武器,二者结合才能发挥实战效能。 另一类则禁止私家存藏和制造,如甲、弩、矛、稍、具装等,称为禁兵器。弩射程远、威力大,矛、稍等长兵器杀伤力很大,一旦官府允许民间扩散,不法之人就有可能借此发动内乱,从而危及王朝统治。 具装、旗幅等虽然不具备杀伤力,但是可以成为谋反谋叛的工具,所以朝廷以法律明文规定禁止私人拥有,违者严惩。 朝廷虽然允许民间合法制造私人可以拥有的武器,但对重要管控的刀枪等杀伤性武器的制造进行了明确的规定。 《六典》“两京诸市署”条规定:其制造弓箭长刀,要“官为立样”,即按照官方样式打造,并且要求“仍题工人姓名,然后听鬻之;诸器物亦如之”。 也就是说,每件器物成品上要刻上工人的姓名,然后才允许买卖。这种规定不仅能够有效保证产品质量,更重要的是,在一定程度上可追溯责任,方便查询武器流出源和持有人的相关信息。 且朝廷对民间武器的管控也有详尽的律法,严禁民间私有、私造及盗禁兵器。据《擅兴律》规定私人拥有不同禁兵器,处罚标准不同。 私有国家规定之外的禁兵器者,要处以一年半徒刑;私有禁兵器“弩一张”,罪行更重,要加二等处罚,处以二年半徒刑;私有“甲一领及弩三张”的要处流放两千里之刑;私藏“甲三领及弩五张”的达到处罚极限,即被处以绞刑。 如果私自制造禁兵器甲弩等,处罚更为严厉,在“私有”处刑的基础上,“各加一等”,“造未成者,减二等”即使私造未遂,也未造成重大危险。 但是由于其是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因此只要有这种想法,即使行为未遂也要加以处罚,只是量刑相对较轻而已。 如果拾得军队或朝廷“阑遗”的禁兵器,都必须在三十日内送还官府。如果超过三十一日不送还官府,依照“私有禁兵器”治罪。 按照《军防令》规定,如果“得阑遗甲仗”,必须立即送还官府;不送还者,按照“违令”处罚,处以笞刑五十。超过五日不送还者,“依杂律,各以亡失论罪”。 这一点,在《唐律》中有明文的规定:诸司有禁兵器者,徒刑一年半……甲三领及弩五张,即处以绞刑。 可见,私藏违禁兵器,也就一年半徒刑,但要是私藏盔甲三副就要被判处绞刑,于是就有了“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说法。 而对于武器的贸易,官吏的更加严格,《唐律》规则,蕃人因使入国,若私与禁兵器及为婚姻,律无别文,得罪并同‘越度’‘私与禁兵器’‘共为婚姻’之罪。 若诸国学子、商人与百姓私自交易,按盗窃罪论处,最高可以判处流放三千里的处罚。诸藩若私自与百姓交易禁兵器,要被唐朝廷判处绞刑。 即便是侥幸交易成功了,但若是在运输的过程中被抓到,则按《禁兵器》处理。大唐以帝国需求和安全为出发点的,创立的法条。 把“禁兵器”列为同绫罗绢绵、金、银、铁、牦牛尾、珍珠等物资一样,皆属禁止出口物品,严禁边关互市,违者处以绞刑。 不允许私自与蕃国人交易,“越度缘边关塞,将禁兵器私与化外人者,绞”禁兵器未入者,减死罪三等,以两年半徒刑,国内官民不得与入朝蕃客有任何私下往来。 大唐边境管理比较严格,在水陆要地都设有关卡,一旦携带违禁品出关,就要按坐赃论和私有禁兵器法进行相应的处置。 依法受禁之物,包括禁兵器和所有禁物,如果有人私自携带出关,查处后要据计赃数予以相应处分:诸赍禁物私度关者,坐赃论;赃轻者,从私造、私有法”如私自“将稍度关,平赃直绢三十匹”属于赃轻的,予以坐赃论处罚。........ 而今天,京兆尹楚恒牙都要笑掉了,他今天竟然逮到了一条大鱼。 查抄举发地-朋远质肆时,竟然发现了四百套甲胄、两百具强弩、八百柄横刀。 好嘛,够武装一支军队的了! 这可是大案,甚至有可能涉及某位勋贵谋反。武德朝,杨文干案就是典证。 办一桩走私军械的谋反案,可要比劝课农桑、教化治下百姓,功劳大的多。楚恒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调了两队差役来,封了朋远质肆,且将掌柜以下十八人尽数押下。 当然,这样的大案,要案是必须要上报的。 楚恒兴致勃勃的赶到了宫中,而为了让陛下看到他“用心实物”的态度,还特意在宫道上小跑,跑到大汗淋漓,才递牌子请求觐见。 可进了承庆殿,没见到陛下,只见到太子在阶下批阅奏疏。楚恒不明其意,但也只能依规矩见礼。 “见陛下?” 李承乾瘪了瘪嘴,怕是现在不行,或者再晚点也不行。 天寒地冻的,陛下喝了半壶热过的八珍酒,有些,有些“不胜酒力”,回去休息了,走前叮嘱今日的政事,由李承乾负责。 “怎么?不愿跟孤说?” 作势起身,李承乾喊来外面的马宣良。 “去启奏陛下,楚府尹他。” 不不不!楚恒赶紧摆手:“老臣不是那个意思!跟殿下说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第32章 赔本买卖! 看过楚恒的条陈后,李承乾皱起了眉头,清查出这么多军械可是大案。一般来说这种案子,都要经过廷议,再由陛下指定重臣负责。楚恒想接手这么大的案子,不合规矩啊! 楚恒当然知道不合规矩,他也是看到坐殿理事,临时想到的主意。坏规矩的是太子,功劳是他的,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案子越拖就越是麻烦,甚至可能给予幕后黑手灭口的时间。于是,便以为案件发生地在所辖地面为由,跪请殿下特事特办,开个先例。 李承乾呢,更是清楚,这老东西是欺负他年少,不懂得人心的险恶。可李承乾是重来之人,他能不知道楚恒是什么脾性吗? 佯装为难的深吸两口气,李承乾颇是为难的点点头。 “孤只能在陛下面前为你争取五日时间,时间一到,你懂得。” “老臣懂,老臣懂!殿下放心,老臣一定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去办差,绝不会让殿下为难的。” 目送楚恒离开,翟长孙抱着奏疏,面无表情的盯着李承乾。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孤?” “臣要说殿下的笑不像好人,殿下会降罪吗?” 平时让太子到承庆殿来,总是找各种借口,实在躲不掉了也是磨磨蹭蹭的。今天,不仅来的痛快,还特别贴心的帮陛下烫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翟长孙跟在陛下身边十几年了,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他太了解太子的脾性了,扮猪吃老虎,假痴不癫装糊涂,是他的拿手好戏。 “翟大将军,如果孤说不会,你能帮着瞒两天吗?” 呵呵,“殿下说呢?” 翟长孙的任务就是看着李承乾,陛下担心他“休憩”的这一会,太子把他的承庆殿也拆了。 “不是,你们把孤都当成什么人了,孤做的事都是有深意的好么!” “额!恕臣眼拙,真没看出来!” 这,李承乾就得说说翟长孙了,与程知节、刘弘基、长孙顺德比起来,他的眼光差多了。 首先,李承乾必须纠正他们的错误观念。他们永远都分不清,翻新与改进的区别。翟长孙是将军,当知道兵器的进化历史,从石刀到骨刀,从青铜到铁器,再到如今的百炼钢,更新换代改变的不仅是战争的形势,更改变了历史。 人类的进步,总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要去兼容新的事物。固步自封的恶果,只能是被历史抛弃。 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李承乾改变的,不仅仅是人们的生活,更是历史! 呵呵,“那臣倒是请教殿下了,天寒冻土,你非要让六坊的劳力挖沟,还就地弄了窑厂。宋国公已经上了三道奏疏弹劾你迫害劳役了。怎么,是要往沟里填砖,还是再开两条渠呢?” 哎!这个,翟长孙说到点子上了。 李承乾从奏疏堆中,翻出了一沓图纸,抽出其中一张,向翟长孙介绍他的下水道工程。 解决问题,要从源头出发。永安、清明二渠为什么从清水渠,变成了臭气熏天的臭水沟,就是人们向其中倾泄了太多的污秽。 而且,这对延长房屋寿命,也是有好处的。看看这宫里的排水系统,自秦朝开始宫廷、陵墓就用陶土烧管排水排污了。一千年过去了,还没有普及,难道不是文明的退步吗? “额!臣以为那大概是因为皇室的优越性,也没人会拿自己家跟皇室比。” “是的,将军说的没错!但我大唐的律法中,没有说百姓用下水道逾制吧!既然没有,那就能用!” 事是这么回事,可翟长孙更不明白,永安、清明二渠是清了,但这图上的路径连接的好像是渭水,如此一来渭水岂不是成臭水沟了。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李承乾给他指了指图上的两个方块,上面清楚的写着“过滤坊”三个字。六坊排出来的污水,要在这里经过“打捞异物”,“三次残渣过滤”,“排放入河”三个步骤。再结合活水的自洁能力,对渭水的水质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当然,如果这套排水排污系统,遍布整个长安城后,势必要多建一些这样的排污坊,过滤的工具、次数也要随着实践更新换代。 至于排污坊的劳力,因为气味的问题,李承乾是这样设想的,由大理寺和刑部的在押牢犯来做。他们想吃饱饭,干的好的,还可以减刑,甚至成为那里的正式伙计,他还给起了非常时髦的名字-劳动改造。 “那这些密密麻麻的点,是什么东西,是你的排污口?” 不!排污口每个院子,每条街都有,数量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没法标注。这些点,都是水井房。 井这种东西,造价不低,百姓之家都是几十家,甚至上百家筹钱打那么一口井。有时为了挑水,甚至要走上几条街,冬季走一遭,没到家就成冰坨了。 路程这么远,对身体不好,年纪大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所以,李承乾打算开春后,打一些井,以便百姓取水。 砖垒房屋,干净的街道,清澈的水渠,过冬的暖器,近家的水井,还有六所免费的学堂、医馆。李承乾相信,永安六坊绝对是长安一百零八坊中,幸福指数最高的地方。 “为什么?你能从中获得什么?” 翟长孙是不明白什么叫“幸福指数”,但他清楚太子的废这么劲筹措钱粮,干的却是个赔本买卖,甚至连收买人心都做不到。 因为这项工程是挂在皇家的名下来做的,人们只会记住是皇后娘娘淑德爱民。 被他这么一问,李承乾反而有些不明白了。 “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好处呢?让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不是孤应该做的吗?” 翟长孙愣了一下!话是这么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先帝、陛下、息王,甚至吴、魏二王,他们李家的男人,都是龙骧虎视之辈,是从来不会干赔本买卖的! ........ 傍晚,坐在龙椅上检查太子今日批奏的李世民,听到翟长孙话后,摇头苦笑。 “观音婢说的没错,他的脑袋跟正常不一样。” 嗯,合上奏疏,李世民又自言自语道:“儿大不由娘,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33章 视察工地 姜行本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不是打仗多猛,也不是匠作手艺有多高,而是他执行命令从不打折扣。 入冬时,李承乾要求他,在工地搭设五百间木屋,分至工地各处,供匠人、劳役们取暖,临时休息,吃饭,打更使用。 每一间木屋,要能容纳十五人,配铁炉子一个,灶台一个,冻伤药若干,要保证每个人都能喝到热水、吃上热饭。 虽然在赶工期,但每天劳动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半时辰,绝对不能出现冻伤的情况。 看了一圈,李承乾很满意,用带兵的方式带匠人和劳役,交替施工,循序渐进,工程稳步推进中。 唯一的问题就是粮食,除了每日固定的“薪粮”外,还有饭食的消耗,一天三顿干的,还要睁一眼闭一只眼默认他们偷一些粮食、柴火,给老人孩子。 冬季的粮价暴涨,再这么耗下去,成本是其他季节的三倍不止。为了节约成本,姜行本建议停工,开春后再说。 李承乾想都没想,当即拒绝了这条建议。 “你知道这工地上的几千人,有多少是手停口停吗?” “现在停工了,他们的家人很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明白吗?” 是的,他们都承认太子说的是事实,现在停工就是放弃了他们。 可粮食的价格。 “当然,孤明白永安六坊的工程,便宜了那些粮商。唉,他们都觉得孤是个冤大头,是吧!” “你们也都清楚,供给六坊工程的粮商,背后的东家,是汉王对吧!” 疏不间亲,姜行本及随行的工部官员都低下了头。 李承乾也摆手表示,他并没有责怪大家的意思。 “姜卿,这次汉王屯了多少粮食?” “臣听说,大概,大概二十万石。” 二十万石!哦,好大的手笔,他这位皇叔,越来越有出息了。在孤这赚这么多,还要去薅百姓的羊毛。 “派人去去汉王府,跟汉王好好商量,一千贯换他二十万石粮食,行不行!” 换?这个词,是不是用错了,一千贯,说成抢还差不多。 姜行本觉得怕是不妥,汉王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兄弟,敲诈他,就相当于敲诈皇室,这么大的罪名,弄到御前,工部怕是扛不住。 “不,就一千贯,多一子儿都没有!相信孤,汉王一定会同意的。” 太上皇驾崩了,李元昌就再没有借口在京师滞留。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就藩,是因为他“病了”,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在病中尚且有精神去操心商贾之事,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他这段时间赚的黑心钱够多了,不仅回了本,怕是两三倍的收益也不止。他七叔是个聪明人,欺君和见好就收选哪个,心里一清二楚。 更何况,永安六坊的工程是他在做,李元昌更该清楚,东宫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行了,派人去办吧!” 交代完,李承乾便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有这么多穿着官服的家伙跟着,他没法跟匠人、劳役们交流。 大伙都知道李承乾是太子,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拘谨,毕竟跟未来的天子,挤在一个炉子前烤火,谁的肝不是颤着的。 接触的时间长了,太子的豪爽、不拘小节,及丰厚的物质报酬,让他们对这位少年储君充满了好感。 姜行本等人一消失,木屋中欢呼起来,他们将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请太子烤火,吃点烤松籽,有个工匠还掏出了平时舍不得喝的酒葫芦。 东西虽然都是寻常之物,但这份情义难得,李承乾也是毫不避讳,拔开塞子灌了两大口。 嗯,寒冬腊月的,喝上两口暖子就是舒服! 匠人和劳役们,见太子喝的舒服,也都开怀的笑了起来。像他们这样的低等人,官员豪绅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但太子不一样,吃他们的东西,喝他们酒,还跟他们谈天说地,这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他们虽然不识字,但却是极重情义的。 每次太子来,他们都有说不完的话,无论是活计,还是家长里短都愿意说一说。 听到他们说张三断炊、李四家断柴,大伙都希望明年开大工,太子能多招一些人,那样日子难过的邻里也都能有饭食了,不至于忍饥挨饿,抱雪过冬。 这些话让李承乾很难过,臣工们文章写的花团锦簇,把陛下夸成了超越秦皇汉武的帝王,也把贞观比作超过开皇的盛世,他的父皇也是听的越来越耳顺。 哎!真该让父皇来听听,这些带着血泪的声音。 “这样!孤照会户部,半个月开一次平价仓,卖一些平价粮。至于明年开大工,自然也需要大量的人手。” “男人上工地,妇人烧水、做饭、浆洗,每个人都有薪粮拿。孤保证,只要能吃辛苦,每个人都有饱饭吃。” 这样的话,官员们也会说,而且说的比这更动听,大伙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太子说的话,他们深信不疑。因为是太子,把他们及家人从饥饿的边缘拉了回来。 “喝了大伙的酒,孤也得表示一二,否则下次不好意思来了不是。” 他会知会姜行本,冬季苦寒,天气寒冷,每人每日加二两酒暖身。记住,就二两,多了没有,谁也不准私下交换。谁要是喝酒摔断了腿,不能干活,耽误的可是一家老小的生计。 另外,薪粮加三成,即日起付。六坊扒出来的废木料,他们也都带回去,分给坊间的邻里,也可以让他们自己来拉,多少都行。 永安六坊的房子多是木质,拆除的废木料堆积如山,与其堆在那里,莫不如让断柴的人家多点取暖的材料。 李承乾的话还没完说完,屋里的人便都跪了下来,俯身下拜。从一些人颤抖的身子、抽泣的声音不难看出,他们哭了。 这些,对李承乾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来说,却是能活命的,碰上这样仁爱的储君焉能不哭。 “好了好了!都坐回来,孤最看不得这个。” 第34章 你就是个孽! 要致富先修路,长安城的路况算是好的,即便是永安六坊这样处于半荒废的坊间,也是清一色青石路面。 但怎么让几千户匠人、劳役之家富起来,却成了李承乾头疼的事。接济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就在他头都快想破的时候,李治拿着一篇尊孔文章过来,前面还夹了一张他老师-薛元敬评语: 说李治是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六亲因而成怨,士人见而含恨。其若提笔,师便生嗔,其欲发言,师择撚棒。 最后还有一句:干沙握合,永无此期;意思就是管不了这个学生,老子不干了。 薛元敬与其叔薛收都是秦王府十八学士,皆是智谋超群、腹有韬略之辈,能把他气成这样,李治写的文章什么了? 翻开一看,李承乾的血压迅速飙升,内容且不说了,就说标题:丈八大汉孔老二的流亡生涯! 怪不得把薛元敬气的递了辞呈,这篇文章要是贴在孔庙,立马就有文人敢提刀刺杀李治。糟践圣贤,他真是,真是别出心裁了! “你就是这么读书的?” 李治扬着小脖,骄傲的抬头,瞪着大眼睛 “风吹哪页我读哪页,哪页难懂我撕哪页。” 李承乾被气笑了,也就李治是这么读书的。 “我说你咋学不好呢,书都让你撕了吧!” 额,“大兄,你咋这么了解我呢?” 李承乾无奈了,对这个两面三刀的弟弟,他太特么知道了! “千杯不醉你是没喝好,见色不迷你是摸不着,以德服人你是打不过,淡泊名利你是没有招。 老子是你大兄,我还不知道你啥样,少特么在这跟我立人设。” 李治有些被骂的有些不悦,也很不服气。 “你虽然是我兄长,我的世界你可以旁观,也可以发言,但你无权干涉!” 咚的一脚,亚麻呆住的李治,傲气被踢散,取而代之的是谄媚,李治就是这样的人,打不过就加入。 “孤有权干涉不!” 有!有有! 但李治觉得,快过年了,他也想报复性消费一下! 啥玩意?老师的事还没解决呢,就想着出去玩花钱了,这小九到底是神经大条,还是压根就没长心。 “你那么好做梦呢,年底了,你给周公冲业绩呢!就你那荷包,大姨夫都不敢来七天,你还报复性消费一下,你报复谁啊你!” “放下仇恨吧。躺又躺不平,卷又卷不赢,只能摆摆烂,幻想自己还能行。” 额!李治有些怏怏不乐,但还是坚持自己是有资格躺平的,爹是大唐至尊,大兄是替补至尊,他排行老九,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朝廷大事还有他大兄,他为什么不能躺平。 别看李治年纪小,但他想的却是挺明白,咱都有这好生活了,还跟世人争啥! 打小的“择业方向”就是躺平! 对大兄的批评,他是坚决反对的意见。 “父皇说我属于大器晚成,就是还差点时间。” 哼,“我看你属黄瓜的,欠拍!人生如戏你穿帮,人生如歌你跑调,人生如梦你失眠,作为失败的典型,你老成功了。” 可李治还是不死心,大兄是出名的有钱,要是不在他身上刮点,啥时候能攒够买汗血马驹的钱。 “那不出去也行,我想买表哥的汗血马驹,存了二十五贯,还差三百七十五贯。你能不能给补上。” 要钱?都伸手跟孤要钱,真当孤手里握着铸钱炉,铸多少都行啊! 没有!一个子,都没有! 李治见什么都得不到,干脆撒起了泼,一边打滚,一边吐槽李承乾小气,大唐的江山这么大一份家业都给大兄了,难道就不能分点钱花花? “有啊,大明宫还有差五十万贯工程款,你要的话,可以传给你。” 一听要背五十万的外债,李治顿时不干了。 “你这叫传吗?那女娲补天也没补过你这么大的窟窿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还要白手起家!” 呸!“在你侄子面前,你要点脸行吗?人家都白手起家,你在这跟孤白嘴起家呢!” “你要想学,就好好学,你要许愿,立马给孤滚出去,找个庙!” 好吧!要他学也行!李治就一条,不换老师,把他的老师还给他。 李治原来的老师,是高祖的薛婕妤,其父薛道衡是隋朝的襄州总管,因被杨广冤杀,是以不仕于隋,带着妹妹薛婕妤读书耕田。 晋阳起兵后,薛收投靠高祖,经房玄龄引荐给李世民,成为秦王府主簿,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可惜的英年早逝。 其妹薛婕妤成为高祖的妃子后,一直无所出,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也念及薛收的辅佐之功,便把李治开蒙的差事交给了薛婕妤,让她也能感受一下天伦之乐。李治也非常的尊重爱戴这位老师。 高祖驾崩后,按照大唐的礼制,嫔妃无所出者,都要去感业寺出家,薛婕妤自然也在其列。 李世民也只能给李治换老师,鉴于他与薛家的际缘,便将他的老师换成了薛收的侄子-薛元敬。李治平时不仅要在崇文馆读书外,还要上薛元敬的课。 国丧这几个月,李治是想尽了办法,想把薛婕妤留下来,但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无垢,都不愿意为小孩子破坏祖制宫规。 所以,这小家伙就换了个折磨的对象,反正大兄从不守规矩,只要他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这事,他就得管。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薛婕妤?” 看到李治眼神中坚定,李承乾也是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小瘪犊子还这么有情有义!” 行吧! 这事,李承乾应了!他去与父皇说,破一次例,不让薛婕妤像其他后宫嫔妃一样去感业寺出家,以太妃之礼奉养,再给李治当几年老师。 耶!欢欣的李治直接扑了过来,抱着李承乾大腿蹭啊蹭啊! 一旁李象见到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直到他感觉得他的“小金”(九节狼)蹭他的裤腿要小苹果,李象无语了。 “立刻从孤眼前消失,否则孤不敢保证不会掐死你。” 李治立马放手,然后小腿蹬的跑路,快跑到殿门时,又贱兮兮的叮嘱李承乾,一定要快点,三天后就是她们去感业寺的日子了。 “滚!” 好咧!被吼了一声李治毫不生气,反正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处于暴怒边缘的李承乾,最回头看见乖巧的李象,也是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记住为父的话,以后少跟那个孽玩!” 第35章 理想主义者-李承乾 一大早,就被长孙皇后堵在了显德殿,李承乾还以为她是为薛婕妤而破了宫规,来找自己算账的,不想是一整箱空白的拜年帖。 “这个活计,母后不是一直亲力亲为吗?” 长孙无垢摊了摊手:“从今年开始,规矩变了!” “为什么?” 李承乾可不想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到给那些大小勋贵写祝福语的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为什么能当太子呢?” “这很显然,因为儿臣生的早!” 抓了一把松籽,长孙无垢摆起了“养儿防老”的姿态。 “那你还问!” 是的,长孙无垢不会告诉他,从前有先帝在上面看着,她要是有一丝不周之处,就会被先帝那些嫔妃诟病。 现在,她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的想法了,这座太极宫,她最大! 看到李象正教牙牙学语的李医画画,长孙无垢也是心疼一阵。 “他们是该有个新母亲了!” 大婚就排在新年中,宗正寺、礼部、内饰省为此都忙脚不沾地,尚服局也为李承乾准备了十几套吉服。 可李承乾呢,一套都没用。尚服局的人也搞不清楚是尺寸不合适,还是殿下不喜欢。 长孙无垢足够了解这个儿子,与他多情的父亲不同,李承乾是个很专一的。李象、李医的母亲,她也是很喜欢的。 可惜,她的命不好,早早走了,否则就凭她生了两个儿子,李承乾大婚后,封一个良娣还是必要的。 “高明!你得明白人活一世,十有八九都是不如意的,人要学会往前看。而且,他们也需要一个母亲!” 李承乾当然知道母后不是在给施压,但他的确有些事没安排好,所以这大婚的时间,能不能再推后一些。 不!长孙摇了摇头,也奉劝李承乾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她和陛下会打断他的腿。 好吧!既然不能反抗,他也就认命了! 李承乾拿出一沓拜年贴,一字排好,然后提笔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多喜乐,长安宁,上元嘉平,长乐未央。 桐叶并茂,棠棣同馨。 从今把定春风笑,且把人间长寿仙。 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 ......... 手援夜光浊玉浆,愿君饮此长寿康。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月平安。 写了一个时辰,李承乾手都要写断了,正好李世民也来了,他也能偷偷懒。 当然,李世民不是来检查作业,他是来送新年礼物的。 封笔前,御史台上了十六本奏疏弹劾李承乾。圈占土地,以权谋私,以国帑收买人心,擅自更改赈济律令等等一十三条。 “陛下,你听臣妾说!” 李世民握住了长孙无垢的手,温柔的拍了拍皇后的手。 “观音婢,你放心,朕要是来兴师问罪的,就带家法过来了。” 为什么?李承乾是真想暴粗口,这对至尊夫妇对任何人都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么到了自己这,一律改用棍棒了呢! “高明啊!你做的这些,朕都理解。虽说四海升平了,但百姓的日子依然是年年难过,年年过。 坏一些规矩,但能让一些百姓在寒冬中好过一些,挨几句骂也是值得的!” “朕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搞这么多花样,到底想干什么!”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都等着李承乾的慷慨陈词,说出他远大的政治抱负,开疆拓土,封狼居胥一类的。 但李承乾的回答,着实让夫妇二人是意料不到。 相比于轰轰烈烈的帝王功业,李承乾的抱负很简单,他就是想百姓的牛不会被随便牵走,有自己的田种。 没有贪官污吏、劣绅恶霸的欺压,城乡之间的道路四通八达。孩子们不必用幼小的身躯在田野劳作,都有书读。他就是想让人人都有饭吃,有衣御寒,不必再有断炊断柴的事发生。 是,李承乾承认,他的抱负庸俗了一点,也有一些不切实际,自三皇五帝以来,还没有哪个王朝能真正做到河清海晏穷寥廓,但梦想总是要坚持的,不是么,万一实现了呢! “好吧!如果你们要嘲笑,那就尽情嘲笑好了。但请声音小一点,不要让那两个小家伙听到。” 撇了一眼远处的李象兄弟俩,长孙无垢会心一笑,真是长大了,知道在孩子们面前保持做父亲的尊严了。 而李世民非但没有笑他,反而怅然慨叹起来。 “这么大的福报,得有多少人情愿死一次,来换子孙后代享福。没有好高骛远,没有夸夸其谈。高明,你成熟了,朕很高兴。” “听说,姜行本给你造了六坊小样。走,带朕去看看!” 今生父子,前世冤家!即便皇家也是如此,李渊与李世民,李世民与李承乾都是如此,很少能看到父子皆有所得的局面。 平时,这对父子是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斗的不亦乐乎。今天倒是找到了共同点,长孙无垢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父子俩难得有说有笑,长孙无垢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父子俩高兴成这样。近前一看,便见李承乾兴冲冲的介绍永安六坊的工程。 “是,儿臣承认,这样横平竖直的规划有些强迫症,但这样的规划绝对是好处的。” 比如,联排的房子,三层的高度,同样面积可以容纳三倍的人口。虽然小了一些,但无论从质量、设施,还是整洁程度,都要比普通人家强上许多倍。” 也就是说,同等的居住人数,现在需用三分之一。再用三分之一,建成统一格式的商铺,院落,配置一定的绿化,出售给需要的官绅商民。在收回成本的同时,绝对会有三倍以上的收入。 有了这笔钱,便可以作为下一个坊间的启动金。所占坊间百姓,用上一个坊间剩余的土地,盖成房子把他们迁过去。 总而言之,就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愚公移山,就算把整个长安城都翻修一遍也不是问题。 更为主要的是,一次投入,百次收益。且不会涉及到劳民伤财、怨声载道的情况,不管是劳役,还是所占土地的百姓,人人皆有所得。 而在这过程中,也会以皇家的名义,召诸勋贵入伙,把他们跟朝廷的利益牢牢地捆在一起。 “嗯,很不错!但朕现在就想知道,皇室能分到几成?” 第36章 无人应承! 长安是大唐的京师,京师最多的就是人。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甭管你是干什么的,也离不开吃喝拉撒! 在茶、盐官营的情况下,粮食成了最大的一块肉。 前隋战乱时斗米八十钱,战乱年代,粮食是最好赚钱的,掌握着着大量土地的豪绅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武德初年时开始休养生息,朝廷可以刻意打压粮价,斗米三十五钱;到了贞观朝,岁稔年丰,国家开始走向正轨,斗米只能卖四文。 从前粮食比黄金都值钱,现在谷贱伤农,伤的最大不是那些没有几亩的百姓,而是良田千顷者。都等着入冬,粮食能卖个好价钱,却不想太子开了平价仓,狠狠照他们的脸上抽了一耳光。 长安城东-丰沛苑 关陇八柱国在长安的话事人,应太原王氏-蛇丘县公-王汾(王珪之叔)的邀请到此饮茶。 王汾拄着拐棍起身,清了清嗓子。 “诸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不用老夫多说了。你们也都明白,今年是长安,明年就是关中,后年就可能是整个大唐。” 开场白不需要说太多,大伙心里都有数,王汾也就不客气了,直奔主题。 “老夫今天就是想与诸位谈谈!” 长广郡公-侯莫陈岭眉毛一挑:“谈啥啊,还叫你坑我是不是?” 这么多人在,王汾有些挂不住脸,只能硬着头皮硬回句,什么坑你了? 切!侯莫陈岭一推茶盏,一脸的不乐意。 “你们抱团取暖,死皮赖脸让我去,答应给我的东西现在也没给。还让东边知道,我如今都躲着他走,这不是坑我是啥?” 王汾不乐意了,你自己贪心,拔萝卜专挑大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消化不良了,还怪我喽!再说,他最近也的确是太忙了,太原,长安两头跑,否则早就安排了。 “快别叭叭了,你说了算呐?你自己都要被你的好大侄,挤的没地站了,知道吗?” 要侯莫陈岭说,王汾这把岁数了,浑身上下的毛都白了,五脏六腑都快烂臭的人,就该吃什么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享受剩下的日子好了,还出来掺和什么啊! “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呢,而且你要搞清楚局势,宿、薛、夔三位公爵已经完全倒向东边了,再加上许、齐二公,日后我们能不能有好日子过,都是个问题。” 切!侯莫陈岭冷冷一笑:“那是你,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得罪他。” 王汾都无奈了,直接了当的问侯莫陈岭还想怎么得罪他呢?汉王那四十万石粮食是谁送的,从东边捞了多少钱?齐国公跟狐狸似的,他能不告诉自己外甥? “威胁我呢?谁不知道我侯莫陈岭两头吃,武德朝老子就是这么混过来的。谁要是挑刺,不跟我玩,就别想在我的地盘搞。” “就凭你能拦住那五个公爵?除非你是不想在官场混了!你行不行,你只要敢拦路,刘弘基能打死你! 现在这帮人可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不仅会帮场子,还会给你下绊子,告到陛下那也没用。” 对刘弘基那老流氓,侯莫陈岭还是很忌惮的,语气也略带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这个办法,王汾想过,让太原王氏的势力,渗透到侯莫陈氏的产业,参与经营,有太原王氏、琅琊王氏的相助,东边也得掂量一下。 啥? 侯莫陈岭掏了掏耳朵,一脸的惊诧,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啥?你多大个心啊,那老子不成你家长工了,门都没有啊!” 王汾白了这傻子一眼,但也是耐心解释。 “只要你答应了老夫,老夫不仅帮你对付你的老冤家清河崔氏,还可以为你争取到魏王的庇护。” “另外,答应给你的,一个月内交割,你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地盘,保护自己的利益,有什么好拒绝的。” 呵呵,侯莫陈岭笑道前仰后合,直捂肚子。 “老王,要是不知道你啥人呢,我差点就信了。你能保护了谁啊?泽州赵氏都没了,家里几个当官都被砍了头,你搁这跟我画大饼呢!” 看到哄笑的武川郡公-赵崇,汝阳郡公-元智,敦煌郡公-李暕。 王汾深吸一口气。 “你都说了,我赢不了东边,搞不过长孙家,那你能赢吗?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啊!” 有啊!怎么没有!长孙家怎么说也是关陇贵族的一份子,只要我姿态够诚恳,总能看在香火情的份上大事化了。 而且侯莫陈岭还得提醒下在座的诸位,咱们与李氏、长孙氏可都是关陇贵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听他们山东世族的胡咧咧,他们能安什么好心啊! “胡扯!我们都有共同的利益,有共同的方向。你放心啊,你们家那点产业,我还看不上,不会据为己有的,更不存在挑拨关陇内斗的心思。” “要掺和也行!嗯,来的掌柜只能是你王家的五姓女。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都行。” “你说什么?” 王汾都特么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五姓女?你们侯莫陈的男人都特么属狗的,院子里的地都不敢有裂缝,你让我派闺女去你家?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侯莫陈岭歪头摊手:“那是你的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条件我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吧!” 切,小样!还跟老子画大饼!你特么都信不过我,还让老子信你?要不是听你的,老子能把粮食给孙奔? 侯莫陈岭是想开了,钱这个东西,多了招祸,人啊贵在知足。 行了,你们王氏作死,自己作吧,老子不跟你玩了! 侯莫陈岭是起身就走,而他这一走,武川郡公-赵崇,汝阳郡公-元智,敦煌郡公-李暕,考城县公-独孤开远,也是默默起身,转身离去。 中书侍郎-郢国公-宇文士及叹了口气,起身道:“伯静,我也是帮不了你的。”,话毕,便拉着高陵郡公-于保宁一起离开了。 此时的堂内,便只剩下王汾和孙奔二人,王汾一把就摔了拐杖。 “一群短视之徒!” ....... 第37章 看错人了! 东宫-显德殿 张玄素口若悬河的跟李承乾讲“抱孙不抱子”的道理。 在老张看来,太子太过溺爱两位王子了,正所谓惯子如杀子,太过溺爱,对他们的成长是绝对没有好处的。所以,民间百姓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不是没有道理。 “胡扯!孤跟自己儿子不和颜悦色,难不成还要弄的跟仇人一样才好。” “哦,照你这么说,都得跟先帝似的呗!孤与为德、青雀,小时候挨了多少次冤枉揍!” 这!张玄素一时语塞,太子与吴王、魏王小时候,因为是秦王的子嗣,每次与东宫、齐王府的王子发生冲突,总是被冤枉的一方,为此没少挨高祖皇帝的责罚。 叹了口气,李承乾请张玄素坐下。 “张师傅,你是清官也是能吏,孤一直是敬着你的,也没用手段把推出去。让你顶着储君之师的名头,享受着这份尊荣,没亏待你吧!” “这样,咱们呢,定个君子协定。你张师傅三五日进宫一次,在书馆坐一坐,看看书、种种花都行。东宫的事,就别再掺和了。行吗?” “殿下是觉得老臣不称职,还是在撵老臣?” 唉!还没听明白? 李承乾手指挑点棋盘,挑了一眼。 “张师傅,你说孤凭什么信你?” 说白了吧!东宫与宿、夔、薛三公,是利益纠葛在一起的,只要东宫的大势好,利用共同,就会一直好下去。 齐、许二公,是他的母族,就算李承乾再混账,只要皇后在一日,他们就得扶着东宫。 张玄素凭什么真心帮他? 是因为李承乾是嫡长子,占了法理和大义? 还是碍于陛下的嘱托,长孙无忌的面皮? 亦或是,他觉得李承乾天资聪颖,孺子可教? 李承乾啊,不怕臣工们有所图,都不是圣贤,谁出来做官不是为了名和利。 真心搞学文,就该像贾公彦、马嘉运他们那样,不闻仕途,一心在国子监教书育人,人家那才叫有教无类。 “张师傅,你跟孤交一个师弟,你到底想要什么?” “哎,说好了交心,别拿套官面话唬孤!” 张玄素淡淡一笑,落了一子,继而娓娓道来。他是蒲州虞乡人,大业年在河北的景城县做户曹。 那时候,隋末天下大乱,群雄蜂起,河北的窦建德攻陷景城,捉到他,打算跟县令一样处死他。 但城中有千余人请求代他而死,并对窦建德说:此人清慎若是,今倘杀之,乃无天也。 窦建德听后命人给张玄素松绑,并封他为治书侍御史。但张玄素以隋臣自居,却封不受,后听说隋炀帝在江都被杀,才接受窦建德委任,做了黄门侍郎。 “殿下可知,老臣为何不愿意仕窦建德?” “这不显然吗?莽夫草寇,何以配天下!张师傅你连息王都瞧不上,还能瞧上他?” 张玄素笑了笑,又问李承乾,可还记得他教过的隋为何而亡? 李承乾頟首点头,张玄素认为隋亡的主要原因是君主亲理政务,而君主亲理政务,口断十事,有五条错误即不好办。 一日之中,君主不止断十件事,往往口理万机,这样日积月累错误就积存多了,而错误多了国家就要灭亡的。 所以张玄素建议过陛下要广用贤良,使各官吏奉职守法,并能安抚百姓,小心谨慎,就会成为一个尧舜也无法相比的君主。 怎么说呢!张玄素不能算完全的儒教子弟,他的政治主张更倾向于黄老之学,无为而治。老子不是说了么,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张师傅,你可别跟孤说,你是因为学说之争,故意跟孤拧着来的?” 有一点,李承乾可得跟他说明白了,虽然他的师傅-李纲李文纪是儒教弟子,但他真不是。 老头子教他的时候,都拄棍了走路要靠人扶,精力大不如年轻人,上课时候他睡的比李承乾还多呢,压根什么都没教他。 要非说他的师从,那没别人了,就是他的亲舅舅,当朝大司空-长孙无忌。 关陇八世族虽然是胡族出身,但也效仿山东士族有建立了族学,有他们自己一套教育子弟的方法,且带有浓重鲜卑色彩。李承乾虽然是皇族,但也没有例外,也是这么教出来的。 “孤可是记得呢,那哪是开蒙啊,纯粹是霍霍人,孤的指头都被弓弦磨破了!” “老臣不向殿下推荐学说,也不想害殿下,恰恰相反老臣很看好殿下。殿下聪颖,孝顺,弓马娴熟,有心机,善治人。” “对老臣来说,殿下就是一块难得的璞玉。可惜辅机雕的方法错了,所以老臣要把殿下扳回来。” 李承乾糊涂了,一个跟山东士族一起捅他的人,竟然说为他好?换了谁都得消化半天。 “张师傅,你心目中孤应该是什么样?” 关于这个,张玄素心里早有样板了-汉宣帝刘询。在老张眼中,这样的才是完美的帝王。他希望经过他的教诲,李承乾可以成为那样的帝王! 额! “张师傅,不是孤不纳谏言,是孤真的做不到。汉宣帝愿意看权臣的脸色过活,搞什么平衡之术,隐忍之道,发妻被害了也是佯装无谓。” “孤跟他不是一类人,除了陛下,孤不会与任何共权,更不会允许权臣的出现,哪怕是孤的至亲亦是如此。” “孤要是做了皇帝,就要做个像前无古人的集权帝王,以霸道行王道,一剑挥过,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张玄素选错人了,他不是那种喜欢分享的人,更不是什么礼贤下士的贤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集权。 这一点,与皇帝如出一辙!或许,这就是他们体内胡族血统作祟,即便完全汉化了,他们依然迷信武力大于智慧,权力大于真理。 张玄素叹了口气:“老臣知道了!” 是的,张玄素是带着失望走的,走的时候还有踉跄,瘦弱的身躯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但李承乾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张玄素这种书生,永远不会知道,斗争从来都是要流血的。 今冬的长安,寒风更甚,连人心都吹凉了,一场因利益展开的饥饿计划正悄然拉开序幕。 第39章 露头! 长安城东-丰沛苑 孙奔急吼吼跑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出事了,出事事了,蛇丘县公在哪儿? 王汾闻声出来,瞧他那没出息的样也是叹了口气,不满的拄了拄拐杖。 “又怎了?” 孙奔慌里慌张:“怎么办,怎么办,程知节要打我,你得管我啊!” 王汾又瞪他了一眼,程知节,一个丘八而已,犯得着吓成这样么!而且,他凭什么打孙奔! 就算孙奔真的挨揍了,那也是找京兆府,找御史台,找他干什么?难不成让老夫跟你告御状去?胡闹! “哎!你怎么能不认账呢,我家粮号怎么回事,不是你让我玩命加价的吗?” “是我让你干的不假,可跟程知节有什么关系!你做的生意,程知节卖他的平价粮,两者有什么关系吗?谁让你招惹程知节了!” 孙奔也是满脸的委屈,他也不是憨子,还能不知道老匹夫不好惹,敢主动伸手过去吗? 他就是路过,路过!恰巧被程知节看到了,二话没说,让家将把他捆了,倒攒四蹄抬进去的。 “那你打听到什么了?”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哼!王汾坐在亭中,拄着拐棍,审视孙奔 “你翅膀硬了,敢跟老夫耍心眼?” 不不不!“你听我狡辩,解释啊!我其实吧就打算在他的粮仓外转悠了一圈,踩踩点。结果刚到,他就发现了,完开始赶我走,我一时有点慌,火折子就掉了。 随后那老流氓就吼了一嗓子,就眨眼的时间,前后就都是他的人了。我,我就跟他进去了。” 哼,“你在糊弄傻子吧!方才还不是抬进去的么,你觉得老夫很傻吗?” 额!孙奔老脸一红。 “我害怕呀,我都被围着了,我我咋走啊!那老货可是做过山贼,家将都是瓦岗寨的,他们可是干惯了埋人的差事。” 哎!王汾长出一口气,捋了捋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 “那你特么告诉我,他把你弄进去干什么?干什么,请你吃宴呢!” 孙奔指天画地尿唧唧的说自己冤枉。 “我可是听你话要给他们制造点麻烦的,而且你看他说什么,他要我给他个解释,保证下次不会再犯,我咋解释啊!” 王汾气笑了:“你特么都出来了,还解释啥!而且,你都说了,路过,这不是好解释么!” 啊?“他也不信呐,你,要不我就直接说你让我去得了,他现在已经派家将把我的府邸围了,还带了柴火。” “而且,这,这还有一队人追着我,把你家也围了。哎,你咋不说话了呢!” 王汾是真特么无语了,他怎么会选这么个东西跟自己合作,这不是不打自招么!狗日的孙奔还给人家带路!么的,程知节知道了,东边还能不知道吗? 让他说,说什么?难道他不知道程知节的家将都是打家劫舍的山贼吗?那些家伙半辈子都在打家劫舍,老夫现在出去,不是给他们放火的口实吗? “那你都不敢说,我肯定也不敢说呀!那咋办啊,那他他要打我,我找谁呀!” 王汾捋了捋胡子,很严肃的告诉他自己想办法,把这件事摆平!耽误了饥饿计划,耽误了太原王氏、琅琊王氏的大事,他的尸体就会被扔到那个不知名的臭水沟里腐烂发臭! 现在,趁着他的火气还不大,立刻滚! ........ 齐国公府 李承乾在书架前左晃晃,右看看,晃的长孙无忌头都晕了,都说外甥是舅舅家的狗,吃完了就走,这话放在他这宝贝外甥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不就是相中那本隋文帝御笔注解《春秋》了么,好吧,虽然是自己的心头好,但为了他的头不再晕,他愿意忍痛割爱! “孤怎么好夺舅舅所爱呢!” 长孙无忌瘪了瘪嘴,指了指李承乾的手,如果他能把东西放回去,就权当他什么都没说。 “哎,长者赐,不敢赐!既然舅舅难得大方一下,孤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坐回到隐几前,翻着书,李承乾碎碎念着:“听说,舅舅与王汾有些过节?” 长孙无忌落了一子,淡淡回道:“过节谈不上,就是年轻时打过些交道。” 这个王汾啊,是隋齐州刺史-王颁的儿子,其人洒脱、不拘束、有些文才武略,甚肖其父。 平陈之时,王颁献平陈之策,很得隋文帝的赏识,及隋大举伐陈,王颁自请从军,并率王汾等附数百人,跟先头军兵,夜渡长江,与陈军进行拼死搏斗。 战后,王颁还从俘虏中找到了其父(王僧辩)士卒,有千余人,双方对之为涕泣,将士们认为,虽然陈室被灭,雠耻已雪,而悲哀不止者。即便是陈霸先死了,也绝不会放过他。 王汾也是跪地磕到头破,请为祖父,为梁室复仇,王颁允之。 当夜,王氏父子便带旧部,发霸先之陵,剖棺,陈武帝早就烂成一堆白骨。王颁便命王汾焚骨取灰,投水而饮之,以雪家仇国恨! 事后,王氏父子自缚于杨广面前请罪,杨广呢,也不好处置有功将校,随即上奏。隋文帝当即批复:朕以义平陈,王颁所为,亦孝义之道也,朕何忍罪之! 舍过而不问,命司录其战功,将加柱国,赐物五千段,王颁父子固辞曰:臣缘国威灵,得雪怨耻,本心徇私,非是为国,所加官赏,终不敢当。隋文帝从之,拜王颁为代州刺史,王汾为都尉,父子二人甚有惠政。 后王颁之母过世,王氏父子去职丁忧,长孙无忌也就是在这时,与王汾相识的。那时候,人家是意气风发的少将军,他不过是左领军将军继室之子,纨绔一个,两者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北周以来崇尚武功,贵族子弟交游皆以武艺相夸相敬,长孙无忌得了父亲的千里追风驹,本想着在驰射时大显身手,却不想输的不仅是面子,连千里追风驹都配上了。 “自那以后,臣与汾便杠上了,处处比较,处处争!直到外祖去世,臣被安业赶出家门,便再也没较量过。” 嗯,李承乾頟首表示了解:“那舅舅还想分个高低,了却少时未竟之事吗?” ....... 第40章 甥舅! 能与王汾再斗一场,长孙无忌当然有兴趣。 可他如今,贵为公爵,官至三公-大司空,跟一个空挂县公的六旬老翁计较,身份差距太大,太掉价,长孙无忌不干! “好吧!舅舅是当朝重臣,开国元宿,自然是要注重体面的。” “那让伯良来做,我们是表兄弟,他又是孤的妹夫,为君分忧也好,为兄弟两肋插刀也罢,都没法推辞,是吧!”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这威胁还来自他疼爱的外甥,长孙无忌接受不了。伯良上任京兆少尹,还不足一个月,跟着楚恒侦办甲器一案,已经有些眉目了,正是立功之时。 现在把他从案子撤下来,岂不是便宜了楚恒?太子不会不晓得,楚恒与魏王是什么关系吧!还是说,他吃了魏王的一顿酒,太子这次是来敲打他的。 “高明,你跟舅舅,就没必要打哑谜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承乾摊了摊手,直言甲器一眼,就是他授意张昶干的,有什么可查的。 什么? 长孙无忌惊的棋子都掉了。 “你,你疯了!杨文干一案息王差点落马,要是让陛下知道你走私军械,你觉得你的储位保的住吗?” 李承乾抬手示意长孙无忌坐下,别着急。 “这事,孤是经过周密计划的。” 屁的周密计划,都让楚恒抄了,还敢叫周密!长孙无忌碎碎念念着,想着补救之策! “跟臣进宫向陛下请罪!” “走啊!再不走,等查到你头上,舅舅也保不了你!” 李承乾摊了摊手:“舅舅,你可是重臣,三公啊!怎么沉不住气呢!” 嗯? 长孙无忌一愣:“陛下知道了?” “不对!你这样的姿态,说明这件事,是你跟陛下通风的!” 长孙无忌说对了一半,做这件事,他是先斩后奏的。但楚恒大包大揽的把案子揽过去后,他便对李世民和盘托出。 李世民当时的反应跟长孙无忌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还以为李承乾是因为事情败露了,主动认罪。他也是怒火中烧,抄起刀鞘,撵着李承乾在两仪殿跑了好几圈。 直到李承乾提到新罗国,李二明白了。这家伙不仅防着那位风骚的新罗使臣-金胜曼,更想狠狠敲一笔竹杠! “当然,这竹杠,孤不是白敲的!大唐会在暗地里扶持新罗,供给他们兵器、铠甲、甚至战船、战马。” 长孙无忌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哪里不明白李承乾是什么意思。在明面上,无论是对高句丽、新罗,还是百济,大唐都必须保持中正的大国形象,在三国之间斡旋、调停,争取一个三方都有利的局面,让他们停止摩擦。 但这三国在半岛那个犄角旮旯地方,连腿都伸不开,除了并吞对方的国土,根本就没办法实现共赢。三国的国主都致力于灭掉其他两国,统一半岛。 李承乾呢,就想利用这一点,来一个两面三刀,扶持孱弱的新罗,消耗高句丽、百济,等新罗强大了,再扶持另外两国打新罗,让三国深陷战争的泥潭中无法自拔,然后大唐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策略,要比之隋炀帝倾国之力,劳师动众的做法高明多了。难怪陛下知道了太子走私军械,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卖军械、战船、战马,可是大买卖,小则数万贯、多则数十万百万的进项,陛下这些日子,正苦思于开源节流之策,太子这一手正中下怀,陛下能不高兴么! 陛下是高兴了,但楚恒就惨了,满心以为捅大了能立功升迁,孰不知最大的卖主是陛下。陛下不高兴,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这么说来,把长孙冲撤下来,还是太子心疼他表哥了! 可以长孙无忌对李承乾的了解,这个睚眦必报的外甥,并没有那么宽阔的胸怀,长孙冲犯了他的忌讳,能这么轻易翻篇了? “不信?” “那行,孤去找薛国公,他肯定乐意干!” 李承乾作势就要起身,长孙无忌也是伸手拦了一下。 “殿下,稍安勿躁,脾气太急了吧!” 这王汾可是太原王氏的话事人,在并州、长安都是头面人物。动他,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搞不好就是双方家族的对抗。长孙家的实力是不弱,但对上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两大家族,也没有太大的胜算。他虽然是族长,但也不能一个人就把这么大的事定下。 “孤上奏父皇,与新罗的暗中交易,包括将来三国的交易,都由伯良负责,所得款项长孙家分半成。” “这个条件够丰厚了吧!舅舅能不能说服我那些舅舅、舅公们?” 半成? 不要小看只有区区半成,年复一年交易,半成也是个天文数字。饶是长孙无忌这样见惯了风雨的老狐狸,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够死够了!但殿下,这么做,是不是会让你和娘娘担上嫌隙!” 贞观初年时,他做宰相的位置下来,就是因为皇后。皇后认为以外戚担任宰辅,会招致“圣主私亲”的非议,长孙家作为第一外戚,富贵已经够了,兄长不敢再居相位。所谓盛极必衰,适当的让出富贵,才能保证家族长盛不衰。 而现今呢,长孙家有一后、一储、一公主、一司空,已然是权倾朝野,够显眼了。要是再加上军械分成,长孙无忌担心娘娘会有意见,更担心树大招风! 呵呵,“舅舅!你觉得,长孙家把头埋起来,就不显眼了吗?” “只要母后在,孤在!长孙家永远都显眼,永远都是某些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想想封德彝,他当年是怎么整你我的?那真是不惜代价,至死方休啊!难道朝中,现在就没这样的人吗? 我们所处的位置,挡了人家的路,我们与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和解。这是一场只有你死我活斗争,不是吗?” 长孙无忌嘴张的大大的,显得异常惊诧。 他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外甥了。这哪里是个年轻人,分明,分明就是个精于世故的老狐狸。 第41章 短处! 贞观元年,长孙无忌改任吏部尚书,并被定为功臣第一,进封齐国公,食实封一千三百户。贞观七年,长孙无忌拜为司空,封邑增至一千八百户。 李承乾看重的,就是这一千八百户的封邑,它们所在的鄠县是长孙家重点经营之地,那里还有一座属于长孙家的私仓,存量超过三十万石。 “不!纠正殿下的错误消息,是五十万石。秋收的时候,粮食价格低,臣就让下面收了二十万石。” 长孙无忌知道,工部在李承乾的授意下搞到了一些粮食。但这些粮食,不是平价卖给了百姓,就是留作薪粮,是不能动的死物。 而一旦与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开战,争夺的范围,将不再是长安九县。 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中丢一颗石子,它会像溅起的水花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周围十数州县肯定是跑不了的,甚至蔓延至整个关中地区。 今年没有雪灾,又不可能囤积居奇加罪,阻碍他们抬高粮价,所以便只能实打实的打一场。 他们需要帮手! “是的,我们的确要找帮手!但罪名这东西,有时候不必遮掩太多,如果需要,莫须有三个字就够了!当年,裴炎整刘文静的时候,不就这么干的么!” 提到刘文静,长孙无忌长叹口气,的确,“莫须有”这三个字,能杀人于无形,甭管你是多大的人物,只要破不了局,就得死! “好吧!言归正传,殿下想拉谁入局?” “长广郡公-侯莫陈岭!” 在关中,甚至整个关陇集团,侯莫陈家一直都经营粮食。汉王的那些粮,就是得自侯莫陈家。 是,这个,长孙无忌也知道。但侯莫陈岭这个人,反复无常,性情阴沉不定,经常干两面三刀的事。 当年长安之战,久攻之下,这家伙就生出了退意,以伤亡过大为由,撤出了战场,实则就是作壁上观。 陛下、平阳昭公主没办法,也只能孤注一掷,咬着牙硬上。陛下腿中两箭,差点没落下残疾。 他这种人啊!就是那种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的家伙,指着他打硬仗,想都别想。所以,哪怕他家是储量大户,长孙无忌也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机会。 “舅舅,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了,是人就有弱点。长广郡公嘛,他自然也不例外!” ....... 侯莫陈岭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嫡长子-候莫陈辉,其人于贞观三年从戎,在通汉军左营任校尉。恶阳岭之战,遇到了突厥猛将-察干,虽然经过一番搏杀,杀了察干,但也因此丢了半条腿。 八大柱国是军功世家,每一场战事,都会有战死、战残的子弟,这本来不值一提,更不该被耻笑。 但候莫陈辉是候莫陈氏的嫡长子,早早就被定为了候莫陈氏的继任族长,侯莫陈岭虽然没有改弦更张之意,但族中的兄弟子侄,对此却颇多怨言。 候莫陈辉也因此从开朗乐观的少将军,成了沉默寡言的少族长。 族长之子是瘸子,被人诟病,不能发泄,默默承受着一切,李承乾是感同身受! 听闻,他每天都曲江池的望楼观景,一直到日落,才愿意回府。 “嗯,是个逃避现实的好地方,四季变化,花开花落。候莫,你倒是好心性!” 候莫陈辉摊了摊手,不逃避怎么办,难道跟人去辩解吗?这只能让人以为,他是个懦夫! 恶阳岭,虽然让他留下了一条腿,但比起那些殒命岭下的同袍,他已经很幸运了! 倒是秦怀玉,从野战军卫调任了东宫-旅贲中郎将,还真是让他有些惊诧,他从来不知道悍勇无双的金锏将军,竟然会伺候人! 转过木车椅,候莫陈辉递给秦怀玉一个果子。 “听不到金戈铁马之声,很难熬吧!” 秦怀玉点点头:“是挺难熬的,不过,也未必不是好事!” 恶阳岭大战时,候莫陈辉替他挡了一箭,投桃报李,今天,他也送候莫陈辉一份礼物。 秦怀玉拍了拍手,便有兵氏提着一只箱子进来,摆在了茶几上。 摸着盒子上精美的雕工刻画,候莫陈辉笑了起来。 “怎么,送我一箱金银,度日?”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没什么比重新站起来更重要。” 候莫陈辉面色一变,手像摸到滚烫的钢铁一般,迅速收了回来,看那箱子的目光都变的炙热了。 但很快,他眼中的光散了,理智告诉他,断肢是绝对不可能重生的。 上个月,他父亲不死心,带着千金拜谒孙神仙,孙神仙给的回答也只是三声惋惜。 秦怀玉却不以为然,数个月前,勋贵们买暖器时,还等着假一赔十呢! 可现在,姜大匠手中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冬季了。 “所以,凡事别太绝对!” 话毕,秦怀玉打开箱子,里面赫然躺着半条钢制的腿。 内侍省-善金局,是专门为皇室制造金银器物的衙门。那里有全大唐最好的冶炼、雕刻、制器工匠。 做这半条腿的时候,秦怀玉还去坐了两天,只因为他与候莫陈辉身高身形相似。 这半条腿,由善金局最顶尖的七十五名匠人,日夜轮换,耗时半个月,赶制而成一百零七个部件而来。 “你什么时候,有能力求得动善金大匠了?” 秦怀玉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即便他是个小公爷,也使唤不动皇家的奴仆。 但太子可以,殿下只是给他一个笑脸,老小子就屁颠屁颠的去召集人手了。 图纸,是太子爷亲自画,画的时候,秦怀玉就在他身边。殿下说了,幸亏膝盖还在,否则加上膝盖的弯曲部分就麻烦了,他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用。 帮着候莫陈辉装上“义肢”,秦怀玉把他拽了起来:“试着走走!” 候莫陈家的家将要上前扶,却被候莫陈辉喝了回去。 可仅仅走了三步,候莫陈辉便摔倒在地。有意思是,候莫陈辉非但没有恼火,反而翻过来,开怀畅笑。 “你家太子想要什么?” 第42章 下绊子! 有了候莫陈家的加入,粮食价格战,开始向长安周围数州蔓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候莫陈氏在宁、陇、邠三州的日夜不停的转运粮食。关中的粮价也因此直线下降,随时有跌破十文一斗的趋势。 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委托孙家兜售的粮食,一粒也卖不动,孙家在各地的粮号也因此门可罗雀。 长孙无忌对自己的指挥艺术很是满意,这让他想起了过去在军中,赞画兵机的日子。运抵各地的粮食,就是他的军队。 “舅舅,孤很好奇,外祖可是隋朝名将,弓马娴熟,军略超凡,你怎么成文官呢?” 对面品茗的候莫陈岭插话进来:“太子爷,这不奇怪,因为你舅舅从没入过晟将军的眼!” 作为老相识,候莫陈岭用调侃的语气,掰着指头算起来,晟将军有五子,嫡长子-长孙行布,嫡次子-左监门将军-清都郡公-长孙恒安,庶子-长孙安业、最后才是嫡三子-长孙无忌。 作为老五,最小的儿子,这家伙从小就惯坏了,弓马稀松,自然学不到晟将军-百步穿钱、一箭双雕的绝技。 被刺破面皮的长孙无忌也是老脸一红。 “胡扯,那是因为家父去世的早!” 候莫陈岭咧嘴一笑,双手一摊,是怎么回事,显而易见啊! “是吗?” 李承乾淡淡一笑,手中捻起两枚棋子,顺手弹出,朝着数十步开外的卧虎屏风而去,棋子穿中虎双眼而过。 候莫陈岭倒吸一口凉气,那卧虎屏风可是辽东的铁铧木,木质细密坚硬,甚至比一般的铁都坚硬。雕刻这面屏风时,匠人即便是用百炼钢的刻刀,刻的也很艰难。 看不出来,这太子爷年纪轻轻的,竟然还是位内家高手! “长广郡公,可听说过雀屏中选?” “殿下家学渊源,老臣佩服!” 长孙无忌虽然知道李承乾功夫不错,但却没想到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但好外甥为了他争了面子,又镇住了候莫陈岭,长孙无忌还是很高兴的。 好了,言归正传!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王汾那老货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跟着讲价,逼迫我们损失更多的粮食,达到以本伤人的目的。 要么毁掉长孙、候莫陈两家的粮队!一拍两散,彻底不装了! “如果,让我来选,我会选择后者!” 候莫陈岭太了解王汾那老小子了,说他两面三刀,那老小子比他更没下限。 前些年,颉利势大,时常纵兵侵袭并州,王氏的商队也屡屡被突厥人扣押,血本无归成了常态。 王汾为了在王氏获取更大的话语权,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听他的,就会扭亏为盈。 是的,他做到了,也成功跻身成为太原王氏的五大族老之一。 代价嘛,是他的一对貌美如花,年已及笄的孙女。 哦!李承乾有些惊讶,这老货竟然还有用女人换和平的黑历史! 长孙无忌笑了起来,太子还是太年轻,事情想的简单了些。 “世家互相联姻跟这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利益而已,没什么可惊奇的。” 当务之急是派人去保护那些粮队,以为万全之策。粮队那么多,又分散这么多地方,两家这点家将撒下去,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臣知道殿下想的是什么,虽然三位中郎将都是你的人,你也没不动调动六率的一兵一卒,知道吗? 这太敏感了,是绝对不能碰的红线!陛下可以默认倒卖军械,分化辽东三国的策略,但绝对不会容忍你把手插向军队。 陛下是什么人,他就是睡觉也会留着一只眼睛盯着军队,你不要,嗯?” 太子手里的是虎符?还是一对? 话说,这东西不是应该在陛下手里么! 候莫陈岭、候莫陈辉父子也有麻了,东宫六率十府之兵,可有近四万人呢! 息王做太子也不过一半,陛下还是因为玄武门之变,授权节制天下兵马,才凑成了一对。 这太子,从哪儿弄的? “你们问这个?” “昨天,在立政殿跟陛下赌钱,输给孤的!不信?” 当然不信!父子两人开盘子在皇后的寝殿,怎么听怎么像个故事,谁要是相信了这话,那才真是天真的可爱! 长孙无忌和候莫陈岭都是精于世故的老狐狸,在他俩看来这东西出现在太子手中,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陛下希望太子手中握有一定数量的军队。 这太奇怪了! 历朝历代的坐朝之君,没人喜欢成年的太子拥有兵权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绝对的权威。 陛下是什么人啊! 他的权欲心大过一切,甚至亲情和人性,否则他也不会杀掉息王,逼高祖让位了。 他怎么会拿皇权出来,与太子分享呢? 长孙无忌的第一反应是试探,陛下想知道太子掌握了兵权,野心是否会膨胀;而候莫陈岭则截然相反,他认为这是太子受宠信的表现,同时也在心中庆幸,这次站对了。 “怎么都不说话,不是缺兵么?孤给你们解决了!” 二人对视一眼后,候莫陈岭起身到地图前。 “殿下,臣与辅机是这样想的,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八百里秦川,七十支粮队,处处设防,处处漏洞。既然要防王汾狗急跳墙,那干脆就给他一个不得不吞的鱼饵。 在岐州的治所-雍县,设立一个大型的粮食中转站,做出存粮五十万石的样子,让那老小子以为我们要借此向西扩散的态势。 .......,所有粮袋由沙袋充之,所有运输的人员全部由兵士充之。不管他是扮成马匪来劫,还是放火来说,我们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就地反击。 只要抓到了活口,那就好说了!不需要殿下操心,候莫陈家的家将还是有些手艺的,保准把他们肚子里的牛黄狗宝都掏出来。 嗯,李承乾点点头:“孤可以派旅贲中郎将-秦怀玉,太子舍人-杜荷配合你们行动。” 但有一点,李承乾话得说在前面,千万别把王汾搞死了!这老头可是肥的流油,李承乾的工程,还指着放血呢! 长孙无忌和候莫陈岭相觑一眼,尽是无奈之色,逮个蛤蟆都得捏出二两油的太子,谁看了都迷糊不是! ......... 第43章 提醒 “你要干什么?” “你别过来啊,我告诉我爹了!” “不,我告诉你爹去!” “还有你,死瘸子,站起来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们,我可叫了我!” 候莫陈辉放下小连弩,长出口气!差一点,就差一点,弩匣中的七支箭就射出去了。 李承乾蹲了下,按着长孙冲的肩膀,表情甚是认真。 “伯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话音刚落,便听到两声犬吠,只见一只大黄狗从假山后蹿了出来,跑到长孙冲身边围着转了起来。这条狗,李承乾认识,是长孙冲的猎犬-逐月。 “不是你让我来接手的么,忘了!” 说着话,长孙冲还摸了摸他的狗! 忽然,左边的屋檐掉下一块瓦片,候莫陈辉二话不说,当即就冲扣动了扳机,七支弩箭眨眼射空。 有人! 但,那人太快了,还是没射中。 候莫陈辉拔刀要追,但却被李承乾抬手拦了下来。 没用的!人家敢一个人,不仅是艺高人胆大,更是早早规划好了撤退路线,现在追上去,说不准会踩着人家的“套子”,不值当! “可账本?” 账本呢,虽然都是记账的,但账本与账本也不一样,是经过特殊加密的,没有特殊的工具,拿回去也是天书,根本就破译不了。 好在来得巧,否则张昶就不是被迷晕了,人也得跟着被弄走! 见太子如此胸有成竹,候莫陈辉也就不问了,只是给门外的贺兰楚石打了个眼色,示意其多加戒备。 李承乾捏着下巴沉思,明天是最后一批军械交易时间,而在这个当口,竟然有了有人锁定了张昶,又来偷账本,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当然,他清楚,不会是楚恒那个笨蛋。如果是楚恒,就不会来偷了,他会带齐了三班差役来拿人,还会请死胖子给他压阵。 那会是谁呢? “有意思,这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长孙冲见这事这么危险,也是挪着小步过来,搓着指头。 “殿下,表弟,你这么大的买卖,总得赏表哥一点吧!” “你也知道,这男人啊,成了家,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还得应酬,所以这手头。” 李承乾掐腰打量着长孙冲,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妹妹克扣自己的用度不说,还敢敲诈一国储君,且这么肆无忌惮。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那是你从前根本不给我机会,好事你都可着杜荷他们干。” 嗯,有道理!李承乾嘴角微微上扬,拍着长孙冲的肩膀。 “孤从来都认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差事办好了,多大的赏赐,孤都愿意给。” “但有一条,你给孤记住了!如果,你再敢背着丽质干些什么事,孤保证你会成为关陇贵族子弟中,第一个内宦。” 不敢,他是真不敢了!上次那档子事,他已经吸取教训了。好嘛,他爹和舅公差点没把他打死。 可长孙冲也有自己的疑问,既然此事是通了天的,那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的卖,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呵呵,候莫陈辉冷冷一笑:“伯良兄,你再这乖,就没意思了吧!” 道理是明摆着的,偷偷摸摸卖的好处大大的,不仅可以提高价格,更便于隐蔽,这种事要是让高句丽、百济两国在京的使节知道,那还不到太极殿去哭。 万王之王的天可汗,为了钱,不惜挑动三国大战,朝中那些清流御史们还不把陛下骂死!这么做,最省心,也最实际。 长孙冲白了候莫陈辉一眼:“这用你说,我还能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那位!他最近可是盯上了武德殿。” 武德殿近储后焉,在东宫之西,其地理位置之重可以见一斑。当年的李元吉就是住在武德殿与李建成互通有无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小胖子可比李元吉难缠多了。 呵呵,“总算说了句人话!” “不是人话,是危言!高明,这事你可得上点心。” 陛下对李泰的宠爱,那真是诸皇子之最,经常带着他四处游幸,甚至不过短短一日见不到他,也要派自己养的一只名为“将军”的白鹘去送信,一日之内鸿雁往返数次。 觉得李泰这样上朝参拜的时候一定会很辛苦,心疼之下特别准许他乘着小轿子到朝所,这可是储君才有的待遇。 还在东都洛阳“并坊地”以赐大宅,那可是“东西尽一坊”之地,另有“潴沼三百亩”,李泰于此处为池、池与洛河之间修建的堤岸,这寨子的规模不比东宫小啊!李泰在延康坊的府邸,那是月月翻修,年年扩建,也快赶上洛阳的府邸了。 除此之外,李泰还特别会做“儿子”,经常带着长子李欣,陛下爱屋及乌,对他也是特别钟爱,四岁便接入宫中抚养了。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吧,李欣小小年纪就非常乖巧伶俐,有一次长孙冲入宫觐见,见皇后曾问他刚来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李欣立马拱着一双小手说:孙儿有幸住在皇宫里,已经很开心了。 皇后听了既惊讶又高兴,把这个孙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养育,让他与晋王同住。 东宫也有王子,李象更是皇长孙,得到这样的宠信了吗? 要长孙冲说,太子现在要做的,不是搞什么工程,更不是卖什么军械,关键是要固宠,多带两个王子去陛下、皇后那走走。 见李承乾不以为意,长孙冲也是急赤白脸起来。 “高明,你还真别不在意!老话怎么说,当官不做正侄,做儿子不当长子。脏活累活,你都干了,你就以为这家业就能到你手了?息王干的不比你多!” 李承乾知道长孙冲是好意,这段时间,他失宠于东宫,李泰没少费心思拉拢他。这家伙还算有良心,婉言谢绝了李泰的诸般拉拢。这也是李承乾推他上京兆少尹,又把他从军械案中拉出来的原因。 心是好心! 但他的理解,还是太片面了!要真跟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办好明天的交易,其他的事,孤会料理的。” ........ 第44章 小鬼头-张柬之 吏部中院 李承乾碰见一头“拦路虎”,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他拦路理由很有趣就因为李承乾没穿官服! 这的人都穿官服,而且整日都捧着文书行色匆匆,根本没人陪他玩。既然李承乾没穿官服,那就不是官了,不是官,那就得陪他玩。 李承乾在花池边坐了下来。 “小鬼,你想怎么玩!” 张柬之嘿嘿一笑,掏出一把无刃的匕首:“玩吐罗刀子怎么样!” 储君面前亮兵,可是刺王杀驾之罪,更别说这种奇诡之物了!张思政、候莫陈辉正要上前制止,却不想被李承乾瞪了回去。 “这东西怎么玩?” 张柬之把玩介绍着:这种刀,刀子藏在刀柄中,刀柄镶嵌九颗铜丸。 转动刀柄,然后把出刀口对准胸部,按下底部的按钮。刀子如果触动里面设置的机关,就会弹出,伤人性命,反之就不会弹出。 宜扬坊的赌坊,江湖游侠,常以此来赌命,能不能赢、能不能活全靠运气。 当然,李承乾愿意陪他玩,赌命就有些过了,赌点铜板还是可以的! 张柬之掏出十枚铜板,一字排开,他就赌这十个钱,一次一个,童叟无欺。谁弹出刀子,谁就输一个,公平合理! “你就是靠这个赚零用钱的?” 那是!张柬之昂起小脑袋:“别瞧不起人啊,小赌怡情,大赌养家,你懂不懂!” 哈哈,张思政、候莫陈辉都被这个小人精逗乐了,敢跟太子赌钱,满大唐也就这小东西一份。 李承乾解下腰间的玉佩,这块玉是上等的蓝田暖玉,材料、雕工都是上品,值多少钱不用说了,此次就当十个钱。 张柬之也是个识货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脸上还荡漾着皎洁的笑容。小子虎头虎脑的,还很好奇,他把匕首交给李承乾来拧,然后再交给他来摁,这样公平合理。 “行啊,开始吧!” 李承乾和张柬之,一人一下玩的正热闹,也不知道是谁嘴欠,进去禀告了长孙无忌,他这一来不要紧,还带来了个吏部考功主事-张玄弼。 只见张玄弼一把夺过刀子,照着张柬之的膝盖就来了一脚,父子俩一块跪在他面前。 “臣张玄弼,携子张柬之,向殿下请罪!” “逆子,叩头啊!” 谁?张柬之?神龙五王之首? 八十衰翁气尚存,挥戈一整旧乾坤。惜哉千载多遗恨,馀烬犹存竟燎原。 李承乾也是愣住了,这个跟他赌钱的屁孩子,就是张柬之? 长孙无忌以为太子是被张氏父子惊着了,也是上前解围。 “神匡,打孩子干嘛,看把他吓的。” “殿下,这位张主事,是刚刚从益州大都督府功曹参军调任吏部的,以贤良征,册入甲科,拜吏部考功主事。” 什么破主事,李承乾没什么兴趣,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张柬之的身上。长孙无忌开口了,他也就坡下驴,示意张氏父子起身。 随即又问张玄弼,既然做了京官,子弟可入太学,张柬之为什么不在国子监读书呢? 张玄弼也是搓着手,很是尴尬的解释,他五岁而孤,求学于大儒谷那律,以明经擢第,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自然也希望儿子做个读书人。 但这孽子,打小就调皮,不喜欢读书,常常偷跑出去混迹市井,染了一身的市井气,没有先生愿意教他。 太学的先生们,都是什么身份的,年高德劭,学文大家,他实在是怕这逆子,把老先生们气坏了。 再加上,他夫人去的早,家里实在没人能管得了他,故而带在身边,却不想这逆子竟然冲撞了太子,实在是该死! “你是说,他还没有老师?” “额,是的,犬子还没有老师,都是臣在教他。” 这好办!李承乾将玉佩,放到张柬之的手里。 “从今天开始,孤就是你的老师了,这是拜师礼,磕头吧!” 啥? 张氏父子懵逼之余,长孙无忌的下巴都快惊掉了!还真是臭鱼找烂虾,可是找到跟你一样没人愿意教的了,是吧! 可你自己都没学好,还是去教人家,这不算误人子弟吗? “怎么,孤没有资格,给你儿子当老师?” 不不不!张玄弼实在是不敢相信,回头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见其点头,也是嘴裂得跟荷花一样,拉着一起叩头。 张玄弼的官是小,可他不傻,士人拜名师学经典,就是为了能鲤鱼跃龙门,金榜题名,步入仕途。 可就算步入仕途,又能怎么样,像他这种,没家势没背景的,日熬夜熬干了十几年也才混到小小的考功主事。这小子拜入东宫,成为太子的学生,那前途不可限量。 张柬之磕完头,揉了揉脑门,还虎气的问李承乾:“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逆子!张玄弼气的都快把牙咬碎了,这孽障是真虎啊,太子,未来的皇上,这是君父,你当是街坊阿兄呢! “哎!张主事,你把手给孤放下!” 张柬之磕了头,收了拜师礼,那就是他的学生了。天地君亲师,李承乾占了两样,拥有跟其父母一样的权力。所以,以后,张玄弼再想教训儿子,得先问过他这个老师。 张玄弼一脸的懵逼,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小混蛋可是惹祸精,不教训可就得上天了。他这个亲爹被诟病是没办法的事,可殿下,是不是就有点冤枉。 “哎,怎么教学生是孤的事,你当好你的考功司主事就行了。” 话间,李承乾扭头看向张柬之,表情很是正经。 “按照《周礼》,取字都是在加冠后。但关陇贵族却不在意这个,孤就是十一岁那年取的字。” “既然,做了你的老师,孤也给你取个字。孟者,庶支长子,你虽然不是孤的儿子,但却是孤的第一个学生。” “《诗经》中说,将伯助予,乃助人之意,便取孟将二字。孤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正直、大气的人,成为司徒这般柱国之臣。” 张柬之这回没坑爹,老老实实的叩头,拱手郑重答话:“谨遵命,不敢违!” 第45章 血淋漓的金子! 太极宫-武德殿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正在品茗,城阳带着李治、李明达、李象、李欣四个在下面玩耍。 长孙无垢推了推果盘。 “二哥倒是难得这些清闲!” 嗯,李世民捻着一颗葡萄放入嘴里。 “朕今天发了一笔大财,故而心情愉悦!” 长孙无垢自然不知道李世民父子在暗地里搞些什么,故而也是好奇相问,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忽然听到下面李治在喝斥李欣,夫妇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李欣抢了李象的小木剑。 而李象的表现更是令人惊异,他非但没有去夺自己的剑,反而拉着李治,让他九叔不要介意,给欣弟玩就好了。 见李欣躲到城阳身后,含着眼泪的样子,李治也是一阵无语,心里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这小子年纪不大,怎么跟他爹似的,处处装可怜呢! 当着父皇、母后的面,能把这小屁孩怎么样!李治都特么服了,要是让大兄知道了,自己没看好他儿子,还不给他松皮子!倒霉啊! “象儿,到祖母这来!” 哎!应了一声,李象小跑到御节上,跪在帝后面前,稚嫩的小脸上尽是笑意,丝毫没因为被夺了东西而恼。 李世民摆手,示意城阳等人继续,然后让李象上前。 “你这猴儿,被夺了东西也不恼吗?” 李象摇了摇可爱的小脑袋。 “孙儿是兄长,让着弟弟是应该的。区区木剑而已,算不得什么!” 见这小子说的大气,夫妇二人也是被逗笑了。 李世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这年纪不大,倒是懂得不少道理,你父亲教你的?” “我父王说,他小时候跟堂兄弟住在千秋殿,兄弟之间总是打闹,有时还会打的鼻青脸肿,并不和睦!” “后来,他们都死了!他便孤独了,从那以后再没有玩伴了,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说到死,李象想起了他的母亲,眼圈也不由一红。长孙无垢将其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乖乖,你还有祖父、祖母呢!我们都跟你父王一样疼你。” 一旁的李世民见状长叹口气,他算是明白了,李承乾为何如此疼爱这个长子,小家伙不仅跟他长的一模一样,也懂事的让人心疼。 “来,象儿,祖父教你下棋。” ......... 与此同时,升道坊 新罗公主-金胜曼,面色铁青的打量金忠及手下的尸体。 金忠是来负责交割尾款的,莫名其妙的被人杀了不说,他带来的三十箱黄金也跟着不翼而飞了。 长孙冲抱着膀子,嘴都快噘上天了! 按照约定,交易完成,军械也都打包装车,过潼关,一路向东,在登州上船直入大海,随后运抵新罗。 与此同时,交割第三笔款项。 他今天要是看不到钱,那军械可是连潼关都出不了!新罗公主怎么了,就是新罗王来,他也是这话! “驸马爷,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钱一文都不会少,本公主以信誉担保。” 担保?还信誉? 这话哄哄三岁的孩子吧! 长孙冲不妨把话挑明了,这种生意是见不得光,没法拿到台面上说。他抬抬手不难,可抬手之后呢,金胜曼抹了嘴巴,不认了,难道这笔钱,由他来补上不成? 金胜曼怎么跟张昶交易的,他不管,长孙冲就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东西是在你们大唐丢的,难道作为东道主,你们唐人不该负点责任吗?” 说话的这位,是金胜曼的卫队长-金淑,也是个俏美人! 看在她长得这么乖的份上,长孙冲多说一句,在长安这一亩三分地,就算是亲王国戚吃了我们长孙家的东西,也得乖乖吐出来。 不管是谁动的手,都会被挖出来! 但若结果是她们新罗捣的鬼,怕是她家公主,回不了新罗!太子爷的怒火,足够了烧掉整个新罗国。 金胜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虽然她没见过大唐太子,但从两批军械交易的情况来看,这位储君是绝对的实权人物。 张昶竟然能从工部直接提取制式军械,他开出的文书沿途驻军、官府,连查都不查,直接放心。此人不过是东宫的一介家奴,由此可见他身后的太子势力有多大。 所以,金胜曼自然相信,长孙冲的言论,绝不是恫吓之语! “本公主能不能拜谒贵国太子!” 长孙冲瘪了瘪嘴,摊手表示不知道。他可以帮着问问,至于殿下有没有时间,便不好说了! “驸马爷,您是东宫近臣,可得帮忙多美言几句!” 话间,金胜曼还给金淑使了个眼神,心领神会的金淑漫步过来,纤细腰身,狐狸脸,再加上这份绿裙子,完美的诠释了“新罗婢”一词。 长孙冲也是个正常男人,说一点心猿意马没有,是不可能的。 可在这上面吃过亏,拂开金淑,立喝道:“滚,一边骚去!” 哼!“公主,希望你说的不是假话!”,话毕,长孙冲便拂袖而去。 出了升道坊,长孙冲便吩咐家将-长孙横,带些人回坊间查查,今日有何异常。长孙冲就不信了,弄死二十多个大活人,三十箱金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进宫的路上,长孙冲一直在想,金忠被杀之事,与袭击张昶,抢夺账本,到底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还是楚恒那家伙,闻着味了,给死胖子通风报信了,李泰也知道顺势来了个黑吃黑! 刚进东宫,便遇到了值守的长孙嘉庆。 “大侄子,大侄子,见到你老叔躲什么啊!” 长孙冲很无奈,虽然他们叔侄,但年龄相差无几,从小一起玩到大,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嘴贱,整天拿辈分说话,长孙冲对他不是一般的烦。 “咱能不提大侄子这一茬吗?” 长孙冲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可还有正事呢,没时间跟长孙嘉庆扯闲篇。 呵呵,“你看急了,不识逗呢!” 揽过长孙冲,嬉皮笑脸的长孙嘉庆,压低了声音:“把你手下的喽喽撤回来,货物即刻起运!” 什么? 长孙嘉庆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告诉这是殿下的命令,无条件的执行。 哦!长孙冲有点明白了,这特么是个连环套啊,一人负责一环,长孙嘉庆就是负责灭口的。 这钱挣得,真是血淋淋的! 长孙嘉庆呲牙一笑:“事已密成,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46章 新婚之夜! 大婚的礼仪是李承乾最烦的,脸上刷的跟大白墙似的不说,还被一群礼官像猴子一样,折腾了一整天! 喝完合卺酒,李承乾一瞪眼,识趣的长沙公主嘴角微微上扬,锤了侄子一下,便挥手带走了一众命妇。 李承乾俯下身子,幽幽看着苏蓉。 “爱妃,你说孤该拿你怎么办?” 啪! 李承乾愣了,不相信的摸了摸左脸,这臭婆娘,还敢打孤! 苏蓉啐了一口:“狗东西!” 我? “你有种!” 李承乾捋了捋胸口:“孤心胸开阔,不跟你计较!” 说罢,李承乾就要上塌睡觉,屁股刚坐下,鞋还没脱下来呢。 苏蓉躺了下,翻了个身,指了指后腰:“给本宫揉揉腰,坐一天了,酸死了!” 啥? “孤这耳朵出毛病了,还是把你惯出毛病来了,孤给你揉腰?” 切!“装什么,又不是没捶过!” 你!唉!长叹一口气,李承乾选择忍了。流放时候,苏蓉既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他这个瘸子,也挺不容易的。 嗯,“舒服!哎,你这手艺倒是没落下,值得表扬!” “你别得寸进尺啊!” 苏蓉扭过头来,嘿嘿一笑:“你也没比上辈子聪明到哪儿去?我怎么瞧着跟恒通站在一起的,是纥干承基呢!” 苏蓉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当年事败,圣人赐元昌在家中自尽,宽宥他的母亲、妻子儿女。侯君集、李安俨、杜荷等人皆处斩。而纥干承基因告密有功,被任命为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 这种首鼠两端的叛徒,不趁早杀了,难道等着让他再卖一次吗? “不是,你还真是重活一次,活明白了!杀个人,在你嘴里跟喝凉水一样简单了?” 在重活方面,李承乾可比她经验丰富多了,什么人能留,什么人不能留,他心里自有一笔账。 从表面看,这个纥干承基是李佑送给他的侍卫,是他齐王向东宫示好的一种方式。暗地里,这家伙就是个密探,专门通风报信的。 “知道你还不宰了他?咱们要是再死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李承乾还是予以否定的答案,因为他专门派人监视了,发现纥干承基的东家并不是齐王。 “不是齐王?那是魏王?” 很遗憾,也不是!具体是谁,现在还不清楚。李承乾怀疑,其背后之人就是害他们那股不知名的势力,但真实情况如何,还有待查证。 哦!这样!“哎,你说本宫要不要趁着你还在位,让人在黔州修个宅子,买点产业!” “这半年,你与程、刘、长孙三位国公可是折腾的不轻,肯定没少赚。嗯,明天拜谒完父皇母后,本官就去查查府库!” 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重获一世,苏蓉倒是比从前开朗不少。 也是,老夫老妻了,倒是省去了熟悉的过程。 揉累了,李承乾也躺了下来,夫妻二人就是望着床幔,享受着久违的宁静。 “老实说,你能回来,孤挺高兴的。” “胡扯吧你,上次差点被你掐死!” 用肘捅了一下李承乾:“算了,你帮本宫揉了腰,就算你道过谦了。” 两辈子都嫁给了李承乾,苏蓉认了,这大概就是她的命。 但有一点,她可得先小人后君子,要是这次再输了,别指着她跟着流放,她直接吊死在紫荆殿。 这一次,李承乾没跟她拌嘴,嗯了一声。 “放心,这次不会!” 这一次,李承乾的准备做的非常足,不仅找到了孙神仙,让他成为皇后的专职御医,更是拉到了宿、夔、薛三位国公,增强东宫力量的同时,也扫清了“屋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嗯,这就对了!你可得记住教训。陛下舍不得的是母后,要单换成你,他早舍弃了,魏王才是他的心头好!” 这一点毋庸置疑,李承乾清楚李泰出生的时,陛下在洛阳一战擒两王,三千破十万,打下了他一生最得意之战,也是他功业的转折点。陛下认为这是李泰带给他的福气,自然对他格外喜欢。 上一次,是他幼稚了,以为只要除掉李泰,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却不想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次,李承乾想通了!李泰干李泰,他干的他的,积蓄力量是第一位的,这盘棋要盘死,盘到任何人对东宫都没法轻举妄动。 苏蓉回来了好,李承乾就一个活计给她,看好皇后,要给她争取足够的时间、空间恢复元气。 “你是说让我替母后挡下那些明枪暗箭?”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苏蓉做太子妃时,曾辅佐韦贵妃主持宫务,这方面她经验丰富。 “就这样?” “就这样!” 没问题! 上辈子,韦贵妃仗着主持宫务,可是没少难为她不说,连东宫的孩子也是瞧不上眼,她可是一直都记着呢! “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下手狠了,把你的那些庶母整的暴雨梨花,寻死腻活的,你可别怪我!” 这一点,苏蓉可以放心。只要是她做的,不管是不是为了皇后,李承乾都无条件支持。 总之,天捅破了,他顶着。 “对我这么好,真的假的?” 李承乾点点头,笑着看着苏蓉。 “不为别的,就为那段流放的日子,我知道你撑的很辛苦!” 苏蓉身子一震,侧过脸来,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其实,我恨死你了!” “可当我明白过来,我们都是别人博弈的棋子后,我就不恨你了!反而觉得你可怜。” 帝国的储君,帝后的嫡长子,占尽了礼法、大义,板上钉钉的明日皇帝,却因为算计被拉下马来,成为残废,沦为庶人。 失去了做太子的尊严、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这份落差,肯定比她这个储妃大多了。 苏蓉了解李承乾,屈辱的活着,遭世人的白眼,这比杀了他,更让其难受。 “高明!重获这一世,你就没有怨恨吗?” “有,不止一次的想跟那些人撕破脸皮,但想到还有象儿他们,便又忍下来了。” ........ 第47章 当仁不让! 翌日,见李承乾出来,候莫陈辉和张思政纷纷上前见礼。候莫陈辉还打趣李承乾,精神不错。 “还行吧,我们一直坐到天亮!” 做? 二人相觑一眼,脸上都浮现了“了解”的神情。 “不是,你们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有问题?” 没有,没有!都是男人,他们懂的。 东宫就这么一位嫔妃,比起在整日在府中,给美人背上画图的吴王,太子已经很节制了。 “真奇怪了你们!” 喃喃一句,李承乾便带着他们离开了东宫,今冬关中的雪特别大,雍县的秦怀玉、杜荷发了急文,请求拨发一些真粮,以缓解当地的压力。现在,与王氏的博弈,已经不在主要问题了。 可大雪阻路,关中各州府清雪的进度并不大,皇帝已经三次在朝上发火了。所以,清雪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不仅会饿死人,还会发生民变的。 .......... 承庆殿 李世民又发了一顿火,殿中诸臣也是面面相觑。为了太子大婚的吉时不误,金吾卫出动了一万人,与长安百姓一道用了四天的时间,才将城中各主干道路疏通。 如果,想恢复关中大小道路通畅,两三个月都想都别想! 现在,陛下要求,在三天恢复长安诸县通畅,十五日扩散到京畿附近诸地,一个月内扩展到整个关中,这根本不可能。 没人会去领必不能成功的差事,没人! 李世民也知道,臣工们怕担责任,故而没人敢站出来,所以他把目光瞄向三个皇子。 李承乾、李恪、李泰三兄弟。有他们做主官,择一重臣辅佐,才是正理。 李承乾呢,昨日才大婚,让他去显然不合适。那李泰,李恪二人,选谁好呢? “为德、青雀,你们谁愿意领这个差事?” 要老命了!这差事是那么容易的? 李恪一脸难色,但也是上前应称。 “儿臣自然是愿意为父皇分忧的,但儿臣能力有限不敢按时限完成。” 不是李恪叫苦,就是把左右金吾卫都交给他,也没法在三日内清光长安九县的雪啊,更别说后面还有更难的! 当然,谁也别笑话他,要是诸位臣工有这个能力,这差事也轮不到他。 李泰就比他圆滑多了,假咳了两声,装出了一副柔弱的样子,他倒是愿意接这个差事,就是怕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但是在心里,李泰却是一肚子牢骚,开玩笑,别说这差事难不难,万一因为大雪封路,闹出了重大伤亡,或者民变,这锅可就由主办来背了。 李泰呢,向来奉行一条,做儿子不当老大,当官不做正职,这责任能推就推! 殿中的都是人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李泰是装的,但也没人会去拆穿他,因为他们信不信真的无所谓,陛下是信的,还让王德弄一碗姜汤过来,给魏王暖暖身子。 可有什么可暖的,这殿中的暖器都烫手,连大氅都穿不住,难不成他魏王虚成这样了? 陛下这心啊,偏的是一点遮掩都没有。 长孙无忌可不管陛下偏不偏心,他就是不住的给太子使眼神,这件事的风险太大,让魏王、吴王谁做都行,太子不能冒这个风险。 可李承乾呢,仿佛跟没看见一样,竟然主动站了出来。 “既然两位皇弟都有困难,还是让儿臣来做吧!” 李世民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因为疼爱李泰,就坑李承乾,只是摆手否定,直言太子不合适。 但李承乾却并没有退下,反而更加坚定,表情也很是严肃。 “临阵致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 “陛下十七岁跃马横槊,亲冒箭矢,于刀枪剑阵之中,纵横捭阖。升平之世,儿跃马疆场,儿臣是没机会效法了,但尽一些绵薄之力,使百姓少受冻馁之苦,是儿臣的本分。” “好,好一个本分!”,魏征起身附和:“陛下,老臣愿意辅佐太子殿下,清理积雪!” 有魏征这么一抬,事情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李世民也只能点头。 殿本以为,此事到此便算是为止了,却不想李恪竟然又来掺和一脚。 “儿臣愿意附以太子尾翼,尽一些绵薄之力。” 岑文本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好不容易提着的心放下了,又被李恪这一句提到嗓子眼。 嗯,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好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朕相信,你们兄弟联手,必然会无往而不利!” 李世民让岑文本即刻拟旨,命太子李承乾全权办理清雪事宜,吴王李恪、侍中魏政协办,自即日起左右金吾卫、京兆府及所部九县的事宜,皆交太子节制,授便宜行事之权。 ........ 出了承庆殿,看着太子、吴王远去,李泰的嘴角渐渐上扬。这雪见天的下,有的地上甚至是连日大雪,雪是一天比一天后,刚开出来的路,明日就可能重新封上。 除非这两人是神仙,能让老天爷不下雪,能下了的雪,不结冰! 否则,呵呵! 这口大黑锅,二人是背定了! 只要起了民变,李泰都不用出手,那些高谈阔论的文人,用几百支秃笔就能把他俩给淹死! 找死!那真是谁都拦不住! “殿下,臣是有点担心的。” 张亮显得心思很重,太子能疏通多少路,他并不关心,成与不成的陛下也不会因这种事就废了他。 让张亮真正担心的是金吾卫的兵权,左右金吾卫关乎长安城防,若让太子久掌,对魏王的大业怕是不利。 张亮现在的官职,是金紫光禄大夫,兼任相州大都督长史,此次要不是太子大婚,朝廷令宗室诸王、诸道要员、封疆大吏参加大典,他还没机会从相州回来呢! 这京畿的诸卫中,魏王手里一卫都没有,他在千里之外的相州,鞭长莫及,心里不踏实啊! “鄅国公,大雪封路,你可以在长安多逗留些时日。” “等太子他们把差事办砸了,诸卫大将军中,本王保有你一席之地。” 第48章 迎刃而解! 东宫-显德殿外 长孙无忌急吼吼的赶来过来,见太子还有心情玩雪,心头的火气更是按耐不住:“殿下,你怎么能接这个差事呢!” 一旁的魏征不乐意了:“齐国公,你这是什么话!殿下爱民,难道有错!若是人人都挑好办的事来办,天下的百姓还有活路么!” 长孙无忌一甩袖子:“魏玄成,我可没功夫跟你唱高调!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办不好,对东宫意味着什么吗?” 二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有来有回,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依然能看到他俩吵的雾气弥漫。 可李承乾不管那些,就是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扒拉着冰雪。 怒急了长孙无忌正要去拉外甥,却发生了意外。 “化,化了!” 这怎么可能! 魏征也是扶手赞叹:“殿下学究天人,老臣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盐还有这等妙用!” 加盐能让雪融化?长孙无忌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李承乾呢,戳着地上的冰雪残渣,与二人解释。盐的主要成分是氯化钠,将盐撒在结冰路面上,氯化钠极易溶于水,正常水的冰点是零摄氏度。 但是加入盐后,形成盐水,盐水的冰点在零下一二十度,即不能再凝固,雪被盐溶解。同时,盐作为一种十分细小的晶体,能够增加摩擦,减少道路上车辆在路上打滑。 什么氯化钠,什么冰点的,长孙无忌和魏征,听的是一头雾水! 见二人还不明白,李承乾又换了一种说法,锅里的水是要达到一定的温度才会翻花的。与之相反,水结冰也需要一个特定的温度,而在雪中加盐,会使这个温度大大向后延迟,尤其是正午阳光最足的时候,在积雪路面撒上盐,效果会更好。 时下长安的雪是停了,可谁能保证不再下。只要下雪,即便清理了,道路依旧会结冰,想恢复道路通畅,就得想办法让道路不结冰。 盐,是最能高效,也最能解决的问题的一个,长安城的雪清的差不多了,在主要干道上,一天撒两遍,人走车压的,只要天气不太冷,便不用担心道路结冰的问题了。 同样的道理,金吾卫的士兵从长安各门出发,前面开路,后面撒盐,一步步清。 李承乾知道,盐金贵,将士们甚至要靠醋布来调味。但是没办法,管不了老天爷,就只能在下面想办法,虽然花点钱。 再者这钱花的再多,也不会有平叛,雪灾损失的钱多,是吧! 长孙无忌和魏征都頟首表示赞同,盐是官营的,户部的大仓中还是有些存货的,虽然盐金贵的要命,但与朝廷的威信,百姓的性命比起来,便不算什么了。 “二位别肉疼,孤向你们保证,不久的将来,你们会因为盐太多而发愁!” 这话说的长孙无忌和魏征只能干笑,他们笑的原因只有一个,年轻人有信心是好事,可这盐却是从来没够过。 算了!现在计较这个没有意义,结冰的问题解决了,但几万件清雪的工具上哪弄,让工部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 百姓家的工具就那么几件,自己用还不够呢!宫里及各公廨手里那点,杯水车薪啊! 李承乾笑了笑,指了指进院的候莫陈辉和张思政,去承庆殿前,他特意吩咐二人去准备了。 什么啊!? 长孙无忌、魏征都没太看明白,候莫陈辉拿了两支长枪,张思政手里是一面长盾。 “殿下,别饶弯子了,行么!” 长孙无忌对外甥的古灵精鬼有些无奈。 李承乾是哪里学的这些格物知识,他是来不及想了,他现在就想知道,上万件清雪工具哪弄去! 李承乾也是不紧不慢的从张思政手中接过绳子,命其将大盾横放,弯曲的部分朝外,然后用绳子从护手穿过,又把侯莫陈辉的长枪分别置于两端,将大盾与长枪系在一起。 “那边有雪,你俩推着走两步,给两位公爷看看!” 二人推着长枪大盾组成的雪铲,在池边的路上推行,一来一回,没用一会就开出了一丈宽的空地。 李承乾抱着膀子淡笑着:“左右金吾卫的库房中,总有几千面大盾吧!如果不够,还可以从其他军卫调。就算是想造几万件清雪铲,也只是举手之劳!” 李承乾想过了,两万金吾卫将士,做五千把雪铲,半个时辰一换班,一天开个几十里还不是问题。 结冰的地方,厚的用镐头敲掉,薄的地方用盐。只要保证将士们有足够的热食,暖身的酒,毛毡的帐篷,便可以无往而不利。 看着恣意的李承乾,魏征和长孙无忌都长了一口气,谁能想到难倒一朝公卿的问题,竟然被太子用一把盐、一根绳子、一面大盾、两支长枪就解决了! “辅机,你们长孙家有福气啊!” 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天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虽然太子有时候不着调,也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但关键的时候,他总是能挺身而出,迎难而上解决问题。光是这一点,就不知道比魏、吴二王强了多少。 长孙无忌也是木讷的点点头,难怪他在承庆殿大包大揽的,原来早就胸有成竹了。魏征说的是对的,学问再好,礼仪再周全,解决不了问题也是白搭。 “哎,你们可别说,孤是不学无术,搞奇淫技巧。” 格物致知可是礼记中的学问。在李承乾看来,格物致知的要诀就是大胆的实践,所谓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养天,是学知利行事;天寿不二,修身以侍,是困知勉行事。 做到这三点,没什么事是做不好的! “怎么,孤说的还不够清楚?” 长孙无忌拱手:“臣去请旨,协调军械,调这么多兵器出来,是一定要经过陛下点头的。” 魏征也是应道:“老臣去户部调盐,调集车辆,保证兵丁一到即刻装车。” 嗯,李承乾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让张思政去给李恪传话,毡帐多多益善,不管是军中,还民间的。 .......... 第49章 分蛋糕! 两日后,延康坊-魏王府 内管事-郭康,闻府卫来报,有个小孩子登门也是奇怪,于是赶过来看看。 到了门口,便瞧见一位精雕玉琢的小娃娃,怀里还抱着一头憨态可掬的九节狼! 他算是明白了,守门的府卫没什么赶人了,这小娃娃长的真好,谁看了都不免生出怜爱之心。 郭康蹲了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娃娃,你是找谁的?” “找我叔父!” 找叔父? 郭康有些糊涂,但也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李象,这里可是魏王府,不是寻常人家,冲撞了王驾,可是要治罪的啊! 所以,不要吵,也不要哭,慢慢跟他说,要找的人是谁,他去里面把人叫出来,可好? 李象点了点头:“找我四叔-魏王!” 扑通,蹲着的郭康当场就跪了,口水差点没把他呛死!敢情来的这位,还是位皇孙。再瞧他身后跟着两位彪形大汉,制式横刀、黑色圆领袍,一看就是百战之辈。 “小殿下是东宫的皇长孙?” 郭康问得很小心,连语气都柔和不少,他是真怕吓着这位皇孙。 “是啊!我是李象!” 额!郭康对李象告了声罪,连滚带爬的跑回府邸,滚进正堂,气喘吁吁的对李泰禀告:皇长孙来了! 谁? 李泰皱了下眉头,眨眼之间,抬手就给了郭康一个大耳刮子。 “混账东西,谁让你拦我大侄子的。” 郭康也是一脸懵逼,这进来通报,不请不得入,这是规矩啊,怎么成我的错了! 可李泰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大步走了出去。今早,便听到太子以盐化雪之事,且进度异常的快,昨晚就开到蓝田了。 眼看着太子就要立下大功了,他能不急么! 而李象的到来,很有可能就是东宫抛来的橄榄枝,他那个大兄最是善于用利益收买人心。 而对李泰来说,这个举动,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会拒绝。少了他魏王一份,成体统么! 哈哈,“大侄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父王呢!” 话间,李泰还很体贴的用手给李象暖了暖耳朵。 “父王在坊间呢,城外清雪的车不够了,让侄儿来找四叔借。” 李泰哈哈一笑:“谈什么借不借的,四叔的就是你父王的,我们是共天共地的亲兄弟,不分彼此!” 弯腰抱起李象,李泰吩咐郭康:“把王府大车都调出来,还那些亲卫、家仆,本王是皇子,必须做出表率来!” ......... 李承乾点着李象的小脑门。 “让你去借车,怎么把你四叔都惊动了,不知道他还病着么!” “太子殿下莫怪象儿,是臣等要跟他来的。臣弟还派了家仆去请相熟勋贵官员,让他们也派人来清雪。” 嗯,递给李泰一碗热姜汤:“有三弟、四弟分忧,孤可以躺在这帐中睡觉了!” 李泰、李恪两兄弟也是相觑一笑,三兄弟虽然各怀鬼胎,但此刻他们的利益是相同的,清雪任务完成的越漂亮,他们在李世民面前就越得宠。 看着李承乾与二王在地图前商量分工,魏征也是会心一笑,能把敌对的两头驴拴在自己的槽子里,太子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还有心胸。 “长安九县的道路,预计会在明晚结束,接下来就是附近诸州,华州、同州、岐州、邠州、商州。” “岐州、邠州交给青雀,华州、商州由为德负责,孤负责居中调度,同时收京兆的尾和同州,有问题吗?” “好!没有问题就准备出发。清道的同时,发令给各州刺史府,要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征调的百姓一律按人头赏粮,朝廷吃点亏没什么,别让百姓白忙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到达各州后,要以各地的折冲都尉府为主,金吾卫的士卒也累坏了,多给他们休整的时间,保持战力,以应对万一。 二王领命离开后,魏征坐在火炉前,将烤好的芋头掰开,分给李象,还温声的提醒他,小心点,别烫着。 “太子殿下,老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二位在别人面前这么听话。老臣还以为,只有陛下能挟制他们。” 坐过来,接过芋头,李承乾瘪了瘪嘴:“魏相,你记错了,这不是你的第一次!” 嗯? 从前,还有吗? “有,当然有!武德朝的时候,孤带着他们揍息王家的几个王子!” “孤跟你说实话,孤分功劳给他们,真是做给陛下看的,真的!” 听到这个,魏征笑了!同仇敌忾,利益共同,的确,道理是一样的。朝中那些人,太小看太子了。他过去不做,不是他没办法,而是觉得还没到该的时候。 喝了姜汤,魏征又很说出了自己疑惑。 “殿下,老臣很好奇,老臣与玄素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与齐公也同朝多年,也算了解。怎么你会的,他们都不会呢?” 自然是学以致用了! 《中庸》有云: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张玄素也许不是他想要的臣子,但他的确是个好先生,他讲的那些经典,也不都是废话。 关键还得看你怎么理解,怎么运用!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就是这个道理。 魏征点点头:“一样水养百样人,是老臣着相了!” “魏相,你这说话不带刺儿,孤听着真是不习惯啊!” 魏征呵呵一笑:“是好听的话不假,可也有难听的话等着殿下呢!” 他俩身前这个火炉,带着薄铁管的这种,可随意拆卸、组装,接口、漏洞的地方随便用黄泥一抹,便可使用。造价、时间上,都要比暖器低多了。 可李承乾呢,却颠倒了个头,把贵的放在前面,狂揽了一笔好财!而这个造价更低,更为方便的,如果不是闹了雪灾,哪辈子拿出来还不知道呢! 过去,魏征常在朝廷骂那些世家,骂他们敝帚自珍,把好的学问、技艺都藏起来,在知识上形成垄断。 “可殿下,你能不能给老臣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也要这么做?为了钱?还是收买人心?” “殿下事事计较,考量得失,这有失仁君之道吧!” 第50章 敝帚自珍 永安坊,一排别样的院落,说它独特,是因为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又有游廊连接彼此,起居十分方便;封闭式的住宅使安全感大大增加。 这一排规格相同的院子,都是由一个个四面房屋围合的庭院组成的,李承乾将其命名为四合院。 瓦片一层叠着一层地铺设在屋梁上,盖得严严实实,可有些抵挡风雨。结构以木构为主,砖木结合,重量非常地轻。如果遇上地震,还很少可以震倒的危险。 水井之侧,有一个脚踏的水车,人只要骑在上面不停的踏,下面的水就会通过水管流向伙房、浣衣房,铁质的水龙头一开,水便回流到缸中,省去了挑水之苦。 冬季严寒,因为担心水管被冻住,所以特地下挖了一人高,以保证冬季正常使用。 地板是清一色的樟木,樟木地板非常坚韧耐用不说,而且还具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这种木材可以自然地防虫。院子中间的地方还有花池,是种花、种菜,甚至布置成景山都没问题。 专门的暖器房,可以为全院子提供热力,保证冬季的屋中温暖如春。独立的沐房、公厕和污水道。洗衣、洗菜、洗澡,甚至排泄物,都可以从此排出。大大提高了坊间的整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疾疫。 是,比起宗室勋贵,文武官员雕梁画栋的府邸,这里是寒碜了一点。 但若是作为民宅,李承乾想问一句,千年王朝史,那么多坐朝之君,谁让小民百姓住上这样的院落了。 在重建的六坊中,有联排房,也有这样的四合院,更有规划好的商铺、工坊,且占六坊土地总量的七成。 知道这一套房子的成本是多少吗? 不算地皮,连工带料八百九十五贯。 可长安的百姓,只要家里出一个劳力参加建造,不仅能到了粮食作为薪俸,还能根据贡献高低,白白获得一套联排房,或这样四家合一的院落。 而持有长安、万年二县户籍,家中子弟有随陛下征战阵亡者,亦可获得一套,作为供养老者,抚育子弟之用。 剩下的土地,有一成要留给佛门建寺,人家出了最多的钱,应该得到报酬。还有一成的土地,要留给朝廷赏给以后立有战功的将士,一成赏给官员。 李承乾能得到的,不过是七成房屋中两成,及全部的店铺。还要靠它们回本,去推动下一个工程。 “魏相,你说孤敝帚自珍,不计牺牲多少平民,是吧!孤承认,孤是为了钱,这么赔本的买卖,不弄点钱,能行吗?” “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以来,有哪一朝哪一代,是真正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话虽如此,我们也只能勉力去做。” “魏相,你是从战乱中走出来的宰相,你告诉孤,好东西拿出来分享,什时候轮到贫困的百姓拿到大头了?” 是,在知识、技艺垄断的时代,会让一部分人在垒垒尸骨上积累大量的财富,获取较高的话语权。 就像魏征说的,天赋人命,这不公平,李承乾也承认。 但我们不得不通过这种方法来积累财富,把这些财富用于改善民生方面。 今天是永安六坊,明天是长安城,后天是整个关中,直至整个大唐。 一代做不完,就留给下一代,愚公移山,总有一天会做完的。 魏征捋了捋胡子:“殿下,你怎么保证,后世子孙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山一样财富摆在面前,谁能保证这些人都是不可动摇的“朝圣者”,有一个人起了觊觎之心,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给每一个人。 当他们所有人都起了私心,便会按照实力的强弱,瓜分这张大饼,然后在贪欲的作用下相互厮杀,直至毁灭。魏征年轻时,在起义军待过,李密、郑颋、窦建德都是这样的人。 李承乾摊手表示:“孤保证了,孤甚至保证不了,这项政策能不能在贞观一朝得到延续。” 魏征的意思是,政策要有延续性,长久才能看到效果,这话一点都没错。而先决条件,就是决绝统治核心问题。 但他只是个太子,说的更直白点,给魏征一样,都是给陛下打长工的,太极殿那把椅子最终会不会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呢! 兴许哪一天,他就与息王一样,成为了又一个失败的例子。 “太子殿下,老臣还是觉得你直言不讳的样子,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好吧!当着明人不说暗话! 李承乾就直说了,听说,陛下找魏征谈过,希望由他出任太子太师。他是希望,魏征不要来东宫趟这浑水,拒绝这个任命。借口随魏征怎么说,说他顽劣不堪也好,一身铜臭也罢,总之能搪塞过去就行。 “这老臣就有点不明白了!” 皇帝找到魏征,除了因为魏征是清正耿直之臣外,便因为李承乾很尊重魏征。这一点,从太子不厌其烦的跟他解释各种事,就能体会到。 人家一般的皇子,都是试图在朝中寻找助力,比如李恪的先生-中书侍郎-岑文本。李泰够高傲了吧,还是去求了陛下,想拜黄门侍郎-王珪为师。 是,从门第上来说,魏征的出身跟二人这种世家大族差不少。 但他好歹也是一朝宰相,当朝公爵,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不比岑文本、王珪低。 就这,太子看不上了? “实话实说?“ “老臣洗耳恭听!“ 李承乾举一个例子,数天前,新罗公主金胜曼入宫觐见,陛下问他,让新罗公主在东宫做个良娣可好。李承乾对答:一个双手泡菜味的公主,他接受不了。 这话,是当着金胜曼的面说的,这才是瞧不上,是真的没放在眼里! 如此说话,是伤人了一些! 但作为天朝上国的储君,李承乾没必要给他不尊重的人留颜面。 把魏征带到这里,又跟他解释这么多,就是因为对他持有足够的尊重。像魏征这样身处高位,手握权柄,依然能清心寡欲,布衣蔬食的官员,不多了! “好吧!既然殿下有难言之隐,老臣就不刨根问底了!” “但老臣的脾气殿下是知道了,看到不对的,这嘴就管不住。将来,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 李承乾笑着頟首,应是! 上一世,魏征临死都在为他担心,这一次,李承乾不想再让他跟着作难了! 第51章 吃点啥! 在永安坊的工地,看了一圈,走累了,魏征提议坐下喝点羊肉汤,这东西煮开了,一条街都能闻到香味。 刚坐下,还没等张口,摊主便端来了两碗羊肉汤,一笼包子,两碟小菜,还有一盘厚切的羊舌。 “店家,我们还没点呢!” 魏征不反对百姓做生意,贩夫走卒,引车贩浆,自古有之,这样一份卑微贫贱的生计,如果不是生活窘困,谁愿意来做。 但,强买强卖,可就是这摊主的不对了! 摊主瞧了一眼李承乾,又扭头看向魏征:“他来,不要钱!” 为什么! 摊主是这样的解释的,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石匠、一个木匠,都在这坊工队做活,兄弟俩的工钱,每日都有两斗米。 他呢,也不能在家里吃白食,因为年轻时在馆子做过庖厨,便出来摆了这么个摊子。一天两只羊,三百斤米面,供坊间的守卫、匠人、劳役吃喝。 他们不需要掏钱,只需拿着工部给的饭牌即可。像这样摊位,六坊之内大大小小有近百个,月底会有工部匠作司的人根据饭牌多少结账。 太子爷说了,六坊做活的人,管饭、管饱。六坊原驻的百姓,做过匠人的家,都感念太子爷的恩德呢,怎么好向殿下伸手。 嗯,魏征頟首表示了解:“那要是外来人呢?” 摊主回的更直接,就两字:“不卖!” 这工地,不论寒暑都在开工,大伙出的都是力气,饭量大着呢,得可这工地上的人吃。 六坊近百家摊子,都是抡圆膀子,保质保量的做饭,没人敢偷奸耍滑,更没人敢因为三两小钱就饿着匠人们。大伙可都指着工程早点结束,买下铺面,给子孙留口饭呢! 他也知道,能跟太子爷出来的,肯定都是官。看魏征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准还是个大官。可官再大,跟他们这些小民百姓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合法经营,按时纳赋,尽到自己的义务。 至于,你们这些官老爷要是真是尽职尽责,怕就不会是让太子爷这千金之躯,来做这种活计了。 摊主很嫌弃的白了魏征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看到魏征吃瘪,李承乾也是憋不住的笑:“魏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吧!” 是的,魏征向来以爱民著称朝野,不管走到哪,打都是为民请命的牌子,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百姓怼为尸位素餐之官。 不过,魏征服气,毕竟他在朝廷的谏言,与太子给予他们的实惠比起来,相差甚远。 “魏相,尝尝,这羊舌配的沾水,味道好极了!” 是的,魏征承认,李承乾的确有资格在这大口朵颐,毕竟半年前,这里还是长安最贫瘠的地方,甚至还有野兽出没,人更是少的可怜。 但现在,他却觉得,这里会成为长安最有生气的六个坊间。因为这里的人,已经学会了自尊自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太子的作法,显然是高明之举。 “殿下,那些店铺、作坊,你想怎么用?” 就像摊主说的,一部分商铺会以极其的价格出售给他们,既是惠民之举,同时也丰富了坊的商业。剩余的店铺,则会以拍卖形式发售,价高者得之。 至于作坊,就不卖了!由内府牵头,联合诸勋贵出资,办一些瓷器、砖石、肉食加工一类的作坊。既能增加勋贵们的收益,还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问题。 大唐立国虽然十九年了,但百姓的日子依然不富裕,所以能担待一点就担一点,解决了一个人的生计,就能养一家人。 嗯? “殿下这么做,东宫岂不是亏了!” 是啊! 从皇子的角度来说,是亏了! 可想想隋末民间是什么场景,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何时! 魏征早年在元宝藏手下时,做过隋吏,应该清楚,杨广的治国方略也不尽是坏的,之所以演变成横征暴敛,还是用人的问题。 就说疏浚河道吧,大业六年疏浚春秋吴运河、秦丹徒水道、南朝运河为江南河。派来验收的官吏十分暴戾,在上游放下测量运河深浅的木鹅,顺水漂下。木鹅下有一丈二尺长的铁脚。若木鹅停住,就说挖得不够深。 其中一段运河,木鹅停了一百多次。验收官员怕担失期的责任,又没收到多少好处,便将过失推到地方官员和民工身上。 说他们是消极抵抗朝廷律令,意图谋反。于是,向杨广请旨,将负责开挖这段运河的官员和五万民工捆绑起来,就地活埋。 隋吏迫民太甚,民不得不反! 但凡,这些隋吏清廉一些,隋末的起义也不会那般风起云涌,无法抑制了! 所以,李承乾吸取了教训!争取民心,尽可能的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把他们的利益与朝廷系在一起。等到他把天下人,都拴在朝廷的战车上,那大唐的江山就是铁打的。 魏征呵呵一笑:“那样的话,东宫也是铁打的。” 是的,李承乾不否认,他有这样的想法。 等到了那一天,再有人拿什么“千年世家,百年王朝”与朝廷讨教还价,李承乾便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民战争”。 嗯,想法是好的! 可魏征得提醒他,功劳和威望太大,不是什么好事!过犹不及的道理,太子应该懂。 看看卫国公李靖,如果不是赶上与吐谷浑开战,他怕是现在还在家装瘸子呢! “魏相放心,孤不是申不害,更不是刘据。不管干什么,孤都会拉上父皇一起。大头,他都拿了,再卖儿子,那可太不厚道了,是吧!” “你确定,你干的事,陛下都能同意?” 都同意?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陛下最宠的李泰也不可能!所以,李承乾的态度是先干了再说,说不通了,就到立政殿理论。 陛下的脾气再不好,总归有顾忌的人吧,李承乾还不信了,陛下当着母后的面揍他。 哈哈!魏征笑了个前仰后合:“殿下,老臣算是知道娘娘为什么那么偏心了。” 第52章 我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吃饱了饭,李承乾与魏征决定散步,看一看长安街况,不知不觉忘了时辰,坊间关闭了。 虽然以二人的身份,都能叫开坊门,但二人都不愿意用特权破坏宵禁制度。 正常在朱雀街东,所幸就到万年县投宿一宿。 以长安城内的朱雀大街为界,西五十四坊,长安县领之。东五十四坊,万年县领之。又因长安县、万年县之形态即称为“附郭”,因此长安县和万年县也都叫“附郭县”。长安县、万年县、京兆府,这三个治所均也设于长安城内。 “老臣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万年县令-崔珏,是殿下举荐的吧!” 这种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魏征。虽然吏部的调令、滚单,都是长孙无忌的签名,但以其用人之老道,绝不会用这样的生头,担任京县县令。 “的确是孤的意思,这崔珏在长子县干的还是不错的。” “老臣不关心,殿下与崔珏是什么关系,只看他胜不胜任!” 说完话,便向门外的差事出示了鱼符,左右差役当即拱手行礼,随即退到一旁。 到了正堂外,便看见一个身着绿袍的青年,拎着酒壶在地上转圈,堂下还跪着一个十岁不到孩子。 崔珏打着酒嗝:“你这小鬼好没算计!偷鸡就算了,还屡教不改,你想蹲大牢么!” “知道人是变成贼的吗?人饿了就偷盗,偷盗不成便抢劫,小股为匪,大股为盗。” “小小的年纪,你怎么不学好呢!老爷我慈悲,不打你板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可那男孩真是胆子大:“你要是给我当爹,我就不偷了!” 噗!咳咳咳!崔珏呛着了。 “你这小鬼心眼挺多,还想做官宦子弟!” 男孩不服:“给我当爹,我给你养老送终!” 呵呵,崔珏坐到男孩面前,呼着酒气,慢条斯理的给他解释。 “虽然呢,本官是到当爹的年纪了,但这种事,我还是想亲力亲为。” “当然,有上进心是好事!你要是想做官,就得先学会做人,读书。懂不懂!” 男孩摇头表示不懂,他就知道自己这种小花子,没人喜欢没人疼,崔珏是一个把他当人看的,替他赔了鸡钱,还给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 他是年纪小,但却不是傻子,他见过的,只有爹才会这么对小孩子。别人都有爹,就他没有,他也想有个爹。反正崔珏也没有儿子,他为什么不当。 额!见这小子一根筋,崔珏这个愁啊,愁的直揉脸。他该怎么跟这孩子解释,男人只会疼“亲力亲为”的孩子呢! “这找爹,哦不,认爹,不是一件小事。你给老爷我磕头,是因为我是官,你是民,不是认爹,明白么!” 哦!“那行,我重新磕!” 嗨!这是重新磕的事么! 这流程就不对! 男孩脑袋一歪:“那怎么流程对?” 正在崔珏被这小子搞的词穷之际,李承乾走了进来,还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傻小子,头不能白磕,他就是你爹了,听孤的,就这么叫,没毛病!” 崔珏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魏征:“你们二位是?” 哼!魏征重重哼道:“崔明府真是喝多了,称孤道寡,孤这个字,是寻常人能用的吗?” 额!崔珏踉跄的爬起来,问李承乾:“那我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李承乾坐在主位上,手扶在案上:“自信点,把疑问去掉!” 崔珏立马整理下袍服,拱手参拜:“万年县令-崔珏,参见太子殿下。” 介绍完魏征后,李承乾又调侃起崔珏来。 “崔明府真是好兴致,外面为了清雪忙的热火朝天,你倒是有闲情雅致,喝酒逗孩子!” 作为君父呢,李承乾可以理解臣属的难处,但却不会放纵,且侍中在此,崔珏可要编好了再说! 呵呵,崔珏淡淡一笑,本县五十四坊,除他惹不起的官员士绅外,有大商三百六十八家。两天前,崔珏派县丞、县尉挨家挨户的排查商铺的赋税防盗、防火水缸。时下,大雪封路,难免有宵小为祸,县府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万年的商户,可都是深明大义的良民,他们自主承担了本县的一切费用,雇佣县里的百姓为劳役,以为朝廷驱使。今早,就有一千五百人赶着大车,装着食盐、粮食和工具,随金吾卫去了蓝田。 除了清雪的任务外,他这两天还办了五起民间纠纷案,为东街的张大娘找到她的狗,再有就这个非要认他当爹的娃子了。 魏征瞧了瞧他崔珏递来的卷宗,眼皮耷拉着。 “崔明府,你很称职啊!” 崔珏淡淡一笑,谢过了魏相的表扬。一般的文官谋士,都是喜欢搬弄小聪明,喜好给上官,上中下三策做选择。他没那些毛病,他喜欢不花钱、不出力,也不邀功,就把事办了。 呵呵,魏征冷冷一笑:“崔明府还是不幕名利的干吏了!” 李承乾当然知道这是魏征要“开腔”的前兆,但在看来,只要把本分做好,官员们私底下放松放松也不是坏事。 于是,抢先言道:“崔明府,孤与魏相是来借宿的,你安排一下!” 这! 见崔珏一脸难色,李承乾还以为他担心接待的规格、礼仪!便直言不需准备什么,干净的两间房就行。 “殿下,没,没有!” 什么? 魏征气笑了:“你是在赶我们?” 冤枉!崔珏是真冤枉,就算他跟阎王爷是亲戚,也不敢赶啊,端谁家饭碗,给谁家当差,还没数么! 实在是赶巧了,下午的时候,押送盐、粮的户部侍郎-高履行,便以乏累为由,征用了他的后衙。人家是许国公的长子,娘娘和司徒的表弟,他也不敢说不啊! 否则,他也不会没地方住,跟小孩子在公堂磨牙玩! 当然,殿下来了,就不一样了!他就是冒着开罪于高侍郎的风险,也得让他把地方腾出来。 听话听音,魏征当然知道他在给高履行上眼药。 于是哼一声:“高履行!用不着你崔明府,老夫自去寻他!” 魏征走后,李承乾起身下来,走到躬身侍候的崔珏面前,按着他的肩膀。 “崔明府,孤相信你,相信你与阎王是亲戚!” 原本被“相信”二字喜形于色的崔珏,听到后半句,脸刷一下就白了。......... 第53章 老舅! 高履行,字文敏,武德四年,随父奉表归唐。比他大了十几岁,比东阳公主就超过二十了。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高家的人,除了高士廉外,都有点神经。 但也不奇怪,他家这一支,出自北齐清河王-高岳一脉,北齐高氏绝对可以按族谱抓精神病! “大外甥!” 瞧着冲他飞奔而来的高履行,李承乾连犹豫都没有,一个侧身就闪过去,让高履行摔了个狗啃泥! “文敏啊!你要是能放过东阳,大外甥随你叫,否则孤不知道该称呼你为舅舅,还是妹婿!” 高履行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很是苦恼。 “大外甥,你当我不想退婚么!陛下和老爷子,不干啊,我是说一次挨一顿抽,说一次挨一顿。” 瞧他玩世不恭的样,李承乾长叹一口气,他都能当户部侍郎了,大唐是没人了么! “文敏,魏相当面,你能像个人似的么!” 好吧好吧!高履行:“我保证,半年内解决,让皇室和高家都体面收场,行吧!” 魏征见缝插针:“殿下,他要是解决不了,怎么办?” 魏征不知道,李承乾和高履行为什么反对亲上加亲,可这妨碍他好奇高履行差事办砸了,太子会怎办他。 哼!“办砸了!孤就把他阉了,留在东宫做内侍总管!” 话毕,瞪了高履行一眼,李承乾便拂袖进了内堂! 高履行又不是憨子,当然知道魏征和这个崔县令,故意在太子面前给他下套。 重重哼了一声,便追了上去:“大外甥,老舅带了酒肉,整点啊!” 至于魏征、崔珏,两个狗东西坏透了,有他们吃的,也没他们吃的,哼! ........ 高履行打发了家将,坐在火炉前,一边烤肉,一边跟李承乾禀告这些日子,户部的花销。 尤其是盐!这东西太金贵了,已经有人议论,太子往地上洒金子的典故了。高履行留了个心眼,听说是从延康坊传出来的。 “这个,孤知道!” “那你还分他一杯羹!” 呵呵,李承乾抿了一口酒,然后就拿着木棍捅着火,炉火映着他的脸红彤彤的。 “你以为,孤都知道了,陛下会不知道?” 李承乾什么都不说,还分功劳给李泰,就是在向陛下展示的心胸。这长安城,这天下,有多少事,是陛下不知道的!长孙无忌说的对,在陛下对魏王没有失去耐心前,保持克制是最明智的选择。 算了,小胖子那点挠痒痒的小动作,他不感兴趣,李承乾真正担心的是这场会带来多少伤亡。 与在外面玩世不恭的态度不同,现在的高履行很严肃:“高明,这次可不是小动作。” 昨日他父亲高士廉进宫,陛下对他和王珪说:朕起军伍,赖众臣勠力,天运恩垂,肇极以来,夙夜匪懈,唯恐偶有一阙之失,以负天下黎民。 消去北患,正是君臣一心,纲维天下之时。但天下巨细,非一人所能决也,故欲引魏王入武德殿,辅助御前处理政务。 高士廉当然反对了,他提醒陛下,贞观四年,陛下下旨令太子“宜令听讼”,明示朝野:自今以后,诉人惟尚书省有不伏者,於东宫上启,令承乾断决。 且在去岁年初,便下旨令太子权知军国。既然有太子来分担政务,那为什么还要魏王来掺和一脚呢! 可还没等陛下说什么,王珪就跳出来,给高士廉扣了一顶离间天家父子、兄弟的帽子。 陛下呢,虽然没有降罪,但显然心意已决,只是说政务繁冗,他和太子都处理不完,所以便挑了魏王上来。 是,陛下是这么说的,也可能真是这么想的。 但在朝野臣工看来,这就是一种信号,一种“可易储”的信号。 “高明,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李承乾嚼着肉:“担心什么?担心老四,还是王珪?” “这太原王氏啊,与琅琊王氏是一家。他们王家老祖宗-王肃,也就是司马昭的岳父,相师朱建平告诉他,他能做三公。可直到他死,还是比三公低了一级,只封了一个卫将军。 这王珪啊,兴许能比祖宗出息,弄个三公当当!但他的眼光,可比王肃差多了,压错了宝,许会连累子孙啊!” 不是李承乾有多自信,他在圣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而是他确信只要隔壁那个倔老头在一天,他就不会允许李泰逾越礼法,更不会让陛下行废长立幼之事。 “魏征加入东宫?” 不,恰恰相反,李承乾拒绝了魏征! 但魏征这个人,你越是拒绝他,他越是会关注东宫。在一个拿礼法当祖宗牌位的宰相面前,李泰的重新,能扛住几个回合? 高履行压低了嗓音:“要是魏征顶不住?” 干了碗中的酒,李承乾笑道:“那就死谏呗!” 为了让他进武德殿,杀魏征?陛下那么爱惜羽毛的人,会以杀忠臣来达到目的么! 李泰凭什么以为,他比魏征重要? 凭陛下对他宠信,还是那些拿着秃笔的文人墨客,或者是区区的张亮? 所以,他为什么要焦虑,而过早的去伤害,陛下捧着的瓷娃娃呢! “盐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等大将军将西北战事料理完了,孤会给朝廷一个说法的。” 大将军?怎么扯到李靖身上了? “孤说了,你不必担心,等着数金子就行。” 好吧,既然太子这么说了,那他也就不深追了。总之,户部这边有他的人盯着,保证物资源源不断,也不让任何人在这其中使坏! “嗯!有你这话,孤就放心了!对了,你运盐、粮是有关防的,不受宵禁制度的管控,你在这干嘛?” 嘿嘿,高履行邪魅一笑,拍了一下李承乾:“你老舅我可是有名的收藏家,自然是闻着重器的味儿了!” 重器?多重? 古玩字画这东西,他懂得可不多,过去就是看杜如晦总摆弄铜器。 但他清楚这里的水深着呢,搞不好就是从墓里捣腾出来的。这当官的,要是跟贼扯到一起,可容易弄一身泥。 高履行摊了摊手:“富贵险中求嘛!再说,我这东西,可是为你父皇求的!” 什么?李承乾侧过脸,一脸的惊诧! 第54章 故事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陛下好字画古籍,二王真迹,孤本典籍,且对两样东西异常执着。 拿《兰亭序》来说,用了狡黠多诈的萧翼,从辨才和尚手中弄来的。到手后《兰亭序》后,如获至宝,就把它放在座位的旁边,朝夕观赏,并叫人临摹数本,赐给太子、诸王、大臣筹人。 “这个,孤当然知道,承庆殿挂着呢!你直奔主题行吗?” 高履行给满上酒:“好好好,咱们说重点。” 三个月,西华法师-成玄英进献了一幅《周太子升仙图》,里面讲的是,姬晋于嵩山从仙人修仙,乘白鹤登仙而去的故事。 画上提诗一首:履弃万乘追浮丘,仙成驾鹤缑山头。碧桃千树锁龙子,玉笙嘹亮秋风意。回眸下笑蜉蝣辈,蜗角乱世争污浊。何当高气凌云霄,愿随环仙鹤碧空灵。 成玄英说,道门的古典中曾记载,太子晋师从丹道,借金丹之力,羽化成仙。 这仙丹之法,很有可能就留存在太子晋的墓中。 这说法也算说得过去,谁修墓不把平生最得意的事写进去。要是将来高履行修墓,一定把他夜御五女辉煌战果画上去。 “所以,父皇让你去挖太子晋的墓了?” 当然,没有! 因为这个墓,早就被人盗了。 太子晋的墓,离汉武帝的茂陵不远,西晋末年的时候,有人盗挖王子晋墓,盗墓人进去一看,发现墓中空无一物,只见一把宝剑悬在半空中。 盗墓人想取下这把宝剑,忽然听见宝剑发出龙吟虎啸的声音,吓得不敢接近它。顷刻,只听到一声呼啸,宝剑闪着寒光飞上了天。 既然墓中只有一把宝剑,成玄英坚信,成仙的丹方一定刻在那宝剑之上。高履行善金石玉器,也有这方面的人脉,所以被委以寻找这把宝剑的差事。他今天到万年县,就是因为有些消息。 呵呵,无奈一笑,李承乾干了杯中的酒。 “他们还说彭祖活了八百岁呢,这你也信?” 高履行努了努嘴:“我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你父皇信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 李世民迷信长生,他是知道的,上辈子,他没活到那西域番僧来,也没有与高履行在这喝过酒,自然也就不知道求剑之事。 “什么时候见面?” “明早拂晓,虽然我不喜欢起早,但那些家伙喜欢,也就只能将就了。” 嗯,“孤跟你一块去!” 不行,绝对不行!那些都是什么人,亡命之徒,黑吃喝跟喝凉水似的。 他要是敢带李承乾去,不管有没有遇到危险,爹和表哥都会打断他的腿。高履行是被他俩踹大的,对他们的畏惧甚至超过了皇帝,这种找揍的活儿,他可不干。 “孤的功夫,还是很不错!” “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哇喔,你你。”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履行起身去拔筷子,他是真没想到,太子随手一掷,竟然插的这么深。 但是,还不行! 千金之子戒垂堂的陈词滥调不说,实在没什么必要,便只是不知真假的消息,太子去有什么用呢! “仅此而已,晋朝的事,几百年了,消息说找到就找到了?” “那要不是说你老舅我能耐大呢,交友广泛!只要钱到位,没有我搞不了的东西!” 李承乾冷冷一笑,好吧,既然这么有自信,那就是替他找样东西,不需要一整套,只要找到一件,东宫便付二十万金。 高履行吓了一跳,什么东西那么值钱啊! 李承乾淡淡吐了两个字:“九鼎!” 切!“唠嗑呢!那玩意能找到么!我要是能找到一个,能换个异姓王信不信!” 好吧!既然太子感兴趣,那他就倒一倒牛黄狗宝。 他要见的这个人,名曰-樊针儿,名字听起来像女娃,其实却是个彪形大汉。这家伙是个寻宝郎君,不管是地下古墓,还是崇山峻岭,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都会带人去做。 江湖传闻,这家伙的手艺是祖传的,他家祖上就是赫赫有名的赤眉军首领-樊崇。高履行也是经人介绍,跟他交易过两次,价钱还算公道,东西也不错。 这次,高履行也是花了重金,请他帮忙寻找。不久前,樊针儿打听到,前隋时,关中有个铜器贩子-刘至,曾经收藏了一柄青铜古剑镇宅。其剑身刻有鸟虫书铭,与太子晋的佩剑颇为相似。 后来,天下大乱,刘至投了薛仁果,浅水原之战阵亡了! 这人死了,家到也由此中落,子孙为了生计,也是变卖了一切能卖的东西。 但那把古剑,却不在售卖之列! “他们留下来了?” 不!两个儿子卖祖产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把古剑。 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便去问老祖母,是不是老人家给藏起来了。 这一问不得了,原来是老人家把它压给一家质肆,用以为运其父尸身回乡、安葬的开支之用。 等兄弟俩拿着票子去质肆赎的时候,质肆却着了一把大火,那把古剑也随之消失了。 吃饱了,李承乾擦了擦嘴:“怎么,它没丢?” 是的,刘家兄弟认为那把剑随大火消亡了。但实际上,大火时,有人看到,一人从后院翻出,背上还背了一个剑匣。 樊针儿的喽喽得到讯息,那人得手后,遁入了秦岭七十二峪,他的喽喽也寻着追了,正在找寻那人的踪迹。高履行这次带了二十名家将,就是要去碰一碰,看看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秦岭七十二峪? 因山谷众多而得名,秦岭北麓千沟万壑,实际要比七十二多得多,囊括了长安、蓝田、鄠、周至四县之境。 好嘛,翻山越岭,弯门盗洞,这么大片的面积,无边无际的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难怪高履行不让他去了。一去多少时日,他根本就抽不开身。 可这活计风险太高,不仅要时时提防樊针儿黑吃黑,更要防着暗处的冷箭。 “这样,孤让候莫陈辉带二十名侍卫暗中尾随,给你加一道保障。” “哎,这就对了!你放心,等老舅寻宝回来,再给你讲故事啊!” 哄小孩呢!瞪了高履行一眼,李承乾吐了一个字:“滚!” ......... 第55章 李世民的用意! 关中清雪的形势一片大好,朝廷与各地的通讯,正在有序的恢复中。雍县的秦怀玉、杜荷也从李泰处得到了大批的粮食,李承乾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所以,就在清雪帅帐中,搞自己“木匠活”,李象也成了他的小使唤,带着上襻膊,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父子俩一玩就是一天。 进到帐来,看到李象的小脸造的脏兮兮,太子还是忙着做桌上的“烫样”,魏征也是一阵无语。 “太子殿下,你这父亲当的可不合格啊!” 按照小皇孙这年纪,就应该在学堂读书。太子把他待在身边,见天的玩,那孩子岂不是玩废了! 可李承乾却毫不以为意,还告诉魏征,这叫“老子有事,儿子负其劳”,老子使唤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魏征是一阵无语,话是没错,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呢! 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复,皇帝是这么使唤他的,现在他当老子了,就这么使唤儿子。对太子的恶趣味,魏征是不敢苟同。 “魏相,你那是什么眼神,他可是孤的亲儿子,孤害谁也不能害他啊!” “更何况,多活动活动,聪明,长个!”,揉了揉李象的小脑袋:“是不是,象儿!” 瞧见李象咧嘴傻笑,魏征就知道,这个小皇孙已经被他老子带偏了! “魏相,来有事吗?” 当然! 清雪是在稳步进行中,朝廷不必担心道路阻绝,弄出什么民乱。 但雪后的救灾也提上了日程,今日早朝,魏王师-王珪启奏,太子新婚主持清雪,已经很是辛苦了,应该由魏王接受收尾事宜。魏王不仅熟悉情况,年富力强,为兄分忧更是责无旁贷。 “陛下准了,是不是很失望!” 嗯? 为什么要失望? “老臣知道殿下为了清雪付出了很多,承当的压力也很大。这时候让魏王接手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但没办法,老臣尽力了,陛下执意如此!” 呵呵,“魏相,不必自责,这个结果,孤早就料到了。” 功劳这种东西,李承乾不需要,他已经向朝野臣工证明了,他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这就够了! 况且,有魏征看着,魏王还能将功劳都揽去?别委屈那些出力的臣工将士百姓就行了。 喊来张思政,李承乾将烫样和手册装箱,叮嘱他挑选得力的人手,急递西海的潞国公-侯君集,要他依册行事,不得有误。 张思政退下后,给李象擦脸的李承乾,还不忘给魏征解释。 “争一时者,匹夫之勇,我们要争的是千秋万代!” “魏相,别小看那个烫样,它能让我大唐再无患盐之忧!” 魏征相信,李承乾说的不是大话,在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中,亲眼看到了李承乾是如何处理事务的。 尤其是那套治民、治兵的理论:我做给你看,你做给我看,点评;我再做给你看,你再做给我看,点评;你再做!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能让人在最短时间内掌握,从而推动整个进程。 务实求真,不计得失,心胸宽人!这么多好词,用在他时常弹劾的人身上,魏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弹劾错了! “走!父王带你和孟将去兴宁酒肆,宁娘子做的饼,可好吃了!” ........ 太极宫-承庆殿 李世民挠了挠脑门:“他没生气?” 魏征是实话实说,太子的确非常的大度,痛快的交了差事,还带着小皇孙和张柬之,去范夫人的酒肆用饭。 仁者爱人,民者,国之根本,是故圣君待百姓如赤子,未食则先思其饥,未衣则先思其寒,谋其税敛,教化其心,可谓仁政之道。 这些,太子都是做到了的,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陛下觉得好不够好? “好,怎么不好!高明的权谋、能力,从来就不是朕担心的问题。” “朕担心的是,他会不会走上与朕相同的路!” 魏征是忠臣,与他,李世民是能说心里话的。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的翌日,在秦王府的最后一夜。 李世民在凉亭饮酒,李承乾负责给他倒酒。 “朕问他,要做太子了高不高兴?” “他却反问朕,如果要做太子,或皇帝,一定是要杀死自己兄弟么!” 后来,李世民才知道,他去了千秋殿,又去了埋葬几位堂兄弟的地方,站了整整两个时辰。 李世民至今都记得太子问他时,那认真的模样,还有凌冽的眼神。 “陛下的意思是说,太子少时便觊觎大位?” 不!李世民摇了摇头:“朕是说,那小子七岁就能拎得清楚,天家无私,至尊无情了!” 这历代帝王选立储君,先决条件不是嫡庶,而是类我否! 李承乾是他第一个儿子,在他所有的儿子中,高明是最像他的。 弓马、城府、心机,都跟他年轻时很像。 当然,心肠也一样狠。 也正是因为高明跟他太像了,李世民才担心,担心他百年之后,高明不能容下青雀。 煮豆燃萁,同室操戈,作为帝王,李世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作为兄弟,他的心里一直很自责,他不想儿子也落得跟他一样。 高明是个心思重的,李世民知道,如果必要,他会跟自己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他也一样,会因此抱憾终身! 魏征闻言也是长叹:“那陛下就该让魏王之藩才是。” 之藩? 李世民摇头否决,青雀是一块磨刀石,既是磨练太子的脾性,也是试探他的心胸之用。 怎么说呢!就目前来说,高明的表现,还算不错。 “陛下,就不担心!” 魏征的话没说完,但李世民能听得出来,他是担心自己引火烧身,自食其果,搬起的这块石头,最终还是砸到自己的脚面上。 “玄成啊!这一关,不是朕要过,是高明要过。过了这一关,朕才能放心把大唐交给他。 在朕的心目中,嗣君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就是要比朕强才是,不是吗?” 魏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这是拿太子,过自己没过去的那道关呢! 虽然魏征认为陛下作法欠妥,但大唐的确需要一位仁义的顺位之君,否则再起波澜,这国祚、宗法就乱了,后世子孙必是人人效法,那大唐的江山,还能传序几代! 这次办差,他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也看清了太子的手段、城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在魏征看来,太子不是忌惮魏王,而是在玩弄魏王,他们这对兄弟,已经是敌人了。 ......... 第56章 土龙之引! 兴宁酒肆 范宁氏特别喜欢李象,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与皇室的羁绊,更是因为这小家伙不挑食,给什么吃的都香甜。 在如今这个医疗匮乏的年代,养活一个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挑食的孩子,营养足,好养活。 再加上这小子活脱脱的就是个小号的李承乾,这也让宁氏想起过去在秦王府的日子。 担心小家伙挑不好骨头,宁氏特别小心的将炙烤鸡架的肉撕下来,放在盘子,让李象慢慢吃。 “啊,这倒是让我想起小时候,宁姑姑也是照顾我的!” 宁氏淡淡一笑,太子小时候口壮,很早喝不进乳了,宁氏与遂安夫人便会把粥熬的软烂,再用剪子将鸡肉剪成碎末喂给他吃。 “我在永安坊,给你们留了两间店铺,前后三楼,四十二间,位置也是最好的。入秋就建好了!” “大公子,不必了吧,这就挺好的。” 不!一定要! “这是孤的心意,而且也不是白收的,回头孤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李承乾并不是在给她们置产业,也是希望她和遂安夫人替他经营六坊的商业,他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会,以长安为起点,渐渐延伸到大唐的每一个州县。 好吧,既然太子有他的打算,那宁氏只能应下。 “哦,对了!昨日薛公来过了,带了两条土龙,说是他的旧部从邵州的洞庭湖弄来的。” “他宴请朋友用了一条,知道殿下常来,便留下来冻了,给公子添一道下酒的小菜!” 什么玩意?土龙? 呵呵,李承乾也是无奈,他这个叔外祖,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弄到。 也就是宁氏这里,敢给他做这道菜,换一家馆子,都得把人吓死。就这名字里的“龙”字就够砍头的,对龙下刀,不是造反是什么。 不过,这土龙倒是勾起了李承乾的兴趣,对柜上与范渃水腻歪的张思政招了招手,示意其看着李象。 李承乾便起了身:“走,咱们去后面看看!” 这土龙啊,说白了就是鳄鱼,在古代一直是神奇的存在。有人认为鳄鱼是龙的一种,在文献中称之为鼍龙、土龙、猪婆龙,这些都是鳄鱼的别名。又因鳄鱼是吃人的猛兽,故而附会了诸多神异属性。 这《博物志》中说:南海有鳄鱼,状似鼍,斩其头而干之,去齿而更生,如此者三乃止”,也就是说,鳄鱼死后,其牙齿还能继续生长,拔掉以后,还能连续长出三次。 记得,在东宫的书房中,有一本北齐年间的《珠玑录》,里面说:土龙一产百卵,及形成,有为蛇、为龟、为蛟鲨种种不同之异,与《山海经》中“鱼身蛇尾”的虎蛟是近亲。 土龙多生活在长江中下游地区,江畔多有雾气弥漫,古人时常见土龙在江边雾气中出没,便认为雾气是鳄鱼嘴中吐出来的。商周时有古鄂国,是以鳄鱼为图腾的部族, 湾鳄龙则生在岭南沿海,能在海湾的咸水中生活。在江南倒是屡有土龙兴风作浪的事发生。 “殿下,你要是想吃,我叫厨子来做?” 看到太子抿嘴,宁氏就以为他口急的毛病又犯了! 不不不!吃是次要,关键是这东西的皮! 皮? 宁氏便叫厨子,将那日剥下好的皮拿来。 是的!李承乾摸着土龙皮,感受到它手感紧实,按下去能感觉到纹路和皮革内层肌理紧密结合。 土龙堪称皮革中的铂金,以奢华稀有著称,而全身只有腹部的狭长部可以拿来用。 作为皮革中的王者,土龙皮毋庸置疑受得起,不同于牛皮,土龙皮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在使用的过程中,其光泽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黯淡,用得越久越能透出其本身的天然光泽,所以无论用多长时间,依然历久弥新。 这东西做出的包包,可要比紫荷、承露囊,更能让女人疯狂!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包”治百病! 如果,在长安开一家这样的包箱铺,一定会风靡整个长安,让所有的女子都趋之若鹜。 “薛国公说他旧部送的?” “是啊!那人还跟着公爷来了呢,高高瘦瘦的,不像个武将。” 宁氏说的是正理,长孙顺德是武将,手下自然也都是丘八,冷不丁冒出来一个文官,不得不令人生疑。不是宁氏信不过他,而是这老小子“前科”太多了,她担心太子被带坏了。 “你放心,我们在一起,谁卖谁还不一定呢!” 宁氏一想也是,殿下都这么大,早有自己的主意了。 “那这土龙,做,还是不做!” 做,为什么不做!怎么做,厨子自己决定就好,李承乾的要求就一点,腹部的皮,必须完好无损的剥下来,他有大用。 同时,派人去薛国公府上,照会长孙顺德,让他和送他土龙的人一块来。 “是,这就按殿下说的办!” ......... 薛国公府 长孙顺德正与邵州刺史-郭桓欣赏胡旋舞,看的正来劲,便听下人禀报:兴宁酒肆来人说,大公子请您赴宴。 郭桓对这个大公子的身份很是好奇,上次与公爷去,他与那掌柜范大娘子,便一口一个大公子叫的亲热,仿佛这大公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公爷,范大娘子是何许人物,他家这位大公子怎么敢,就派一个小厮来请您呢!” 郭桓是太原郭氏的子弟,出身高贵,眼睛自然也就高,他是没看出来,那位样貌普通的中年妇人,有何独特之处。难道是,公爷换口味了? “公衡啊!别拿你在州府做土皇帝的派头出来,那兴宁酒楼女掌柜的上头,可是皇后娘娘。” “至于,这大公子,自然是太子殿下了!走,赶快走,老夫这就把你引荐给太子殿下!” 听到这个,郭桓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一家小小的酒楼掌柜,竟然一手搭着皇后,一手搭着东宫呢! 这长安的水,也太深了吧! ........ 第57章 邵州异闻录! 郭桓这个很善言辞,看得出来长孙顺德他哄得不错,坐下说的,都是他的好话。 是啊!做官的,哪一个不想头上的“检校”二字去掉! 可他刚刚从右迁长史六个月!要是没有像样的人保举,这检校二字,怕是三两年都去不掉。 是,这不是个好办的事。 但这对长孙顺德应该不难吧!长孙无忌管着吏部,跟他说一声,在吏部铨选时,把他加上去不就得了! “太子殿下,辅机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老臣哪是他叔父,他训我就跟训孙子似的。” “所以,这事说到底,还是得殿下点头。” 长孙顺德用人格保证郭桓的官箴,他绝对不会给殿下丢脸,过去在军中就以脑子活泛著称。人啊,机灵着,否则也不可能活着离开邵州! “哦,郭刺史莫非遇到什么刺客?” 郭桓正要起身,却见太子抬手,也是拱手应诺。 “臣是半年前,从湖州调任邵州,出任长史一职。 入境之后,便听说常有土龙上岸吞噬人畜,百姓不堪其苦。臣在湖州时,那里也有土龙,虽偶有伤人畜之事,但却不会钻入乡镇、村落害人。” 郭桓是武将出身,刀头舔血是家常便饭,他也是没有着急上任,而是带着随行的十五名卫士,打算一探究竟。 路过一个叫槐种村的地方,见村民们正在里正的带领下磨刀制箭,便上前打听原由。原来,村西的湖中,近来常有土龙冲入村庄伤害人畜,村民打算与土龙开战。 郭桓就奇怪了,这种事怎么轮到百姓出头,刺史公廨就算不派差役,也会让地方驻军,或折冲府派兵。 可里正却说,不知道刺史-高贡是怎么想的,报了几次官都没见来人,也可能是示警村落太多了吧! 郭桓当即亮明身份,表示愿意留下来,与村民一起对抗土龙。他的卫士,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可以由他们组织村民,设置陷阱。里正和村民见到新长史愿意与他们同进退,自然也是欢呼雀跃。 当夜,果然有几条土龙爬进了村庄,卫士们也是带着村民,把土龙引向陷阱,利用陷阱中的木刺杀伤它们。 刚开始是挺顺利的,却不想后面又来了十几条。没得办法,郭桓只能带着村民上阵肉搏。 打到最艰难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道士,手持长剑,身姿灵巧,他轻而易举的就能用剑戳瞎土龙的眼睛,让它们失去辨别方向能力。 郭恒也是抓住这个机会,带着村民跟着他,用锄头收拾那些晕头转向的土龙。 大战过后,那道士-柳剑,向他讲述,一年前,路过洞庭湖时,发现了身受重伤的刺史-高贡。 那高贡却说,其奉朝廷的命令,任邵州刺史,携带家眷乘船经过洞庭湖时,忽流鼻血,血滴在湖岸的沙上,被江中的土龙舔到,却不想那土龙立刻变幻为他的样子,言谈举止也分毫不差。 高贡与家人大惊失色,不等反应,便见周围围上来,十数条土龙,高家人只能转身便逃。 郭桓自然不信的,这听起来太荒唐了! 可柳剑却拿出了一枚鱼符,正该属于邵州刺史-高贡。 做官的都知道,鱼符与敕牒和告身一样,都是证明身份的东西,是绝对不能丢的。 除非,像柳剑说的那样,真的有妖怪! 于是,郭桓带着疑问和柳剑,赶赴州里赴任。 接风宴时,那道士提议以道法助酒兴,便来到引诸人到院中,在假山的巨石上,以朱砂画符,巨石当即飞起,直奔高贡。一波烟雾后,便见高贡被压在石下,现了原形,原来是一只大土龙,众人见了无不惊骇。 李承乾有些错愕:“孤还真是孤陋寡闻,没想到真有能变成人的妖怪!” 郭桓也是頟首称是:“臣等也以为眼见为实,却不想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柳剑因镇杀妖物一事,声名大噪!当地的名流绅士,也是争相宴请于他,连郭桓也正写奏疏,请朝廷嘉奖于他。 但半个月后,却是又出现了土龙袭人的事件。这让郭恒起了疑心,却不想司法参军-元正早就在关注此事了,二人一拍即合,一起暗中带人调查。 几经波折,最后才堪破此事,原来这柳剑与那假高贡是洞庭湖中的一伙强盗,碰到了高刺史一家穿着华丽,便起了杀人越货之心。 杀人之后,在包裹着发现了敕牒和告身,便萌发了李代桃僵之心,想着洗白身份做官。 恰好,他们这中,有善易容者,于是假高贡便拿着敕牒和告身大摇大摆的上任了。 原本,他们以为做了官,便可以为所欲为,但却没想到,处处都有人看着,处处都有人掣肘,连收点好处,长史-吴蒙都碍手碍脚的。 于是,他们想了个办法,借助洞庭湖中,另一伙豢养土龙的强盗,驱赶它们入村镇为祸。 长史-吴蒙及州中主要官吏,分别带兵前去弹压。也都被他们按计划干掉了,唯独让司法参军-元正逃过一劫。 正是他们谋划怎么干掉元正,为引诱其到槐种村做准备时,柳剑碰到了郭桓。 于是将计就计,杜撰了妖物一事,刺史府的那场大戏,也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幻术。 如此,既可在邵州人等心中种下一颗恐惧的种子,也可以把诸多官员身陨之事找到合适的借口搪塞朝廷。 ........ 嗯,抿了一口酒,李承乾点点头:“铲除一方宵小,两伙啸聚湖泊的强盗,保一方平安,迁卿做代刺史,理所应当。” 话间,又扭头看向长孙顺德:“薛国公,你手下的那些家伙,终于出了个像样的。” 话说回来,代刺史与刺史,差别还是很大,品秩和待遇,都要比正官差很多,这对郭桓这种能吏,也的确是有些不公平! “郭刺史,如果孤给你半年时间,你能不能彻底解决邵州的隐患。” “殿下是要臣带兵进湖,将土龙赶尽杀绝?” 不不不!杀光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李承乾要他像那些盗贼一样,成功驯服洞庭湖的土龙,把它们圈在特定的地方,像牲畜一样豢养起来。 郭桓迟疑了一下:“宽臣多言,一网打尽,岂不是更能解决问题。为何要留下隐患呢?” 李承乾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盘子放着的土龙皮。 ........ 第58章 心细如发! 土龙皮一事有望,李承乾的心情更好了,便与长孙顺德、郭桓多喝了几杯! 席间,他说起了今早碰到许公高士廉的事。 原来,半个月前,户部侍郎-高履行,奉秘旨行事,潜入秦岭,从此便无音讯。 陛下也是一边派人寻找,一边抚慰许公。高士廉还跟长孙顺德借了一点家将,入秦岭寻找。 嗯? “殿下,你这是?” 李承乾将在万年县与高履行相遇之事讲了讲,但是却隐去了高履行此行的真正目的。 听到其身后,还有候莫陈辉带领的二十名东宫卫士,长孙顺德和郭桓都是一脸肃色。 是的!太子近来忙着主持关中清雪,把这事忘了情有可原。 但两伙人,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便不好说了! 郭桓起身:“殿下,要不然,让臣带一支队伍进去?” 郭桓是行伍出身,又做过多年的地方官,胆大心细,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但他这次是进京述职的,不日即将离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害了他。 长孙顺德嘿嘿一笑,向李承乾解释,当年长安之战,长孙顺德奉命从秦岭穿插,郭桓就在前军做校尉。虽然只走过一次,但对那里的山川地理,还算熟悉。 况且,东宫在班的都是些生头,说句不好听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遇到棘手的事,指着他们怕是办不好的! 嗯,好话不好听,这个道理,李承乾还是知道的。 “好吧!孤让恒通选三十精兵跟着你!” ------ 翌日,六率校场 恒通带着三十名黑色圆领袍的六率将士站在郭桓的面前。腰上的蹀躞带挂着横刀、针筒、火石袋及一把精致的小弩。 “自我介绍一下,本官郭桓,添居检校邵州刺史。这次,奉太子之命,带你们进入秦岭七十二峪。” 秦岭七十二峪,因山谷众多而得名,秦岭北麓千沟万壑,其中的山谷可不止七十二处。 大业年时,郭桓是还是个毛头小子,随薛国公走过一次。在这七十二峪中,只有靠近长安、蓝田、鄠、周至四县有些人烟。里面山谷陡峭,密林丛生,人马难行,又有野兽横行,毒蛇遍地,不适合人生存。 好在,现在是冬季,很多动物都冬眠了,危险程度大大降低。 但食物也会更加难觅,所以他要求每个人,带三十张干饼子,也就是十天的口粮,外加一件防寒的大氅。 “行了,多余的话没有,下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出发!” 阶上看着郭桓的李承乾,也是淡淡一笑:“昔日,曹孟德得贾逵,谓近臣曰:假使天下二千石之官皆如贾梁道,孤和何忧之有!” 薛国公,孤真是有些舍不得放他去邵州了!” 哈哈!长孙顺德见太子如此抬举他的旧部,也很是高兴。 但东宫近来,人事变动不小,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又要从外任调人充实宫禁,动静太大了。 长孙顺德少不更事时,跟着季晟阿兄在漠南打仗!阿兄教他的第一条,不是冲阵,也不是贪婪斩获,而是怎么生存下来。 宫闱之内的凶险不比战场少,数不清的人可都躲在阴暗的角落中,盯着东宫呢! 呵呵,“你说的对!所以,孤最近是有些树大招风了,所以东宫马上就要迎来一位新的太子少师了!” 哦!新少师,谁啊?这倒是引起了长孙顺德的兴趣。 杞州刺史-金紫光禄大夫-平原良公-长孙敞(长孙晟之弟) “谁,休明?” 就是他,皇帝觉得没什么人能真正管住李承乾,连魏征都不愿意到东宫做老师,所以这事还是落到了长孙无忌头上。而他这个好舅舅,为了自己摆脱苦海,多白几根头发,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亲叔叔。 陛下斟酌了一下,觉得长孙敞与长孙晟是共天共地的亲兄弟。李承乾再混账,也不至于连他的话都不听。诏书已经下了,由专使急向杞州,召长孙敞入京。 呵呵,“这有些想当然了吧!” 同样都是叔外祖,李承乾是怎么敲打他的,长孙顺德一清二楚。长孙休明的心机、城府,还不如他呢,能管得了太子,别开玩笑了! “所以,孤对这位少师,还是很期待的。” “跟郭桓说,仕途、名爵,孤都能给他,能做多大的官,就看他的本事了!” ......... 三日后,方谷峪 啃着饼子的郭桓,看着恒通和两位什长带回来的东西,一把断刃,两块衣角及半张啃过的饼子。 这些东西,是不该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山谷的。 特别是这把横刀,没有铭刻匠作者,更不是制式样式,这种违制的兵刃,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铁匠铺。 郭桓抹了下胡须,淡笑道:“有意思啊!” 违制兵刃,刻意清理过战场!如果不是树上的刀痕和这些东西,谁能想到这里发生过什么呢! “郭使君!末将觉得我们应该深入,也许就能找到高侍郎他们!“ 郭桓淡淡一笑,这些小家伙还是太嫩了。好吧!既然要纳入东宫的投名状,他就教教这些愣头青。 草原上的狼撵兔子,都会把它们撵到自己的陷阱中,狼是群居的、协同作战的群体,所以可以横行草原。 如果,恒通他们是狼会不会在没有全歼、全俘的情况下,打扫战场吗? 这里人迹罕至,一年到头也不会来几个人,把尸体留在这里,出来觅食的野兽就会替他们收拾干净。 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是因为这里有他们需要掩护的东西,是不能见光的存在。 可能是制刀的工坊,或其他的什么东西。郭桓不知道高履行的使命是什么,但能惊动圣人的事,恐怕都不是小事。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要改变行进的时间,拂晓和黄昏行进,其余时间休息或捕食。 松子、野鸡、野兔,一切能吃的东西,全部都要收好。因为没人知道,他们还要在这里坚持多久。 当然,每日回归营地时,也要用树枝扫除痕迹,避免被人夜半摸营。郭桓必须提醒他们,这不是随驾行猎,在别人的地盘,低调一点,没什么坏处! ........ 第59章 处境! 秦岭未知名山峪 四名喽喽将樊针儿和高履行拖进了一处宽阔的山洞中。 洞中篝火通明,数十名身着破袄的喽喽背弓挎刀列于阶下。阶上的宝座,铺着两张虎皮,虎头就卡在扶手上。 主角,永远都是最后登场的,樊针儿和高履行都以为,会有一位虬髯大汉,或者阴鸷勾鼻家伙坐在那上面。 却不想等了半天,来的竟然是一位俏娘子! 这多少让他俩有些接受不了。 樊针儿是老江湖,所以非常的淡定。 “呐,我无意冒犯,但我的意思呢,还是让当家人出来。这么娇滴滴小娘子,实在让老子,有些,有些痒!” 那俏娘子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扭着胯走下来,笑眯眯的走过来。 樊针儿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看得穿这是个把戏:“我说,你们这待客之道,额!” 樊针儿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喉咙一甜,再看向那俏娘子,便见其手上不知什么多了一柄半月形的弯刀。 看着樊针儿躺在地上抽搐,喉咙处咕咕冒着血泡,高履行努了努嘴:“现在求饶,是不是没机会了?” 俏娘子淡淡一笑,甩了一下弯刀末端的血水,藏在身后:“你跟他不一样!” 话间,还抬手示意喽喽给高履行松绑。 活动着手腕,高履行有些不解:“我们有哪里不一样呢?” 俏娘子指着樊针儿的尸体说,她的部下上个月挖了一个斗,倒腾出来一些好东西,结果这家伙仗着人多刻意压价,就给了一块金饼。 如果不是带队的捕手认出他,是不可能选择把活口带到这里的。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高履行应该感谢他。 “好了,现在说说,你们这么多人进山来,是想干点什么?” 下马威,然后又是轻松寻问,跟下州县公廨吓唬百姓的手段有什么不同! 不过,高履行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明言,他只是个古董商人,听闻有人在武德年间,盗得了太子晋墓中的佩剑。 樊针儿呢,或许是个黑吃喝的混蛋,但他却是关中地区这个行业中好手,好多猎宝郎君,都是从他这里买线索的。这次,高履行也是花了重金,才请的樊针儿亲自出马。 “一把剑而已,用得着这么多好手么!特别是殿后那支小队,绝对是行伍退下来的老兵。我的人,死了十几个,愣是没能把他们全部留下来。” 俏娘子眉毛一挑,眉梢带着怒气:“结果,你跟我说,你就是为了一把剑,当我是三岁的孩童么!” 高履行淡淡一笑:“姑娘,怕是不知金石玉器、古剑铜器的魅力,我们来说它们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而对那些官僚豪绅却是权力和优越的象征。” 自从土葬制度设立以后,盗墓的现象便从未停止过。究其根本,就是现实的利益驱动,让众多盗墓者敢于顶风作案,屡禁不绝。 武德以来,国家日趋稳定,丰衣足食,百业兴盛,因此厚葬之风盛行。家族越是富裕,地位越是高贵,对于本家族人下场时的陪葬物品就越是珍贵繁多。而这厚葬之风,也刺激了盗墓者一夜暴富的求财心理。 贞观以来,盗墓之风盛行,尤其是洛阳、长安两地盗墓者更是猖獗。多是因为陪葬品,数量众多且异常珍贵。当今皇帝也是因为考虑到盗墓的问题,所以才一改前例以山建陵的。 “干什么,吆喝什么!吃了这碗饭,某很清楚律法。某犯不着为了仨瓜两枣,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唐律》中规定:诸发冢者,加役流;已开棺椁者,绞;发而未砌者,徒三年;虽发冢,而未至棺椁者,徒三年,放至远方。 “所以,高某从来都是,花钱买!脏手的事,让别人干。” 钱嘛,高履行有的是,他是跟官绅做生意的,只要活着多少钱都能赚回来。 守在这种地方啸聚山林,又怕引得官府注意,肯定是食不果腹了!只要帮他找到那把古剑,高履行不仅会重金酬谢,还会供应他们一些粮食。 以后双方互通有无,互相照应,发财和生存,都不是问题。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活计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忌讳,是吧! 俏娘子摆手,示意喽喽收刀,随即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口花花?” 这很简单,都是走江湖的,娘子应该知道,豪绅富户喜欢养老兵做看家护院之用。因为老兵们不仅武艺好,而且对主家更忠诚。 那些人都是他喂了大价钱的,一家老小都指着生活呢,所以没找到他之前,他们不会离开太远。 “只要找到他们,高某可以让他们回家取,相信我,为了自己的小命,我是不会耍花样的。家财万贯,娇妻美妾,我还舍不得死。” 俏娘子嫣然一笑:“你撒起谎来,脸真是不红不白的!” ........ 未知名山峪,以西三十里的一处山坳 兵士给候莫陈辉处理着胳膊的伤口,清雪涂抹伤口,清理污垢,然后从蹀躞带的针筒里,取出桑麻线和长针缝合着。 仅剩下的一名什长-方越,将清点的情况简单的做了汇报:还剩下九人,好消息是都是轻伤;坏消息是,粮食不多了,就算是减半也只够吃两天的。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候莫陈辉强挤笑容:“这半条腿还是不够熟悉,很多动作都做不了啦,否则也不会中这一刀。” 撕下布条,上手帮着包扎伤口,方越沉声道:“将军,我们需要出去搬救兵!” 很明显,对方绝不是一般的江湖草寇,所用的招数都是大开大合的战阵之术,且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现在出去,搬兵围剿,将他们赶尽杀绝,救高侍郎,为兄弟们报仇! 候莫陈辉点点头,是要搬救兵,但不是都撤! 刘承三人伤的都是腿,行动不便,方越带三个人把他们带出去,只要找到村落,就可以找到车马。 张老四、麻鹰留给他,他们俩都是斥候,可以跟着他去找那伙人的老巢。 “将军,还是你带着人撤,卑职留下来。” “放屁!老子是将军,要是撤了,对得起太子爷的信用之恩么!滚!立刻带人滚!留下一半口粮!” ......... 第60章 劝降! 呸!高履行吐了一口血沫,脸上却依然挂微笑,不仅仅是因为他跟俏娘子之间,有了更深的了解,得知了她的名字-薛瓶儿。 更是因为,他的娘家人来了! 候莫陈辉,还有一个消瘦的中年,恕其眼拙,还真不认识这家伙。 但高履行必须承认,他干的的确漂亮,区区几十人就能打的二百喽喽节节败退。 候莫陈辉指了指山口,那里还有全副武装的五百金吾卫监府兵,他们手中的弩箭,可以轻易穿透重扎。 所以,不要做无畏的抵抗,投降吧! 薛瓶儿冷冷一笑,把刀架在高履行的脖子:“我可以先杀了他,再跟你们殊死一搏。” 嗯,郭桓抬手制止了候莫陈辉,然后自顾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上山的时候,本官看到外面的山坡,在这个季节,还同时长有葱薤,在大雪中却仍郁郁葱葱,还赞叹两声奇绝。” “正所谓山上有葱下有银,山上有薤下有金,这是山下有金银之兆。” “石座后面的挂着面残破的旗子,很有讲究!特别是上面的-襄武二字。年轻人不知道,但本官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所以知道一些旧事。” 隋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当时天下三支精锐骑兵,分别是大唐-玄甲军,大隋骁果国,及西秦的襄武军。 薛举本是河东汾阴人,后随父徙居兰州金城,薛举容貌魁梧雄壮,骁勇善射。其人家钱财巨万,喜欢交结边地豪杰,因此称雄于北方边地。 大业十三年,时逢年荒民饥,陇西盗贼蜂起,金城县令郝瑗为讨伐贼寇招募兵卒数千人,任命薛举为将。 分发铠甲,大集官民,置酒飨士,薛举和儿子薛仁杲及其徒党于座中劫持郝瑗,假称收捕谋反之人,随即起兵,囚禁郡县官员,开仓散粮以赈济贫乏。 自称西秦霸王,建年号为秦兴,继而招附群盗,劫掠官马。兵锋甚锐,所至之处城池皆被攻下。 是年,隋将皇甫绾率兵一万人屯驻枹罕,薛举选精兵二千人前往袭击,在赤岸击杀皇甫绾,随即乘势攻陷枹罕,岷山羌-钟利俗率众二万人归降。 薛仁杲整合部下与岷山羌,组建一支陇右铁骑,又选其中五千人为亲军骑兵,因陇西古称襄武,故建军号-襄武。 武德元年六月,薛举率大军侵入安定郡,主力军向高墌方向前进,而在东北、西南两翼,则派机动骑兵袭扰北地、扶风二郡。 七月,陛下来到高墌,不料忽然得了疟疾病倒,只得命行军长史刘文静、司马殷开山代替指挥。结果,薛仁杲率襄武军秘密进袭唐军背后,在浅水原交战,唐军八位总管都败下阵,士卒死亡十分之五六,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均被俘。 陛下不得不率军返回长安,薛举占领高墌,收集唐兵的死尸堆成京观。刘文静等人均因此被罢官。 次月,陛下率军夺回高墌,并在与此与西秦军激战六十余天。 如果不是,宗罗睺营地中没有水源,好几天人马没有水喝,浅水原之战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 郭桓向长安的方向拱了拱:“陛下英明,巧妙地利用步兵和骑兵两个兵种在攻守上的不同优势,在长期的正面坚壁挫锐之后,突然加以狂风暴雨般的背后突袭,从而获得会战的胜利” “而此后又趁破竹之势以骑兵快速突击,攻灭西秦的老巢-兰州。” 唐军在高墌大败薛仁杲后,兵锋直指戍守西秦都城-翟长孙,陛下只带数位随从亲往营寨安抚翟长孙,翟长孙颇为感动献城而降。 后又与张士贵将丘行恭、段志玄等人统帅的精锐骑兵与。陇右铁骑的襄武军残部,整合在一起,重组了玄甲军。 武德元年,十一月,薛仁杲押解到长安,在长安城的东市,薛仁杲、宗罗喉等数十人斩首,西秦灭亡。 “姑娘姓薛,又有襄武军的旧部追随,想必是西秦薛氏的后人了!” “你们不在西北的山中躲着,千里迢迢跑到长安,杀了人,还要清理干净,就是为了不想让引得官府的注意,好让你们顺利获取的金银,以备起事吧!” 郭桓得劝她一句,何必呢! 哼,薛瓶儿眼圈一红,怒目视道:“我父已降,唐皇无信磔杀,天理何在!” 郭桓叹了口气:“薛举父子勇悍绝伦,性皆好杀,仁杲尤甚,无恩众叛,虽猛何为?” 难道追随她的这些人,没告诉过她,薛仁杲破阵,所获士卒皆杀之,杀人多断舌割鼻,或碓捣之,残忍至极。 隋将庾立,就是因为不愿意背主投降,薛仁杲便将其磔杀于猛火之上,渐割以啖军士,这样残暴的人,谁能留,谁又敢留! “姑娘,天下争霸,有德者居之!死了的人,终归是死了,活着的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煌煌天朝,贞观盛世,民心稳固,就凭这些残兵败将,有再多的金银,也是撼动不了大唐的江山啊! 看看跟着她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面有菜色,破衣烂衫,日子应该过得很是艰难。 这些人能抱着薛瓶儿逃出去,且将其抚养长大,显然都是忠义之人。 跟着她吃糠咽菜也就算了,难道薛瓶儿忍心,看着他们死在这毫无意义的战斗中么! “本官在你这个年纪时也好勇斗狠,觉得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偷偷瞒着家里,跟着武德皇帝在晋阳起兵。” “可转战千里,见的都是荒野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薛瓶儿眼神暗淡下来,放下刀,再回首看看那些老兵及子弟,长叹口气。 “你能为他们求得赦免么?” 赦免反贼,可不是郭桓一个区区五品刺史能做到的事。再者说,他也不是京兆府的官,管不着长安地面的事。 但派他来的人,有这个权力!郭桓可以在他面前求求情。 谁? 郭桓淡淡一笑:“大唐太子!” 嗯!薛瓶儿抬手示意,身后的部下放下刀盾,走到郭桓面前,呈上自己的刀。 “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第61章 代价有点大! 东宫-显德殿 看着来复命的郭桓,李承乾是喜形于色。 高兴,不是因为金银脉,也不是薛瓶儿等西秦余孽,只是因为郭桓证明了自己。 都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李承乾觉得这话并不准确,掌权者无不希望有千里马辅佐自己,但放眼于下皆是碌碌之辈,千里马何其难寻。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孤无有不准!” 郭桓拱手言道:“臣希望殿下能在圣人面前进言,赦免薛瓶儿等人。” 嗯? 郭桓的请求,让李承乾始料未及,他走长孙顺德的门路,不就是想把头上的“检校”二字去掉么! 这是个大好机会,李承乾正等着施大恩给他呢! 而且,他相信郭桓这样的聪明,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臣做官,机会还有很多!但他们的命,只有一条,错过了这个机会,便来不及了。” 季布一诺,千金不易!做官的都是势利之徒,郭桓也不例外。 但做人,不一样! 他既然答应了,自然会信守承诺,请殿下为他们寻一条活路。 呵呵,“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求禄位而不失义,可谓官中上品!” 好吧!都夸下海口了,李承乾又怎么能食言而肥,这件事,他应了,待会便去觐见陛下。 ........ 看到太子给自己见礼,李世民轻哼一声,这小子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要没有事,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承庆殿的。 “父皇,这果汤着如何?” 嗯,李世民点点头,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能喝上这种果干煮着的果汤,也算是一种享受。酸酸甜甜的,兕子和末子都很喜欢。 算他知道勤俭持家,在夏季就把吃不完的果子、蔬菜,让尚食局全部晒干。否则,大冬天的便只能啃地窖里的莱菔(萝卜)了! 这是个好东西! 李世民打算明年推广,甚至让户部办两个作坊,专门做这么果蔬包,配备给军队。这种便宜运输的菜肴,稍加煮水便可食用,非常适合作战的部队。 额! “你那是什么表情?” 李承乾搓了搓手:“其实,父皇是可以省下建作坊钱的!” 李世民一听就明白了,又特么中了这小子的套儿! 跟八珍酒一样,他都是先让人尝鲜,勾出馋虫了,然后再向人伸手要钱! 混小子肯定是算好了,摸准了朕一定会拿来赏赐臣工,替他把推广的事做了,然后他再大把的捞钱。 “玩心眼玩到你爹头上了,信不信朕现在就抽你!” “老实交代,你存了多少干菜、干果!” 真没多少,只有区区十万斤而已。大部分都在疏通道路时,由金吾卫带给了沿路的百姓,剩下的也都让给金吾卫及清雪的府兵消耗了。 听到这个解释,李世民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哼,这还差不多!” “高明,朕都不记得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做太子不是这样的,你的眼光要放的更大更远些。” 李承乾点头附和:“父皇说的极是。前几天,儿臣翻看五朝史,上面提到隋文帝二开中华之事。令狐德棻和魏征,都在书中给予了隋文帝很高的评价。” 嗯,“这话不假,朕看过了,隋书修的不过分,里面的褒奖是隋文帝应得的。” 是吗? 李承乾却不这么认为:“隋文帝抢了他外孙-北周静帝的皇位,这算欺负孤儿寡母么!” “在儿臣看来国家是否为正朔,还要看江山是什么来的。比如汉高祖和父皇,靠刀剑打下来的王朝,才资格称为一朝圣主!” 这个马屁拍的李世民很是舒服,可是他还是摆了摆手:“朕的这点功绩,哪能与汉高祖相比。” 话是这么说,但在心里,李世民还是认为理所应当的。 虽然,高明这小子时常惹朕生气,但不得不说他看人,还是很准确的。 马屁是拍的很舒服,但李世民得提醒他,不要打金银矿脉的主意,那是朝廷的资产,他已经让工部的人去勘探了。 “据朕所知,东宫的府库充盈的都快放不下了,那些和尚每个月都会给你送一大笔金银。朕就奇怪了,你是怎么从佛祖那里化缘的呢?” “额,这个说起来很简单,儿臣。不是,儿臣不是来说这事的!” “那你就是打金银矿的主意了?朕说了,那是朝廷的,明白么!” 不是!金银矿虽然好, 但李承乾却认为,那东西太耗时耗力了,他有那时间,干点什么不好,完全没必要跑大山里发财。就像父皇说的,他都能给佛祖化缘了,还在乎那点东西。 “那你来干什么?” 听完了李承乾的话,李世民才明白方才他为什么讲隋文帝,为什么看不起隋文帝欺负孤儿寡母了,敢情这是说给朕听的故事! 不过,郭桓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天大地大,偌大的个大唐,难道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薛瓶儿么! 薛举、薛仁杲拥兵十数万,称雄西北时,李世民尚且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现在他统治着偌大的皇朝,还能怕一个小娃娃了! 这个恩典,他可以给!随后,他会照会中书省,下发一道诏书,赦免薛瓶儿及襄武军余部,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之下。 “父皇圣明,天下人必会感受到吾主博大胸怀的。” 呵呵,“少拍马屁!朕给这个恩典不难,但你也给朕告诉薛瓶儿一句话,皇家的恩典不多,她可要珍惜。” 那是!既然替薛瓶儿求了这个恩典,那李承乾就有责任,确保这些人不会再生事,老老实实做个大唐顺民。 嗯,“这点,朕相信!” “高明,朕给了你这么大的恩典,你是不是也表示一下?” 表示?表示什么? 咱们可是亲父子,帮点小忙还谈条件,太伤感情了吧! “父子怎么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那个破东西,侯君集、李道宗部,不得不选择原地驻军。三万大军,一天人吃马嚼的,得多花多少钱啊!” 李承乾无语了:“父皇,您当时同意的啊!” 是!他是同意了不假,可外朝的臣工们不知,他们只知道太子越过了朝廷,直接对在外作战的部队下令。就因为这个,弘文殿都能收到数十本弹劾他染指军队,越过本分的奏疏。 “将这些奏疏,留中,朕也是很难的!要不是这样,朕把你的计划说出去,省的朝臣们误解你?” 蛋疼!李承乾只觉得蛋疼!英明神武的天可汗敲诈起人来,真是,真是不要脸啊! 叹了口气,李承乾点点头:“儿臣服了!工部在七十二峪勘探、采矿的费用,东宫出了!” 好啊!李世民的嘴角微微上扬,指了指大门。 “现在,你可以跪安了!” ......... 第62章 化干戈为玉帛 出了承庆殿,看到在外值守的翟长孙,李承乾径直走了过去:“大将军,孤今日救了西秦的亡国公主和襄武军残部,你怕不怕?” 翟长孙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如寂静的水潭,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我靠! “孤又上当了,是吧!“ 翟长孙没有回话,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明白了!武德元年,陛下劝降翟长孙,条件之一,便是放任尚是孩童的薛瓶儿远走高飞。甚至连保着她逃出兰州的。常伯兴的襄武军都是翟长孙亲自挑选的。 陛下从来就没想杀过薛瓶儿,因为跟收服翟长孙和陇右铁骑比起来,一个女娃实在太无足轻重了。 方才他讲五朝史,拿隋文帝说事,陛下便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了,拿金银矿出来插科打诨,就是为了多讹他的点钱罢了! 敢情,他又当了一次冤大头! 不是,孤挣点钱容易么!他就这么坑,于心何忍啊! 见太子一副肉疼的样子,翟长孙也是上前,补了一句。 “殿下,你不亏的!薛举的夫人鞠氏是高昌王族,现任的高昌王鞠文泰便是她的亲娘舅。“ 高昌?鞠文泰? 怎么,听翟长孙这意思,孤还能从高昌弄点好处? 那个鞠文泰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哎!这笔买卖,赔大了! ......... 翌日,宫道上,薛瓶儿问郭桓,唐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总是报答的。提前问问,她好心中有数。 “太子啊!眉目修耸,顾盼有威,多有智数。而且,他是个好人!” 郭桓出身名门望族,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尔虞我诈,什么人是好人,什么是表里不一,稍作交往,他便能看出来。 太子呢,虽然做事不循章法,但他做的都是好事,关中清雪、赈济受灾百姓,郭桓在长安这段时日,看的一清二楚。 郭桓知道薛瓶儿还有怨恨,但下旨斩杀她父亲-薛仁杲,是高祖皇帝,不是陛下。斩杀反王,是他展现受命于天的一种方式,薛仁杲不是个例,窦建德、孟海公、李密,不外如是,这不是当时的陛下能左右的。 十九年了,时过境迁了,往事就该随风而散! 薛瓶儿点点头,但却没有多说。二人便一路走到显德殿,在张思政的引荐下入殿。 让宫人给二人设座后,李承乾郑重替高祖表达了歉意。是啊,杀降不降,杀降无义,这是一个错误,自然就需要拨乱反正。 兰州的庄严寺,曾是西秦的皇宫,李承乾与佛门有些关系,他可以把那里要过来,还给薛瓶儿,并照会兰州刺史,多拨一些良田给他们。 “民女想问一句,为什么?” 李承乾淡淡一笑,冤冤相报何时了。 当然,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施政主张,跟他的舅舅齐国公-长孙无忌一样,他对武德朝的一些举措,是极为不赞成的。李氏既然坐了天下,就该拿出最大的诚意,化干戈为玉帛。 “殿下的恩典,民女谢过!但民女还是愿意自食其力,请殿下给我们一个长安的户籍,我愿意带着他们在京师做个顺民。” 李承乾点点头:“留在长安也好!东宫在霸上有个庄子,是孤做郡王时的产业,便赠予姑娘了,养活三五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莫要推辞!长安纸贵,在这没有营生是活不下去的,这也是孤的一点心意。” 接到太子眼神示意,郭桓也适时劝说。 “薛姑娘,殿下赠的是情义,莫言辜负了。” 作为太子,李承乾给谁东西,都可以说是赏,但他没有,说的是赠。赏赐,薛瓶儿可以拒绝,但要是拒绝情义,那就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薛瓶儿也只能行了礼,谢过殿下恩典,随即在张思政的引领下退下去接收她的庄子。 抬手示意郭桓饮茶,李承乾了是摇头苦笑。 “这个西秦公主,还挺有个性的。” 的确如此! 但郭桓更佩服殿下的仁心,西秦这笔账,到殿下手里算是以最温和的方式结束了,这样挺好。 “公衡啊!这都是小事,你也看到了,大唐最大的问题,还是土地、粮食。” “世家大族动辄几十万石的储粮,这次孤与王氏掰手腕,砸了大笔的钱财,也没试探出王氏的底线。” 郭桓淡淡一笑,在太原,论家族势力、地位,王氏为魁、郭氏次之,他太了解太原王氏的底蕴了。太子敢跟王氏掰手腕,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可郭桓不明白东宫与太原王氏,为何走到这一步了! “公衡,怕你还不知道,王珪已经出任魏王师了!太原王氏把宝压在李泰身上了。” 世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享受祖宗留下的财富,荣华富贵,李承乾也不愿意跟他们为难。 但他王氏,竟敢把手插到皇室来,撺掇李泰给东宫下绊子,这特么就过分了!他们踩过了线,李承乾自然要让他们知道,踩过线的下场。 嗯,郭桓明白了,但对他的做法,他还是很赞同的。把刀砍下太原王氏,总比砍向自己的兄弟要强。把弟弟那些助力都收拾了,自然也可高枕无忧,这倒是个解决储位之争的路子。 “殿下,您不会以为,臣能当起郭氏的家吧!” 哈哈,“公衡,你想多了,孤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在治理邵州时,能够多倾向一些百姓,仅此而已。” 邵州的土龙生意,绝对是一门好买卖,太子答应会高价回收土龙皮,这对增加当地的税收,改善民生,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关于民生的问题,郭桓向李承乾保证,必不会让太子失望,他是个立志要做千古名臣的人,爱民是第一位。 君臣二人还没聊完,便见程处默走了进来,见礼之后,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承乾摆了摆手:“公衡是孤的友人,不必避讳,什么事直接说吧!” 额!程处默砸吧一下嘴,随即娓娓道来,而李承乾和郭桓听后也是相觑一眼,尽是错愕之色。 ......... 第63章 龙泉失窃! 内府局被盗? 开什么玩笑! 还真不是玩笑! 内府局:掌中藏宝货给纳之数,及供灯烛、汤沐、张设。 有唐以来,也只出现过一次。贞观初,长孙顺德在监督奴仆时,发现数奴联合偷盗宫中财宝,依法应将这几个奴仆斩首示众。 但是顺德接受了这些人给他的贿赂—一些丝绢和金银,他便将这件事压下来,放过这几个人。后来,丑闻暴露了,弄的人尽皆知,长孙顺德脸都没得了,皇帝还在殿上赐了几十匹丝绢羞辱他。 自此以后,内府局的戒备便更严了,且在侧右银台门驻军,也在协防之列,想再偷盗无异于难以上天。 “确定不是监守自盗?” 郭桓知道,这么说有点对不起老长官不敬,但好像没别的可能。 程处默可以肯定不是! 大理卿-胡演,侍卫中郎将-马宣良,已经弄残了七八个当值的内侍,吓疯了五个了,真要是他们偷的,早就招了。 “丢什么贵重的东西吗?” 程处默清了清嗓子:“龙泉剑!” 什么? 龙泉剑,又名龙渊剑,相传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 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剑身上刻有七星标志和飞龙图案。是名「龙渊」,又称「七星龙渊」。 自西凉开国君主李暠开始,龙渊剑一直由李家代代相传,到了李渊手中,因避李渊讳,便把「渊」字改成「泉」字,曰「七星龙泉」,简称「龙泉剑」。 武德九年,李渊曾将这把天子剑传于李世民。 “嗯?昨日才见了父皇,没听他说啊!” 当然不会说,陛下有他的定唐刀,并不把这把天子剑太当回事,所幸就把它存在了内府局的府库当中。在陛下眼中,那把剑跟其他的收藏没什么区别。 但这东西,毕竟是天子剑,而且是李氏族长的信物,所以不得不彻查。 嗯,这倒是真的,定唐刀是陛下做秦王时的佩刀,随其开创大唐的基业,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要比龙泉剑高,那把刀现在就在承庆殿的武器架上摆着呢! “不是,这跟东宫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关系,但这宫中丢宝,也是宫务,自然也要禀报皇后娘娘。方才,娘娘去了一趟内府局,见胡演和马宣良处置的这么不体面,也是非常的不满意。 便以此事为内宫事务,便需外臣劳心,将他俩赶走了。还让当值程处默来通知李承乾,限期五天,把剑找回来。 “又不是我拿的,上哪儿找去?” 程处默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演和马宣良查验了近几日宫禁,东西应该还在宫里。 “好吧,瞎子摸象,找吧!公衡,着急出宫么,不着急的话,助孤一臂之力!” 郭桓当即拱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在去内府局的路上,郭桓再次证明了他的博学,除了龙泉剑“欲知龙渊,如登高山,如临深渊!“的一些故事外。 他还知道,高祖皇帝曾为爱剑写的一首诗: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光,错镂金环映日月。 正逢天下风尘起,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公衡啊,你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首诗,是李渊在贞观二年写的,那时候他只能以赖在太极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种心态下写的诗,能没点郁结之气么! “臣也是随口一说,殿下莫要当真!” “孤是不当真的,就是!” 嗯?“站住!” 叫停了几个一行刚出内府局的宦官,李承乾在郭、程等人狐疑的目光下,走到一位头低的最低的宦官面前,随即又道:“其余的人,可以走了!” 等几个宦官离开后,李承乾在那跪地俯身的太监面前踱步。 “这太监啊,不是那么好扮的!喉结、胡碴,都是做不了假的,况且你就不怕别人把你认出了?” 嗯!假太监? 张思政、程处默、长孙嘉庆三人,抽出腰间的横刀,便将宦官围了起来。 等那宦官抬起头来,长孙嘉庆还惊的脱口:“刘树义!” 听到这个名字,郭桓也是大吃一惊,这刘树义可是刘文静的次子,贞观三年,陛下下旨追复刘文静官爵,以子刘树义袭封鲁国公,许尚公主。 但不久后,因与其兄树艺怨其父被戮,又谋反,遂伏诛。 这人? 明白了!不仅郭桓明白了,长孙嘉庆也是若有所悟,弯腰就把刘树义提到到拐角处,还愣令卫士,百步之内不得任何人靠近。 长孙嘉庆恶狠狠掐着刘树义的脖子,警告他,敢出一点声,立刻就乱刀分尸。 然后收刀入鞘,来到李承乾面前:“殿下啊!这好人是做不得的,瞧见没有,好人没好报!” 打束发加冠那天起,长孙顺德就告诉他,人是这个世界最坏的东西。有钱就得吃喝嫖赌,为了自己就该心安理得的坑蒙拐骗。等有一天自己老了,才会发现,活下来的,都是恶人! 他老子是有很多毛病,可长孙嘉庆认为,唯独活的自私,一点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果不是这不是皇宫,如果不是出了震动两位至尊的偷盗之事。为了殿下,为了长孙家,长孙嘉庆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刘树义。 李承乾呢,淡淡一笑,拍了拍长孙嘉庆的臂膀。 “嘉庆,别激动,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嘻嘻,刘树义笑嘻嘻抱拳:“不良人-天孤星,参见殿下!” 京兆府不良人?连郭桓都不由惊呼:楚恒贼大的胆子,竟敢把伸进皇宫,他活腻歪了! 李承乾摇头表示,此不良人非京兆府不良人!乃是山火令统帅的天子秘兵-大唐不良人。 “哎,孤就不明白,怎么什么事袁天罡都要插一手!还有,你们穷到连人皮面具都置办不起了?” 第64章 刘树义的发现! 长孙嘉庆说的没错,李承乾是刘树义这辈子,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人。贞观三年,那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谋反案,让他和兄长又遭遇无妄之灾。这几年,要是没有殿下让恒连送的那些金饼,他怕是早就饿死了! 长孙嘉庆重重哼了一声:“知道殿下是冒了风险的,就该知道感恩!” “难道以为,抱上一个小小的火山令,就能帮你摆脱谋逆罪呢!” 刘树义耸了耸肩膀,满脸学着不在乎。 “长孙嘉庆,你们长孙家的人,除了傲慢,还有别的么!你小子还跟从前一样,脑袋里装的都是大粪!” 你!长孙嘉庆刚要拔刀,便被郭桓按住了手。 “将军,天子秘兵,自然在赦免之列,他已经不是反贼了。没有身份,没有过去,自然也就没有未来,他影响不到殿下。” 哈哈,“殿下!你身边还是有明白人的!嗯,这样才对,要是你身边都是这样的蠢货,我真该担心了!” 李承乾抬手,示意程、张几人退下的同时,还特意留下了郭桓。这个举动,让郭桓的确有些受宠若惊。 “你最好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说袁天罡,你父兄活过来,也保不住你!” 刘树义着重看了一眼郭桓。 “别见怪啊!他从小就这么个脾气,我们这些侍读早就习惯了。” 好吧,趁着太子爷还没发火,刘树义便将自己任务透漏一二。 四日前,大帅接报,内府局里的龙泉宝剑失窃了!遂传书京中,命刘树义潜入皇宫,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胆敢窥视天子之剑。 昨日,刘树义潜进来,弄晕了一个小宦官,给他喂了足够药,藏在内府局的假山中,换上了他的衣服,拿上他的腰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对这个内府局,刘树义很熟,小时候,他没少跟着李承乾从千秋殿溜到这里寻宝,所以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存放龙泉剑的天字一号阁。 门外都是禁军,他只能选择当一回梁上君子,走天窗摸进去。 “实话实说,这内侍省的官太特么好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防卫还那么松懈!” “说重点!” 好好好!说重点! 龙泉剑,摆放的位置在正中间,后面有一套铠甲,是陛下做秦王时穿的。 呈剑的案子一尘不染,后面的铠甲也是波光粼粼。这是正常的现象,内务局每隔一段日子,都要打扫一遍。 但刘树义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甲叶子里,竟然布满了灰尘。 这说明,内府局的人在偷懒,因为发现宝剑被盗了,上面一定会来查,又担心灰尘太大被叩一顶对御物不敬的帽子,所以专门抢先打扫的。只不过时间有限,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彻底打扫。 但这也同时破坏了现场,原本应该留下的东西,都被他们用抹布、扫掃清理掉了。胡演和马宣良找不到线索,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刘树义发现了一点点线索,房梁之上,有两条钢丝勒痕,盗贼是梁上吊下去,取走的宝剑。 “所以,跟你一样,都是梁上君子了!” “也不尽然!臣还发现了一排脚印,一直延伸到西顶天窗才消失了!” 刘树义本来是想混在换班宦官队伍中,趁机钻到西面去看看。这不,还没去呢,就碰到了李承乾。 西面是千秋殿了! “走吧!这事归孤管了,一起去看看!” 刘树义拦了一下:“殿下,你就不用去了吧!臣去看看,回头再报给您?” 李承乾神情黯淡,但还是推开了刘树义,径直走了出去。刘树义也是给了自己一嘴巴,喃喃埋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郭桓却淡淡一笑:“本官倒是觉得,殿下是有情有义!” 切!“情义,情义算个屁!等你全家被砍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量” 话毕,不待郭桓反应,便径直跟了上去。 ........ 千秋殿,夹在两仪殿、承庆殿之间,百福殿之东。武德朝时,专门给未成年的皇子、皇孙居住。李承乾七岁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渡过的,不像李恪、李泰他们只是偶尔来住。 看到李承乾望着西苑,一旁的刘树义也叹了口气。 “殿下,人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 李承乾摇摇头:“其实,宽弟只是贪吃而已,如果不是他贪吃,死的就该是孤。” “楚哀王不是病逝的吗?” 哈哈......,“病逝?郭使君,这话你也信!” 刘树义给他普及一下宫廷历史,这里的冤魂怨鬼,不仅有年长的,更有不少懵懂的孩童! 武德朝时,太原王-李承宗是长子长孙,而秦王府一系中,楚哀王-李宽,吴王-李恪与殿下同一年所生,也是王府最年长的王子。 殿下小时候,与太原王、楚王亲厚,三兄弟一起读书,一起玩耍,有时候甚至会挤在一起睡觉。 后来,太原王莫名其妙的薨了,死的时候殿下与楚王,就睡在他身侧。 当时东宫、秦王府之争正值激烈,所以两府之争也就蔓延到了下一代,安陆王-李承道等人,便一口咬定,是殿下害了太原王。 虽然,事后太医证实了,太原王是李氏皇族的惯有的风疾而亡的,与二位殿下无关。 可这样的解释,并没有取信所有人,最起码伺候太原王的侍读不是这样想的。 太原王是长子长孙,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们的父母费尽心力,把他们送到太原王身边,就是想服附以尾翼,扶摇直上的。 人死了,那一切就会毁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如何能不恨! 所以,李承乾作为秦王府的长子,嫌疑最大的人,就成了他们报复的目标。就像李承乾说的,如果不是楚王贪嘴,吃了那碗肉羹,死就是他自己了。 郭桓頟首,长叹道:“古今多少宫闱事,皆磨灭在宫墙黄瓦之中!” 李承乾收回目光,沉声道:“搜!就是挖地三尺,也给孤找到线索!” ........ 第65章 幢主之密 刘树义挺有意思,私入皇宫也就算了,竟然还带了兵器!他的兵器就更有意思了,表面看只是一根漆黑的铁棍,但按动机扩,竟然会弹出一截,变成了破甲锥。 戳了戳柜子,刘树义注意到李承乾的目光,也是咧嘴直笑。 “用不用,我找地孤星给你锻一把!” 李承乾摇摇头:“这种东西,不适合孤!” “也是!要是让你到了拿兵器拼命的时候,那大唐就到亡国之日了。” “哎,高明!听说你都有两个儿子了,那两个小家伙,很可爱吧!” 刘树义直起身来,很郑重的叮嘱:“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再走我们的老路!” 李承乾,嗯了一声,他知道刘树义的弦外之音。 现在,四下无人,李承乾想问一句,袁天罡,为什么对龙泉剑,这么感兴趣。千万别拿公廨里的那套说辞搪塞,伤交情! 刘树义拄着破甲锥,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表情很是无奈。 “高明,用不用非知道这么多!” 李承乾应该清楚,不良人办差,先斩后奏,皇权特许!除了陛下,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不要对任何人解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承乾这位储君。 可他呢,非拿交情说事,这就让刘树义有些为难了! “是吗!” 李承乾抬手,以剑指指向刘树义身后的花瓶,便见一股浑厚的气劲迸发,直接击碎了那花瓶。 “那这样呢!” 便其手掌缓缓向下,花瓶的碎片微微开始震动,最终旋转形成一个旋涡! 《气神经》! 刘树义长叹一口气,七年没见而已,他发现李承乾越来越陌生了! “好吧!臣说!” 太祖景皇帝-李虎,是西魏八大柱国之一,人们都认为陇西李氏真正崛起之时,是从这里开始的。 李虎是十六国时期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五世孙。李暠生李歆,李歆是西凉第二任君主,史称西凉后主。李歆生李重耳,李重耳在西凉灭亡后,出仕北魏,官至弘农太守。 李重耳生李熙,官至金门镇将,曾率领豪杰镇守黑城,护卫北魏首都平城,抵御北方草原柔然的侵犯,因而在武川定居安家。李熙生李天锡,官至宿卫统兵的武官幢主,而李天锡即李虎的父亲。 幢主即南北朝领兵官,幢,以羽毛或杂彩为饰的旗帜。幢主,即旗主、旗头之意。以千人为军,军有将;百人为幢,幢有帅。幢主其实只是低阶的武官。 李天锡这辈子,可以说一无所成,还是凭借儿子李虎功劳追赠司空。高祖建国后,本来是想追封为帝,但他一生无有建树,实在是拿不出,所以只是追谥个懿王。 “不用你背家谱,孤比你清楚!” “那殿下更该清楚,秦人用了三十五代君王,历六百二十年,才一统天下的!” 与一门心思在魏为将的祖、父不同。李天锡更慕天子之尊,也有吞吐天下之志。他最大的理想,便是为李氏光复李暠时的荣光,让李家重新拥有逐鹿天下的实力。 可当时的天下,战乱不休,政权更迭频繁,稍有行差踏错,便有灭族之危,更别说光复李氏的大业了。 所以,李天锡的心思上,并没有放在仕途上,而是一心钻营财、势之道,他清楚的很,做大事一定要钱,有家族的势力! 那时期盗墓猖獗,盐铁走私、兵器、战马私相授受更是屡禁不止,李天锡通过关系,为亲信谋得了缉捕走私的差事,便以此积累了大量的财货,也因这些生意与各大家族搭上了线。 “哦,孤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李家是做黑买卖起家的,是吧!” “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所有皇朝崛起都是靠烧杀抢掠,没听说靠嘴皮子就坐了天下的。臣是想说懿王的作法,还算是干净。” 李天锡这辈子,官是做的不大,可凭借他过人的头脑和手段,让陇西李氏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也织成了一张盘根错节的权势网。 太祖景皇帝-李虎,之所以能迅速崛起,挤身西魏八大柱国,便是借助了这份底蕴。 嗯,这个,李承乾是听明白了,可他不明白,这跟龙泉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太祖景皇帝虽然雄烈,但却是个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以他们父子两代积攒的家底,想要夺取天下,根本就痴人说梦。 于是,打着营建私庄的名义,在长安、洛阳两地,圈了两座山,在其中开凿了两座宝库,将大量的财宝、兵器存入其中,并为这两座宝库命名为幢主宝藏。 而打开这宝库的钥匙,便是龙泉宝剑! “宝库?在哪?” 刘树义摇了摇头,大帅说这两座宝库的具体位置,李家世代族长口口相传,除了陛下,无人知晓。 “孤怎么觉得,父皇并不着急呢?” 并不是这样的,大帅行事再乖张,也不敢冒然插手天家事务,参与调查也是经过陛下首肯的。否则,怎么可能知道这等隐秘。 “这样的秘密,孤都不知道,那又有何人知晓其中的秘密呢?” 是,李承乾不知道再正常不过的,毕竟他还没有到那一步。 但这事,却不是只有李氏族长自己蒙上眼睛,就可以当别人不知晓了。 同为八柱国其他七家、还有关陇二十四府(关陇二十四家开府大将军),都与李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们未必不知。 当然,每个家族都有自己那点小秘密,他们知道的肯定不那么详细,能探知龙泉剑就是钥匙的,极有可能不是外人! 毕竟这么大笔宝藏,还是需要亲信去运作的,兴许就是内部出了问题。 不是外人? 李承乾皱起了眉头,这范围越小就越难查了! 换个说法,母后十三岁就嫁给父皇,患难夫妻,相互搀扶至今,可就是她也未必知晓吧! 看千秋殿这样,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事,难办了! “殿下,其实,殿下若是真要掺和,未必没有可问之人。” “谁?” 刘树义一字一吐:“宗正卿-襄邑郡王-李神符!” 李神符,李神通之弟,年前在扬州大都督的任上害了兵,陛下便下旨调其回京调养,并命其重新担任宗正卿。 李神符有脚疾,每次入宫议事,陛下都让人用小舆抬他入内,恩宠非常。 君不下臣府,杜如晦死了,陛下都没去成,本朝只有他这一位,是陛下亲自到他府邸看望,还赏赐财物与御酒。 第66章 造访! 哎!殿下,你不带上臣啊!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在与殿下说话!姓程的,你大爷的! 程处默和张思政可不管那些,殿下说了,把他扔出去,那就得照办-扔出去! 哎呦!揉了揉屁股,刘树义不由吐槽:念完经就打和尚啊,卸磨杀驴啊! 嗯?“长孙嘉庆,你要干什么,殿下就说把我扔出来,没授意你干别的!” 是,话是这么说!但为了让刘树义少惹祸,少招惹是非,长孙嘉庆必须防患于未然,所以在这件事解决之前,刘树义哪儿都不能去! 东宫六率卫府大营 听到长孙嘉庆竟然要兵士把他拴在马桶旁边,刘树义不由激烈的挣扎。可他现在,人不仅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抹布,只能呜呜的咒骂,用眼神杀死长孙嘉庆!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事找事!” “带下去,一天一个馍,别特么给老子饿死了!” 呜呜呜.......呜呜........ 刘树义前脚被带走,后脚便见一位身着明光甲的美髯公,从正堂走了出来。 “嘉庆,怎么回事!” “回大将军,些许小事,末将已经料理了!” 嗯,庞玉点点头:“既是殿下交代的事,那你可要尽心,不要给殿下惹麻烦,明白么!” 是!长孙嘉庆毕恭毕敬的拱手称是。作为天子的内弟,他有必要对一个正三品大将军如此毕恭毕敬么? 是的,很有必要!哪怕不论军阶,也很必要。 此人名为庞玉,以门荫入仕为隋吏,大业年,支持王世充留守洛阳,抵抗瓦岗起义军。后跟随皇甫无逸,一起投效李世民。 参加浅水原之战,从平西秦薛仁杲,授右卫将军。武德中期,出任梁州总管,平定巴集二州叛乱,得到高祖嘉奖。 后迁越州都督,颇有政绩,册封韩国公。贞观元年,授左监门大将军,掌管东宫军务至今。 庞玉是唐军的元老,资历深,名望重,身虽高龄,从不怠懈。其人久守宫禁,明晓军法,熟知朝廷典制,大小公事,无不亲自处理。 长孙嘉庆做大头兵时,便在庞玉帐下效力,实在是被大将军踢怕了! “嘉庆,老夫年事高了,是风前烛,雨里灯了。若是没有殿下,请孙神仙出手诊治顽疾,此时怕是连塌都下不来了。” “受了殿下的恩惠,很多事,老夫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你记住,凡事不要太过,真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殿下也保不住你,明白么!” 嗯? 老头子是不是看到什么?还是他知道什么? 长孙嘉庆心中虽然错愕,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诺,保证不会生事! 待长孙嘉庆离开,老远望景色的长史-皇甫松涛走了过来:“叔父,我好像看见了。” 庞玉抬手:“你什么都没看到!” 哦,皇甫松涛若有所悟,当即一笑,拱手应诺。 而庞玉捋了捋长髯,则是在心中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陛下,您的这位长子,可真不是位简单的人物啊! ......... 与此同时,李承乾也驱车抵达了襄邑郡王府,其次子-少府监-李德懋,闻听太子来访,也是急忙带人大开中门,迎了出来。 “臣李德懋参见!” “哎,皇叔,行这么大的礼,太见外了吧!孤今日,就是来探望一下叔祖,不必兴师动众。” 是,李德懋也是应了一声,随即闪身,请殿下快快进府。 且还给管家使了个眼神,让他去警告老幺-李文暕,惊了太子殿下的驾,就给我仔细着皮子。 “皇叔,叔祖最近怎么样了?” 李德懋对太极宫的方向拱拱手,面带感激的说道,蒙圣人垂帘,让老父回京疗养,又派了太医驻府诊病,敞开了消耗宫廷宝药,身子骨大有好转。 嗯,李承乾点点头,抬手示意张思政递上礼单,这些东西都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的,都是些调理身子的药材。 大婚时,叔祖送了一对东珠,她可是喜欢的紧,这些东西,也是代表他们夫妇的一点心意。 哦,李德懋:“太子妃殿下,真是有心了,臣替家父谢过两位殿下!” 一至西华堂,便见李神符靠在罗汉床上,听着小曲! 李德懋上前轻呼:“父王,父王,太子殿下来了!” 嗯? 谁来了? 李神符睁眼,便见李承乾在对他笑,当即便要坐了起来:“鞋,鞋呢!” “哎,叔祖!算了,跟孤你外道什么。”,李承乾直接坐在床上。 李德懋也是懂事,摆手将堂中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由他亲自伺候茶水。 太子都是串门,不必居礼,那李神符也好再拿着了。也是盘坐着,笑眯眯的问:“殿下,怎么想着到老臣府中了?” 李德懋也是适时的将东宫大礼一事提了出来,还重点提了太子妃殿下。 这让李神符感到了莫大的尊重:“太子妃殿下客气了,些许薄礼,也不过是老臣的一点心意,不值一提!” 李承乾笑了笑:“要的要的,叔祖不仅是族中长者,更受父皇倚重,孤是一定要亲自来谢的。 况且,高明有些族中隐秘,还要请教叔祖!” 哎!这就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殿下这般身份的人,自然不会闲得没事来看他这个老头子。 好吧!太子有什么,尽管来问,只要他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承乾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他想知道懿王、景皇帝与龙泉宝剑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老臣不知道啊!“ 不知道? 不能够吧! 因为刘树义的提点,或者说来自袁天罡的授意,他有理由怀疑,替皇帝保守这个秘密的,很有可能就是李神符。 “殿下,到了老臣这把年纪,还有心力与你开玩笑么?“ 李承乾盯着李神符一板一眼的说:“龙泉剑丢了!” 嘭的一下,李神符手中的茶盏,自由落体,摔成了碎片。 “殿下,你不是在跟老夫开玩笑,是么?” “还叔祖一句,孤不会跟长辈开玩笑,太不恭敬了!” 李神符頟首,随即指着李德懋:“你出去,百步之内,不需任何人靠近。” ....... 第67章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李神符是一把年纪了,可他还有老糊涂,他深知一条,堡垒最容易被内部攻破,没有家鬼永远引不来外贼。 是的,出了这样的问题,大抵是因为内部有人起了觊觎之心,或者为人所利用。 但他不会跟太子说,如果太子想知道,便跟他一起进宫面圣,看看陛下愿不愿意让他知道。 太极宫-承庆殿 看到李神符跪在下面,李世民也是挠了挠眉毛,随即抬手,示意太子将他叔祖扶起来。 “皇叔,朕就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朕知道,这件事跟你是没有关系的,近来也一直在府中养病,你能有什么错呢!” “老臣,老臣,唉!” 李神符是一脸的羞愧,他一生要强,这次算是把老脸都赔进去了。这么多代副幢主都没出过问题,唯独他不争气,羞愧的他都说不出话来。 安抚了李神符两句,李世民对太子招了招手,按着李承乾的肩膀,转身面向龙椅。 “高明,你坐上去!” “父皇,开玩笑吧,儿臣怎么敢!” 李世民笑了笑:“是朕让你坐的,有什么敢不敢的。” 李承乾呢,也是在李神符惊诧的目光下,竟然直接坐了上去。 手搭在扶手上,脸上尽是享受之色,瞧他那作死的样子,李神符的右手捂着咚咚的心口,哎呀,有点针扎似的疼,喘气都费劲了。 “坐在这上面,感觉和视野就是不一样啊!”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还把玉玺拿出来了,仔细的端详着不说,嘴里还念念有词: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父皇,你说儿臣要把这招祸的破石头砸了,会发生什么?” 李世民破功了,彻底没有考校的心思。 “朕会打断你的狗腿,下来!” 看到太子不情不愿的放下玉玺,瘪瘪嘴走下来,李神符也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太子这个胆子,真是天一样大啊! 可李世民竟然与他道:“看到没有,皇叔,朕即便是此刻驾崩了,大唐一样有成年的坐朝之君。” “所以,有什么可忧虑的!” 皇后说的对,内宫的事,内宫自己解决,转到了太子手上,合情合理!内部清查,就交给太子和李神符了。 “皇叔,你先下去准备,朕还有话与太子说!” 回到龙椅上,李世民拄着扶手淡笑道:“你倒真是什么都不怕!” 怕? 怕什么!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李氏子弟成百上千,所有人都有可能觊觎那把剑,那幢主之宝,唯独李承乾没这个必要。 所以,父皇让他坐一坐龙椅,他就坐一坐,没有谋逆的心,为什么怕奉旨行事。 “嗯,有道理!朕发现,你近年的变化,越大的大了!” 呵呵,“父皇,还是不够了解儿臣!” 李承乾运力一掌,便在面前的书案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为什么试探他,还不是因为有人把他会武之事,告诉了皇帝。李世民是刚愎雄猜之主,疑心甚重,太子背着他练内家功法,是为了自保,还是觊觎皇位,他可得搞清楚了。 好吧!与其等着皇帝问,那李承乾就自己承认了,又如何? 这一掌弄的动静不小,外面的翟长孙、马宣良当即便冲了进来。 可李世民就给了他们一个字:滚! 随即,走了下来,摸着书案上的掌印,滋啧称奇。 “这袁天罡说的时候,朕还不信!” “告诉父皇,你学这干什么?” 陇西李氏,以弓马得天下,所以在习武一事上颇为看重,除了李泰实在练不得骑射,其余的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有专人教导。 可李世民不记得,给李承乾配过内家高手做师傅。 “不瞒父皇,实在是儿臣疑心太重,还是觉得有些事,自个的手更可靠些。” “那什么事是有些事,需要你自己来做呢?” 那可多了,一时真说不完! 比如说龙泉剑失窃一事,很有可能就是自家人干的,让外人来做,是家丑外扬,他来做,便可以消弭于无形。手里没点手段,怎么为父皇效力呢! 所谓的太平,贞观之治,只不过是世间的面子,而里子则是暗流汹涌,玄武门的硝烟看似散了,但未必人人就服气李世民坐在这里。 高祖位下的诸王野心勃勃却密云不雨,是因为他们惧怕陛下,也恼于没有像样的借口发难。 一旦幢主之秘被打破,天下野心之辈心中的枷锁必然落地,贞观之朝的结局便会如前隋一般,是败叶狂风,尸山血海。 李世民頟首:“你倒是看的透彻!” 好吧!既然李承乾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他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李世民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他不想成为第二个杨广。 “父皇放心,如果是我的弟弟们做的,儿臣会亲手杀了他们。” 到那时候,天下人只会认为,他是为了储位,不惜残害自己的兄弟,是他这个人德不配位,怪不得父皇。 相比于能引动天下大变的幢主宝藏,牺牲一个太子,又算得了什么! 对李世民行了一礼,李承乾转身便要离去。 李世民叫住了他:“高明,你想求什么,朕都准!” 李承乾回首,淡淡一笑。 “如果可以,故事编的圆满一点,不要让母后太伤心!” 李世民心情复杂的看了太子一眼,如果不是这个秘密太大,不能见光,他是不会选择李承乾的 “还有么!” 李承乾摇摇头。 “其实,我从小就恨皇帝,因为在皇帝眼中只有天下,你自从做了皇帝,便越来越像祖父了。” 今生父子,前世冤家!他和李世民纠缠了两辈子,两辈子他在李世民的心中,一直都是李世民提防、猜忌的对象。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到了关键的时候,李世民的选择,永远都是抛弃他,从来没给过他别的选择。 李承乾走了,背影寂落且坚定,而李世民却长叹口气。 “高明,在这世间,迷路的,又何止你一人。不要怪父皇,这一关,是你该过的!” 第68章 战! 走出承庆殿,便瞧见一身半身铠的袁天罡。 只见袁天罡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臣奉旨奉湛卢于殿下!” 李承乾抬手打开盒子,便见匣中躺着一柄赤色古剑-湛卢剑! 湛卢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 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传说,剑成之时,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欧冶子不禁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所谓仁者无敌,湛卢剑是一把仁道之剑。 “孤听说,湛卢之锋利,一剑挥落巨石分?” 袁天罡淡淡一笑:“殿下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李承乾运转《气神经》,将真气灌输到剑身,挥剑朝殿前的假山砍去,假山巨石轰然裂开。 摸着湛卢,李承乾笑皮不笑肉道:“火山令,为了这把剑,杀了不少人吧!” 袁天罡摇摇头,这把“出之有神,服之有威”的湛卢宝剑屡次易主,最近一次是到晋代为名将周处。说来也巧,不良人在义兴建立分舵时,招到了周处的后人,这剑就是他的投名状。 殿下要办大事,没有像样的兵器,可是不行的! 呵呵,李承乾收了剑,蹲了下来。 “火山令,是不是贼人的落脚处,你是不是都替孤探查好了?” 袁天罡淡淡一笑:“臣为殿下引路!” 好啊!李承乾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的弟弟,有这样的胆子。 ........ 两个时辰后,长安-升平坊,一处极为普通的宅院 两队不良人靠在墙外,一个挑夫打扮的不良人,跟袁天罡打了个手势,随即便隐没在黑暗中。 “火山令,地方都到了,你是不是该说了?” 袁天罡摇了摇头:“殿下还是自己进去吧,臣为您撩阵。” 哼!李承乾一甩袖子,径直走向府门,程处默和长孙嘉庆一同出脚,踹开府门,六率的卫士顺势径直而入。 看到院中相貌英俊,身材魁梧,气质沉稳的青年,程处默仰天大笑。 “这不是谯国公么!” 谯国公-柴哲威,平阳昭公主的长子,其父柴绍去世后,袭爵谯国公,乃是吴王-李恪的心腹。 看到他,用屁股想也知道,里面的是谁! 柴哲威看到太子,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长出口气,放下刀,单膝跪地。 “太子殿下,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呵呵,程处默可管那些,掂量着手中的链子。 “老柴,说那些都没用,你是自己来,还是兄弟我帮你!” 李承乾没理他们,只是推门走了进去。见到李恪和桌上的龙泉剑,李承乾重重将湛卢拍在桌上。 “为德,你可以反抗的,杀了孤,也算你不赔本!” 李恪看了看桌上的剑,又看了看李承乾,摇了摇头。 “臣弟不会那么做!” 好!“你不动手,那就别怪孤了!” 李承乾起身,抽出湛卢剑搭在了李恪的肩膀。 李恪跪了下来,闭上眼睛,怔怔念着曹植的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看到李恪眼角滑落的眼泪,李承乾想起了小时候在千秋殿的岁月,李恪和李宽跟着他,对抗东宫和齐王府的王子。那时候,真是兄弟齐心,共同进退。 “老三,你!” “大兄,你忘了么!从小,我们就是陪衬!先是给李承宗做陪衬,然后是李承道。” “你当了太子,终于不用做陪衬了,可想过臣弟还是陪衬么!” 这做陪衬的滋味,别人不知道,李恪相信他的好大哥一清二楚。做陪衬,说白了就是背锅的,背锅的就该有觉悟,不是么! 如果,换成是李泰,父皇还会让太子来杀他么? 父皇就是父皇,心肠还是那样的狠,武德九年,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侄子,今天又让他的儿子们互相残杀了! 只要是对他的大局有利,谁都可死,都可以被舍弃,不是么! 就在此时,外面的柴哲威在程处默手下挣扎着。 “太子殿下,请您将臣等千刀万剐,与吴王殿下无关啊!” 袁天罡走了进来,表情异常凝重。 “吴王窥测幢主宝藏,意图谋反,龙泉剑在此,证据确凿,殿下为何不动手?” 动手? 哼,李承乾将真气灌进湛卢剑,回手便向袁天罡刺去,而这老小子也早有防备,用护腕挡了一剑,借力滑到了院中。 “太子殿下,您这可是抗旨!” “抗旨?袁天罡,你懵逼圣聪,胁迫储君,布局让我等手足相残,居心如此不良!留着你,岂不是祸患!” 李承乾的剑,纯熟无比,快如疾风,准如鹰击,力如奔雷,让人心惊胆战。每一剑都如惊涛骇浪,招招都有一种天崩地裂之势。 而袁天罡负手持剑,步伐轻盈,每一招每一式都接的都恰到好处,无招不入,无剑不破,李承乾的剑招并不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们这一打,两方的人马倒是懵圈了,还是长孙嘉庆灵醒一些,一脚把柴哲威踢给李恪,随即拔刀带着东宫卫士,与不良人相持对立。 “太子殿下,做储君,第一要素是让圣人满意,你太不识时务了!” “哼!饶舌没用,孤先杀了你,看你还如何聒噪!” “好啊,那臣就领教殿下的高招了!” 二人怒啸战做一团,剑舞凌乱,寒光闪闪,火光四溅,激战甚烈,且都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意思。 “千金之子戒垂堂,殿下如此尊贵与臣下舍命相搏,值得么?” “值不值得看怎么说,总之,孤的剑,今天一定要见血!” 二人对过一掌,相继向后划去,单手扶地之后,手中宝剑又同时脱手而出,长剑从二人脖颈擦过,皆留血痕。 同归于尽了? 不! 便见他们的身后,各有一身着夜行之衣者应声而倒,两柄长剑皆穿其等脖颈而过,而他们手中奇形的短剑也是啷当落地。 众人见状,无不惊骇,因为他们谁都没发现,院子还藏有这两人。 而李承乾和袁天罡,相觑淡淡一笑! ........ 第69章 兄弟! 袁天罡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承乾,暗道太子机敏,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他很好奇,那二人吐纳之功练得炉火纯青,太子是怎么确定方位的? 哼!“火山令,自己家养的狗,能不了解么!” “是吧,王师傅!” 循着太子所看的方向,檐庑果然出现了一位黑衣人,他手中也握着一柄与那二人一样的短剑。 那黑衣人扯下面罩,冷笑两声。 “中山王,你越发的像你那谋逆的父亲了!” 长孙嘉庆也是老人了,也是认出了那黑衣人。 “大胆王灵智,你敢诽谤圣人,活的不耐烦了么!” 哼哼,王灵智抱着剑,呸了一口。 “长孙嘉庆,你个靠拉姐姐裙子边上来的东西,何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你!长孙嘉庆“裤子都脱了”,太子却制止了他。 只见李承乾拔出湛卢,冷冷的看着王灵智。 “他在哪儿?” 哪个他?王灵智笑着反问。 但看到李承乾只是盯着他,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个人,聪明的令人讨厌!” “我要是不说呢?你待如何,杀了我?就凭你手下这些酒囊饭袋?” 王灵智也是隋末一位风云人物,以气驭剑之术天下无双,江湖人称-气剑师,后来成为唐国公-李渊的贴身护卫。武德中,御前的那些千牛卫,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只见王灵智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智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毫厘不失。观者千百人,无不惊栗! 可李承乾不管那些,只是上前一步 “孤再问你一遍,他在哪儿?” 王灵智耸了耸肩膀:“你要是能追上,我就告诉你!”,话毕,纵身融入黑夜。 而程处默见太子动了,也是拦在他身前:“殿下,你不能去!” 可李承乾却没有理他,推开程处默,纵身越上檐庑,同样遁入黑夜。 袁天罡与不良人们也是没有二话,也是紧随其后,程处默、长孙嘉庆见状,也是跺了跺,带着卫士去追。 反而是李恪、柴哲威面面相觑,一片茫然。柴哲威是真没想到,太子竟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选择相信他们。 其实,太子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一剑挥过,便可解决一个麻烦,为什么就不做呢! 李恪怔怔望着太子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虽然都是兄弟,但表兄弟与亲兄弟,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不明白,但李恪懂。 长叹口气,李恪回首看了一眼桌上的龙泉剑。 “表兄,我们进宫吧,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 “哈哈,秦王还能生出这么有种的儿子,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更有种的,还在后面呢!” 话间,李承乾还不忘扫上一剑。 但王灵智毕竟是成名几十年的高手,李承乾的剑终究是伤不到他。 其又曾在长安任职多年,他太熟悉这里的地形了,七拐八拐的,就把人引到了曲江池! 越到风云亭,王灵智停下脚步,站在了一位紫衣青年的身旁。更为怪异的是,那青年竟然与李承乾有七分相像。 看着李承乾,那青年嘴角微微上扬。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一别十二载,承乾,你长大了!” 李承乾收剑入鞘,神情变得极为复杂,不忍之色溢于言表。 “既然活着,就该隐姓埋名!承宗,你这是在为难我!” 是的,从柴哲威说,他们是被人设计时,李承乾就觉察出了有问题。皇帝这人,刚愎雄猜,他是谁都不信,哪怕是他的儿子。 他也许会让儿子们在朝争斗,乐观两方的臣工杀的你死我活,以维持朝局平衡。 但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刀剑相加,捉对厮杀!真要杀李恪,皇帝用谁也是不会用他的。 再加上这幢主之秘,乃是李家秘事,如果不是出现了龙泉剑失窃这等事,他都不会知道。原本,他以为问题出现在襄邑郡王麾下的宗室子弟,是他们监守自盗。 但杀掉那二人,看到那标志性的肘剑后,李承乾心头一痛,因为他知道王灵智只会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高祖,另一个便是李承宗。 高祖不用说了,是在他面前咽气的!而李承宗的死,却蹊跷的很,所以,结果只有一个-李承宗诈死! 作为太子的嫡长子,他的诈死是出自谁的授意,李承乾不感兴趣!左右不过是高祖或息王,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把他从两府之争的旋涡中摘出去。 可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该回到长安,不该挑拨皇室内斗。陛下登基已经十年了,百骑、都水监、不良人的眼线遍及长安。这京师的大事小情,有什么是能瞒过他的? 复仇,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现在是明白了,陛下为什么逼他在承庆殿表那个态,他知道李承乾和李承宗的关系,担心李承乾妇人之仁,下不去手。 “承乾!我长你五岁,你还是呀呀学语的娃娃时,我便带着你了。” “在我所有的兄弟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因为的你心智是成熟的。”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太极殿偷看皇祖上朝么!我跟你说过,我坐上那个位置,你依旧是秦王、尚书令,永远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我们兄弟共享天下!” 如果没有两府之争,没有玄武门之变,他二人如今,该是多好的兄弟啊! 二叔杀了他的兄弟,抢了江山还不够,还在修史上抹黑他的父亲,歪曲事实,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无辜者。 甚至,小气到连墓志铭,都只有区区的几十字,抹去了他父亲一切的功绩。 这公平么! 他求一个善恶有报,有错么! “承宗!公不公平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孤就是你的敌人!” “你没得选,我,也没有。” 王灵智刚抬手,不远处的袁天罡便打了个口哨,两队不良人分列两边。 李承宗淡淡一笑:“灵智,你莫要妄动!这是我们兄弟之间事。” “承乾,为兄今日就要看看,你的名位长了这么多,手段是否也跟得上。” 第70章 激战! 李承宗手中的那把剑,比起湛卢来,可是丝毫不差,乃是皇道之剑-纯钧。 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他的剑与招式,招招夯实,力道均匀厚重,纯属无比。 相比之下,他的确比李承乾强上三分。 程处默、长孙嘉庆都急了,可袁天罡的那些喽喽挡着,就是不让他们上。 “姓袁的,俺老程打你招呼,殿下千金之体,社稷所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呸呸,你老小子等着。” “火山令,我外甥可是储君,是半君,你眼里还有大唐,还有陛下么!” 袁天罡瘪了瘪嘴,没有回话,只是掏出怀中的金龙令,向二人晃了晃。如朕亲临,便宜行事,这是他的特权。 更何况,玉不琢,不成器! 太子的天分、毅力都是好的。 欠缺的,就是经验,在这方面,跟太原王比起来,差的远了。 太子的功法来源他,袁天罡最是清楚,这门功法提升的要诀了,那就是战斗。 每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都是一次提升的机会! 能不能抓住,就看太子了! 噗!从灌木丛爬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李承乾反手持剑,弹跳攻了过去。 “承乾,心浮气躁可不行,你这样的,守得住祖宗的江山么!” “若是你拿不下我,那这天下,可就再无大同了!” 一拳击倒李承乾,李承宗踩着他的胸膛,冷冷一笑。 “承乾,你可比不得二叔,他年轻时,可比你要强多了!” 说着话,便高高举起剑来,大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李承乾半睁着眼睛,手哆嗦着,提不起一点力气。 但脑子里浮现的,皆是李世民数落他的影子。 “你瞧你瘸兮兮的窝囊样,哪里有一点像我李世民的儿子。” “天下大同?你就是赵括、马谡,夸夸其谈之辈!” “你,担不起我大唐的万里河山!” 而就在李承宗的剑,即将落下之时,李承乾弃了剑,单手握住了纯钧,这还真吓了李承宗一跳。 而李承乾竟然径直跳了起来,另一只手拳带罡风,冲着李承宗的面门便砸了过去,人直接像稻草一样,径直飞了出去。 随即,便听李承乾怒啸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铁拳如雨点般砸在李承宗的身上。 “若是天下再无大同,那才是真正,不顺,我心!” “什么仁义,道德,孤,要的就是,天下顺服!” 砰!又一次砸飞李承宗,李承乾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他体内的《气神经》正在疯狂的运转,隐隐有冲破第四层之势! 程处默、长孙嘉庆都看呆了,这一切太快了,尤其太子的出拳,快到他俩的眼睛快掉地上了。 这还是,他们熟识的平易近人的太子么!分明就是个杀神。 而袁天罡对李承乾的表现非常满意,他看的出来,太子快突破了! 呸!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又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李承宗捡起纯钧,开始重新打量他这个弟弟。 “为兄说错了,我收回前面的话,你很不错!” “但为兄,不想陪你玩了!” 程处默等人一听这话,当即便抽出武器,一起冲向李承宗。 但他们会意错了,李承宗这话,不是进攻的意思,而是撤退。 一堆球状物从暗处扔到他们脚下,顷刻之间烟雾弥漫,遮蔽了众人的视力。 而李承宗与王灵智,以矫捷之姿,迅速退出战场。 跳到曲江池的墙,李承宗回望一眼,矗立在原地的李承乾。 “承乾!我还会来找你的!” ......... 回宫的路上,程处默与长孙嘉庆在车中,手忙脚乱的帮太子处理伤口。手抖的,连布都拿不稳了。 倒不是他俩担心,实在是太子伤的太重了,右手手掌、前胸、后背,都有剑伤。 嘴里还埋怨着袁天罡,狗东西,太特么气人,要是同意他们一拥而上,太子爷能受这么重的伤么! “袁,袁天罡说什么了?” “说什么?臣看他找揍!狗儿的,他要是抓不到人,臣就带人拆了他的公廨。” 长孙嘉庆心粗,可不记得那狗东西,神神叨叨的搞什么鬼。 但程处默却是粗中有细,他记得,袁天罡走的时候,嘀咕了一句:《武帝决》。 虽然他不懂内家功夫,但能让那狗东西如此重视,想来也是有来头的。 “殿下,听老程的,别想那么多,咱们先回宫,让太医给你处理伤口!” 不!不能叫太医。 这九重深宫,看似密不透风,实则漏洞百出。如果传了太医,用不了两天,就会弄得朝野尽知。 这件事,关系皇家的脸面,关乎陛下的声誉,更关乎幢主之密,是绝对不能见光的。 “这,这怎么办!总不能让臣家那些江湖郎中来做吧!” 就算长孙嘉庆同意,他老子长孙顺德也不干了!开玩笑,要是把殿治坏了,谁担待的起。 “处默,你去请孙神仙!” 对对对!还有孙思邈!程处默应了一声,便跳下了车。 ........ 显德殿 见太子披着袍子,面颊汗珠密布,还需要长孙嘉庆扶着,苏蓉便知道出事了。 近前来,便闻见浓重的血腥气,也是把人接了过去,慢慢的扶上宝座。 然后又轻手帮着太子,脱下外衣,看到交叉纵横的四道伤口,苏蓉也是倒吸一口气。 正要寻问原由,便看到李承乾眼神示意,到嘴边的话也是咽下了。 只能让宫人去烧热水,再多煮一些棉麻的布来。 长孙嘉庆、张思政、恒通三将,也不敢下去,只会单膝拄着剑跪着。 “今天跟着办差的卫士,每人赏金十贯。”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清楚,下去吧!” 诺! 三将应了一声,随即缓缓退下。 等殿门关上,苏蓉便坐了坐下,还没等开口,便听到了李承乾的叹气。 “多罗婢,事情,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复杂的多!” “孤犯了个错误,太高调了,也太大意了!” 苏蓉握着李承乾的手,默默的陪着,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陪伴,才是最能宽慰丈夫的。 ........ 第71章 是我李世民的种! 孙思邈不愧是医国圣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李承乾受的不止有外甥,还有内伤。 从药箱中选了一瓶药,喂给太子两颗,剩下的交给太子妃,叮嘱她一日两次,一次两粒,连服半个月。 随即,又挑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粉末,化在温水中,递给李承乾。 “麻沸散,能够让殿下麻痹一个时辰,减少些痛苦。老道保证,半个时辰内处理好。” 李承乾摇了摇头,麻沸散说白了就是这个时代的麻药。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要看什么人用。 “这东西喝了,会影响孤出剑的速度。” “你还是直接缝吧!” 什么? 别说苏蓉了,就是殿外的李世民也是一脸的惊诧,直接缝合,那可是要疼死人的。 孙思邈也没有多话,挑出在沸水中的桑麻线,穿上针,便开始着手缝合。 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李承乾额头的汗珠,依然如雨下,苏蓉手中的毛巾,是一块接着一块的换。 从缝合到包扎,整整半个时辰,李承乾连哼都没哼一声,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孙思邈接过太子妃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随即便是扶额长叹。 “老道行医一个甲子,给成千上万的人治过病,从未见过殿下这般人物。” “关云长刮骨疗毒,也不过如此。殿下的毅力,老道佩服。” 李承乾强挤一丝微笑:“先生过誉了,这么晚了,还劳烦先生,孤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孙思邈是聪明人,不用太子多说,他也知道李承乾是什么意思。药方,他留下,东宫自己备药;今天晚上,他也没来过东宫,更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有劳先生了!” “多罗婢,替孤送送先生。” 刚出显德殿,孙思邈便瞧见了,花亭中的李世民,也是三步并两步,上前见礼。 “太子怎么样?” “回陛下,还不算严重,老道已经处理过了。就是内伤麻烦点,得养两个月。” 嗯!对孙思邈的医术,李世民是信得过的,他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朕听到,高明没有麻沸散?” “是的,太子殿下没有用。” 说到这个,孙思邈又回首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显德殿。 “老道这辈子,什么样的狠人都见识过了,但对自己也能这么狠的,却是平生仅见。” “上个月,梁将军伤了胳膊,老道替他缝合,大将军喝了两碗,依然是呲牙咧嘴的。” 说到梁建方那倒霉催的,李世民也是莞尔一笑。 但要把那家伙,跟高明的狠辣比起来,李世民还是认为高明一筹。 尤其是这次,他没有落井下石,处置李恪,可见,他还是注重手足之情的。 而能毫不犹豫的,与他敬爱的兄长,以命相搏,更是表明他的立场,这让李世民很是满意。 志得意满的李世民,高兴的还抹了两下胡子,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抑制不住。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是我李世民的种。” ........ 反身回了承庆殿,便见到李恪跪在殿中,他的身前摆着的,正是失窃的龙泉宝剑。 对这东西,李世民是打小就讨厌。记得小时候,他想拿来玩玩,结果挨了先帝好一顿胖揍。 揍他的理由,很简单,就因为李世民不是长子。 后来,大唐建国了,这把李氏族长的佩剑,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天子剑。 虽然,最后是传到他手中了,但在李世民眼中,它永远比不上自己的定唐刀。 “为德啊!你很喜欢这把剑吧!朕把赐给你,怎么样?” 这龙泉剑,可是天子剑,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太子,谁拿,谁就谋逆之心,哪个皇子觊觎,便是觊觎皇位。 李恪当然知道,皇帝在试探他,当即把头磕的当当响,几下就磕破了头。 “儿臣不敢,儿臣更不敢觊觎大位,请父皇明鉴!” “不敢,不见得吧!”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李恪要是没点小心思,王灵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没办法栽赃于他的吧! 李恪和他的那帮人,是什么样的心思,李世民是一清二楚。 他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母亲啊,识大体,对皇后也是毕恭毕敬,这些年也很称朕意。” “但为德,你得记住,天家,先有君臣,再论父子。” 规矩、礼法,大于一切! 这一次,太子力保了他,不是因为李恪是清白的,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兄弟。 在这一点上,李世民必须承认,太子比他做的好。武德朝时,要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会怎么做,李恪该是懂的。 “是,是!儿臣明白,明白!” “不,你不明白!” 从小到大,李恪是所有皇子中,总是受排挤的一个,哪怕他文武双全,比其他皇子都出色。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他是炀帝的外孙。 朝中那些掌握实权的臣子,大多数都是跟着他反隋打出来的。他们对炀帝、杨家,都发自内心的厌恶。 李世民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李恪的童年注定是不幸福的。 但他也足够幸运,因为他有一个能容人的兄长。 “你比朕强!朕做皇子的时候,建成和元吉,他们恨不得朕死在战场上。” “孩子,昔福吧!” ........ 从承庆殿出来,李恪的面一直阴着,柴哲威跟着,也不敢多问,一直回到王府。 “殿下,陛下怎么说?” 怎么说? 李恪摇头苦笑,陛下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满朝朱紫都是反隋官员出身,他们是不会允许一个带有杨氏血脉的皇子,取太子而代之的。 即便李恪能保证礼贤下士,过往不纠也没用,因为他们太怕杨氏得势,秋后算账了。 他这辈子,就只能做个陪衬! 这不仅是父皇的意思,更是大势所趋,是很难改变的。 柴哲威跺了下脚,也是长叹口气,蹲了在地上,直揉脑袋。 “殿下这样英武,又是两朝皇室血脉,这对您,太不公平了!” 呵呵,李恪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紫色蟒袍,面上尽惨淡之笑。 “父皇说的对,本王已经很幸运了。” ........ 第72章 绕弯子! 显德殿-东殿 靠在胡床上的李承乾,手里把玩瓷瓶的同时,还打量着袁天罡。 这家伙挺有意思,没抓到贼,拿药搪塞,敷衍了一点吧! 袁天罡摊了摊手,表示太子不晓得内情,王灵智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嗯,李承乾点点头。 “看出来了,最起码孤打不过他。” “不过,他一个游侠出身前禁军将领,你都拿不下,不良人的内帑,可是白花了。” 难,不是问题!上位者从来不考虑问题难易,他们只考虑,花多大的代价能把问题解决。 做了两辈子太子,李承乾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衡量官员优劣,而是不是看他们的品德。 陈平盗嫂怎么了,盗的又不是刘邦的女人,能解决问题的人,才值得他浪费时间。 “不好意思,火山令!孤忘了,你不是东宫的属官。” 如果在东宫,差事办成这样,是没人敢来他面前现眼的,脸实在挂不住。 袁天罡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卷宗,呈给太子。 “这个王灵智,在进入唐国公府前,便已经是个人物了。” 大业初,王灵智从江湖人物口中得知督君谟有这一门独家技艺-气箭术,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射个百发百中,丝毫不偏。 于是,王灵智身携巨资,来到当时已被称督君谟,倾心交接,日与逶迤,二人成为生死之交。 当然,朋友都是交来利用的,否则交来何用。督君谟也不是愚钝之人,何以不晓其理。 二人交往三年之后,督君谟开了口,我知道你是来跟我学箭术的。我可以教你三年,至于能学到哪个份上,就看天意了。 于是“视其所能,倾其所有而与之”。三年之后,王灵智以气驭剑之术大成。 王灵智自以为已经把他的高超技巧尽数学到了,就想射死师傅,独享善射的荣誉。有一天,昝君漠拿了一把刀,把王灵智射来的箭尽数砍断。 只有一枝箭,昝君漠不是用刀砍的,而是用牙咬住了箭头,笑着说:你跟我学射三年,我还没有把这种‘啮镞法’传授给你呢! 呵呵,“猫教老虎本事,留了一招爬树的功夫没教,是这意思吧?” 袁天罡点点头,太子的比喻很有意思,的确是这个意思! 而王灵智呢,却因为督君谟留了一手而怀恨在心,几日后的夜里,便杀了昝君漠全家。 昝君漠也是红了眼,也是散尽家财,出了暗花,江湖中的游侠、猎命郎君,纷纷加入,欲杀而取金。 他也边躲边战,过了几年,以气驭剑之术愈发纯熟,也闯出了气剑师的雅号。 直到有一次,他受了重伤,濒危之际遇到了先帝,才捡回了一条小命,遂成为唐国公府的卫士。 这家伙是老江湖,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安排好后路,所谓狡兔三窟,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没日没夜的追杀中活下来的原因。 逃命,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就跟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的道理一样。对待,这种人,不能急,只能慢慢抓。 好!慢慢抓,可以! “那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太原王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种,袁天罡知道的还真不多,他只知道武德九年,内侍省给息王下葬时,宫里便有传言,说息王一脉并没有绝,太原王墓中是一具空棺。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会替息王,替上皇讨回一切。 “老实说,臣翻看这些陈年消息时,也是一笑置之。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哦,袁天罡这话是话里有话,武德九年的旧消息,以皇帝刚愎雄猜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开棺查验。所以,父皇定然是一早便心知肚明了。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袁天罡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李承乾,他可是听说了,太子与太原王关系可是亲密的紧,太原王薨后,太子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可前夜,殿下一点都没犹豫,真是豁出命来与李承宗干。 怎么就一点旧情都不念呢! 据他所知,太子与东宫的属官、仆人,相处的非常融洽,从来不打不骂。对他们都能这么好,对自己的兄弟,就能这么干脆的下刀! 呵呵,“火山令!你是好奇啊,还是好奇啊!” “臣纯粹是好奇!” 好!看在雪莲丹份上,李承乾满足他的好奇心。 “孤小时候常年住在千秋殿,身边也只有太原王、楚王。” “这人啊,都是感性的动物,相处的时间长了,感情自然好。” 对袁天罡这些人来说,新朝开元,万象更新,玄武门的硝烟早就散了。 但对李氏皇族来说,却是一道永远都无法弥合的伤口。 咳咳,“过去的事,过去了!人死了,帐不能消!孤与陛下父子一脉,他身上的鬼,孤来扛,天经地义。” 不管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那是一辈子,他都会跟李承宗死磕到底,因为他不仅是大唐的太子,还是秦王的世子。 “陛下要是听了这番话,一定会欣慰的。” “孤可没有让你传话的意思。” 不良人是陛下亲勋,不归东宫管,但李承乾希望,如果有李承宗的消息,袁天罡能给他透露一点。 “这个,殿下的要求,当然是不过分的。” “但,此事还是要经过陛下,臣可没有这个权力擅断。” 这个,袁天罡不必担心。 今早,陛下来了东宫用了早膳,还专门说起了李承宗的事。 陛下说,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家伙太危险了,而且还标注了东宫,定然是没完没了。所以,东宫必须要有所防范。 “你稍后就会收到旨意,关于李承宗的事,一律向东宫通报。” “东宫的亲军都尉府,会专门负责与不良人接洽!” 亲军都尉府?什么军卫,从来没听过啊! 呵呵,“你当然没听说了,因为它还没有成立。” “火山令,比一比怎么样,看看你我,谁能抓到他。” 这个啊!袁天罡以为无所谓,谁抓到都是对江山社稷有利,他不较这个真。 但他想知道,如果太子抓到了太原王,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解决这个麻烦么? 李承乾沉思了一下:“或许,跟你想的一样,也说不准!” 第73章 两手准备! “孤听朱子奢说了,你在弘文馆,读不进去书。” “既然读不了,那便出来做些事吧!” 谢文远真是受宠若惊,他没料到太子还能召见他,更没有料到太子会对他委以重任。 东宫-亲军都尉府-都尉,正五品上。辖左、右、中、前、后五卫军士,每卫五百人。掌缉捕谳狱之权,与百骑、都水监、不良人职能相同,是东宫第一个情司军卫。 这才对嘛!上位者,岂能只听朝堂一言,就得像圣人一言,兼听则明! “臣愿意领这个差事,请殿下给臣几个月时间,臣会尽快把架子搭起来。” 李承乾点点头,他相信,能把文字狱搞的明明白白的人,这点小事,还是能料理清楚的。 李承乾还给他配了一个副手,右武侯将军-天水郡公-邱行恭的长子-丘神勣。这小子今年,刚刚凭借门荫入仕。 因为过于狠辣、做事又不择手段,所以没有什么衙门愿意用他,李承乾就划拉来了。 这亲军都尉府呢,建是要建。 但丑话,李承乾得跟他说到前面。 不要排除异己,更不要干扰三法司正常运行。 如果让他知道,谢文远干了不该干的事,祸乱朝纲,违背律法良俗。结果是什么,他自己应该很清楚。 “是,臣知道殿下指的是什么。臣即便要报私怨,也不会用下作的手段。” 嗯,非常好,心里有数,他就放心了! 谢文远退下后,苏蓉从殿后走了出来,递给李承乾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高明,上次你可不是这么做的。” “我知道,所以我们输了,这次不行,我们必须赢。” 苏蓉叹了口气,本以为他们重活一世,掌握了先机,便可步步为营。 但却没有想到,变数会这么大。本该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又活奔乱跳的出来捣乱。 “不,多罗婢,你错了!” “不是变数多了,是我们知道的,太少了!” 父皇今天来的不蹊跷么? 他来做什么,是来犒赏的? 不! 前些时候,李承乾还纳闷,陛下怎么就这么痛快的把六率的兵权给他了,现在他懂了。 他是希望东宫成为一把刀,成为一把可向内,可向外的刀。 “你们父子俩啊,干什么都藏着掖着,打哑谜,能不闹误会么!” 呵呵!李承乾摇了摇头,天家的父子,岂能像寻常的父子一般,敞开心扉,把心里话都撂了。 今生父子,前世冤家,就是他与皇帝的最真实的写照。 算了,已经是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来,坐,我们聊聊!” 快开春了,永安六坊马上就要开大工,工程一旦启动,便不能停下。这笔帐,是从东宫走的,苏蓉既然来了,那这笔账就归她来算。 “那你干什么?” “孤当然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这可是个件大事,组建属于东宫的商团。 世家大族凭什么在朝吆五喝六的,甚至连陛下做事,也要考虑他们的感受。 不仅仅是因为世卿世禄的旧俗,也不是他们垄断了科举,堵住了寒门入仕之途。 而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大量的土地,财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老百姓是怎么想的,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听谁的。 世家大族利用他们的名望、财富,牢牢掌控着地方的话语权,灾年拿出三瓜两枣收买一下人心,便成了救世的菩萨。 不要说百姓愚昧,人都是这样的,从好人身上找缺点,在坏人身上找优点。世家做一百件坏事,他们会认为是理所应当。 但他只要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浪子回头,他们身上的光环会瞬间超过好人一大截。 自魏晋门阀形成以来,几百年了,天下就是这么过来的。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人们的观念也依然如此。 虽然有不少寒门官员嘴上骂着世家,但在他们心里,其实是羡慕的紧呢。若是有与世家联姻的机会,保准抢破头。 朝廷为什么花大价钱重修《氏族志》,这是因为陛下吸取了炀帝的教训,希望通过潜移默化,拉一帮打一帮的方式,压过山东士族。 收了剑,缓缓办,方法是没错。 可就是温吞水,不过瘾! “那你,是想用财富压过他们?” “对,也不对!” 陛下呢,用一柄长槊,打下了这个天下,李承乾呢,想用一场场商战,买下这个天下。 钱不是万能的,但钱能解决这个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事。 以钱为刀,纵横捭阖,以钱为梨,丈量世间,李承乾相信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剩下的,交给剑! 只要长缨在手,又有何惧? 苏蓉点点头:“想法是好的,可风险也是不小啊!” 这个,李承乾当然知道,但这是解决问题的捷径,也是壮大东宫的必经之路。 利,才是这世间最稳固的盟约。 看看宿、薛、夔三位国公就知道了,那三个老狐狸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儿,没有利,想锁住他们,想都别想。 还有候莫陈岭,八大柱国家族的族长,他为什么投向东宫,为了报恩,说出去谁信,是吧! 唉!“我还以,这一世能活的自在些。现在发现,比上辈子还累!” 呵呵,坐到他们这个位置,哪有那么多清福可享。上有老,下有小,多少人指着他们吃饭呢,输不起!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那些光头可没那么好心!” “高明,你还是应该对他们多提防一些。” 这是自然,那些光头连特么自己供奉的佛祖都骗,李承乾怎么能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他们。 但有个现实,是他必须承认的。这些家伙生财有道,论财力,他们可不输任何世家。 “要说行军打仗,孤的确是比不上父皇。” “但若要说生财,孤还是有些办法的。” 且看着吧,侯君集已经在准备班师了,等他到了长安,东宫立刻就会成为香饽饽。李承乾保证,那些命妇能把她当亲娘一样供起来。 苏蓉一别头:“我却不缺那么多孝子贤孙!” ........ 第74章 为民争利! 遂安夫人是李承乾的乳母,从小照顾他,为人和善,在东宫之中素有威望,颇受上下敬重。 现在,太子大婚了,她可以功成身退,出宫回去过她的小日子了。 将桌上的三套,针脚细密的白叠布里衣,交给太子妃的近侍女官-何寰。 殿下大婚了,这种事,以后就得由太子妃来做了,这三件留下给太子妃殿下做个参考。 她夫君左卫郎将-段志感,已经等在外面了! 何寰恭敬的接过衣服,转给身后的宫人。 “夫人,两位殿下在显得殿,等着您呢!” 遂安夫人明白,这是太子夫妇要赏她。 对遂安来说,赏不赏的不重要,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把李承乾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进殿之后果然是看到五口大箱子,里面摆满了金银之物。 遂安也是连连摆手,她们这些秦王府出来的老人,讲的从来都不是利,情义比什么都重要。 再者说,这些年,太子赏的够多了,又在六坊已经赏了她几间大铺子,家里的日子好着呢! “哎,夫人,殿下这可不是赏你的。是给夫人拿的本钱。” 遂安夫人在外面有几间布铺,布匹也都是东宫下面的庄户妇人织的。这李承乾早年给遂安夫人置的产业,也是给下面的庄户,多填的进项。 长安,常驻人口数十万,南来北往的商贾、百姓也是不计其数。 市面上,一年消耗的布匹,遂安那几家铺子,能占多少? 想要多占份额,就要用钱砸!多开铺面,多招裁缝,多置办原始腰机。 苏蓉觉得,像过去那么办即可,由遂安提供腰机、材料,由庄户们去织,再收回来,统一染色,出售。让妇人们挣一份手工钱,能减轻生活的负担,也多一分话语权。 “是,太子妃殿下所言极是。” 阶上的李承乾也是抬了抬手,示意遂安与太子妃一起上来。 “夫人是孤的乳母,与宁姑姑一样,都是孤的家人,对你们,孤定然是推心置腹。” “臣妇是怕,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李承乾摆了摆手:“平阳公主也是女子,可她的娘子军一样横扫关中,可见女子也能顶起半边天。” “治大国,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无农不稳。你且去做,凡事有孤与太子妃为你做主。” 原始腰机呢,是可靠的物件不假,但效率太低了。 他已经照会了交给姜行本,他的匠作司找最好的工匠研制,看看能否制出效率更高的器具。 且这一次,不要再限制于东宫封邑,长安九县百姓,谁来都可以,有多少织机就分多少人家,自有织机的人家多给一成工钱。 李承乾的目标很简单,要在两年之内,置办一万五千家织机。让遂安夫人的布庄,成为长安最大的布庄。 “容臣妇多一句嘴,天家富有四海,殿下为何费这份心呢?” 是的,在遂安夫人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万物,都是陛下和太子的,招招手就来,费那么大劲干什么。 如果殿下觉得,东宫的用度太少,她可以向皇后娘娘进谏,用不着担这“与民争利”的罪名。 呵呵,“夫人,你说错了,孤不是在与民争利,而是在为民争利。“ 这么说吧,种粮的吃不饱,养羊的吃不起羊,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有人在控制粮食、肉食的价格! 遂安夫人是开布庄的,她应该很清楚,在布庄这个行当中,哪几家是大庄家。有这几家操控,织户们织的布,永远都卖不上高价,有时候甚至连辛苦钱都挣不上。 织户们不想反抗他们的剥削么? 不是不想! 是她们的力量太薄弱了,弱到都没这几家的收布的下人放屁的声大。 所以,想打破这种僵局,就得有背景的人来牵头,打破他们的垄断。 遂安夫人,是他的乳母,是秦王府的老人。谁想动她,就得先考虑考虑东宫的态度。 “是,臣妇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李承乾呢,是半个君父,在他眼中,这世上能予取予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父皇,天可汗-李世民。 连皇帝尚且不敢如此对百姓敲骨吸髓,他们凭什么? 李承乾绝不是愤青,更不会喊什么“为生民立命”的口号。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些人朋比为奸,沆瀣一气,欺瞒朝廷,坑害百姓。缺了这么大的德,遭点报应不应该么! “是,请殿下放心,臣妇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把皇商做好。” 对了,遂安要出宫了,但她的儿子-段成,却是要进宫的。他这个“干”兄弟,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这次随卫国公西征,在牛心堆大战中,立下战功,晋为校尉。 李承乾跟左卫军打了招呼,放他一个月的长假,在家好好陪陪遂安夫人,然后就到东宫来,到显德殿当侍卫。 “过了瘾就行了,战场上刀枪无眼,真有什么闪失,孤与夫人心里都是难安的。” “是是是,还是殿下思虑的周全。那个憨货在殿下身边,臣妇也就放心了。” 遂安告退后,苏荣盛了一碗热汤,递给李承乾。 “殿下,把段成调进来,是不放心遂安夫人?” 他们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万事自然要多加小心,这么大一笔钱投进去,莫要砸到自家脚面才好。 “不,你错了!若是遂安夫人母子都不能相信,你我就没什么可相信的人了。” 调段成进来,是因为他忠厚,有他守着显德殿,不管李承乾在外面干什么,都不必担心苏蓉。 “你别以为母后无事,一切就风平浪静了!这宫墙里的风,从来就没停过。” 说到这个,苏蓉也是皱起了眉头,她可是听说了,太原王氏在今年的大挑中,加了三个名额。个个是明眸皓齿,及笄之年的贵女。 王汾在斗粮中,与候莫陈岭杀了个平手,损失惨重,他不甘心啊! “你呀,还是小看那老东西了!他可不仅有这三板斧,前面的花样,也是多着呢!” ......... 第75章 釜底抽薪! 苏蓉不说大挑,李承乾还真忘了一件事! 王汾要玩是吧,那咱们就完一把大的! 于是,也顾不得伤势,乘软舆到了承庆殿。 马宣良见太子进来,担心摔倒,想着上前扶一下。 可他却不知道,李承乾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扶他。遭了一记眼标,讪讪的退了回去。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见状,也是开怀畅笑。 这小子倔的像头驴! 不过,倔的好。 要做皇帝,就要刚强。 “儿臣见过父皇!” “行了,高明,快坐吧!” 对李承乾的表现,李世民是满意的。昨日刚刚血战一场,今日便能下地了。 再看他额头密布的细汗,便能看出来,太子是忍着疼。 嗯,这份刚性,像朕! “高明,你来有什么事么?” “回父皇,正是有件家事,想跟父皇商量一下!”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有些狐疑,什么家事,让太子这么急。 但为了配合外甥,长孙无忌还是起身:“既是皇室内事,臣还是。” 李世民摆了摆手:“辅机,你坐下!” “高明啊,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这样的,皇族子弟几乎都要十岁之前定下亲事。 前几天,他去立正殿探望皇后,听到母后与舅母,正在翻阅内侍省呈上来的画像,为稚奴选妃。 听母后的意思,似乎是相中了太原王氏的王仁祐之女。说那姑娘模样好,是个有福气的。 李世民捋了捋胡子:“很好啊!” 长孙无忌也是随着附和:“臣也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李治是李世民最小的嫡子,老儿子、大孙子,历来都是老人的心头好。李世民把他封为晋王,又把太原这块龙兴之地分给李治。 为他选妃自然要选最好,在这个时代,五姓女作为顶尖的存在,成为晋王妃,也不算委屈了李治。 更何况,王仁祐的妻子柳氏(河东柳氏)的叔母,还是高祖同母妹同安公主。家世显赫,模样乖巧,家教想来也是好的,是个良配啊! 且这五姓七望中,唯的太原王氏不属于山东世家,但亦不是关陇世家,而是自成一系。当年宽宥王珪,如今施恩给王氏,道理都是一样,就是拉拢太原王氏。 李世民知道,太子与王汾有些过节,但那也只是太子与王汾之间的事,扯不到整个太原王氏。 “是,父皇说的极是。但儿臣还是觉得,太原王氏不合适!” “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就是他的人选,武士彟次女-武氏。 大业年时,武士彟受父皇所托,劝谏先帝起兵。又托住了王威、高君雅,促使晋阳起兵成功。 先帝建大将军府,武士彟以大将军府铠曹参军,随大军一同攻取长安,至建国位列“太原元谋功臣”之列。 武德年间,武士彟历任库部郎中、检校并钺将军、检校右厢卫、工部尚书兼判六尚书事。在此期间,他参与创制唐朝典章制度,为国家走向正轨,立下过汗马功劳。 武德八年,有人诬告镇守扬州的赵郡王李孝恭谋反,先帝召还至长安审讯,是武士彟驰赴扬州,查清事情原委,还了赵郡王清白。 贞观元年十二月,利州都督李孝常借进京朝见之机,和近卫军官刘德裕、长孙安业等“互说符命,谋以宿卫兵作乱”。 利州,乃孝常久经之地,其势力遍布州郡,孝常死后,利州不稳,还是武士彟出任利州都督,稳定了地方。 去岁,先帝驾崩,在荆州都督任上的武士彟得知消息,悲痛成疾。李世民屡遣名医诊治,武士彟仍因医治无效而逝世。 随后,武李世民命并州都督李勣主办丧事,棺木及丧葬费用都由朝廷支给,按照武士彟的遗愿,将其灵枢运回并州老家安葬,追赠礼部尚书,谥号为“定”。至此,太原元谋功臣,又少了一位! “父皇常教导儿臣,对待功臣,要礼让,要尽可能的照拂他们,要把厚待功臣当成一个国策来执行。” “我李家得天下,全赖天运恩垂,功臣勠力,不可做那兔死狗烹之事。” 所以,皇室子弟成婚,也多会选择功臣之家。尚公主的驸马都尉,无一例外都是功臣子弟。 武士彟是先帝的近臣不假,可却是一直向着陛下的。多年来兢兢业业,所治之地也是省刑薄敛、农桑兴盛之地。 这样的功臣,这样的干臣,他家出一位王妃,过分么? 罗山令-王仁祐不过是出身好,他有什么功绩,能与天家成为姻亲? “父皇,人走茶凉,不是我李家该有的作风。” 额!李世民闻言,也是挠了挠眉毛,显得很是纠结。 从感性的角度来说,太子说的自然是正理。武士彟出身虽然不好,但他的功绩摆在那里呢,这样的功臣之家,出一位王妃,的确不过分。 但太原王氏,这可是块大肥肉,就这么舍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看皇帝犹豫,李承乾按着隐几起身,继续加码! “儿臣知道,选择太原王氏联姻,是在为老九日后就藩做准备。” “儿臣觉得父皇没必要做这个打算!” 哦? 李世民笑道:“为何啊?” 李承乾也是淡淡一笑:“长兄入父,老九是在儿臣怀里长大,是儿臣共天共地的亲兄弟。” “只要儿臣在一日,便不会让他之藩。让他与青雀一样,在京师做个逍遥王爷。” 哎!这话,说到李世民心坎儿里了! 这让青雀不之藩,已经招惹非议了,再上李治不之藩,群臣那不好说,太子这里,他也是交代不了的。 眼看李治是一天天大了,李世民是如鲠在喉,又说不出。 但这话,从李承乾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太子疼爱他的兄弟,臣工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相比于不之官,与太原王氏联姻的事,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是么! 当然,更让他高兴的是太子的胸怀,能容人,容下自己的兄弟,这一点就已经超过他了。 嘴角挂着笑意的李世民,也是扭头寻问长孙无忌,太子这个建议到底如何? “陛下,都是老臣的外甥,手心手背都是肉,老臣自然是希望他们都好的。” 啪!李世民拍了龙案:“好,朕看可以考虑!” ......... 第76章 用计! 魏王府 从李泰口中听到,天子有意赐武士彟次女为晋王妃,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区区一个商贾贱业之女,竟然把五姓女比下去了,王汾的胡子都要吹上天了! 太子想干什么,是在羞辱我千年文华的太原王氏么! 魏王师-王珪,也是也是劝着叔父息怒,眼下魏王殿下正在收尾关中的清雪、赈灾工程,太原王氏附以尾翼,也是能捞到莫大好处的,切勿因此,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叔玠,你吃灯草灰了吧!” “这是小事么!魏晋以来,王氏哪个女子,遭受过这种耻辱!” 拄着隐几的李泰,也跟他的父亲一样,遇到难事,便挠眉头。 且不说圣意所属。 单说这武氏女的母族,出自弘农杨氏,便不是轻于的。 他们杨家,在后宫有三位杨妃,育李恪、李愔、李福、李明四位皇子,南平、遂安两位公主,还有一位巢妃。在前朝,有侍中杨师道、杨续、杨豫之、杨弘礼等朝臣。 连吴王李恪,都是他们杨氏的女婿。 若是这时候,他跳出来,帮着王氏欺负杨家守寡之女,可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前朝后宫得罪一大片,那些娘娘吹枕头风,都能把他吹死! 李泰在朝向来是礼贤下士,温和待人,若是他在晋王妃的人选上,偏袒王氏,便显得有些,有些小家子气了。 可王汾不乐意啊!太原王氏花了这么大的本钱,不惜得罪东宫,扶保魏王,可谓尽心尽力。 “殿下,这东宫可不是在打王氏的脸,分明是冲着您来的啊!” 李泰自然也不好直接抽身,那太不厚道了,只是抬手示意王汾先坐,莫要着急。 “王公啊!本王那个大兄,是个极其虚伪的人。” “他做事,从来都是带着极其目的,他这是拿小九的婚事,拉拢弘农杨氏。” 这么多年了,他这个毛病还是没改,拔萝卜,专挑大个的拔! 李泰认为,太子是想多了,有李恪在,弘农杨氏永远不可能站到东宫那边。 小恩小惠,小道尔! “话说回来,圣旨不是还没下么!还是有回旋余地的,王公何必急切。” 李泰听说,姜行本在东宫领了命令,要在开春开大工,现在就在招募人手。 如果,王汾能在这上面做些手脚。让东宫栽个大跟头,不仅能落一落东宫的面子,还能让市面乱一乱。 京兆尹楚恒是他的人,由他把此事做大闹起来,陛下必然迁怒太子,到时候他主张的事,还作数么? “殿下说的,倒是个办法。老臣,可以试一试。” 但,这赐婚的圣旨,怕是不日即下,等他把事办完,怕是就晚了。 李泰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本王么!” 魏征那老二做的挺绝的,把他挡在了武德殿外,因此父皇还好生的宽慰了他。 父皇是觉得欠着李泰的,所以便将这清雪、赈灾的收尾工程,交给了自己。 那现在,到御前进一言,请父皇酌情的三思,想来还不是什么难事。 一旁的王珪,也是捋须頟首:“殿下之言,也不失为一个延时之策。” 嗯,王汾也是表示了赞同:“那就有劳殿下了。” ........ 三日后,蛇丘县公府 孙奔听到让他去搅合工部在永安六坊的工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开玩笑,谁不知道永安六坊是东宫主持的,跟太子唱反调,教训还不够惨烈么! 程家那几个逆子拎着棒子,在他府门前晃悠了半个月,出去一个打一个,现在他家还有十几号人在府里躺板板呢! 还去惹东宫,活拧了? 他的好外甥-汉王,已经被踹出京了,他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否则,东宫想碾死他,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你呀,干大事惜身,见小利望命,能有点出息么!” 汉王也好,孙家也罢,这辈子都别想贴到东宫上。太子,看不上他们的。 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意思么? 与其没皮没脸的,还不招人待见,不如另投明主,共襄大事。 魏王礼贤下士,才华盖伦,乃是当皇子中的翘楚。 汉王与孙家,若还想享受富贵,便只有魏王能给他们。 当然,这投人,是要交投名状的! 破坏永安六坊的工程,就是孙家的投名状! “这,这个!” 王汾这话可是戳中了孙奔的痛处。太子大婚时,孙家特意备了大礼,想要缓和一下关系。 可礼都没进去门,东宫侍卫统领-张思政还很小人的告诉守卫,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敢情,孙家,先帝的外戚,在东宫眼中成闲杂人等了。 这投魏王,他是真,真有些动心。 可这事,风险太大了! 东宫,那是开玩笑的么? 他昨天还听说,东宫成了亲军都尉府,与百骑、都水监一样,都有侦查缉捕之权,是可以越过三法司,直接抓人的存在。 惹急了太子,咳嗽一声,把他往大牢一丢,他可就毁了? 孙奔不敢攀咬魏王,可他也知道魏王也不会出手捞他,对吧! 呵呵,王汾笑了笑:“你想让孙家百年昌盛,就得冒风险。” 风险大,回报也就更大,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王汾给他讲了。 当然,孙奔也可以不做,外面想投到魏王门下的人多了,他们可都得抢着做。 如果不是看在与孙奔之父,有些交情,王汾可不会在魏王面前,做这个蜡! 孙奔沉吟片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牙决定干了,搏一搏,兴许就能为孙家搏出一条路来! “好,贤侄,老夫就静候佳音了!” “王公且候,小侄这一次,一定会做好的。” 看着孙奔离开的背影,王汾淡淡一笑。这孙焕一生精明,却生了一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不过,这样也好!也只有他这样的猪,才能为本公前驱,为本公解决问题。 成了,本公渔翁得利,输了,他孙家倒霉,这可是不花成本的好策,何乐而不为呢! “太子啊太子!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接招,是不是与你的叔父,死磕到底!” ........ 第77章 孙奔用人 走进东市之中,荞面饸络、肉夹馍、长安莲子羹、小酥肉等一众美食随处可见。 除了数不尽的美食,还有香行、陶土行、剪纸铺、高宗皮影等质朴却又不失华丽。 而在这百业兴盛之地,还有一类人,亦正亦邪,他们就是游侠! “侠”本身就是一种行为特征,即轻财、重义,拥有很高的威望和势力,能以强力雄霸地方,而具有此行为特征的人,就是“侠”。 韩非在《韩非子·五蠹》篇说“侠”之名,认为“侠以武犯禁”,是危害国家社会的五种蛀虫之一。游侠不遵守法律制度,对礼义纲纪和等级制度构成很大威胁。 游侠不在意各种礼法的约束,四处周游却不事生产,时常惹麻烦的人,自然而然受到统治者的敌视。 虽然游侠之中,有行虽不轨于正义的,但亦有“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重信之士。 何为侠?司马迁在《史记》中对游侠下了这样一个定义:相与信为任,同是非曰侠。 而到了大唐,文化包容,三教融合,儒学的入世进取,杀身成仁以取义,在一定程度上与侠的追求“义”,不畏强权的特点相结合,助推儒侠精神的产生。 立国初期,李渊父子曾经大量依靠游侠势力。豪侠盛彦师率宾客上谒,授行军总管,从平京师。 占领长安时,又颁布《授三秦豪杰等官教》,吸引游侠豪杰为之效力。有此渊源,唐王朝对于游侠势力限制较少,使得游侠文化得以生存和发展。 武德时,便有宰相裴寂上书:有粗豪游侠,亡命奸盗、失业浮浪、富族强宗者,并稍优与赐物,悉幕从军,宣恩旨慰劳。 李渊、李世民父子更有意通过征募少年游侠去边塞征战,以此来化解和改造利用这些力量。 当然,也有忍受不了边塞苦寒,贪生怕死的游侠,这些人不安居,不乐业,不守法,常以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 虽然时受官府捉捕,但他们依然乐在其中,大有“托身白刃里,杀入红尘中”的浪漫情怀。 两位-吴郇,沐慎是东市有名的游侠,他们都有个通病,嗜赌如命,孙奔与二人也是在赌坊认识的。 “孙爷,您叫我们二人来?” 孙奔从袖子里掏出两张,按有指印的纸拍在桌上。这两张是他们在“金笸箩”的借据。这两张借据出现在这,便很说明问题了,孙奔替他们还了债。 “这,孙爷,您这,让小的们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啊,这么多钱,弟兄们真是不知道哪天能还清!” 孙奔淡淡一笑,按照赌坊的规矩,一个月内不还钱,便要去手。还有三天,哥俩的手就保不住了。 可谁让他好心呢,想着相识一场,能拉着一把是一把。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钱,犯不着这么客气。 话是这么说,但吴郇,沐慎心里不踏实啊! 孙奔是什么人,那是皇亲国戚,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他俩不过是区区游侠。要不是有牌桌做引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突然赏了他们这么大恩典,真心是有些接不住! 孙奔嘿嘿一笑,又从桌下掏出个袋子,撕开一看,里面竟然都是金饼,足足有十几二十个之多。 “孙爷,是什么人碍您的眼了吧!您说,是谁,兄弟们替您办了他!” “是,不管是谁,碍您的事,就是跟兄弟们过不去!” 聪明人,孙奔喜欢跟聪明又上道的人办事! 杀人,活儿太脏了。 在长安,最守规矩的就是勋贵,他们杀人,从来不用刀,一支支秃笔就够了,就像当年整死刘文静一样。 他啊,还真没什么大事,小事倒是有一桩。而且,对兄弟俩俩说,举手之劳,毫不费力。 “什么事?” 沐慎也是靠前一步,想着听的再仔细点。 事情呢,很简单,就是让两兄弟发挥一下特长,带着一些兄弟,在永安六坊干点赌坊、牙行之类的缺德行当。 专门给那些匠人、劳力下套,让他们赔上工钱,还得搭上妻女。偶尔呢,再让人找茬,砸砸摊子,打打人。总之,只要能让活计做不下去就行。 当然,官府肯定是会管的,人也肯定会被抓进去。 这些钱,就是给兄弟俩拿出,堵那些人的嘴,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把牢底坐穿。 “孙爷,这个,兄弟就不明白了。您这是在给京兆府做锅?” 不!楚恒那家伙又臭又硬,老子犯得着给他添业绩么! 原因不要问,照着办就行。切记,不要吝啬安家费,也不要把自己撩进去。 事成了,不仅有重赏。他们也不用再当游侠了,可以到府里去,最起码不用担心生计了。 吴、沐他俩都是看人眼色活着的人,知道的越多,活的越短。二人相觑一眼,也是不敢多问,随即拱手郑重称是。 “行了,去办吧!” ........ 吴郇,沐慎在东市,甚至整个东城的游侠中是很有威望,如今又有这么钱,那些见钱眼开的无赖子,更是把兄弟俩奉若神明,马屁话更如滔滔江水一般,吹得哥俩晕乎乎的。 但二人并没有忘记孙奔的叮嘱,在钱财上并没有吝啬。 “朝廷花这么多钱,开发永安六坊,说明什么?” “说明那里地皮要值钱了!” 弟兄为什么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落脚的营生,就是因为他们是后来。江湖规矩,踩到人家的地盘,要三刀六洞。 不趁着现在把地盘占了,等坊市建起来,那些大势力抢过,兄弟们可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沐慎大手一挥:“富贵的险中求,大好的机会稍纵即逝!” 话间,抽出靴里的匕首,扎在桌上,面上也满是戾气。 “拿了钱,谁要是跟老子阴奉阳违,吃里扒外,可就别怪老子不念交情了!” 不敢,不敢!诸人皆是连连摆手。 吴郇也是唱起了红脸:“我观诸位弟兄都是仗义之辈,又岂会如此!” “来来来,端起碗来,我们干了这一碗,共谋大事!” 第78章 端倪! 平康坊-云霓楼 身着天蓝色袖管狭长的舞衣的花魁-金菱儿,背对观众,从右肩上侧过半张脸,微微抬起右足待踏下去,双手背置身后,长袖正要飘飞——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曲调婉转优雅,节奏缓急有序,层层递进,随着曲调的起伏,仿佛看见绿腰舞者的翩然起舞,如惊鸿。 二楼的李恪把玩着夜光杯,盯着里的葡萄酒。对柴哲威的话,充耳不闻。 “殿下,这事,我们拱拱火?” 李恪淡淡撇了柴哲威一眼,随即又扭头看着金菱儿。 “哲威,你觉得老大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柴哲威不得不说,太子并不是好相于之辈。连魏征那老儿,都不敢管的人,大唐王朝仅此一人。 柴哲威觉得,这是东宫的事,太子该操的心。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高风亮节了。 李恪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为什么啊!” 柴哲威不明白了,他们凭什么为东宫做事。这些年,受东宫的气还少了? “你呀,还是太意气!” 是,李恪承认,这些年,受了不少东宫的气。 但给他们气的人,不是太子,只是长孙家而已。 上一次,龙泉剑事件,太子没必要高抬贵手,他完全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李恪轻则褫夺爵位,重则赐死也说不定。 可他没有这么做! 换位思考,如果是老四,他会放过自己么? 说的再远点,如果老四做个太子,甚至皇帝,他这一系的人,还有活路么! 所以啊,对东宫示好,老大站稳脚跟是好事。老大站稳了脚,才能稳压老四,他们吴王府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楚恒那边什么反应?” “他,挺正常的,这两天抓了二十多人。看样子,不像是魏王府做的!” 谁做的不要紧,关键是谁能获利,谁获利最大,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但孙家着实可以,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哼!这事,透着邪啊! “哲威,你的人能往深里摸摸么?” “这不是问题,臣可以安排!” 但柴哲威觉得,多半是汉王在背后搞的鬼,他这次被踢出长安,太子可是一点交情都没念,连句话都没帮他说。 李恪摇摇头:“不管这件事,背后是谁,事涉民生,百姓福祉,我吴王府都要帮帮场子。” 好吧!柴哲威对身后的家将交代了两句,便将其打发了去。 李恪呢,干了杯中之酒,不由沉吟:“初为霓裳后六幺,清丽委婉佳人醉!” 呵呵....呵呵! ......... 翌日,永安坊-西直街 吴寿把匕首插入把兄弟-冯和的脖子,抱着渐渐失力的冯和,跪在了地上。 院中的张昶等五人,皆是神情复杂,还夹杂些许不忍之色。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犯了江湖大忌呢,三个兄弟都死了,他不死,死人没法闭眼。 “深呼吸,深呼吸,一会儿就不疼了!” 吴寿没有办法,他们这些人孤儿,结成弟兄,就是为了讨活而已。 大隋也好,大唐也罢,对他们这些低贱到泥土里的人来说,只有抱团取暖才能活着。而想挣一口安生饭,就不能容叛徒,那怕他是为了保护妻女。 “诸位弟兄,再内斗下去,咱们的饭碗可就没了。” 长安城北富南穷,过去就因为永安六坊穷,所以才没有大的势力过来跟他们争,官府也懒得管,他们六人才各占一坊,带着兄弟们做点见不得光营生糊口。 可现在,朝廷大兴六坊,眼瞧着这些没人要的地方,也要寸土寸金了,便有人来抢了! 仅仅十余天的时间,他们便在冯和的策应下,抢了多少地盘,诸位心里都有一本账。 “这些家伙太下作,出手就废了你。老子的弟兄,已经有十三个残废了。” “是啊,我的也是!他们不杀人,专门废你手脚。” “不仅如此,他们也开了宝局、堂子,摆明了就是砸我们的饭碗。” .... 五人都说着自己的遭遇,显而易见,他们都是被人针对的。 江湖规矩,踩过线的,即视为不宣而战,自然也只有不死不休一条路走。 没得说,吴大哥大义灭亲,挑了叛徒,让兄弟们亮了眼,那就由吴大哥挑这个头好了! “好,既然诸位兄弟抬举,那吴某也就当仁不让了。” “请各位回去召集弟兄,严防死守!记住,事情干的隐秘一点,别再让官府抄了。” ......... 当夜 出来解手的吴寿,刚解开腰带,便感觉肩膀一沉,歪头一看,竟然是一把横刀。 “敢问兄弟,是那条道的?” “也是为地盘而来?” 柴歆冷冷一笑:“地盘,一群吃黑饭的无赖,说的好像有多大的家业似的。” 吴寿有点懵圈,不是为了抢地盘,搞这个干什么? 于是,又试探问了下:“兄弟,是想弄点盘缠?” 呵呵,柴歆无语了,老子堂堂国公府的卫队长,出来抢劫,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从怀里掏出两个金饼,塞到吴寿手里。 “兄弟,这是?” “跟你买几个人!” 买人?咱也不是做牙行的啊! 听到柴歆要他,将踩入六坊的人交给他,吴寿也是一脸懵逼。 “要这些人做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 柴歆奉劝他,不要耍花样,否则他倒卖私盐,倒运禁兵器的事,就足够让其全家老小都要受到连累。 被人一语道破秘密,吴寿身子一震。刀头舔血多年,他清楚明白,什么人才用这个威胁人。 当即頟首:“您放心,我晓得规矩。但这事后。” 柴歆收了刀,淡淡一笑,按住了他肩膀,表情也是异常凝重。 “此事一过,你做的事一笔勾销,还有一份赏钱。” 但若是事情办砸了,牢狱之灾,他怕是没福气享受了,他的全家老小都得陪着他一同上路。 “是,小的明白了!” 第79章 缓和! 东宫-显德殿 听到李恪来探望,还带了几大箱药材,李承乾淡淡一笑。 这个老三啊,就是会做人。 行啊,来都来了,还能不请进来么! “臣弟参见殿下!” “为德来了,那么客气干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话间,还让张思政去搬胡凳,就放在阶上,他们兄弟要好好说话。 “老三啊!咱们是亲兄弟,兄弟之间是不需要繁文缛节的,明白么!” “大兄说的是,若不是兄长明察秋毫,小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些许药材,不过是聊表心意,与太子大兄给他的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几天,李恪一直在反思,过去为什么与大兄总闹误会。 想来想去,才明白都是小人作祟。大兄若是对他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在危难之时,拉他这一把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如今他是幡然醒悟了,更是驱赶了身边的小人。今天来,也是特意向大兄致歉的。 “老三!你那日说,咱们在千秋殿时,给人家做陪衬。” “孤是感慨颇多!” 是啊,那时候,先帝让他、李宽、李恪在千秋殿,就是给东宫做陪衬的。 平时,有什么坏事,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也要他们来扛,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是陪衬。 挨了罚,还要去祖宗牌位前跪着,一跪就是一夜,膝盖都肿的高高的。 也没人替他们喊冤,因为大伙都知道,他们三人就是陛下出征,押给先帝的人质。 日子舒不舒服,有切肤之痛的人才知道。 老二走了,若是李恪再走了,千秋殿的事,便没人知道了,那才是真寂寞。 话说回来,他们都做过陪衬,知道做陪衬的苦楚。 “老三,爹娘造的顺序,咱们兄弟有什么办法。” “臣弟不敢,臣弟。” “老三,孤跟你说这话,是掏心窝子,可没有试探你的意思。” 李恪点点头,他看的出来,太子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也是念着兄弟之情的。 “大兄掏了心窝子,那臣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李恪掏出了一本,递给了李承乾。长孙冲在京兆府做少尹,太子肯定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市井内部是什么情况,东宫的亲军都尉府初建,太子肯定是不知道。 哲威呢,在市面有些门道,李恪索性就让他收了收风。 “大兄帮了小弟,小弟总要做点什么,这心里才安啊!” 合上本子,拍在案上,李承乾点点头。 这个事,他的确是耳闻了一些,但也以为只是游侠、无赖们勾心斗角而已。 却没有想到,这里面的事,这么复杂! “老三,你这可份大礼啊!” 永安六坊的工程,朝野皆知,李恪自然也不例外。这里建成后,不仅能大大改变六坊的环境,更能缓解越发不可控的人口压力。 当然,这其中的财富,也是非常可观的。有人觊觎,也属正常。 原本啊,他是觉得,由皇室牵头,再添些勋贵,办下这个事,应该不是问题。 而今看来,他想的太简单了,竟然忘了这些游走于白天黑夜的家伙。 李恪也是叹口气:“大兄,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这种事,对东宫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太子下一份手谕给楚恒,他还敢不办怎么的。除非,他这个京兆尹不想干了。 “不!草草了事啦,岂不是浪费人家搭的台子。” “大兄的意思是,这戏,还得唱下去!” 是的,必须唱下去,这幕后之人才能浮出水面。 孙家,甚至李元昌算什么,就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东宫。 “老三,让哲威跟谢文远一起办这个差事如何?” “你放心,孤不会让你白帮的,六坊的事,也算你一份。” 这个,李承乾还真是想错了,他犹豫不是待价而沽,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妥当。 “哎,妥不妥当的,还不是咱们兄弟说的算。” “好吧,都听皇兄的!” ......... 两个时辰后,吴王府 柴哲威掏了掏耳朵,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吴王竟然让他去帮东宫。 “咱们可是帮了不少了,还帮?” 李恪淡淡一笑,招手让柴哲威坐下。 “哲威,你急什么,人家太子也没让咱们白帮,不是!” “这,不是白不白帮的问题。是咱们做了,就低人一等了。” 呵呵,这话说的,把李恪逗笑了,就好像不做,吴王府便能与东宫平起平坐了似的。 今天在宫里,他跟太子聊了很多。太子呢,也是非常的诚恳,礼贤下士。 这让李恪有了,与东宫缓和想法。 也许,兄弟俩,真是能尽弃前嫌,共享富贵。 柴哲威敲了敲胡桌:“别忘了,你们中间还隔着长孙家和杨家呢!” 呵呵,长孙家,杨家!长孙无忌和杨师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李恪能不知道? 他们都想做权臣,想把他和太子,当成提线木偶一样操纵。 可他们啊,都看错了人,不管是他,还是太子,都不会做任何人的傀儡。 这么说吧!不管他、太子,亦或者魏王,谁赢了,天下都只会姓李,三兄弟都不会让外戚,成为主导国家的力量。 如果,他们有一天,真的尾大不掉了,那没说的,只有赶尽杀绝而已。 “所以,他们不是我们合作的障碍!” 先合作一次看看,双方都觉得好,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 柴哲威皱眉衡量再三,也是叹了口气,眼下二舅眼中,只能容下嫡出的皇子。 吴王想在长安长久的住下去,便只能选择依附一方。 非要选的话,柴哲威宁可选择东宫。 那个死胖子从来都看不起咱们,跟他混,柴哲威宁可上吊去。 “太子呢,是有些毛病,可他多少还是念着兄弟之情的。” “也正是如此,本王才愿意跟他合作的原因。” 既然是合作,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所以柴哲威不要留手,要与谢文远通力合作。 干了杯中的酒,柴哲威点点头。 “殿下放心,臣省的该怎么做。” .......... 第80章 事发! 李恪觉得,掌握了足够证据,缉捕吴郇、沐慎,再拿下孙奔,进一步挖出幕后黑手,这事就可以完结了。 可太子的却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全则必缺,极则必反。 道理,李恪是明白的,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直到王汾的孙儿夭折,灵堂出现了三对童男童女,李恪服了! “皇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幕后的指使者是王汾了?” “我可不信你是蒙的!” 李承乾摇摇头解释,真心不知道的。 但要说王汾会出事,他却实一早就知道的。 前番,他让杜荷、秦怀玉,前往雍县平抑粮价。发现那里除了官营的盐、茶,其他的东西物价奇贵。 而操弄本地物价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汾管家的侄儿-王林。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当然,臣弟又不是傻子!” 这个王林啊,说过一句豪言壮语:如果王家觉得有必要,他可以把馒头,卖到五十万贯一个! 嘶,李恪倒吸一口凉气。 “口气太大了吧!” “口气是不小,但人家在雍县的权势,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李恪頟首,雍县是老四的封地,他与太原王氏的关系摆在那里,王林在雍县自然可以予取予夺。 李恪算是明白了,在清雪、赈灾的事宜上,他为什么要拉上老四,还把雍县划到他手下,怕就是为了这个。 “你我兄弟,都见过人心的贪婪和险恶。” “可老三,你见过这么贪婪的人吗?” 李恪摇了摇头,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五十万贯一个的馒头,别说百姓了,他这个皇子亲王,也是吃不起的。 太原王氏,不愧是太子晋的后人,千年世家,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等等,太子晋,周朝的哪个太子晋?” “别闹了大兄了,还能哪个,自然就是周太子晋,世人皆知啊!” 李承乾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但李恪却糊涂了:“怎么了?” 李承乾淡淡一笑:“没什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此言不谬啊!”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 王汾太贪了,像貔貅一样,只吃不拉,贪得无厌。为了聚敛更多的钱财,他真是不择手段。 多少人因为他大笔一挥,家破人亡啊!多少人因为他,活活饿死,或易子而食。 雍县的百姓,诅咒王家者,十有八九!这样的人家不该遭到报应么! 这么损阴德,合该报应在子孙身上。 再把目光放回长安,事情明摆着,吴郇、沐慎受孙奔的指使,要抢占永安六坊的灰色产业。而孙奔的背后,就是王汾。 搞这么多事,要说就是因为粮食,与东宫置气,李承乾是不信的。 “兄长的意思,是老四?” “哎,话不能这么说,证据,凡事都要讲证据。” 李承乾敢打赌,就算把王汾吊起来打三天,甚至用他阖府的性命相要挟,他也不敢承认攀咬老四。 不过,能捞到王汾这条大鱼,李承乾已经很满意了! “好!臣弟知道了,我亲自带队抓人!” 不!李承乾摇了摇头,又靠向李恪,低语了几句,听得李恪嘴角微微上扬。 ........ 三天后,长安-京兆府 楚恒一脸的懵逼,案上摆着血书,府衙外还跪着近千号永安六坊的百姓。 他们请楚恒这位父母官做主,严惩草菅人命的蛇丘县公-王汾。 王汾是谁啊,太原王氏在朝廷的话事人,魏王的座上宾,魏王师-王珪的亲叔叔,是他能办的么? 这么大的事,这么多喊冤的百姓,他就是想摁下,也是摁不住的。 公事公办的话,一个弄不好,王汾折了,魏王断了条臂膀,他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坐在下面养神的长孙冲,见到他的顶头上司,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也是会心一笑。 “府尹,作为长安的父母官,咱们不能置之不理吧!” 这外面的百姓,又是哭天,又是抹泪的!向路过的官商百姓哭诉着,他们孩子的遭遇。以长安百姓的“八卦”的性格,用不了天黑,这件事便会传遍整个长安城。 明天早朝,太极殿上,陛下便会在满朝文武面前,当殿质询京兆府,到那时候,他们怎么应答? 好,就算陛下,愿意给他们时间! 外面的百姓会给么? 今天是一千人,明天就可能是三千,后天也许就是一万,甚至更多。 谁能保证,不会激出民变来? “使君,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你应该很清楚,父母能为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这不是危言耸听,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而京师一旦闹出民变,可就演变成天大的丑闻了。 满城风雨了,鸿胪寺住着的诸国使节,也会知道。 那是,朝廷的威严扫地,陛下的颜面无存,如此严重的政治事件,是他们两个的肩膀能扛住的么? “伯良,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卖关子了么!” 楚恒是老吏了,他当然知道长孙冲说的是客气的,一旦出现了那样的情况,他敢保证他俩会被满朝文武的怒火烧成渣。 “我没想卖关子,我只是没想好万全之策。” “但有一点,很明确,咱们现在要是不出去,这个锅就甩不掉!” 接了状纸,不给百姓一个说法,那在长安的百姓眼中,他俩的屁股可就坐在王氏一头了。 有一点,长孙冲得提醒他,甭管平时跟谁走的近,都没必要因为外人,把自己和朋友,都搭进去。 楚恒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明白长孙冲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魏王沾上,否则他就是魏王党的罪人。 一旦让殿下染了腥,耽误了殿下的大事,耽误了天下读书人的出路,他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好,我同意了。” 就这样,楚恒、长孙冲,走出了府衙,在街面上,当着长安老少爷们的面保证,京兆府一定会秉公办案。 二人忙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百姓都打发走了,随即分别向东宫、魏王府传讯,与此同时,楚恒、长孙冲也联袂入宫,准备向皇帝禀奏。 ........ 第81章 勾心斗角! 东宫-显德殿 阶下摆个三张书案,李象、张柬之、裴行俭三个娃子,拿着毛笔,吐着舌头画画。 这两个小家伙,都是他的学生,也是李承乾专门为他的长子准备的肱骨。 张柬之活泼好动、刚烈倔强,裴行俭将门虎子,灵巧机敏。 对这两个弟子,李承乾还是比较满意的。 美中不足的是,狄仁杰,李承乾实在不忍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父母。 “航司,去绛州龙门的人出发了吗?” “回殿下,恒通亲自带队,已经走三天了!” 不,李承乾觉得还不稳妥,让贺兰楚石跟去,不管费多大的气力,必须把人给他找到。 “是,臣这个就去办!” 张思政转身出殿,便与王德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说张将军,你这可是要撞死咱家啊!” “不好意思啊,王总管,末将这着急去办差。” 王德是来传旨的,他也没功夫跟张思政扯皮,打了个哈哈,便撩起下摆进殿。 “殿下,陛下传您去承庆殿呢!” 哦! 李承乾点点头,随即告诉三个小子,再画一幅,今天便可以去玩耍了! ........ 坐在车辇上,李承乾撇向王德,见他目光躲闪,好像十分怕问的样子,心里更是一乐。 这场大戏的主角登场了,父皇能不雷霆震怒么! 这样挺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天下人看看,世家中的败类,到底什么德性!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歌功颂德的话听多了,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气出个好歹了! 做为大孝子,李承乾当然是希望他气病了,那样他操作起来,才更方便,尺度也会能大一些。 刚到承庆殿外,便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砸东西,恶龙的咆哮充斥耳畔。 李承乾淡淡一笑,随即撩起下摆进殿。 进来,便瞧见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王珪、杨师望、岑文本等重臣竟然皆在。 嚯!这规模都够开一个朝会的了。 路过李恪、李泰身边时,李恪还对他眨了眨眼睛,李承乾明白这说明事态进展的很顺利。 “父皇,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说着话,李承乾还倒了一杯茶,呈给李世民。 “天下庶务繁重,臣工们已经很尽心了,偶有一阙之失也很正常!” “正常?” 李世民一把摔了茶盏,抓起御案上的血书扔给李承乾。 “你看看,这正常么!” “六条人命,还是孩子,这么丧心病狂的事,竟然出现在我朝,简直是荒唐!” 李承乾装模作样的看着,倒吸凉气的同时,嘴里还不由的惊呼。 “童男童女,接引升天!这不是西门豹故事的再现么!” “一千多年了,还有人搞这一套?蛇丘县公?不能吧,他可是年高德劭的前辈啊!” 哼!李世民掐着腰,他的态度非常明确,上千号的百姓,齐聚京兆府告他,还能冤枉了他?他可不相信,长安的百姓有这么多刁民。 房玄龄站了出来,他认为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有时候,众口一词,未必就是真的。还是应该,酌情、慎重的处置。 哼!“房相,你应该去永安六坊,向那些请愿的百姓,问他们一个以民告官之罪!” “玄成,话别说的这么难听,玄龄也是慎重嘛!” 杨师望的话,得到长孙无忌、岑文本的认可,二人也是纷纷出言,表示慎重无大错。 世家豪族,是陛下统御天下的根基,也是百姓深望之族。若是因为一些误会,或者什么人的陷害,便冤枉了德高望重的老臣,可是会寒了天下世族之心的。 “那你们就不怕寒了天下百姓的心么?” “世族怎么了?世卿世禄还不够,还要草菅人命!” “陛下,此事必须彻查到底!当务之急,是立刻查封蛇丘县公府。” 魏征的话就像刀子,一把把的插在李世民的心上,作为一个深有抱负,爱惜羽毛的君王,没什么比这,更让他觉得羞耻了。 至于,王珪,此刻就是鸵鸟。他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左右都不是人。所性就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表态,静观事态的变化。 “高明,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依着孤的意思,查封是轻的,就该让军队去把那老头就地正法。 可他要是这么说了,那就是公报私仇,所有人都会这么看他,包括皇帝。 李承乾可不会就这么把戏唱砸了! “父皇,儿臣觉得,太原王氏毕竟是五姓七望,天下瞩目的大族。” “一点辨别的机会都不给,实在说不过!” “是不是,四弟!” 啊!李泰就知道,狗日的老大,肯定不会放过给他下套的机会,看下手了吧! 在这种时候,李泰要是为王氏说一句话,那就是有意偏袒。 真是闹出了民乱,这口黑锅就得他来背! 老大果然是工于心计,狡猾伪善! 想让本王栽跟头,你还嫩着呢! “父皇,儿臣以为,郑国公所言极是。” 大唐以仁孝治天下,以王法为准绳,王子犯法甚至要与庶民同罪,李瑗、李孝常、长孙安业,都以身试法了。 更何况区区世家了。 嗯!李世民点点头:“青雀说的,才是对的!” “朕岂能因为世族的名望,就枉顾国法、民意!” 话间,李世民指了指魏征和李恪,查封蛇丘县公府邸。一应人员,就地看押,审问。 两天,李世民只给他们两天时间,两天以后,他要在这看到结案的卷宗。 “是,儿臣遵旨!” “老臣遵旨!” 嗯,李世民又吩咐房玄龄,命左右金吾卫,左右武侯卫进入戒备状态,京兆府、长安、万年二县,要监视好长安城的一举一动,绝对不允许闹出民变。 下完两道旨意,李世民也是摆了摆手,示意散议。 李承乾本想随大流离开,但却不想被皇帝一句站住,生生定在了原地。 “高明,你不知道这事?” “父皇,您这是什么话,儿臣又不能未卜先知!” 李世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看太子的模样不像说谎,心中的疑虑也是打消不少。 ......... 第82章 取死有道 李恪和魏征,的确在王汾的府邸,找到了那“六根蜡烛”,可谓是证据确凿。 但为王汾求情的人可不少,足足有数百本之人,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刑不上大夫,八议之列,僧面佛面之类的。 在这些世家勋贵老爷们的眼里,死个百姓家的崽子,跟羊圈死几个羔子是一样的。 李世民虽然愤怒,但不得不考虑再三,所以京兆府给六坊百姓的说法是-案件尚在审理中。 这个消息,也让长安城沸腾了起来,蛇丘县公府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六家的苦主,身着孝衣,抬着棺材,就跪在府门前,声泪俱下的向六坊的乡亲,路过的百姓,哭诉王家的暴行! 京兆府、左右武侯卫开来了一千多人,可见到百姓们瞪着通红的眼睛,挺着胸膛与他们对峙。 官兵们愣了,领头的官长也愣了! 没人敢再近一步,没人敢再说一句话,他们清楚,再弄下去的下场只有一个:民变。 蛇丘县公府东边的翠醺楼三楼,站在窗前的李恪,有些担心,真闹起来,可真就没法收场了! “大兄,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 李恪无语了,民变,民变啊,这是开玩笑的事么! 呵呵,“民变好啊,让朝中的那些王公贵族,也听一听带着血色的声音。” 看到下面,秦怀玉与领兵的两位校尉攀谈了几句,左右武侯的士兵便后退到了百步之外。并且让开了道路,让百姓自由通行,保证他们来去自由。 “老三,你说这世上,杀人最快的是什么?” “文官手中的笔,所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自然就是真的了。” 李承乾淡淡一笑,摇头否定。 “那是什么?” “人民战争!” 有一个道理,李恪必须明白,永远不要忽视小人物的作用。 秦公失马,焉知非福,如果秦穆公咄咄逼人,是不是就做了晋国的俘虏了,那后面还会有秦国横扫天下么? 宋国主帅华元,为了鼓舞士气,杀羊犒赏三军,但在忙乱中却忘了给自己的马夫羊斟分一份。羊斟因此怀恨在心,在作战时故意将战车驶入郑军阵地,导致华元被俘,宋军大败。 先帝的张、尹二妃,要是爬上晋阳宫的龙榻,她们一辈子都没机会成为开国帝王的嫔妃,只能守在晋阳宫熬着,青丝变白发。 父皇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话啊,就是在警告下面这些当官,不要迫民太甚。 隋末战乱,十八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哪儿来的,就是来自权贵们从来都瞧不起贱民。 太子的话,李恪想到前日六家到京兆府认尸的情形。六对苦主中,有一对哑巴夫妻,夫妻二人是靠着做面摊,养活孩子的。 那哑巴娘,看到女儿的样子,坚强的她终于崩溃了,她努力捂着嘴巴,即便她不会说话,也不想自己的哭声打扰到女儿的亡灵。 但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情感。 李恪明白了,太子这是要借刀杀人啊,他就是要借助这些百姓的手,去剪除王汾。 听到下面的百姓沸声响彻,原来是王家的护院,打破了一个冲撞府门的百姓的头。 李恪知道,一旦见了血,这王汾阖府老少,完了! 只能叹道:“王汾所作所为,合该此报!” 呵呵!李承乾的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用蛇丘县公阖府老小的性命,可不仅仅是为了平众怒,更是在给朝中的官员敲一记警钟。 至于李恪担心的收场,这个简单,刘弘基和公孙武达已经分别率部,抵达坊间两侧,等这里的事完了,他们自然会来收拾残局,不会蔓延到临近坊间的。 “老三,你记着,老百姓是得罪不起的!” “是,臣弟是领教了,可臣弟觉得这下,老四该难受了。” 李恪脸上尽是苦笑,难道下面就一个秦怀玉么,说下面的事,没有人挑拨,打死他也是不信的。 他看到了,李承乾在警告百官的同时,还剪除了李泰的臂膀,手段果然高明啊。 有这些百姓挡在前头,即便到了父皇面前,也是能轻易脱身的。 李承乾摇了摇头,老三呢,眼皮子还是浅了一点。 这个王汾啊,是取死有道没错! 但真正让李承乾起了杀心的,不是他投靠李泰,也不是他与东宫搞那场粮价大战。 李承乾拿着酒盏走到窗前,看着王府燃起熊熊烈火,嘴角微微上扬。 “五十万贯一个馒头,多大的胆子啊!” “今天,孤就让他知道,这价,不是随随便便开的!” 太子的语气很平淡,但李恪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他没有想到太子与他说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才是王汾的真正死因。 都说君心难测,不可揣也! 这老大还没当皇帝呢,帝王心术就修炼到这层次了! “殿下,这是您要的东西!” 谢文远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摆在了桌上。 看到李承乾点头,也是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李恪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啊,值得太子亲自派人进去找。 “你说这个?” “打开看看吧!” 人,都有秘密!而想要揽权聚财,有时候就不得不用点混账手段,这叫权宜之计。 李恪看了是满头大汗,这里面全是一些官员,在地方任上不法之事。 这其中包括魏、齐王一系,还有李道宗、李道彦等宗室的人,更包括他吴王一系的。 “他,他想干什么?” 李承乾淡淡一笑:“老三,你觉得这五姓七望的人,会跟我们一条心么!” 他保证,五姓七望每一家在朝的话事人,手里都会有一个这样的盒子。 关键的时刻,用这里面的东西,要挟那些官员,捅他们这些姓李的一刀。 千年世家,百年王朝,皇族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屁。 协作不了啦,就想尽办法抛墙根,杨家不就是这么被搞倒的,不稀奇! “从李家成为皇族那一刻,我们就是外人了。人家是姻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 第83章 李恪的高光时刻! 群情之下,一把“大火”烧了蛇丘县公府满门,还连累了左右十三家有邻。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 翌日的朝会上,那些无辜被连累的官员及其亲朋,群情激愤,对这种无视国法,杀官报复之事,一口一个国法,一口一个刁民。纷纷进言,请皇帝将那六家人下狱,杀一儆百,明正典刑。 清流们也觉得,这事有点过了,太平年景,清平盛世,这又杀又抢又奸的,成什么体统,朝廷的脸面也不好看啊! 所以,不少人也赞同严惩!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拿一次当百次,必须把这股风头压下去,否则隋末乱世,杀过造反的悲剧,还会重演。 治书侍御史-方乾,还出班进言,悲剧发生时,有人看到吴王及旅贲中郎将-秦怀玉在现场。 他不敢直接弹劾东宫,索性就拐个弯儿,把李恪、秦怀玉抖落出来,指责他们有纵容之嫌疑。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瞧了方乾一眼,随即又看向李恪。 “吴王,你怎么说?” 怎么说,我不说想,行么! 方乾这狗日的东西,攀上了太原王氏,就敢拿本王当软柿子捏了,是吧! 哼!瞪了方乾一眼,李恪起身,持笏到阶下。 “父皇,儿臣就是恰巧路过,仅此而已。” 方乾近前一步:“吴王殿下,这也太恰巧了吧!” 李恪直起腰来,扭头看着方乾,冷冷一笑。 “哎,就是这么巧!怎么,方御史认为是本王指使百姓的不成?” “那你可真高看本王了,本王要有这样的号召力,就先招呼你家了!” 你! 同样是血口喷人,李恪倒是显得更光明正大一些。 怼完方乾,李恪向皇帝,向满朝文武,说了说,他在坊间听到了些什么。 六个苦主之家,都是永安六坊的商贩之家。与诸位常去的酒楼,大馆子不同,他们就是靠着做面条、卖靴子、鞋垫,针头线脑的小东西。 贩夫走卒,说的就是他们。 李恪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义正言辞的论了起来。 贩夫走卒,引车贩浆,自古以来都是卑微而正常的职业。他说这话,不是为了保那六家的性命。 这六家百姓被生活所迫,从乡下来到长安,从事这样一份卑微贫贱的活计,生活窘困,收入微薄。 但他们始终善良纯朴,无论这个世间怎样伤害,他们也没有偷盗没有抢劫,没有以伤害他人的方式生存。 人活一世,亲情是最大的羁绊,孩子就是全部的寄托,舐犊之情,人皆有之。 那李恪就想问一问了,如果殿中的臣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活奔乱跳的儿女,被制成人蜡,将心比心,会不会比那六家苦主更加冷静和忍耐? 《庄子》说:贩夫走卒,自古有之,有道之世,必以厚生为本,而止于贫贱。非贫不能安宁,非贱不能安身。 那么李恪不禁要问,我大唐的律法,我大唐的律法究竟是要使百姓更幸福还是要使他们更困苦? 作为受天子委派,饲牧百姓的官员,我们使命是要使这个国家更和谐,还是要使它更比前隋时还要惨烈? 是!李恪知道,在一个以民杀官的案件中,提到贩夫走卒之事,未免有些词不达意。 可他就是想引述一个道理,在处理一个案件时,我们这些当权者,能不能先放下手中的律法,走出公廨,到阶上去,去看一看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听一听他们口中那带着血色的声音。 “隋末,百姓为了争先起兵造反,那就是隋朝的官吏,从没有想过贩夫走卒的出路在哪里。” “如果,我们不吸取隋朝的教训,是不是也要走隋朝的老路呢!” 李恪的这一番论调,可是对了魏征的脾气,老犟种举笏走了出来,附议吴王之言。 立良法于天下者,则天下治。陛下常言:治国以严,待民以宽,勿蹈覆辙,就是这个道理。 升斗小民,为何敢杀官啊!百姓为何景从者多,那就是因为这个事,不对! 李世民点点头:“吴王、侍中之言,有些道理!” “太子,你怎么看?“ 中阶的李承乾淡淡一笑。 “拱上为梁,拱下为柱,故力无穷!梁柱皆直,唯拱曲,曲直相间,故力无穷。” 世家、百姓,都是大唐的梁、拱,曲直得到,则江山永固。 律法冰冷,但人间有情。 法外尚且还要兼顾人情,更何况如此人间惨剧。 王汾之死,乃是死于天理,他全家罹难,也是取死有道。 至于说,因此事受累的官宦之家,他就两个字,活该! 魏征、杨师道的府邸,也在其中,为何他们的府邸,没有遭到袭扰,秋毫无犯呢? 那是因为他们为官清正,做人和气,邻里敬重。 对这种官,李承乾就回敬一首打油诗: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都是从隋末乱世走过来的人,哪个不知道失去民心的后果有多可怕! 请他们牢牢记住,老百姓是得罪不起的。迫民太甚,遭了报应,就该学会夹起尾巴做人。 那些被连累的官员听了太子这话,再看到皇帝面色开始不善了,顿时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太子这太坑了,分明是变着花样参他们呢! 在李世民眼中,宦场沉浮,论的是人情世故! 这大唐,是李家的社稷。而这些人,永远都是个人、家族的利益第一。人与人的悲欢,不尽相同,很难共情吴王的话。 高明说的对,干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百姓心中自有一本帐! 哼!冷冷一笑,李世民叫了孙伏伽一声。 又指着他们,告诉孙伏伽,百姓已经指路了,大理寺该干活了! 孙伏伽拱手应诺,大手一挥,殿门外便进来一队金瓜武士,将那十三名官员全部拖走。 但李世民却很是不满意,重重拍了一下御案。 “都是我社稷之臣,怎么拖拽?“ “架出去!“ 见到皇帝动了真火,也皆是语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世民拂袖而去。 第84章 生财之路! 李恪是挺直腰板走出太极殿的,今天是他入朝参政以来,最畅快的一天。 他算是理解魏征了,原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喷人,真的挺爽的。 与之并排走到宫道上的李承乾,看到这小子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也是无奈的摇头。 “老三,别太得意了!你没看老四脸都黑了么!” “我管他呢!他敢开腔,我就敢把那些丑事,贴在顺天门上。” 哎,格局小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兄弟之间互掐,搞得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 “哦,皇兄,还有什么好事,带着臣弟一起呗?” 李恪看过了永安六坊的营造草本,一旦建成,收益至少能翻几倍! 就是三分,少了一点,连半成都不到。 “皇兄,你是太子,又有《用库物勿限制诏》,你是不知道囊中羞涩的滋味了。” “又不像老四封地多,庄子多,还有那么多人孝敬。” 李承乾赶紧抬手:“行行行!老三,你别倒苦水了,再倒就唱《小白菜》了!” 发财的路子,有的是,关键看李恪怎么选。 李恪是人精,他当然知道太子的意思。 “皇兄,臣弟有一坛百年的陈酿,边喝边谈?” “刚下朝就喝,不好吧!” 李恪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太子出宫不方便,他现在就派人回去取,这酒,就在东宫喝。只要他们兄弟不说,下面的谁敢多嘴,是吧! “那,尝尝?” “对对对,尝尝,就是尝尝!” 兄弟喝酒,不需要整那大小桌的劳什子,就摆一张桌子,七八个下酒菜,一坛佳酿,便足够了。 三杯酒下肚,李承乾喝出来了,老三这回是真出血,这酒醇厚,回甘,不愧是百年佳酿。 放下酒盏,看到李恪一脸希冀之色,李承乾笑了。 “老三啊!咱们是皇子,经手的事,必须是利民,且赚钱的。” “否则,你头上肯定多一顶,与民争利的帽子。对吧!” 太子这话,还真说到李恪的心里了,连拍三下桌子。 “大兄,你说的太对了!” 贞观七年,李恪授都督齐淄青莒莱密七州诸军事、齐州刺史,干了整整一年啊! 夙夜匪懈,尽心尽力,就是因为酒酣欢愉,博簺一场,赢了点钱,便被扣上了挟权敛财的帽子。 贞观八年,拜益州大都督,开启亲王遥领大都督的先例。看着是风光了,结果呢,父皇把大都督的职权交给了长史,他成了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个放屁不响的大都督! 经历了这两件事,李恪是想通了,官位高低、名头什么的,那都是虚的,关键看实惠! 他手里的本钱不多,就想干点成本小,风险少,收益大,最好是能长久做下去的买卖。 “老三,你这要求真心不高!” 干笑两声,李恪又给他斟了一杯。 “大兄,咱俩可是一起从千秋殿滚出来的亲兄弟” “你不照顾我,照顾谁啊!” 李承乾干笑两声,谁能想到英武果敢的吴王,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行吧! 话到这份上了,他就抖落一点真材实料。 他给李恪三个选择,每一个都是成本小,见效快,收益大,且不会被扣帽子的。 其一:打井!关中的夏、秋炎热,每年都有州县干旱。从古至今,关中的百姓都是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带着全家,去山东逃荒。 朝廷呢,多年来一直鼓励民间打井,可打井的费用,对小民百姓来说太高了。再加上侥幸心理作祟,所以收效甚微。 李恪有自己的庄子,庄子里的壮汉不少,弄个三五百人,还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吧!这些人都是李恪的庄户,从身契到他们种的土地,都是李恪私人财产。 找两个打井经验丰富的师傅,传授经验,成为几支打井队。以村为单位,为村子打井,每年向村子收取一定的粮食作为使用费。二十年为限,二十年以后赠予村子。 三五年,便可收回成本,剩下的就是净赚的利润。一次投入,十几年收益。 其二:马车运输!且分运人、运货。买一些军中淘汰的骡马,造一批货车、客车,再找一批老把式,就可以挂牌成立车行。 长安一百零八坊,定路线、定点运送人、货。既可便民,长年累月也能赚到不菲的收入。 其三:公共的茅房、垃圾箱。这长安啊,人是一天比一天多,人品也是良莠不齐。 所谓人有三急,有时候真是顾不了许多。所以就造成了一些偏僻的街角,垃圾遍地,腌臜满地,臭不可闻。 瘟疫滋生,环境条件就是一个客观因素,这可是抑制瘟疫,改善长安环境的好事。 且这两样东西,都是免费给百姓使用的,且李恪还得投入大量的人力去清洁、维护。 看起来,费力不讨好。 但好处,也是看得见的。 首先说人中黄,那可是上好的肥料。庄户人家为了增加土地的肥力,就是在路边发现,也得用叶子包好,弄回家沤肥。 这长安城,每天要产出多少人中黄? 收集起来,晾干,碾碎,再掺上草木灰搅拌。一百斤一袋,薄利多销,再扣除李恪投入的成本,一年剩下几万贯,不是问题吧! “怎么觉得不体面,跌了你吴王的位分?” “哎,你信不信,孤要是给程处默这样的便利条件,他敢把他爹典给质肆!” 不不不!李恪连忙解释:“大兄误会了,臣弟怎么敢掀起呢!” 李恪是聪明人,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点到即止便可。他当然听得出来,太子说的都是不起眼,又挣钱的买卖。 而且,这三件事,别说不用他去做,就算亲自上阵,那些言官老爷们也说不出他毛病来。 他犹豫,是因为他有点,有点小贪心。 这三件买卖,他都想做。谁嫌钱多啊,是不是! 呵呵,指了指李恪,李承乾是不住的苦笑,这老三啊,够贪心的。 不过,贪心好,贪心的人,牵挂多,好控制。 “这没问题!孤自然是愿意看到,兄弟们越来越好的。” 李恪咧嘴一笑:“那,臣弟,就谢过殿下的恩典了!” ........ 第85章 反常! 承庆殿 御案上,摆着三本奏疏,全都是李恪上的。 《防关中旱年疏》、《便民出行货物疏》、《改善长安市面环境疏》 点了点三本奏疏,李世民看向下面的房玄龄和岑文本。 “这,为德什么时候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感兴趣了?” 岑文本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可都是改善民生,京师环境的好事。费时费钱,还容易不讨好。 他劝过吴王了,即便是好事,也该一件件做,不该操之过急。 但吴王不听,好像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不仅掏空了全部的家资,还从东宫借了不少呢! 哦,“从高明那借的?” 李世民捋了捋胡须:“最近高明与为德,走的很近啊!” 房玄龄嘿嘿一笑,上前了一步。 “陛下,他们兄弟和睦,不正是您的福气么!” 是啊!兄友弟恭,李世民一辈子没求到的东西,总是希望下一代人,不要重复他这代的悲剧。 他看得出来,李恪这三本奏疏,完全就是在呼应太子的改建长安的计划。 自掏腰包,自负盈亏!朝廷不用花一分钱,每年还能收点赋税。 虽然,有点经商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为了便民。 只要对百姓有利的,就一定是好事! 他没什么理由拒绝! 可他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会选择李恪,难道他不怕养虎为患,终被反噬么? “陛下,陛下,您不同意?” 李世民笑了笑,把奏疏递给岑文本。 “行,朕同意了,就按为德所奏办吧,让京兆府给些便利条件。” “至于,稚奴的婚事,便定应国公府的二女吧!” 王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再适合与皇室联姻。太子手段高明啊,事都一件件办成了。 应了一声诺,岑文本行了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此时的殿中,便只剩下李世民与房玄龄君臣二人。 “你说,高明在搞什么?” 房玄龄真不清楚,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好的。 太子很称职,还能压制住兄弟们,桀骜不驯的吴王就是典例。 “陛下,你是不是多虑了!老臣觉得,对您和皇后的纯孝,都是真的。” “玄龄,他是朕的儿子,朕自然相信他的孝心。” 李世民只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摸不准他的路数,这让他这个掌控万事的帝王,有点小失落。 “陛下,儿大不由娘啊!” 李世民点点头,顿生怅然若失之感。 “是啊!儿大不由娘!” 做父亲难啊,推干就湿,耗尽心血,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成人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就更难了! “玄龄,你是个厚道人,也是朕最放心的人。” “替朕多看着点太子,替他挡一挡暗处的冷箭。” 是,房玄龄郑重应诺,他知道陛下说这种话,绝对是山雨欲来,有人要对太子下手。 ......... 与此同时,李承乾正在东宫,教三个小家伙,解方程式! 见到谢文远进来,也是叮嘱三个小的好好做课业,然后招呼他到了一旁。 “怎么了?” “吴王遇刺了!” 李承乾面色一变:“老三怎么样?” 吴王倒是没受伤,但折了几个护卫。 可这事透着邪! 太仓促了,而且一击不中,即行远遁,这不像是想要刺杀的样子。 李承乾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把那个怪念头甩了出去。 “老三,犯不着跟孤耍这个心眼。” “请殿下给臣一点时辰,臣会找到凶手的。” 好吧!查就查。 但李承乾要告诉他,亲军都尉府要低调行事。 “行了,你去吧!孤去看看老三!” 到了宫门,便碰见了房玄龄,听说李恪遇刺了,老房也很震惊。 这是什么人啊,敢行刺国朝的亲王? “孤也不清楚,走吧,相爷,一起去看看吧!” 上了马车,李承乾便把侧面小箱拉了出来,正好形成一个半圆的小茶几。 抄起小铜壶,盖在小火炉上。 随即,又从半圆的茶几中,抽出几个罐茶叶,征求了一下房玄龄的意见,选择了剑南的贡茶。 更有意思的是,茶几上,还有能吻合茶盏的凹形底座,即便是马车颠簸,也可保证茶汤不撒。盘边还有装核桃仁、榛子仁的干果的小盒。 “太子殿下,这太讲究了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孤不喜欢遭乱。” 当然,他这并不最讲究的。皇帝、皇后的御车,也有一套类似的东西。 但却比他的精致多了! 规矩他懂,不可逾越,所以便只能将就了! “老臣怎么觉得,这已经很奢侈了呢!” “寻常的马车,最多便只有两个暖手炉。” 光享受有什么用,房玄龄觉得,太子出门还是应该多带一点护卫暗中相随。 可李承乾却跺了跺脚下的地板,这整车的木头中,中间还夹着一层极薄且坚韧的铁板,寻常的箭矢,根本就没法射穿。 除了房玄龄看到六个护卫外,这暗处还有五十名六率精锐。 “就算贼人侥幸都过了,还要过孤这一关!”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这个道理,他七岁就懂了! 玄武门之变后,他们一家人从秦王府搬进了东宫。所有人,膳食照旧,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唯独他和陛下,不行! 长孙皇后说宫中受息王恩惠者颇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要为息王一家报仇。 在宫禁肃清之前,吃的问题上,要格外注意。 她在寝殿中,存了两袋面,每顿饭食,都用鸡蛋、面、水、盐、葱,和成面糊,放在铁盘上烤。 菜也是她自制的,割一些韭菜、韭菜花,剁碎了,喂一些盐。 吃的李承乾那叫一个烧心。 可每一次,他叫苦,长孙皇后都会打他的手板。 而且,异常严肃的告诉他,所有人都可以死。 但只要他和陛下还在,秦王府的势力就能掌控朝堂。就没人能清算这些拥戴他们的功臣。 “整整三个月,吃的孤嘴里都火泡!” “那滋味,唉,不好受!” 房玄龄接过茶盏,頟首附和:“娘娘高瞻远瞩,殿下倒是养成了好习惯!” ......... 第86章 房谋 李恪没想到,这二位亲自来了,十分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还让王妃杨氏,亲自准备酒席,他要好生招待二位稀客。 “老三,吃饭不急,说说,怎么个事!” 说这个,李恪也是犯糊涂。他就一时兴起,决定去京兆府取,长安街面详细舆图。 结果就遇到了刺客! 可他们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击便走! 与其说是刺杀,李恪更认为是一种警告,是对他与东宫亲近的警告。 是什么人,这么不希望,他俩联手呢? 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李恪还真没法确定。 “放心,孤已经让谢文远去查了,会有结果的。” 这个,李恪倒是不担心。他李老三也是弓马娴熟的主,下一次,他一定要留下他们。 房玄龄捋了捋胡子:“吴王,还是要多加小心。” “毕竟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哎,李承乾抬手插了一句:“房相说的,你要往心里去,明白么!” 正好房玄龄在这,他们好好说说打井的事。在芒种之前,必须打一千口井,他要看个开门红。 人员方面,李恪的庄子有的是劳力,但丰富打井经验的人手,却是短缺的紧。 论打井,自然没人比都水监更擅长了。 可那是什么地方,房玄龄应该比他俩都清楚。这样的人手,他们哥俩可支使不了。 所以,这人手的问题,就得落到各州刺史公廨上。他们都养着一些匠人队,修桥铺路,打井修渠。 房玄龄可是左仆射,这些人很多都是他用出来的。只要他随便打个招呼,他们还不屁颠颠的把人送来。 李承乾要的不多,一州出两个好把式,就行!待遇从优,老三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呵呵,“老臣这是不是遇到鸿门宴了!” 接到太子的眼色,李恪笑着给房玄龄倒了一杯酒。 “房相,您可得多帮忙啊!” 房玄龄呢,位在中枢,每天求他办事的人,得从弘文殿排到顺天门。 但这些人,多数是为了自己才求他的,很少有人为了百姓,到他面前讨这个人情。 况且,这是他们兄弟,第一次联手,而且还是关系百姓福祉的好事,房玄龄自然会帮帮场子。 人手方面,他可以帮忙。 但打井的进度因时、因事而异。这井啊,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好打! “哦,房相之言,何意?” 李承乾也放下酒杯,看向房玄龄。是的,他也没明白! 房玄龄呵呵一笑,两位殿下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很正常。 这在乡间打井,可是有门道的。 民间的井,有饮水、灌溉之分。 普通的饮水井,井细且浅,灌溉之井则与之截然相反。单从造价来说,一口灌溉之井顶五口饮水井。高昂的价格,令普通的百姓望而却步。 而乡间灌溉的水井,多数都是由当地富户出资打的。他们在乡间,有大片的农田,也有不少租田的佃户,家大业大,捐赋纳税也是走在头里的,算是上一方头面。 平常,这灌溉的水井,佃户用是不需要花钱的,其他的乡里也只需意思一下就行。 但到了大灾之年,这水就变得金贵起来,富户会把佃户拢在一起,不需任何人取水。因为他们知道,保住了水井,就是保住了粮食和性命。 得不到水的百姓,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庄稼旱死,带着家人去逃荒。 “多打灌溉的水井,对百姓来说,是好事不假。” “但这也断了,那些富户兼并土地的财路,他们会想尽办法的阻挠!” 李恪哈哈一笑:“房相,您是跟我们兄弟开玩笑吧!” “一些乡村土财主,敢跟小王这个皇子叫板?” 房玄龄摇了摇头,他确信,借那些家伙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但他们可以恫吓那些百姓! 房玄龄敢跟他们打一个赌,就算他们把井打好了,当地的乡民摄于富户的淫威,也鲜有人敢用。 现官不如现管,亲王的头衔能护的了一时,但护不住一世。 那些坐地富户,才是能影响他们命运的人。 李承乾頟首表示赞同:“房相,那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 浅见,有一条! 既然那些富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那不如就与他们合作,由他们来收取每年使用灌溉井的费用。 “房相的意思,任由他们中饱私囊?” 李恪有些不悦,这可都是他的钱! 少收一点没什么,但要是养这些蠹虫,那跟养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 房玄龄淡淡一笑,费用不妨公开,跟百姓说清楚,一年交多少粮食,都按定数走。 至于实际收多少,有多少损耗,那吴王的管事们,就得因时因势而定。 强龙不压地头蛇,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 不是! 官场也好,市井也罢,讲的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给人家点甜头,这个事才能做下去。这钱啊,是一个人挣的不假,不是一个人花的。 有些潜在规矩,是要认的!全当多养几个管事了,是不是! “老三,房相说的对。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有些事,我们是要认可的。” 太子都这么说了,李恪能怎么办,也是摊了摊手,表示了妥协。 房玄龄抿了一口酒,对兄弟俩的识时务,有了个新的认知。成大事者,又岂能算小账! 李承乾亲自给房玄龄满上,敬了他一杯。 “姜,还是老的辣!” “今后,还请房相多多提点我们弟兄!” 若是放在以前,当着吴王的面,这杯酒,房玄龄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喝的。 哪怕有娘娘的叮嘱,让他照看太子。 毕竟,这是留人话把的酒。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奉旨照看太子的,不怕任何人说。 干了杯中之酒,房玄龄又多说一句。 如果,殿下和吴王,担心这些富户搜刮太甚,可以跟御史台打个招呼。 他们每年都会向各道、州派遣监察御史。只要这些拿着天子令箭的御史,稍稍过问一下,那些土财主便不敢太过放肆。 呵呵,“老三,看到没有,这才是房谋杜断,老成谋国啊!” ........ 第87章 条条细柳! 贞观十一年,三月,李世民临幸洛阳-飞山宫。 随驾的侍中魏征上书:炀帝恃其富强,不虞后患,穷奢极欲,使百姓困穷,以至身死人手,社稷为墟。陛下拨乱反正,宜思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撤其峻宇,安于卑宫;若因基而增广,袭旧而加饰,此则以乱易乱,殃咎必至,难得易失,可不念哉! 听说这一本,顶得李世民三天都没吃下饭,在殿中骂了三天的“田舍翁”,还是长孙皇后居中调和,才让君臣免于了这场嫌隙。 在长安监国的李承乾,听到这个消息挺高兴的! 陛下总想把魏征甩给他,摆脱这个麻烦,但就是达不成目的,还总被魏征气个好歹。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意思,很有意思! 相比于玩不痛快的李世民,李承乾的监国日子倒是轻松惬意的多,除了三天一大朝外,他基本不怎么廷议,有问题也是打发到弘文殿。 坐值的房玄龄、长孙无忌、杨师道、岑文本等,对此很不以为然。 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太子开辟一条新赋税之路-盐政! 大唐的盐金贵,以至于军队都吃不起盐,只能用醋布调味。 前些时候,太子用盐化雪,不少人都在背后数落他是败家子。 可侯君集的大军一口气带回了十万石盐,不仅填补了朝廷前段时间的亏空,还富余了好多。 不仅如此,大唐还掌握了开拓盐山,转盐石为细盐的技术,朝廷还在因此在青海设立了三处盐场,由户部负责生产,同时还驻防三千军队保护盐场。 发了这笔横财,户部尚书-唐俭,每天都乐呵呵的,下巴都要笑掉了。对太子“不加赋而国富”的方略,是赞不绝口! 谁现在要是说太子一句不是,老文痞立马跟人翻脸。也正是因为有唐俭这巧舌如簧的嘴,才让太子在监国期间,有了当甩手掌柜的机会。 至于说太子最近早出晚归的干什么,恐怕连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都不清楚! ......... 霸上-细柳庄,鸿门宴、周亚夫军细柳的典故都发生在这里。 李愔眼睛一亮,若有所悟的补话:“我想起来,那是灞桥,武德九年!呜呜!” 李愔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就被同胞兄长-李恪给捂住了! 都说这孩子缺心眼,李恪本来还不信,觉得只是孩子小贪玩。 但现在,他信了,自家的老底,他也揭啊! 这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李承乾倒是不怎么介意,实话么,虽然不好听,但终归是事实。 总不能因为过去,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不是么! 自汉以降,这里依然是军事种地,蓝田大营一部,左武侯卫折冲都尉府就在这里。 而这个细柳庄,本是李承乾的私产,不久前也被他送给了西秦公主-薛瓶儿。她和西秦的那些残兵败将,便在此落脚。 前几天,李承乾接到了一张请柬,是薛瓶儿给他的,邀请他和太子妃,来庄子上吃烤羊。 太子妃有孕,妊娠反应比较重,吃什么都吐,她是没口福了,所以便便宜了李恪、李愔。 李愔是个没心没肺的,看到人家宰羊血淋淋的场面,竟然帮着端着盆子接羊血。 这个举动,可是吓坏了李恪。他可是知道,这些家伙都是西秦的襄武军残部,与李唐皇室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谁能保证这些人都能像薛瓶儿一样归顺,保不齐宰羊的那三个家伙中,就有想为父兄报仇的。 倒是李承乾大咧咧的显得无所谓,竟然还与薛瓶儿等人拼起了酒。 “嗨,老三,干啥呢,养鱼呢!” “吴王,在这就别端着了,俺老程可是看着你呢!” 李恪是无奈了,这两人心太大了,狼窝敌壤,他俩还能开怀畅饮,怎么想的啊! 薛瓶儿也是端起酒敬了李承乾一碗,她请李承乾来吃这顿饭,可不是为了跟大唐太子攀关系,纯粹是为了表示感谢。感谢李承乾在百忙之中,还能想着他们。 上个月,东宫送来了一张文书,上面还刊印着:京兆府-襄武镖行。 这镖行就是镖局,是专门为人保护财物或人身安全的私人营生,与兵卒押运职责相同。区别是兵卒押运的都是朝廷的物资,比如军资、盐、茶、铁、铜等管制物品。 而镖行押送的,便是其他一切律法之外的东西,包括人!走镖、护院、坐店、坐夜、保护库丁,总而言之就是体现“保护”二字。 走镖分为总镖头,镖头,镖师,趟子手。经营则交给有大掌柜和当家人。 薛瓶儿不知道李承乾是怎么想出来的,但这的确是最适合她手下这些刀头舔血习惯了的部下。 有了这个镖行,他们便可以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这对他们这些把尊严看的比性命还重的襄武军残部来说,可是一条光明之路。 “薛姑娘,对大唐的子民,孤有求必应,这是孤作为太子的责任。” “但你们的这一番盛情,孤领了!喝酒、吃肉,孤是不会客气的。” 但李承乾也知道,开镖行,是需要资源和店铺的。 店铺好说,永安坊头批铺面差不多了,薛瓶儿可以去挑一个。 至于资源,遂安夫人与宁夫人会帮她介绍点生意。虽然刚开始不会太多,但做生意这种事,是急不得的,慢慢来就好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 “是啊,殿下,你已经帮了我们不少了!” 东宫经送了来不少东西了,启动的资金,马匹,马车,还有横刀。 李承乾对众人笑了笑,镖行是一个新兴的行业,以前从来没有过。长安不仅纸贵,人也是势利,必须要有雄厚的资本,才能取信于人。 总而言之,他对众人就一个要求,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奉公守法,按时纳赋,就足够了。其他的,出什么问题,都可以来东宫找他。 看着太子又送铺面,又送人脉的,与众人说的热闹。李恪也是偷偷捅咕了一下程处默。 “我大兄是不是看上她了!” “不知道,要不我替你问问?” ......... 第88章 胜天半子 出了细柳庄,正巧碰到来营里检查军务的武连县公-李君羡。 打了个招呼,话了几句闲篇,李承乾便以有酒了为由,告辞了。 太子的酒量,李恪是知道,这点酒还不至于喝多。 那这么看,他是有意回避了! 但这不应该啊!太子向来与瓦岗寨的人走的近,完全没必要对李君羡敬而远之啊! “老三,你觉得李君羡这个人怎么样?” 李君羡啊!是隋朝泗州刺史-李虔之子,将门虎子。青年时,跟过李密、王世充,归唐后,随陛下左右,破宋金刚于介休,从讨王世充,破窦建德、刘黑闼,每战必单骑先锋破阵,以骁勇著称。 后突厥大军至渭桥,与尉迟敬德击破。被陛下赞曰:李君羡如此勇猛,强虏何足忧虑。,因此被封为虎威将军,驻守玄武门。 与英国公一样,都属于资历老,年纪又不大的将领,是军队未来的中流砥柱。 “说对了一半,他还是武川郡公-赵崇的妹夫!” 这话,李恪更听不明白了,八柱国世家之一的武川郡公-赵崇,与长孙无忌可是莫逆之交。平常也常在东宫走动,与太子的关系也不错啊! “关系是不错,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 “那是为什么啊?” “问题就出现在他是赵家的女婿上!” 李君羡的发妻,出自彭城刘氏,是隋相州别驾-刘普曜之女,这是他父亲给他定下的亲事。 “原配早亡,续弦再娶,没问题啊!” “不,有问题!” 武德初,李君羡在王世充帐下时,有一位红颜知己,名唤王盈,是王世充的侄女。 二人一起带兵,一起作战,配合的异常默契,进而惺惺相惜。 王盈很看好李君羡,而且王家已经招了单雄信这个瓦岗降将做女婿,不差多招一个。 但王世充啊,好像天生与李君羡看不对眼,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攀附做他们大郑国的驸马。 所以,就用手中的权力,小小的任性了一把,把李君羡贬为军司马,算是对他的警告。 恰时,程知节等人欲脱离郑国,归附大唐,也暗中拉上了李君羡。 李君羡自然是想拉着王盈一起走,但又不担心连累了兄弟们,便以私奔为由,邀王盈跟他一起走。 可这王盈啊,却是他叔父大业的死忠,不仅不走,反而还安慰李君羡,好女难求,得经得住考验。 “臣弟明白了,他跟这宿国公等阵前倒戈,恼了佳人,所以反目成仇了,继而转娶了赵家的女儿。” 李承乾笑了笑:“还是说对了一半!” 李君羡等人归唐后,都划到陛下帐下,李君羡也被编入了最精锐的玄甲军中,成了马军副总管。 在奔袭虎牢关的路上,恰巧与王盈部在路上相遇。 李君羡率一百人留下对峙,给大部队争取时间。 王盈念旧,还是没打起来,但两人也正式分道扬镳。 击败窦建德后,王世充投降,而王盈却因为对李君羡的恨,不肯归降,带着她的卫队改头换面,消失了! 也正是因为王盈,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年轻有为的李君羡拒绝了无数人的说亲,甚至可以说谁跟他提,跟谁急的地步。 贞观元年,李君羡晋左武候中郎将,封武连县公,驻守在太极宫玄武门。这个位置有多特殊,不用李承乾多说,非亲信不可任。 那一年,宫里不仅发生长孙安业谋反,还发生一场鲜为人知的刺杀。 王盈打扮成宫人,潜入宫中刺杀陛下。 也是李君羡,亲手拿住了她。 王盈是怎么处理的,没人知道。 但那之后不久,李君羡迎娶了赵崇的妹妹。 两次露脸的机会,李君羡都抓住了,他这个左武侯卫将军,是拿良心换来的。 这人啊,可以有功利心,也可以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但不拿良心出来卖,人必须要有底线! 在情义与利益之间,这种人永远会选择利益,因为他就是要不择手段往上爬,爬到位极人臣,彪炳史册。 这种人太没情义,也太聪明了! 他们是宁可用生命,与命运搏斗的狠人,能胜天半子也不全靠幸运,不是么! 李承乾宁可把门户交给老六(李愔),也不会把去交他这种人。 李恪叹了口气:“臣弟知道了!” 如果,龙泉剑失窃事件,换成是李君羡来办,这家伙会提着他的头去见父皇。 大兄说的对,宁可跟傻子一起玩,也不要跟这种聪明人有过多的交集,否则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当然,从内心来讲,他很不愿意承认,太子和他口中的傻子,指着的就是在角落里嚼干果的李愔。 “哎,这些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在李恪心里衡量一个人的标准,都是从他的出身,官职,履历以及外在来看的。这跟吏部的堂官们在公廨看官档,审查述职官吏没什么区别。 但李承乾不一样,他喜欢刨根问底,更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会在一切问题都想到最坏处。 玄武门这么重要的地方,掌握在什么人手里,他自然要探查的一清二楚。 挑明了说吧! 宫禁各处将领的官档,都在他的箱底压着呢!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都一清二楚。如此,便可更直观的去看待、应对。 当然,这也多亏了他有一个好舅舅!长孙无忌掌管吏部多年,全国官员的大事小情都在他的脑袋里装着。 李恪莞尔一笑:“大兄好福气啊!” 哎,什么都知道,可不是什么好福气。在李承乾看来,这也是一种负担。 每天要跟形形色色的人虚与委蛇,带着面具做人,每天要说多少谎话,他自己都不清楚。 显德殿那把椅子,没想象中那么好坐! “你试着想一下,如果侯君集开采盐山、盐湖的事失败了。” “孤会不会被那些士大夫,把脑门弹破了?” 李恪点点头,对此深以为然,他收到了风,御史台准备了几百本弹劾疏。既然递上去前,侯君集班师了。 “宋国公啊,不是好打发的!” “明天,我们去御史台。房相说的对,御史是必不可少的。” 第89章 李家逆子! 李承乾和李恪去了御史台,李愔便没人管了,十五岁的他自认为是大人了,自然不愿意跟弟弟妹妹们一起玩。 读书,更别提了他,他一看到书,眼睛就冒金星,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逃课成了他的习惯,且屡教不改,李世民打了多少次,藤条断了多少根,根本就不起作用,久而久之的便听之任之了。 所以,一旦没事了!他就带着一堆宦官在宫里逛,到处招灾惹祸,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但今天,李愔很安静,他只是坐在太液池旁发呆! “殿下,要不咱们玩斗鸡,您不是最喜欢了么!” 每次斗鸡,李愔还会唱市井的歌谣: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 为了显示斗鸡也有斗鸡的妙景,他还是请太子给写了一首诗:裂血失鸣声,啄殷甚饥馁,对起何急惊,随旋诚巧绐。请褚遂良来写,装裱好了,挂在殿中。 可今天,李愔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不为别的,因为他觉得没意思! 大兄、三兄,就从来不玩这东西,他们每天忙的事,都是李愔想象不到的! 扔了一把鱼食进去,李愔怏怏自语:“吃饱了睡,睡够了吃,那本王跟老四有什么区别!” 额!他这话,让身边的小太监们皆是无语,李愔这种生活,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这位小爷竟然还嫌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齐齐的退了一步,头是能多低就多低。 李愔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再回头,见几个宦官拿着刨子在敲冰面,喂食更方便,而在冰缝中游走的大肥鱼,让李愔的眼睛亮了! ......... 三天后, 李承乾正准备换衣服出宫,便见任城王-李道宗、刑部尚书-刘德威联袂而来。 虚扶示意不必居礼,李承乾便好奇问他们,干嘛来了! 听了二人所言,李承乾顿感牙疼! 蜀王-李愔在渭河边,雇了一些人开河,几十张大网一起捞鱼。捞出来了,便分发给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渭河边上,已经聚集了上千号人了,都是等蜀王殿下分鱼的。 冬春交际,鱼在河里养了一冬,膘肥体壮,味道鲜美,自然是饕餮的好物。 李愔不吃独食,分鱼给百姓,也算是长进了! 但这家伙却犯了一条忌讳,那就是河中的鲤鱼不能吃。 鲤通李,因为唐朝的皇帝姓李啊,鲤鱼中“鲤”和皇族姓氏同音,如果吃掉了,那不意味着唐王朝要完蛋吗? 朝廷曾颁布诏令,规定臣民如果抓到鲤鱼后,必须放回水里。如果贩卖或者吃掉,就要重打六十大板。 重打六十大板已经算比较重的刑罚了,对于一些身体虚弱的人来说,如果挨了六十大板,就可能会丧命。 当然,虽然有这条律法,但这种事一直都是民不举、官不究。与饿死人相比,吃点鲤鱼算什么。 李愔这小子,见百姓不敢吃鲤鱼,于是在河边架起火堆,亲自上手烤鲤鱼,带着侍卫们一起吃。 这一“背弃祖宗”的行径,引起了御史大夫萧瑀的注意,他已经带着御史,去抓李愔的现行了。 他二人来东宫前,已经派人去吴王府了,照会李恪了。 “萧瑀要干嘛?” 这,他们就不知道了! 他们知道的是,萧瑀是个倔老头,而李愔是个混蛋。 两个都是爱钻牛角尖的,他俩要是碰到一起,可真容易掐起来。 亲王与国公,要是在渭河边上打起来,那可真就是朝廷的丑闻了! 李承乾瘪了瘪嘴,没有表态,只是对张思政吩咐了一声:更衣、备车! ......... 稍时,渭水河畔。 李恪策马来到了渭河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人山人海。 李恪和柴哲威,很艰难的挤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面。 李愔拎着马鞭,正在问候萧瑀的祖宗十八代! “姓萧的,你别以为一把胡子了,六爷就怕了你!” “惹毛了你家六爷,拔光你的胡子,再去烧了你家,信不信!” 萧瑀出身皇族,隋唐两朝都是天子重臣,就算是李愔的祖父-李渊跟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辱骂过。 吹胡子瞪眼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有辱斯文! 然后,人就晕倒了! 当朝三公,皇室姻亲,兰陵萧氏的族长,被不成器的皇子,气晕了过去。 还有这么多御史、百姓看了真,李恪已经能想象到明日的朝会,会有多少人对李愔口诛笔伐了! 再加上父皇,向来不喜六弟,此事传到洛阳,他可是要倒霉的! 而向来能言善辩的萧瑀,竟然被老六辩晕了,怎么看都特么像是个圈套! 李恪明白了,这是专门冲他来的,不敢弄他,学会迂回了,挑本王的兄弟下手,是吧! 与柴哲威对视一眼,李恪径直走了过去。 御史们看到李恪来了,也是跑了过来,声泪俱下的向李恪阐述,六皇子是如何侮辱当朝重臣的。 宋国公不堪其辱,已经晕厥了! “那送医馆啊!你们在这跟本王哭什么?” “难道说,评理比宋公的命都重要!” 额! 李恪上来就把路堵死了。他不为弟弟辩解,也不说谁对谁错,就是让救人。 道理是没错的,可这跟他们提前预想的不一样啊! 这!御史们迟疑了! 他们迟疑了不要紧,萧瑀遭罪了,李恪摁住了他的人中,而且是狠狠的摁,摁得萧瑀不得不睁开眼睛。 顾不得人中传来的剧痛,萧瑀一把拉住了李恪的袖子,死死抓住不放。 “吴王殿下,你可得为老臣做主啊!” “蜀王,辱老臣太甚,老臣,老臣!” 看到萧瑀那委屈的模样,李恪更确认了,这老东西在演戏。 平常他看到本王,高傲的恨不得把胡子甩到天上去,什么时候拿正眼瞧过本王。 “宋公,你是两朝元老,资深望众的老臣。” “咱们在这辩,是不是有些失体统!” ......... 第90章 萧瑀的奇怪行为! 话是这么说,但余礼、陶晨等御史却认为,蜀王违背律法在先,侮辱老相爷在后,如此不成体统,吴王不能如此潦草的糊弄过去。 李恪瞄了余、陶二人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御史,顿生冷笑。 “吃鱼怎么了,即便是鲤鱼又怎么了!” 朝廷虽然有制,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时下正是青黄不接的节气,多一口吃的,就多一分气力准备春耕。 余礼上前一步,一脸的难色:“可是,这有违朝廷的律法啊!” 律法? 呵呵,这话说的,真是堵人嘴啊! 行,李恪今天就跟他辩一辫! 《诗经·陈风·衡门》这样夸赞过鲤鱼。“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将鲤鱼与婚姻相联系,因而有了“鱼水合欢”祝福美满姻缘。 大唐立国之前,有些地方在举办婚礼时,还有个“鲤鱼洒子”的仪式,即在新娘走出轿子时,男方的人把铜钱往四下抛洒,于是鲤鱼成了祝殖祈育的祥瑞。 也有人用鱼形木板做藏书之函,用于传递书信,因此在诗文中,鲤鱼又是友情、爱情的象征。 前几年,关中大旱,草根树皮都啃光了,饿死了不少人。百姓们不得不铤而走险下河捕捉鲤鱼。 陛下闻听后,便对诸臣说:天下初定,老百姓财力困乏,如幼年之鸟,不可拔羽;如同幼苗,不可动摇根基,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 佛祖尚且割肉喂鹰,若能解天下百姓之饥,割朕又如何? 遂下旨,不罪捕食鲤鱼之百姓。 “陛下尚且不计较,诸位矫情什么?” 有了兄长撑腰,李愔的腰杆也是硬了。拎着马鞭,指着余陶等人骂了起来。 “你们特么能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我们家姓李就不能吃鲤鱼,要是姓恭,还特么不用恭桶了呢!” “来,你们说,要是姓恭,怎么办?你们每天是不是犯的都是灭九族之罪!” 李愔话刚说完,立刻就挨了个大脖溜,怒目扭头,看到是兄长动的手,也知道是口误了。给了自己一耳光,随即猫到身手。 李恪抖了一下袖子,摸起腰间的玉佩,此玉乃是其母杨妃少时,萧后所赐。 萧后可是萧瑀共天共地姐姐,按照辈分算,李恪他们都是晚辈,如此为难后辈,是不是太下作了些!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萧瑀屁事没有,就是故意拿吃鲤鱼的小事为难人。 行!非讨说法是吧! 李恪成全他们,法不责众,追究首恶即可。蜀王李愔,带头违法朝廷律令,当杖则六十。 然国法有八议之说,议亲议贵,宗室勋贵可以免责或罚铜。李恪就当最严重来说,一百金! 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在余陶两位御史脚下。 “这里足有一百金,只多不少。” “今天的鱼,本王请了,如何?” 李恪这话,立时得到了围观百姓的欢呼,余陶等御史顿时面色铁青。 而萧瑀也是爬了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 轻哼一声:“吴王殿下,老夫卖一个面子!” 说罢,萧瑀挥了挥手,便带着陶等御史,在李愔吁声中,离开了河岸。 李恪呢,也是看到了人群中的太子,对大兄点了点头,便揪着李愔的耳朵,上了马车。 离开河岸后,到了接官亭,与李承乾的马车会合。 “大兄,大兄,我,我!” 李愔正要表功,便被李恪踹到了一旁。 “兄长,宋国公来者不善!” 李承乾点点头,事情,他都看到了,萧瑀的表现的确反常。 三天前,他们去御史台,让萧瑀帮忙,请监察御史帮忙监督打井之事。老头子很痛快的答应了,完全是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 三天后,他便来抓李恪的小辫子,那一定是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李泰,那小子总是跟三兄过不去。我。” 李愔的话还没说完,便又挨了李恪一脚。只见李恪怒气生生的指着他教训起来。 “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老四是你兄长,他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再这么没有教养,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明白么!” 瞧李愔唯唯诺诺的样子,李承乾也是摆了摆手,示意老三不要为难他。 但他却不认为这跟老四有关,那小子三天四本奏疏的往洛阳送,一门心思的让陛下多看看,张亮这个洛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功绩,好把那老小子调回京师任职。 他瞧上了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每天忙着请客,生怕有人说他或张亮的不好,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是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那就是萧老头瞧我们兄弟不爽!他!” 李愔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李恪冰冷的眼神,也是瘪了瘪嘴,蹲到了一旁,拿着树杈在地上画圈圈。 “这事,透着怪啊!” 是的,李承乾就觉得这事怪。十天前,李恪莫名其妙的被人“警告”了,今天萧瑀又弄了这么一出。 如果说十天前那场刺杀,是针对东宫与吴王府的合作,那今天这事便可以断定,两件事就是冲着李恪来的。 “就像你说的,有萧后面,萧瑀不该为难你们。” “萧瑀很有可能就是想通了,是被人利用了,所以才走的。” 李恪皱起了眉头:“他那么老谋深算的人,也能被人利用?” 呵呵,李承乾嘿嘿一笑:“怒则失智,萧瑀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不好!” 贞观初年,他被房玄龄、李靖从仆射的位置上拉下来,不就是利用了他易怒这个毛病么! 李愔是皇子,一般人不敢碰,也只有像萧瑀这种重臣外戚敢碰。 朝中符合这条件的人不少,可要说容易被愤怒弄昏头脑的,也就这宋国公一位。 “所以,问题关键,还在萧瑀身上!” 李承乾用赞赏的眼光打量李恪,老三是聪明,一点即透。 李恪也是明白了兄长的意思,转身吩咐柴哲威去准备礼品,太子和他要带着老六,去给宋国公赔礼。 一听到要给老东西赔礼道歉,而且还是三兄弟一起折节,李愔不乐意了! “凭什么?” 啪,抽了李愔的后脑勺,李恪恶狠狠面向他。 “照办,别逼我在这种场合抽你!” ........ 第91章 疑云! 宋国公府 萧锴、萧钺两兄弟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清楚老爷子到底怎么了! 但凭两兄弟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别问,老爷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瓷器,老爷子的活还没发出来,便见该死管家-萧恩跑了进来搅和事。 “太,太子来了!” 什么? 萧锴、萧钺愣住了,太子来干什么? 还带上了吴王、蜀王! 他爹可是魏王那头的! 而萧瑀的表现,更让两兄弟惊掉下巴,竟然要萧恩大开中门,他要亲自接驾! “老臣萧瑀,见过太子殿下!” “宋公,你这么大岁数了,还那么多礼干嘛!” “礼不可废!” 见萧瑀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李愔在后面直撇嘴,心里叨咕着:狗儿的,在大兄面前装人是吧! 入内奉茶,听到太子带两个兄弟俩是来赔礼的,还让他们给自己行礼,萧瑀立刻站了起来,摆手表示不敢。 “哎,宋公是长辈,当得起他们一拜!” 生受了兄弟俩一礼,萧瑀也是赶紧去扶李恪兄弟俩,面带讪色,很不好意思! “宋公啊,当着真佛不说假话!” “今天这事,受人算计吧!” 唉!萧瑀长叹口气,点点头。 “殿下英明,老臣真是着了人的道!” 三天前,兴道里萧后的居所,遭了一把火。虽然火势不大,很快就被家仆扑灭了,但萧后却受到了惊吓,病倒了! 有人传,是杨妃与吴王闲聊时,说到小时候被萧后责罚之事。恰巧被蜀王听到了,为了替母亲出气,所以放了这把火! 萧瑀呢,也是派人打听了一下,三天前,蜀王的确在兴道里逗留了一个时辰。 “本王是找馆子去了,你别血口。”,见到太子指他,李愔也是闭嘴,怏怏坐下。 “宋公,请继续!” 萧瑀点点头,继续陈述。他本来是想,上一本弹劾蜀王的,毕竟萧后还是他名义上的外祖母。 但今早出门,他便见到两个汉子拎着鲤鱼,嘴里碎碎念着蜀王在渭河边分发鲤鱼之事。 鲤鱼尤其对皇族而言,可是大忌讳。蜀王烧了他姐姐的院子,还公然违律,更是让萧瑀怒火难消。 于是,就有了渭河边的那一幕! 可当吴王拿出那块玉佩的时候,萧瑀开始反思。 平常,杨妃对萧后这个嫡母,还是很敬重的。宫妃出宫不方便,四时八节,她都会让吴、蜀二王带礼物去府上。 且杨妃性子温婉,待人和善,也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再想到那他府门前的那两个人,大摇大摆的拎着鲤鱼招摇过市,便更可疑了。难道他们不怕遇到武侯,被拉倒公廨打板子么!六十大板,可是能要人命的! 唯一解释就是,这桩桩件件,都是人事先设计好的,就是想让他在吴蜀二王之间制造麻烦! “老臣一时不慎,中了人家的圈套。还让殿下上门开解,真是汗颜啊!” 萧瑀这个人,刚直的很,他是不会轻易说假话的,所以李承乾相信他。 这也能变相的证明,老三的确惹上麻烦了,否则不会有人设计这样的圈套。 这回轮到李恪挠头了,招谁惹谁了,这么坑本王? “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 “宋公,我们三兄弟,在你叨扰一顿饭,不碍事吧!” 萧瑀当然明白,太子是特有所指,是在说魏王。 可出了这样的事,萧瑀也顾不得太多,只能硬着头皮表示三位殿下愿意赏脸,是宋国公府的荣耀。 李承乾呵呵一笑:“叫人去请襄城公主,没有长姐在,这口酒喝不好啊!” ......... 酒足饭饱,三兄弟上了马车,李承乾靠着软垫上,拄着头闭目养神。 指了指李愔警告这小子不要乱叫,随即倒了一杯茶,递给李承乾。 “大兄,喝杯茶,缓缓酒劲儿!” 嗯? 嗯!李承乾坐坐起来抿了一口:“老三,你怎么想的?” 这个事,还真不好说! 能在宫里知道流言,而且还要延伸到弘文殿,还把老六的行踪掌握的这么精确,的确很难! 更有意思的是,是那几个撬冰的宦官,他们甚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其行为给了老六足够的暗示。 而兴道里出从皇宫出城必经之路,不管老六是否在那里吃饭,他都会被扣上一顶嫌疑的帽子。 环环相扣,人心利用到了这般地步,李恪只能说“服气”二字。 呵呵,李承乾放下茶盏,幽幽道:“老三,你的确够聪明!” “哎,你知道李淳风是怎么说咱俩的么?” 李恪摇摇头:“那家伙整天神叨叨的,谁能猜到他的心思!” 李淳风对他俩的评价就八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意思很简单,他俩都是看重感情的人,不够冷血无情,因为容易被情感羁绊。而他们又过早的城府,看透了人心,看透了利益,这一生必定过得不幸。 李恪叹了口气:“人人都慕帝王家,谁又知道我们的苦呢!” 是啊,人人都慕帝王家。 但要说最恨帝王家的,本朝只有一位! “谁啊?” 李愔问出口,人就后悔了,因为他三哥的巴掌都过来了。 很显然,两位兄长都知道那个人。 可李愔不明白,对这种目无皇权的反贼,他们的表情非但没有憎恨,反而是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是啊!上次,他挑中的就是臣弟。” 挑中谁不知道,关键是他还在行动。他是不想让皇家,有一丝安宁啊! 这不由不让兄弟俩,联想到皇帝这次的东巡。虽然东巡之意由来已久,但他每一次臣工谏言,皇帝都会虚心纳谏。 但这一次,魏征差点没在承庆殿上吊,也没能阻止皇帝。而且,这次出行特别的铺张,完全违背皇帝勤俭的习惯。 难道是,皇帝拿自己作饵,想着把他钓出来? “大兄,你说他会上钩么?” 李承乾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成功,哪怕他们能耐再大,也休想在百骑、都水监的手下全身而退。 叹了口气,李承乾道:“走着瞧吧!” ......... 第92章 红梅花儿 红梅花儿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朵接着一朵迎着暖暖的春风,在阳光下怒放了。阵阵暗香弥漫在大街小巷,为这长安城带来了早春里最美的景致。 它这一闹,杏花、海棠、李花、连翘、玉兰也等不及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竞相开放。一时间,街头这边红的鲜艳,那边粉的雅致;这一树是洁白如雪,那一丛是娇黄欲滴。 眨眼间,春天里的长安城,花开遍地,花香四溢,招来蜂蝶无数。 春暖花开,街上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永安坊-安平里,百余家商铺相继开业,天南海北的稀奇物件,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尤其是独有的香水、香皂,一时成为长安勋贵富户的宠儿,从而使这条街成为当下长安最繁荣的一条街。 有人曾经算过,这条街一天成交的金额,顶上整个西市一天的收入。 永安坊,这个过去人迹罕至的地方,身价倍增,吸引了无数商贾、百姓的目光,地皮价格是过去的三倍还不止。 对于非本坊人,欲购商铺、民居者,除了高昂的价格外,还有极尽苛刻的要求。 首先,必须具有长安、万年二县的户籍,定居二县五年以上;其次,家中有六十老人者优先;最后一条,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家中有随陛下征战而阵亡者。 如果满足不了这三条,那不好意思,你有多少钱,这第一批的商铺、民居就别想了,给多少钱都买不到。 想通过倒卖获得的,更是想都别想,因为在购房时,京兆府会在上面卡上一枚“五年内不得交易”的大印。 这也让无数人望房兴叹,只能在心里期盼六坊的房子该的快一点,条件好放宽一些!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场就是个讲人情世故的地方。 安平里既然归京兆府管,那自然有人去走京兆尹楚恒、少尹长孙冲的门路。 可得到的结果是一致的,他们手中只有十套商铺,多一套都没有。三天后,京兆府会举行一场竞拍,一家限够一套,价格者得。所得款项,用于京兆府的办公、生活经费。 他们虽然是官长,但毕竟这关系着三千多名吏员,未来两年的吃喝、补助。谁要是在这上面动手脚,不用太子罚,下面的人也会把他们从台上轰下去。 当然,也不能拦着大伙发财,谁要是能把帖子递进东宫,那就另当别论了。就是现盖,工部也得给盖出来。 可东宫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太子爷是谁都能求得动的? 没得办法,只能讪讪而归,等着京兆府竞拍的那一天! ........ 十天后。 京兆府右跨院-公廨。 “老子出一千贯!” “我出三千贯!” “都特么别跟老子抢,我出五千贯!” 看着下面激烈的竞拍,李恪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精彩。这才卖了一半,就已经一万八贯入帐了。 照这个进度进行下去,别说两年了,就是七八年的经费也出来了。楚恒和长孙冲有福气啊,估计大唐的各级州府,没有官长比他俩更富了。 但这次安平里交付的商铺,足足有四百间。除去原坊间的三十家小商小贩,可以用忽略不计的价格买到外,还剩下三百七十间。 东宫用了三十间,各勋贵分了三十间,京兆府分了十间,李恪自己分了十间。 还剩下二百九十间铺子,按照平均三千贯的几个计算,就要高达高达八十七万贯的收入。 成本,李恪给他往多了算,十七万贯!那净收入便达七十万贯之多!这已经不是挣钱了,是抢钱! 不,还不够贴切。就算是抢钱,也没有这么快的! 户部尚书-唐俭,咪咪着小眼睛,表情很是猥琐,嘴里不停的盘算着,是抽一成商税,还是两成,亦或者三成。 “嗨嗨嗨,莒国公,让你收税,没让你打土豪!” “还一成两成,契税朝廷是有定制的,有你这么收税的么!” 唐俭很痛快的承认,是没他这么收税不假,可也没太子这么赚钱的。 钱,这个东西!少了,被人看不起,多了,那就是祸。 遭人妒忌,众狼来扑,三人成虎,众口一词,也是百口莫辩,就算这人白的跟莲花一样,也得跟下面的污泥一样黑。 李承乾回身,对李恪抬了抬手,笑脸看向唐俭。 “孤还要谢莒公的提点!三成,如何?” 什么? 李恪整个人都不好了,三成,那是多少钱!大兄是疯了么,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两句话给唬了! 李承乾当然不是傻子,像唐俭这样的老狐狸,从来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般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明显。 能把话说的,这么透,已经违背这老狐狸行事的准则了。 “智者不惑,殿下有慧根啊!” 话间,又看向李恪:“吴王,你心不诚,一辈子也修到这份。” 说完,老狐狸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搞的李恪只能站在原地生闷气。 “老三,何必动怒呢!唐俭,与先帝、父皇的私交甚笃,他是不会害我们的。” 这个,李恪当然知道,他就是看不得这些老臣看他的那种眼神。七分倨傲,三分轻蔑。他们就是看不起本王身上的炀帝血脉,就是看不起,没有别的。 李承乾当然知道,外表强大的李恪,胸膛里其实藏着一颗玻璃心,自尊心最是强了,唐俭的确是没给李恪留面子。 “行了,老三!他们那一辈有了恩怨,一辈子都放不下。” “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他们老了,拦不住的!” 他知道,不仅这些老臣看他眼眶发青,就算是父皇恐怕也是如此。 就说上次的龙泉剑事件,父皇就是在拿他的脑袋在赌。换位思考,如果是李泰,父皇还能舍得么! 强压下心中的这些思绪,长出口气,李恪点点头,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李承乾拍了拍弟弟的臂膀,笑道:“走吧,这次收获不小,咱们兄弟喝杯酒,庆祝一下!” 第93章 虚晃! 哥俩酒杯刚端起来,便见风尘仆仆的马宣良,自洛阳而归,还带来了一份皇帝的亲笔手谕。 看过内容之后,李承乾面目变的狰狞起来,重重把手谕拍在案上。 “虚晃一枪,他真正的目标果然是洛阳!” 李恪糊涂了,征询了一下意见,便捡起手谕来看,看后也是青筋暴起,怒目圆瞪。 人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没有底线,李承宗真有本事,拎着刀去找皇帝啊,就算死了也是好汉一条,为什么要对小孩子下手呢! 太下作了! “老九和兕子怎么样?” 喝了两口水,马宣良把气喘匀了,推了张思政新倒了,转身禀报。 “幸好有孙神仙随驾,否则这次真的悬了!” 性命虽然暂时无忧,但要解这种毒,却是很麻烦,解药必须一味特殊的药引-望帝花。 李恪也算是附庸风雅之辈,可他没听说过有这种花啊! 马宣良也没听过。 但孙神仙说,鱼凫氏古蜀王-杜宇,人称望帝。其死后,国中遍开奇花,有异香,便被命名为望帝花。 二十年前,孙神仙在蜀地的磨雅贡嘎山的冰川中,发现了这种花。 又赶上了雪崩,人都埋里了,幸好被进山的木雅人所救,这望帝花的故事,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但这望帝花所处的磨雅贡嘎山终年白雪皑皑,晴天金光闪闪,阴天云海茫茫,山麓的冰川无数,想要精确照准地方,把药采回来,是十分困难的。 下这种慢性毒的那人,大概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故意为之的。他就是想让陛下看着儿女活活被毒药折磨死,而束手无策。 孙神仙虽然有手段,但也只能保住他们少受一点苦。六十到八十日内,搞不到望帝花,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父皇的意思,是让大兄派人去找?” “没问题,我府上有几个吃江湖饭的门客,我这就让他们来。” 不!马宣良摇了摇头,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地图,这是孙神仙依据记忆画的,准不准就不好说了! 而且,时间这么紧!非至亲,恐难以全力以赴! “父皇是想让皇兄去,这不是拿国本开玩笑么?” “不行,绝对不行!本王替兄长去,行吧!他们也是本王的弟妹,本王不会怠慢吧!” 马宣良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李承乾,意思很明白,吴王在这,要不要继续说。 “老三是孤的兄弟,没什么可背人的!” “是,殿下!” 陛下的意思有两层,这第一层意思呢,他方才已经说了-取药。 第二层嘛,就是想引蛇出洞!陛下相信,没什么人能比殿下,更吸引他的。吴王虽然也是皇子,但比起殿下来,分量显然是不够的。 殿下一旦出京,他必然尾随,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他希望殿下,能就着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个麻烦,一劳永逸! 为了增加成功把握,袁天罡及其麾下的不良人,暂归殿下节制。 嗯!李承乾点点头,让他去没问题,但监国的事怎么办? “陛下没说,但既然没说,那自然是由殿下自己拿主意。” 嗯!“马总管,下去用饭,连夜赶回去。转告陛下,我一定尽力而为。” 是!马宣良走后,李恪叹起了气。 救人归救人,为什么要拿国本开玩笑,若是李承乾出了什么闪失,不仅国家震动,他也就没地待了。 “老三,你有这份心,孤就知足了!” 明日,李承乾会在朝会上,宣布自己病了,太医署也会出人出药配合着。 监国的差事,交给李恪! 军国政务、六坊差事,统统交给李恪来做! 然后,他挑选精锐人马,乔装打扮,直奔磨雅贡嘎山。 啊??? 父皇虽然没说,但意思是个人就明白,他就是让太子把监国的差事交给魏王,太子不可能不明白啊! 而且,他就这么信自己? 他就不怕,我在这里做文章,让他有家难回,有国难归? 李承乾捧着朱笔、令箭,走到发呆的李恪面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孤用人的习惯!” “老三,孤把国和家,都托付给你了!” 看着太子坚毅的神情,李恪心中一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这种久违的兄弟之情,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李恪点点头,撩起下摆跪了下来,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臣弟,誓死以报!” ......... 半个时辰后,紫荆殿 听到太子的叙说后,苏蓉也是皱起了眉头,近来发生的事,上一次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兕子真可怜!” 不,相比于可怜,李承乾更在意的是,上一次的疏忽。 上一次时,李承乾认为,如无意外,兕子的一生,应是在父亲的疼爱兄长的呵护下成长,待到亭亭玉立再成就一段良缘。 然而世事无常,身在富贵宠爱之中的晋阳公主,却在金钗年华,未及良人到来便病殁了。那时,他还感叹: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或许,上一次就是李承宗做的,只不过他们和父皇都蒙在鼓里而已。 嗯,苏蓉点点头,这一生活的比从前仔细,才发现很多事都没有原想的那么简单。 同样的道理,李承宗就是他们没经历过的麻烦。这有心算无心,人躲在暗处,自然是防不胜防。 可她也知道,太子与这位堂兄幼年时感情甚笃,如今闹成这般,的确是没法收场。 哼!李承乾冷笑一声:“玄武门之后,就已经没法回头了!” 他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既然已经没路走了,那就奋力一搏。 前一世,他虽然失败了,但他也算是有兵有胆,敢于挑战天可汗的人物! 如今,不过一个穷途末路,流落江湖的王子,他就怂了么? 不能够! 既然,他出招了,那李承乾没理由不接着。 否则,他就不配做李世民的儿子。 拍了拍苏蓉的手:“你放心,有袁天罡相助,他还杀不了我!” “好好在宫里养胎,照顾好象儿、医儿就行!” ......... 第94章 暗行! 翌日,下午 永安坊-襄武镖行 袁天罡带着六位不良人在阶下见礼。 李承乾扫了一眼,除了猥琐如果的刘树义外,竟然还有一个熟人-前濮州刺史-庞相寿。 “老庞,你不是赐金罢官了么?” 庞相寿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臣不成器,给陛下丢人了!蒙陛下不弃,重入麾下,在不良人做个校尉。” 哦,李承乾笑着点点头:“火山令,入你的不良人,标准够高的。” 李承乾还是个娃娃时,庞相寿就已经是秦王府有数的猛将了。要不是因为贪渎,被魏征抓了小辫子,十六卫大将军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这样的人,在他麾下,只能领个校尉的差事,李承乾真不知道是不良人的门槛高,还是人才济济。 袁天罡淡淡一笑:“殿下说笑了!” 随即依次向李承乾介绍: 天平星-李康,隋名将-永康县公-李药王之子,曾随父征讨蜀中爨氏叛乱,熟悉山南道山川地理。 天速星-慕容恒,右武卫将军-慕容宝节之侄,轻功了得,神行百变,是斥候中斥候。 天巧星-墨霄,擅长用剑,精通机关术,粗通医术,是此行的医者。 天慧星-袁客师,堪舆风水,星相数术也算是颇有心得。 至于,天勇星-庞相寿,天孤星-刘树义,殿下最是熟悉,便不用他多说了。 “袁客师,是令公子吧!嗯,倒是颇有卿的风采。” “背着剑,功夫不错吧!” 袁天罡依然保持淡笑:“犬子鲁钝,比起殿下来,差多了!” 听话听音,这么说李承乾就明白了,这袁客师修习的也是《气神经》。至于说境界,肯定比他高多了!袁天罡懂规矩,他也不能太自视过高,是吧! 这三十六天罡,一下就出来六个,而且都很不错,可见袁天罡的确是用了心的。 李承乾拍了拍手,堂外又进来六个人。 为首的是壮武将军-长孙嘉庆、旅贲中郎将-秦怀玉,左卫率行军司马-刘玄育(刘政会三子)、马魁(马三宝之子,吴王府典军),襄武军遗部-薛瓶儿、宗望(宗罗睺之子)。 看到太子把吴王府、襄武军遗部也加了进来,袁天罡愣了一下,他是没想到太子的胆子这么大,什么人都敢用。 “请殿下的谕,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时辰后出发,下去准备吧!” 话毕,李承乾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但却单独把袁天罡留了下来。 “这件事,你怎么看?” 袁天罡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奇怪,不在意一般。 就事而论,陛下和太子,都觉得此事,是最近冒出来的李承宗做的。 但实际上,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或者说,有什么人与他同谋。 可磨雅贡嘎山这一行,的确像是个套,而他们又不得不钻。 当然,袁天罡也相信,陛下不会没留后手,就这么把太子放出去。 “你不用安慰孤,孤比你更了解陛下!” 在做父亲与皇帝之间,李世民永远会先选择后者,这可是李承乾用两辈子得到的宝贵经验。 “况且,这也是孤应该做的,再大的风险也得冒!” 深入民间,走入江湖,与在朝堂、长安不同。李承乾知道的短处,所以这一切的事宜便交给经验丰富的袁天罡来管。 “殿下放心,臣必定倾尽全力,辅助殿下。” “但臣有一点担心。” 接到消息后,袁天罡卜了一卦,乃六爻大凶之相。 从心而论,袁天罡是不赞成陛下的决议的。 但既然有了旨意,他们只能遵旨! ........ 三日后,岐州境一处荒郊 宗望咬了一口锅盔,却将手里的鸡递给了薛瓶儿。 “大小姐,别看了,他们是故意设营在此。” “故意?” 是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根本就不适合扎营。 从他们放弃在前面的镇子休息,宗望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并不止取药那么简单。 “那他们还要干什么?” “作战!” 薛瓶儿有些不解,李氏皇族据有天下,还有什么势力,敢做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 况且,什么样的敌人,值得他拿一国储君来钓! 宗望摇了摇头,李世民是什么人啊!逐灭群雄,犁扫天下。 他手下的沾的血,太多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欲取其头颅而后快了。 如果不是为了薛瓶儿,宗望也不愿意放下刀。 话说回来,瞧瞧他们的人都在干什么,给箭矢啐毒。 宗望保证,那毒一定见血封喉,他们就没想让来人活着。 “大兄,那我们用不用做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厮杀就行了!” 当然,宗望不觉得有人会来。 杀手,都是有耐心的,不把人的戒备心降到最低,他们是不会动手的。 更何况,谁知道唐皇会在这周围埋伏多少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冲过来,岂不是在找死! “他们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 “那他们还做?” 宗望耸了耸肩膀,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不敢赌,万一太子有闪失,担待不起。 这就是官僚啊! 考虑问题,永远都没法贴切到关键,总是在无用的地方浪费精神。 如果,真怕鸡蛋碎了,那干脆就别拿出来。 哼着小曲,宗望便自顾躺回了自己的帐篷,他从不为未必之事,浪费精神。 薛瓶儿呢,走到李承乾的帐前,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看着在篝火的映照下,李承乾面无表情的擦着湛卢剑,薛瓶儿觉得还挺好看的。 “哎,你贵为太子,将来的皇帝,如此冒险,值得么?” 李承乾淡淡一笑:“兄弟之情,孝悌之义,那都是官样文章,是糊弄人的。” “孤只是不想在拍拍屁股走时,还有遗憾!” 是啊,在薛瓶儿眼中,也许他是这天下运气最好的人,嫡长的储君,社稷未来之主。 但再尊贵的人,也有遗憾,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李承乾不想再面对一次,所以他只能选择搏一把! 第95章 木雅寨! 一连七天设伏,都没有等到该来的人。 李承乾决定暂时搁浅伏击计划,全力赶路! 日夜兼程十五日,他们抵达康东,这里是大唐和吐蕃之间交界地。因吐蕃势力扩展到金沙江以东,遂有许多部落内附大唐,因此设羁縻州。 这里的人挺热情的,就说他们这语言实在是生涩难懂,幸好有李康,还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当地人说,他们祖先很早就在这里生存了,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北方羌人一部分部落移徙到这里,与在这块土地上的原始先民相互融合为一体。汉武帝时,便与中原王朝发生联系,称臣纳贡。 而此行的目的地-磨雅贡嘎山,被当地人称为蜀山之王,羌语“贡”为雪,“嘎”为白,意为洁白无瑕的雪峰。 磨雅贡嘎山及周围的姊妹峰终年白雪皑皑,晴天金光闪闪,阴天云海茫茫,山中还有凶猛的野兽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除了木雅部族人,几乎没什么人敢进山打猎。也就是说,他们要找向导,就必须找到木雅部落找人。 于是,在当地人的指引下,他们又赶了一日的路,七拐八拐的才抵达木雅人的部落。 与外面汉化过的部族不同,这里的人只说羌语,而且保留了游牧部落的风俗,祀祭-天神“木比塔”。每家每户的房顶上插着杉树枝,室内的神龛上挂着剪纸花,点燃松光、柏枝。宰羊作祭品,巫师敲着羊皮鼓,唱着史诗。全寨男女老少,都要喝咂酒、唱酒歌、跳锅庄舞,祈求年景丰收。 李康说这就祭山会,是羌族独有的节日,时间在每年的农历四月初一。是一种祈祝丰年的活动,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提前这么久! “日麦希,日麦希!” 李承乾和薛瓶儿是一脸茫然。 还是李康解释了一下,羌族一般饮用的酒称为咂酒,羌语称“日麦希”,意为羌人酒。 咂酒的制法是用青稞煮熟拌上酒曲,封入坛内,发酵七八天后即可饮用。 羌族饮咂酒,不用酒具,而是将酒坛开封,用一根细竹管咂吸,咂饮时以长幼为序,轮流咂饮,并不断地注入凉开水,直到味淡为止。 哦,这样啊! 李承乾也是入乡随俗,咂了一口,然后传了给了薛瓶儿,再一个个的传下去。 族长-阿扎木看到客人这么守规矩,也是很高兴,遂让族人将水粑馍馍、糍粑、瓤肚等好吃都拿出来,宽待贵客! 李康用流利的羌语与阿扎木交谈,想用重金聘请部族之人,带他们进入磨雅贡嘎山,寻找望帝花。 阿扎木一听要进磨雅贡嘎山,更是连连摇头,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堆,说的李承乾等人是一脸的糊涂。 李康又解释了一下,磨雅贡嘎山又叫“白色冰山”,也意为“最高的雪山”,形似塔状,高耸入云。 雪崩极其频繁,其周围绕以峭壁,坡壁陡峭,狭窄的山脊犹如倾斜的刀刃。群峰簇拥、雪山相接就像是一座白色的迷宫。 冰川之中,层层山壁之后,也有丰茂的森林。与雪山一片白茫茫不同,那里湖水清澈透明,保持着原始、秀丽的风貌。 那种望帝花,就长在那里。 传说,那里是望帝的陵寝所在之地。也正是因为有了望帝的庇佑,那里的环境才会如此生机盎然。 去那里,没问题,但是要等两个月,每年的四月与八月,是天神-木比塔护佑行猎之期,也是进山挖药最好的时节。 其他时节,不适宜进山,是要死人的! 多年来,凡是不听劝的部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那里出来的! 李承乾淡淡一笑:“孙思邈能活着出来,我们为什么不能?” 提到“孙思邈”这个名字,阿扎木愣了一下,他是听不懂汉语,但听得懂“孙思邈”这三个字。 听到李康说,李承乾与孙思邈是朋友,就是他指引他们到此的,阿扎木也是一阵唏嘘。 是的,孙思邈的确是三月份进去的,也的确被木雅部落人救了。 但救他的人,回来后不久就全身溃烂而死,孙思邈和大巫师,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救活他。 大巫师说,这就是他不遵族训,私自进山采药的行为,触怒了天神的惩罚的后果。 祖辈立的规矩,都是用生命换回来。 不可废! 否则,搭上的不仅是族人的性命,也是对客人生命不负责。 说着话,大巫师走过来,匍匐在李承乾身前,叽里呱啦的又说了一大堆,连阿扎木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李康噗嗤笑了:“他说您,将来会成为大地的主人!” 此言一出,众人也皆是会心一笑,殿下是储君,将来的皇帝,那可不就是大地的主人么! 这木雅部落的大巫师,还真有点道行,能看出殿下的跟脚来。 唯独袁天罡没有笑,因为看到了太子的命格,改变了!大唐的国运也受到了影响。 可他们真是误会了大巫师的意思,在他们这里只有像望帝那样,死去的王,才会被称为大地之主! 什么? 敢情这家伙是搁这拜死人呢! 秦怀玉等东宫属官皆面露愠色。 可李承乾却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他们,然后笑眯眯的走过去,扶起大巫师。 “族长、大巫师,我是一定要进山的。” “请二位帮帮忙!” 当然,这个忙不白帮,他看到了这里的粮食、盐巴都不富裕,部民的生活都很拮据。 只要木雅部落,出两个人带路,他愿意用一千石粮食和盐巴、肉食做谢礼。 他们可以在这等,等粮食和肉到了,木雅族再派人带他们进山。 “如何?“ 阿扎木与大巫师听完李康的翻译后,也是犹豫了起来。 说不动心是假的。有了这些,粮食、盐巴、肉,族部老小今年就不用发愁了。 二人沉思良久,又看了看跳舞的族人,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 李承乾对秦怀玉、刘玄育点点头,二将起身行了抱拳,随即转身离去。 ......... 第96章 进山! 阿扎木族长真是言而有信之人,东西一到位,立即让部族中最好的猎手、采药人,鲁扎、柯扎兄弟派了过来。 兄弟俩一高一矮,黝黑的皮肤下,却都拥有着强劲的肌肉。用阿扎木的话说,他们出入雪山十年了,从没有出过差错。 如果他们都不行,那就没人能做到了。而且他们父亲,也就是当年把孙思邈从冰川中背出来的人。 进山自然是要做准备的,除了物资外,还有就是介绍磨雅贡嘎山的情况。 磨雅贡嘎山的冰川有三怪: 一怪:不冷。冰川之上,与山下的气候截然相反,气候暖和,夏秋季节,甚至可身着薄衫,脚踏冰川徜徉,完全不用担心冰上不胜寒。 二怪:冰崩。大冰瀑布常年“活动不息”,发生着规模不等的冰崩。燕子沟红石一次崩塌量如山崩地裂,洪涛千丈。此时冰雪飞舞,隆隆响声震彻峡谷,两三里之外也可听到,场面蔚为壮观。 三怪:构造千奇百怪。冰川表面有数不胜数的冰面湖、冰窟窿、冰蘑菇、冰洞等等。 虽然现在不是夏季,冰川之上没有那么高的温度,但也是要带些薄衣服,以备万全的。 进山切记一点,不要好奇,随便进冰窟窿、冰洞,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小动作,引起冰崩。 还有就是不要总盯着一个雪看,一旦得了白障,几天都看不清东西,根本没法前行。 听着李寿将兄弟俩嘀嘀咕咕说的一堆话,翻译过来,李承乾等人也是頟首记在心中。 ........ 山路崎岖,马不能行,他们只能把马交给木雅部族的人,让他们在此扎营等候,然后跟随鲁扎兄弟进山。鲁扎与慕容恒走在最前面,柯扎、刘树义殿后,其余人在中间。 与李承乾并肩而走,袁天罡淡淡道:“有味道!” “什么味儿?” “臣是说进山的时候,就有味了。” 这就解释了,一路为什么没动手。人家是想在雪山中,与他们一决雌雄! 前面有埋伏,后面有尾巴,这还真是首尾不得相顾啊! 袁天罡有个想法,长孙嘉庆与太子的身形差不多,他们又是甥舅外貌有五分相像,只需要简单的乔装一番,便可以让他们互换身份。 这样做,可以多一份保障! “柏松,你知道陛下二字何解吗?” 陛下者,陛,阶也。天子必有近臣,执兵陈于陛侧,以戒不虞。谓之陛下者,群臣与天子言,不敢指斥天子,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达尊之义也。天子自称为朕,臣民称之曰陛下。 李承乾做了十一年的太子,跟陛下也差不多了。要是连直面敌人的勇气都没有,那趁早上表赐位,带着婆娘孩子回中山得了。 “而且,孤已经死过一次了!对生和死,早就看淡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袁天罡还能说什么,只是在李承乾和长孙嘉庆之间看了看,且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必要,他会做的。 与此同时,山坳处,一个棱角分明的鹰目青年,正在打量他们。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来了!” 一旁的国字脸大汉,脸上也是露出狰狞的笑容,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鹰目青年摇了摇头:“两边都是姓李的,让他们先狗咬狗不好么?” 国字脸是个实诚的汉子,他们可是收了钱的,按照道上的规矩,拿人钱财就得为人消灾。 哼!“老子祖祖辈辈都吃绿林饭,黑吃黑有问题么?” 江湖道义,那得看跟谁讲!对谁,他都可以讲规矩,讲道义,唯独他们姓李的,不行! 国字脸也承认,事是这么回事。 但这“长林”可不是好惹的,他们的人早年间在关中为兵、为匪,可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就说去年,海沙帮-鲁烽出海的船翻了,没能运来他们要的玄铁。 结果,无常-敬君宪带了三十名长林去了。海沙帮上上下下,男女老幼近千口人,可以一个都没留! 这些年,凡是招惹他们,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国字脸真是有些担心。 鹰眼青年阴鸷一笑。 “都杀了,埋在这雪山里,也就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了!” 国字脸闻言也是身子一震,他知道兄长与李氏皇族的过节,哪怕时过境迁了,他也从没忘过。 这次,接长林这份生意,他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明白了,兄长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把这两伙人,全部埋在这磨雅贡嘎山。 国字脸没有理由置喙兄长,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为父报仇,手段用尽也无可厚非。 “他们什么时候到?” “按照上次的传讯来算,应该是今明两天。” 鹰眼青年点点头:“好嘛,好戏要开场了!” 话毕,大手一挥,雪堆中站来二十个身披白布,手持连弩的大汉,也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缓缓退了下去。 ........ 当晚,李承乾等人在鲁扎兄弟的带领下,在一处山洞落脚。 这里,是他们木雅部落的猎人,进山的一个落脚点。 洞穴够大,足够容纳几十号人。 这里还有皮褥、柴火,还有米、盐。 关上里面的栅栏,就可以在里面,安心吃上热食,好好的睡一觉。 鲁扎、柯扎点上火,掏出把背包中的腊肉,与米煮在一起,没过一会儿,香味便蔓延于整个洞穴。 宗望也掏出了他背着的牛肉干,别问他牛肉干是哪儿来的,问就是贪嘴的人,总能找到合适的嚼裹。 薛瓶儿抓了一把,塞到李承乾的手里:“高明,多吃点!”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已然跟李承乾混成了朋友,这称呼自然也更随便了。 李承乾点点头,胡乱的肉粥喝了,便拿着牛肉干躺在了靠边的皮褥上。 薛瓶儿当然看出来他有心事,正要过去问,便看到袁天罡冲她摇头。 “给殿下点时间,他需要时间去思考!” 点了薛瓶儿一句,袁天罡便安排了起了值夜事宜。鲁扎、柯扎想帮忙,但都被他婉拒了,守夜的事,他从假于人手。 第97章 断路! 人有三急,但薛瓶儿是女人,并不方便,所以她拿了一个火把走出了山洞。 但在回来的路上,她却感到了一丝不对,正要回顾,却不想脖子中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黑。 等她再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被绑在一块石头上,篝火对面,还是一个面色冷峻的青年,手里拄着一把古朴的宝剑。 “你是谁?” 李承宗呵呵一笑:“你还不配问!” “那你为什么绑我,总能说吧!” 平常女子,被陌生人绑了,肯定是花容失色,哭爹喊娘的。 这位,真不一样,够冷静的,难怪会被他的好兄弟带在身边。 李承宗指了指对面,举着火把寻来的李承乾。 “承乾,最好把你的人撤了,否则,哥哥我不敢保证这个小娘子的安全。” 李承乾把放在湛卢上的手收了回来,将火把插在地上,重重哼了一声。 “承宗,在我的印象里,你可是个君子!这种手段,未免太下作了吧!” 李承宗瘪了瘪嘴:“你是指洛阳,还是这个小娘子啊!” 哼!“都有!” 李承宗莞尔一笑:“兄弟,你对哥哥的误会太深了!” “哥哥就是想与你谈谈。所以,能让你的人,退下了么!”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但还是打了个响指,让身后的人都撤下去。 “想怎么样,痛快点,孤没有那么多耐心!” 呵呵,瞧啊,这才多少年,一个正值的少年,就已经堕落成了专权者,称孤道寡那叫一个顺畅。 权力啊,还真是害人不浅! 李承宗还是更喜欢,那个在他屁股后面转的中山郡王。 “唉!承乾,你是个好孩子!咱们的感情也是好的,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呢?” 何必?李承乾冷冷一笑:“所以,你就这么表达情感,给孤幼年的弟妹下毒?” 哎,东西可乱吃,话可不能这么说,红口白牙的,是容易伤人心的。 紫微宫可是皇宫,在皇宫大内下毒,还要躲过层层筛选,最后送到皇子公主嘴里。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会把毒药送到他好二叔嘴里,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烂在龙床上。 哼,李承乾手搭在湛卢上:“巧言令色!” “不!我这个人,你是清楚的,向来说到哪儿,做到哪儿。” 李承乾可不信,如果不是他捣的鬼,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说话,李承乾一句话都不会信! “好吧,既然你这么决绝,那愚兄也就不费那好心了!”,话间,还将三朵望帝花,扔到火中。 “承乾,这是花谷里最后的三朵,望帝花!你的弟妹,死定了!” 李承乾怒目一瞪,拔出腰间的湛卢,一字一句道:“你才是真死定了!” 皇帝的子女有很多,他的兄弟姐妹也是成沓的。就算李承宗害死了两个,李唐皇室也不会绝后! 但他踩中李承乾的底线,所以,必须为其所为,付出代价! 李承宗嘿嘿一笑:“好啊!上次没打痛快,这次继续!” “杀了你,我提着你的头,去给二叔贺喜!” 李承乾挽了个剑花,径直攻了过去了:“哼!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李承宗的剑纯熟无比,快如疾风,而李承乾的剑也是准如鹰击,力如奔雷,两个儿子最亲密的兄弟,却在这雪山脚下,斗了个你死我活! 打个半个时辰,李承宗便借着雪,划了下去。走的时候,还告诉李承乾,他永远也找不到望帝花。 袁天罡帮李承乾包扎了一下胳膊的伤口,他问过鲁扎兄弟,这种药只有花谷有。如果,他们捣毁了花谷,那便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了。 这时节,冰川因为温度的原因,是最冰崩是最频繁的,要是掉到冰窟窿,或冰洞中,那就彻底没救了。 既然东西没有,那就应该知难而退,千金之子戒垂堂,太子身系国本,不该深入死局。 孙思邈也没说只有这种一解法,或许他此刻已经研制出了解药呢! 李承乾愤恨的踢了脚下的石头,脸上尽是不甘之色! 他知道李承宗是来干什么的,这个家伙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什么都保护不了。 “不!继续深入,就算是翻遍磨雅贡嘎山,孤也要找到望帝花!” 一旁的薛瓶儿,也是过来劝他:“人常说讲事在人为,可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且有些事非人力可为,纵然神机妙算如诸葛,也难挡大雨滂沱。” 哼!“是吗?” “孤告诉你们,如果找不到望帝花,孤回长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郑观音。让她给孤的弟、妹陪葬!” 看着杀气腾腾的李承乾,薛瓶儿也是一阵咋舌,她印象中的李承乾,一直温文尔雅,豁达豪爽。冷不丁的见他这样,她还真是有些害怕。 而袁天罡呢,怔怔的看了半天,他竟然在李承乾的身上,看到了陛下年轻时的影子,杀伐狠辣啊! ......... 天亮了!李承乾与鲁扎兄弟商量了一下,避开花谷,向其他山谷搜索。 兄弟俩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李承乾的“诚意”他们没法拒绝,那么多粮食,够他们部落吃三年的。 于是,兄弟俩也是横下心来,带他们走这磨雅贡嘎山中的禁地-鳖灵谷。 老辈人们说,那里是丛帝的陵寝所在,也正是因为丛帝的存在,那里终年不冻,花草繁茂。 或许,就会有望帝花,也说不准! 但那里,也有丛帝的诅咒!丛帝是给望帝守灵的,谁踏入那里,就是打扰了望帝的安宁,是要受到惩罚的。 曾经,族里有贪恋的猎人,今日丛帝谷采药,一行人去了七个,结果只有一个人出来了,而且那个人还疯了,嘴里全是丛帝复活一类的疯话。没过多久,就自戕了。 兄弟俩是贱命一条,死不死不要紧,只要能给族人们换取更多的粮食,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可贵人们不一样,他俩看的出来,这一行人非富即贵,是不是真要冒这个风险,还得让他们自己考量。 “走,就是阎罗殿,孤也要闯一闯!” 第98章 由来! “谁是望帝,丛帝?” 薛瓶儿这个问题问得好,秦皇汉武这样的大帝耳熟能详,这二位又是谁呢? 袁天罡淡淡一笑:“薛姑娘问的好,这个故事可是太远了!” 《华阳国志》记载说,周武王伐纣时,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 望帝叫杜宇,受周王指派,率军伐蜀,一路势如破竹,迅雷不及掩耳般攻占了鱼凫王国的星堆。由于袭击突然,杜宇如神兵天降。所以扬雄称其“从天堕”。 杜宇追至湔山,将出逃的鱼凫王等一网打尽,全部诛杀。鱼凫王于是“仙去”。不久,杜宇又攻占了鱼凫王朝的金沙城,彻底毁灭鱼凫王朝。 杜宇收编了蜀国的军队,并组成了强大的蜀军兵团,古蜀军队是伐纣联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队伍之一,是推翻暴君殷纣王的重要力量。功成名就之后,他被封为蜀侯,又回到蜀地。 他看上了江源一个叫利的美女,这位意中人是蜀地一名贵族的女儿。于是,杜宇和这位蜀中贵族成功地联姻,欢天喜地地迎娶了利。 雄霸蜀中,一统江山,自认功高盖世的杜宇不甘心只做蜀侯,便自立为蜀王,也得到了望帝的称号。 他在金沙城基础上建起杜宇王朝的国都,并把城区扩展到今天的成都。同时,杜宇把郫邑作为别都。 杜宇是中有一位特别务实的蜀王,他认为战争之余更应该注重休养生息。于是,他一面开疆拓土,一面倡导蜀民务农。这也是后人把杜宇尊为农业之神的缘由。在他的倡导下,蜀王国农业发达,物产丰饶,丝织业繁荣,百姓们富足。 有了一个美丽而凄婉的传说:由于这位杜宇氏蜀王热爱农民和农业,死后变成了杜鹃鸟,也叫布谷鸟。 每到春天,杜鹃鸟便在田野里鸣叫:快快播谷,快快播谷!提醒农民们不误农时。由于杜鹃鸟口腔和舌头都是鲜红的,人们往往认为这鸟竟然为劝农耕种而啼出鲜血来。 听到这里,李承乾也是叹了一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袁天罡呵呵一笑:“殿下文采斐然,臣敬佩之至。” 薛瓶儿欣赏不来诗,她倒是对故事特别感兴趣,于是催促袁天罡继续。 “这望帝啊,虽擅长于农耕,但对于治理洪水并无办法,古蜀国常年为岷江水患所侵。” 在他一百多岁时,蜀国来了一个人-鳖灵。传说,鳖灵死,其尸流亡,溯江水上至成都,又活了过来。 望帝听说有这样的怪事,便叫人把鳖灵叫来相见,两人谈得很投机。 因鳖灵生长于多江湖的荆楚,识水性,有治水经验,因尔为望帝所重,命为丞相,授治国之权给他,又让他开凿玉山,治理岷江水患。 鳖灵任丞相不久,一场大洪水暴发了,原因是玉垒山挡住了水流通路。这场洪水之大,和尧时暴发的洪水差不多,百姓都沉浸在水潦里,痛苦不堪。 鳖灵带领人民治水,把玉垒山凿开一条通路,让洪水顺岷江畅流而下,由是解除了水患,人民得以安居乐业。 鳖灵治水归来,望帝因他治水有功,自愿把帝位禅让给他。号称丛帝,又称开明帝。 但,也有另一种说法,而且颇多古书都是这样记载的,说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望帝惭愧,觉得自己德薄不如鳖灵,如尧之禅舜,委国而去。 “可这矛盾啊!这望帝既然做了对不起丛帝的事,他为什么还要给望帝守灵呢?”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就算是古代先贤吧,难道先贤们没有七情六欲,都是木头人? “孤倒是赞同,第一种说法,一百多岁的老头,他就是色心再大,也该有心无力了吧!” “鳖灵过世,后妈是他的儿子继承帝位,古蜀国从禅让制进入到世袭制,谁能保证这不是后面的开明帝黑望帝的。就像现在的人,骂杨广一样。” 袁天罡也是长叹口气:“三人成虎,如果不是来到这里,臣也会相信的。可见,一句话,能毁人万世之名啊!” 薛瓶儿对望帝、丛帝的事挺感兴趣的,傍晚用饭时,她还拉着李康,让他给翻译,请鲁扎兄弟说说望帝、丛帝。 与袁天罡说的差不多,望帝禅位,的确是因为丛帝的妻子。只不过,有问题的是丛帝的妻子。 这个女人叫雅!长的极其美丽,但美丽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蛇蝎之心。 她妒忌利是蜀国的帝后,也不甘心做一个区区丞相的夫人。便以以丞相夫人的名义,屡屡进宫,替鳖灵探望望帝。 次数多了,雅的行为也越发的大胆了,她竟然主动勾引望帝。 望帝已经是百岁老者了,又是道德明君,自然不会受她的蛊惑。 但看在鳖灵治水有功的份上,也并没有责罚她,仅仅是喝斥了一顿,便将其撵出了王宫。 望帝这一举动,让雅更恨极了利,于是怀恨在心的她,便用一块毒饼子,毒死了利。 事后暴露,她又口称,是望帝玷污了她,她为了报复,才毒死帝后的。 鳖灵听说,妻子被侮辱,身死国度,便在岷江起兵,讨伐望帝。 打到成都城时,听到当地百姓议论此事,才得知妻子的不耻行径,深感后悔。 于是,让手下绑了自己,入城向望帝请罪。 此时的望帝,却因痛失爱妻而悲痛欲绝。 但鳖灵的治水才能,的确是蜀国目前最需的,杀了他,没人能救蜀国。 万念俱灰的望帝,便将帝位禅让给了鳖灵,带着妻子利的尸,进入了磨雅贡嘎山,他希望这里的冰雪,能够保住妻子利的尸身。 鳖灵虽然成了丛帝,也把蜀国治理的很富庶,深受百姓的爱戴,但他心里依旧没有原谅自己。 于是,他在磨雅贡嘎山修了两座陵墓,一座安葬望帝望后,一座留给他自己,为望帝守陵。用他的千秋万世,为望帝守陵,以求得望帝的原谅。 他们木雅部族,就是受丛帝所命,守护望帝、丛帝的陵墓。 虽然眼下时过境迁了,但他们兄弟还是希望,李承乾一行人客气一些,不要打扰了丛帝的安宁。 “你放心,我们只要望帝花,绝不会去打扰丛帝的!” 作为太子,未来的皇帝,李承乾对天授皇权还是比较尊重的,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百年之后,也有人进入陵墓打扰自己。 ......... 第99章 密林! 十天时间,李承乾一行人穿过了四条冰川,抵达了目的地-鳖灵谷。 真的鲁扎说的那样,鳖灵谷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森林中植物种类繁多,甚至还有不少动物,不觉让人顿有《桃花源记》之感。 墨霄是懂医术的,他在山谷中,找到了四十余种草药,唯独没有找到望帝花。 当然,他们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庞相寿和慕容恒搞到了一头鹿,二人一边拾掇,一边跟李承乾、袁天罡汇报情况,他们俩在前面的冰川蹲了一天,确定有一支人马尾随,人数约八十人左右,应该就是逆贼-李承宗。 他俩带着这些人“逛花园”,但拖不了太长时间,用不了一半天就会寻来。 如果,不尽快找到望帝花,便免不了,要再血战一场了。 一旁的刘树义,接了半葫芦的鹿血与其中的美酒混在一起,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打呗,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庞相寿瞪了他一眼:“你可以死,但殿下不行!” 李承乾摆了摆手,他倒是不在乎大战一场。相比于迫近的敌人,他更担心鳖灵谷没有望帝花。 墨霄、鲁扎、薛瓶儿、宗望四人已经深入山谷腹地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守在这里,借着密林的繁茂,尽可能、长时间的拖住他们。 “好了,不要讨论了!” “所有人都动起来,做陷阱,备战!” 李康、慕容恒、秦怀玉等人听到太子的命令,纷纷拱手应诺,就连一向犯贱的刘树义也都是一脸暮色! ........ 翌日午后,阳光穿过密林,一道道光柱,洋洋洒洒的照在各处,光斑点点。 一队人马走进林子,排头兵从后背拔出一根短矛,掷在草地上,上面的三角旗,赫然写着“长林”二字。 手持纯均的李承宗,脸上挂着邪邪笑:“承乾,我的好兄弟!” “我们李家造反出身,怎么出了你这个愚孝的人做太子。这不是阴沟里蹦出个棉花球么,为兄都看不过去!” “我乖乖的小兄弟,快出来让为兄好好教教你!” 三名长林兵在李承宗点头后,也是各带两人,以锥形阵势,搜索前进。 可走出一百步,便已有一组中了埋伏,三堆削尖的木排,把三人直接钉死在原地。 而另外两组,也是踩着了陷坑,人掉了下去,被里面的尖刺刺死。 看到九名长林兵惨死,李承宗的脸当即便黑了下来。 “承乾,你太淘气了,等为兄抓到你,一定要打你的屁股!” 话毕,李承宗便又分出了三组人,他们倒是比前面的谨慎多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仅仅半个时辰,他们便清理了二十七处陷阱,看到那些被标记的地方,李承宗气笑了! 他想起小时候,兄弟俩讨论战事,他的统兵之道是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灵活机动,避敌锋芒,抽冷子,直刺敌人的命门,一剑封喉。倒是与他爹的用兵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他二叔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要人命,事做在明面上,哪怕是违背直面道义、礼法。 可李承乾呢,还真是堕落了! 但凡他顾忌李氏皇族的颜面,但凡要点脸,也不会干出这种乡野村夫的勾当。 运转体内的《武帝决》,挥动皇道之剑-纯钧,三剑划过草地,三棵大树应声而倒。 面色铁寒的李承宗喝道:“我李氏累世公候,世出名将,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决斗。” “承乾,你这么躲着,就不怕丢了一国太子的体面!” 也正是此时,密林东侧处传出来人声:“公猴?什么公猴,李家还有公猴呢?那就没母猴了!” 密林西侧的人也是桀桀一笑:“公猴母猴?哦,敢情旧东宫不论男女,论的是公母!” 听到这两声奚落,李承宗并没有恼火,反而嘴角微微上扬。 敢发声的方向,说明太子不在他们那,再排除他的身后那个方向,李承乾在哪儿。 哼,“承乾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些草包!” 李承宗大手一挥,一众长林兵快速向北面追去。 待其等离开后,李承乾、袁天罡、刘树义三人便灌木中钻了出来。 刘树义对太子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他就三个字,阴、够阴、真够阴! 而且,太子对人心的把握,绝对到位。长林兵,再往前十步,他们可就藏不住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不是孤城府深,算计好!而是孤了解他的脾性!” 李承宗是个从不认输的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股韧劲。记得小时候,在千秋殿读书,他要是不能把当天的课业背完,不论多晚都是不会睡的。 他一直把自己标榜成李唐皇族的第三代帝王,是社稷的希望,苍生的指望。所以,自然受条条框框的限制。 看他中计,走向错误的方向,李承乾倒是相信三分,或许投毒的事,真的不是他干的。 袁天罡点点头,李承宗的行事风格,的确不像干出这种的。 但现在不是考虑,谁与李承宗勾结的问题,而是怎么解决他们。 前面的那点陷阱,杀不了几个人,后面便只能选择硬刚。 “殿下,你去跟薛姑娘会合,臣带人拖住他们。拿到药就走,一刻不要迟疑!” 不!李承乾缓缓抽出湛卢:“追上去,砍杀!” 李承宗肯定是全力向北追,在他的心中追的越快,便越容易捕捉到目标。他是不会注意刚刚走过的安全路线的。 现在追上去,突然发动攻击,把他们逼向陷阱地,才能发挥陷阱最大的功效。 至于阵前逃脱,不要再提了,今天他要是抛弃了大伙,便不配做人的君父,会内疚一辈子的。 划开手掌,李承乾伸出手来:“歃血为盟,同生共死!” 众人见状,也是被太子的义气感染,秦怀玉等人纷纷效仿,划开手掌,与太子的手握在一起。 袁天罡也是在心里吐槽了声犟种,便也循着样子歃血为盟。 齐声道:“同生共死!” 李承乾淡淡一笑,收剑入鞘,带头追了上去。....... 第10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承乾终于明白了,袁天罡为什么能笼络那么奇人异士了。 敢情就是一招-以德服人啊!不服,打到你服为止。 在王灵智等六七个高手的围攻下,袁天罡依然游刃有余,还能趁着嫌隙,击杀长林兵。 而李承乾则是带着秦怀玉等人,与李承宗战做一团,虽然他们人多,但李承乾这边质量稍高,所以也能战个旗鼓相当。 两方斗得你死我活,足足打了一个时辰,体力、内力小,都有极大的消耗。 就算双方都有些吃不消时,突然有一阵箭矢射来,而且还是特么无差别的,双方都有人中箭。李承乾和秦怀玉扫退了当面之敌,也是不顾自身,冒着箭雨,把李康和慕容恒都拖到树后。 李承宗拔掉胳膊上的箭矢,扔到地上,厉声喝骂:“姓单的,你拧歪了吧!敢与我长林作对!” 话音一落,便见一个提刀的胖子,带着二十多个手持连弩的汉子出现在坡上。 而他们后面,也走出一个面容冷峻的鹰目青年。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眼见他们出了嫌隙,秦怀玉也是见缝插针,只要他们帮忙灭了李承宗,事后必有重报! 可那鹰目青年,抖了抖长槊,冷冷一笑:“你跪下求我!” 你! 制止了秦怀玉,李承乾也是走了出去,沉声道:“阁下何人?” 领头的胖子,把刀搭在肩膀上,哼着道了一首诗:走遍天下游遍洲,人心怎比水长流。 初次相交甜如蜜,日久情疏喜变忧。庭前背后言长短,恩来无义反为仇。 只见桃园三结义,哪个相交到白头。 此诗一出,秦怀玉的面色那叫一个尴尬,只见他面色铁青的走到李承乾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胖子念的那首诗,是单雄信的绝命诗,讥讽的就是秦琼、程知节等瓦岗寨的弟兄无信无义。 李承乾也是很诧异,竟然是单雄信的儿子,这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当然,他也得承认,李承宗想的也很周密,找到都是陛下的仇人。 可他不明白的是,单天常明明可以参与进来,一起夹攻,或者干脆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他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跳出来?得不偿失啊! “单公子,这个时候,是想加价吧!” 单天常嘿嘿一笑:“李承宗,你瞧瞧,要不人家怎么了当太子呢,就是开事!” “好,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现在,立刻跳下来,帮我杀了他。” 单天常嘿嘿一笑,扭头看向李承乾:“大唐太子,你出什么价?” 李承乾耸了耸肩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出什么价,都是平复不了的。 李承乾只能告诉他,如果单天常现在就走,他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会去找保下他们母子性命的李勣麻烦。 否则,只要他们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不仅李勣要倒霉,与二贤庄沾亲带故的,一个都跑不了! “哦,你这么威胁我,就不怕我答应李承宗?” “单公子,你没瞧见孤这少了人么?就算你把孤杀了,也会有人去报信的。” 呵呵!单天常莞尔一笑,手搭在胖子的肩膀,笑着对李承宗说:“要不是,我给你喊号子,助威,怎么样?” 人都有父母妻儿,混江湖的人也有七情六欲,单天常有老娘,兄弟们有妻女,他这个大当家的,不能太莽撞,是不是! “哼!姓单的,你就不怕得罪我?” 怕? 他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爷爷生在天地间,不睦神仙、不睦官,杀人放火随心意,天王老子管不着! 且不说,二贤庄的江湖地位和实力。单说,李承宗能不能搞得袁天罡,都是个问题。 他呢,想报仇,更想拿着李二儿子的脑袋,去父亲坟前祭拜,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可他不是傻子! 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 他没走,是因为不想错过这场手足相残的好戏。 “你们打你们,打死一个少一个,都死了,老子给你们收尸。” “怎么样,仗义吧!” 李承宗听到他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送走! 这狗日的山贼,收了老子那么多钱,结果屁事不做,还特么来恶心自己。 李承宗也是咬紧了牙,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李承乾。 “承乾,玄武门的血债,今日!” 李承宗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灵智便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盛怒之下的李承宗,也随之冷静下来。王灵智说的对,报仇不假,但报仇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单天常这个反骨仔! 忍了这么多年,不差再忍一时。 深吸两口气,李承宗长出一口气:“承乾,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哼!一甩袖子,便转身而去,而王灵智扫了一眼抱膀的袁天罡,便带着长林兵缓缓的退了出去。 虽然李承宗退走,但危险并没有解除,李承乾又看向单天常。 “单公子,还有什么见教么?” “见教不敢当,请殿下下令,让你的人,放了我义妹!” 李承乾正糊涂,便见山坡后,薛瓶儿手持霸王枪,顶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而她身后,则是墨霄、鲁扎、宗望三人。 明白了!单天常反常,就是因为薛瓶儿抓到了对他很重要的人。 不管是不是自愿的,单天常此举,也算是帮了他。李承乾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示意薛瓶儿放人。 “单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公子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投效朝廷!” 哼!单天常重重哼了一声,宁信桃园三结义,莫羡瓦岗一炉香。他爹有那么多好兄弟在大唐,这样的朝廷,能是什么好朝廷! 哦,不,应该说,坏人多了,占据了话语权,所以便能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了! 他在绿林多逍遥,没人管,多自在! 更何况,他们单家,与李家可是有血海深仇的。他是不是好人,但却是个孝子。 “李承乾,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 第101章 回转! 李承乾必须要说,冥冥中自有天意,若是不是薛瓶儿等人误打误撞与齐芳碰了个满怀,他们这次的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听到齐芳等人,是被鳖灵谷中的大鳖所伤,二十余人殒命当场,只有齐芳为他们所俘。鲁扎说,这是丛帝的意志,在惩罚那些怀有罪恶之心之人。 李承乾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或许,这大山,真是有灵吧! 看到他们采了整整一箩筐望帝花,李承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对着鲁扎叩拜的丛帝陵方向,李承乾也撩起下摆,跪了下去,三叩拜! 不管是丛帝,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帮了他们,也救了他的弟妹,都当得起他这三个头。 休整了一晚,打理了伤口,恢复下体力。 李承乾向鲁扎兄弟承诺,他会关照这里的羁縻州刺史,在山下建一座大庙,供奉望帝、丛帝,并纠正县志,把望帝、丛帝的故事,纠正过来,传之后世。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老爷们听你的?” 鲁扎兄弟是实在的山里人,官府的老爷,在他们眼中都是高高在上,一辈子不敢望其项背的人物。 但在李承乾眼中,这些人,好像是呼之而来,挥之则去的人物! 吊着膀子的李康嘿嘿一笑,看到太子点头,也是隆重的向他们介绍,这位就是大唐的太子,下一任天可汗,万王之王。 鲁扎兄弟听到这话,也是真是吓坏了,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与这样的大人物相处这么多天。 李承乾扶起他们,拍着他们的肩膀:“谢谢,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他们帮了李唐皇室的大忙,与李唐皇室结下了善缘。李承乾承诺,如果木雅部落愿意,可以迁到蜀中,朝廷会授予他们土地、农具,不必再这样的辛苦的打猎了。 鲁扎摇了摇头:“我们是望帝、丛帝的守护者,千百年都是如此,我们不会离开。即便您与族长说也是一样的。” 李承乾听了,也是点点头。他理解木雅族人的执念,千百年来,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祖祖辈辈也都埋在这里,这里就是他们家。 十一日后,李承乾离开了木雅部落,走前,他还向阿扎木族长承诺,在山中答应鲁扎兄弟的酬劳翻倍,半个月之内便会有羁縻府的人送来。 而且,他还会让羁縻府关照木雅部族,今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们。 ........ 回转的路上,李承乾一身的轻松,有了望帝花,稚奴和兕子的性命便保住了。 虽然路赶的急一些,但他心里是畅快的,不似来时千斤的重担,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剑阁驿,安顿下来,李承乾还邀袁天罡单独对饮。 “火山令,孤欠你一个人情!” “不!臣不过尽人臣之责,当不得殿下一个谢字。” 李承乾也是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记在心中就是了。 倒是有一点,他很好奇,袁天罡精通天文、数学、历法、相术、阴阳学,在道门中的地位并不低。 其实,他就算是不步入仕途,王公贵族对之相术也是趋之若鹜,就算是一掷千金,也是在所不惜。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过一生,不好么,为什么要卷进这官场争斗中来呢? 要说他慕官场富贵,那就大错特错了,真慕名利,也不会去领不良帅这种差事,自古以来替皇帝干这种差事的,有多少人是善终的。 “臣的父亲-守懿公,是北周的司铠参军,官不大!臣是跟着叔叔-守城长大的,修习道术。” “对臣来说,官当的大小,并不重要,因为臣不在乎。” 要说为什么做官,那还真是因为李淳风,这家伙十七岁便跟在陛下身边做谋士了,参与了反隋兴唐大起义。陛下做秦王时,他便是秦王府记室参军。 他自然认为自己顺应了天命,辅佐了李家,开创了一朝盛世。所以,能提携老友,昌我道门之事,他是一定好做的,所以与窦轨一起举荐了袁天罡。 “酂国公?” “那都是旧事了!” 大业末年,天下大乱,袁天罡为了避祸,返回故乡,以卖卦为生。窦轨在这时还很潦倒,恰在客游德阳时遇到了袁天罡,窦轨便请托袁天罡给自己看相。 袁天罡说:你前额到发际骨骼隆起,一直连到脑后的玉枕处,你的下巴浑圆肥大,下巴右侧隆起,而且明洁光亮,必定在梁州、益州大树功业。 窦轨很高兴,还说如果真如所说,能成就功业,我定不忘您指点过我的大恩大德。 武德初年,窦轨果然发迹,他跟随高祖起兵反隋,因此立有战功,任为益州行台仆射,为不忘旧恩,于是向蜀道使詹俊赤举荐了袁天罡,并且很礼待他,遂被任为蜀郡火井县县令,从此再入仕途。 贞观六年,皇帝下诏要袁天罡到长安晋见。之后将袁天罡留居长安,以备垂询,袁天罡自此成为陛下的智囊。 要说陛下看重他什么,袁天罡要说,相术占很大的成分。自从入朝,让他先后给房玄龄、岑文本、李审素、张行成和马周等臣工看相。 至于说组建新的不良人,便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以巩固朝廷的威信。 袁天罡呢,也是这几年,跟随在陛下身边,才慢慢归心,效忠陛下的。 “臣倒是好奇,所有人对陛下都是唯命是从,唯独殿下要见机行事。难道陛下不畏惧、崇敬陛下吗?” 呵呵,李承乾摇了摇头:“老袁,你是陛下的心腹,应该见过陛下抹泪吧!” 袁天罡木讷的点点头,确实,这发水、闹灾荒,陛下都会抹泪,为此还被魏征数落过。 可这,跟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在你们眼中,他是陛下!在孤的眼中,他就只是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武德九年,六月初五的晚上,孤与陛下坐在太极殿的丹坪上,他对孤说,从今天开始,父王就是万古不易的贼了!” “他说这话时,眼角带着泪水!孤就知道,他后悔了。” ....... 第102章 长安 望帝花由袁天罡负责送入洛阳,李承乾也是“大病”痊愈,继续监国。 李恪这段时间的表现,他都听长孙无忌说了非常不错,就是小胖子被他假公济私挤兑的够呛。 不过,他要是不这么做,李承乾才觉得奇怪呢!算了,这事,他兜了,算是给老三的报酬! 但也因为老三的搅合,张亮调入京师掌兵之事黄了汤,陛下令其以金紫光禄大夫职衔,就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行都督事。 见李泰“受伤”,皇帝的慈父之心又一次泛滥,许魏王别置文学馆,听自引召学士。这一条,可是气坏了之藩诸王。 听说,在召见诸王时,陛下曾流涕与诸王道:兄弟之情,岂不欲常共处邪!但以天下之重,不得不尔。诸子尚可复有,兄弟不可复得。 这话说的,别说诸王生气,就是李承乾听了也生气,把兄弟们都赶出去就算了,怎么还双标呢,这不是欺负人么! 要不是李二是他老子,李承乾真想让人知道知道,啥家以德服人。 而太子重新示事的第二日,尚书右仆射-温彦博,便拿来了两道本子。 其一,是诸王就藩王的实职问题,洛阳传旨过来,命李元景为荆州都督,李元昌为梁州都督,李元礼为徐州都督,李元嘉为潞州都督,李元则为遂州都督,李灵夔为幽州都督,李恪为潭州都督,李泰为相州都督,李祐为齐州都督,李愔为益州都督,李恽为安州都督,李贞为扬州都督。 魏王有圣命,魏王不之官。而在长安的李恪、李祐、李愔、李恽、李贞五兄弟,却在之官之列。 前番,吴王在替太子监国,所以他和蜀王在长安逗留,没人有意见。现在殿下重新监国了,那他们之藩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虞国公,你什么意思?” 温彦博性情周慎,自任中书令始,掌机务,谢宾客不通,进见必陈政事利害。 可是从来不介入诸皇子之事的! 今天,反常啊! 哎,“殿下,您在养病,可能还不知道!蜀王啊,唉,不光是个文盲,还净闹笑话!” 十天前,魏王去万年的庄子上休养,因为道路狭窄的问题,让蜀王让了让路,弟尊兄,给让路,合理合法啊! 可蜀王呢,却因为这事,记了仇,一口气弄了十辆马车,装的都是大粪,雇了周围的半大孩子,向魏王的庄子里扔。 丢的魏王庄的护卫、家丁、侍女,四处躲藏,臭气十里之外都能闻着,那场面别提有多可笑了。 然后,他又请长安的书生,写了几个话本子,里面的内容都是他蜀王如何如何“粪”战魏王的,打得魏王高挂免战牌云云。 温彦博知道太子爱吴王之才,所以对蜀王多有关照。 但这小子,太能惹祸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出格。吃鲤鱼的事,才过去多久,他就又作出祸来了。要是再留在长安,说不准哪天,他能把天捅破了! 与其让他在长安惹祸,莫不如让他去蜀中,好好读书,修身养性。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老百姓常说,淘小子出好汉,这老六呢,的确是有些淘气。” “行,这事,孤知道了!回头让老六去老四府上道个歉。” 温彦博当然看出太子的敷衍之意,但这个事却是关系皇室脸面的,他希望太子能再考虑一下。而且,有陛下的圣旨在,殿下不过是奉旨行事,如此也不会伤了与吴王的感情。 “虞国公,你是在教孤做事?” “老臣不敢,老臣是觉得,吃点苦头,对蜀王的成长,是有帮助的。” 李承乾摆了摆手:“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这是孤的家事,作为长兄,孤有权处置。” 除此之外,他还是监国,代天处理一切军国重事。 五王就藩之事,他会单独给陛下上书。既然魏王可以不就藩,五王为什么不行?都是陛下的儿子嘛! “可殿下,这对你?” 温彦博的话虽然没说完,但他相信以太子的聪慧应该能听懂他的意思。 这诸王留在京师,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强如陛下,尚且要把兄弟都打过出去,更别说李承乾了。有他们在卧榻之侧,能睡安稳么? 李承乾呵呵一笑:“温相,你与我舅舅是至交,能与孤说这话,证明你没有拿孤当外人。” “那孤就说两句心里话!他们啊,在京师,比在地方更好。” 好就好在,在陛下和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敢闹大事,也不敢作的太过。好就好在,他们只能在长安作祸,不必遗祸地方,骚扰百姓。 好吧!太子能这样大气,他还能说什么。 但他劝太子不要报太子的希望,蜀王呢,是兄弟之间的恶作剧,陛下可以宽恕他。 齐王可是犯了大错,竟然干出了调戏民女之事,陛下在上谕中可是特别点明了齐王就藩的日期。而蒋、越二王,虽然没犯什么错,但也被齐王连累,也被注明了离京的时间。 所以,太子如果要上书,还是只为吴、蜀二王求情的好,其他还是不要想了,免得招陛下不痛快。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就留他们两个。” “另一个事呢?” 说到另一个事,温彦博也是觉得挺可惜的,侍中魏徵屡次以眼病请求改任散官,这次陛下终于批了,令杨师道代之,又下旨改任他为特进,仍让他知门下事。 举凡朝廷奏章国家典仪,均参与议论得失,流放、徒刑以上的罪刑,均由他审察上报;俸禄、吏卒等优待与职事官相同。 陛下呢,是仁至义尽了! 但魏征的眼病,却是挺严重的,这些日子更为严重了,太医开了几次方子,吃了都不怎么管用。 这一本,是魏征上的辞呈,请以散官致仕。 李承乾看了看奏本,直接写了个驳字:“让杨师道暂署理门下省事宜。至于郑公的眼疾,孤来想办法!” “殿下,你有办法?” 李承乾叹了口气:“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 第103章 兄弟斗法 李愔真是跟李泰磕上了,魏王府的文学馆当日,长安城中便出现了三个话本子《魏晋遗风之大唐皇子李泰》、《魏王与一百零八名学士不得不说的故事》、《魏王府不夜事》。 这三个话本子里讲的都是李泰附庸风雅,与学士们食五石散,效仿魏晋文人开遮大会的事。内容自然是香艳无比,其中的某些精彩段落,绝对是辣眼睛的存在。 皇族的隐秘事,一直是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再加上这精彩的故事,一经上市,三日便已售罄,让李愔赚了个盆满钵满。 更有意思的是,魏王府、文学馆的周围,出现了不少猥琐的男人,有强壮的,有猥琐的,也有纤纤病态的。 看到里面出来人,便是挤眉弄眼,舔唇呲牙的,或扭动身体的。弄得魏王府的兵丁、文学馆的学士菊花一紧。 而李泰只要出行,必然是锐士开路,刀枪先行。倒不是李泰谱儿大,实在是堵在他府门前送秋波的人太多了! 而李愔也因尝到了甜头,也招揽了数十位落魄书生,专门为他撰稿,内容是一致的,都是魏王李泰的香艳故事。 三天一版,每版五千份,就在平康坊内,以行人为掩护售卖,传播速度是异常之快。 而在这些书中,开篇的第一句,皆是两句谚语:金刚在侧群魔佯圣贤,怀壁闹市众生皆恶鬼! 反正不管怎么样,魏王好男风,男女通吃的癖好,一时在朝野传的人尽皆知。 年纪大的臣工们还好,他们都是久历宦海之人,好多还是从隋末乱世中走过来的,当然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在整魏王。 至于,罪魁祸首是不是表面上的蜀王,还真不好说,毕竟这文学馆碍的可不是蜀王的事。 而年轻臣工便不一样了,特别是那些仪表堂堂之辈,只要魏王眼神看到他们,大伙就感觉到反胃。又不敢冲撞大王,便只能远远的躲开走。 但凡被李泰叫的,那都跟大白天见鬼一样,一边跑一边鬼叫。 进宫要看鱼符,也要登记。形成记录,以备查看。但这些人一跑,规矩就乱,羽林卫不得不把他们逮起来。 以往呢,他们要是被抓了,那肯定要理论一番。可现在,上赶着被羽林卫抓,还千恩万谢。 为什么呢? 因为在他们眼中,挨廷仗也比丢了清白强! 当然,也因为这个,一些文学馆学士,主动向魏王提出了请辞,他们实在是受不了家人朋友异样的眼光。 李泰呢,也自然不会吃这个闷亏,他是四处寻找李愔,整个长安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人。 当然,他怀疑过,人在吴王府,为此上门跟李恪吵了一架。李恪呢,为了自证清白,还真让搜,只要李泰搜到了,他不仅承认包庇,连带着污毁魏王的名声,他也跟着一起领。 李泰是想搜了,但杜楚客却拦住了,没有陛下的诏书,监国的手谕,搜查亲王府邸,等同于谋反之罪啊! “没事,没事啊!四弟来我府上串门,本王欢迎至极,本王以人格保证,绝不算你违制!” 李泰挠了挠大肚皮,狐疑的打量着李恪。 老三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敢作敢当。既然,他这么坦然,那老六那个孽障必定不在吴王府,此事也不会是老三指使的。 那结果便只有一个了,太子,定然是太子所为,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庇护老六。 “青雀,劝你一句,不要去东宫!大兄,可没三哥这么好说话!” 李泰怕吗? 他当然不怕! 老大为什么这么做,那就是嫉妒他建立文学馆,害怕我魏王府动摇东宫的地位。 哼! 至于,老三,他已经沦为东宫的狗腿子了,不配跟本王斗! 李泰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殿下,这不会让太子误会你吧?”,柴哲威有些担心。 可李恪却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太子,他的心,大着呢!” ......... 李泰到东宫时,李承乾正在向太医署的几位资深的太医,讨论魏征的眼疾的问题。 见到小胖子气鼓鼓的样子,嘴角也是抑制不住的上扬。这老六啊,还真是鬼老六,这种写“大字报”的损招,他也能想出来,不服不行!这八卦的狗仔潜质,真有做“记者”的材料。 “太子,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摆手挥退了几位太医,让张思政给李泰上了一碗凉水,先让魏王喝了,降降火气,再说事。 “老四,不说长兄为父,单说君臣之礼,你不懂吗?” “打下在弘文馆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太子动了怒,李泰也是又怒又愤,但他也知道,太子占着理,哪怕他再不服,也得躬身行礼、赔罪! “说吧,来东宫干什么?” “老六那个混账,他!” 李泰都特么没法说了,这混账东西,简直不为人子,他自己是个烂仗不说,还想拖别人下水。 他烂,李泰管不着,也不想管,兄弟们不和睦,大不了以后不见。 但李愔不能拿他魏王扎筏子,逼急了他,哼! “怎么找,你还敢杀了他不成?” “行!这样,东宫派人去抓,你来执刀,行吗?” 李泰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当然知道父皇最忌讳的,便是手足相残,如果他因为一时之愤,把老六杀了,那他也就废了。 太子,这是在坑他! “太子殿下,你是给臣弟挖坑呢?” “老四,是你来找孤的,不是么!” 李泰不是要说法么,行,他给李泰出一个。老六不是写书糟践他么,那他也写书回敬老六就是。怎么来,怎么回,李泰要是用这种方法,击溃李愔,那才能让人服气。 但有句话,李承乾得跟李泰说到头里,不管是他,还是李愔,谁坏了规矩,就打断谁的腿的。 这不是开玩笑,绝对是认真的! 当然,李泰可以试一试,看看他,能不能、敢不敢这么做。 “你!” “怎么,不服?” 一脸横肉的李泰,很不忿的拱了拱手:“那里,太子爷,臣弟告退了!” 第104章 逆子! 李愔还是作出圈了,揍了刑部员外郎-郅怀道。拳打脚踢,打得郅怀道鼻青脸肿,满地找牙。郅怀道便跑到了弘文殿状告,请诸相为他做主。 这个事,被李泰抓住了,指使人一本就捅到了御前。 适时,李世民刚好从洛阳回来,轻尘未洗,便接到这么一本,也是怒火中烧,当即命翟长孙将那孽畜擒来。 “翟长孙,你大爷的,放开本王!” “狗儿的,知道本王的后台是谁,你?” 翟长孙可不管那些,手像铁钳一样,抓着醉醺醺的李愔,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到承庆殿外,正巧碰到李泰,见到小胖子那得意的模样,李愔是气不打一处,张口就是骂。李泰呢,也是一如往常,义正言辞的教训弟弟,要多多注重一下身份和朝廷的体面。 体面? 呵呵,这两个字可是激怒了李愔,只见他呸了一口,骂的更厉害了。 “狗儿的,你在人前装可怜,扮懂事,背后跟男人们开无遮大会,就不失朝廷体面?” “你以亲王之尊,在朝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就不失朝廷体面?” “你处处标榜礼仪,倡导孝道,背地里在平康坊开了三家秦楼,逼良为娼,就不失朝廷体面?” “狗儿的,朝廷的体面,都被你奸谗的家伙给败光了!” 翟长孙见闹得太不成体统,也是又拽了李愔一把,示意他跟着进殿。 可李愔正在火上,哪能这么让他这么拽,当即便骂了一句:“你不过是我父皇养的一条狗!” 正是此时,殿门开了,李世民从中出来,厉声喝道:“那你又是谁的狗!” 李愔打了饱嗝:“父皇啊!儿臣是父皇的儿子啊,这个假不了!” 李世民看他这烂醉如泥的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便让殿前的千牛卫,把这孽障按倒,狠狠抽他,不打服,绝不停手! 当然,李世民生气的不仅仅是因为李愔揍郅怀道,这段日子弹劾他的本章就没停的往洛阳送。 里面都是说蜀王游猎无度,经常骚扰百姓,地方官员无辜被责罚。别人奉承他,他就会很开心,别人不听他话,他就会发怒打人,这样的人如何配为大唐的皇子。如今又被告到司法部门,李世民真为他感到羞耻! 臣工们弹劾李愔,是陛下诸子中最不肖的,每每弹劾,都有“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的架势。 看着李愔在鞭子下,还咬着牙不认错,李世民更是生气了。 于是,谓长孙无忌、王珪二臣道:“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 是的,此刻的李愔,在李世民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逆子,还不如禽兽和铁石。 而正是此时,李恪也跑了过来,趴在弟弟身上。 “父皇,父皇,老六还小,还不懂事,要打,就打儿臣吧!” 李世民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那些,便从侍卫手中接过鞭子,举手便抽了起来。 “三哥,三哥,你怎么样?” “三哥,你别管我,你快走!” 可不管李愔怎么说,李恪就是趴着不动,任由李世民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这吴王、蜀王呢,如今怎么说也投靠了东宫,长孙无忌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便出言相劝,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真要是把两个皇子打坏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泰呢,是真懂事,他知道长孙无忌求情,父皇是一定会卖面子的,所以也是立刻附议。 “父皇,这真不能再打了,真把三哥,六弟打坏了,可怎么得了。” 可李愔却不领他这虚情假意,更是不顾御前,对着李泰一顿输出,骂的那叫一个红口白牙。 他这么一骂,李世民更不可能消火了,直接略过长孙无忌的求情,鞭子抽的更狠了! 没过一会儿,李恪的后背便被抽烂了! 可李世民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谁越是拧着他来,他便越恨。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懂事的魏王,真不知道说这个外甥,是懂事,还是太懂事了! 也正是此时,便听到远边,有侍卫阻拦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李承乾拖着个人进来。 在皇宫,拖着个人进来,也就只有李承乾一个人能办到,换一个人早就被侍卫拿下了。 把人一扔,李承乾拱手:“儿臣见过父皇!” 李世民很奇怪:“高明,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李承乾弯腰,薅起那人的头:“这是刑部员外郎-郅怀道!” 王珪看热闹不怕事大,也是跟着补了一句:“太子殿下,是谁把郅员外郎打成这样的?” “哦,王相说这个!孤打的,怎么了?” 这!王珪摇了摇头,他哪里有资格把太子怎么样,也是讪讪的后退了一步。 而对李世民来说,打李愔,打李恪,他都没心里负担。 但太子不一样,袁天罡可是把磨雅贡嘎山一行,说了个明明白白,太子卧雪爬冰,身上还受了几处刀剑之伤。 他对君父的忠心,对兄弟姐妹的悌怜,李世民都是看在眼里的。 于是,也耐着性子问:“高明,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父皇!儿臣刚才跟大理寺借了一块地方,亲自审了审。手下的重了一点,请父皇见谅!” “卷宗,还在大理寺呢,胡演、孙伏伽办完手头的事就来了。“ 长孙无忌见王珪要说话,也是抢先了一步:“太子殿下,你怎么可以随变捕拿朝廷官员呢,还动了刑,这不符合朝廷的典制啊!” 李世民当然知道长孙无忌这老狐狸在护短,他这哪里是参太子,分明是在保他这个宝贝外甥。 他对高明和青雀,可是天壤之辈啊! 但李世民还是摆了摆手:“太子权知军国事,处置四品以下文武,不需请旨!” 李承乾看了一眼两兄弟:“父皇,是不是让御医,给两位皇弟治治伤,不必走,就在承庆殿治。” 第105章 扳回来! 等胡演、孙伏伽这段时间,王珪觉得太子纵然有权处置官员,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是因为他们接近君上,应该养其廉耻。故士可杀,不可辱。有功则赏,有罪应死则死,应流则流,奈何轻加笞辱,以皂吏待之! “不不不!王相,你没听明白,是孤亲自都动的手,不是皂吏,够给面子吧!” 李承乾好好给他们讲了讲,他是怎么逼供的。血流离刀锯,噬绅缨若狗,大理寺的大牢,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家伙遛了一圈,人就尿了! 这个犊子呢,是尿了,但他不说啊,那没办法了,他只能动手了! 有一点,他可是得说明白了,他没用任何刑具,就是用拳头,仅此而已。 “那个,郅怀道,你是自己说啊,还是孤在承庆殿,再揍一顿!” 在承庆殿打人? 这话也就太子敢说,长孙无忌和王珪都无奈了。 郅怀道也是连连摇头,趴在地上向皇帝陈述,他是怎么贪赃枉法的。 听了郅怀道的话,李世民也想起了当年,杜淹举荐郅怀道的情形。杜淹说,他在隋朝担任吏部主事时便有清慎之名。当时炀帝下江都,百官都随声附和,唯独怀道反对。 李世民也是反问杜淹,问他隋朝的时候,可以因为人微言轻不去进谏。那你后来在王世充的朝廷做官,为什么仍不劝谏? 杜淹说他劝谏过,但王世充不肯采纳。春秋时期,百里奚在虞国为官,虞国灭亡,后在秦国为官,却辅佐秦国称霸天下。臣一直以百里奚自比。 这个马屁拍的李世民很高兴,所以便同意了郅怀道任刑部员外郎。这一做就是十年。 前段日子,他甚至还在考虑,晋郅怀道为郎中,或者刑部侍郎。如今看来,犹豫是对的,否则还不知道这家伙利用职权,敲诈多少钱财呢! 李愔揍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答应一个犯人把流放改为监禁一年。钱收了,事没给人家办成。人家找到他理论,他竟然摆出了官架子,让随从把人扔了出去。 李愔路过,恰巧见他的家仆,如疯狗般拳打脚踢,还咒骂那妇人。 李愔是个莽撞性格,平时呢,是会招灾惹祸,但其实呢,也算义气之辈。平素,最看不上当官的欺负百姓。在他的眼里,不管因为什么,当官的打百姓就是不对,所以便动手了! “老六,你呀,以后,收着点性子,事情先搞清楚,明白么!” 作为君王,作为老爹,把话说到这地步,还能怎么样,还能给他这个小兔崽子道歉吗? 李恪见弟弟还在置气,也是不着痕迹的扯了他一把,才让李愔这个憨货领命! 而胡演、孙伏伽来了,带来的不仅仅有卷宗,大理寺的差役还在他的府中,搜出了大笔的金银,具体数字还在清点中。 总而言之,小官大贪,他是坐实了。经过他手的冤假错案,多达三百六十件之多。 “把这个狗东西,打入死牢!不必等待秋决,三日后东市,明正典刑!”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提手写下敕书:朕闻天道福善祸淫,不避亲疏。是以唐尧不仁,四凶致戤,汉宣不明,三竖为灾。朕承祉绪,君临八荒,夕惕朝乾,庶无咎悔。而夙夜匪懈,政教犹阙,致令奸凶悖逆,扇动愚弱,陵上替下,纵毒逞凶。 或诬告良善,妄说吉凶,是非纷然,真伪相混。朕恐狱官不能详审,狱成多滥,特班百字,以示法官。凡审狱官,须问家人状,以验其言。 众证未定,不可妄信一人之词。证词似实,犹须重察。事状疑似,犹不首实者,须以众证依而决之。其有三状以上,明证显然,始合定罪。告事人虽云知见,若元无佐证,不可依信。 这道敕书,便是李世民为了规范司法审判而专设,他强调了审判过程中需要重视证据和调查,避免冤枉无辜。同时,也反映了李世民治国理念中的公正和明察秋毫,长孙无忌等人也纷纷拱手,赞颂陛下圣明烛照。 “父皇,那些风闻言事,参奏不实的,是不是也该治他们个攀诬国家亲王,离间添加父子的罪名!” 李承乾这个帽子扣的不小,听得李泰和王珪噎的直咽口水。他们这次,可是出动了三十人出本弹劾。 要是都处理了,那损失就大了! 看到魏王的眼神,王珪赶紧站了了出来:“陛下,朝臣风闻言事,偶有不实,也是常有的事。” “若是以这样的理由,处置了他们,臣担心会堵塞言路,以后就没什么敢说话了!” 王珪这话说了的,可是真是吃了灯草灰,放的是轻巧屁,感情鞭子没打到他身上,他当然觉得无所谓了! 眼神直指了李恪哥俩,李承乾也站了出来:“永宁郡公,照你的意思,陛下的儿子,大唐的皇子,就是不值钱的了?” “知道么,这鞭子是抽他们身上,但跟打在陛下脸上没什么区别!” “你是觉得我李氏皇族的脸皮,是什么都可以踩的,是这样么?” 王珪连忙解释:“殿下,臣不是那个意思,臣是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样!不用陛下罚他们,你把那些混蛋叫过来,孤赏他们一人十鞭子,这总公平合理的吧!” 李泰呢,也真是敢接话:“大兄,他们可是父皇打的,你打他们,说不过去啊!” 哦!用皇帝压人! 哼!李承乾重重哼了一声:“魏王,你应该称臣,叫太子!难道这君臣之道,还要孤教你么!” 他这一嗓子,可是把李泰吼懵了,谁能想到太子竟然会在御前这样咆哮。 李泰下意识看向皇帝,但向来偏心他的父皇,竟然把头侧了过去,好像没听到一般。 这让李泰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父皇转而心向太子了! 李泰也是能屈能伸的主儿,躬身行了一礼,向太子赔罪! 而李承乾也随意摆了摆手:“记住,规矩就是规矩!你有权参政,但不能胡说,明白么!” ......... 第106章 东宫 二凤就是个混! 这个不用洗,世人皆知! 坑爹的,他见多了,坑儿子的,他绝对排在第一个人! 不就在承庆殿,收了一下小胖子,话说的重了点么,有点伤他做君父的面皮了。 回手这家伙就告到了长孙皇后那里,让她来收拾自己。 “疼疼疼!母后,别揪了,再揪耳朵掉了。” “母后,母后,咱商量商量?” 长孙皇后看到苏蓉进来了,也是哼了一声,摆手示意苏蓉免礼,肚子大了,就不要讲那些说头。 坐在太子的宝座上,长孙无垢撇向揉耳朵的李承乾,觉得太子太没体统,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高明,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敢在承庆殿撒野,是不是欠揍了!” “还有,陛下临幸洛阳期间,你又搞了多少花样,揽了多少钱财?” 哎,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丧良心了吧!该给内府的那一份,他可是第一时间拨了过去。 皇后有疑问,该先看看内府的账目吧! 哦,明白了! 这是陛下觉得还不够,让皇后来敲诈自己! 该死的李二凤,敲诈勒索到自己儿子头上了,不怕天打雷劈么! 当然,李承乾是不敢忤逆皇后的,更不敢把话说出来,甚至连表情都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端了一杯茶呈着长孙,李承乾陪着笑:“母后,您有什么章程,您就说,儿臣听着就是!” 长孙呢,本来是想按照皇帝所言,惩罚一下李承乾,再把他手里的钱财收缴一下,省的他钱太多,招祸事。 但看到李承乾手腕上还带着伤,她也是伸手撸开了袖子,一道长长的结痂疤痕,显在眼前,所以她又改主意了。 高明,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有担当的兄长,他能为了稚奴、兕子,千里寻药,自然也不会针对青雀。 之所以两兄弟闹嫌隙,那就一定是青雀的错。是的,在她眼中,高明自然千好万好的。 这也是李泰最不喜欢皇后的地方,在母亲眼里,什么时候都以李承乾为先,承乾什么都好。 当然,李承乾是不管那些的,微微一笑,撸下袖子:“母后,没事的,真的!” 昨日,他去立政殿看了稚奴和兕子,那两个小家伙恢复的不错,孙神医也说了他们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会健健康康的长大的。 “对了,母后,昨日太子妃送去的东西,可否受用?” 昨日,苏蓉送了一些香水,香皂,沐浴乳,牙粉,牙刷,都是一些清洁的东西。长孙无垢很喜欢,这样洗漱,比过去要那些杂什强多了。 当然,数量是很可观的,苏蓉也没有逾越,送给其他嫔妃,而是遵守恩自上出的礼仪,留给她施恩典给其他嫔妃。 嗯,她也清楚,后宫的嫔妃宫里也不是没有这些东西,都是家族高价从外购,呈送内宫的。 现在的长安城,哪家勋贵高官家,要是没有这些东西,那才让人笑话,简直连洗脸都洗不明白。 人人都要用,且有些东西,没有配方,根本没法仿制,这可是一笔长远的收益。 长孙皇后得提醒李承乾,钱可以多,但不能太多,太多就会有人恨他,这可是个讲究人情世故的世道。 “是,儿臣知道。” 所以,东宫抓的这些营生,都有关陇、功臣参与其中,每一行都是三股,内府、东宫、勋贵,把关陇贵族、开国功臣们,都牢牢的绑在皇室的战车上。 至于母亲担心的,不过是山东士族,还有那些包藏祸心者。 对他们,李承乾早就防着呢! “其实,儿臣不管怎么做,他们是都不会满意的。” “识相的,他们就学学张师傅,不识相,那就没办法了。” 母后的心自然是好的,想着和和睦睦的,把事就做了,大家皆有所得。 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象那么简单。 这是一场无法调和的,且无法避免的战争,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必须是要有一方倒下的。 其实,这场战争,从父皇下旨重修《氏族志》时就已经开始了。东宫,就是皇权反击的前沿,他就是父皇手中的利剑。 儿子给老子挡刀,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有一天,他失败了,也会拉着一帮人陪葬,为后来人清涤道路,如此才能稳固我李家的皇权。 听到李承乾这话,长孙皇后的第一反应是高兴,因为这个长子终于长大了,知道为他父皇分忧了。 随后,便是感到伤感,因为这个孩子终究走上了,跟他父皇一样的道路。 长孙无垢神情复杂的打量着李承乾,她第一次发现,她已经看不清高明这孩子了。 唉,“高明!本官知道,你是个有公心的。” “但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想着自己,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是,李承乾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招了招手,便有宫人呈着两个盘子过来,上面清一色的金镶玉。 这些钗环首饰,都是下面的人今天呈上来的,都是独一无二的样子,是下面的人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母后,您呢,好好养身体,好好赏玩就是。” “国事,家事,儿臣夫妇都会为父皇母后分忧的。” 看着李承乾眼中闪过一抹自信,长孙无垢也是笑了,是的,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好,有子万事足!” “那本宫就赏玩赏玩!” 没有女人能拒绝,黄金美玉,即便是清心寡欲的长孙无垢也不例外。 长孙无垢便带着苏蓉,开始挑拣起来,时不时的还插在苏蓉的头上,比照样子。 忽悠过去了,李承乾便走到一旁,对张思政低语了几句。 张思政听后,脸都白了,嘴张的老大。但他不敢说,说了怕被诛九族。 可腿肚子却在转筋,他是想遵令,可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你去找老六!” 听到这,张思政悟了,还有这个孽呢!这世上还有李老六不敢干的事么! 不过,他也是真同情陛下,怎么有太子和蜀王这么“孝顺”的儿子呢! ........ 第107章 吴王府 吴王府 李恪挣扎着起来,不管杨王妃怎么拦着,非要起身,穿衣服。 “你个妇人,你懂个什么!” 也正是李恪喝斥杨氏之时,李承乾径直走了进来,摆手示意夫妻二人不必行礼。 “老三啊,自家兄弟,你那么客气干嘛,孤就是来看看你!” 是,李恪也是讪讪一笑,便王妃下去准备茶水,自顾坐在李承乾下首。可从他俊俏的脸上抽搐的模样,便知道他的后背有多疼。 “老三,父皇呢,脾气不好,下手重了一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恪自嘲的笑了笑:“臣弟怎么敢,父皇是君父,咱们兄弟是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当然,李恪得感谢李承乾,如果不是太子出手,老六那就真是百口莫辩,黑锅是背定了,老四的阴谋便得逞了。 唉!其实,父皇什么都明白,也知道老四搞的那些阴谋诡计。可又能怎么办,父皇就是宠那小胖子。 凭心而论,论嫡有李承乾,论庶有李恪,他们兄弟的文武才干,品德修养,都比李泰要强。 但在陛下心中,还是比不了那个小胖子! 呵呵,“老三,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来,李承乾给他说点鼓舞士气的。 首先,东宫、吴王府的产业稳步发展,可谓财源广进。魏王府有什么,都是陛下的赏赐,老四就是坐吃山空,干什么都得伸手要,与他们兄弟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其次,李恪、李愔得到了不之官!甭管是怎么得到了,但与李泰拉齐了,在外臣看来,是一样的。 最后,也是最终重要的一点,李承乾为柴哲威谋了一个新职位。右屯卫将军,虽然只是升了一级,但却是戍卫太极宫的重要位置。李泰谋划了很久,但却让李承乾截胡了。 “大兄,这,这不好吧!怎么说,也该是东宫的。” “哎,咱们兄弟何分彼此,哲威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表兄!” 这个位置,本来有三个人选,其中还有父皇最看好的独孤谋,皇帝象征性征询李承乾意见时,他补了一句:娘死等舅来。 这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民俗了,李世民不由的便想起了平阳公主。右屯卫将军,这个位置关乎宫禁安全,娘死舅大,还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亲外甥,更用心守卫呢! 换句话说,什么是自己人,血脉才是纽带。关陇集团为什么能横惯四朝,就是因为咱们血脉的纽带。 “哲威,还不叩谢太子殿下!” 柴哲威也从懵逼醒过来,撩起下摆跪了下去。 李承乾摆了摆手:“哲威,起来,都是表兄弟,有什么可谢的。” “从三品,可是大员!你小子从此就是大将了,总得请一顿酒,犒劳孤与老三吧!” 必须的,柴哲威现在就是淘换,一定把长安的菜馆中最好的菜弄来,就今天喝。 看着柴哲威慌不择路的样子,李恪笑着摇了摇头:“哲威,可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是的,柴哲威的出身是好,但自从他父母都去后,这茶就凉了,过去好多好办的事,也变得越来越难。 李承乾抿了一口茶,指了指堂中的两口箱子,一个装的都是外伤药,怎么用,让吴王府的医匠自己拿主意,另一箱都是一些定制的钗环首饰,是太子妃的一点心意。 还有,魏王把李欣送到立政殿,明其名曰尽孝道,让母后享受天伦之乐。李承乾去请安的时候几次看到杨妃,羡慕的紧。 他跟母后说,把李仁送到昭仁殿,让杨妃也过含饴弄孙的乐事。平时呢,就让他跟李象一起读书,玩耍,也让他们兄弟多多接触。 听了这话,李恪也是连连点头,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也知道母妃想孙子想的紧,只是奈何宫规,无法让母妃得偿所愿。 “臣谢过母后、皇兄了!” “孤说过多少次了,兄弟之间,不需要谢来谢去的。” 李恪頟首,心里更是暖洋洋的,他更是确信了,投靠东宫,绝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 宴间,推杯换盏之后,李承乾长出口气:“老三,有个事,为兄得跟你说说!” 李恪放下酒盏:“兄长但有吩咐,臣弟鞍前马后,绝不推辞。” 倒不至于鞍前马后那么严重,就是一件小事! 大唐呢,军威震四方,在陆地上,世上没有军队,是我唐军的对手。 但水师,却没什么人注重。自从江南战事结束后,水师就沦为了运输队,除了运输粮秣军需,抓抓江河走私,什么都干不了,十多年没特么打仗了。 李承乾呢,不仅要让大唐的军队驰骋陆地,更要让他们纵横海洋。 更何况,陆地有限,大海无垠,大唐要扩充版图,要与周围诸国联系,要控制海疆,就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 “大兄是要让臣弟整理水师?” 是,这个想法,李承乾当然有! 但现在的水师,再整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那些烂木头,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要知道,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必须要有一批最先进的战舰。 而距离长安最近的港口,无非是潼关之外的新丰及以北的解县。 李承乾要扩建这两地港口,要在这里开大工,建立军港、造船厂,重新整理黄河之上的水师。 涉及军事,又涉及花大价钱,让别人去李承乾不放心,让李恪带着工部的去考察,最是稳妥了。 “臣弟,臣弟明日就出发,一定不辜负大兄的期望。” 李承乾摆了摆手,李恪前日在承庆殿吃了二十多鞭,后背都快被抽烂了,坐在这喝酒都强撑着,哪里还能舟车劳顿。 两地距离长安近在咫尺,等李恪的伤养好了,再动身也不迟。 先打招呼,是让他心里有个数,提前派人去看看,走走,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柴哲威也跟着劝了了一句:“是啊,为德,太子殿下说的对,养好伤再说,别留下什么隐患。” 李恪也是呵呵一笑,随即举起酒盏:“好,小弟敬大兄、表兄了!” ....... 第108章 京兆府 出了吴王府,李承乾本来是想去兴宁酒肆坐坐的。 但恰巧看见,京兆府的差役在捕人,而且捕的还是父子两代人,那两父子反应极其强烈,嘴里全是咒骂京兆府官员的话。 这让他感到很奇怪,京兆府的差官都是狠角色,市井之人如何敢对他们污言秽语呢? 于是,李承乾便让张思政跟在后面跟着,跟着他们去京兆府看个明白。 到了地方,便见堂上只有楚恒一人,这才想起来,长孙冲已经调回宗正寺了。 “楚府尹,怎么回事?为何抓良善百姓啊!” 楚恒愣了一下,转而问了皂吏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那桩奉老案,便赶紧跟太子解释,是如何如何。圣人前几天才下了案办圣谕,他可不敢做冤假错案。 李承乾点点头,楚恒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违背圣意。 那行,既然来了,他就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楚恒审他,他看看就行。 没一会儿,便有个七旬老者,并一对父子被带上了堂,这对父子正是李承乾在大街上看的那二人。 这奉老之事啊,说来也简单,就是儿孙不孝呗! 好办!楚恒给那儿孙两个选择,要么乐呵呵的领老人回去,好生侍奉,要么抽二十鞭子,再把老人带回去奉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有不孝顺长辈之理! 楚恒这话说没什么毛病,老人-程国祯也是万分赞同,脸都笑出褶子了,连声称赞使君明断。 可程家父子却好像并不意为,而程家的孙子-程映反应更是激烈,反对楚恒说,就算是把他们父子腰斩弃市,也绝对不会养这个老东西。 楚恒头一回见这种人,软硬不吃,这不是混蛋么!程老爷子也是破口大骂。 所以,干脆不用谈了,揍一顿再说! 可李承乾却给了楚恒一个眼神,老小子也是真聪明,当即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便让程家父子好好说说,到底为什么不孝敬老人。 原来,老程头年轻时候,连着娶了两房妻子都先后早亡,老程就纳闷了,难道是自家的风水有问题? 于是,便请了个大师,帮着看看,到底哪里不对! 大师是真大师,仅仅一顿斋饭钱,便为他解决了问题,还告诉他从此不必再担心丧妻之事,再娶一房肯定白头偕老。 老程头也是真听话,没过多久便又娶了一房回来。 可新娶这房,对前面留下这个儿子不好,觉得他碍眼,将来也跟自己的孩子争家产,对程晓是一点都不好,以至于他常常吃不饱饭,还时常打骂他。 程晓与父亲说,老程只认为是孩子不喜欢新的母亲,再加上调皮,才有了这些事,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把他打了一顿,让他记住不听母亲的话,下场就是这个。 久而久之,程晓也不爱说话了,更不敢惹新的母亲,他只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幸好有好心的邻居们,才能活到十五岁。 程晓长大了,母亲也生了弟弟妹妹,家里也就更容不下他了,没得办法,他只能出去给人家打零工过活,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总算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吃饭了。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他成年了,赶上朝廷招兵,出塞与突厥作战,他便报名参加了府兵,这一去加上戍边又是五年。 从军队退役后,他拿着一笔钱财回到长安,开了一个小铺子卖山货。生意虽然不好,但他光棍一个,吃喝够用了。因为没有地方住,便只能住在店里,一个人起早贪黑的忙着。 后来,生意渐渐好了,老程头便找上了门,说是替儿子照看生意,但其实就是想霸占他的店。 程晓不敢违背孝道,又实在是怕父亲,没得办法,只能看着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被父亲和继母霸占。 不久后,山货店就没有他的位置,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去给打零工,赶羊皮。 也可能是上天真的垂怜他是个苦命人,让他遇到了现在的妻子,虽然她走路有些跛脚,但却是个心地善良,不计贫富的人。 他们成了亲,过了几年便有了程映,夫妻二人这几年也攒了一点钱,便在长安摆摊卖馎饦。一年四季,全年都要上街,他们都相信只要足够的勤劳,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是的,老天的确是眷顾他们,因为量大、便宜,还好吃,他们很快就从小摊贩,做成了小店。 程映呢,也到了识字的年纪。虽然程晓夫妇并不识字,但他们却对儿子寄予厚望,希望儿子可以做个读书人,将来考中进士,不仅能过好日子,也不必像他们一样劳碌过一生。 夫妻俩便把攒下的钱财,归置出一部分,把他送到学堂里,去读书认字。 但好景不长,老程头又找了过来,又以同样的方法,同样用孝道,夺了他的馎饦店,甚至还以养老的名义,占了他的房子。 一夜之间,夫妇二人又一次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他们只能带着小程映背井离乡,去洛阳讨生活。 大唐攻灭王世充后,他们带着程映回到了长安,便又开起了馎饦店的生意。 虽然隔着几个坊,但程父还是知道了,便上门斥责他们不孝,并要求夫妻二人孝敬些钱财,以泄他心头之怒。 孝字大过天,程晓夫妇能怎么办,只能乖乖掏钱,想着息事宁人。 但程映年轻气盛,他不服气啊,便与之争执了两句,随后便被老程以忤逆的罪名,告上了京兆府。 当时的京兆府认为,半大的孩子还没有长大,就算言语有所冲撞,也不能背忤逆之罪。但老程不干,哭着喊着,非得要治孙子的罪。 孝道,是朝廷倡导的,调解不成,京兆府也没有办法,只能判程映发配充军。 可怜的程映还不及弱冠便成了流囚,在边军中吃尽了苦头,还是赶上皇帝登基大赦天下,他才回到长安。 在边军,程映还中了三箭,成了跛子,走起路来一晃晃的,成了一个残废,也因此程晓与老程头反目。 第109章 病了 听了程家的父子的话,楚恒都有些过不去了,就算心疼妻子,心疼后妻生的儿女,那也不能把前房的儿子当牛马一样压榨,那太过分了。 儿子孝顺老子,肯定是天经地义的,但老子坑儿子,也没有这么坑的。鉴于太子在侧,此事又与人情相悖。楚恒也是当了一把青天大老爷,宣布程晓、程英父子无罪。至于赡养老人的问题,那简单,老爷子每月的开销,四个儿女均摊。 但有一天,楚恒得把话说到前头,老程头,不得再去祸害程晓父子。大唐的律法,有治不孝的,也有治不悌。 打发程家祖孙三代,楚恒也是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太子爷,您觉得怎么样?” 你都判完了,孤还能说什么!李承乾点点头,虽然他不尽满意,但毕竟是亲生父子,清官难断家务事,就这样吧! 坐上车架回东宫,因为在吴王府喝了酒的原因,他的脑袋浑浑噩噩的,回了寝殿也是草草洗漱了一番,倒头便睡,连李象叫他都没精力理会。 浑浑噩噩中,李承乾的意识,渐渐的不由自主起来。 “老大,李承乾,你想干什么?” “你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父皇是不会饶了你的,母后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先是李泰在地上打滚,狼狈不堪的样子,看着让人觉得好笑。 紧接着,便是皇后,她指着自己大声的质问:“你为什么杀你的弟弟,为什么要谋反,你说?” “难道为了做皇帝,你真的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真的什么都可以不顾吗?” “李承乾,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随后,又是李世民出现了,他瞧着自己笑,但却是冷笑。 “你以为你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以为你真的能治理的了这个天下。” “就算是成了古今第一明君,把大唐治理成古今第一强国,史书也不会记载你是顺位继承的。” “你以为你效仿我,坐上这宝座就行了?你,还嫩着呢!” 三个人,三个人不断的闪现在我的眼前,不停的质问着,不停的指责,让我百口难辩。 我甚至不禁要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的选择,这就是我追求的? 我不知道,我的心里也很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我只能不停的搓手,而且是越来越用力,甚至上手传来痛楚,也不曾停下。 “殿下,醒醒,殿下,醒醒!” 我坐了起来,满头大汗,衣服都打湿了,才发现苏蓉看着我,指了指了我的手,问我为什么一直搓手。 我摇了摇头,表示只是一个噩梦,仅此而已。 苏蓉拿过来一把扇子,坐在我身边,一边扇风,一边默默的陪着我。 我呢,也不想他太过操劳,于是便把扇子接了过来,扶着她一起躺下来了。 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呆着。 两世夫妻,我们彼此都了解对方,就算是不说话,也知道对方是否好受。 苏蓉知道,我最近的压力的比较大,所以她牵着我的手,就是默默的陪着,她知道这是对我最好的安慰。 就这样,在疲惫和酒精的双重压迫下,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了,眼皮也是直打架,再一次的陷入沉睡中。 这一次,我没有做任何梦,睡的也很沉。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一直到翌日上三竿才起来。 起来后,摸了摸李象和李医,让他们快些吃饭,便转身去洗漱。 苏蓉摸了摸我的头,发现我有些烧,便让宫人去传太医。 “不要紧,无碍的。” “不行,还是看一看稳妥,真烧坏了,谁也担待不起。” 好吧,我拧不过苏蓉,只能听她的,乖乖的坐着,等着太医来把脉。 经过太医的诊脉,我果然是病了而且还是伤风,虽然不是很重,但必须要敬仰半个月以上,而且不能见风。 “那不成坐月子了?” 太医刘赞给我劝我不要大意。伤风是小,要是发展成了伤寒,那问题就大了。所以,他叫我必须静养,有什么事,也只能在殿里办。 而且,在太医看来,在宫殿里住半个月,对太子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他只需要批写一些奏疏。不出去,问题不大。 李承乾也是叹口气,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没得办法,他只能写了一个“请假条”给皇帝,却不想陛下看过脉案后,竟然直接来了来东宫,亲手摸了摸我的头。 “高明啊,病了就好好休息,政务上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么多臣工看着呢!” “你听太医的话,按时吃药,好好的休息。有什么紧要的事,就派人到承庆殿说一声就行。” 皇帝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的确是慈父之相,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装着乖宝宝的样子点头称是。 中午,喝完了药,我的脑袋便浑尘尘的,头轻脚重,而且后脑海还时不时的滋滋的疼。 看来,让太医说对了,这病要是来了,那真是如山一般,铁打的汉子也得服软。 我呢,也不敢乱活动,便只能躺在榻上。还不忘吩咐苏蓉,把这几天不要让两个孩子进来,否则过病给他们就不好了。 “是,你放心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嗯!” 我应了一声,便躺在榻上,眼皮又开始打架,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想睡,但是滋滋的疼,又让我没法安枕。 哎!叹了口气,我便只能闭着眼睛假寐,开始在心中默默的数羊。这种暗示睡眠的方式,我已经好多年都没用过了,老实说还管不管用,我自己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数了多久,还是没有睡着,我的心头火起,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 苏蓉显然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于是坐在了榻边,轻轻的哼着小调。她的声音好听极了,轻轻的哼声,让我的精神慢慢的放松下来。没过多久,睡意袭来,我的脑海不停的暗示着,你睡着了,你真的睡着了。 看着丈夫气息悠长的睡着,苏蓉淡淡一笑,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累了。........ 第110章 败兴 转眼间到了贞观十一年,各项事务进行的都非常顺利,李承乾与李恪在永安坊的产业也在蓬勃发展。特别是织布方面,上万家织布机在关中铺开,每日产的布匹高达千匹之多。 秋闱皇帝带骊山射猎,诸皇子群臣随行,李世民弯弓上马。一马当先,连发四箭,射中四兔,而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只野猪。 唐俭见之,立刻拔起护驾,李世民微微一笑,卿不见天策上将马上贼焉,而唐俭呢,却面色不善的回答皇帝,汉高祖马上得天下,不以马上治天下。陛下神武虽与汉高祖无异,但岂能因为一时称雄,而是置社稷于不顾。 李世民觉得唐俭说的很有道理,也非常高兴,所以下旨褒奖唐剑,并加他光禄大夫。 而诸皇子臣工一侧,李恪也是不甘示弱,一马当先,连射三箭。因为追赶猎物,没有注意脚下的土地,以至于让是战马采中的农田,侍御史柳范便出言弹劾,请陛下严惩吴王。 李世民有些不以为意,说:“权万纪全辅佐我儿子的时候,不能匡正最早。差点领了死罪,那你就不用了。” 柳范则认为房玄龄辅佐陛下的时间更久,却不能制止陛下涉猎,岂能怪罪于房玄龄。 李世民很生气,但又没有办法驳倒柳范,于是只能下旨削减了李恪三百户。 李恪呢,也很郁闷,涉猎的兴致一下就没了,回到座位,与李承乾对应。 而李承乾,一边安慰弟弟,一边则看着柳范。柳范,柳亨族子,蒲州解人。族兄柳奭,是那个差点成为晋王妃人选的王氏的舅舅。 这里面有事,刘家与太原王氏是一起,而李承乾不仅弄死了王汾,更是搅和了晋王与太原王氏的联姻,那么王氏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们又不敢直视东宫,于是就把目标找到了李恪身上。在文武官员面前,在皇帝面前,落吴王的面子,那落吴王的面子跟落东宫的面子有什么区别? “好像我就喜欢这样,事越大越好。” 就在李家三父子兴致都败坏之时,魏征又站了出来添堵,他认为人主善始者多,克终者寡,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处高危则思谦降,临满盈则思挹损,遇逸乐则思撙节,在宴安则思后患。陛下这么好游猎,对国家社稷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昔在有隋,统一寰宇,甲兵强盛,风行万里,威动殊俗;一旦举而弃之,尽为他人之有。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长久,故行桀虐,以就灭亡哉?恃其富强,不虞后患。 驱天下以从欲,罄万物以自奉,采域中之子女,求远方之奇异。宫宇是饰,台榭是崇,徭役无时,干戈不戢。外示威重,内多险忌。谗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 上下相蒙,君臣道隔,人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殒于匹夫之手,子孙殄灭,为天下笑,深可痛哉。 李世民的脸当即便黑了下来,被柳范说了也就是了,你魏征眼睛都快瞎了,怎么还来凑热闹。于是,黑着脸答道:“卿等皆言朕游猎太频;今天下无事,武备不可忘,朕时与左右猎于后苑,无一事烦民,夫亦何伤!” 可魏征是什么脾气,皇帝越不听,他越是要进言,于是又进一句:“先王惟恐听不到有人谈论其过错。陛下既然让大臣们上书奏事,就应该听任他们无拘束地陈述意见。如果他们的话可取,固然会对国家有利;假如不可取,听听也没有损害。” 借着这个机会,魏征将写好的奏疏呈了上来,他认为陛下的治国大业,与贞观初年相比,不能善始善终的总共有十条。 其中的一条是近年以来,轻易地动用民力。于是认为百姓无事则产生骄逸之心,役使他们劳作则容易听差。自古以来没有因百姓安逸而致败亡,因劳苦而达到天下安定的。这恐怕不是振兴国家的至理名言。 李世民听后大为感慨,对这十谏言之疏也甚为满意,于是告诉魏征,要将他的奏疏挂在屏风上,早晚观看,并将其的谏言抄给史官。赐给魏征黄金十斤,御马二匹。 可李世民是真高兴吗?显然不是的,当即便罢了游猎,下旨回宫。李承乾扶他上车前,还听他骂了一句田舍翁。 在回程的马车上,李承乾想了很多,魏征这个人看到不顺眼的,自然就有管,这本没什么。问题是这个不顺眼却是柳家提出来。柳家提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柳家是要跟东宫打擂台,还是太原王氏要跟东宫打擂台,亦或者是太原王室跟李承宗有什么来往? 人人都戴着面具,尤其是官场暗流涌动,波诡云谲,李承乾都有些看不清了。到底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想着想着,一股倦意袭来。自从伤风过后,李承乾的精神一直不怎么太好,经常疲倦而且莫名其妙的累,让太医来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就是说殿下太过操劳,要多注意休息。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李承乾一下就精神了,问了张思政,怎么了,原来是御驾停了。 随后便得到消息,金州刺史李元亨薨了。 这个消息很突然啊。李元亨是高祖的第八子,年纪与李承乾差不多,年纪不大时便就了藩,也正是因为年纪小,皇帝还时不时的派遣使者去看的。待他,比李元昌要强。 却不想,他这刺史做的好好,竟然就这么薨了,这太奇怪了。 “什么,他是被刺杀的?谁干的?”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他在御驾上时,也只是扫了两眼而已,而且敢刺杀藩王的,又岂是寻常之辈。 虽然不知道谁干的,但长孙无忌却扫见了几个香艳的词汇,多半是被女人刺杀的。 “唉,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舅舅,父皇让你来说什么?” 哦,“陛下说了,让你待会一个人去承庆殿见驾!” ......... 第111章 世袭刺史制度 侍御史马周上书:三代及汉,历年多者八百,少者不减四百,良以恩结人心,人不能忘故也。........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万岁之后,固圣虑所当忧也。臣观自古以来,百姓愁怨,聚为盗贼,其国未有不亡者,人主虽欲追改,不能复全。今朝廷唯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刺史多用武人,或京官不称职始补外任,边远之处,用人更轻。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 马周的意思很简单,地方的州官刺史,大多都是行伍出身,打仗还行,要说治民,还是差了一些,这不利于国家的发展,更不利于太子将来管理天下。 当然,也有潜在的意思,那就是金州刺史李元亨的死。很显然,李元亨纵然不是武人,但他也不是刺史的最佳人选,否则也不会遭此横祸。 李世民深以为然,并表示,今后凡刺史以上用人,必要经过深思熟虑,廷议再三而用。 于是同时,李世民也对地方的戍卫,深感忧虑,认为是地方的军制并不能保证州府的安定,遂下旨更命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凡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而关内二百六十一,皆隶诸卫及东宫六率。........,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远疏、近数,皆一月而更。 先把军队的问题解决了,再谈治理地方,才能稳妥一些,作为马上皇帝,造反出身,什么时候,他都会以军队为先。 本来,李世民的想法是署理完军队,慢慢再整治地方,但就在此时,萧瑀向他献了一策。 “长存之道莫若周朝,封邦建国而存世将近八百年,至若汉朝,封建诸侯后也得以享祚四百载。” “秦朝废除封建诸侯,才两代就灭亡了,魏晋时期不重视诸侯,也不过几十载的光阴就灰飞烟灭了。” 萧瑀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要想使国祚绵长,那就必须要行封建之事,封宗亲,也封功臣。 李世民一听,顿时觉得萧瑀说的挺有道理的,也全然忘却了马周的提醒,下旨以长孙无忌为赵州刺史,以赵为公国;房玄龄宋州刺史,国于梁;杜如晦赠密州刺史,国于莱;李靖濮州刺史,国于卫;高士廉申州刺史,国于申 侯君集陈州刺史,国于陈;李道宗鄂州刺史,王江夏;李孝恭观州刺史,王河间;尉迟敬德宣州刺史,国于鄂;李勣蕲州刺史,国于英;段志玄金州刺史,国于褒;程知节普州刺史,国于卢;刘弘基朗州刺史,国于夔;张亮澧州刺史,国于郧。 此举一出,朝野哗然,而当即便引起了诸臣的非议,朝廷上下议论纷纷。 站在丹陛之下的都是学富五车、胸怀韬略的名臣,这帮人比猴子还要精明,他们深知,如果此事处置不好,他们可就被会被踢出权力的中心了。 什么王国、公国,那就是个屁,哪有在长安舒心自在。况且,一旦从权力核心离开,子孙一代代的传下去,那用不了几代,饭碗都没得了。 李承乾冷眼旁观着这大臣们的举动,他清楚这个时候,是锁定居心不良者的最佳时期。 而魏征却在此时上书,他是坚决反对世袭刺史制度的。相比于那些臣工的私利,魏征是以朝廷为中心出发,论述此一事的不妥之处。 首先是钱财,官员的俸禄都是要赋税来收的,一旦把这些地方都封出去,那文武臣工的俸禄又该从哪来?大唐建国还不久,关中一带还很贫瘠,抛去俸禄的开支,国家收入还剩几何? 一旦有了什么天灾人祸,朝廷拿什么救济?边境上有了战事,国家又如何应对?指着诸侯国出兵?现实吗?汉朝的七国之乱,晋朝的八王之乱,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李世民这次没有表态,还是想再听听其他臣工的意见。 礼部侍郎李百药认为:国家运数长短,全部由上天决定。尧、舜、禹都是大圣人吧,可他们也没法让国运长久啊,。邦虽然出身低微,上天却给了汉朝四百年的国运。 如今,陛下让宗亲功臣都有自己的封国,几代之后,他们骄奢淫逸,互相攻伐,岂不是倒退回了春秋战国的情况,那还不如朝廷随时更换郡守县令呢!” 李百药也是个聪明人,挑拨离间的话不说,皇子、功臣们的坏话,他也是点到为止李唐 反正中心论调就是一个,皇帝此举是逆历史之变,难道陛下要与老天爷作对吗? 李百药的奏疏,将世袭刺史制度直接推向了高潮,文武大臣不断接力,说得吐沫横飞,这一次,大家不是因为政治利益斗争,而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李世民。 出身儒学世家颜师古,不愧是打太极的高手,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世袭诸侯,可以,但诸侯国的官吏不能世袭,应该由朝廷直接委派,这样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朝廷的权威,省却听调不听宣的烦恼,还能保证税赋,一举两得。 但李世民却没有表态,而是留中不发。他不是不明白诸臣所言的道理,但他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针对世家门阀制度。 按照现今的形势,朝廷各州的刺史、长史、司马、县令等职位大部分还在门阀手里。寒门学子从下而上的晋升渠道被权贵再一次蚕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科考制度将会逐渐失去意义。 而建立封国,分而蚕之,其实不失为一个好的主意。萧瑀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有些时候,他也是真为朕着想的。 但魏征等人说的也有道理,人心都是自私的。在政治利益的面前,谁都敢铤而走险,西汉的“七王之乱”,西晋的“八王之乱”,包括前隋的汉王“杨谅之乱”,还不能说明问题? 皇子王孙也好,国公朝臣也罢,他们是肯定愿意在京畿待着,因为只有在京畿,才能让皇帝更直观的看到成绩啊! 对于这个世袭刺史制度,李世民甚为为难啊! “传太子!” ....... 第112章 分析! 到了承庆殿,以为皇帝要问李元亨的事,李承乾也是摇头,谢文远亲自带着亲军都尉府去的金州,现在人估计还没到呢,自然也就没有信了。 “朕不是问这个!朕想让人说说世袭刺史制度!” 李承乾还是摇了摇头,世袭刺史制度的优劣,陛下自有判断,这也不用他多说了。 他只说说,萧瑀这个人! 当然,必须要声明的一点是,李承乾不喜欢对大臣品头论,实在是被陛下问得没办法了。 萧瑀是梁明帝萧岿第七子,隋炀帝萧皇后同母弟。少时孝顺好佛,闻名天下。成年后爱好学习,工于书法。入仕以来更是刚正不阿,光明磊落。连陛下都称赞他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可萧瑀真的是如此吗? 因为萧皇后之故,萧瑀入仕便出任中书侍郎这样的要职。独孤皇后,还特意把母族中血缘最近的侄女嫁给了萧瑀,使其跟隋皇室的关系更加牢固,希望他可以更好的辅佐杨广。可以说,在隋朝时,外戚子弟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像萧瑀这样被看重,被培养。 萧瑀随杨广多年,从晋王到太子,再皇帝,杨广对这个内弟,也比亲兄弟都好,君臣二人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这关系,特别像今天的李世民与长孙无忌。 大业十一年,杨广巡行北部边塞,始毕可汗闻听此事,当即亲率几十万精锐骑兵南下,图谋擒获杨广,以覆灭隋朝。 时以皇室宗女身份,嫁给突厥可汗的义成公主,暗暗派快使将此消息传到了雁门。杨广赶忙避入雁门关内坚守该城。 突厥大军层层包围雁门关,形势十分危急。萧瑀劝谏隋炀帝,赦免城中的高句丽俘虏,分发兵器给他们,让他们一起帮助守城。 杨广当时也是慌了神,没了主意,也是听了萧瑀的话。可突厥大军撤走后,高句丽人也趁机作乱,焚烧了雁门的粮库。虽然叛乱很快被平复了,但杨广却非常后悔听从了他的谏言,于是下旨,免去了他中书侍郎的职位,贬任河池太守,并且要他立即赴任。 这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按理说,萧瑀学富五车,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可他这个人啊,本身就心眼小,又被同僚挤兑,所以一开始的忠敬之心变了味道。 从此,他再没有向隋炀帝进过一次言,哪怕是三征高句丽,南下江都,不管是劳民伤财的修宫殿,还是开凿大运河,他仿佛都跟没看见一样。 是啊,今天的萧瑀可以说,那是因为他目光锐利,早就看出来,杨广不是个养业子,早有亡国败家之相。 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让隋炀帝与陛下调换一下呢,设身处地的站在杨广的位置,再看萧瑀,还不会不是他口中称赞的那个“诚臣”了。 再说,这宋国公府,就算不娶姐姐,也与李家有亲,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按照辈分李世民还是叫他一声姑父。 当年攻伐薛举时,陛下奉旨招揽萧瑀,在酒桌上,看完先帝的信,他当即便拍了板,还干脆利落的说:“社稷危之,明主有出。表哥相召,怎敢违命。” 于是,归降了大唐! 一点都没犹豫啊! 要知道萧后可是他亲姐姐啊,他卖亲姐姐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李承乾不禁要问皇帝一句,他们家与萧瑀是姑表亲,能近的过人家亲姐姐吗? 萧瑀为什么这么痛快,那就是因为一个字“利”。 “可是,在当年两府之争的时候,他可是坚决站在朕这头的。” 是,这话不假,李渊偏向于李建成,对李世民心存疑忌。萧瑀不顾个人得失,不止一次的规劝李渊,要立贤者为嗣。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萧瑀在贞观一朝如鱼得水。 萧瑀是什么人,是政客,政客最大的毛病,就是投机! 他不是秦王府的属官,与陛下不必休戚与共,所以不必冒这个风险。 可他冒了,他为什么要冒呢? 是因为他有更大的政治抱负。 还记得,他与封德彝可都是门阀世家的代言人,贞观初年,他被房玄龄、李靖联手从仆射的位置整下去,就是因为他为门阀说法,过多干预朝廷开科取士。 再说说,萧瑀这几年在科举之事上的表现,多少人成为他的门生,又有多少为了把行卷送入宋国公府弯门盗洞? 甚至,连考生们在考试的时候,都会刻意的模范萧瑀的笔记,谓之为萧体! 这些人一旦考中了,可都是要做官的,他们吃的是李家的,喝的是李家的,用的还是李家的。 但却以萧氏门生自居,称萧瑀为恩师,一辈子感恩戴德啊!他们念着的永远都不是李家的好,不是陛下的好,而是萧瑀。因为是萧瑀把他们从书生,拔擢成了官员。 而萧瑀取的这些进士,又多是士族子弟,这些子弟的家族,自然也要对他投桃报李,来往频繁,互通有无。 且不说他们是结党营私,蛀蚀国家的根基,单单说他们连成的这张网,难道不值得警惕吗? 再把问题转回皇帝所问的问题上,世袭刺史制度。 萧瑀作为一部分世家的代言人,他为什么要向皇帝进言,破坏门阀制度呢? 他不怕与士族门阀交恶吗?要知道,得罪了他们,可是没好日子过的。 还是学富五车的萧瑀看不到世袭刺史制度,存在的弊端? 都不是! 那结果只有一个,他是别有所图! 至于,所图的什么,是为了谁,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世民听了太子这分析,眉头也拧成了疙瘩。相比于萧瑀,他自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太子没有理由不站在他这一头。 而照这么一说,萧瑀的问题,的确有些突兀了。而长此以往发展下去,他这股势力也必然尾大不掉。 正在李世民犹豫不决之时,翟长孙来报,长乐公主来了! 李世民不知道女儿来干什么,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的,以为长孙冲欺负了她,护犊子的脾气当时便上来了。 “高明,你把那混账给朕抓来!” 还没等李承乾挪地方,长乐便拽住了皇帝的袖子:“父皇,一定要把长孙家赶出长安吗?” 第113章 东宫 长乐插了一手,让李世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倒不是因为长乐说的话有重要,而是两个儿女都这么说,很显然,这里面的问题,不小。很有可能是世家给他下的套。 同样的,萧瑀虽然居心不良,但他毕竟是元老重臣,他是不能轻动的,李世民授予李承乾全权,按照去调查他。 看看这老狐狸狐狸,到底卖的什么样,更要知道他的长网到底有多大,从方面入手,渗透,获取信心。总而言之,李世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萧瑀经营的网络摸清楚。 李承乾点点头,他和李世民都清楚,长乐是被长孙无忌请动的,他不敢自己来,也怕说对了,让陛下误会,所以才用了这种法子。 可以说,有些蹩脚,但也可以说高明,因为他抓到了重点,皇帝恰巧吃这一套。 出了承庆殿,李承乾便让长乐回府后,请长孙无忌到东宫来,并让张思政去传吴王。 一个时辰后,李承乾、李恪、长孙无忌便坐在显德殿的茶几前。 “老三,封德彝曾经教过你,他和萧瑀是什么关系?” 李恪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即陈述。封德彝是最早是跟着杨素的,给他做行军记室。因为欣赏封德彝的果断,所以把堂妹嫁给了他,结为姻亲。 开皇年间,杨素奉旨营建仁寿宫,封德彝在他手下做土木监,萧瑀则督工程进度。 杨素这个人生性自负,且自持功高,自然看不上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萧瑀。但封德彝却心思灵透,他知道自己要往上爬,自然绕不过杨广,而结交杨广的这位内弟,无疑是最佳捷径,所以他经常在杨素面前说萧瑀的好话,二人也因此交好。 大业初年,虞世基总揽政务,但因能力有限,常有失当之举。封德彝暗中依附虞世基,为他出谋划策,让他谄媚奉承杨广、扣押违背圣意的奏章,并抑制贤能。从此,虞世基的恩宠逐日加深,而隋朝的国政则日渐败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封德彝也因此官位、权势日重。 其实,杨广也很不喜欢封德彝,觉得他是个马屁精,经常擅自揣摩圣意。而萧瑀呢,也是投桃报李,每每杨广欲处置封德彝时,他总是会说上几句,封德彝也屡屡因此转危为安。 到了江都之变时,宇文化及发动政变,让封德彝历数杨广的罪过。杨广奚落他没有士大夫的风骨,是个文人中败类,背君背国,这让封德彝羞愧难当。 随后,宇文化及立秦王杨浩为帝,而在期间,萧瑀每每与之通书,劝他要远离是非之地。可封德彝当时已经踩在泥潭里了,根本就没法脱身,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做宇文化及的内史令。 再往后,宇文化及兵势日败,而负责督运粮草的封德彝,也看出来了败亡之相,便与宇文士及商量,观望一下形势,别白白丢了性命。 就这样,等了半年有余,也就是武德二年的时候,宇文化及兵败被杀,萧瑀便修书给封德彝,让其以麾下的兵士、粮草归降大唐。 二人听候,欣然领命,随即率部,押送军资,投唐。 但先帝认为,封德彝是隋朝旧臣,谄媚不忠,还帮着作乱弑主,着实该死。严厉的斥责了他一顿,便把他贬为庶人,让他自顾还乡。 封德彝没得办法,只能去寻萧瑀,还是萧瑀带着他,又一次的叩阙,进献了所谓的秘策,才让先帝改变了主意,以中书舍人留用,不久后晋中书侍郎。 至于,是什么秘策,不得而知。恐怕只有先帝、封德彝、萧瑀桑个人清楚。 但那之后,平定洛阳之战,封德彝进言有功,获封平原县公,而后不久又让他兼任了天策府的司马。 之后,封德彝是平步青云,先是兼任了吏部尚书,又封了国公,最后甚至做到中书令的位置。 “可是,玄武门之后,他们反目了!” 这段历史,哥俩是比不得长孙无忌这个亲身经历者。玄武门之后,李世民又做了三个月的太子,随即登基称帝。而封德彝因为也算是天策府的人,又是中书令,自然要再进一步,更加重要,于是晋为了尚书右仆射,与萧瑀的左仆射地位完全相当。 按理说,他们是好友,是患难过的,萧瑀又是他来大唐的引路人,他们应该和睦才是。 可封德彝却不知怎么的却变卦了,每次与左仆射萧瑀商议政事,都表示赞同,但到皇帝面前,却说出相反的主张。 一次两次,萧瑀忍了,次次都这样,萧瑀那暴脾气怎么忍得了,因此二人由此交恶,甚至有时在公廨里也因为琐事争吵。 贞观元年,封德彝在尚书省突然病重,就是因为与萧瑀争吵的缘故,封德彝直接就吐血人事不省,吏员也是赶紧上报。李世民还让人用御辇将他送回家中,让太医住在他府里,便于治疗。 但没过几天,封德彝便病死了!其子-封言道,欲与萧瑀争论,可即便他是淮南公主的驸马都尉,又怎么能与萧瑀相提并论,没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陛下呢,也不忍封家落魄,便将封言道外放了宋州,做了刺史。这件事,也是间接导致了后来房玄龄与李靖,拉萧瑀下马的诱因。 朝争有限,相忍为国,谁能想到封德彝竟然被萧瑀寥寥数语给气了死呢,不得不说,这就是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孙无忌依然没想明白,他们二人到底为什么反目。就像吴王说的,这个秘密,怕是只有萧瑀一个人清楚了。 而这次的世袭刺史制度,在长孙无忌看来,这就是没安好心,至于是什么,他想干什么不得而知,总之就是不好。 但陛下既然统一了,那就查一查,反正查一查又不会出错。 不过,最好不要太张扬,因为萧瑀这家伙,长孙无忌太了解,他可不是一般的机敏,若是让他找到什么毛病,那问题可就大了。 第114章 选人 长安-归德坊 李承宗看着手上一份份卷宗,陷入了沉思当中。 现在,可用的人不多! 王长谐、宝琮,盗贼出身的祝山海,这些都是废物,而且是一点作用都不起的废物,别说帮他成就大业了,就算是上朝站班,也没排不到前头,根本就没用。 驸马都尉-裴律师?裴寂的儿子? 嗯,没想到啊,他老子够平庸的了,儿子比他更不堪,甚至学会了贪赃枉法,把心思都用在这个身上。这才能弄几个钱啊! 不过,这样也好,他越是贪婪,便越是好下手。让他下水,先把水搅浑了再说。 “王灵智,这个裴律师,怎么说?” 王灵智愣了下,随即整理了一下思绪,裴律师就是膏腴子弟,不仅胸无点墨,更是个十足废物,他呀,连个脚指头都赶不上他爹。 想当年,高祖得天下,对裴寂道:前代帝王多起于寒微,苦斗于战阵方能取得成功。我李氏本是陇西旧族,世代联姻帝室,一朝举义,四海响应,短短时间便夺取天下。 你呢,也是世胄名家出身,历居清贵显职,不是萧何、曹参等刀笔吏可与比拟。你我二人,联姻恰恰是一桩美谈。裴律师就是这样,成为驸马都尉的。 但当时看上临海公主,可不仅仅是裴家,还有刘文静家。 刘文静的才能在裴寂之上,又屡建军功,但地位却远不如裴寂,因而心中不平,常在议论朝政时与裴寂对立,彼此矛盾极深。 有一次酒后,刘文静拔佩刀劈砍厅柱,口出怨言,表示定要斩杀裴寂。这本是醉后的激愤之言,但却被一个刘府的一个失宠的姬妾听见了,于是偷偷告诉了他的兄长,让其向先帝告发,说刘文静又谋反的想法。 先帝呢,对刘文静这个人不怎么喜欢,也觉得他这个人太聪明了,也太会揣摩圣意,甚至还在秦王的耳边整天搞得有的没得。弄得他们兄弟之间不和睦,先帝呢,早就有想把刘文静贬谪之意。 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收拾他一番,如果真谋反了,那就按照国法处置,如果没有,那也要贬谪出京,让他离长安越远越好。 于是,下旨羁押了刘文静,并命裴寂与萧瑀一同审讯。 萧瑀呢,与秦王、李纲都认为刘文静不过是一时喝多了,说句几句不该说的话,家里还有不省心的小妾,这才闹了这种笑话。既然皇帝觉得不好,那就让狠狠的责罚他一番就是了,再让他不省心的小妾休了,反正留着也是碍眼。 但裴寂为了儿子-裴律师的前途,为了能让儿子抱的美人归,为了让裴家一代代的兴盛下去,甚至与国同休。 便起了坏心眼了,伺机向先帝进谗言,他说刘文静的才能、谋略,的确在诸官之上,但他生性猜忌阴险,与司马懿颇为相似。 昔年,三国时期,曹操逐渐察觉司马懿有雄豪志,又发现他有狼顾之相,心里很忌讳。因此对曹丕说,司马懿不是甘为臣下的人,必会反叛我们,应该尽早的除之。 但曹丕与司马懿交好,又帮他在曹操面前遮掩,因而得以留存性命,后来还让他做了托孤之臣,最后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再往后,便是诛杀曹爽三族,随后是司马家篡位自立。 晋明帝时,王导侍坐,晋明帝问起晋前世得天下的具体情形,王导叙述了司马懿的业绩和手段,又说起司马昭在高贵乡公时的所作所为,晋明帝大惭,把脸埋覆在床上说:“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 这刘文静啊,忍耐和奸猾,都不必司马懿差。如今天下未定,外面仍有强敌,若是放过了刘文静,任由在建立功勋,将来怕是会成为下一个司马懿。到时候,大唐也会被他所取缔,说不准跟隋朝一样二世而亡了。 先帝呢,是亲眼看着隋朝倒塌的,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所以本着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想法,便下旨将刘文静处斩,抄没其家产。 虽然裴寂是为了儿子的婚事,才做了这么下流的举动。但也不能算错了,秦王登基之后,刘文静的两个儿子,被平常了没多久,便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也一并处死了。 但经过雪上那次,王灵智有了新的发现,刘树义,刘文静儿子,他竟然是没有死,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说明刘家兄弟的事,也是大抵出自裴寂、裴律师之手。 他们害怕,害怕有朝一日,刘家兄弟官做的大了,有权势,找他们复仇。毕竟他们裴家是先帝的旧部,不造秦王喜欢,所以斩草除根是很必要的。 但很有可能,他们父子的计谋,事后被秦王察觉了,否则裴寂也不会在晚年获罪。不仅削去了他的官职,还收回了他一半的食邑,让他返回故里。 裴寂自然不死心,想靠着老脸,再求一个恩典,却被秦王指责在武德朝时,政法方面纰漏谬误极多,地方官吏施政紊乱。 没有收回他的爵位,把他法办已经看在时为太上皇的先帝颜面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在回乡的路上,裴寂又碰到了一个信行客的人,竟然说他大气象,是能成就帝业的人。裴寂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自然是非常害怕,想着让手下的人把他灭口。 却不想被手下卖了,不仅偷偷放了信行客,还把这一事,一股脑的捅到了秦王面前,裴寂因此获罪。 而在王灵智看来,这大概就是出自那个死后余生的刘树义之手,他是处心积虑的设计了裴寂,让裴寂跟他爹刘文静一样,死于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冤案中,顶上一顶叛贼的帽子。 秦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便要处理裴寂,但碍于先帝尚在,也只是象征性的列举了他的罪名,并没有处罚太重。 不久后,裴寂病死,裴律师承袭爵位。但他因为其父的缘故,在没得到李世民的重用,一直都领着闲差晃悠,一晃就是五六年。 “行,就选这个裴律师了,怎么弄,你去想办法。” “还有,我那个好弟弟,最近在干什么?” 第115章 烟花 说李承乾干什么,自然在做是玩新花样,隋炀帝有诗云:“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说的就是烟花爆竹。 说烟花爆竹的历史,那可就长了,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个传说,那就是驱赶“年兽”,每到大年三十晚上,人们便会燃放爆竹来驱赶它。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有一种名叫“山臊”的动物,会散播疾病,而它又惧怕噼里啪啦的声音,所以便有爆竹。 宁夫人在市面上,为李承乾找到了一个烟花爆竹的行家-李畋。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个玩烟花爆竹的行家。 早年间,他随父亲在家乡的山中的采药,偶遇风雨,回家后,父亲就一病不起,乡里人便说邪祟作乱。 想到父亲曾经说过,燃竹可壮气驱邪,于是便做了爆竹,不想还真的起了效果,他父亲的病,竟然真的好了。 自此以后,他便专心研究烟花爆竹。去岁来到长安,靠着一手烟火爆竹的好手艺,在行当里很是吃香。 烟花的道理很简单,烟花其实和爆竹的大同小异,其结构都包含黑火药和药引。点燃烟花后,便会发生爆炸,而爆炸过程中所释放出来的能量,绝大部分转化成光能呈现在人们眼中。一般啊,都是用在年节和婚丧嫁娶方面。 李畋还改良了火药的配方,在火药的燃烧物中加入不同的金属粉来一起燃烧,这样就能够让烟花展现出不同的色彩。 宁夫人不知道李承乾想干什么,不年不节的弄这个干嘛,但既然太子需要,她便只能照着吩咐去做。 打发走了宁夫人,李承乾便与李畋讨论起火药来。火药是由硫磺、硝石、木炭混合而成的。最高起源于,道家炼丹术,古人为求长生不老而炼制丹药。长生的丹药没炼成,最后倒是发明了火药。 李承乾不知道那些发明了火药的道士,是不是被他们偶然发明的这个东西恶心到了,但他是挺喜欢的。 他听长孙无忌讲过一个故事,说隋朝的时候,有一个叫杜春子的人去拜访一位炼丹老人,当晚便住在那里。 半夜的时候,听到有响动,还有烧糊的味道,呛鼻子,杜春子便梦中惊醒。 随即便看见炼丹炉内有腾腾的冒着烟,没过一会儿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 李畋很少碰到大人物,更别说这么懂行的,也是点头称是。他过去了做烟花爆竹,便将硫磺、硝石、雄黄、木炭混合在一起,时常因此失火,他的手、胳膊都有这样的烧伤,有此一次跟郎君讲的故事一样,差点把自家的房子烧了。 李承乾呢,爱惜人才,尤其是专业的人才,既然李畋这么懂行,还如此实诚,那留下来,跟着他干。 他会在城外,开一个烟火作坊,便交给李畋来打理,所挣的钱财,二人添作五,一人一半,公平合理,他对人才是从不吝啬的。 李畋虽然不知道李承乾是干什么的,但见宁夫人对他都以礼相待,想来也是了不得人物,自然不敢怠慢。而李承乾给待遇又如此优厚,他这么小小的匠人,也没什么可让大人物图的,也是豪爽的应了下来。 他请李承乾放心,既然吃了东家的饭,他自然会一心向着东家,烟花作坊的一切事宜,他都一手包办了,绝不让东家操一分心。 李承乾听了这话很高兴,他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和实在劲头。 但他办这个烟火作坊,可不仅仅是为了卖烟花爆竹,那就是个幌子罢了,是用来遮人耳目的。 他真正让李畋做的,是在烟火爆竹的基础上,将火药进步提炼,让它具有真正的爆炸威力。 这么说把,一把爆竹点燃之后,能慢慢引起起火,通过燃烧周围的物件,从而达到破坏的目的。 而李承乾呢,让他做的,则是更进一步,点燃了,扔进去,便能快速的爆炸,而且威力可以摧毁一个房屋。 “这,有些难吧!但也不是不可能,那得需要量大才行!” 不不不,李畋领悟错了,不是量大,而是几乎与一把爆竹同等的数量,威力是他几倍,甚至几十倍。 当然,这个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李承乾又的是耐心等下去,他只是安心的研究就行了。 烟火爆竹,教几个徒弟,等他们熟练了,就让他们来做,李畋一边安心研究,一边收钱就是了。 “好吧,我都听郎君,郎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哎,这就对了!李承乾叫过张思政,让他带李畋去挑地方,地方最好人少,地空旷的地带,这样一来,即便发生了意外,也不必担心出现太大的人员伤亡,引起不好的舆论。 总而言之,偏僻,地大,周围没什么村落和人的空地,是上佳之选。至于,花多少钱,那便不重要了,反正早晚都会收回成本来。 还有,就是他个人,对火药的一些小小心得,有从前代的孤本中收录的,也有一些道士的心得,还有一些是自己写的。 对与不对的呢,李畋看着做。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到张思政的府上找他。经他之手,自然就传到自己这里了。 说完了事,正上马车,准备还宫,便见李恪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与之说:“大兄,不好了,柳范死了!” 什么? 柳范死了? 怎么死的,谁搞死的? 李承乾都懵逼了,这特么不是扯淡吗? 李恪是个刚因为他被削减了食邑,这家伙就被人告诉了,那任谁都会认为是李恪做的啊! 这下,真是特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慌,你慌什么!不是还没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能办一个皇子了?” “案子是放给大理寺还是京兆府了,亦或者是刑部?” 李恪摇了摇头,案子刚发,刚刚上报上去,父皇具备交给谁办,那还不知道呢! 可不管交给谁办,他都是最先被怀疑的人,因为他有理由,因为面子,去干掉柳范。这不是黄泥掉裤裆,有理说不清么! “走,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第116章 离奇死亡案件 李承乾权知军国事,他自然有权过问任何事,更何况此事关乎李恪的清白,亲自出马也无可厚非。 皇帝也很好说话,见李承乾愿意管,那就管好了,反正不过一个御史,太子管了他也能省不少心。 于是,便给了手谕,让太子全权处置,大理寺从旁配合就是了。 来到柳府,大理寺少卿-孙伏伽,还在勘察现场。 说他是勘察现场,那不如说,哥们找铜钱呢,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摇头叹息。 “孙少卿,怎么个意思?” “回太子殿下,臣也是犯糊涂呢!” 孙伏伽是大理寺少卿,也做过刑部侍郎,是个老刑吏了,经过他手的案子不计其数,什么样的凶案,可以说都见过。 这案子到他手,即便就到头了,破不了的很少,可谓经验丰富。 但看看柳范这案子。 他们家是前后三个院子,柳范与妻子住在后面。就近呢,卧房搁着三个房,就是他的书房。 平时,写个奏疏,见个朋友,柳范都喜欢在这见。 读书人嘛,喜欢书卷气,喜欢跟书待在一起,也属正常。 昨日,休沐,柳范起来后,便进了书房看书,中午、晚上,柳夫人都送了饭食,人是好好的。 到了晚上,柳夫人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睡觉,柳范说要写一篇奏疏。可能要通晓,便叫她不要等了。 翌日,管家来敲门,催促柳范上朝,但敲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答应。 于是,便推门而进,但是门被反锁了,就在外面叫。 柳夫人听到声音,也是出来了,她是知道柳范睡在书房的。 便叫下人们把门撞开,众人进屋一看,见柳范趴在书案,书案之下,则是一滩血迹。 柳范本人呢,只有脖颈一处伤痕,室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又因为门是反锁的,所以便成了一桩密室杀人案。 以往啊,不是没有这样的案子,一般的密室杀人案,一定有地方能让人通过。 窗户,房顶,甚至门栓上被刀磕的伤痕,都可以证明是有人进去,把人杀了,再伪装成密室杀人的样子,用以混淆视听。 但大理寺的差官们,检查了各处,甚至连屋顶的瓦片都翻开了,就是没找到人是怎么进去! 你说这奇不奇怪! “是够奇怪的!”,李恪看了看,迈到书案前,见到地上的血,脚又收了回来,有洁癖的他,不允许自己的鞋子,沾上这么污秽的东西。 而李承乾呢,注意力想然不在书案,而是打量起室内的拜见。 见到龛上供着一位神像,便出言问道:“这是什么神仙?” 哦,孙伏伽走过来看了一眼:“这是文昌帝君,万善之源;万行之端。上慈下孝推己及人,是个善良的神。” 文昌星,是主管文运功名的星宿,许多文官的家里都供奉,这一类的神像。 “你确定这是善神?怎么青面獠牙的?”,李承乾是没看出来哪儿善,看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要吃人。 孙伏伽也是解释了一下,因为各地的风俗不同,文昌星的形象也各有不同。 孙伏伽跟他一起共过事,知道他的一些情况。永嘉之乱时,同许多其它北方大族一样,河东柳氏除了一部分人留守河东及在北方政权任职以外,柳氏也开始南迁,并且分为两路,柳恭一支迁于汝颍-河东柳氏西眷,柳卓一支迁于襄阳称为河东柳氏东眷。 柳范呢,是北面房出身,也有一些胡人血统,家族自然会沾一点胡风。两位殿下出身陇西李氏,自然也该知道沾了胡风的贵族家族多少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就像隋朝,杨广、杨勇他们还有释名呢! 而沾染了胡风,用的东西,也自然会带一些胡族的风格,这尊文昌帝君像,想必应该是祖传之物,总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哦!“是这样啊!孙少卿,你供奉文昌帝君吗?”,李恪笑眯眯的问道。 孙伏伽摇了摇头,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供的,家里没出过宰相,要是供这个,就算得到些福气,也会被同僚嘲笑。 官场,两位殿下是懂得,讲究的是人脉和底蕴。他们孙家虽然也是官宦之家,但都是些小吏,实在是没资格供奉这样的大神。 李承乾点点头:“他写的奏疏呢?” 孙伏伽笑了笑,殿下问到了点子。他之所以肯定是有人行凶后,伪装成密室杀人,就是因为那份奏疏。 在这间房子里,并没有看到新写的奏疏,最近的落款也是半个月前。 也就说是,那封奏疏,被凶手拿走了! “你确定,不是下人收拾时,拿走的?” 不会,孙伏伽问过柳夫人了,他们发现柳范尸体后,便关上了房门,向京兆府报案,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出入过。 而移动尸体时,孙伏伽也是全程都在,还有三个大理寺的差官在旁,没人能从他们手中拿走那封奏疏。 李承乾挠了挠头,这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还有这样的密室杀人案,他是怎么做到的? 土行孙? 一想到这,李承乾赶紧问孙伏伽:“地板看了没有?脚下这个!” 孙伏伽点点头,挖地道,他早想过了,几年前他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所以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今天检查时,他特地让差官们拿着刀撬,每一块都检查过了,结果都是纹丝不动,根本就没有地道。 “那可真奇了是啊!” 李承乾这话一出,李恪的脸当即便垮了下来。 “老三,你别多心!父皇不是也说了,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本来就是,要是被弹劾就杀人报复,那弹劾过自己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三呢,也是只多不少,都这么杀,杀得完么! “孙少卿,你就没什么办法?你可是神探啊!”,李恪不会探案,他只能把希望,放在孙伏伽的身上。 孙伏伽转身,拿过了仵作的验尸单,上面除了刀口,什么都没有,所以,这个案子,难啊! ......... 第117章 毫无头绪 把李承乾扯到一旁:“大兄,你怎么看?” 李承乾想了想,颇为认真回道:“我觉得是李承宗干的!” “啊?”,李恪有些接受不了,他是反贼不假,但不能事事都往他身上推啊! 不不不,李承乾必须让他正视一个问题,他们哥俩现在,就是做个噩梦,也能赖到李承宗身上,因为他有理由害他们。 这么说吧,他们跟老四-小胖子-李泰,那是家庭内部矛盾,就算他俩都死在李泰手里,胖子也不会吝啬给他俩风光大葬。 但李承宗不同,他对二人的恨,是深入骨髓的,落在他手里,不挫骨扬灰,他们就是在下面磕头谢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李承宗这么恨他俩,就因为他们是皇子中最出挑,最像皇帝,最能抵抗他的复仇大计的,明白么? 李恪有些悟了!他承认兄长说的有些道理。 可这案子,从哪儿查好呢? “就在柳府查呗!反正孙伏伽派了一队人来,挨个问口供,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见到柳夫人在院外眺望,李承乾也是对侍卫招了招手,示意放其过来。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吴王殿下!” “夫人不必多礼了,节哀顺变。” 柳夫人擦了擦了眼泪,便又行了一礼,谢过太子、吴王。 “柳夫人,你家柳御史,可有什么仇家?” 柳夫人摇了摇头,不是说没有,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再加上做御史的,干的就是得罪人差事,怎么知道是不是把人家得罪死了。 再说,男人在前面的事,她一个妇人又怎么插手,实在是不知道啊! “哦,好吧!夫人,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夫人走后,李承乾便对李恪言道:“这柳夫人,不对!” 要说不管男人的事,那是自然,男主外,女主内,男人的事要是轮到后院的女人来管,那柳范这个官也不用做了。特别是御史这个行当,他得被那些自诩君子、大丈夫的同僚们挤兑死。 但要说一点不知道,这可能吗? 两种可能,他们夫妻不和睦,感情不好,互不关系对方,所以对柳范在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其二,她是装不知道,至于为什么装,那就不好说了。 他们兄弟俩可都是成婚了他,这跟自己妻子在一起,还会跟上朝一样绷着脸吗? 这呀,肯定有事,但是不是跟柳范之死有关,那就得由孙伏伽查了。 ......... 离开柳府后,两兄弟跟孙伏伽来到大理寺,大理寺丞早早就便把柳范的卷宗,从吏部借了过来。 这柳范呢,少时失孤,与堂兄-柳奭,一同跟随叔父柳亨曾加入瓦岗军,后一起归降大唐。 柳亨官至邛州刺史,爵寿陵县男。柳奭官至中书舍人。他们都与大长公主同安有亲。 因为她是陛下的长辈,而且年纪又大了,所以李世民对她特别礼敬,多次幸其家,赏赐累万。 这柳范呢,敢弹劾李恪,便因为大长公主的原因。 这大长公主,前不久可是张了嘴,想把丈夫王裕的侄子,火山令王仁佑的女儿指给晋王。 但因为李承乾横插一脚,才换成了武氏。 这就相当于,把大长公主得罪了。现在,她的晚辈-柳范又死了,而且李恪是最有嫌疑,老人家心里能过去吗? 同安大长公主不比别人,她的生母可是元贞皇后-独孤氏,与先帝可是共天共地的兄妹。 说句不好听的,老人家就是过来抽他哥俩,李承乾二人都得挺着。什么太子、吴王的,在长辈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同安大长公主可是极其护短的,别说李承乾兄弟愁,孙伏伽也是愁的,毕竟这可是皇帝都惹不起的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同安大长公主,竟然来大理寺兴师问罪了。 听到老人家的拐杖声音,李恪和孙伏伽都不由一震心颤,齐齐的后退了一步。 李承乾白了二人一眼,这两个没义气,指望他们怕是白搭了。 于是,挺起胸膛迎了上:“姑祖母,您这么来!有事,您派来人来说一声就行了。” “何必亲自来这一趟的,而且有乾儿在这,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哼,同安大长公主重重哼了一声,不过不是对李承乾,而是对李恪和孙伏伽。 李恪呢,是庶出的皇子,生母又是前隋皇室的公主,自然不着她这种嫡庶分明的人的喜欢。 孙伏伽是臣子,而且还是小小的少卿,更加入不了她这位先帝亲妹妹的眼睛了。 当然,二人都习惯了!他们也都清楚,大长公主的脾气就是这样,谁要是当回事,往心里去,那才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太子啊!这柳家呢,与本宫有些亲,带些故,所以你可得上点心啊!” “而且,这贞观盛世,弑杀朝廷命官,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唐,退回了前隋了呢!” “前隋二世而亡,为什么?就是因为下面乱了!今天敢杀官,明天就敢造反。你不要嫌姑祖母说话难听,这些事是一定要防的。” 李承乾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是,反正老人家说什么都是对的,把她哄走了,他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本宫听说,他刚刚参了小三?” “姑祖母,这点,乾儿跟您保证,老三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同安扫了一眼恭敬异常的李恪,也是点了点头。这个吴王,虽然是杨妃所生,也喜欢游猎,但要说对她的亲戚,还是没这个胆量的。 她今天来,就是希望,大理寺尽快破案,没其他的要求。行了,她走了,不耽误他们办差了。 李承乾亲自扶着同安上了车,才转身回了正堂,双手一摊,叹了口气:“瞧,神仙不好送吧!” 李恪和孙伏伽都承认,这位神仙不好送,要是没有太子,他俩今天可就是折了。 但这个案子,该如何推进呢? 李承乾想了想:“先查查柳范的夫人,孤总觉得她有点奇怪。而且,哭的很假。” 李恪、孙伏伽对视一眼,也是点点头,既然没有头绪,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118章 奇怪的黑影 按照道理说,人死了,妻、子守孝,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来说,夫死从子,儿子在外面守,接待宾客,母亲里面守孝,念经超度。 但柳范与夫人并没有子嗣,所以这外面的事,便只能由柳奭这个做堂兄的,带着府中的下人们来操持着。 柳奭呢,碍于男女大防,不能过问太多弟妹的事,有事也是让管家进去通报,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可不想给自己和弟妹招惹麻烦。 这柳范的遗体呢,大理寺验尸后,便因为同是官家,所以特别早的就放了,让遗容完整一些进入棺椁。 柳奭也是跪在里,一边烧纸,一边抹眼泪,脑子里全是跟堂弟小时候一起玩耍,读书的情形。 老实说,他是真没有想到,堂弟这么年轻就去了,更没有想到他死的这么莫名其妙。心里的悲痛,无法用语言形容。 跪倒半夜,柳奭的肚子饿了,可他知道守灵的规矩,再加上和堂弟的感情,他是不会坏规矩的,只是把水壶喝了个精光,灌了个睡饱。 人呢,少吃一顿不要紧,不睡觉是不行的。他这眼皮子,就是不断打架,脑袋也晕晕乎乎的,脑子里不停的暗示,他该睡了。 可柳奭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在弘文殿当值,那就是一宿不睡,也没什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困呢? 于是,柳奭起身洗了一把脸,稍微精神了一些,继续在火盆前烧纸。 但是,他依然是的眼睛,还是不停的打架,眼睛看火盆里的火花,都模糊了。 没过一会,便睡了过去。 而就在他倒地之后,一个黑影摸进了灵堂,小心翼翼打开了棺椁,在其中摸到了一块玉佩,揣入怀中。 又很是小心的合上棺椁,转身出去,隐没在黑暗中。 一个时辰后,管家来送汤,也是发现柳奭睡了过去,便叫醒了他,并一旁的谈资取了过来,递给柳奭。 “大郎,你也是的,挺不住的,就唤小老儿来。你一个人着凉了可怎么办。” 柳奭揉了揉头发胀的疼,又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困,可能是昨日累着吧!” 弘文殿当值,不比其他地方,六部九寺及各地的奏疏,一直会送到宫门落锁,落锁之后,他们这些当值的人又要分拣出来,以便明日的人来办。 有时候,奏疏多了,那真是一宿都没有合眼的机会。昨日,他在宫中当值,奏疏就特别多,他们这些舍人和皂吏,整整忙了一夜,那都没做完。 别看就是个分拣奏疏的差事,不用出什么力,但需要一个个自诩的分辨,归类,眼睛是最受累的,每次下值都是红彤彤的。 魏征的眼病是怎么来的,就是在弘文殿中,挑灯批阅文书来的。人家魏相行,一把年纪才把眼睛熬坏,而柳奭还年轻,他看啊,他是挺不到魏相这个年纪,眼睛就不行了。 烧纸的管家-柳行淡淡一笑:“郎君说的哪儿的话,您这身体好着的。” “而且,前途无量!您看看岑侍郎,就因为进了弘文殿,才几年的光景,便做到了中书侍郎,成为天子的近臣。” “依着老奴看,您的天分、能力都摆在那呢,不比岑侍郎查,将来也啊,也是拜相的材料。” 柳奭听了摆了摆手,他知道老管家是柳家的老人了,爱屋及乌,自然觉得他们兄弟都是好样的。 可这做官啊,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在弘文殿这种地方,说话办事,甚至眼神都不能错,否则就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岑文本,那是个有才学,有大气运的人,人家那才是腹内有韬略百万,气象万千,他这点墨水,无论如何都跟人家比不了。 柳奭啊,就想一点,熬几年,下放出去,哪怕做个州长史什么的,也比在弘文殿里,提醒吊胆的伺候这些重臣们好。 这些人,都是七巧玲珑心,说话办事,那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甚至五步的人。柳奭这点小聪明,是真的不敢他们在他们造次。 原本呢,他是想,等几年,他和柳范都外放出去,请同安大长公主帮着说说话,最好调到一个州里去。 如此一来,兄弟俩又可以像从前一样,喝喝酒,说说话,做做诗,小日子挺美的。 但堂弟这么一走,便什么完了,此生不复再有这样的日子了。 老管家见柳奭又抹起了眼泪,也是长叹一声,他是看着兄弟俩长大。自然知道他们感情有多深厚,现在天人永隔了,那柳奭的心情可想而知。说是刀割斧剁也不为过。 叹了口气,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大郎,喝点汤吧!喝汤不违背礼法。而且,二郎也不希望你这样!” 柳奭点了点头,接过汤,喝了两口,便又放了下来,他实在是喝不下,心里堵得慌。 管家也知道他难受,便也陪着坐了下来:“大郎,要说这二郎也是真可怜,连个后都没有啊!” 故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柳范呢,没有儿子,断了香火,那真是对不起祖宗啊。 但这也不全是他的问题,毕竟他只有一位妻子,没有妾室。 可这无后是大事,老管家在柳家一辈子了,仗着老资格,有点面对,跟主人家说一声,这是得考虑过继一个。 一来,承继享受,不至于让柳范无人祭祀;二来,还有府里的产业呢。 夫人一介女子,如何能撑得起府里的产业。世家大族中,吃绝户是常有的事。柳奭与二郎兄弟情深,不会忍心看到弟弟如此吧! 柳奭叹了口气:“是,老行叔说的是!这是某没考虑周到。” “某有两个儿子,虽然都稚子,但也都算乖巧。明日,你去后面,问问弟妹,是否愿意过继一个,承继香火。” “如果她不满意,或者多心。某也可以为她,在族中子弟中选择,选一个她满意的,如何?” 柳行应了一声:“大郎大善,二郎有你这样的兄长,此生无憾啊!” 第119章 百口莫辩! 过继子嗣,承继香火,这是大家族常见的事,一般来说,都是从血脉最近的过继,或者旁支的孤儿。过继到谁名下了,那就是谁的孩子,跟是不是亲生的便没有关系,过继者必须向亲生的父母一样对待新的父母。这是法理,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也是王法赋予的权力。 柳范没有子嗣,过继一个过来,披麻戴孝,扛帆摔盆,这是好事!对柳夫人来说,膝下也能有有一个孩子尽孝。可谓一举两得。 但这个事,柳夫人从管家口中得知后,当即便发了火,像发了疯似的,冲到了前面,对着柳奭便开喷起来。 “我丈夫尸骨未寒,你便打起了他家产主意,有你这样的做兄长的吗?” “还什么胜似亲兄弟,你就是这么做亲兄弟的,哪个亲兄弟如你这般?” “今天当着宾客族人的面,你给我摆摆道理,你做的对不对?” 柳行赶紧跟着解释,大朗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且,如果夫人不满意,可以挑族中其他的子弟。 绝对没有觊觎财产的想法,过继这个事,还是他提出来的呢! 可柳夫人根本不听着这些,他就是觉得老柳行是受了柳奭的胁迫,故而才背了主家。 说到这,柳夫人便哭天抹泪的坐了下来,一边骂柳范交了个贪心无情的兄弟,一边骂柳行狼心狗肺,见主人死了便投效他人,以主人的财产来取悦新主。 而她这么一闹,柳奭、柳行都是百口莫辩。在场的人,都是官员,也都明白过继是正理,但柳夫人毕竟主母,她非要闹,非要这么说,谁也跟她轮不清。 于是,柳家这场大戏,便在灵堂唱了起来,来往的宾客也是指指点点的。柳奭也是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无地自容。 而宾客在中,权万纪走了出来:“柳夫人,既然你不同意过继,那就算了。这府中一切事宜,都由你做主。何必这么闹,让柳兄走的不甘心呢!” 权万纪号称小诸葛,在年轻一代的臣工中,还是很有威望的。他这么一说,立刻便有不少人出言附和。 有权万纪递的这个台阶,柳奭感激的点点头,也就顺坡下了。既然柳夫人不同意,那过继之事,便不提了。 这府中家产,一律归柳夫人所有,他们河东柳氏不占一文。如果将来,柳夫人要改嫁,这些便全当是嫁妆。 总而言之,这里的一切,都归柳夫人所有了!而且,他可以代表河东柳氏立个字据,此事便可敲定。 听了这话,柳夫人也不哭了,起身坐了起来。 “此言当真?” 柳奭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且不说他们河东柳氏家大业大,就凭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要是扯谎,以后还能做人,在朝为官吗? 当即便让柳行拿出笔墨来,亲自写下字据,然后按了个指印。 “这下满意了吧!” 柳夫人接过字据,看了看,随即将字据揣入怀中,头也不会去了后院。 众人见状,也不由长吁短叹,还真是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人还没凉透呢,便已经恩断义绝了。 这柳夫人真是让他们看了眼界。当然,他们也佩服柳奭的大气,河东柳氏不愧是大族,做事那真叫一个没得说,仁义。 而柳奭呢,也是苦笑摇头,圣贤说的没错,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呢! 于是,便招呼着宾客,继续。天大的事砸下来,他兄弟的灵堂也不能散啊! ....... 从柳府回来后,权万纪直接进了东宫,他要把今天的事,说给太子和吴王听。 听完了权万纪的叙述,李恪对李承乾伸出一个大拇指,满脸都是佩服之色。 仅仅凭着与柳夫人一面之缘,便能看出她的猫腻,大兄果然是厉害,是把控人心的高手。 这也就难怪了,人家怎么做太子了呢!过去,李恪总是不服,现在他服气了。 “没你说的那些邪乎,孤也是觉得,这个妇人不像是那种毫无心机城府之人。” 现在明了啦,这柳夫人十分在乎财产,在新丧之际,伤心还来不及呢,她竟然不顾礼仪,大闹灵堂,难道没有嫌疑吗? 权万纪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臣通知孙少卿抓人?” 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就这妇人,把她撂倒刑堂,都不用拿鞭子抽,肯定吓的魂飞魄散,说不准还得尿裤子。 对这种谋反亲父的毒妇,没必要跟她讲什么礼义廉耻,抓过来审审就知道了。 不,李承乾摇了摇头,抓柳夫人容易,随时都可以,没必要急于在一时。而且,这也不一定准,说不准人家夫妻就是不和睦,她也就是爱财呢! 如果胡乱抓了人,屈打成招,闹成笑话,不仅老三头上的嫌疑洗不清,旁边看闹的老四,就会联合他那些笔杆子,杀将过来。 说咱们兴冤狱! 而一旦形成了这样的丑闻,就是陛下也回护不了他们。 “别着急,反正她跑不了,慢慢看看!而且孙伏伽盯着呢,没什么好怕的。” 李恪和权万纪都点点头,表示认可。太子说的有道理,实在不宜轻举妄动。万一打草惊蛇,让真凶跑了,那李恪才是真百口莫辩。比今日在柳府灵堂的柳奭还憋屈。 而且,孙伏伽的能力摆在面上呢,他亲自督办的案件,还是不会出纰漏的。最起码,像太子说的那样,柳夫人跑不了。 “行了,你俩也别在孤这守着了,回去休息吧!” 待二人告退后,李承乾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这真是为了钱财,谋害亲夫那么简单吗? 真是的话,那倒没什么,按照律法办就是了。 就怕不是,这里另有隐情! 李承乾不知道他的直觉错没错,但他不敢拿老三去赌,毕竟李恪现在是他的臂膀。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最起码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出问题,那对东宫来说损失就大了。 哎,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头,李承乾自言自语说着:“这一天天的,事敢事,能不能有消停的一天了!” 第120章 魏国县候 裴府-后堂的龛位上,摆着一尊神像,乃是西岳金天王,这是裴寂生前专门从华岳庙请回来的。 与那些金银铜制的神像不同,它就是普通的陶制,工艺也非常的粗糙,摆在外面甚至都不会有人掏钱买。 但从裴寂到裴律师,对这个神像都非常的看重。原因呢,害的从裴寂年轻时说起,那时的裴寂穷困潦倒,活的很不如意。 出门甚至连车和马都雇不起,只能步行来往于太原、长安。有一次途经华岳庙,实在是又困又累,便进了庙休息。 进庙之后,看到里面供奉的,大大小小的金天王,他也起了求神拜佛之心,随即跪在了下来,虔诚祷告。 我穷困至此,诚心拜谒,希望神明有灵,指出我的命运。如果富贵有望,就给我降下好梦。 其实,裴寂并没有当真,只是想有个精神寄托,毕竟做人下人的日子,需要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让自尊心极强的他,时常感到耻辱。 可当夜,他却真的做了一个梦,裴寂梦到一个白头翁对他道:你年过四十才能得志,最终会位极人臣。 果不然,裴寂真的发迹了。四十三岁那年,唐国公李渊出任太原留守。裴寂因与李渊有旧交,深受礼遇,经常在一起昼夜饮宴。 而后,得知李世民打算举兵反隋,但却又不敢对父亲直言。拖请他帮助劝说李渊,他也是欣然允诺。这之后,才有太原起兵。 人人都说,李氏是天命所归,所以数年而兼并天下。但在裴寂看来,这都是西岳金天王的指引,没有天王的指引,他怎么敢劝李渊起兵呢! 大唐建国后,裴寂亲自去了一趟华岳庙,花费百万钱,将庙宇重修一番,又请了一尊小金天王像回来,日日供奉。 裴寂死后,这个活计便交给了他,裴律师也知道这西岳金天王是裴家的恩神,也是不敢大意,小心的伺候着,一直至今。 上完了香,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箱子,又看了看桌上证据,裴律师笑了,这还真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啊! “马穗,我已经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卑鄙呢?” “魏候,人家杜如晦的儿子,可以袭公爵,你却要降等,那你怎么说?” 按照朝廷现有的爵位制度,有爵位的人家,即便宗室,也是要降一等袭爵的,这没什么好说的,人人都懂这个道理。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破格加恩,所谓恩子上出,就是不用降等,殷开山的侄子、杜如晦的儿子等等,这样的例子笔笔皆是。 可他们裴家,这个开国宰相之家,却不在这列,裴律师只得了一个县候。虽然爵位不小了,他还有个公主的妻子,但也难免会感到心里不平衡。 平时,不少同僚都暗地里笑话他,说他们裴家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入一代,这让裴律师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明明是陛下不给机会,也不愿意提拔重用他,这跟他本身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这年头做官,就一条要会取悦上头,看看那个穷酸教书匠马周,就是因为跟常何玩了一个小把戏,入了圣人的眼,结果扶摇而上了。 裴律师呢,就是因为父亲与陛下有嫌隙,所以得不到重用。否则,今天怎么能让马穗这个旧东宫的余孽要挟呢! 其实,他就想不明白了,建成和他的儿子们都死了,他们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前几年,孙达玩的就不小,刺杀太子没杀成,杀了东宫侍卫统领恒连,完了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现在,马穗又来了,飞蛾扑火,前仆后继的,图什么啊,就图个忠义之名? 这种傻事,他不干!大不了被马穗举发,他丢了官职爵位,然后还可以守着驸马都尉的头衔过活,他可不傻,去给旧东宫当陪葬品。 “驸马爷,你是不傻,可你不聪明!我们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道理。” “从前有赵氏孤儿,难道现在就不会有李氏孤儿了吗?” 什么,建成还有子嗣在? 听了这话裴律师坐不住了,当年那场政变,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可是把东宫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难道,落掉了谁? 不可能,这不可能! 真的有人逃脱了,朝廷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信不信在你,可你得清楚,现在的情形,对你是不是有利,你愿不愿意这样活下去!” 就像裴律师说的,人怎么都是活,他只要抱住淮南公主的大腿,总能有一碗安生饭吃。 可安生饭,就吃的那么心安理得吗? 这大唐,可是他父亲辛苦辅佐先帝打下的江山,也有裴家的一份。 现在,四海升平了,却没有裴家的份,这上哪儿说理去! 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皇位上做的,不是太子,而是秦王。 如果,裴律师能帮着太子旧部们出力,一通扶保幼主,将来登基开元,一个仆射算什么,就是尚书令,也不在话下吧! 是像现在,如臭咸鱼一样,被人不齿,唾弃,走到哪儿都被白眼相向,还是搏一搏,成就一番超过他父亲的功业,那就是看裴律师自己的选择了。 总而言之,他就是引路的,是个信使,从与不从,还在裴律师自己。 呼!长出一口气,裴律师真的有些犹豫了。如果二十出头时,他或许不敢这么冒险,因为他有先帝,有父亲照着,他们总会为自己找到最合适的路。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只能靠自己,这么多年,过得有多不如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而见裴律师犹豫了,马穗又加了一句:“知道,刘文静的儿子,刘树义还活着,而且还搭上了东宫。” 这刘树义可是李承乾的侍读出身,试想一下,太子会向着谁呢?是他这个姑父,还是自己的侍读,马穗相信,他能分辨出来。 裴律师当然清楚,他更清楚他在皇帝、太子心目中的地位,更清楚裴家与刘家的恩怨。 看来,他没有选择了! 第121章 开了大眼 “打起来,打起来了!”,赵节气喘嘘嘘的跑进显德殿。 他呢,与李承乾是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也真是一点都不带跟李承乾客气的,抢过太子的茶便一饮而尽。 “我说赵节,你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孤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你能尊重一点吗?” 赵节嘿嘿一笑,他今天是来跟给太子讲故事的,保证太子听完就不生气了。 李承乾扑哧一乐:“咋地,你还当孤是小孩子呢!要听故事才能睡觉。” “行,你这么有空,去哄哄你那俩侄子,他俩方才还闹觉呢!” 不不不!这故事,小孩子听了少儿不宜!只能他们大人能听。 赵节的话干说完,便见李恪也跑了进来,也是抱着茶壶牛饮,然后便要给太子讲故事。 “不是,今天怎么了,故事这么多!” 李恪扫了一眼赵节,心中了然:“那是,赵节肯定知道的比臣弟具体,还是让他说吧!” 赵节白了李恪一眼,不知道啥加背后不论人长短吗?这可是小人行径。 当然,他自己说理所当然的是不算的。 总的来说一句话,酂国公-左卫将军-驸马都尉-窦奉节,杀了安德郡公、中书令杨师道之子,杨豫之! “窦奉节不是在秦州做都督吗?他怎么回长安了?” “而且,杨豫之不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吗?他死了,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赵节嘿嘿一笑,他母亲长广公主,可是改嫁给杨师道了,早就不是他们赵家的人,她再生的儿子,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就知道一点,开化郡公府,只有他,他叔父凉州长史-赵慈皓,及其子-赵持满。 至于说,太子问得,为什么杀人,那这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杨豫之的娶的是李元吉之女寿春县主,这是人所公主的,没错吧!他也是天家的女婿,他父亲也是,一天两代天家女婿,好不荣光啊! 但这家伙,不满意做李元吉的女婿,而是想跟他爹一样,做先帝的女婿。竟然与因与永嘉公主私通,还被驸马窦奉节抓了现行,当场格杀。 而这事呢,要说也存,窦奉节在秦州做都督,一年也回不来长安一次,前天回来了,便与魏国县候裴律师相遇,二人是老相识了,便一起到酒楼喝酒。 喝酒的时候,听人议论,说临村的张妇人怀孕了,丈夫没回来照顾,反而是侄女婿忙里忙外的。 窦奉节停了还与裴律师调笑,家里的墙都倒了,还在外面忙活,这个人是够傻的。 二人也是酒兴而散,各自回府。 回府之后,看到永嘉公主,窦奉节眼睛恍惚了,她的肚子竟然大了。再看端着果盘进来的杨豫之,他当场就明白了! 于是,抽出腰间的横刀,便追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把杨豫之结果了,还提着他的头到刑部自首。 当晚,刑部值守的是右侍郎-独孤谋,独孤家与窦家是至交,窦家都是外戚,元贞皇后的后人,自然不能怠慢。 独孤谋也是亲自陪着他,做的笔录,一点没骂,也没敢打,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可这份供状太烫手,关系到皇室的颜面,他只能派人连夜去敲,刑部尚书-刘德威的大门。 刘德威也不敢大意,先是去了公主府核实情况,发现公主受惊吓过度,小产了,太医忙前忙后的,他也没法多问,便只带回了杨豫之尸体。 回到刑部,又亲自审了窦奉节,结果与独孤谋审的是一模一样。而且,窦奉节还说了,他自首不是承认自己有罪,而是要向陛下讨个说法。 刑部不敢按着,今天一早就把卷宗送进了宫。 而窦奉节的叔父-窦琮,也带着窦家的子弟,叩阙,向皇帝陈情,永嘉公主侮辱窦氏门楣之事。 当然,也不知道是谁嘴快,竟然把这事张扬了出去,仅仅一日之间,长安大街小巷,说的都是公主私通之事。 听到这,李承乾想起来,上一次也是因为这个,皇帝因为恼怒窦氏把丑事散了扬出去,固而杀了窦奉节,不久后又让永嘉公主改了嫁。 皇帝是多爱面子的人,尤其是有玄武门这个手足相残的事顶着,他最怕人说皇室的丑事,故而也就顾不得母族的亲情了。 但凭心而论,李承乾不觉得窦奉节有什么错,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耻辱,杀人都是轻的了。 “中书令呢?他怎么样?” 李恪摇头苦笑,他也是爱面子的人,怎么能承认呢!自然与窦家据理力争,在承庆殿外争吵,陛下一怒之下,罢了他中书令的职衔。还勒令其回府,无旨不得外出。 当然,这看上去,是软禁,但也是陛下变相保护杨师道,否则窦家的人红了眼,真有可能上来弄死他。 “这事,好麻烦啊!” 那可不麻烦么!永嘉公主,是皇帝的妹妹,窦奉节是皇帝的表弟,窦氏一族还是陛下的母族,同时窦氏一族还出了不少重臣,为大唐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桩皇室的丑闻,要是陛下不能处置得当,那可真是要寒了窦家的心啊!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咱们这些当儿子,外甥的,不能看着君父困扰啊!” 李承乾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这个事,咱们得管啊!” 怎么管? 从李恪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帮杨师道,谁让他的王妃是杨师道的侄女了。 但从赵节的角度来说,他自然更愿意帮窦家,毕竟杨师道抢走了他的母亲。 “不不不,你们都说错了!” “咱们帮理,不帮人!” 问题的根源在哪儿,自然是永嘉公主,她不守妇道,败坏名节,也玷污了皇室的声誉,只要处理了她,两家的恩怨也就算结了。 都是勋贵,都是大家族,谁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把整个家族搭上?不就是要面子吗? 这个,不是问题! 皇室给他们一次面子,又怎么样? 而且,这祸留着太祸害人,只要留下来,所有人都会记得这事,且是不是的拿出来说,这谁受得了! 第122章 分忧分出事 三兄弟来到承庆殿,见地上散落的奏疏等物件,便知道陛下着实起的不清。 李承乾呢,也觉得没必要跟陛下绕弯子,直接的了当的要为陛下解决这个隐患。 “怎么解决,难道让朕杀了她?她活着一天,人们就会记得她干过什么!” “那些读书人,会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千秋万代之后的人,也会从字里行间中得知,大唐皇室的丑闻!” 是,话是这么说的,但李承乾觉得,其实皇帝的烦恼,无非是既想保窦家,也不想伤着杨家,毕竟都是他倚重的重臣。 而要想,把这事摁下去,最好,最便捷的方法,便是解决罪魁祸首,永嘉公主。 陛下说的对,她出现在世人眼中一天,人们便会记得,她干过什么。 那就让她消失好了! 杀,那可不行!背上杀姐妹的罪名,就算皇帝不在乎,皇家还在乎呢! 所以,李承乾的想法是-感业寺!让她去感业寺出家。 感业寺,是专门收拢无后嫔妃的皇家寺院,先帝过世后,好多无后的妃子,都到了感业寺出嫁。 那可是一个清净地,陛下罚她去感业寺出家,既能安抚窦氏的情绪,让他们的怒火消散,也能彰显皇室的大度。 至于杨家,只要窦家不闹了,他们还闹个什么劲儿。死了儿子,心里是不舒服,可他们毕竟理亏,这个事,也就这么算了。 人啊,都是健忘的,只要陛下处理的公允了,谁拿出来嚼裹也就没什么滋味了,时间长了谁还会拿出说,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可永嘉的脾气,你也知道,她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吗?” 呵呵,李承乾嘿嘿一笑,那可就容不得她了。 皇室有礼法,感业寺有规矩,她是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借口嘛,他都替皇帝想好了。便以公主自愧,无颜见世人为由,自愿去感业寺梯度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李世民到底是个做大事的人,为了皇位,他杀了自己的兄弟,侄子,还逼着父亲退了位。现在他为了皇家的颜面,牺牲一个妹妹,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便同意了,李承乾的建议。并让赵节为使,亲自去永嘉公主府传旨,并亲自送她去感业寺。这辈子,李世民不想再看见她。 “这事,朕听你的处理完了,那窦、杨两家怎么办?” “儿臣和三弟,自去说服两家,让他们罢了争议,相安而处,如何?” 李世民点点头,这样最好,等把永嘉送入感业寺,李承乾去窦家、李恪去杨家,这事要快办,速办,多拖一天,便多一天的是非。 ....... 赵节觉得他挺倒霉的。因为永嘉公主死了,而且是被人所杀,中了巨毒,七窍流血而死。 她这一死不要紧,窦奉节和窦家的嫌疑便洗不清了,是个人都会怀疑是他家人做的,因为他们有理由,也有这个能力。 而且,如此一来,太子的计划,便彻底乱套了。永嘉公主活着,她是个耻辱,是个污点没错。 但她毕竟是个公主,她死了,那问题就大了,这涉及到皇权。 半夜,皇帝的圣旨下来了,查,必须彻查到底。 刑部右侍郎独孤谋、大理寺少卿孙伏伽都来了,他们已经请女仵作验了尸,赵节无事可做,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坐在公主府大门等着李承乾和李恪。 “怎么回事,谁下的毒?” 赵节摇了摇头,独孤谋和孙伏伽把公主府人都押了起来,挨个审问,现在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呢! 已知的是,永嘉公主是中了一种“红岩”的巨毒,此毒无色无味,也没法用银针探知,中者不需两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仵作探知,在公主房内,有个蜜水碗,其中含有此毒的粉末。服侍公主起居的宫人、内宦已经被吊起来拷打了,可现在还没有结果。 当然,或许有没有结果都是不重要的,因为有可能就是有人故栽赃窦家。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既然告了御状,那就没必要害公主,反之要害公主,人家也没必要去告御状。 再说,什么死法不是死,还做的明显,这不是明摆着栽赃么,还让你没法说,也辩解不清楚。 不一会,独孤谋走了出来,向太子见礼后,阐明了他查到的事。下手的宫人-环儿,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平时比较亲信的存在。 但因为驸马突然闯进来了,没得来的及通知杨豫之躲避,被公主责罚,因而贬谪到伙房。 窦家人的找到了她的家人,给了一千贯,一处宅子,让她下毒毒死永嘉公主。 然后一口咬定是杨师道受意的。理由是杨师道痛恨永嘉公主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害他绝了后。 “这故事够狗血的?” 是的,独孤谋还拿出了,前后的不一的供状,是因为她吐了口,反复用刑,才得出的第二种口供,取信度还是很高的。 他已经开出了派票,让人去窦琮府上,将那个下毒之人,捉拿归案! 当然,他不报什么希望,因为做了这种事,一般都会灭口,剩的留下隐患。而且,窦琮也不是傻子,他也不会承认。 但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他只能这么做,才能保证证据的完成性。 李承乾听后,也是摆了摆手,示意独孤谋去办吧! 然后,三兄弟就一起坐在永嘉公主府的大门前,看着星星,想着事。 当然,三人想的不一样,赵节是觉得乐子大了,而李恪则是送了一口气,最起码杨家是没事,他也不用担心被王妃唠叨了。 而李承乾呢,则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最近的长安城,不太平啊,接二连三的出事,而且出身的都是勋贵之家,这说明什么呢? 是命数?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相比于命数,他更相信是人做的祸! 但要说被利用,那也得是他们做了坏事,才会被人利用啊! 看来,这个幕后黑手,对长安的人和事,都非常了解啊! 123章 背锅侠 黑锅,一般来说,是无辜者的专用名词。是指他们没干过某些事,但却被人强加在身上的。 这一类人,往往是没有动机,也没有损失或受益,莫名奇妙的背上了这个锅。 但窦奉节不一样,他有理由,也有这个能力。 而永嘉公主之死,让皇帝彻底相信了,是窦奉节做的,是不信任他这个表兄的行为,因此李世民非常的恼火。 李承乾呢,也是让独孤谋,在刑部大牢,开了一个牢房,叔侄两个相对而坐,喝喝酒,聊聊天。 “太子殿下,你是来送臣的,是吗?” “臣就知道,陛下肯定向着自己的妹妹。” “没事的,让臣怎么死?是砍头,还是鸩酒,臣都受着。” 窦奉节很坦然,不过想想也是,作为沙场出来的好汉子,真男人,还真得像窦奉节这样。 前一次,李承乾没有救他,是因为事发突然,他自己也自顾不暇。 但一次,不一样,他有的是精力救他。 “表叔,你跟孤说句实话,是不是你让窦琮做的?” 窦奉节摇了摇头,他是个战士,如果要做,便只有用自己的刀说话,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 嗯,“好吧,孤相信你!” “为什么?”,窦奉节很奇怪,连皇帝都不信他,太子怎么会相信呢? 这一点,李承乾觉得很好解释,就是因为他们是姻亲。窦奉节的姑母,是李承乾的亲祖母,他不相信自己表叔相信谁? 但他要一件信物,一件可以让窦琮无条件相信的信物。他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窦奉节不必担心被人害了,莫名其妙的死在刑部大狱中。 他已经跟刑部尚书-刘德威打好了招呼,这段日子,由刑部右侍郎-独孤谋,亲自坐镇刑部大牢。 这周围的牢房也会被清空,窦奉节的一应吃穿用度,全部由独孤谋负责。如果,他吃死了,那只能证明独孤谋也死了。 窦奉节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块月牙玉佩,这东西是父亲留给他的,与叔父腰间的是一对。 太子拿着这块玉佩去,叔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力配合太子。 ......... 窦琮这个人,那可是老流氓,前隋的时候,便因杀人亡命天下,后来逃到了太原,被先帝收留。 太原起兵时,便跟着李世民征战,从平西河,破霍邑,封扶风郡公。后与刘文静击屈突通于潼关,又进兵下陕县,拔太原仓。 武德初,为右屯卫大将军,受命留陕护饷道。东都平,检校晋州都督。复从击刘黑闼,以功封谯国公,后又转凉国公。 他这个人,有的特点,那就是脾气直,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也因为这个,与很多同僚都处不好。所以贞观以后,便也不担任什么实际的差事,闲赋在家。 但他毕竟先帝的内弟,是唐军的元老功臣,一般人还真不敢招惹。 李承乾到府的时候,他正召集府中的家将,准备去杨师道的府上,讨一个说法。 幸好,被李承乾拦下了,否则,他很容易被扣一顶,京畿动兵,形同谋反的帽子。 “我说,凉国公,你这点喽喽能干嘛啊!” “就算孤让你去,你就能说清楚了,孤告诉你只能让陛下越来越生气,事情越描越黑!” 见到太子动了火,窦琮也是摆了摆手,挥退了家将们,然后把李承乾请进去喝茶。 这茶刚端起来,窦琮就发了牢骚,他哥窦轨在太原起兵后,当即便招揽了一千余人,前往长春宫迎见并归附先帝。 先帝赏赐给他良马十匹,并派他率军略地于渭南。窦轨先攻下永丰仓,又收聚兵卒五千人。随后在攻取长安时,又立下大功,因功受封赞皇县公,官拜大丞相咨议参军。 再往后,他们兄弟子侄跟着陛下,战薛举、败稽胡、战王世充、战功还少吗?血少流了?窦家的人少死了? 武德五年,吐谷浑进犯岷州,击败了时任岷州总管李长卿,是他兄长窦轨和渭州刺史且洛生率军救援,保住了西境。 武德七年,始州僚人发动叛乱,窦轨和窦奉节奉命率军讨伐,难道没打胜? 别人显贵之后,都是娇妻美妾,享受无穷,可他兄长窦轨显贵之后,却治军更加严酷,也能自身勤苦,每逢临敌出战,经常十几天身不解甲,因此由此蜀中盗贼全都平定,这功劳还小吗? 玄武门事变时,窦轨在蜀中,当时,蜀中的大员韦云起的弟弟韦庆俭以及宗族多数是李建成一党,他们意欲在蜀中作乱,还是窦轨父子拿下了他们,为陛下保住了蜀中。 现在,窦轨死了,他的功劳便不作数了吗? “孤没说不作数,如果真是不作数,你觉得孤今天还会来吗?” “玉佩,你也看了,是窦奉节给孤的,他的话,你总该信吧!” “老实说,那个收买永嘉公主身边宫人下毒的窦福,是不是你府中的人?” 刑部的人,拿着独孤谋签发的派票,在窦轨眼中,那就是一张废纸。二话不说,就把人哄了出去。 还说,朝廷有制,查抄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要有陛下的圣旨。 刑部的人没办法,只能灰溜溜回去。 行了,刑部的人要不到,那李承乾亲自来要,总要给吧! “殿下,老臣跟你说话,臣的府中根本就没这个人,臣还问了几个兄弟子侄家,他们家里也没有!” 没有? “你确定?” “老臣拿自个的脑袋保证。您要是不信,便让带来的侍卫搜,如果找到了,老臣认谋反,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了,李承乾也没理由不信,毕竟没人敢拿自己的九族发誓。 那永嘉公主的宫人,为什么一口咬定,那个窦福,是凉国公府上的呢? 这特么的,有事啊! 李承乾压着心中的疑惑,又了解一下近几日窦家的动态,便匆匆的上车,赶往了刑部。 可到了刑部,便见左侍郎-裴躬,急吼吼的赶到正堂,向刘德威禀告:那个环儿,死了! ........ 第124章 破事 说到这环儿,可是永嘉公主一案的关键人物,刑部自然会多加看管,为此派了三个狱妇,专门负责看管她。 但人,还是死了! 她用腰间的带子,拴在窗上的铁柱上,活活把自己给吊了! 左侍郎-裴躬都气疯了,这么小事都办不好,要她们还有什么用!当即便要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处置他们。 可刑部尚书刘德威认为,完全没有必须,如果一人想死,就会有无数种方法,没人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盯着她。 唉!环儿这一死,那人证就没有,那个窦福,便犹如石沉大海,不好抓了! “是吗?” 李承乾可不这么认为,窦福是进入公主府,勾结的环儿,而且一来一回,总共两次。 那公主府的人,会没见过他吗? 显然不会的! 把公主府的人一个个过遍筛子,凡事不认识的,可疑的人,全部画成画像。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人来去自由,还没人能记住他长什么样! 刘德威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办法,于是命人街上,把能找到的画师全都请到刑部,一个个的与公主府的人对接。 最后,得出五张画像,而这五张画像中,只有一副查无此人的。 那就好了,发下还不文书,就是把长安城翻一遍,也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刘德威立刻写下文书,请大理寺、御史台、京兆府帮忙,一起追捕此人。 ........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信儿,皇帝那边的耐心,显然没什么了。而且,这期间,他还赦免了杨师道,让他做了吏部尚书,顶替了长孙无忌的兼差。 这说明啊,皇帝已经准备窦家下手了,李承乾要趁着皇帝没有真正下决心前,把这个窦福抓到,否则窦奉节是真的出不来了! 这边,李承乾刚派人去催促刑部,让他们加快进度。孙伏伽便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柳范的案子破了。他已经下令抓捕了柳夫人。 “怎么破的?” 说是密室杀人,但谁都清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且,柳夫人表现出来的异样,也的确令人怀疑。 “殿下,赏臣口水喝吧!” 行,河水没问题,李承乾亲自给他到了一杯茶,让他喝了润润喉咙,气喘匀了慢慢说。 喝了茶,孙伏伽便娓娓道来。 这个事,还得多亏柳府的管家-柳行。自从在灵堂闹了个里外不是人后,他便被柳夫人赶出了府邸。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去找柳奭在他府上,讨一碗饭吃。柳奭很厚道,知道老管家是被自己连累的,也就收留了他,但也不让他干什么活计,就是带着人买卖东西就行。 前日,他带着下人去买菜,便见到柳夫人的马车,出现在东郊。柳行很奇怪,按照道理,夫人还在守丧,怎么回离开府邸呢! 于是,好奇的跟了上去,发现柳夫人进了一处宅院。柳行年纪大了,翻不了墙,便让随行的小厮翻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发现,柳夫人竟然与人在私会。 于是,柳行便让人守住了门口,派人去大理寺死,孙伏伽带人赶到时,他们还在榻上。 我大唐民风开放,寡妇再嫁屡见不鲜,但守孝期还这么干,那可是有违家法和律法的,所以大理寺当即抓捕了二人。 柳夫人是官眷,自然不能动刑,但那个叫麻五的便不一样了,大理寺的差役也是可着劲的伺候他。 终于,他抗不住了,把事情给撩了。 是他与柳夫人合作杀了柳范,目的就是谋夺柳府的财产。这次幽会,他们也是商量着怎么变卖柳家的产业,离开长安,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逍遥自在的。 他们是两年前,在一个寺庙上香认识的,眉来眼去,一来二去,便勾搭成奸。而为了混淆视听,则是偷了那本弹劾奏疏,意图把官府的视线引向他人。 至于说密室杀人,其实也简单,那柳府的门窗,都是这个叫麻五设计的,他是个木匠。榫卯结构的门窗,他在不起眼处留一个销子,拔下来就可以进入屋里。凶器,就是他的木工刀,大理寺的差官,已经在他家中找到了。 “官员夫人,跟一个木匠私通?还谋害亲夫,这理由是不是荒诞了一点。” 孙伏伽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亲自审问了柳夫人,结果得到的答案是,柳范早年在瓦岗时,曾经受过伤,虽然不影响人道,但却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这一点,他也去问了柳奭,得知确实受过伤,但是不是影响生育便不得而知了。可这也不奇怪,毕竟是难以启齿的事,关系再好的兄弟也不会说。 另外,就是麻五这个人,在那方面的能力特别强,所以柳夫人便下了水。 这女人嘛,一旦因为这个迷了心神,那是多少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所以,孙伏伽已经把结案的卷宗写好了,就是他二人里应外合,杀了朝廷的命官。在这方面有专门的法度,吴王殿下的冤屈洗清了。 “就这么简单?” 孙伏伽笑了笑,有些事就这么简单。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有大阴谋的。他处理过的案子里,有很多都是没人在意的细枝末节引发的。 “确定,这个麻五,没有别的背景?” 这个,孙伏伽也查过了,长安人氏,家传的木匠,坊间里还算有明。 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蹲过三年的大牢,便因为他这爱花花的毛病。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那真是没什么人愿意去利用,也没什么可利用的。 至于,柳范那本奏疏,便弹劾淮南治河不利,漕运不通的,他也带来了,与吴王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行,这样的话,咱们去见陛下!” 有个这个事垫底,皇帝的心情应该能好不少,他也可以为窦奉节,多争取几天的时间。 孙伏伽呢,也是这个意思,他知道,太子最近可是为窦奉节、永嘉公主的事苦恼的。这是个拖延时间的好借口,所以他是第一时间就来了。 125章 阴阳脸 孙伏伽是大理寺卿,也是状元公出身,可是说是读书人成功的典范。 可他做刑官多年,多少也沾了一些市井气,不像一般的读书人那般迂腐。 大理寺呢,为了办案方便,养了不少贩夫走卒,这些人混迹于市井中,兼职为破案打听线索。 接到刘德威的公文后,他就向下发了通报,找到窦福的线索者,赏金一百。 一百金可不是小数字,够这些人买院子,置产业了。 所以,都跟红了眼似的,四处钻山打洞,就是要把刑部画像中那个人找到。 金钱的魅力是无限的,一个挑夫在长安西城的一间铺子外,发现了与此人面貌相似者。 随即报告了大理寺,孙伏伽也是派人,立刻前往捉拿。 的确是废了不少劲,死伤了两名差官,才将那个“窦福”捉拿归案。 李承乾接报后,也是李恪立即前往,在大理寺门外,碰到了刘德威、独孤谋。 到了正堂,大理寺卿胡演,招呼众人喝茶,孙少卿那边审着的,是与不是一会就有结果了。 “胡寺卿,有没有饭食,本王与太子可是还饿着呢?” “有有有,别人没吃的,还能少了两位殿下的么!” 李承乾则告诉胡演不必普涨,大伙吃什么就来什么,别搞特殊。 胡演应了一声,也是亲自去安排,不一会,五碗热腾腾的面便上来了。还有一盆熟鸡蛋,及四盘手撕羊肉及五道小菜。 胡演知道,皇家的规矩,正要当着太子的面试菜,却被李承乾抬手拦下。于是,招呼众人坐下,一边吃一边等。 饭还没吃完,孙伏伽就回来了,在李承乾的招呼下,也是坐到桌前,一边吃,一边与众人说。 这窦福呢,的确是蛊惑环儿的罪魁祸首,这一点毋庸置疑了! 他亲自带人动的刑,那家伙真是挺能扛着的。 但孙伏伽有孙伏伽的手段,还是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 这个窦福,不是真名,他原名叫高圳,是蓝田人氏,大业年时迫于生计,落草为寇。大唐建国后,被朝廷收编,进了旧东宫的长林军,做了一名小校。 “殿下,还往下说吗?” 李承乾呵呵一笑:“你都说了旧东宫,说你的!今天在场的都是陛下的忠臣,说吧,没事!” 玄武门之变时,他所在部队,遭到了秦叔宝、李君羡的毁灭性打击。高圳负伤昏迷,被当成死人扔到了乱葬岗。 他没有家人,只能逃亡,因此错过了赦免,没能像冯立的军队一样重新编入唐军。 流落江湖的那几年,他凭着当山匪的狠辣,及对战的经验,真的闯出了一点名堂。 三年前,他被一股神秘的势力收买,从了他们麾下的鹰犬。 “什么势力?”,李恪的直觉是李承宗,因为大哥说,现在他们哥俩做恶梦都可以说是李承宗搞得鬼。 孙伏伽答道:“天宗派!” 这个江湖帮派,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最起码他办的案子里,也是第一次见道。 刑部尚书-刘德威也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但从这个高圳口中,不难得知,这个江湖帮派,非常的神秘,揽落的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他们不打家劫舍,也不争强地盘,专门杀人。有直接派杀手的,也有像永嘉公主这般做局的。 高圳是个小喽喽的,他得到资料,都是几经辗转到他手,他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谁。 但这个帮派,对于完成任务的奖励非常高,拿高圳这次来说,足足有一千金可拿。 进公主府时,拿的窦家腰牌,也是随资料一起来的。上面的人指使他,策反了环儿。 要说这是无头案吧,线索到这便算结了。因为高圳已经招供了,是他所在的帮派收到暗花,所以才要设计死永嘉公主。 但依着孙伏伽帮案的经验来看,这个事,蹊跷! 他认为的蹊跷,主要分为四点。 其一,公主府的情况,不是内部人士,外面的人根本不清楚。他们这个天宗派,是怎么知道公主责罚了环儿呢? 要么就是还有高圳不知道的同伙,在为他们搜集消息,要么就是公主府还有内鬼。 其二,永嘉公主死了,对谁最有害!自然是窦家,窦奉节和窦琮,都免不了要被牵连,严重一些甚至还会被治罪抄家。 是什么人与窦家,有这样的恩怨呢?非要致他们于死地? 其三,出暗花的人,必然是朝中之人,因为他了解朝廷的动向,更晓得勋贵之间的矛盾,他在激化这种矛盾。恰好抓住了杨豫之之事,彻底将此做大。 其四,那个环儿为什么自杀?反正她是死定了,但为什么急于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她是在保护高圳吗?还是说她一早就是天宗派派去永嘉公主府的? 独孤谋想了想,插了一句:“会不会是窦轨活着时,结下的冤仇?” 刘德威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窦轨带过兵,也做过封疆大吏,又因为铁腕手段,得罪人海了去了。 一般的官场恩怨,大多会随人死了,时间的推移慢慢消散,谁也不会记这么多年。 除非是大愁,灭门那种! 这就好说了,让窦琮过来问问就知道,他哥干过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胡演呢,倒是觉得,窦轨、窦奉节的仇家们,都是可以列为怀疑的对象,特别是现在还在朝的官,不管是京官还是地方官,都该纳入其中。 “你看,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集思广益之下,不久就商量出主意了!” “这样,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办理此案,独孤谋和孙伏伽,你俩对接,去大狱问问窦奉节。” “孤与吴王,再辛苦一点,去一趟凉国公府,找窦琮谈谈!” 是,众人起身,拱手领命!李承乾也是放下筷子,拉着李恪上了马车。 李恪呢,因为吃的有些多,在揉肚子,还不忘问李承乾,这个天宗派,会不会与李承宗有关? 李承乾摇了摇头,这上哪儿知道去,除非刑部和大理寺,能把他们连根都拔了。 第126章 费脑子 窦琮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揪胡子,李承乾哥俩眼见着,他把胡子都揪掉好几根了。 可他就是没想出,兄长与侄子,到底跟谁结过这么大的仇恨! 李恪实在累了,斜靠在茶几前,拄着脸:“我说凉国公,你还是心里没数啊!” 窦琮也是无奈,一般来说,只要不能过去的,谁弄人不是往死弄,难道等到人家来报仇吗? 再说,我们两代人,为什么会与结仇,还不是因为你们家?这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 李承乾也看出了窦琮的无奈,吐了葡萄皮:“凉国公,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把你家做的孽,都写下来吧!” 窦琮被说的一脸黑线,可他也承认李承乾说对,于是做到书案前,摆开三张纸,将他知道的,他们两代人结仇的人家,一一列举出来。 李恪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吃着葡萄,还不忘吐槽,说窦琮太糙,真是什么磕碜事都做。同时,无视了窦琮杀人的眼神。 而李承乾呢,对此却表示无碍,因为世家大族都是外面光鲜,谁还没干过几件腌臜事,这太正常了。 说窦轨呢,攻永丰仓时,杀了不少人,隋将杨焕被他满门尽灭。 攻稽胡时,因为瞧不起他们是匈奴别支,所以把俘虏男女二万人,也都卖给突厥人了。当然,这笔钱,可是二一添作五,一半上交给了先帝。 攻打薛仁杲时,纵兵劫掠,抢了几家薛举的旧部,至于人自然就地处理了。 攻洛阳时,窦轨与萧瑀奉命封存府库,收其金帛。因为要挖的彻底些,所以他带人把看管郑国库房的人,通通上了大刑,一直逼问到死了为之。 窦轨入蜀任职时,用其外甥-高元作为心腹,准备外出时,召唤他的外甥而不按时前来,窦轨一怒之下,便将他斩首示众。 后来,窦轨要杀违反命令的家奴,负责监刑的官员犹豫而未按时处决,窦轨见状大怒,将监刑官一起斩首。 而当时的蜀中,行台郎中赵弘安是蜀中大儒,窦轨看不惯他的夫子样,动不动就对他进行鞭打,一年下来,共鞭打数百下。 再有就是行台尚书韦云起、郭行方,他俩都是建成的余党,而窦轨是秦府之将,自然针锋相对。玄武门后,他奉诏诛杀韦氏兄弟和郭行方,但却让郭行方逃了。 “对了,郭行方?” “殿下,这家伙跑了,肯定是他了?” 也正是因为郭行方逃了,所以,窦轨便杀了的家眷,以泄愤恨。 这可是大梁子,是过不去的! “这个郭行方,最后人呢?”,李恪好奇问道。 窦琮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听说他当年是往长安逃的,估计到了长安发现陛下登基了,便隐匿到了民间,反正就是再没见过! 可别小看这家伙,他可是跟着李孝恭、李靖平江南的悍将。曾经以三千破五万的战绩,击败过吴军。 李承乾揉了揉太阳穴,起身伸了个懒腰:“凉国公,这都半夜,弄点吃的吧!” 窦琮拍了拍手,早早准备的膳食,便被端了上来,公爵的饭食,可是比大理寺的水准高了。 李承乾夹了一块鸡肉,一边嚼一边与二人说:“这郭行方,可以当成一个排查的对象!” 但这人啊,根本就是没影的,而且不在朝多年,不太附和孙伏伽列举的条件,他们还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现任官身上。 而且,窦琮写的那些,他都看了,都是死幺的东西。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这事,看来还得落实在窦奉节身上,看独孤谋和孙伏伽能问出什么来! “殿下,咱们吃完了去刑部!” 啃鸡腿的李恪不乐意了:“凉国公,你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是吧!我们哥俩好歹也是皇子,你当是你家家仆呢?” 是是是,窦琮也意识到是他着急了,忘了礼数。今天这么晚了,太子殿下和吴王,就在他这公爵府休息好了。 他已经让人准备两个最好的房间,供两位殿下下榻。 “不用,我和老三住一间就行!” ........ 洗漱过后,李承乾和李恪换上了睡袍,兄弟俩坐在棋盘前对弈。 兄弟俩已经十几年,没这么在一起了。老实说,还真有些新鲜。特别是李恪,还讲了讲,小时候在一起的趣事。 “老三,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李承乾指的自然永嘉公主这个案子。从环儿到高圳,再到天宗派,看起来是合情合理,也都能一环扣一环的对的上。 但这个事,怎么就这么寸!意外,偶发,家丑,家贼,江湖帮派,或者说是宿仇。 一切都解释的通,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这是不是太巧了! 李恪喝了口水,落了一子:“大兄,咱们是不是孙伏伽说的那样,有点疑心太重了!” 皇帝就是疑心病重,哥俩也遗传了李世民优良的传统,也是疑心病重,做事喜欢三思而后行。遇到事了也总爱往最坏的方向看。 但有些事,就像孙伏伽说,就是那么简单。以柳范为例,他死的时候,他俩还怀疑,有人栽赃呢,故意给李恪下了这个套。 结果案破了才发现,就是一个私通,为了转移视线才偷了那本奏疏。 “是吗?” “那我问你,你要是那个人,偷了奏疏,为什么不销毁,等着官差上门抓证据?” 李恪挠了挠脑袋:“是啊,为什么!” 不过,李恪到底是聪明人,他马上就想到关键。这柳范被杀一案,也是有人设计的,目的就是了永嘉公主一案,做铺垫,混淆视听。 让我们接受,这都是意外,都是私事杀人,或者江湖仇杀,不涉及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承乾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们只能怀疑,但没有证据!” 或许,只有搞清楚,是谁出了暗花,揪出在朝的那个人,他们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李恪长叹一口气:“是啊,我们只能走着看了。” 第127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刑部 孙伏伽和独孤谋也是一夜未睡,他们把跟窦奉节谈完的内容,一一列在纸上,逐条的讨论可能性。 但结果不太乐观,没有找可疑的人。 而刑部尚书刘德威也是刚下朝回来,他对二人说,因为抓了高圳,陛下已经下了旨,赦免窦奉节。 但右卫将军,秦州都督是别想了,除了爵位,他屁的职位都不给他一个,让他以后跟着太子办差。 二人一听,这是好事啊!什么官职爵位,要是能跟着太子,他也愿意跟窦奉节换啊! 而且,窦奉节可是杀了杨豫之,跟杨师道结了死仇,这要是不托庇于东宫,将来能有他的好么! 总而言之,陛下还是顾念母族的,否则不会把他打发到东宫。 “你们俩呢,有想法没有?” 二人齐齐的摇头,不是他俩不努力,实在是这事太寸!窦奉节列举的这些人,有些是没必要,有些是没实力。 他俩就是把脑袋挤在一起,那也没头绪啊! “行了,没头绪就没头绪,先把窦奉节放了。” “出宫的时候,太子说了,让你们俩跟他一块进宫!” ........ 东宫-显德殿 三人见礼后,分坐于下,与他们同坐的,还有李恪、长孙无忌、杜荷、赵节,还有一个便是万年县令-崔钰。 李承乾坐在中阶上,问众人:“打个比喻,如果你们要谁死,是下套阴死,还是选择直面仇人?” 额!这个问题,问的好尖锐。 从痛快程度来说呢,自然是亲手了断,来的更痛快些。 但从身份及功利的角度来说,那自然是下套阴死了。事了拂衣去,省的日后给自己添麻烦。 就是说,把确凿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那也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这就是了,所以,酂国公遇到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孤要你们来,就是集思广益,看看这个事怎么办!” 不是李承乾小题大做,而是这个隐患不除,那便如芒在背,整个人都不舒服。特别是窦奉节,是不是总觉背后有人在偷窥? 赵节首先发言,他认为,这个事,其实也不难办。派人把他们都看住,一言一行都盯着,就不怕他们一直不漏马脚。 杜荷呢,塞了个桃子给他:“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吃桃吧!” 且不说这个事,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但说监视臣工,要是被人家发现,那就被御史们把脑门弹破不可。甚至,那些被监视的人,敢来东宫上吊,信不信!开玩笑,这么干,李泰做梦都得被笑醒了! 咳咳!提到李泰,长孙无忌咳嗽了两声,示意杜荷不是说这个场合。 随即发表自己的意见,长孙无忌算是玩心机手段的高手,一般人还真完不过他,当然除了魏征那个茅坑里的石头。 江湖帮派因为暗花,敢杀当朝公主,作局让窦、杨两家反目,出这暗花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要说与窦家有仇,是,可以这么理解。长孙无忌也能说,与杨家有仇啊! 别忘了,杨师道的官做的也不小,隋唐两代,与他结怨恨的人也不在少数。 说完话,长孙无忌还看向李恪。 李恪当然知道国舅是什么意思,他上午去了一趟杨府,特意与杨师道盘了盘。毕竟这个局死的人,一个人是永嘉公主,另一个就是他的儿子杨豫之。 说不准,人家就是冲杨家,才布的这盘棋。 可杨师道也搞不清楚,他跟谁有这么大仇恨。就算是政敌吧,能跟他做对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杨师道虽然与之不睦,但也知道对方的人品,是绝对干不出这种腌臜事的! “呸,腌臜,谁还能有杨豫之腌臜了!”,赵节一脸鄙夷之色。 李恪呢,耸了耸肩膀。这杨豫之是不像话不假,但杨师道,他还是了解的,这么大的家丑都出了,他不至于遮掩什么。 “那他要是有比儿子的命,更大的秘密呢?”,独孤谋插了一句。 不,李恪否决了这一条,杨豫之是杨师道的独子,家里就这么一根苗苗,所以宠溺异常,这也是杨豫之学坏的根本原因。 李承乾看向仔细翻阅卷宗的崔钰:“崔明府,别装书虫啊,说说你的观点!” 崔钰笑了笑,合上卷宗:“臣不是在装书虫,臣只是在找寿春县主的供词!” 李承乾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寿春县主,但还是示意李恪,介绍一下寿春县主的情况。 李恪呢,沉吟了一下,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寿春县主-李碧,与他和太子同龄,比他们小几个月,是巢王元吉之女。 生母呢,是巢王府的一个宫婢,本就是不受待见的存在,寿春县主也因为是女孩,亦不受元吉的喜欢。 寿春县主跟他俩一样,都是在千秋殿长大的,人胆小,怯懦,心地也善良。 玄武门之后,她被交给了巢王妃教养,及笄之后,嫁给了杨豫之。 这份卷宗,之所以把她排除在外,便是因为寿春郡主,没有胆量这么做! 崔钰淡淡一笑:“吴王殿下,你可能很了解你的王妹。但下官,更了解人。” 人,是这个世上,可塑性最强的生物,什么样的环境,滋生什么样的人。就算寿春县主在出嫁前,是个好人。 但碰上这个,乱了三纲五常的丈夫,她还能平静如水吗? 再换句话说,如果说这男人有没有在外面偷嘴,最先知道的,不应该是他这个妻子吗? 杨豫之,一个膏腴子弟,成婚还没几年,便纳了十几房妻妾,这种混蛋,是一个皇室县主能忍的吗? 听说,前些日子,柳范的案子,就是其妻与木匠私通杀人夺产。那杨豫之,为什么不能是寿春县主,报复设套呢? 李恪不相信寿春县主会杀人,就跟常人不会相信,官夫人与木匠私通的道理是一样的。 “你!” “老三,坐下!” 李承乾抬了抬手,示意崔钰继续! 寿春县主,自幼养在宫中,心机和手段,自然是耳濡目染。她是有这个能力和动机的,不是吗? 至于说,是不是她,崔钰不好做判断,那要查过才知道。 第128章 寿春县主 杨府-西苑,即寿春县主府 看着吴王带着这么多东西来,身着孝服的李碧不喜不悲。二叔把她嫁给这个浪荡子,自然也该晓得他早晚出事。 当然,李碧也不是埋怨皇帝,她毕竟反王的女儿,能活着便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弘农杨氏的门槛,不算低了。 昨天,长广公主因为杨豫之的事,彻底病倒了,她在榻前伺候了一宿。她这个婆母兼姑姑啊,就是太惯着儿子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寿春妹子,你也太往心里去,事出了就得接受,人还得往前看。” “吴王兄,小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胆子小,性子也冷,而且,他对我也不好,实在是没什么可伤心的。” 额,这话让李恪有些不知道怎么答了,他只是看向崔钰,可崔钰这家伙根本就不给他反应,李恪只能硬着头皮与寿春攀聊。 出了杨府,李恪便问崔钰,在府里一句话都说,就知道看,太子让他来,就是看的吗? 崔钰摇了摇头:“殿下,臣确定,县主一定隐瞒了什么!” 至于是什么,还是到东宫在说他,也让太子点评一下。 哼!瞧这家伙神神秘秘的,李恪就是一阵无语,感情这哥们,是个喜欢装酷的,比他还能装! 一行无话,回到显德殿,李承乾正在与长孙无忌对弈。见二人这么快就回来,还挺惊讶。 “问出什么?” 李恪耸了耸肩膀:“你问他吧!” 李承乾看向崔钰,而崔钰非但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是问了李承乾一个问题,知不知道寿春县主会武功。 什么?长孙无忌扭过头来:“这不可能,她是在掖庭长大的,谁会教她武功!” “不,下官肯定,她会!”,崔钰非常肯定。 而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寿春县主,在端着茶盏时,手指不由摩擦杯壁,而其中的茶水竟然形成了一个平缓的旋涡。 他曾经处置过一个江湖高手,这家伙就是用内力催动饭碗,以至于让手中的粥,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温度。 “太子殿下,您也是内家高手,您应该能做到吧!” 李承乾单手端起茶盏,原本轻微波动的水纹,渐渐变成了旋涡。 是的,他能做到! 但他还是不明白,寿春的武功是谁教的? 而且,就算会武功又怎么样,难道这就是崔钰说的证据吗? “是的,殿下!臣听说,宫中自古以来就有一支力量,他们隐匿在宫人、宦官之间,代代相传!” 李承乾看向长孙无忌,他虽然在宫中生活多年,但真是不知道这事,所以便得看老狐狸怎么说。 长孙无忌点点头:“是的,有这么一支力量!” 宫中的人,命贱,不仅要伺候主子,甚至一个不小心,便会丢掉小命。从汉朝开始,这支力量,便存在了。 他们有的是宫人,有的是宦官,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守望相助罢了。 但随着时间日久,一些人发生了转变,企图改变命运,这也就是宫人出身的奸妃、宦官乱政的由来。 这些人中,也有一些武学高手,有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选择暴力来解决问题,清除异己。 这太极宫,始建于隋文帝开皇二年,至今不过是四十余年的光景。前隋时期的一些人,至于还有在宫中的当差的。 至于说,他们中有没有这样的势力,成没成气候,是不是有人教寿春,他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长孙无忌可以肯定,就算他们中有人教了寿春武功,她也没理由能接触到江湖中人。 长孙无忌说这话是有道理的,诸王皇子中,那真是形形色色什么都有,他们有学好的,也有学坏的,但却没人会自降身份,与匪类为伍! 崔钰笑了笑:“赵公,别太绝对!” 如果,寿春县主是蓄谋已久,那有心算无心,她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李恪喝了一大壶水:“你就说,你没证据,怎么跟人家说!” 这寿春县主可是元吉的女儿,不比别人,要是轻动他,那可是会有人说闲话的。特别是,那些标榜礼仪的家伙,他们会说陛下是有意在赶尽杀绝! 李承乾想了想,淡淡一笑:“要不,孤去试试?” 不行!长孙无忌当即便否决了,别说李承乾的功夫好成什么样,万一是真的呢,谁能保证不会出问题! 噗!“赵公,你别看小王啊,我虽然弓马不错,但我不会内功!” 长孙无忌当然不是在看他,而是崔钰。既然他这么确定,也这么了解内家功夫,肯定不会是处决过犯人那么简单。 想来也是会一些内家功夫的了,所以由崔钰潜进去,再合适不过了! “万一失败了呢,他会不会当采花贼给弄死?”,李恪贱贱的说道。 那长孙无忌可不管,反正怀疑的苗头,是他提出来,那就得由他来决! 崔钰嘿嘿一笑:“下官去,没问题!但下官这点功夫,怕是招架不住!” 李承乾点点头,把张思政叫了进来:“你去,把袁客师找来,就说孤有事要他做。” 袁客师是袁天罡的儿子,他的《气神经》修炼的比李承乾还高,有他帮衬着,量也不出了什么大事。 但他得给崔钰约法三章,动静不要闹的太大,李家和弘农杨氏,都是要面子的。 崔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臣晓得该怎么做。” 对崔钰,李承乾是有信心的,这家伙说是人也行,说是鬼也不错,神神秘秘的。 但接触这么久来,李承乾还是觉得,他挺靠谱的。所以这事交给他,也许是最稳当的。 唉,想起在千秋殿日子,李承乾叹了口气:“孤是真不希望,是她!” 李恪也是跟着摇头叹息,谁又想的。都是千秋殿的玩伴,当年的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没几个活着的了。 长孙无忌呢,看到哥俩这样,也是出言调笑:“你们还可怜他们呢?要不是当年我们赢了,躺进土里的,就是你们哥俩,明白么!” 在长孙无忌看来,胜者王侯败者贼,这没什么好说的! 第129章 做梦! 寿春县主的确是个高手,一手飞针术,连袁客师都不得不称赞,她是个高手。 “吴王兄,好算计!” “白天送了东西,晚上就让人来试探!” 可试探出她会武功,又如何? 以她的武功,如果要杀死杨豫之,轻而易举。要是她想做,何必费这个劲头去设计什么,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那下官问一句,您为什么不杀他?” 呵呵,“崔明府,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恰恰相反,寿春还得感谢他呢,因为嫁给了杨豫之,所以她才有自由之身。 现在,他死了,寿春就更自由了。只有她不愿意改嫁,那就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是吗? 额,崔钰点点头,他明白了!原来是他想错了,把他们想成了真夫妻,反目成仇,所以疼下杀手。 “就算是假夫妻,那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县主能不能给下官指一条明路。” “谁最想杀杨豫之!” 潜出府邸,袁客师便要离开,但崔钰却拉住了,相邀一起去平康坊坐坐。 袁客师当然知道,崔钰不是为了荷花酒,可他对这案子没兴趣,他们不良人,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还有,看在太子面上,袁客师提醒他一句,不要再出招惹寿春县主,这女人的针,太阴毒! 看着袁客师远去,崔钰摇头苦笑:“你们啊,看的都是活人!” “没办法,那某只能在死人方面想想办法了!”,说着,便向酒馆走去。 卖了一坛酒,回到府衙,喝了个酩酊大醉,魂游天外了! 翌日醒来,揉了揉发胀的头,崔钰便让差役打了水,好好的洗漱一番,随即便上了马车,往刑部去了,他去找独孤谋和孙伏伽,希望他们能出一队人,去扫了长寿坊的一处宅院。 独孤谋和孙伏伽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崔钰是太子的座上宾,早晚扶摇而上,所以便同意了。独孤谋更是拿上横刀,亲自带队。 就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且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崔钰呢,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走,最后走到神龛面前,轻轻的扭动一下,便一道暗门打开。 走进一看,便见里面堆积了财宝,还发现了一批卷宗。这些卷宗,全是有关长安一些豪强权贵的丑事,其中也有与杨豫之有关的,里面记述的都是他做过的恶事。 独孤谋很奇怪,他是怎么确定,这里有线索的? “我要说梦里梦到的,你信吗?” “不信!” 卖关子就卖关子,独孤谋对他的办法不感兴趣。但外面的汤茶都臭了,起码五六天没人回来了。所以,他们还是扑了空。 崔钰淡淡一笑:“扑空正常,谁也不会傻傻的等着我们来抓!” “但这最起码可以让我们确定,杨豫之是一直有人关注的。” 事是这么回事,但人家盯着的,可不仅仅是杨豫之,还有好多纨绔呢! 难道他们都是标靶? 那乐子可就大了! 崔钰嘿嘿一笑:“独孤侍郎,你想多了,这是专门卖消息的。” 有些人,为了整人,就是喜欢买些小道消息。然后照着这消息,寻找软肋再下属。 “你就是为了杨豫之这部分来的?” 是的,就是如此,其他的,便都归刑部的,也许将来办案能用的上。 “你想在这里找到什么?” “不会是在他的腌臜事和狐朋狗友中寻常线索吧!” 这么说也没错,独孤谋出身独孤氏这样的皇后之族,自然走的是光明正大之路,不屑于这些旁门左道。 可崔钰与他不一样,他专门喜欢去推敲隐秘之事。人啊,都有两面性,而他们的黑暗则是最真实的一面,也往往是最接近真相的。 就说杨师道吧,他有个兄弟叫杨续,以文辞著称,官拜郸州刺史,五年前,莫名奇妙的死在了自己府邸。其子-杨思止只得投靠杨师道,平日里也是跟着杨豫之的。 看看这有关于杨豫之的卷宗,里面的腌臜事,有超过的一般的事,有杨思止参与其中。 而在杨豫之被杀的五天前,他去了华州,去整理杨家在当地产业。 “独孤侍郎,你有兄弟吧!你该知道兄弟之间,有时候是没有秘密的!” 哼!独孤谋冷哼一声:“那也不一定!本官就亲自废了弟弟的双腿,他下半辈子,只能在榻上生活。” 独孤谋的弟弟-独孤隼,曾经也与他一样,都是长安城有名的纨绔。 但纨绔与纨绔不一样,独孤谋是好勇斗狠,而独孤隼则是下流。 也正是因为他下流,坏了不少姑娘,甚至还弄出了几条人命,所有独孤谋亲手把他给废了。 额,崔钰也没想到,独孤谋是这样的狠人。但他也该明白,杨豫之与杨思止,是狼狈为奸之辈,他们俩都是独孤谋说的下三路的。 所以,杨豫之与永嘉公主的事,杨思止一定是知道的,甚至一开始就知道。 而杨思止是杨师道血缘最近的侄子,按照家族的排序来说,杨豫之死了,杨府的家业、爵位,可都是他的。 “你是说,他与外人勾结?” “独孤侍郎,你是后族之家的子弟,竞争是不是也很激烈啊!” 世家大族内部的争斗,有时候比战场都危险,他们下其手来,往往也是不择手段。 什么亲情,道义、礼法,都是可以不顾的。这些道理独孤谋应该懂,不是吗? 嗯,独孤谋点点头:“也许,你说的对!有了这些,刑部可以出拍票,去抓杨思止!” 不不不!刑部出手,人家也可以不认,甚至还有激起,不明其事的杨政道的反感。这件事已经闹到的很不光彩,没必要再闹的节外生枝。 “那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关中有小股山匪,不是吗?” 明白了,崔钰是想让刑部的差官,打扮成山匪,把他劫走。一来便于审问,二来更有利于钓他的同伙。 行,这个事好办!刑部有几队专门用于出外办案的差官。他们都是生面孔,平时不怎么在人前显露,最适合干这活计了。 “行,那就按侍郎说的办。下官去东宫,向太子禀报一下。” ........ 第130章 你说难受不难受! 杨思止本来玩的听开心的,下面的人伺候着,还没有人跟自己争抢,无忧无虑的,真是舒服。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回转的路上,竟然被马匪给劫了,那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套上麻袋就抓人啊! 杨思止本来以为,他们无非是求财,这好说啊!给就是了,他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可这些人不要钱,给钱都不要,就要各种折磨人的方法折磨他,搞得杨思止是欲哭无泪。 “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你自己干了什么不清楚吗?” 干了什么,自己干什么了?在自己的封邑里欺男霸女,这些人为那些穷棒子抱打不平? 还是喝花酒,不给钱,他们是来要花酒钱的?亦或者,是替哪个相好的,来找他报仇? 杨思止想了足足两炷香,还是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得罪了谁,要这么整他。 “各位大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就算是要弄死我,也得给个理由,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是真想不起来,到底是得罪那尊神仙,让他这个搞我!” 听到杨豫之的名字,杨思止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惊恐。随即又是摇头否认,他对堂兄忠心耿耿,根本不会对兄长不利。 可他这种小把戏,怎么能瞒过刑部经验丰富的差官们。他们立即以杨公子的名义,对杨思止变本加厉的折磨起来,弄得他是痛不欲生。 折腾了半个时辰,杨思止终于扛不住了,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待了。 上个月,他在平康坊-喧哗楼喝花酒,被两个人搞了,他们不要钱,不要物就是要知道杨豫之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人家拿着刀,又比划着他的要害部位,没得办法,他只能堂兄与永嘉公主的丑事交待了出去。至于其他,他是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要对堂兄怎么样! 可差官们信吗? 当然不,像这种纨绔子弟,最擅长的就是说谎,最擅长的就是狡辩,他们是骨子里的坏,岂能这么容易就交待了真相,糊弄小孩呢! 于是,又是一顿胖揍,而且他们揍的要比上一次重多了,那肉厚往哪揍,却是避开了脸,因为后期要带回去审,打坏了,上官那不好交待。 “好好好,既然你们是堂兄派了的,那我也就不装了!” “是,是我告诉他们的,我也知道他们要对堂兄不利。但那又怎么了!” 杨思止,十五岁来到长安,一直都是堂兄杨豫之手下最忠实的走狗,不管堂兄让他干什么,他都不带迟疑的去做。 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他知道,他想在弘农杨氏这样的大家族活下去,就要抱着叔父-杨师道的大腿。而拍好他儿子的马匹,就是杨思止的唯一能做的,又力所能及的事。 可杨豫之是怎么对待他的,这么说吧,要是他院子里养条狗,都会比杨思止的地位高。对于自己,杨豫之是非大即骂,惹了事也第一时间拿他顶包。 这也就算了,杨思止知道给人当狗就是这样的,他想活着,想保准这份虚假的体面,这些都是他必须承受的事。 可杨豫之呢,这样还不够,偏偏往他心窝子里扎,明明知道他心仪-媛媛姑娘,却硬是把他从翠玉轩赎了出来,弄给自己当妾。 他缺女人吗?宰相公子,世家子弟,他当然不缺。可他偏偏与自己抢,抢自己的心头肉,这是为什么? 他就是为了作贱自己,就是为了折磨自己,所以杨思止对他的堂兄,心里早就充满了怨恨! 可即便是怨恨又能怎么样,他知道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有宰相的爹罩着,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他只能蛰伏。 一直到,有人找上他,想要搞垮杨豫之,杨思止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只要他死了,那杨府的一切便都是他了啦,包括媛媛。 这样的机会,他为什么放过!所以,他便将杨豫之最大的丑事,最大的软肋,对他们和盘托出,并真心希望他们一击成功。 可现在,杨豫之让他们来折磨自己,很显然,他们失败了。也肯定是他们把自己交代了,堂兄才让这些人以山匪的名义折磨死自己。 所以杨思止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来吧,动手吧,给个痛快的!说罢,杨思止便闭上了眼睛。 可他等了半天,一点感觉都没有,人家也没有动手的意思。疑惑的杨思止,只能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刀,而是刑部差官的腰牌。杨思止愤怒了:“他给了你们刑部什么好处,还是我的好叔叔,故意来羞辱我的!” 是的,在杨思止眼中,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出自杨师道的指使,是他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羞辱他这个不争气的侄子。 可他不该这么做,因为杨思止只是纨绔,只是花天酒地而已,坏也没有他的儿子坏,他不能因为这个便以权谋私,他不服! 差官-郭虢,淡淡一笑:“你想错了,杨公已经不是宰相了,他现在只是吏部尚书。而你堂兄也在前些日子里驾鹤西去了。” “我们,只是奉命,来查,你是否与杨公子之死有关,仅此而已!” 什么?被人耍了! 杨思止都快疯了,他,忍了这么多年,苦了这么多年,眼瞧就要熬出头了,竟然是因为受不了疼,把自己的前途,后半生的富贵,都交代出去了。 这样的结果,他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让他彻底失去了心里的防守,人是哭的稀里哗啦的,他是委屈,真委屈啊! 可刑部的差官们不管那些,把他的嘴堵上,人结结实实的捆好,把他安全送回长安,关入刑部大牢,他们就有一大笔赏钱可领。 杨思止的痛苦,正是他们快乐的源泉,他们为什么要同情一个纨绔子弟呢!不,他们不同情,他们只是在憧憬,拿了这么多钱,该怎么花,才好! “走着,回长安喽!”,郭虢大手一挥,杨思止便又一次的被套进了麻袋。 ........ 第131章 小东西 杨思止进了刑部大牢,喜提单间,他对自己的将来,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但被他供出去的那两个人,则进入了独孤谋的视线。与孙伏伽商量了一下,便着手抓捕二人。 没过三天,人便蓝田被捕,但他们的口供,却是让独孤谋和孙伏伽,有些不知无语,竟然是个低贱的胡姬。 这个胡姬,就是个牵线的,而直指她如此的,竟然是一位西域胡商。 扯来扯去,又扯到到一个胡商身上。胡商南北行走,走到哪儿,便在那经商,上哪儿找去。 他二人也只能进宫,向太子请罪,这案子真是没法查了。 可他们请罪请早了,虽然他们没什么进展,但崔钰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魏国县候-驸马都尉-裴律师,有些嫌疑。而崔钰之所以把矛头对准裴律师,则是因为与窦奉节的一段话。 原本,窦奉节本来选的街东酒楼,而裴律师非要把他带到街西的酒楼。而那个映射永嘉公主的故事,便是在此发生。 是,可以解释为巧合,可从之后,是一个巧合套着一个巧合,后面的事也是越查越巧,就好像安排好的一样。 对崔钰的看法,李承乾是非常的赞同。而裴律师这个人,也的确不是什么好鸟,别看他也是李家的女婿,但与柴绍等人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说,裴寂是坏,那这个小子就是蔫坏。早年间,他在宫中做千牛卫时,他便是屡做恶事之人,要不是有裴寂这么个好爹,他早就被埋土里了,更别说当什么驸马都尉。 可话说回来,他毕竟是天家驸马,大唐的侯爵,抓他,用什么借口呢? 崔钰嘿嘿一笑,掏出一份奏疏呈了上去,这里面全是裴律师作恶之举。陛下向来注重吏治,用这么收监裴律师,正大光明。 李承乾点点头,他把奏疏交给独孤谋,让他和孙伏伽,去把这上面的事查清楚,最好找到证据,证人。 二臣也是随即领命,请太子放心,他们定然全力以赴。 ........ 十日后,李世民接到刑部、大理寺的联名弹劾,弹劾驸马都尉-裴律师,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欺男霸女之罪,并列举的一系列证据。 李世民大怒,随即下旨,羁押堪问裴律师。而一般来说,惩办这个级别的勋贵,一定会有人说情。 但直至岑文本代表中书省领旨,满朝公卿中,也没有一个人,替裴律师说一句话。真是不知道,是他老子裴寂活着时,得罪的人太多了,还是他自己这么招人讨厌。 而朝会散后,李承乾叮嘱了独孤谋、孙伏伽两句后,便换了身衣服出了宫,宁夫人下面的商会,有一个砖窑,竟然意外炼出了一个小东西-水泥! 这东西,是李承乾一早就交待下去的,烧砖的匠人们,用了很长时间,才摸索出了这东西。宁夫人也知道太子重视,不敢大意,于是也赶紧把消息送了进宫。 到了地上,李承乾先是检查了一下水泥,随即详细听取了他们研发的过程。 首先,他们开采了石灰石,由弄了一些粘土和其他辅料。又将采集到的石灰石和粘土,砸成较小的颗粒。 然后,一遍一遍的按照不同比例将这些原料混合在一起混料。其次,将混料被送入窑中,进行煅烧,使其成为熟料。 最后,熟料被送入磨石中,与其他的材料一起进行粉磨。使熟料变成细粉末,从而获得了这种水泥。 他们试验过了,按照一定的比例,将水泥和沙子混合在一起,用水搅拌均匀,然后铺在地上,几天之后,便可获得坚硬如石的石板。 拿这种东西,作为建筑材料,做与砖混合在一起盖房子,或者铺路都是订好的材料。 李承乾当然知道水泥的妙用,否则他也不会花费这么多钱财和精力,让他们来研究这个。 获得宝贝的李承乾,当即便表示重赏所有的匠人和窑工,每人赏一年的薪俸,赏羊十只。 同时,勒令窑工领事,大量的招手工人,要将水泥大规模的生产,他不仅要用来修房子,还用它来修路,修城池。 不要怕花钱,花多少,商会补多少,他要的质量、数量,对水泥,他的要求就是一点,多多益善。 当然,生产指标是要严格执行的,比重与容重是三比一,这一条必须严格贯彻,绝不能掺假。 还有就是细度:水泥颗粒越细,硬化得越快,早期强度也越高。因此研磨必须加细再加细。 另外,就是防尘的问题,这东西在空气中,容易吸入肺部,灼烧肺部,时间长了,人就废了。 所以,防尘的头罩,面罩,上工时必须佩戴,尤其是面罩,要多用几层布,这样才能最大的限度上保证,过滤水泥在空中的颗粒。 至于水泥的验收标准,则是按照质量鉴别、“闻”泥析品质、“问”泥的来源、“切”泥知寿命等步骤来完成,缺一不可。 还有,就是储存、使用的问题,水泥忌受潮结硬、忌曝晒速干、忌负温受冻、忌高温酷热、忌骨料不纯、忌水多灰稠。 这都是他们在平时应该注重的问题,因此,储存水泥的库房,必须按照上面的忌讳,严格进行修建、使用。同时,还要专门的人进行统计,检查。 标准就是一百斤一个麻袋,这样好过数,也好运转。 李承乾给他半年时间,他们要在秋收前,准备三十万袋水泥,他要用这三十万袋水泥,重新铺设天街。 把天街打造成一个样板,作为代表性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来见证。这样做的效果,要比强推水泥让人使用,可是要强的多。 他还鼓励匠人们好好干,要有耐心,将来大唐的每一条路,都要用水泥来修,每一间房子也少不了水泥的辅助,他们将来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工头,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李承乾这边刚查完水泥的事,便将李恪神色严肃的跑了过来,他知道能让老三这样,一定是又出事了。 第132章 多事之秋 吐番因唐拒婚,攻吐谷浑、党项,兵锋直指松州。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也没有表现过分的惊诧,因为他早就经历过了。 吐蕃听说吐谷浑都尚唐公主,便也派使臣到唐,并且带来很多金宝,再次请婚,皇帝没有准许。吐蕃以为大唐是被吐谷浑离间,于是发兵将吐谷浑赶到青海以北。吐蕃又进而攻破党项、白兰各羌,率众二十多万屯兵在松州境内。又派使臣进贡金帛,表示前来迎娶公主,同时进攻松州。 但与上一次的不同的是,北边的薛延陀部,夷南立了小汗,提前了足足半年。薛延陀真珠可汗带领部落在颉利故地建立牙帐,有强兵二十多万,势力日渐强大。真珠可汗让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统帅南部和北部,意图恢复颉利的旧势。 李承乾回宫时,正赶上军师会议,而且李世民听说房玄龄的意见,采取北抚西打的策略,承认真珠可汗的两个儿子为小可汗,并赐给二人鼓纛,以分散薛延陀的力量。 同时,拜陈国公侯君集都主帅,以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左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率步兵、骑兵五万人出击,驰援松州,迎战吐蕃。 除此之外,西突厥东西分治,西部立欲谷设为乙毗咄陆可汗。欲谷设立后,与至利失大战。结果东西分治,从伊犁河以西属乙毗咄陆可汗,以东属至利失可汗。李世民为了消除西突厥趁机袭扰边境之忧,特意派遣使者,分化两部,扩大他们矛盾,使其困扰于内讧当中,纷纷争取大唐的支持。 今日议的事,果然没有好事。 而到了傍晚,李世民、李承乾、李恪父子三人用膳时,高士廉、黄门侍郎韦挺、礼部侍郎令狐德葇、中书侍郎岑文本撰《氏族志》成书奉上,算是给这一天的雾霾,添了一缕霞光。 李世民冷哼道:“山东人士崔、卢、李、郑诸族,好自矜地望,虽累叶陵夷,苟他族欲与为昏姻,必多责财币,或舍其乡里而妄称名族,或兄弟齐列而更以妻族相陵。” “朕修《氏族志》,不单单是为了李家,更是为了整治,他们贪心。” “汉高祖与萧、曹、樊、灌皆起闾阎布衣,卿辈至今推仰,以为英贤,岂在世禄乎!高氏偏据山东,梁、陈僻在江南,虽有人物,盖何足言?” “况其子孙才行衰薄,官爵陵替,而犹卬然以门地自负,贩鬻松槚,依托富贵,弃廉忘耻,不知世人何为贵之!” 正是李世民,慷慨激昂的喷那些,要着高价彩礼的时间之时,工部侍郎虞昶披麻戴孝入殿,进门就是嚎啕大哭,李世民一个踉跄坐在龙椅上,他知道久病不起的虞世南,没了! 想起过去的重重,李世民眼圈不由一红,想当初武德四年,李世民灭窦建德,授虞世南为秦王府参军,不久转任记室参军。后来,李世民受封天策上将,并建立文学馆,虞世南被授为弘文馆学士,与房玄龄共掌诏告文翰,为“十八学士”之一。 贞观以后,虞世南年已衰老,上表请求辞官,李世民下诏不允,升他为太子右庶子,虞世南坚决推辞不受,才被授为秘书少监。 他编撰的《凶吉书仪》、《群书政要》、《圣德论》都是李世民早晚必读的书籍。他们君臣之间,可谓相知甚深。 长叹一口气,便对李承乾兄弟说:“虞世南对朕忠心一体,拾遗补阙,无日暂忘,实为当代名臣,人伦准的。朕有小失必犯颜直谏,而今亡故,朝廷上下,无复人矣!” 于是,又赐东园秘器,允许虞世南陪葬昭陵;加赠礼部尚书,赐谥号文懿。并命太子、吴王,至府邸亲视丧事,以示皇室之重。 ......... 唐朝的葬仪程序,从初丧到终丧,一般为停尸、招魂、殓殡、吊丧、服丧、送葬、居丧、墓祭等几个主要仪节。 人死后,需将尸体安放在特定的地方,并在短时间内对尸体进行一系列处理。就是将死者抬放在靠近地面的尸床上。在此前后,需按照古代的丧俗,依次履行各种丧葬仪节。 人濒临死亡时,用新丝绵絮置于临死者的口鼻上,以验呼吸之有无,称之为属纩。若不见新絮摆动,便可验明已经断气。诸子及亲属、侍者皆哭。属纩习俗,自周代开始,沿袭甚久。 李承乾兄弟随着虞昶到府时,虞世南的女儿-虞秀姚,女婿-议郎行右卫府长史萧鉴,正在帮老人家整理丧服。 看着盖着丝绵的虞世南躺在榻上,李承乾也是长叹一声。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读书人,觉得他们懂的太多了,所以虚伪。 但虞世南这个人,不一样,陛下曾称赞虞世南有超世之才,身兼五绝:忠谠、友悌、博文、词藻、书翰。 这个评价,可以说是非常高,但又毫不过分,毕竟人家的确是做到了。 两兄弟默默向着虞世南的尸体,行了一礼,表示尊重,而虞家的儿女也是连忙磕头还礼。 就是此时,起居郎褚遂良拿着一首御诗进来,他说,陛下方才做了一首,追述往古兴亡之道的诗文。 但又想到虞世南之死,便感叹说:钟子期死,伯牙不再鼓琴。朕的这篇诗,将拿给谁看呢? 于是,命其拿诗到虞世南面前,边读完后焚烧,希望他的神灵能感知。 虞家儿女闻言,无不悲哭异常,也不停的叩头,叩谢陛下的隆恩。 当然,李承乾觉得这诗不怎么样,有点太假了的意思,但做皇帝就是这样,有时候假不假的不重要,关键是要做,要做给死人看,也要做给活人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念旧,体恤功臣的皇帝,在这一点上,李世民可以说是为了他做足了榜样。 李承乾呢,也是依着葫芦画瓢,亲自提笔,为虞世南撰写墓志铭。尽可能的把他知道的所有好词,都写了上去。 第133章 启发 虞世南,与欧阳询是老朋友了,老头年逾八旬,听闻老友病亡,还是不顾身体的,让他儿子兵部侍郎欧阳通扶着他来拜灵。 而见长孙无忌看到欧阳询后异样的眼神,李承乾也是在心里偷笑。早年间,在一次宴会上,长孙无忌作诗嘲笑欧阳询说:耸髆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 欧阳询虽然老了,但依然才思敏捷,他竟然回敬长孙无忌一首诗:索头连背暖,俒裆畏肚寒。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团团。 皇帝听了马上变了脸色,便喝斥欧阳询,问他怕不怕皇后知道,其如此形容她的兄长。 长孙无忌呢,一辈子很少吃亏,但欧阳询绝对算是一个。 但好在欧阳询这个人,志不在功名,而在学问,连先帝都夸赞他: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夷狄,彼观其迹,固谓其形魁梧耶! 老头子看到太子和吴王也在,但却没看到魏王,心里也是起了涟漪,要知道虞世南平时可是没少照顾李泰啊! 正要开口询问,便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门前进来,原来是姗姗来迟的魏王,进门就嚎啕大哭,跟杀猪似的,听得欧阳询耳朵疼。 虞昶也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便将其与太子、吴王,请到到偏堂休息。 老头子也是点点头,便让欧阳通将带来的《传授诀》《用笔论》《八诀》《三十六法》,统统在虞世南灵前烧了,让老友下去看看书,也解解闷。 到了偏堂,欧阳询问李承乾:“太子爷,最近在看什么书啊!” 书? 老头子做过太子率更令,也当得李承乾尊一声老师。 “学生最近的差事太多了,实在是没时间读书。” 哦,“不读书可不行啊,不读书不懂礼。” 一旁的李恪留缝:“那胖子读书多,可他却不守礼。” 欧阳询当知道李恪说的是谁,更知道皇室兄弟之间的恩怨,也是笑道:“所以,他只是个亲王。” 李承乾给了李恪一个眼神,随即毕恭毕敬的倒了一杯茶呈了上去。 “先生有什么教高明吗?” 欧阳询竟坦然受了,在隋朝时与高祖李渊交情甚厚,所以被授予侍中一职,也算是李承乾的长辈,自然受得。 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殿下,是在为裴律师的苦恼吧!” 都说读书人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老头子还真是神了,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还望先生教我!” 欧阳询淡淡一笑:“其父裴寂生前,官居三公却结交妖人,这已经有不臣之心。裴律师多年劣迹斑斑,又是什么好东西。” “殿下只需........” 出了虞府,上了马车,李恪也是不由叹道:“这老学究,也有这么透亮的心思啊!” 李承乾闻言微微一笑,不要小看老人家,人活了一辈子,吃的盐比他们吃的米都多,这都是经验。 有了老人家的指点,他是豁然开朗,于是直接便去了刑部,去看看他的好姑父-裴律师。 裴律师见到李承乾哥俩,那也是一个劲儿喊冤,嘴里还喊着高祖评定功臣时,他爹裴寂可是第一等,我朝厚待功臣是国策,他独孤谋和孙伏伽,这不是迫害功臣么! 见过恶人先告状的,但没见过这样的,反咬一口不说,还把自己形容成了大忠臣。李承乾真想把那十三条大罪糊在他脸上,那上面桩桩件件,哪一件是冤枉了他。 可裴律师不以为然,也很委屈的抹眼泪,他认为老子们那一代,把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他们就该躺在老子的功劳簿上享受。况且,高祖皇帝生前,不止一次的说过,要与裴家共享富贵。现在看来,这也是先帝的遗诏了,怎么能不遵守呢! “呸,你要脸吗?你爹早死了,还拿他出来唬人呢!”,李恪对此很是不忿。 当年,要不是他把尹德妃、张婕妤,送上高祖的榻,能轮得到他裴寂做大唐的仆射? “哎,吴王殿下,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这茬儿,还能有太原起兵么!没有太原起兵,能有今日的大唐吗?” “那要是没有大唐,还能有你们哥俩今日的富贵吗?所以,我爹,我们裴家都是有功的。” 哼,李恪重重哼了一声回怼:“你们父子栽赃陷害刘文静,也是为了大唐了!” 哎,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裴律师以为,他爹说的没错,刘文静生性猜忌阴险,反迹已露,不杀,必为国家之大害。 换句话说,如果不杀刘文静,谁能保证今日的天下,还是姓李的。在裴律师看来,甭管他们是怎么做的,但最大受益的,还是李家,这是摆在面上的事实。 “哎,你特么还有理了,是吧!”,李恪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教训他。 李承乾却抬手制止了,对裴律师这种无赖,揍他,那是脏了自己的手。 行,摆功劳是吧!可以! 那李承乾也可以跟摆点别的,比如上个月裴律师在望江楼,与一个人对饮。 那人的身份啊,可是不简单,他是旧东宫一名偏将-马穗。与授首的逆贼孙达,都是建成的旧部。 虽然马穗遮掩的挺严实,但还是被人看见了。 与建成旧部勾结,是什么罪,不用李承乾跟他明说了吧! 这么说吧!别说裴律师只是个庶妹的丈夫,就是陛下嫡亲妹妹的丈夫,也得被埋进土里。 还拿裴寂出来吓唬人,能吓唬谁啊!李承乾可以明确的告诉他,这个罪名坐视了,裴寂也得被挖出来,晒太阳! “说,还是不说,那就是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说什么,臣不知道!” 呵呵,李承乾就知道他不承认,于是拍了拍手,兵部侍郎-欧阳通、礼部员外郎-高制,便走进堂来。他们都是武德朝过来的,也都与马穗相识。 有他们作为人证,裴律师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了,他的嫌疑便定下来,等抓到马穗,就等着一起,上路吧! 裴律师想了想:“殿下,这事,还有商量吗?” 第134章 谁对谁错! 事实证明裴律师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只要能活命,他这种人真是什么事都能赶出来的。出卖一个马穗算什么,就是亲爹,也不在话下。 马穗的落网,也就解释了,这一系列事请发生的原由。 而落网的马穗问了李承乾一个问题,为什么兵败身死的诸葛瞻,没有被人讥讽呢? 因为诸葛瞻是沙场殉国的,这是无比高上的死法。不管他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有一条便足矣盖过任何过错。 晋朝史官说诸葛瞻是虽智不足以扶危,虽智不足以扶危,勇不足以拒敌,而能外不负国,内不改父之志,忠孝存焉。 自古以来,并不是以成败论英雄的,以身报国同样令人钦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以死报国,不愧为丞相之子。 马穗出身不过一个粗人,却得太子知遇,拔擢为将,又令先生传授文字,可谓恩同再造,如何不为太子复仇! 倒是李世民,这个残杀手足,以下犯上的逆贼,他是不敢苟同的。 上一个这么干的,还是司马昭,其令成济当街弑杀魏主,与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手刃兄弟,有何区别。 春秋战国之时,弑君之事大概有几十起,他们这些人,也就臭个百八十年,就被人忘了。 但唯独,司马氏违背洛水之誓,却臭了几百年! 总而言之,李世民之恶,就像李密言说隋朝的那般: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他们这些人,可以死,可李世民做些的恶事,却永远也无法抹除。 天下的仁人义士,还有受太子恩惠者,都会一个个的反抗,直至李世民的江山,向晋朝一样倾覆,才会完结。 马穗不敢比诸葛瞻,但他敢死,他就是要用自己的血,唤醒更多的人,让他们看清这贞观之下的丑恶嘴脸。 看看这杀兄戮弟,逼父退位的秦王,是个怎样的皇帝,比之当年的杨广,有和区别! “李承乾,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亡国的滋味不好受。” “你早晚也得跟司马氏的子弟,哭哭啼啼的骂着祖宗不修德祸及子孙。” “哦,或许你没有那样的机会,就会被人杀死,不是吗?” 李恪和独孤谋、孙伏伽,都觉得,应该施以重刑,这样的反贼,不打服他,他是不会老师教代同伙的。 而李承乾却长叹一句:“人无酬天之力,天有养人之心。一马不鞴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叹玩气,便拂袖而去,李恪见状,只能跟在身后,他不明白,大兄为什么不审了。应该抓着他,继续往深里查啊! 李承乾给他举了两个例子:西汉大臣周昌,有一次觐见,看见刘邦正在搂着戚夫人,转身便跑出去。刘邦追上并骑到他的脖子,问:“我是什么样的君王?”,他回答说“桀纣一样的君主。"刘邦从此对他有所忌惮,后来在废太子的事件上,也坚决与刘邦争论。“期期艾艾”"的“期期"就是指他。 郦食其,汉初顶级说客,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齐国归降刘邦。韩信在谋士蒯通的劝说下发动突然袭击,期望认为自己受骗了,质问他。他说“你老子终究不会为你说好话。”,然后从容就死。 董宣,曾经因为光武帝的姐姐的奴仆违反,就地处决了那奴仆。光武帝的姐姐向光武帝苦诉,光武帝让董宣为公主赔礼道歉。他拒绝,光武帝无奈,让人强按他的头,让他低头。结果,他宁死不低头,被称为“强项令” 。 这个马穗虽然在旧东宫时,只是个小人物,不过受过建成些许恩惠,但也跟着这三个人一样,都长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 这样的人,即便是酷刑用尽,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如此,又何必费那个时间呢! 抓到了他,还不能证明,此事与李承宗有关系吗?只要证明了,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况且,父皇也不想让李承宗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李恪更应该知道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曝光了,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当然,真正刺痛李承乾的,是马穗指着,李世民与司马懿一样,都违背了洛水之誓。 司马懿曾经许诺,只要曹爽交出兵权,可以保住爵位和财富。而司马懿在夺取兵权后立即出尔反尔,首先将曹爽及其亲信全部下狱,以叛逆的罪名诛灭他们的三族。 想当年,父皇也在高祖面前盟过誓,绝对没有觊觎皇位之意,但转身就发动了玄武门,玄武门之变,杀的人加在一起,可比不曹爽的三族少啊! 司马懿违背洛水之誓的直接后果就是打破了当时的政治底线。如果连洛水誓言都不可信,那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呢? 而后反对者络绎不绝,司空王凌曾策划反抗司马懿,李丰密谋杀司马师,毌丘俭和文钦起义勤王,诸葛诞举兵寿春等等。 而晋朝之所以,没有得到人心,其根本也就在于司马氏违背了洛水之誓,无法取信于天下。 “孤再说的形象一点,大家做事都是藏着掖着的,就算是尿尿都是背着人的,因为羞耻。” “而司马家呢,当街尿,还要人来看,这还能有好么!” 身为人子,李承乾不能说,玄武门之变与高平陵之变,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许正如那些建成余孽们说的一样,就算父皇把大唐打造成古今第一强国,史书也不会承认他是顺位继承的。 谋朝篡位,会一直伴随着父皇,甚至传给他们这些子孙。 “那兄长的意思?” 结案,马穗就是罪魁祸首,锅都让他来背,但绝不能把李承宗牵着出来。李承乾知道,他想冒头,想抢这个皇权的合法性。 但为皇帝的儿子,他和老三的天然使命,就是把一些不利于皇帝的人和事,全部抹除。不管是不是对的,不管对象是谁。因为他们是李世民的儿子,他们没得选。 李恪沉吟了一声:“是,臣弟知道该怎么办了!”,话毕,又转身回到了刑部。 ....... 第135章 海军梦 马穗的死,为永嘉公主一事,彻底画上了完结。长安还是长安,人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卷入这件事的人,却永远不会忘记,时间也永远弥补不了他们心里的创伤!窦奉节和杨师道,都是这样的人。 而李承乾也知道,窦奉节可能不太愿意在长安呆了,于是便派他跟着李恪,去了新丰港,筹建造船厂的事宜。 此事,也有挂孝夺情的工部侍郎虞昶负责工程方面事的事宜。造船厂不用说了,工部有现成的队伍,照着从前的经验做就是了。 关键是军舰的问题。 说到军舰,便不得不说到它的起始,早在商末,周武王跟八百诸侯会盟,以用四十七艘大船从孟津抢渡黄河,由此推翻商朝,这也是第一支成建制的舰队的由来。 到了春秋战国,各种大型的战船不仅纷纷制造出来,而且建立了专门进行水上作战的水军。 历史中记载的第一次水战,便是楚国派遣水师攻打吴国,楚军无功而返。吴国地处长江下游和太湖流域,拥有当时赫赫有名的余皇、三翼、突冒、楼船、桥舡等各种战舰。 “余皇”又称“王舟”,是王侯乘坐的大型指挥旗舰。三翼包括大翼、中翼、小翼,是主要的战舰。可以载官兵和桨手90多人。船中兵器有弩三十二张、箭三千支、这是一种快速攻击的战船,船体修长,顺水而下,疾行如飞,作战的威力很大。 后来,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水战从江河发展到海上作战。吴国水军曾凭借强大的战舰优势,入海北上,进攻山东半岛的齐国。这场战斗就是在海面上展开的,最终也以吴军的溃败而结束。 汉朝时,水军的规模更加巨大,战船更趋完备。既有四层舱室的巨型楼船,也有两百斛以下的艇。东汉末年著名的赤壁之战,便是以水师为主力进行的大战。两汉的主力战舰,为艨艟战舰,曾经在征讨南越、闽越、朝鲜的战事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到了南北朝,掌权者认识到水战时风力大小无常,不可恃以作战,因而重视发展人力推进的战船,出现多桨快艇。 隋朝杨素造“五牙”大舰,起楼五层,高一百余尺,能容战士八百人,有六个拍竿,高五十尺,用以击碎敌船。这些五牙大舰,仍有不少服役于我唐军的水师中。而武德至今,二十年间,我朝为了控制海疆,还制造了海鹘船,就是是模仿海鸟而创制的海船,两侧有浮板,具有良好的稳定性,以适应海上作战的要求。以及车船(轮桨船),控制港口。 而太子殿下以为五牙大舰虽然好,却只能满足内河作战,到了海面就不怎么灵了,这一点也从李孝恭平南之战,可以看的出来。 所以,工部的匠人,根据太子的指示,制造了几种新型战舰。 其一,飞虎战舰,旁设四轮,每轮八楫(叶片),十分轻捷,以替代现有的车船,控制内河之余,还能支援海面作战。 其二,海面战舰-海鳅,是模仿海鱼形状的战船,有双车、十棹、防沙平底等各类舰艇,供江、海防御调遣之用。 湖船底、战船盖、海船头尾的多桨船,长八丈三尺,用桨四十二支,载甲士两百人,江河湖海均能的全能型战舰。 其三,铁壁铧嘴平面海鹘战舰,长十丈,宽一丈八尺,,船底厚一尺,十橹,可载水手四十二人,载战士一百零八人。作为护卫战舰使用。 其四,也就是太子亲自设计的远洋主力战舰-贞观舰。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船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要动用二三百人才能启航。 外形为小方首,宽平艉。建筑形式属于楼船,主甲板中部有一层甲板室形成舯楼,设了舷墙,艉部有三层艉楼,艏部有二层通透性的艏楼。自底舱到甲板上,共分为五层。 “这几种战舰的模子,就摆在诸位面前!” “殿下的意思是,利用这四种战舰,分别组建内河水师,及远洋舰队两种水师,尤其是后一种,至关重要。” 窦奉节也算是久经沙场之辈,但他却很难想象,要是在海上,遇到一个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的巨型战舰,那跟撞在山上,有什么区别。 窦奉节咽了口唾沫:“那个,虞侍郎!我想问问,这贞观舰这么大,新丰港能造出来吗?” 这个,可是问到关键了!工部上个月,挑选了百名属吏赶赴洪江。那里盛产木材,尤其是造船的木材,砍伐之后,沿着洪江南下,直至扬州。 又在全国,遴选了三千名经验丰富的制船工匠,赶赴余杭之带,利用前隋的旧船坞,扩大规模,以适应贞观舰的建设。 当然,制造这样的大舰,耗费的金银无数,所以朝廷只能拿出一小部分来,其余都要由太子来筹措。 殿下的想法是,第一阶段在南方制造二十艘贞观舰,五十艘海鳅,一百艘海鹘战舰。将这些战舰与南方现有的水师,整编为两个舰队,以适应海面作战的需要。新丰这边,以及荆州的船坞,则是生产内河战舰的,组建黄河、长江两支水师,以确保内江的安全。 第二阶段,在东南沿海一线,建立六个大型船坞,七个军港,除了造船、维修之外,还能供舰队停靠。东南沿海的水师,必须要有贞观舰八十艘,八百艘海鳅,两千艘海鹘战舰,及其余仆从战舰。至于内河,则是由飞虎战舰为主,全面替换现有的五牙大舰。 “可以告诉诸位的是,这个计划施行期限是二十年!这项工程的时间,甚至超过了营造皇陵的时间。” “太子殿下说过了,要把我大唐水师,打造成世界一流的海军。要让我朝的疆域,沿着大海无限延伸!” 说这话的时候,虞昶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当然同样激动的不止是他,李恪等人也是如此的喘着粗气,这样一支无敌的舰队,谁看了不激动! 第136章 新丰船坞! 工部的属官和八千名挑夫,足足干了两个月,别的没做,就在挖作塘。作塘的深度越大,吃水越大,虽然内河的战舰,用不上这样的吃水量。 但为了将来停靠贞观舰甚至更大的船只,必须把这个底子打好。新丰港的作塘直接黄河,在它与黄河交汇处建有一个人工水闸。造船的工人们在作塘里搭起巨型台架,在上面建造船只,等船造好后,趁着江水涨潮的机会打开水闸,让江水进入作塘,将船浮起,这样江水退潮时,船就能随波逐流地漂入黄河。 李承乾来视察时,正巧是水闸开闸之日。看着汹涌的黄河水进入作塘,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因为他知道,他为大唐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太子爷,亲自为这船场,提个名吧!”,窦奉节提着笔,来到李承乾的面前。 这家伙现在是新丰港的主将,麾下有五千水军,还有二十三艘五牙大舰作为训练之用。 李承乾在纸上提携写下“新丰船坞”后,便笑着问他:“怎么样,带骑兵跟带水兵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这些五牙大舰,都是按照贞观舰的内部结构改造的,他的水兵从跟着工部的人一起改造,以便更了解战舰,将来好能尽快掌握贞观舰。 窦奉节原来带的都是骑兵,只要坐上马背冲杀就行了。 但自从带了水师,他才发现要学的东西太多。 比如,船在海面航行主要靠船舵控制方向。贞观舰的船舵采用可以升降式,可以根据需要调整舵叶入水深度。船在深水区航行,遇到大风浪或者乱流的时候,将舵叶下缘降到船底以下,可以使舵不受影响;而在浅水区航行或者锚泊时候则可将舵提升到高位,不致搁浅损伤舵叶。 而且贞观舰还有一种船舵是平衡舵。是以求进步保证舵效,又使得操舵更加轻便。船上,带爪木杆石锭与带横棒多爪铁锚等。 他听工部的匠人说,早在汉代,木帆船建造工艺就使用榫接铁钉综合技术。而贞观舰则是把船舶工艺发展有锹钉、铁锔、铲钉、蚂蟥钉等使较复杂的木结构,可以通过各种船钉拼合、挂锔上卡加固,从而使船的尺度、吨位、性能都达得到大幅的提升。 可惜,他没有机会亲自见证贞观舰的建设,真想看看这个庞然大物,是怎么拔地而起的。 “别着急,孤已经给扬州大都督府打了招呼,让他们尽一切手段,保证船坞的工程,在明年年底前,造出五艘贞观舰。” “到时候,孤要亲下扬州,组建一支由新式战舰的特混舰队,扩展一下海线。到时候,你和你的士兵就都能排上用场了!” 额,窦奉节愣了一下:“明年,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他虽然不是水师出身,但这段时间也学了不少,这舰队一般是由粮船、水船、马船、坐船与战船组成的。马船是大型快速水战与运输兼用船;粮船主要用于运输船队所需要的粮食以及后勤供应物品;坐船又叫“战坐船”,也是大型战船;战船是担任护航的专用船舶;水船专门用来储存、运输淡水。 就算有五艘贞观舰,那其他的战船配比呢?起码还得有几十艘吧。明年年底,那工程得多敢,能做的过来吗?得动用多少人力啊! 呵呵,李承乾嘿嘿一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信仰的力量!”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南方,佛门才是响当当的豪强!拥有的门徒,足足有数十万之众。 李承乾与佛门达成了一个交易。允许佛门随行水师,在我军新占之地,允许佛门优先传教,建立寺庙。 为了把佛的光辉,洒向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佛门这次也是真是出了大血,不仅捐献了百万贯作为打造战舰的经费,更是贡献了八万青壮僧人帮助建造战舰。 “这些和尚,肯出这么大的力?” “那是当然,因为孤向他们保证,他们宗教将来覆盖的面积,将会超过大唐。” 佛门也是有野心的,他们想成为世间第一大教。而在李世民手下,甭说发展了,不被消灭就算不错了。 所以,李承乾提出海外计划时,他们是一百个赞成。在大唐本土搞不过李世民,还搞不过那些未开化的猴子么! 而李承乾呢,要占领那些地方,也非常需要佛门的帮助,他需要佛门的资金,甚至需要佛门把帮他稳定新占之地的人心。 千万不要小看佛门,那可个能把一位天子,前后三次忽悠进门墙的教派。再教化方面,他们的能力甚至超过了儒门。 一旁的李恪有些不放心,则在一旁小心的提醒:“大兄,小心尾大不掉啊!” 钱呢,是好东西,可佛祖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李恪担心,地盘大了滋生了他们野心,到时候别不好控制。 呵呵,对李恪的观点,长孙无忌早就说过了!可李承乾给他的答案,与长孙无忌是一样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试想一下,如果大唐的水师,能够拥有一千艘贞观舰,几千艘海鹘、海鳅战舰,十几万水师精锐,游弋在海面上,那该是一种什么场面。 真是那样的话,别说佛门了,就是把佛祖请下来也没用,大唐才是这世间的主宰! “那钱呢?造这么多战舰,得话多少钱啊!”,李恪可是知道大唐家底的,就是把国库掏光,也凑不齐这么多钱。 呵呵,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李承乾给他们讲了一个名词-以战养战!这是霍去病打匈奴的做法,说白了就是抢! 花废这么大的人力物流,建造水师,是干嘛的?是为了养着好看吗?当然是为了攻城略地,为了夺取更多的资源。 李承乾向他们保证,将来,他们一定会因为钱不值钱而发愁,而不是因为没钱! 总而言之,他要把大唐打造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海洋大国。 第137章 东宫的短袖! 新丰港这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松州方面也传来捷报,侯君集击败吐蕃军队,不日即将办事! 可这么好的消息传来,李世民却高兴不想起来,因为今年的长安太热了,半个月才下一场雨,闷热的很! 热的李世民心里发慌,带着程知节、刘弘基两个老流氓在宫里乱转。 走到东宫时,便见到李承乾、杜荷、程处默、赵节四个孽,坐在大树下,穿着奇装异服,露着胳膊大腿不说,还特么吃着冰镇的西瓜! 三个老的瞬间大怒,他们怒的不是李承乾他们穿着不成体统,而是这么凉爽的衣物,他们竟然不贡献出来,太不孝了! 杜荷、程处默、赵节被三老家伙一顿海扁,直指东宫的宫人,端着衣服出来,请三位进殿更衣才停。 而换好衣服衣服后,三老的也是坐在了杜荷三人的座位上,让他们三个扇风,自己则是吃起了西瓜。 “太子殿下,老臣们跟着陛下刀山火海,也为了殿下鞠躬尽瘁,殿下吃独食,便不对了吧!” “老程说的对,俺老刘就是没闺女,否则也一定送到东宫来。” 看到这两个老流氓这样,李承乾也赶快认输,这种短裤背心,东宫会送十套去国公府。另外,殿里的那个铜冰墙子,也会一人一个,绝对不偏不倚。 至于,承庆殿,那更不用说了,今晚日落之前,保证让皇帝陛下暑气全消。 当然,也不是李承乾说陛下,立政殿早就做好了,陛下去了就可以避暑了。 李世民吐口西瓜子,白了李承乾一眼,大白天就是皇后的寝殿,亏这小子能说得出口。 而且,这混账东西,永远都把皇后摆在他前面,这让李世民是想挑毛病,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然,他也不愿意跟李承乾置气,因为不值当,这家伙眼里从来就没有君父的概念。 “高明!你的海军计划启动了,朕也花了十几万贯,总得给朕看到些甜头吧!” 李承乾无语了,十几万贯够干什么的,够做几条船的,这大头还不是得他来背,就这样还想看到甜头,要不是自己的亲爹,李承乾真想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话又说回来,是亲爹,没办法的事!李承乾只能请皇帝及两位国公移步,到偏殿去。 这里不仅有巨大的沙盘,还有东南沿海边境的客商那里来买的海图。 环王国、门毒国、古笪国、龙牙门、罗越国、室利佛逝、诃陵国、固罗国、哥谷罗国、胜邓国、婆露国、狮子国、南天竺、婆罗门国、新度河、提罗卢和国、乌拉国、大食国、末罗国、三兰国等国,都在地图上了。 “父皇,华夏的海外贸易历史悠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 汉武帝派出远洋船队驶往印度洋,途中与南海诸国接触,开辟了南海—印度洋航线。 《汉书·地理志》记载,其航线为:从徐闻、合浦出发,经南海进入马来半岛、暹罗湾、孟加拉湾,到达天竺半岛南部的黄支国和已程不国,这是可见的有海上贸易最早的文字记载。 东汉航船使用风帆,商人由海路到达广州进行贸易,运送丝绸、瓷器经海路由马六甲经苏门答腊来到天竺,并且采购香料、染料运回本土。 魏晋时期,北方曹魏同倭国、江南孙吴同天竺,南海半岛诸国也经常有贸易往来。南北朝,以来贸易更为频繁。 但是,除了汉武帝时期,剩下的多是民间的商贸茂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历朝历代的统治,都把注意力放在华夏本土上,他们乐此不疲的在这块土地上折腾。在劲头都折腾在内讧上,一代又一代。 李承乾是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既然华夏本土,已经没有什么搞头了,那为什么不能把注意力放下海外呢? 李承乾给他们套了一个新词-殖民!把殖民体系说的那叫一个天花烂坠。 可李世民听后,竟然看向了程知节:“这跟你早年,上山为匪,有区别吗?” 程知节迟疑了半天,他对殖民的理解,就是一个字-抢。这好像跟他当年在瓦岗寨时,没什么两样! 干这活计呢,他是有经验的,也能手拿把掐,但现在都做国公了,老实说,还真拉不下脸来去抢。 刘弘基不要脸,他认为有得赚就行,老程不去,他去,他保证,有什么抢什么,绝对是秋风扫落叶! 李承乾听完他们的对话,脸都气红了!殖民体系,怎么能用一个抢字就轻易解释了呢!这是一回事么! 李世民有些茫然:“不是吗?你不是准备去打劫这些国家吗?” 李承乾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不发火:“当然不是!” 要搞清楚,殖民与山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当匪的,就像刘弘基说的那样,秋风扫落叶,片瓦不给留。这是一次性的,抢了一次,下次就没得了。而殖民呢!是与那些国家或其他本土势力或合作,通过贸易、分化瓦解等手段,为大唐获取当地的物资或矿产。这可是一个可持续的掠夺,是可以反复使用的。 当然,要运行这种体制,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做后盾,而要震慑他们则必须要有一支无敌的舰队。 大唐的贸易,不能仅仅靠民间,朝廷更应该参与进去,量大才能赚钱,才能开拓新的赋税之路。 通过新的贸易,或者说殖民,带来的效益,补充国家力量,减少本国百姓的负担,这样才能让休养生息的速度更快,才能达到藏富于民的目的。 民富,国才能富! 李承乾确信,也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弥补中原五百年战乱带来的损伤,快速补充元气。 李世民看了看沙盘,又看了看海图。 “朕不能把这些土地,纳为己有吗?” 额!这话要分怎么说,如果要占领那里,那就要轻徭薄赋,争取当地的民心。如果要殖民,那才能源源不断的为大唐汲取养分。 第138章 用人之道 搞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些许物资! 那李世民就搞不清楚了,占领那里全然纳入囊中,岂不是更好! 为什么要与别人分享呢? 李世民不喜欢与人分享,尤其是土地。 李承乾挠了挠鼻子:“父皇,还记得前些日子,刑部递上来的勾决名单吗?” 李世民淡淡头,一共二百一十八人,其中三十六人为官员,他们无一例外犯的都是贪渎滥杀之罪。 他本来是要勾决的,可李承乾却劝他抬抬手,把这些人从今年秋决的名单中划了出来。 “怎么着,你想让他们跟着你的水师,去搞殖民?” 知子莫若父,李承乾笑着点了点头,这些人都是饱学之士,而且能贪那么多钱,说明他们精明强干,八面玲珑。 李承乾想好,让他们跟着民间商队,先去诸国打个前站,跟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接触一下,做些生意,建立一些收集、输送情报的前沿。 “你就不怕那些贪官污吏不听话?”,程知节剔着牙,补了一句。 李承乾嘿嘿一笑,当然不是让他们自己出去,他们随从全部要出自都水监,或东宫亲军都尉府。 而且,他们家眷都会身在东宫亲军都尉府的严密保护之下,一旦反叛,不从命令,这些人全部处斩! “他们还怕这个?”,刘弘基有些不相信。 是,李承乾知道,老三位都是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鄙夷他们人品的同时,也看不起他们的为人。 可李承乾要说,他们的想法是错的。 他们眼中的那种绝情绝义的贪官,只是一小部分。 大部分的贪官污吏,要比他们想象中更有人情味。从来只听说过忠臣,杀妻杀子,满门殉国的,听过贪官这样吗? 在他们的眼中,什么君臣、大义、名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利,是他们的家人。 对他们李承乾也有照顾政策,只要他们经历的情报网罗,经营的势力,能够让都水监建立起稳固的据点,拉拢好当地的权贵。他们的罪过,既行赦免! 而不管他们的成绩如何,是否成功了,他们的子孙全部保送国子监,都可以在大唐清清白白的做人,稳稳当当的做官,有东宫作保,不必担心受人鄙夷。 这么优厚的条件,要是还反叛,那就给脸不要脸,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一律按照谋反处置,夷灭三族! “哎,可惜啊,那个赵德言死了,要不儿臣非得用一用不可!” 李世民被他气笑了:“你呀,口无遮拦!” 不过,李世民也得承认,要说使坏,还就得用这种坏人,否则让那些守规矩的去异国他乡的,那真是伸展不了手脚。 当然了,李世民也得警告他,只准在海上贸易上如此用人,其他的地方,要是敢这么做,便打断他的狗腿。 “是是是,父皇说的对!” 李世民点点头:“那你有什么想法,想弄点什么,去换人家的真金白银?” 自然是瓷器、丝绸、茶叶、四书五经、精良铜器、什么值钱卖什么,需要什么卖什么! 但有一条,他们得付出三到五倍,甚至更高的代价。所谓巧取豪夺,就是这个道理。 李承乾做买卖就一条,在大唐可以薄利,出了大唐,必须薄利! 哼,李世民冷笑一笑:“所以,你的商会就向西域三十六国,大量出卖五石散?” 哦,是有这么回事!李承乾承认,是他交代人做的。 上次,他看杜楚客吃完了,嘴歪眼斜的,神志都不清楚了,见到谁都喊爹,他挺受启发的。 西域三十六国那些昏君权贵,也都不是什么好鸟,给他们弄点这玩意,换点金银回来也好,还能让不少道士有营生呢! “你呀,够坏的了!”,说到这,李世民还吩咐马宣良,让他跑一趟杜楚客府上,告诉他,再吃那鬼东西,官就别做了,滚回原籍去。 哎!李承乾招手拦住马宣良,干嘛啊,他就是举个例子,现在去申斥杜楚客,那不成弹劾人家了。 人家杜楚客,好歹也是杜如晦的弟弟,当朝大臣,一代谋主,动不动就申斥,有失厚道。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否决他的话,马宣良也是行礼退了下去。 “高明,你的商会干的不错,三十多支商队,每一支商队都为不良人、都水监提供了位置。” “如此,我大唐也能在西域三十六国,插入自己的钉子,为经营西域打前站。” 满意? 李承乾觉得,满意得拿出诚意来!光嘴上说有什么用啊,还得拿出实际的才能显得有意义! 李世民气笑了:“你还想要什么啊?朕给你的还不够吗?” “要不要朕现在把玉玺给你!” 玉玺?那就一块破石头,要来有什么用。李承乾要的真是不多,只需要父皇给他批一块小小的地皮就行! 李世民好奇了,什么地皮,是李承乾搞不定的,还用找他要? 这个,李承乾得说他误会了,要是去办,不用他去,东宫的属官都能办来。可那么做,有点不合规矩。 “说说什么地方?” “邵州刺史-郭桓,手里有两块湖泊,就是沼泽地,不值钱的。” “多大?” “能有四五百亩,多了一千亩不到。”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屁大的事,搞得跟逼宫造反的,说话大喘气! 行,要求不高,他准了! 但有一点,李世民得跟他说明白了,涉及民田的必须给百姓双倍的补偿! 李承乾嘿嘿一笑:“别说双倍,儿臣给五倍,而且交到户部,由户部派专人发下去,如何?” 这李世民就有些不明白,李承乾是什么脾性,他可是清楚的很,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去要一块沼泽地?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了不得东西? 李承乾给他递了一杯茶,低声了言语了一句,李世民点点头,要是设局坑那个人,那他就不奇怪了。 行了,办吧,他也就不问了,看结果就行。退一万步说,就算那里有金子,李承乾也不敢都揣自己怀里。 第139章 故事会! 李厥出生后,李象、李医、张柬之、裴行俭四个小家伙,可是欢脱了,每天都来找弟弟玩。 在他们的眼中,弟弟就等于是新玩具,弟弟不睡,他们也不睡。 李承乾和苏蓉呢,虽然无奈,但也不愿去遏制他们的天性,孩子嘛,爱玩正常。 再加上,今天也是着实的热,孩子的确热的睡不着。 无聊了,四个小家伙便排排坐在李承乾的面前,要求他给讲一个睡前故事。 好吧,李承乾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就斜靠在凉榻,一边喝着冰镇的葡萄酒,一边给他们讲。 “这传说啊,龙伯国的人身高三十大,活到一万八千岁才死。额,不喜欢?那行,换一个。” “东方有怪人名为塘螂、沃焦。防风氏身高三丈。矮小的靖人身高只有九寸。远方异族之人有的额上刺有花纹,有的牙齿漆黑,有的胸部有洞,有的耳大垂肩,有的人两腿交叉,有的有两个脑袋。” “还不喜欢?” 这是逼孤用绝招啊!行,那他就给小家伙们来个王炸,让他们看看咱肚子里的墨水。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西游记,老子小时候的最爱,还拿捏不了你们几个小家伙。 瞧着四个小家伙,听得入迷,李承乾也讲的也起了劲,讲到:“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的时候,苏蓉咳嗽了一下。 李承乾看了看记时的器皿,也是出言催促他们去睡觉。孩子们听的正起劲头,那里愿意回去,直到李承乾保证,每晚给他们将半个时辰,他们才罢休,甘愿回去休息。 “这四个小混蛋,把孤当什么?” 苏蓉嘿嘿一笑:“当爹呗,只有儿子才会这样缠着父亲。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在你方面,你比陛下强多了。你的那些兄弟,没人愿意缠着他!” 哎,这话太绝对了,小胖子就喜欢在御前谄媚,而且马屁拍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李承乾呢,总觉得自己挺能扯的。 但比起小胖子来,他不得不甘拜下风,他是太能拍马屁,好像天生就是为了马屁而生的。只要惹了祸,他就到御前不断的拍马屁,母后那里是绝对不肯去的。 呵呵,“说不准啊,人家老四在家也是这么跟阎氏的说的,说你只会拍母后的马屁!” 要让苏蓉说,他们哥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只不过是拍的对象不同。 “怎么说话呢!孤是那是拍马屁吗?是孝顺,好不好!” “老四也是可以这么说的!” 额,李承乾有些无语,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好吧,李承乾承认了,他和老四,就是一对臭咸鱼,各抱各的大腿。 不过,李承乾还是得狡辩一句,咸鱼与咸鱼还是不一样的,他比李泰要强上一点。 哼,“你俩啊,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鸟!” ........ 因为休沐,李承乾闲了一天,用过晚膳,四个小家伙稀罕了一下李厥后,又排排坐在他面前。 李承乾这小酒还没喝完呢,便有四对小眼睛告诉他,你该交作业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不该开这个头。可自己种下恶,就是哭着也要走完啊! 于是,放下酒杯,李承乾又讲了起来: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他本来以为,哄完四个小家伙就得了,却不想城阳、李治、小兕子也跑了过来。原来,是这四个小家伙嘴碎,把东宫讲故事的事说了出去。 李承乾有些挠头,他这是给孩子们解闷,还是孩子们拿他解闷了!老子这东宫,成故事会了! “好吧,好吧!既然都来了,就一起!老子一群羊也是赶!” 李承乾说的是挺无奈的。 但殿门外,却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哪个的老子!” 李承乾一抬头,酒盏直接掉了,人离开起身,像个做错的孩子一样,站到一旁。 孩子们见状,也是哄然大笑。 当然,满大唐,能让李承乾这么规矩的,就只有一个,长孙皇后。 长孙无垢走进来,坐在凉榻上,接过苏蓉呈来的茶,抿了一口。 “高明,你还真是长大,学会没事小酌几杯了?” 李承乾尴尬的赔笑,手指捏着比划着:“就一小点,不多!” “不多?本官看,你才是那个孙猴子吧!率性而为,不愿束缚!怎么觉得这皇宫呆的不舒服,用故事映射现实呢!” 文字狱,这是典型的文字狱啊!李承乾才发现,他的老娘,才是玩文字狱的高手! “这个,这个就是故事,单纯就是个故事!您要是喜欢,儿臣也可以讲点谈情说爱的?” 哼!长孙无垢重重哼了一声,指着孩子们问李承乾,那些是他们能听的吗? 李承乾也是无奈了,长孙来就来吧,还带了两个女官,专门记录这个故事。这是干嘛,给儿子做自述本啊! “让你讲,没听见啊!” “听见了听见了!母后,您喝茶,儿臣这就继续讲。” 在长孙皇后的凝视下,在一众孩子的注目下,李承乾很不自然的又讲了三章,直到孩子们打了哈欠,他才停下来。 长孙呢,也是起身,拿了一串葡萄放在里李承乾手里:“故事讲的不错,明天继续!” 第140章 害怕 谢文远回来,他在那边抓了一个俘虏,据那俘虏交代,李元亨的死不过是障眼法,专门用来吸引人目光的,李承宗真正的目的是勾结吐蕃进攻松州。 这个消息得来的晚一些,李承乾也明白了,最近这么多事,恐怕都是为了松洲的战事。可这个事毕竟过去,再纠结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李承乾呢,这几天一直跟吴黑闼较劲,这家伙跟窦建德的旧部刘黑闼只有一姓之差,但出身是截然不同,人家吴黑闼可是正儿八经的秦王府旧将。 而所以跟他较劲,不是因为什么权力之争,也不是政见不同,更不是利益冲突,只是因为他要辞官。 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做官的人虽然都说不愿做官,可又有那个愿意辞官归隐呢? 文官闹脾气,吵着要辞官的,李承乾见的多了,一个武将,闹什么脾气? “濮阳县候,你有什么毛病吧,天天来东宫?” “孤可跟你说,你这事,孤帮不了,陛下不同意!” 吴黑闼呢,早年参加瓦岗起义,后跟随秦叔宝和程咬金,弃王世充而归顺大唐,而后几乎参加大唐统一全国的所有战争。武德九年,参加玄武门之变,累官至右武卫将军、怀化大将军。他的三个儿子-吴师盛、吴师德、吴琬,也都在千牛卫当差,给陛下做侍卫。 官不小了,而且子孙的前程也有着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 而且,他正值壮年,年四十余岁,身强力壮,身体壮的像一头牛,他到年老体迈,辞官归隐的地步了吗? 吴黑闼嘿嘿一笑:“殿下,臣啊,跟他们不一样!” 吴黑闼是苦出身,大业年上瓦岗寨,也是因为他爹濮阳主簿吴伯仁为县令所冤杀,他是无路可走,实在活不下去了,不得不上山为盗。 这一晃,半辈子过去了,要说风光,他跟着陛下南征北战,统一版图,那是真风光。可随着年龄一年年大了,他的想法就变了。 他拿起刀,本来就是为活命,不是为了富贵。看着孩子们也出息了,他便想着回濮阳县,过过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日子。种种地,养养猪,放放牛,小日子挺好。 现在,天下无事了,他们武夫要是还不卸甲,那不是证明这贞观盛世名不副实吗? “哎,你别跟孤说这个,你去承庆殿说去,孤不跟你顶这个雷!” “殿下,臣可是秦王府的老人,殿下小时候可是在臣怀里长大的,你可不能不帮忙啊!” 哎,李承乾的软肋就念旧,对他们这些秦王府出来的老人,从来都是尊重的,且四时八节东宫也会单独有赏赐过去。要说论交情,他肯定跟这些人关系更好。 这吴黑闼把秦王府的交情搬出来,他还真没法拒绝。 “就想回去种地?” “是!臣就这点念想。” 皇帝的意思呢,肯定是不想吴黑闼辞官,毕竟他年纪不大,又是嫡系出身,将来可以作为我军的中坚力量。 二来呢,皇帝在玄武门之变时,与诸将一同起过誓,要与诸将共富贵。现在,吴黑闼壮年辞官,岂不是说他共患难易,同享乐难。皇帝是多爱惜羽毛的人,他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李承乾啊,叹了口气。从阶上走下来:“老吴,你这是难为孤。” 如果,吴黑闼说累了,想暂时解职,休息一段时间,可以,他去与陛下说。 但辞官,绝对是不可能的。这一点,非常的明确。 可他也看出来了,吴黑闼可能是真的厌倦了,在长安一个饱,三个倒的日子。 东宫呢,主持修造大船坞,建造新型战舰。余杭那边,尚缺一位大员坐镇。 如果,吴黑闼愿意,可以去余杭的船坞,吹吹海风,吃吃海鲜,就当休假了,如何? 东宫要重新整建水师的事,吴黑闼还是听说了的,听说就是为了筹建所谓的新海军,还特意将河间王的三个儿子-李崇义、李崇晦、李崇真,及李孝恭的一些旧部调回了长安。 说是要把水师打造成独立兵种,专门应对海上作战。 这过去呢,他跟着李孝恭、李靖在江南打过仗,那时候都是江河,沟河谷岔,算不得什么大风浪。 这要是到大海上去,打几仗,兴许还真是个别样的乐子。吴黑闼是不想做官,但他不代表他对打仗没兴趣。 要是这样,他还真有点兴趣。 “那老臣,就掺和掺和?” “你呀,还不老!” 行吧,皇帝那,他去说。吴黑闼回去等消息就好了。 ........ 承庆殿 听完了李承乾的话,李世民气笑了,今年的怪事还真是多,消停的日子不愿意过,就是愿意折腾。 “朕还发现这些人,倒是跟你能玩到一块去。” 李承乾无奈一笑:“您不如说,这些功臣们都坐不住了。” 历朝历代的功臣啊,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李孝恭为什么躲在宅子里,李靖为什么开着府门睡觉,还装瘸子。尉迟恭为什么天天锦衣华服,还吃丹药,都是因为他们怕,他们没有异心,也不想做什么大事,就怕皇帝为子孙清涤道路,把他们给处理掉。 “照着你那么说,那些锐意进取的,都是有不臣之心?” 李承乾摇了摇头,这不能一概而论,有的的确是有所图,他们可能求的只是个富贵,家族昌盛。当然,也有皇帝说的这种人。 但很多人都明白树大招风,要想平安太平,最好是不招风,不引蝶,给自己和子孙都少惹麻烦。 李孝恭、李靖是这种,吴黑闼也是如此,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有事做就不一样了,他们会觉得自己对皇家还有用,陛下还能用得着他们。就算累一点,他们也甘之如饴,因为心里踏实。 “你的意思是,朕不使唤他们,他们还不得劲儿了,这不是贱皮子吗?” “是的,父皇这么认为也没错。有时候,用用的话,更好,大家心里都踏实。” 第141章 坐堂 魏征啊,不招人喜欢,是有原因的,眼睛刚好一些,就挑事。 就说查验刑部、大理寺的报审的卷宗,他非得鸡蛋里挑骨头,结果使刑部尚书-刘德威被罢了官。 新任刑部尚书,是李泰举荐的郧国公-张亮。而在张亮没有从扬州回来前,刑部的事宜,由李承乾、魏征负责提掉,且有明旨要将各地报上来的案件全部复查一遍。 可能也是怕李承乾多想,皇帝以筹建新船坞的名义,让吴黑闼领扬州大都督府长史,顶替张亮的职务。 李承乾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宗,就两个-心累!魏征,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别说魏征这眼神了,就算他,都看完了,也得看瞎了不可! “魏相,你这算不算自讨苦吃!” 魏征却不以为然,他挑出了十个卷宗,且都是人犯在押的,可以就近解决。 在魏征看来,事不怕多,办一件,少一件!若是太子因为这些卷宗太多,便生出了倦怠之意,那就有些不应该了。 不应该?到底是谁不应该啊? 李承乾有些无语,但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叹气点头,表示赞同。 “来吧,孤看看,这第一件是什么案子。” 并州一个县令使用酷刑,杀死了一家二人,并且想方设法制止受害人家属向刺史府、御史台告发,最终被监察御史查访出来,奏闻皇帝,押解进京审讯问罪。 县令武魁是在公堂上实施拷讯的,致人身死,也算是依法拷讯,邂逅,也就是偶然致死,应该不不属于蓄意杀人,因此三法司审讯之后,给出的结论是罢官,拘一年。这个处理结果,已经算是很严重了,毕竟士人和庶民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魏征以为:身为县令,应该是民之父母,竟然敢以私意杀人,这是残害百姓的民贼,力主将该县令处斩,明正典刑。绳之以法。 而县令与这家人,无冤无仇,为何要行酷法,要人性命呢? 这就不得不说到征徭了。大唐的徭役制度,除了一般的正役之外,还有着别的徭役,也就是这一类的人去服的徭役制度,相比正式的徭役,他们所占的比重要较小一些。 然而这种徭役的征收方式也和正役大有不同。并非是按照以往每一户都要去征收的这一种方式,而是以每一户家中的人口数量为基准。 并且服役之后所要去充公的地方,也是在当地的州或者是当地的限购内,不会被派送到很远的地方,或者是边境地区。 与此同时,朝廷对这一方面也有着明令的规定,地方的官员是没有权利去调遣这些服役的人,如果要调遣,必须有上宪有司允许,才能够将这些人派遣到别的地方。 取得许可后,他们可以使用权力,甚至暴力去征徭役。这其中也包括,刑罚,罚铜的等手段。 男性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有了服从杂役的义务,这是硬性的规定,并且服役的时间为十天,当然了,超过这十天之外也是可以的,还会有好处。 如果服役的天数长达四十天,就可以对这一男丁所在的这户人家免除一个人口的口税也就是丁租。 当地今年大旱,缺水缺的厉害,官府只能征徭役,让百姓打井抗旱,所以上报得到了许可,允许他征两千青壮。 但打井是个苦差事,天又这么热,一滴汗咂八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因此便出现了逃役的现在。 被武魁打死的这哥俩,就是其中的代表的人物。为了打井之事能进行下去,武魁不得不杀鸡儆猴,所以抓了两兄弟,打算收拾一下,让下面的人都乖乖的听话,把事做下去。 但是呢,他没有考虑到,这两人做了一个月的活,已经五劳七伤了,身体不堪重负,再打一顿,肯定是吃不消的。打个半死后,扔到了牢房中,没挺到翌日,兄弟俩就一命呜呼了。 这个事呢,武魁是有责任,但从法理来说,他用刑没有错,打死人也不是主观的。他最大的错,就是阻止百姓上告。刑部当时核定,罢了他的官,羁押一年,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但魏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父母官父母官,做县令的就该爱民如子。如果,他真的是爱民如子,把百姓当成自己的孩子,他还会这么做吗?下这么重的手吗? 且魏征还抓住了一个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不应该管武魁是不是主观的,他把人打死了事实。 而且,魏征还举了个例子,如果百姓因为失手,把官员打死了,那他算不算是杀官造反呢?朝廷和三法司,会不会体谅他的苦衷,他的不易,宽恕他的罪过,饶其一命呢? 不会!因为朝廷不会允许杀官的事发生。 那换句话说,难道官杀百姓,就被默许了吗?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哪个王朝,是靠着严刑酷法,酷吏治世而王朝兴盛的。 想当年,陈胜和吴广在大泽乡,刘邦在沛县,都是因为失期,害怕严酷的秦法,才起兵造反的。跟着他们造反的那些百姓,为什么前仆后继的与秦军作战呢?就是因为他们知道秦国不爱护他们。 今天,只是死了两人,不算什么大事,失的民心也许就只是服役的一小部分人。但若是不加抑制,那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可能发展到举国皆怨。 前隋的农民起义军,为什么那么多,就是因为隋吏不爱护百姓,将百姓视为牛马。 魏征是过来人,他亲眼见过他们眼神中的那股愤怒。那是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是可以颠覆一切的存在。他不想再见一次,更不想大唐重蹈前隋的覆辙,所以他坚持自己的看法。 “太子殿下,你不会希望这天下到你手的时候烂透了,成为第二个隋炀帝吧!” “你今天要是不杀鸡儆猴,那将来可就不好说了。” 实话呢,永远都是不好听的,李承乾虽然不喜欢,但也承认魏征说的实话。 于是,便将武魁的名字,添了今年的秋决名单中。 第142章 金子 在刑部大堂熬了一天,李承乾闷坏了,散议的时候,像期盼放学的孩子一样,欢脱了! 可没等上马车,没走几步,马车便停了,李承乾还以为是魏征又起了什么幺蛾子,却没想到,竟然是程处默这个贱人。 “别说没钱了,孤今天可没带钱出来,不信你瞧!” “切,高明,瞧不起人是吧,我就没有发达的一天?” 李承乾撇了他一眼:“你,下辈子能走钱吧!” 鲁国公可是说,就程处默这个败家的货,将来除了爵位,屁都不给他留一个,全给他其他兄弟分了。 当然,这也是老程的一片爱子之心,为了让所有的儿子都有所得。 但这个法子,绝对是公平合理的,程家兄弟也是勋贵子弟中,最为和睦的兄弟。 “那行,你说说,你发什么财!” “我买了个院子!” 这个,李承乾知道,他有个远亲叔父,早年跟程知节打仗,后来断了胳膊,便离开的军队。这些年,一直养在程家的庄子上。这不,现在年纪大了,程知节便想着让他到长安城来,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本来,程处默是相中了永安坊的方式,不仅样式新鲜,而且生活方便。最不要的是,太子给了他几套,闲着也是闲着。 但老叔父呢,却是不喜欢说是太大了,他跟儿子住着空得慌。相中了一个小院子,程处默拗不过他,便只能花钱买了下来。 这不,这几天闲着,他带着家将们给老叔父收拾收拾,打扫打扫。 修菜窖的时候,意外抛出来一个洞,程处默钻进去一看,竟然发现那是个人工开凿的洞穴。空间不小,里面四通八达,不知道通向何处。 而且,程处默在其中发现了几个箱子,打开一看,清一色的汉代马蹄金! “哦,对了!我还带了一块!”,说这话,程处默从怀里掏出来递给李承乾。 这种货币,该形制呈椭圆、底凹、中空,似马蹄状的货币,战国时期楚国就开始用了,到了西汉渐渐盛行起来。一般分为大小中三种,帝王收藏、赏赐、馈赠及大宗交易,才能涌上这种需要称重的货币。 皇宫里,倒是有些收藏,都是前代留下来的。且上面都会刻上重量的文字,或者吉祥的寓语。 但程处默拿来的这块马蹄金,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文字都没有,而且做工很是粗糙,一看就是私铸的。 历朝历代,私自造币都是死罪! 但这种事,出现在汉朝,并不稀奇。《汉律》中规定盗铸金钱罪皆死,但吏民之犯者不可胜数。 为什么呢? 因为汉朝立国后,币制是很混乱的,各郡国有铸钱权,这也导致私人铸币现象严重。到了汉武帝时期,为了杜绝私人铸币,给国家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刘彻颁布了三条律令。 第一,铸币权完全收归中央,统一发行五铢钱,不是上林三官的钱不准流通。 第二,严刑峻法。 第三,把铸币所用的铜原料收归中央。 而汉武帝此举,也为日后的王朝,立下了规矩,后代王朝也都延续这一财政政策。即便是像皇帝做亲王时,赏赐了铸钱炉的宗室,也必须按照朝廷的标准铸造。 这种东西在汉朝是违制的,在大唐也是如此。必须要有户部重新回炉重铸,才能流通。 李承乾明白,这混账东西知道此币逾制,无法使用,是想走走他的门路,回头领点好处。 “有多少?” “我只看到三箱,至于还有没有,那便不知道了。” 李承乾点点头:“行,明白了!不管多少,让户部分你一成,行吧!” 当然行,程处默不是傻子,钱是好东西,可钱多了也烫手。所以,他不贪心,有一成就足够了。 “那走吧,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乾坤在!” 程处默觉得,那就是古代的权贵,瞒着朝廷,私自铸造钱币的藏匿点,而且这东西绝对不止三箱。 李承乾呢,弯腰在地窖口看了一会儿,便要下去。程处默一把拉住了他,这万一塌了,可就不好了。 “怕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塌,现在就塌了,太寸了吧!”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李承乾是抱着探险的心下去的,可程处默却提心吊胆。要是让他自己下去,他不怕,可带着太子,他特么的心里没底啊!所以程处默自己走在前面,专门打前站,根本就不给太子冒头的机会。 李承乾举着火把看了看,的确是人工开凿的,两边的墙上,还能看到开凿的痕迹。 且墙壁、地上,顶上,都是石头的,如果说是一个埋在地下的石山,开凿的洞穴,或许更贴切一些。 这里面也的确如程处默说的一样,四通八达,岔路套着岔路,好像没什么章法。 但李承乾知道,这是他们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它一定是有规律可循的。 不过,他有些想不通,既然是藏钱的,空间大就够了,为什么要造的这么复杂呢! 这太奇怪了! 为了摸清这里的线路,李承乾他们退了回来,叫下来十几个人,带着大量的火把,五十步放一个,从不同的岔路进去,走到头火把用完,再行返回,汇报线路,绘成地图。 过了两个时辰,李承乾的手里,出现了一张草图,其中五条线路已经探查清楚,这些地方,都有多多少少不同数量的箱子,有的是马蹄金、麟趾金、还有一些箭头,及少量的尸骨。 唯一没消息的,是程家家将走的那条,三个人进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又等了好一会,还没见动静,李承乾便问程处默,这三个人到底靠不靠谱! 程处默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三个人跟着他爹超过二十年了,都是百战余生的斥候,身手、纪律都是好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是绝对不可能不回来的。 “既然这样,我们跟上去看看!” “殿下,还是臣带人去吧!” 李承乾摆了摆手:“一起,一起!让孤坐着等,坐不住!” 第143章 鄂国公府 李承乾和程处默呢,都觉得他们是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关,需要救援。 但等他们赶上时,却发现三人竟然在用剩下的火把在拋土! 这是找到出路了啊! 李承乾和程处默,也是让后面的人跟他们换班来挖。 可挖了一个时辰,终于挖到了亮,便听一声暴喝,一棍就把程家的家将揍晕了过去。 上来才知道,他们竟然挖到了鄂国公府。尉迟恭正在后院练棍,正巧觉得脚下有人动静,便等在原地,不由分说的给了一下。 听到程处默解释,他们挖到了一个藏宝洞,还找到了不少马蹄金,尉迟恭来了精神。 “太子爷,见面分一半吧!” “鄂公,这钱给你敢花吗?” “老臣有什么不敢的,反着又不是老臣造的。” 谁要是敢不收,尉迟恭就揍他,揍到收了为之,多简单的事。 李承乾莞尔一笑,这两端的洞,肯定是当年的出入口,跨度这么大,岔路这么多,大概也是为了逃跑方便。 可他们钻到了尉迟老流氓的府邸,这样的拜访,实在有些唐突了,赔礼是应该的。 但钱,不能分。而且,尉迟恭就算把人打死了,也没人敢收这种钱。 “殿下,咋就不能分了呢,见着有份啊,这是行当的规矩!” 李承乾听了是一脸黑线,感情,老流氓还以为是他跟着刘武周,做草头王的时候呢,什么东西都能分。 “那老臣不管,你们都挖到我家后院了,这就是无诏闯入重臣府邸。” 当然,这一条罪名,扣在程处默身上,非常的合适,而且,他也不怕跟程知节那个老流氓打擂台。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也是他有道理,是程家的小兔崽子撺掇太子的,他就是罪魁祸首。 至于太子,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了,半个君父,也是君父,他尉迟最是守规矩了。在尉迟恭看来,太子挖地道到他家后院,肯定是想去秀楼,与他那如花似玉的姑娘,来一段鹊桥会。 这个,尉迟恭看很没必要,他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只要太子点头,他明天就把闺女抬到东宫去。跟陛下做亲家,做太子的老泰山,他还是很愿意的。 而李承乾呢,也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就尉迟恭那黑闺女,谁特么敢要啊!李承乾都怕打不过,半夜被踹下来。 可他也知道,尉迟恭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就说明老流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而且,以他与陛下的关系,要是真闹开了,李世民也许会认同这种说法。 毕竟,在皇帝眼中,与功臣约为姻亲,是上佳的好事,至于,称不称李承乾的心,那便不重要了! “行行行,孤甘拜下风,有你一成,行了吧!” 对于一个当着皇帝、文武百官的面,敢把藩王差点揍瞎的存在,跟这种人能讲道理吗?讲得通吗? 行了,破财免灾吧!就当碰见响马,交买路钱了! 哈哈,“殿下果然豁达,比程家小子强多了!走走走,殿下,老臣请你喝老酒。” 尉迟恭可是酒林高手,喝酒从来不用碗,即便是在御前都是用坛的。瞧他喝的胡子都湿乎乎的,全是酒渍。再看看摆在脚下的两个酒坛,李承乾和程处默都是无奈。这是喝酒吗,这是玩命! 席间,尉迟恭还坐了过来,以酒盖脸的问李承乾:“太子爷,裴律师那小子罪名是真的吗?” 裴律师公开的罪名,是与杨豫之有嫌,故而才设计窦奉节,借其手而杀之。 虽然二人旧日有交情,但官员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表面的,很少有肝胆相照的,所以李承乾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尉迟恭这么问了,那肯定是有破绽了。 李承乾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鄂国公,什么意思?” 尉迟恭又举起酒坛,灌了两口:“老臣就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殿下,你也别多心!老臣是跟着陛下从玄武门走下来,心里自然与你舅舅一样,向着你们父子。” 可要让尉迟恭说,玄武门之变,最大的问题,就是干的不够彻底。贞观初年时,仍然有裴寂、封德彝这样的先帝重臣在朝弄权。 当年,尉迟恭就跟陛下说过,兄弟都杀了,还差他们了,一锅烩了,也就省心了,也不必招那么多麻烦。 可陛下不同意啊,陛下说他们不能杀,天下不能乱,所以只能慢慢替换。 后来,他听过了一个流言,与封德彝有关。 这封德彝生前深受陛下的礼遇,并数次向陛下进献效忠之策。 但在武德朝时,他却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暗中依附太子李建成。当年,先帝也曾打算废黜李建成,立陛下为太子,因封德彝力谏而止。 如果没有这家伙,或许便不会有玄武门之变,陛下与先帝的关系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有这事?” “殿下,你真以为他和萧瑀是什么好东西啊!那老东西,阴着呢!” 当年,是陛下果断,发动了玄武门之变,并取得成功,定鼎了天下。如果,按照封德彝给陛下出的办法,跟建成磨下去,磨出高低来。那最后,受益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反正,他不吃亏啊,不管谁当皇帝,他封德彝都是从龙之臣!” 在尉迟恭看来,封言道、裴律师,这两个先帝驸马都尉,都是一路货色。没少跟着他们老子作恶。指着这样的臣子忠心为国,不如指着山贼报效社稷。 裴律师因为什么被处理的,尉迟恭不问,他知道自己退了,有些事,他就不该知道,而且知道的越少,对他尉迟家就好,子子孙孙也是能安生度日。 但他提醒太子,小心这个封言道,他可是裴律师能比的,那小子阴着呢! “鄂国公的指教,孤记下了!” “来,孤敬国公一杯!” 李承乾当然知道尉迟恭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说当然是有自己道理的。 可他更清楚,不能刨根问底,因为尉迟恭跟李靖一样,要避险,再问下去,那就不厚道了。 反正,这事,他是记载心里了!回头好好让人注意下这个封言道。 第144章 老毛病! 在尉迟府喝的不少,李承乾回宫便睡下了,连故事都没孩子们讲。 第二天起来,头还隐隐作痛。苏蓉递了一杯水过来,说是孙伏伽一早就等在前面了! 孙伏伽? 李承乾换上衣服,简单的洗漱一下,便回到了显德殿。摆手示意免礼,有事赶紧说。 “殿下,傅奕被下狱了!” “为什么呢?” “还不是他老毛病又犯了!” 南北朝以来,佛教盛极一时,寺院遍及各地,僧尼人数与日俱增。 但傅奕素不信佛,轻视僧尼,别人崇拜佛像,他却不以为然,认为石象为砖瓦之用,保佑不了人,更没把驱祸。 背武德四年,傅奕上奏《请废佛法表》,请求废除佛教。在奏表中,他首先回顾佛教传入华夏之前的情况:窃闻八十老父,击壤而歌;十五少童,鼓腹为乐。耕能让畔,路不拾遗。孝子承家,忠臣满国。庠序成林,墨翟、耿恭之俦,相来羽翊。乃有守道含德,无欲无求。宠辱若惊,职参朝位。 而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井然有序,天下俨然,便是因为尊道崇儒,而无胡佛故。与此同时,他还列举了,提出了十一条建议:其一,是青壮年僧尼不婚不嫁,以致减损户口。这是违了天地之化,背阴阳之道。 其二:西域诸国兵员虽少,皆得绍其王业,据其土地,自相征伐,屠戮人国,今大唐丁壮僧尼二十多万,应其结胡法,足得人心,应防其不测。 其三:三是佛门广致精舍,甲第当衢,虚费金帛,而诸县百姓孤老贫民,无宅甚多。不益国,不益家,不益地方大治。 其四:僧尼表里不一,具财敛钱,财产众多,挥霍浪费,蚕食地方钱粮,以至横死者多矣。 其五:断僧尼崌贮则百姓丰满,将士皆富,礼佛不得尊豪,设斋不得富贵。 其六:帝王不崇信佛门则“大治、年长”,信佛则“虐政、祚短”。并以梁武帝为例。 其七:建议将周孔之教封送西域,以抵制佛门思想的流传。 其八:视佛经为邪说,称其为“家鬼”。佐世治民,惟《孝经》一卷,《老子》二篇,不须广读佛经。 其九:隐农安近,市廛度中,国富民饶。 其十:帝王受命皆革前政,不受神佛干扰。 其十一:直言忠谏,古来出口,祸及其身,君主要虚心纳谏,不必笃信因果。 傅奕所上的“益国利民”十一条,大部分是主张限制佛门的发展,同时也是他经国治世的见解,高祖当年对之大加赞赏。 先帝呢,本来是要全面推行的,但当时的太子建成笃信佛门,与佛门高僧多有往来,故为佛门做保,而陛下呢,也欠过佛门的人情,为了还这个人情,便附和了建成,所以傅奕这次限佛论,并没有成功。 到了武德七年,傅奕再次上《请除释教疏》,主张禁断佛教。他在奏疏中,又提出了“生死寿夭,由于自然”观点。他认为,佛门乱儒教,与皇权为难,是干涉国家统一的障碍。 先帝呢,最是看重皇权的稳固,傅奕的这次上疏引起了他的注重,遂诏令百官议论除佛之事。 而朝臣中信佛者较多,再加上历史上有两次灭佛失败,而国家大乱的例子,所以大多数人都不同意灭佛。因为在他们看来,不灭,未必会出事,灭了,就一定会出事,如此为何要冒这个风险。 当时的朝中,只有太仆卿张道源支持傅奕的主张。 但他们俩却受到了当时的中书令-萧瑀的为难,萧瑀认为,佛教不仅是为了治天下而产生,也并不比儒学差,陈经敦劝善以诱贤,制戒律禁恶以惩罪。 还说,佛,圣人也。奕为此议,非圣人者无法,请置严刑。 但傅奕不畏权势,与萧瑀唇枪舌剑,据理力争:礼本事于亲,终于奉上,此则忠孝之理著,臣子之行成。 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继体而悖所亲。萧瑀非出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臣闻非孝者无亲,其瑀之谓矣! 萧瑀呢,没怼过傅奕,只能合十双手说:地狱所设,正为是人。 先帝呢,是讨厌沙门的,认为他们猥贱之侣,规自尊高,浮惰之人,苟避徭役,妄为剃变,托号出家,嗜欲无厌,营求不息,聚积货物,苟避征徭,不守戒。又见寺院邻接廛邸,溷杂屠沽,他认为傅奕说的很有道理。 但当时朝局并不稳固,战事没有休停,朝廷还有很多大事要做,没法消耗大精力,去解决这个问题,于是灭佛之事,便在武德朝不了了之。 在玄武门之变前,傅奕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向先帝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他这一说不要紧,先帝当真了,还把陛下叫到了宫里,将谶语交到陛下手中,诘问他是不是要谋反。因为当时东宫与秦王府之争水火不容,从前朝到后宫都是他们厮杀的战场。 陛下争位之心,先帝心里是明白的。但他为了作为天下,不得不帝王制衡之术,用陛下来牵制建成。也是借题发挥,把陛下好一顿收拾。 再往后,又有元吉在先帝面前搬弄是非,屡次陷害陛下,这才把矛盾激化到无可调和的地步,以至发生了玄武门之变。 事后,用傅奕自己的话解释,他是想让先帝知道,天命在秦王,不在建成,是想劝先帝顺应天命,改立储君,他的心里是向着陛下的。 当然,事情的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的,没人知道。但不久后,陛下以傅奕年老为由,让李淳风代替了他,成为太史令。 这么多年过去了,傅奕也年过八旬,也没几年好活了,按理说应该把对佛门成见放下了。 可前几日,清河崔氏的崔凉,向陛下举荐了一位胡僧,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这老头知道了。昨日,便递了牌子,进了承庆殿,对着陛下好一顿数落。陛下一怒之下,便将这老头扔进了大理寺监牢。 八十三的老头了,孙伏伽是真怕他死在大理寺,所以跑到了东宫。 第145章 大牢! 傅奕这老头挺有意思,已然是身陷囹圄了,不知道求饶自保,反而还教训起李承乾来了,说他不该与佛门走的太近。 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教训李承乾:佛是胡中桀黠,欺诳夷狄,初止西域,渐流中国。遵尚其教,皆是邪僻小人,模写庄、老玄言,文饰妖幻之教耳。于百姓无补,于国家有害。 太子身为国家储君,未来的皇上,就应该走儒道正路,切不可像梁武帝、建成那般笃信佛门,否则必然自遗其咎,为国家留下隐患。 李承乾笑了笑,坐在傅奕对面,他曾听人说过,傅奕年轻时贫贱,先是作了道士,后投僧借贷,僧侣不肯借,便心怀愤恨。做官之后,屡屡与佛门作对,欲除之而后快。 “殿下,相信这种说法!” “杨谅那家伙暴虐无常,先生敢犯颜直谏,如此直士,自然不是心胸狭隘之辈!” 可李承乾有些不明白,陛下登基以来,对佛门的限制颇多,在高压政策下,可以说南北朝以来,佛门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所以,他们才会找到东宫,希望能通过李承乾获得喘息的机会,同时结交未来的天子,为他们的将来,做些打算。 傅奕捋了捋胡子:“殿下既然眼明心亮,知道他们别有所图,为何还要与他们为伍呢?” 按照傅奕的角度来看,李承乾是嫡长子,是太子。且有长孙无忌、程知节等人辅佐,储位稳固无比,是名副其实的未来天子,他没有必要因为三两碎银,便自降身价,与佛门为伍。 “老先生说的道理,孤都明白!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灭佛,便因为佛门太盛,尾大不掉。” 可傅奕也要明白,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他可以说佛门十有五六是坏人,侵吞土地,放贷,甚至草菅人命。但仍有不少得道高僧,是导人向善的不是吗?儒门也好、道门也罢,就都是好了人吗? 再说的深一点,相比于佛门,皇家更担心的是五姓七望等为代表的世家,他们世卿世禄,垄断了官场,堵塞读书人的进阶之路,把控朝廷的大部分衙门。甚至还有狂妄者,放出话来,说什么没有百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 换位思考,如果傅奕是皇帝,把佛门和世家摆在面前,都是皇权的隐患,他会选择着重提防谁? 陛下也是有陛下的难处,天下事要是都天子一言而决,那还好了呢,省却了多少是非。 可臣工、世家们,原由有一个这样的天子在朝吗? 傅奕活了八十多岁,历经三朝,见过的风浪,比李承乾听过的都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该比自己更清楚。 至于说自己,李承乾承认,他与佛门交好,但交好的基础是他们有益于大唐。佛门愿意为大唐的发展贡献钱粮,能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能,可以在不伤国本的情况照顾一二;不能,那就不能怪他,翻脸无情了!这一点,佛门也是很清楚,所以,他们一直都在小心的伺候着。从重建六坊,到兴建新船坞,他们都表现的尚可,有求必应。 反观世家,什么对朝廷有利,他们反对什么,什么对百姓有利,他们反对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想把李氏,弄得跟司马氏一样,成为了他们摆弄的傀儡。 我陇西李氏,以弓马得天下,陛下以一柄长槊纵横宇内,是司马氏那些草包能比的吗?他们这就是在做春秋大梦。 那些居心不良的世家、官员,在他们父子眼里,要比佛门更不值得信赖。 两害相比,取其轻吧! 等李氏的实力足可以横扫一切时候,那傅奕担心的问题,一该不会存在。大唐的百姓也可以安享太平,过着自己的小康日子。 “太子爷,你知道崔家给你父皇举荐番僧的目的吗?” 明白!李承乾当然清楚。历朝历代,都有迷信长生的君主,秦始皇、汉武帝多英明的帝王,还不是掉到了这个坑里。 皇帝,英明神武不假,可也未必比那二人高明。所以,掉到这个套里,并不稀奇。 “那殿下就是什么都不做,看着自己的父皇,掉到坑里吗?” “还是说,殿下就等着这一天呢,以便早一日的坐上太极殿的那把椅子?” 听到这话,李承乾笑了!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那是反贼该有想法。 李承乾打小就是在龙椅边长大的,对那把椅子,他太清楚了。 什么东西看久了,都会有审美疲劳,这就是为什么女人会时常哀叹,新人胜旧人。 李承乾也一样,他对那把人人都盯着的椅子,真没什么兴趣。 而老天把他摆在这个位置,让他没了退路,他便只能走下去的。这不是他选的路,是历史的选择。 当然,李承乾也是男人,他也喜欢权力,但在权力方面,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超过陛下。他追求的就只是,比陛下低一等就可以。这样,他和他的家人,便能得以保全。 很多人都认为,李承乾是有权不会用,甚至有权乱用,不把精力放在朝堂上,反而整天整些有的没得。 但李承乾要告诉傅奕,朝廷有陛下盯着就够了,他只需要盯着朝廷之外的事,替陛下汲取养分,壮大李氏。 如果,有一天,他失败了。但也无愧于李氏的列祖列宗,无愧于陛下。 “至于说,什么都不做?先生的结论,下的太早了,话说的也未免太武断了。” 人家番僧,千里迢迢从西域到大唐来,要向天可汗展示自己的奇术,总得让人家把东西准备好吧!如果,他像傅奕一样,一个劲儿拦着陛下,那陛下反而才会多想。 傅奕点点头:“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这个,得看先生愿不愿意出去,咱们出去,找个干净的地方,慢慢谈,如何?” 傅奕嘿嘿一笑,他才发现,李承乾竟然是个坏人!不过,坏人好,坏人才不上当,这样的太子,或许才是能真正做到无视神佛的。 “好吧,老臣愿意跟殿下走!” 第146章 番僧! 崔谅举荐的这位番僧,名曰罗什出生于西域龟兹国,家世显赫,其祖上为名门。罗什天资超凡,博览群书,既认识梵文又能说梵语,擅长念动咒语捉拿妖鬼。 他手里经常拿着一根铜环锡杖,每次只要口诵咒语摇响锡杖,无论是晴天或雨天都能召来一阵猛烈的霹雳,当之者无不粉碎。 其实罗什来长安已经有一段时间。他还擅长咒术,只要他一念咒语,人立刻就会昏死过去。再念咒语,昏死的人会复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长安城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得道高僧”。 李世民也是听崔谅等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像人们传闻的那样厉害。命人将高僧带到面前来,亲自表演。 马宣良挑了几个强壮的士兵让高僧试验。结果只要高僧一念咒语,这些人立马倒下。高僧再念咒语,他们就“复活”了。 于是,李世民看向傅奕:“卿从不笃信佛法,如今可看到佛法的妙用了!” 可傅奕却很不服:“老臣看这妖僧,用的就是邪术,老臣可不信什么劳什子佛法!” 李世民见过嘴犟的,没见过啪啪打脸,还这么犟的,当即便说:“那要不说你来试试!” “要是赢了,朕便听你的,将他驱赶出去,如果输了,那可别怪朕,不念昔日的交情!” 傅奕很爽快的应了,还拍着胸脯告诉李世民,如果老臣要是输了,那就把这条老命,送给这位番僧! 这么有意思的大戏,李世民怎么能一个独享呢,于是让人传来了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萧瑀等一干臣工。 那罗什见傅奕只不是一个八旬的老者,没将他放在心上,冷冷一笑,便拉开了架势。 结果,念了半天咒语,傅奕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这么就尴尬了,于是,又是开始挥舞禅杖,开始念咒。而傅奕呢,依然还是岿然不动。 如此,便引了在场臣工的窃窃私语,李世民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便冷声询问到底为何? 而罗什却说,今日实在用功过猛,累着了,所以佛法有些不灵。待明日,他定然能咒死傅奕。 坐在丹萍上修指甲的李承乾,指了指袁客师,会意的袁客师立刻上前夺了那禅杖。 拆下上面的铃铛,掰开之后,里面赫然是两种粉末。那罗什见状,满头大汗,当即便跪在地上。 李承乾接过禅杖,指着上面的两个小按钮,向众人解释。如果要人死,便按动上面的,如果要人复活,便按下面的。这些粉末通过呼吸,进入口腔、鼻腔,便能达到人们看到这种结果。 只要这两种粉末是什么,那就简单,就是那些拍花专用的,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段掳人的。京兆府每年,都会抓不少这样的人。 而与那些人不同的是,人家不会把头剃光了,打着佛法的名义来骗人! 傅奕之所以没有中招,是因为李承乾提前告诉了他,当那僧人挥舞禅杖时,要屏住呼吸,默数三十个数,等那些药粉沉淀了,再开始呼吸。 “崔谅,这就是你请来的高僧?” “陛,陛下,臣臣也是受这奸人蒙蔽啊!” 受到蒙蔽?他受到蒙蔽算什么,李世民面子丢了,那才是大事! 虽然,事先李承乾跟他通了风,但李世民却觉得太子才多大,未必能全知世间之事。 可就是因为不信太子,才让他丢了这么大人!他就是想教训一下傅奕,却没想到被这番僧诓骗了。李世民是什么人,那是把脸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面皮,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于是,李世民便命马宣良,把那些药粉,全部喂崔谅吃下。然后,便是那妖僧-罗什了,竟然敢来皇宫蒙骗天子,这不是活的不耐烦吗? 当即命千牛卫,立刻、马上把他拖下去,李世民是多一秒都不愿意看到他。 草草收场后,李世民回到承庆殿,人也郁闷了,连王德呈上来的茶,他是看都没看一眼。 “高明,这世上,真的没有长生吗?” 额!从得知他在找太子晋的宝剑开始,李承乾就知道皇帝起了这个心思。 他也知道,帝王的权力太大了,谁不想长久的把控下去呢!皇帝有这个想法,也可以理解。 他就说三个教训:其一,方士们骗秦始皇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岛,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不死之药”,服后便可“长生不老”。秦始皇听了很动心,幻想成为“长生不老”的神仙,于是派他征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其二,汉武帝到泰山行封禅大礼,听信一些方士“蓬莱诸神山若将可得”的鼓惑,大搞求仙活动,如召鬼神、炼丹沙、候神等,各种名堂数不胜数,而且动辄就入海求“蓬莱”,指山说封禅。 其三,晋哀帝司马丕,专门在皇宫里建设了一座标准化炼丹房,召集术士夜以继日地炼制丹药,终因吃丹药中毒不治身亡。 小时候,听先生讲书,说彭祖活了八百岁,李承乾也觉得很神奇。后来长大了,知道的事多了,才明白道门计算寿命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的一年,是以二十天为一年。 那要是照他们这个算法,傅奕是不是也几百岁了! 长生是个大命题,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从来都是听人说,但谁见过真的仙人。 孔子对鬼神的态度,是敬而远之。而李承乾对未知之事,就只有四个字:眼见为实。 没亲眼见过,他不信! 换句话说,就是亲眼见到了,他也不会顶礼膜拜,而是提刀杀之。因为这种人,是李唐社稷的威胁。 他也相信,陛下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因为陛下跟他一样,爱这个国家,胜过自身。 李世民点点头,长叹口气:“朕这一生,有爱妻,有孝子,有贤女,其实没什么遗憾。” “朕图长生,其实就是想多做一些事。但今天听到你这样说,朕很欣慰。” 第147章 新宠之臣 青词,又叫绿章。因在青藤纸上用朱红色字写而得名,青词本是道教举行斋醮仪式时献给天界神明的章表奏文,以极其华丽的文笔表达出皇帝对天帝的敬意和求仙的诚意。 大唐建国,定道门为国窖,便有了专门制有《道门青词例》,规定了青词的体例,至此,青词进入官方序列。 以往,每一次,看到臣工们用青藤纸写奏疏、文章,李世民都会赞赏两句。 但自从妖僧-罗什之事,他一看到神神鬼鬼的就生气,甚至下旨不准用青藤纸和青词的语句来写奏疏。 可崔谅这家伙,急于挽回上次的错误,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写了一篇《流云赋》呈了上来。 文曰:惟灵璧之丕叹兮,憾神坤以通乾罡。历万古之锤炼兮,含自然以极造化。 奇五岳之神韵兮,混千面集于奇峰。比穹苍而袭云兮,拈颛顼以摇营室。......... 他这个机灵,抖的可真不怎么样!连李承乾都不敢公然去做,皇帝命令禁止的事,他竟然敢做,真不知道该说他勇,还是无知! 呛着皇帝的肺管子,是什么后果可想而知了!崔谅好好的侍御史,被一律到底,发配岭南,去海边钓鱼啊! 听说,这家伙是哭着离开长安的,送他的家人、朋友,无不感叹他的时运不济。 不过,李承乾却不怎么关心这事,崔谅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没什么可担心。 他更关心尉迟恭警告他地方的封言道。这家伙最近挺孝心的,没事就带着淮南公主进宫,夫妻俩各忙各的,一个承庆殿,一个立政殿。 要说这封言道,也真是兔子尾巴,随根了,谄媚的功夫,真是得了他老子封德彝的真传。 皇帝身边出现了馋臣,自然有人要进谏,魏征等人隔三差五的弹劾,但李世民就是不为所动。 李承乾呢,冷眼旁观,只是让谢文远,去查!这家伙最近这么高调的冒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随后,皇帝下旨要祭祀禹庙,点朝中重臣随行,其中也包括新晋的吏部侍郎-封言道,太子李承乾监军国事。 到达柳谷,观看了盐池,李世民即兴赋诗一首。又过八日,到达薄州,刺史赵元楷命令百姓们迎接车驾,装饰廨舍楼台观宇,又养了一百多头羊、数百条鱼献给贵族外戚。 李世民很是生气,责备他说:“朕巡行到黄河、洛水一带,凡有所须,均从府库中支取。你所做的乃是已灭亡的隋朝的老毛病了。”,遂下旨,降了赵元楷三级。 但在封言道的斡旋之下,几天后,李世民又下旨,让赵元楷戴罪立功,仍领薄州刺史。 消息传到长安时,李承乾正在与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等臣工讨论,今年的秋收问题。 魏征听到这消息,胡子都吹起了,眼看要骂娘了,房玄龄递给了他一杯茶:“玄成,喝口茶,降降火!” 房玄龄跟了李世民半辈子,他是了解陛下,陛下所做,皆是有目的的,实在没必要过多的苛责。 可魏征觉得房玄龄说的不对,为臣不诚,行的妾妇之道。 老房被弄得下不来台,还是李承乾出言,递给了个台阶过去,才把这事遮掩了过去。 散议后,长孙无忌端着茶盏问道:“殿下,你对这个封言道,不好奇?” 呵呵,“舅舅,你说错了,孤很好奇!但孤不会与臣工们讨论陛下的不是!” 臣不论君,子不论父,这是规矩。虽然李承乾不是个喜欢规矩的人,但有些规矩他还是要遵守的。 长孙无忌点点头:“臣也觉得,陛下最近有点反常!” 那不是有点,而是有大了。李承乾发现自从罗什的事后,长生不老的美梦成了泡影,李世民的行为便有些怪了。 但因为都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李承乾也就懒得管了,做天子的,自在的时候很少,且让陛下自在吧! 至于封言道,舅舅有什么高论,可以指教一下。李承乾是一向相信过来人的判断的。 长孙无忌沉吟了一下,随即道:“这个人啊,啧,不好说!” 封言道长得短颈肥白,是个大胖子,与其父瘦削长身的外貌正好相反。但这个人,狡诘机智,博闻强记,熟习典章制度,畅晓经济时务,且更善揣摩人的心思。 所谓,贪必好淫,淫必生贪,这话落在封言道身上正合适,在尚公主不能纳妾的体制下,他竟然能养十几个外室,与他有染的侍女、丫鬟更是无数。 而且,这家伙的起居更是奢华,用的是象牙床,围着金丝帐,朝歌夜舞,小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 “就这样,淮南不管他?” “高祖皇帝的女儿,有几个是贤的?看看永嘉公主就知道。淮南啊,在你和陛下面前虽然装的像那么回事,但暗地里也是安于享乐的人。” 这人啊,可以有才,也可以奢靡,但不能缺德,封言道就是这种人。他爹封德彝哪有多少产业,他今天的那些,还不是当年借着他爹的余威,从亲朋好友那里巧取豪夺的。 当年,先帝把淮南公主指给他时,长孙无忌就跟皇帝说过,这两人啊,虎豹配豺狼,真是天生的一对。 虽然他们不是好人,但架不住人家胎投的好,是皇室的公主和驸马都尉。所以,至今依然一张皇室这颗大树,活的好好的。 魏征呢,弹劾的那些,都是不疼不痒的问题,先帝活着的时候,他们就这样,现在还能能改得了吗? 但不管怎么样,看在先帝的面上,陛下也不会太深究,所以这种弹劾根本没用。 “舅舅,你知道封德彝做不倒翁的事吗?”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他要是早知道这老东西,在先帝、建成和陛下面前,做三面人,早就想办法收拾他,还能让他活到寿终正寝。 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再说那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孤说,尉迟恭劝孤提防封言道呢?” 第148章 马周 自从李恪归附东宫,中书侍郎岑文本对李承乾的态度,也有明显的转变。听到李承乾问治书侍御史马周,他也是笑着评价:臣见马君谈论的事情很多了,引经据典,推敲古今,写出的文章切合情理,听了使人舒畅,令人不知疲倦。古时的苏秦、张仪、终军、贾谊也就如此了。 但他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好酒!或者说是个酒鬼,有一次陛下赐宴,他就亲眼就看见马周饮酒一斗八升酒而面不改色。如果好酒,早晚要喝出事! 李承乾听了觉得很有意思,便让人把马洲请到东宫,请他喝酒! “宾王,孤听说你酒量奇大,甚至比一般的武夫都能喝,这是真的吗?” 马周给他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次,他喝多了,便在路上闲逛,不想走进一座废弃的道观中,因为酒意带来的困倦,他决定睡一觉。 稀里糊涂中,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五个人,穿着东、西、南、北、中五方的衣服一个个身材魁伟。他们对其说:我们是你的‘五脏之神’。你在人世上沉迷于饮酒到处游荡,玷污了你的身子,所以我们就离开你了。 “那时候,年轻恣意,根本不怕死!总觉得醉死,也是一种浪漫。” “所以,酒是越喝越多,醉的次数多了,酒量也就越来越好。” 原来是喝出经验了!李承乾笑了笑,便告诉马周,今日只有他和长孙无忌甥舅二人,他们三个尽兴就好,喝多少马周自己拿分寸。 三升酒下肚,马周便开始向太子叙说自己的见闻,他认为大唐建国不过二十年,百姓仍然处于丧乱之后,应当倡行节俭。 如今,人口相当于隋朝的十分之一。但是供官差服徭役,不断征发,路程远的往返甚至要五六千里,一年到头,真是一刻都歇不了。 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这里面有两层意思:其一,治大国要掌握火候。小鲜是很娇嫩的,烹的时候火太急会焦,火太弱会烂,因此必须小心翼翼地掌握火候。治大国也一样,如果人民生活都很祥和,不要打破这种平静,除非到了一定关口,民怨高涨,非动不可时,再行改革,实乃众望所归,赢得民心。 其二:治大国应当“无为而治”。古人煎小鱼时,仅简单洗一下,不去肠,不去鳞,担心把小鱼儿弄断了。煮小鱼时, 也不能多加搅动,多搅则易烂。治国也一样,不能扰民,不能乱折腾。 马周认为凡修治教化,应当在能够修正,没有什么政策是永远有效,或永久不变的。隋炀帝活着时,时常嘲笑齐、魏丧失国家。现在看隋炀帝是自取其辱,下场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三国时,魏国的君主曹叡,好宫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自三公起朝中大臣几乎都曾上书予以劝谏,但曹叡都不予理会。 《易经》中说:“男子在外走正道,女子在内走正道;男女都能走正道,天地之德义,即能确立。古代的圣王,莫不制定后宫嫔妃制度,以此确立天地之德义。 曹叡就抓住了这点,自贵人以下至尚保,及给掖庭洒扫,习伎歌者,各有千数”,也就是说,魏明帝曹叡的后宫规模,至少也达到了一万多人以上。可就是有这么多嫔妃,最后竟然也绝了嗣。 太子呢,在这方面做的很好,不好宫室,不贪女色。这么多年来,东宫从来没有修过园子。 但这不代表,李承乾身上就没有毛病!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便知道马周是以酒盖脸,要起幺蛾子,但李承乾却眼神制止了他,他想听马周想说什么! “臣听说,殿下曾经说孙权是江东鼠辈。对这个评价,臣深以为然。” “东吴的失败,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太安逸了!他们迷信于水师,迷信长江之险,躺在赤壁之战的功劳簿上,醉生梦死几十年。” 行了,往后的话,马周就是不说,他也知道了,这家伙是觉得李承乾把水师单独列出来,列为海军,又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修建大型船坞,打造巨舰。这种行为,比之曹叡广设后宫,营建宫室更难让人费解。 在他们这种人眼中,皇帝也好,太子也罢,喜欢美色,甚至宫室都是正常的。但这种没事找事,往海里撒金子的事倒是让人没法理解。 “宾王啊!三国时期,东吴的舰队是三国中最强大的。” 卫温、诸葛直,用一万水师便拿下夷,并以水师开辟航道,使东吴在背面,可以拥有稳固的海上贸易。虽然是拾人牙慧之举,但这其中带来的财富,可想而知。否则,孙权的陵墓,石头城的建设,几千艘战舰的保养,数十万甲士的军资,哪儿来的?光靠百姓从土里刨的那点吗? “殿下是为了开辟新的赋税之路?”,马周皱眉问道。 也不尽然!还有开建拓土的想法,马周是忠臣,李承乾不瞒他,大唐的土地虽大,但本钱并不厚。 他得为子孙后代,多争取一些败家的本钱,是不是? 听了这话,马周苦笑两声,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了,毕竟李承乾现在还不是皇帝。 但似乎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他是太子,是明日之君。 而听到太子的解释,他明白了,太子是想把版图和势力扩向更大,要把大唐的版图,推到比前隋更大的模样。 太子的心不小啊,他是想超过二开中华的隋文帝。 事是好事,但马周得提醒他,还是要量力而行,汉武穷兵黩武的教训,还是要吸取的。 呵呵,“所以啊,我大唐需要宾王这样的能臣干吏。孤今天跟你交个实底。杨师道下去了,中书令的位置空了出来,陛下有意让岑文本接任。” “而如此,中书侍郎也空缺出一个,孤想过了,举荐卿出任中书侍郎!” 马周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起身:“臣才德浅薄,岂敢贪此重位。” 李承乾当然知道他忌讳什么,随即言道:“这其中,也有陛下的意思,明白么!” 第149章 蹦出来 崇德坊,谢文远正在一家面摊吃馎饦,天气本就炎热,他还不停的吃蒜,吃的满头大汗。对面的探子,则是低声细语的与他说着打探来的信息。 这个封言道,真是有意思,他竟然在城外有个养恩院子,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当然,这年头男娃子是不愁人领养的,因为能传宗接代,所以很少能看到男娃子流落街头。所以,他那个院子里几乎都是女娃。 当然,这个院子也不是他开的,是他老子封德彝时就有的。里面有教女工、烧菜等女工活计的先生,让她们从小就学,将来也有一技之长,可以糊口、嫁人。 他查过,从武德七年至今,十余年来,这里嫁出去的姑娘,已经有二百余人了,虽然嫁的都是普通百姓,但却都过上了安生的日子。日子虽然清贫,但毕竟都长大,有很多都做了母亲,也算是太平人生。也是因为这个,封家的口碑,这些年回转的不少。 他也挺惊奇的,封德彝奸猾,封言道谄媚,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好事来。 难道是这人坏着坏着就心虚了,他可是见过不少恶人,因为怕遭报应,晚年磕头烧香,大把的往庙里撒钱。想着恕了己罪,也求不要祸及子孙,耽误了子孙的福报。 谢文远擦了一把汗,冷冷一笑:“你见过狗不吃屎吗?” 在世家倾轧下长大的谢文远,太清楚什么叫人性了。这好人啊,有可能因为一时糊涂办了坏事,也能知错就改。 但这坏人,他就是坏,从骨子里到外都是坏,他做事都是以功利为主,从来都因为愧疚、怕遭报应之说。 “你说的那些进庙烧香的,没有一个是真心悔悟的。” “他们之所以大把往庙里撒钱,是想托得庇护,烧香磕头之后,继续为祸。” 所以,像封言道、淮南公主这样的人,他们生在一个可以为他们安排一切的权贵之家,养成了纨绔的性子,又没学到好,自然不会干什么好事。 谢文远要求不高,这养恩院出去的孩子,不管男女,不管老幼,她们从哪来,嫁到哪里,对方是什么人家,做什么营生,有什么背景,能干什么,他都要知道。 还有就是,封言道这个色中恶鬼,用没用这些女娃,去结交什么权贵,尤其是六部的大员,掌握兵权的各卫将军。 哦,对了,还有一点,那就是封家的产业,合法的、不合法的,都要查。他要知道每个产业的详细情况。 “如果,下一次,你的人交的还是这么浮皮潦草的东西。” “你就带着他们,去岭南,跟猴子野兽为伍吧!” 探子缩了一下脖子,下意识的还打了个冷颤,连忙的应了一声。 他可是知道,谢文远这小白脸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却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为了组建亲军都尉府的情报网,他可是亲自带着他们,在江湖扫了一把,层出不穷的折磨人手段,谁看了都是胆寒。 当然,他惩罚自己人的手段,也不是一般的狠,岭南,那是什么鬼地方,也许没走到地方,他俩小命就交代在路上了。 回府衙的路上,听到有人喊自己,谢文远便回身一看,便见到一个身着华服的魁梧中年对着他笑。 左卫中郎将-谢叔方, 太原首义之将,在李元吉麾下为将,官至齐王府左车骑将军,玄武门之变时,他率领部下,联合冯立合军,拒战于北阙下,杀敬君弘、吕世衡。后见尉迟敬德传元吉首以示之,谢叔方下马号哭而遁。 翌日,率部投降,陛下宽赦之。还称赞他有慷慨杀身,从容受死之意。在元吉的旧部中,他算是混的最好的。 谢文远与他,是同族不同宗,按照辈分,还是同一辈的兄弟。 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文远贤弟,碰到一起不容易,走走走,咱们喝一杯去!” 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确惹人瞩目,谢文远给身后暗追的兵士们使了个眼神,便跟着他去了。 三杯酒下肚,谢叔方便羡慕起谢文远来,他俩虽岁数上差了一辈,运气也查了一倍不止。 看看谢文远,就是因为入了太子的法眼,便跻身成为东宫亲军都尉的都尉,官拜从四品。再看他,同一期参加唐军的,哪怕是后来跟上的,都做了大将军了。单单是他,跟错了人,结果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正五品的中朗将。 前些年,他带兵在城中巡逻时,看到独孤谋那些小兔崽子们惹祸,他还能上去踹几脚。现在呢,人家都是从三品的大员了,要是能拿正眼瞧他一眼,都属于是给他脸。 “叔方兄,这话说的太绝对了吧!” “兄弟,你是在太子身边当差的,又有刑狱之权,你当然不知道受气是啥滋味。” 在这长安城啊,做官,要么是自己有背景,要么是依靠大树好乘凉。至于能力,那都是排在后面的。 马周,一个穷酸的书生,因替常何写了一封奏疏,被陛下青睐,累受提拔。又因为被太子看重,提拔做了中书侍郎,从此紫袍加身,步入显贵之列。 谢叔方知道,他的底子不干净,入不了太子的眼。但请文远老弟,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在太子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哪怕赏他个闲差办办,也比这不上不下的好啊! 谢文远淡淡一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就是笑着看他。 而谢叔方呢,也有些尴尬,于是就把话题又扯到陈郡谢氏的身上。今年东宫大挑,他们陈郡谢氏也有贵女参加。 说不准啊,有被太子看上的,他们俩还能成为太子的舅兄呢! 若是如此,谢文远说不准,就能成为下一个长孙无忌了。起居八座,开衙建府,前途无量啊!他这个兄长,看着心里高兴,谢家也有面子。 “来来来,愚兄敬你一杯,预祝贤弟步步高升!” 第150章 目的 苍劲翠绿的松树和楸树,隐没在暮霞之中。 魏征坐在树下,穿着东宫所赐的短裤短袖,摇着擅自教育魏叔玉。 夫有生所甚重者,身也;得轻用者,忠与义也。后身先义,仁也;身可杀,名不可死,志也。大凡捐生以趣义者,宁豫期垂名不朽而为之? “知道最近,为什么那么多请你的帖子吗?” 魏叔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的意思是,他明白人家找他,都是因为看重了郑国公府的牌子,看的是他老子在陛下、太子面前的宠信。 摇头的意思则是,他不明白,这些人知道魏家的家教,也知道魏家人做事的准则,他为什么还要废这个劲头。 就说那个谢叔方,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什么的,总是拿过去的交情说事,这不是成心的么! 魏征淡淡一笑:“你不懂,他是在提醒老夫!老夫有今天,是背叛了先太子才有的。” 魏征这辈子,跟过窦建德,李密,又跟过建成,最后才是皇帝,都换了四个主君了,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虽然侍奉过四个君主,面皮早就没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嘴长在他身上,他愿意说,那就说。 魏征要说的是,这些人拉拢魏叔玉,不是因为他是魏征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成为了太子舍人,做了太子的近臣。 陛下与太子呢,虽然时常因为政见的看法不一致,会闹一些误会。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皇后从中斡旋,也只会越发的坚固。 别看魏王叫唤的欢,走到哪儿都张牙舞爪的,没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太子把蜀王放出来,就够他喝一壶的。 老实说就是魏征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转移矛盾。 不过,他得说,这是个办法。书生配流氓,魏王还真没什么好办法破解。 重了太子、吴王不干,轻了没有效果,蜀王就会像狗皮膏药般,死死地缠着住他,让他没法与东宫争雄。 说到蜀王,魏叔玉也是连连摇头,李谙那是什么狗屁膏药啊,分明就是一条疯狗,除了太子和吴王,那真是谁也管不了。 陛下吧,管得了天下人,唯独拿这个没办法,藤条打断无数跟,就是不带服的。 进东宫为官,是父亲给他求的,魏叔玉有些不明白,父亲从来都是不结党,不掺和诸皇子争端的。为什么要把他送进这个旋涡中心呢? 呵呵,“你呀,还是太年轻了,跟太子根本没法比。” 同样都是年轻人,太子的心智要比同龄人强太多了。他谋划的那些东西,别说这些年轻人想都不敢想,就算是他们这些老头子也不一定能想到。 魏征给他举两个例子,其一,长安商会,短短半年时间,便以长安为中心,覆盖了周围二十七州之地。还并吞了十几只走商的队伍,开通了通往西域的商路。 朝中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太子爱钱,掉到钱眼里了。可他们没有看看太子的那些钱,都去用在哪儿了。几乎全部用在了改善民生的项目上。 魏征曾不止一次与太子谈过,希望他把钱交到国库。但太子呢,却觉得户部办事太慢了,他就是要以长安为基点,向全国辐射,把地上面的一切都全部更新换代。 看看永安六坊的工程,数万百姓,近千家商户受益。这差事交到户部手里,多少年能办好。看到这个改变,魏征觉得,把钱放在太子手里,未必不是好事。 再说说太子的海军计划,魏征是看过整体计划书的,足足八百业,涉及上百个军事项目。这项计划的时间之长,甚至到了贞观四十年。 皇帝能不能活到贞观四十年,魏征是不知道,但他肯定活不到那年头。 所以,他把魏叔玉送进东宫,就是想让他替自己看看,太子将来会走到哪一步。 “父亲,你就这么确信,太子能顺利继位吗?” 在魏叔玉看来,太子那里都好,就是太不着调了,他好像对自己位置从不上心,喜欢下沉,甚至喜欢事必躬亲。 就说松州之战,陛下指定侯君集为帅后,他竟然想做征行军的监军,非得要上去过过瘾。还是陛下踹了他一脚,他才打消了主意。 依着魏叔玉看,他就是想因为自己想当仗,但是没机会,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海军计划。 太子的六率,配备了一种带轮子的复合弩,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装有臂的弓,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部分组成。 这种弩,不需要在拉弦时同时瞄准,所以对使用者的要求较低,装填时间比其他的弓弩快上很多,而且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而且命中率更高。 箭矢上是三菱形,上面还带有钩子和血槽,杀伤力非凡。 松州战役时,贺兰楚石、候诚二人,就是因为从东宫借了五百把这样的复合弩,在侧翼辅机吐蕃军时,取得了一场战役击杀四千的辉煌战果。 工部尚书、侍郎都快把东宫的门槛踢破了,就是想弄到这种弩。可不知道太子跟他们说了,那三个家伙全改注意了。要是拒绝的话,不必去东宫就是了,结果他们去的更勤了,经常赖在东宫,请太子给他们上课。 魏叔玉一直整不明白,太子能教他们什么,可又一次他进去送卷宗,才发现这四个人竟然要研究一个奇奇怪怪的铁管子。字里行间,魏叔玉才能明白,这东西的杀伤力,是远远超过那种可怕的弩,甚至可以达到毁城灭地的存在。 在魏叔玉眼中,这就是神仙才有的手段了。且不管他们能不能做成,但从太子热衷于武器的这种态度,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消停的角色。 这种人,真的能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守成之主吗? 陛下和父亲都比他要了解太子,应该更清楚太子的脾气。老实说,在这方面,他是不太看好太子。 “你呀,还是肤浅!太子,他做事,从来都是有目的的。” 第151章 铸造新杀器 大唐的冶铁技术高度发达,无坚不摧的陌刀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工部的库房中,常年把钢锭储量,当做作是否考核达标的标准。 不管是工部尚书-李大亮,还是姜行本、虞昶两位侍郎,都把钢锭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 但自从半个月前,从东宫回来,三人就变了,他们把铸铁,提上了议程。 在三位大员的主持下,三百多名工匠,实验了六七十次,才算搞明白,这种技术。 他们将铁水熔液注人一个粘土模子而成的。模子由模蕊和横壳构成。粘土模型放在一个凹坑里,熔铁炉有一出口,以便铁水流进模子。当铸件冷却后,便打碎模子,再取出铸件。 但太子看了并不满意,一千多年前的秦朝,便可做到军工统一,弩机的所有部件,都可以在战场上进行快速替换。 这种炮,小则几百斤,重达几千斤,在战场上坏了,不能换件,难道跟敌人说暂时不打了,等我们拖回去,修好了再打! 姜行本和虞昶在匠作坊蹲着,带着匠人连轴转,又弄了十天,才弄了一个模子。如此,便可以对小炮进行统一标准的连续浇铸。 当然,规格统一了,但每次铸出来的炮身,上面的精纹也是不相同的。且炮的质量的优劣取决于工匠浇铸技艺的高低。 而在打碎模子取出炮的铸件毛坯后,还要用一根长轴上的钻头,用水车的做动力进行镗孔。 这种炮,是一种后装滑膛加农炮,整炮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炮管、敞开式炮腹和子炮。为了增加实用性,还特细铸造了一些固定件,以便把它们固定在船舷和城墙上的炮,还会设有转向用的舵杆和舵柄。 镗孔后要进行炮的测试,包括目测,用铁锤敲打,进行逐步加大火药量的发射,最后一次发射的火药量与弹丸重量要相等。 在这一点上,还得说东宫提供的特殊人才-李畋。所有的火药,都是他带人亲自调出来。 使用这种火炮时,需要先将火药和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再把子炮装入炮尾处的炮腹中,并楔上固定子炮用的木质或铁质炮闩,之后才可以点燃子炮上的火药,完成射击。 这种炮有很多优点,如发射速度快、散热快、更换快等,是李承乾苦思冥想好久,才选定的炮形。 这种炮使用预先装好弹药的子炮作为发射单位,且每门炮都会配子炮数个。当佛朗机炮发射过后,炮手可以在几个呼吸内取下发射过的子炮,换上新子炮,继续发射。 而且这种炮的尾部是敞开式炮腹,其前后相通,空气流通迅速,所以其散热很快,这使得它可以持续多次射击,而不用担心炮管过热引起子炮内的火药自燃。 同时这种炮的子炮承担了火药爆炸后产生的大部分强压,所以其炮腹和炮管的寿命很长,而子炮损坏后能很容易更换,不会影响火炮的射击性能,非常符合唐军作战的现实需求。 五门火炮实验定形后,火炮的整体重量越一千斤,工部为了适应野战的需求,还特意打造了四轮马车,双马同拉。马车有铸铁连接件,上面还可以装配六十发弹药。 而为了保护、运输、使用火炮,除了每门炮要配备十名炮兵,且配备横刀、大盾。此外,还有少量披着轻型盔甲的骑兵,负责进行侦察和反击敌人。这种马车营垒可以用来发起进攻,也可以给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 李世民刚刚回来,便被李承乾请到骊山,观看新装备的演练情况。 李世民呢,有了罗什的教训,也不得不重视李承乾的意见,所以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只让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三臣随行。 眼看着五门火炮,在牵引马车作用下,围成一个临时防御营地,用链子将马车连接起来,并在防御营地前面挖一条防护沟。 李承乾向君臣四人解释,火炮设置在车与车之间的地方,或架在木制的炮架上。复合弩的士兵分别置于左右,为左右提供足够的保护,同时击杀迫近的敌人。 还有一些长矛兵负责保护火炮,防止敌人步兵砍断连接马车的链子。不过一般的情况是,敌人往往早被炮火压住,因此长矛兵很少有用武之地。而一旦敌人的迫近,长矛兵和骑兵就发起反攻,以最后解决战斗。 这种火炮的炮弹,主要分为两种,一种霰弹,主要用于杀伤敌人,另一种使用实心炮弹,专门用于破坏敌人的军阵、阵地、城墙和舰船。 李承乾大手一挥,五门火炮齐发怒火,三百步外一百多头猪,全部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 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惊的坐了起来,三人的想法是一样,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战场效果。 而更震撼的,是用实弹攻击的石山,三轮齐射后,直接被削掉了一半。 三臣都扭过头来看太子,如果不是太子身份尊贵,他们真想拉着李承乾给讲一讲,是怎么设计出这种大杀器的。 李世民呢,也是长出口气!此刻,他的心里没有激动,没有因为得到大杀器而喜悦,反而是有些后怕。 如果,这小子不是他儿子,李世民的第一个反应,绝对是给他扣一顶妖人的帽子,亲手埋土里不可! 用这种东西在战场上,就不是以命相搏了,而是单方面的屠杀,战争已经没有公平性而言了。 难怪这小子,对周边其他的国家军队,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在这种火炮的加持下,唐军不管在陆地,还是海上,都将是无敌的存在。 “高明,你知道这种东西,要造成多大的杀孽吗?” 李承乾嘿嘿一笑:“儿臣不在乎,儿臣只在乎我唐军,能否无敌于天下。” 李世民笑了笑,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他想知道工部的年产量是多少,他需要尽快将这种火炮大规模列装到军队。 “父皇,咱们是不是该先谈谈,组建新兵种炮兵了。这种大杀器,不能像撒糖果一下撒出去吧!” 第152章 靶场 听了半天,李世民才明白,李承乾搞火炮,根本不是陆上部队,完全是为了装备贞观舰,为他的海盗,哦不,海军梦添砖加瓦。 南北衙的大将军们,要是知道他们将要用的大杀器,竟然太子的下脚料,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不过,李世民也习惯了,懒得跟他置气,不值当的事。 再想到那点可怜的产量,一个月五门,一年不过七十门。列装贞观舰尚且不足,更别说各卫了。 当然,李承乾说的有道理,建立专门的火炮作坊,作坊的规模越大,生产的火炮也就越多。 但要建立这样的火炮工坊,还要培养出这么多专门的匠人,没有三五年根本不现实。 行啊,这事交给他了,李世民可不想操那些心。他呢,要钱没有,事呢也不管,他就要一点要求。三年,他要一支五百门火炮的炮兵。至于,太子怎么干,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反正他总会想到办法。 “哦,对了!把这东西,给朕移出工部的作坊,朕可不想某一天睡醒了,工部被炸没了。” 李承乾当然知道,他早早就准备,在蓝田选定了一块地方,差就差皇帝点头了。 ......... 蓝田-工部火炮作坊。 太子舍人-魏叔玉记录了这么一段话:贞观炮之制,用铜或铁为具,如筒状,中实以药,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线,用火发之。 铳内装火药铅子,二马之车驮架二轮。以皮条护铁吕以固药子,连木架重一千五百余斤。 从前作战时,抛石机是最有力攻城武器,用它可抛掷大块石头,砸坏敌方城墙和兵器;而越过城墙进入城内的石弹,可杀伤守城的敌兵,具有相当的威力。除了抛掷石块外,还可以抛掷圆木等其它重物,或用绳、棉线等蘸上油料裹在石头上,点燃后发向敌营,烧杀敌人。 但火炮的出现,标准着抛石机必然会退出历史的舞台,战争的形式改变了。 当李承乾觉得,这还不够,还有一种东西-火铳! 火铳是金属管形射击火器,或者说是一种手持的,单人操作的小型火炮。 隆冬时节,哈气成雾,但作坊中却是欢声一片,他们制造的贞观铳,终于成功了。贞观铳采用青铜铸造管身,能耐较大膛压,可以填较多的火药和较重的弹丸,因而大为提高了火器的威力,也能反复装填使用发射。 贞观铳用铜或铁铸成,铜铸较多。由前膛、药室和尾銎构成。药室呈球形隆起,室壁有火门,供安放引线点火用。尾銎中空,可安木柄,便于发射者操持。 工部尚书-李大亮,是沙场宿将了。他自然清楚,火炮、火铳的出现,会将战争引向何方。 所以,李大亮将火炮作坊列为最高机密,任何人透露一点工坊的信息,则及定为出卖朝廷机密,力斩不赦。 当然,李世民是个大嘴巴,贞观炮的事,还是被他说了出去。诸将对这种攻城拔寨的利器好奇又佳,在朝对李大亮旁敲侧击,他是一个字都不肯吐。 而想到工坊去看,却被外面的兵士拦着,连一眼都不让看,搞得诸将们破口大骂,骂这些兵士狗仗人势。 当然,也有例外,长孙顺德、秦叔宝、程知节、刘弘基不在禁止入内之列。 他们想过瘾,便会拿着太子的腰牌来,作坊里有专门的靶场,专门用于实验的。 这不,今天,他们四个老的不仅来了,还把太子扯来了。秦怀玉、赵节、杜荷等人,都在不停的试着这种新鲜的玩意。 几个老的呢,也是在后面不远处,驾起了火烤兔子,喝起了酒。 但秦叔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虽然他的身体被孙神仙调理的差不多了,但为了子孙,他还是想多活几年。所以,他不仅戒了酒,每天还坚持打五禽戏。 “翼国公,不用看这些没义气的,宁夫人那里正在试做啤酒,等他们那边成功了,保准让你解解酒虫。” 秦琼自然是信太子说的话,连这种大杀器都能弄出来,做些不怎么损伤身体的酒又算得了什么。 可听到有新酒了,三个酒蒙子立刻把目光盯在了李承乾的身上。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就差扑过来追问了。 “哎,我说老三位,你们就别看了,酒肯定是少不了你们的。” “但这产业,你们就别掺和了,孤打算让翼国公府来分。” 秦琼呢,贞观以来,就参加了定襄会战一场战役,身体就不太好了。所以这些年府里的产业,都是没什么进项。在公爵,大将军这个阶层,他算是最寒酸的。秦怀玉是李承乾的生死弟兄,怎么能不伸手帮一帮呢! “殿下,这不好吧!”,秦琼不爱财,否则当年早就被建成、元吉拉过去了。 “翼公,只是孤的一点心意,不算什么。” 一旁的程知节也是赶紧附和,现在的勋贵,尤其秦王府的旧部,哪个过好的不是跟东宫有产业上的来往。这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 而且,秦怀玉是东宫年轻一代将领的首领,二哥不为别人想,也得为自己的儿子想想吧! 秦琼与程知节半辈子的兄弟,他能不明白程知节眼神是什么意思。再看看不远处,意气风发的秦怀玉,秦琼还是点头了。 “那老臣,就爱财了!” “哎,翼国公,你还不老!” 李承乾笑了笑,便把话题引向专门的火铳、火炮部队上。 战舰呢,还没有落成,没法安排到船上。 但陆上的部队,却是可以配发组建了。 陛下那边已经过了,兵部那边也得到了旨意,要抽调八千名精壮的府兵,组建第一支火器部队。 程知节、刘弘基都有差事在身,肯定是无暇分身了。所以,这支军队的主将,便由秦琼出任,长孙顺德次子。 “薛国公当副将,那不信,他可是前辈。” “叔宝啊,老夫年纪大了,精力不行了,主将还是你来。你放心,老夫肯定配合好你。” 第153章 宴会 在靶场喝了这顿酒,是定下来了秦琼作为唐军第一支火器部队的主将。 但李承乾也欠了那三个老家伙,一人十桶啤酒。 五十斤一桶,整整五百斤!李承乾也真是服了,这些老家伙不怕把自己喝死呢! 行,等弄出来,老子一人送你们二十桶,看你们咋喝,李承乾恶狠狠的想着! 从前啊,在李承乾的认知中,总是以为啤酒是洋人的产物。但宁夫人在听懂李承乾的要求后,却给他上了一课。 原来,这啤酒,我们比洋人更早,商代就已经酿出来了,只不过那时不叫啤酒,而是叫-蘖粟。 蘖法酿醴主要经历发芽,粉碎,糖化,发酵这四个主要阶段。且制蘖的方法相当成熟,第一阶段,渍麦阶段,每天换水一次;第二阶段,待麦芽根长出后,即进行发芽,对厚度作了明确的要求,为维持水分,每天还浇以一定量的水;第三阶段,是干燥阶段。抑止过分生长,尤其是不让麦芽缠结成块。 把烘干的麦芽,再将干麦捣成粉末,放入木桶中,加适量温水,人在木桶中将麦芽粉踩踏成面团,等待他发酵膨胀。 再将它捏成面包状进行烘烤、凝固。然后再捣碎,并掺入热水混合,用筛子或无花果叶过滤,得到麦芽汁。 最后将麦芽汁倒入陶罐中再进行发酵,两天后便成为可口的啤酒。 宁夫人知道太子的脾气,喜欢喝凉的东西,所以特意让人搬了一桶到外面,冻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拿进来。 放酒的酒桶,也是按照李承乾要求做的,下面有个小水闸,可以随意放酒。 看着碗中丰富的泡沫,吹开后淡黄色的啤酒,李承乾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这种酒一点都不烈,能好卖吗?” 不不不!宁夫人不是男人,他不会了解,烧烤和啤酒才是劳碌一天男人的终极梦想。 尤其是晚饭,邀上三五好友,点些烧烤,再配一些啤酒,谈谈天,说说地,那才是最放松的事。 当然,李承乾不喜欢热闹。但并不代表,他不了喜欢热闹的人,到底喜欢什么。 李承乾保证,将来她有多少啤酒,就会有多少客人,财富自然滚滚而来。 宁夫人点点头,她相信太子的判断,更了解市井的人生活压力有多大,想在京师长安体面的活着,太不容易了。 “先给孤弄两百桶出来,过些日子,陛下要举行宫宴,正好是个推出新酒的机会。” ........... 冬季的食物匮乏是常态,但皇宫的越宴却是个例外,皇室为天下养,好东西自然在这里都能找到。 菜式有:葱醋鸡、仙人脔、筋头春、通花软牛肠、暖寒花酿驴、水炼犊炙、遍地锦装鳖、汤浴绣丸肉、蕃体间缕、缠花云梦肉、光明虾炙、乳酿鱼、八仙盘、五生盘、红罗饤、凤凰胎、素蒸音声部、同心生结脯、升平炙、消灵炙、红虬脯等等八十六道菜。 消灵炙指的是一种由羊心尖肉,鹊舌为食材,经过复杂加工程序制成的菜肴。红虬脯指的是把肉制成虬形,堆放在盘子上,它的弹性很好,按倒了还能再弹起来。这两道菜,也是李承乾最喜欢吃的。 酒有凝露浆和桂花醅,茶有绿花和紫英。主食类则有御黄王母饭、长生粥、鸭花汤饼、金铃炙。 而这些菜肴中,重头菜是浑羊殁忽。 这道菜的做法非常繁琐,先是要取小鹅去毛和五脏,在腹中塞入肉和糯米饭,再进行调味。 然后再取一只羊,同样是去毛和肠胃,再把鹅放到羊肚子中,缝上以后放到火上烤,等到羊肉熟了以后……就可以吃里面的鹅肉了,而羊肉是丢掉不吃的。麻烦浪费也就算了,关键油还那么大,一碗中起码有半碗是油。但这道菜,却是武夫们最爱,每次看他们吃满足流油,李承乾都会下意识用酒压一压,因为反胃。 既然是宫宴,自然不能少了声乐,秦王破阵乐是永远不可或缺的。 歌曰: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一百二十八名甲士,持戟为舞,随乐而动: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曰为七德之舞。这是太常丞吕才的拿手好戏,每年它都为太乐署带来不菲的赏赐。 宴会过半,李承乾的重头戏-啤酒上来了! “这酒入口的味道虽然苦涩,再细细地品味,便品出一股清芬来。” “犹如玉液琼浆。” “酒肠宽似海,诗胆大于天啊!” ......... 看到众臣工都是满意,李承乾的嘴角也渐渐上扬,与李世民也是相觑一眼,父子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坐在李承乾身边的李恪,捅咕了一下兄长,他清楚这稀奇古怪的东西,肯定是出自东宫。 但这酒味道真是独特,他想多喝点,那就得靠兄长提携了。 “老三,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兄弟之间,除了婆娘不能共享外,其他的都是身外物!” “等待会散了,让张思政送五桶到你府上就是。” 李恪到了,宫人们放酒的桶,足足五十斤的桶。他对五桶的数量,非常满意。 而正是此时,走过来一个鹰目的小老头,李承乾认识他,耿国公-冯盎,岭南的土皇帝。这次的宫宴,说到底就是陛下为他举行的。 “越国公,对这酒满意否?” “老臣在岭南,与中原隔绝,少闻中原之事,更不曾见过这种奇特的酒。” “那好说,孤让人多拿一下,送到国公府上,慢慢品尝就是。” 呵呵,“那怎么好意思呢?” 李承乾没看出来他怎么不好意思的,于是也是接话道:“国公为我大唐驻防南疆,劳苦功高,些许酒类,何足挂齿!” 第154章 冯事! 冯盎进京来做什么? 在李承乾的记忆里,他今年根本就没来过京师,是什么影响了他的行动。 要说大唐的封疆大吏中,李承乾最忌惮谁,那冯盎绝对是唯一的人。 不是李承乾胆小,而是这个人实在太厉害了!资历也是非常的老! 冯盎是十六国北燕君主冯弘的后裔,北燕灭亡后,冯家便在岭南扎下了根。 开皇年间时,冯盎率军进至南海,与隋朝大将军鹿愿的部队会合,然后与广州守将慕容三藏合兵攻打王仲宣,王仲宣的部队溃败,因此广州得以保全。隋文帝因冯盎平叛有功,任命他为高州刺史。 仁寿年时,潮州、成州等五州的僚人造反,冯盎征集江南、岭南的军队进攻僚人。叛乱平息后,隋文帝任命冯盎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 大业七年,冯盎跟随隋炀帝杨广出征辽东,因功升任左武卫大将军。论资历来说,冯盎做大将军时,在座的很多人还只是小人物,包括武将之首的李靖。 隋朝灭亡,冯盎回到岭南,集聚民众,自任首领,统率部众五万人。不久后,又率军攻克了苍梧、高凉、珠崖、番禺地区,自成一系。 当时有人劝冯盎,隋朝已是末世,分崩离析、时局动荡,国内大乱;唐王虽然应运而生,但他的影响、教化尚未使人信服,岭南、百越之地尚无所归属。明公攻克平定二十个州,带甲二十万,占地方圆数千里,岂是汉代赵佗的九郡能相比?现今名份还未确定,请加‘南越王’名号。 但冯盎却予以了否定,他说我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经五代,州郡长官所辖之地仅我一姓,人世间的富贵至此,还且不足?怎么敢效法赵佗割据一方,分裂中华呢! 随后,接受李靖的檄文,率领岭南归顺大唐,也因他没有裂土之心,受到李渊、李世民两代帝王的荣宠。仍叫其统领旧地,官员任免皆由冯氏子弟优先。这么说吧,冯家在大唐,已经算是不算藩王的藩王,在岭南,他们冯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土皇帝。 贞观元年,为表忠诚,冯盎则让他的儿子冯智戴随着使臣返回朝廷,侍奉天子。李世民大悦,此后愈发的看重的冯盎。 贞观五年,冯盎进京朝见,陛下设宴接待,那是李承乾第一次见到他。 ........ 东宫-显德殿 李承乾捻着流珠,问长孙无忌:“舅舅,耿国公因何入朝啊?” 长孙无忌嘿嘿一笑:“这个,只能说树大招风!” 冯盎有三十个儿子,恩州刺史冯智式、东合州刺史冯智彧、高州刺史冯智玑、高凉刺史冯智戣、潘州刺史冯智玳、珠崖刺史冯子游、苍梧刺史冯君衡,岭南的主要位置,几乎都是他冯氏子弟在做。 而他的长子-冯智戣,就是来敬太子酒那个病秧子,身体并不好。冯盎借着为儿子看病的由头,便进了京,向陛下表忠心来了。 “冯智戣,是什么病?” 长孙无忌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怪病,说他时常在入夜后不能安眠,心烦躁怒,发为狂症,神志狂怒,无故叫骂,独自奔走。 岭南的医者说了他是中了邪,冯盎找了很多巫师都没有用。他反而更加狂躁,不断高喊有人陷害他,要找人拼命。 梦游? 这还真是李承乾的知识盲区。 “孙神仙去看过了,他是这样说的!” 有些梦魂症睡着后可以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甚至会出现离床行走或者是离床奔跑,甚至还有出现暴力行为的。 也有人呢,行为比较复杂且持续,梦魂症者可以自行的终止,在发作之后还会自行地走回到床上,继续进入睡眠状态。 有时,伴有顺行性的或者是逆行性的遗忘,觉醒后认知受损,甚至还有失忆的可能。这种病,不是实病,没有药可以治。 “连孙神仙都没办法,大概就是心病难医吧!” 冯盎也是说,这个毛病贞观六年,罗窦各洞的僚民造反时落下的。那时候,冯盎率领军众二万人担任进讨诸军的先锋。 反叛的僚民有数万人,他们据守险要之地,各路军队难以前进。冯盎便让冯智戣带五千人为诸军前锋,为大军开路。 那仗打的很是惨烈,激战七日后,五千人只活下不到六百,而冯智戣也是受了重伤,在榻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 听耿国公说,鏖战到最后,冯智戣被僚人的巫师击中,那巫师还念了一串生涩的咒语,然后才咽的起。 “有这么玄吗?”,李承乾可不信,什么巫师,什么咒语的。 但孙神仙既然看过了,说他不是实病,那就说明没有中毒。这是怎么回事呢? “舅舅,他们在哪儿落脚?” “冯智戴在京师有府邸,自然是在他府上了!怎么,殿下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了,这种事,李承乾还从来没遇到过呢! 可长孙无忌觉得,最好是别去,且不说人家有病,冒然过府,容易让冯盎误会,以为皇室在他的笑话。 其次,谁知道这小子白天发不发狂,万一发狂了,伤了太子怎么办! 就算太子功夫好,他不能把太子怎么样,伤了冯智戣,那冯家的脸面也不好看啊! “哎,舅舅,怎么能说是看笑话呢!孤是那样的人么?” “孤就是去看看,或许还能帮他治治病呢!” 老子连火炮、火铳都造出来,还能搞不定一个小小梦游!而且,朝廷要建设海军,势必要在广州这样的大港口建立军港。 现在打好基础,将来也不至于办起来尴尬!出门靠朋友,他的海军,需要地头蛇的支持! 而且,冯家,的确是他想拉拢的存在。冯盎麾下的水师,也是大唐目前战力最强的水师。 长孙无忌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去,可以!最好带上孙思邈,带上他,有个照应!” 听人劝,吃饱饭,对于好话,李承乾是从来不拒绝的。这两天吧,等他把手里的事处理了,就去冯府叨扰一下。 第159章 糊涂 唐刀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而这四种刀,可是唐军在疆场上发挥保家卫国的利器,而陌刀,又被称为开疆辟土之刀,由此可见陌刀的地位。 胡演和孙伏伽的动作很快,仅仅三天就排除了工部的嫌疑,因为工部的卷轴完整,而且掌握陌刀技术的匠人们,因为要敢工,已经半年没出过作坊了。 既然不是工部丢的,那就让人挠头了! 最后,还得是李大亮,他是老行伍了,对兵器知之甚深,这陌刀虽然是我朝利器,却不是我朝工部独家研制的。 其实,陌刀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没人知道。只是贞观四年,从江淮进供了一批兵器,其中便有陌刀。也正是因为它的独特性,朝廷才征得了这项锻造技术。贡献陌刀这位叫鲁四,是个祖传的铁匠。他当年也是看到同行有人在做,所以花了几顿酒钱,买了这项技术。后来,贡献给了朝廷,得了在工部吃上了官饭。至于说,教鲁四的那个人,也在贞观三年的水灾中过世。 再说说这陌刀,其实是西汉战马刀的近亲,为了对抗匈奴,汉王朝就开始专门研究一种可以由步兵使用来对抗匈奴骑兵的武器,自然而然的西汉斩马刀就应运而生。 史料里说的很明白,魏文帝露陌刀铭曰:於铄良刀,胡炼亶时,譬诸麟角,靡所任兹,不逢不若,永世宝持。”由此可知道,汉朝斩马刀,是成为陌刀的重点借鉴对象。大唐陌刀兼收六朝长刀的优良特点。据史书记载称,可以刺穿甲胄,对抗骑兵也丝毫不差,还采用了六朝赫赫有名的灌钢法铸造供应,使陌刀具备了削铁如泥的显著特点与性质。 这东西,可是个大杀器,丝毫不比渭北作坊的火器差。且让民间掌握了这种锻造工艺,那对朝廷的危险,可就大了。 “陛下,怎么说?” 胡演苦笑着回话,还能怎么说,限期破案,否则他和孙伏伽,都等着罢官,回家抱孩子吧! “那被杀的人,在他身上,总能找到些线索吧!” 说到这个孙伏伽更是有肚子苦水要倒,被杀的这个人,就是个打更的老头,快六十了,干不动什么营生,所以只能干这个。 要说死个达官显贵,或者江湖游侠,这个事还能往下查一查,毕竟可能存在着一定的因果。 但死的这个,只是个平常的打更老头,没儿没女,不招灾,不惹祸,更不会与人结下什么仇怨了。 所以,杀他,只不过是偶然事件。 当然,孙伏伽也想过,能耍得动陌刀的,都是臂力非凡的壮汉。而且,他把陌刀留下下场,只有一个可能,他拿不走! 拿不走的原因有两点,他要走的地方,有官差巡逻,那东西目标太大,容易暴露目标。或者是,他受了伤,没法带走了。 这几天,孙伏伽派人搜遍了长安大小药坊和行脚的郎中,没发现一个可疑的。 李承乾点点头:“你就没想过,他杀人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作为老刑官,孙伏伽当然想到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年久失修的院子,时常还有乞丐穿梭其中,遮风避雨。 没有营生、没有常住的人口,甚至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就是出现了,不知什么原因发了怒,便杀了打更者。 唉,“那孤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人是莫名其妙的出现的,还带了这么一把刀,且不说事情过去几天了,人可能早就出城了,就算没有长安数十万人口,去哪儿找啊? “行了,没工部什么事,咱们去大理寺吧,回去商量商量怎么办!” 三人回到大理寺,正好赶上用晚饭,李承乾便在蹭了一顿,大理寺们的差役们,对太子时常来蹭饭也都习惯了。 他们都知道殿下与两位寺卿,肯定是有事,故而没什么人来打扰,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刀,李承乾看过了,绝对货真价实的镔铁陌刀。 按照现在的物价,斗米钱十三五,而最上等的镔铁陌刀要一百七十斗米,而七品官员俸禄一个月是四千五百文。 一把上等的镔铁刀相当于七品官员半个月的俸禄。这可是一柄非常昂贵的兵器,因而大唐有制陌刀禁止陪葬。所以,这东西也不可能是陪葬品。 同时陌刀重五十斤,是典型的重兵器,想要拿这东西打仗,那对臂力和身高都是有要求的。所以唐军中遴选陌刀的标准是身长七尺,膂力厚重。否则,这种重的兵器,根本就用不了。 如此,嫌犯的身份便有个了大致的条件,身高超过七尺,手臂粗壮者。这样的身高,在人群中已经很现眼了,再加上粗壮的手臂,应该很容易辨别。 而他藏匿的地方,是乞丐时常出入之地,可见此人不想受人瞩目,行事低调,一直防备着官府,也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 对打更这痛下杀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打更者认识他,这点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大理寺调查过了,这老头是个鳏夫,干的又是夜里的活计,与人很少来往。 二嘛,就是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而那个人为什么如此害怕被人认出来呢!多半因为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是上了海捕文书的。 综上所述,身长七尺,膂力厚重,还上了海捕文书的,应该没有多少人吧! 胡演和孙伏伽跟太子交情不浅,也知道殿下心细如发,但却没想到殿下在刑狱方面,有这样的见解。 让人马上调阅海捕文书的同时,还向李承乾请教,这是一种什么办法,太子能不能教教他们。他们要是学会了,以后破案也就更快了,更加不会连累殿下这般为他们操劳。 “客气了啊,互相帮忙,你们帮孤还少吗?” 至于说,这种方式叫什么,李承乾称之为“侧写”,就是通过现有的证据,去揣摩嫌犯的行为,甚至推敲他的身高、体重等等,算是逆向思维的一种吧! 第160章 套中套 见二人茫然,李承乾也是放下碗,耐心给二人讲解起来。侧写,说白了,就是换位思考。 侧写是具有预测性的,只是推断,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在办案中起辅助的作用。 就是用来来分析嫌犯的潜在心理,从而逐步的缩小信息,搜西信心,以交叉和类比的方式来锁定目标。 比如说,两个不同坊间的药铺被盗,药材不一致,但守铺人都是被同一种手法弄死的。 那丢失的这些药材合起来,能治什么病呢?这是一条信息。 其次,被伤口大致相同,死法大致相等,是不是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 那么,是不是有理由怀疑,凶手距离这两个地方很近,或者说方便动手。 可不可在地图上,把这两个药铺分别圈出了,筛查圈出的部分,重在排查两个圈相重叠的地方呢? 也就是说,对同地区案件发生地进行判断,确定事件地点还是弃尸地点,对于地点开展连线,确认嫌犯的行动范围。 这是不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好的多! 胡演和孙伏伽听了豁然开朗,是啊,他们过去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这的确是省时,省力的办法啊,而且效率还能提到不少。 孙伏伽给太子倒了一杯茶:“殿下,喝点润润喉,再多指教一点。” 李承乾本来是想回宫的,但既然碰上了这事,他又与胡、孙二官多有交情,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好吧,孤再说几句!” 侧写之前,要排查,也就是收集信息,这也是侧写是否准确的基础。这可涉及到具体怎么去办,下面的人都是听令吆喝的,难免不尽心,所以主官必须明确的告诉他们,要怎么做。 首先,同类型案件,要从同地区到同一个州乃至全国进行相同案件的比对,找出可疑目标。 其次,针对于受害者,是什么原因导致人死亡的,尸体的情况怎么样!有无缺少,有无增加,状态有无异常、什么环境死亡 最后,死亡者的类比:就是死者的身份、性别、年龄、出身,在这上面看能不能找出共性来。 通过排查、侧写,寻找证据,追捕嫌犯,而在这过程中,还要注意对证据的搜集,因为前面两个,一个是看到的,一个是臆想出来,并不能作为办案的依据。 胡演捋了捋胡子:“殿下的知识真是渊博了,见识也非同一般。三两句话,便拨开云雾,这真是让臣等茅塞顿开。” 而孙伏伽也是跟着捧臭脚,他觉得太子有这样的能力,肯定是张师傅教出的,张师傅不愧是学问大家,一言一行都是真知灼见啊! 李承乾很想说不说,但他又不愿费劲解释,也只是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两官这种说法。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什么,这不足为奇。 ........ 而奇怪的事呢,在后面呢!李承乾刚回到东宫,衣服还没来得急换,马宣良便来了,传陛下口谕,宣太子承庆殿见驾。 李承乾还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瞧马宣良那躲闪的样子,他也就是失去了询问的兴趣。 进了殿才发现,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都在,李承乾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赶紧上前见礼。 李世民点点头,又打量下太子的衣着,开口问道:“高明,今天出去了?” 是啊,下去的出去的,刚回来,鞋还没来的及换呢!这不明显吗? “高明,去哪儿了?都干什么?”,李世民的表情有些严肃。 但李承乾糊涂啊,于是便将买种子,在西市碰到李道裕,跟他去了工部,又与两位寺卿回了大理寺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高明,你没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这有必要吗?而且,他去工部、大理寺,多少人看着呢,不信,陛下可以派人去查啊! “太子殿下,寒冬腊月的,你买种子干嘛?”,封言道插了一句。 李承乾撇了他一眼:“干你屁事!孤干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吗?” 一句话,便将封言道的给怼了个哑口无言。 李世民也是瞪了封言道一眼,然后示意房玄龄,把事跟李承乾说说。 “是,老臣领旨。” 是这样的,两个时辰前,东宫校尉-纥干承基借太子名,到东宫左庶子府上赐菜,并趁机刺杀了张玄素。 事后,纥干承基乘乱杀出张府,为左右武侯所擒。据纥干承基自己交代,是太子听不惯张师傅的教导,对其不厌其烦,所以命他杀之。 “我?我让纥干承基杀了张玄素?开什么玩笑!” “退一万步说,孤就算想杀人,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吧!” 说句不好听的,张玄素每次觐见,都会说些不中听的话,李承乾完全可以以其对储君无礼,冲撞王驾为由,将他乱棍打死。 为什么要让东宫的人去做呢?用纥干承基这种随即可以出卖的他的死士,开什么玩笑! 一旁的萧瑀端着袖子走了出来:“可殿下与张玄素不睦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东宫才换了平原公-长孙敞做了少傅。” 萧瑀这话说的,就是有点埋汰人了!不睦怎么了,李承乾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张玄素养在东宫,一个饱,三个倒,吃香喝辣的,四时八节的赏赐也与少傅一致。李承乾这个学生,还不够恭顺么! 再者说,什么叫死士,那得是能卖命的!不打就找了,这不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吗?这都看不出来,萧瑀不是同伙,那这把年纪就说活到狗身上了! “你,太子殿下,你如此的侮辱老臣,老臣定不会与你干休!” “哼,攀诬国家储君,构陷君父,你还有理了!萧瑀,你信不信孤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看着李承乾与萧瑀,针尖对麦芒的对峙起来,长孙无忌也是黑着脸走出来:“臣用身家性命担保,太子不会做这种欺师灭祖的事!” 房玄龄、岑文本见状,也是对视一眼,随即出班:“臣也附议赵公之言!” 第161章 算计谁 攀诬储君是什么罪名,萧瑀那么聪明人,能忍吗? 当然不可能,所以他据理力争。太子与张玄素素来有隙,且张玄素屡屡上本弹劾太子,仕途之间早就形同陌路,貌合神离了。 太子要杀人,还用过多暗示吗?只要一个眼神,下面的人就去办了。纥干承基,是显德殿的侍卫,是东宫的近身宿卫,是太子的亲信。 太子平素对他们尚可,且财帛方面不吝赏赐,这些人自然愿意为太子赴汤蹈火,行万难言语之罪了。 而长孙无忌的意见与之相佐,既然他们愿意为太子赴汤蹈火,那为什么要把太子招出来呢!这还不能证明,他是在攀诬吗?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便见翟长孙走了进来,抱拳向皇帝陈述:纥干承基咬舌自尽了。 这更有意思了,人还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人就直接死了!这还怎么往下进行! 而李承乾呢,觉得多说没什么意思,他就是看着皇帝,他想知道陛下到底信不信他。 李世民抬手制止了长孙无忌二人后,便沉声道:“高明呢,身上是有些毛病。” “可在孝悌的问题上,朕从来都不担心。这个纥干承基,只不过是突厥人,也是一面之词,他的话能信吗?” “你们说,朕是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是而包藏祸心的降将?” 李世民之言一出,立刻便将此事定了调子。儿子和降将之间,他自然选择儿子。而萧瑀和封言道,见皇帝定了调子,也便不在坚持了! 当然,李世民还是给萧瑀二人留了脸的,说他们是一时情急,为损失了这么一个儒门大家而伤心,不是有意冲撞太子的。 皇帝都这么说了,长孙无忌还能坚持什么,只是拱手称是,随即意味深长的瞟了二人一眼。 长孙无忌是什么人啊,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辈,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今天他俩对东宫落井下石,那就是对他落井下石,长孙无忌记下了。 而李世民呢,也知道张玄素在官场、士林的威望,虽然纥干承基死了,但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玄素是太子的老师,师生一场,这件事就交给太子来办。 回到东宫已经是半夜,李承乾和长孙无忌坐在殿中饮茶。长孙无忌是一脸凝重,可以看出来,他还在生萧瑀、封言道的气。 “舅舅,你不是说萧、封两家不合吗?” 是啊,是这样的。可这次,他俩一同站出来,明显是站在了一条线上,这还真是奇怪。 长孙无忌奇怪,李承乾倒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萧瑀和封言道有个共同点,他们都跟李泰走的近。 小胖子干别的也许不行,但若是权衡利弊,斡旋牵线,他绝对是兄弟之中的好手。当然,干这个还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得不要脸。 而相比于萧瑀、封言道的攻讦,李承乾更关心,是谁要杀张玄素,而且还是说服纥干承基当死士。 “殿下,这个人,不是齐王送你的吗?” “会不会是齐王?” 李承乾摇了摇头,根本不会是老五,且不说老五远在齐州鞭长莫及,单说他纥干承基送给他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他也是行猎中认识此人。李承乾呢,查过纥干承基的底子,这家伙是突厥人,而且是麻野古部的,麻野古部的首领密苏阿被颉利干掉后,他的部族或被吞并,或出逃亡。 那时候,纥干承基只有十六岁,便在边境从了军,在独孤彦云将军麾下效力,立志要打败颉利,为族人报仇。 独孤将军在马邑阵亡后,他的部下或战死,或被服,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从突厥人的包围圈逃了出来。纥干承基就是其中一个,是个幸运的家伙。 随后,他们这些败兵碰上了北上驰援的尉迟恭,为尉迟恭所收拢,这才回归了唐军的建制。 纥干承基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李承乾知道他的城府很深,但也没太拿他当块了,所以没有理会! “太子殿下,你就是太大意了,太容易相信人了!否则,怎么能吃这么大的亏。” “我们能往突厥送一个赵德言,他颉利就不能送一个纥干承基吗?” 长孙无忌可是记得清楚,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后,颉利兴兵南下,马踏渭水之事。 那时候,城中抓到了突厥细作,足足有几百人,由此可见,突厥为我华夏觊觎之心,不是一两年了。 而且,在往后的那几年中,都水监还专门与突厥探子进行了三年的龙争虎斗。长孙无忌听说过,突厥人的秘探组织名为苍云犬。 颉利失败后,虽然赐官封爵,但却被软禁在府中,除了那年要给太上皇献舞,他是一步都没出过府邸,直指贞观八年人去世。 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个苍云犬的势力,不止一次的想把颉利劫走,为此都水监付出惨重的代价。 陛下为什么还要置百骑,就是因为都水监在与苍云犬的争斗中,损失的太严重了,已经不堪复用了。 有鉴于此,长孙无忌有理由怀疑,这件事,与那个阴魂不散的苍云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舅舅,有些扯远了吧!” “他要真是突厥探子,那刺杀孤的机会,可是有很多!” 不!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如果换成阿史那忠那样的剑客,他这种人做事肯定拔剑相向,血溅五步。 但苍云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突厥的情报系统,为的不是个人恩怨。他们要的是大唐内乱,如此他们才有复国的可能,明白么! 而大唐最大的内乱,是什么呢?自然是国本动摇,如果李承乾倒下了,那诸皇子必然群起,倒时候朝廷内乱不休,还哪有精力去估计突厥。 李承乾点点头,长孙无忌说的还真有道理,历史上不久是因为他倒下了,才知道了李世民晚年无心政务,一心求仙,而放送了对突厥的管制。 而后又过了一些年,暗中积蓄力量的突厥人,一举复国! 第162章 猫腻 李承乾从来都是个往前看的人,原本他还想养着纥干承基,等他露出狐狸尾巴,却不想半路出了这样的岔子。 但既然事出了,怎么办,只能接着。 甥舅二人茶喝到一半,长孙无忌想起问李承乾,干嘛又跑到了大理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李承乾也是将陌刀和那打更人之死,详细的说了个明明白白。 听到这个,长孙无忌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闻到一股味,一股特别熟悉的味! “什么味道?” “殿下还记得阿史那思摩吗?” 定襄之战后,颉利被俘,草原十八部纷纷向大唐投降。唯独阿史那思摩一人,带着阿史那忠以五千骑兵,在草原上跟柴绍玩起了躲猫猫。 当时,长孙无忌奉旨宣慰诸军,也同时肩负督促柴绍尽早结束战事,活捉阿史那思摩,为这场大战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柴绍不争气啊,抓了两个月,把草原前前后后扫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阿史那思摩的影子。 回到长安后长孙无忌也很奇怪,这五千人可不是小数,就算草原再大,也不可能藏住这么多人吧! 还是侯君集一次外出打猎,因为时辰晚了,进不得城,在城外对付了宿。翌日一早,便发现自己身处难民之间。 那时候,颉利败亡,草原大汗,南下的祈食额牧民足足有数十万之众,而流入关中,长安的也不在少数。 但如此多难民涌入京畿,必然会发生打、抢等事,势必会让长安的守备压力增大,所以陛下启用了报信的侯君集,令他接管京畿的防务。 可没过两天,局势就有些不受控了,一些难民竟然攻击守军和各部公廨。陛下和侯君集都觉察出不对来。 于是,二人用了一招竭泽而渔,在城外设立粥场,把真正的难民都调出去,剩下宁可挨饿不走的,那便是敌人。 结果呢,还真是这样。布这个局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史那思摩,他想在长安重演西晋胡人作乱之事,一场民变,一场大火毁了长安,为突厥报仇。 陛下欣赏他们叔侄勇烈,故而饶了他们的性命,并皆授以了高官。 殿下说,这持有来路不明的陌刀,是藏在乞丐出没之地,倒是让他想起了这件旧事。 而且,这跟张玄素的死,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这两年,长安不太平,出的事都是不小的事,这不得不让长孙无忌多想。 李承乾摊了摊手,他也不知道。 但今天,他还挺高兴的,最起码陛下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听到太子这么说,长孙无忌也是摆了摆手:“殿下,你这么想就错了!” 是,他知道,陛下宠信魏王,李承乾有的李泰都有。 可不管怎么说,陛下还是立了他做储君,且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易储的意思。陛下对太子,还是信任的,否则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大的权力。 “舅舅,你真觉得,权力大了,是一件好事吗?”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这两年,太子抓权抓的非常严重,在朝的势力急速膨胀,甚至已经到了长孙无忌这个亲娘舅,跟他说话都不得不多加注意的地步了。 怎么,现在后悔了? 这可不行啊,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一旦走上了这一条路,就没有再回转的余地。 李承乾摇了摇头:“不是后悔,是孤觉得,有时候装傻挺好的。” 河间王、江夏王就是例子,他俩可都是老人精,可这么多年过了,有什么事是沾上他俩的? 装作看不见,便用那么上心,更不用去想那些,省点心,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可惜,他生成了长子,这个责任就不得不背。他的那些弟弟呢,还总埋怨自己的生的晚,要是长子就好了。 可他们那里知道,长子也有长子的无奈! 萧瑀也好、封言道也罢,他们不过是山东世族手下的走狗,是他们想针对自己吗?明明就是山东世家,见东宫油泼不进,水浸不透,所以起了歪心思。 因为他们知道,等李承乾继了位,以现在对他们的态度,他们将毫无地位可言,更别说觊觎宰相三公之位了。 长孙无忌叹口气:“舅舅知道,这些年,你守着东宫,要躲过明枪暗箭,还要时刻提防世家渗透,很是不是不容易。” 也正是因为知道李承乾的不容易,所以不管太子做什么,长孙无忌都站在他这一点,也从来对他的事,不做过多的干预。 但长孙无忌得承认,李承乾已经很省心了,不管多难的事,不管大的事,他都从来没给李氏和长孙氏丢这个人。 前些日子,他进宫探望皇后,观音婢也对这个长子赞不绝口,皇后还说的,要不是因为有这个长子,她怕是都不久于人世了。 “这都是孤应该做的,没什么说的,更不知道夸赞!” 话还没说完,便见亲军都尉府-谢文远走了进来。他刚从张府回来,也向京兆府、刑部的差官们了解一下情况。 唯一的发现的问题,就是纥干承基拿到张府的菜,并不是出自东宫,而是张府两条街之外的怀越楼。 这菜是他在怀越楼买的,而后直接去了张府,行凶刺杀了张玄素。张府的家丁,有五位被他砍伤。 但是左右武侯的供述中,抓捕纥干承基的时候,他拼命的挣扎,大声向西侧街上的人群呼唤,快走快走。 应该是有人在接应他,至于是谁,还不清楚,刑部和京兆府的人正在挨家挨户的排查,谢文远也拍了一队人去,希望能有所发现。 嗯,“知道,下去休息吧!” 谢文远退下后,李承乾递给长孙无忌一个果子:“舅舅,你说的,也许是对的。” 如果说,没人接应,那他就是死士,如果说有人接应,那他便一定是突厥探子。若是恰巧被巡街的武侯抓到,他是绝不会说自己是奉太子之命行事。 纥干承基不是傻子,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临时想出的幌子,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吗?所以,他选择了自尽,把路封死,他怕自己扛不住,把事撂了。 第163章 都水监 都水监之官,为汉代所设,专司水务。西晋便专门设有都水台,掌管舟船及水运事务。隋、唐改称都水监,掌河渠、津梁、堤堰等事务。 设令一人、丞二人、府三人、史四人、监漕四人、漕史二人、典事三人、掌固三人。其中,舟楫令为正八品下,舟楫丞为正九品下。 凡疏浚沟渠、禁渔禁捕之事,皆由都水监量其利害而节其多少。除此之外,都水监还负责每日供应尚食鱼及中书门下官应给者,遇到大的祭祀,还要提供干鱼、鱼醢等。诸司需要鱼类供应的,也是每年从府库支钱二十万送都水监,由都水监按时价供应。 立德坊,在宣仁门外街南就是都水监的公廨,看起来,这就是个管水的衙门,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真正把官做透了,才知道这都水监分内外二司,外司主管税务,内司主管情报。现任的都水令,名叫上官怀德,是右武候将军上官怀仁的兄长。 上官怀德,自晋阳起兵起,便跟在皇帝身边,专司军骑探马之事。武德朝征战四方,与建成、元吉明枪暗箭,上官怀德都立有大功。 但别看上官怀德是老臣了,可李承乾跟他并不太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前面都水监插手商会商队之事,还是长孙无忌帮他递的话。 都水监大门以外,建有辕门、照壁、旗杆、一对石狮、东西班房,以及西辕门外专供值房之用,进门后房子自南而北依次有大门、仪门、戒石坊、大堂、二堂、内宅门、官邸、上房、后库以及仪门以北各堂院的厢房、耳房、回廊等附属建筑。 后面还有一组封闭性的院落,由东西班房、东西辕门、鼓亭、乐亭、照壁、旗杆等组成,院内有数十株粗大的桧柏,还有几只猫头鹰栖息于上,这里就是都水监内司。 看到太子和长孙无忌来,上官怀德也是赶紧迎了出来见礼,嘴里更是佯装埋怨长孙无忌。太子有事,传召一声就是,怎么敢殿下走这一遭的劳顿呢! “上官,殿下你也是认识的,没必要搞那些虚的。” “我们今天来,可是来谈正事的。” 听到是正事,上官怀德也不敢大意,赶紧把二位请了进去。 落座奉茶后,听到太子是因为苍云犬而来,上官怀德笑了。 当然,他不是觉得这事可笑,而是认为这是一个大坑,一个陷进去就不好拔出来的坑。 他劝太子和长孙无忌,还是不要管其中的事,免得图增烦恼。张玄素这边的事,他会跟进,如果真的与苍云犬有关,他会做出相应的处置。 李承乾当然不服了,他什么级别,敢跟自己这么说话,这么轻易的就拒绝了自己,要是传出去了,岂不会让别人笑掉大牙! 可长孙无忌却用眼神制止了他,长孙无忌太了解上官怀德了,他在此事上拒绝的如此利落,一定是此事关乎重大,甚至可能需要皇帝才能亲自决断。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必要在这耗了,他们去其他的方向查就是了! ......... 又过了三天,谢文远查到了一点线索。在纥干承基的官档上,及日常与他一起当差的同袍中,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妻儿,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有同僚有事时,他也尝尝被请去做替班,也就因为这个,他这个突厥人,在东宫的人缘,混的还算是不错。 但谢文远查到,有个香云的女人,与他关系非常近,纥干承基一个月总有两三次要去她那里,这个女人应该是他的相好。 这个人原是平康坊一家秦楼的丫鬟,偶然与纥干承基相识,没过多久纥干承基就为她赎了身,还给她开了一间蜜饯铺子。 男人都是一样的,一旦有女人,那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这个香云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说,她有可能知道那些与之勾结的人在哪儿。只要抓住了这个香云,或许能解开他们许多的谜团。 “那去抓了吗?”,李承乾皱眉问道。 抓是抓了,但扑了个空,香云的房子已经人去楼空了。 不过,他已经交代下去,就是把长安城翻一遍,也要把那个香云找到。 嗯,李承乾点点头,挥退谢文远,然后对长孙无忌说:“舅舅,还好线没有完全断。” 可不是!连长孙无忌都觉得这事要玄了,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转机。这个谢文远,乌衣子弟,还真的挺能干的。 太子的眼光不错,东宫就是需要这样年轻,有想法,有干劲儿的年轻人。 “舅舅,你就别夸孤了,孤现在是一脑子官司。” 张玄素的死在朝野引起了很大的反想,虽然李承乾的嫌疑洗清了,但有不少臣工向东宫上本,希望太子尽快查清此案。 看看,短短三天时间,东宫便收下了超过八百本为张玄素鸣不平的奏疏。原来啊,他是真没想到张师傅的人缘,竟然会这么好! 长孙无忌笑着摇了摇头:“谁还没有几个好朋友了,张玄素呢,这个人做官是迂腐了一点。” “但是人还不错的,1否则,我当年也不可能推荐他到东宫来做你的师傅。” 当然,长孙无忌也不否认,如果他当年没有举荐张玄素,或者他今天就不会死了!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长孙无忌还以为,他能李承乾处的很好呢,对一对知心的师徒。可事实呢,他们虽然是相敬如宾,但却从来真心对待过对方。 长孙无忌也承认,他小看了张玄素,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死板的儒生。竟然把书中看到的,要用于实践,那些东西看看知道就行了,难道真把太子交成一个书呆子么! 李承乾叹了口气:“张师傅啊!孤怎么说他呢,他是个先生,能教宰相、能教官员,但却教不了一个太子。” “储君,永远不可能不可能成为一个理想主义的儒生,从来都不可能。” 第164章 日常 出了天大的事,日子还得照样过,李承乾除了是太子外,还是父亲、老师与兄长。 所以,他今天没有别的事,就是给几个小家伙上课。 李治、李明达、李象、李仁、张柬之、裴行俭,六个小家伙,五章小桌子排排坐。 翻开案上的《九章算术》,看到第一章,李承乾就头疼。 第一章方田: 主要讲述了平面几何图形面积的计算方法。包括长方形、等腰三角形、直角梯形、等腰梯形、圆形、扇形、弓形、圆环这八种图形面积的计算方法。 这六个小家伙,才多大,就学这种东西。上来就学这种东西的人,长大后怎么能不厌学。 李承乾就是这么过来,他怎么能不清楚孩子们的想法。 行了,既然让他当这个幼儿园的园长,那就按照他的想法来。 “收了吧,今天不学这个,我们今天画画!” 一听到不用学这生涩难懂的东西,六个小家伙的嘴角瞬间上扬,拍着手叫好! “哎,别高兴的太早,今天,我们画点特别的!” 在大唐,一般的话,都是以水墨为主,没有色彩。以线条中锋笔,侧锋笔,顺锋和逆锋,点染,擦,破墨,拨墨的技法进行作画。 追求气韵生动是也,骨法用笔是也,应物象形是也,随类赋彩是也,经营位置是也,传移模写是也。讲究空白的布置和物体的气势。 但今天不一样,李承乾交他们一种写实的画-油画! 这是一种精细逼真的画法,通过色彩和笔触,纯粹以色彩的点、线、面构成画面,立体感更强,看起来也更加直观。 “那么,我们怎么来话油画呢?” 李承乾招了招手,张思政便带人将所需的材料带了过来,同时还有一幅画,是李象、李医两兄弟抱在一起睡觉的情形。 “看象儿和医儿,跟真人好像啊!” “大兄,是你画的吗?” “老师,教教我们吧!” 求知欲是学习的第一步,李承乾笑着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耐心的跟他们讲了讲。 油画的主要材料和工具有颜料、画笔、画刀、画布、上光油、外框等。 而要完成一副油画,是需要按照严苛的顺序,及熟练的使用工具。 现在的第一步,不是怎么画,而是教他们,这些工具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第一,木炭条适于在画布或木板上画素描。就是画出作品的大致轮廓,相当于写文章打底稿。 第二,炭笔,线条较细,更适于画细部。比如眉毛,皱纹,衣服及其他事务的轮廓毛边等。 第三 ,色粉笔,在画布上使用不易过多,要避免使用白色或浅色。 第四,水彩颜料,极薄的水彩不会对油画色的覆盖产生任何影响,所必须要厚涂。 这些水彩颜料,都是亚麻仁油、核桃油等调和而成颜料,虽然不具备毒性,但切记不要弄到眼睛和嘴里。 李承乾对他们的要求不高,他们可以随意发挥,充分发挥自己聪明的大脑,画人,画植物、甚至画动物,哪怕是画房子都可以。 不限时,不限形势,不限风格,任由他们发挥! 看着不远处小家们在画布上开始涂鸦,时不时的还抬头看看案上那副兄弟朦睡图,样子很是认真,长孙无忌也不由的苦笑。 从李承乾手里接过茶盏,长孙无忌笑道:“你呀,真是糟践圣贤之学。” 苏堤春晓、断桥残雪、三潭印月,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李承乾真是一点都不教啊! 李承乾莞尔一笑:“还记得孤在他们这个年纪时,舅舅是怎么教我的吗?” 长孙无忌当然记得,琴棋书画,骑马射猎,那真是一样没落,长孙无忌真是倾囊相授,反正他自己会的统统不落的交给李承乾。 虽然,在有些方面,他也不是特别的精通,但最起码,比李承乾要严厉。瞧瞧他,跟哄孩子一样,不知道什么叫棍棒出孝子么! 有时候,学不会,长孙无忌还会打他的手板。一想起李承乾小时候,泪汪汪的叫自己舅舅,长孙无忌就觉得好笑。 “那时候,舅舅常说,孤是秦王的长子,将来要继承秦王的大业,不可以成为不学无术之徒。” “是啊!孤也知道,舅舅说的对。长子嘛,该背负一些东西。” 抿了一口茶,李承乾告诉长孙无忌,他是做老子、做兄长、做老师的,更是这六个小家伙的君父。 他把该吃的苦都吃了,把甜的,都留给这些小家伙。李承乾就希望,他们的童年的是甜的。 将来等他们长大了,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难,这份甜也能让他们支撑着,走的更远。 长孙无忌一时语塞,当年对李承乾要求严格,是因为要争皇位,要让先帝看到不仅秦王比建成强,秦王世子也超过东宫的王子。 希望先帝能在这方面,为大唐江山万年计,而改变主意,立秦王为太子。所以,李承乾多少还是吃了些苦头的。 但听了他这话,长孙无忌还能说什么,现在不比武德朝,他们赢了,他们主导这个天下,不需要再去讨好谁了,也不需要拿自家的孩子跟别人比。 是的,李承乾现在有资格说,让孩子们少吃一些苦,让他们在幼年时,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童年。 “高明,你恨舅舅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没有舅舅,就没有孤的今天。这一点,我很清楚。” 其实,李承乾的天资并不是顶尖,甚至与李恪相比也有一些差距。 但就是长孙无忌的严格教育,让他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所以才走到了众兄弟的前面。 听到这个长孙无忌欣慰一笑:“马上过年了,诸王都要回京了,这次不用舅舅给你挡着了!” 李承乾又给了满上茶,淡淡一笑:“舅舅放心吧,孤能压得住他们。” 哦,有件事,他忘说了,前天伯良(长孙冲)来过了,也要把长孙延送过来。 李承乾当然无所谓,长孙延可是他亲外甥,这世上哪有不爱外甥的舅舅。但长孙延毕竟是长孙家的嫡长孙,这事,必须要问过长孙无忌。 “哎,你们兄弟之间的事,老臣不掺和,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165章 孩子 如意,又被称为"爪杖",最早起源于战国时期,当时制造如意的初衷是满足人们的痒痒之需。 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它逐渐被赋予了更多象征意义,如顺应心意、吉祥如意等美好的寓意。 李承乾接过李仁手中的如意,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晋代有一位高僧叫竺县猷,一年前往会稽的路上,经过赤城山,途中遇到了一群凶猛的老虎。 竺县猷深信自己的佛法可以温化一切众生的心灵,于是他便席地而坐,决定为这群老虎讲经说法。 不出所料,老虎们开始静静地聆听。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只老虎竟然渐渐感到宁静和平和,好像真的被竺县猷的言语所触动。 老虎渐渐放下了猛兽的本性,渐渐打起鼾来,他竟然在竺县猷的佛法讲解中入眠了。 竺县猷感到一股欣慰与喜悦,因为他相信这是佛法的力量在起作用。 然而,他并没有满足于此。拿起手中的如意杖,轻敲了敲老虎的脑袋,唤醒了它。 老虎睁开眼睛,它的眼神中凶狠柔和、友善所取代,毫无凶戾之气,更没有做出攻击的态势,就是趴在地上静静的看着竺县猷。 竺县猷知道,这只老虎已经被他度化了,从此,它不再是一个凶猛的野兽,而是一个修佛者。于是,收了这老虎当了徒弟,一人一虎便上路了。 “哎,记着啊,给你们讲这个故事,不是说这玩意能降服老虎,而是证明它的历史悠久!”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帝王和贵族,常常将如意作为棍子一类的武器使用。 史书上说:王恺向石崇展示珊瑚树时,石崇用一把坚硬的铁如意击打珊瑚树,结果珊瑚树被轻易击碎。 然而,由于当时战乱不断,政权更迭频繁,如意被逐渐带入了军队,成为与虎符一样的东西。南朝的韦睿,便是手持一柄如意,挥舞指挥着军队作战的。 到了本朝,它又恢复了自己原始的作用,专门用来挠痒痒。李承乾就经常用竹子的如意来挠后背。 等等,竹子,白玉? “仁儿,这柄白玉鹿纹如意,哪儿来的?” 李仁瞪着可爱的大眼睛眨了眨:“我父王的,昨天被侄儿拿来玩!献给伯父了!” 噗!不远处的长孙无忌喷了,随着就是一阵咳嗽。谁不知道李恪是因为经常起疹子,所以希望带着玉如意,既可以抓痒,还有吉祥的寓意。 可他家这小子有意思,不仅断了自己老子的痒痒挠,还拿出来借花献佛了!这么小的小鬼,就知道送礼了,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啊! 李承乾也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仁儿,孝心,伯父领了!但你爹没它怎么办?” 李仁仰着脑袋想了一会,最后说道:“姨娘她们给挠呗!” 哈哈,长孙无忌气刚倒腾匀,又被李仁弄破防了。是啊,李恪七八房妾室,就是轮流换班,也够把他的后背挠破的。 也不知道李治的脑袋抽了什么风,他竟然跟着附和起来,还伸出两支手来,向李承乾表示,他将来要娶十个,给自己抓痒! 听了这话,李承乾整个人都呆住了,在武媚娘做正妻的情况,你还想纳那么多妾室!好小子,好气魄,李承乾第一次发现自己弟弟竟然这么勇敢! “行了,今天的课就到了这,去吃饭吧!” 好不容易哄走这些小家伙,李承乾又来到茶几前做了下来:“这六个小家伙都这么闹,我们兄弟姐妹有几十个,父皇是怎么受的。” 这个啊,长孙无忌可以告诉他,习惯就好!想当初只有李承乾和长孙冲时,他也是觉得麻烦,也不知道怎么弄。但随着时间的飞逝,也就习惯了,他有十个儿子,就是这么适应过来的。 “舅舅,孤还是得佩服你!十个儿子,一个武将都没有!” “哎,你怎么说话呢,专门往舅舅心窝捅刀子,是不是!” 长孙家是武勋世家,在关陇贵族中,也算是有一号的。可因缘际会,长孙无忌做了文官,而且一做就是半辈子。 所以,长孙无忌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孙家能出一个武将,继承他父亲长孙晟的衣钵。 但很可以,他的十个儿子很平均,舞弄刀枪没一个灵的,提笔写写诗词歌赋还行,这就让长孙无忌大为光火。 当然,这也是他的一个痛脚,即便是他叔叔长孙顺德,也是不敢轻易碰的。这就是自己的亲外甥,长孙无忌没办法。 “行了,舅舅,你知足吧!孤那十个表兄弟,放在世家子弟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哎,说到这个,长孙无忌就无奈!学不成武,继承不了衣钵也就算了,没一个的才智能比的上他的。 当然,长孙无忌也明白,他们兄弟,一个皇后,一个三公,下一代还有太子、驸马,占尽了气运。其他的孩子平庸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 “舅舅,你可别这么说!涣表兄,他最近就很出挑!” 长孙无忌的次子-长孙涣,半年前被提拔我鸿胪寺少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靠着父亲、姑姑的关系爬上来,也没人太瞧的上他。 长孙涣呢,也不恼,就是闷头干自己的事。专们负责接待,远方来唐的人士及朝贡使者。 吐蕃迎娶公主的决心,这是世人皆知的。甚至不惜跟大唐在松州打一仗。 而这次禄东赞到长安来,长孙涣便跟他打起了太极拳,愣是有礼有节的让禄东赞三个月都没见到圣颜。 听到太子夸赞次子,长孙无忌自然是高兴的,但做人嘛,得谦虚一点。 于是,也就摇摇头:“这都是他该做的,没什么可值得夸奖的,况且,也不是什么大本事。” 这话,李承乾不乐意听了,那禄东赞是一般的角色吗?他辅佐松赞干布统一吐蕃,地位在本朝就相当于房玄龄加长孙无忌。 长孙涣能与这样的人周旋,而不落下风,已经很不简单了! 第166章 过年 每年春节期间,从皇宫到民间,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喜庆祥和之中,人们张灯结彩,燃放烟花爆竹,迎接新春的到来,大街小巷弥漫着浓郁的年味。 大唐的春节与后世不同,是按照元正前后各三日休假的,也就是说,以大年初一为中心前后各三天。 当然,有些官员是不一定能享受到像样春节假期的。因为礼法规定。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和藩王封疆必须早早上朝给皇帝拜年,因此这些人不能在初一当天跟家人团聚,而是要跟皇帝团聚。而这个给皇帝拜年的“大朝会”,只是文武百官聚集在皇宫正殿叩见皇帝,并不办公,只是见一见。 皇家宫廷守岁风俗十分盛行,除夕这一天夜里,太常寺卿-张璜就会带领手下的官吏们,领着数千鼓乐技,在大殿前表演“傩舞”。这是一种驱除邪魔瘟疫舞蹈,也是古老相习的一种风俗。 会选出一位男童作为首领,戴上狰狞的假面道具,穿上红黑衣裤,击鼓跳跃。每当这个时候,宫中就会燃起巨大的蜡烛,焚烧起沉香,使夜晚恍如白昼。 每年呢,都是太子居席,颁布上谕赏赐群臣,但今年不一样,是由魏王李泰负责的,太子连人都没露面,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是皇家发生什么事,还是东宫在御前失宠了,还是说陛下此举,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没人知道! 大年初一,一早,人们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先在门上贴两块桃木板,然后将秦琼、尉迟恭的画像贴上去。 然后,则是不可或缺的走亲访友,这一天,长安城内家家户户欢天喜地,有地位的达官贵人更是大摆宴席,有朋友亲戚的就各自去串门,走哪吃哪,这个风俗还有专门的名称“传坐”。意思就是,随便在哪里遇到宴席,道句“新年好”都可以吃喝一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图一个吉祥,好口头。 同时,这一天, 还有一个习俗叫做鞭春,这一天,各州县用黄土捏成的牛会送到长安,在太极宫的广场上,按照北方是黑牛、东方是青牛、南方是红牛、西方是白牛的方位摆放。李世民亲自拎着一条鞭子,走到土牛跟前,用鞭子轻轻抽三下,象征让牛多干活,来年有个好收成。 到了晚上,则是点灯的时候,因为“灯”的谐音是“丁”,象征人丁兴旺。就是借“人日”生人之吉兆,希望子孙繁衍,家族兴旺。 因为“灯”的谐音是“丁”,象征人丁兴旺。就是借“人日”生人之吉兆,希望子孙繁衍,家族兴旺。 上元节前后三天暂停宵禁。那几日万人空巷,男女杂游,到处热闹非常,因为宵禁,憋坏了的长安人“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状异形”“以秽嫚为欢娱,以鄙亵为笑乐”“无问贵贱,男女混杂”。 也就是说,唐人这一天,什么纲常伦理、阶级鸿沟,通通放下,上街只有一个目标——寻欢作乐。这一天的长安,所有人都在狂欢,通宵达旦,火光照彻夜空。 归德坊-徐来酒肆二楼,看着漫天的烟花,耳畔中百姓的狂欢,李承乾也不由感慨:朝来登陟处,不似艳阳时。异县殊风物,羁怀多所思。剪花惊岁早,看柳讶春迟。未有南飞雁,裁书欲寄谁。 站在他身侧的长孙冲,杜荷,赵节三人,却是没有太子那么轻松。那个什么袁天罡,办事到底靠不靠谱,他们心里也没准啊! 李承乾见他们有些坐不住了,便给了每人点了一碗七菜羹。 这种说法始于汉朝,谓岁后八日,一日为鸡日,二日为犬,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八日为谷。 到了唐朝,沿袭为正月初一不能杀鸡,初二不能杀狗,初三不能杀猪,初四不能杀羊,初五不能杀牛,初六不能杀马。 “那么问题来了,到了初七吃什么?就只能吃蔬菜羹了。” “孤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人七之前,必须把此事了解。” 李承乾从来没有否认过,他不喜欢张玄素,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依然是东宫的属官。纵然他不喜欢,人也不能白死了。 李承乾可不管对方是什么突厥密探苍云犬,还是什么乌糟的玩意,还是什么能钻山打洞的土行孙,他都要掏出来。 稍时,谢文远走了进来,抱拳行礼:“殿下,动手了!” 不良人和东宫亲军都尉府一起动手,这还是头一次。有这喧闹之声,杂乱的街市作为掩护,大家各凭手段吧!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伤亡,擒获了一名叫赵崮的中年。 李承乾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应该是突厥人才是,怎么变成唐人了,这不科学啊! 可听到赵崮说,他是赵德言的侄子,少时便随赵德言北上突厥,便是释然了。 赵德言,原是建成的旧部,但他可不是旧东宫的大员,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吏而已。玄武门后,虽然被赦免,但却没有受到重用,只是在礼部当个小小的郎中。 后来,唐俭北上突厥,他也在随行的使团中,见突厥族风俗淳厚,政令简质疏略,颉利好大喜功,谓唐俭突厥好破,只要再有中行月便行了。 唐俭呢,觉得这个方法却是好的,于是与同行的都水监官员商量,便制定了他潜入突厥,分化瓦解的之策。 唐俭,作为一个老狐狸,从来都是自信的,他怎么想不到,打了一辈子的鹰的他,竟然被赵德言给骗了,这家伙竟然真心投靠突厥。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赵德言被颉利加以重用,开始效法中原治理诸侯国的旧制,来为颉利收拢兵权,排除异己,打造突厥的中央集权。 但他是好心办坏事,突厥人是游牧民族,向来自由散漫惯了,岂能愿意被套上枷锁。于是,草原十八部之间的矛盾,越发的严重了。 第167章 忠者乎? 赵德言专其威福,多变更旧俗,政令烦苛,引起了突厥人不满,颉利又信任各胡族人,而疏远突厥本族人,这些胡族人贪得无厌,反复无常,致使草原烽烟四起,干戈不断,战事连年不息。 又赶上大雪天,雪深达数尺,牲畜多冻死,加以连年饥荒,突厥百姓都饥寒交迫。颉利军费不足,便向各部落征收重税,由此上下离心,怨声载道,各部落多反叛,盛极一时的突厥,开始走向没落。 从赵德言的贡献上来看,他是帮着突厥,但更是帮了大唐。定襄会战后,都水监寻遍了草原,都没有找到赵德言,便以为他死在草原的冰雪中。 真是没想到啊,这突厥帝国倒下了,各部首领做了大唐的臣子,而赵德言这二主之臣,竟然成了对颉利最忠心的存在。 他重新整合了苍云犬,专司为突厥复国做准备。前些年,他一直想把颉利救出去,但每一次与都水监交手,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他是想挑拨唐廷内斗,然后再见机行事,却不想李承乾这个大唐太子,鼻子比够都灵,他竟然闻味追了上来,还抓了他的侄子。 如此急迫的情况,他便不得不用最后一招了,找到了禁军中郎君-阿史那结社率,他是始毕可汗子,突利可汗什钵苾弟,也是颉利的亲侄子。 过去在汗帐时,二人多有来往,彼此非常的熟悉。赵德言呢,也不隐晦,直接了当的策反他,为了增加筹码,还重点提了颉利,对结社率的重用。 武德四年四月,颉利可汗率领结社率部一万多名骑兵,联合马邑-苑君璋所率领的六千兵力共同攻打雁门,那一战,捉住唐朝使者汉阳公苏瑰、太常卿郑元璹、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随后结社率奉命攻略代州,打败行军总管王孝基,略取河东,侵犯原州,穿越延州要塞,一时无能敌。 武德五年,颉利可汗亲自带领数万骑兵与刘黑闼联合包围新城。阿史那结社率一雪前耻,击杀唐定襄王李大恩及麾下数千兵士。 同年六月,刘黑闼用突厥一万人马骚扰山东,践踏定州。颉利可汗打得不顺心,又率领十五万人马,以阿史那思摩、结社率为前锋进入雁门,围攻并州,抄掠汾、潞等州,掠取男女五千多人,又分几千人马转掠原、灵等州之间。 武德六年,颉利可汗连同刘黑闼、苑君璋等骚扰定、匡、原、朔等州,阿史那结社率是南下突厥军的主将。 说白了,阿史那结社率几乎参加所有,突厥对唐作战的战役,而且手上还沾染了唐朝宗室的血,李世民心胸再宽广,能一笑置之吗? 赵德言清楚,这些年,阿史那结社率没少花心思拍唐皇的马匹,可有什么用呢,官是升了一级,还是赏赐多了一分。 这话,可是说到阿史那结社率的心里,贞观三年十二月,他随突利可汗附唐,任中郎将。看哥哥做了大汗,他起了觊觎之心,想取而代之,可不想被人揭穿,反而坐视了他诬告突利谋反,因此为唐皇所轻,久不进秩。这么多年了,他是一直想挽回的,但李世民却始终不愿意看他一眼。 再看看同样归降大唐的阿史那思摩、契苾何力、执失思力、阿史那忠,那官做的都比他大。而且,同为降将,这些家伙还总是看不起自己,因而阿史那结社率倍感凄凉。 “赵先生,那你有什么可教我的?” 赵德言淡淡一笑,唐人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唐人的地方再好,也不如草原辽阔自在。将军的智谋、勇略在整个阿史那家族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证明自己,比颉利、突利更适合做突厥人的可汗。 现在的草原,被唐人和那些叛变的部落统治着,还要时常被薛延陀部欺凌,突厥的百姓可都期望着,阿史那家族能有一个汉子站出来,带领他们再举狼旗,恢复大突厥帝国的荣光呢! 而放眼整个阿史那家族,还有血性者,还没有唐人驯服的,便只有阿史那结社率一人。所以赵德言希望他,能够回到草原,统领突厥男儿。 现在的草原部落,多是突利交好者。所以,他们必须掳走突利之子贺逻鹘,暂时拥戴他做可汗,用唐人的说法,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话又说回来,曹操做这个事之前,尚且还要行刺董卓,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名望呢!阿史那结社率过去在突厥的威望不高,想做这个实际掌权者,必须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是说,让我刺史李世民?” 阿史那结社率在禁军当差多年,对宫禁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今又正值新年,各处防备松懈,人人都沉溺在喜悦中,且宫内外人员来往频繁,最适合蒙混过关。 只要阿史那结社率,能拿着李世民的脑袋,带着贺逻鹘回到草原,还有谁敢质疑他,草原各部还不望风而降,大突厥帝国指日可待。 至于说大唐的报复,那更不用担心了。赵德言就是唐人,他太了解唐人的卑劣了。这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小算盘,计算得失利弊,皇室更甚。 李世民一死,大唐群龙无首,诸皇子宗室,必然为争皇位大打出手,就像西晋的八王之乱一般。到时候,他们自顾都不暇,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草原上的事。 等他们争完皇位了,大唐的元气也耗尽了,厉兵秣马多时的阿史那结社率,便可一举南下,攻克中原,成为中原之主。 到那时,作为兴盛突厥功劳最大者,阿史那结社率连招呼都不用说,贺逻鹘就得乖乖让位,他就是古今往来,最为尊贵的大可汗了。 “将军,你在中原这么多年,不知道什么叫富贵险中求吗?” “这事办成了,苍云犬,便为将军马首是瞻。” 阿史那结社率迟疑了一会,对比了一下现在的处境,及赵德言描绘的美好前景。 当即拍了桌子:“干了!他李氏皇族,从前不过是隋朝一个将军。不是几年间,便君临天下了么!” 第168章 守株待兔 阿史那结社率的确是个干大事的人,仅仅一天时间,他便招揽了四十名党羽,与他们歃血为盟,共襄大事。 而阿史那结社率,也利用他的中郎将的身份,带着这些人以宿值换卫的名义,穿过道道宫门,进入内宫。 此时,承庆殿内,李世民与李承乾父子正在对弈。 为唐折冲将军孙武开率部击退,北渡渭水,被捕斩。贺逻鹘赦死,流放岭南。 下棋着棋,李世民还不忘给儿子上课,讲了《孟子》有记载“使弈秋诲二人弈”的故事。对弈之道,由此开始。 李承乾淡淡一笑:“弈之始作,有害诈争伪之道,当纵横者流之作矣。” 盘面有纵横各十九条道,道道都是危机,道道都是机遇。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有机会,便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李世民点点头:“那你就那么信老三?让他带来负责此事?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 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李承乾又把目光放在棋盘上:“父皇,当老子的,说这种话,不利于家庭和睦吧!” 信任这种东西的建立,是有基础的。李恪呢,在皇帝眼中,的确伶俐,而且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在李承乾看来,他要是没点小心思,那就不敢用了。 拿朝中的臣工来说,最大公无私的,怕就要属魏征了!可陛下对他就完全放心吗? 不是的!那陛下为什么不放心的呢? 就是因为魏征这个人调子唱的太高,也太过无欲无求,一碗菠菜他就很满足了。这种人,在官做的跟苦行僧一样,谁用着心里不犯嘀咕! 老三就不一样了,老三跟他是有所求的,而且老三这个人,爱钱,爱美色,爱豪宅,爱享受。听起来,好像爱好挺多的,而且有些功利,但在皇室中,这种兄弟最靠谱。因为只要你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人家就会跟着你办事,就这么简单。 哦!李世民落了一字:“那你对其他人,也会这样大度吗?” 李承乾瘪了瘪嘴,摇了摇头,他不想跟皇帝演戏,亲生父子之间没有必要不说,也瞒不过皇帝。 他呢,要求不高,只要叔伯兄弟们,别给他惹事,吃点喝点,享受点,他都能过得去,甚至想长住长安也不是问题。 如果,想干点什么实业,他也支持。像现在的内府实业,都在母后和太子妃的掌控下,多弄点钱财,不管为自己享受,还是为子孙,都是好的。 可是,不要挑战他的底线,更不要有不该有心思。因为他做了太子,已经没有退路了,从这个位置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可以死,也不怕死,可他还有妻子,儿子,还有那些追随他的部下,他得为这些人考虑。就像当年,陛下为秦王府的一干人想是一样的。 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朕怎么觉得,你是话里有话呢?” “怎么着,你也想兵变上位啊!” 李承乾笑了笑:“父皇,你没必要这么敏感,儿臣就是这么一说,表明下自己的态度。” “至于说谋反,儿臣不敢。儿臣怕千秋史笔,更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听到这,李世民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也长叹口气:“是啊,我们李家闹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 父子俩闲聊之际,殿门打开,浑身是血的李恪、翟长孙进来,行礼问安。 李世民抬了抬手:“怎么样?” 李恪抱拳回道:“击杀叛贼四十人,生擒叛首-阿史那结社率!” 李世民笑了,扭头看向李承乾:“高明,你是怎么看出来,阿史那结社率要反叛的!” 这个啊,很简单!张玄素之死,是突厥人纥干承基干的,有迹象表明,他就是苍云犬的一员。 李承乾与长孙无忌去了一趟都水监,但被上官怀德拒绝了,他拒绝提供一切有关苍云犬的信息。是,没有旨意,他做的没错。 可他的亲军都尉府,查到了一个香云的女子,这个女子与纥干承基是相好。而她从中得知,纥干承基与阿史那结社率暗中有往来。 而且,这个阿史那结社率时常口出怨言,埋怨大唐对他的不公。 长孙无忌呢,又给他普及了一下历史,这个阿史那结社率在武德年前,可是颉利手下积极与大唐作战的一批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残忍至极! 这般大奸大恶之徒,如果不是因为他出身汗族,还考虑安定草原人心,怕是早就处理了吧! 可他对大唐,从来就没真心顺服过,说不准每次看到皇帝和他,行礼的时候,还惦记着怎么砍掉他们父子的脑袋呢! 就是让他跪在他们面前,人家也未必在心里瞧得起他们。 既然如此,那还有必要与他们客气吗?所以,李承乾就让亲军都尉府看死了他。 果不其然,有人到他府上了!再加上赵崮的口供,可以非常肯定,与他勾连的那个人,就是大唐的叛徒,颉利的谋主-赵德言。 这老先生挺有意思的,知道赵崮被俘,事情暴露了,便让阿史那结社率进宫行刺,转移视线。同时,他动手去绑贺逻鹘,偷偷摸摸的跑回北面去自立。 想法挺好,但未免有些太瞧不起李承乾了,他能上这个当吗?李承乾已经派东宫折冲都尉-孙武开等着他了,只要他掳人成为事实,便即刻动手抓捕他们,来个人赃并获。 也就是说,皇宫和贺逻鹘府上,两个地方都是守株待兔。为了保险起见,李承乾不得不亲自坐镇承庆殿,陪着皇帝。 现在呢,皇宫这边是得手了,接下来就看谢文远和孙武开的了。他下了命令,无论如何要活捉赵德言。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然后捋了捋胡子,让翟长孙把阿史那结社率提进来,他要亲自审审这个东西! 瞧着五花大绑、灰头土脸的阿史那结社率,李世民冷冷一笑:“就你这种东西,也像做突厥可汗,做下一个颉利?” “李世民,李承乾,你们这对奸诈的父子,你们不得好死!” 第169章 赵德言 在李承乾心目中,这大奸大恶之徒,一般都长的一脸猥琐样,让人看了便觉得,此人不可信。 但赵德言眉毛周正,正经的国字脸,短髯修的也很是妥帖,真正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大伪似真。 “你知道吗?听到你被俘了,萧瑀连夜上了本章,请求陛下处死你!” “我不奇怪,我还算他半个姐夫呢!” 哦,原来有这样的原因掺和其中,李承乾说那个家伙怎么如此的积极呢! 想当初,赵德言得势时,搞得草原人心惶惶,李世民认为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 颉利君臣昏庸残暴,必然面临危亡。现在出兵讨伐,则刚刚与突厥订立盟约,师出无名;不出兵,恐怕又要失去机会。 便问计于萧瑀和长孙无忌。 萧瑀吹胡子瞪眼的,就差在两仪殿上吊了,请求出兵。 但长孙无忌却认为,突厥并没有侵我边塞,却要背信弃义、劳民伤财,这不是正义之师的所为。 于是,没有出兵。又等了一年,张公瑾上了攻伐突厥之策,才出兵平了颉利。 当然,李承乾也不否认,如果再给赵德言一两年的时间,让他把突利、契苾何力他们解决了,草原便真的能出现一个中央集权的游牧国家。 从能力上来说,赵德言之才,就是个做都督都不为过。可惜,他走错了路。 “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因为有了颉利可汗,才有了我赵德言。” “小太子,你不会以为,抓了我赵德言,苍云犬便完了,是吧!” 不!不是的!他只不过是苍云犬在中原的负责人,真正的头领,还在草原的最深处,唐军永远抓不到他,更不可能彻底消灭苍云犬。 李承乾点点头,他一早就猜到了,要是这么容易的事,上官怀德就不会干了十几年了。 不过,他真是好奇,颉利到底给了他什么,让赵德言如此的死心塌地,即便其身死了,也要做这个局! 赵德言嘿嘿一笑:“《孙子兵法》强调:“间事未发而先闻,其间者与所告者皆死。” 间事不密,则为己害,所以孙子说:若不亲托,重以禄赏,则反为敌用,泄我情实。 但赵德言不承认,自己是个间者,而是报君大义的刺客! 昔年,专诸将匕首藏于鱼腹之中,伪装成厨师上菜。当专诸献鱼时,从鱼腹中拿出匕首刺向吴王僚,吴王僚当场毙命。专诸也被吴王僚的侍卫杀死。 专诸刺吴王僚的典故,展现了专诸的智勇双全和忠诚之心。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成功地为公子光除去了政敌,也成功改变了吴国的历史。 赵德言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人物。至于说颉利给了他什么? 说来也简单,那就是信任!托国的信任。这是李世民永远不可能给他,或者说多疑的中原帝王不可能给他的。 颉利对他肝胆相照,他也是报效大汗,以效死力,这是刘备和关云长的故事,是李承乾这种人永远不可能懂的。 颉利当年,是何等的雄主啊! 打的李渊不得不,派中书侍郎宇文士及翻越南山,到樊、邓一带巡察,准备迁都。派使者来大唐,要求开放北楼关便于贸易,李渊连拒绝都不敢! 可惜啊,恶阳岭一仗,让李勣捡了个便宜,战场形势逆转。否则,如果突厥帝国赢了,李承乾还能在他面前颐指气使吗?该是拴在他的羊圈里做阶下囚。 “颉利,的确是个枭雄式的人物,这点,孤也承认!” “可是他呀,最大的失败,不是用了你和胡族,而疏远了宗室,就是太着急了。” 在李承乾看来,只要颉利罢兵调解内乱,三五年时间弥合草原十八部,到时候控弦百万,挥师南下,那打到最后谁胜谁负,还真就不好说。 但他,就是太着急了,着急学汉武帝集权,想把草原各部的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又不想让大唐恢复太多的元气。 唐军将颉利可汗送到长安,向太庙祭告俘获。陛下亲到顺天楼,陈列仪仗侍卫,当着长安百姓的面,面斥颉利的五大罪状。 李承乾不相信,张宝相的军队是在帐篷里抓到他的,赵德言口中的大英雄颉利,就这么甘心的受绑,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吗? 可能赵德言不相信,颉利是怕死的,但李承乾却亲眼见过,他像奴仆一样,取悦大唐的两代皇帝。 草原上的苍鹰,宁死不屈,矢志不渝,可他们的可汗,就未必了! “你说的不对,可汗是效仿勾践,卧薪尝胆!” “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是在侮辱可汗!” “李承乾,你这个饶舌的小人!” 李承乾摇了摇头:“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 李承乾对他没兴趣了,于是转身出去,又示意谢文远把卷宗交到上官怀德手中。 “上官监令,你看,孤还是抢在你前面,把人抓了。” “行了,这人,给你了!” 出了们,谢文远有些不解,人是他们抓的,为什么要交给都水监呢!而且,那个什么上官怀德,敢卷殿下的面子,这不是跟东宫作对么! 李承乾淡淡一笑,他知道谢文远是为他抱打不平,但上官怀德毕竟是潜邸之臣,追随陛下多年,忠心耿耿。 有功劳,有苦劳,而且人家也是受本分,为了区区小事,李承乾何必与计较呢!更何况,还有长孙无忌的面子,算了! 再加上,苍云犬之事,人家都水监交手了十几年,术业有专攻,交给他,既是行个方便,也是为大唐考虑。为了大唐,便不计较那么多了! “你别以为,孤是太子,便人人都得敬畏着。很多臣工,效忠的是陛下,也只会效忠陛下,上官怀德就是这样的人。” “孤一天没有继承大位,他们便不会向孤效忠。帝系的官员,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李承乾提醒谢文远,亲军都尉府与都水监还是该秋毫无犯,不可因为意气闹什么争端。这对东宫,没什么好处! 第170章 奋发图强的李泰 年刚过,朝廷便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还是小胖子李泰办的,他抓了一个大贪官,又起获了百万钱,而这个大贪官不是别人,正是广州都督-党仁弘。 李承乾原本还纳闷呢,这胖子最近怎么这个消停,不搞事了,也不在陛下面前谄媚,敢情是看到抓实事的好处,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上了。 可他这个机灵抖得的不怎么好,因为这个党仁弘,素来受陛下信用,陛下真是舍不得杀他。 大理寺呈到东宫的卷宗,李承乾看了,里面详细记述了党仁弘的功过。 这个党仁弘在隋朝为武勇郎将,先帝入关中时,他率兵投效,跟从先帝攻克长安。此人素有才略,历任南宁、戎、广州都督,办事干练,很有才略,所任之处,皆有名声。 唯一的缺点就是贪婪,对钱财有无禁止的贪婪,凡是给他送礼的,那是来者不拒。到了长安也不收敛,结果被李泰抓住了痛脚。 按照国法,他肯定是孩子掉井没救了,但大理寺接连五次奏报,被判死罪,皇帝都留中不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上午,承庆殿议事时,李世民对李承乾等一众臣工说:大理寺五次奏报,要处决党仁弘。当时朕正在用膳,便让人把卷宗拿走。 这样做是为党仁弘求生也。但终不能达目的,今天就曲法而向诸位乞之。 从来都是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臣工们那里当着陛下一个求字呢!一众臣工都跪了下来,请陛下保重。 了解李世民的都知道,他这个人,刚强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跟人说过软话,可为了党仁弘,他还是这么做了,众臣不得不从。 翌日大朝会,李世民沉声道:“法者,人君所受于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党仁弘违法,吾欲赦之,是乱其法,上负于天。” 当即宣布,要到南郊去住蒿草房,日进一次素食,以谢罪于天三日。 左仆射房玄龄当即出班:“天下生民,生杀大权实由陛下所掌握,何必为此就自贬到如此程度呢?” 可李世民不同意,坚持要去,而且实在这寒冬腊月里,诸大臣没有办法,便只能就顿首请于庭,从早朝一直到中午。 李世民呢,也是在万般无奈下,下了罪己诏,还申明了自己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乱法,二也;善善未赏,恶恶未诛,三也。 于是,下诏免党仁弘死罪,削官为民,徙于钦州。李泰的雷霆手段,半路崩塌,执法森严的形象,并没有竖起来。 不过,他也不算是一无所得,刑部尚书刘德威病逝了,李泰的铁杆-张亮,顺势晋为刑部尚书,接管了刑部。总得来说,小胖子还是赚了的。 ....... 东宫-显德殿 长孙冲气鼓鼓的坐在茶几前,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不过,他这么生气也不奇怪,因为他也是刑部尚书的人选之一。本来以为十拿九稳了,却想不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张亮。 长孙冲当然不服气了,他长孙家的嫡长子,天家的驸马,皇后的亲侄子,三公之一的赵公长子,输给了一个泥腿子。 摆弄竹子的李承乾淡淡一笑:“伯良,就让他当这个刑部尚书,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 太子说的轻巧,事是那么回事么!张亮占了刑部,那岂不是说他魏王府的能力,比东宫还强!要知道,东宫可是一部都没有呢。 “没有就没有,孤不在乎!” “再说,你这宗正少卿,过的不是很舒坦额!” 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掌叙宗派属籍,以别昭穆而定其亲疏,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 清闲且显贵,长孙冲这种身份,做这个位置,正正好好,完全没必要去争那个刑部尚书。 法司的主官,并不是那么好做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担上大责任。 张亮虽然出身贫贱,但倜傥有大节。 “知道陛下为什么,那么看重张亮吗?” 武德九年,两府之争白热化,张亮奉陛下之命到洛阳,秘密联结山东豪杰,以备局势变化。 李元吉得知后,便一本告到了先帝那里,并举发张亮图谋不轨。先帝命有司拷问张亮,可不管如何使用酷刑,张亮就是紧守秘密。 否则凭他掌握的情况,一旦招供,足以让秦王府、天策府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后来,张亮又随陛下参加了玄武门之变,立下大功劳。因功被封为右卫将军、 怀州总管、爵长平郡公。 这么多年了,陛下一直记着他的功劳,所以对张亮屡屡重用。张亮呢,也的确能干,常常暗遣手下侦知治下善恶细隐,抑制豪强,抚恤贫弱,在地方上的名声很好。 “所以,人家这个刑部尚书,是实至名归的,不是抢你的明白么?” “孤知道,你不服,但我跟你说一件,有关张亮的事。” 张亮富贵后,看上了一个女人-李氏,因为他抛弃结发妻子,迎娶李氏。 这个李氏生性淫荡、骄横,张亮对她既宠爱又惧怕。后来,李氏与人私通,张亮非但没有惩罚他们,反而将此人收为养子,取名张慎几。 “啥?张慎几就是那个姘头?” “是,没错!你能做到吗?” 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直面这种耻辱,张亮受到的耻辱,比韩信的胯下之辱还严重,可人家不仅忍了,还是把这人养在身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所以,李承乾说他是外敦厚而内怀诡诈。这种人,对自己都这么狠,老四那胖子,能压的住他吗? 李泰把他捧的越高,将来摔的越惨!所以,别说张亮做刑部尚书了,就是他做了宰相,李承乾也不在乎。 王珪那小子,年前过世了,再没人帮李泰掌握方向,他身边有萧瑀和张亮这两个卧龙凤雏,老四要是能得着好,李承乾把脑袋拧下来。 “现在,不急了吧!” “不急,不气了,这世上,有什么事,比看老四笑话,更有意思的事。” 第171章 长孙冲 隆冬刚过,进入初春,这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但李承乾的玻璃大棚,却是绿意盎然,经过加热的水和暖器的滋养,种子得到最佳的保护,已经接出了好多果子。 葵、薤、韭菜、菘菜、荀、薤、芋、山药、百合、菠菜、白苣、蔓菁,已经长成了。水果嘛,则有葡萄、柿子、黄瓜。 长孙皇后一进到这里,便爱上了这里,挥手宣布:“这里,归本宫了!” 李承乾呵呵一笑,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个笑有些勉强,也有些肉疼。 可没办法,亲娘啊!要什么都得给。 反正那边的玻璃,生产了很多,他可以再盖,母亲喜欢这里,那是他的福分。 “高明,最近懂事不少啊!” “母后,您说那里的话,儿臣不是一向如此么!” 长孙无垢点点头,在孝悌之道上,李承乾是没得说的,对她和皇帝也一向孝敬,有什么好东西都向送给他们。 “好了,你快走吧!本宫得挑点好的,给你父皇改善一下伙食。成天吃肉,人都上火了。” 李承乾无奈一笑,拱手退了下去。刚回到东宫,张思政便通报了,鲁王-李元昌求见! “臣李元昌,见过太子殿下!” 李元昌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进来,最起码长孙冲看了好几眼。 而李承乾呢,也是淡淡一笑,他知道李元昌是来干什么,更知道这个美人就是称心。 上一次,他为了欣赏琵琶曲,中了李元昌的计,这次,他还上当? 李承乾直接开口:“七叔,礼物待回去吧,你的忙,孤帮不了!” 藩王就藩,是国家的典制,想不就藩,是需要陛下点头,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是也不能替陛下做主。 当然,李承乾也不是一边忙都不帮,毕竟都是姓李的。陛下最近没什么事,李元昌可以带人去皇帝那,进不去的话,他让长孙冲带着去。如何? 开玩笑,李元昌敢去找二凤吗?他打小就怵二哥,现在过去送这种东西,二哥一生气,怕是要去见建成了。 眼前李元昌灰溜溜的走了,长孙冲还抻着脖子看呢! 李承乾敲了敲茶几:“行了,别看了,那个美人有喉结呢!” 噗!长孙冲喷了,反应过来的他破口大骂李元昌肮脏,竟敢把这种东西带到东宫来,这不是污人眼睛么! “你呀,管的太多了,人家就希望,你管得着吗?” 只要人不在东宫,他鲁王玩的多花,李承乾都管不着,也没兴趣管。 “来,说点正事,礼部已经在准备春闱了。这次,孤举荐了你,去做个副主考!” “我?行吗?” 行与不行的,陛下那边已经同意了。长孙冲等旨意就是了。李承乾要跟他说的是行卷的问题。 科举制度并不是成绩决定一切,科举及第并不能立即入仕,而是仅获得一定的出身品第,即任职资格,需要经过吏部的铨选考试方可释褐当官。而吏部铨选考试的标准:一曰身,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证;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 这就是所谓的“四才”:外貌、口才、书法和法律知识及文字功夫。于是也就有了“四举于礼部乃一得,三选于吏部卒无成。”的说法。 而考生的家庭出身、社会关系、个人名声、外貌口才等也很重要,而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公荐、行卷。 所谓行卷,便是举子先投所业于公卿之门,就是举子把自己所写的各种文章、诗歌乃至传奇等,呈送给公卿贵人看,希望他们向主持科举的考官推荐。而做这种事的举子,多是寒门出身,他们希望通过展示自己的才艺得到依靠,在科举中考试中得到助力,能与世家子弟有一样公平的机会。 行卷开始流行的阶段,它对于公正地选拔人才也有一定作用,因为仅凭一次考试很可能会抹杀掉有才华之人。 但是,公平是不可能靠人的自律而来的。进士行卷风尚的盛行,使朋党之风大兴,干谒、请托、抄袭等不正之风也渐渐猖狂起来。 李承乾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自然是不希望未来的大唐,朋党横行。要是王公巍然于上,以先达自居,不复求士。那科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高明,你是看我冷,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啊!你觉得我这百十来斤,能阻止这么多人吗?” “掺和通榜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清楚!” 这个事,太难办了! 得罪人,长孙冲不怕,有太子和老爹照着,他是什么人都敢得罪。 但这搞通榜,不仅开罪于勋贵世家,更是把那些老夫子和所有寻女婿的人家都得罪了。 这些人闹起来,能把赵国公府给掀了! 他胆子再大,也不能什么都不顾吧!家里可是还有丽质和延儿呢! 李承乾呵呵一笑:“你都想到的问题,孤能不明吧吗?” 这长孙冲就不明白,既然太子不想与他们直接开战,那要他去干什么呢? “孤要你打进入,了解一下,这里是怎么回事。” 哦,这么说,长孙冲就明白了,搞了半天,太子是想使坏啊! 这没问题,当探子,暗中摸清一切,偷偷记录下来,了解其中的交易,这事他干的! 之后呢,慢慢运作,通过各种事,收拾那些中坚力量,极大的削弱他们的力量,最后再一举拿下,对不对! “你还愚到不可救药!” “高明,咱们可是兄弟,用不用说的这么狠啊!” 兄弟归兄弟,但这并不能证明,长孙冲就聪明。机会,李承乾给他创造了,能不能把握住,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等这个事,彻底解决了,论功行赏,他的姑父,伟大的天可汗陛下,要是不赏长孙冲一个礼部尚书,是不是就过分了! “你说真的?” “废话,你觉得孤像开玩笑呢!” 不过,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办成的事,甚至三年五年都有可能! “时间没事,我可以等啊!” 第172章 活字印刷术 孔颖达的《五经正义》编撰完成了,特意给李承乾送了一套。李承乾呢,也很高兴,还留下孔颖达共进午膳。 “孔师,孤听说,父皇点了你做新科的主考,怎么不见你有喜色呢?” 孔颖达,是典型的读书人,能为国家主持抡才大典,这比赏他多大的官,都让他高兴啊! “殿下,你是不知道。工部的李大亮,欺人太甚!” “哦,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每届的春闱,都要印一些书,分给诸举子。这也是朝廷的一番心义,就算是科举的手信了! 这个活计呢,以前都是工部的人做,他们出雕版,他们刊印,礼部等现成的就行了。 但今年,那个李大亮说,工部的工程太紧,手里都是军工项目,没时间给他弄这些小玩意,让孔颖达自己想办法去。 这老孔就想不明白,什么工程能比国家抡才的事还大! 可李大亮这混蛋呢,就是不说,还说他没有资格。这太欺负人了,于是孔颖达就去找了陛下,结果陛下也说让他自己想办法。 要说教书,孔颖达自负,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要说搞这种东西,他是真没办法!所以,他就来东宫,找李承乾这个学生,想想办法。老师的忙,总该是要帮的吧! “孔师,你这书,真是不白送啊!” “殿下,老臣也是真没办法啊!” 李承乾点点头,这礼部,没有一个万能的书局,的确是个问题。 “这个,老臣提过好多次了,可都没什么人理啊!” “行,这事,孤给老师办!” ........ 自从汉朝发明纸以后,书写材料比起过去用的甲骨、简牍、金石和缣帛要轻便、经济多了。 但是抄写书还是非常费工的,而且识字的都去当官了,谁愿意在这抄书,因为手抄书卷的价格非常之高。 东汉末年,出现了摹印和拓印石碑的方法,大大节省了时间,也让居高不下的书价,平复了下来,书开始普及。 到本朝开国,出现了雕版印刷术,就是把木材锯成一块块木板,把要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再根据每个字的笔划,用刀一笔一笔雕刻成阳文,使每个字的笔划突出在板上。 印书的时候,先用一把刷子蘸了墨,在雕好的板上刷一下,接着,用自纸复在板上,另外拿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背上轻轻刷一下,把纸拿下来,一页书就印好了。一页一页印好以后,装订成册,一本书也就成功了。 但这雕版印刷啊,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上面的字,绝对不能有错的,否则错了一个,一整张板子就都白费了。还得重新来刻,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贞观十年,长孙皇后的《女则》的印行,工部的木匠就整整忙活了半年,刻废了无数板子,所以李大亮才不愿意在这上面浪费人力物力! “这个事,也不是没有解的办法!” 李承乾把孔颖达叫到案前,拿起一张纸,又取了三枚印章,颠倒顺序按了三行! 可孔颖达还是没看明白。 李承乾叹了口气:“好吧,想吃饭,吃完饭,我把东宫的木匠叫来!” 三个木匠来了,李承乾拿了一本《大学》给他们,让他们用木块,刻前三十个字。 刻完之后,李承乾便按照顺着,站着印泥印在了纸上: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然后,又打乱顺序,纸上的字,便又成了另一个意思。 孔颖达明白了,一本书需要的字,毕竟是有限的,只要把字提前刻出来,然后进行排版,这样就可以省去雕版的时间,更不至于因为一个字,便废了一张板子。木匠不识字怎么了,他能刻出来就行了,排版的事,交给礼部那些吏员,有的是人能干此事。 一想到再不用受李大亮的气,看他的脸色了,孔颖达是喜上眉梢。 李承乾笑着点点头:这就是活字印刷是比雕版印刷更科学的地方,比雕版印刷省时省工省料,单字排版可重复使用,占用的空间小,容易储存和保管。雕版的板片在制作中,一板一页,错一字即整板报废 “殿下真是聪慧啊,老臣是望尘莫及!” “孔师,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殿下,给老臣留点面子吧!” 孔颖达已经在幻想了,有了这活字印刷术,他可以把《五经正义》刊印一万册,不,十万册,让大唐的读书人都能读上这种书。 还有四书五经,还有其他的书,只要书够多,读书人也就多了。 看着孔颖达狂笑的走出去,李承乾也是嘴角上扬:“这老先生,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要是天下的读书人,都像一样,容易满足,那便是天下太平了!” 长孙冲嘿嘿一笑:“高明,大白天呢,你能不做梦吗?” 读书人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做官的,是来求富贵的。没有野心,不想做人上人,不想把别人踩在脚下,谁还来做官,在家种地好不好! 孔颖达,他是生的好,是孔家的子弟,要是托生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之家,他还会有这般的境界吗? 所以啊,别说谁境界高,关键是看是否吃饱了。他要不是孔家的子弟,能进得来东宫,请太子给他支招吗? 人啊,就是这么回事!有些人生来就什么都有,所以这人的悲欢也不仅相同,是很难共情的。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哪儿来那么怨气!” “怨气?真不是,就是有些事,觉得看不过眼!”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长孙冲还学会抱打不平平。这不妥妥的孩子长大了么,老夫甚为欣慰啊! 李承乾坐下来,端起一杯茶:“来,说说,孤也听听,是怎么个不平事!” 长孙冲不管太子的奚落,只是坐了下来,缓缓言道:“事情是这样的,臣今日。.........” 第173章 风化! 今天,他碰到一个京兆府的同仁,跟他说了这么一件事。 长安县有个吏员,名叫刘登临,刘登临有个妻子叫杨巧儿。杨巧儿虽然是徐娘半老了,但依旧长得很漂亮,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 而她的美貌引起了一个武侯校尉-方查的注意。为了得到杨氏,他用尽了各种手段,但是杨氏对他没有一点兴趣。在经历了几次的拒绝后,方查逐渐产生了恨意,得不到的就毁掉,因此他开始了对杨氏的报复。 方查利用自己手中的那一点权力做了一些手脚,诬告杨氏和自己的女婿-郭阿大通奸。因为是官差报案,长安县对这件事情也是十分的重视,天子脚下,出现这样的事,实在有碍观瞻。 因此下了逮捕令,将这件案子相关的人员全部抓了起来。当他们被抓后,几个人是十分茫然,因为他们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但是牢狱中,通常存在屈打成招的现象。 方查可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他要是,是让这件事情成为事实。于是,他又使了一些关系,使这几人受到了许多酷刑,三木之下,不得不承认。 按照我朝的规制,案子审完了,还应该被送到刑部、大理寺复审。孙伏伽接到卷宗后,便察觉了问题,于是便将人犯都弄了回去。 这在张亮眼中,孙伏伽就是小题大做,专门跟他这个新上任的尚书作对。于是,找上门去,双方争个面红耳赤也没有定论。 事情发展到最后,只能是御史台介入来调和,御史中丞-姚悭,认为既然涉及一家声誉,又是在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大义,应该慎重的重审。 张亮肯定是不高兴了,但他也没办法对抗大理寺和御史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最后约定,刑部、御史台各派一人,来协助孙伏伽查办此案。 经过孙伏伽的复查,他发现的这件案子的漏洞,证实了这件案子是有人在背后偷偷搞鬼,顺藤摸瓜摸到了方查身上,也查到了贿赂长安县令-葛宾之事。照理说,这个事,拿办方查和葛宾就可以了! 但张亮为了面子,就说这个葛宾一时糊涂,且还拉上了陛下,毕竟这是陛下亲自点的人。 党仁弘的事,可是没过去多久,大理寺五次上书,逼着陛下为他用的人下了一次罪己诏了,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吗? 这话太杀人诛心了,胡演也好,大理寺也罢,都是承担不起的,所以案子便僵持了下来。 张亮这算什么,签错了案子,还不准别人说,给人家扣大帽子,太不要脸了吧! 而李承乾呢,嘿嘿一笑:“这倒像是张亮能干出来的事!” 官场上,有些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尤其是涉及皇帝的问题。人家也就捏住了,胡演和孙伏伽都是厚道人,所以才这么干的。 当然,李承乾觉得,长孙冲也没必要生气,毕竟这事还没有结束呢,对不对! “你也别觉得,张亮是沙场大将,就什么都不怕!” 武德四年,刘黑闼作乱,李勣奉命讨伐,命张亮守卫相州。张亮见敌军势大,一箭未发弃城逃走。气的李勣回来,差点没砍了他! 也就是因为这事,张亮得罪了李勣,才找到房玄龄,转投到了秦王府。 李承乾跟他说一件事,张亮在南方为官时,手下有一县令,名叫阮嵩,在他主政地方期间,虽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政绩,但也没给朝廷捅下娄子,算是中规中矩。 但是,这阮嵩却得罪了张亮,被其怀恨在心。可张亮呢,也找不出他有什么坏毛病,弹劾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的妻子太爱吃醋。 长孙冲也知道,张亮在陛下面前是有面子,于是便免了阮嵩官职,给足了张亮脸。 长孙冲不是觉得不公平么!那就是去大理寺,把这件事告诉胡演、孙伏伽,找到这个阮嵩。让他到府,来控诉张亮的党同伐异。 当然,这点事就想扳倒张亮是不可能,但也算是给他一个警告,让他收敛一点,不要太目中无人了! “殿下,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这事,怕是李泰都不知道吧!” 李承乾呵呵一笑,当然是东宫的亲军都尉府了。养着他们干什么,当然是去找到那些,放不到台面上的事。 像这种事,谢文远那里多了,时不时就会上报一些,李承乾也权当乐子看,也没太往心里去! “还有吗?张亮的,一次搞到他算了!” “有,但你搞不倒张亮。” “就因为小胖子?” “不,是陛下欠他的人情,还没有还完!” 这么说吧,皇帝的脾性,长孙冲是了解的,他从不会亏待了那些跟他立下过大功的人。 只要张亮不涉及谋反,陛下不会把他怎么样,也不会允许把他怎么样。既然是打不死,那为什么要打呢?敲打敲打就行了。 长孙冲叹了口气:“哎,便宜那老小子!不过,胡、孙两位以后可是要遭罪了。” 很明显,这一次,他们就算是跟张亮结下梁子了,以后刑部会处处针对大理寺,有一点毛病也会小题大做。 这审案子,有多少事是需要过线的,张亮要是死咬着不放,也真够胡演和孙伏伽喝一壶的。 当然,同样的道理,大理寺也可以这么攀咬刑部,你来我往的,这下三法司可热闹了! “你以为,陛下让张亮担任刑部尚书,没有让他们互相牵制的意思吗?” 胡演、孙伏伽都是好官,这没有错,这两年也都破了不少大案,算得上能臣干吏。 但法司管的是人命,不管好坏,都是不能异口同声的,这样谁都不放心。这也是胡演这次与长孙冲一样落选刑部尚书的原因。 “高明,你要是当了皇帝,也会选择这么做吗?” 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事啊,谁说的准呢!宪司之重,关乎法体,关乎天下人,他们之间要是不咬,那冤家错案可就多了。 第174章 钓鱼佬 史上最著名钓鱼佬,怕就是属姜太公了,姜太公不仅钓到文王,还成就自己的功业。文王拉车八百步,大周江山八百年。 李承乾、李恪、长孙冲坐在渭水河畔垂钓,说起了姜太公直钩钓鱼的典故。 李恪觉得,这太公七八十岁,那能精力旺盛的辅佐两代周天子,并治理齐国数十年,那可就超过一百岁了,难道那个时代的人都有这么长的寿命。 而长孙冲的注意力,明显跟他不一样,长孙冲更关心,八九十岁的太公,是怎么创造齐国公族的,他还有那个精力吗?如果有,请问是怎么保养的! 对于这两个无聊的人,李承乾只是以白眼示之,咱又不是机器猫,还能带你们回去看看咋地。 但要说姜太公的寿命,《尚书》中,是这样说的,周书·君奭篇: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周公作《君奭》 “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均未提到姜太公,因此可得知他在成王在位期间去世,具体时间为周成王九年,得享岁寿一百余岁。 卫公李靖说:古代兵学分为“太公谋”“太公言”“太公兵”三门,皆出自太公一源,兵书《六韬》就是太公所著;所以大唐封吕望为武成王,与被尊为“文圣”的孔子并立。 “所有,父皇这次是效仿太公,诛杀了狂矞、华士兄弟了?” 年前,李世民下诏书,令蜀中大儒矛睢、成沃等七人入京,授予弘文馆学士,可诏书到了地方,他们没有一个奉旨的,都效仿魏晋之士寄情山水。 所以,李世民便令益州都督府,把他们统统处决,至于朝中的反对声,有多大,李世民真心不在乎! 因为在他看来,这七人亲自耕作而吃自己的粮食,亲自挖井而喝自己的水,他们没有什么要乞求别人的事,这就使我不能用奖赏、惩罚来激励、约束他们。况且他们不要君主给的名位,即使他们有智慧,也不能为我所用;不仰慕君主发的俸禄,即使贤能,也不能为我建立功业。他们不做官,就无法治理;他们不接受任用,就是对君主不忠。 反正是一加以一等二,以此类推罪名是越来越大,在李承乾看来,没有给他们扣一顶蓄意谋反的帽子,赤三族,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怎么,今天才觉察出天子的可怕了!” 这世上的人,大致分为三等,做事的方式方法,也分为三分。所谓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其次为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 最后是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人啊,一定要认清自己的地位,就说那七位大儒,明明是铍铜烂铁的庶之人剑,非得与天剑硬碰硬,这不是老太太喝砒霜,自己找死吗? 再说说他们三个,都是第二等的,诸侯之剑。他们啊,还是干他们的,所谓贤人君子将立天下之功,成天下之名,老老实实的趴着,没什么不好的。 “就说西边吧,松赞干布统一吐蕃后,表面与我朝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实则包藏祸心。” 松州都督-韩威上过这样一道奏疏,我朝与吐蕃,矛盾、冲突不断,边境摩擦时常以兵戎相见。自贞观八年至近,短短几年时间,边境的摩擦就高达八十余次,双方互有往来,也互有胜负。不少臣工都说,松赞干布渴慕唐风,以能与唐和亲为荣。对他求亲的态度,还是予以认可的。 可李承乾却认为,他是看上了公主的嫁妆,书籍、工匠、大批的金银。在咱们唐人眼中,花女人的嫁妆,那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但对他们这蛮荒之族,却显得理所应当。特别是匠人,他们的冶铁、制甲技术很落后,所以急需大唐的技术支持。 本来呢,皇帝是有意与吐蕃化干戈为玉帛的,甚至连人选都选好了,就是江夏王之女-李雪雁。可听完李承乾的资敌论后,瞬间就火了。 他觉得李承乾说的对,帮扶什么不要帮扶人,吃你的,喝你的,最后还惦记你家,这不是纯纯的白眼狼吗?而且,大唐以后要收拾他们,付出的代价只会越来越大,所以李世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和亲。 至于说吐蕃咬的吐谷浑,李世民也是哼着告诉禄东赞,如果松赞干布愿意弃国,来我大唐做上门女婿,他就同意嫁一个公主。 而这呢,就禄东赞不干了,他们的国主,做上门女婿,跟亡国了有什么区别。于是也只能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当然,他带来的那些礼物尽数带回,大唐不要。 “呸!我李家的女儿,是他个蛮子能惦记的?臣弟听说,他们一年都不洗一回澡,那不得馊了啊!” “吴王,馊不馊的不重要,关键是那脸跟猴屁股似的。咱们大唐的公主下不去嘴啊!” 哈哈哈........,长孙冲这话,绝对是点睛之辈,三人相视而笑。 而就再三人开怀畅笑之迹,不远处驶过一亮马车,其中做的正是魏王-李泰,小胖子看到他们三人如此,也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第175章 谁是谁大爷! 阿史那结社率之事,传到北疆后,建牙于定襄城的突利有些坐不住了,他虽然有户三万,胜兵四万,马九万匹,但儿子在人家手里呢! 而且,身侧还有李勣、张宝相两个活阎王看着,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上了一本: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守吠北门。若薛延陀侵逼,请从家属入长城。 李世民对突利的做狗的态度非常满意,不仅允许了,还下诏书勉励了他一番。让他要与阿史那思摩好好做邻居。 至于说,为什么把阿史那思摩迁出去,还是因为阿史那结社率反叛的事,上书言事者多说突厥留在黄河南部有很多不便。 永嘉之乱的教训也是犹言在耳,李世民遂下诏,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可汗,赐给鼓和大旗;同时任命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左贤王,左武卫将军阿史那泥孰为右贤王,任命思摩可汗之相。突厥以及安置在各州的胡族,均令他们渡过黄河,回到他们的旧部落,使他们世代为唐朝的屏障,长久地保卫边塞。 突利与阿史那思摩都因为与薛延陀做邻居而提心吊胆,毕竟人家已经不是当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放放哨的小老弟,而是坐拥几十万的强大部族。让老猫枕着咸鱼睡觉,谁能不害怕。 而为了安抚突利和阿史那思摩,李世民派司农卿郭嗣本赐给薛延陀玺书,告诉夷男,颉利可汗已然败亡,他们的部落都来归附大唐,朕不计较他们旧的过失,待其官员皆如朕手下的百僚,视其部族民众皆如朕之百姓。 中原王朝崇尚礼义,不毁灭别人的国家,先前灭了突厥,只是因为颉利可汗一人有害于百姓,有害于大唐,扰的两国百姓不堪负重。 如今,你们薛延陀受册封在前,突厥受册封在后,后者为小,前者为大。你们在漠北,突厥在漠南,各守疆土,镇抚本族各部落。如有越境劫掠,我大唐就要发兵,各问其罪。 夷男是挺不满的,可想到漠南草原的李勣和张宝相,这两头恶狼,他不得不选择忍了。这年头,拳头大,就是大爷。过去颉利是他大爷,现在李世民是他大爷。夷男再不服,也知道鸡蛋去碰石头,会是什么下场! 而为了加强的北方的防务,李世民下诏,令晋王李治遥领并州大都督府大都督,令李勣为大都督府长史,坐镇太原,统管北方军事。 如此一来,张宝相就成了他的下属,这让一向与李勣不过眼的张宝相,有些不自在,牢骚话漫天飞。 李世民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混账玩意,没什么心眼,也就把他招了回来,指名让赋闲在家的李靖,好好收拾一下他的马弁。 而对于李勣、张宝相之间的矛盾,李靖也是心知肚明,可一个是自己的学生,一个是自己的马弁,还为自己挡过刀子,他怎么能过分苛责呢!所以,过去,他俩吵吵闹闹,李靖也从来都是当和事老,但这次,不一样了。 李靖当然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教训好了,张宝相这个定襄都督还能接着干,教训不好,他就在长安坐冷板凳吧! 卫国公府 李靖拿着鞭子,抽着铁塔般的大汉张宝相。 “你说你是不是吃饱撑得,啊,好好的从三品都督,不好好干,你跟懋公闹什么意气!”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陛下已经不是从前的陛下了。” “你知不知道,老夫现在睡觉,都不敢关门,就怕有人说老夫要谋反!” 青海大战,李靖是打赢了,可却被高甑生和唐奉义诬告谋反。是,事情查清了,高甑生、唐奉义以诬罔罪减死,流放边疆。 可从此以后,李靖发现,陛下对他忌惮,与日俱增,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搞得李靖不得不阖门自守,杜绝宾客,虽亲戚不得妄进。 可就是这样,陛下对他的防范,还是没有放松,李靖不得不放纵儿孙,烧香拜佛,骑射游猎,做个纨绔子弟,以安陛下之心。 为了不招祸,李靖不与任何旧部联系,甚至侯君集、李勣都被他拒之门外。而唯独与张宝相往来,为什么,就是因为二人的情义。 “你不是说,老夫从来不教你吗?今天,老夫就教你一次。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你记住了,你的头上只有陛下这一片天。” “看看人家懋公,多会办事!一边向陛下表忠心,一边与长孙无忌交往,人家是把时局看的明明白白的,进图有度。” 张宝相跟李勣作对,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跟长孙家过不去,跟陛下过不去?那他这个都督,还能做吗?官丢了是小,命是大啊,一家老小都拴着呢! 张宝相也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道道,只是瓮声瓮气的问李靖:“大帅,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李靖怎么知道怎么办!打了李勣的脸,那就是打了长孙无忌的脸,打了长孙无忌的脸,那就是打了皇帝的脸。 打了皇帝的脸,那结果是什么还用说吗? 幸亏,陛下还看他张老脸,还给了一个缓冲、调和的机会。 可找谁,他是真没想好! 也正是此时,张出尘走了过来,笑着说:“为什么不去东宫,想想办法呢?” 东宫? 李靖眉头一锁,随即渐渐舒展,是的,夫人说的有礼!太子是长孙无忌的外甥,而且太子这两年在朝势力越发稳固,陛下也是多有帮扶太子,有扶植太子接管国政的苗子。 要说,谁能在陛下、长孙无忌的面前,弄把事圆了,那满大唐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了。 可他与东宫,没什么交情啊,而且他这个身份,冒然前去,人家会不会怕被连累啊! 张出尘轻笑一声:“老爷,你怎么忘了,德謇素来与太子交啊!” 李德謇是李靖的长子,虽然是闲职,没什么权力,但太子却不计较,与之用兄弟相交。这个关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啊! 第176章 李德謇上门 李承乾与李德謇的交情不错,东宫也是常来的,因此根本没有费劲,便带着张宝相来到了显德殿。 对二人的上门的来意,李承乾是心知肚明,也是热情的招呼他们入座,还让张思政上了茶。 而对李勣、张宝相之间的矛盾,皇帝之前与叮嘱过他。文官结派,最多是异口同声,武将要是一个鼻孔出气,那就是亡国之祸。 所以,皇帝的态度,就是希望李勣和张宝相一直针锋相对下去,只有他们斗下去,北线的军队才能为不被一个人掌握,边防才稳固。 而张宝相的后盾,李世民希望,由李承乾来做。在李世民眼中,驾驭张宝相,比驾驭李勣简单多了。这也是给李承乾出的一道考题。 “德謇兄,张都督不过是与英公的几句口角,算的了什么啊!” “战场厮杀的汉子,这点胸怀还没有吗?” “孤修书一封,为你们二人说合一下,如何?” 李德謇和张宝相都没想到,太子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自然也是千恩万谢。 而李承乾却摆了摆手,以为这不算什么!既然二人来了,那就跟他去渭北的工部作坊看看。姜行本的中型、重型贞观炮已经做出来了! ........ 重型贞观炮是种架退式前装滑膛火炮,发射一次以后,首先要把火炮复位,然后必须用带钩的刷子先把没有燃烧完全的碎布等东西钩出来,再用沾水的毛刷伸进炮膛清洗并熄灭火星,然后用干布包裹的炮杆伸入炮膛去擦干,这才能再填入火药,放入炮弹,有时候还需要塞一些东西固定,最后用烧红的铁钎插入火门点放。 重型贞观炮的特点是射速偏慢,炮体过于沉重,但射程远,威力大,适用于攻城战和防御战。它的炮管长,管壁厚,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可以以此为轴调节仰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并设有准星和照门。 看着李德謇、张宝相,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李承乾淡淡一笑:“怎么样,有这种家伙在,谁还能动摇大唐的江山!” 张宝相是老杀材了,当然清楚这种武器在战场上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不用多,三到五门,就可以摧毁一座城池的城门,从此以后攻城,再不用拿人去填了。而这也意味着,没人能与朝廷作对,再想占据三五城池便与朝廷分庭抗礼的人,那就是两个字-找死! 当然,这么大的东西,运输也是个问题,需要由车运载,需要大量牲口拖运。可问题是,朝廷缺牲口吗?答案是不,所以,太子这是在吓唬他。 而李承乾呢,也是晓瑜,与两位解释,最开始的原形贞观炮,主要是铜、铁两种材质,以铜为材质虽然不易炸膛,不容易出现气孔,甚至寿命也比较长等等优势,但是费用太高与,重量过重均是致命问题。 所以,工部不得不该用铸铁,采用铁芯铜体的设计,这种铜铁复合金属铸炮技术,在降低成本的同时,还能保持火炮能力的稳定。 陆地上的守城、野战,用上这东西,我大唐必无敌于天下。 当然,因为人力物力的原因,这种火炮的产量有限,工部一年也就只能拿出二十门重型贞观炮!再多,就要影响到其他工程的进展了。 “太子爷,能不能给臣来上几门,臣不指望重型的,轻型的就行。” “太子爷,能是不知道,拿夷男总是瓢掠边境,臣要是有了这家伙,保准揍的那些人家伙哭爹喊娘的!” 李德謇赶紧拉了拉张宝相,这家伙还真是属癞蛤蟆的,长的丑,想的美!这种东西,是他一个小小的定襄军能掌握的吗? 南北衙那么多野战军卫,谁捞着一门了,除了秦琼的玄甲军,别人连看一眼都不行,你还想要,做梦呢! 可让李德謇没想到的是,李承乾竟然一口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是一个拥有十二门轻型贞观炮的炮营,连炮和炮兵一起给他。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张宝相真是有点接不住,他连忙解释,不用那么多,三五门就行! 不,李承乾摇了摇头,就是一个炮兵营,十二门! 拍拍手,让张思政拿来地图,上面边防重地都被打圈了起来,其中也包括定襄。李承乾告诉他们,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地方都会布置至少一到两个炮兵营,用于稳定边境局势,控制战场。 之所以先给张宝相,是因为这火炮还缺少实战经验。薛延陀部不是搞事吗?那就拿他们的人练练手,谁越境掳掠,就用大炮轰他。 当然,工部也会派一些吏员、匠人过去,专门记录数据,保养大炮!这东西虽然做出来,但并不够完美,工部需要大量的实战数据。 同时,这东西摆在定襄,也能有利的震慑,突利和阿史那思摩,让他们小心臣服着,不要搞小动作。 还有就是,这也是李承乾给张宝相撑腰的态度。看到这些炮,谁不得高看他张宝相三分,包括李勣。 张宝相没想到今天这么顺,还因祸得福得了一个炮兵营,也是激动异常,扑通一下就跪了下。 正要发誓,李承乾却冷脸说了一句:“张都督,你记住,这不是孤给你的,是陛下!明白吗?” 经过老帅点拨的张宝相,哪里还能犯糊涂,紧着磕头言道:“臣张宝相,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大唐!” 哎!这就对了,李承乾笑呵呵的把他扶起来,然后吩咐张思政,带他去弘文殿办手续。调动炮兵的文书,必须有宰相的签字,陛下的印玺,及兵部的滚单,三者缺一不可! 张宝相屁颠颠的走后,李承乾看向李德謇:“德謇兄,我帮你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请一顿酒啊!” 李德謇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太子暗指的是他父亲李靖,但这个事既然是李德謇出面了,人情自然算在他的头上。 于是,李德謇笑着回道:“殿下请,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第177章 态度! 大考即将到来,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却因为受贿贪赃入狱,这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李道宗功勋卓著,参与攻打刘武周、王世充、突厥、吐谷浑、为大唐王朝的统一和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在宗室人物中与河间王李孝恭并称为“贤王”。连萧瑀那么刻薄的人都说:道宗今能守边,以寡制众。昔魏任城王彰临戎却敌,道宗勇敢,有同于彼。 他贪赃!这个事,有点大! 但朝廷又八议之法。既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对这八种特殊人物犯罪,不能适用普通的律法,三法司的官员也无权直接审理,必须奏请皇帝裁决,由皇帝根据其身份及具体情况酌情减免刑罚。而这八议中,李道宗自己就占了六样,所以谁都明白皇帝是一定要开恩的。 果不其然,对于李道宗贪渎的事,李世民对朝臣是这样解释的:朕拥有四海之富,士马如林,如使车辙之迹周遍天下,.........,人心不知满足,应当以义加以节制。如今道宗已封王爵,禀赐甚多而贪求不止,岂不令人鄙弃! 于是,罢免李道宗的官职,削其封邑,以郡王身份归家。 按理说,都被罢官夺职了,你就消停一点呗,最起码也得在家呆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李道宗不,竟然晃晃悠悠的来到了东宫,见到太子在殿里忙,也没有让侍卫通报,起了玩心逗弄起李医来。 “来,过来,给叔祖磕个头!” “哎,乖宝,来赏你的!” 要说李道宗也是一把年纪的人,逗弄孩子,你也得走点心吧,多少给点值钱的东西。一个铜板一个,这是拿小王子玩呢! 同样候着的赵节不乐意,走过抱起李医,对李道宗道:“舅舅,别太过分啊!” 过分?李道宗呵呵一笑:“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教训起老子了!信不信,老夫抽你小样的。” 赵节有些无语,这江夏王是不是有点太无赖了,跟早年前,统领千军万马的样子比起来,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而且,赵节就不明白了,即便他要自污,也得找个合适的事吧,受世家大族的钱,为他们行卷开后门,在取士上弄事,这可是在作死。 幸亏,陛下念旧,否则,呵呵,换一个人,早就挂在树上风干了,好不好! “用你小子教训我,老子跟陛下玩命的时候,你小子还是个蛋的!” “把医儿放下,去给老子弄茶去!” 赵节一脸黑线,可是又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舅舅呢,只能照着做! 但他走的时候,还不望叮嘱李道宗,二殿下身子不好,可不能折腾他,要是他病了,太子会生气的。 切,这还用赵节说,李道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子跟自己一样先天不足。可老子还不是活到现在好好的。 “医儿,你再给叔祖磕个头,叔祖把锻体之术交给你好不好,让你长得壮壮的。” 李医还小,他不明白啥叫锻体之术,可他明白李道宗是长辈,长辈的话就要听,也是不犹豫,立刻又磕了三个响头。 李道宗喜的哈哈哈大笑,随即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怀中:“从今天开始,你是本王的关门弟子了!” 显德殿外,候着传唤的官员们也是纷纷投来鄙夷的神色,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糊弄到小孩子身上了,李道宗的良心,难道不会痛么! 可怜的二殿下,还是个懵懂的娃儿,就被这宗室败类给骗了!哎,世风日下啊!老天爷咋不开眼,劈死这老家伙呢! 当然,人们看到的,只是李道宗现在的无赖样子,却忘了他曾经也是个心胸宽广之辈。贞观六年,李世民大摆酒宴,尉迟敬德也在邀请之列。尉迟敬德发现有人的席位排在自己之上,大为不悦。李道宗出面劝解,尉迟敬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差点把他的一只眼睛打瞎。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当着天子和文武朝臣的面,被尉迟恭如此欺负,那肯定结大仇了! 但李道宗却不顾自己的眼睛和面子,向李世民求情,饶了尉迟恭一次。自此二人也是化干戈为玉帛,交情日好。 且李道宗作为关陇贵族的一员,多年来一直冲锋在前,奋不顾身,是皇帝最信得过的兄弟。他还用得着自污吗? 没过一会儿,殿中的李承乾听到李道宗来了,还诓骗李医拜师,也是呵呵一笑,出殿亲自来请他。 “皇叔,来了就直接进来,何必在外面等,这多见外!” “唉,礼不可废,如今老臣是戴罪之身,可不敢太造次了!” 哈哈,李承乾也是朗声一笑,便挥手令诸臣退下,不着急的公务明日再来,着急的公务送到弘文殿,交给房玄龄、岑文本两位相爷处置。 众臣见太子,亲自请李道宗进去,也就明白了,这位战功彪炳的宗室藩王还没有失宠,他的失势不过是一时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陛下用人的态度,从来都是使功不如使过,李道宗犯了这个大错,也可能回头就领一个天大的差事,否则太子的态度不会如此。 哎,人比人得死啊,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人家是想怎么放肆,怎么放肆,换做他们呢,跟特么猫似的,就这还拍被东家收拾呢! 亲手递给李道宗一杯茶,李承乾淡笑道:“皇叔,真的要收医儿做弟子!” 这个,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小时候,李道宗的身体也不是很少,时常生病。于是他父亲李韶,便寻了一个道人,教了他一套强筋壮骨之术。自此以后,李道宗的身体大为好转。 前天,陛下放他出来的时候,特意让马宣良给他带了话,让他在闲着的这段时间,来教教李医。陛下知道,太子对三个儿子都非常看重,尤其是体弱多病的李医,更是废了不少的心思。 “那孤是感谢父皇呢,还是皇叔呢?” “当然是老夫了,还不摆一桌谢师宴啊!” 第178章 事端 皇帝与李道宗玩的是什么花样,他是真的不知道。李承乾的态度呢,不该知道的他不打听的。 而李道宗呢,想在内府的一种生意中,掺和一下,混点养老的资本,李承乾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送走了李道宗,长孙冲有些犯迷糊:“高明,他是又要坑谁?” 李承乾摇了摇头:“坑谁无所谓,不是坑咱们就行!” 李承乾现在手中,最棘手的,是法琳之事。这个法琳,俗姓陈,隋唐两代都是佛门的高僧。 隋末时,为了验证佛学优于道典,精心研究道教典籍,撰成一本《辩正论》,被道门的刘进喜等人攻讦。 这次,道门的秦世英又告发法琳的书“谤讪皇宗”,皇帝震怒,因此下旨拘押了法琳。佛门走投无路,因而找到了东宫。 长孙冲歪了头过来:“什么是《辩正论》?写的是什么吗?” 李承乾原来也不知道这本书,这次也是佛门送来,他才看了看,也了解这一下这里面的渊源。 道士李仲卿撰十异九迷论,刘进喜撰显正论,诋毁佛教弃义弃亲、不仁不孝,世人多惑于其说。彼时大唐刚刚建国,天下纷扰,而佛道两家的争端,很有可能影响到朝廷。 故而,杜如晦给时为秦王的李世民出了一个主意,请法琳撰本书加以反驳,博引史书佛典,让两教派双方不分上下,这样朝廷就好做了。 《辩正论》计分三教治道篇等十二篇,论历代帝王、皇族、名臣之佛教信仰,佛道先后问题及道教经典、教理之伪妄,其中第五之十喻篇及第六之九箴篇,乃针对道士李仲卿之十异九迷论而论述者,而其中引经据典的借鉴,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后来的尚书右仆射莱国公-杜如晦。 这《辩正论》本身虽然对于佛门的教理上没有多大贡献,但秦世英控告法琳此论谤毁皇帝的祖宗,陛下震怒,派刑官推问,法琳答辩不屈。 没有办法,陛下只能亲自按问,法琳对答有二百多条,条条对答如流,并没有诽谤皇室之意。 可陛下爱面子,这脸拉不下来,故而就一直羁押着不放。 按照连坐的说法,那要是法琳与罪,岂不是说杜如晦也有罪了!陛下对杜如晦的病逝,一直是甚为惋惜,所以也不想闹的太大。 但道门这些家伙不干啊,道士秦世英、韦灵符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要跟佛门开战。 不过,李承乾看这秦世英、韦灵符挟方术以邀荣,素嫉释种,遂程器于御前,乃是取祸之道。 众所周知,搞左道这种行为在历代王朝都是大忌,要知道这在大唐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而中书侍郎-马周呢,昨日上了一道奏疏,承庆殿又转到东宫:窃以大道郁兴,冲虚之迹斯阐;元风既播,无为之教实隆。未有身预黄冠,志同凡素者也。 道士秦世英,颇解医方,薄闲祝禁,亲戚寄命,羸疾投身,奸淫其妻,禽兽不若。逞贪竞之怀,恣邪秽之行。家藏妻子,门有姬童。乘肥衣轻,出入衢路。.........请置严科,以惩淫侈。 马周这篇奏疏,可是把秦英的为非作歹,两面人做派,说了个明明白白。陛下呢,虽然气氛,但奈何道门是国教,代表朝廷的体统,而受了他的蒙蔽,下旨羁押了法琳,皇帝也很尴尬! “那殿下的意思,是咱们把这个秦世英解决了?” 李承乾摇了摇头,他们怎么做都是错了,毕竟道门是国教,做的太重了,免不得要得罪一大批人。 所以呢,这时候,李愔的报社也就起了作用。李承乾呢,刚刚派人把马周的奏疏给他送了去,还有一些亲军都尉府搜集的秦世英不法的事证据。 让李愔手下的那些书生,好好写一写,这位秦大道士的光辉事迹,让长安的百姓也出来评评理! 这道理啊,不辩不明,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让他们来绝对此事的对错,再恩自上出,那再合适不过了。 哦,长孙冲对李承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赞了一声高明果然高明!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巨阙天弓。这把弓可是陛下年轻时的随身兵器之一,做皇帝后一直放在承庆殿。 如今,放在了显德殿,显然是陛下知道,太子可以摆平此事,故而提前奖赏了。 李承乾笑了笑:“你别以为这个赏这么好拿,还有也是有代价的。” 昨日,陛下与长孙无忌说: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说法吗?是在说李承乾,本来就不善书法,也没有欣赏的能力,为什么要存留那么多好东西呢? 长孙无忌把话传过来后,李承乾当时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于是,将收藏的《姨母帖》《快雪时晴帖》《丧乱帖》《乐毅论》《龙保帖》五卷王羲之的真迹,及其子王献之的《鸭头丸帖》《中秋帖》《地黄汤帖》三卷,通通献了上去。 听到这,长孙冲也不觉莞尔一笑:“这那是赏人啊,分明是抄家!这八卷真迹,够买一座城池的土地了吧!” 二王真迹,可是无价之宝,就是真拿一座城池的土地来换,也是换不着的,李承乾的这些,还是宁夫人、遂安夫人废了好大的劲头才弄回来的。 现在好了,被陛下一锅就给端了!长孙冲说的对,就是抄家,而且还是老子抄儿子的家,抢的理所当然,弄得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兄弟俩这话还没说,张思政便进来禀告:大儒-曹宪来了,现就在外面候着! “他来干什么?”,长孙冲很是好奇,这些家伙不是一向不喜欢东宫吗? 李承乾笑了笑:“陛下杀了蜀中七贤,震慑了儒门,他们还敢像从前一样,等着我们李家三顾茅庐吗?还不是的乖乖的来!” “行,让他进来吧!记住,客气一点,人家毕竟是大儒!” 第179章 儒门 这个曹宪,是扬州江都人。隋朝时,担任秘书学士,善于文字训诂,受到了杨广的礼遇。 大业年间,受命编撰《桂苑珠丛》《广雅》《古今字图杂录》。这次征辟儒门学者入弘文馆学士,他也在名单当中。 但当时,他以年老不赴,谢辞了圣旨,说是要在家,继续研究学文。曹宪在家乡扬州专心教书育人,教授弟子至数百之众,在当地很有威望,使者也不敢勉强他。 这次,也是听说了蜀中七贤的事,怕给子孙招惹麻烦,故而进了京。进京之后,他先拜访了同门-颜师古,得了颜师古的提点,才来的东宫。 而说到这个颜师古啊,那也是宦海浮沉多次的,他仗恃自己的才能,又早受朝廷驱使,屡受任用,又因罪获谴后,心里非常沮丧。 从此闭门不与外界来往,杜绝宾客,纵情园林亭院,头戴葛布头巾,身穿粗布衣服。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搜求古迹和古玩。李承乾收集的那些古董,都是他来辨别的。 也正是因为有李承乾的举荐,他又在修撰《汉书注》立下大功,李世民才让他重入秘书监,并将此书编入秘阁的。这次曹宪来,也是想跟老颜一样,寻求一下庇护。 “先生,你是儒门的前辈大家,也是通晓典籍的大儒,有些话,孤不说,你也当明白。” 道门的最高神是三清,儒门的最高神是昊天上帝,君王是昊天上帝之嫡长子,其权力出于神授,是秉承天意治理天下,故称天子。这是符合历代王朝天子统御天下的主张的,也是儒门的赖以生存的依据。是好的,李承乾也赞同。 孔圣人说,有教无类,儒者教育、教化的,不该是贵族,更应该包括三教九流。 如果,儒门向先贤们一样,教书育人,那没问题,不管做什么,朝廷都是赞同的,需要什么朝廷也会尽可能的满足。 但他们不该,借助神祇进行教育教化,建立什么神道设教,以昊天之弟子的名义,拢住读书人。 儒门是教派,不是宗派,可是收徒,但不能把门徒掌握在这里手中。要知道,他们的门徒可是要做官的。要是按照他们现在这套理论来做,那这天下还是姓李的吗? 李承乾知道,他肯定要说什么辅弼天子,安定天下,匡扶天子的得失。 但李承乾要告诉他,大道理,陛下也懂,但比大道理更实在的是,天下是姓李的。 连他这个太子,尚且不敢跟陛下分官而治呢,他们儒门可是真是胆大包天。 那蜀中七贤,在益州广收门徒,大肆宣扬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要把儒门变成儒教。 他们利用的,就是谶纬神学,那是是流行于两汉时期的一种儒家学说。“谶”,即一种神秘的预言假托神仙圣人预决吉凶,又分为符谶、图谶等;“纬”是相对于“经”而言的,谶纬之学以阴阳五行学说和董仲舒“天人感应论”为依据,在东汉被称为内学,尊为秘经。 因为不利于王朝统治,魏晋以来屡屡遭受打击,日渐衰落,刘宋后谶纬之书亦受到历朝查禁。大唐也不例外,对这种学说,那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不少傻乎乎的读书人还跟他们起哄,这是干什么,他们在挑衅陛下的权威吗? 所以,陛下下旨杀了他们,是根除了祸患,也是在警告,那些想成立宗教的儒者。好好为朝廷当差,吃朝廷的俸禄就好,不要搞七搞八的。 儒教圣经是十三经。《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春秋》《论语》《孝经》《周礼》《礼记》《春秋公羊传》《春秋榖梁传》《尔雅》《孟子》都是治国的好文章,也是修身的好裁体。 朝廷呢,想着修一部《十三经注》注、疏内容关乎经籍中文字正假、语词意义、音读正讹、语法修辞,以及名物、典制、史实等。所以征辟大量的儒士入朝。道门有道藏,佛门有佛经,而儒门呢,也该有一部儒藏,而这《十三经注》就是儒藏的根本。 朝廷,这可是在抬举儒门,实在抬举诸位儒者啊,这可是广大儒门的好事。 曹宪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而且儒门要是不从命,不入弘文馆为朝廷修撰《十三经注》,那等待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他这次来,也是代表儒门来表态的,放弃建立儒教,一心为朝廷培养人才,修撰典籍。 “这就对了!我们才是自己人嘛,孤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曹宪走后,长孙冲哼了一声:“若是陛下不给他们这个台阶,他们还敢不从怎么着?” 李承乾摇了摇头,他们当然不敢,但朝廷也不能摧毁儒门,毕竟这读书人还要靠他们来培养,消灭了他们,对朝廷的危害更大。 “那我们可以自己培养啊!” “是的,我们可以,我们掌握着国家,有条件自己培养,但这种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是需要润物细无声的。” 李承乾已经与皇帝说过了,要把国子监打造成一所,为大唐专门培养人才的大学,一个完全服务于李家的大学。 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时间来沉淀,慢慢培养出他们需要的人才。而在这期间,还是要倚重儒门,利用他们来教化读书人。 “人家说卸磨杀驴,咱们总得让人家把活干完吧!” 长孙冲明白了,点点头,心里更是清楚,殿下为什么重视今年的科举考试了,就是担心,儒门中有谶纬之学的举子混入官场。 “你错了,不是担心,而是必然会有!这种人,已经魔怔了,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孤要做的,就是在限制行卷之前,把他们先清理出去,以免尾大不掉,遗祸子孙。” 当然,这也不全是他的意思,关键是陛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蜀中七贤的事,陛下才会如此果断的下了绝定。 “唉,风气了,谁也拦不住!” 第180章 章程 科举作为一种人才选拔机制,虽然早在南北朝时期已经出现萌芽,后又经过隋朝发展,但真正大规模的应用,却是在唐朝。 大唐的科举分为两种,即常举和制举。所谓常举,便是“常贡之科”,也就是通常所指的科举考试,时间和科目较为固定;制举,是皇帝为选拔特殊人才而临时设置的考试,科目不定、时间不定,属于特殊选拔考试。 科举考试科目极多,其中最为主要的有六科,即秀才科、进士科、明经科、明法科、明字科和明算科,统称为六科。 秀才科列为常选科目之首,考察国家大政方针,由于考试极难,经常也难以录取一人,以至于报考人数越来越少。 进士科考试难度仅次于秀才科,虽然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一、二,但报考人数却不断增多。考试内容主要有三部分,一是“帖经”,考察对经书的熟悉程度;二是“杂文”,主要考察诗、赋等题材的写作水平;三是“策问”,通常为时务策五道,考察对国家政策的了解和时政事务的对策。 明经科考儒、道经义,大唐的经书分为正经和杂经,其中正经共九部,根据重要程度和难易程度,又分为大、中、小三个等级。 明法科考察律法知识,选拔司法人才,考试内容为唐律七条、令三条,考试分为两部分,一是帖律、令,考察对律令的熟悉程度;二是笔试,考察对律令的使用,通常为具体案件十件。 明字科考察文字理论和书法水平,考试还是分为两部分,一是考察对《说文》、《字林》两部著作的熟悉程度,二是口试相关内容。 明算科。主要考察数学和天文学知识,考试内容为《九章律》、《海岛》、《孙子》等。 而李承乾最为看重的,便是秀才科、进士科、明法科三项。因为这三项,都是选拔实物人才的。 好是好,但缺点是,能考上的人,太少了!有时候,一科只有一两人,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也不知道是人真的不行,还是这里有什么茂密,所以今年,他特地来看。 今年的主考是孔颖达、副主考是长孙冲,由他二人带领吏、礼二部的吏员,负责今年的考试。 孔颖达向李承乾介绍,每年开考之前,朝廷都会对学子的资格进行审查,而学子需要提供两个凭证。一是州府开具的解状,以证明自己具备考试资格;二是记载个人的家状,这其中包含学子的姓名、年龄、籍贯、相貌特征等内容,以便朝廷查验身份。 资料递交上去后,吏部或礼部会审核、发榜,公示结果。在公示期间,如果有瑕疵,便会被取消考试资格。公示结束后,只有仍在榜上的学子,才能参加接下来的考试。 接下来便是考试了,礼部下设贡院,考试、阅卷、放榜全部在贡院进行。 考试期间,学子每天的卯时携带笔墨砚台、清水、食物等入场,然后经过一天的考试,当天酉时收卷,考生离开考场,等待第二天的考试,周而复始直到考试结束。 考试结束后,礼部吏员会将通过考试的学子名单,交给宰相、皇帝进行审核,决定最终的名次。 最后,尚书省会举行“唱第”仪式,听到唱名的考生就算是及第,落榜的就算落第,这算是最后公示,然后朝廷会选一个吉祥日子放榜,还会安排专人将榜单发送全国各地。 考试后,朝廷通常会给及第的学子发放榜帖-泥金帖子,就是用泥金为墨,撰写录取信息。 再往后,就是选拔,由礼部举行关试,只有通过了吏部的考察,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做官的资格,接下来便是等待吏部安排具体官职了。 如果学子急于替朝廷出力,还可以再参加吏部的“博学宏词”、“书判拔萃”两种考试,合格后便可立即授官。这就是整个科举考试的全过程,自武德建国以来,孔颖达参与过好多次了,对这一套了然于胸。 “孔师,批卷的时候,能看到名字吧!” 那是自然,卷首便有考生的姓名、年龄、籍贯。也正是因为这个,行卷才在科举考试中,占了如此重要的作用。一般来说,只要上了通榜的,才有可能通过考试。 “那好啊!那就将所有的卷子全部弥封!” “啊?” “没听懂?” 李承乾给他解释了一下,便是将试卷卷首的考生姓名、籍贯和初定等第都要封住,以增加科举的公平性! 弥封的活计,不由吏部、礼部的考官负责,在御前抽掉千牛卫来做。评卷结束前,任何人不得启封,违者斩立决! “啊!”,孔颖达没想到,太子竟然会这么做。 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注重学子平时的文采和道德等条件,而只重考试成绩不重品行,明显是利大于弊啊! 李承乾微微一笑:“孔师,你厚道人,一心治学。你能保证,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会徇私作弊么!” “这个,这个没法保证”,孔颖达当然知道取士的弊端,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通榜,的确有些私相授受的意思。 李承乾嘿嘿一笑,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 所以取才,当效仿曹操,有才不必有德,凡有治国用兵之术,不仁不孝仍以重用,这样大唐才能蒸蒸日上。 而且,谁能保证,那些过了通榜的家伙,不会成为奸臣佞臣,贪官污吏,遗祸家国呢! 三法司每年处理的官吏那么多,就没有科举考上来的? 李承乾向孔颖达出示了,皇帝的手谕,陛下允许他,按照实际情况,调整考试的方式、方法。 老孔见状也是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老臣听殿下的。” 这就对了,把名字糊上,李承乾想知道,没有这道手续,到底有多少人能脱颖而出! 哦,“对了,评卷,孤亲自坐镇,与卿等一起为国家抡才!” 第181章 评卷 李承乾也是第一评卷,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看了五六份卷子,他才发现一张有看头的。 文曰: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 嗯,这个不错,李承乾把它放在放在候选盘中。 而孔颖达也是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人君一天也,天有覆育之恩,而不能自理天下,故所寄其责者,付之人君。君有统理之权,而实有所承受。故所经其事者,法之吴天。用是所居之位,则日天位;所司之职,则日天职;所治之民,则日天民;所都之邑,则日天邑。 礼部员外郎高正,则是取了一卷:今我皇上,任人图治,日以实政,望臣工矣!而诞谩成习,诚有如睿虑所及者。故张官置吏,各有司存。而越职以逞者,贻代庖之讥。有所越于职之外,必不精于职之内矣!则按职而责之事,随事而稽之功,使春官不得参冬署,兵司不得分刑曹,此今日所当亟图者也。 郎中-方戊则是选了:盖无稽者黜则百工惕,有功者赏则庶职劝,劝惩既明则政治咸理,又何唐虞之不可并轨哉!而实心为之本矣!实心以任人,而人不敢苟且以应我;实心以图政,而政不至惰窳而弗举。不然,精神不贯,法制虽详,无益也。 郎中-孔方则选择:一法之置立,曰吾为天守制,而不私议兴革;一钱之出纳,日吾为天守财,而不私为盈缩。一官之设,曰吾为天命有德;一奸之锄,日吾为天讨有罪。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何言汉宣哉!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 .......... 就这样,忙了大半天,忙到夜半,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了,可太子没啃声他们也不敢动弹。 李承乾见他们有的已经在揉肚子了,也是呵呵一笑,拍了拍手,张思政便带人抬进来十五张桌子,今天不吃别的-火锅。 当然,身份有别,有资格跟李承乾同桌的,只有孔颖达和长孙冲二人。 “孔师,动筷子吧!” 看着桌上新鲜的蔬菜,孔颖达有些愣了:“殿下,这是哪儿来的?” 李承乾笑了笑:“科技改变生活,等孔师忙完科举,孤带你去看看什么叫大唐工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个观念,一定是要变的,否则人就走到死胡同了。大唐需要读书人,更需要更多精通恪物的人才。 没有这些人,光读书有什么用? 李承乾指了指,那些毫无读书人礼仪,大口喧着青菜、羊肉、豆腐的官员,孔颖达也不得不叹口气,是啊,读书人也是吃饭的。 “孔师,秀才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所以今年必须把秀才科的卷子,反复评卷三次。” 孔颖达点点头,秀才科在科举中地位崇高,所试方略策要求甚严。 贞观年间一般每科仅取秀才一人,只有贞观元年、三年、七年各取秀才2人,贞而贞观九年、十年没取一名秀才。 成功的希望太小,使得应秀才科举者日渐稀少,所以通榜也好,世家子弟也罢,很少有人选择,再加上朝廷有举秀才不第而处罚官长的法度,更是无人敢举,这也导致了此科取人稍峻的现象。 但敢于来考秀才科,那都是学问精进之辈,是极其有才华的才子。所以才要反复阅卷,以最公允的态度评卷。 太子殿下大概就是看中了秀才科是一汪清水,所以才下手的吧! “孔师,你得明白,取才最重要只有两点,才能、公平!” “上了这桌,就是保证这两点,否则直接推官好了,何必大张旗鼓的考呢,那不是掩耳盗铃吗?” 秀才科是难考不假,可秀才科的好处,也摆在明面上呢! 科举出身叙阶之法,秀才上上第可得正八品上阶,以下递降一等,至中上第为从八品下。 明经及第降秀才三等获得出身官阶,即上上第为从八品下,上中第为正九品上:进士、明法甲第从九品上,乙第降等。 正八品上到从九品上,这里面可是差着整整五级呢。寻常的官员,如果没有特殊的贡献,这五级熬上一二十年都有可能。 人生有几个一二十年啊,这一科是九死一生,但考的也是人的一生。考中了,仕途坦荡!一登龙门,则身份十倍啊! 孔颖达点点头,他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饭还没吃完,便见张思政走了进来,恭声道:“有一个秀才科的举子,非得要喝酒,而且闹的很厉害!” 嗯?孔颖达重重哼了一声:“这还没考上呢,就整幺蛾子,把他关起来,除名!” 李承乾抬手制止了:“去,把他叫进来!” 进来这人,风清俊朗,书卷之气油然而生,李承乾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孤不问你是谁,想喝酒吃肉,也可以,回答一个问题!” “请殿下赐教!” 问:狱市之寄,自昔为难,宽猛之宜,当今不易。缓则物情恣其诈,急则奸人无所容。曹相国所以殷勤,路廷尉于焉太息。韦弦折衷,历代未闻,轻重浅深,佇承嘉议。 上官仪答曰:攘袂九流,披怀万古,览玉箓之奥义,规金简之遗文,睹皇王临御之迹,详政术枢机之旨,莫不则乾纲而张礼乐,法霆震而置威刑。纵使轩去鼎湖,非无涿鹿之戮;舜辞雷泽,遂有崇山之诛。 听到上官仪的答话,孔颖达也从怒目圆睁,变的眼睛眯了起来。殿下说的没错,才华才是最重要,这个年轻人,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文采还如此的出众。 “行,你过关了,坐下来,喝酒吃肉!” “吃完了,滚回你的窝棚去,再闹事,孤就让看院子的狼狗咬你!” 上官仪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只要有肉吃,其他的什么便不重要了! 第182章 应梦贤臣啊! 录榜单的时,秀才科的糊名是李承乾亲自揭的,秀才科第一名:上官仪,陕州陕县人,隋江都宫副监-上官弘之子! 他考秀才科,是扬州大都督府-副大都督杨恭仁举荐的。 李承乾当然迫不及待的让人把他叫来,可叫来一看,竟然是那个混酒肉吃的家伙。 “策论答的不错,那诗文?” “请殿下出题!” 王昭君吧,就以王昭君为题,作一首诗。人家曹植七步成诗,李承乾也给他七步的时间考虑。 上官仪思虑了一会,当即答道: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琴悲桂条上,笛怨柳花前。 雾掩临妆月,风惊入鬓蝉。缄书待还使,泪尽白云天。 嗯,玉门关日暮春时关外凄凉,大黑河外前往匈奴的路途遥远。琴声飘荡在桂树那柔柔的枝条上,笛声穿梭于柳树那纷纷的花絮中。 好诗文,好文采。 “行了,你过关了!孤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今年秀才科,你是第一名!” ......... 半个月后,金榜一出,有人欢乐有人愁,落第者欲哭无泪,及第者欢天喜地。尤其是考中进士者,更是欣悦无比。 新进士才及第,以泥金帖附家书中,用报登科之喜,乡林亲朋得知则以声乐相庆。 而与其他科目及第者不同,秀才科、进士科及第者在放榜后还有一系列的参见和游宴庆祝活动。 “游韶,一起去啊,今天的曲江宴,一定会很热闹。” 每年的进士考试结束后,新科进士们便会在曲江沿岸举行盛大的宴会,以庆祝自己顺利通过科举,迈向仕途的第一步。这个宴会,不仅是对学子们多年苦读的肯定,更是他们未来仕途的美好崇敬。 在这一天,进士们会身着华丽的服饰,携眷邀朋,齐聚曲江之畔。宴会上,觥筹交错,歌声悠扬,诗词歌赋不绝于耳。进士们在此畅叙情怀,同时也借此机会结交新朋友,拓展人脉。 而上官仪则在茫茫人海中,看见那个请他喝酒吃肉的人-大唐太子-李承乾。 “鱼龙一夜霄剑舞,火树银花不夜天。” “上官游韶,一举高中,有何感想啊?” 上官仪淡淡一笑,江都之乱时,他还是个孩子,因藏匿得以幸免,为求避祸,自行披剃为僧。 做和尚的时候,他研习佛典,佛说境由心转,命由己造。要修为的地方正是身、口、意三业。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古今多少屠夫面相凶恶,不是天生如此的,是因为杀生多了,面相慢慢变成如此。 做官也是如此!入仕之初,都有一颗赤子之心,想着辅弼天子,安定天下。 可若干年后,境遇不同,每个人都走上了不同的路,再回过头来,有多少人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发了。 上官仪不知道,将来他做了大员,会是什么样的! 李承乾笑了笑:“上官游韶,你很有意思,这么多年了,孤终于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 按照官职,他应该是进弘文馆做直学士,但李承乾觉得没必要,上官仪明日就会接到吏部的文书,东宫詹事府主簿,从七品上。 詹事府,统理政务,辅佐太子,又设左右二春坊,掌管各局。对詹事府和春坊的官长,均称为“宫相”。 李承乾觉得,上官仪有做宫相的潜质。 “给你一个月时间,写一份东宫时政的得失。写好了,孤还给你升官!” 上官仪,无疑是幸运的,多少人耗尽一辈子的心血,也搞不到从七品上的品秩,更别说在詹事府当差了。 而太子离开后,周围的进士们都对上官仪投来了羡慕又嫉妒的目光。能被太子看上,这家伙发达了! 当然,更多人需要去恭维他,因为有了太子的提拔,用不了几年,他就可以位列朱紫了。 而在人群中的上官仪,却瞩目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 ......... 一个月后,李承乾在果然借到了上官仪的两道奏疏。 翻开第一道:《对求贤策》:凤德方亨,必资英辅;龙光未聘,实俟明君。既藏器以须时,亦虚襟而待物。 品鉴之后,李承乾命长孙冲草诏:上官仪进言有功,赏封詹事府丞,正六品上。 第二道:《对用刑宽猛策》:犹以为周书三典,既疏远而难从;汉律九章,已偏杂而无准。方当采韦弦於往古,施折衷於当今。 谕曰:上官仪进言有功,赏封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上。 而因为张玄素过世,詹事府一直没有长官,所以上官仪现在就是詹事府的最高长官,也就是宫相,掌统三寺十率府之政。 看着面前的朱袍,上官仪有些恍惚:“我不是在做梦吧!” 长孙冲笑了笑:“一日之间,连升九级,上官宫相,有这样的好梦,也给本驸马做做啊!” 长孙冲从十二岁起,就在东宫挂职位,因为有长孙家嫡子的身份,还是天家驸马,有个当皇后的姑姑,和太子表弟。 这么多光环在身,又混了十几年,他才混到从三品的官职,甚至连挂金鱼袋的资格都没有。 上官仪呢,从科考到现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从一介白身,挤身四品大员。这样的晋升速度,本朝开国以来,还从没有过。 在大唐啊,在用人方面,说了就能算的,只有三个人。皇帝、太子、吏部尚书。而五品以上官职,则只剩下陛下和太子。 上官仪很幸运,碰到了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二人之一。更幸运的是,他还受到了太子的青睐。 长孙冲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从来没看见过,太子如此重视过一个人,上官仪是第一个。 “宫相?” “当然,上官宫相。虽然不是大唐的宰相,但却是东宫的宰相了。” 在东宫的官僚体系中,除了太子三师外,上官仪的官最大,而且他的权力比太子三师更大。 就这个职位,多少国公,多少尚书、大将军,那可是把眼睛都瞪红了,都是没得到,让上官仪得到了。 第183章 上官仪与崔钰 万年县县令-崔钰,办了一件案子。但凶手在逃,报了京兆府、大理寺,但他还是觉得不把握,所以找到了东宫。 进了东宫,便见到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着一席红袍。经人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最近声名遐迩的詹事府少詹事-上官仪。 “太子与江夏王谈事,还是需要再等一会儿。崔明府如果有事,可以把卷宗交给我,有需要主意的,也可以叮嘱两句。” 崔钰知道,太子事务繁忙,也有时候可能一天都没有时间,所以便把卷宗给了上官仪。至于叮嘱,那可就不是一两句了,他得从头说起。 三十年前,也就是隋大业初年,万年县盛家村,有一个养羊的大户,名唤-盛大郎。盛大郎自有孤苦,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盛大郎很能干,从两只羊开始养起,起早贪黑,勤劳异常,十年之间,把养羊养到了三百只。 在盛家村那么个小村子,能有这分家业,已经很不了不得了。十里八乡,谁家办红白喜事,都会买他家的羊。 有了钱,盛大郎也没有忘记乡亲们的恩情,他开始带着乡亲们一起养羊,没过两年盛家村便以养羊闻名关中。 可当时天下大乱,关中匪盗横行。不少匪盗都盯上了富裕的盛家村。 这个盛大郎也知道匪盗不好惹,于是就在村中募集了一些钱粮、羊,送给长安的守军,请求他们的庇护。 当时的隋军也挺仁义的,收了钱粮也真是给办事,真帮他们打退了几伙匪徒,盛家村也是那个年代唯一没有被盗匪祸害过的村子。 可武德初年时,盛家村发生了一件大事,盛大郎自杀了,就吊死在自己的羊圈里。因为他的羊一夜之间都被毒死了。 盛大郎这个人,从来都是与人向善,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是什么人毒死了他的羊,至今都是个悬案。 崔钰也是调出了武德朝的卷宗,又走访了当地,才得知了这个件事的原委。 “崔明府,你是说,害死盛大郎的那个人,出现了?” “不!下官恰恰是说,给盛大郎报仇人,出现了!” 从上个月起,盛家村每天都在死羊,刚开始还没什么人在意,觉得只是羊得了病,也没什么人太在意。 而从十天前开始,死的就不止是羊了,还是有人被吊死在羊圈,身上还披着刚剥的羊皮。 崔钰又了解一下,这个盛大郎啊,有一个儿子叫盛璋,七岁那年目睹父亲吊死,然后就跑掉了,二十年是了无音讯。 “你就因为这个,所以怀疑是盛璋干的!”,上官仪淡淡道。 不!崔钰摇了摇头:“不!吊死的那些人,都是女人,而且生前都被人侮辱了!” 在她们身上还挂着一条布条,上面写着:忘恩负义,今来收债,落款是盛璋! 上官仪听明白了,这个盛璋一定是以为,是盛家村的人嫉妒他的父亲,所以才下毒害了那些羊,逼死了他父亲。 而七岁到二十七,跨度二十年之久,人的面目也有变化,自然也就不好辨认了,不好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这个事,找殿下没什么用啊!殿下也不可能帮万年县去找盗贼吧! 上官仪给他出个招儿,大理寺养了不少画师,专门为官府画通缉令。可以让盛家村的人去大理寺,画一些画像,就算二十年过去了,但过去的影子也依稀可辨认,总能画出一些相似的画像,这对崔钰破案,绝对是有好处的。 崔钰笑了笑:“宫相,您可能不太了解殿下。大理寺的那点招数,也是殿下指点的。” “而且,这也不是一件小事。殿下对民生民案的关注,是宫相你所不了解的。” 是的,在此刻,崔钰已经把上官仪定性了,他就是个读书读死书上来的,凭借三五个篇好文章,上来享受高官俸禄的。 他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民案大如天! 行了!与他这种人,是说不明白的,崔钰也懒得说,上官仪只需要把他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太子就行了! 看着崔钰气鼓鼓的离开,上官仪也是无奈一笑,这个崔县令,实在太着急了。 ........ 稍时,上官仪便将崔钰的卷宗,及所言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太子。 李承乾笑了笑:“那家伙,没给你好脸色吧!” 上官仪倒是不介意,一个人有一个人办事方法,他能看的出来,那位崔明府十分的爱民! “行,你是有好心眼的,都这样了还不愿意说别人坏话,有做宰相的胸襟。” “不过,崔钰说的事,也不是开玩笑,民案大于天。必须重视!” 李承乾抬手,叫来张思政,让给上官宫相,找一套合适的衣服来,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去看看。 路上,上官仪坐在马车中,好奇的打量着李承乾,他很难想象,一国储君,竟然对小小的民案如此的重视。 是,他也承认百姓的事也不算小,可这不该是他这个太子应该的操心。如果这种事,都要太子来办,那养着那些官员干什么呢! “游韶,你说的不错,孤可以让下面的人来办,甚至可以不管。” 但下面的人,一定会全心全意,争分夺秒的来办吗?不会,因为他们有大把的借口来搪塞。 可若是李承乾下来办案,甚至随时插手,他们就会有一种急迫感,甚至比自家的事都急。 那百姓的冤屈是不是能最快得到伸张呢?正义为什么要迟到呢? 听了太子这话,上官仪算是明白了,这个太子殿下真是有意思,他在要求别人做到时,首先要求自己做到。 这样的储君,古往今来都是少见的。不过也好,最起码跟着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而且,他也想知道,一国储君和一个县令,是怎么配合办案的! “你放心,孤保证会很有趣的。” “是吗?殿下好像特别擅长!” “不,你说错了,孤只是比一般人细心一点,仅此而已。” 第184章 余地 崔钰就知道太子肯定会来的,他早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两个菜,一个汤,一盆饼子,一边吃一边谈。 拿了一块胡饼啃了一口,李承乾淡淡道:“说说你是怎么不布置的!” 崔钰呢,前天埋伏了一波,结果呢,盛璋伤了他三名差役,就逃之夭夭了。 按理说,被官府埋伏了,他最该消停几天,避避风头,也给万年县一点时间闪转腾挪。可昨日他还是出手了,而且得手了! 这家伙的功夫了得,就大理寺、京兆府那点差役,想拿下这样的高手,的确有点难。 所以,崔钰想到东宫亲军都尉府,谢文远手上,可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野战军卫斥候。 李承乾笑了笑:“用不着亲军都尉府,中郎将-秦怀玉就在外面,他可以胜任。” 经过秦琼的悉心调教,多年战事的磨练,秦怀玉的战力,已经不下于秦琼壮年时期。作为唐军年轻一派顶尖的战将,还捉不住一个贼!那不成个笑话来!崔钰也别闲着,天马山就黑了,跟着秦怀玉一块去盛家村,他和上官仪就在这等着。不是风雨无阻,必来吗?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 李承乾和上官仪在万年县衙对付了一宿,翌日一早,便见崔钰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身上造的全是灰,就跟钻了灶坑一样。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盛璋那家伙,不会不行凶了,改放火了,昨夜的风还比较大,一把火就把半个村子烧没了。 当然,也辛苦有秦将军在,没有让这小子逃了。但这家伙真是刚性,竟然不愿意束手就缚,人直接跳入火海了。 不过啊,他这一死,倒是让村里几个年达大的老家伙绷不住了。也说出了当年盛大郎案的真相。 当年,盛家村因为羊成了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而功劳最大的盛大郎因为功劳最大,自然也被推为了族长。 可同村的人,有嫉妒盛大郎的盛材、盛旺兄弟,于是就想了毒计,给他的羊下毒,逼死了他。 当然,这件事村里的人都清楚,但他们都参与分了盛家的财产,故而没人愿意去报官。盛璋也是在这种情况下,逃出盛家村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都以为盛璋死在外面了,盛材、盛旺兄弟也在前几年就死了,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了,故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羊村带来的一切。 却不想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个孩子回来,回来报复了!也正是因为盛璋投火自尽,惨烈的场面刺激到了那几位,他们才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的。而他们几个,也没捞到好,女儿死了,孙女死了,家里的羊也死了。他么也也在说完真相之后,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一块去了。 上官仪叹了口气:“这还真一幕人家惨剧啊!” 是的,李承乾点点头,凡事有因必有果,如果不是他们贪心,坐视盛材、盛旺兄弟伤天害理,又因为爱小,分了人家的财产,又何苦有今日之祸。 人啊,有些时候真应该好好想想,做事是不是该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要因为一时之利,便杀心四起,否则报应来临,悔之不及。 崔钰应了一声,盛家村的事,当事人都死了,盛璋也死了,这个案子便算是结束了,他会整理好卷宗,上报京兆府的。 ........ 出了万年县,李承乾和上官仪在街上散布,不知不觉走到东市。看到那专门斩人的刑台,李承乾瞩目久久。 虽然朝廷有秋决之说,但这个刑台常年基本没有停的时候。时不时的就有圈红的犯人在此处斩。 人啊,都是一个贪字闹的!可人生下来就应该这样,不争不抢,最后的结果只能饿死!弱肉强食,不是动物之间才有秩序,在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而上官仪觉得,还是私心作祟。隋朝的杨素性疏而辩,高下在心,凡事只听凭个人意气。 为了建仁寿宫,杨素就夷山堙谷,大动干戈。由于他督役严急,劳作者大多死难,工地时闻鬼哭之声。而杨素一生贪冒财货,营求产业,在东、西二京均有豪奢的府邸,朝毁夕复,营缮无已,不停地装潢、翻建。全国各地的大城也有他置办的产业,出租的田产,宅所以千百数计。 当时的人虽然很鄙夷他,但更多的却是羡慕,羡慕他又这么好运气,能做这么大的官,又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可就是这样的人,就因为临终时,说了几句忏悔的话,便被称为“物华不相待,迟暮有余悲”,反而形象变得高大起来。 上官仪有些不理解,难道就因为他贪腐作恶多了,忏悔了就该被原谅么!世人心中的道德标准到底是什么,是谦逊受礼,还是见利忘义。 杨素死后,报应转到他的子孙上,因杨玄感造反,整个杨氏家族遭受灭族之灾,除杨素之弟杨岳一房外,其余兄弟子嗣均遭杀害,只有杨素的孙子杨台幸存了下来。 而这个杨台呢,因姐姐杨氏是陛下妃嫔,进入官吏候选名单,担任尚食直长(正七品上),十余年来未晋一步。不是说他不够努力,也不是上面不会用人,而是杨素一家的名声太臭了,人人沾沾都怕一身腥。 “这个杨台,孤知道,他的姐姐是赵王李福的母亲。弟凭姐贵,也不足为奇,阴弘智不是也如此么!” “倒是这个杨台,还算争气,每年考绩,必居其最。就像你说的,他是杨玄感的儿子,没人敢用。” 这做官啊,和做人的道理是一样,要给子孙留余地,不能光顾着向上兼容,总得顾忌点子孙后代。拿李承乾来说把,没法向上兼容,所以他只能向下兼容。他越是向下兼容,陛下呢,反而越是放心。县令怎么了,大理寺怎么了,他去不管干什么陛下都放心。 但若是他每天身边都是三公九卿,什么世家族长,大将军,别说陛下不放心,李承乾自己都觉得肝颤。 第185章 土地图册 春闱之后,便是春耕。李世民每年都要参加春耕的大典,而且还常常亲耕于籍田,常去籍田中查看年景,决不因其他政事而耽误农时。 可今年的春耕,却让李世民的耳朵塞的非常厉害,一些去地方的监察御史的奏疏,让他很不舒服! 什么富豪之家,比置庄田,恣行吞并,莫惧章程。.……致令百姓无处安置,乃别停客户,使其佃食。 什么宿豪大滑,横恣侵渔,致有半价倍称,分田劫假,于是弃田宅,鬻子孙,荡然逋散,转徙就食,行者甚众。 甚至有些地方官员、富豪,还得了什么“地癖”,“多田翁”的雅号,表示他们对土地有无穷无尽的胃口。 这是什么,这是土地兼并,大唐在对非法买卖和占田过限,可都是有严格的律法的:诸卖口分田者,一亩笞十,二十亩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地还本主,财没不追。诸占田过限者,一亩答十,十亩加一等;过杖六十,二十亩加一等,罪止徒一年,若于宽闲之处者,不坐 魏征对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措施表示不满,同时也为大唐土地政策的将来担心。他在奏疏中这样说:强者以才力相君,弱者以侵渔失业,人逃役者多浮寄于阊里。意思是说,普通百姓很难应对突然的灾难,没有办法,只能把土地卖掉,而如此,土地便逐步为豪强所得。 而且,魏征还特别指名,历朝历代的灭亡,都逃不过无法抑制的土地兼并,老百姓承担不了赋税,便要卖田,没有吃的便偷盗,偷盗不成便劫掠,小股为贼,大股为盗,汉末的黄巾贼,大多都是这么来的。 都说大汉王朝强盛,即便是到了东汉末年,依然能吊打四夷。可魏征提醒李世民看看,百万黄巾军,他们对大汉,对刘家是不是彻头彻尾的仇恨。 因为大汉抑制不了豪强,致使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以至他们流离失所,所以他们恨朝廷,所以张角振臂一呼,才从者如云。 在魏征看来,土地兼并的问题,比出了一个昏君还严重。因为有昏君,毕竟还有忠臣,而百姓手里没有土地,那才是真正亡国的大祸。 是,现在看来,这种情况不多,也只是小事,朝廷大可以下几道诏令,收拾几个人典型,杀鸡儆猴,把这事掩盖下去。 但治国讲究的就是实事求是,不是掩耳盗铃,粉饰太平。今天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子孙后代怕是眼睛都合不上了。 魏征说话,从来都是刺破为主,经常让李世民下不来台,这次也不例外,搞得皇帝三天都吃不下饭,骂了无数次田舍翁。 可骂归骂,李世民还是觉得魏征说的有道理。今天的小问题稀里糊涂的处理,那就难免有人心存侥幸,时间长了,自然就尾大不掉了。 他是个励志要把大唐推向历史新高度的皇帝,所以自然不能稀里糊涂的过,更不会粉饰太平。是以,命群臣上书,如何才能有效的限制的土地兼并。 臣工们上书的内容大同小异,多数都是惩罚的手段,卖了多少,怎么罚,如何让他们不敢买。老实说说,看到这些,李世民很是牙疼,因为他知道这些政策施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直到他看到东宫詹事府少詹师上官仪的奏疏,他才来点精神。上官仪认为,限制买卖是没用的,最有些的办法,是编造一部土地的详细的账册,可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摸清土地的地权、清理了隐匿,也为赋税打下来基础。 他认为应该以村为单位,建立图册,将每块土地编号,标注上土地拥有者的姓名、土地亩数以及土地等级,还把每块土地形状绘制成图。 一村一本,一里一本,把各块土地,经过丈量呈报后,按照一定顺序编号,绘成分图,每份分图详细记载了地块名称、类别、面积等项,以及永业人籍贯、姓名、土地的形状都勾画出来。合各乡之图,而成一县之图,县图汇总之后,逐级上报到户部,户部则汇总各地上报的土地数量,据此以征收田赋。 李世民把上官仪叫来,让他仔细说说,这土地图册到底能否真的抑制土地兼并。 而上官仪认为,那些大户为什么爱卖地,是因为他们买了土地,也会想尽办法,用尽手段逃避税赋。 但若是逃避不了税赋,他们还会买那么多地吗? 要知道,一个成丁可以获得一百亩的土地,其中包括口分田八十亩和永业田二十亩。 一年到头,除去各项赋税和开支的,剩下的东西够糊口就算不错了,那里还有多少剩余,家里若是人口多得,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大户是不可能自己种田的,他们需要佃户来种。而雇佣佃户他们也要花出一笔开支,如果逃脱不了赋税,在风调雨顺的年景,他们还能把原地主那点可怜的收益纳入囊中。若是赶上灾年,佃户吃,朝廷要税,地头里是毛都收不到一根,他们可还是要赔本的。 总得来说,只要朝廷把土地丈量清楚,绘图准确,不管土地如何流转,赋税都要落实在新地主上。只要朝廷的税,收的公平合理,那富户的利润就薄了。与做生意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利不大,还容易赔本,那就没什么人干了。而因此,富户失去了与百姓争夺土地的兴致,土地兼并的问题便可得到大大的缓解。 “那官员勋贵?” 官员勋贵,依据国法自然是不需要纳税的。但朝廷也有制,他们拥有的土地是有定数,公爵侯爵应该拥有多少,几品官员应该拥有多少。 如果觉得不够用,非要再买,也可以。但多出了的土地,那就是依律纳税了。如果出现官官相护逃避赋税的情况,那便是三法司的事。 李世民捋了捋胡子,长叹一句:“卿之所奏,有私无私者,皆无可挑剔。” “朕算是明白了,高明为何将卿一日连迁九级,卿之才,可为卿相。” ......... 第186章 好与坏! 上官仪的土地图册之术,好在那里,好就好在那些占据了土地的官员富户无话可说。 你们要土地没问题,让朝廷免税也没问题。 可多出来的违律,便要苛以重税。李世民是个守规矩的帝王,自然不会放纵不守规矩的人。 而不想被罚,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在朝廷全面丈量土地之前,把不属于自己的那份田出手。 百姓呢,也会知道朝廷这个政策,他们自然也不会高价接手,所以这匹土地会非常的低,这对少地无地者,可是一个福音。 这么好用的官员,留下东宫,给李承乾操持詹事府实在是浪费了,所以李世民下诏,加上官仪银青光禄大夫,治书侍御史。 被挖了墙角,李承乾自然想要个说法,可李世民一句话就给他顶回来了,因为他也没有剥夺上官仪在詹事府的差事,他依然可以在詹事府做事,就是要上朝参政而已。 李承乾能说什么,只能坐下来听皇帝说说他对新土地、户籍制度的想法。 按照武德七年颁布的规制,官员的土地是由永业田、职分田、勋田组成。永业田来自户籍,可传之子孙,职分田来自官职,依据官职的大小,就职地方分发土地多寡,勋田则是来自于爵位、功勋。 还规定五品以上官员的永业田和勋田,限在宽乡请授,这是避免在狭乡本就不多的土地中,还与百姓争那不富裕的土地,是保护狭乡百姓利益的一道屏障,同时还有开拓宽乡土地的意图。 有爵位的贵族从亲王到公侯伯子男,受永业田一百顷递降至五顷。职事官从一品到九品,受永业田六十顷递降至两顷。散官五品以上受永业田同职事官。勋官从上柱国到云骑、武骑尉,受永业田三十顷递降至六十亩。 此外,各级官僚和官府,还分别领有多少不等的职分田和公廨田,职分田的地租作为官僚俸禄的补充,公廨田的地租作官署的费用,这两种土地的所有权归国家。 当然,贵族官僚的永业田和赐田,可以自由出卖。而百姓迁移和无力丧葬的,也准许出卖永业田。但买地的数量不得超过本人应占的法定数额。这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是上官仪所奏闻的土地图册的要点。 朝廷呢,可以根据现有的法定数额,宽限一些,但不得超过法定数额的二成。而这两成,也是要纳税的,而且是重税。再要是多超,那就是有违律法,是要受到严惩的。以往呢,对多占土地的问题,最多是罚铜、鞭笞,罚完了土地还是他的。 但土地图册发行后,便不可以了,不仅要罚铜,还有没收土地,严重的甚至要流放处理。这就是限制土地兼并,目前最温和,也是最有效的作法。 当然,这肯定在地方上遭到一个阻力,毕竟人家也是真金白银买的,朝廷就这么没收了,有些不尽人情。多占的土地,按照市价的五成收回官府,再进行分配。他们已经种了这么多年了,本钱早就收回来,朝廷以五成的价格回收,也算是仁至义尽。 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可就别怪朝廷的律法,不讲人情了。 “父皇说的极是,儿臣是没有异议的。土地的交易本就受到限制。” “可土地之所以受到兼并,儿臣以为并不全是官员富户们的错。” 在大唐,土地是不可以强迫交易的,必须的地主与卖家,在公家签订契约,如此土地才能换主。 平民为什么要卖掉赖以生存的土地呢? 原因有很多!比如天灾,洪水、瘟疫、地震什么,也有因为家中变故,丧葬、生病等等原因。总而言之,家底薄的百姓经受不起负担,更经受不起风险。卖掉土地,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在民间,有很多百姓的土地,因为各种原因的借贷,才流入富户之手。百姓看不起病,拿不出丧葬的费用,甚至在洪水瘟疫等方面无能为力时,才会选择这么做。 那么问题就来了,朝廷在他们需要的地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比如疾病方面,郎中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得起的,药也不是谁都能抓的起的。朝廷是不是应该大规模的培养医匠,有计划的收购草药,然后对鳏寡孤独者,实行免费的医疗呢? 还有就是种子、农具的问题。一场大灾过去,种子、农具、口粮都是问题。朝廷的赈济,往往都是治标不治本,只管当时不饿死人就行了。 至于后面恢复生产的问题,便一股脑的扔给地方官。干的好了,奖赏,干的不好,罚就是了。这是不是未免有些敷衍了。 受灾地的赈济,不应该是灾情过去就算了,朝廷更应该直接插手重建和恢复生产的事宜。比如,向百姓提供种子、农具和口粮,保证他们在秋收前不至于无粮可吃,更不至于耽误农时。当然,朝廷也不是白给他们提供的,适当的收取一些利息,分年分配的还给官府就行。 陛下常说,隋末战乱,致使人口凋零,我朝见过之后,力求休养生息,繁衍人口。李承乾觉得这话说的极对,而繁衍人口,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现有的人口。 粮仓里的那些粮,留在让耗子克,还不如放给那些贫苦无力经营的百姓呢!帮他们渡过难关,让他们的生计有了着落,自然人口也就多了。 在李承乾看来,制定多严苛的律法都没用,只要有人在,就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因为有利在驱使。 但若建立一整套惠民之侧,让百姓不至于无力经营,让他们生活充满盼头,比颁布一百条律法都管用。因为能触犯这些法律的,都是有钱人,他们没有,一辈子也犯不了。 “这是你的想法?” “父皇不会以为,是谁教的吧?” “朕当然知道,你是不会人云亦云的。这样,你写个条陈上来,朕看一看再说。” 李承乾起身拱手:“是,儿臣回去就写。” 第187章 东宫十策 从承庆殿回来,李承乾只是匆匆吃了口饭,便埋头书案,开始写他的惠民奏疏。 其一,成立中药司,由太医署负责管理。招手大量的郎中供职,让他们在县、乡、里公车诊病,开药。鳏寡孤独者,可免费。 药材,由户部专门负责收购,在各州建立药库,统一配发下去。欠缺的地方,比如灾年灾区,也可以适当的调配,不至于临时抱佛脚。 其二,各都督府、州、县,成立民济司,专门负责向百姓借贷种子、农具、口粮的等问题。保证地方农时,也保护百姓不至破产。 其三,鼓励民间善待老人,孝之道,人之根本。家中老者,有年七十以上者,则按照一定的数量减免赋税,以减轻他们的负担,也鼓励他们的孝道。 其四,各州、县建立公房,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地方官府也要做好父母官的责任,为他们介绍生计,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其五,百姓贫弱,养孩子不容易。凡有十岁以下孩童之家,每个孩童每个月可领取五十钱的营养费,以改善他们的伙食。吃的好,不生病,孩子也就能正常长大了。同时,这也是为了鼓励繁衍人口。 其六,对于孤寡老者,无儿女者,朝廷除了现有的政策外,还应该出资为他们营缮房屋,管理他们的土地,让他们能安享晚年。 其七,顺天门外特设“鸣冤鼓”,民间百姓若有冤情在地方讨不回公道,可上京击鼓直接告御状。 其八,鼓励开垦荒地,对于垦荒者,由朝廷供给耕牛、农具和种子;并规定免税三年,所垦之地归垦荒者所有。有田五至十亩的,必须栽种桑、棉、麻各半亩,有田十亩以上者加倍种植。 其九,开塘修堰,疏通河流,勘察全国的水利系统,规划农田灌溉面积。 其十,移民屯边,鼓励狭乡百姓迁徙宽乡,赏田加倍,鼓励百姓迁徙边关,赏田四倍。如此,既可巩固边防,也可缓解土地压力。 翌日,收到李承乾惠民十策的李世民,在承庆殿中,与长孙无忌、房玄龄聊了起来。 “朕这个长子啊,总管有点做太子的样了。过去,朕总担心他养于深宫夫人之手,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话。” “但现在看来,朕的担心是多余。太子所奏,处处关系民生,也都切冲要害,朕心甚慰。” 皇帝都说好了,那自然是好的。况且李承乾写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自然要大加赞赏。 但这个事,不能一股脑的都办了,朝廷忙活不来,很有可能闹个虎头蛇尾,到时候遭罪的,可就是百姓了。 所以二臣建议,逐条的来做,成型一个,再做下一个。一步步的来,一步步的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对于两位老臣老成谋国的态度,李世民很满意,是的,不能急,他叫二位来,就是想与他们商量一下,那几条是可现在就推行的。 ......... 东宫-书房 李象、李医、张柬之、裴行俭、还有李治、李仁、长孙延,七个小家伙排排坐。 今天,他们是来听课,听的就是李承乾有关土地政策的想法。 均田制,是北魏至大唐数朝,实行的一种按人口分配土地的制度。北魏初年,长期战乱,人民流离失所,田地大量荒芜,国家赋税收入受到严重影响。为保证赋税来源,孝文帝于太和九年颁布均田令。 而府兵制其实就是均田制下的寓兵于农,农民受田成为府兵,府兵要自备粮资,便减少了国家的养兵费用。而租庸调制在均田制之基本上施行,使得大唐能在隋末大乱,快速的恢复元气,以至于贞观盛世的降临。 总得来说,兵力、赋税,都来源于土地,土地才是国家的根本,是大唐统治天下的根基。 一个王朝是否兴盛,在于能否取得、维护民心。而维护民心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保护好百姓的土地。 “孤举个简单的例子!长孙延,你爹要是把你的糖断了,你还愿意管他叫爹吗?” “不愿意!” 是的,糖是长孙延的心头好,谁抢了都不愿意,这跟百姓手里的土地道理是一样的。 治民,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只要能把他们生命和财产保护好,其他的百姓不会与你计较那么多。 而做到这两点的官员,就算是再差劲,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还有就是,宽仁,宽刑的问题。” 有很多官员,仗着一点小权力,就把很小的问题放大,激怒百姓,以求自己的功劳可以最大化。 是啊,当官没有政绩怎么行,而平时无事,就没有政绩,没有政绩,他们怎么升官的,故而便选择这条路。 是,他们这么做不道德,但并不违反律令,所以就算你骂也没用,朝廷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但真正亲民的官,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往往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百姓土里刨食不容易,要不是困难到了一定的地步,谁会铤而走险呢! 所以说,驭下要有度,不要太严厉。更不要得理不饶人,否则自食恶果的,很有可能是自己。春秋时宋郑大战,华元就因为少了车夫羊斟一碗肉,第二天就被卖了,成了敌国的俘虏。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屈服于小人,这个小人,在李承乾眼中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贫苦的百姓。一旦被冒犯,往往难以释怀,甚至会持久地怀恨在心。老百姓要是被搞的没活路,他们就会让你也没活路。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是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你们啊,将来都要司牧一方,记住孤今天的话,宽以待人,严于律己。” “在钱财上不计较,在真理上寸步不让,这样才能让你们的日子过得顺遂,明白吗?” 七个小家伙答应的是挺痛快的,可瞧他们那半懵半懂的样子,李承乾知道,十句能记住一句就不错了。 第188章 天黄道仪 钦天监有一个天黄道仪,是太史令李淳风设计制造的,表里三重,下据准基,状如十字,末树鳌足, 以张四足,用以观测天象和气候变化的仪器。 李承乾是不明白,这东西是什么原理制造的,更不确定他是否有效。 但李淳风却笃定,还弄了一套四六句,什么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 “孤不想知道别的,就想知道下不下雨!” “星张翼轸天无雨,角亢二星风雨声, 氐房心尾必有雨,箕斗牛女雨蒙蒙。” 李承乾被他逗乐了,这话说的跟没说不一样么。那还不如现在出门,看一眼东南方向的天,如果是晴空有淡淡的云,那就不会下雨,如果是乌云或者是比较低的云呢,那今天就是会下雨。 发明创造,他当然是鼓励的,可这“也许、大概、可能”有用的仪器,是不是就没必要浪费太大的精力。当然,更没有伸手向他要钱,他是绝对不会赞助这种项目的。 观星,说好听点,那就闲情雅趣,那说不好听的,就是吃饱了撑得。看什么,能看出什么来?看出吃的,还是喝的。 李淳风不服气,他好好给太子讲了讲观星和异景的历史。 汉书中说:东汉明帝刘庄的母亲,在怀孕期间曾经梦见一条神龙入怀,后来,当她生下刘庄时,一道强烈的红光出现在天空中,众人都认为这是皇帝诞生的祥瑞。 其次,汉武帝出生的那一年,宫殿震动了三次,这被认为是天神在预示着汉武帝将成为一位杰出的皇帝。 还有,在晋惠帝出生的那一年,玄武现形于洛阳城外,众人认为这是皇帝诞生的祥瑞。 李承乾冷冷一笑:“老李,还能再扯一点吗?” “那刘庄要是阴丽华与龙生的,刘秀能干吗?不说刘秀,换你你干么?” “还晋惠帝,司马衷就是智障,还玄武转世,玄武都是白痴吗?” 当然,最近类似这样的笑话是越来越多,还有说皇帝出生的时候,唐国公府门口蹲了两条龙呢! 不是,李承乾就想不明白了,就这也有人信? 李淳风嘿嘿一笑:“殿下,这不很正常吗?那刘邦还是赤帝之子呢!” 话说到这,李承乾有些明白了,这都是为了封禅造势啊!这些人为了哄着陛下去封禅,那真是什么瞎话都敢编! 不是,这几年怎么了,怎么年年都有人复奏,请陛下封禅呢! 父皇早年不就定过调子了么:昔秦始皇封禅,而汉文帝不封禅,后世岂以文帝之贤不及始皇邪! 怎么老翻这笔旧账! “殿下,封禅可是有好处的。” 古人说,“易姓而王,必封泰山。这是向上天启奏,江山变易,神器易主,也是君权神授的一种体现。 二是,利用人对于上天的敬畏,从而引导人像敬畏上天一样敬畏君王。进一步把“君权神授”这种思想深深的植根在人的意识里,稳固江山。 三嘛,震慑周边,汉武帝实行封禅的时候,十二部将军亲自率领十八万骑兵,一路高举着锦旗,绵延不绝,足足有上千里之远。 出了长城之后,一路向北,到达边陲地带,登单于台。如此兴师动众的行为,又怎会对这周边国家起不到震慑作用呢? 李承乾无奈一笑,掰起指头给李淳风算了一笔账,自祖龙至今,封禅的皇帝有四位,秦始皇、秦二世、汉武帝、光武帝。别人就不说,秦二世什么狗东西,他也封禅?就他那德性,踩上泰山,都算脏了那块地方。汉武帝、光武帝还效仿,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殿下,这秦二世封禅,不作数的!” 秦二世之前,祖龙已经封禅了,他这就是对父亲的模仿和对权力的展示,而非自身功绩,所以从来没人承认。 “扯,雁过留名,人过留声,他照着做了,就算!什么叫没人承认!” “他什么档次,也能跟陛下相提并论?我看这泰山,不去也罢!” 封禅泰山,是件大事。可以不搞,要搞就是大动静。而且礼仪还得根据前朝往事、重新编纂。且封禅的过程,不仅皇帝难受,国家也得跟着难受。 什么从皇帝到随员都得搞斋戒,一般得提前三天,人饿的够钱,其次:先封后禅,泰山之顶祭天、梁父社首祀地;然后是金册玉牒,再往后是谢牛:就是牺牲以祭天;其他还有刻石记功、宣布改元和天下大赦等等,太麻烦了。 魏晋至南北朝,甚至到隋朝,为什么没人搞这东西了? 不仅是因为战祸不断,干戈不息,更是因为理不清个统序,根本没法去做。 “所以啊,我大唐要把这一篇填上,证明我皇唐,是天命所归!” 不是,李淳风怎么这么积极啊!人家文官劝陛下封禅,是因为封禅是展示皇权的机会,参与的文官都有机会获得晋升,省的兢兢业业的苦熬了。 李淳风是道官,太史令已经到头了好不好!怎么地,他为了升官,还想还俗啊! 依着李承乾看,别那么麻烦,只要他还俗了,到东宫来,保证给他一个满意的品秩!搞这么事端干什么,劳民伤财的。 李淳风尴尬的笑了笑:“还不是秦世英的事,搞得太不体面了,国教想挽回一点形象!” 啥? 李承乾笑了,拿大唐百姓的钱,给你们道门脸上增光,咋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呢!真好意思! 这事啊,东宫怕是帮不上忙,李承乾是不可能拿百姓的油水,去贴道门。 而且,李承乾还劝他,最好别这么干,否则必会令魏征等公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再草草收场,那可就磕碜了。 “那道门,这!” 道门的事,也不是李淳风一个人说了算的,他也是听命行事。 “殿下,要不是你给指点指点?” “指点?孤可不是随便指点的,你们道门给的起报酬吗?” 李淳风嘿嘿一笑,他们道门的长辈可是说了,只要能赢得东宫的好感,佛门能给的,他们道门也能给。 第189章 点步! 东宫缺什么? 从权势上说,李承乾已经储君,天下第二,又权知军国事,他没什么好求的。 从势力来说,他身后站着大半个关陇集团,还有秦王府势力,他不缺人效力。 从财势上讲,东宫的产业多多,就算现在没有佛门的支持,也不会缺钱。 所以,道门能给李承乾什么? 当然,李承乾也不图道门给什么,他现在就追求一条,怎么对大唐的百姓好,让贞观更加昌盛。 而放眼道门,于民有益的是什么呢? 只有一点,那就道门擅医术,道士之中有一支是道医。道医是以《道德经》中的道和黄帝内经为基及阴阳五行学说衍生的派系。 道医既谈道教,又谈中医,自成体系。医在治病防疾过程中,善于运用本草汤液、方剂及针灸手段。另外还有,养生部分,包括导引,调息、内丹、辟谷,内视等项。 孙思邈就是道医的代表人物,李承乾曾听他说过,凡欲为大医,必须谙素问、甲乙、黄帝针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脏六腑、表里孔穴、本草药对。 道门要是想改善因秦世英之事造成的舆论,那就得在朝廷提倡的中药司问题上想办法。 道门讲究,道法无边,救苦救难;慈悲为怀,济世渡人。把道医送进中药司,既能救人性命,还能传扬道法,这不比鼓动陛下封禅,更实际一些。 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百姓受惠了,说好了,陛下那才能过关,明白吗? 李承乾要是他,现在就去跟那些老家伙谈判,把事敲定了!否则,要是让佛门掺和进来,可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得到太子指点的李淳风幡然醒悟,拱手谢过太子,便匆匆转身离去。 李淳风刚走兵部侍郎-崔敦礼便来了,李承乾瞧见他,也是嘿嘿一下,这博陵崔氏何等门第,竟然出了一个杀材。 当然,人家崔敦礼也不是光会打仗,其幼便涉猎文史,非常仰慕苏武,还多次出使,通晓四番情势。 “安上,你来东宫,所谓何事?” “臣今日接到吏部的文书,殿下调给事中刘仁轨为登州水师统领,督山东海运!” 是啊,是李承乾的下的命令,怎么了? 这事,他跟陛下说过了,没什么问题啊! 崔敦礼摆了摆手,他当然知道太子不会乱来,而且陛下也跟他说过,让他尽速办理刘仁轨调任的事。 但问题是,这事出了岔子。 而是他得报,刘仁轨昨日杀了人,被京兆府下狱了! “什么?杀了谁?” 崔敦礼也不太清楚,他也是让人传他,才知道人被京兆府府抓了。 李承乾点点头:“行,这事,你不用管了,孤来过问!” 李承乾换了衣服,以李恪一同来到京兆府,结果到了地方,楚恒说,人被刑部提走了。 当然,楚恒也有楚恒的说法,刘仁轨毕竟是现任官,而且品秩不低,他们京兆府没有资格审。 而且,张亮是拿着弘文殿的文书来的,想来此事是经过了陛下点头的。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左手倒右手的事。 李承乾也没功夫跟他计较,转身又去了刑部。张亮呢,虽然是跟李泰的,但却不敢跟楚恒那样在李承乾面前摆什么文人的架子。 刘仁轨这事,真是不好说,这家伙喝的醉醺醺的,手里一把带血的刀,旁边还躺着百花楼的明玉姑娘。 人命啊,而且是现任官人命案,刑部是一定要过问的。今早,他去见陛下的时候,陛下说了:为官择人,不可造次。用一君子,则君子皆至;用一小人,则小人竞进矣。天下未定,则专取其才,不考其行;丧乱既平,则非才行兼备不可用也。 所以,这个案子,必须一策查到底。不能让一个不清不白的人,提到山东的海运。 李承乾看了看卷宗,冷冷一笑:“郧国公,好好办差吧!” ......... 兄弟俩在马车上,李恪忍不住了,他觉得肯定是李泰搞的鬼,这家伙自己招揽了文士,还觉得不够,也在给东宫处处使绊子。 谁知道,太子要重新署理全国的水师,统一整编为海军。他老四,给太子新选的水师统领下绊子,也并不奇怪。 哎,太子也别说,李泰不会干这种无耻的事。他弄的那个魏王抢亲,把魏征羞臊成什么样了!反正,在李恪眼中,胖子就是无耻的。 李承乾叹了口气,他不否认李恪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这个事,没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乱说。 “大兄,你可不能大意,最近可不消停啊!” 半个月前,父皇亲临胖子在延康坊的府邸,并因李泰的求情,还赦免了雍州及长安死罪以下的罪犯,又免去了延康坊的百姓一年的租赋,还赏了魏王府的官员以及同住一坊的老人很多东西。 事后,还将居地三十顷,周回十七里的芙蓉园赏给了他。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芙蓉园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的行宫,布局用料都是按照天子标准建设的。李泰没进的了武德殿,又盯上了芙蓉园,他这是当不上太子,非得过过天子的瘾啊! 李承乾摇头苦笑:“背后骂太子,咱们听不到,也可以装不知道。他愿意怎么谄媚,折腾,他就怎么折腾。” “大兄,你怎么能这么轻视他呢!你知道他还干什么吗?” 为改善在皇后面前的印象,李泰让人在龙门山宾阳洞,依着皇后的相貌,造了五尊大佛像。还作局逼着中书令岑文本撰文,谏议大夫褚遂良书丹。 另外,他还忙着结交佛门,专门为法恭大师写了一篇《请释法恭为戒师书》。他不知道太子借重佛门之势吗?他知道,可他就是在挖墙脚,而且是毫无顾忌的挖! 呼!长出口气:“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咱们呢,干咱们的,还是那话,不管他。” “另外,刘仁轨的事,让谢文远跟进吧,孤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第190章 说来也巧 张亮还算懂事,案子有了进展,第一时间到东宫做个汇报。 死的这位明玉姑娘,曾经是个采珠女,她进明月楼时,还带了一颗南海珠。 但现在,这颗南海珠,却是不见了!所以张亮怀疑,是有人谋财害命,栽赃嫁祸。 当然,再没有破案之前,刘仁轨的嫌疑就洗不清,是不能放的! 李承乾当然知道,他也听说过采珠女,但对她们的事,却知之甚少。 张亮呢,也是嘿嘿一笑,他跟太子一样,知道的也不多,还是来前做个功课,问了问才清楚。 自秦汉以降,民间一直禁止私自采珠,采珠人需要加入官方组织的采珠司,而且一旦加入就禁止退出,由于海边缺少稻田,采珠人只能“耕海采珠,以珠易米”,而且为了方便潜水,很多采珠人都会将耳膜刺破。 做这采珠人,水性好是一点,招子也得亮,说的是采珠人在混沌的海水中能''拨流辩珠’,否则采了大半天一颗没采到,既消耗体力不说,待的时间长了,就未必能上来了! 听说,这采珠人在船上先用一条长绳绑住腰部,然后带着篮子潜入水里。潜水之前,采珠人还要用一种弯环空管将口鼻罩住,并将罩子的软皮带缠在耳项之间以便呼吸,呼吸困难时摇绳子,船上的人赶快把他拉上来,有人最深能潜到水下四五百尺。 他那个牢骚郎中说:采珠,择光莹圆润者,取稍大蚌蛤以清水浸之,伺其囗开,急以珠投之,频换清水….…比经两秋,即成真珠矣。 当然,采珠的风险极大,伤亡也惨重,因此有了,十万壮丁半生死,死者常葬鱼腹间的说法。 这采珠女呢,很显然是犯了错,被发卖的!至于怎么到长安的,还是需要再查。 “这南海珠,价值几何?”,李承乾挑眉问道! 张亮瘪了瘪嘴:“不便宜啊,臣特意让人去西市问了,少则三五千金,多则万金不易!” 这就怪了,她有这样的宝贝,那不是分分钟给自己赎身么?为什么还在那泥潭里待着。 而且,这种东西既然偷偷带出来,不可能示人,别人看见了势必会起觊觎之心,怎么可能让她长久的持有。 张亮自然也想过,但据那百花楼的姑姑说,她的那颗南珠有些特别。不是白色的,是血色的,而且除了她之外,谁碰谁烂手。 要花这么多钱,请这么一个邪门玩意回去,那得多傻的人才会这么办!也正是因为这个,没人去碰那颗珠子,也就是让她带来回来。 刚开始,百花楼的人还不信邪,真的有人去弄这珠子,可没有例外,一个一个都烂了手。也正是因为这个,秦楼没人会去碰。 而这明玉姑娘,也正是要卖这颗珠子,才在百花楼这十丈红尘待着的。 在张亮看来,这宝物通灵,非凡人可持,自然就有这种异状,不足为奇! “哦,郧国公,你还信这个?” “信啊,殿下,臣的义子-公孙节就特别擅长此道。殿下,你要想听,臣让他。” ......... 张亮走后,李承乾坐在殿中皱眉沉思,长孙冲递给他一杯茶:“高明,也许张亮不是在故弄玄虚。” 他在京兆府做少尹时,曾经办过一个案子,也是跟宝珠有关的。 坊间有个四方质肆,东家叫杨辉,在长安城中,也算是有名头的商人。他质肆中,只收宝物。只要是他看重的,不吝价格。 有一次,他收到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卖的人说,是古夜郎国的宝物。 杨辉见多识广,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在说谎。但这珠子是真的,他也就不多问了,痛快的掏钱手下。 为了安放这颗夜明珠,他不仅打了一个精钢宝函,还让他的弟弟-杨荣住在存放宝物的房间。 可没过几天,夜明珠竟然不翼而飞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弟弟-杨荣。 杨辉报了案,京兆府接了后,便以为是杨荣监守自盗,遂下令统计。又派人去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寻常线索。 找了五天,最终找到了杨荣,但此时的杨荣已然身死,且全身乌青,七窍流血,是中毒无疑。 但京兆尹的仵作,三十年的老人了,愣是没验出来,到底是什么毒。而珠子依然下落不明! 又隔了一天,万年县接到报案,说在城隍庙发现了一具尸体,死状与杨荣一样。长孙冲马上派人去,找到这个人,并发现了那颗珠子。 长孙冲出身高贵,什么宝物没见过,也不会有那兴趣看什么夜明珠,只是让杨辉自己确认,到底是不是他的东西。 那杨辉看到宝函,立刻打开看了看,放在手里掂了掂。怕看不清楚,还要了一根蜡烛,在烛火下,仔细的端详。 最终确认,的确是他的那颗珠子。 长孙冲也没有多想,便判了这案子是杨荣与那人合作盗得,珠子还归杨辉,至于他们是毒死的,也没处查去,便算了! 但案子了啦,没过几天,京兆府便又接到了报案,说那杨辉也死了,而且死状与二人一样。 当然,这次珠子没丢! 长孙冲也是纳闷,因为觉得邪门,他还请了太清观的道长一起去。 结果,道长-玄惠,看了那珠子,脸色大变。 他说这种珠子要五鬼珠,是巫师处理过的,专门对付到古墓中偷盗的贼人。 死去的这三人,不是中毒,是中了诅咒。长孙冲虽然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但本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还是让杨家人把这珠子随杨辉下葬,省的它留在世间祸害人。 “珠子害人?呵呵,伯良,怕是你被愚弄了,那玄惠看上这夜明珠了吧!” 李承乾敢打赌,现在去把杨辉的坟刨开,那东西肯定没了!而很多人又都笃信这些东西,自然也觉得是神鬼之事了。 “啥?那贼道人,敢骗我?” “也不一定,孤就是这么一说!可刘仁轨这次,太寸了,太巧了,巧的都没法说了。” 第191章 说句心里话 两仪殿 皇帝设宴,文武臣工在各自欢饮。 李承乾与李恪交头接耳的,还在说着刘仁轨那个案子的事。李泰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过来凑热。 李恪觉得这家伙就是为了表现给阶上的父皇看的,但看到太子眼神示意,他也没有发作。毕竟刘仁轨还在张亮手下压着呢! 三兄弟呢各抒己见,完全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李世民看了更是高兴的浮了一大白。 可总有人看不出高低来,皇帝笑,你就可以笑了吗?瞎笑,是要出事的。 “许敬宗,你笑什么啊!” 许敬宗轻佻惯了,不知深浅,仗着是从龙之臣,便肆意的开起了玩笑,请陛下和同仁们都看看欧阳询。 这欧阳询虽然是饱读诗书大儒,但却没有一般儒生的清俊飘逸,反而丑得出奇。瓜条脸、高颧骨、小眼睛、短胡须,再加上年纪大了满脸褶皱,又耸肩、弯腰、驼背,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大马猴,显得十分滑稽。 他还当场作了首歪诗取笑欧阳询: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金台上,画此一马猴? 周围本来就强自憋笑的几个大臣,一听到这首歪诗,又看到欧阳询那滑稽的样貌,一下就破了功,跟着许敬宗笑出了声。 但李世民却没有笑,反而摔了酒盏,冷冷的看着许敬宗。 引得龙颜大怒,许敬宗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额头冷汗直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臣罪该万死!” 李世民却横眉怒目:“拖出去斩了。” 许敬宗顿时吓得浑身筛糠,不停地磕头求饶。房玄龄、长孙无忌等臣工也是吓了一跳。 但念在过去在秦王府的情谊,还是帮他输了两句话,说他是有酒了,胡说的,陛下不可当真。 李世民见这么多人给许敬宗求情,火气也是消了不少,便很冷淡的告诉许敬宗,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要是他继续这么肆意,目无余子,必然会遗祸子孙。今天就给他教训,贬为洪州都督府司马,即刻出京,不得有误。 许敬宗整个人都傻了,酒也跟着醒了。连连磕头谢恩,然后灰溜溜的被侍卫架了出去。 而为了宽慰欧阳询,李世民还当场下旨,加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太子率更令。对儒门的长者,朝中的老臣,他向来是尊敬的。 而欧阳询也是拄着拐棍,叩谢陛下的隆恩。臣工们也纷纷出言,陛下处置得当,恩威并施,实在乃明君。 这个插曲,被房玄龄召上来的歌舞掩盖了过去。而李世民见三兄弟聊的开心,也是把他们叫了上来,问问了什么事,让三兄弟聊的这么热闹。 听到三兄弟都在说刘仁轨的事,李世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让李承乾、李恪、李泰联手办这个事。 美其名曰,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事是不大,但是他们三兄弟一起磨合着办差的好机会。 于是,大唐最高级别的调查组就此成立了。 .......... 刑部案牍库 李泰干了大杯葡萄酒,然后举着手中的消息,与两位兄弟说,根本就没处查去。 这百花楼大大小小七十五人,祖宗三代的根,都被他捋了个清楚。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都能查的清楚,也都在位,没有跑的意思。 李恪呢,拄着案子:“我呢,让哲威在市井用了一点人脉。百花楼的清楚,与青雀说的差不多。关键是他们的那些客人。” 唐人就不说,关键还有突厥人、高句丽、百济、奚族,甚至还有大食人出没。整个就是一个大杂烩。这里面查不清的事太多了,甚至好多人根本就没处找去。 李承乾叹了口气,平康坊内秦楼无数,歌姬美艳冠绝长安,文人雅士齐聚,三教九流,赏月品酒,曲水流觞夜夜笙歌。 就这个坊的烂遭事,比特么其他一百零七坊加在一起都多! “老四,你手下那些文人,就没什么人愿意去的?” 额,李泰被问了一愣,要让他承认呢,脸有些挂不住,毕竟他的那些手下都是体面人,白天吵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天黑就往里钻,不成体统。 可他也知道,这种瞒不过太子,于是也是点了点头。是,他们呢,有时也会邀朋叫友,去喝喝酒,做做诗。但这个百花楼,却是从未听他们说过。 他的那些人都是官身,也是有学问的,自然不屑与胡人同坐,所以应该没去过百花楼。 李承乾頟首,扭头看向李恪:“你呢?” 李恪笑了笑:“大兄,你能不跟我开玩笑吗?” 李恪向来都是风流不下流,在这方面他的家教很严,他的人也没什么人去平康坊,所以不可能了解百花楼。 “这百花楼,有那么神奇吗?能让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人都喜欢?” 过去,他总听人说,平康坊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姬所居,颇为二曲轻斥之。 说的是平康坊的舞姬具备很好的才能,善辨音律,能言善辩。还时常能帮客人排忧解难,使他们得到情感上的安抚。 地方进京官员、官僚子弟交际都常去此交流感情,扩展人脉。 哎,李承乾就纳闷了,在那种地方,怎么交流感情呢,说法方便吗? 李泰咬了口糕饼:“太子大兄,文人嘛,附庸风雅,或者这个,虚伪一点,所以有些事,你懂得!” 呵呵,李承乾当然懂,很多事是不能见光的,或者说难以启齿的,这就需要一个平台,把这个事用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给办了。 但这种地方,也该是情报消息最多的地方吧!那些舞姬、侍女、侍者,肯定都是消息灵通之辈。 她们的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可都是哥三,甚至他们的那些下属不可能知道的。 “大兄,派人进去,玩一玩,打听一下!” 李承乾点点头:“不仅是百花楼,其他地方也去玩玩,兼听则明嘛!” 这个,李泰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192章 瓶儿姐 平康坊-古徕酒楼 李泰干了一杯酒,嘴也抑制不住的笑意,因为与东宫关系密切的薛瓶儿正在下面“大杀四方”,这么搞下去,百花楼就被他拆了。 李承乾也是一脸的黑线,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妮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带着几个镖师边打边砸。 而她这么一闹,今天的事,算是彻底慌了。李承乾无奈的直叹气,连着对李恪摆了摆手。 心领神会的李恪也是对下面的侍卫点点头,不一会儿便有一队武侯赶了过来,捉了薛瓶儿等人。 “行了,今天散了吧!老四,你让人再安排一下吧!” 李泰笑着点点头,但她的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当然,李承乾临走前,李泰还不忘调侃两句,让大兄不要跟小嫂子发太大的火。 李泰的这声小嫂子叫的可不是瞎叫,长孙皇后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为了化解老一辈的恩怨,化干戈为玉帛,化仇怨为亲事,特别下旨定下来了薛瓶儿为太子良娣。这个时候,薛瓶儿本来应该在家做嫁衣,结果却在这里打架。东宫多了一位这样的嫔妃,李泰能不乐么! 李承乾也是无奈的指了指李泰,便带着李恪来到了武侯铺子,将人都赶出去,李承乾坐在火炉旁,给火堆加柴! 薛瓶儿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小脸被火照的红彤彤的。 “干什么去了?” “小事!” “什么小事?” 听到李承乾明显带着冷意,薛瓶儿也知道他生气了。 于是,便仔细的解释起来。 原来,半个月前,她的镖局接了一个活计,要运一个货物。东西不大,就是一个小盒子。目的地又很近,仅仅是洛阳,薛瓶儿也没想太多,便安排了两个镖师。 走到半道,碰到一群吃匪饭的,双方便打了起来,在交手的过程中,有珠子从盒中掉了出来,镖师-郭横便捡起了揣入怀中,与刘古一起杀出了重围。 脱险后,郭横突然感觉胸口剧烈的疼痛,扒开衣服一看,才见到那珠子已经嵌入皮肉中。两个镖师一商量,下了狠心,绝对把珠子挖出来。 废了好大的劲儿,珠子是挖出来,但郭横却身受重伤。无奈之下,刘古只能买了一辆马车,带着人和珠子上路。 好在路程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洛阳,交给了货物,也拿到了对方的回执。 回程的路上,郭横便是高烧不退,他们就找了郎中随便开了几副药,然后继续往回赶。 可那被珠子腐蚀的伤口,是越来越大,人也疼的死去活来的,最终承受不住痛苦的郭横咬舌自尽了。 郭横是他爹的老部下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叔伯,薛瓶儿自然要帮他要个说法,于是便找到了托镖者。 那个人起先是死活不肯说,薛瓶儿也是用了些手段,才让他交代了,真正托镖的不是他,而是百花楼的常客-方宽。 当然,说是常客也不准确,准确的说,他与百花楼的姑姑-隋二娘是相好的。 冤有头债有主,薛瓶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于是就来找方宽,可那个隋二娘好不讲道理,根本不愿意说。然后,便有了李承乾看到的这一幕! 不过,薛瓶儿也很奇怪,李承乾一个太子,李恪一个亲王,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这里有什么啊? 哦,明白了,哥俩是来干坏事的是吧!男人,哼,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不不,薛姑娘,你误会了,恪与皇兄来,可是办案的!” 李恪将刘仁轨被陷害之事,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而薛瓶儿听到采珠女的珠子与他们护送的那颗描绘的是如此相像,也是一口咬定,这事与隋二娘、方宽,绝对脱不了关系。 李恪也是从旁补了一句:“大兄,有薛姑娘的证词,咱们可以用镖局鸣冤为由,把隋二娘和方宽抓起来。” 原本,李承乾是怕这里牵扯太深,搞不清楚便动了手,容易打草惊蛇。但现在现成的借口摆在面前了,他们可以动手的。 李承乾点点头,示意李恪去安排,但切记不要露了,以京兆府的名义去办。 “是,大兄,你放心好了,小弟保证办的妥妥的,你和薛姑娘慢慢聊天。” 李承乾呢,也是点点头,随后拿起碗来,盛了一碗汤给薛瓶儿。 “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作为良娣,哪怕还有举行册封,她也是东宫的嫔妃,李唐皇族的媳妇,代表着李家的脸面。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捅到御史哪里,李承乾肯定是要被弹劾的。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惹祸,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用道歉,你做的也没有错,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那个帮忙托镖的人,还在吗?” 薛瓶儿点点头,她担心打官司没有证人,所以特意把人扣在了镖局。 李承乾淡淡一笑:“喝吧,暖和一下,待会我们去镖局。” ........ 李恪这边,刚带人过来,便见百花楼起了大火,里面的人喊着叫着,乌央乌央的往出跑,根本就分不出个来。 好在是晚上,坊间必市,街面上没有人,李恪当即便把这条街封了起来,一边让人灭火,一边挨个扒拉人。 扒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女扮男装,脸上抹着黑灰的隋二娘。 “你挺会玩啊,放火来遮掩,想着趁乱浑水摸鱼,是吧!” “你以为衙门当差的人,都是傻子,真的会被你这小伎俩骗了?” 隋二娘见被拆穿了也不恼,反而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然后很光棍的告诉李恪,她乃大隋的嫔妃。 咳咳!“啥玩意?大隋的嫔妃?” 这可有的热闹了,抓来抓去,抓到亲戚头上了。李恪的母亲,可是隋炀帝的女儿,按照这隋二娘的说法,他不是还要叫其一声外祖母! 可李恪也不是傻子,重重呸了一口:“你唬谁呢?你有四十吗?唬人也得靠谱点吧!” 第193章 隋二娘 刑部-大堂 李泰听到这个隋二娘,自称是炀帝的嫔妃,彻底绷不住了。还拍了拍李恪,恭喜他又找到了一个外婆。 当然,李泰也知道这是个玩笑。杨广比他们的祖父只小三岁,若是活到现在也得七十多了。 可这个隋二娘呢,不过三十出头,就算是江都之乱时,她也只是个总角稚童,怎么可能是杨广的嫔妃。 拉大旗、扯虎皮,这是为自己装声势,混淆视听呢。 可隋二娘却不以为然,还说自己是大业初年进的宫,如今已经五十多了。之所以长的年轻,是因为自己驻颜有术。 这个,这个,让人好像没法反驳了。有的人三十岁长得却跟七老八十似的,也有的人五十岁长的跟三十没什么区别。 而且,尤其是女人,注重保养,这五十长的像三十,也不是没有,是吧! 李恪见这女人胡搅蛮缠,也是直接放了大招,隋朝的后宫分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正一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还有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 皇后不用说,萧后现在长安养老呢,她肯定不是。那她就一定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人了。 这些人,都是有底子可查的,说吧,她是哪一个,李恪到想知道,她是那尊大神。 隋二娘冷冷一笑:“小娃娃,你还没有资格问我!” 没资格,那好,本王就让人看看,咱有没有这个资格。 李恪当即命张亮,现在,立刻,马上,对这个妇人用刑,让他知道知道,本王有没有这个资格。 张亮呢,看了一眼李泰,见魏王没有反对,也是抱拳领命,随即叫来差役。 可鞭子刚扬起来,李承乾便进来了,制止了他们! 坐上主位,李承乾打量了一下隋二娘:“假扮什么不好,非要假扮杨广的嫔妃,这还能不露馅,攀龙附凤,是这个攀法么!” “来,说说,那个采珠女,具体是怎么回事?” 隋二娘见正主来了,也是不与他们墨迹,当即问起:“说了,我有什么好处,能放了我吗?” 李恪冷冷一哼:“你想的挺美啊!放了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隋二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她为什么要说呢?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李泰嘿嘿一笑:“说了,你能少受点罪,否则这刑部的刑具能让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 隋二娘在乎吗?她当年不在乎,在勾栏瓦舍混迹多年的她,什么苦头没吃过,有些屈辱比他们官差手中的刑具更让人难受,她怕了吗? 李承乾给了兄弟俩一个眼神,然后心平气和的与隋二娘说:“孤的话,不说二遍,你考虑清楚!” ......... 事实证明,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梗啾啾。张亮的差役,手段还没用到三套,较弱的隋二娘便交待了。 她呀,今年三十一,十三岁被卖到秦楼,这些年也一直在做这个营生。冒充隋炀帝的嫔妃,也就是为哄男人一乐,体验一下帝王的感觉。 当然,她也不否认,时间长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信了。 至于,李承乾问的那个采珠女-明玉,是半年前从南方的采珠司发卖来的。这姑娘,可不是什么良善女子,听说在那边伤了好几个人呢! 她干这行,吃的是笑了饭,自然要调教一番,否则得罪了自己客人,那她这买卖也就干不下了。 可这女子是个犟种,根本就不听她的,气的隋二娘,打了她好次。 当然,也都是些肉疼不伤皮肉的板子,毕竟她还指着明玉为她赚钱呢! 可隋二娘没想到,这妮子不仅有颗怪珠子,更是勾搭了她的相好-方宽! “所以,你因妒生恨,便杀了她,还嫁祸给了醉酒的刘仁轨?” 隋二娘听到李泰这话,当时就叫起了撞天屈,天地良心啊,她是挣的昧心钱,但杀人的事,是万万不敢的。 她是恨那妮子,但她能给自己赚更多的钱,所以隋二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刘仁轨也跟一个差官来的,好像是陈仓县尉,叫什么池忠的。 他们点了明玉跳舞,给了不少钱,至于后面干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那方宽呢?珠子为什么会在他手上托镖出去?”,李恪皱眉问道。 这个,隋二娘就更不知道,见到那妮子的尸体后,她就再没见到过方宽,也不知道这狗东西死到那里去了。 兴许,就是这家伙杀了人,偷了那害人的珠子跑了也说不准。反正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听到隋二娘也不知道,方宽下落,而且样子不像是装的,李承乾也皱起了眉头。 这尼玛就怪了,既然明玉要卖这个珠子,方宽还偷偷与她相好,那便没理由杀人。 而他托镖的时间,正好是明玉死亡的翌日,很有可能,他是在明玉进去给池忠,刘仁轨跳舞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熟悉的人。 “那你放火跑什么啊?是不是心里有鬼!” 隋二娘一说放火,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火压根就不是她放的。她还以为是晚上来闹事的那个小娘子派人来报复呢! 她可不想给方宽那个负心汉背什么黑锅,故而乔装一番,想着先避一避,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说。 李承乾叹了口气,挥手让差役把隋二娘带下去,随后又问李泰和李恪,听没听说过这个叫池忠的陈仓县尉。 李泰一脸的茫然,虽然他是雍州牧,这雍州的官按道理都算是他的手下。但县尉这种不入流的,实在在他的魏王府挂不上号。 李恪也是摇摇头,他也是不认识,但他却知道刘仁轨,曾经做过陈仓县尉。再加上他们能一起喝酒,看舞,关系定然非浅,还是应该问问正主。 李承乾一听,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当即让张亮派人,去大牢中,把刘仁轨提上来。 第194章 陈仓故人 说到池忠,刘仁轨也是一阵唏嘘,他少时家贫,向往读书,但时逢天下大乱,根本就没地方读书,只能每天拿着草棍比比划划。 是池忠在那时帮助了他,请他到自己学堂读书,才让刘仁轨有机会接受正当的教育。 武德年时,他替任瑰修改了一下奏疏,因而受其举荐,得了赤牒,成为息州参军,从此正式走入仕途。 不久后,刘仁轨被调为陈仓县尉。虽然当了官,但他也没忘记过去,给过他帮助的老朋友,因此也拉着池忠,进了陈仓县,在他手下当差。 当时,驻防在陈仓的折冲都尉-鲁宁骄纵违法,横行一方,历任陈仓县令都拿他没有办法。刘仁轨也被县令警告,不要去找个这个疯狗。 可这牙齿,哪有不碰舌头的时候,刘仁轨是县尉,管的就是一县的治安。没过多久,他们便因为一个伤人案碰到了一起。 刘仁轨知道,鲁宁是天策府的亲兵出身,是天子的亲兵,那可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是绝对不能招惹的,所以只是对他进行了警告。 但鲁宁却觉得,小县尉在跟他摆谱,于是他更加嚣张,还用刀捅了池忠,他就要打狗给主人看,看这小县尉敢不敢把他怎么样。 刘仁轨那时候年轻,有脾气,自然不会惯着他,当场便以袭击官差为命,打死了鲁宁。 出了这样的事,县、州里都不敢瞒着,于是便上奏了朝廷。李世民听说自己的亲兵被一个小小的县尉打死了,也是很生气,于是便让人把刘仁轨押进长安受审。皇帝问他为什么杀人,刘仁轨则回答很简单,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他侮辱了我,我便杀了他。 见他事到临头还这么硬气,李世民也是由怒转喜,觉得刘仁轨刚毅正直,不仅不加惩处,反而提拔他为咸阳县丞,之后累年提拔,最后到了给事中的地位。池忠也在他升任咸阳县丞后,接任陈仓县尉,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当然,刘仁轨为池忠打包票,绝对不会是他这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害他。如果是他,他就不会花钱托人给他吃的、用的了。 “他一个陈仓县尉,怎么跑到长安来了?”,李承乾皱眉问道。 这个啊,那就是得说他的差事,池忠跟他说过了。这些年,朝廷轻徭薄赋,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陈仓县的百姓日子好多了,案件也没有过去那么凶。 可一年前,陈仓接连发生几桩大案,打破了县城的平静。经过调查发现,这几件大案都与江湖上一个名曰天宗派的势力有关。 他这次进京,就是因为两个月前,陈仓又发生了一个融金案,也与天宗派有关。而且有线索直指长安。他是经过都督府、州、县三级许可,才跨地办案的。 这次,他来找刘仁轨,也是想走走他给事中的路子,在大理寺帮忙托个情,调查一下。刘仁轨自然不会拒绝,带着他去找了孙伏伽。 池忠也是为了感激他,加上送行,才安排的这一顿歌舞。真的,他们只是喝酒看舞,其他的真没啥都没干。至于,那个采珠女,是怎么死的,他也不清楚! 听到与天宗派有关,李承乾和李恪相觑一眼,哥俩还觉得这个江湖帮派销声匿迹了,却不想在他们在陈仓做的更大。 既然有都督府三级的批文,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听刘仁轨的意思说,这家伙还挺有情有义的,不像是能干出这种的事来。 “行,正则,你且好生待着,这几日,刑部走了手续,你就可以去登州上任了。” ........ 刑部-案牍库 池忠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大唐最有权势的三个皇子。 听到太子问道天宗派,他也是一五一十说的仔细。 陈仓之地之所以广为人知,还是因为韩信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晋时被废,至隋朝复置,我朝一直沿用至今。 陈仓东应鸡峰山,西托方山塬。地势险峻,山清水秀,相依相抱,历朝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陈仓的地势中,九龙山最为出名,集奇、秀、险、峻于一体,因有九座山头相聚,形如九龙腾空嬉戏故而得名。 九龙山峡谷纵横,水流湍湍,风声萧萧,一番龙吟虎啸之气,石窟奇异,相互洞连,恰似鬼斧神工雕琢。 景色是美不胜收,但那里却是个令人头疼的地方。很多逃犯都喜欢往那里跑,而因为地势的问题,常常以此摆脱追捕。 贞观五年,工部在这里勘察了铜矿、金矿。储量大,质量优,所以工部在此建立了开采点,也增派陈仓的府兵驻防。 “殿下,您是知道的,开矿,是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了,而且山里也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事。” 刚开始,谁都没太在意,但时间长了,他们才发现,不是天灾,也不是神鬼发难,而是有人在盗金、盗铜。 案子最开始是在他手中的,池忠作为本地县尉,自然要多多上心。.........,等他摸到天宗派的时候,已经晚了,被盗的大部分金、铜已经下落不明。 这几天,他与孙伏伽少卿对了一下卷宗,陈仓报上来的案子,都是按照规矩办的,刑部和大理寺也都派了人调查。 但最后的结果,不仅是不了之,而且派出去几批人,都没有回来。池忠是怀疑有内鬼的,但孙伏伽说大理寺的人手,都是他亲手派出去的,都是随他多年的人,不会有问题。 “金、铜,这两个都是管制的物资,个人铸币,可是要砍头的。就算搞到了,还能造出来怎么的!” 池忠摇了摇头,他对吴王的提问是毫无头绪,但他们的案件都是围绕铜金而来的,上次的融金案甚至改黄金做这般。如果不是那漆还干,还真是查不出来。 “这金、铜,只能用来花吗?” 李承乾的话,让堂中的人都陷入了沉思。的确,这些人如此有本事,抢不是更快,他们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劲呢! 第195章 骊山神女! 李承乾又问了池忠,他来长安查什么? 池忠自然老实回答,他这次的目标是骊山,他曾经听一个将死的天宗派人说过:骊山神女,怒惯长虹! 李泰是个书虫,听到池忠的话,立刻附和:骊山西有温泉。俗云,始皇与神女戏,不以礼,女唾之,则生疮。始皇怖谢,神女为出温泉,后人因洗浴。 李承乾挑了一下眉头,看向李泰:“老四,你接着说!” 李泰正在编修《括地志》,因此对各地的风土人情是十分的了解。 骊山的故事可是多了,有“山上四时有不凋之树,三春有飘香之花”远远眺望,骊山像是一匹神骏的宝马。 骊山神女的故事听过的,但最出名的便是其与秦始皇、汉武帝的故事。汉时的甘泉宫,传说就是为此而建。 相传始皇帝在骊山与神女相遇,游览当中,欲戏神女,神女盛怒之下,朝他脸上唾了一口,也因此很快生长了一身的烂疮。 虽然这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秦始皇与骊山似乎有些缘份,他的墓地也选在骊山之旁也并非没有原因。 而骊山神女呢,还有一个名字,叫骊山老母。在道门的典籍中,骊山老母是端庄慈祥的女神,以慈悲为怀,关心众生的疾苦,护持众生。 骊山西绣岭,便有一座老母宫,修建时间不详,但每年的六月十三,四方香客都会夜宿西绣岭,祭祀老母,且这个风俗沿续至今。 李承乾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对三人言道:“骊山的温泉不错,咱们也去泡泡?” ........ 骊山行宫,是皇家园林,且历史很是悠久,当年始皇帝选择在骊山修造陵墓后,不久后便在骊山旁边建起了骊山汤,在有温泉的地方修建宫殿。 又经过两汉、北魏、北周、隋朝的扩建,骊山行宫规模空前。 堂皇殿宇、画阁亭楼,金碧辉煌,再配以自然山色,温泉烟雾,翠松绕林,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每一年冬天,李世民都会带着大小嫔妃来这呆上一段日子。泡泡温泉,避一避寒气,李承乾三兄弟小时候都跟着来过。 行宫之中,有一间专门存放书卷的秘阁,里面存放了两汉以来,骊山大大小小的扩建情况及一些典故。 李承乾把骊山宫监-郝通留了下来,自前隋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当差,这骊山大大小小的事,他自然是烂熟于胸的。 郝通原以为三位殿下是来泡温泉的,可听到太子要他介绍行宫和骊山的情况,他有点懵逼。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骊山是秦岭的一个支脉,东西绵亘五十余,南北宽约三十里,骊山行宫不过是骊山的一小部分,好的景色还有烽火台、老母殿、老君殿、晚照亭、上善湖、七夕桥、尚德苑、遇仙桥等地。 长生殿,三位殿下最熟悉了,那里王公大臣,去朝元阁朝拜前,斋戒和沐浴的地方。 “不,孤想知道,与骊山老母、骊山神女有关系的地方,有那些?” 这个啊,那可就有的说了。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骊山西绣岭的老母宫,相传女娲“攥黄土做人”,创造了人类,后又在骊山炼石补天,劳苦而功高,后世人尊称她为“骊山老母”。 她死后,人们将其葬于骊山之阳,又在西绣峰上修女娲祠,也就是现在的老母宫。 然后是,骊山东、西绣岭之间一处秀丽幽深的峡谷。那里山势险峻,沟大谷深,谷长深邃,上下曲折。下有瀑布千尺,水声淙淙,击石飞溅,其形似瓮,故称石瓮谷。据说,那里有上天入地之通道,称登天道,有一天门、二天门和三天门之称。但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这天门在哪! 最后一个是饮鹿槽,其实就是泉水边的大石槽,在朝元阁西一块空地上,那里时常有鹿出没,在此饮水。相传,白鹿是骊山老母的宠物,饮鹿槽周围的鹿群就是它的后代。 说到这个,李泰附和一句:“长生鹿瘦铜牌重,饮鹿泉边锁金霞。这是从哪儿本书看来了?嗯,记不住了!” 李承乾不管那些,他指了指池忠,他现在就代表东宫,郝通派几个熟识骊山地形的人,跟着他去各处转转。 郝通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是点头称是。随后,令郝通把有关骊山神女、骊山老母有关的卷书,统统都找出来,他们三兄弟就在这看。 “三位殿下,不需要准备房间吗?在这休息,这,这有些。”,郝通的话没有往下说,可认谁都明白,他是在说不合规矩。 李承乾挑了一下眉头:“怎么,在这加三张榻很难吗?” 郝通也知道太子动了火,也是赶紧点头,退了下去。 啊!打了个哈欠,李泰放下手中的书卷:“我是头一次发现,读书也是苦差事啊!” 是啊,李泰本来就胖,从昨天折腾到现在,就没什么休息,他现在的眼皮是真打架,耳朵都嗡嗡的。 李恪哼了一声:“老四,这就扛不住了,那你的《括地志》不得修到猴年马月去。” 这话,李泰就不愿意听了,这跟修《括地志》有什么关系?再说,修书,他就是提个总纲,组织一下人,具体的事自然有别人办,那里能让他这么熬。而且,老三明显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他这身子骨怎么能老三这弓马打熬的相比。 “青雀,都是一个爹的儿子,没那么大差别啊!” 李承乾这话一出,李泰就知道太子想说什么,是,他是瞧不起庶出,觉得他们都是贱骨头。 但这不代表,他就比贱骨头能熬啊! 再看太子的脸色,李泰也是叹口气,喝了口茶,继续看起来。 郝通到底是东西,知道三位殿下舟车劳顿累了,又挑灯读书,又困又乏,所以他特意烧了点热水,给三位殿下烫烫脚。 当然,三兄弟洗脚水,郝通自然不容他人插手,他是亲自给三人倒水,皇家奴仆谦卑的模样,尽显于前。 第196章 卷卷有谜题 李泰到底是书虫,在读书方面,他的天赋要强过李承乾、李恪。才两个时辰,他就从生涩的古卷中,找到一丝线索。 说这骊山老母啊,是是秦国的宗主神,受秦国王室历代供奉,以神力护佑秦国。 虽然称老母,但她是位长生不老,顾盼生辉的女神。 始皇帝做秦王时,有幸得老母垂青,没事的时候,便与老母下下棋、弹弹琴,谈一些求仙学道之类的事情。 始皇帝毕竟是一国之王,修养和德性都是可圈可点的,在老母面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刻也不敢失礼。 时间长了,与老母熟悉了,始皇帝也会与老母开些玩笑,二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近,相处在一起很是和睦。 有一次,始皇帝喝多了,便与老母敞开心扉,要以国母之尊为聘,聘老母为秦国王后。 老母不答应,他便上手去拉,老母见始皇帝如此无礼而又无耻,便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口唾沫,正好全吐在了始皇帝的脸上。 始皇帝正要发作时,抬头一看,老母便已无影无踪了。 堂堂的王被吐了,太不成体统了,始皇帝赶紧撩起袍袖去擦脸。唾沫虽然被擦干了,可是被唾过的脸上却出了问题。 起初只是些星星点点的红斑,后来就一天天蔓延开来,颜色由红变黑,接着又是淌脓又是流水,气味腥臭难味异常。 医者说,始皇帝的脸上的是恶疮。这疮又痛又痒,使他白天坐卧不宁,夜晚难以入睡。医匠们用了各种办法,也仍不见效。 始皇帝心里清楚,这是他对老母无礼得到的恶果,也只有取得老母的宽恕,他的恶疮才能好。 于是,安排车马,带上三牲以及敬神的醴酒,直奔骊山老母宫而来。排开仪仗,亲自跪拜,向骊山老母谢罪。 骊山老母看始皇帝果真有了认罪的诚意,便决定为他除去恶疮。于是,就用法力注入骊山的温泉之中,告诉始皇帝,只要他用了这温泉,便可治好。 始皇帝闻言,赶紧去洗,没洗几次恶疮就痊愈了,连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自从以后,始皇帝对老母更加尊敬了,不敢越雷池一步。 李恪嚼着糕点,淡淡道:“青雀,这个故事,你不是说过了吗?” 李泰点点头,是,他是讲过。但秦代的记述的书籍,大多都是竹简,即便到了东汉,蔡伦纸出现了,主流书籍还是用竹简。 但,在竹简和纸之外,还有一种记录书的方式,那就是绢书。李泰把书翻过来,向二人展示,这本书就是绢布与纸张叠加重装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些的,但这本书夹的绢,交织点多,质地坚牢、挺刮、表面平整,是典型的秦汉绢布。 所以,这绢书中的内容,最起码是秦汉时代的产物。而且,字还是秦国的小篆。 刘邦统一天下后,在最开始的年头,国家文书的主要用字,还是小篆。所以,并不能判定具体的时间,只有大概! 李承乾拍了拍手:“青雀,果然是读书破万卷,你这书读的,可比孤和老三强多了。” 好话谁都愿意听,尤其是令太子自愧不如,李泰更是高兴了。虽然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当然,三皇兄说对,这前面的故事,是老掉牙的了!后面还有呢!” 统一天下后,始皇帝成为了千古第一个皇帝,但他也明显感到身体大不如前,但为了长久统治这个帝国,他必须长生。 于是,就便又上了骊山,请求骊山老母赐下长生药。 但这次,他扑空了。不知什么时候,骊山老母不见了。 而骊山老母又是秦国的宗主神,她不见了,岂不是说秦国的国运无人庇护了? 这可是件大事,始皇帝当然不容人泄露消息,于是便将所有看守骊山及随行的官员、卫士一块坑了。 李恪笑了笑:“这才是秦始皇,听说他灭赵国后,回到了小时候生长的地方,为了不被人说过去的事,把周围的人全都杀光了。” 李泰点了点头,当年天降陨石,上有祖龙死而地分的字样,他还是把周围的人都杀干净了。是的,这就是始皇帝做事的风格。 而骊山老母的失踪,让始皇帝意识到,秦国的国运,恐怕真是要失去庇护了。要想让帝国千秋万代,他便要成为秦国新的守护神。 要想成为秦国新的守护神,他就必须长生。所以这就后面的东巡、徐福东渡,寻访海上三仙道,寻找不老药的故事。 而这上面说的,是方士卢生,他说可以帮秦始皇去找长生不死药,甚至变出一部仙书,其中有一句“亡秦者胡也”,始皇帝信以为真,命令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北征匈奴。 “这个卢生,不是骗子吗?”,李承乾问了一句。 是的,李泰也知道,卢生鼓动始皇帝大肆建筑宫殿,在宫殿设置帷帐,安排上宫妃以及侍从,且在众多的宫殿里行居不定,不让人知道他具体行踪。 有一次,宫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始皇帝也不由分说,竟然在一怒之下将在场的所有宫人全部处死了。 卢生一看始皇帝这么残暴,便起了逃跑的心,可没跑出去多远,便被秦军抓了回来。一顿鞭子后,将联合方士们哄骗始皇帝的事交代了,所以才有焚书坑儒。 始皇帝最后一次出巡,到达琅琊时,见到了去寻求长生不老药的徐福,如今九年过去了,仙药没有找到,但徐福每年都领取大笔费用。 徐福继续骗始皇帝,说因为路上有大鲛鱼作祟,因而无法到达仙山。 始皇帝求仙心切,决定亲自射杀大鲛鱼,在路上,看到一条大鱼,并亲自把鱼射死,以为高枕无忧,等徐福派人找到仙药,就可以长生不老。 可徐福这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让始皇帝有些没着没落的,恰巧,他想起了卢生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故事,都来自一部仙书。而这本仙书,他当年是献上来的。 第197张 仙书 这本仙书的内容,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与风水有关。墓地的选择,一直都是一件造福于子孙后代的大事,尤其象秦始皇这个企图传之于万世的帝王。 他选择骊山,既是符合礼制,二是因为也因为骊戎之山是蓝田,其阴多金,其阳多美玉,始皇帝以为金与美玉都产自天地灵气汇集之地,因而葬焉。 但这本帛书中却说,早早便选择这里,不是因为什么美玉、黄金,而是因为在春秋战国时期,已兴起了依山造陵的观念。立冢安坟,须籍来山去水,始皇陵园南依骊山,北临渭水,正是依山傍水"造陵的典范。 可是,仙书中却给了他启发,江者水也,想要国运昌隆,必须要沾染水气。骊山的水势,自骊山东北导源北流,始皇陵的原因,则水过而曲行,东注北转,又造陵取土,其地于深,水积成池,谓之鱼池。这个鱼池,李泰特意比照过了,就是现在的五岭。 这上面说,始皇帝虽然认为卢生是骗子,但却认为这部仙书是真的。只是他没有慧根,无法参透其中的秘密,故而把书藏在了五岭中,留给赢家的后人。 “老四,你确定你不是想拍父皇马屁,才注意到这个的?” “老三,你什么意思,这就咱们三,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本王拍父皇的马匹!” 又来了,李承乾抬手制止了二人:“行了,都有点正形,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 好吧,李恪摊了摊手,示意李泰继续。 这帛书中说,这存放仙书的宝阁,藏在山中,是由金铜为材,打造的一间房子。 始皇帝是什么规格的人,他存放仙书的房子,那能是一般的房子吗? 李承乾点点头:“房子呢,是不一般。可这跟我要查的天宗派,有什么关系?” 李泰瘪了瘪嘴:“那小弟就不知道了。只是觉得,他们在陈仓,专门弄铜、金,而这房子的材料也是铜金,就觉得有些奇怪。” 李承乾又问:“这上面,还有些什么?” 李泰说,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涉及到补地节。 临潼一带有个风俗,正月二十前不准烧干锅,要到这天才开禁。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烙干馍,馍烙好后,先给房上扔一块,是谓"补天";再往地上撂一块,是谓"补地"。 相传,共工败而怒触不周山,遂使天柱折坏,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人间遭受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女娲,以五色石补天,而地陷则是要用五彩石炼成石浆,擀成一个又一个薄薄的石饼,补好了地。也因此,女娲也被当地人成为老母,或许这就是骊山老母的由来。 李泰想了一下,如果这个骊山老母就是女娲的化身,那她为什么要留在此地呢?就是为了许多年后,这里会有一个秦国的诞生? 且,他看到帛书中说了,骊山老母驻守在此,就是为了镇压。她镇压的是什么,是不是就是这地陷之地呢? 而且,秦国把骊山老母供养的很好,秦统一天下后,她可以享受更多的血食,她为什么还要不辞而别呢?她又去了哪儿。 如果,那本仙书真的存在,是不是也能证明骊山老母也是真实存在的呢?李泰是个读书人,认死道,他对这个非常的好奇。 “老四,你想去看看?” 李泰点点头,开口称是。 但李承乾不同意,千金之子戒垂堂,这个道理不用他说。 可既然李泰有兴趣,那就让人去看看,他的卫队长-张慎微不是跟着么,就让他挑二十个禁卫,去五岭看看好了! ......... 马上天亮了,三兄弟也都乏了,他们三个呢,又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睡觉的时候怕光,所以特意让郝通那些纱帐,把他们三人的榻围了起来。 躺坐在北桌头榻上的李承乾,淡淡笑道:“我记得,上次咱们三个躺在一起,还是玄武门之变的前一夜吧!” 东边的李恪嗯了一声:“我记得那夜,母后就坐在外面,拿着剑,不准任何人靠近我们!” 李泰虽然比他俩小一点,但多少也有一些记忆:“我记得,我夜里好像还尿床了,还是跑到太子大兄的被窝睡了一宿。” 三兄弟都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分道扬镳的,但他们却记得小时候,那段珍贵的记忆。兄弟,也许只有在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兄弟的感情的才是最纯粹的。作为皇子,作为一方大佬,三个人政治头脑都不简单,他们都自觉的不提利益上的纠葛,也没有说什么缓和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人一旦走出那一边,便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了。 睡了几个时辰,郝通来送膳食,李泰叮嘱张慎微,要带人好好的把五岭像犁地一般犁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找到那间房子,他重重有赏。 张慎微领命走后,李承乾看向李泰:“青雀,你确定不是为了长生术,才这么做的。” 李泰没有否认,但他却反问李承乾一句:“太子确定他们不是盯着长生术来的,或者长生术摆在你面前,你能不动心?” 李承乾笑了,是啊,他承认自己问得是废话。利益摆在面前,谁能不动心。如果真的找到长生术,李泰在御前只能更受宠,甚至取代他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小胖子的野心昭然若揭,但他欣赏李泰的态度,因为人家是明争,没有选择用下作的手段,这一点比杨广强多了。 良性竞争嘛,是没有错的。都是皇帝的儿子,难道就因为自己比他年长,就让人家甘心拜俯在自己脚下? 李承乾没有那么自大,自认为自己有什么王八之气,他更不会用下作的手段去坑李泰。因为他不想把可控的竞争,变得像老一辈般不可能控了。 李恪敲了敲桌子,对对面的李泰道:“青雀,注意与大兄说话的态度。” 李泰呢,也是没有发怒,只是听话的起身拱手:“太子大兄,臣弟失礼了,请殿下见谅!” 第198章 好学习 李泰,绝对是李承乾见过的所有唐人中,最有求知欲的一个。这种人在学问上,一旦陷入僵局,他会不断的去梳理脉络,直至把里里外外都弄清楚。 十多天了,他把埋在书案中,碎碎叨叨、忙忙叨叨的打开、合上书卷,然后再记录整理。在众多的生涩难懂的书卷中,他整理出了一个故事。 首先,说骊山神女,也就骊山老母,是道教供奉祭祀的一位远古尊神。道门是什么形成的呢?是汉代的张道陵开始,才有道门的。 两种解释,要么骊山老母是原本就有的尊神,是被道家拿来用的;要么道门就是方士的继承者,继承了他们的神学,也继承了他们的衣钵,反正没人能说的清楚,方士与道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再往后,是骊山老母的身份,神话故事多了,这些故事对神仙的出处,多事志怪论的,什么老虎、狐狸、大树,甚至虫子、小草都能成为神仙。 但这些神仙,多来源对人的考量,骊山老母也不例外。李泰找到的一本先秦古简上说,骊山老母是戎胥轩的妻子,并为戎胥轩生育了后代。 关于戎胥轩记载,按照竹简上的说法,是秦人的先祖,秦国历代君王皆是他和骊山老母之子中潏的后代。换句话说,骊山老母也是始皇帝的先祖。 那么,帛书中关于,始皇帝调戏骊山老母,发恶疮的事,便有了争议。谁敢调戏自己的祖宗啊! 还有就是,方士之说。《周礼·秋官·序官》说方士,中士十有六人。由此可见,在周朝时,方士便已经朝廷正规官吏中的一员了,所以方士的产生的年代,可以定在周朝以之前。 遵崇谶纬思想而推奉方术之士,其出现不晚于周,至秦汉大盛,并逐渐形成了专门的方士团体,即所谓方仙道或神仙家。又以所主方术不同而有行气吐纳、服食仙药、祠灶炼金、召神劾鬼等不同派别。 汉武帝时期,的方士群体数量极为庞大,堪称历史之最,史书中说,即如汉武之世,可谓方士全盛时矣。淮南王手下的八公,备受汉武帝宠信的李少君、少翁、栾大与公孙卿,都是方士的代表人物,祭祀神灵是方士的主要差事之一。 汉朝的《天官书》称: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西方,有兵。”,这里面就提到了虞初,就是通过方术诅咒敌军。除了上述职能外,方士还善巫相医卜之术。 而起,李泰还有一个发现,那也是经过比对,与绢书中的差别。其中最明显的问题,是卢生。 众所周知,卢生是一个方士,帮秦始皇访海外仙山,求长生不死药之人。在秘阁的一卷秦简中,有一个被啃的只剩半张的绢画。 上面说,卢生从海外寻仙回来,没有发现仙人,也没有找到长生药,但他带回来一本书,名为《录图书》,这是一本谶书。 谶书说:“亡秦者,胡也”。与是始皇帝便派蒙恬攻伐匈奴,这点与绢书中记载的一样。 但坑儒的问题,这里面却说,是因为卢生私下讥讽始皇帝,后担心被杀,所以逃跑了。秦始皇知道后,非常生气,所以逮捕了与卢生有关的所有人,查问卢生的下落,问罪他的同党,结果查出来四百六十三人,皆坑之,这就是所谓的焚书坑儒。 诽谤君王是大罪,且不说卢生是一个小小的方士,一个弄臣而已,就算是手握大权的宰相、封疆大吏也是不敢的吧! 这个卢生,是喝了假酒,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说,这只是他逃跑的一个借口? 李恪听了插了一句:“也许是担心,始皇帝没有耐心等了,会杀了他吧!徐福不久是如此么!” 是的,李泰承认,老三说的没错,绝对是有这种可能的。 但如果是,绢书中,为什么说卢生被处死了呢!李泰翻了很多两汉的史籍,对待卢生的观点,都是说他被处死了。 可这绢画中,为什么说他跑了呢?说这个假话,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的真假,暂且放下,李泰在汉朝在杂史中,发现一段有趣的话,而且与卢生有关。 卢生之事发后,始皇帝拿其同党下狱拷问,扶苏及臣工们认为牵连过多,诸生又多诵法孔子,与之关系不大,可谓矫枉过正。 但始皇帝却坚持己见。谓臣下曰:吾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 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 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 而就在这件事后,始皇帝把扶苏贬出咸阳,使其为监军于上郡。 在李泰看来,始皇帝未必不知,这里不仅有方士,还有儒生,甚至还有其他学派的弟子,可他依然固执己见。 “原因,只有一个!” 李承乾接了一句:“灭口!” 是的,李泰以为要么是卢生,真的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要么就是始皇帝在那本仙书,也就是《录图书》中发现了什么。 而李泰呢,倾向于后者。始皇帝作为天子,不可能自己去研究谶书,他得借重于方士、儒生之后。在解决了麻烦后,为了保住秘密,故而杀人灭口,这是符合始皇帝一贯行事作风的。 之所以有这种倾向,是因为绢书中记载了,始皇帝不惜耗费万金、万铜,也要在五岭为仙书修一个存书之地。而卢生,也很有可能也是参悟了这里的秘密,所以在始皇帝痛下杀手前,提前跑路了。 “青雀,我觉得你该去写话本子,肯定大卖!” 李泰笑着摇了摇头:“不对,这东西,可比话本子有趣多了。” 兄弟俩都看向北面喝茶的李承乾,想听听太子怎么看的。 李承乾能说什么,这些事过去的年头太多了,什么可能都有,关键看张慎微能不能在五岭找到什么。 他也在等池忠,钻了这么多天的山沟,到底发现没有天宗派的蛛丝马迹。 第200章 新发现 袁客师走的时候,送了李承乾一本书,所说袁天罡让他带来的,这里面介绍的是东晋的杂学大家-郭璞。 这个郭璞,擅长经术,是博学多才学者,精通典籍、历法算学、道学、堪舆,也是游仙诗的祖师。曾带头注解了《周易》《山海经》《穆天子传》《方言》和《楚辞》等古籍。是两晋时代最著名的方士,擅长诸多奇异的方术。 郭璞师从一个叫郭公的人,从他学习卜筮,又授予他《青囊中书》九卷,由此他通晓五行、天文、卜筮之术,能攘除灾祸,通达冥冥的玄机。 郭璞所著《葬经》,是堪舆风水之术的宝典。所有人们常说:江左风味,盛道家之言,郭璞举其灵变! 而这本书中,最神奇的地方,便是记载了郭璞为自己修建的墓穴,是一座水下墓。说是郭璞死后,郭骜等家人前去收尸,暗中他原来的嘱托,一一照办。但棺材刚一入水,突然便有惊涛骇浪,冲天而起。郭家人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放棺的位置,原来还是一片江水,此时却出现了一个小山头。于是,便走上了山里,把郭璞葬了进去,随后等他们回到岸边,那山头便又淹没在水中。 李承乾却没觉得这本书有什么要紧的,他们这里只是一个山洞,跟古墓什么的完全不沾边啊! 随后便交给了李泰,然后便与长孙冲对弈起来。 李承乾、李恪、李泰、长孙冲、赵节五人,不是亲兄弟,就是表兄弟,所以李承乾干脆,就把大帐作为他们五人的睡觉、办事的地方。 让侍卫给长孙冲、赵节也用木头钉了两个简易的床榻。真有个什么事,也能一起商量。 三天,无聊的三天,李恪、赵节闲不住了,便带着侍卫去打猎,打点野味,顺便舒展一下筋骨,虽然他们并不缺这点吃的。 李承乾、长孙冲呢,则是选择了加入李泰的行列,从他在秘阁中带来的书中,挑选自己看的进去的。 对于二人无礼的乱翻,李泰当然是横眉冷对,但看二人扬起了拳头,他便把头别了过去。李泰心情清楚,就是被他俩揍了,父皇母后也不会把这二人怎么样。既然,没办法摆脱,那就只能选择接受,所以他躺平了,爱怎么翻,怎么翻,别抢他手里的就行。 长孙冲拿了一本《葬经》,他觉得袁天罡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那里真的是古墓,说不准还真能用上。 看了好半天,他看的不是什么“夫土者气之体,有土斯有气。气者水之母,有气斯有水。”,就是“夫重冈叠阜,群垄众支。当择其特,大则特小,小则特大。参形杂势,主客同情,所不葬也。”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懂好不好!”,长孙冲生气了,一把将书摔在了木长桌上。 李承乾则显得很淡定,只是撇了长孙冲一眼:“那就挑点你喜欢的,不就得了。” 李承乾就比他明智的多,知道自己不擅长,就不去废那个精神头,而是挑了一本《东观汉记》。 这是一部纪传体史书,记载东汉光武帝至汉灵帝一段历史,从班固到蔡邕、杨彪,好几代史官,才修撰成一百二十四篇。 他手里这本,只是其中的一卷。这卷书是讲汉桓帝刘志的父亲-刘翼的故事。 这个刘翼,是汉章帝刘炟的孙子,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永宁元年立帝风波时,差点在邓太后的帮助下,取安帝而代之。 一年后,邓太后去世,汉安帝刘祜的乳母-王圣与中常侍-江京等,揣测安帝之义,诬陷邓骘兄弟以及刘翼,谋说他们与中大夫赵王图谋不轨,觊觎帝位,怀有大逆不道之心。于是,汉安帝借机报复,贬刘翼为都乡侯,遣回河间。而刘翼,从此之后谢绝宾客,闭门自处。 永熹元年,刘翼去世,留下了十四岁的长子-刘志继承爵位。可能是他家真有皇帝命,就在刘志继承爵位的次年,汉质帝刘缵被杀,刘志被太后梁妠与大将军梁冀立为新帝,是为汉桓帝。 这个刘翼仪容俊美,深沉内敛,他能从安帝手下逃得性命,最后善终,完全是因为他过人的智慧。他与喜好吹拉弹唱的儿子,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李泰放下书,呵呵一笑:“这个刘志的妻子梁莹,如果不是梁太后的胞妹,这个便宜,能轮到他们家么!” 这刘志啊,说白了就是梁家的傀儡,梁太后让刘志到洛阳夏门亭,与梁莹举行婚礼。婚礼还没完成,恰逢汉质帝驾崩, 没有留下子嗣。 梁太后派梁冀持符节,以王青盖车接刘志入南宫,让十五岁的刘志成为新帝,并由自己摄政。当时,梁太后秉政,大将军梁冀专行前朝,皇后梁莹专制后宫,独得宠幸,皇后以下的嫔妃都不得进见刘志。所以啊,这样的皇帝,其实跟刘协也没什么区别,是吧! “哎,青雀,你看的挺明白啊!”,长孙冲笑道。 李泰白了他一眼:“本王九岁时候,就知道这个故事了。” 长孙冲一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三人有一言无一语话闲篇的时候,慕容恒回来了,看他胳膊上包扎白布还在渗血,就知道这一行,怕是没那么简单。 将背下的抱负,放在桌上,慕容恒抱起茶壶,将一壶凉水都灌了下去。然后坐下来,向李承乾三人说着山洞中的诡异。 墨霄是墨家的后人,有祖传的手艺在,他一眼就断定,那里面的机关,是秦时墨家所造。 里面不仅有杀人于无形的机关,更有随时喷发的水银毒气,还有数不清的虫子。咬上一口,又痒又疼,必须把破口的地方挖下来不可。 他们赶到了一个巨大的山穴,里面都是黄金和青铜覆盖的。虽然三处机关被破解了,但那里面还有五道门。 每道门的侧面,还有一处青铜、黄金质地的壁画,是可以移动的不假。但拼到最后,总是却一块板子。 墨霄以为,想要打开这些门,必须自己“配钥匙”,他已经把五道壁画的全部拓印了下来,让慕容恒带了出来。 第201章 发展 做金银铜铁的活计,工部是能做,但没法精细,因为他们就不是干这个活的,也没有那样的能工巧匠。 所以,目光只能放在文思院上。文思院掌造金银、犀、玉工巧之物,金彩绘素装钿之饰,以供舆辇册宝法物,及凡器服之用,隶属少府监辖治,专为皇室打造金银器物。现任的少府监,是江夏王-李道宗的长子-李景恒。接到太子的手令后,李景恒也是带着审作官李师、判官高品、匠臣邵元等十五人赶到了骊山-五岭。 匠臣邵元等人几人,看过慕容恒带出来的拓印后,表示可以做。但却是有先决条件的。 首先,他们要一块山洞里的金铜板,因为要搞清楚金铜的比例。 其次,上面的浮雕,对他们来说,只是起辅助作用,说的更白一点,就跟钥匙的把头一样,做成什么样都行。 关键是浮雕后面的印刻,他们需要看到后面整体印刻的拓印。否则没法制作阴面的浮刻纹路。 李承乾点点头:“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外部拓印是给魏王研究的,里面的部分墨霄正在研究,会给你们图样的。” 至于说金铜比例,没必要非得敲下来,因为怕损坏、或激发机关,所以墨霄在山壁上砍了一块,质地与壁画拼图是一样的。 冶炼的炉子,工具,可以让骊山宫监-郝通去准备,李承乾要的是,他们按照要求做出来。 李景恒呢,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要脸,整天在公廨待着,要忙活后宫嫔妃要求的活计,还得看她们下面女官的脸色,日子太特么难熬了。 这里多好啊,山林景色怡人,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没事还能打打猎。拿着俸禄划水,还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吗? 李承乾无奈一笑,只能在大帐里再加一个床,反正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文思院的人入驻后,营地明显热闹了一些,侍卫们也是帮着邵元等在营地的后面,开始建炉子。 而李泰,也在慕容恒带回来拓印中,找到了四张“蝌蚪篆”,是先秦时期的古文字。这种文字,上次发现,还是在东晋时期,义熙年间,一位姓周的廷尉曾“造飞梯以蜡摹之,然莫识其义”。 蝌蚪篆是极其少见的,李泰擅长的是鸟虫书,所谓的鸟虫书,是始皇帝统一文字之前的六书之一,被用来写在传达命令的旗帜上,由于笔画复杂,难于模仿,所以有保密的作用。具体形状是在字的笔画上增添虫、鱼、鸟等动物形象,比如添上触角、鱼头、翅膀、鸟头之类的附件。汉代以后,鸟虫书主要出现在印章中,李泰是个印章狂人,甚至还会自己来刻,因此很是擅长。 蝌蚪篆,他只是听说过,算不算是一种文字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李泰与信心,通过这些壁画拓印,他可以破译这些文字。 李承乾也是点点头,随即下令袁客师等人,可以先退出来,休整一下。同时派人去请欧阳询,老人家在古文字上有很深的造诣,让他来协助李泰,再合适不过了。 欧阳询呢,是笑呵呵的来的,听秦怀玉说,因为他儿子担心他的身体,老头还在他身上打断了一根藤条。 李承乾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折腾老人家,还亲自扶他坐下:“信本公,您看,这真是劳烦你了!” 谁知道欧阳询毫不介意,直言道:“老哥们都死的差不多,老夫不愿意跟那些六十多岁的小孩玩。” “来你们这,看看蝌蚪篆,挺好的!”,话间,还看向李泰:“魏王,咱们开始吧。” 李泰应了一声,立刻把东西扑开,开始与欧阳询说着,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而看他们忙活起来,李承乾也转身吩咐张思政,给老人家单独准备一个帐篷,保暖措施一定要做好,而且还要派人一天十二时辰值守,随时伺候老爷子。 欧阳询不愧是书法大家,他一眼就看出来,这蝌蚪篆的不凡之处。 随即给李承乾、李泰讲了讲蝌蚪篆的来历。蝌蚪篆讲究笔画起止皆以尖锋来书写,其特色也是头粗尾细,入笔有顿挫之感,名称是汉代以后才出现的。商代的玉器、周朝的铜器都有这样的文字。 欧阳询年轻时,在江南为官,曾经在一出仞壁发现过这种文字,人工镌凿的日纹、月纹、虫纹、鱼纹等奇异图案符号,具体来历当地人也不知晓。 但他看过夏禹书,上面与十二字就是用这种蝌蚪篆写的,曰:出令聂子,星纪齐萅,其尚节化。大概的意思是:进入鸟地,夏禹跪下并,引导众人参拜。储存弓箭,则是崇尚捍卫疆土和祭祀活动。 夏禹书是记载,夏代就对外战争和祭祀祖先神灵的帝王活动的书籍。而祭祀,对历代帝王、王朝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事。 这里,既然与始皇帝有关,那必然与秦国的祭祀神灵的规则在,可以拿秦国的礼仪作为参考。 秦国的祭祀礼仪融合了周人的祭祀传统并加有创新。秦国的祭祀对象种类繁多,包括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动植物等自然物,以及特定的动物神如马、牛、羊、猪、犬、鸡、蚕等。 《史记·秦本纪》就记载过,秦襄公护送周平王有功获封诸侯,乃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的故事,那也是秦国建国的开始。 而畤,并非秦人创造,是从周朝继承来的,王室东渡废弃不祀,秦受封诸侯之初即作西畤于西垂,是继承周的传统,也是秦以诸侯身份代替周室行使主权的手段。所以,太史公说:秦襄公始封为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僭端见矣! 李承乾听了半懵半懂,长孙冲是完全听不明白! 而一旁的李泰若有所悟:“骊山也在雍州的范围内,信本公,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可是周朝的畤,被秦国继承来的!” 欧阳询笑着捋了捋胡子:“孺子可教也。” 第202章 追本溯源 欧阳询有一卷手书名为卜商帖,意思是:卜商读书毕,见孔子。孔子问焉,何为于书。商曰,书之论事,昭昭如日月之代明,离离如参辰之错行,商所受于夫子者,志之于心,弗敢忘也。 孔子对秦国的评价是: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僻,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缧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 始祖秦非子是恶来之后,嬴姓部族早在殷商时期,就是镇守西戎的大部族。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为附庸国。护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才正式成为诸侯国。秦人早期与戎人杂居错处,远离中原。周王室东迁之后,秦人才逐步东进关中。因此,秦人有很多风俗与戎人相似。 戎人,又称西戎,是上古时期在西北地区的,一个以犬为图腾的部落,非我华夏苗裔。活动范围就是今天的雍、凉一带。 “披发左衽”这个词,说的就是戎人。 当然,李承乾三兄弟肯定熟悉这个词,那些骂他们陇西李氏是驼李,有时鄙夷他们的血统,也会在暗地里骂他们是披发左衽之徒。 再说这西戎,他们可不仅仅是靠游牧而生的,同时还伴有农耕文化,养畜业和渔猎,也掌握了高超的青铜工艺,这一点从他们能制造大量的青铜兵器,称霸一方,最终导致西周灭亡。所以,《小雅》中说: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这个昆夷说得就是西戎。 到春秋战国之际,情况就不同了,伊洛地区诸戎部落已被韩、魏并灭,姜戎部落也不复见于记载,其它诸戎部落也渐渐没落。只有陇山以西的戎人,逐渐形成氐羌族群,成为秦汉以后的氐羌族。 说到这,欧阳询呵呵一乐:“说不准,你们陇西李氏还是戎人的后代呢!” 秦穆公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西戎八国服于秦,故自陇西有緜诸、绲戎、翟、豲之戎,岐、梁山、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胊衍之戎。 而这五幅壁画中,分别是白、青、黄、赤四帝,这是秦国从周朝继承的祭祀礼仪。而第五幅则是天帝,这是始皇帝统一华夏后,特别在礼仪上着重祭祀的,目的嘛,很明确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天子的地位。 《吕氏春秋》记为:青帝太昊也称伏羲(木德)、炎帝神农(火德)、黄帝轩辕(土德)、白帝少昊(金德)、黑帝颛顼(水德)。 汉高祖东击项羽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说”。他即命立黑帝祠,称为“北畤”,按时命人祭祀。 汉高祖刘邦提问秦始皇之祭“四帝”。少了一帝,即黑帝,为何呢? 这很简单,赢姓乃黑帝颛顼后代,祭祀黑帝应该在太庙,故不与四帝同祭。这也是五德之说的内容。 秦与大唐一样,都尚水德。所以,这第五幅天帝图,并不是昊天上帝,应该是黑帝颛顼。 欧阳询不知道,这顺序应该是什么样的,但他敢肯定,以秦人对祖先的崇敬,这开头必然先拼黑帝颛顼。 李泰觉得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也是点头附和,昔日,始皇帝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 那按照秦人的习惯,再加上五行相克的学说,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水德排在第一位,后面就应该是土德-轩辕,木德-伏羲,金德-少昊,火德-神农。 李承乾也是点点头:“这么饶,难怪人说三皇无文,结绳而治。” 说完,李泰也是絮絮叨叨的回到了他的书堆中,专心对他的蝌蚪篆,而负责记录的长孙冲,也会把记录好的这些,提供给袁客师和墨霄。 ........ 当然,李承乾和欧阳询坐在帐外看星星。老头子问李承乾,是否把这里的事告诉了皇帝。要知道,历代帝王对长生术可是很看重。 李承乾嘿嘿一笑,皇帝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把长孙冲和赵节派来,看看跟着他们俩来的人,一个个獐头鼠目的,搭眼就知道是都水监的人。 不过,李承乾不在乎,反正到了最后也是要与陛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的。而且,还有李泰和李恪在,能最大程度让陛下不会怀疑他藏私。 欧阳询嘿嘿一笑:“老夫真是奇了怪了,你这古灵精怪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呢!” 皇帝英武果敢,皇后落落大方,而李承乾呢,性子却与他们夫妻截然不同。如果不是从小长在宫里,欧阳询都怀疑他是被掉包的。 这个,李承乾还真有说的,他记得陇西郡王-李博义说过,说他的性子最像世祖皇帝。世祖李昞性情至孝,深沉有识量。 “世祖皇帝可是个惧内之人,元贞皇后的泼辣,那可是出了名的。老夫少年时就见识过!” “哦,信本公,还认识孤的曾祖母?” “当然,我欧阳家是南陈旧臣,后来陈朝灭亡,老夫遂养父-江总入隋。原来都住在洛阳,后来才移住在长安敦化坊的。” 洛阳城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家族就那么多,出自北鲜卑独孤浑部的独孤家族,绝对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家族。 欧阳询浑浊的双目,开始有些泛红,给李承乾讲起了,他随养父江总入隋的故事,这其中也包含了他与独孤家族的渊源。 听了这故事,李承乾才明白,为什么欧阳询与他的祖父李渊交情那么好了,感情他们少年时还是玩伴呢! “你祖父这个人啊,唉,叔德啊,唉........” 第202章 追本溯源 欧阳询有一卷手书名为卜商帖,意思是:卜商读书毕,见孔子。孔子问焉,何为于书。商曰,书之论事,昭昭如日月之代明,离离如参辰之错行,商所受于夫子者,志之于心,弗敢忘也。 孔子对秦国的评价是: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僻,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缧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 始祖秦非子是恶来之后,嬴姓部族早在殷商时期,就是镇守西戎的大部族。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为附庸国。护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才正式成为诸侯国。秦人早期与戎人杂居错处,远离中原。周王室东迁之后,秦人才逐步东进关中。因此,秦人有很多风俗与戎人相似。 戎人,又称西戎,是上古时期在西北地区的,一个以犬为图腾的部落,非我华夏苗裔。活动范围就是今天的雍、凉一带。 “披发左衽”这个词,说的就是戎人。 当然,李承乾三兄弟肯定熟悉这个词,那些骂他们陇西李氏是驼李,有时鄙夷他们的血统,也会在暗地里骂他们是披发左衽之徒。 再说这西戎,他们可不仅仅是靠游牧而生的,同时还伴有农耕文化,养畜业和渔猎,也掌握了高超的青铜工艺,这一点从他们能制造大量的青铜兵器,称霸一方,最终导致西周灭亡。所以,《小雅》中说: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这个昆夷说得就是西戎。 到春秋战国之际,情况就不同了,伊洛地区诸戎部落已被韩、魏并灭,姜戎部落也不复见于记载,其它诸戎部落也渐渐没落。只有陇山以西的戎人,逐渐形成氐羌族群,成为秦汉以后的氐羌族。 说到这,欧阳询呵呵一乐:“说不准,你们陇西李氏还是戎人的后代呢!” 秦穆公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西戎八国服于秦,故自陇西有緜诸、绲戎、翟、豲之戎,岐、梁山、泾、漆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胊衍之戎。 而这五幅壁画中,分别是白、青、黄、赤四帝,这是秦国从周朝继承的祭祀礼仪。而第五幅则是天帝,这是始皇帝统一华夏后,特别在礼仪上着重祭祀的,目的嘛,很明确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天子的地位。 《吕氏春秋》记为:青帝太昊也称伏羲(木德)、炎帝神农(火德)、黄帝轩辕(土德)、白帝少昊(金德)、黑帝颛顼(水德)。 汉高祖东击项羽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说”。他即命立黑帝祠,称为“北畤”,按时命人祭祀。 汉高祖刘邦提问秦始皇之祭“四帝”。少了一帝,即黑帝,为何呢? 这很简单,赢姓乃黑帝颛顼后代,祭祀黑帝应该在太庙,故不与四帝同祭。这也是五德之说的内容。 秦与大唐一样,都尚水德。所以,这第五幅天帝图,并不是昊天上帝,应该是黑帝颛顼。 欧阳询不知道,这顺序应该是什么样的,但他敢肯定,以秦人对祖先的崇敬,这开头必然先拼黑帝颛顼。 李泰觉得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也是点头附和,昔日,始皇帝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 那按照秦人的习惯,再加上五行相克的学说,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水德排在第一位,后面就应该是土德-轩辕,木德-伏羲,金德-少昊,火德-神农。 李承乾也是点点头:“这么饶,难怪人说三皇无文,结绳而治。” 说完,李泰也是絮絮叨叨的回到了他的书堆中,专心对他的蝌蚪篆,而负责记录的长孙冲,也会把记录好的这些,提供给袁客师和墨霄。 ........ 当然,李承乾和欧阳询坐在帐外看星星。老头子问李承乾,是否把这里的事告诉了皇帝。要知道,历代帝王对长生术可是很看重。 李承乾嘿嘿一笑,皇帝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把长孙冲和赵节派来,看看跟着他们俩来的人,一个个獐头鼠目的,搭眼就知道是都水监的人。 不过,李承乾不在乎,反正到了最后也是要与陛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的。而且,还有李泰和李恪在,能最大程度让陛下不会怀疑他藏私。 欧阳询嘿嘿一笑:“老夫真是奇了怪了,你这古灵精怪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呢!” 皇帝英武果敢,皇后落落大方,而李承乾呢,性子却与他们夫妻截然不同。如果不是从小长在宫里,欧阳询都怀疑他是被掉包的。 这个,李承乾还真有说的,他记得陇西郡王-李博义说过,说他的性子最像世祖皇帝。世祖李昞性情至孝,深沉有识量。 “世祖皇帝可是个惧内之人,元贞皇后的泼辣,那可是出了名的。老夫少年时就见识过!” “哦,信本公,还认识孤的曾祖母?” “当然,我欧阳家是南陈旧臣,后来陈朝灭亡,老夫遂养父-江总入隋。原来都住在洛阳,后来才移住在长安敦化坊的。” 洛阳城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家族就那么多,出自北鲜卑独孤浑部的独孤家族,绝对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家族。 欧阳询浑浊的双目,开始有些泛红,给李承乾讲起了,他随养父江总入隋的故事,这其中也包含了他与独孤家族的渊源。 听了这故事,李承乾才明白,为什么欧阳询与他的祖父李渊交情那么好了,感情他们少年时还是玩伴呢! “你祖父这个人啊,唉,叔德啊,唉........” 第203章 旧事 在欧阳询的眼中,李渊少时便“素怀济世之略,有经纶天下之心”的英雄式的人物。见人一面,不论贵贱,即能十数年不忘。当时的山川冲要,他也做到了一览便忆。可惜,就是可惜在他晚年,太过迷恋于帝王的权衡之术。 说到元贞皇后,欧阳询记得,武德时的一次宫宴,黄门侍郎陈叔达拿着葡萄,却没有吃,李渊询问原因。 陈叔达解释道:我母亲患有口干病,想吃葡萄却吃不到,我想拿回家给母亲吃。 李渊听后,抹了一把眼泪,叹息道:“你还有母亲可以送食物呀!” 元贞皇后,是独孤家三姐妹中,唯一一个死后才做成皇后的人。 元贞皇后一生育有梁王李澄、蜀王李湛、汉王李洪、先帝和同安大长公主。最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两个小的。 因为生产太多,身体落下了毛病,年纪大后,经常有病危的时候,而元贞皇后的脾气并不好,媳妇们因为其性情严厉害怕她,全都称病不来侍奉。只有太穆皇后和同安大长公主敢在身边服侍。 欧阳询的养父-江总,与独孤家交好,他自然与元贞皇后相熟,欧阳询少年时,元贞皇后还想过把同安大公主嫁给他呢! 可惜,最后让司徒王秉以太原王氏的势力相压,使他的儿子王裕,抱得了美人归。这家伙是武德八年死的,死的时候只有五十九岁。 可欧阳询并没有因为他娶了同安大长公主就记恨他,因为他一直把同安当妹妹看。而且,他非常欣赏王裕,那是个性情温顺的谦谦君子。可惜啊,好人都是不长寿的。 但他也惋惜同安大长公主的命运,同安公主与驸马王裕生有一个女儿,是隋炀帝后宫的嫔妃,当时隋炀帝很忌讳李渊,有一次下令李渊见驾,恰好李渊生病,隋炀帝就问王姑娘:“你舅舅怎么这么迟”,王姑娘说是生病了,隋炀帝就恶狠狠地说:“能病死不”。 后来,李渊还是拖着病体去见驾了,但他却没有见到炀帝,而是见到了外甥女的尸体。炀帝就像挂风筝一样,把她挂在了殿中。 王姑娘死后,同安大长公主性情大变,此外,王裕还有个儿子-王仁表,是妾室所生,贞观初为岐州刺史。他的夫人-李氏也是李氏宗室之女。 但同安大长公主并不喜欢这个媳妇,所以在王仁表一死,李氏和儿子王方翼就被赶出了家门。 上个月,同安公主病了,欧阳询去探望,听到她嘴里碎碎念着王方翼,就知道她是想孙子了。但又不肯原谅李氏,所以便一直咬牙挺着。 “哦,这个李氏,她是怎么得罪姑祖母的?” “还不是因为王姑娘被隋炀帝杀了后,王府举丧,她竟然在一旁假模假式的哭泣,被同安看到了。” 哦,明白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死了,便不用担心家产了,王家和公主的产业都会落到她的手中。 “唉,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太原王氏,那么大的家族,难道还怕没钱花吗?” 当然,太原王氏也很鄙夷李氏的为人,所以在王仁表去世后,并没有分给他们母子太多的钱粮,母子只能迁居到凤泉墅。 欧阳询听说,王方翼年纪尚幼,便就与其他杂役一起垦荒种田,栽种果树,修缮围墙和房屋,这可是个好孩子。 王方翼,李承乾太知道了,修筑碎叶城、平定西域叛乱、创造了耦耕法和耦耕犁,那是可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的人物。 王方翼长期担任唐朝在西域的最高军政机构安西都护府的长官,处在唐朝对外战争最为激烈和密度最大的地区。但王方翼在任期间,几乎以全胜的战绩,击败了众多强敌,西域始终牢牢控制在唐朝手中,史称“西戎震服”。 “这个,王方翼多大了?” “听同安说,今年应该是十五岁了!” 李承乾淡淡一笑:“信本公,孤帮一把怎么样?” “哦,太子愿意做这个中人?那自然是好的。” 东宫是有权召功臣子弟入宫做侍卫的,李承乾可以以东宫的名义,召王方翼为千牛备身,让他在显德殿当差。这样一来,他和他的母亲便要搬回长安。到时候,在大长公主府邸之侧,给他们一处宅子,让王方翼时常去看看大长公主。老人家年纪大了,想孙子,也疼孙子,时常长了,大长公主自然也就原谅李氏。一家人可以和和睦睦的过下去,也让大长公主可以安享晚年。 “太穆皇后走的早,孤没有见过她,在孤的印象中一直是万太妃,做着祖母的角色。万太妃呢,是楚王的母亲,楚王早亡,便是孤的二弟李宽过继给了他。” “小时候,每次看到万太妃抱二弟,孤都挺羡慕的。可孤知道,孤是秦王的长子,要有规矩,而且太妃与先帝一样,都提防着父皇呢!” “在孤的记忆中,先帝从来没对孤笑过。哪怕是贞观八年,在两仪殿宴请西突厥使者,四夷来朝的时候。” “孤只记得,他拿着棍子、鞭子打孤,从来都不听孤的解释。当然,这只因为孤是秦王的长子,是叛贼的继承人。” 那场宴会,欧阳询也在,他知道当时的情景,臣工们祝李渊千万岁寿。李渊大悦笑道,胡、越一家,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事。 皇帝代表诸臣敬酒,李渊喝了,但太子代表皇室敬酒,却被他冷脸骂了一句:怂柿子!让李承乾在诸国使节,满朝文武面前,很是下不来台。 可这人啊,最不喜欢谁,最后就得指着谁,李渊最后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还就是这个他最不喜欢的孙子。 欧阳询叹了口气:“先帝啊,的确亏欠殿下。他不该那般对待殿下。” 李承乾摆了摆手:“过去了,都过去了!上皇走的时候,还摸了摸孤的头,孤知道他是在表达歉意。” 老实说,他是真羡慕祖孙相协之家,这种好事,他愿意帮忙,成人之美。 “好,那老臣就代王方翼,谢过殿下的恩典啊!” “哎,您老人家坐好了,孤可受不起这么大的礼,孤也是想替上皇尽一份人心而已。” 第204章 新事 骊山这边还没搞个明白,长安那边便又出了幺蛾子,李承乾没办法只能把营地交给李恪、李泰。 回到弘文殿,李承乾才知道尚书左丞刘洎已经升为黄门侍郎、参知政事了,张行成、高季辅二人也进入了弘文殿当差。 怎么地,皇帝开始吐故纳新了? 还真是这样,十天前左仆射-房玄龄尚书请辞,房玄龄认为玄龄自以居端揆十五年,子遗爱尚上女高阳公主,女为韩王妃,深畏满盈,上表请解机务。 皇帝当然是不需的,不仅没有虚,还特地加了仪卫,让房玄龄兼为太子少师。 虽然,房玄龄请辞没有成功,但他已经在为皇帝培养后面的宰辅了,否则这三个人也不可能现在就进入弘文殿。 李承乾坐下后,淡淡道:“西突厥,又作事了?” 去岁,乙毗咄陆可汗-欲谷设,与咥利失大战,未分胜负。于是,双方以伊列河为界,分地而治。 不久前,咥利失之臣俟利发吐屯勾结欲谷设作乱,咥利失逃往拔汗那,死在了拔汗部。弩失毕部立其弟之子-薄布恃勤为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 叶护可汗建牙于睢合水北,称南庭。其辖境东以伊列河为界。龟兹、都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国、史国、何国、穆国、康国等皆受其节度。 咄陆可汗设建牙镞曷山西,称北庭,其辖境西以伊列河为界。厥越失、拔悉弥、驳马、结骨、触木昆等部附属于他。 左领军将军张大师从西边传来消息,两位可汗的使者已经过境凉州,不日即将到达长安。 他们来大唐,目的只有一个,争取到大唐的兵力支持,或者请我朝中立,然后他们一决雌雄。 “凭什么?” 李承乾就不明白了,凭什么?他们可以狗咬狗,我朝为什么不能痛打落水狗呢? 西突厥占的地方是哪里,是大汉的西域都护府,我朝承继中原正朔,那自然也要继承前朝的法定疆域,西域陷落敌手多少年? 我朝没有出兵,去恢复我们的权力,便已经是万分友好了,还让我朝避让?长心了吗?说出这种话? “哎,这话要是让南北衙的将军们听说,能不能让去手撕了这两个使者。” “失心疯了吧!” 是,太子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还是应该含蓄一点,有些话说了像没说,有些话没说就跟说了一样。 陛下的态度呢,是有待商榷,毕竟让大唐表示态度,也不可能白表。 让殿下回来,就是看这东西,要多少合适? “多少合适?孤要土地行吗?” 额,这个恐怕不行,虽然突厥是游牧民族,可他们也是国家,割地这个事,除非战败,否则不太可能。 再者说,他们统辖的土地,多是西域小国,国是人家小国主的,他们不过是突厥人仆从国而已。西突厥没有理由割他们土地。 “哦,感情他们也知道那些土地不是他们的?” 李承乾冷冷一笑:“来,孤跟你们掰扯掰扯!” 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馀,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则接汉,阸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汉宣帝始置西域都护。以后各代,任何王朝都把西域视为领土,行使对该地区的管辖权。 十六国时期,吕光在统一西域后,就曾仿效汉代,设置西域大都护,行使主权。 “主权的问题,是能谈的吗?” “今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收了好处,那将来我们再想复通西域,就失去了法理。” 李承乾知道,诸位大臣是怎么想的,战争嘛,只要有个借口就行,关键是对大唐是否有利。 不,这一观点是不对! 在李承乾看来,有任何问题上,都可以背信弃义,都可以反复无常,甚至可以巧取豪夺。 但土地不行! 祖宗留下的土地,没有一分是多余的。守着的寸土不让,失去的土地也该以王者之师的名义,堂堂正正的拿回来。 “行了!,不议了,孤去见陛下。” 弘文殿的臣工们,对太子的一反常态都是差异。在他们眼中,太子是个以利为先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以皇室内府的名义,搞那么多产业。 但今天,他的态度如此的强硬,甚至连到手的两头吃都不要了,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房玄龄摆手示意诸臣各自去忙,自己也是三步并两步,去追李承乾。 “殿下,如果我们不同意,他们就很有可能停止战争。” 房玄龄到不在乎有多少利益,他看重的是西突厥人的内耗,他们内耗的越严重,对大唐将来经略西域就越有利。 所以,现在暂时同意,也未尝不是个权宜之计。当然,这也是陛下的考量。打仗说到底,打的就是钱粮、人命,大唐少死一点人,不好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房相,什么都能谈,什么都能让,但主权不行,这是孤的底线。” 房玄龄的意思,他当然是明白的,可很多事本就是没有条件可讲的。就说对西域恢复主权吧!这是在建国之初,就定下的国策。 是,他也承认,按照他的想法来,有可能会对上两个齐装满员的突厥帝国,仗打起来消耗会很大。 但若是不这么做,日后的麻烦就会更大。西突厥人是永远不会承认,大唐在西域的合法地位。那些见风使舵的小国们更不会真是实意的顺服。 如此,便会再此上演征而不服的历史,西域的战事也会长年累月的不断发生,到时候朝廷的花费,可能就不是一两代人的代价了。 现在,我们不把该打的仗打完了,就要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打。等他们上的时候,形势是什么样,大唐还打不打得起,还不知道的。 而且,吐蕃国一直对西域虎视眈眈,有这个强敌在侧,不彻底的解决西域问题,那大唐的西侧将永无宁日。 第205章 论战 李世民和房玄龄,都承认李承乾说的有道理。可人家突厥人自己打自己的,没招没惹大唐,大唐用什么理由出兵西域呢? 没有像样的借口,就没法出兵,更没法把钉子,插入西域。 李承乾淡淡一笑,理由,他就有现成的。 这两年,我大唐走西域的商队,屡屡在高昌境内,为高昌军队打劫。年初时,陛下召麴文泰到长安解释,可是他托病不来,只是派了个使者模棱两可的解释了一下。然后,路过高昌的商队,还是依然被高昌人洗劫,且比从前更恶劣的是,竟然出现了杀唐人商旅的事。 这些大唐的商人,都是守法纳税的百姓,他们供养朝廷,朝廷理应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杀我国人,劫我商队,这还不是正大的理由吗? 前段时间,还有一些商旅家属到京兆府、大理寺报案呢!请求朝廷为他们主持公道。 如果,陛下觉得文武臣工们不好说,那也没问题,李承乾可以让这些苦主,好好在顺天门前哭一场,让上朝的官员们都看看,我大唐的百姓在高昌受到了何种屈辱! 李世民听了这话,与房玄龄相觑一笑:“高明,你这个字,朕是真没白取!” “朕什么都不知道,朕也什么都不管,你明白吗?” 李承乾拱手,郑重道:“是,儿臣知道了。” .......... 三日后,大朝会刚散,臣工们陆陆续续的往外走,走到顺天门时,便见到数百百姓,穿着孝衣,跪在宫门前哭的撕心裂肺。 “二娃子,你死的好惨呦,你被高昌人杀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你死了,让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大朗,你还当过府兵,为朝廷出过力呢,可你死在高昌了,却没人为你伸冤,你死的好冤枉啊!” “四叔,四叔!听说你的头被高昌人砍下来,当球来踢,死都死了,连个全尸都没落着。” “爹啊,弟啊!你们杂就死在高昌了呢,不知道人家连我们大唐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顺天门前这一幕,让满朝的公卿,皆是老脸一红。他们都是官,也是要脸的,老百姓这么哭,这得说明他们有多无能啊! 特别是武将们,已经娘老子的骂了起来,身为军人,要是连百姓都护不了啦,那还当得屁差,吃什么皇粮,趁早回家抱孩子得了。 而文官们也是义愤填膺,所谓熟可忍,熟不可忍,都欺负到家门口了,泥人也得有三分火气啊!尤其是他们这些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好官。 所以,文武官员连商量都没商量,径直转身,气势汹汹的向太极殿走去。 岑文本见状,嘿嘿一笑:“房相,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安排好的。” 房玄龄淡淡一笑:“是不是安排的不要紧,奏效就行了。” 其实,房玄龄早就知道,从太子打定主意的那刻开始,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大唐一定要把手伸进西域。 是,有人可能会不明白,李承乾不过是个太子,他凭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因为皇帝对太子闻战则喜非常满意,他觉得这是一种子类其父的表现。 皇帝这一生,可谓传奇,从太原一个世家公子,成了名满天下的无敌统帅,接着又以秦王之尊定鼎天下。 他这一辈子可谓什么都不怕,要非说他怕什么,就是怕子孙不争气,糟蹋了他打下的锦绣河山。 所以,太子好战,在他眼中是一件极其好的事,因为敢战,才能保住江山社稷,才能保住玄武门搏来成果。 不至于在百年之后,千秋史册上,说他是个反贼,江山来路不正,子孙后代也守不住,落得一个跟司马家一样的下场。 ......... 而半个时辰后,太极殿内,文武臣工齐举笏板,口中也异常的争气划一:灭国!灭国! 是的,大唐要让西域诸国,西突厥的人都知道,明犯大唐天威者,国灭之! 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契苾何力为葱山道正副大总管,率领大军前往讨伐。太子-李承乾为监军,左仆射房玄龄负责接应军需粮草。 而李承乾更是绝,在指定护送粮秣的军队,竟然是秦琼的玄甲军及五千六率。 散议后,李世民单独召见了李承乾。看着挺拔英武的儿子,他还是有些安慰的。 “头次出战,朕的要求不高,高昌二十二城,你夺下一个就成。” 李承乾嘿嘿一笑:“父皇,骂人也没有这么骂的吧!” 李世民摆摆手,此去高昌七千里,沙碛居其二千里,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李承乾能把后面的军队,完整的到那里就不错了。 李承乾摇摇头:“父皇放心,高昌二十二城,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必纳入我朝疆域。” 当然,还有一个事,就是皇后那里,他是不敢去的,要是让母后知道他要去打仗,非得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李世民笑了笑,这个兔崽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怕皇后,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管着他的。 “行,朕答应你!” “高明,战阵无眼,你要多多注意。记住,不要败了!” 一国太子,如果战败了,就是李世民在偏心他,保不住他的储位。李世民是搞不清楚,这兔崽子为什么一定要去。 但他这么胸有成竹,李世民不要太拦着,毕竟雄鹰长成了,他早就应该单独飞了。儿大不由娘,即便是他这个亲爹,也不好处处拦着。 李承乾走后,李世民长叹口气,对翟长孙道:“你说,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呢?” 翟长孙摇摇头,太子打小就跟其他的皇子不一样,心机和城府都是上上之选。翟长孙见过不小早慧的少年,但像太子这样的,他还是仅仅一见。 而且,太子的手段也的确了得,瞧瞧程知节、刘弘基、长孙顺德那些老流氓吧!跟这些人共事多年的翟长孙,太清楚他们的脾性了。 麴文泰,一个小国国王,怕是在太子手中落不到什么好,就等着倒霉吧! “哦,你对太子,好像很有信心啊!” “陛下,臣挨过太子的整,知道他的厉害。”,说到这,翟长孙的心头不由泛起心酸。 第206章 我得意的笑 贞观十三年末,叶护屯兵可汗浮图城,为麴文泰声援。及李承乾、候君集至,可汗惧而西走千馀里,浮图城不战而降。 李承乾、侯君集、秦琼、契苾何力分兵略地,火炮融城,铁骑突阵,下其二十一城。 麴智盛穷蹙,大开城门,自缚于军前,举国出降,大唐得户八千四十六,口一万七千七百,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刻石纪功,高昌国灭。 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大悦,下旨设立安西都护府,令乔师望为都护、郭孝恪副之,改高昌为西州,为安西都护府的治所。 同时,令李承乾、侯君集班师回朝。 临近年关了,长安城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了,但李世民却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西边,他知道这个年,李承乾是赶不上了。 长孙皇后也知道,李世民是想儿子了,话说回来,谁不想呢,这小子从三尺长到大,还没离开过她的眼呢! “陛下,高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李世民叹了口气:“总得两个月吧!” 话间,李世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章,递给长孙皇后,这份本章在他怀里踹了十多天,如果不是长孙皇后追问,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这道秘奏,是乔师望上奏的,他说阳关以西,两千里朔漠,冬冷夏热,没有水草,大军难以前行,每走一步,都是万分艰难。太子与诸将砥砺将士,宵衣旰食,把部队带出了沙漠。 分兵略地,太子独领一军,大小一十七战,受创十一处,肤刻如画,有两处特别靠近心脏,差点就没救过来。高昌二十二城,太子独占九座,打下了高昌一半的土地,可以说这一役,最大的功臣,就是太子。 长孙皇后抹了一把眼泪,别人不知道太子为何如此,但她清楚的很。李承乾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别人都会拿他与陛下相比,虽然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长孙无垢清楚,这个儿子一直记着呢!他这么玩命,就是想证明,他不比陛下差,他当得起大唐的太子。 当然,长孙皇后更清楚,臣工们敢这么做,还有陛下的刻意纵容的,就是想逼着李承乾上进。 长孙无垢也是红着眼睛问丈夫:“二哥,我的儿子,怎么样?给你丢人没有!”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他没想到嘻嘻哈哈的长子,竟然是心思这么重的人。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可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 “二哥,对高明,你太过严厉了!” 嗯,李世民点点头,过去他虽然不说,但总觉得皇后慈母多败儿,担心李承乾长歪了。 但通过高昌这一战,还有乔师望发来了那些秘奏,他承认,还是小看这个长子了。 黄石公《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急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 李承乾能驾驭侯君集、秦琼、契苾何力,足见其领悟兵法三味,有这样统兵能力,他不必担心大唐到了他手里盛极而衰了。 ........ 与此同时,阳关以西六百里。 侯君集扫量着,三千五百辆大车,眼睛都放光了。这买卖真是做的啊,收获如此丰盛。 当然,他对太子的手段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论敛财,他侯君集就是三个捆在一起,也不是太子的对手啊,那真是刮下三尺地皮啊! 秦琼对老弟兄见钱眼开的行径,很是无奈:“君集啊,钱太多了,也不是好事,知道吗?” 额!侯君集当然知道,秦琼说的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太子及时阻止,他手下的那些兔崽子怕是已经把高昌王宫哄抢一空了。 一想到这事,侯君集就是一身冷汗,若是真的发生了劫掠,朝中的那些耍笔杆子把他写奏章把他淹死。 “是,叔宝兄说的是!” “不过,这次,我们攻灭了一国,为大唐开拓了通往西域的通道。该大赏吧!” 秦琼点了点头,这一点太子早就想到了,奏疏就是他儿子秦怀玉亲自带走的。太子说了,重赏,保证让每一个将士都有所得。 二将闲聊之际,李承乾也坐在火堆前,前任高昌国王-麹智盛,正在履行做俘虏的义务,为大唐太子烤肉。 麹智盛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唐军一到碛口,老爹麴文泰就吓死了,他被群臣拥戴做了这末代的国王。 麹智盛被指望西突厥能派兵来援,可结果呢,特么的突厥人自己跑了不说,连带着浮图城一块投降了。 那唐军的火炮,更是从地狱拿出来的武器,一炮下去,城墙就塌了一半,麴智盛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只能乖乖投降。 三郡、五县、二十二城,白白便宜了唐军不说,他自己也沦为大唐的俘虏。想想突厥可汗颉利,后边一直过着软禁的生活,他就心里难受,他还年轻啊,不想后半辈子都关在府里过活。 所以,他选择带着弟弟拍李承乾的马屁,他看到了这位太子的在军中的威望,想来在国内也该是不差,自己下半辈子能不能有好日子过,就看这一遭了。 麹智盛烤肉,麴智湛倒酒,兄弟俩还解释着,他们跟西域其他国家,那些人都是胡人,可他们却是汉人啊!高昌国以汉人为主体居民的地方政权,也一直都是心向中原的。 隋炀帝杨广巡视西域,麴伯雅带领西域率西域二十七国国王在张掖郡跪地迎接中原来的帝王。杨广对麴伯雅的臣服极为高兴,并赐封他为左光禄大夫、车师太守。 说到与李家的渊源,那就更深了,十六国时,西凉王室后裔李宝(李暠孙)和娘舅西渡流沙,占据伊吾县,建龙兴年号,立国伊吾西凉,还羁縻高昌呢。 “讲亲戚、攀关系,是吧?” “殿下,臣兄弟二人可是实话实说啊!” “是啊,殿下,我们绝对是真心顺服的。” 李承乾点点好,好吧!他可以帮麴氏兄弟说说话,但管不管那就得看天可汗的意思,毕竟大唐还是天可汗说了算。 第207章 进度 班师回朝后,李承乾为了逃避长孙皇后的鸡毛掸子,借口疗伤,要泡温泉,灰溜溜的钻回到骊山行宫。 当然,他的目的不是温泉,而是五岭的活计,李泰、李恪兄弟折腾快一年了,还没折腾完,还伤亡不少人,因此朝中已经有不少的流言了。 而见到李承乾回来了,李泰也是拉着他,来看看自己的研究成果。那些蝌蚪篆,已经让他和欧阳询破解的差不多了。 五岭内部的机关,也破解了十三道。但现在,第十四道,实在是破解不下去。袁客师、墨霄他们为此都吃了不少苦头。 因为没看到池忠,李承乾还多问了一嘴,一问才知道,三个月前,天宗派来抢洞,池忠带人把他们引向了一绝洞,最后引爆了轰天雷与他们同归于尽了。听到这,李承乾也是一阵唏嘘,想不到他在高昌走了一遭,还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池忠,果然是个忠烈的汉子。 至于那些伤亡的将士,也多是死在连环机弩、塌顶巨石、水银池、翻板等机关之下。特别是翻板,下面的陷坑中布置刀坠一类的利器,上层覆盖遮掩物的翻板,翻板中间带滚轴,不慎踩到翻板就会掉落坑下,被坑中利器刺穿而死。上面还有翻板钩挂的是铁链,铁链吊石板上方,踩到翻板,翻板挂钩与铁链脱开,石板就会掉落,人会葬身于此。 但随着破解机关的深入,他们发现这里不仅仅是周、秦两国相传的畤,更有可能是某个神灵的墓! 他们在壁画中,发现了穆天子的身影,相传他曾经驾车马车一路西巡,还曾在昆仑山见到了传说中的西王母。从西戎带回来几样奇特的战利品。其中就有神兽-白狼。 这一点在后汉书中,有所记载:至穆王之时,戎狄不贡,往乃西征犬戎,擒获其五王,又得四白鹿、白虎以及四白狼。王遂迁戎于太原。 这白虎、白鹿都不稀奇,因为现在御兽园里就有,没什么可稀奇的。 但这白狼,却是稀奇! 在五行里,白色代表肃杀,杀伐果断,也是权威和势力的彰显。 壁画上说,白狼的样子跟狼相似,一头雪白的毛发,叫声如同猪叫。它的名字叫白猲狙,是一种吃人的凶恶怪兽。 李泰也在《山海经》中找到了一些资料。有山叫做蛇山地方,这座山上有很多黄金矿藏,生长着很多栒木和樟树。有一种怪兽,远远看着像狐狸,而体型要比狐狸大。它的脑袋上是纯白的毛发,有着长长的尾巴,它的名字叫做驰狼。 “你的意思,周朝的人,用这种神兽来代表战争,同时也为了守财,是吧!” “可以这么说,毕竟那时候祭祀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对外作战。” 在他们发现的新壁画中,讲的都是穆天子率领七萃之士征战的故事,有造父赶车,有伯夭向导,也有西王母宴饮酬酢的故事。 他们甚至还发现了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八匹青铜神驹,每一匹都有几千斤重。 还有一段对歌,西王母曰: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是什么意思?只要你能再来,我就有能力让你长生不死! 穆天子说: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等到万民安康和乐的时候,我就来看你,最晚不超过三年,我一定会再次踏上这片神奇的原野。 但穆天子并没选择回去,而是建造,或改建了这里。 甚至,还有一副昆仑山之巅的西王母宫的壁画,上面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玄室,简直是人间仙境。 而且穆天子活了一百余五岁才去世,是最长寿的帝王,人们都说是善于养生的西王母给他喝了延年益寿的甘露,他才有这个福分的。 李承乾呵呵一笑,掰起指头算了起来,白狼守财,也可能守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肯定是与穆天子有关,甚至与长生有关。 既然如此,始皇帝为什么只是把仙书送了进去,而没有取呢? 李泰摇了摇头:“臣弟不知道,所以臣弟想进去。可老三那家伙说了,你不点头,我们俩谁都不能进去!” 虽然解释不了始皇帝为什么不取走那东西,但他相信这一定是有缘由的。 因为穆天子传说,为他驾车的是驭手-造父,是颛顼的孙女——女修的后代。传说,她吞玄鸟之卵,生下儿子大业。大业就是伯益的父亲,所以,她是嬴姓族人的老祖母。 那么这个女修,是不是就是骊山老母的原形呢!他们赢氏家族,做为穆天子的亲信,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的秘密,继而代代相传呢? 《秦本纪》载:“恶来有力,蜚廉善走。”恶来力大无穷,容易理解,而蜚廉的“善走”是一项什么本领呢?很有可能就是驾车的本领。 造父家族的两大传统本领就显现了出来:驭者和信使。而如果要做一个称职的信使,毫无疑问也必须是一个称职的驭者。 李承乾喝了一口热汤,吧嗒一下嘴,扭头问袁客师:“你父亲最近在京师吗?” 袁客师点点头:“家父三个月前,自冀州回来后,一直在公廨中。” 行,有袁天罡在就好说,再拉上李淳风这个神棍,然后组织一支下去看看,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休息两天,等人到齐了,商量一下,咱们一块进去看看!” 李泰咧嘴笑了起来,立马跑到一旁,去整理他的资料。而李承乾呢,则是与欧阳询攀谈起来。老头子在山里住了快一年了,这精神头倒是比过去强多了。 “先生,把那穆天子的八骏,都挪出来,融了铸铜币怎么样?” “不可不可,太糟践东西了!那可都是古董,依着老夫看,还是留着,这也是给后世子孙留个念想。” 第208章 选择 袁天罡、李淳风一到位,李恪、李泰就跟着队伍出发了。 本来,李承乾也是想去的,但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太子身份特殊不说,李承乾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利索呢! 所以,无奈之下李承乾只能与欧阳询回到骊山行宫去泡温泉。 前脚二人刚下汤子,张思政就送了来一本奏疏,是承庆殿转来的-泽州大疫,死人甚多! 当然,这不是唐朝第一次面临疾疫威胁。贞观十年,关内、河东疾病,关内道就发生过,李世民下令派遣朝廷医官携带物资,赴各州县医治感染百姓,疫情很快得到控制。 但泽州这次不同,疫病来的非常迅猛,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而且传染的速度十分惊人。 “信本公,你年纪大,经历的事多,这事你怎么看!” 欧阳询放下毛巾,靠着池子上,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事,还真是个怪圈。” 近代的疫病的主要是疟疾、伤寒等,且主要分布在北方的黄河流域。经瘟疫则不畏,遇急难则隐形。疫这个说法,出自隋-巢元方所著的《诸病源候论》。当时啊,因为战争等原因,黄河流域多发疫病。所以巢元方认为,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转相染易,乃至灭门,延及外人。病无长少,率皆相似,如有鬼厉之气,故云疫疠病。 “这个巢元方在哪儿?如此了解疫病,把他请来,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欧阳询摇摇头:“这个人贞观三年就死了!” 哦,李承乾长叹一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 可泽州的问题迫在眉睫啊,它距离太原和长安都很近,一个是李家的龙兴之地,一个是关中人口重地,是绝对不能让疫病扩散到这两个地方的。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封锁泽州的各个出口,并派遣了医官前往。 可这还远远不够!先不说这些医官的能力如此,疫病如此迅猛,泽州的百姓得有多少因为救治不及时而罹难的! “那殿下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呢,不知道怎么看病,怎么下药,但疫病需要的药材、物资,他还是有些办法的。长安商会还在他手中,且势力已经蔓延到了关中三十余州。 筹措一些物资,还是能办到的吧!李承乾让张思政去找孙思邈,让他开单子,凡是疫病能用上的,统统买下,花多少钱都行! 是,张思政跑出去后,欧阳询笑了笑:“殿下真是财大气粗啊!” 哎,财大气粗李承乾承认,但这钱是他自己的,不是朝廷的。打高昌,端了高昌的国库,所有的财货,他可是都如数上交给了国库,真是一个子儿没留。 “怎么,有人攀扯殿下了?” 李承乾点点头,这要是拿了什么大钱,或者掳掠,他都能认,毕竟他监管军法,算在他身上没什么问题。 可就是两张麴文泰的宝弓,他觉得挺不错的,赏给了侯君集、契苾何力。灭国之功这么大,取两张弓怎么了。 他的良娣-薛瓶儿,跟着他跑了七千里路,什么都没捞到,还受了三处剑伤,他给她谋什么吗? 可就是这么清汤寡水的,还有人说他滥用职权,擅自取宝。甚至严重的,还说他拉拢朝中大将,图谋不轨的。 当然,李承乾知道陛下的心意,他是不信的,也表示了这些奏疏一律驳斥,但这事出了,让他心里不得劲儿。 捎带着,侯君集、秦琼、契苾何力三人也被弹劾,搞得他们好像不是打了胜仗,是败仗一样。 哈哈,“殿下,知道难受了吧!李靖那小子就是被这么搞臭的!” 他们搞李靖,李承乾理解,他们怕李靖的功劳太大,有不臣之心。可李承乾是太子啊,明日的皇帝,连陛下都不采集他,这些人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不,欧阳询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殿下比李靖更危险!” 首先,李承乾是长子,而且是嫡出,在不犯错误的条件下,必然是大唐明日的君王。而这位储君呢,不喜欢宫室、不喜欢华服,甚至不喜欢享乐,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还没法揣摩殿下的心思。他们这些人,对自己掌控不了的,第一次反应是害怕,其次才是厌恶。 其次,李承乾有经世之才,不加税而民富,还擅长制器,精通刑狱、货币之道,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并不比年轻时的陛下差多少。这样的君主,太难伺候了,一旦成势,他们也掣肘不了。 其三,东宫用人,唯才是举,把那些顶着世家帽子,想混从龙之功的人都拒之门外,让他们的子孙没有出路,因此不少人恨李承乾。 其四,与东宫交好的,要么是秦府旧臣,要么是关陇世家,他们他们这些人已经在武德、贞观两朝占尽了风头,再搞一代,百年之内朝廷都不会再有他们立足之地。这些人能不恨吗? 其五,是魏征,这老东西,是谁都弹劾,看谁都不顺眼。芝麻绿豆大的事,也会被他说成天一样大。唯独对太子另眼相看,他是好几年都不弹劾了。再加上魏叔玉在东宫当差,这对外说明了什么,人人都会认为魏征已经站在东宫一头了,那些恨魏征的人,也会恨上太子。 有这五点在,弹劾算什么,欧阳询看,就是出现一股反对东宫的势力都不奇怪! “照信本公这么说,孤还错了不成?” “没错,老臣认为殿下没错,而且老臣相信陛下这么想的。” 对陛下来说,一代更比一代强,才是王朝盛世的保证。 可对那些臣工来说,君主太强,难以揣测,他们的富贵朝不保夕,这并不是好事。蜀后主、晋惠帝那样的,才是他们理想中的君主。 李承乾无奈一笑:“可问题是,孤不傻,跟不会让皇权旁落。所以,只能选择与他们为敌了!” 欧阳询点点头:“从殿下入主东宫的那天起,这就是已经是注定了的!殿下没有退路,要么成为拥有无上权威的帝王,要么妥协成为他们傀儡!” 第209章 请教 做帝王,是门大学问,欧阳询这样的大家在此,李承乾自然要好好请教一番。 中央集权制度最大的体现就是帝位终身制和皇位世袭制上,其主要特征是皇帝个人的专断独裁,汇集国家最高权力于一身,从决策到行使军政财政大权都具有独断性。 汉武帝为什么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汉武帝当时想要把民间的财富,都强制的集中到国家手里来,这样才有实力,能养军队,能养军队才能打匈奴。汉武帝当时本来就是处于分封制的时期,他还想保留住中央集权的地位,那么就必须要想办法来巩固好自己的地位,这样才能够更好的集合全国的力量。 汉武帝在位的时候,很多人还都是战国的老思想,他们就喜欢投奔各个国家的诸侯,然后跟诸侯王们说中央的不是,这样一来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 “独尊儒术”还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就是方便汉武帝可以垄断仕途。隋唐两代为什么重视科举制,与汉武帝时一样,都是为了巩固皇权。 陛下登基以来,也是吸取隋亡的教训,重视人民群众的力量。重视发展生产,减轻农民的赋税劳役。崇尚节俭,节制享受欲望。合并州县,整顿吏治。任用贤才、虚心纳谏。任命了大量的官员,并对地方官员进行监督和考核。他还建立了南北衙制度,使得皇帝能够直接控制军队,保证了国家的安全和稳定。 从秦汉两朝起,结合秦国变法实践打造起来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这种体系下,国家全部大权悉数集于帝王一身,既为维护大一统的中原王朝提供了制度支持,也方便集中力量办大事。 在欧阳询看来,现在的制度就已经很不错了,只要太子能稳妥的保持,大唐一定会再兴盛三代人。“隋氏以主骄臣谄亡天下”,谏官的缺位,见证了隋朝的二世而亡,保证谏官的地位,畅通言路,才是避免大政过失的最好办法。 当然,太子在虚心纳谏的方面,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张玄素,基本上其他人说的话,他都能听进去。 殿下要时刻记得:若位居尊极,炫耀聪明,以才陵人,饰非拒谏,则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 大唐的谏官,大多分布在门下省和中书省。其中,门下省有给事中、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左补阙、左拾遗、起居郎;中书省有右散骑常侍、右谏议大夫、右补阙、右拾遗。用好了这些人,对殿下将来,那可是大有裨益的。 贞观初年,国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对内恢复秩序、促进生产、完善制度,对外常年征战、消除外敌,朝廷在这期间政令发布空前频繁。 但无论哪方面,陛下的决策从未出现过重大失误,这其中谏官的作用不容忽视。 而殿下需要主意的,就是五姓七望,以韦、裴、柳、薛这关中四姓已经是很麻烦了,五姓七望比他们还有麻烦。 崔、卢、郑等世家大族,并且这些氏族由于要保持其血统纯正,所以只傲慢地进行五姓之间的内部通婚,并且以与除五姓之外的形式通婚为耻。这种风气愈加严重。名门望族不仅蔑视诸姓,就连皇权也不放在眼里。 世家大族的自我封闭,也导致了其诸多子弟虽有良好的成长环境,但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真正奋发向上的后辈并不多见。所以,陛下登基后,才大力推行科举制度,提拔寒门士子。 “信本公,你这话,算是说到孤的心里了!” 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上层阶级的豪门大姓,对这一条件特别讲究。不仅“士庶之际,实至天隔”,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室在郡望世家面前,都要矮上几分。“王与马,共天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虽然李氏当皇帝后,但得不到老牌望族的认可。他们依然在暗地里骂李氏是驼李,在他们眼里,李氏皇室就是一个暴发户。 有一次,李世民想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五大姓氏之一的清河崔氏,找来清河崔氏商量。结果没想到,崔氏听到皇帝的打算,想也没想,直接就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直接拒绝了。也正是因为这事,才让陛下下定了决心要重修《氏族志》。 虽然李姓在新的《氏族志》里被抬为天下第一,但是实际效果却不明显,上到士族下到百姓,依然以崔卢郑王李来排名。 所以,摆在他们父子面前的路,便只有一条,那就是加强皇权,还是不断的加强。 “所以,上次的科举,孤向陛下谏言,取士不问家世,婚姻不分阀阅,就是跟他们叫板。” 靠不住,那就干脆不靠了。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等到李唐皇族的实力足够强了,咱们再说,谁才是爷! 打击门阀,扶植庶族,发展科举,整顿吏治,严惩贪吏,拔擢贤才,广开言路,注意纳谏,这条条都是治国之要,也是当下之要。 为了打到这个目的,李承乾什么都愿意付出。大唐可以没有他这个太子,但李家不能屈居世家之下,不能做他们傀儡! 呵呵,“上个月,辅机来送物资,他与老臣说起殿下,总觉得日子不好混,殿下都长大了。” “今天,老臣算是知道了,殿下何止是长大了。老臣相信,等殿下治理天下的那一天,大唐会更好的。” 欧阳询说的是心里话,做太子的,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好逸恶劳,好高骛远,没有章程的瞎来。长孙无忌把太子教的不错,最起码他的脑子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且只要他能一直这么清醒下去,他将来的成就未必会比陛下低。 “信本公,过誉了,孤还差的远呢,最起码比父皇还差不少。” “殿下,莫要着急,慢慢来。你还年轻,总有一天能赶上的。” 第210章 怪事! 指南车由三国时期机械制造家马钧发明,采用齿轮的原理制作,将复杂的差速齿轮组合在一起,这些差速齿轮使机械控制的手指指向固定的方向──南。 这次出征,大军就带了不少,专门为大军指路。但有时也会失效,而且因为体积太大,斥候也没发携带。 现在,闲暇了,李承乾就想着,自己搞一个便携的指南针。 提到指南针,就不得不提到司南,相传战国末,磁山一带的人们发现一种石头可以吸铁。后来根据这一特性将磁石打磨成一把勺子,用于指示南北方向。所以就有了“司南之杓,投之于地,其柢指南”的说法。 想到了“磁石引针”,磁石吸铁,间隔潜应的特性,李承乾就在帐中忙活起来。 但磁石磨针锋,是能指南,然而常微偏东,不全南,这也表面李承乾造的这个失败了。 可他也没有气馁,而是循着记忆不断的常识。先是以薄铁叶剪裁,长二寸,阔五分,首尾锐如鱼形,置炭火中烧之。 烧到通体赤红后,便用以铁钤鱼首出火,以尾正对子位,蘸水盆中,没尾数分则止,最后放在水盆中。 “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欧阳询走了来过。 “指南鱼,也就是新的司南!” 哦,欧阳询对这个倒是挺有兴趣的,扒拉了两下,便让太子解惑,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承乾呢,也是笑着给他解释,“置炭火中烧之”,是使铁磁中的“磁畴”增强。“蘸水盆中”,将加热至赤红的鱼尾浸入冷水中,通过急速冷却让磁畴固定下来。“以尾正对子位,没尾数分则止”,是让鱼尾正对北极且略向下倾斜,是为最大程度利用地磁感应,使之最大程度地磁化。 这种指南鱼“用时置水碗于无风处,平放鱼在水面令浮,其首常南向午也”,需要借助水,将其浮在水面上,鱼头所指方向就是南方。 欧阳询捋了捋胡子:“这东西的确要比指南车方便多了!” 可李承乾还是觉得不够,这种指南鱼放在平时,或者船上还行,要是放在陆地战场,那不成笑话了,谁能碰着盆找方向。 所以,他得制作出一种,适合陆地作战使用的,像火折子一样,随时掏出来就能用。 “殿下,不要急,慢慢来,你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干好,不是吗?” “来,一起用饭,老夫跟你说说,今天送来的奏疏!” 李承乾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便洗手坐在了桌前:“信本公,一块吃,便吃便说!” ......... 长安城出了一个怪事,有传言说枨枨在杀人取其心以祭祀天狗,这件事炸了锅,老百姓家家戒严,甚至有的人家里直接准备上了弓箭。 “什么是枨枨?” “枨枨是传说中取人内脏的恶鬼。山海经载:“阴山附近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当然天狗的谣言过去也有,隋开皇七年高劢上表称:陈氏数年,荒淫无道,国内妖异之事盛行,时常有挖人心肝祭祀天狗的事情发生。 所谓君权神授,只有为君者当政有失,上天才会降下预警,警告当政者。 在百姓看来,枨枨出来取人心脏,其实就是陛下失德所致,这枨枨就是陛下引来的。 “当然,百姓的认识,与实际的情况,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是有人在搞事。京兆府、大理寺、左右武侯齐出,一边安抚百姓,一边追击造谣者。” 虽然至今,没法查证这次谣言是由何人所散播,但一则如此荒诞的谣言,却在能贞观盛世中引起如此大的恐慌,那就耐人寻味了。 正如秦朝时期的“祖龙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谣言也是不稳定因素,是容易引起混乱,甚至动摇国家根基的,所以不得不重视。 道理李承乾自然是明白的,可谁这么无聊,会想用这种手段来污蔑皇帝呢?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贞观初年了,那时候因为玄武门带来的影响,皇帝做事都会留有三分余地,不会做的太过。 但现在,哼哼,不要让父皇找到,否则他三族都得跟着一块走。 欧阳询淡淡一笑:“事情没那么简单!” 前隋的时候,还有童谣呢,说什么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李子结实并天下,杨主虚花无根基。日月照龙舟,淮南逆水流,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这三首歌谣,有多少姓李的大臣被屠戮,就连先帝都差点把命搭上。 可事实证明,又有时候这些谶语也是有道理,就拿现在来说,这天下还不是让李家给站了。老百姓没那么多坏心眼,他们只是看到了谶语成真。自然也就懵懵懂懂的认为,这些都是对的。 “你是说,有人想谋反?”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欧阳询捋了捋胡子。 他一把年纪了,从南陈、前隋,到如今的大唐,三朝走过了,这样的事见多了! 有野心的人,什么样的年代都不会便,他们不会认为大唐有多好,只会认为自己要是做了皇帝,肯定比陛下强。 李承乾点点头:“那父皇有什么特别的旨意吗?” 这个没有,皇帝只是让房玄龄,每日把重要的事,单独写成本子,递到骊山行宫,其他的真是一句话都没有。 不过,欧阳询认为太子不必过分担心,安心养伤即可,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还难不住他。 更何况,对于储君来说,涉及谋反的话题,尽量要少掺和,说不准有什么人使坏心眼,就把这盆脏水扣在了你的头上。 李承乾当然知道,欧阳询是为了他好。但这个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遂写了一个条子,递给张思政,让他去东宫亲军都尉府传令,让谢文远和邱行恭,对此事上一点心,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搞鬼。 “信本公,你放心,孤不去,就是让人查查,仅此而已。” 第211章 金刀之谶 五日后,李承乾得到了一个消息,平原郡公-代州都督-刘兰成,以谋反罪入狱。 李承乾很奇怪,刘兰成官做的不错,进京述职也是吏部让他来的,他谋什么反呢? “怎么,殿下觉得朝廷抓错了?”,欧阳询放下奏疏,沉声问道。 是的,李承乾是没搞明白。这刘兰成啊,是青州北海郡人,出身于青州的刘氏望族。自小熟读经史,善言成败,有军事才能。参加科举考试,考中明经科,前隋时曾担任过鄱阳郡的书佐,后回家赋闲。綦公顺素闻刘兰成的名声,想招揽刘兰成参加义军,并开出了让他做统帅的条件,刘兰成固辞不受。只领了长史的差事,替綦公顺出谋划策。 刘兰成善于用兵,且骁勇异常,没过多久他们的势力便壮大了不止一倍。李密在瓦岗寨时,听说綦、刘的势力,派人来联络。綦公顺、刘兰成久慕李密声望,就拥兵归附,聚义瓦岗寨。 后来,李密降唐,綦公顺、刘兰成也随之而降。归顺大唐后,刘兰成继续领兵征战,武德朝时,累功官至尚书员外郎。 贞观二年,朔方郡的悍反王梁师都,勾引突厥军队在西北边境侵扰。刘兰成命,带兵讨伐。他使用反间计,离间突厥君臣关系,随后领唐军趁势攻占朔方郡的东城,大破梁师都。突厥国发兵来救,又被其打败。遂围朔方城西城。城中食尽,守军杀梁师都投降唐军。刘兰成也因功被任命为夏州刺史,右领军将军。 贞观十一年,陛下任命蜀王兼任夏州都督,但蜀王被李承乾留在京师,并不能去履行职务,所以陛下又令刘兰成为长史,主持都督府的公务。 他这个代州都督,也是李承乾出征高昌后,才当上的吧,前后还不到一年,怎么就涉及到了谋反呢? 欧阳询又看了一眼奏疏:“上面说,是鄠县县尉-游文芝告发刘兰成谋反。” 这个,李承乾就更想不明白了,代州距离长安千里之外,他游文芝一个京县的小小县尉,如何得知刘兰成谋反的!难不成,刘兰成这次回京,专门找他这个小县尉,商量起怎么谋反了!这个游文芝,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就在一老一小挠头之际,邱行恭来了,他是东宫亲军都尉府的副都尉,这事问他正好。 邱行恭无奈一叹:“这个平原郡公,就是嘴太欠了!” 因为枨枨的事,长安城现在紧张异常,到处都有各部的探子,都等着抓到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好跟朝廷领赏呢! 这刘兰成呢,述职完了,要么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朝廷命令,要么就走走瓦岗寨的老弟兄,串串门,喝喝酒得了。大部分的封疆大吏,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可他不得,非得带着他儿子刘昭满大街的晃悠。而因为枨枨的事,长安城里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他们都说自己有惊天本事,可以抓住枨枨,卖符咒、神纸什么,打算大捞一笔。各部的差官们,忙着办正事,谁有功夫管他们呢! 而刘兰成父子,就碰到了一个神棍,还坐在人家摊上,请人给他看看面相。 神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相,又看了看面相,还要了他的生辰八字,竟然说:天下有长年者,咸言刘将军当为天下主。 好嘛!这话可是吓了刘兰成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他当然知道这个神棍在坑他,造反,这不是扯犊子吗?他跟着陛下那么多年,还能不知道陛下对造反者的态度。 可刘公子年少,城府又浅,他竟然符合了一句:“谶言海北出天子,吾家北海也。” 其实,这话分怎么听。谶言说北海出天子,我们家正好也是北海的,说不准还是同乡呢!但更多人会认为,这是刘昭附和谋反之言。 刘兰成当然下吓了,起身就给了刘昭一个耳光,骂他是口无遮拦,刘家早晚要毁在他的手里。好巧不巧,这话让鄠县的差官听到了,回头就告诉他们的县尉游文芝。 这个游文芝早年又与刘兰成有仇,听到这话更是喜出望外,直接就让人抓了神棍,然后提着神棍就去宫门叩请陛下赐见了。 而游文芝也是读书人,能说会道,他竟然给陛下说起了一个很多年前的谶言-金刀之谶。 早在汉高祖刘邦,他用一把“金刀”斩白蛇起义,汉家风范就此树立。因此有了金刀之谶,非刘不王。金刀合在一起,正好是个繁体的刘字,这则谶言对历代帝王影响极大。 西晋末年,五胡乱华,民间出现了一本名为《太上洞渊神咒经》的道教书籍,书中有着这样一则谶语,说 “汉魏末时,人民流移,其死亦半。刘氏五世,子孙系统先基,至甲午之年”,便可“刘氏还住中国,长安开霸,秦川大乐。六夷宾服。” 说白了,就是汉室复兴的意思。 西晋以降的几百间,众多造反者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前赴后继,就为了一句话。 比如北魏,从永平二年到孝昌元年,居然爆发了六次弥勒教叛乱,主事者都自称姓刘。 南朝齐国-萧赜用金柄刀子治瓜,便有臣工进言:外间有金刀之言,恐不宜用此物。由此可见,帝王对金刀之谶的忌讳。 陛下当然也是忌讳这一点,再加上近日长安闹得的那个枨枨,他不得不选择相信,于是定了刘兰成一个谋反罪。 李承乾点点头,接着问:“刘昭,年岁几何?” 邱行恭答道:“九岁!” 啪!李承乾摔了茶盏:“扯淡!一个九岁稚童的话如何能信!这个游文芝分明就是在利用陛下!” 如果这都能当真,那长安城里,那些扎纸帽子装皇上的孩子,是不是全家都要做一个谋反的帽子,夷灭他们的三族。 因为枨枨的事,已然是闹的人心惶惶了,如果给刘兰成定了谋反罪,那岂不是证明了谶语是真的! 李承乾重重哼了一声:“走,我们回长安!” 刚要起身,便被欧阳询拦了下来:“殿下,这事还没有到你出面的时候。来,坐下来,听老臣慢慢与你说!” 第212章 事转 刑部大牢,刘兰成靠在草垛里,一手抚着额,一手摸着儿子刘昭的头。 他想不通,自己从隋末乱世至今,风风雨雨三十多年,两个儿子都搭在战场,最后却因为一个童言无忌,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再听听外面喋喋不休的游文芝一副小人得志模样,他的心里只有无尽的寂寥。是的,他说不清楚,跟不会把责任推到儿子身上。 听到脚步声,刘兰成抬头一看,原来是刑部右侍郎-独孤谋,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他不熟悉的中年文官。 “独孤谋,看在我与你爹在战场并肩作战的情分,给我们父子一碗上路酒。” 是的,刘兰成以为大限到了,他们父子要被明证典型了,上路前,他想让儿子喝一碗酒,晕乎乎的就不会怕,不会疼了。 却不想独孤谋摇了摇头:“刘将军,你想多了。下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东宫的宫相-上官仪。” 上官仪!刘兰成听说过,一日九级,直达储君之面。后生可畏啊!可他是东宫的属官,来这里找他们干什么,难道他的案子划给东宫了? 上官仪淡淡一笑:“刘右率,你自由了!” 什么意思?刘兰成没听明白,要知道他可是钦定的谋反罪,就算太子发了仁心,也没法越过陛下做决定吧? 上官仪笑了笑,告诉刘兰成,陛下说了童言无忌,刘将军公忠体国,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委屈,就与朝廷离心离德。 代州都督,朝廷已经另派人担任,他是回不去了。而正好右卫率空缺,陛下便下旨改刘兰成为右卫率,官职依然从三品,爵位依旧。 “什么,他犯的可是谋反罪,怎么能赦免呢?你是在假传圣旨?”,游文芝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而听到独孤谋介绍他的身份,上官仪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令,表明了自己办的是正经皇差。 “还有啊,驸马爷!本官呢,不知道你们刑部的规矩,但想来法司重地,规矩肯定是森严的。” “这么个小小的县尉,一无圣旨,二不在刑部任职,便可自由出入法司大牢,肯定不合规矩。” “请转告一下贵部的张尚书,就说本官要到御前参他一本!” 独孤谋嘿嘿一笑,参呗,反正又不是弹劾他,而且他和张亮从来就不是一条路,正想看那老小子倒霉呢。 而说完话,上官仪对刘兰成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言明马车已经在外面了,郡公现在就可以和公子回府。太子爷说了,郡公受惊了,可以在府上歇息个吧月再行上任。 “殿下在哪儿?”,刘兰成再傻也知道,是太子把他们父子捞出来的,这可是三族之恩,他必须要当年叩谢殿下啊! 上官仪一边与之外走,一边说话,太子呢,攻伐高昌时,受创颇多,回师的路上还与几股窜境的薛延陀骑兵打了几仗,身子骨累坏了。 回京之后,便去了正在骊山行宫疗养。如果郡公愿意去,他可以安排。 当然,上官仪看了,这个事不急,郡公被羁押这么多天,府上的人肯定都担心坏了,还是应该先回府上,稳定一下人心。 “殿下,为何帮我?” 是,他知道瓦岗寨的秦琼、程知节、吴黑闼等人与东宫的关系都不错。 但瓦岗寨也是分很多帮的,他可不是秦王府出身,是跟着李密过来的,平素与东宫素无来往啊! 上官仪笑了笑:“殿下呢,从不翻旧账,他看的只有军功、政绩。” “郡公的军功和政绩,才是殿下看重的。殿下说,不可使为民抱薪者冻毙于荒野。” 说完话,上官仪便做了个请的收拾一下,请刘兰成父子上车。 上车之后,铁打的汉子也是眼圈一红,刘昭看到父亲如此,也是帮着父亲擦了一下眼泪。 刘昭从来都没见父亲哭过,哪怕是进了大牢也是如此,他却没有想到出来了,自由了父亲竟然哭了,刘昭有些想不明白。 “儿啊,你记住!太子殿下,真是仁义之人,我们父子以后一定要尽心报效。” 刘兰成当然知道,要把一件已经确定的谋反案翻过来有多难,更知道太子为他说话会担多大的干系。 当官的,就是讲锦上添花的,谁特么讲雪中送炭。太子这么做,不仅是救了他们父子,更是救了他们的三族。 理由,却仅仅是因为刘兰成的官箴,这怎么能不叫刘兰成感动呢!而且,像右卫率这样的职位,虽然与他原本的品秩相同,但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太子绝对是够意思的。 ........ 上官仪在刑部办了事,来到了亲军都尉府,进门就看见谢文远和丘行恭在大眼瞪小眼。 “二位,怎么着,闲着没事吗?” 谢、丘二人与宫相见礼,也是摇头长叹。不是他俩不办事,而是这个枨枨,完全就是虚构的东西。 长安城呢,只见风声鹤唳,没见有一个人是因为丢失心肝而死的,这叫他们怎么查? 抓那些人云亦云的百姓,没用!他们都是说个热闹,一点有用的价值都提供不了。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无能,百骑司、都水监、京兆府、大理寺,不都是一无所获么! “就这事?我还以为二位打了败仗了呢!没找到,慢慢找嘛,殿下又没催你们!” 不!谢文远和丘行恭都是摇了摇头,亲军都尉府享受最大的特权,最高的薪俸,穿着飞熊服,却没有为殿下排忧解难,这恰恰是他们无能的表现,辜负了殿下的信任。也没脸去骊山行宫,面见殿下。 “我说你们啊,跟着殿下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陛下从来都是律己严,对人宽。” “况且,这事也并不好办,也不是你们错!” “殿下知道你们俩都是属驴的,所以叫我过来,带你们一起去骊山行宫。” 二人听了这话,更是惭愧了。他们知道,上官仪就是殿下给他们的台阶。 “行了,走吧!都是七尺高的汉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第213章 行宫 骊山行宫-千岁堂 三人一进门,便看到李承乾与一位中年在闲聊,谢、丘二人对视,这人他们都认识,是雍州别驾-卢承庆。 卢承庆出身于范阳卢氏北祖大房,这北州冠族的子弟,怎么会来求见他们呢? “都免礼吧,坐!” “范阳郡公,你们都是认识的,就不用孤介绍了。” “子余,你与他们说说。” 卢承庆应了一声,随即与三人说了说,他来找太子的事。 雍州府与京兆府重叠,治所也在长安,所以他这个雍州别驾也算是京官。枨枨闹得满城风雨,他也是知道的。 但他这个事,的确是诡异,甚至说有些毛骨悚然,所以不得不来骊山找李淳风,到了才知道李淳风进山,只得跟殿下说个分明。 一个月前,他的部下参军-林涛,在西市以东的光德坊买了一处宅子。价钱呢,在寸土寸金的长安,跟白送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林涛是兴致勃勃的搬了进去,可没有两天,他便发现三更半夜突然下起了小雨,隐隐的哭声从地下传来,林涛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叫来了好基友宣禾和尚。可和尚也没办法啊,他们又找了大理寺的差役,结果大理寺的差役在院子里的影壁里发现了一个绿衣女子的尸体。死的时间不长,大概七八天左右。而且,她的心肝也不见了! 听了这话,谢文远和丘行恭都坐了起来,说到这他们就明白了,太子为什么叫他们来骊山行宫了。 “行了,都明白了,孤就不用多说了,去办吧!” ......... 谢文远、丘行恭、卢承庆离开后,上官仪掏出了一个本章递给李承乾。 历朝历代的大治都认为家给人足、斯民小康是天下治平的根本。所以解决边境地区粮食供应的最有效方式是屯田。 府兵制下,府兵和兵募番上和镇戍的时候,衣粮和大部分武器均应自备,旧给身粮酱菜,官健则给家口粮。 朝廷眼下的负担看上并不重,但开拓西州、庭州后,问题便不一样了。从长安到西州,数千里之地,要供给万人的口粮,年复一年,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有的屯田制度有两种,军屯和民屯。军屯:最初起源于汉武帝时期,为了满足西域战事的需要,在边防地区组织士兵进行耕作,以自给自足。民屯则是由曹操推广,通过招募农民进行屯田,旨在缓解农业上的压力。 上官仪认为屯田有三个好处,战不废耕,则耕不废守,守不废战,一也;屯田之吏以为己之乐土,探伺密而死守之心固,二也;兵无室家,则情不固,有室家,则为行伍之累,以屯安其室家,出而战,归而息,三也。 想要把边境巩固下去,屯田、迁民缺一不可。二者应该一起进行,以保证我朝在新占土地上一直保持优越性,起到固化根基的作用。 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惰殰,罢极苦之,这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汉军的屯田制度既保证了汉朝的军事驻守安全,也能满足于地方的粮食供给,因此历代屯田都在边疆等临近战争之地进行。 “这个,你跟陛下说了没有?” “臣是东宫之臣,自然要先奏闻于殿下。” 李承乾点点头,上官仪的治边之策是对的,舟车劳顿与就地取材,完全是两个概念。而且,屯田对朝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行,这个事能办,你看着上书吧!” “还有事吗?” “有。” 吐谷浑丞相宣王独专朝政,并且阴谋袭击出嫁吐谷浑的我朝弘化公主,还把吐谷浑王诺曷钵劫持到吐蕃。 诺曷钵王得知宣王阴谋后,逃往鄯善,因果毅都尉席君买带领精锐骑兵一百二十人袭杀宣王,吐谷浑的大臣-威信王带兵将诺曷钵迎回。陛下又派户部尚书唐俭前往吐谷浑抚慰。 “这个孤知道,百骑破万,席君买堪称世间虎将!” 上官仪点点头,这个人自然是勇猛的,但他的勇猛之余,也有一些小瑕疵。 “什么小瑕疵?” 青丘县公-韩王府长史-崔义玄,弹劾他杀人枉法! “谁?” 崔义玄,清河崔氏的子弟,投靠魏公李密,不得重用。武德初年,归顺唐朝,贞观五年由尚书左司郎中,迁为韩王府长史。 他投靠大唐时,还劝说李密的部将-黄君汉,黄君汉被先帝授上柱国、使持节、总管怀州诸军事、怀州刺史,册封东郡开国公。 黄君汉有两个儿子,黄河寿、黄河上与席君买一样,都是河西军任职,担任骑都尉。席君买的事,也是他二人写信与崔义玄说的。 陛下在前日的朝会上,谓诸臣:朕有二喜一惧。比年丰稔,长安斗粟直三、四钱,一喜也;北虏久服,边鄙无虞,二喜也。治安则骄侈易生,骄侈则危亡立至,此一惧也。 可转身,席君买这事就出了!再加上这段时间,长安城人人晃晃,陛下也是心绪不宁,遂下旨命河西军押解席君买入京。 而这个席君买呢,又是大将军的旧部,随大将军一起征讨吐谷浑,战功彪炳,所以卫公便派人到了东宫,请太子捞人一把! “捞人没问题,可问题是他杀的是谁啊?” 听说是一股归降的马匪。他们原来在河西作乱,被官军围剿,穷途陌路下,向官军投降,因擅长骑射,被河西军收编。 但这股马匪死性不改,当了官军还总是惹事,经常是强买强卖,搞得当地百姓民怨沸腾。席君买也是看他们不顺眼,故而杀了他们两个头领。 “这没什么问题啊?” “殿下,这问题大了!不管他们过去做了什么,都已经朝廷的人了。就算席君买做的对,他也没权力替朝廷做主。” 陛下呢,是那种死盯着军队的人,军队的规矩在他眼中就是大事,是谁都不能踩的底线。而且人人要是都向他这么干,以后还有谁敢投靠唐军。 第214章 盐、咸 上官仪的本章递上去后,李世民做个一个反应,下令把判定死罪的犯人徙至西州,充实边地,判流徙之人充卫戍,各以罪行轻重为年限。 与此同时,高丽传来消息,高丽王武与权臣-泉盖苏文政权,泉盖苏文并设置酒宴,趁机杀死大臣一百多人,并且入宫将王武杀死,立王弟之子藏为王,自己做莫离支。高丽的莫离支,便相当于大唐的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国家军政大权接在他一人掌握。附属国出现了这样的政变,宗主国按礼应该管一管,不少臣工都上书,请陛下出兵,还高丽一个正统。但李世民却一笑置之,并以山东疲惫为由,拒绝了臣工的谏言。 在骊山行宫的李承乾更是嘿嘿一笑,皇帝当然不可能同意了,与百济、高丽、新罗的武器生意做的好好,派兵去打,岂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弘文殿转来一个文书,引起了李承乾注意,是巡查江南的监察御史-冯坂写的。他在奏疏中说,隋唐两朝由于人口集中在关中地区,财政多依赖于盐池,池盐产地多分布在唐属河东、关内和陇右诸道。得益于“皇家不赋,百三十年”的宽松制度,制盐产量大幅提高。于是有了“岁得盐万斛,以供京师”的盛况。然江南漕运畅通后,既增加了东南漕运的经济保障,又推动了盐法改革顺利实施。 他提出,设置盐铁转运使,开始实施“直接专卖”制度。 但无论是海盐、池盐还是井盐,在直接专卖制度下盐的产销形式都是官收、官运和官销。在朝廷监管方面,设立“监院”为盐专卖管理机构;朝廷收购食盐后对其加价出售。 在食盐流通管理的制度安排上,盐户基本上都由盐铁使进行管理,盐铁使在盐产地设置的监院,负责食盐的收榷与出粜,订立食盐专卖价格,统一收购盐成品,一般加价十倍,以每斗一百文左右价格出卖。 直接专卖,说白了就是朝廷控制生产、收购、运输、销售等流通环节,没有商家的参与,通过监院来控制食盐流通的全部过程,朝廷对食盐的产、供、销具有绝对控制权。在这样的制度安排下,盐利收入就从赋税当中脱离出来,与酒、茶等收入成为了财政收入的一部分。 要知道李渊建立唐朝时,所有的制度几乎全部是沿袭自隋朝,即便后期有或多或少的改进,也是八九不离十。而盐在大唐是无税的,因为隋文帝时经济稳定,农业税可以应付财政支出,所以将从北周以来的税盐取消了。 大唐建朝初期,虽然百废待兴,但是整个朝延也是节俭开支,所以也是以减税减负为主,盐业无税也就如此地沿袭下来。而冯坂的奏疏针对盐制的生产、收储等制度。恰恰可以有效的防止哄抬盐价,而设立平盐制度对贫困的百姓也是一件极其好的事。而且,还能扩大朝廷的收入。 所以,李承乾专门写了个条陈,请陛下将冯坂调回来,好好听他说说如何整顿盐政。 这边刚写完盐的条陈,“咸”事就来了。薛万均带着弟弟薛万彻来了! 这次征讨高昌,薛家兄弟来还是很有功劳的,为此李承乾还单独上了本章,请皇后赏赐她们的夫人,这也算是皇家的偏私的恩遇。 怎么着?赏赐数完了,觉得少,来孤这找补了? 再瞧薛万彻,八尺高的大汉,扭扭捏捏的,就把掰兰花指,这让李承乾好是一番恶心。 他这番做做,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种花卉,它的复叶酷似芙蓉枝,点点对称,宛如鸟羽。植株上缀以数朵淡红色的小花,状若杨梅。用手一指,它那羽状小叶便很快闭合,叶柄也慢慢垂下,就象初涉人世的少女,那样忸怩、娇羞,所以它叫“含羞草”。 “薛万彻,按辈分算,孤还得叫你一声姑父,你能像在战场上一样,爷们一点,有话说,有屁放吗?” 薛万均见弟弟这么不争气,也是给了他一脚,然后微微道来。这次出征回来,陛下给了薛家天大的恩典,把丹阳公主许配给了薛万彻,待及笄后完婚。 “是啊,这是好事啊,怎么了?” “这万彻太过蠢甚,公主好像不喜欢!” 哦,听明白了!就是赐婚之后的召见,丹阳公主觉得这个傻大个不好呗,而且让薛家有些下不来台。 “那你们来找孤,是想退婚吗?” 薛万均连连摆手,他们兄弟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敢拂逆陛下的天恩。来找太子就是知道殿下足智多谋,想让殿下给出出主意。 李承乾听候莞尔一笑,敢情拿孤当情圣了! 不好意思,别的忙他都能帮,但这方面,还真是他一大短板,真心是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 不过,他给薛家兄弟指一条明路,去找程家老二-程处亮,这小子哄女孩,最是有本事了,把清河公主-李敬哄的每天乐呵呵的。 薛万彻这棒槌,只要能学会程处亮三成本事,以丹阳的智力,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殿下,这靠谱吗?”,薛万均有些不相信。 李承乾摊了摊手:“你要问孤,我们唐军里谁最能打,孤真不知道,毕竟好男儿太多了。” “但你要问,我朝的功臣子弟中,谁是第一舔狗,那非程处亮不可。” “因为每次看他把清河骗的团团转的时候,孤都有上前掐死他的冲动。” 都说处于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程处亮可是把这条路走明白了,薛万彻要想寻得名师,抱得美人归,还就得找他。 而听了李承乾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薛家兄弟也终于相信了,谢绝了太子留饭,又急吼吼的往长安赶了。 兄弟俩走后,李承乾叹了口气:“孤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会不会遭雷劈呢?” 一旁看书的欧阳询嘿嘿一笑:“宁差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殿下做的没错,说不准过几年,丹阳公主还得来谢你呢!” 第215章 杨尼 丝绸之路的开辟始于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但真正形成和繁荣是在大唐。丝绸之路上有许多著名的城市和地点,如敦煌、安西、龟兹、高昌、热河、撒马尔罕、布哈拉、大食、波斯、拜占庭等。这些地方不仅是商业贸易的中心,也是文化交流传播之地。 双方的使节、僧人、学者、艺人互相进行访问、学习、传教,往来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物品、知识、思想、信仰和风俗,使得东西方文化在丝绸之路上相互影响和融合。大唐实行文化开明的政策,对于国家间的商业贸易给予鼓励,武德年间规定,外来人士想要定居唐朝,需要每年上缴五到十文不等的丁税,经济困难的可以免税。这就让更多人向往长安这座梦想之城。 大食国就是与大唐常有贸易往来的国家之一,大食商人带来的珍珠、香料、象牙、犀角、玳瑁,一时之间风靡长安。 李承乾好吃,所以特意到西市的大食商人处,买了一些香料,回去给孩子们做好吃的。顺便听一听市面上,有关于枨枨的事。 正巧看到宇文崇嗣拦着一辆马车,上面下来一个老尼。 见状,一旁吃果子的程知节嘿嘿的跟李承乾说,这个老尼可不是一般人,乃是隋炀帝杨广的长女-南阳公主。 “谁?” “杨妃的姐姐,吴王的姨母啊!当然,还是殿中监宇文士及的第一任妻子。” 宇文士及因父之功,得到隋炀帝的赏识,迎娶隋炀帝之女南阳公主为妻,拜驸马都尉,迁尚辇奉御。 江都之乱后,宇文士及舍弃妻子,西归长安,投奔大唐,而宇文化及为窦建德擒杀。隋朝的旧臣引见窦建德莫不惶惧失常,只有唯南阳公主神色自若。当时南阳公主有一子名叫宇文禅师,年仅十岁。窦建德派武贲郎将于士澄对南阳公主说:宇文化及躬行弑逆,人神所不容,必须将族灭其宗。禅师虽公主之子,法当从坐,若不能割爱,亦听留之。 南阳公主哭着说:武贲既是隋室贵臣,此事何须见问?于是,窦建德于是杀了宇文禅师。 此后不久,南阳公主遁入空门出家为尼。窦建德失败后,南阳公主将受杨妃要邀来长安,途中与宇文士及在洛阳相遇。 南阳公主决意不与他相见。宇文士及纠缠不休,请复为夫妻。 南阳公主很愤然拒绝了他,公主说杨家和宇文家已然是仇家,我没有与你刀枪向相,只是因为你事情并不之情。 可宇文士及不要脸啊,非要缠着南阳公主,公主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便告诉他,再进一步血溅五步。宇文士及见她说的这样坚决,知道说服不了她,于是拜辞离去。也正是因为南阳公主对家国的忠贞,先帝大为感慨,赞南阳主心逾匪石,杨家烈女。 当然,程知节一直都是瞧不起宇文士及的,记得又一次,他们随在陛下身边在宫中观赏,陛下指着一棵树道:“这是嘉木啊!” 宇文士及便大加赞美。陛下随即正色道:“魏征常劝我远离佞人,我一直不知道指的是谁,如今知道了。” 宇文士及谢罪道:“宰相经常犯颜直谏,弄得陛下手足无措。我有幸在您身边,不稍微将就一点。您虽贵为天子,又有什么乐趣呢?” 在程知节看来,魏征只是穷酸,而宇文士及则是奸佞。他这种人,也能位列正三品,穿一身紫袍,真是国家的不幸。 “行了,鲁国公,宇文士及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臊了臊死了!” “他就是听不到臣这话,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病重了,听说药石无灵。瞧他家崽子这架势,应该是良心发现,想着忏悔了!” 呵呵,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这老程啊,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也正是此时,李愔来了,二话不说,冲着宇文崇嗣论起了拳头,李承乾眼瞅着,牙飞出好几颗,他都替宇文崇嗣疼。 见事情不好,李承乾也给张思政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把蜀王拉回来,皇子亲王当街打架,是会被御史们弹劾不说,让百姓围着看体统也不好。 “宇文崇嗣,回去告诉你爹,死了那条心,姨母是不会去见他的。” “你要是不服,可以再来试试,看看本王敢不敢打断你的狗腿。” 南阳公主也不想把事闹的太大,也不想让外甥受太多的连累,于是赶紧上前去拉李愔。 而正是此时,张思政也走了过来,他嘿嘿一笑,倒是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愔笑毛了。这狗日的是大哥的跟班,他在这,大哥还远吗? 果不其然,他扫量了一阵后,看到了李承乾,也是又踹了宇文崇嗣一脚,放了一句狠话,便带着南阳公主走了过来。 南阳公主看到他这个混外甥,竟然对李承乾毕恭毕敬的,也是很好奇他的身份。而听到大哥两个字后,更是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她也是没想到,竟然会在大街上,碰到妹妹口中的那位鏖战高昌的大唐储君。 而李承乾呢,也是对南阳公主笑着点点头。 “殿,不,李公子,小六还小,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贫尼吧!” 李承乾摇了摇头:“师太言重了,老六也是在尽孝心,虽然方法不对,但毕竟情有可原。” “师太上后面的马车吧,驭夫是我的人,他会把您送到您想去的任何地方。” 南阳公主见李承乾并没有责怪外甥,也是心头一松,双手合十,谢过李承乾后,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而李承乾呢,还没有买完东西,便带着李愔继续逛起了西市,当然作为惩罚,一切都是李愔买单,这是封口费,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李愔也是喃喃咕咕:“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坑弟弟!” 哎,这一点,李承乾必须要纠正他:“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干坑爹的事呢?” 这事要是让魏征知道,不仅李愔会满头大包,父皇也得跟着耳朵遭罪,所以,这是一个孝子该做的事吗? 花他点钱怎么了,这叫花钱买教训! 第216章 埙 回到东宫,看到孩子们手中一个抱着一个埙,李承乾就嘿嘿一笑,随即问他们,知道这东西来历吗? 李象等人皆是摇头,他们就知道好玩,至于这东西的来历,那真是一问三不知。 李承乾也是把他们叫过来,靠在榻上,给他们讲了讲埙的历史和用的方法。 埙是华夏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从有文字记述以来,这种乐器便已经存在了。 尔雅说:烧土为之,大者如鹅,锐上平底,形如秤砣,六孔,小者如鸡子。 埙的样子很多,有梨形、鱼形、球形、笔管形等,制作埙的材料有陶、石、玉、木、象牙等,但大多是陶制的,就是他们手里拿的这种。 秦汉以后,埙在中国的音乐历史上主要用于历代的宫廷音乐。在宫廷音乐中,埙分成颂埙和雅埙两种。埙的气类吹奏技巧有长音、气震音、唇振音。 “来,孤给你们吹一个。”,拿过李象手中的,李承乾便给他们吹了一首小调儿。 太子妃苏蓉,见孩子们都围着李承乾,也是慧心一笑,便坐在了不远的地方。她知道,李承乾和孩子们都需要慰籍,他们好久没这样在一起了。 与孩子们玩了一下午,李承乾早早就躺在了榻上,打着哈气与苏蓉说:“还是家里好啊!母后气消了没有!” 提到这个苏蓉淡淡一笑:“你还敢说!母后说了,等她见了你,就把你的腿打断,看你还乱跑不!” 李承乾呢,当然知道母后是疼他的,更知道一国储君的责任,有些事,他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呢! 夫妻二人正说这话,便进到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家伙走了进来,看到苏蓉便张开手,伸手要抱抱! “哎哎哎,这是我的婆娘,你这厮怎么能随便抱呢?” 小家伙虽然被数落着了,但是却不恼,就是对这他傻笑。 李承乾也是做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苏瑰,你小子混的挺明白啊!” 苏瑰是苏蓉的弟弟,今年只有三岁,他的岳父-苏亶被皇帝调回,在户部当差,所以一家人回到了长安。 苏蓉呢,也是以李医、李厥需要玩伴为由,把他接进了宫。别看他年纪小,可却是个人精,就见了李承乾一面,就知道讨好了。 李医、李厥也是随后而来,李承乾下榻把两个儿子抱上来,把表兄弟三人摆在一起。 “哎,还别说,这让孤想起了小时候,孤、二弟、三弟,就经常被这么放在一起。” ......... 搂着三个小家伙睡了一夜,李承乾起身洗漱,还没有洗完,便见张思政在面前急的直转圈。 胡乱擦了一把,李承乾走了出去:“怎么了?” “殿下,宇文士及死了!” 嗨,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死了就死了呗,他死了别人还不能活了!一个馋臣,死了倒干净了。 张思政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事它不对。宇文崇嗣可是被蜀王打了,宇文士及因为没能见到南阳公主,还被蜀王羞辱了他儿子,惊怒而死! 陛下发火了,把蜀王拎到了承庆殿,非要把他打死,给宇文士及赔命! 李承乾淡淡一笑:“没多大事,打一顿陛下的气就消了。行,这事我知道,孤换衣服去承庆殿。” 来到承庆殿,便见到李世民拎着藤条,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而被他打皮实的李愔,也是紧着给他眨眼睛。 “你们兄弟俩,不用在朕面前打暗号,朕不瞎不聋的,还轮不到你们糊弄!” “老六,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人家宇文家的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那南阳,她愿不愿去,是她的事,你掺和个什么劲儿?” 是,李世民承认,宇文士及这个人,在人品上有些瑕疵。可他说到底,也是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是开国的功臣。 跟着他平宋金刚,擒杀窦建德,又有镇守西北之功,还做过宰相,是国家的功勋。 他就是有一万个不好,也是对李家有功的,就是所有人都唾弃他,李家的子弟也不能折辱于他。 本来,这家伙就没几天了,眼瞅着不行了!他死了,南阳也就解脱了。 可李愔好死不死的,掺和了一脚。这让外面的臣工怎么说,说他李世民过河拆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那家伙多不要脸,父皇不知道吗?” 李承乾瞪了李愔一眼,把他嘴边的话又塞了回去。 从李世民手中接过藤条,递给马宣良,又扶着他坐下,倒上茶。 李承乾淡淡笑道:“父皇,没必要这么生气。宇文士及与南阳公主的事,人尽皆知,臣工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不会过多指摘的。” 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在宇文士及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打投奔大唐的哪天开始,就是与人伦不沾边了。 他难道不知道,南阳公主和宇文禅师还身陷囹圄么,会有生命危险吗?他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为了自己的前途,选择抛弃了。 既然选择了背叛,那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南阳公主不去见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同时这也不是老六能左右的。 先帝和父皇用他,是看中了他的才能,是因为当时的形势,如果不是李家当时需要招揽天下英雄,而是像现在一样据有天下,他这种人还能被启用吗? 当然,他也不是说老六做的没有错。但事既然已经出了,就是打死老六又什么用呢!难道真的让给宇文士及偿命不成。 依着李承乾的想法,多给一点赏赐,让他的儿子不降封袭爵也就是是了。 那宇文家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在隋朝干的那些事,有多少人不齿,有多少隋朝遗老遗少,正等着与他们算帐呢? 现在要是恶了李家,攀扯老六不放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是不是! 这样,赏赐呢,东宫这边出,多给一些就是了,相信也不会有人抓着不放的,这事他们爷三二一添作五的,就算了。 李世民没好气的瞪了李承乾一眼:“你呀,总是有理!” 第217章 举贤 赶走了讨厌的李小六,李世民让李承乾把案上的地图拿来,随即指着标红的几条主干路。 从长安往东经洛阳、汴州达山东半岛;又自汴州北上可到幽州,南下可达扬州。 从长安往西北经兰州,至西州、庭州。 从长安往西南经汉中达成都,由成都可到六诏。 从长安往东北经河东到太原;又自太原经幽州可达营州及东北地区。 从长安往南经襄州、潭州、衡州到广州,又自衡州能到邕州。 这五条主干路,全部铺成天街那样的水泥路,工部和户部那边已经在做方案了。 唐承前旧制,在水陆交通要道上大致凡三十里设一驿站,全国有水驿二百六十所,陆上一千二百九十七所,水陆相兼驿八十六所,共有驿站一千六百四十四所。陆驿备有马,水驿备有船,以供官吏往还和政府文书的传递。只有把这些路都修通了,再加上这些驿站,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才能无限的攀升。 至于李承乾说,要开海运,要实现弘舸巨舰,千舳万艘,交贸往还,昧旦永日的盛况,他便只能拭目以待了。毕竟,他忙不过来,需要太子替他分担一些。 “但是这个西洱河六诏,是朕的一块心病。” 西洱河松外诸蛮,诸蛮七十部,共十余万户,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及蒙舍诏,有杨、李、赵、董等数十姓,各据一州,大州六百户,小州二三百户,无大君长,不相统一。 本来呢,李世民是没拿这些人当回事,因为他们就是一些大小部族,每天内斗还顾不过来,更别说滋饶大唐了。 但自从大唐拒绝吐蕃的求亲后,禄东赞便开始了对西洱河松外诸蛮的攻势,或收买、或武力震慑,他是现在六诏之地,再建立一支吐蕃军团啊! 而一旦让吐蕃统一了六诏,那松州、成都一线的唐军,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一旦与吐蕃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将会非常的被动。 所以,李世民下了大决心,一定要把水泥路铺到六诏,切勿再大唐上演征南蛮而不服的历史。 “说到这个,儿臣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 “隋朝大将-刘方!” 仁寿二年,交趾俚人首领李佛子叛乱。占据越王故城,并派其侄子据龙编城,别帅李普鼎据乌延城。左仆射杨素知刘方有将帅之才,推荐刘方为帅,隋文帝从其谏,诏命刘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率二十营隋军前去平叛。 大业元年,隋炀帝委任刘方为驩州道行军总管,以尚书右丞李纲为行军司马,经略林邑。林邑国王梵志放弃国都逃入海岛,刘方入国都,俘获其庙主1十八人,刻石纪功然后班师还朝。 杨素素来与李纲不睦,战前还告诉刘方,想办法在战时弄点事故,让他死在林邑。而刘方呢,表面上秉承杨素之意,不断屈辱李纲,几乎害死他。暗地里却是与之把话挑明了,而且还派专人保护他,因为他实在是敬佩李纲的刚直。 李世民淡淡一笑:“李文纪是你的老师,你自然是知道那段故事的!” “是啊,放眼隋唐两朝武将,最熟悉那里的就是刘方了!可惜,他死了!” 不不不,李承乾当然不会指着一个死人为大唐做什么。 当年,李纲给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刘方之子-刘通仁。此人曾作为刘方的前部司马,从平林邑、交趾,战功颇多。 “朕知道,后来杨广还让他袭了爵!好像是死在江都之乱了吧,那之后再没听说过这个人。” 李承乾摇了摇头:“许敬宗那种人都能活下来,刘通仁那样的智勇悍将,又怎么回陨没呢!” 李纲老年时,常去长安城西的清虚观,有几次还带着李承乾去过。清虚观的观主-了然道人,常以师待之。 “李文纪是大儒,朕尚且敬着,一个道人何敢无礼!” 话说一半,李世民便顿了一下:“你是说,那个了然道人,便是刘通仁?” 李承乾笑了笑:“当然!” 在历史上,能在西南那么复杂的地方,有作为的人可不多。掰起手指算算,诸葛亮、马援,再往下便只是刘方了。 这个刘通仁十几岁就跟着他爹打仗,又在前部做司马,对那里的山川地理,风俗习惯想来是烂熟于胸了,用他去对付六诏,要比朝廷动用几万大军还管用。 “你过去怎么不说?” “要不是父皇今天说起六诏,儿臣都快把事忘了。” 再这说,人家入了道,出了家,就是想过几天清闲的日子。李纲去看他,是替其父照拂一二,尽一尽老友之情,李承乾就是知道他是隋朝的将军,也不好说什么吧!而且,隋朝的将军怎么了,人家又没有要复隋,只是想着过几天清闲的日子而已。 “清闲?他?不行!” “你既然认识他,这事就交给你来办!朕要用这个人征服六诏。” 李承乾点点头,这没问题。过几日就是李纲的生祭了,他去观里上香,正好跟这位刘通仁将军,好好谈谈。 “骊山那边,搞了快一年了吧!” “你这高昌之战都打完了,他们还没完事呢?” 李承乾就知道父皇一定会问及此事,他更知道李世民心里的小九九,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万一能长生不老呢! 可李承乾也不得不跟他泼一盆脏水,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能长生,始皇帝就不会躺进骊山皇陵了,刘邦也坐不得天下。 他劝皇帝,对那里的东西,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充其量,是发一笔横财。因为那里的青铜、黄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就这?”,李世民挑起眉头,有些不相信,更有些不满意! 李承乾耸了耸肩膀,不满意也没办法,那里这半年抬出来的东西,父皇应该都是知道的,就是造型和故事曲折,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那朕就等李淳风他们把谜团破解吧!” 第218章 大爷 李氏一族的子弟,因为出身武德充沛的关陇集团,因此世出名将。以本朝为例子,李孝恭、李道宗、李道玄、李道彦等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但一颗树节的枣子,总有几颗是坏的,就比如说今天来东宫混吃喝的陇西郡王-李博义,渤海郡王李奉慈。 这两人从晋阳起兵起,就没干过一件正事,家中妓妾数百人,皆衣罗绮,食必粱肉,朝夕弦歌自娱,骄侈程度甚至超过了李渊在大安宫的养老生活。 可不管是李渊,还是李世民,都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俩都是世祖李昞之孙,蜀王李湛之子,李渊的侄子,按照辈分算,李承乾也就叫他们一声大爷。 因为身份过于尊贵的原因,所以李世民特别恩旨,加他们为特进、大宗正。本职呢,什么都不干,就是吃闲饭就行,关键是为了展示他体恤宗室之心。 太子舍人-李安仁(李纲之孙)引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是一阵头疼,这二位可是真大爷,还不把殿下给闹死! 李承乾呢,看到二人来,也是淡淡的叹口气,但还是请他们入座,让张思政给二人上茶。 “两位伯父到东宫,有何指教啊?” 李博义嘿嘿一笑:“太子殿下,大侄子,咱们可是都是世祖血脉,对吧!” 李承乾不明其意,但还是点点头:“那是自然的,两位伯父可是先帝亲侄子。” 李奉慈也是跟着帮腔:“可我们这世祖血脉,要点东西,不过分吧!” 要什么?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倒是把李承乾说懵了。于是,直言与二王说,都是一家人不必绕弯子,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李博义捋了捋胡子:“殿下,你可是还有两个堂兄,赋闲着呢!” 哦,明白了,陇西郡王世子-李长沙、渤海郡王世子-李知本。两个老的进京后,他们便接下在陇西老家守祖祠的活计。 当然,也没什么可守的,有那么多宗室子弟,还有礼部的官员在,他们俩也不用干什么。 在陇西,的确是无所事事。给他们安排一个差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这个没问题,他可以办到。 可两个大爷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如果要官的话,先帝和陛下那,他们就要了,何必等到今天呢! 他们是觉得东宫的商会很不错,让他们小哥俩,在这里面掺和两门生意,弄点金银就算了,当官,可别的,他们没那个能力。 别搞得的跟滕、江、虢三王一样就行,他们俩老头子还想落个耳根子清净呢! 听了这话,李承乾也是一时苦笑,滕、江、虢三王素贪暴闻名,甚至没人愿意在他们府里做官。而官场上也盛传着一句谚语“宁向儋、崖、振、白,不事江、滕、蒋、虢”,官员们宁愿发配到人迹罕至、荒凉的儋州、崖州,也不愿意为李凤三人身边做属官。由此可见,他们的名声,绝对是“有口皆碑”闻名遐迩的。 而其中,以首的江王李元祥,他是李渊的第二十个儿子,这殿下十分的好吃,而且吃的必须要是山珍海味,作为皇室成员来说,他就算是在能吃皇室也能养活的起。 但是这李元祥除了喜欢吃之外,还特别的贪婪,在自己的属地横征暴敛,只要是有一点机会,他就和老百姓们要钱。这也导致当地的很多百姓怨声载道。很多当地的官员都对此表示无可奈何,人家是皇亲国戚,他们不过是升斗小民。 而李世民也听说了弟弟做出的这些事,奈何于玄武门的影响,他不得不有所忌讳,只要皇亲不是犯了谋逆大罪,一般是不会怎么处罚的,所以不断的更换他封地,指着他不要可一个地方的人祸害。 是啊,跟这三位比起来,两位大爷和他们的儿子,虽然是吃闲饭,但最起码没有毁李家的名声。行,这事,他答应了。保证给两位堂兄找个,事少钱多的行业,让他们躺着挣钱。 “那老臣二人就谢过太子殿下了!” “是啊,还得是殿下,知道心疼我们这些老家伙。” 二王告诉后,上官仪看到李承乾揉太阳穴,更是摇头苦笑,他知道,殿下真是愁坏了。但三王的确堵嘴,他只能应称下来。 要说啊,这罪过都是先帝的,你说你好好的养老就养老,生那么多儿女干什么。就是为这些弟弟、妹妹们分土地、授官职,领都督、刺史,陛下平白受了多少指摘。 现在好了,又轮到太子了。而且,这些叔叔们,很多都比太子小,殿下下半辈子,怕是都要给他们擦屁股。哎,都说做皇帝、太子好,可谁又知道他们的难呢! “孤出征期间,江王是不是又惹事了?” 额!上官仪就知道,以殿下的聪慧,肯定是瞒不过的。于是,也只能如实相告。 江王呢,性格贪婪、好搜集金宝,且贪得无厌,在苏州没少作践官员百姓。而且,苏州近海,出产不少海物,因而有不少渔民。 李元祥体态宽大,腰帯相当于十个人的腰围,饭量相当于数人,一顿要吃很多不说,且现在发展到,不是海鲜,他是一口不动的程度。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苏州的官场豪绅,也都为了迎合江王,大量的购买海鲜。 可海上天气变化频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出海捕猎的,但拗不过江王的王命,只能冒着危险出海,所以有不少渔民葬身鱼腹。 结了仇,自然有人要报仇,所谓匹夫之怒,流血五步。便有一渔女,卖身入王府,为父报仇,行刺江王,正好戳瞎了江王一只眼睛。 就为了口腹之欲,丢了一只眼睛,陛下也觉得很丢脸,因而下旨申斥了他,还勒令他不得购买海鲜。 可江王是什么脾气,殿下也该知道,从来都是陛下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遮掩了几天,风头一过,他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吗?这江王叔,还真是给父皇争气啊!” “正好,孤要去视察余杭的船坞,便先到苏州看看,这位爷到底想怎么样!” 第219年 出行 余杭的船坞,已经制造了五艘贞观舰,吴黑闼飞书长安,李承乾早就想去看看了,所以去苏州,也是捎带脚的事。 这次出巡,他也不想把动静闹的太大,便带着太子妃及少量的护卫上路便行。余杭船坞与台州比邻,也让太子妃回长大的地方看看。 苏蓉不放心孩子们,但李承乾坚持,把东宫的内务和孩子们交给薛瓶儿,有她看着,是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拗不过李承乾,苏蓉只能再三叮嘱,薛瓶儿也是再三保证,她才放下心来。 而李世民呢,也真是不客气,直接给李承乾定下了路程,先去滕州-李元婴那,再转宋州李凤处,最后是江王,处理完三王的事,再去看他的战舰。 李承乾能怎么办,只是叹气领命。一行人出了长安,穿过潼关、函谷关,经过洛阳、虎牢,一路向东。 滕州,滕始于黄帝,因境内泉水“腾涌”而得名。历史上,滕州可是有不少名人的,墨子、鲁班、奚仲、孟尝君、毛遂这些人都是滕州人。 秦置郡县-滕县、滕,作为县名始见于册。隋开皇十六年,升滕县为滕郡,郡治滕县,至本朝升为州,治所依然在滕县,属河南道,归徐州都督府管辖。 进入滕州境,李承乾一行人,一边看本地的风貌,一边看地方的吏治民生,还听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落凤山的传说、龙山的传说、四孔鲤鱼的传说、王怪物的故事等等。 还喝了有名的荷叶茶,具有解热,抑浊,解痉,利暑得温,消除便秘,利尿等作用。苏蓉觉得很好,还特地买了好多,打算回京带给帝后尝尝。 路过一个文公庙的地方,见此地香火鼎盛,李承乾也好奇的走了进去。一番打听才知道,这里供奉的是战国时滕国的贤君-腾文公。 这个滕文公,李承乾知道,他两次拜见孟子,向其请教治理国家的办法。在国内推行仁政,实行礼制,兴办学校,改革赋税制度,滕国因此大治。 听来往的香客说,这文公庙是个辟邪去晦的好地方,前隋的时候山东匪患横行,山头林立,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滕州的百姓,就是靠着给文宫烧香,才得以保全,迎来了太平。 如今,滕州来了一位滕王,那真是比马匪还可怕,所以人们就希望文公显灵,把这个贪暴的家伙收了,剩的祸害他们滕州的百姓。 李承乾呢,可以说是看着李元婴长大,这家伙跟李治同岁,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先帝和陛下都很宠着他,也就养了一个坏脾气。 但他是个读书人,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祸害官员也就算了,怎么让百姓也如此的恨他呢? 听了几个人在文公面前祈告的话,李承乾的鼻子都气歪了,李元婴经常在街上戏弄百姓,对自己部下的妻子纵情调戏,甚至曾经试图强占部下的妻子郑氏,但却没有得手,反而被郑氏毒打了一顿,还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滕王之名由此在滕州声名远播。 除了行为荒唐外,李元婴还喜欢大兴土木。无论到哪里,他都要修建滕王阁,以彰显自己的地位和声望。洪州等地都有他的修建的滕王阁。 这次在滕州也一样,他还是要大兴土木,而且对皇帝的警告,他是屡教不改,屁大个孩子,玩出花了。贬谪的圣旨,改换封底,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修房子而已。 大兴土木也就罢了,这家伙还特么好文艺,弄个新化派-滕派蝶画。要是普通的花花也就罢了,用料还非常的考究,佛赤(即金粉)、泥银(银粉)以及珍贵的檀香、沉香、芸香、降香等为原料制成。因此还有一句谚语:滕王蝴蝶江都马,一纸千金不当价。 听了这些,李承乾也没心情再逛了,直接让秦怀玉、尉迟宝琪领队,直奔滕县,他要去滕王府看看,满屋子的蝴蝶,能不能真的飞起来。 看到太子动怒了,上官仪也是紧着劝说,这滕王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一个孩子,身边又没有正值的臣工辅佐,所以行事难免荒诞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先帝的儿子,陛下的亲弟弟,殿下的亲叔叔,我朝讲究八议之说,这议亲议贵,殿下都该从轻处置,万万不可用重典啊! “游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晋王与他同龄,上个月开府后,便进入户部当差了,而且干的很不错。” “殿下,臣有句话您别不爱听。晋王与滕王是同龄不同命。晋王有陛下和殿下的庇护、教导,自然是百无禁忌。但腾王就不一样了。” 皇权斗争自古惨烈,而且毫无人情可严,像晋王这样的嫡出皇子,有父母和兄长的疼爱,自然不会长歪。 但大多数都是像滕王这样的,不嬉笑怒骂,不荒诞不经,那当权的者还能容得下他们吗? 所以,在上官仪看来,对待藩王,没必要像对待普通官员一样,更不该用衡量官员的标准,衡量他们。 “哦,照游韶这么说,孤非但不能罚他,还得赏他了?” 上官仪面不改色,沉声回道:“那得看具体的事,具体来分析。如果,滕王是为了避祸,殿下就该多三分宽容。” 给天子做兄弟不容易,给李世民做兄弟更是难上加难,谁不知道他在玄武门干掉了建成、元吉,还捎带脚把人家的儿子们也一锅烩了。 虽然过去很多年了,时过境迁了,很多人也都不提那档子事了。但对于诸王来说,这永远都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二哥能挥刀解决两个兄弟,就能把他们也解决了。所以,对诸王来说,名声什么都是身外物,有多少人恨他们,骂他们也不必在乎,关键是能不能在二哥手下活下来。先帝的诸位皇子,可都是在这种阴影下长大的,他们怎么能不怕。 李承乾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答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孤还是要看看再说。” 第220章 滕王府! 见到太子来了,李元婴很是高兴,连忙让人去准备酒席,还要把收来的美酒拿出来,他要与殿下把酒言欢。 而李承乾看到一屋子挂的,都是各种蝴蝶的画,也是淡淡一笑:“茂昇,你活的还是这么肆意啊!” 按辈分算,李元婴是他叔父不假,可在年龄上,李承乾要大他们不少,所以私下相处时,也都是以平辈论交。 而这些小叔叔们,也愿意跟太子平辈论交,因为只有他们小,把自己摆的足够低,太极殿的那位才不会主意到他们。 而李元婴也知道太子言外之意,亲自给太子倒了一杯茶,随即叹道:“克绍箕裘,广大祖业,那是陛下和殿下的事,臣就是玩玩罢了!” 这世事沧桑,人事代谢,偶有意外,李元婴呢,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的却是不少。他知道,太子能来,说明又有人弹劾他了。 李元婴是真傻还是假傻,在官场上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真傻,有人说他是装傻保命,就比如上官仪的观点。 但李承乾还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子来了,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有三项特长。第一项特长,就算擅长画画,特别擅长画蝴蝶,由于他的爵位是滕王,所以他的画作被称为”滕派蝶画“。 第二个特长就是修建滕王阁。李元婴到一个地方当官,就修建一座滕王阁。因为他喜好华美的宫室,这个毛病是高祖遗传给他的。 第三个特长,就是好色,别看他年纪不大,跟李治同龄,却已经有大大小小十三房妻妾了。且他从不节制,快乐到死是他的最终目标。 太子要是看在血缘的关系上,容他这个小叔叔胡闹,就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几句。要是不容,就把他流放到烟瘴之地,圈个山头,关起来也行。 李承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如果,这两条都不行呢?” 李元婴叹了口气,他小时候见先帝赐死宫妃,都是用一种无痛的毒药,服下之后,人就睡着了一般。他希望能得到那种毒药,可别用刀子砍他,他怕疼! 哈哈.........李承乾拍了拍李元婴:“茂昇,你多虑了。孤就是来看看,仅此而已。” 不过,李承乾也表明一下自己的观点。真荒唐也好,假求生也罢,劳民伤民的事不要干。听说,他时常拿弹弓去街上打人,以老百姓躲避为乐。 百姓们虽然敢怒不敢言,但背离里都在骂李家的祖宗十八代。损己可以,祸害官员也可以,但百姓是条红线,这是不能碰的。 “是是是,臣知道,臣以后一定改正,绝不给陛下、殿下再惹口实!” “殿下,赏臣个脸面,喝一杯吧!” 李承乾点点头,他知道李元婴已经知道厉害了,否则态度不会如此的恭敬。既然这个叔叔知道厉害了,那他为什么不利用一番呢? 宴间,李承乾与李元婴,坐在一张席上,叔侄俩其乐融融的样子,让下面的官员看的是一阵迷糊,感情太子与滕王的关系这么不一般啊。 李元婴呢,也感到很有面子,全程都是笑不拢嘴,频频与李承乾推杯换盏。 散宴后,李承乾与李元婴一起喝醒酒汤,叔侄俩也随即聊了起来。 对这个想明哲保身的小叔叔,他还是支持的,但招惹百姓,实在不是个趣儿,也丢李氏皇族的脸。 李元婴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不欺负官员、百姓,欺负谁呢? “这山东,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大族吧!” 要说五姓七望,这些大族,李元婴招惹不起,他承认,就算是自己也不敢随便与他们直面对抗。 但其他小一点世家,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琅琊王氏,晋代四大盛门“王谢袁萧”之首,曾经创建了“王与马,共天下”政局,至隋唐以来渐渐落寞。 还有北海唐氏、琅琊支氏、琅琊诸葛氏这些家族,李元婴弄他们,还是手拿把掐的吧! “这些人,惹到殿下了?” 不不不,李承乾摆了摆手,这些家族都是山东望族不假,在山东都算是有一号的,但也不敢招惹他这个当朝太子。 可这些家族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不想着好好溜须陛下,反而是依附五姓七望,充当他们走狗。这多少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陛下呢,统御天下,自然是不在乎他们搞的这些小动作的。但李元婴作为天子之弟,怎么能不为兄长分忧呢? 要说李元婴调戏民妇,陛下肯定震怒,要说他把这些世家的房子点了,陛下肯定也要暗中回护啊!谁能责怪一个真心为他着想的弟弟呢! 蹂躏他们,更能显现出他这个腾王的威严来。而且,太子既然给了他指了路,那自然会罩着他。 要是这么说,他就是可是为皇帝和太子办差了,有这两位大神罩着,那他在山东,还是平趟,谁还能拦得住本王。 “殿下,您放心,臣省的该怎么办,您就瞧好吧!论作妖,臣是他们的祖宗!” 对李元婴的表态,李承乾很满意。所以只是在滕王府住了一夜,第二天就上路了。 上官仪这才反应过来,太子根本就没想把滕王怎么样,他一早就是想打定了主意,想着利用李元婴的浑来牵制、消耗山东世家。 那么接下来的,宋州之行,对于李凤,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被上官仪识破了,李承乾也是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李凤贪暴不差,但他却是一把利剑,用他去对付那些世家,不好吗?” 同样的道理,如果李承乾暗中支持他,让他去对付那些中小世家,李凤肯定跟李元婴一样屁颠颠的去做。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活,而且想活的更好。而对于他们这些亲王来说,只有他和陛下能给予这些。他们为什么不听命呢? “那江王呢?” “李元祥,不一样!” 就像上官仪说的,有些人坏是为了自保,这样的人还可以拯救一下,但有些人是的坏,那真是观音降世,他们也不会悬崖勒马,李元祥就是这样的人。 第221章 余杭 到了苏州,李承乾连面都没露,直接让尉迟宝琪拿着陛下的金令去,褫夺李元祥王爵,以残暴害民为由,押解京师,交宗正寺处置。 随即,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余杭。 余杭郡位于长江三角洲南翼,钱塘江下游,京杭大运河南端,是重要的港口城市,下辖滨江、萧山、余杭、临平、钱塘、富阳、临安七县。 所谓的船坞,就是指修造船用的坞式建筑物,灌水后可容船舶进出,排水后能在干底上修造船舶。作塘承担最直接的造船职能,从造船框架开始,到船只建造完成,最后开闸、蓄水、船只入海等工序都是作塘内开始并完成。 芦荻萧萧,水路纵横,码头密集,七条长长的船坞周围设有七大作坊和十三小作坊,周围还散布着官府衙门、工匠生活区、集市和仓库,斧凿叮当、号子不歇、人来人往。井然有序的开工场面,让李承乾很满意。 地面上最多的就是小车,上面装满了,造船所需的木材、桐油、石灰、蛎灰、生漆、藤、棕和麻等原料。用吴黑闼的话说,日夜不停的转运,经年不断,就是为了敢工期。 贞观舰这样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的大型海船,采用的是木头和铁钉相结合的技术,即在船体的各个连接处,利用凹凸方式相接时使用榫头结合铁钉连接的方法,稳固钉牢连接体。舰体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桅杆上最多可以连五张帆,风帆在强劲的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提升了舰船的气势。 全船共有四层,最底下的一层里面装有土石,为的是压舱、增强船的稳定性,就像盖房子一样,建有基石,以稳固房屋。第二层主要是居住舱室,士兵、船员都住这里,舱房则配置了很多窗户。 第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有两个独立的船舱:最前面未铺设甲板的舱房,设置厨房和储水仓;后面舱房则分成四个隔间,用来堆放货物。第四层是作战场所,作战时士兵居高临下,向敌舰射以弓箭、火炮,投以戈、矛、石器、石油雷。 水手也是原来水师和海边的渔民中招募的,个个都是海里的蛟龙。吴黑闼手里的战舰不多,只能轮流、分批上船训练。 当然,最让他头疼的是,火炮的数量和弹药量,好的炮手都是炮弹喂出来的,要是靠工部拨付的那点,别说做储备了,就是练习够不够都难说。 “行,这都好说,回头孤跟李大亮说,多予你一些。” “来,跟孤说说的船厂,是怎么运作的。” 船厂设工部司负责督察、提举司负责总揽船务、指挥厅负责调度,其下分设木、铁、油捻、帆布等各作坊,各司其职、协同合作。 除此之外,在质量的管控和人员的管理上,船厂配备了一整套机构和完备的检查、监督体系,实施严格的责任制,保证船完之日,编为字号,次第验烙,仍将经造官匠姓名刻于船尾。 且船厂设置了森严的警卫制度,派士兵把守,没有扬州大都督府及船厂联名开具的文书,一律不得入内。船厂周围十五里,全部划入军管。 而为了保证匠人的充足,扬州大都督府的匠户全部组织编制起来,分为四厢,一厢工匠分工制造船木梭橹;二厢工匠制造船木铁缆;三厢工匠是修补旧船;四厢工匠制造棕篷等物。 大船在洪涛的海上中航行,如果船身不坚固,或性能差,或船工驾船技术不强,就很容易被浪推得粉身碎骨或倾覆于海中。所有成型的战舰,都要在入海,经受了一个月的惊涛骇浪洗礼。目前的情况是,贞观舰结构坚固,性能优良,设备完善,绝对是未来海军为大唐开疆拓土的第一利器。 “这样的船飘在海上,船桅大而多,风鼓征帆,乘风破浪,纵有万里航程,往返亦不觉路遥。” 嗯,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他一路走来,最满意的地方,朝气蓬勃,井然有序,这才是大唐应该的盛世气象。 “想不到你吴将军,打仗是一把好手,这造船也是做得有模有样。” “殿下谬赞了,臣就是个长工,领了东家的钱,就得好好干活。” 这余杭的的水路交通,是从京杭大运河上从苏州至杭州的游船,一般是行船,暮发朝至。在这安建船厂,殿下才是独具慧眼。 “好,孤的好奇心满足了。说说余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孤带太子妃去瞧瞧。” 这个,还真问倒吴黑闼了,自从来了这余杭,他是一心扑在船厂上,还真没怎么注意这个。 于是,叫来了参军-顾横,他是本地人,问他最是合适不过了。 顾横也是个伶俐人,见到都督如此抬举他,又是太子当面,当即便夸起了余杭的风景。 碧波万顷的千岛湖、三堤十景的西溪、钱塘江、太湖、瑶琳仙境等等,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半柱香。 李承乾见他这么能说,又是本地人,也就不跟吴黑闼客气了,便指定在余杭的这些日子,便由他带路。 而且地方就是在说他那三堤十景的西溪,从前只是在书上看过,还真没去过。 吴黑闼见这小子有点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也是给了他一脚,顾横反应过来也是连连告罪。 “行了,下去吧,明天到行辕候着就行!” 说话,李承乾便与吴黑闼并肩离开,只留下顾横在原地,用手掐自己的脸,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黑闼将军,你是玄武门之变的功臣,跟着段志玄没少为父皇出力。如今,又为我大唐的海军操劳,着实是辛苦了。” “殿下说哪里的话,臣身为陛下爪牙,为主分忧那是应有之份,何谈辛苦。不过,臣到了这,算是找到下半辈子的归属了,说到这,臣还得谢殿下的成全呢!” 李承乾摆了摆手:“这是将军的选择,与孤何干,孤只是提供一个机会给你,仅此而已。” 第222章 论江南 西溪是由河港、池塘、湖漾、沼泽构成,东晋时期,西溪湿地被发现,成为皇室的猎场,西溪山庄由此而来,南朝历代也以此作为皇家的园林。许多帝王将相、文人名士视其为人间净土、世外桃源,并留下了大批的诗文词章。 六座带福字的桥连接的福堤,东西走向,连接池塘的绿堤,还有水陆交汇,参天树木的寿堤,都是值得一看的景色。 再说整个余杭,可看的不仅仅是西溪,还有西湖。 传说,夏禹南巡,大会诸侯于会稽山,曾乘舟航行经过这里,并舍其余杭于此,故名“余杭”。所以这地方的历史风貌,由来已久,只不过是东晋以后名声才显赫起来。 《史记·秦始皇本纪》说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那是因为西湖当时还没有成形。 汉承秦制,余杭仍称钱唐。到了东汉,复置钱唐县,属吴郡。这时余杭农田水利兴修初具规模,并从宝石山至万松岭修筑了第一条海塘,西湖开始与海隔断,成为内湖。 东晋咸和元年,佛门慧理在飞来峰下建了灵隐寺,这也是江南最古老的名刹。随后有方士-许迈及葛洪等人在武林山下、韬光、宝石山一带进行写书、炼丹等活动,传播宗教,西湖名山胜水也渐次开拓。 隋开皇九年废郡为州,“杭州”由此出现。下辖钱唐、余杭、富阳、盐官、于潜、武康六县。州治初在余杭,次年迁钱唐。开皇十一年,在凤凰山依山筑城周三十六里九十步,这便是现在的余杭城。 大业六年,杨素凿通江南运河,勾连各运河,从镇江起,经苏州等地而达余杭,全长八百余里,就是从余杭的拱宸桥开始的。 坐在车中,瞭望街景的李承乾,淡淡笑道:“顾参军很懂历史啊!” 顾横淡淡一笑,随即拱手:“臣出身吴中四姓的顾家,又在这里长大,故而很是熟悉这里。” 吴中四姓,即吴郡之顾、陆、朱、张四姓,其代表人物分别为顾雍、陆逊、朱桓、张温。崛起于东吴,鼎盛于东晋,中衰于刘宋,终衰于梁陈。 “哎,三百年间,兴衰演变,到现在,吴中四姓已经泯然众人了!”,顾横感叹一声,面带无尽的愁容。 李承乾淡淡一笑:“六朝偏安江左,咸都建康;吴中地迫都辇,有海陆之饶;而商贾并凑,人文鼎盛。好地方,缺少雄略之主。” 永嘉南渡,衣冠来归,君子尚礼,黎庶敦庞,土风清嘉,北方战乱不休,民皆思南,正是大展拳脚之契机。 四姓之衰,就是因为频繁的改朝换代,一批批人频繁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人才就这么消磨在一场场变乱之中。侯景之乱更是使江南的士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吴中四姓走向衰落,张氏、顾氏只有张种、顾野王堪称。 隋的统一,新兴武勋家族和山东世家掌权,又有科举取代九品中正制,吴中四姓的优势尽失,衰落自然也就不可避免了。 “殿下才是真正的博古通今啊!” “哎,过誉了!孤小时候就是跟文纪和司徒读了几本书,与你这样累世典经之才,是比不了的。” “孤听说,张文,朱武,陆忠,顾厚。四家或者江东,现在还有什么贤才吗?” 这话的意思是说张家出文人,朱家出武官,陆家人忠诚,顾家人宽厚。朝廷要开发南方,扶持一些听话的士族是很必要的。 而吴中四姓,有历史、有底蕴,更没出过什么弑君乱国的贼子,扶持他们,可比琅琊王氏这种野心勃勃的家族强多了。 吴横叹了口气:“这江东有土生土长的八大家族与中原南渡的四大家族,共计十二家。” 除了吴中四姓外,还有会稽虞氏:会稽四姓之一,江南门阀士族的代表。虞世南便出自虞氏。 会稽魏氏:会稽四姓之一,会稽魏氏源于汉末魏朗、魏伯阳。魏伯阳是炼丹术家,著有《参同契》三卷。六朝时为著名的门阀之一,进入大唐朝后衰落。 会稽孔氏:会稽四姓之一,会稽孔氏于东汉末年南渡,东晋时期,孔氏由次等士族一跃成为东南豪强,又因晋末与刘裕结交,使孔氏成为南朝吴姓士族中的显贵。刘宋后期,孔氏因参与“义嘉之乱”,受到打击,后由武转文,成为典型的文化世族。 会稽谢氏:会稽四姓之一,与陈郡谢氏家族起名。 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家族世代居住于琅琊临沂,西晋末年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举族迁居金陵。 琅琊王氏江南的顶级门阀士族,晋代四大盛门“王谢袁萧”之首,素有“华夏首望”之誉称。在南朝末年,与很多士族一样走向没落,但依然是一方望族。 陈郡谢氏:陈郡谢氏起家于魏晋时期,在著名的“淝水之战”中,以谢安为首的谢氏家族为东晋大胜立下至伟的贡献,奠定了陈郡谢氏为东晋以及南朝的当轴士族。 陈郡袁氏:古老的家族,以阳夏为世居,之后的袁氏支脉多出自这里。袁氏自汉至陈,代不乏人,为东晋、刘宋、萧齐、梁、陈王朝所重视,保住了高门华族的地位。 兰陵萧氏:开基于东海郡兰陵县的望族,东晋末年就已经为天下门阀,又先后建立了两国,又与隋唐两代都是姻亲,家中子弟皆入卿相之位,堪称现今江南士族的魁首。 总得来说,现在的江南士族,除了兰陵萧氏、琅琊王氏依旧兴盛外,其他诸将剩下的,也就是名望了!而且,科举考试也常常为山东士族压过一头,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才了! “是吗?不见得的吧!吴参军,不就是个人才吗?” “而且,孤的亲军都尉府-都尉-谢文远,就是陈郡谢氏出身。” 什么?吴横简直不敢相信:“文远兄在殿下麾下效力,我还以为他早就,早就没了呢!” 第223章 论商 李承乾是真没有想到,顾横竟然与谢文远是总角之交,既然是这样,他便成全一番,当下让侍卫把前出探查的谢文远叫了回来。 老友重逢,自然是免不了唏嘘一番,且有了谢文远在旁,顾横的胆子也大了不少,话了多了起来。 吴中四姓-顾氏,是越王勾践之后,春秋时称霸一方,后为楚国所灭。楚汉争霸,越王的其中一支后裔-摇随汉高祖刘邦灭秦、灭西楚有功,被汉高祖封为越王。摇又封自己的一个儿子为顾余侯,居会稽之地,并以爵为氏,“吴中顾氏”由此开基。 三国时期,顾氏因辅佐孙氏,显赫一时,顾雍也成为顾家的骄傲。至西晋洛阳三俊之一的顾荣出仕晋朝,但没过多便来了八王之乱,顾荣只得退回江东。以后的东晋、南北朝,直到隋朝、唐朝统一天下,顾氏也一直在风雨中飘摇,变得无足轻重了。 拿他顾横来说,如果不是遇到吴都督,他这辈子怕是也只有做小吏的命,别说参军了,就是主簿也是没他做的。 而说顾氏衰弱至此,便因为那个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陈后主,三十多人在抵御隋军的战斗中捐躯,除了他五爷以几个年幼的弟弟,同辈的人几乎都死了。又休养生息了两代人,现在顾氏的大小房子弟加起来还不足五十人之数。 “妖姬脸似花含,玉树流光照后庭。这个陈叔宝,害人不浅啊!” “孤少时,听过他弟弟陈叔达讲课,他是不愿意提及少年时,随陈后主降隋的事的,降到陈朝他总会跳过去说。” 顾横叹气摇头,那是因为隋文帝数后主二十款大罪没有一条是冤枉他的,后主荒废朝政,宠信妖妃,整日花天酒地,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 极尽奢华,穷人工之巧,栏槛以沉檀木做的,以金玉珠翠装饰。门垂珍珠帘,设宝床宝帐。服玩珍奇。阁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名花。每当微风吹过,香闻数十里。如此奢靡,不亡国还有天理吗? 谢文远笑了笑:“是啊,我小时候也听老人们说过,陈后主的荒唐事。尤其是后主手书招降陈朝未降将帅,此举与刘禅何异!” 不过,要说陈朝,最大的贡献,怕就是开通了与扶南国、干陁利国、林邑国、狼牙修国、盘盘国、丹丹国等国的海路。外交、贸易往来不断。 说到这个,顾横也是来了京师,北方以如仕为荣,但南方的南朝贵族、官僚大都经商,连皇帝也在宫中学做生意。 比如,宋少帝刘义符,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酤买。齐东昏侯萧宝卷,于苑中立市,太官每旦进酒肉杂肴,使宫人屠酤,潘氏为市令,帝为市魁,执罚争者,就潘氏判决 。 宋、齐、梁、陈各代,贵族、官僚经商的事都很普遍,南齐豫章王萧嶷为荆州刺使时,曾禁二千石官长不与人为市。 萧梁时,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也。陈朝时的官员-徐度,也恒使僮仆屠酤为事。由此可知,南朝官僚不经商已成罕事了。 南朝的商业城市最大的是建康。梁时城内有二十八万户,若平均以每户五口计算,可达一百四十多万人。 建康是江南最大的商业城市,其次是钱塘江下游地带的京口、广陵、吴郡、会稽、余杭,北境的寿春、襄阳,南境的广州更是海上贸易的中心。 因为沿海的商业比较繁荣,货币需要量增加,南朝便曾多次铸钱。自两晋以至南北朝,金银的使用又比较盛行,尤其是白银。金银的形式最普通的是饼或锭,另外也还铸成钱形。南朝齐末、梁初时,甚至还有不少波斯银币流入南方。 可惜,这些繁荣的城池,都在一次次战乱、兵乱和改朝换代中泯灭了,现在的南方沿海富裕程度不及从前的三成。 沿海商业倒退,内部城市南方很多都没有开垦出来,丛林和沼泽遍地,说是蛮荒之地也毫不为过。 “那开发南方,子玉有什么好建议?” 顾横想了想,提出了五点,其一,鼓励开垦,扩大南方水稻的种植面积,同时,茶叶、丝绸等的种植也得到了鼓励,先让农业发达起来。 其二,积极扩展制瓷业、纺织业、造船业,南方近海,可以就近生产,发展手工业、渔业,促进海上贸易。 其三,在南方建立书院,系统的培养人才,便于朝廷开科取士,也更利于收揽人心。 其四,区别税制,南方多为沟壑、丘陵,与北方的平原不同,在没有开发出来前,应该适当的减税,以鼓励百姓的开垦热情。 其五,修路!余杭船坞中,有一种建筑材料叫水泥,如果朝廷能把大举修路,畅通道理,那南方的经历也会跟着好起来。 李承乾笑了笑:“你看,谁说吴中四姓落寞了,你顾子玉就是个人才。以孤看来,区区参军,实在是埋没你了。” “这段日子,你好好想,写一个条陈给孤。孤看过后,会替你直接递到御前。” 大唐对人才的态度,从来都是宽容的,别说顾横本就是官员,即便是白身、甚至异族,只要有能力,朝廷一样破格提拔! ......... 当晚,谢文远与顾横在行辕中饮酒叙旧,谢文远还专门叮嘱顾横,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 还特别指名了行辕中的上官仪,那可是从三品的大员,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从三品的吗?就是因为得了殿下的青睐。 再看看他,原本是个一事无成,没人瞧得起的落魄书生,也就是因为遇到殿下,拔其于微末之中,才做了亲军都尉府的都尉。 “文远兄,你算是熬出头了,想当年你在谢家,那是遭得什么罪。如今也是四品大员了,想过衣锦还乡没有?” 谢文远摇了摇头:“还什么乡,我还有家吗?” 爹死了,娘死了,也没有兄弟姐妹,谢家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第224章 陈郡谢氏 东晋时,有两个地方至关重要:一个是扬州,京畿重地、立国根本、赋税依靠、兵卒来源;另一个是荆州,军事重镇、雄兵扼守、北拒胡族、东控京师。世族门阀就是控制了荆州,才得以朝堂的话语权,琅琊王氏的王敦镇荆州、颖川庾氏的庾亮镇荆州、龙亢桓氏的桓温镇荆州。 陈郡谢氏起步迟,负担重,兴起得比较晚,谢安的曾祖父谢缵在曹魏的时候就只是个小小的“典农中郎将”。而士族是有垄断性和排他性的。 摆在谢氏面前的路很少,士族化主要有这么三条路:一是在官场上好几辈都当官;二是在经济上成为地方的强大势力;三是在文化上成为文坛的大家。头两条路都已成定局,谢氏没法改变,能选的就剩第三条路。西晋时,谢衡成了有名的儒者。 但在西晋那个年代,把玄虚宏放当作豁达,把儒术清俭看成低俗,所有在第三代谢鲲开始转而研究玄学,后来在东晋初期又成了“江左八达”中的一员,给谢氏在士族中争得了一些名望。 陈郡谢氏真正在崛起,是因为谢玄打造了北府军,从晋穆帝、晋哀帝、晋废帝、晋简文帝、晋孝武帝、晋安帝六位帝王在位时期,是陈郡谢氏的巅峰时刻。 但站得高也有风险,陈郡谢氏到底没能挺过从东晋到隋灭陈这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由于时势和自身的问题,从高处掉下来了。 南陈那时候,始兴王陈叔陵就觉着谢安墓地风水好,硬让人给拆了,谢氏家族谁也拦不住。想当初桓玄想占谢安的旧宅子都没成,这会儿连人家祖坟都给扒了。 谢氏家族在六朝时期所以能够持续贵显,除依靠家族成员的不懈努力以外,还利用了两个基本手段:一则“宦”,另则“婚”。 宦不用多说,那就是不遗余力的入仕,想尽一切办法的当官。甭管上面的龙椅坐着的是谁,他们都会乖乖跑过去称臣,以保持累士官佐的身份。 婚则是通婚,与河南褚氏、沛郡刘氏、琅邪诸葛氏、泰山羊氏、太原王氏、陈郡袁氏、陈郡殷氏和高平郗氏,颖川庾氏、长乐冯氏等大族联姻。正如世人们所说的那样谢氏,与国为婚者,无问俊庸,皆登显贵。 至于谢氏与皇室间的通婚事例,东晋、南朝宋这两例。因为齐梁以后,谢氏日趋没落,在梁武帝眼中,像谢谟这样的一流高门子弟,竟不及行伍出身张弘策的儿子。 而谢氏真正衰落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东晋末年的一次农民起义-孙恩、卢循起义。孙恩与谢氏素有嫌隙,所以自然要大开杀戒,在那场席卷大半个江南的起义中,谢氏被杀人物之著名者,有谢琰、谢肇、谢峻,谢邈、谢冲,谢明慧等,连谢道韫也几与其夫王凝之同死会稽。 而隋唐以来,谢氏一族,就出了一位大才,那便是有着神射将军之称的谢映登。谢映登十四岁中秀才,后习武,精于弓箭,熟读兵书,十八岁时即文武兼备,远近闻名,随后加入瓦岗寨,做了镇殿将军。 再往后,与秦琼、程知节等人降唐,随李世民东征西讨,功劳颇多。武德八年,他毅然拒绝右屯卫大将军的封赏,急流勇退,追随叔父谢弘前往终南山三清观,正式出家修道。 谢映登的辞官,一直是李世民的一根刺,贞观以来,他曾多次派人去终南山请谢映登出山,并许诺朝中官职,上至仆射,下至诸卫大将军,随卿挑选。但谢映登却不为所动,一直以修道修仙谦辞。 这次李承乾出来时,皇帝派去终南山的人,又一次空手而归。但这次,他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谢弘去世了,谢映登带着叔父的骨殖南下,要回老家安葬。所以,李世民要求李承乾,不管多忙,不管顺不顺路,一定要去一次陈郡谢氏,想尽一切办法,把谢映登请回来。 神射将军的勇武,李承乾自然是听说过的,可他不明白父皇为何对谢映登如此的上心,难道我朝的名将还不够用吗? 李世民是这样告诉他的,名将名帅是够多,可名将、名帅也有老的,也有死的一天。在开国一批老将帅中,以李勣、侯君集最为出挑,将来是可以做柱国之将的。 但侯君集比李勣年纪大多了,一旦侯君集将来上不得阵,唐军的军权便只能交给李勣。 可李承乾能制得住李勣吗? 没有李世民和李靖在后边压着,李承乾很难驾驭李勣。 而要压制李勣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与他年纪、资历、能力差不多的人牵制他。李道宗是个人选,其次就是谢映登。 他和李勣在瓦岗寨的时候,便是一对少年将军,旗鼓相当。而且,谢映登这个人,不幕名利,重义轻利,更受李世民的喜欢。 李道宗和谢映登,不管是谁,都能把李勣看死了,让他老老实实的给我李家打仗,作为李家的鹰犬。 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李道宗一个人还不是不把握,所以李世民才对谢映登如此的锲而不舍。 也正是因为得了皇帝的这道秘旨,所以余杭之行一结束,李承乾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谢家。 谢氏族长-谢湶,听闻太子要来,且派来了专使到府,更是喜出望外,大开中门迎了出去。 可等门外那位朱袍大员转身,看清了脸,他便愣住了。 “你,你是谢。” “本官是东宫亲军都尉府都尉-忠武将军-谢文远!” 谢湶当然认识谢文远,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做了这么大的官,还进了东宫,成了太子的近臣。 虽然他比谢文远高两辈,但人家毕竟是上差,于是也恭恭敬敬的把人迎了进去。 谢文远站在谢家正堂,瞧着里面的陈设,再看看堂上挂着的“山居堂”的匾额,更是轻轻一笑。 “陈郡谢氏,还真是百年不变,是吧,谢族长!” 第225章 神射将军 天使降临,这对谢家来说,可是一件大事。自南陈灭亡以来,谢家还不曾有这般的荣幸,更不要说一国储君亲临了。 只是这个天使,让谢家上下有些很不以为然,谁能想到谢家一个野孩子,竟然在短短的几年中,成为东宫的重臣呢! 别说谢湶想不明白,就是堂外的其他谢氏族人,也是摸不着头脑,这太不可思议了! 而谢文远冷眸扫了一眼堂外诸人,冷冷一笑,曾经这些人在他面前是何等趾高气昂,但现在,只能处于无尽的恐惧中。 谢湶叹了口气:“文远啊,你这亲军都尉府,是个什么地方?老夫孤陋寡闻,真是没有听过。” 一旁的副都尉丘行淹冷哼一声,他呲牙告诉谢家众人,东宫亲军都尉府是太子的亲军侍卫,同时兼有刑狱之权,而谢文远就是都尉府的统领。 谢家的人也都不是傻子,他们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这个亲军都尉府与皇帝的百骑、都水监是一样的恐怖存在。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以谢文远现在的权势,要是跟他们算旧账,报复他们,那可够整个谢氏家族喝一壶的。众人看谢文远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别担心,虽然本将很讨厌你们,但现在,殿下要来了,所以,你们得救了!” 谢文远要求不高,现在立刻按照当年接待宋武帝一样的礼仪准备。因为在谢文远的眼中,太子可比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国之君地位高多了。 谢湶等人都是一脸苦逼,当年为了主持宋代晋,谢氏可是花光了当时一半的产业。而现在的谢家可是不必当年了。现在就是把整个谢家搭进去,也是张罗不起的。 就在众人为难之时,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够了!” 随后,便见一个身高八尺许,头戴道冠,身着丝条道袍,目光神锐,双耳垂轮,颊下三缕美髯的中年从后面走了出来。 谢映登,一个从隋末乱世走过来的少年将军,一弓一枪,战阵无敌,即便是翼公、鲁国那样的猛将,也不敢说能完胜他。 而作为太子的亲信,他和丘行淹都清楚,太子此次不惜自降身份,就是为了这个人。 太子眼中的贵人,可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末将谢文远、丘行恭见过神射将军。” 谢映登走上来:“丘行淹,你这小子如今也成气候后!” 谢映登这话说的,让丘行淹很是无奈,虽然他年龄不比谢映登小多少。可这资历,唉,这东西没法说,谁让他老子丘和是与平辈论交的了。 “是,将军见笑了,末将也只是在东宫伺候着。” 谢映登点点头,又扭头看向谢文远:“我没见过你!” 谢文远淡淡一笑:“将军闻名天下时,下官还在襁褓中,将军自然不识的。” “好吧!不管认识不认识,贫道替谢家说个情,规格降低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谢映登的面子必须给。二将也是点点头,拱手领命。 ......... 三日后,李承乾驾临谢家,简单的与谢湶等人说了几句,便请谢映登单独指教一下道学。 谢映登是何等人物,他当然知道既然李氏皇族以道门为国教,这个太子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向他问道。 他知道,太子是为什么来的。他是奉陛下的命令来的。 “殿下,你可知,如果当年贫道不隐退,现在能做多大的官吗?” 李承乾当然知道,最起码不会比李勣差,而以李承乾的权限,根本没法给他超过李勣的官位。 “将军,孤能问问,你为什么要隐退吗?” “说到这个,唉,其实也简单,就是贫道觉得杀来杀去的没什么意思!” 他离开的时候,东宫与秦王府的两府之争,已经日趋白热化,那场面跟当年的瓦岗内讧,基本没什么区别。 从周天子开始皇权的更迭就没变过,就是你杀我我杀你,除了传说中尧舜时代有那么一会禅让制,没有哪一次的皇位更替不是伴随着尸山血海的。 国家和国家之间、政权和政权之间、甚至于兄弟和兄弟之间,只要牵扯到了皇位,基本上就不要想着和平共处的可能。想要兵不刃血完全就是在做梦。本来,他以为大唐能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 “江湖上的人都说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将军是被伤着了!” “可将军想过吗?如果父皇不做,便没有今日的盛世大唐。而要想子孙不走我们的老路,便只有让大唐继续强盛下去。” 横制六合,骏奔百蛮!除此一条路,大唐没有其他的路走。 去岁,他与侯君集、秦琼攻灭高昌,就是为了这个。是为了让大唐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盛的王朝,所以一国太子也要冲锋陷阵。 “曾经,陛下问孤,将来做了皇帝,要把大唐带来何方?” 李承乾是这样说的:千官肃事,万国朝宗,君臣德合,鱼水斯同。大唐不仅要收回西域,还要征服了高句丽、吐蕃、新罗、百济,还要将回鹘、铁勒、契丹、靺鞨等各民族纳入大唐疆域,甚至远方的国家如天竺、大食、波斯、拜占庭也要臣服在大唐的铁骑之下。让日头所照之地,皆为唐土。 谢映登叹了口气:“你比你父亲的野心还大!你有这样的野心,也必然会做准备。那你会缺贫道这个吗?” 实话实话,李承乾不缺,因为他身边不仅有秦怀玉等二代将军,还把矛头对向了苏定方,还从绛州弄来了薛仁贵,甚至启用了刘仁轨。 但皇帝是有执念的,他对谢映登情有独钟,且与谢映登有同袍之情,他信谢映登,所以李承乾不得不来请。 当然,有谢映登加入自然好,不仅能完成旨意,更是添一臂力。如果谢映登执意不肯,他也不勉强。 可李承乾也提醒他,陈郡谢氏要是搭不上这趟车,怕是就要与吴中四姓一样泯然众人了。 第226章 谢颖! 在谢家下榻,自然要有谢家的人来伺候。李承乾本来是要拒绝,但领头的那姑娘抬起脸来,却让他冷寂的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秦淑,也就是李象、李医的母亲,他的初恋。 是的,李承乾不会认错,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他的心里,他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就在太子愣神的时候,苏蓉走了过来,看到谢颖的脸也是愣了一下。她见过秦淑的画像,虽然李承乾藏的很好,但她还是见到过。 她更知道秦淑与太子之间,是怎样的感情。而谢颖的出现,则免不了让殿下联想到那段青葱岁月。 咳咳,咳嗽了两声,苏蓉坐了下来:“谢族长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本宫和太子习惯自己人伺候。” 李承乾也因为苏蓉的咳嗽缓过神来,也是点了点头,苏蓉便摆手示意谢氏之人退下。 “殿下,这可能是个套儿!谢氏居心不良。” 苏蓉很认真,没人比她更知道,太子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了。而这个女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很有可能是谢氏故意为之的。 以谢氏现在的势力,想要振兴家族,或压过兰陵萧氏,除了与皇室联姻,没有第二条路走。而且,谢氏在联姻方面,可是很有家族史的。 李承乾当然知道,但那张脸确实让他心神有些恍惚,于是也解释道:“或许,只是个巧合呢!” 苏蓉知道,太子能说这话,就说明他起了念头。虽然她知道,身为太子妃,不可能指着太子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主动帮着纳了薛瓶儿。 但谢氏女,她希望太子考虑清楚,千万不要因为一时之念,让别人钻了空子。 李承乾当知道,这世上可以让他完全相信的女人,只有苏蓉一个。既然她不放心,这个谢颖就交给她好了。如果,有问题,再及时处理掉,如何? 太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蓉还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起身为李承乾宽衣。 帮李承乾捏着肩膀,苏蓉问道:“谢将军,答应了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谢映登这个人,可跟朝中那些势利之徒不一样,他不是用名利可以诱惑的。 但李承乾已经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意,也跟他说了皇帝决心,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谢家,他都得好好掂量一下。 “你是说,父皇会杀了他?” “不好说,蜀中七贤的下场,你也看到。有些时候,得不到就毁掉,是天子惯用的方法。” 当然,谢映登也该清楚,陛下请他,那绝对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让一国储君来请他。 《孟子》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李世民一生求贤若渴,即便是曾经给自己造成无数麻烦的尉迟恭,李世民也没有选择追究他的过错,而是将他纳入自己麾下。 因为李世民认为像尉迟恭这样的人,投降了便不会再有二心。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玄武门之变时,倘若没有尉迟恭枪挑李元吉头颅震慑众人,结果是什么样,还不好说。 可求贤若渴,是要有底线的。面对单雄信却被无情杀掉,这便是因为君王和臣子之间的利益没有达成一致。 至于为什么,那还得说单雄信的为人,瓦岗山由翟让、单雄信、程知节等人领导,结果李密上山,单雄信当差就称臣了。 皇帝生性多疑,他怎么坑相信,有卖主前科,弃主前科的单雄信呢!瓦岗寨的人,为什么不拼死为他求情,便因为单雄信拥立了李密,却又因为利益与李密反目。虽然李密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瓦岗寨的内讧,却是因为单雄信与李密的纷争开始的。 “那谢映登呢,他为什么被父皇另眼相看呢?就是因为他不幕富贵?” 李承乾笑了笑,拉着苏蓉坐下来:“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谢映登这个人,出身世家豪族,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跟李勣这种纯粹的草寇出身的将军,最大的不同,就是他通人臣之道,事事都会按照这个规矩走下去。 谢映登的箭术,堪称神乎其技。相传,他能够百步穿杨,射中飞鸟的眼睛,集狠、准、快于一身,天下无双。 虽然武艺无双,但谢映登同样重视智谋,他曾不止一次教导瓦岗诸将,兵者,诡道也。要想打败敌人,就要善于利用地形、天时,设置奇兵,出其不意。 李勣十七岁随翟让上瓦岗,武力,他不是最靠前的,但智谋却是名列前茅,这也让他在瓦岗寨的地位迅速攀升。 而瓦岗寨诸将,唯一让李勣吃不住的,或者说有些畏惧的,便只有谢映登一人。 至于说,李勣为何如此忌惮谢映登,李承乾出京前问过程知节,他也是听说是因为一场战事,当时领兵的是李勣和谢映登。 那一战李勣独断专行,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圈套。是谢映登领着断后的人马,以绝对的弱势兵力,从容用计,击败了他们,解了李勣之围。 自那以后,李勣对谢映登的态度就变了,不在趾高气昂,而是十分的客气。 “英公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苏蓉有些不敢相信。 李承乾笑了笑:“你以为他是卫公啊,一辈子没打过败仗!”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用谢映登来牵制李勣,绝对是个上佳之选。 当然,这是也对李勣的爱护。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制衡李勣,又无法确定他是否对李家忠心不二,那他的下场可就不好说。 这跟对待单雄信的道理一样,对帝王来说,你多有能力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你能为其所用。 听到这,苏蓉也是点点头:“帝王心术,果然不是我辈一两天能理解的。” “哎,高明,你将来也会变成这样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过去,我最大的理想是不想被束缚。可结果,你也看到了。” “有些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第227章 轮事 太子驾幸乌衣巷,这对江南士族来说,绝对是件大事,威力不压于改朝换代。因为自南陈灭亡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江南士族复兴的希望。 所以,这些天来谢家递名帖,通风的人特别多,比过年都热闹。要是换到平时,谢湶还会挺高兴,可有谢文远在他是真高兴不起来。 他这个族长,在谢文远眼里,那真是连屁都不如。前两天想去拍拍太子的马屁,结果门都没进去,就看到了黑着脸的谢文远。 当然,谢湶也知道大伙为什么这么急切,入唐后,江南十二望族的地位近一步下降,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地位永远比不上山东士族和关陇贵族。 于是,江东八大名门望族与中原南渡的四大家族尽弃前嫌,开始紧密联合起来,不断提高彼此的声望,延续他们十二大世家大族的地位。 身为十二家家主之一,谢湶有责任为大伙做点什么,又怕被其他十一家孤立,所以便舔着脸去求谢映登,请他帮忙,为十一家家主求一个觐见的机会。 谢映登呢,本来正在与李承乾僵持,被谢湶这么一弄,他还端着个屁啊!谢氏,唉,他还是道心不坚,始终放不下谢氏。 不过谢映登也知道,李承乾南下的就是要通过皇权拔擢江南士族,以来遏制山东求族。 对皇室来说江南士族,已经是一盘散沙,根基尽毁,对皇权毫无威胁。只要皇室丢一块骨头,他们就个个安心做狗。 且能立功,爵位崇重,善事君父,忠孝可称,或道义清素,学艺通博。 “且能立功”,“善事君父”,只有遵循皇权意识形态,能够为朝廷所用的人,才是李氏需要的人。李氏不要门阀,要得是奴才! 而且,还给奴才起了一个很酷的名字叫“天下士大夫”!所谓天下士大夫,就是没落的士族和离土离乡的士人。 关陇贵族与李氏皇族休戚与共,紧密相连,且东宫的正妃出自关陇,太子自然是随行就市,与关陇贵族修好,辅助皇权。 而山东士族,是皇权的敌人,皇帝要打击的对象。江南士族,是皇权的朋友,是可以拉拢团结的力量。因此,提拔和支持江南士族,削弱山东士族,已经是李唐的一条基本国策。 谢映登叹了口气:“堂兄,你可想好了,这一步迈出去,江南士族就要做狗了,谢氏的门楣,从此不在清尚。” 谢湶叹了口气:“贤弟,做狗也比吃不饱强吧!你在终南山修行,不在家,不知道谢家的难处。” 北朝末年和隋唐以来,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平分秋色,吃的那叫一个干净,连残羹剩饭都不愿意留给江南士族。 有唐以来二十余载,江南入仕者尽有四十余人,科举中的进士不足五人,五品以上,那真是一个都没有啊! 哦,不对!有一个,那就是谢文远。 可他这个四品大员,还不如没有呢,搞得他现在晚上都睡不着觉。 谢映登长叹一口气,江南士族子弟的入仕、科举之路,可是要耗尽家族几代人的积累,他们的一切也都将只来于皇权恩赐。一旦失去官职和仕途,他们将一无所有。面对皇权,他们永世为奴,并为奴隶身份沾沾自喜。 谢湶不得不说,谢映登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现在的人都以士族姓氏为重,推崇崔卢等高门,即使有的家族衰落了,但在联姻上仍然抢手。 王公之女,即便家族没落了,女儿也不愁而嫁不出去。而他们江南士族,唉,不好说了,想跟那些丘八结亲都难啊! 唉!叹了口气,谢映登点点头:“好吧,贫道帮你去说!” 而李承乾也是真给谢映登面子,他一句话,太子就同意了,不仅同意了,还亲自见了吴郡顾氏、吴郡陆氏、吴郡朱氏、吴郡张氏、会稽虞氏、会稽魏氏、会稽孔氏、会稽谢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十二家家族。 而对于除兰陵萧氏外,其余十一家饿坏了的家族,也撒了一波皇恩雨,每一家可选十位子弟入仕,二十位子弟入国子监学习。 这一出手,就是一百一十位官位,二百二十个国子监的名额,谁还能说太子不是礼贤下士。 十一家世家都被乐呵呵的打发了,大伙对谢湶这个牵线人更是感激不尽,瞧他们一个个传来眼神,谢湶的心里简直比吃了蜜都甜。 可当他的目光对上谢文远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怎么忘了这个家伙,奶奶的,这小子可是记仇的。别因为他,别人都成全了,自己的谢家却被害了。 而太子与诸族长高谈阔论的时,谢映登看到谢湶那窝囊样子,也是暗叹口气,把谢文远叫到了一旁。 “贫道听堂兄说了你的事,我知道谢家对不起你。可你也得清楚,世家就是这样的。” “如今,你已经是四品大员了,将来一身紫袍,甚至直入三省也未必不可能。” 谢映登说的是实话,作为东宫的重臣,将来太子登基,谢文远的前途不可限量。他现在已经是谢家需要仰视的存在,何必与蝼蚁一般见识呢! 昔年,皇后与长孙无忌被长孙家赶出家门不得不托庇于高氏,但二人屹立于权力之巅时,却没有抱负长孙家,时人皆称其善。 “末将没有娘娘、司徒那般高义!” “可你也得想清楚,你要是灭了谢家,你在太子眼中还会是现在这般地位吗?” 谢文远当然知道,谢映登不是开玩笑的,他真这么做了,殿下只会认为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谢文远这辈子,除了爹娘,心里最重的就是殿下,他是真不愿意让殿下失望。 思虑片刻,谢文远长叹口气:“好吧,我可保证不会刻意去报复。” 但有句话,谢文远得先说明了,谢氏最好安守本分,不要想着对殿下不利。否则,便不要怪他的诏狱心狠手辣了! 谢映登笑了笑:“那是自然。” 第228章 有问题吗? 乌衣巷,自王谢两族在此安家后,这里便成为江南高门士族的聚居区。因两族子弟都喜欢穿乌衣以显身份尊贵,因此得名。 昔年,南朝时,乌衣巷门庭若市,冠盖云集,人才辈出。 看着有些冷清的乌衣巷,李承乾不由吟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门阀衰落啊,王谢两家的堂前紫燕,而今也飞入寻常百姓之家。 谢映登捋了捋胡子:“家族兴衰,都是天道有数,这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陇西李氏并非魏晋旧族,在汉魏晋门阀形成时,他们还是寒门。十六国时期,陇西李氏借助乱世崛起,李暠建立西凉,李宝建立伊吾西凉。 到了南北朝时期,陇西李氏才蝉联圭组,世为显著,成为中原五姓七族之一。以至隋末,异军突起,数年而据有天下。 “两次破败,李氏蛰伏数百年,才有了今日之盛。殿下是怕有第三次吧!” 李承乾点点头,凡事有一二,但绝对没有三四。李氏做了皇族,便没有回头路走,只能把这个国家推向鼎盛。 建海军,造船坞,只是第一步,开发江南的路还长着呢!像邵州-郭桓,他就早早奉了自己的命令,在开发邵州。 现在的南方,森林密布,沼泽遍地,炎热潮湿,遍布瘴气,蚊虫蛇兽到处都是,环境非常恶劣,完全不能与中原相比。 汉朝时,铁器的普及,南方的用斧头和铁质农具砍伐森林,修坝开渠,垦荒种粮,经过几百年才在南方地区形成大片农耕区。但为开垦江南,也有无数人死于疟疾瘴气,可以说殊为不易。 魏晋南北朝,君主多偏安一隅,他们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长江沿岸,其他的地方,仍然处于蛮荒状态,甚至连南边最大的广州周围,也是烟瘴流放之地。开垦是第一步的,开垦必须要有合适的农具,所以李承乾让工部打造了一批“曲辕犁”。 又让张宝相在定襄弄了几千条头,进行鼻环穿刺,驯化为耕牛。可惜鼻环的成功率不高,十头牛也只有两三头能活下来。不过,随着技术的成熟,耕牛会越来越多。 大唐的百姓都是勤劳的,他们缺的只是趁手的工具和牲畜。李承乾会按部就班,把这些东西都给他们都备齐了。再用一些适合的官员,江南早晚会开发出来的。 谢映登摇了摇头:“未必!殿下想的太乐观了!” 且不说些沟壑、森林开发出来,要多少时间,就说这些崎岖的大小道理,常年下雨,泥泞不堪,殿下有再多的东西,怕是也不好运进来吧! “那将军改去看看余杭的船坞,船坞的房子,以船坞为中心到余杭城的五条路,皆是用水泥修筑的。” “就算将军力大无穷,挥刀来砍,怕是上面只会留下星星点点的斑痕。” 要致富,先修路!今年,朝廷修路是大的工程,所以关中、洛阳等地的水泥作坊是指不上了。 李承乾的意思呢,是扩大余杭船坞的水泥作坊,大量的招募工人,路修道哪儿,作坊便就近撒在哪儿。 谢映登相信李承乾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说有这种材料,那就一定有。 但这修路,可是要不少钱的,朝廷修路的重点既然不在江南,那殿下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呢! 钱? 呵呵,“将军,钱财是小道,不值一提。孤向你保证,只要是需要,要多少有多少。” 谢映登看出来了,李承乾是真的用心了。魏晋南北朝四百余年,多少皇帝、太子、亲王,他们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皇权争斗上。 真心想开发江南的,敢花大本钱的,李承乾倒是头一个。谢映登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太子,的确是李氏皇族的福分。 他的作为,不仅能开发江南,让江南的无数百姓受益,更能彻底收服江南的人心,为李氏皇族的统治添砖加瓦。 “贫道多问一句,殿下就这么出来,不怕你回去后,家没了么?” 十六国时期,被立为太子的有二十八人,成功继位的只有四成。南北朝时期被立为太子的有三十三人,成功继位的勉强超过一半。 南北朝刘勋死因不明;南北朝刘伟之被刘骏所杀;萧大器,被侯景派人杀害;萧圆照梁元帝活活饿死;萧方矩:西魏攻陷江陵,与父亲一同遇害; 萧方智:梁朝灭亡后,被陈霸先杀害;陈至泽:陈国灭亡后,入长安被杀;拓拔晃:宫廷政变后受牵连,被杀;元长仁:高洋篡位后建立北齐,被杀,高百年被高湛虐杀。 隋朝的杨勇、杨昭,到本朝的建成,全都是死于非命。李承乾凭什么保证,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弟,不会抄了他的老窝呢? 做太子啊,比做皇帝都危险,是什么给他这样的胆气,让他不在长安看着自己的储位,跑到江南来! 如果家没了,那他开发江南的计划也就破产了,昙花一现,对江南基本没什么帮助。想办成一件事,是要保证政策的延续性的,如果李承乾没了,那一切都是空谈。 李承乾呵呵一笑:“将军,刘子鸾临死前说愿身不复生帝王家。你说的这些,都没错!” 李承乾与他们那些太子有些不一样,他们啊,都是盯着皇位的,等着老子死了,自己好上位。 他跟皇帝之间,有约法三章,如果皇帝觉得他做皇帝不够格,或者担心自己的权力过大,那便降封他为亲王,封东宫的皇孙为太孙。 皇帝呢,需要保持皇权的高度集中,李承乾呢,也早晚要把皇位传给儿子,所以中间的过程不重要。 如此一来,他与皇帝永远不可能因为利益冲突而反目,这东宫自然也就稳当了,也不会发生谢映登担心的事。 “这太子,还有这么当的?不想着当皇帝,想着当太上皇?” “为什么就没有呢?这矛盾吗?不矛盾,所以没问题的!” 第229章 狂妄 顾横向李承乾举荐了一个人,乃是吴中四姓之一张氏的子弟,名曰张远。 这张氏家族,可是个能文能武的家族,刘裕崛起时,张氏开始走军功之路,由齐入梁 ,吴中张氏未能保持军功家族的地位 ,开始复归于文,以学尚风流,享誉江南。 张远呢,不仅精通玄学、史典、更是个放荡子,不愿意入仕,喜欢混迹市井,与贩夫走卒为伍,因此一直被江南世家子弟为耻,因此不知道挨了他爹多少藤条。 可他呢,依然是死性不改,依然每日在江松酒楼,与一些商贩走卒,喝酒聊天,插科打诨。 顾横之所以举荐他,便是因为这家伙是个活经典,六朝以来江南的所有财税之政,都在他肚子里装着! 有了他,李承乾想开发江南,那便是如虎添翼。 而来到江松酒楼后,李承乾与谢映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做了下来,看着放荡不羁的张远,给周围那些人讲故事。 “《韩非子·显学》里更是说得明明白白—“虞夏二千余年!” 相传,虞朝最后一位君主是舜,舜帝在位五十年,最终把帝位让给了大禹,“禹传子家天下”,最终有了夏王朝。 这个虞朝建立过程就充满了血腥与暴力。虞舜在位期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不仅杀害了自己的弟弟-象,还流放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商均。这种兄弟相残的行为,让虞朝的百姓无不感到恐惧。 再者,虞朝的社会风气也是极其压抑的。在虞朝,人们的言论自由受到严重限制,任何对君主的质疑和反对都会被严厉打压。这让人们生活在恐惧之中,也对虞朝的统治深感厌恶。 还有,虞朝的军事扩张也是极其残酷的。虞舜在位期间,他发动了多次战争,征服了许多部落和小国。这些战争不仅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也使虞朝的国力严重衰退。 谢映登抿了一口酒:“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承乾也是嘿嘿一笑:“秦朝就有指鹿为马了,这新鲜吗?” 这是说虞朝吗?分明说的就是陛下。这种映射朝廷的事,也就是在这说说,要是换在长安,管他是什么世家子弟,早就扔进京兆府的大牢了。, “李公子是怕人说?” “不,我一点都不怕,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含沙射影。” 皇帝做了,从来没有想着遮掩过,史书也大大方方的写上去了。但这不代表别人可以拿皇帝来打趣,或者说不是什么都有这样的资格。 这个张远啊,是有些才华,可有才华的人身上的毛病也都不少,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猖狂。而且是猖狂异常,狂到没边了。 李承乾打了个响指,窗外的谢文远便站了过来:“你是坐地户,这的人头熟,便交给你了!” 谢文远跟着李承乾也有些年头,当然知道太子的意思,点点头,便给手下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跟好太子和谢将军。 .......... 半个时辰后,头上的袋子被摘掉,张远也是有点懵逼,可看到谢文远后,嘴便撅了起来。 “文远兄,都是弟兄,你不能做了官,就这么摆谱吧!” “你要想兄弟了,就招呼一声,没必要用这种方法请吧!” 呵呵,谢文远淡淡一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张兄,你的嘴,还是欠啊!” 隋朝-宋国公-贺若弼,资历老,功劳大,杨广命人制造了一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帐篷,招待启民可汗及其部众。 贺若弼认为这太过奢侈,与高颎、宇文弼等人私下议论,结果呢,贺若弼与高颎、宇文弼等人被一块诛杀了。 南陈的大臣傅縡,对陈后主的荒谬行为实在忍无可忍,就当廷劝谏,说百姓已经穷的活不下去了,早就怨声载道,再不改变,国家就有倾覆之危。 陈后主最恨有人敢于直谏,恼羞成怒之下,竟残忍地将其磔杀。大臣们对此噤若寒蝉,从此再也无人敢于劝谏了。 “你是想学贺若弼,还是傅縡啊?” 张远当然知道,他是凡了什么事,要不是看那位公子器宇不凡,他还不讲虞朝的故事呢!他就是想看看,那位太子气度如何? 现在看来,平平常常,这几句就受不了啦,如此心胸如何驾驭万乘之邦。 全无心肝的陈叔宝,是亡了国!但他在绘画、诗文、音乐上的造诣,倒可以称为一代大家。 谢文远伺候的这位,会什么啊?不会是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吧! 对张远的诘问,谢文远淡淡一笑:“你呀,真该把酒戒了,去关中走一走!” 所谓不知者不罪,张远可以不清楚太子的实力,但只要他进了关中,就该知道殿下的名声有多好。 一个太子,让所有的官都说他好,不是本事,但让所有的百姓都说他,却是难了!殿下恰恰就是做到了这一点。 而且,在张远眼中,这个只是占着嫡长位分才当上太子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无能。 高昌国,说是侯君集灭的,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是太子之谋! 谢文远是亲自经历过那场战事的,太子的能力,他最是清楚不过了。他能走到今天,还真不是靠陛下。 张远要是不信,可以去余杭的船坞看看,看看贞观舰,那个庞然大物,看看上面的贞观炮,张远就该明白了,太子不是他想的那种自幼长在深宫之中,不懂得民间疾苦,心眼还小的纨绔。 “哦,这么说,还是小弟意会错了?”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那文远兄可不可以把小弟放了?” 谢文远笑着摇了摇头,他了解张远,因为少年时见过了叔父被冤杀,所以便淡了入仕之心,只想逍遥过完下半生。 但没办法,顾横那家伙嘴快,把他卖了,向太子举荐了他,如此就是谢文远想放,也是放不得的。 “我说的嘛,怎么被你们盯上了,感情是顾老六把老子卖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这也算是帮你!” 第230章 狂士 张远没办法,只能任命的跟谢文远走。 当然,他的心里是不服的,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太子把他赶走。 东汉时,佛门传入中土,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兴盛起来,寺院经济也跟着兴盛起来。 由于佛门受到统治者的扶持,寺院经济拥有很大的特权。名寺大刹实际上也是门阀世族的一种特殊形式,不过他们不是世俗门阀,而是僧侣门阀。 北方的统治者,以佛是戎神,对佛门有特殊感情。后赵的石虎甚至说:朕出自边戍,忝君诸复。至于飨祀,应从本俗。佛是戎神,所应兼奉。 就是因为这些人想用佛门的经典驯服百姓,提倡佛学,所以营造了佛学氛围,因此百姓因澄故,多奉佛,皆营造寺院,竞相出家。 南朝的徐陵还列举了做僧的十个好处,寸绢不输官库,升米不进公仓,家休大小之调,门停强弱之丁,鼓励百姓投靠寺院。 北魏末年,僧尼二百多万之众,几乎都是为避役调逃到寺院里来的。魏末和北齐时期,是北朝佛门寺院最盛的时期。仅洛阳一地,就有佛寺一千多处,夺民居的三成之多。 当然,南朝也不差,自桓冲命昙翼法师渡江造两二寺以后,晋、宋、齐、梁、陈氏常及万僧。王公贵族和豪富人家,争先修建佛寺。 太子呢,别的方面,他是还没看到,但是江南的佛门,与东宫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就说谢文远提及的那个余杭船坞,人家佛门是出钱又出力。 张远不知道太子是用什么条件说动的佛门,但他知道和尚多是势利之徒,这样的僧侣门阀做交易,无异于与狼共舞,与虎谋皮! 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是谁教给太子的?这是害大唐么! 而且,帝王、储君迷信佛法,可是有惨痛教训的。 梁武帝-萧衍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他对佛学的沉迷,甚至到了舍身忘我忘国的地步。 他著佛书数百卷,创三教同源说,认为儒、道皆源于佛教,应依附于佛教。 萧衍三次到同泰寺,入法座,阐讲《涅槃经》、《般若经》、《金刚般若经》,然后,又三次舍身佛寺。 第一次舍身是在同泰寺,萧衍还郑重地召开四部无遮大会。随之身披法衣,宣布舍身佛寺,遁入空门。 皇太子、群臣纷纷跪进谏阻,最后用钱一亿万的巨资才将萧衍赎身,舆驾迎回皇宫。 同年九月,萧衍第二次舍身同泰寺,群臣又以钱一亿万奉赎皇帝菩萨大舍。僧众默许。可萧衍舍不得,直至群臣三请乃许。 到了太清元年,萧衍第三次舍身,朝野惶惶,百官震惊。因为他们知道,国库几年的积蓄又白费了,群臣再次以钱一亿万奉赎皇帝菩萨。 虽然这次,萧衍是从了诸臣之愿,但他奉佛之心,却是比从前更虔诚,役大量民力造十二层高塔,累死累兵者甚多。 由于萧衍推崇佛教,佛教再度进入鼎盛,寺庙庄田遍及全国,寺庙达二千八百余所。甚至为了造浮山堰,不惜淹没的寿阳城。 结果,堰成又溃,百里境内木石罄尽,死者相枕于道。两年后,淮水猛涨,大坝又被冲毁,如雷的涛声远播三百里,沿淮十余万人葬入滚滚洪涛之中。萧衍就是因为太心佛了,所以失了人心,最后竟然饿死于净居殿,连口蜜都吃不上。 瞧张远这痛心疾首的模样,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李承乾还真被他骗了。 “萧衍,是吧!你说少了!既然要借古讽今,那就得说全了啊!” “来,孤替你补上。” 汉明帝刘庄是传入佛门传入中土后,第一个信奉佛法的帝王,刘庄求佛的故事,也被称为永平求法。 隋文帝杨坚,他与佛门的渊源就更深了,他是由僧人养大,十三岁才回到父母身份,对他来说佛门就是他的家。 然后是隋炀帝杨广,受杨坚和独孤皇后影响,他也是佛门的忠实信徒,还做晋王的时候,便请了智一大师为他授菩萨戒,号“宗智菩萨”。 当然,他们四个,都是比较有名信佛帝王,其他的嘛,多多少少不值一提。 李承乾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信佛学,而李承乾要的是佛门的钱。钱嘛,谁都一样!对李承乾来说,从和尚手里拿钱,要比从百姓手里征税强的多。 “殿下不怕反噬吗?” “怕?你觉得,他们能胜得过朝廷的刀吗?” 佛门呢,有多少想法,李承乾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他就知道一点就行,那就是顺着我。顺着我,就能生存,不顺,那真是连立锥之地都不会有。 让他们为余杭的开发,做一点贡献,那才是给他们脸上贴金呢,是给他们面子!所以,他们就必须得兜着,就这么简单。 现在长安、洛阳、苏州、扬州、成都、广州都是所在地域内的商业中心。而李承乾认为南方近海,不管是发展海军,还是发展海上贸易,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南朝时,官僚贵族是拥有大量的土地者,他们的利益是不能动的,而盘剥百姓也会造成统治不稳的问题。所以当时南朝的很多财政收入与孙吴走的是一个路子,就是从海上贸易当中得利。大唐是包容开放的政策,所以能为海上贸易提供良好的条件。而李承乾呢,就是要用海上贸易,来增加国家收入,从而减轻百姓的负担。 张远是江南人,他自然知道南方海上贸易,是从汉朝便有了的。虽然南朝的时候,历代多有依赖海上贸易,但从为对海上贸易重视到这个程度,甚至一国太子都亲自来检视。由此可见,朝廷这次是玩真的了。 “可殿下,张某不过是个浪荡子,没什么才能,也不想有什么仕途,您看,能不能把我当个屁。” 李承乾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门:“门在那边,张公子请便,我们李家从不强人所难!” 第231章 回转 离开建康,李承乾一行人便转而来到了邵州。 邵州古属荆州,晋武帝司马炎为避父司马昭之讳,改昭陵郡为邵陵郡,改昭阳县为邵阳县,入唐后改为邵州。 邵州刺史-郭恒,可是李承乾的老熟人了,当初长孙顺德把他引来时,便是因为土龙皮,进入了他的视野。 现如今,经过了几年的发展,果子已经成熟了,李承乾这次来,就是来检验果实的。 《周礼》记载:“凡冒鼓必以启蛰之日”。这种冒鼓就是土龙皮制造的。比较有名的像搏拊、朄鼓、鼗、应等用的都是土龙皮做鼓面。 现在,到了李承乾这,却改做了包包,而且是大小不一,形状各类。 女人,对包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太子妃-苏蓉和她的一众侍女,都沉溺在包包的海洋里,跨上包包的表情,比过年了都高兴。 李承乾呢,则是与郭恒喝茶聊天,从饲养场地到加工作坊,郭恒都是很用心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两千多个土龙皮包。 郭恒对太子的夸奖,很是不敢当,邵州的作坊能做到今天,完全是太子的支持,否则,这些百姓的生计,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邵州呢,是古零陵郡,这里靠近长江,有自己的码头,靠着江运,还是很方便的。 但邵州的发展依然很慢,光靠耕地和渔业,是很难按照殿下的要求,使邵州快速发展的。 是的,有曲辕犁和耕牛,再加上奖励垦荒的政策,邵州的情况,要比贞观初年好上很多,但这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殿下不是说了么,要上邵州富起来,所以他们还需要修路,甚至说扩建城池。 李承乾摇了摇头,不是说不可以,而是现在不是时候,毕竟像邵州这种情况的州府太多了,朝廷还有几百个州府要照看,单单给邵州开后门,朝廷是要找非议的,很被动的。 而郭恒的请求呢,只有一点能满足,除非他能在邵州干出大的成绩来。在有限的资源情况下,想干出成绩来,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郭恒需要有恒心,下苦功夫才行,否则就算是朝廷绝对前面开发江南,邵州也不会是第一批,因为比他们困难的州府太多了。 都说是贞观盛世,可这盛世呢,只不过是刚刚起步,朝廷还不怎么富裕,不可能开这个先例。 郭恒长叹一口气,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却承认太子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是皇亲国戚做都督刺史,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次孤不仅仅是看你这,还有把荆州都督府所辖之地,通通的看一遍。” “一是看看地方的经济,二是看一看百姓的生活。朝廷要开发南方,必然要有一个全盘的了解。” ........ 在邵州待了三天,李承乾又在荆州所辖各地简单的看了看,并没有叨扰当地官府,更没有通知任何人,看过之后,便北上渡江,返回了长安。 回宫之后,看到薛瓶儿的肚子已经大了,李承乾还问了问太医,几个太医都说良娣养的很好,又是习武出身,过不了多久东宫便会又有一个王子诞生了。 当爹,李承乾是高兴的,多子多福,当然他并不贪,也不想先帝和皇帝,生那么多皇子、公主,差不多够了就行了。 再看到皇后派来这么多女官、宫人来照顾薛瓶儿和孩子们,他也是很高兴,母后就是母后,什么时候,她都是向着自己的。 张思政捧来一沓文书,说这时间东宫积攒的内务,李承乾也是摆了摆手,表示一概内务交给上官仪先过目,他处理不了的,再来找自己。 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得陪孩子们好好玩一玩,联系一下感情,作为一个慈父,他可是很有上进心的。 张思政伺候太子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殿下会这么说,所以只是淡淡一笑,便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太子一家。 “来来来,都坐好了,今天孤心情好,给你们讲讲大禹治水的故事。” “上古时期,中原地带洪水泛滥,无边无际,淹没了庄稼,淹没了山陵,淹没了人民的房屋.........” 看到李承乾绘声绘色给孩子们讲故事,不远处做女工的苏蓉和薛瓶儿相觑一笑,她们都清楚不管太子在外面如何,但对待家里人,从来都是温和的。 同时,她们也为有这样的丈夫感到庆幸,他能温柔的对待这些孩子,说明他是一个顾家的人。这样的男人,在官员中已经很难得,更不要说皇室里。 至于跟回来的那个谢颖,好好调教吧!反正东宫这么大,有的是地方安排她,而且苏蓉有的是时间观察她,看她有没有问题。 “妹妹,这段时间,宫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说到这个,薛瓶儿来了精神,看了一眼太子,随即小声的与苏蓉道:“姐姐,还真有个事,闹得不小呢!” 这宫里内,有一位特殊的嫔妃,巢王妃杨氏,她先是李元吉的妃子,玄武门之后才跟了陛下,还生下了皇十四子-李明。 她这个身份呢,本来就很特殊,也容易招人闲话,这些年要不是有皇后娘娘照应,她怕是早被其他嫔妃挤兑死了。 前段时间,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想让他从掖庭中出来,在后宫封个妃位,让她名正言顺的住在后宫。 却不想这事捅了马蜂窝,打翻了无数醋坛子,韦贵妃、燕德妃、阴妃她们都强烈反对,谁劝都没用。 后宫闹也就是了,前朝的臣工们听说了,也是闹的不轻。特别是魏征、萧瑀二臣,带着言官们日日上本弹劾,弄得陛下发了好多次火呢!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出了面,叫停了这事,前朝后宫的事态,才渐渐平息下来。 但这事,也的确让陛下很没面子,因此这个,他都好多天没有去后宫走动了,也不许娘娘以外的其他嫔妃去承庆殿。 “还有这样的事?那可是真伤陛下的面子啊!” “可不是么!” 第232章 常事 李承乾刚起身,张思政便在外面禀告,左骁卫将军-淮阳王-李道明求见。 他来干什么? 李承乾也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来到了显德殿。 “行了,老叔,在家就不用多礼了。” “张思政,上茶,让皇叔喘口气!” 喘口气?不用了!李道玄气都气饱了。 “怎么了,老叔?来,坐下慢慢说。” 事呢,还得从上个月说起,李道明做这个左骁卫将军也有些年头了,总想着换换地方,这个太子也是知道的。 前些时候,好不容易宗正寺出缺,还让陇西郡王、渤海郡王抢了,这他就不说了,两位堂兄在陇西守祖陵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这当兄弟的让也就让了。 可紧接着鸿胪寺出缺,他想着调到鸿胪寺去,就去赵国公府,请长孙无忌帮忙。长孙无忌呢,非但没有帮他,还告诉他想都不要想,就算是走谁的门路,他也会给挡回来。 不是,李道明就想不通,这朝廷什么时候是长孙无忌说了算啦,大唐不姓李了?一气之下,李道命却找了皇帝,却不想长孙无忌早早就跟陛下进了谗言,这家伙在承庆殿,把他好一顿数落。 “我当不当官,跟他有什么关系,本王就想不明白,他咋管的这么宽呢?” “还有啊!他不就是国舅吗?本王还是陛下的兄弟呢!外戚欺负到宗室头上了,反了他还!” 李道明呢,是李道玄的弟弟,兄弟俩从小就跟着陛下冲锋陷阵,既是兄弟也是袍泽,感情很好,李道玄的阵亡,无子,所以这王位便到了他头上。 因为李道玄的原因,皇帝对李道明不是一般的关照,有什么好事都会先想到这个堂弟。 “皇叔,你是误会了赵公了,这事你不要说找他,你就是找孤,孤也会给否了!”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李道玄死了,陛下对李道明的关爱,不是一份,是双份的。陛下希望他可以走的更远,这样才能告慰道玄的在天之灵。 宗室中,拿的出手的大将,就这么几个,前年李道彦还过世了,现在就剩下李道宗和李道明能独当一面。陛下能就这么放了吗? 宗室中,适合领兵的藩王,都是陛下信得过的血亲兄弟,把他们放在军队,是不可能随意调动的,更不要说这么高品级的将领了。 李道明听了这解释,心里好受了不少,气了消了不少。 “殿下,这个赵国公,搞什么都神神秘秘的,话都不说清楚了。” “老叔,有些事,他是不好点破的。看在孤的面上,这事就算了,如何?” 太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李道明点点头,算是答应这事过去了。 李道明刚走,谢文远便带着一沓文书过来了,这些文书都是他不在京的时候,可能与李承宗相关的案例。 简单的扫了两眼,李承乾也是交代他,跟着办就是事了,如果发现了这个人,立即抓捕,请示都不需要请示。 ......... 到了傍晚,批了一天文书的李承乾,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从阶下走下来,活动筋骨。 下面看书的李象也是立刻放下书,问起了谢颖的问题,问父亲,她为什么与记忆中母亲长的那么像。 李承乾呢,也是语重心长的叮嘱他,是长的很像,但不是一个人,仅仅是长得像而已。现在,李象和李医,只有一个母亲,那便是太子妃。 李象点点头,他当然明白,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复活的,也知道那个人不是自己的母亲。 “父王,今天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儿臣想吃猪蹄!” 李承乾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好,今天我们就吃猪蹄,父王就带你一个人去!” 猪蹄刚捧起来,程处默便来了,他也是真不客气,拿起一个便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与李承乾说,这李恪和胖子回来了,他们废了一年多的时间,结果就知道了一些铜、金,至于神书什么的早就烂了,那真是一个字都没留下。 而这事结束了,欧阳询回到府中,也因为这一年多的劳累,没过几天,便去世了!陛下特意下诏,好生抚慰,赏赐东园秘器。 李承乾听到这个噩耗,也是叹了口气,挺好个老头,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可惜了! “完了呢?那些铜、金怎么处理的?” “当然归国库了,数量是不少,可那两位是啥都没捞到。” 这个事,折腾了一年多,虽然从成本上来说,并没有亏本,但也没捞到什么陛下想要的东西。 “长安最近,就这一件狗屁倒灶的事?” 程处默擦了擦手:“那当然不是!” 尉迟恭开了三家绸缎庄,按理说这种绸缎庄是挣钱的,可尉迟恭开的,非但不挣钱,还赔钱。 殿下是知道的,尉迟恭喜欢华美的衣服,致仕后,三天做两件。好料子都让他自己一个人用了。 当然,这是用不垮绸缎庄的。可这老头在店门外跟人下棋,谁赢了他,便可进去拿一匹布。 没用上两个月,三个绸缎庄,都让他输干净了。而他臭棋篓子的称号,也彻底坐实了,大伙在暗地里没少笑话他。 而程处默回家把这事一说,他爹也是一阵唏嘘,前些天,陛下想调尉迟恭去鄜州做都督,尉迟恭不愿去,便上了请辞的奏疏。 也不知道是谁,在陛下那吹了风,说他想谋反,于是陛下就把他又叫了进宫质问。尉迟恭呢,气的连衣服都脱了,亮出伤疤向陛下表忠心。 陛下也是被他的忠诚所感动,甚至还流了泪。这事到这,应该就算过去了。 但没几天,尉迟恭就开了这三个绸缎庄,他就是以这种方式散家财,向陛下表明他的心思。别人是笑话他,但老程却觉得大老黑挺可怜的。 而听到父亲的解释后,程处默也就不在笑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同朝为官,谁能没点同情和唏嘘呢! “有这样的事?” “知道是谁跟陛下吹风的吗?” 第233章 瓷器 长安-万年县 遂安夫人在这里有一间瓷器工坊,这里生产的瓷器,是专供市面的,东市、西市都有铺面销售,而且还与一些西域胡商合作,远销西方。 这里生产的瓷器,主要有白瓷、黄瓷、青瓷、黑瓷、青花瓷、绞胎瓷六种,其中白瓷、青瓷、青花瓷最受欢迎,也是卖的最好的。 卖的最贵的是绞胎瓷,因为绞胎瓷要有纹理如木纹类一般,对烧造条件的要求极为严苛,因此烧造的数量并不多。物以稀为贵,所以卖的自然贵而且,也没有大件的物式,大多都是以碗、盘、枕为主。 因为与西域胡商来往频繁,工坊还得到了一些波斯风格的图画,匠人们会根据这些图画,加以改动,形成独特的图案和花纹。造型上也会像波斯风格。 就说李承乾把玩的这件,龙柄凤头壶,造型巧妙,器身堆贴瑰丽文饰,壶盖塑成一个高冠、大眼、尖嘴的凤头,与壶口相合,由口沿平底部连以形状生动活泼的蟠龙柄,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样式。 “夫人,这往西的贸易,孤看出来,你们做的的确不错,这个孤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对南洋国家的贸易呢?你们的瓷器,是怎么准备的?” 虽然,现在官方的海上贸易还没有开始,但余杭的五艘贞观舰以后具备远洋的能力,所以李承乾想用一些五牙大舰,与之混编为了一个舰队,开启试航。雇佣一些常走海运的老水手在舰队做向导。先走一走,熟悉熟悉环境,航路,各国的风土人情,然后再做打算。 既然要出去,货物自然是要准备的,否则拿什么跟人家交易,如何促进交流呢? 而以往的对外贸易,尤其是海上贸易,除了丝绸外,瓷器也占了很大的比例,所以李承乾想知道,遂安夫人在关中、河北的大小三十多个工坊,有多少储备,又做了什么准备。 关于这个,太子早两年就交代过了,所以她早早的就做了一些安排。要说瓷器的定形,那是需要借鉴和了解往外地文化的,对南洋诸国,她们是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如按照已有标准来执行,把自己的瓷器做到最好,让人家去接受。而随着交易的增多,来往的频繁,再按照一定的规则去该,也是来得及的。 遂安夫人,给李承乾介绍目前最成熟的青瓷、白瓷。青瓷,造型端庄,器壁减薄,色泽青绿,瓷胎细密,胎洁釉均,圈足纤细,釉层十分滋润,但是不透明,颇有玉质感。上面有刻花、划花、堆贴、镂空器。纹饰方面多为花鸟、水草和人物纹,线条流畅而生动,最受文人墨客的喜欢。 白瓷呢,胎坚釉洁,滋润莹白,造型规整,内施满釉,纹饰方面,比较推崇光素,以展现釉质之美。 当然,她听说南边的海上贸易,出口的多是黑瓷,这种瓷器之所以畅销,是因为它的价格足够低廉,利润足够大。 但一旦我朝将工艺、造型更优的青瓷、白瓷加入其中,必然能抢占更大的份额,获得更多的销量,如此就算卖的与黑瓷一样的价格,利润也是很可观的。 先期的瓷器,将现存各地的瓷器,集中在一起便足够应对贸易量并不大的现状。等销路开了,各地的工坊也会增加人手、扩大产量,是绝不可能给太子拖后腿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海上贸易的清单,他让户部的人拉了一份,像丁香、肉豆蔻、白檀、沉香木、乌木、肉桂、玳瑁、琥珀、宝石、锡、铅、铜、黄金、白银、铁、棉花、粮食等等等等。 这些东西,有的是大唐没有,有的则是需要储存,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在海上贸易中大量获取。而贸易最关键的,还是产品的质量,只有你的东西更好,才能换回更多的大唐需要的东西。所以,遂安夫人一定要把好质量关,确保贸易的瓷器没有瑕疵。 至于海运,风浪大,未知的情况太多,瓷器又是易碎的东西,所以包装的问题上,一定要上心。要全部用木箱子装,多多的放稻草,确保瓷器不碎。 “其他的货物,孤已经下令,向余杭运了。你的瓷器,也可以起运了。具体的问题,户有户部的人与你接洽。” ......... 离开工坊,上了马车的李承乾,靠着垫子,拄着头,眼皮是直打架,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就困了。 赵节看太子,也是将披风解下来,给太子盖在了身上。 “殿下,臣是不是动作大了。” “不怪你,孤就是最近特别嗜睡,也不知道怎么了?” 赵节嘿嘿一笑:“春困秋乏夏打盹,人的体力、精神总是有限的,殿下还是休息的时间太短了。” 其实,在赵节看来,李承乾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累,东宫已经走上正轨了,很多事下面的人又都是得力的,自然会办好,殿下真心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而且,朝务方面,还有长孙无忌、上官仪等人辅佐,殿下想休息,那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瞧瞧人家吴王、魏王,那才真是劳逸结合,办差的同时,也没忘了自己享受。吃喝玩乐,那是一样都没落下啊! 李承乾笑了笑:“孤不是信不过下面,也不是不会享受,孤只是不看看,心里不安。” 朝廷的事是累年的增加,东宫的家业也越拉越大,让他操心的事,也会越来越多。千头万绪的,他不看着怎么办! “殿下,东宫这么多臣子,就不能为你分忧吗?” 赵节这话倒是提醒了李承乾,东宫的事务,日渐泛多,现有的机构又因朝臣兼任,很多都成了摆设,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看来,是该好好整顿一下,安排一些实干的官吏,进入东宫的体系,能够让东宫的政务、内务,有效的运转,这样他也可以解放了。 “走,回东宫,回去咱们就办!” 第234章 常什么? 皇帝听从刘通仁、刘伯英的奏议,派梁建方、刘通仁统巴蜀十三州唐军出击松外诸部,讨伐西洱河首领杨盛。李承乾觉得挺好,最起码是目前最好遏制吐蕃向东扩展的办法。 而见中书侍郎-马周前来,李承乾还以为他是反对进攻松外诸部,一听才知道马周的好朋友,右屯卫将军-常何病了,而且病的非常奇怪。 这李承乾就想不通了,病了找医匠,或者让太医去也行,找他东宫干嘛,李承乾又不会看病。 马周叹了口气:“殿下,孙神医说了,没救了。是常将军,有话对您说!” 李承乾点点头:“行,那走吧!” 到了常府,见到常何躺在榻上,满头是汗,很是痛苦的样子。李承乾了问了问孙思邈,到底是什么回事。 孙思邈摇了摇头:“一种南诏的蛊,中者如同蛇虫撕咬全身,疼痒俱在,三日必死。” “贫道能做的,就是让他少痛苦一点。”,说完话,孙思邈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李承乾坐在榻边,看着常何,郑重道:“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只有孤能做到,无有不准。” 玄武门之变,有两个功臣很特殊,王致、常何,他们一个通风报信,一个献出了玄武门。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别说秦王府、天策府的那点人马了,就算是带大军来攻,也休想进入皇城。所以,多年来,皇帝对二人都是别样的照顾。如今,常何遭了这样的事,家小不用说了,李唐皇室肯定会安排好的。 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常何尽管提,就算他没有这个权限,还是可以去找皇帝的。 常何摇了摇头:“臣得遇明主,躬逢盛世,还做了这么大的官,还能有什么是享受不到的。” “臣不是担心自己,却是担心陛下和殿下,所以才让宾王贤弟去请殿下。”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他下值回府,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因为天气黑,常何还以为是劫道的,也是让身边的家将上去教训一下,没打算深究。 却不想从暗处,射来一些弩箭,他的三名家将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作为百战的武将,常何当然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于是冲了上去,想拿下此人。 可到了面前,借助微弱的光线,他看清了那人,竟然是太原王。太原郡王-李承道,常何太熟悉了,纵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承宗呢,是来要他命的,但却不是想摘他的脑袋,而是想让他痛苦而死,所以下了这种蛊。 还有就是,他让常何给李承乾带一句话:等着死吧! 李承宗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但他清楚的是,一定是冲着陛下和太子来的,他是来报玄武门之仇的。 而看到李承乾对这个反应很平淡,常何也是叹了口气:“看来,殿下是与交过手了!” 李承乾点点头:“不止一次了,孤那个堂兄啊,怎么说呢,唉!” 既然太子知道他还活着,那陛下也一定知道了!知道了,自然就会防备,他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相信陛下和太子,能把这事办好。 一旁的马周,心里可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虽然不认识李承宗,但却清楚太原郡王是建成的嫡长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可在朝野一传,该是什么影响! “殿下,臣虽然与东宫来往的不多,但也见识过殿下的手段,臣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臣要说一句。天下人,谁都可以杀李承宗,唯独殿下不可。殿下与李承宗是总角兄弟,沾了手中的兄弟的血,你。” 下面的话,不用常何说,李承乾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沾了兄弟的血,不管是不是李承宗的罪名是什么,他的手也已经不干净了。 史笔如铁,千秋万代后,人们不会看他的功业也如何,只会记得李承乾跟他的父亲一样,手上沾了兄弟的血。 在这方面,常何是很敏感的,他就是因为在玄武门之变中,选择了正确的一面,但却被人戳了十几年的脊梁骨。 人都是这样的,没人看你做的对不对,他们只会看重你不光彩的一面,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排挤、打压人,这就是人性。 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常何是过来人,他不希望看到李承乾也背负这些,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将军的一片苦心,孤都知道,也清楚。你放心,孤会酌情处置的。” “时间不多了,将军多和家人交待交待,剩下的事,交给孤了!” 出了常府,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是感慨非常,其实在他心目中,常何是个很老实的人,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交际。 他也明白了,常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内疚,他一直在心里认为,他为了自己的富贵,出卖了建成,以至于东宫那么多无辜之人蒙难。 常何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人,觉得愧疚,所以一直低调做人。李承乾更知道,他不是没有反抗的余力,而是心甘情愿的服下的毒药,他是想赎罪。 人啊,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常何就是用这种方式,选择偿还那些人的性命。 马周叹了口气:“这常兄啊,就是心思太重!”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良主而侍,马周从来都不认为玄武门之变有什么错。恰巧,他与其他的秦王府臣中一样,都觉得是陛下打下的天下,理应由陛下来做天子。礼法,是应该根据实际情况而改变的,否则何以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李承乾淡淡一笑:“难怪父皇那些偏心宾王,你还真是会说宽心话!” 不过,这宽心丸给李承乾没用,马周不是当事人,他不明白当事人的感受。玄武门之变,虽然没有波及外朝,但旧东宫死的人,太多了! “行啊,一笔债是背,多笔债也是背,孤是债多了不愁!” “宾王,今天的事,你要守口如瓶,明白吗?” 马周点了点头,郑重道:“殿下放心,臣明白这里面的轻重。” 第235章 启发 蜀锦移芳,巫山云散彩,天孙翦取相寄托,这还说的就是蜀锦的华美。 蜀锦的历史,那可太久远了,相传唐尧之时,便有海人织锦以献,后代效之染五色丝织以为锦。 汉朝实现“盐铁官营”制度,将盐与铁的经营权都收归国有,鲜少有人知道的是,汉室在设置盐官、铁官的同时,还在设置了专门监督丝织品制造的锦官。蜀锦兴于汉,而后又经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积淀,到唐朝赢来了全盛之期。 大唐管理手工业的机构有三个系统,即工部、少府监、将作监。其中将作监,古代官署名,掌管宫室建筑,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器皿的制作和纱罗缎匹的刺绣以及各种异样器用打造的官署。 在将作监的鼓励下,蜀锦产量大大增加,销路更是之广远超前代,时人莫不以拥有一匹蜀锦袍而荣。皇室甚至下令,益州二十余州向朝廷进贡绞锦彩帛、绢、绸或其他丝织品。 而尚宫局下属的司衣房,也有专门除了负责宫妃、宫人的裁衣外,还配有非常可观的织女数量。长孙皇后历来畅行节俭,所以她成为皇后后,重点关照了司衣房,以至如今,司衣房积攒了大量技艺娴熟的宫人,甚至可以生产蜀锦了。 一匹蜀绵,需要十人绣上三个月,所以蜀锦一直都有寸锦寸金的说法。一匹蜀绵的价格在市面上起码需要二十贯钱,是属于高档奢侈品的。 而司衣房之所以有这种的成就,还是因为将作监在成都的一个小官,他叫窦思伦,是一个天才的匠官,他对织锦有着极为独到的研究和发明。 经他设计织出的“花树对鹿”“斗羊”“对雉”“翔凤”“游麟”等新式蜀锦,风靡当下,显贵豪族的女眷,都以拥有一件窦思伦款的锦衣为荣。他因此被调入长安,封为“陵阳公”。 今天,窦思伦亲自来东宫,为李承乾裁衣,量尺寸的时候,李承乾问他蜀锦是否有什么有趣的故事。窦思伦想了想,随即给太子讲了一个,他在蜀中时,织女们口口相传的一个小故事:上古,高辛氏时,蜀中有蚕女,父亲被人劫走,只留下所乘之马。其母誓言:谁将父找回,即以女儿许配。马闻言,迅即奔驰而去,旋父乘马而归。从此,马嘶鸣不肯饮食。父知其故,怒而杀之,晒皮于庭中。蚕女由此经过,被马皮卷上桑树,化而为蚕,遂奉为蚕神。 蚕神在古代有先蚕、蚕姑、嫘祖、马头娘等多种传说,是民间信奉的司蚕桑之神。华夏自古提倡男耕女织,自安其业,所以历朝历代一直对祭祀蚕神很重视。历朝历代皇宫内都设有先蚕坛,供皇后亲蚕祭祀。而养蚕之前,还须杀一头牛祭祀蚕神嫘祖,祭祀仪式十分隆重。 而为了祈求蚕神娘娘给蚕农带来好运,都会在每年的十二月十二日蚕神娘娘生日之际,进行祀蚕神活动,这是自古以来传下来的规矩,至今都不曾变过。而到了我朝,更将先蚕坛建在宫外的明觉寺,这是万贵妃主管后宫时定下的规矩,就是为了让天下女子,都能得到蚕神的庇佑。 每年的这时候,长孙皇后都会让人,准备蚕生元子,说白了就是米团糕。除了供奉蚕神娘娘外,还会赏赐给来拜神的妇人们,让女子们都能讨个吉利彩头。 而奉蚕神的三天后,便是上元节,家家户户要做的一样应景美食,就是“面蚕”。就是用绿豆粉、糯米、面粉以及糖等活出来的面条,加入头杂肉煮汤。吃完了这口面蚕,人们才会上街,去看放灯。 窦思伦的话引起了李承乾的注意,如果说李承宗最近想干什么,那祭祀桑神娘娘,是他出手的唯一机会。 如果长孙皇后死了,那对于李世民、李承乾来说跟自个死了,没什么区别。 是的,现在李承乾基本确信了,这就是李承宗的杀手锏,没什么比亲蚕大会上,击杀当朝皇后,更有威慑力了。 “传火山令-袁天罡!” 半个时辰后,袁天罡来了,而且他还带了一个熟人过来,竟然是称心! 这还真是有数,他怎么跑到袁天罡的麾下了! “殿下,是觉得亲蚕大礼会出问题吧!” “陛下给你旨意了?” 当然,这也是他为什么把称心带来的原因。 “他能干什么?火山令是指着他,去杀了李承宗?” “别开玩笑了,李承宗什么身手,你不知道吗?” 袁天罡当然知道,所以他做了一点特别的安排。抬了下手,一旁的称心应了一声,随即打开手中的盒子,背过身去,开始倒腾。 等再回过身时,李承乾愣住了,因为他的脸变的跟长孙皇后一模一样。这家伙果然是个妖孽,甚至一颦一笑都能学到三分神韵。 看到这个,李承乾便明白了,袁天罡是什么意思,他打算来个李代桃僵,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所以,你是想让孤配合你唱一出大戏了!” 袁天罡点了点头,皇后是可以替换的,但光换皇后没有用,娘娘身边随身的十二名女官都要换。 袁天罡需要太子把她们调过来,让他的人模仿、学习一下。 但不能一次都教出来,因为他不知道,李承宗在宫内有没有眼线,所以只能在她们轮值的时候来。 “这个没问题,孤可以做到。” “还有吗?” 当然有,每年的亲蚕礼,太子都会亲自负责境界,即便出征高昌期间,也是由吴王来负责的。 今年,太子还需要亲自来做,是吧! 李承乾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嗯,袁天罡点了点头,如果他是李承宗,就会在太子面前,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死在剑下。让太子正视到自己的无能,从而在精神上打击太子,这招叫杀人诛心! “他那只是想法,孤会让他知道,挑错了标靶,是什么下场!” “会的,臣会辅助殿下,擒拿那些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