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月求仙》 第一章 异世 四月，盛春。 青翠竹林，溪水河畔，一座村庄依偎在侧，盘踞于此。 骄阳撒下烨烨辉光，映照在种满禾苗的梯田间，浮光跃金。 点缀嫩绿的梯田间，肩负扁担，挑着双桶的农家汉子，赤脚踩在田埂之上，缓步前行，已然背生细汗。 其后跟着一群半大的孩童，嬉戏打闹，或叼或握着摘来的狗尾草，催促哄笑，推着汉子仓促迈进。 一阵踉跄，双桶内水涌激荡，咣当作响。 倏然，脚下一滑，汉子猛地栽进稻田，浸了一身，面目浑浊，好似个泥人。 见闯了祸，孩童们哇的一声，顺着田埂仓惶逃窜。 汉子怒目圆睁，口中咒骂，起身撮了两把浊泥，将被自己倒下时祸及的秧苗，逐一小心翼翼地扶正，这才抡起扁担去追。 却说这处梯田山势陡峭，路径不多，回望追来的汉子，见退路被堵，孩童们一时慌不择路，沿着田埂向上飞奔。 直至瞧见，山巅一座由绿竹与松木搭建的高脚楼，突兀地屹立在此，与四周苍翠的山林俨然融如一体，林梢的树荫遮蔽下，尽显孤寂。 如此，这才匆忙止住身形，哆哆嗦嗦，仿佛濒临凶兽巢穴，踯躅不前。 高脚楼中住着何人，即便不知事的孩童，却也懂得趋利避害。 至于穿田而过…… 望着一家口粮吃食，没人愿意糟践禾苗。 “快回来！” 进退两难之际，身后追来的汉子，伏低身子，轻声唤道。 众童闻言，如蒙大赦，沿着汉子让出的田埂，用胜过方才的速度，疾驰飞奔。 期间，汉子全程心有余悸，蹲着身子，向高脚楼中持续窥探，直至孩童们安然远去，缓缓起身，抄起扁担快步离去。 楼内，竹制矮脚桌上，端放着三碟家常菜。 熏肉就着时令春笋的小炒，油润鲜香；表面点缀姜丝、碎蒜的清蒸江鱼，秀色可餐；小碟盛放的嫣红色泡萝卜，酸甜开胃。 餐桌两侧，两位样貌有七、八分相像的青年，端着饭碗，边吃边聊。 其中，一位身形消瘦，双眼细长，目光炯炯，小腿绑有绑腿的青年，显得格外干练，腰间中央镶着赤红色铁片，刻着个大大的‘二’字。 吃得慢条斯理，闲听着对座那人讲述。 “痛殴同窗，当众勒索，说来这方媛也是个能人！”江鹤眨眨眼，夹起一块泡萝卜，咬上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内横流，味蕾暴开。 “可不是嘛！”江牙说道，“哥啊！你是不知道，寨子里都传这方媛如何凶狠，拳脚功夫了得！ 每人一块元石，每周就能进项五十多，一个月两百多块，啧啧，不过是个学员，却比我赚得还多！” 江牙嗦着鱼肉，目光飘忽，眼中满是羡慕。 “你要有他的拳脚功夫，不妨也去打劫试试！” 江鹤一口吞下泡萝卜，口中嗤嗤作响，戳破对方的臆想。 江牙讪笑一声，连称不敢，又道，“不过，今天我离寨下山前，听说昨晚这方媛在学堂杀了漠脉的一個奴仆，场面相当骇人，他才是十五岁的学员呀！怕是之后少不了被找麻烦！” “一介凡人而已，漠氏犯不着！” 江鹤又夹起一块嫩笋喂进嘴，信誓旦旦，眼眸眺向窗外，若有所思。 如鹰隼大小，身披七色丽羽的彩雀鹦鹉，在窗外成群结队，组成箭矢阵型，翱翔飞过，尾部修长的羽毛，凌空飘荡。 “哥，特意买的青竹酒，尝尝！” 江牙起手揭开酒坛泥封，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霎时间萦绕整座屋内，挥之不去。 兄弟二人如此就着美酒，吃菜闲谈。 从寨子里的大小事务，到江牙商铺的生意进项，再及某些无厘头的八卦。 江鹤全都洗耳倾听，不时为其夹菜，笑意盈盈，以示亲近。 觥筹交错间，日渐西斜。 江牙脸颊泛红，离开高脚楼，返回山寨，江鹤起身相送。 “好！这些元石你且先收着！天快黑了，早些回去吧！” 江鹤从竹柜中取出一只口袋，体型下垂，分量不小。 见此，神情恍惚的江牙顿时一愣，双手接过口袋，打开一数，足足有一百多块。 “哥，我铺子赚得钱够使，用不着……” 江牙眼眸连闪，手足无措。 抬目一扫，见江鹤面带微笑，将口袋按入自己怀中，轻声细语道： “我平日元石用得不多，你拿着花吧！那些采买的钱款，也从中算。” 江牙唇齿翕动，却没说出半个字。 那些东西开销不足其中一半，仍有大头留在自己手里。 二人一前一后，行进在稻田间。 夕阳艳红的霞光，将兄弟俩身影映照在稻田上。 许是角度关系，一人的身影岣嵝、矮小，另一人却被拉得斜长…… 迎着晚风吹拂，发鬓飘动，远际竹林摇曳，惊起落鸟腾飞，沙沙作响。 自山巅奔流而下的溪流，贴着村落边缘流淌，绵延不绝。 晚霞余晖下，晓得分外静谧。 清溪一曲抱村流，春长溪村事事幽。 田野间，汉子们抬着泥渍未干的木犁，主动为兄弟二人让路，神情崇敬，惶惶不安。 缕缕炊烟，在土砖茅屋中冉冉升腾，期间不时传出孩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与这幅乡野美景，分外相斥。 田埂尽头，兄弟二人道别。 “哥，放心，你要的东西，我过两天就给你送来！” 江牙拍拍胸脯，略带醉意道。 挥手道别，直至目送对方身形彻底消失在林间小径，江鹤方转身离去。 ……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暮色下的乡野静悄悄，唯有竹林间的龙丸蛐蛐，演奏一曲流动的诗篇，婉转昂扬。 青翠的矛竹笔直挺拔，趁着夜晚疯狂生长，由翠绿向深绿转变。 迎着月光，漫步在田野间，巡视着整座村庄，查看周边地带，有无野兽出没的踪迹。 小半个时辰后，完成一圈巡逻，江鹤返回栖息的高脚楼，爬上屋顶，揭开牛皮囊塞子，灌了口青竹酒。 醇香的酒气在口腔内翻涌，瞬间将倦意一扫而空。 深呼口气，江鹤目光幽幽，打量着这片他守护的村落。 “不知不觉，已经穿越到此一周了，恍如隔世啊！” 江鹤漫步田野，于田埂两侧旺盛的杂草间穿行，目光远遁，微微失神。 前世，他是蓝星快节奏浮躁生活下，一个公司的部分小头头，手下带着几个人。 日常工作可以简述为： 上班，打卡，摸鱼，吃饭，摸鱼，打卡，下班…… 除了需要不时应付部门领导，保住自己饭碗，偿还房贷的同时，日常摸鱼。 他不爱刷短视频，也就看看网络小说，聊以慰藉。 “没想到，穿越这种事，也能轮到我？啧啧，还好，没有穿越到那个知道知识就会落地成盒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对普通人，也很不友好……” 第二章 宝莲 暮色愈深。 空窍真元随心调动，乌黑的眼珠顿时泛起一圈莹蓝色柔光，宛若弦月。 在柔亮静谧的月光加成下，江鹤的视力得到突飞猛进的增长，黑夜亦无法阻挡。 定睛细看，数座茅屋农舍处，有两个矮小的身影蜷缩一团，口中嘟囔，贴着墙脚，摸索前行。 一人高鼻怪牙，一人小眼厚唇。 待看清这二人脸庞相貌，江鹤却不意外，一脸戏谑，就这么默默看着二人。 “村东王二狗和李六！” 又抿一口青竹酒，只见其慢慢摸索至某座茅屋偏窗，四处窥探，便不再关注，收回目光。 这两人乃是村子里的惯犯，偷鸡摸狗什么的，信手拈来。 大到元石、腊肉和粮食，小到干柴、簸箕，他俩几乎都得手过，但因手脚精明，心思活络，又会装糊涂，鲜少被人逮着把柄。 作为古月一族安排在此的驻村蛊师，江鹤的首要任务是保证村子安定，避免兽群袭扰，附带确保秋收时能按时按量上缴粮食。 驻村蛊师看似清闲，实则需要应对各类突发状况，野兽闯入什么的还算是轻的。 但只要不是野兽出没，这类小偷小摸的闲事，他是懒得去管。 “温饱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垂眸闭眼，脑中默默回想原著剧情。 这是本小说主角方源，亦为穿越之人，在此界跌宕起伏，屡经波折，后在中洲升仙，炼出奇蛊，逆转时间洪流，重生归来，终成九转尊者。 可实际上，他的前世五百年闯荡与今生大部分都在各路尊者下注与天意安排下，一路起飞，实则各有目的。 而尊者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撕毁宿命，再度复活！ 故而与重生归来的方源，必然势不可挡，与其交锋实属下下之选。 所以，某些事情自己脑子里想想就行了。 江鹤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路。 原著前期剧情中： 宿命之战还太远…… 义天山大战水太深…… 王庭之争远在异域…… 三王传承亦尚未开启…… 这些都不是他可以企及的，眼下先活着逃出青茅山就算是胜利！ 三年一场狼潮，是青茅山三家不可避免的轮回。 借助狼潮这个外因，实现一次又一次的内部权力交替与利益分配。 而原著中，接下来的这场狼潮凶猛程度，在青茅山历史上都是少有的，因错估形势，误判浪潮，导致战后古月家实力更是跌落谷底。 战前小几十位的三转家老，战后仅剩个位数，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再回想到铁血冷、古月一代和天鹤上人三位五转的大战，江鹤真心没把握熬过去。 他既不愿当炮灰，陨身于无尽狼潮中，亦不愿成为喂饱血滴子的食物，也不想被方源拿去榨血提升资质。 身为十绝体的白凝冰自爆后，冰封千里的青茅山冰川，更是人间绝境。 逃！ 必须逃！ “青茅山就是个死局！” 江鹤摆摆头，长叹口气，“想要离开青茅山，宜早不宜迟，拥有三转修为，与拥有野外闯荡全套六类蛊虫为佳！ 我穿越的这具肉身，是丙等资质五成七，二转中阶修为，算不上多好，可总比穿越到那个同修为的炮灰王大，要强上不少！ 王大？ 哼，狗都不穿！” 说实话，作为劳模方源，在前期青茅山时期，为数不多的盟友！ 哪怕只能算半個…… 江鹤这个角色，还是拥有一点点存在感的。 穿越至今，已然完整接受原主记忆，知晓不少。 仅拥有丙等资质，却能从众多人选中，捞来驻村蛊师，这个在平常时期相对轻松的差事，说明了其拥有的人脉网。 江家兄弟二人，与某位族中三转家老有着些许联系，是远房叔侄关系。 对于丙等五成七资质，未来拥有一定可能突破至三转的江鹤，下注投资，送个人情，照拂一二。 至于仅有丁等资质，连突破二转都够呛的江牙，则就老老实实待在寨子里，当后勤蛊师吧。 先前，江牙带来山寨里的消息，令他弄清了当下所处的剧情节点。 “如今方源刚杀了漠脉的……嘶，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鹤垂眸凝神，努力回忆原著，却有些记不起那人的名字。 “算了，不重要，炮灰嘛！” 原著剧情中出现的人物不知凡几，也就方源、白凝冰、凤九歌、马二傻子这些，性格鲜明，事迹跌宕起伏的他还有不小印象。 至于前期新手村青茅山，乃至方源凡人时期，前世他反复重看过数遍，一些小的细节，倒还能回忆起不少。 “接下来就是等五月，延误的贾家商队到来，方源在赌石坊中开出二转珍惜蛊虫癞土蛤蟆，随后意外发现影壁的秘密，被迫杀贾金生灭口，再之后……” 因为穿越时机的关系，江鹤想去谋得花酒传承已然不现实，况且，他也不打算去抢这个前期对方源作用极大的机缘。 “毕竟，我，也，有，挂！” 心神收敛，内视腹部。 水膜窍壁下，容量五成七的绯红色真元海，波涛汹涌。 一只晶莹剔透，弯弯如月，仿佛是一块蓝水晶，润泽透亮的蛊虫，漂流真元海表面。 这正是由古月一族招牌蛊虫月光蛊，合炼而来的二转月芒蛊！ 攻击力是一转月光蛊的三倍，攻击范围仍是十米。 同时，这也是江鹤自身的本命蛊虫。 在真元海之中，有一只状若圆球，蚕豆大小，表面闪着秘银色光缕的蛊虫。 二转月道蛊虫，弦月瞳蛊！ 其为月道侦查蛊虫，催动后蛊师的瞳孔会呈现出弦月状光亮，侦查范围两百步，在一众侦查蛊虫并不出众。 但其有一个特性，即若在有月光的夜晚，侦查效果则会得到有不同程度的增幅，在满月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达到五百步的距离！ 优点很突出，缺陷也很明显。 并不是每个夜晚都会有月光，一月中的满月天数亦只有一两天，且在白天的侦查效果相对有限。 对于江鹤这类驻村蛊师，倒也够用。 此外，还有一只一转木甲蛊。 木甲蛊形似一块树皮木片，幼童掌心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纹理清晰可见，油光锃亮。 木甲蛊在南疆属于大众流派，炼制与合炼的材料，相对而言容易收集。这只一转木甲蛊，也是原主在野外意外获得。 另有生机叶、信号蛊等一次性消耗蛊虫数只。 一般而言，低阶蛊师手中也就两、三只蛊，到了四转和五转，才会上升到四只以上。 攻击、防御、侦查、移动、治疗和储存，六大蛊虫门类中，不算一次性消耗蛊，江鹤自己占其三，在青茅山二转蛊师间处于不错的水准。 至于骨肉团圆、酒虫之类的辅助修行的蛊虫，暂且不论。 这三只蛊虫，都是继承自原主，而江鹤所指的‘挂’，其实在绯红色真元海中。 在五成七的真元海底部，一朵蓝白色莲花扎根在此，花瓣饱满，闭合如灯，持续产出天然真元，灌满空窍，充满圣洁高雅的气息。 四转木道蛊虫，天元宝君莲！ 第三章 琐事 天元宝君莲！ 其为辅助蛊虫，可不断生产元石与大量天然真元，号称‘移动元泉’！ 原著中，方源曾在花酒传承中，获得过一只三转天元宝莲，受益无穷，令五转强者古月一代都要不惜为之夺取。 天元宝莲为十大九转尊者之一的元莲仙尊所创。 四转天元宝君莲则由三转天元宝莲升炼而来。 而合炼三转天元宝莲的过程玄妙冗杂，由无变实，似虚似实，需废掉一口天然元泉，待长齐九片完整的莲叶，方可摘取。 升炼四转天元宝君莲，则要费七口元泉，至五转天元宝王莲，再费九口，六转，十一口。 其绝对是蛊界升炼条件最繁杂的蛊虫之一！ 也就是说，这朵四转天元宝君莲，实则背负七口元泉的冤魂。 说起自家空窍中，为何会拥有这样一只宝蛊，江鹤穿越后，从对记忆的梳理中得知，原主在野外一处顽石内意外获得，惊喜交加之际返回。 当晚，原主就g了。 对于这种强行开挂，拉人穿越的行为，江鹤精神上予以坚决抵制。 但在品尝到四转天元宝君莲的滋味后，不得不说上一句： 针不错！ 三转天元宝莲，除开产出的大量天然真元外，日产约五十块元石。 据江鹤的切身体验，四转天元宝君莲，日产元石约三百二十块。 一年就是十一万六千八百块！ 一个凡人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花销，也才不过一块而已。 妥妥的印钞机啊！ 需知，蛊师修行有三大要点： 一为资质，二为资源，三为蛊虫！ 江鹤自身的资质仅为丙等五成七，有一定几率突破三转，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在古月家一众丙等、丁等间，反而属于中等略靠上的。 资质的问题后天几乎难以弥补，却不是没有办法，也存在可以提升蛊师资质的蛊虫，例如璞玉蛊、木本蛊、浑金蛊等等，在青茅山应该是不可能有。 至于古月一代手中的血颅蛊…… 江鹤自认为不会待在青茅山这么久，届时与方源对上，到底是谁给谁榨血提升资质，还是两说。 资源之缺，是青茅山普遍存在的问题。 小到蛊师修行路途上蛊虫的喂养花销，温养空窍的损耗，炼蛊过程中的投入，大到青茅山三家与雷电狼群，三年一场的兽潮，都是因为资源缺少，生存空间的匮乏导致。 纵观原著，凡人蛊师如此，上至蛊仙亦是如此。 而今江鹤拥有四转天元宝君莲，资源一项不用过虑，反倒有相当的多余，可供旁人用度，但他不敢…… 蛊虫的问题，也可以间接通过家族、商队，得到改善。 回想到自家米缸和竹柜里掩藏着，过去一周里天元宝君莲产出的两千余块元石，江鹤不免有些头大。 “眼下数量少还能藏藏，积年累月下来，也不是笔小数目，倒是可以等商队到来时，看看有没有比族中那些蛊室合适，用于储藏的蛊虫。 争取早日晋升三转，成为家族高层，至于离开青茅山，需要好生谋划才行！” 江鹤心中一动，绯红真元倏然翻涌，灌入圆球状的弦月瞳蛊，眼眸再度泛起蓝色柔光，目光投向某栋茅屋。 数息后，身材瘦小的李六从偏窗中钻出，在墙脚处早堆已着一只布袋，装着什么，估摸着有三、四斤。 王二狗则从衣兜内掏出一支奇特的木柄，沿墙角相继拓印，留下十余个奇特的足印，凌乱却不失规律，再在窗沿处亦刻上几处爪痕，又撒下事先准备的一两撮绒毛，目的不言而喻。 待做完这一切，清理多余痕迹，二人背上小袋，蹑手蹑脚地离开，脚步轻快。 “这就叫专业！” 目送二人消失远去，江鹤颔首道。 眼中柔光散去，内视空窍。 哗啦—— 绯色的真元海，红艳不娆，深沉似血。 方才催动弦月瞳蛊所消耗的半成绯红真元，已然在天元宝君莲持续产出的海量天然真元推动下，真元海面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上涨。 蛊师真元的恢复速度，与自身资质密不可分。 甲等资质的方正，其自身一小时即可恢复八分真元，江鹤自身尚不及六分。 原著中，方源三转修为时，三转天元宝莲为其带来乙等资质级别的真元恢复速度。 而眼下江鹤拥有四转天元宝君莲，修为堪堪二转，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他的真元恢复速度胜过甲等，修行速度亦如此。 确认村落周遭安全，跃下屋顶，回归房内。 心念一动，绯红真元海随之掀起波涛，前赴后继拍打向水膜窍壁，温养空窍。 …… 翌日 朝云叆叇，行露未曦。 山间的氤氲雾气尚未散去，茅屋中的三三两两走出，扛着锄头的农家汉子，踩着晨露，朝稻田走去。 高脚楼中，江鹤已然起床，正装穿衣。 昨夜温养空窍至半夜，方才入眠，理应多睡会儿，可前世养成的生物钟，令他几乎到点即醒，熬多久都没用。 打开竹柜，将天元宝君莲新产出的三百二十枚元石相继存入。 估算柜内剩余的空间，恐怕不久后，江鹤自己可能需要考虑，找个合适的地点刨坑埋元石了。 这便是没有储存类蛊虫的弊端。 哒～哒～哒～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 “江鹤大人？”声音略显沙哑，语气低沉。 “……进！” 屋内短暂沉寂，随即传出江鹤轻飘飘的语调，与往日一般无二。 来者推门而入，却是个身材矮小的耄耋老翁，眉鬓灰白，精气神不错。 头戴一顶色泽昏暗的竹帽，慈眉善目，脚下穿着一双乡野少有的布鞋，右手提着食盒，缕缕香气外溢。 老翁姓徐，村中多称其为徐老、徐爷，是江鹤管理村落的主要抓手，顺带负责他的日常吃食。 “见过江鹤大人！” “嗯，老徐，搁桌上吧。” “唉！” 老翁将食盒逐层打开，先后端出一碟酱菜，三只裹着辣酱的花卷，一碗白米粥。 菜肴算不上丰收，可在乡野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凡人间，已实属难得。 江鹤抓起花卷径直往嘴里喂，不时舀上一小勺酱菜，连吞两口粥，对于一旁躬身侍立的老徐，视若无睹。 加有糖浆的粥，香浓中带有甜味，热气腾腾，一口下去唤醒尚未在沉睡的胃，甚是享受。 前世早起为了上班，可没功夫品尝一顿正经的早餐，积年累月下来，有胃病的毛病，没少折腾他。 今生有人供着吃食，不用操心，自然异常惬意。 抿完一口，目光斜瞥。 老徐进屋期间，未留下半点水渍、泥污，近乎一尘不染，显然是在上楼前，特意在台阶处刮去布鞋鞋底的泥。 其中意味，无需多言。 江鹤吃着花卷，稍稍点头，老徐得了令，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一五一十地汇报村落的近况。 “大人，秧苗栽种的进展近半，水渠提前清除完毕，梯田的灌溉不成问题。只是顺序上，有几家想先引水入田，起了些冲突……” “村北杜婆子与赵猎户家，因为两年前借地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时值春耕，杜婆子想请大人主持公道……” “钱四家屋里遭了偷，说是狐貉扒窗……” “……” 江鹤边听边吃，全当听早间新闻，只是内容皆是乡野琐事，于他而言，算不得多新奇。 末了，又道： “住在村边的王老头这两天听说得了病，咳嗽的厉害……” 闻言，江鹤心间一顿，眸光流转。 第四章 不急 江鹤面色不改，喝着稀粥，脑中回忆原著剧情。 老徐所提及住在村外的王老头，是个凡人老猎户，靠着祖上代代相传的打猎手艺，也是远近闻名。 这王老头膝下育有两男一女，长子王大于三年前打猎死在了山上，儿媳殉情而死。 当前，仅有次子王二与女儿侍奉在身边。 而在王大身陨后，王老头一家执意搬出村子，离群索居。 在原主担任此处村落的驻村蛊师时，对于王老头的离群行为，曾遣人命其搬回，但被拒绝，后不了了之。 固执，孤傲，脾气不太好的老头子。 这就是村子人对于王老头的印象，其中也包括原主。 但……穿越而来，知晓剧情的他，并不会因此被蒙蔽。 王老头本身是个凡人，猎户的身份令其家境较其他农户要宽裕一些，偶尔能吃上肉。 虽出过事端，可近些年终归也算安定，待次子王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女儿出嫁，他这一生也算了然。 但问题就出在他那打猎身死的长子——王大身上！ 其非但没死，反而在野外意外获得了一份蛊师传承，开窍修行，成为一位蛊师。 凭借继承的蛊师传承，王大一路潜心修行，时至今日已有二转中阶修为，与江鹤自身位处一阶。 且论，其杀妻夺心，炼出了二转第一毒蛊，爱别离！ 另有一只二转蛊虫幽影随行，能够隐藏踪迹，适合潜行。 正因如此，王大才能躲避原主的探查逡巡，频繁往返于山林树屋和家中。 原著中透露的王大蛊虫配置，潜行加毒杀，妥妥的刺客模板。 而他在原著中的出场，略显意外。 在不久后，老魔方源下山狩猎野猪，意外碰上王二一行人，心高气傲的王二直接动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在学堂中期考核时，方源循着地图上的红圈，发现王大在野外的树屋，洞悉其中关键。 至于王大，复仇心切，生命尽头的竭力一击，却搞错目标，让冤种弟弟方正背了锅，属实叫人哭笑不得。 说起来，若论战力，对方突然袭击下，江鹤自己的现有手段，俨然不足以抵御，与之对战，大有身陨的风险。 而对方一直没对江鹤，与前任驻村蛊师下手，根本则是忌惮古月一族。 驻村蛊师的意外死亡，必然会召来古月一族的调查，在蛊虫的帮助下，王老头一家亦有暴露的风险。 得不偿失。 这种带有畏惧与妥协的复杂关系，促使了双方至今的相安无事。 你不犯浑出手，我亦不知晓。 但……终归是个隐患！ 江鹤不紧不慢地吃着，老徐一一赘述完毕，转而细说起杜婆子与赵猎户间的借地一事。 这是件荒唐混账事儿。 两年前，杜婆子冬日里落下了病，久卧床榻，汤药不断。 到了次年春时，所属的七亩水田，亟待栽种，其中更有两亩是靠近溪边的上等肥田。 杜婆子身子骨不好，家眷仅有一女，无奈，遂将五亩水田，分别借给相熟的两位邻里耕种，约定着秋收时三七分成，杜婆子三，两位邻里得七。 这两年里杜婆子久病缠身，一直不见好，几度告危，好在挺了过来，借地一事亦延顺至第二年。 期间，两家邻里的农妇不时照拂，熬药侍奉，也算贴切。 岁后，杜婆子身子好了不少，向两家索回借出的田亩。 初春，另一家陆陆续续归还田产，直至春耕时分，唯有赵猎户一家还克扣着三亩水田。 面对杜婆子的索要，赵猎户一家百般阻拦，撒泼耍赖。 一言，借地一事说得就是借三年，时候未到，后改口是借五年。 二道，这三亩水田是杜婆子送给他们的，不存在借地一说。 三论，和杜婆子算起这两年里照料的花销，什么汤药钱，柴火钱，还说自家媳妇为了替其熬药，生生熬出了病，如何如何…… 前两天，赵猎户家与杜婆子在田边口舌争辩，双方互骂，问候全家祖宗，赵家三儿子怒气上头，竟一举将其从田埂推下，所幸跌入溪水中，仅是侵湿了衣物，并无大碍。 这件事在村子里闹出了不小非议。 自此，杜婆子已知仅凭一己之力，想夺回那三亩水田是不可能，索性到江鹤这个驻村蛊师这里告状，请求主持公道。 “这事儿已然传遍周遭几个村子，村子里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老徐煞有其事道。 嚼完最后一口花卷，江鹤唇齿轻动，吧唧吧唧嘴，目光远遁，似在考量。 侍立一旁的老徐，躬身低头，待说完此事缘由，便闭口不语，手垂裤缝，观察着江鹤脸色，默默静候。 短暂沉寂后，江鹤陡然开口： “老徐，这粥太甜了，明天多加些水。” 握着汤勺的手，在瓷碗中晃动，咣咣作响。 “……啊？！” 老徐神色一滞，略显错愕。 “啊什么啊？没听见吗！” 江鹤眉鬓微皱，语气愠怒，透出不可置疑的态度。 “是是是，听见了，大人！下次一定！” 老徐连连点头，笑意盈盈，唯唯诺诺。 江鹤眉宇一瞥，双目凝视，“对了，我要你寻的，有着落了吗？” 被江鹤这般直勾勾地盯着，老徐顿了顿，“呃……倒有些眉目。” 江鹤命老徐找的，不是别的，乃是在这偌大南疆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树！ 这树自然不是常物，且是有五十年之上的老树。 一转木甲蛊升炼至二转的主材之一，便是五十年份树木的树芯。 不同的树种，在升炼过程中的步骤、辅材会有一定区别。 他先前已让江牙代为采购部分材料，至于升炼的主材则需江鹤自己筹备。 一转木甲蛊带来的防御效果实在有限，短期内想低调，不引人注目地谋得新防御类蛊虫，有一定难度。 况且家族中蛊室内的石皮蛊、兽皮蛊之类，他并不满意，合炼二转木甲蛊倒是個尚可的选择。 不论是对于村落里某个不安定的因素，还是不久后的狼潮，江鹤都需要尽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 江鹤示意道，“有眉目就好，明天送来我楼下，有没有问题？” “没，没问题，我去催催那几个后生便是，主要还是忙着春耕，抽不开身……” “嗯！” 收拾好食盒，老徐心有不甘，又问了句杜婆子与引水的事，江鹤打了个哈哈，言过两日再说。 乡野琐事无非争田、争水，鸡零狗碎。 凡人眼中视为命脉的田亩，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前世摸鱼养成的拖延症好习惯，即便穿越至此，依旧被一以贯之。 不重要、不紧迫、不关己，没事到临头，就不急！ 第五章 事端 此刻，下了高脚楼，漫步于田野间，老徐挺直腰板，昂首挺胸，提着食盒的双手负于背后，神情自若。 稻田中栽秧忙活的汉子，见其路过，都会起身，恭敬地叫一声： “徐老好！” 待一两声后，方缓缓睁开好似假寐的眼帘，笑眯眯地点头，挥手示意，架子十足，全然没了在高脚楼内的唯唯诺诺。 “好好好，辛苦辛苦！” 灰旧的布鞋此刻沾满泥土，鞋底俨然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垫’，裤腿亦不可避免沾染泥渍，可其依旧傲然屹立在田埂之上，与浸泡在泥浊田中的赤脚，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都是与泥相伴，却又有所不同…… 一路上不时有农户问及配水一事，则含糊其辞。 遂在众人复杂的目送下，慢悠悠地离去。 或惆怅，或无视，或羡慕，却无一人敢展露出不满。 回到家门，前来向老徐探听消息的人更多了，门扉两侧，熙熙攘攘，好似矗立枝头的罗雀，窸窣作响，多是些妇人。 见老徐提着食盒归来，皆围聚上前，关切地问候。 “徐老回来了！这江鹤大人吃得可舒心？昨个有刚炒的花生米，送给大人当下酒菜……” “徐老忙着给蛊师大人送吃食，自己恐怕没吃吧？我给您带的有包子，肉白菜馅儿的，您拿着！” “徐叔，我家爷邀您去下棋，您哪天有空？” 老徐接过递来的肉包子，骤然感受到左臂传来的阵阵酥软，扭头一看，这姑娘已然贴至近身，召来其余妇人一阵白眼。 “咳咳！”老徐‘强力’挣扎两下，方才从对方的臂湾中摆脱，“改日，改日！” 那姑娘却不依不饶，紧跟着老徐与旁人交谈，直至应付完送走几波妇人，定下后日下棋，悻悻离去。 只是，老徐手中也多出了几只布袋，熟瓜子、地瓜干和鲜鸡蛋，皆是农家自产。由那几家争水的妇人所赠，央求着他在蛊师大人面前献言，好令他们家田地先灌溉。 安放好一众布袋，老徐端坐在门前的石阶之上，抽起了旱烟，眸光远眺。 三道青玄色的石板，被往来乡民踩得光滑如绸，沾满泥土的布鞋斜靠在侧，与冉冉升起的青烟一起，印证着独属于主人的辉煌。 遥想数年前，他家还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恍然间，已然前拥后簇，成为村子里一人之下的角儿！ 这一切，皆因他找准了庙，拜对了神。 村子里背地或妒或骂的人亦有，但这都不妨碍。 能做蛊师大人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 因为自己负责蛊师大人的吃食，每日都能见面，说上话，深受信任。 方才这般的热闹场景，倒也不算常见，可每逢春耕、秋收时，求他办事捎话的大有人在。 即便没有诉求，也会送些薄礼，唯求自己不会在蛊师大人面前说他家的坏话。 口中吧唧吧唧，猛吸两口，吐出青烟。 抬起右脚，揉了揉脚掌处的老茧，浑黄粗厚，甚至比寻常农家汉子还要厚实不少。 其实，在成为江鹤蛊师大人的侍从，帮助管理村落后，仅村民们的贿赂，便能令其收获不菲。 蛊师大人吃肉，他也能仗着虎皮喝口汤。 碧蓝天宇之上飘着几团积云，火红的骄阳镶嵌其中，撒下独属春日的暖阳，明媚如虹。 一支卷烟很快抽完，老徐在石阶上敲着烟斗，清理灰烬。 重新穿上布鞋，起身抬头，倏然间瞧见两道身影行走于田埂之上，朝自家而来。 待看清来者，老徐浑浊的眸光顿时一亮，嘴角微微上扬，驻足原地，静待对方到来。 “徐老头，老婆子我又来了，呵呵。” 老徐不以为然，杜婆子到来目的不言而喻。 “江鹤大人怎么说？有没有提那几个小畜生？” 一想到将自己推入河溪的赵猎户家三儿子，杜婆子不自觉地咬牙切齿，露出数颗犹如豆豉的黑黄牙齿。 “哎！”老徐轻叹一声，推诿道：“江鹤大人事务繁杂，忙着巡视村落，春耕事宜，我只是个送饭的，说不上话，实在对不住杜婆子你啊！” 言罢，老徐忸怩不安，脸色愤懑。 烟斗夹在腋下，右手在衣兜内摸索一番，缓缓掏出半块灰扑扑，好似鹅卵石外观的元石，摊开手心递给对方。 “喏，既然事没办成，这半块元石我还给你，拿好！” 杜婆子面不改色，反将半块元石强行塞进老徐手中，扣住手指按住。 “这争田的事儿，还得老徐你帮帮忙，如果连你这几十年老交情都盼不上，那我这一家怕不是要活活饿死。” “啧，这事儿……”老徐咂嘴道，神情愁容，一脸为难。 见状，杜婆子一咬牙，手速飞快，又递去半块元石，好不容易挤进手心。 老徐面色如旧，手腕微转，暗暗掂量。 半响，犹豫片刻，老徐开口应下，“那行，改天我再给江鹤大人说说。” 等杜婆子离开，老徐握住两个半块元石，手心揉动，咯吱作响。 将两个半块元石沿边拼凑，合作一块完整的元石，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哼哼，欲取先予，莫过于此！” 收好元石，老徐重新点燃一团卷烟抽着，离开家门。 …… “……要求我已经说清楚了，这是江鹤大人的命令，若不能按时完成，小心大人发怒！当然啦，做的好，也有奖赏……” 一处田埂交汇的青石之上，老徐侃侃而谈，兼以威逼利诱。 青石四周，皆是扛着锄头的农家汉子，顶着旭日，默默听着，困惑、不满与气愤，跃然纸上，但仿佛习以为常，无一人敢言。 人群外围，两道身形神色不一。 不同于面露菜色的旁人，他俩泛白的脸庞，却透着一股红润，精气神不错。 待众人散去，二人结伴同行，正是村东王二狗与李六。 “二狗哥，这徐老头又在扮相，装老虎咧！” “切，别理他，蛊师大人缺木料，又犯不着咱俩顶缸。” 王二狗叼着狗尾草，不屑一顾。 “也是！”李六点头附和，十分认同，“不过，我去瞧了，村里能下手没几户了，昨個儿在钱四家偷太多，好几家都封实了窗户，没机会呀！” 听出李六话语中的埋怨，王二狗呛了一声，“哼，还不是为你家卧病在床的老娘，不多偷着些，能凑她下一副汤药钱吗？” 李六不可置否。 王二狗揽住对方肩头，“别急兄弟，你家有老娘要救，我有两个弟弟要养，都不容易。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还有一家可以供你我下手！就是要慢些。” “谁？”李六顿时眼前一亮。 “村边的王老头家！” 第六章 心悟 哗啦啦～ 真元海中潮起潮落，不断冲刷着周遭窍壁。 透着盈和柔亮的水膜窍壁下，是二转中阶特有的绯红色真元，占据空窍五成七容量的赤铁红海。 在意念操纵下，绯红真元海正持续冲刷着空窍窍壁，而一个时辰后，真元海的消耗却不过十之五六，只需静坐一段时间，即可恢复如初。 这一切离奇现象的根源，自然是扎根于真元海底的四转天元宝君莲。 天元宝君莲近乎无时不刻产出的海量天然真元，在其温养空窍的同时，持续补充真元，增添韧性，令他的修炼效率大幅提升，直追甲等资质。 蛊师养蛊、炼蛊与用蛊，三者博大精深，足已令任何蛊师穷其一生，学习钻研一辈子。 经这一周的使用，江鹤对于号称‘移动元泉’的天元宝君莲，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当天元宝君莲花瓣闭合，由底部花根至顶部花尖，逐渐膨胀，直到扩大两倍有余，仿佛随时含苞怒放，又猛然坍缩，意味着其将要产出元石。 这时，则需要将天元宝君莲取出空窍，静待花瓣逐片盛开，露出其中堆积如小山，颗颗鹅卵石大小的元石。 四转天元宝君莲体积较大，完全形态下，大抵约有脸盆大小，故取出体外时会出现变大的现象。 整个过程会持续两到三个时辰，期间天元宝君莲则不会产出天然真元，专注于凝聚元石。 似乎是暗合万物栖息规矩，天元宝君莲凝聚元石的时间节点，恰恰是在夜晚。 因此，每当江鹤一觉醒来，督促他起床的不是不堪重负的膀胱，而是即将怒放的天元宝君莲。 天元宝君莲：快起床，俺要憋不住了！（超大声） 在绯红真元海面之上，飘荡着一众蛊虫。 率先取出月牙状，晶莹剔透，呈蓝水晶外观的月芒蛊，握在手心还有一丝微凉。 打开身旁一只小竹匣，其内尽是月牙形状，清丽淡雅，蓝粉色的花瓣，正是古月一族独有的月兰花花瓣。 江鹤手指捏起一片月兰花花瓣，凑至月芒蛊近前，供其小口小口吞嚼，待吃完一片又从竹匣内取出，周而复始。 “二转月芒蛊平均每二十一日进食一次，每次需月兰花瓣八十片左右，若有额外损耗，进食日期与食量还会有所提前和增大。 月兰花花瓣十片一块元石，至少需要八块元石。” 江鹤手中不停，嘴里不停咕囔着，盘算养蛊所需的消耗。 前两天江牙来访，除了联络感情外，同时给江鹤送来喂养蛊虫的吃食。 月兰花乃是族中独有，江牙的店铺也是收购进行售卖，族中蛊师对此需求颇大，靠薄利多销赚钱，即便江牙给他底价，也并不能有多少优惠，况且他眼下并不缺钱。 月芒蛊暂时告一段落，作为侦查担当的二转弦月瞳蛊，食物则是石笋液，兼顾晒晒月光。 木甲蛊食物为木材，每天一截木头。 另外，江鹤意图升炼二转木甲蛊的材料，江牙已然托人送来，五十年年份的木头主材，据老徐后续反馈，亦即将到位，不日即可着手升炼过程。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看似美好的势头下，却蕴含别样的风险。 得益于天元宝君莲提供的澎湃天然真元，令江鹤自身的修行速度突飞猛进，据其大致推测，若保持这样的势头，或许最迟在今年秋末前，即可突破二转高阶。 要知道，此时距离原主突破二转中阶才过去不到两个月！ 如此惊人的修行速度，往往只发生在甲等资质的天才身上，与原主江鹤这个丙等，毫不沾边。 眼下尚是驻村蛊师，戍守一隅，与族中来往不算多，也就秋收与年底考核时，会与一些族中蛊师产生交集往来， 平日里，唯有负责为自己运输给养的江牙，需要应付一二。 气息收敛，倒能遮掩一时，可日后在族中行走，不可避免会暴露，修为的问题迟早要说明。若不能给出一個合乎情理的答案，恐会遭人怀疑。 所以，要暂缓修行速度吗？ 江鹤眉头紧锁，有些犹豫…… 嘭！嘭！嘭！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 老徐推门而入，恭敬道：“大人，您要的木材，那些后生们已经运来了……” “哦？” 江鹤起身走至廊上，倚栏俯瞰。 七个衣着破烂的农家汉子，守在一根直径约有车轮大小的粗硕楠木旁，挥舞砍刀，削去多余枝条。 听见江鹤的脚步声，纷纷昂首仰望，眼神中皆是敬畏与羡慕，却又不敢与其直视，生怕惹得蛊师大人发怒。 想看又不敢看，羡慕亦不敢说，只能自己默默埋在心底，闲暇梦游天外时，畅想一番…… 多么卑微可笑！ 江鹤前世久经人世，洞察人心这方面还是略有建树，目光一扫，一览无余。与他前世带的那帮公司职员们，大同小异。 力量啊！ 江鹤心念有感。 自己前世与如今，之所以能享受这种目光，不就是因为自己掌握力量，无非一个是虚无缥缈的权，一个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他此刻看似风光，可待入了山寨，遇上家老前辈们，不照样要低头哈腰，低声下气地奉承、讨好，这与前世和部门经理汇报工作时，又有何区别？ 眸光远遁，眺望茫茫群山如横握苍龙，将灰白天宇当作被褥酣睡。 江鹤的心不甘仅限于这一隅村落，他知道这个世界将要发生的巨变，不论是初于好奇还是如何，他都想去领略那其中风景，与众多英豪共饮。 但，这都需要力量！ 一缕微风拂面，却安定不了众人心弦。 “大人，这木材可难弄咧！您是知道的，青茅山附近都是青茅竹，唯有深入野外才有机会找到这等上年份的木料，又要将它砍了运回来……” 身侧，老徐见江鹤全神贯注地打量，误以为是对木料不满意，当即自顾自地诉说着。 倏然，江鹤抬手打断，命其剥皮留芯。 又从衣兜中掏出一块灰扑扑的元石，手心发力，元石赫然断成数块，大小不一，挑选几块较小的碎元石，随手抛下，如同给鱼塘的鲤鱼喂食一般。 楼下的众人，自江鹤掏出那块元石后，无不翘首以盼。 见元石碎屑从天而降，立刻欢呼雀跃地飞扑去夺，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廊上的老徐，多少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呵斥两声，收效寥寥，只觉得老脸挂不住，有失威信。 唯有罪魁祸首江鹤，反倒饶有趣味地观赏，不时又投下些许碎元石，令这场闹剧得以持续。 半个时辰后，众人退去，独留江鹤一人依旧倚栏听风。 “激流勇进，方是此方天地生存的之法！” 空窍内，绯红真元止不住地冲刷窍壁，一浪高过一浪…… 第七章 试验 心念一动，一只蛊虫从绯红真元海中钻出，悬浮在江鹤身前。 树皮薄片外观下，是油润光亮的纹理，好似一件供人把玩的艺术品。 一转，木甲蛊！ 一只体型修长，宛若竹叶，轻如蝉翼，苍翠欲滴，茎脉纹路清晰可见的蛊虫，静卧在此。 一转，竹叶蛊！ 江鹤收敛思绪，静气凝神，调动空窍内的绯红真元，将两只蛊虫相继包裹，感受其内的意识，正式开始木甲蛊的合炼。 木甲蛊作为南疆最广为流传的防御类蛊虫之一，合炼秘方犹如恒河沙数，古月一族亦有不少收藏。 其中，利用青茅山特产青茅竹，所炼制的一转竹叶蛊，作为合炼蛊虫之一，是古月一族内最常见的合炼途径。 随着意识的逐渐相融，两只蛊虫亦慢慢靠近…… 约小半刻钟后，两只蛊虫体内的意识被彻底融合。 顿时，木甲蛊与竹叶蛊瞬间迸发出耀眼光芒，好似一只一千瓦的大灯泡，光芒四射，叫人皱眉。 有原主之前合炼蛊虫的过往经验兜底，江鹤调整自己呼吸，全神贯注，维持着当前两只蛊虫状态的同时，手中不停，不断从身侧布袋内，向光团丢去一块又一块元石。 元石化作的天然真元注入光团，令其得以维继支撑，稳住形态，光团边缘亦随之扩张一分，留下一地白色石粉。 两块，三块，四块，江鹤手法果断，偶尔两块元石齐抛，不时有意减缓速度，延长间隔。 如此直至第十三块，逐渐扩大的光团，不论大小还是状态终于达到他的预期，不再忽明忽暗，肆意波动，趋于稳固。 体积由一开始的脸盆大小，扩张至石磨大小。 江鹤死死盯着眼前的光团，根据合炼秘方心得记载，将一根拳头粗细，成人手臂长短的木芯投入光团。 这便是他命人搜罗得来的五十年份老树树芯，截取的其中一节。 木芯没入光团，令原本陷入寂静的光团陡然激荡，江鹤见缝插针地投入数块元石。 须臾片刻，耀眼的光团缓缓散去，消弭在空气中。 唯留下一只新蛊悬浮于眼前。 二转，木甲蛊！ 它依旧保留着一转木甲蛊的木片外观，呈现出一种翠竹的青绿色，体积却扩大了三分，表面愈发饱满，轻轻拨动，还小有韧性。 能够成功合炼出二转木甲蛊，江鹤小舒口气。 先前他已尝试合炼数次，眼下靠着秘方合炼心得，与投入的五十年份树芯增添的一成半成功率。 好在一根大树可利用的树芯足够多，青茅山的竹叶蛊价低，江牙为他带来的材料充足，供其使用。 “二转木甲蛊，每二十五日一餐，需以三十年份之上的树木树芯为食。只是往后却是要命老徐多派人伐木了。” 心中一动，空窍中的绯红真元侵入方才合炼成功的二转木甲蛊。 骤然间，江鹤切身感受到，自己衣衫中涌出一层半指厚的甲胄，包裹胸腹，紧实敦厚，分量却不重，大抵相当于多穿了一件羊毛衣，并不妨碍行动。 伸手抚摸衣衫下凹凸不平的木甲外壳，江鹤开始测试二转木甲蛊的效果。 绯红真元再度调动，一只炼蛊剩余的竹叶蛊被催动，一枚修长的嫩绿竹叶从手腕处长出，旋即迸射刺出。 噗！ 竹叶在刺中木甲后，便结结实实地被阻挡在外，除了留下一个微小的豁口，再无法前进一寸，而这个豁口则在绯红真元的持续灌输下，修复如初。 在合炼蛊虫之前，江鹤自己曾测试过。 蛊师养蛊、炼蛊，更要用蛊。 一转竹叶蛊在二转绯红真元的催动下，威能在原有基础上得到增幅，一转木甲蛊的防御仅能抵御其穿透，依旧会发生嵌入现象。 对付寻常砍刀、铁刃能起到有效的防御。 而合炼至二转木甲蛊，防御水平得到肉眼可见的提升。 至于若对上二转层次的月芒蛊，木甲蛊的防御能力如何，江鹤一时还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测试。 自己切自己？ 风险有些大…… 二转木甲蛊本身是属于南疆大众流派，水平处中游水准，且仅能防御少部分肩部，对前胸和后背两处部位能起到一定功效，可对于头部、颈部和四肢的保护效果近无，还不能主动防御，只能被动挨打。 若论同阶防御水平，族中的二转月裳蛊，且能为他人提供防御，也是日后方正选择的合炼方向。 即便是二转黑鬃蛊，催生出的黑鬃护甲，防御范畴也比木甲蛊之流强上许多。 奈何，这二者的合炼，一个要玉皮蛊，一个要黑豕蛊，都珍贵异常，市面上无比少见，远不是当下他所能拥有的。 身位家族蛊师，不同于王大这类野路子魔修，能够充分利用家族资源，为己所用，有稳定的元石供给算，有蛊室补充蛊虫也算。 攻击、防御、移动、储存、侦查、治疗六大类蛊虫体系中，目前江鹤成功将防御一项，提升到同修为水平，自身在移动、储存、和治疗方面，仍捉襟见肘。 因为有四转天元宝君莲日产的三百二十余块元石，江鹤有底气去维持一套完善的蛊虫体系，并意图做到尽善尽美。 市面上稀有珍贵的黑豕蛊，售价六百块元石左右，不过是天元宝君莲两天的产量而已，酒虫也是如此。 在不考虑其他的因素的条件下，阻止江鹤自己凑齐合适蛊虫体系的，往往是缺乏蛊虫来源。 古月一族不过是个中型家族，族中蛊室蛊虫门类有限，也就族长古月博可以给方正开小灶，私下赠予玉皮蛊。 另外，就江鹤一直心心念念的储存类蛊虫，江牙先前也给他带来了消息。 一转蛊虫的售价，一般在五百块以内。 二转蛊虫的售价，一般在五百到一千元石之间。 储藏类蛊虫因本身的特殊性，价格会偏高一些，二转层次的，起步价都在八百块元石左右。 古月一族的蛊室中，储藏类蛊虫数目不多，仅有两只，皆是大肚蛙之流，稍好一点的，无一不在年初时被各小队网罗一空，剩下的都是备用。 因为之前购买了一转木甲蛊合炼所需的材料，已经耗费不少，若再买其他蛊虫，会引来旁人注目。 身为驻村蛊师，每月的元石收入，自然是不如那些外出执行任务的蛊师们，江鹤需要尽可能维护好这個人设。 “想要接触更多蛊虫，还是要等商队到来才行啊！” 感受正午旭阳的温度愈发攀升，春日也在尽情挥洒着独属于它的暖阳。 四月快结束了…… 第八章 商队 五月，春夏之交。 历经春日雨露滋润，遍野的群山郁郁葱葱，如一张巨大的绿毯，铺在湛蓝晴空之下，点缀朵朵云彩，随风而动。 青茅山四周，苍翠的青茅竹林挺拔如柱，野草疯长，花香弥漫，蜂群逡巡。 田野间，躬身在田埂附近的农家汉子，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锄头，为栽种在靠近稻田一侧的蚕豆苗株，铲除多余杂草。 凡人生活不易，要想填饱肚子、不饿死，就得多办法。 就像最近蛊师大人常说的那样： 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 高脚楼内，江鹤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不得不说，老徐伺候人确实很有一套。 除开花卷、米粥和咸菜的老三样，还根据江鹤的意思，弄出了油条、发糕、肉包子之类新花样，两天一翻新，不会让他吃着腻。 江鹤吞下最后一口蛋羹，摆手示意一旁汇报完毕的老徐收拾。 繁忙的春耕已经过去，村落短暂陷入宁静，事情自然没多少…… 毕竟，就算老徐汇报了，若不是要紧事，他都不管，温养空窍，提升实力为上。 老徐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收拾着碗筷。 自从前几天再提杜婆子争田一事，召来江鹤一声不满的呵斥后，老徐愈发谨小慎微。 为了杜婆子的事儿，坏了在多年在蛊师大人心中积攒下来的好感，不值得！ 待老徐离开，江鹤刚准备盘坐修行，开始温养空窍，忽被一阵清脆、嘈杂的驼铃声惊扰。 驼铃声顺着春风，传遍整座青茅山，引来无数农人们挺腰相望。 步至外廊，倚栏远眺。 只见苍翠的无边群山间，一支五彩斑斓的队伍，从山峦旧道中缓缓走出，正式进入青茅山地界。 “商队！” 巨蟾、鸵鸡、甲虫、蜘蛛、翼蛇…… 这些体型庞大的巨兽，此刻全都驮满货物，在蛊师的驱使下，井然有序地行进在山道上，不时传来阵阵嘶吼与蟾鸣。 当商队从村落附近经过时，江鹤得以详睹全貌。 而屹立在宝气黄铜蟾上，长着一张圆饼麻子脸，体态肥硕，腰间金黄色腰带，烨烨生辉，倒是瞩目。 待目送商队进驻青茅山，江鹤收回目光，回忆原著，喃喃自语。 “贾富，贾金生，还有赌石坊中的癞土蛤蟆……嗯，我这段时间积攒的元石可算有了用处！” …… 皓月当空，夜幕降临。 与被拉来顶岗的江牙道别，江鹤起身朝山寨奔去。 此刻，古月山寨两侧，搭建着五颜六色的各式帐篷，鳞次栉比。 络绎不绝的行人穿梭其间，有凡人，但更多的是蛊师。 茶砖盐砖、铁制农具、廉价布匹，都是凡人采购的目标。至于蛊师，更热衷于那些售卖蛊虫与蛊材的店铺。 在帐篷群中转悠两圈，江鹤选择走进一家银灰色帐篷。 片刻后，待其再出来时，空窍内已然多出了一只形如花骨朵儿，晶莹剔透，通体浅蓝，水晶质地的蛊虫。 二转，花苞蛊！ 其为存储类蛊虫，特点是可以令储存的物品保鲜，最长能保持一个月左右。 另外，此次炼化花苞蛊，还有一个理论上可行的，即调用四转天元宝君莲的气息，对二转花苞蛊产生威压，从而达到顺利炼化的效果。 要知道，蛊虫之间高出两阶，便存在威压。 原著中，拥有六转春秋蝉的方源，正是利用这一点，疯狂炼化蛊虫，把白凝冰看得一愣一愣的。 如今，拥有四转天元宝君莲的江鹤，也部分达到原主方源的能力，仅限于二转及二转以下，但也够用。 暂时离开山寨，前往野外，挖掘江鹤自己用于储存天元宝君莲产出的元石。 这半个月里，天元宝君莲累计产出四千八百块元石，算上之前合炼二转木甲蛊，购买铜皮蛊，与购买花苞蛊九百块元石的消耗，再加上原主的元石存款，自己的身家还剩余元石三千六百块。 重新返回古月山寨，江鹤直奔一座帐篷，掏钱购买早早看中的蛊虫。 二转，踏风蛊。 其外形犹如一片青绿色的羽毛，柔软轻薄，绵延修长，无风自扬。 一经催动，能在蛊师脚下产生气旋，通过调整脚掌着力点，达到提升步距，增加移动速度的效果。 当然，每次在脚底产生气旋，都需要催动蛊虫，故对真元消耗较大。 此外，选择踏风蛊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其最高能一路升炼至四转追风蛊，发展潜力不小。 外出闯荡的六大类蛊虫中，江鹤如今已经拥有其中五类。 攻击，二转月芒蛊。 防御，二转木甲蛊。 侦查，二转弦月瞳蛊， 移动，二转踏风蛊。 存储，二转花苞蛊。 仅剩治疗一项尚未凑齐。 江鹤当前的目标很明确，即努力提升修为，进入家族高层，攫取更多资源和稀有蛊虫，伺机逃离青茅山。 而在这个过程中，需要预防应对不同的威胁。 短期则是自己所驻扎的村落内，不安定分子魔修王大，需要防止他忽然翻脸，狗急跳墙。 远期，应对三年一场的狼潮，尤其这还是一场异常猛烈的狼潮，稍有不慎，就有身陨的风险。 再远一些的，是在离开青茅山，外出闯荡期间，可能会遇上的危险，但那仍有些遥远。 “购买二转踏风蛊，花去元石七百八十块，另购入一众蛊虫所需食物，花苞蛊内还剩两千七百二十块，合适的治疗蛊虫没买到…… 嘶～ 我要不要考虑再买一只用于存储的蛊虫？” 在帐篷群中逛了许久，对于合适的治疗类蛊虫，却始终没有遇上，仿佛是他来得太晚，那些治疗蛊虫被什么人提前买走了似的。 不过，家族中还有一转生机叶售卖，但是少不了狼潮期间给方源送元石。 但谨慎起见，江鹤自己还是买了一只治疗类的二转水乳蛊。 其催动后会产生一坨犹如牛乳的水团，覆盖在伤口表面，持续治疗，适用外伤，对于骨折等大面积顿挫伤方面收效一般，且因需要持续治疗，效率会慢一点。 至于起购买第二只存储类蛊虫的念头，皆因花苞蛊储存空间的逆推。 理论上，二转花苞蛊最多可储存元石八千块，若再装入其他物品，这個数字会进一步下降。 考虑到四转天元宝君莲，日产元石三百二十块，年产十一余万块的庞大数字，小小的二转花苞蛊真心不够装。 若能有一只三转元老蛊，或许可以应付，但可惜，这次的商队中并没有售卖这种三转珍惜蛊虫。 毕竟，即便是古月一族的族长四转蛊师古月博，全部身家放进入元老蛊，都未必能令上面的老人露出多灿烂的笑脸。 正欲转身走入一家商铺时，不远处的一座占地一亩的灰色帐篷内，忽然传出锐利的高喊： “咦？有料！” “石料有变化了，难道说，难道说……” 越来越多的蛊师发出惊讶声。 江鹤心中一动，转步靠近，站在那座帐篷门口向内窥探。 却见众人目光所至，一位面容冷峻，双眸犀利，身躯挺拔的少年，五指合拢，手抓顽石，掌心蓝芒乍泄，显然正在解石。 顿时，江鹤眼前一亮。 “方源？！” 第九章 解石 短暂喧闹过后，帐篷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都牢牢盯少年手中，逐渐变化颜色的石团。 好奇、震惊、不可置信…… 千万种情绪涌上众人心头，默默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与闻声而来的人群一起，进入赌石坊的江鹤，站在一处柜台前，随手拿起一块顽石，掂量把玩，不时向方源处遥望。 “居然是个石中石，可惜呀……” “空欢喜一场，蛊虫哪儿有这么好得……” 在众人阵阵惋惜、嘲弄声中，方源面不改色，伸手从身前铺有锦布的托盘内，从仅剩的两块带有紫金色纹路的顽石，握其其中一块再度开始解石，目光灼灼，神情坚定。 见此，回忆剧情的江鹤知道。 在那两块紫金色纹路的顽石内，就有一只二转稀有蛊虫，价值五百块元石的癞土蛤蟆！ 不过，江鹤并不打算上前买下那两块紫晶顽石，反正方源也铁定不会卖，索性让剧情照旧发展。 作为间接导致短命鬼贾金生的身死，迫使贾富耗费一只四转蛊虫竹君子，之后更是意外招来五转强者神捕铁血冷的诱因…… 当方源开始搓动手中凹凸不平的‘泥团’，抚去表面的尘土，夹杂着细小的颗粒，接连掉落，引来周围人的低声议论。 或许是因为方才石中石的乌龙闹剧，令围观群人不敢轻下定论，注目审视着那枚‘泥团’。 ‘泥团’体积愈来愈小，直至巴掌大小时，一道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小子，悠着点。这土球我贾金生买了！” 一个衣着华贵，趾高气扬的青年蛊师掀开门帘，进入赌石坊，口气不小，叫在场众人心神一顿。 可待瞧见其腰间用方形美玉镌刻的一字时，少部分人脖颈微微后缩，眸光上扬，露出不过如此的神情。 穿金戴玉，华冠丽服，却也难以掩盖他实力弱小的事实…… 帐内蛊师见状，纷纷向其行礼，恭敬道：“见过二公子！” 来者身份呼之欲出。 正是四转强者，贾富同父异母的兄弟，贾金生。 人群中，江鹤抱胸侍立，看着方源与贾金生间即将开始的拉锯战。 直至方源喊道，“……莫非你是想当众欺负我这个姓古月的？” 旋即，空窍内绯红真元随心调用，二转中阶修为显露无疑，在人群中如分外突兀。 在方源的话语鼓动下，帐篷中的蛊师渐渐向贾金生身边涌去，气势汹汹。 敢在古月山寨欺负我们古月的人？ 见态势的陡然扭转，贾金生脸色大变，来不及去找率先挑动人群的祸首，慌忙改口。 方源则朝人群中的江鹤望了一眼，转过头，不再理会，专心摩挲手心的‘泥团’。 呱！ 一道略显微弱的蟾鸣，在帐篷间回荡，昭示着这是一只活蛊。 与众人跃然纸上的震惊相对比的，是贾金生愈发阴鸷的脸色。 方源面色如旧，不慌不忙，催动真元炼化刚刚结束沉睡的癞土蛤蟆，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道出癞土蛤蟆跟脚，彻底击碎贾金生最后一丝幻想。 目送贾金生向方源当场支付五百块元石，并带着最后一块紫金顽石，头也不回地走出帐篷，留下一脸错愕的众蛊师，江鹤缓缓收回目光。 “刚才那小子买的都是带有紫金色的石头，快给我也来两块！” 不知是谁率先喊道，缓过神来的众人闻风而动，接连扑向柜台，争夺起石头，一时间掀起一股解石热潮。 由于遭旁人推挤，被迫退至距离柜台稍远位置的江鹤，却不为所动，眼眸微转，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朝身处帐篷角落的一位蛊师店员投去。 对方显然察觉到江鹤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避免对视。 扫视身前陷入某种狂热的人群，江鹤没有选择拆穿店员的把戏，也不指望能令其他醒悟。 “世人皆愚！ 看见旁人走运，就幻想着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幸运儿，却不知，一切其实早已命中注定……” 江鹤并未离开，反而加入癫狂的人群，购买顽石。 不同的是，他并未执拗于带有紫金色的石头，挑选起来分外随意，全凭眼缘。 考虑于外人眼中自己的经济状况，江鹤仅仅购买了五颗顽石，现场叫人解了两颗，剩余的三颗则选择打包带走。 这番举动除开江鹤自身有意想试试，这种蛊界流行的活动，浅尝一下，了却前世的好奇，却也是知味即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再完成一次惊人奇运。 另外，则是有意为今后自身修为与蛊虫的异常，埋下铺垫。 日后若有人追问起来，可以推脱至解石得来。 当然，这是最后的选择，通过解石得蛊，依旧缺乏可信度。 毕竟，运气这种东西玄而又玄，难以捉摸…… （天意、尊者：哦，是吗？） 当江鹤正式起身离开帐篷时，却意外瞧见在一处不为人瞩目的侧门处，几个蛊师店员，正悄悄往帐篷内运入一批顽石。 与普通的顽石不同的是，这批顽石中，带有紫金色纹路、斑点的数目要多出不少。 通过催动弦月瞳蛊，江鹤切实分辨出，极個别带有紫金色纹理的顽石上，还有处理不彻底，残余的颜料痕迹。 江鹤的嘴角一阵抽搐。 …… 虹月如盘，凌空高悬。 完成后续采购的江鹤，一路返回村落，见江牙趴在自己床榻上呼呼大睡，索性爬上屋顶，盘点收获。 在离开赌石坊后，江鹤在帐篷群中寻觅，终于找到了此次采买蛊虫名单中的最后一项。 作为短期目标，日常假想敌的王大，结合原著剧情带来的情报分析得出。 具有潜行、移动作用的二转蛊虫幽影随行，在接敌时使用闪光蛊，即可克制，令其短时间失去使用可能，他已经从家族中购得，处理起来倒不麻烦。 届时，唯一令他心生忌惮的，则是那只由王大杀妻夺心炼出的二转第一毒蛊，爱别离！ 其毒素刚猛至极，即便是三转治疗蛊虫都未必能有效治疗。 为此，迫使江鹤不得不购买蛊虫，做出相对应的手段，进行谋备。 至于再购买一只存储蛊虫，江鹤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凝神内视空窍，此刻一众形态各异的蛊虫，在绯红色的真元海里遨游，追逐嬉闹。 眼下，经过商队采买，江鹤自身拥有的蛊虫数目，在不算一次性消耗蛊外，有近九只。 蛊师炼蛊、用蛊，还要养蛊。 九只蛊虫的喂养需求，实在是有些繁琐。反正除非能买到三转元老蛊，否则再多一只二转花苞蛊，也不能装下那般多的元石，最多是多挖几个坑掩盖一下。 江鹤倒不担心喂养蛊虫的花销，有四转天元宝君莲兜底，他完全不用忧虑。 令他谨慎的，是为避免暴露过多蛊虫招来怀疑，即便他曾去赌石坊打卡，留下了解石得记录，却不足以消除怀疑。 在找到令他人信服的理由前，江鹤都需要尽力遮掩，延长暴露的时间点，从而令他有更多时间与精力，为远期目标——逃离青茅山做谋划。 沐浴幽蓝色的月光，江鹤深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那一轮明月。 蛊界的月亮不似前世那般，有着肉眼可见，大小不一、坑坑洼洼的撞击坑，反而表面皎洁似玉，光滑如盘，散发出恢宏、圣洁的月光，引人神往。 失神片刻，江鹤恍然苏醒。 心念一动，从花苞蛊中取出从赌石坊打包带回来的那三枚顽石。 三枚石头皆有鸵鸟蛋般大小，形态略有不同。 江鹤握住其中一枚，月芒蛊随心催动，手心闪起幽蓝光亮，侵蚀着顽石表层。 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碎石、粉末，从掌心掉落，顽石亦随之消磨。 少顷，顽石体积消减过半，仅剩蜜桃大小，江鹤停止催动，手上掂量着石头，心中却在回忆赌石坊中方源徒手解石的过程，与其做对比。 “方源催动月光蛊解石时，掉落的尘土多于碎末，除找准缝隙顺势消磨外，每个切入角度都异常刁钻，几乎是通过不断切边，将石头硬生生切成了球体。 犹如常人拿刀切西瓜，切成块很容易，但想切成圆滑的球状，却是难上加难。 如此，既最大限度避免内部蛊虫发生损伤的同时，又能达到徐徐推进，确保进度的目的。” 反观江鹤自己的成果，近看似乎没什么异常，可一旦将其拉远端详，还是能眯眼察觉到，其更趋同于一个两侧稍稍偏扁的椭圆体，部分位置还有略显突兀的小段笔直棱角。 “还是手艺不精啊！” 江鹤感叹一声，并不气馁。 方源前世闯荡五百年，见识宽广，用过的蛊虫更是数不胜数，对于蛊虫的认知、了解，远在江鹤之上不知多少层楼。 这徒手解石，看似无聊、毫不起眼，却能从此洞察出蛊师对蛊虫的控制与认知。 连蛊虫都没有深刻的了解和掌控，又谈何运用，收放随心？ 也难怪方源最初在赌石坊中，展露徒手解石手段时，会引来旁人刮目相看。 还是那句话，蛊师修行一途，养蛊、炼蛊和用蛊，每一门都足以令蛊师钻研学习一辈子。 三枚顽石接连消磨完毕，江鹤反倒有些意犹未尽。 拍拍手掌，抖去尘土。 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石粉末，江鹤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必须承认，当初从赌石坊中购买顽石时，江鹤心底确实有赌的成分。 亲眼目睹方源开出癞土蛤蟆，谁看了不心动？ 不心存侥幸？ 万一呢？ 万一我也开出来一只稀有蛊虫…… “又非人人如马二傻子那般好运，解石得蛊这种事情，还是得有主角光环才行啊！” …… 古月山寨，学堂宿舍。 方源注视着手心处一只体态萎靡的蛊虫。 地上尚存着解石残余的碎石粉末，其中还有点点紫金色碎屑。 这正是意外从第六块紫金化石中解出的蛊虫。 手指摩挲，垂眸神凝。 第十章 偶遇 日轮当午，风吹竹曳。 苍翠山林之中，一处被溪水冲刷成浅白色的乱石河滩。 此刻，一场战斗正在进行着！ 一头身形精悍，毛光油亮的山豹，迈动蹄腿，在树荫阴影间踱步，时隐时现。 带着点点乌金彩斑的水润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胆敢直视自己的猎物。 清风拂过，吹动树梢枝叶沙沙作响。 倏然，山豹四肢踢踏，扬起利爪，张开血口扑去。 “踏风蛊！” 只听一句低声呢喃，江鹤身躯微蹲，脚底凝聚出两团气旋，推动其猛然向前跃起。 在半空中蜷缩身躯，以高过山豹飞扑的半丈高度，顺势旋转一圈，最终平稳落地。 吼—— 扑了空的山豹，露出獠牙，发出愤怒低吼。 以它可怜的智商，显然无法理解眼前的猎物为何能做出不可思议的跳跃。 江鹤不以为然，对自己方才成功施展的前空翻，分外新奇。 踏风蛊催动后会在脚底产生气旋，助力速度，亦能顺利令人凭空跃起，提升跳跃能力，而若调整适当角度，即可做出类似前空翻、后空翻，等对蛊师弹跳性要求较高的动作。 这便属于对蛊虫运用方面的拓展。 且理论上来讲，若真元足够，甚至可以一直持续催动踏风蛊，令蛊师‘跳’至天上，只是下来就有些麻烦…… 山豹猛呼两口气，鼻孔喷出些许白雾，前爪扣地，后肢发力，再度朝江鹤飞扑而去， “我跳！” “我再跳！” “我还跳！” 一时间，江鹤化身空中飞人，反复跳跃，屡屡躲过山豹的飞扑。 身躯一转，江鹤攀上树枝，俯瞰树下被自己来回戏耍，累得气喘吁吁的山豹。 这只山豹仅是普通野兽，身躯上并无野蛊寄居，实力有限，自然成了江鹤试蛊的目标。 吱吱吱…… 心有不甘的山豹趴在树下，用爪子来回摩挲着树干，剥下点点碎树皮，怒目圆瞪。 江鹤不屑一哼，内视空窍即将见底的绯红真元储备，静等真元恢复，同时环顾四周，避免有其他野兽意外加入。 因时值春季，动物忙于繁衍、觅食，活动范围增大，不时会闯入村落，偷食粮食，毁坏秧苗，需要进行驱赶、宰杀。 这也是驻村蛊师的职责之一。 今早有村民上报有野兽出没，江鹤便选择外出狩猎，借此试验一番新蛊。 片刻后，待空窍真元海逐步恢复，江鹤一跃而下，主动迎敌。 绯红真元涌入一只风铃状外观，六面体，内部中空，表面呈金铜色的蛊虫。 嗡—— 一阵刺耳的钟鸣声陡然响起，震起四周落叶。 却见一只高一丈，金黄色泽，半透明的巨型大钟，将江鹤身躯笼罩其中，散发出不可撼动的威严。 噗！ 山豹不出所料的被金色大钟震飞，跌出六、七米，直至撞上一棵大树方才停下。 停止真元灌输，金色大钟顺势消失。 望向瘫倒在地，无力抽动，口中不断呜咽哀嚎，失去行动能力，可能是折断了骨头的山豹，江鹤缓缓收回目光。 “这二转金钟蛊果然防御力超凡，在二转层次中当属一流！嘶～就是真元消耗有些大，需要慎重催动。” 江鹤内视空窍，见刚恢复不少的绯红真元海，恍然间消耗了一成半，微微皱眉。 这只二转金钟蛊，乃是昨晚在商队一众帐篷间寻觅时，碰巧遇上一位蛊师正与掌柜讨价还价，反复力争，久久不肯松口。 遂当机立断，果断拿下二转金钟蛊。 二转金钟蛊，效果如其名，催动后会产生一座硕大的金钟蛊包裹蛊师，防御效果上佳！ 只是支撑强大防御力的，则是每息需消耗一成赤红真元为代价。 江鹤如今修为是二转中阶，为绯红真元，相对初阶的浅红真元更加耐用。 换言之，若江鹤一直催动金钟蛊防御，以他的空窍真元容量，最多可支撑十一息。 因能够抑制二转爱别离强劲毒素的蛊虫，实在罕见，商队中为数不多的解毒蛊虫，都达不到标准，迫使江鹤选择购买金钟蛊，意图阻止爱别离的近身攻击。 “可惜，这头山豹还是太弱了，不能测试出金钟蛊的防御能力上限，需要再找找别的野兽。” 江鹤走至已然无力动弹，气息渐无的山豹身旁，帮它结束痛苦，回归生死门。 抓起山豹尸体，正要丢入花苞蛊带来，想着回头让老徐加个菜来着。 突然，耳畔微响。 江鹤头首一转，弦月瞳蛊紧接催动。 视力伴随眼珠泛起的一圈莹蓝色柔光，突飞猛进，在郁郁葱葱，茂密的丛林中发觉来者。 “是他？” 见状，江鹤不敢轻易放松警惕，目光四下逡巡，手中也取出元石，抓紧时间恢复真元，月芒蛊移至手心，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少顷，来者走出树荫，出现在江鹤眼帘中。 这人身高体长，肩背强弓，腰挂箭羽，手持砍刀，肌肉贲发，双目有神，浑身透着一股精悍气势。 “王二！” 江鹤轻唤一声。 “拜见蛊师大人。” 王二与江鹤对视一眼，口中问候，放下砍刀后，跪地行礼。 其身躯低俯，眼神随之移动，目光由上至下，扫过江鹤身穿的古月一族武袍，在腰间镶着刻有二字的赤色铁片，象征蛊师修为的腰带上微滞须臾，眼眸低垂，头颅贴地，在遍布枯枝落叶的地面上磕了一个头。 整个过程不足三息，江鹤警惕于四下森林里，随时可能出没的王大，关于王二的动作细微并不未多关注。 在他看来，王二深入森林，难保王大不会暗中跟随，必然要谨慎对待。 考虑到最糟糕的状态，即王大与王二兄弟俩联手对付他，正式翻脸。 不过，既然错过最初的偷袭时机，翻脸的可能性很小……还是不排除可能。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江鹤没有察觉到王二的不恭之心！ 在其摆放砍刀的位置，距离王二的右手，仅有两指之距，可轻易抓握挥砍。旁人为示消除敌意，武器自然要丢得远些，而王二…… 意味不言而喻——他想反抗！！！ 即便是面对可以轻易将他杀死，几乎不可能有失手可能，与拥有强大真元提供大量试错机会的二转蛊师，他在心底居然还有抱有一丝放手一搏的希望。 真是…… 江鹤冷眼静观，默默注视，倒扣的手心蓝光微闪。 王二同样一言不发。 场面就这样沉寂下去…… “滚！”江鹤率先打破僵局，话语充满了不屑与嘲弄，一如原主的嚣张，“连个漂亮话都不会说，难怪讨不到媳妇！” 言罢，王二缓缓起身，退步离开。 临别前，又偷瞥一眼江鹤的眼神。 虽只有一瞥，却足以令江鹤心中不喜。 前世，他见过太多这种眼神。 刚入职时，那些拥有一技之长，恃才放旷，自命不凡的新员工。 那些在组内不服从管理，喜欢反驳、质疑领导安排，刨根问底的刺头。 抱着一腔热血，自以为能够改变公司，撼动整个行业的愣头青。 这些，都是所有管理者不喜欢的存在，若是在前世，江鹤有的是法子让他认清现实，知晓好歹，顶多熬一熬便是！ 可，这里是蛊界。 况且……江鹤自己也曾经是这般人。 抓起山豹尸体，江鹤顺着溪水，返回村落。 直至离开森林，走上田埂，江鹤心头的不安，方方逐渐消退。 回忆先前在森林内的遭遇，若真打起来，江鹤还是不敢说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取胜。 二转爱别离，威名在外！ “森林的树荫环境，太适合幽影随行蛊的潜行了，突然袭击之下，就是拼催动蛊虫的速度了，还是太危险，不够保险。 二转弦月瞳蛊侦查能力还是有限。” 环视周围空旷、一览无余的田野，江鹤眸光一凝，“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争取主场作战！” 经过商队蛊虫补充，一些事情需要正式提上日程了。 …… 高脚楼下。 待听完老徐的叙述，看着双双跪倒在地，且不断磕头，在青石板留下些许血迹的杜婆子。 江鹤整理思绪片刻，对杜婆子低声道： “所以，你是说，你要把田产献给我？是吗？” 第十一章 盐砖 山间小径，王二肩背两头野兔，兔耳相结，一前一后垂在身躯上。 身后跟着王二狗与李六二人，口中止不住地夸耀追捧道： “不愧是王二哥呀！一定是咱们村打猎手艺最好，什么兔子、野猪，还不是手到擒来？” “什么话！也不看看咱们王二哥老爹是谁？那可是王老爷子，曾经方圆百里的大猎户，鼎鼎有名，无人不晓！” 二人就这般一唱一和，话语谈不上用词多绚丽，平铺直叙，却也说进了王二的心间，默默听着，嘴角微扬。 少年，总是自傲的！ 随后，二人又开始盘点起村子里的猎户手艺。 无非是李六提一家猎户，言及某次收获，王二狗立刻反唇相讥，拿王二最辉煌的一次做对比，如何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变着法夸王二厉害。 李六继续鼓吹道，“咱们王二哥，那可是村子里最厉害的猎手，也就比江鹤蛊师大人差一点点……” “嗯？！” 王二面色陡变，怒从心生。 被二人接连吹嘘得有些飘飘然，自信心膨胀的王二，听见李六提及拿自己与江鹤对比，不由回想起方才在森林内屈辱的一幕。 “滚！” 王二怒呵一声，大步向前，主动与二人拉开距离。 李六二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瞧见王二即将远去，王二狗焦急地一跺脚，“快，东西给我！” 从李六手中接过，王二狗立刻快步追了上去。 “王二哥，王二哥，您别跟李六那家伙一般见识，他嘴笨您又不是不知道。”王二狗恭维道，手中一扬，“喏，您瞧这个！” 王二闻言驻足查看，见王二狗手中提着一块由三根草绳捆住，结晶颗粒，黄白中带红的方块盐砖。 这盐砖王二却是识得，这两天来青茅山的商队中就有售卖，乃是从数千里之外，一座名赤盐山的寨子出产，兜售至此。 因其产出的盐砖白中泛着微红，犹如红光映照，卖相十足，且吃起来还带有辣椒、胡椒的椒麻味，能为菜肴增添风味，长期食用还有祛湿活血的功效，深受南疆一众山寨欢迎。 赤盐山出产的上品赤盐砖，樱红如血，紧凑厚实，分量比同大小的铁锭还重，表面光滑，有赤盐玉的美称，也唯有蛊师方能用得起。 这么一块赤盐砖仅是寻常货色，一块元石能买两块盐砖，对于朝不保夕、生存艰难的凡人家庭，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察觉到王二定睛思虑，王二狗心头暗喜，不等王二开口，一把将盐砖塞进对方手中。 “这块盐砖是准备孝敬王老丈的，还请王二哥捎去，等王老丈病好了，再去请教！” 王二狗说完，点头示意，扭身离去。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盐砖，王二嗤笑一声，起身返回。 …… 青茅竹编织的高大竹栏内，是一片苍翠欲滴的菜地，残余的水珠璀璨如珠。 缕缕苦腥的药味，伴随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飘荡远去。 吱—— 竹制栅栏的小门，被人从外至内推开。 灶台窗口处，探出一个长着乌溜溜大眼睛，拥有雪白肌肤的少女。 看清来者，少女欣喜不已。 “是二哥回来了！” 少女匆忙向灶台内添了两根柴火，飞奔而去。 接过两只野兔，透过厚实的绒毛，揉捏着腹部肥硕的兔肉，两眼放光。 “二哥儿，正好我炖一个兔羹，给爹补补，再尝试下别的，一会儿大哥……” 少女说至此处，眼睛环视一圈四周，声音也跟着低沉，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 “没事，王二狗他们今天没来，被我赶回去了。”王二扬了扬手中的盐砖，“他们送的！” 少女秀眉微颦，带着埋怨的语气，背朝木屋，侧身低语道： “二哥，爹说了，王二狗、李六他们在村里名声不好，让你别跟他们在一块，偏不听，这种人就不能让他们进家门。上次那个王二狗悄悄咪咪地到处看，我心底就不舒服……” “哎呀！停停停！”王二听着这番话，就感觉仿佛是自己家爹降临，开始一个劲地念叨，耳朵生疼。 “他们就是想跟着爹学学打猎的手艺，多弄些野味，养家糊口罢了！没那么多心眼。再说，有我在，他们还能干嘛？哼！” 王二抖抖身子，举起长弓，右手虚抓，作出射箭的姿势，不屑一顾道。 少女却不吃这套，翻了個白眼，冷嘲道，“啊对对对！” 伸手夺过盐砖，扭头欲走。 “我去看给爹熬的药，你瞧瞧爹去……” 目送少女步入屋内，操弄起菜刀，王二耸肩摇头，“再这么唠叨下去，只怕是找不着婆家了！” 厨房内，少女熟练地完成剃毛、除脏、清洗、切块…… 生活的重压没能压垮她，却在一次次磨炼中愈发进退自如。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倏然间，一阵黑暗影团从窗口悄无声息地潜入，蜷缩成塔，随即散去，显露人形。 其身形精悍，双臂孔武有力，皮肤暗黄，三十多岁的中年模样，与寻常农家汉子并无区别。 唯一略显突兀的，则是其穿着草鞋的左脚缺少了三根脚趾。 静静看着眼前少女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王大十分欣慰，又有些怀恋。 “大哥？！” 少女正侧身去拿调料，忽然发觉有些失神的男人，惊讶道。 “嗯，你先忙，我去看看爹。我在山上采了几株草药，回头让二弟卖到山寨里去，换些元石！” 少女笑靥如花，点点头，“行，菜一会儿就好！” 待王大走出厨房，少女打开炖锅，蒸汽升腾，相继加入调料，品尝味道。 “还可以，就差盐了。” 吧唧一下嘴，回味片刻，目光一斜，看向窗台边的盐砖，心念一动。 “正好，就你了！” 抄起菜刀，切割草绳。 一下，两下，三下，盐砖随之破碎，化作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碎盐块。只是其中除开盐块与粉末外，居然还有数量不小的石子，加起来也小有分量。 少女早已见怪不怪，暗骂一声奸商，转身又继续忙碌起来。 屋外，探望完卧病在床的爹，王大与王二兄弟俩相依而坐，随意闲聊。 王二向自家大哥诉说先前在森林撞见江鹤一事。 “大哥，我什么时候也能成为蛊师，不用再低人一等？” 王二仰天远眺，回忆起江鹤那一身武袍与象征修为的腰带，暗暗羡慕。 听语气却不似在询问，反而更像是感叹。 一旁的王大没有回应，只是搭在王二肩上，轻轻拍打，以示安慰。 他不是没有帮自家弟弟寻找过，可开窍必须的希望蛊始终在野外搜集不到…… 良久，王大主动说起自己在野外打猎期间，遇上的野兽经历，希望能消解弟弟的惆怅心情。 听了一会儿，王二突然回忆起什么，转而望向王大，一本正经，“哥，我想起来，江鹤杀的那头山豹，好像不像是用古月一族的月光蛊，他自己也没受一点伤，手里应该有防御蛊虫。” 王二经由王大，知晓不少蛊师修行的常识，故而能推测一些消息。 “嗯，这个我知道！”王大神情郑重，“他手里有一只一转木甲蛊，之前听说他命人伐木，或许是为了升炼筹备蛊材，现在应该升炼到二转了吧！” “那……哥，假如你跟江鹤真打起来，你有几成把握？” 见王二一脸跃跃欲试，分外期待，思绪片刻。 若他主动偷袭，凭借二转爱别离的强劲毒力，他未尝没有一博之力。 心念至此，王大缓缓道： “呃，五五开吧！” …… 餐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王大还陪爹喝了浊酒。 环视满桌菜肴，被弟弟哄着喝了酒，却一口吐了出来，直叫难喝的小妹，正与王二打闹。 身旁睡眼惺忪，边喝酒边嚼着花生米的老爹。 真好！ 王大突然觉得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回忆起爱妻——要是婉儿也在就更好了！ 顿时，爱妻的死状犹在眼前，眼眸湿润…… 王大咬紧牙关，强忍住不在家人面前流泪，偏头转向窗台，装作咳嗽，口中哽咽。 倏然，眼神一瞥，看见窗边那一小堆石块，眸光微闪。 起身上来，在小石堆中反复扒拉，最终从中携取出一块带着墨绿色花纹的石子，放在掌心。 “哥，怎么了吗？”少女见状，弱弱地问道。 “没事！” 王大笑着回道。 只是握着石块的手心愈发攥紧…… 第十二章 守株 沙沙沙—— 连下四日，淅淅沥沥的阴雨冲刷着抵临夏日的暑气。 雨滴从厚重的灰白云层中坠下，顺着又有所增高的青茅竹叶纹路滑落，最终浸入大地，滋润万物。 竹叶、草木由初春伸展的嫩绿、翠绿，转变为深绿色，枝繁叶茂，衬托山野愈发郁郁葱葱。 乌云连绵，雨露不止。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高脚楼廊上，江鹤负手凝望，俯瞰稻田间，江牙正领着二人，披着蓑衣，在一处靠近河滩的水田旁，口舌争吵，讨价还价。 在不久前，这亩上等水田，名义上归属杜婆子，却遭赵猎户一家侵占。 而如今，已然被杜婆子献给了江鹤，成为他的田产。 一亩靠近河滩的上等水田，价格却不低，在村落里亦是罕有，总共不过一手指数，故起步都是三十块元石，平日里想买都未必有人卖。 尤其是眼下春夏之交，早已种好秧苗，省去春耕之劳，只待秋季收获即可的田产，更是难得的大便宜。 杜婆子主动献上田产，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家小子屡出恶言讥讽，江鹤的置之不理，令杜婆子求助无门，眼睁睁看着自家田地被旁人耕种，无处诉说。 在老徐的怂恿下，索性心一狠，主动将被侵占的三亩田产献给江鹤，使索回田产的人转成蛊师。 区区凡人，敢跟蛊师争东西？ 赵猎户一家被迫退让，田产尽归江鹤，至于杜婆子进言留一亩下田的乞求，直接被无视。 事后，江鹤照例赏了老徐五块元石…… …… 少顷，江牙送人离开，返回高脚楼。 “哥，又是个铁公鸡，多出一块元石都不肯出，啧啧！” 江牙脱下滴水不断的蓑衣，轻哼一声。 类似的事情，他显然不是第一次经手处理，联络卖家、谈判讨价，信手拈来。 这个卖田的收益，于江鹤自身而言不值一提，在江牙看来，则是个不小的外快收入。 他摆烂式的不理会，反而契合了原主的收田计划。 杜婆子坐拥数亩田产，家中又无男丁，只会徒增旁人觊觎。相较于强取豪夺，原主的手段更加隐蔽、合理，叫人挑不出毛病。 田产的收益能一定程度上，解释江鹤自身不正常的经济与蛊虫状况，却不叫人信服。 三亩水田值什么价，旁人心底都清楚。 好在……江鹤已经找到了一个充分的理由，不日即可。 “小牙！”江鹤扭头主动唤道，“我打算等秋收之后，把这三亩田产送给江老！” “啊？”江牙闻言微微一愣。 江鹤口中的江老，正是那位与这具肉身，有着血脉联系的一位族中家老。 原主能谋得驻村蛊师这个营生，江牙得以在族中开起商铺，都少不了这位远方叔伯的助力。 江牙脸色犹豫，开口询问，“可是哥，往年给江老送礼、给孝敬，那都是在年关的时候，是不是有些早……” 打量神情疑惑的江牙，眸光闪烁。 江鹤知道他这是舍不得这三亩田产，毕竟当真卖出后，少说能进项近百块元石。 这差不多相当于历年孝敬的小半，且听江鹤的语气，该给的数额貌似还分文不差，实在叫他肉疼。 “因为不一样！” 江鹤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江老当初愿意投资他兄弟俩，无非是看中江鹤有突破三转，成为家老的可能。 他俩一年到头朘剥凡人，商铺倒卖赚的钱，送给江老的，不及对方一個月在家族中领的元石俸禄。 三转家老，一周的元石补贴恰好是一百块，若是狼潮战时，则会翻三倍。 况且，江老久任家老，家底殷实，说实话并不缺他哥俩送的这点元石…… 但，对方看中的就是这个态度。 他可以不收，你却不能不送！ “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狼潮了！” 江鹤主动提点道，神情沉重。 江牙也不再多言，显然默认了送田一事。 危机当头，人们追逐的实力与地位，往往会比以往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这也正是其本身的魅力所在。 …… 数日后。 如日方升，祥云飘然。 宁静的村落田野间，农人尚在辛劳，稻田里声声蛙鸣，替代山林中活跃的龙丸蛐蛐，编织一首新的奏歌。 此刻，村落边缘的一处木屋附近山林中，一道身影昂然矗立，眼眸柔光闪烁，环视周遭。 正是江鹤！ 他先是催动弦月瞳蛊，仔细探查四周。 待确认无误，空窍内真元恢复如初，江鹤取出一只通体火红、油润似球的蛊虫，握在手心油叽叽的，当下也不在乎这点。 一转，火油蛊！ 催动真元，抬手打出。 蛊虫精准地落至木屋侧面，堆积成墙的柴火上，自爆产生的凶猛火势，在干柴的助力下瞬间如一条火龙，乘势而上。 见状，江鹤并未停手，又接连打出三只一转火油蛊，令汹涌的火势再上层楼，席卷半房。 房屋本是木制结构，虽不久前有雨水滋润，却难抵有火油蛊加持的浩荡大火。 未多时，随着火势蔓延，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和渐起的浓烟，木屋内终于响起动静。 仓惶地奔跑声、少女的叫喊声、急促地咳嗽声…… 打量一眼火势，江鹤又取出事先准备的干牛粪抛入大火中，令浓烟愈发黑密，扶摇直上，冲冠云霄。 至此，江鹤方才收手，望着如马车般粗的滚滚浓烟，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眺望山野，喃喃自语道： “我如此为你谋划，王大，你可一定要来啊！” …… 树屋中。 王大盘腿而坐，目光如炬，正死死盯住眼前的光团，手中不断向其中投入元石，助力凝结。 数息后，见光团缩小至南瓜大小，从衣兜内掏出一枚带着翠绿色花纹的石子。 其后，则是继续投入元石，一枚接一枚…… “一定，一定要成功！”王大咬紧牙关。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块元石后，光团骤然闪烁，光芒散去，飞出一只蛊虫。 “没想到……炼出来了……” 抚摸着手心的新蛊，王大有些喘不过气。 回忆自己之前为了搜集炼蛊所需的蛊材，久久不能得，一次回家团圆，却能得到，真的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就是天意啊！” 倏然，没等王大多感叹，眼帘一跳，猛地扑至窗前，望向那处直冲云霄的黑色烟柱，心感不妙。 那个方向是？！ 第十三章 猎杀 参天巨木间，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包裹得密不透风，昏暗无比。 突然—— 一团黑暗的阴影在丛林中穿梭，宛若无形水流肆意流淌，奔涌向前。 阴影本身悄无声息，但在风驰电掣地冲刺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剐蹭草丛、枝叶，发出沙沙沙的触动声，在宁静的森林中分外突兀。 乱了！ 王大的心乱了！ 飞驰的阴影中，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荫缝隙间，那团冲天的浓郁黑烟，速度愈快。 “不，不，不会有事的！ 爹，小妹、弟弟，不会有事的，绝不会！” 王大双目赤红，好似魔怔了一般，嘶吼着。 亲人的脸庞在脑海一一闪过，前两日阖家团圆的场景犹在眼前。 为了生存，他选择了力量…… 失去了爱情，亲人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后寄托与希望！ 人活着不能没有希望…… 黑暗阴影停驻在森林边缘，回归人形的王大单手扶树，眺望远处被烧毁坍塌，化作焦炭的木屋废墟。 而在尚有残余的红炎附着的废墟旁，三个身影正在其中来回忙活，从残垣断壁内搜寻着有价值的物品。 更远处的田埂之上，熙熙攘攘地站立着看热闹的农人、孩童，宛若小点。 “呼——” 终于，王大眉头一松，得以长舒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大心有余悸道。 见远处村人在场，王大不敢现身上前，只得念念不舍地细看几眼，扭身返回，决定等晚些再去。 “只是……”抬脚刚行两步，心念一顿，皱眉道，“为什么会着火呢？还这般猛烈？小妹早已不是当初手忙脚乱的人，嗯，晚上好好问问，就是今晚他们该去哪儿过夜……” 心头不安，回头再望。 倏然，眼眸猛睁。 一枚幽蓝色的月刃破空而来，直扑他所在。 “幽影随行！” 王大暴喝一声，身躯陡转，化身阴影，翻身一滚成功躲过。 月刃一路横扫，所经之处，草木断成两段，最终斩中一合之围的大树，留下数寸深的痕迹。 轰！ 一根被拦腰斩中的大树不堪重负，猛然倒地，惊起一群飞雀，腾空而起。 不远处，化身阴影的王大在树丛中奔涌，朝着山林深处逃窜，躲避着身后的追击。 方才那枚月刃的主人身份不言而喻。 “他一定是看清了我的脸，事后必然会弟弟他们不利，想要反击……” 就在这时！ 一只圆鼓鼓的铅白色蛊虫凌空飞出，穿过枝叶，抵近阴影上方，骤然爆裂。 旋即，蛊虫爆裂产生一团刺眼的光球，光耀璀璨，宛若一颗小太阳，驱散黑暗，将森林的一隅之地照得透亮。 “啊——” 耀眼光团照射下，王大身体所化的黑暗阴影无所遁形，瞬间将他打回原型。又好似滚滚熔岩触体，瘫倒在地，一时失去行动能力，紧抱身躯，令他痛得失声大喊。 “闪，闪光蛊！” 被强光直射照耀后，幽影随行蛊暂时无法催动，需要休养三个时辰。 王大挣扎着起身，辨认出蛊虫来历，抬眉望向蛊虫飞来的方向。 下一秒，一道身影脚踩气旋，踏空而来。 其身穿古月一族特有的武袍，腰间赤色腰带上刻着的大大二字，无一不昭示来者身份。 古月江鹤。 王大身躯岣嵝，后躺靠树，缓缓道： “江鹤，很惊讶吧！ 我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却能和你一样成就蛊师，修为更与你无二，想必你一定很好奇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大可告诉你，蛊虫、蛊方，我都能给你……” 王大面目狰狞，极力控制着呼吸，平稳、柔和的话语中带着哄骗与诱导意味，眼眸自始至终直勾勾地盯着江鹤，企图从那双与之对视的眼珠中看出些许变化。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记月刃。 哧！ 二者间距离不过十步，幽蓝月刃飞射而去。 王大身子一蹲，几乎横趴在地上，才堪堪躲过，却被削去了一层肩肉，近似直角的肩头两处白骨。 迎着王大不可置信的眼神，江鹤压根不信对方的满口胡诌，语气果决，“于我而言，杀你才是正事！” 拖延不成，王大身形暴起。 “死吧！” 只见他大迈步向前，拉近距离，十步眨眼即过，双手前伸。 粗糙的大手化作一双骨手，苍白无力，间距宽大，十片锐利的修长指甲上，沾染了一层腥气暗紫色团。 江鹤临危不动，掌心幽光一聚，月刃凝聚而出，绯红真元再度灌入一只蛊虫。 噗！ 月刃先至，被对方偏头躲过后，斩中王大左肩，连骨带肉，削掉其整个左臂。 嗡—— 一阵嘈杂刺耳的金属声响起，震动满地落叶吹拂，一只金色大钟将江鹤身躯完全笼罩。 生死一搏间，王大来不及用仅有的传承知识，来思考分辨这只金钟的跟脚，他选择继续一往无前地冲刺，一如他曾经的选择一般。 他已无路可退！ 暗紫色的指甲锋利如刀，径直撞上金色大钟外壁，一场攻击与防御蛊虫之间的比拼上演。 在指尖接触金钟的一刹那，响起清脆的崩裂声，犹如玻璃、水晶一般，裂作许多细小的碎片，在阳光映照下璀璨闪耀。 爱别离作为二转第一毒蛊，威名远播的是其强劲毒素，而非穿透、刺破能力，遇上金钟蛊这等强力防御蛊，于王大来说无往而不利，傍身依仗的爱别离终在此折戟。 王大侧身撞上金钟，身躯瘫倒在地，左肩硕大伤口处，喷涌流出的猩血淋了一身，侵染一片落叶，除非使用强力治疗蛊虫医治，恐命不久矣。 江鹤催动踏风蛊，谨慎地后跳数步，拉开距离，暂时撤去金钟，但掌心幽光蓄势待发。 分神内视空窍，方才剧烈的接连蛊虫催动，令五成七容量的绯红真元出现波动。 好在，有天元宝君莲持续泵出海量天然真元，化作绯红真元推动真元海平面迅速上涨，如今俨然恢复如初，几乎毫无消耗。 四转天元宝君莲产出的天然真元，足以二转层次的赤铁真元消耗。 抬眸凝视眼前失去左臂，步履蹒跚的王大。 其低沉的鼻息声变得微弱，溢出的血液顺着身躯淋下，已然红染一隅。 哧！ 没有犹豫，右手一抬，掌心幽蓝月刃飞出，直扑头颅，枭首斩杀。 与此同时，王大再度飞扑奔来，洒下一地血迹。 只是，他并未再举起仅剩的右臂，催动引以为傲的爱别离。 一根拳头大小、节状的‘柱子’骤然从其后股窜出，长约一丈，呈弓状弧形，黑红色泽，屹立身后，高高昂起，末端尖锐如锥。 在江鹤眼中，突然长出尾巴的王大，眼含红光，泪水横流，口中似乎在嘶吼着什么…… 气势如虹，视死如归。 “这是什么蛊？！”江鹤一时张皇失措。 恍然间，几乎是身躯的本能反应，绯红真元调动，掌心幽光乍现，摊手一扬，月刃飞出。 嗡—— 金钟再现，隆隆在耳。 那根蝎尾如矛矢般，猛然刺出。 噗！ 哗！ 两道声响同时响起。 遭月刃削去头颅的王大应声倒地，血洒当场。 偌大的金钟则被戳穿了一个拳头粗细的豁口，蝎尾顺着豁口侵入了小半截，便再无法深入，生生卡住。 而随着王大死去，尚在钟外的大半蝎尾没了真元催动，瞬间萎靡，仿佛一条秋日的藤蔓，干瘪无力，奄奄一息。 “呼——” 江鹤深呼吸两口，向后一倾，瘫坐在地，望着眼前仍在涓涓细流的尸体，与滚至一旁的头颅，愣得出神。 十余個呼吸后，肾上腺素的劲头缓过，江鹤腹部陡然一颤，唇口巨张。 哇得一声，趴在地上狂吐。 直至将连早餐都吐了出来，胃中吐无可吐，又干呕两次，方定住了神。 原主虽不是没有杀过人，但穿越而来，一直都是尊法守纪，鲜有见过马赛克掩盖下血腥一幕的江鹤，闻着冲鼻的血腥味，还是忍没忍住，吐了个彻底。 并非所有人都是天生嗜杀之人…… 良久，江鹤站起身，步履蹒跚，缓缓走到尸体附近，昂首一抬，心间忽有疑惑： “刚才王大临死冲锋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第十四章 死人比活人管用！ 木屋废墟 少女手握木棒，在早已烧成灰烬的断壁残垣中，不断扒拉，希望能从中搜寻到一些能够利用的物品。 沙……沙……沙…… 木棍掀起飘扬的灰尘，一时间尘土飞扬。 一个方盒状的木匣，从堆积如山的灰烬、尘土中显露出一角。 “咦！” 少女露出惊喜之色，立刻蹲在地上，抽出木匣，拍打表层的灰尘。 似乎因保管妥善，木匣整体大致完好，打开木匣，露出其中数支簪子与耳环，多为银质。 见心爱之物完好无缺，少女抱起木匣返回。 废墟周围堆叠着一众物品，仅是些腊肉、米粟、弓箭之类。 因为火势蔓延的凶猛，一家人并未能抢救出多少物资。 “王二哥，让我们过去吧！不能光让王妹子一个收拾，再说王老丈他身子还不好，还是让我们来帮忙吧！” “对啊！对啊！我们是真心来帮忙的！” 废墟外围的一个路口，王二手持砍刀，将一众包括王二狗、李六在内的青年死死拦住，说什么都不肯放他们过去。 “不需要，快走！” 王二握住砍刀，假意挥砍，成功逼退众人。 王老头坐在一张残缺的竹椅上，浑浊的眼眸呆呆地望着不久前还是一家人的居所，如今却化作尘土，好似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痴傻了一般。 而他坐的竹椅，则是为数不多抢救出的家具之一，绝大多数桌椅都被付之一炬，化作灰烬。 “爹！”王二来到王老头身边，恭敬道，“问过了，江鹤不在高脚楼里，自始至终都没人看见过他……” 王老头沉默不语。 “爹，我突然有些担心大哥……” 少女捂住胸口，神情忧虑，低声说道。 王老丈宽慰道，“没事！现在人多眼杂，等晚些时候，他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呃！” 话说到半，远处森林间忽有落鸟腾飞，结伴同行。 随后，耀眼强光、低沉钟鸣，逐一从森林中传出，引人瞩目，牵动着王家三人的心弦。 这绝非寻常野兽之能，唯有那些遥远群山中的电狼才有可能，但毫无疑问，亦只有蛊师大人才能与之匹敌。 许久后，山林渐渐平息，直至一枚光点腾飞至半空，爆裂绽放出彩色的鲜艳焰火，如一盏高悬的明灯，百里之内皆可见。 “爹，我去看看！”王二丢下一句话，匆忙抓起箭羽、砍刀，飞奔离去。 “别去！” …… 森林边缘，江鹤缓步走出，遇上准备一探究竟的王二。 目睹江鹤身穿的武袍上，沾满血迹，一度侵染成暗红色，连发梢、脸颊都有残余，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拜见蛊师大人！” 王二依旧是不情不愿地行礼跪拜。 “有事？” 江鹤冷冷道。 “没，没什么事……”王二说着抬头仰视，恰好对上江鹤的眼眸，话语一顿。 凝寒如冰，沁人心神。 搭配其一身浸血的暗红色武袍，反而增添几分嗜杀的戾气，叫常人不敢直视。 “没事就滚——” …… 一刻钟后，从族中派来的小队抵临村落，到达案发现场。 小队五人，打头的是近些时日突破二转高阶的赤山。 他身高近两米，虎背熊腰，上身赤裸，显露出那一身贲发如铁、红炙似火的肌肉。 与对方简单问候一番，说起来他俩还是同一届学堂毕业的同学，只是接触不多，便开始谈此次事件的商谈。 江鹤为此准备的理由十分充分，即： 在巡视村落时，意外发现了这个企图闯入村落的外来魔修蛊师，双方当即开始血战，最终江鹤技高一筹，险胜对方。 而在叙述具体对战过程时，江鹤适时展露出二转金钟蛊，与二转木甲蛊，直言从商队购的和自己升炼得到。 “嗯，二转金钟蛊在同层次的防御蛊虫中，位属一流，又有二转木甲蛊双重防护，若非有强力攻击类蛊虫，确实难以伤及你。” 赤山听完江鹤的言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瞥了眼左臂残缺，五官血肉模糊，头首分离的尸体，忽而话锋一转。 “既然遇上野外魔修，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发信号蛊求援？你又不知对方空窍中有何等蛊虫，倘若真有地刺蛊这类具有针对性蛊虫，躺在这儿的，岂不就是你了？” 赤山虽身材魁梧，却并非头脑简单之辈，分析问题一针见血。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江鹤讪笑一声。“毕竟，当时是对方先动手的，一开始就陷入对战，抽不开身。 魔修之辈，脑子都多少有些不正常。” 闻言，赤山接受了这种说法。 在家族的卷宗方案里，不乏一见人就大开杀戒，竭力死战的魔修，故而处置起需要格外小心，江鹤存活下来，只能说是……运气好吧！ 正事谈完，二人关系有所缓和，看着小队队员对战场进行后续勘察，江鹤主动询问起山寨中的事情。 据说，今天上午方源再度斩杀了两个学堂侍卫，并且率先晋升一转中阶，成为同届第一人！ 正说着，一名小队队员上前汇报情况。 “已经确定，此人原先应该是個山野猎户，掌心的老茧和左脚残缺的脚趾都是证据…… 致命伤是被月刃蛊的月刃枭首…… 死者手指有少许毒素残余，或许是催动蛊虫留下的痕迹…… 空窍已经被刨开过，没有遗留蛊虫！” 待说完最后一句，那队员与赤山不约而同的望向江鹤，意味深长。 江鹤毫不畏惧，含笑面对。 经过他的刻意处理，调查结果与他预期的一般无二。 至于赤山的意思他同样知晓，却并不担心。 按家族规定，在执行驻村职责，抵御外来蛊师入侵时，缴获的蛊虫等物品，均归蛊师本人所有。 因为这本质上，就是蛊师与蛊师间的战斗，胜利者自然应当获得战利品。 江鹤在收拾战场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王大的蛊虫。 赤山想了想，开口道，“江鹤，你大可放心，家族不会没收属于你的战利品，只是我还是提醒你一下，若是你主动奉上有价值的东西，族中绝不吝啬奖赏！” 江鹤含笑点头回应，心底却并不苟同。 真的主动献上战利品？ 开什么玩笑！ 他的本意就是借助王大的尸首，为自己之后的修为、蛊虫异常预期伏笔。 一旦怀疑他江鹤掏出什么蛊虫和大额元石来，都大可推诿给王大这个外来魔修身上，明言缴获得来。 当然，天元宝君莲除外。 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若是有人不服，不妨去问问王大，让他与江鹤当面对质，可惜……他已经死了。 有时候，死人真的比活人管用！ …… 当日，江鹤随赤山小队返回山寨，接受家族问询，被他用同样的话语，成功搪塞过去。 第十五章 五毒传承 近些事日，古月族中接连发生了两件要事。 一为贾富因贾金生失踪之事，向族中讨要说法，期间意图将方源嫁祸成凶手，最终在竹君子的验证下不了了之。 方源则借此向族人暴露了酒虫，成为大家讨论的焦点。 二为山下村落有外来魔修出没，被驻村蛊师当场斩杀。 论热度，二者不相上下，却互有差异。 酒虫精炼真元的妙用，世人熟知，但仅限于一转层次，因此被不少尚在学堂的学员津津乐道。 而族中的更多蛊师，目光则聚集在斩杀外来魔修的驻村蛊师江鹤身上。 江鹤搜刮了魔修空窍，缴获战利品的消息从参与支援任务的赤山小组中传出，不少人都在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到底从魔修身上获取了什么好处，但江鹤三缄其口，连亲弟弟江牙都不曾说。 一时间风头无二。 直至家族问询结束，江鹤才相继展露出二转花苞蛊、踏风蛊、水乳蛊三只蛊虫，叫旁人得以一窥其实，引得不少族中蛊师心慕手追。 寻常低阶蛊师受限于各方面原因，拥有的蛊虫数目不过三、四只，江鹤在外人眼中如今却拥有七只蛊虫，喂养的经济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其他人预测江鹤会主动奉上蛊虫给家族，缓解压力时，江鹤却一反常态的咬牙坚持下来，面对族中家老的劝说也无动于衷。 如此，愈发坐实了某些人的猜想——江鹤的收获要比展露出了的多！ 可空窍为蛊师最私密、最隐晦所在，他人岂能强行探查？ 更何况，还有族规在上！ 任旁人百爪挠，也无可奈何。 …… 六月季夏。 夏日气息初至，灼日当下，清风拂过亦带着些许燥热。 稻田内的秧苗，已长至成人小腿高，翠绿遍野。 竹荫之下，高脚楼内。 空窍中绯红真元海潮不断涌起，拍打在水膜窍壁上，冲刷不止。 浪花四溅，潮起潮落。 扎根在空窍底部的天元宝君莲随潮水摇曳，从花瓣间隙中涌出的海量天然真元，凝聚成绯红真元，助力空窍温养。 栖息在真元海里的一众蛊虫，如飘荡的浮萍随波逐流，时起时落。 部分蛊虫似乎受不了‘过山车’式的激荡，便一股脑地扎进真元海内遨游，可没一会儿就又伴随逐渐消耗的真元海露出了真容。 三个时辰后，盘坐在床的江鹤重新睁开眼眸，扭动身子，尝试活动筋骨。 腰间、后颈纷纷发出咔吱咔吱的异响声，清脆贯耳。 久坐，伤腰还容易得痔疮…… 这是江鹤前世经验之一。 起身步至廊上，抬头外眺，已是日落西山，层岭尽染。 昏黄天宇一端，暗黑纱网悄然盖上，浅月初至。 自王大一事结束后，江鹤再无过多顾虑，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投入修行中，温养空窍，村落又值农闲，并无事端。 凝神内视，审视水膜窍壁状态，神色振奋，“若继续保持这个进度，恐怕不用等到秋末就能突破二转高阶！” 调动真元温养空窍，终归耗费心力，常人亦不可能一刻不停歇地修行，也需要进食、排泄和休息。 类似原著中那般如悬梁锥刺股，睡在‘冰水床’上，每天只睡三个时辰的王逍不在此列。 呼吸着已略带凉意的山风，江鹤目睹红日西坠，银月悬天，放松紧绷的身心。 返回屋内，江鹤从竹柜中翻找出一只散着怪味的陶瓶。 手心一翻，一只表层绿色纹路，长着细长绒毛，头躯等宽，成人掌心大小的六爪蜘蛛出现此。 二转蛊虫，爱别离！ 正是王大用自己妻子心脏炼出的二转第一毒蛊。 将陶瓶内接近乌黑，由数种毒物毒液调配出的醇厚溶液倒入一只小碟中，爱别离自己则主动凑上前，小口吞食。 爱别离每二十日一餐，每顿需由数种毒液混合的溶液为食，二两起步，毒力越强越好。 半响，在江鹤两度再添毒液后，爱别离方心满意足地爬至手心，钻入空窍。 江鹤摇一摇陶罐，已然所剩无几。 陶罐内的毒液，均取山野常见的蜈蚣、毒蛇之流，毒性相对一般，想喂饱爱别离只能走量管饱的路子，却不算多麻烦。 随后，江鹤又掏出一只形似矛矢，成节块状，顶部乌黑尖锐，整体两寸长短，躺在手心似蚯蚓一般蠕动。 二转，蝎尾蛊！ 催动后会从脊椎尾部伸出一条蝎尾，可攻击近距离的敌人，将毒素扎进对方身躯注入，穿刺能力上佳，毒性较次。 另外，如果经常催动的话，还挺费裤子的…… 在外人眼中，江鹤从魔修身上攫取了天大的好处，可实际上当场从对方空窍中获得蛊虫，仅有这两只。 而那只二转幽影随行蛊，似乎在最后关头被王大企图强行催动，终不免消亡。 至于元石就更别提了，半块都没有！ 不过也还是有意外收获…… 从花苞蛊中取出两份物品，一份白色兽皮地图，一份由竹纸订装，牛皮包裹的小册子。 前者是从王老头家中花了点小手段得来，由此知晓周遭不少野兽栖息点，也发现了王大在森林中那三座树屋的位置。 事后一番搜索，找到了这本小册子。 册子表层光滑油亮，内部竹纸边缘有不少折痕、边角残缺，纸张泛黄，年代久远。 其中记载的，是有关于蛊师修行的不少知识，虽体量有限，内容上无法与家族学堂教授的详尽，却也勉强够用。 小册子的后半段，则记载了许多蛊方，升炼心得，总计五十二种，范围颇广。 且字迹不一，风格迥异，显然拥有过这本小册子的主人不止一位，几经转手，拥有者都曾在上面撰写内容。 “这小册子，也算是一份见证了！” 江鹤手指拂过枯黄的纸张，摩挲那些已经黯淡的字迹，脑内猜想着到写下这些字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一页接一页，待翻至末尾，却见还有数章空白的竹纸尚未撰写，恍然失神。 “看来，这册子上之后也会留下我的字迹！” 重新翻动小册子，页数停留至其中某一页，轻声念道： “蚣毒蛊、蛇毒蛊、蟾毒蛊、蝎毒蛊、蝘毒蛊！” 这五只蛊虫，正是由五毒之物炼制而来，即指蜈蚣、毒蛇、蟾蜍、蝎子和壁虎。 乃是这本册子中转数最高的蛊方之一，除蛇毒蛊、蟾毒蛊为四转外，其余三种皆为三转。 先前王大的那只蝎尾蛊，正是依此炼出。 五十二种蛊方中，有二十一种隶属于毒道，在整本册子中占据近半数目，观字迹与年份，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五毒蛊方、爱别离皆是如此，同样极有可能就是这本册子最初的主人。 因为通文没有留下姓氏，故而江鹤决定将这份传承命名为——五毒传承。 暮色降临，江鹤点起油灯，秉烛夜观。 第十六章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火轮高吐，椅席炙手。 林荫之下，方源身形单薄，行进于高大的数木间，夏日的烈阳如碎金流霞般，透过树叶缝隙，照耀在他那张面无表情、冷峻霖霖的脸庞。 沿着一条发自山巅的小溪顺流而下，走了半个小时，隐隐瞧见一片翠绿的稻田与冉冉升起的炊烟。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粟响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又行百步，在一处山道两侧发现了野猪足迹。 复前行，途径野鹿、蜂巢，终在一座竖满削尖青茅竹的大坑内，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野猪。 “倒是我运道不错！” 方源嘴上笑了笑，抬手一记月刃了解了野猪性命。 伤口处井喷的血液，不一会儿蓄积整座大坑底部，方源目不斜视，俨然习以为常。 自昨日在石缝秘洞内，从地藏花蛊中获得一转白豕蛊，方源便开始对猪肉有了需求。 五天一整头猪的食量，为避免旁人怀疑，迫使方源下山猎杀野猪，没想到在这儿捡了个便宜。 “只是这森林中陷阱颇多，还是要找个猎户问问才行……呃！” 此时，耳畔传来一阵人声。 “王二哥，昨个儿我学你布了个陷阱，就在前面，指不准有猎物，到时候咱们炖了下酒，乐呵乐呵！” “是啊是啊！王二哥，爆炒、烧烤，还是炖汤，全听你的！” 二人恭敬声后，一道沉郁的声音回道，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情绪低落，“再说吧！我要赶着回去修屋顶。” 说话间，一行三人从树丛后走出，恰好迎上矗立在此，方源那双冷冷的幽目。 看见方源站在自己设立的陷阱附近，王二狗眉头一拧，上前两步，指着方源的鼻子怒喝道： “你是哪家的臭小子，他奶奶的！敢抢我王二哥的猎物，找死啊？” “哦？”方源轻声呢喃，目光斜瞥，望向其口中的王二，眼神轻蔑。 他自然听出这人是在狐假虎威，只可惜……那并不是真老虎。 哧—— 手中蓝光凝聚成团，幽蓝月刃骤然乍现。 “蛊，蛊师？！”待王二狗说完生平最后一句话，妄想躲闪时。 噗！ 月刃抵近，头首分离。 被枭首的身躯瞬间无力倒下，颈部犹如泉水般涌出暗红的血浆，浸染一地。 “蛊师大人！蛊师大人！无意冒犯，饶我一命！” 亲眼目睹好友惨死当场，李六瞬间慌了神，脸色煞白，身躯一软，跪拜在地，磕头不止。 “嗯？”方源眉宇微皱，眯眼直视双拳紧攥，眼含戾怒的王二，心叹有些棘手。 又是这种眼神！ 我凭什么低你一等？ 我凭什么给你下跪？ 此刻王二心间，一座在种种过往中压抑许久的火山彻底爆发。 “我杀不了江鹤，难道还杀不了你？给我死！” 王二抄起背后的长弓，搭箭抡圆，弦松矢出。 咻—— 箭羽飞快，刹那间射至方源身前。 方源身形一矮，额头微低，成功躲过这箭，脚步飞快，迅速接近王二。 见方源主动靠近，放弃远攻的月刃，王二脸色狂喜，握紧砍刀，猛然挥下。 “死吧！” …… 少顷，林中战斗告一段落，江鹤恰逢其时，飘然而至。 “江鹤大人！江鹤大人！”看见熟悉的江鹤贲临，李六仿佛落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竭力哀嚎。 江鹤置若罔闻，先是环视四周，打量满地血泊，目光最终停留在面容冷峻，满不在乎的少年，淡淡问道：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 方源字正腔圆，目不斜视，掌心亮起幽光，表明身份。 江鹤欣然一笑，“原来是学弟呀！怎么有心情下山杀人？好兴致啊！” 方源不露声色，默默打量着江鹤。 这人他记得先前在赌石坊中瞧过一眼，并未在意，直至遭贾富逼问结束后，传出有人斩杀外来魔修，缴获不少好处，那人便名江鹤。 如今既见真人，结合前世记忆，愈发引起方源的兴趣。 “两個凡人而已，算得了什么？杀了便杀了，师兄大可直接上报家族，就说，是我古月方源所为即可！” 江鹤并未立刻搭话，跪在一旁的李六瑟瑟发抖。 “哦——你就是方源啊！”江鹤眉鬓一挑，露出一副回忆起什么的表情，“我弟弟经常提起你，痛殴同窗，勒索元石，每次都能有六十多块之多，啧啧！ 呃，我记得当时在赌石坊里，也是你当众开出癞土蛤蟆吧？ 好运道，好福气！” “师兄过誉了！论福气，哪有师兄你多？缴获的踏风蛊、花苞蛊、水乳蛊，加起来可比单单一只癞土蛤蟆强多了！ 魔修也不是常有的……” 方源的话语意味深长。 江鹤视若无睹，神情热切，“这些凡人都是小事，倒是你我投缘，不如去我那儿喝点茶？” “多谢师兄好意，还是不了！”方源面色如常，径直拒绝。 江鹤略显尴尬，目光一斜，发现还有个家伙跪在这儿偷听，当即喝道，“滚！” 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的李六，吓得连滚带爬，飞奔离去，深怕晚了挨上一记月刃。 再度望向方源，江鹤表情微转，多了几分释然，“看来学弟有事，我就不挽留了！” 身姿一转，抬脚欲走。 忽而驻足，望向方源关切道： “学弟初下山，不知这周边陷进，有些凡人手艺颇巧，连我都未必能完全识破，学弟自当小心些。” 手中一抖，从花苞蛊中取出一卷竹纸，丢给方源。 “这里面是陷阱分布，还有一些兽群聚集点，师弟若想改善生活，倒能自己动手！” 方源打开竹纸，见其上用数种颜色的线条勾勒出青茅山附近的地形，而在这些重峦叠嶂间，又画有各类图纹，表明不同兽群。 麋鹿、山猪、狗熊、蜂巢、蛇窝等等，内容倒是详尽。 目光一扫，方源当即发现五处山猪聚集点，随即心满意足地合上竹纸，朝江鹤微微一笑。 这个善缘，结得不亏！ 江鹤又叮嘱方源在野外要小心谨慎些，言语像极了关爱后辈的师长。 待目送江鹤离去，方源朝树林中漫步走去。 一刻钟后，确认江鹤彻底离开，方源又去而复返。 先是抛出白豕蛊，化作一道白光，开始啃食陷阱中的山猪尸体。 方源神色警惕，直至吃饱的白豕蛊飞回，方有所放松。 可随即，又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中，远超先前。 静候一炷香的功夫，才从空窍中取出一只血蛭外观，暗红色泽的蛊虫。 一眨眼，蛊虫钻入脚边其中一具尸体，大口吞食，十四、五个呼吸后，好似没吃饱，又迅速钻入另一具尸体，继续吞食。 十五个呼吸后，蛊虫飞回方源手心，而林中仅剩两具干尸。 方源将干尸推入陷阱，弄作陷阱自行坍塌的痕迹，随即填平。 环视周遭一圈，方源收回目光，起身离去。 第十七章 二转高阶 夏日炎炎，山风灼灼。 六月末，古月学堂开展年中考核，内容为猎杀野猪，收集野猪牙。 结算成果时，方源拿出提前收集的野猪牙，力压众人，成为年中考核第一！ …… 高脚楼内，一只光团的正散发着柔白色的光耀，照亮一隅。 江鹤全神贯注，用自身意识维持着光团的存在，手中不时抛入今早天元宝君莲新产的新鲜元石。 光团不断吞噬着元石，每投入一块，便会在留下一地元石碎屑粉末，光团直径亦会随之扩张一分。 光团吸收元石中的天然真元，体积逐渐由成人拳头大小，扩增至磨盘体型。 整个过程中，江鹤手法缓慢，明显不急下于求成，反而在不断尝试调动意识，控制光团的波动，以此来锻炼自己对光团的掌控，增长炼蛊技巧。 约一炷香后，被江鹤随心反复调动的光团，终于缓缓收缩，凝聚成球，后消弭于空气中。 一只蛊虫从光团消失的地方出现，随着江鹤手心一收，旋即飞入掌中。 二转，淬毒蛊！ 其通体墨绿，鸡蛋大小，外层犹如被一层胶质包裹，略有弹性，内部却是呈液体一般流动，深绿、乌黑、浅灰等颜色构成了液体的全部色泽。 而在江鹤绯红真元海内，还有两只二转淬毒蛊，一只一转淬毒蛊。 这些蛊虫，皆是江鹤依据那本小册子的众多蛊方中炼得。 淬毒蛊则是其中少数，成系列、完整度较高的一种蛊虫，从一转至三转均有明确记载。 作为一次性消耗类蛊虫，淬毒蛊的功效相对实用，即令其他蛊虫催动的时候，增添毒素，提升杀伤力，有点类似给蛊虫套了一层毒buff。 不同转数的淬毒蛊具体效果也有所不同。 仅有鹌鹑蛋大小的一转淬毒蛊，能为蛊虫带来至少三天的毒buff加持，最开始毒素威力最强，随后逐天递减。 二转淬毒蛊可持续七天，毒素威能较一转淬毒蛊也要更强上一些。 至于三转淬毒蛊则转变为永久，毒素威能亦不能与二转相提并论。 按小册子上历代拥有者的脚注，寻常的百兽王大多扛不住，使用过三转淬毒蛊的蛊虫两次攻击，仅有个别体积庞大，皮糙肉厚的百兽王需要三下以上。 利器！ 这就是江鹤的第一感觉。 配合古月一族标志性的月光蛊，几乎能令家族蛊师战力得到肉眼可见的提升。 若这等蛊方献给面对即将面临三年一次狼潮的家族，必然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但……江鹤暂时不打算献。 这等宝蛊，献早了家族提前炼制，狼潮的威胁便会被降低，间接影响江鹤对剧情知晓的优势，增添变数。 知道剧情，这才是江鹤这个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 他自然要竭力维系，保证自身优势。 而且，不能早早献蛊的另一个原因，则同样来源于家族。 众家老若见他拥有这等宝蛊蛊方，必然会强行施压，有些事情会有暴露风险…… 利益面前，亲情靠边。 他暂时能免于家族盘查，无非是摸不准江鹤获得的战利品具体价值，若低了不值当，反而还要承受违背族规带来的负面、威信影响。 “唯有等我晋升三转，成为家老，这蛊方才会对我益大于弊，成为助力。” 眼下，淬毒蛊于江鹤更多有益的，还是对炼蛊技巧上的提升。 升炼出二转淬毒蛊，需要以两只一转淬毒蛊为主材，合炼而得，三转淬毒蛊亦类同此列，却是多些辅材。 这种近乎繁琐的蛊虫升炼途径，便对炼蛊掌控提出了一定要求，用于练习炼蛊技巧颇为合适。 除此之外，江鹤也在依据小册子上的蛊方，从王老头处获得的野外地图，搜集蛊材，炼制趁手的蛊虫。 当前，江鹤自身拥有的六大类蛊虫分别为： 攻击：二转月芒蛊，二转蝎尾蛊，二转爱别离。 防御：二转木甲蛊，二转金钟蛊。 移动：二转踏风蛊。 侦查：二转弦月瞳蛊。 治疗：二转水乳蛊。 存储：二转花苞蛊。 另有四转天元宝君莲，二转、一转淬毒蛊之类的一次性消耗蛊若干。 总体蛊虫门类齐全，涵盖范围广泛，手段齐全，在古月一族二转层次当属佼佼者。 实际上，在族中已经有人隐隐将江鹤比作古月青书、赤山、漠颜三人之后的第四人，但因这三人已经先后突破二转巅峰或高阶，江鹤尚且停留在二转中阶，修为上相差不少，故而这种说法鲜少有人认同。 当然，一直在暗中鼓吹的江牙除外…… 大量蛊虫为江鹤带来战力增加的同时，蛊虫的喂养压力愈大，幸在大部分蛊虫的食物他都能通过自己或者命令凡人去搜集。 可却也一定程度上牵扯其自身精力，江鹤已经感受到逼近自己喂养蛊虫数目边界。 且一旦日后离开青茅山，失去稳定食物供给，部分蛊虫都会有饿死的风险，需要早做取舍。 …… 九月秋菊，金风玉露。 月初，江鹤正式突破二转高阶，比预期的秋末要提早不少，这还是其抽空收集蛊虫食物、蛊材，提升炼蛊技巧的情况下。 …… 十月子春，秋收时节。 秧田的稻禾一片泛黄，沉甸甸的稻穗压弯枝头低垂。 村落随着秋风再度陷入繁忙，割稻、打谷、晾晒，负责统筹秋收征粮的老徐家，又一次门庭若市。 直至月底，族中负责运粮的蛊师下山抵达村落，江鹤在与其接触的同时，显露出了二转高阶修为，引得其惊讶连连。 对此，江鹤则推诿至先前的魔修身上，明言从缴获的花苞蛊内，发现了大量元石，后靠着元石堆砌，这才将修为提升上来。 只不过，江鹤将突破二转高阶的时间节点，往前说了两个月左右，旨在日后为自己突破二转巅峰，提前预留时间，增强合理性。 其实，江鹤本欲说从王大处缴获二转赤铁舍利蛊，如此能将时间点再往前推推。 可顾及到王大自己也是二转修为，若有二转赤铁舍利蛊，他自己为何不用？整個话术无法自圆其说，这才退而求其次，改说缴获大量元石。 消息传回家族，在二转蛊师间掀起小波澜，有人羡慕，有人埋怨糟蹋元石。 后者中，又以江牙诉说最多。 当然，这也间接令家族对于江鹤从魔修身上缴获的战利品，有了进一步了解。 二转花苞蛊到底至多能装多少元石，旁人心里有数。 …… 临近年关，十冬腊月。 古月学堂举办年终擂台赛，在万众瞩目中，方源两拳击碎玉皮蛊，力压方正，成就第一。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方源那句轻声话语，令古月一族上下镂心刻骨，记忆犹新。 第十八章 打压 十二冬月，朔风凛冽。 下了一夜的急雪，裹着先前未曾消融的旧雪，堆聚在荒芜的田野间，堆银砌玉。 田埂间，被外出挑水的农人踩出小径，露出湿润的泥土与一小抹草绿，在冰天雪地中分外显眼。 此刻，在村落外围，一头身披厚实绒毛，有三条金色条纹的巨熊，闯入村落，在田野间正愤怒地张口咆哮，不断挥舞肥硕的熊掌，妄图抓住面前反复戏耍它的小人儿，反将秋日收集起来的稻草弄得到处都是。 哧！ 一枚幽蓝的月刃从江鹤掌心飞出，切中巨熊右胸。 可胸前的三条金色纹路犹如编织的金甲，竟将月刃大部分威能抵消。 江鹤观察着巨熊动向，忽见其双腿迈动，脚心陡然扬起，后跳数步，成功躲开巨熊的扑身。 哧！ 哧！ 哧！ 手心连转，月刃再出时，巨熊已然步履缓慢。 三记月刃分别精准击中巨熊右肩与左右腿，顿时身躯一片红艳，鲜血直流。 暗红的血液沿着伤口溢出，可又很快被寒风一吹，冻结成血块，挂满全身。 若有古月一族的蛊师在此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江鹤使出的月刃，与寻常月芒蛊催动出的有所不同。 在月刃前端，靠近刃部处，有着好似植物藤蔓般的翠绿色纹路，由深至浅，妖艳如姬。 这便是使用过淬毒蛊最好的印证！ 江鹤却不着急，催动踏风蛊与巨熊在田野中兜圈子，不时见缝插针催动月刃。 直至挨了第七记月刃，毒素渗透全身，摇摇欲坠的巨熊腿部一抽，旋即彻底倒下，震起一地落雪。 驻足近十息，待确认巨熊鼻息渐无，江鹤方漫步上前勘察。 他早已确认过，这只巨熊虽是百兽王，身上却并无蛊虫寄生，或许是秋日里吃得肥硕些，才晋升不久。 蹲下捏起一块被冻结的血块，轻轻掰开，见除暗红的血浆外，还有如草茎般粗细的深绿线条，充斥其中。 回忆先前挨了一记带毒月刃的巨熊，身形晃悠，明显是毒素侵入身体，逐步失去对身躯掌控的表象。 “即便已经过了四天，使用过二转淬毒蛊的月芒蛊，对付百兽王也还是需要七记月刃。” 按常理，对付一头百兽王，需要一支五人的寻常小队，方能妥善解决，而江鹤自己一人却能搞定。 这其中除了他已经晋升二转高阶，深红真元带来的一定增幅外，还有其齐全的蛊虫配置，可以轻松游走与抵御。 当然，更多还是要归功于二转淬毒蛊。 毒素侵入巨熊血液，阻塞血管，麻痹神经，都起到了不小作用。 淬毒蛊毒素威能由强至弱，缓慢递减，这个过程中却万万不能打断，或强行再度使用淬毒蛊，否则堆积的毒素会祸及蛊虫本身，造成严重受损，甚至死亡。 一个人，却能发挥近乎一个小队的实力，淬毒蛊的价值不言而喻。 这也正是毒道——以弱制强！ 俯瞰眼前的巨熊，江鹤心知这是即将来临的小兽潮前奏，心底反而一阵渴望。 来吧！ 风浪越大，鱼越贵！ 双手抱起巨熊足足有半合之粗的巨臂，尝试将其翻过身，累得江鹤脸红脖子粗，直喘粗气，方才完成。 “力，力蛊也要考虑谋划了！” 从巨熊胸口掰下三根由金柱组成的金纹，收入花瓣蛊，完成收割。 转身向后招招手，一直在远处观战的老徐随即快步跑来。 “大人英明神武，小民膜拜不已！您简直就是村子的救星……” 老徐一上前，各种夸耀之词滔滔不绝。 江鹤抬手打断，眉宇一挑，眺望向身后某处，询问道： “哪儿怎么回事？” 老徐顺势望去，当即解释道，“回大人，那是王老头家新搭的房子，昨晚雪太大，把他们家房子压塌了……” “哦！”江鹤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老头一家两个壮丁都死了，王二死在方源手里，王大死在江鹤手里，只是后者山寨宣称的是外来魔修，更何况他当初还把对方面目整毁，自然更无人认出。 起身欲走，老徐一脸谄媚，主动开口道： “大人！这，这熊尸……” 江鹤目光一斜，听出对方话中之意，心中摇头。 熊尸全身血肉已经被淬毒蛊的毒液侵蚀，连百兽王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区区凡人？ 想了想，转而言道：“找人把熊抬到村外，野兽吃饱了熊肉，便不会再入村觅食了。” 老徐愣了下，连连点头。 “对了，我回山寨一趟，晚上回来！” 说完，江鹤起身离去。 …… 古月山寨，一座气派的庭院内。 江鹤与江牙兄弟二人，在仆人的引领下，绕过一众假山盆景，连进三道门扉，终于在一处厅堂内见到了端坐在此，独自饮茶的江老。 “侄儿江鹤（江牙），拜见江叔！” 江鹤慢蹲跪拜，行了个礼，姿态规矩，但他总觉得膝盖酸疼，有些不适应，脸色却依旧如一。 一旁的江牙声音较江鹤略大两分，眼神中透着掩盖不住的羡慕。 正座上的老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俯视二人，道：“好好好，起来吧！看座！” 江牙奉上带来的礼物，江老微微一笑，随即与兄弟俩唠起了家常。 片刻后，话题扯回，开始谈及江鹤斩杀的那個外来魔修，江老一阵夸赞。 “这是晚辈的职责所在，是应该做的！”江鹤谦虚道。 “好好好！”江老笑意不止，又言道，“你因此得以提前突破二转高阶，这是你的运道，旁人羡慕不来。 不过，你这等修为，再当驻村蛊师属实大材小用，族中十分看好你，有意安排你参与小队，外出执行任务，多多历练一番！” 江鹤眼眸一闪。 他能如此快突破，除开天元宝君莲提供的海量天然真元支撑外，一个安定的环境供他静心修行，也同样必不可少。 可一旦陷身繁琐的小队任务的话…… 江老并未多想，以为江鹤在想驻村任务的考评，开导道： “你这驻村任务虽略有瑕疵，死了几个凡人，仅能得个良，可族长看在你斩杀魔修，保境安民有功，特意给你提至优，还特批了五百块元石的奖励，回头你去内务堂领便是……” 离开江老宅邸，夜幕降临。 江鹤兄弟俩踩在雪面上，嘎吱作响，清冷的空气吸入鼻腔，令脑海无比清醒。 身后，江牙还在对江老那座阔气的宅院念念不忘，嘟囔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住上。 走在前面的江鹤面色清冷，并未回应，脑中暗暗思索对策。 所谓的参与小队任务、多多磨练，都不过是对他的一种打压。 江鹤两世为人，一些事情经历过不少，自然知晓其中玄妙，况且原著中也同样曾有所提过。 在古月一族内部的势力格局中，族长派系称雄，赤脉、漠脉势均力敌。 而每一个三转家老都会对现有格局产生冲击，对新晋家老求之若渴，可他们对于派系继承人都有类似的打压行为。 江老所属的仅是个由几个家老组成的小派系，主管刑堂事务，日常向其他派系妥协，换取利益。 多个家老自然声音更大，更有分量，可他们还是选择同样的打压。 美其名曰，多历练，多学习，多感悟…… 对于这种近乎精神分裂的举动，江鹤早已见怪不怪，除了哀叹外，再无多言。 忽而抬头一望，却见远处一座破旧的竹楼上闪过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心念一动，朝江牙说道：“小牙，你先回去。至于那五百块元石的奖励，你明天帮我领了吧！” 江牙闻言，眸光铮亮，连连点头。 待江牙走远，江鹤起身朝那栋破旧竹楼走去。 第十九章 结盟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一张床，一张棉被。 被子上布满了补丁与破洞，里面的棉絮轻易可见。 一盏灯油见底，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灯具。 蚕豆大小的火苗，被从竹墙缝隙间涌入的冷风吹得摇曳，将盘坐在床榻两端的二人，照得恍惚。 破旧竹楼二楼内，江鹤环视一圈屋内颇具极简主义，与复古文艺风范的装修风格，缓缓收回目光，选择笑而不语。 凝望对侧的方源，江鹤主动开口。 “方源考虑一下吧！且不论绕开角三，完成分家任务，再到之后生机叶的销售，我弟弟的商铺也能搞定后续销售，双赢！” “我再想想！” 方源面如沉水，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 说句不好听的，完全就是一张死人脸…… 江鹤微微点头，裹紧外衣，顶着从墙缝钻入的冷风，继续等待。 他先前支开江牙，便是为了主动找方源单聊。 按剧情来推算，当下方源因在年末考核中击败方正，夺得第一。 却也因此被古月博要求加入小队，以此探明其背后的势力所属，否则将会被强行指派。 危机关头，古月角三的随口一言，成功帮方源解了围，却也令其身陷囹圄，无法申领分家任务，经济濒临告危。 而江鹤也借助知晓剧情的优势，提前与方源接触，透露了今后将要继承的家产内容，特别是那座‘金矿’——二转草蛊九叶生机草！ 江鹤以为方源提供用于突破二转的庇护所，与后续完成家产任务的协助，并附带之后产出的一转生机叶销售为引，试图介入二转九叶生机草。 因为提前斩杀王大，令自身与方源的关系不如原著那般紧密，连半个盟友都算不上。 故而想要与方源搭上线，只能以利益合作为导。 感受已经开始不争气哆嗦的后背，江鹤心间暗忖，要不要考虑之后去买一只单窍火炉蛊，御寒取暖。 “关于二转九叶生机草的后续产出，你想怎么分成？” 方源陡然开口，与竹楼内的空气一般冰冷。 迎上那双深邃的黑瞳，江鹤目不斜视，“自然是五五分成……” “不可能！” 方源径直打断，口气不容置疑。 “……”江鹤张了张嘴，唇齿微动，目光如剑，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分？开个价！” “你二，我八！”方源一字一句，话语铿锵有力。 嘶～ 饶是对于方源在原著中的大胃口早有心理准备，江鹤在亲耳听见时，还是忍不住倒吸凉气。 “方源，我可是二转高阶，深红真元！考虑到真元恢复，一片一转生机叶五十块元石的市价，给两成的话，我就真只赚点零头了！” 江鹤组织着语言，空窍内调用一丝深红真元，向方源施压，尽力为自己争取利益。 “没事，你深红真元，耐用！”方源不为所动，却难得露出笑容，分外暖心，还带着些鼓励。 江鹤：…… 场面陷入沉寂，双方互相打量。 于方源而言，前世他实力修为有限，从未申请过分家任务，更不知晓具体家产内容，对于江鹤所言的二转九叶生机草，持怀疑态度。 江鹤背后的势力是负责刑堂的江老一系，不排除是对方借此伸出的橄榄枝，故而试探不止。 半响，江鹤猛然起身。 “你七，我三！”顿了顿，“如果你同意，明天可以来村落找我，我最多可以再给你一笔元石应急。” 目送江鹤离开，方源眼帘半掩，陷入沉思。 走在山间小径，顶着皓白月光，江鹤快步飞奔，返回村落。 望着目光中愈来愈近的村落，江鹤心间尚在回忆方才和方源的谈判。 介入一转生机叶的生产，并非江鹤本意，却是形势所迫。 “在外人眼中，我豢养了七只蛊虫，经济负担巨大，又耗费大量缴获的元石突破二转高阶，今后对于七只蛊虫的负担，必然要来回奔波，频繁完成任务。 正因如此，族中才会赏下五百块元石，解我‘燃眉之急’，意图令我进一步融入家族，为之驱使。 可惜谋划不错，旁人必然会因此加深与家族的捆绑，但……” 江鹤自己实际上完全不需要！ 四转天元宝君莲每日三百二十块元石的产量，已然足已日常修行所需，甚至大有剩余，限制他的仅剩蛊虫食物。 可先前扯出的元石一事，迫使江鹤自己收敛作风，扮出一副手头捉襟见肘的模样。 他若不想因身陷冗杂的家族任务，又要为支撑蛊虫喂养寻找合适的理由，方源的二转九叶生机草却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不论是到底是三成，还是两成，有个由头作遮羞布即足已。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江鹤自己经不起查，与原著的方源有类同性。 蝎尾蛊、爱别离还能推诿，四转天元宝君莲可没春秋蝉那般能主动遮掩身形，不被旁人探查的能力。 一个突击检查，足已让他哑口无言。 概率虽小，减少怀疑为上！ …… 次日清晨，方源如约抵临。 不过关于三七分成，坚持改为二成五与七成五，江鹤心底无所谓，表面还是据理力争一番，最终无奈答应。 直至五天后，身形枯槁，好似经历一场恶战的方源，推开房门，缓步走出，二转修为气息扑面而来。 “你怎么不主动去看看死没死？”方源望向廊上抱胸远眺的江鹤，调笑道。 “你？”江鹤扭过头，注视身形消瘦，眼眸却依旧明亮如珠，沉寂深邃的方源，轻哼一声，“整個青茅山的人都可能死，而你不可能！” “怎么说？” “命吧！”江鹤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目光转回，远眺群山。“你有这个福气！” 吃了顿饱饭，休整完毕的方源，动身返回山寨。 “等我接了分家任务，会再来联系你的，盟友！”方源刻意在最后两个字眼上，刻意着重口音。 闻言，联想到那些原著与方源结盟人的下场—— 白凝冰、太白云生、黑楼兰、琅琊地灵、乐土仙尊…… （乐土仙尊：我是自愿的！真的！） 江鹤嘴角微微一抽。 “只是口头上的，我们之间可没用过毒誓蛊！” 刚走下两步台阶的方源，转过头，“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毕竟，我这个人最讲诚信了！” 方源：笑.jpg 第二十章 威与信 嗤嗤嗤！ 接连三枚脸盆大小的月刃，在树丛雪堆中穿过，划过幽蓝色的光线。 噗……噗，噗！ 三道声响由远至近，伴随低沉的哀嚎声，从远处灌木中传来。 “确认，全部倒地！” 身后五步处，一位腰系赤色腰带，刻有二字方片，担任小队侦查职责的男蛊师，不时从微张的唇齿中吐出舌尖，发出嘶嘶声。 “射中颈部和躯干，下一处！” 江鹤瞳孔柔光转瞬即逝，停止催动弦月瞳蛊，收回目光，佐证对方说法。 在冬日，二转蛇信蛊因季节关系，对于热量、温度的感知得到侧面提升。 旋即，江鹤担任队伍阵型矢头，带领背后四人，按预定路线，在被银装素裹的森林中逡巡，清理沿途发现的残狼、兽群。 两天前，在守卫方源突破二转后，江鹤等来接替他的蛊师，结束驻村任务，返回山寨，正式接手一支由江老点名指派的蛊师小队，当仁不让，以二转高阶修为担任小队队长。 自小兽潮以来，除生存空间遭到压缩，冲击凡人村落的野兽外，还有电狼群出没，引起家族高度重视，相继派遣蛊师队伍扫除。 嗒……嗒……嗒…… 随处可见的动物脚印，蜂屯蚁聚，四处皆是折断倾斜的树木枝条，印证着先前这里有一群兽群经过。 一行五人在树林间穿梭，越离开青茅山，深入外围地带，类似的野兽痕迹随处可见。 江鹤认出这是电狼脚印，呈梅花状的足迹，在灰白的雪地上分外显眼。 众人沿着足迹，一路搜获。 片刻后，侦查蛊师急声道： “发生两群目标，左前方中型目标，数目十三只，判断为电狼群，正在追击中型目标兽群。” “加速，准备截杀狼群！” 能被驱赶出来的电狼群追杀，实力自然不用多说。 江鹤说完，脚掌两团气旋出现，吹袭积雪，一马当先，踏空飞去。 小队四人迅速跟上，但碍于蛊虫，速度不一。 待其赶到时，电狼群已然被江鹤屠戮近半，鹿群得以逃过一劫。 有小队四人加入，战局无需多言。 众人驻足短暂休整，取走电狼眼珠，剥下相对完整的狼皮，恢复真元。 “有江鹤兄在，任务真的是越来越轻松了！” 将战利品收入存储蛊虫，一名女蛊师主动奉承。 其他人也或长或短地出言附和，笑着暖场。 江鹤礼貌性笑着回应，背手矗立。 他战术简单直接，利用自身深红真元的耐用性，频繁催动月芒蛊，使出月刃，对付寻常兽群自然是摧枯拉朽。 环视一圈，江鹤心底忽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与他前世穿越前的境遇十分相近，管着几个下属，上面有领导需要应付，在生活的重压下摸鱼偷闲。 不同的是，眼前的众人较前世那些员工笑得真切，有一层血脉作为连接枢纽，羡慕大于应付。 “队长，是否考虑继续向外围探索？今天的收获挺一般的。” 目光一转，望向一旁刚刚起身的一位青年男蛊师。 “按预定路线前进！” “……明白。” 江鹤简言意骇，对于青年蛊师的路线请求直接驳回。 古月江仁，江老的孙子，原小队队长调离后，以其二转中阶的实力，应该升任队长，结果被‘空降’的江鹤占据。 面对队伍内有这样一位下属，他很容易反向逆推出江老的用意——监控、历练或者说……保护？ 没有电视剧、小说里的狗血剧情，江仁反倒十分安分守己，勤勤恳恳。 江鹤有自己的见解。 这个是世界个人的力量足已超越群体，强悍的实力令旁人出于求生的本能，产生畏惧，这是——威！ 前世则截然相反，群体联合的力量却能镇压一切个体，故而需要规则与法律来进行规范、引领。 前世江鹤与他人没有差异，反而因常年社畜生活，身体处于亚健康，有些羸弱，真动手未必能打得过谁，但下属却同样听从他的指令，恭顺异常。 这都是因为江鹤把控对方的命脉——工资！ 若有些许出格冒犯，有的是办法折腾你，最基本的就是故意增加工作任务、记你违规扣钱、强迫加班等等等。 不说别的，光给人换个塑料凳子，与其他人的软椅不同，刻意制造孤立，再加否定、批评、质疑的三连精神压迫，便足已逼得近半人主动辞职。 而按时按量完成工作任务，然后如约发放工资，换取生活必需品，维继自身生命延续，视为一個闭环，这也可以理解为——信！ 威与信，两种途径本质上不一，却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在实际运用上，又有所不同。 前者力量来源于自身，无需过多考虑其他因素，而后者来源于一定信誉和外因的积累，在运用时必然要顾及对自身带来的负面、长期影响，总体上是不如前者。 穿越至此近一年，感受两种截然相反的世界观念，令曾身居其中的江鹤，有着自己的感受。 不是单纯个体与群体力量间的差异，而是威与信的另一种延伸。 “走吧！” 收拢思绪，江鹤抖落肩上的落雪，带领众人钻入漫漫雪林。 …… 数日后，在帮助方源完成分家任务，江鹤再度光临方源的‘寒舍’。 在方源意志的主动借用下，江鹤成功获得草蛊九叶生机草，掌心处多了一个绿色的纹路。 深红真元随心调用，灌入其中。 旋即，绿色的印记忽然活络起来，生出一簇绿芽，螺旋生长，九片苍翠欲滴的圆形树叶逐渐凝聚，随后是如翠玉般的草茎。 江鹤将手心凑至眼前，细细观赏这株犹如艺术品的奇特宝蛊，一一采摘。 随后真元持续输出，掌心升腾起深红色烟云，新生的嫩芽逐渐冒头，直至一片深碧色，完成成熟。 如此反复，不一会儿装满身旁的口袋。 方源端起装着一转生机叶的口袋，笑容满面，指尖在其中反复拨动，又抬头望向面前的江鹤，笑容愈发真切。 “不错，深红真元就是耐用！” 江鹤讪笑两声，缓解尴尬。 “别看我，真的一滴都没了！” 方源的那种眼神，总有种让他想起前世看动物世界的错觉…… 按先前二人间的约定，江鹤两成五，方源七成五。 二转高阶的五成七深红真元，大约可催动二转九叶生机草二十三次，总产一转生机叶两百零七片，按市价可卖元一万零三百五十块。 仅这一次，江鹤自己赚元石两千五百余块，只是会慢一些。 “这么多生机叶，足够江牙卖相当一段时间了……等卖完再说吧！” 江鹤撇撇嘴，在方源注视下归还二转九叶生机草，准备仅取走小部分一转生机叶，避免过多怀疑。 “没事，狼潮在即，不愁卖！” 方源宽慰道。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 …… 冬去春至，三月莺时。 贾家商队再度到来…… 第二十一章 树屋 因贾金生之死，与后续方源的作为，导致贾富返回家族后，采取了一系列激进措施，最终与贾贵刀戟相向。 于是，今年的情况有所变化。 贾富提前行动，在三月时便抵达青茅山，商队规模也有所增加，以及其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 苍灵降至，和风拂面。 站在高达十八米的三转蛊屋三星洞前，昂首仰望，江鹤恍然失神。 这种浑然一体、可移动的木质建筑，即便在遍布高脚楼的古月山寨，也是分外突兀。 “真是个奇妙的世界！” 轻笑一声，与人群一同涌入。 褐色的树干内，豁然开朗，长椅、圆凳、柜台星罗棋布。 从地板生长出的青枝绿叶，用叶片包裹着酣睡的蛊虫，露出一端，叫旁人得以一窥究竟。 江鹤在一楼中巡视一圈，发觉唯一可圈可点的，便是中央柜台上的那只酒虫。 听闻，方才药堂家老古月药姬当众投纸片，引起了不小轰动。 “酒虫……” 江鹤目光从蚕宝宝外形的酒虫上挪开，回忆剧情。 原著中这只酒虫之后被方源买走，最终炼成四味酒虫，帮助不小。 江鹤没有蛊方，更没有第二只酒虫，买下也无益。 动身沿着楼梯，逐步登上二楼。 作为贾富最后一次抵达青茅山，同时也是青茅山最后一次的商队，江鹤需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为之后的狼潮，和外出闯荡做一些筹备。 因坐拥四转天元宝君莲，从去年五月至今年三月，江鹤这积攒下不少元石。 另有与方源合作生产一转生机叶，但因有其他卖家的存在，暂时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速度较慢，故而目前元石总数约十万块出头。 不论一、二转蛊虫，连三楼售卖的三转蛊虫都能买下一些。 走上二楼，除蛊虫转数变化外，整体质量也比外面帐篷售卖的要高出一筹。 例如，去年江鹤买下的，当前引以为傲的防御担当，二转金钟蛊。 视线一扫，他便发现了不下三种，防御力不输金钟蛊之流的蛊虫。 在一众柜台间闲逛，江鹤心中默默盘算： 六大蛊虫门类中，考虑到今后外出闯荡所需，优先考虑能升炼至三转的蛊虫。 本命蛊月芒蛊不用多说，他早已想好升炼选择自然是最好养活的三转血月蛊。 蝎尾蛊可以参照小册子上的蛊方，升炼成三转蝎毒蛊。 二转第一毒蛊爱别离，威力了得，食物也不算麻烦，暂且保留。 木甲蛊作为南疆最大众流派的防御蛊虫，与金钟蛊、弦月瞳蛊、踏风蛊一样，族中均有升炼三转的蛊方。 至于水乳蛊，其与后续升炼成三转层次，效果相对一般，江鹤有将其替换的打算。 而身为后勤保障的核心，存储类蛊虫的花苞蛊，在青茅山这一亩三分地还能凑合着用，出了青茅山就真心不够看了。 光江鹤自己存的那些元石，都无法装下多少，何谈其他物资？族中却也缺乏升炼蛊方，替换是必然。 关于蛊虫升炼所需的材料，江鹤已经通过江老，略微知晓一些，眼下能有目的的去搜索购买。 转了半圈，陡然发觉一只适合与金钟蛊升炼的蛊虫，写下一个略高一点的数字，投入柜台侧面的洞口，确保自己能够拿下。 三星洞内的蛊虫，若是没人投价，则会一直摆放。 被投价后的蛊虫，不同转数，停留时间也有差异：一转半天，二转一天，三转两天。 又转悠一圈，依旧没有看上眼的蛊虫，江鹤准备上三楼瞧瞧。 行至楼梯口，恰好碰见古月药姬拄着拐杖，一脸慈祥，臂下揽着一个粉嘟嘟，格外可爱的小女孩，从楼上下来。 其嘴上嘟囔着，催促着快些下楼，好早点拿到她心心念念的酒虫宝宝。 药乐？ 江鹤心念一闪，望了眼小女孩，旋即后退两步，主动让路，向古月药姬问候行礼。 “嗯！”古月药姬本是随意点点头，并未上心，已然迈出半步，忽而瞥见那人面容，身形一滞，回想起先前族中有人斩杀外来魔修一事。 一、两息过后，古月药姬收回目光，见江鹤身姿似乎正欲上楼，轻哼一声，劝诫道： “年轻人不要气盛！好高骛远可不是好事，要脚踏实地，别被一些旁门左道带歪了！” “聆听药姬大人教诲！”江鹤神情诚恳，面色恭敬，话语一转，道，“可若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多开眼界终归是好的！” 闻言，古月药姬面色一凝，满脸褶皱顿紧，目送江鹤顺着楼梯走上三楼。 “奶奶，他是谁呀？”药乐歪着脑袋，有些不满地开口问道。 “他？不重要！”古月药姬话语温柔，充满了宠溺，仿佛并未被方才事扰乱心情。“走吧！去领属于我们药乐的酒虫宝宝吧！” “好耶！酒虫宝宝我来了！” …… 作为售卖三转蛊虫的第三层，蛊虫整体数量俨然肉眼可见的不如下两层。 大致一数，发现第三层仅有十八个柜台，令偌大的楼层，反而显得有些空旷、寒酸。 江鹤与三楼为数不多的蛊师，围簇在仅有的柜台前，只是旁人多是纯粹抱着开眼，或者寻找做梦素材为目的，而他却是真有实力买下。 三转炎道蛊虫，火爪蛊！ 三转光道蛊虫，光栅蛊！ 三转水道蛊虫，水甲蛊！ …… 一只只蛊虫在眼前划过，江鹤都逐一观察，尝试辨认。 整個三楼出售的三转蛊虫，数量虽有限，但门类繁多，作用千奇，对于山寨部分的二转蛊师而言，存在一定辨认难度，这已经触及他们现阶段蛊师修行知识的边界，好在商队在此都配备有小卡片，介绍蛊虫的具体信息，倒是贴心。 “白银舍利蛊？！” 江鹤在一处柜台前驻足，并且也是三楼的中央柜台。 一颗圆球状外观，拇指头大小，被嫩绿的枝叶包裹着，闪着银色光芒，分外耀眼。 蛊虫下方，标价三万。 江鹤知道，白银舍利蛊至少能卖到五万块元石，原著中方源在商量山，也是花费五万多才拍下一只白银舍利蛊。 “我按预期，是早已突破二转巅峰，奈何家族任务缠身，从年后便拖延了进度。 不过之前谎称了突破二转高阶的时间，又在村落修行数月，即便以现阶段速度，再有半月即可，届时也要预备晋升三转，白银舍利蛊的话……” 江鹤犹豫片刻，决定暂且按下心思。 扭头准备下楼，忽然看见一只模样奇特的蛊虫。 “咦，这只蛊是……” 第二十二章 舍利 贾家商队入驻古月山寨第三天，树屋第一层出现了一只黑豕蛊，引得众人相投。 …… 江鹤从三楼慢步走下，神色如常，听着耳畔众人的声声议论，离开树屋。 此刻，在他的空窍中，深红真元海深沉如血，浓稠似胶，一众蛊虫在其内时隐时现。 一片尾部半圆，尖端修长，两侧边缘处呈锯齿状，通体金黄，闪着金属色泽的树叶，漂浮在真元海上，随波逐流。 乃是前日买下，用于金钟蛊升炼所需的二转金榆叶蛊。 此外，真元海内还有一只拇指头大小的黑色瓢虫，畅快遨游。 一转，黑豕蛊！ 江鹤自己对于力道同样有着需求，故而加价买下这只黑豕蛊，待增长一猪之力后，可以再考虑转旁人。 而这，却并非全部。 直至返回家中，进入地下密室，江鹤平淡的神色陡然出现一丝变化，嘴角上扬。 一座由草绿色的草笼被他从空窍中取出。 其由草茎编织而成，手艺精巧，表面凹凸不平，下端呈球，颈部微收，笼口外翻，嫩绿的草叶从茎节处伸出，将草笼装扮得生机盎然。 三转，兜笼草！ 与同为三转的兜率花齐名，能储藏食物，还能储藏元石，使用性颇高，且属于草木蛊之流，十分好养活。 自第一日登上第三层，发觉这只草蛊，江鹤便相中，花费数千元石买下。 将花苞蛊中储存的一众元石倒出，深红真元随之调用，疯狂涌入。 旋即，分别从草笼颈口与笼身，缓慢生长出一条条草茎，好似蹒跚学步的幼儿，上下蠕动，在地面摸索着向元石堆靠近。 待近了，只见草茎茎节处的嫩叶，体积扩大，犹如一只斜铲，包裹住数十块元石，随后返回，装入草笼，兜笼草蛊的体积也随之膨胀。 三、四息后，草茎不再延伸，全部缩回，体积较原先扩大一分。 “一千块元石仅能令其膨胀一分吗？回头倒要好好试试。” 江鹤摩挲下颚，想着把自己之前埋在某处的一众元石取出。 神识内敛，观察空窍， 经方才催动兜笼草，真元海存量有所下降，眼下正在天元宝君莲产出的海量天然真元下，逐步上升，片刻后又恢复如初，但其中消耗却心如明镜。 按理说，催动三转蛊虫需要白银真元，越阶则需付出成倍真元，江鹤五成七的深红真元未必能催动，可此次实际消耗却并不多。 皆因催动兜笼草所需真元，与其储存的物资多寡有关，存储这点元石消耗的真元相当有限。 檀口微张，兜笼草蛊身形陡闪，化作一抹绿霞，钻入嘴中，附着在腔壁上方。 …… 第七日，在树屋二层，出现了一只二转赤铁舍利蛊，引起巨大轰动。 赤铁舍利蛊能帮助蛊师省去苦修，直接提升一个小境界的效果， 族中二转蛊师齐聚至此，纷纷投入纸片，妄图谋得这只，能够令二转蛊师提升一个小境界的宝蛊。 此等盛宴，同为二转高阶修为，被族中称为二转第四人的江鹤，自然不能缺席。 赤山、漠颜各自矗立二楼一隅，频频望向中央柜台处的赤铁舍利蛊，与身边聚集着所属小队成员交谈。 江鹤身旁并无外人，仅有江牙东张西望。 选择性屏蔽江牙那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江鹤所想到的，远不止一只赤铁舍利蛊，事关族中内部局势。 若是赤山、漠颜或江鹤任何一人使用，便能提升至二转巅峰，与族长派系的古月青书平起平坐，这将会对族长控局，赤脉、漠脉势均力敌的现状，产生冲击。 顺带一提，因江鹤修为上的异军突起，其背靠的刑堂江老一系，也有不小动作，伺机而动。 “可惜还有半个月，我就能突破二转巅峰，用了这只赤铁舍利蛊多少也是浪费。”江鹤在心底暗付忖。 现阶段的修行节奏，虽不如之前担任驻村蛊师时那般清闲，但江鹤终归能挤出时间修行，偶尔还能再去被方源‘榨干’一番。 而一旦江鹤展露二转巅峰修为，打破现有格局，情况必然急转直下。 不论是族长还是背靠的江老，都会对其采取更加严厉的打压，比当下更繁重、更冗杂的任务都会接踵而来，只为阻碍他晋升三转。 深呼口气，目光扫过楼内众人，或渴望、或激动、或羡慕。 众生百态。 忽而，在一处角落，江鹤发觉了一张熟悉的‘死人脸’，没有一丝感情变化，面如沉水，与周遭世人显得格格不入。 方源。 对方也发觉了江鹤的目光，与之对视一眼，随即离去。 “这次，应该是去卖家产，方源也对这只赤铁舍利蛊势在必得啊！”想到了什么，江鹤心头苦笑，“我自己其实也需要这只舍利蛊啊……” 他要买来，倒不是连半个月的功夫都不愿等，而是需要借此掩盖自身修为过快的问题。 正常来说，江鹤应当是与赤山、漠颜三人中，最慢的。 全因他资质最差，另外两人皆是乙等，修行效率不可相比，可若资质靠后的自己却完成修为反超，没问题才怪。 为避免旁人修为突破，戳破江鹤的谎言，保险起见，这只赤铁舍利蛊也需要拿下。 “之后适当的时候，再考虑卖给方源吧……” …… 当日傍晚，所有蛊师都在树屋中聚集，猜测着赤铁舍利蛊的最终归属。 待一只幡然蛊替换赤铁舍利蛊，江鹤耳中传来音讯，待人群散去，走上三楼，于一处树帘后取得了赤铁舍利蛊。 “可惜，倒是没能如原著那般见到贾富！” 江鹤内视空窍中的赤铁舍利蛊，喃喃道。 他没有方源五百年阅历，买蛊的出价大都会比正常成交价高上一些，以确保能够拿下，不如方源对蛊价预测的毒辣，也自然没能引起贾富的关注。 正欲下楼，视线无意一望，恰好看见三楼中央柜台处的白银舍利蛊安于磐石。 看来这些天并没有古月一族的家老前来投价…… 也是，八万块元石，整个青茅山恐怕都没几個人能一次性掏出来了。 但……他却是少数几个之一！ 江鹤眸光流转，心间做出了某种决定。 …… 第八日傍晚，贾家商队即将拔营离开古月山寨前夕。 江鹤直奔树屋三楼，在白银舍利蛊柜台处的洞口，投下纸片。 小半炷香后，江鹤被引入一处房间，见到了一脸富态的贾富。 “小友倒是辛苦！” 见江鹤分外吃力，分别从兜笼草蛊与花苞蛊中，取出相应数目的元石，贾富轻声感慨道。 “不敢，不敢！”江鹤恭敬地行一礼，从贾富掌中双手接过白银舍利蛊，眼神中闪过一抹觊觎、羡慕之色，旋即收入空窍。 又与说了两句客套话，遂在贾富笑意盈盈地注视下，主动告退。 直至走出树屋，内视空窍内两只舍利蛊，江鹤心头一阵恍惚。 第二十三章 降价 在贾家商队离开后不久，江鹤正式突破二转巅峰修为，并在执行小队任务期间不经意展露，后以赤铁舍利蛊为由开脱，召来族人哗然。 江鹤后来居上，一举成为二转第二人，肩比古月青书！ …… 四月槐序，春华当时。 山林之中，一群猿猴与一队蛊师小队斗作一团，猴群嘶吼声响彻云霄。 这猴群总计数百，双臂皆孔武有力，身披青白色绒毛，擅长锤击敌人，若稍不留神被锤中，最轻也要内脏震动，吐上一口血，故而小队成员战斗起来格外拘谨。 咚……咚……咚…… 体型庞大，巨猿百兽王，挥舞巨臂，不断砸向围攻他们的人类蛊师。 每一击，大地皲裂，尘土飞扬，无人敢抵。 咚！ 一击不中，巨猿再锤。 咚！ “药红，快闪开！” 女蛊师刚催动蛊虫躲过三只猿猴围攻，转眼间巨猿杀至，饶是身经百战，当下也慌了神。 “月霓裳！” 关键时刻，一片朦胧的淡蓝色雾气悄然而至，如锦绸棉缎，环绕女蛊师周身一圈包裹，阻挡住狂暴的冲击。 人群外围，方正双手虚抓，操纵月霓裳产生的飘带，将其紧紧包裹，不受伤害。 “方正，好样的！” “干的好啊！” 方才以为队友就要身陨，可瞬间局势扭转，众人大喜过望。 “嗯，嗯！” 方正突然变得有些木讷，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束手束脚。 不远处，脱离战场，正在接受治疗蛊师检查的药红，低首咬唇，一脸红霞。 旁人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其劫后余生，过于激动。 “方正，别愣着！” 古月青书忽而瞥见方正居然在战斗中分神，急声呵斥。 “哦，好！”方正即可再度催动月霓裳蛊，护住随时其他队友。 “青藤蛊！” 只见古月青书单手一扬，掌心唤出一根十五米之长，碧绿的藤条，粗硕有力。 甩、劈、扫…… 古月青书手法娴熟老道，轻松将围聚在巨猿百兽王身旁的猴群清除一空。 见此机会，众人群起攻之。 月刃、竹叶、飞石，眼花缭乱，接踵而至。 咚！ 巨猿双臂陡然锤地，一座土堆从地底如岩浆一般翻涌而出，矗立身前，助其抵挡大半攻击。 “该死！” “是这二转土堆蛊！” 小队队员纷纷破口咒骂。 “我来！”古月青书一马当先，飞身冲去，青发一甩，顿时散漫出的长发中，射出密如急雨的松针。 巨猿故技重施，谁知这松针角度刁钻，划过土堆，精准刺中巨猿腰腹，挣扎少顷，应声倒地。 见兽王战死，众人士气大振。 半刻钟后，彻底结束战斗。 打散完战场，收起缴获的二转土堆蛊，小队一行兴高采烈地返回。 路途中，古月青书表扬方正及时救人的同时，不忘批评他战时分神。 方正则一个劲地点头，暗中却在偷瞄队伍中的某位女蛊师…… 与古月青书一同前往事务堂交接完任务，熟悉流程，方正提出需要补充消耗性蛊虫，二人改路前去族中商铺。 “咦！一转生机叶怎么降价了？比之前还便宜了一块元石！” 方正大吃一惊，就要准备掏元石购买。 要知道，作为最受二转蛊师欢迎的治疗手段，一转生机叶的价格在小兽潮爆发后出现波动，价格坚挺，涨度虽不大，却从未出现过降价的情况。 眼下居然出现了降价，是难得的便宜啊！ “等等！”古月青书果断拦住即将递出元石的方正，规劝道，“别急，再等等，还会再降的！” “哈？！” 方正一脸茫然，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待看见青书大人坚定的目光，方正还是选择收回手，听从对方的说法。 第五日，一转生机叶的价格果然如古月青书所说，下跌了一块元石。 方正狂喜，视古月青书如神。 …… 竹楼中，一片片嫩润的圆形叶芽，缓慢凝结，碧绿如玉。 江鹤手法娴熟，飞速摘下生机叶，装入口袋。 真元再度调用，暗红色的烟云升腾而起，半透明的翡翠状根茎从掌心长出，九片生机草重新凝聚。 如此反复，直至第四十六次，江鹤取出元石，假意做出恢复真元之态。 片刻后，待生机叶彻底装满口袋，江鹤方才收手，将二转九叶生机草返还给身前，紧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方源。 “四百枚生机叶，不错，管一个月应该差不多！”方源眼眸低垂，清点整整一口袋的生机叶，似笑非笑道。 仅这一袋，届时全部卖出，获利的元石可不是个小数目…… “或许吧，不过收益可能会没之前那般多了。” 闻言，方源目光深邃，玩味一笑。 自江鹤突破二转巅峰，暗红真元的耐用性提升，带动生机叶的增产。江牙商铺售卖的生机叶数目，已然占据族中生机叶的小半市场。 如此膨胀的货量，极大冲击了现有市场。 现阶段，山中的电狼群尚在繁衍、产仔，兽潮规模尚可，且因族中高层对狼潮规模的低估，生机叶的销售暂时处于供大于求，生机叶过剩的状态。 故而不久前，山寨中渐渐掀起生机叶降价风潮。 所谓的降价销售，原本也不过一、两块元石的波动，却也足已令那些扣着元石，紧巴巴过日子的蛊师们做出抉择。 相比之下，江牙商铺售卖的生机叶价格明显被比了下去，购买者寥寥无几。 被逼无奈，方源也选择了紧跟市价，降价销售。 降价还有的赚，不过多寡罢了，不降的话，一分都没有，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族中的二转九叶生机草不止一只，方源也无法垄断市场，自然无法直接影响价格，只能被迫跟价。 但即便今后利润有所下降，方源如今赚取的元石，远超原著，经济状况大为改观。 相较于赚取元石，方源对江鹤本身的兴趣更大。 这样一个前世记忆中默默无名的小人物，如今却逐渐崛起，已然成为能和二转第一人，古月青书肩比的风云人物，令他不由侧目。 有前世五百年的阅历，方源察觉出这个江鹤身上，所蕴藏的秘密绝非他所展露出的那般浅显。 你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第二十四章 事端 日暮西垂，影人斜归。 床榻上，江鹤神色疲惫，双眸紧闭，心神内投。 透明的晶状窍壁下，浓稠的暗红真元海，色泽深醇，厚重如石。 下一秒，原本波澜不惊的真元海陡然掀起浪潮。 一股暗红真元涌起，灌入通体铅黑，瓢虫外观的黑豕蛊中。旋即，黑豕蛊绽放出阵阵黑色光耀，在空窍中照亮。 与此同时，伴随着阵阵酥麻，江鹤的每一寸肌肉、皮肤都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发生着改变。 这种改变虽不明显，可一旦日积月累下来，终将迎来质的突变。 终于，约一刻钟后，酥麻触感发生改变，开始朝疼痛发展时，江鹤心神大警，当即结束了黑豕蛊的催动。 睁开眼，经过去几年锻炼，已然雄壮的双臂，肌肉贲发，虽不及赤山那般夸张，却也是肩宽臂粗。 呼—— 猛地挥拳，已然出拳带风。 心念一动，暗红真元再度涌入，但这次黑豕蛊绽放出的黑光，仅是一阵搐动，随即偃旗息鼓，再无反应。 见状，江鹤心头大定，振奋不已。 “一猪之力，成了！” 从空窍中取出黑豕蛊，抚摸其背坚壳，心头思虑。 从商队购入黑豕蛊后，自己便一直抽空催动，为己增长力量，虽被繁重的家族任务耽搁，进度略有延后，时至今日，终归成就。 “黑豕蛊对我而言已经无用，倒是可以考虑转卖给他人，方源？还是……” 江鹤凝神似痴，若有所思。 …… 翌日。 一处山谷之中，电狼汇聚，雷光耀目， 其中，一头浑身炸毛，嘶吼叫嚣，体型是寻常电狼一倍的巨狼，在众多狼群中鹤立鸡群，惹人注目。 巨狼在狼群中来回游曳，不断尝试突破蛊师小队构筑的防线。 哧！哧！哧！ 幽蓝月刃迭出，一片狼影随之倒地，但那道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心弦的巨狼，却忽而跃起。 “队长！” “小心，豪电狼！” 小队众人视野中，面对飞扑而来的硕大狼躯，那道低沉的钟鸣声并没有如期而至。 江鹤并没有催动，他那只标志性的金钟蛊防御，反而高高举起双臂，向前一抓。 只见两只大手好似巨钳一般，精准抓住狼脖，臂膀发力，将身形庞大的豪电狼稳稳接住，身躯微蹲，令其在半空中一滞，转而身形扭动，狠狠地砸向地面。 轰！ 一声巨响过后，整座山谷随之陷入寂静。 “……队，队长居然能举起一只百兽王！” “江鹤兄什么有这么大力气呢？” “阿巴阿巴阿巴……” 小队众人皆目瞪口呆。 豪电狼背部着地，落在一处岩石之上，脊柱受创，换做人类已然瘫倒在地无法动弹，但野兽终归是野兽，依旧能依偎着站起身，口中雷光乍现。 呲！ 一团闪着电弧的雷浆猛然吐出，旋即炸开，化作一地电浆，滋滋作响。 成为事件核心人物的江鹤神色自若，一脸风轻云淡，脚掌旋风涌起，身躯飞躲，躲过抬手蓝光凝聚，月刃飞出。 三记月刃过后，身负重伤的豪电狼应声倒地，山谷内的电狼群，片刻后亦随之被清除。 “江鹤队长，你太厉害了！” “江兄，佩服！” “真惊险，如果不是江仁离开组建新小队，防线也不至于出现漏洞……” 返程路上，众人一阵恭维附和，江鹤也借此展露黑豕蛊，说明自己已有一猪之力的事情。 众人了然。 …… 次日，江鹤在家中休整，忽有客人上门。 正是古月青书。 其一头青发垂腰，沈腰潘鬓，玉如玉冠，翩翩公子是也。 古月青书与江鹤本就认识，原本接触不多，自江鹤修为突破二转巅峰，联络愈发密切。 倒不是刺探情报，而是交流修行心得，战斗经验之类，对江鹤自己大有裨益，一来二去，也算熟络。 既是熟人，青书就也开门见山，直言意欲收购江鹤手中的黑豕蛊。 江鹤昨日力举豪电狼的消息不用半日，当晚便传遍山寨，拥有黑豕蛊的事，自然也是同步传播。 古月青书早已了解江鹤性情慵懒，习惯打太极、推诿，故而一上来言利道害，希望以情理打动。 “江鹤，这黑豕蛊珍惜难得，用之可增一猪巨力，你如今已有一猪之力，何不卖出，令其他族人增长力量？ 若你是想待价而沽，我也还是劝你早做打算。 等狼潮降临，漫山遍野皆是狼群，你一只山猪都寻不到，又如何养活黑豕蛊？” 一话告毕，青书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呷一口，旋即放下。 倒不是他不给江鹤面子，只因杯中非茶，乃是青竹酒…… “青书兄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作为家族的一份子，能为家族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是理所当然的！” 江鹤一脸大义凛然，忽而话语一转。 “但是……” 方才连连点头的古月青书，闻言顿时神情一愣，抿唇不语。 我，就，知，道！ “这黑豕蛊的作用之大，你我皆知，而我身位一组之长，在有些事情上，自然需要为组内队员着想一些，所以……” 言罢，江鹤讪笑一声。 他给出的这个理由，古月青书听了也不好说什么。 大家都有私心，这在所难免。 “那好吧！”古月青书站起身，轻叹一声，正欲离去，又驻足不前，想到什么，扭头对着江鹤含笑道，“那个，治疗与后勤类蛊师，应该不那么急切着需要增长一猪之力吧？” 见心思被戳穿，江鹤又干笑两声，却未回应，仅是点头示意。 自送走古月青书起，赤山、漠颜等人相继光临，所言之事亦为黑豕蛊，江鹤都用要先让自己小队的队员先用为由，以此推脱。 另外，早已脱离江鹤小队，独自建队的古月江仁，也特意跑了一趟，话语中总时有时无的提及江老，意味明显…… 待应付完一众人等，临近入夜，方源到访，扰得江鹤晚上不消停。 借黑豕蛊一事，与族中众多势力完成一轮接触，了却关于各方对自己的态度。 对此，江鹤自有分寸。 过早的站队、纳投名状，不符合他利益最大化的预期。 江鹤想的，是等自己晋升三转，成为家老时，才是真正待价而沽的时机。 但可惜……大多数事情，中立往往只存在于字面意思上。 黑豕蛊留在手里，或真给小队队员使用，无可厚非，旁人也挑不出毛病。 但若两眼一闭，随便给了旁人，亦不太合适。 “……我记得，赤城的资质，似乎其实是丙等，由古月赤练作伪来着，啧啧！” 江鹤眼中寒芒微烁，歪嘴一笑。 …… 七月兰秋，暑气渐褪。 一头野生的五转蛊虫——吞江蟾，从黄龙江逆流而上，堵住青茅山山下的一处河道，嗜睡不醒，引发整个古月山寨上下震动！ 第二十五章 思危 厅堂内，众家老面若寒霜。 “连赤山都失败，这可如何是好！” “该考虑向熊家寨求援了，山寨存亡面前，没什么挂不住的……” 求援提议一出，众家老纷纷附和，连族长古月博也颇为意动。 立于堂内的赤山面不改色，心头懊恼。 若非他刚从江鹤处借来黑豕蛊，还未完全增长出一猪之力，否则他更有希望推动吞江蟾。 主动开口询问一些，赤山顿了顿，道： “诸位家老大人，晚辈想举荐一人！他已在我之前借用过黑豕蛊，增长出一猪之力。” “谁？！” “古月方源！” …… 哗哗哗…… 狭窄的河道内，掀起一阵接一阵的波涛，河水为之动荡。 浪潮沿着河道一路向前，愈演愈烈，激起冲天浪花，最终拍打在吞江蟾硕大的身躯上，化为推行的助力。 借着一股股，绵延不绝的浪潮，方源得以成功推动吞江蟾。 越靠近下游，河道越宽，越省力。 待推行数百米，一声古怪的蛙鸣响彻整座青茅山——江昂！ 哗哗哗！ 江鹤与赤山小队众人闻讯而来。 只见吞江蟾半匍在地，张开大嘴，朝河水一顿猛吸。霎时间，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露出遍及鹅卵石的河床，直至断流。 “……不可思议！他居然真的成功了！”赤山眼神复杂。“江鹤，你出的这法子当真管用！” 赤山鼻息颇重，话语中也难免神情振奋。 江鹤方才主动献策，没想到真成了。 唯有身后的赤城，一脸忿忿不平，有些不情愿，嘟囔着让方源成了大英雄。 “真是壮观！”江鹤望着眼前的一幕，神色一度呆滞，回忆原著中提到的江凡，他很难想象一个凡人能够拥有这样一只蟾蛊，到底意味着什么，并对世人价值观造成的冲击。 前世他仅从原著小说文字中，还无法理解这种震撼，唯有亲眼目睹，方胜过一切辞藻的文字…… “江昂！” 喝饱了河水的吞江蟾，昂起头首，肚皮蠕动，瞬间又吐出无数的鱼虾鳖鳝。 江鹤走上前，与方源并列站着，一起目睹这场盛宴。 方源面色如旧，直勾勾的与吞江蟾硕大的翠绿色眼瞳对视。 “什么味道？”忽有人疑惑道。 众人也同样闻到了那股苦涩色，眉鬓微皱。 江鹤并未回话，而是躬身四下寻找。旋即，将一只磨盘大小、通体乌黑，壳上有着一圈圈白纹的贝壳，从河滩中找出，递给身侧的方源。 “给！你要找的。” 方源托江牙寻找苦酒的事，他早有耳闻。 “嗯！” 接过百年苦贝，方源淡淡回道，俯身继续搜寻，收集苦贝酒。 …… 夜幕降临，星夜如盖。 初冬的雪，虽只有零星点点，却也寒彻入肌，叫人和衣而眠。 古月山寨一座隐匿的宅院内，寒蝉仗马。 两人对座，一老一少。 方正正襟危坐，回忆着先前完成家族任务的对战细节，侃侃而谈。 古月博面带笑容，连连点头。 待其说完后，会根据方正提出的疑惑与不足做出回答，话语温柔体贴。 自方正从学堂毕业，古月博便嘱托古月青书代为日常教导，保证受控，他自己仅每月与对方谈心交流，跟进一次。 时下青茅山，最招人热议的，当属熊家寨的熊力要与古月一族的方源比力气，抉出谁才是青茅山第一大力士的归属。 可惜，方源一直避而不战，叫旁人看轻，古月族人气愤不已。 望着眼前神色懊恼，埋怨自家哥哥胆小如鼠，不争气的方正，古月博不好不多说，只是轻抿口茶。 有些事，他不好过早的给方正讲解，所以他选择不说。 少年的世界，总是伴随追逐着荣誉与名利，并乐此不疲，被人戏耍、玩弄亦浑然不知。 方源却能不被名利所束缚，悠然超脱，这份超乎常人的慧智和眼界，令古月博钦佩，至少他在这个年纪时，更趋同于方正，而不是方源。 但可惜……只有丙等，以他的资质，这辈子都会被卡通往三转的路途上。 古月博心头叹息一声，凝神听清方正的请求，轻笑一声。 “怎么？你也想修行力道？” “不，族长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向族长开口本就有些难为情，被这么一说，方正慌忙解释道，“我不会放弃月霓裳蛊的，您说过，这是通往宝月光王蛊的升炼途径。我是想说，还有没有别的力蛊，可以像黑豕蛊那样增长力气的蛊虫。” 黑豕蛊？ 古月博了然。 “暂时没有！”顿了顿，又道，“当今蛊界力道式微，也就能从野兽上获取一些兽力蛊，还有某些人为炼制出的斤力蛊，你若有意，不妨尝试从电狼身上缴获狼力蛊。” （ps:我也不知道原著设定中，古月一族为什么会连公用的豕力蛊之流蛊虫都没有。摊手jpg.） “好吧！” 方正话语难免透露出几分失望，闲聊一阵，主动告退。 目送方正离去，古月博脸色渐沉。 若说方源是个不合群的刺头的话，那么江鹤，更像是个无从下手的无缝蛋。 自发生那起魔修事件后，江鹤便借从中获得的好处，以一种腾飞之势，进入家族高层的视线。 从缴获蛊虫与大量元石，再到购买赤铁舍利蛊突破二转巅峰，改变家族内部局势，江鹤总能给人始料不及的惊喜。 据江鹤的说法，这些都是托那位魔修的洪福，才有他的今日。 但族中不少家老都对此持怀疑态度，一位二转魔修，能有多少遗产？奈何江鹤自己不说，他们也不好逼迫，只能静等对方再起跃起，借此一窥究竟。 可问题是，若再往前一步，只怕就要…… 伸手握起案几上两份卷宗，古月博愁眉不展。 前些时日熊家寨与白家寨相继派来使者，卷宗上便是两家提出的诸多条款。 身位族长，外要争取足够多的利益，平定安抚家族各派势力，争取以最小的内耗，引导家族前进。 而三年狼潮日趋临近，客观因素迫使他分散本就不多的精力。狼潮面前，族内大小事务必须要以平稳、安抚为上。 他是一派之主不假，却也是家族之长，有时不能光顾個人利益，必须着眼长远，照顾大局。 故而江鹤主动借出黑豕蛊，增强其他蛊师实力，从家族的角度出发是好事，他也乐见其成。他心底其实十分期盼青书等人早日突然三转，为接下来的狼潮，多献份力。 可惜，并非人人都有他这等觉悟。 危难面前，更多人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第二十六章 那我认输！ 石缝秘洞，第二密室。 方源盘腿端坐，四个酒坛摆在身面前。 酸甜苦辣四味美酒中，他相继收集齐甜酒黄金蜜酒，辣酒白粮液，酸酒是杨梅酒。 最后一份苦酒，则从推动吞江蟾时，发现的百年苦贝收集得来的苦贝酒。 四酒齐全，炼蛊开始！ 心念一动，空窍中的两只蚕宝宝酒虫飞出，于半空舞动，慵懒安逸。 两只酒虫在方源操纵下，钻入到杨梅酒坛当中，开始尝试着融合。 顿时，白色的光团在酒坛中凝聚，光虹从坛口冲出，好似台灯，照亮一隅。 方源开始从身侧的布袋内掏出元石，朝酒坛中投入，一直到一百块的时候，光团逐渐凝缩成拳头大小，悬浮在酒坛当中，忽明忽暗。 此时，杨梅酒已经消耗一空，方源便将浓稠如油的黄金蜜酒倾倒其中。 浓稠如奶的蜜酒浸泡下，白色的光团仿佛饮饱，开始涨大成原状。 方源面不改色，两颊略有汗渍，抬手继续往酒坛中投去元石。 每投一块元石的投入，白色光团都会缩小凝聚一分，直到再次凝聚成拳头大小，几乎达到极限。 方源如法炮制，再依次倒进苦贝酒、白粮液。 当四坛美酒一一消耗之后，酒坛中白光骤然一盛，消散至无。 “有了！”方源面色一喜。 旋即，酒坛中就晃晃悠悠地飞出一只蛊虫。 和酒虫相比较起来，它的外型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比酒虫稍大一些。 身上四种颜色不断地渐变，代表辣的红色，代表苦的蓝色，代表酸的绿色，代表甜的黄色。 正是四味酒虫！ 其外形同样酷似蚕宝宝，标志性的一对黑亮小眼睛，模样依旧可人。 指头抚慰在上，方源若释重负。 炼出这只四味酒虫于他而言，意义重大。 在一转时期，酒虫为方源带来莫大帮助，一度令其以丙等资质，在修为上反超甲等的方正。 而晋升二转后，一转的酒虫已经无法带给他帮助，在贾家商队抵临青茅山时期，即便他变卖家产，却意外错失赤铁舍利蛊，修为上进展缓慢，时至今日，依旧是二转初阶实力。 丙等资质温养空窍的低下效率，尽显无疑。 与一转学堂时期的突飞猛进，这种修为上的滞后持续困扰着他，相较起来宛若云泥之差。 好在，到此为止了！ 下一秒，沉入真元海的四味酒虫，大口吞食着淡红色的真元，身躯亦随之膨胀，身躯上的纹路都被撑紧，好似一只小号气球。 直至第三口，四味酒虫身体表面渗出一层红色的水珠，其肥硕的躯体伴随着水珠的凝聚，而慢慢消减，最终水珠相融，化作一抹绯红色的真元，沉入真元海。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息，一股精炼出的绯红真元便出现了。 数分钟后，空窍内四成四的浅红真元，全部被四味酒虫精炼成，二转中阶才会拥有的绯红真元。 这期间，方源不断炼化元石，汲取其中的天然真元，补充空窍内的损耗。 做完这一切，方源起身来到第二密室中，一堵表面粗糙的灰色石门前，双手撑起前顶，双猪之力，石门随之移动。 无数石柱屹立在此，大大小小的黝黑小洞内，散发着点点微光，分外静谧。 方源轻车熟路，绕过靠近石门附近的数根石柱，不断向洞穴深处前进，不时挥出月刃，清理迁居至此的玉眼石猴。 自去年年末大比前，推进至此，方源持续清理其中的玉眼石猴群，之后被角三阻碍，直至继承家产后方有空闲。 方源驻足在一根石柱前，这是整片石林中最粗硕，最巨大的，也是最后一根。 其上，一个大出寻常洞口两倍有余的洞穴，惹人注目。 百兽王，玉眼石猴王！ 方源屏息凝神，静待空窍内真元彻底被精炼成绯红真元。 先前因二转初阶的浅红真元耐用性不足，他尚未主动挑战这只兽王，眼下四味酒虫已炼成，时机已到。 方源遂迈出一步。 嘭！ 脚步声在偌大的地下石林中，分外清晰。 刹那间，一双双冒着光的眼眸，在石柱洞穴内亮起，犹如节奏灯一般。 数百只石猴瞬间倾巢而出，嘶吼叫嚣着朝方源扑来。 直至方源退离安全距离，一声来自兽王的号令，迫使猴群继续追杀。 方源临危不乱，在猴群围追之下，利用石林地形，逐渐消磨石猴，一度令其他族群的石猴加入混战。 石林大乱！ …… 唰！ 躲在暗处，催动寄生蛊虫，隐去身形的石猴王终于按耐不住，显露出身形，出手偷袭。 “等的就是你！” 方源手中衣袍一挥，一举盖住石猴王，手中月刃乍现。 一道细长且深重的伤口，贯穿其胸膛，鲜血不断涌出。 吱！吱！ 石猴王惊恐地尖叫着。 月刃并没有彻底杀死他，却也足已令他惊恐万分。 其本命的想要催动隐石蛊，闪身离去。 “去，饮血蛊！” 方源见状，眼疾手快。 从空窍中飞出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精准地顺着伤痕钻入石猴王体内，开始疯狂汲取血液。 （ps：别问我为什么石猴没血，石猴王却有，原著就这么写的。） 石猴王哆嗦地站起身，步履蹒跚，还未走十余步，又一记月刃飞抵，随即重重倒下，彻底死去。 方源手握元石，抓紧时间恢复见底的真元，走上前去。 蛊虫从石猴王身躯中飞出，体态愈发饱满，落入方源手心。 …… 一月，会盟坡。 寒风凛冽，冰冷刺骨。 巨石楼台下，方源身处古月一族蛊师中，面色如一。 不同于旁人，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也没人愿意上来搭话，他就这样冷眼听着其他人的讨论声。 不时瞥眼观察其他两家山寨的蛊师，但大多数时候，眼帘半垂，满不在乎。 面对狼潮，三家会盟势在必行，这其中关乎各家各派利益，而这都需要他们这些棋子来决出胜负。 唯一令方源有所期待的，或许就是三家会盟后，会拿出不少族库中的蛊虫，以作奖励。 其中，就有他需要的鱼鳞蛊，好与先前斩杀石猴王得到的隐石蛊合炼。 目睹一场无趣的斗蛊后，突然有人叫道： “谁是古月方源？听说你一人推动了吞江蟾，我想和你比比力气！” 话语一出，众人哗然。 从发呆中苏醒，见众人目光齐聚，方源一脸平淡地耸耸肩，道： “那我认输！” 第二十七章 让白凝冰来！ 认输？ 他说……他认输？ 方源的话语，宛若向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巨石，惊起滔天浪花，令众人惊愕不比。 渐渐的，众人震惊、疑惑，转为气愤、不屑、鄙视。 古月一族蛊师纷纷开口，或鼓动，或激励，试图规劝方源回心转意，接受熊力的挑战。 可惜，他们要失望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任凭旁人如何说道，方源依旧抱胸屹立，置若罔闻，一脸平静。 “这个方源啊！”古月一族学堂家老语气埋怨，一股恨铁不成钢。 石楼之上，一众三家家老中，其余古月一族的家老，神情分外难看。 尤其是以族长古月博、赤练和漠尘为首的派系领袖，面沉如水，脸色同样谈不上多好。 与旁人一般，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台下的少年，好似想要看破他所心中所想。 他们先前早已与其他两家达成协议，不论胜负，古月一族都能以推走吞江蟾，拯救青茅山的大义，从另外两家手中，谋得一定好处，在名义上进一步稳固青茅山霸主地位。 但这都被方源毁了！ 人群中，江鹤一言不发，静静地目睹这一幕。 人潮汹涌，少年淡然处之。 方源如同一个异类，突兀地出现在古月一族蛊师间。 “还真是世界名画啊！” 江鹤喃喃自语，心头感慨。 即便读过原著，知晓方源心底对于名誉的鄙视，江鹤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环视周遭，扪心自问。 若是自己与方源处境互换，他是否能承受住这样的精神冲击？ 人生活在世，都会有各种需求，有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而这又分个体需求和社会需求。 按前世的说法，每个人都需要他人的肯定与尊重，若无法得到，长此以往甚至可能会发展成为心理疾病，可这何尝又不是‘弱’的表现？ 即便，江鹤前世深谙唯有低调做人，方能安心摸鱼的至臻大道，但也会在公司年会与部门领导面前，不经意的显现一番，满足他那小小的虚荣心。 说到底，人还是群居动物…… 尤其是在前世那个，個体无法完全生存，需要与旁人齐力合作，方能生存的世界。学会与他人合作、共处，是从小就被灌输和教授的。 而那些完全意义上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人，江鹤前世并未亲眼见过。 因为能经历十余年学海生涯，必然会被磨下一些棱角，主动或被动的学会与他人合作，从而融入群体。 能正式步入社会，融入更大群体的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二愣子，知道如何迎合他人的意愿与想法。 只是会因各种原因，造就不同的人群定位。 类似方源这等，从行为到举止，都与世俗认知窘同的人，他前世也只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上见过一些，但像这般彻底的，将一切因素排斥，百分百做到控制个人情绪的，他还真没见过。 凭这一点，江鹤就自愧不如。 方源，您老，是个狼人！ …… 方源的主动认输与后续的不闻不问，令众人彻底对其失去信心，除在各自心底留下一个不堪的印象外，逐渐将其抛诸脑后，转而聚焦于擂台上的比拼。 “青书大人，加油啊！” “青书队长！” 一众古月一族的蛊师纷纷呐喊助威，群情激愤。 擂台上，十余条青藤牢牢缠绕住熊力雄壮的双臂，被扯得绷直。 下一秒——蹦蹦蹦！ 青藤接二连三的崩断，令台下观战的蛊师脸色大变。 “青书大人！”方正身躯颤抖，失声喊道。 他刚刚拥有了新的信仰，难道转眼间又要轰然倒塌？ “没事！”古月青书朝台下的方正暖心一笑，扭头对着熊力道，“那可未必！” 话音刚落，其手中青藤陡变，颜色愈发艳丽、深暗，由碧绿色转作翠绿，好几处长出新发的嫩芽，充满生机与活力。 熊力感受到手臂上猛变的力道，连忙催动熊豪蛊。 其身躯与肌肉，瞬间膨胀起来，毛发竖直，锐如钢针。 双熊之力！ 吱嘎～吱嘎～ 青藤被拽得吱嘎作响，却没方才那般断裂，继续被青藤两端的双方扯动。 片刻后，熊力费了老大的劲，才堪堪扯断其中一根青藤，随后不得不喘着粗气认输。 “好耶！” “青书大人，不愧是您呀！” “您才是我们古月一族的新脊梁啊！” 古月一族的蛊师顿时欢呼雀跃，与有荣焉。 石楼之中，古月博的脸色好了不少，其他家老同样挂上笑脸，其他两家则在暗中猜测揣摩。 青书默默地矗立在擂台之上，含笑着接受众人送来的夸耀，偶尔向相熟之人点头示意，直至众人尽兴，方款款下台。 “木魅蛊！” 几乎同时，方源与江鹤一道出声，神色各异。 作为蛊界升炼最为奢侈的蛊虫，江鹤对其印象深刻。 不过，更令他心有所悸的，还是这只蛊虫过度催动的副作用——化身树人！ 如此恐怖的弊端，和连蛊仙看了都要骂娘的升炼代价，很难不让人怀疑创造出这种蛊虫的人，脑回路是否正常。 正因如此，其成功成为前世原著书友们总结出的，众多蛊界笑话之一。 与之并列的，譬如，紫薇仙子搜魂魂道尊者，幽魂魔尊。 属实是叫人蚌埠不住！ 古月青书与熊力间的一战，成功为古月一族扳回一城，挽回因方源主动认输而丢失的颜面。 随后，有愈来愈多的三家蛊师主动登上擂台，向其他山寨的蛊师发出挑战，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一时间，荒凉寂静的会盟坡热闹起来，月刃、熊爪与冰刀交相辉映，一浪高过一浪。 石楼之上的一众家族高层，也借此一窥各方新生代实力，或相互做局下注，将这些年轻一代蛊师间的战斗，视为谋取利益的博弈。 输了，免不了说上两句，心底暗骂。 赢了，也少不了一阵夸奖，笑意盈盈。 江鹤并未如旁人一般彻底沉浸其中，除少数几人额外瞩目一阵，还是会抽空仰望石楼上，观察各位家老。 对于其中的龌龊勾当，心如明镜。 “凡人蛊师如此，上之蛊仙也是如此。” 类似的赌局，在原著中数不胜数，狐仙福地归属之争，十年一场的王庭之争，再到某场令一众南疆蛊仙损失，有亿点点多的某场赌局…… 就结局而言——赌狗不得好死！ “古月江鹤，我要挑战你！” “呃？” 尚在梳理原著剧情的江鹤回过神，眼眸一抬，看见一位白家寨的二战蛊师，整站在擂台之上，双手叉腰，向自己发出挑战。 江鹤眸光微闪，余光扫视周围，发觉一众古月一族的蛊师都对自己翘首以盼，心间暗笑。 自己与古月青书是古月一族仅有的两位二转巅峰蛊师，是古月一族的脸面之一。 古月青书已和熊力一战，决出雌雄，透露出一些实力。眼下，也只有自己还未出场，故而白家寨派人来探自己虚实。 江鹤自知无法与方源那般光棍，无所谓的认输，事后家族方面绝不会饶了他，至少江老那一关就不好过…… 眼眸微挑，恰好瞥见石楼之中，一众家老同样紧盯着自己。 古月博等古月一族的家族高层，恐怕就是在等这个机会，等江鹤自己露出破绽，一窥究竟。 哼哼，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江鹤垂下眼帘，与擂台上那人对视，心头冷笑。 旋即，缓缓开口道： “你，也，配？” “就凭你这个垃圾？哦，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江鹤神情蔑视。 “想跟我打？让白凝冰来！” 第二十八章 生生不息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位于会盟坡上的所有人，又一次陷入震惊之中。 上一次，还是方源异常光棍地当众认输。 两次都是震惊，但其中含金量却截然相反。 前者是震惊于方源的无耻无荣，后者则是震惊于江鹤的胆大妄为。 白凝冰，何许人也？ 那可是象征着白家寨崛起的绝顶天才！ 三年前，同样是在会盟坡，其以二转之身，主动约人斗蛊，一举击败熊家寨的一位三转家老，彻底一飞冲天！ 而今，白凝冰已然晋升三转，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但眼下，却有人主动提出挑战白凝冰，还是二转修为？ 何其天方夜谭？ 震惊、疑惑，不屑、不可置信…… 种种神情又一次接连在众人脸上涌现，目光锁死在江鹤身上，反复打量。 “古月兄，改日我定领白凝冰前来讨教一番！”白家族长话语深长，向身侧的古月博拱手道。 古月博没有搭话，眼眸微眯，低喃一声。“这个江鹤……” “有意思，哼哼！”方源似笑非笑。 众人注视下，江鹤面色如常，昂首侍立。 白凝冰会来应战吗？ 暂时不会，江鹤已经知晓白凝冰今天没来会盟坡，但依其近乎疯子的性格，一定会来！ 问江鹤真的能否战胜白凝冰……他其实也拿不准。 若是对方释放北冥冰魄的十绝压制，那是十个江鹤都不一定够对方打，但考虑到现阶段白凝冰自己还在主动稀释真元，减少使用三转蛊虫，妄图缓解空窍压迫…… 主动压制修为至二转的白凝冰，江鹤还是有把握碰一碰的。 他的底气自然是空窍中的天元宝君莲，与那只二转第一毒蛊爱别离，以及前不久升炼出的三转蝎毒蛊。 眼下借与白凝冰对战，还有另一层好处。 且往后真与白凝冰打起来，那也十有八九在野外，观战者甚少，而不是像当下这般，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不出全部实力。 至于胜算……呃，五五开吧。 …… 直至傍晚，两度波折的会盟坡斗蛊终于落下帷幕。 在此期间，不断有人尝试挑战江鹤，但都被他言语嘲讽回去。 就是一句话，你有白凝冰强吗？ 没有？ 那你不配！ 自此，江鹤虽全程没有出手，却得以扬名整座青茅山。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自量力…… 这就是江鹤给旁人的观感，他自己对此看的很轻。 当然，与江鹤一同传遍的，还有‘怯懦’、‘胆小’的方源。 他俩几乎成为两个极端，在谈及其中一人时，都会不可避免的提及。 会盟结束后，三家正式结盟，以应对三年一场的狼潮。 颁布法令，杜绝内部厮杀，设立战功榜，三家各拿出一部分族库物资。成立物资榜，以鼓励蛊师斩杀狼群，变相提升实力，帮助山寨渡过劫难。 一颗狼眼，可抵十点战功。 一斤大米，仅需五点战功。 一枚元石，需二十五点战功。 两座榜单的设立，丰富的物资供给，极大激发了蛊师斩杀狼群的动力。 战功榜上的排名几乎每日数变，引得世人讨论许久，江鹤统领的小组因其二转巅峰的修为在，以及强劲的实力，一直稳居战功榜前五，且曾屡次杀进前三。 这还是江鹤有些偷懒，借口喂养蛊虫、炼蛊，以求尽量多抽空温养空窍的前提下。 …… 一个月后，春日时节。 广场之上，人潮川流不息。 所有人都在抬头仰望着两杆巨幡，议论纷纷。 战功榜上名次的变动，都会在现场引起一次讨论的小高潮。 当下，江鹤小队的名次，已然降至第七名。 旁人见正主在此，时不时提及当日会盟坡的豪言，暗暗讥讽。 江鹤全然不顾，心神内敛，沉入空窍。 晶膜窍壁中，暗红真元海潮起潮落，显露出其内一众蛊虫，跟着随波逐流。 其中，一枚比寻常鹅蛋略小一圈，外层胶质，内部充斥深绿、暗黑颜色的蛊虫，格外醒目。 这正是前不久，于会盟坡在之前炼出的三转淬毒蛊。 自参照小册子的蛊方，升炼出三转蝎毒蛊，标志江鹤的炼蛊手艺提升不少，三转淬毒蛊也应运而生。 但因其强劲的毒素，二转月芒蛊暂且承受不住，只能暂时搁置。 江鹤眼眸微滞，目光停留在物资榜上其中的一行，口中喃喃。 “二转草蛊，息眠草！” 息眠草催动后会产生特殊的香气，可以达到安抚生物情绪，持续一定过程，令使其陷入酣睡状态，适合用于捕捉野兽，也可以用来治疗失眠等睡眠问题。 其本身的作用在汹涌的狼潮中并不出彩，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电狼，哪里给时间让你去催眠它，更别谈捕获了。 但对江鹤而言，这只息眠草却另有用途。 在那本小册子上，恰好有一份记载由二转息眠草升炼成三转生生不息蛊的秘方。 生生不息蛊，能对蛊师进行持续治疗，且所耗真元较少，非常适合资质差，真元不多的蛊师使用。 类似效果不错的中、低转蛊方，小册子上还有一些。 而若能拥有生生不息蛊，其强大的持续治疗效果，几乎是替代二转水乳蛊的最佳选择。 即便尚且是二转修为的江鹤，也能信手拈来般肆意催动使用。 联想到青茅山三家中，唯有熊家寨有豢养熊类的需求，这只刚刚登上物资榜的息眠草，应该是从熊家族库中抽出。 “息眠草，我势在必得！” 得益于先前率领小队电狼，江鹤自己名下的战功数目暂时相当可观。 旋即，江鹤一举将这只刚登上物资榜不久的二转息眠草，成功收入囊中。 息眠草外观单调，共有五片嫩绿色的叶，交错搭着，有点类似兰花，下端又偏向于秧苗。 稍稍催动，茎叶之上，便会凝聚出一颗颗淡紫色的露珠，随后将草茎临空一抖，即可挥发成烟云，起到催眠的效果。 江鹤继续搜寻升炼生生不息蛊所需的蛊材。 其另一只合炼的蛊虫，则有一转生息草升炼而来，物资榜上暂时没有发现，他只得换取一转生息草，自己一步步升炼上来，倒是有些繁琐。 将一众蛊材收入花苞蛊，江鹤心情不错，转身返回，准备着手开始炼蛊工作。 刚走数步，迎面走过来一位有些熟悉额蛊师——古月江仁。 江鹤心念不喜，语气冷冷。 “什么事？” “江鹤兄！”江仁顿了顿，抿唇道：“江老的命令，是强制任务！ 山寨外围发现一处大型电狼群，正在逐步逼近，已经确定有数只豪电狼，需要调离人手合力去清剿……” 江鹤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接过对方递来的情报明细，转身开始召集小队。 类似的强制任务，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这是第三次了，并且几乎回回都是江仁来传达，有着大义，他几乎无法拒绝，多少有些耽搁他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算是目前为止最闹心的，但江鹤相信，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强制任务，在等着他。 “三转，快了！” 第二十九章 狼力 春风旖旎，霞光渐褪。 一处偏远的山坡之上，肝髓流野，血红尽染。 数百只身躯健硕的电狼，咧嘴张牙，除发出一阵阵低声嘶吼外，口中雷光闪烁，不断张口喷出。 电弧耀目，呲呲作响。 这些狼群四肢健全，肌肉有力，不同于先前的残狼，反而有身躯壮硕一倍，浑身炸毛的百兽王级别的豪电狼统领，进退有度，攻伐有令。 先后总计在四支小队的共力下，历经小半个下午的鏖战，电狼被斩杀大半，数目却依旧众多，小队这方也出现蛊师阵亡的情况。 如今，仍有两头身躯带伤的豪电狼，屹立不倒，不时催动寄生在身的蛊虫，做着殊死一搏。 噗！ 一发电流迸射而出，闪着蓝光，于空中划过。 嗡——呲！ 电流撞上金色巨钟，随即溃散，化作万千曲折的电弧，伴随发出刺耳声响，在金钟外层蔓延，最终消弭。 电狼如潮水般围簇在金钟外，用利爪、尖牙，不断摩挲，企图以此攻破。 一时间，侧翼小队蛊师手段齐出，借此大肆杀戮。 钟内，持续久战下，江鹤眼帘半拉着无力低垂，鼻息深沉，瞳孔柔光泛起，透过狼群间隙，巡视战场，时刻观察着远处那两只豪电狼的动向。 忽而，目光微定，撤去身前的金钟，江鹤脚底青旋涌现，推动身躯猛然后移，掌心连甩，三枚幽蓝色的月刃，相继飞出。 下一秒，一道巨影飞扑落下，磅礴力量，激起满地尸躯、鲜血飞扬，半息后方堪堪落下。 豪电狼！ 一双深邃的竖瞳死死盯住江鹤，仿佛认定了他一般，任凭其他蛊师如何攻击吸引，也无动于衷。 矫健发达的四肢一跃而起，再度扑来。 江鹤身姿矫健，脚尖飞转，在一众狼尸中不断腾挪，躲闪着豪电狼，手心幽光频闪。 飞溅的血液与赤土沾满他被狼爪挠过，破开数条裂痕的武袍，露出内衬的棉衣，黄红一片，狼狈不堪。 突然，他看见自己被晚霞拉得修长的倒影下，忽而被一片黑暗覆盖笼罩。 刹那间，江鹤腰部发力，身躯一扭，整个人横向翻滚着飞出，瘫倒在两只狼尸之前。 嘭—— 耳畔陡响，沾了一脸血的江鹤抬头查看。 只见自己方才前进的路线上，一块露出地表，形成山岗的斗大巨石被瞬间击碎，乱石飘飞。 在逐渐昏暗的傍晚，豪电狼四肢蹄爪处，皓白如银，闪着亮光的尖锐利爪，分外耀眼。 二转，狼爪蛊。 江鹤面色暗沉，心头忌惮。 正因这只豪电狼身躯上寄生着狼爪蛊，配合其自身巨力，猛击之下，他的金钟蛊未必能支撑多久，故不得不选择避敌游击。 唰！ 一道点缀锐利尖刺与刀刃铁丝大网，被随后赶来的蛊师高高抛起，妄图以此限制住豪电狼行动。 哼—— 一阵愤怒的低吼，身躯庞大的豪电狼迈动四肢，拖着已经刺入后脊，沾满献血的铁网，毅然飞扑跃起。 “江鹤，快闪开！” “队长！” 众人失声道。 江鹤见状，当即腾起后翻。 豪电狼不依不饶，即便后驱被拽着铁网的蛊师们，扯得血肉模糊，依旧张开巨口，露出獠牙，朝江鹤撕咬。 哧！ 一团幽光凝聚成球，月刃飞出。 正中狼口，斩断尖牙，贯穿咽喉，钻入腹中，如此方才彻底消停。 “呼～呼～” 江鹤半蹲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立刻有治疗蛊师上前对其进行检查。 好在，江鹤有金钟蛊与木甲蛊的双重防御，受到的创伤有限，遂摆摆手，示意不用。 站立起身，俯瞰山坡。 另一头豪电狼已然伏诛，残余的电狼士气低落，主动退去。 天际山峦交汇处，几朵霞云相邻，小半个红日依偎在此，一方浸染的暗红天宇间，已有点点星光闪耀，余晖将涂满血色的山坡，映照的格外沉寂。 “真是美极了！”江鹤微微失神，拧了把武袍衣角，挤出拇指粗细的血柱。 不用他出声，其余人已经开始赶在彻底天黑前打扫战场，收集蛊虫。 江鹤掏出一把匕首，来到豪电狼尸体前，收起二转狼爪蛊，开始收割狼爪与眼珠。 狼皮虽被铁网扯拉破损过半，但从其硕大的身躯上，仍有不少能够收集利用的部分。 抡起匕首，江鹤反而来到豪电狼左前腿处，小心地刨开。 先前他在与豪电狼战斗时，曾感受到此处涌出一只蛊虫气息，心中有疑，特意查看。 片刻后，一截仅有拇指头大小，身形修长，体态肥圆，背负坚壳的‘肉肠’，出现在江鹤手中。 狼力蛊！ 江鹤大喜。 其他蛊师感受到蛊虫，闻讯而来，同样喜上眉梢。 使用狼力蛊后，能改造蛊师身躯，永久赋予‘一狼之力’，可令蛊师耐力更加持久。 不同于擅长奔跑的马力，狼力带来的耐力增强，是多方面的，应用领域广泛。 对眼下狼潮中，近半仍在用双腿奔跑的蛊师而言，马力蛊无处谋得的情况下，狼力蛊同样是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狼力蛊的食物狼肉满山遍岭都是，不存在喂养难题。 “放心，等我增长完狼力，会第一时间献于家族，诸位可向家族借用！”收起狼力蛊，江鹤第一时间表态道。 毕竟这头豪电狼并非他独自一人斩杀，能享有优先使用权已经心满意足，家族方面也定会下令上缴，索性顺水推舟罢了。 众人闻言，纷纷喜笑颜开。 清理完战场，电狼眼珠足足装满一整只口袋，众人打道回寨。 “江牙之前收集到的猪肉存货已经所剩无几，恐怕青茅山附近的山猪群，都被电狼吃完了吧。 如此，黑豕蛊的喂养便成了问题，倒是可以考虑将其与一转青丝蛊，升炼成二转的黑鬃蛊，以替代木甲蛊。” 木甲蛊是南疆大众流派的防御蛊虫，能力尚可，但若与能护住全身的黑鬃蛊相比，还是略逊一筹的。 且说，二转黑鬃蛊升炼为三转钢鬃蛊，可攻防一体，防御力更甚，发展潜力更远。 江鹤心头大定，有了盘算。 正随队伍一路返回，完成战功结算，目睹自己的小队名次陡然拔升数名，冲上战功榜第二，仅次于青书小组。 在众人一阵阵激昂的欢呼声中，江鹤目光一扫，恰好在靠近广场一角的大树下，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遂漫步走去。 落日收走最后一抹余晖，昏暗的荫庇下，一道略显单薄，身形岣嵝的人影，单手攀着树干，向广场一方睁大双眼，极目远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见江鹤前来，那人影从树下快步走出，噗通一声，跪拜在地，老泪纵横，嚎哭道： “江鹤大人！” 待江鹤看清对方面容，神情一愣。 “老徐！你怎么来了？” “大人，求您可怜，收留我吧！山下的村子被狼群冲溃，别的蛊师大人独自离开，小的走投无路，恳请大人收留！” “……” 闻言，江鹤眼眸微闪，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老徐，一言不发。 第三十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沙沙沙…… 晚风渐起，吹动树梢沙沙作响，枝条摇曳，却吹不动少年浸血的衣衫，眉宇不变。 凝望身前跪拜在地，浑身泥泞的老徐，江鹤心情复杂。 某种程度上来讲，老徐几乎是他穿越此界至今，接触最多的人了！ 连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江牙，都不如对方与自己相处的久。 不论风吹雨打、天寒地冻、夏日酷暑，自己在高脚楼内从未少过一顿吃食，菜汤亦从未凉过，可称得上一句劳苦功高。 或许这其中有刻意讨好自己，意图借求权势，狐假虎威，却不能否认对方所做出的付出。 他并非是一个单纯看结果，而枉顾其过程中的付出的人。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结果，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做与不做与好好做，能说明一个人的态度。 但就是这么一个任劳任怨、不辞辛劳的人，第一次正式向他提出请求，按理说江鹤应当答应。 这源于前世人情社会熏陶。 别人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答案别人一個请求，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但恰恰就是这个请求，令江鹤陷入沉思。 在凡人眼中，村落随时会被狼群冲击，极度不安全，能进到山寨绝对是上佳之选。 可惜，即便这场三年一度的狼潮日趋临近，整个青茅山，除了方源和知晓原著的他以外，没人会料想到接下来的狼潮将会多么的惨烈。 那怕是有蛊师把守的古月山寨，也难逃被攻破的命运。 因此，进了山寨不能算作彻底的安全，顶多就是安全一阵。 即便不被闯入山寨的电狼叼走，之后也势必会成为填堵防线，为家族争取时间的弃子，最终都将化作千里冰川中的一部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凡人嘛，就像林间的杂草一样，只需大树们赐予少许阳光，遗留出几滴雨水，便足已令它们感恩戴德，舍命疯长。 随便割掉一茬，等到了春天，就又会从土里重新长出来，永远不用愁！ 这种有悖于于前世人人平等的世界观，才是蛊界的普世价值论。 江鹤自己不是圣母，不至于同情心泛滥，也没有那么正直。 在危难面前，他同样会与大多数人一样，首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与安全。 若有余力，不妨捞两个对己有益、相熟的人。 拯救世界，播撒爱与和平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办吧！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那是谬赞和抬举他了，就前世公司职场上，照样在人背后捅过刀子。 但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那些真正作奸犯科的事，前世他从未逾越过，却也曾给需要帮助的人搭一把手。 前世浸泡在社会的染缸里，逐渐洗去他原本的颜色，与世俗相融，泯然众人矣。 白不白，黑不黑，终得一身灰…… “……大人。” 老徐干涩唇间翕动，哆哆嗦嗦地吐出两个字，浑浊的眼眸早已湿润，洒进徐徐月光的瞳窗，昂扬仰望身前被阴暗笼罩，看不清五官面容的人影。 “唉！” 半响，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江鹤心念一动，从空窍中唤出花苞蛊。 水晶质地，晶莹剔透的花骨朵儿，在暗沉暮色下，闪着淡蓝色的光泽，照亮一隅。 在老徐痴痴的目光中，一束带着耀斑的光团从花骨朵儿间飞出，在半空留下耀眼的痕迹，最终落入江鹤手中，柔光散去，显露出原型。 有限的光亮下，老徐从大致轮廓隐约判断出——那是一双鞋！ 一双崭新的布鞋！ 欣喜不已的老徐双手接过布鞋，喜极而泣。 他瞬间回想起江鹤大人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赏赐自己布鞋时的场景。 一如这般无二。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你走吧！” 仿佛催动了某只蛊虫，江鹤一句话瞬间令方才还止不住磕头的老徐，立刻呆滞在地，刚刚抬首的身躯当场定住。 “江，江鹤大人……” 老徐好似被人抓住咽喉，声音嘶哑，一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 难道不是收留我了吗？ 怎么突然…… 被阴暗笼罩的江鹤，面容难辨，低声道： “早些走吧！” 言毕，收起花苞蛊，转身离去。 留下头脑恍惚的老徐，双手无力地抓着布鞋，目送江鹤远去。 沙沙沙…… 一阵晚风忽至，搅动树枝窸窸窣窣，鬓角飞扬。 呼—— 风力渐猛，推人归返。 …… 密室中。 江鹤盘坐于此，聚精会神。 身前一枚闪着柔光的光团已然缩至柚子大小，表层光耀急烁，隐隐有失控迹象。 六、七息后，光团亮度陡然拔升两个层次，又忽而暴跌黯淡，如此反复三回，光团终于不堪重负，中途爆裂。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光芒散去，两只蛊虫跌落而出，落入江鹤手心。 息眠草原本翠绿的叶芽边缘，泛起一圈枯黄，草茎萎靡，另一只蛊虫状态也不怎么样。 “三转蛊虫的升炼难度，还是要比二转高出不少啊！” 江鹤将蛊虫收入空窍，感叹一声。 他虽先前炼出三转淬毒蛊与三转蝎毒蛊，却也是过往屡次炼蛊中，仅有的成功个例，失败还是占大多数。 回忆原著中，方源炼蛊时几乎是手到擒来，相比之下，自己却如此笨手笨脚。 炼道大师，名不虚传。 “不过，这一趟还是有成功的！”江鹤说完，暗红真元随之调动。 瞬间，他的头发、全身的汗毛都变得又黑又粗，转眼便覆盖全身，组成一片黑鬃护甲。 乍一看，江鹤仿佛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毛的‘野人’，格外不堪。 而这，正是催动二转黑鬃蛊的效果。 江鹤摸了摸同样长满黑毛的脸颊，拨开垂下遮挡视野的眉鬓，撇撇嘴。 “倒是有些妨碍视线。” 世间没有完美的蛊虫，黑鬃蛊带来防御上的提升，自然会在其他方面产生阻碍，好在不算严重，尚能接受。 暗红真元中断供给，满身鬃毛随即无力下垂、萎蔫，随后发生断裂，落了满地。 扯动衣衫，抖出残余毛发，又拔掉两根顽强的眉毛，江鹤正欲催动狼力蛊，增长耐力，忽有来讯称古月青书到访。 来到厅堂中，却见古月青书似乎恭候多时。 一问，对方竟是为了生机叶而来。 “抱歉啊，青书兄，我这儿也没有多的生机叶，叫你白跑一趟了，不妨去方源处问问。” 江鹤直接了当，分外坦然。 古月青书抿唇苦笑，拿不准江鹤是真没有，还是在待价而沽，主动透露道： “我刚才就是从方源那儿过来的。” “啊？” 江鹤有些疑惑，九叶生机草又不在他这儿，方源也从不让他带走，每次合作都是方面交割，他就是一人型真元供给机。 见状，青书也明白江鹤没有说谎，遂主动道出原委。 因狼潮来临，族中各类物资纷纷水涨船高，日常吃食所需，如米粟、盐砖等等，家族早有储备，不存在短缺的问题。 但似一转生机叶这等对蛊师而言，颇为重要的物资，价格更是一骑绝尘，每过一阵就是一个价。 即便年前曾出现过短暂降价，不少蛊师都有提前备货，可面对汹涌狼潮，终归是经不起消耗，眼下早已消耗一空，需要再度采买，可这价格就…… “一枚生机叶卖六十八块元石？方源，他……嘶！” 待听完青书所说，江鹤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对，他是族中第一个把价格提高到这个层次的人，现在消息已经传开，想必其他卖家也会紧跟吧！” 抿了一口茶杯中的青竹酒，古月青书脸上的苦笑之色愈发愁苦。 江鹤则只能对其不幸遭遇，表示非常难过。（图jpg.） 但在其看来，方源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却还十分慈悲的送他们生机叶，以帮助那些可能会在之后狼潮中受伤的蛊师，挽留他们的性命。 多么仁慈，多么博爱，多么善良啊！ 不愧是未来创建天地一家大爱盟的大爱仙尊！ 他真的，我哭死！ 第三十一章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青书兄啊！你想必也清楚，这九叶生机草终归是方源之物，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江鹤笑容真切，同样颇为无奈。 笑话，能让方源这个魔头言听计从的，从来只有利益，以及更多的利益。 他可犯不着为了古月一族割肉喂鹰，以身饲虎。 古月青书默然。 他自己与方源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了，略知对方脾气秉性，向来独来独往，旁人的劝慰完全就是耳旁风。 此次来江鹤处，也是单纯的顺带想试试，眼下看来果真不行。 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小口青竹酒，青书再度开口，道出此行的主要目的。 “狼力蛊？原来是这个啊！” 江鹤欣然一笑，手腕微转，一只肥嘟嘟，背负甲壳，酷似肉肠，细看下有着三根趾头的蛊虫，出现在手心间。 “方才我正准备使用狼力蛊，没想到你却来了。放心，等我增长完一狼之力，定会奉予家族，我江鹤说一不二！” 青书闻言，心头大定，笑容满面。 狼力蛊于家族而言，作用非凡，能帮助不少蛊师提升耐力，增强实力，且当下适用性极大，必然要掌握在家族手中。 此番前来，狼力蛊才是他的目的，生机叶倒是附带。 二人又交流一番，话题不可避免的提及修为。 江鹤与古月青书都是二转巅峰，再往前一步即是三转，成为家族高层。 或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谈话间，青书主动透露自身修为进度。 江鹤含笑不语，只是微微摆头，轻声叹息。 “青书兄，还是要多注重修为啊！唯有实力提升上来，才能为家族做出更多的贡献，不是吗？” 古月青书不可置否。 在江鹤看来，他十分钦佩对方的这种为家族奉献的品格。有的人或许会在心底骂他愚蠢，不会为自己谋取利益，但却不能否认，其为家族所做出的实打实贡献。 任何心怀良知与道德的人，都不应对其进行污蔑。 如果原著中，古月青书真的能晋升三转，而不是以二转巅峰的修为与白凝冰对战，或许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末了，古月青书主动规劝道： “江鹤兄，你当日在会盟坡的壮言，据说白凝冰已经知晓，承下了邀请，改日会与你一较高下，你还是小心些的好！ 我与白凝冰对战数次，其实力一次比一次强，实在叫我心惊，当的上青茅山第一天才的名号。若不力敌，当保命为上！” 对此，江鹤选择笑而不语，亲送对方离开后，瞬间脸色大变，皱眉捂额。 “烦人！” 白凝冰究竟什么实力，旁人或许只能井中窥月，探得一鳞半爪，他穿越而来，还能不清楚吗？ 回想当日会盟坡，他出言挑战白凝冰，也是无奈之举，族中高层想借此探他虚实，事到临头，无处可躲，只得出此下策。 若叫他坐春秋蝉重来一场，江鹤还是会选择这般。 自己装的逼，无论如何也要装完！ “不过她白凝冰有三转蛊虫，我又不是没有，但若与十绝体正面硬刚，多少不智，需要谋划一下。” 江鹤心间默默盘算，一旦自己与白凝冰真碰上了，究竟能有几成胜算。 “狼力蛊不用多说，合炼出生生不息蛊势在必行……” 思虑良久，江鹤眼中微闪，喃喃自语道： “若能操纵得当，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 四日后，经数次失败，江鹤如愿合炼出三转生生不息蛊。 同时，也逐渐摸索出黑鬃蛊的一些使用技巧。 因催动黑鬃蛊会令自身毛发疯长，变黑变硬，带来肩比金钟蛊的一流出色防御的同时，也会造成一些小阻碍，遮挡视野倒是其次。 关键是其与催动木甲蛊时相抵触，二者无法同时催动，只能择一而用。 好在升炼黑鬃蛊，本身就是替代木甲蛊，提升自己近身防御，并没什么，但考虑到木甲蛊好养活的特性，江鹤暂时没有选择将之抛弃，留作后备手段。 在成功炼出三转生生不息蛊后，江鹤抽空前往方源处的竹楼，用以产出生机叶。 期间，他发现了方源突破二转中阶，心间却并不多惊讶。 自去年方源开始收集四味美酒，他便知晓其在为合炼四味酒虫做筹备，直至吞江蟾一事，搜集到百年苦贝，他就猜测方源已经合炼成功。 有高一小境界的赤铁真元温养空窍，即便没能买下赤铁舍利蛊，方源的修行速度依旧处于同届蛊师第二梯队，仅此于年前相继突破中阶的方正、赤城和漠北，这些甲等、乙等资质的蛊师。 其中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没买到赤铁舍利蛊，与江鹤合作生产生机叶，令方源手中的余财，远远超过原著同时期。 有海量元石提供天然真元，又有四味酒虫提炼真元，方源的修行速度自然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 理所应当的，旁人也是这般解读方源的修为异常，并未想到四味酒虫这一层，只认为方源不惜耗费大量元石，也要提升修为。 离开竹楼，江鹤不复来之前轻松。 方源修为上的逐步提升，同步带来真元耐用性上的提升，再算上四味酒虫提炼真元，已经拥有二转高阶的深红真元，江鹤自身的暗红真元，对方源来说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有吸引力。 他完全可以摒弃江鹤，自己生产生机叶，仅仅是效率略低一点罢了。 江鹤与方源间达成的盟约，已经随着方源修为的进度，隐隐摇摇欲坠之势。 …… 又数日后，江鹤完成任务，结算战功，目睹自己的小队名次，成功在战功榜上生至第一后，也难免露出得以的笑容。 在某条返回山寨的小径上，江鹤心头还在思考自己为与白凝冰一战的谋划，余光突然注意到远处两道身影。 弦月瞳蛊！ “咦！方正？” 待看清方正身旁那人，江鹤神色逐渐玩味，轻声靠近。 “药红姐姐！我上次从族长大人那儿，得了一张有些稀有的蛊方，有好几处我都没弄明白，但过两天族长大人就考我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少年一脸羞涩，咬唇低声道。 “呃……”药红神色微滞，似乎有些犹豫。 “好不好嘛～药红姐姐！” 见情况不妙，方正立刻、果断、可耻地催动了卖萌蛊！ 卖萌蛊威能强大，一时间药红竟无法抵挡，只得答应。 “哦！原来是这张蛊方啊！这张我知道，炼蛊手法确实有些难，我教你……” 药红接过方正递来的竹纸，莞尔一笑，便当即为方正讲解起来。 闻言，方正大喜过望，嘴上夸耀着，身子也顺势贴近药红，竖耳倾听。 “我去，药红姐姐身子真软！好想捏一捏呀！” “天呐！好大呀！比沈翠的还要大！” “嘿嘿嘿！能与药红姐姐贴贴真好～” 在药红的悉心教导话语下，方正鼻息渐重，脸颊愈发红润，好似秋日里的红苹果。 “唉？方正！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无意瞥见方正滚红的脸颊，药红大惊失色，关切道。 “没，没，嘿嘿，没事！”方正一手捂住脸，抑制住上扬的嘴脸。 “怎么可能，脸都这么红了！等我先用蛊虫帮你治疗一下吧……” 不远处，已经凑近至十余步远的江鹤，见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遂主动出声道： “喂喂喂，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第三十二章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本章整活，别在意！可直接跳！） “茶壶！什么茶壶？” 正双手捧着方正脸颊，仔细检查的药红扭过头，一脸疑惑。 “药红～药红姐姐～嘿嘿嘿～” 感受古月药红那双好似酥软无骨的葱白玉手，方正被嘟起的嘴唇，微微翕动，身躯无力，瞳光涣散，满脸享受。 “咳咳！”江鹤挂上笑脸，侧眼一扫，一本正经道，“药红啊，青书兄刚才好像找你有事，你最好去一趟，就在山下！” “哦，出什么事了，是强制任务吗？” 听闻提及青书，药红收回托着方正的双手，秀眉急颦，肃容正色。 “这个……”江鹤迟疑片刻，稍稍思索，转而讪笑道，“应该不是，不过，你还是亲自去问问他的好！” “嗯，行，多谢江鹤兄告知！”药红点点头，拱手一礼，抽身欲走。 “唉，药红姐姐，等等我呀，我也去！” “等一下，方正！我找你有些事，咱俩单独聊聊。” 关键时刻，江鹤出声叫住连忙追赶的方正。 “我？” 药红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方正，我先去瞧瞧，真要有事再来寻你。” “那，那好吧……”方正闻言，唇齿微张，心有不甘地道了一句。 “真乖！” 药红轻笑一声，夸奖完方正，转身离去。 江鹤悄然走至方正身侧，与其一同目送倩影远去。 “好看吗？”江鹤沉声魅惑，眼神玩味。 “好看！”方正立刻不假思索回道。 “那喜欢吗？” “当然，喜……”陡然察觉到江鹤，方正硬生生将后半个词给憋了回去，抿唇不语。 “哼哼！” 江鹤笑而不语。 看着眼前与方源同岁，表现出少年该有的懵懂与羞涩的方正，江鹤心间一阵宽慰。 要是方源也跟他弟弟这么——可爱，就好了…… “江鹤，我，我刚才就是和药红姐姐研究蛊方来着……”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可能被人看见，处世不深的少年，脸颊上霞红再起，为自己极力辩解。 “我懂！” 江鹤大手拍在方正肩头，简言意骇，语调耿直坦荡，仿佛设身处地的为方正着想一般。 垂眼见方正眉头未舒，面容纠结，江鹤又贴近对方耳旁，喃喃低语道： “放心～虽然我全部，都，看，见，了！但是，我是不会跟青书，或者你哥说，也不会去告诉族长大人的……” 江鹤对话术的语调拿捏恰到好处，起先贴心备至，后忽而一字一句，有鲠在喉，于方正而言，宛若恶魔低语，如芒在背，直至话尾，紧悬着心方稍稍安定，犹如劫后余生。 方正平日里与人为善，旁人和他多注重礼节，分外亲切，最过的也属亲哥方源。但论方源那暴脾气，哪儿有闲心与其多说话，左右不过一句滚，或者巴掌伺候。 被江鹤这般话语玩弄一番，早已撇头不语，好似蔫了。 见状，江鹤心头暗笑。 他两世为人，自然能看出方正这是青春期的表现，对外貌特征突出的异性产生好感，开始在某些方面有了朦胧的幻想…… 方正因在开窍前，一直遭受亲哥方源‘血统’上的压制，导致他极其内向、自卑，平日里的缺乏情感宣泄口，故一直在心中暗地积攒，而一旦找到……那必然是乍泄而出！ 突然，江鹤心头一闪，回想到原著中，方正几经波折，后成为诛魔榜榜主，也不算辱没作为青茅山幸存三杰之一的名号。 但那段被铁丝城城主整宿整宿疼爱的过往，可谓是一言难尽啊！ 不行！ 作为大爱仙尊的亲密盟友，江鹤自认为有义务拯救方正于未来水火之中！ 虽眼下力有未逮，却不足以熄灭他的拳拳赤诚之心！ 旋即，从花苞蛊中取出数张竹纸与炭笔，凭借前世记忆，遂将珍藏多年的学习资料，以火柴人的方式绘画出来。 画技虽庸，然图文并茂，可谓用心良苦！ 笔底春风，丹青不渝。 如此一连画数张，仍觉心中尚有大把豪情无处诉说，意犹未尽矣！ 方正见此，心生疑惑，不明白这江鹤又在捣鼓什么名堂，便扭头垫脚，想要窥探一番。 只见那竹纸上两个小人或攀或跪，或俯或躺，姿态各异，数幅一组，并附小字。 “潜龙在渊，当深居简出……初探寻幽，应慎而又慎……捣龙之势，在久而非烈……” 什么意思呀？ 我不懂耶！ 方正一脸蒙圈。 刚刚完成二度润色，江鹤抬头见状，又暗道大意。 他忘了当下的方正，还是个刚提车上路的小萌新，尚未经历世间人心险恶，光顾着实战技巧，忘给新手指南了。 疏忽！ 又取出数张竹纸，开始撰写蛊界版恋（ba）爱（mei）指南。 江鹤前世虽然也是母胎单身solo二十多年，但见过的恋爱案例数不胜数，失败的，成功的，如数家珍！ 没吃过猪肉，但研究如何吃猪肉却是一流！ 再结合一些知名动漫，如《辉夜大小姐》、《宇崎学妹》、《高木同学》等等等。 剔除不合适的元素，替换同义词，便能轻松写出一本堪称保姆级的指南，绝对能令方正这个没出过青茅山，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小刀拉屁股——开开眼！ 如此奋笔疾书一刻钟，暴写十余张竹纸，方堪堪令江鹤躁动的心安定下来。 将一打竹纸对齐，小心翼翼地折叠合拢，神情严肃，目光如炬，双手交到方正手中，语重心长道：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方正从未见过江鹤这等郑重其事，虽不明白这沓竹纸中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十分肃穆地接过了竹纸，扣在胸前，还鬼使神差地回了句： “定不负众望！” 目送江鹤远去，方正也顾不上先前被对方目睹一事，立刻打开竹纸细细品读。 这一读不要紧，却是好似中邪一般，竟越读越上瘾！ 直至半個时辰后药红归返，仍不自觉。 “方正？方正！你看什么了？”药红一脸不解。 “没，没什么！”方正强笑遮掩，将竹纸沓别在身后。 “哦，那好吧！”药红笑了笑，并不在意。 但……不知为何，药红忽然觉得方正的眼神与先前出现了一丝变化，这种变化很微妙……她，她也有点说不上来。 当晚，古月山寨夜深人静时。 一处卧房中，方正正趴在油灯前，秉烛夜读。 双眸非但没有一丝倦意，反而如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直至月落参横，方正抬头眺望窗外渐亮的晨光，嘴角处逐渐上扬…… 第三十三章 出现了——小白！ 山野小径间，春日盎然。 晨曦柔煦光芒洒在竹林之上，穿过密如纱网的修长竹叶，自间隙而入，于败叶枯枝点缀耀耀光斑。 放眼望去，成片折断倒塌的青茅竹随处可见，竹叶横飞，鲜血尸肉间，春笋如锥，裹衣带土，星罗棋布。 伴随一阵春风忽起，吹动竹林随风摇曳，一道巍峨的巨影在竹林荫蔽中横冲直撞，炸裂如针的狼毛，昂扬挺立，一支古月一族的小队正与之对战。 巨狼浑身浴血，左前腿俨然被削去一半，无力支撑，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淅出，在身下积蓄成池。 狼首低垂，竖瞳眼眸紧盯眼前的众人，口中呜咽作响，随时准备发动临死一搏。 江鹤站于队首，止住脚步，瞳光如炬。 忽而，单手一转，一团幽蓝光芒骤然凝结，月刃飞出。 巨狼张开血口，银牙闪照。 哧！ 又有数枚月刃从不同方向飞出，齐齐斩去。 噗—— 狼身血泉迸射，失去平衡，翻滚倒入竹林，压塌一片翠竹。 直待狼驱鼻息彻无，小队方有人上前收割战利品。 江鹤负责警戒，环顾四周，扶竹屹立，目光忽而眺望林荫尽头，心头复杂。 自获得狼力蛊已过半月，一狼之力尚未养成，却初见端倪，一应手段相继集齐，令江鹤略有信心欲与白凝冰一战。 但一连数日，都未曾撞见，不免令他略有失望。 毕竟，尚且是男人状态的白凝冰，属实是见一面少一面…… 收回目光，打量褪去嫩稚，颜色愈发翠绿的竹叶，江鹤神色凝重。 春天到了，夏天也该来了…… 原著中，狼潮正是在初夏时节正式爆发，远超以往的狼潮强度，将在那之后逐渐显现出来，而届时便是江鹤掩盖自身的最好外因。 同时，愈发汹涌的狼潮，也会给之后江鹤出逃青茅山，带来不小阻碍…… 一刻钟后，小队众人搜刮完狼尸。 “走吧！”江鹤大步迈出，一马当先，穿梭于青茅竹间。 只是这次，江鹤并未催动踏风蛊，而是步行前进。 得益于狼力蛊带来的耐力增长，江鹤已经愈发感受到这种提升。 少顷，就在小队众人即将离开竹林，走出荫蔽时，江鹤眼眸一挑。 “接敌！”江鹤下意识喊道，小队众人也同样察觉到来者，迅速摆开阵型。 只见半空中，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迎面飞来。 其其雪发蓝眸，身形修长，玉面如冠，肌肤雪白，秀颈白腻，搭配其一身的白袍在春风吹拂下，衣带飘飘，恍然一观，惊为天人。 “是白凝冰！”小队一人失声道，情绪激动。 其余人等同样汗毛竖起，严阵以待。 他们可没忘江鹤曾在会盟的上大放厥词，直言挑战白凝冰，那嚣张的气焰令人如雷贯耳，犹在昨日。 眼下，这正主来了！ 众人视线不自主地交汇于江鹤身后，内心五味杂陈。 他俩单挑，应该不关我们什么事吧？ 思绪间，白凝冰悄然落地，无视旁人，目光落在江鹤身上，眼眸微眯，不断上来来回审视。 “你，就是江鹤？”白凝冰话语清冷，带着些许好奇，反复打量。 江鹤没有回话，点点头算是应了。 与此同时，他也同样在观察白凝冰。 如果江鹤拥有系统的话，那眼前一定会展开一个数据面板： 名称：白凝冰（小白） 性别：男 资质：北冥冰魄体（十绝体之一） 修为：三转 状态：好奇 天赋：冰 爱好：背刺 归属：暂无（野生） 品质：崭新出厂 评价：未经大爱仙尊调教的野生小白状态极不稳定，易怒易爆易癫狂，攻击性极强，不排除咬人的可能，请务必谨慎对待。 出现了——小白！ …… “你们快走，这是我和白凝冰之间的战斗，你们不要卷进来！” 江鹤身躯微躬，大手向后一挥，肃容道。 身后小队众人闻言，如蒙大赦，飞速逃窜，但却并未彻底远去，而是停留在远处山岗，暗暗观战。 “哼！” 白凝冰低沉冷哼一声，眼眸玩味。 “放心，你只有二转修为，我也会将修为压低至二转，与你同阶，保证不占你便宜，来一场真正的公平较量！”话说过半，白凝冰顿了顿，眼眸闪烁，螓首微昂，显露出如刀削斧劈的下颚，话语透出一丝癫狂，“希望你能让我的人生感到一丝精彩！” “正合我意！”江鹤脱口而出。 他本还担心白凝冰不讲武德，以三转之身与己对战。 两人对视，四目相望。 哧！ 下一秒，月刃飞出，在半空中留下一抹蓝霞，江鹤闪身奔离。 “来吧！” 白凝冰咧嘴大笑，单手一抚，一柄修长的晶白冰刃出现在手中，顿时寒气滚滚，四溢弥漫。 冰刃横握，抵挡住飞来的月刃，随即跨步杀去。 江鹤面不改色，手中幽光再凝，数枚月刃跌出。 偏头留意远处观战的小队众人，脚底生旋，调转方向，一扭头扎进竹林遁走。 “站住，哪里跑！”白凝冰笑意褪去，立刻拔腿就跟，一路紧追不舍。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竹林深处。 江鹤脚尖飞转，身姿在林立竹丛间折跃，每一步都精准落点，宛若舞者般灵动，转眼间又似猿猴攀上竹梢，脚踩绿毯，飞步向前。 但白凝冰却没这等闲心，手中来回挥舞着冰刃，斩断前进路上一片又一片青茅竹，所到之处，翠竹倾倒，近乎寸草不生，堪比泥石流。 江鹤回首俯看，一条竹间小径突兀地出现在林中，供人行进。 稍远处，四名蛊师小队成员正远远地跟在后面。 “得甩掉他们才行！” 脚尖一转，身躯纵身一跃，江鹤改朝远处山峦加速奔去。 约十余息后，江鹤矗立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神色困惑，反复向下眺望探查。 就方才一会儿的功夫，白凝冰居然跟丢了！ “什么情况？”江鹤喃喃自语，眼中柔光流转，视野大增。 又二、三十息，一道熟悉的亮白身影重新出现在视线中，直奔江鹤所在。 哧！ 月刃呼啸而出，居高临下，射程大增，但却被白凝冰机智躲过。 正当江鹤准备抬手再射时，瞳孔猛缩，目光死死盯在对方右手处，一脸错愕。 “我知道，你是故意想甩开那些杂鱼，担心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对吧？”白凝冰邪魅一笑，说罢，右手高高一扬，举过头顶，“瞧，我替你解决了！” 两颗带血的人头被白凝冰提在手中，面目可憎，血浆正顺着对方雪白的藕臂缓缓流淌，侵染其雪白的衣袍，留下数条血痕，亦或滴落至白凝冰完美无瑕的脸庞，却反为增添一股魔性的癫狂。 江鹤嘴角止不住地抽动，缓缓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呀！” “别客气！还有两个跑得还挺快，不过总算赶走了。”白凝冰再度癫笑起来，两颗人头随手一抛，顺着山坡滚落。 “来吧！让我们好好战个够吧！” 第三十四章 鏖战（上） 嗡—— 一道宏声钟鸣响彻云霄，如一道绿波在绿野群山间荡漾，惊起漫天鸿雀，展翅腾飞。 山峦之上，江鹤下躯微蹲，稍稍前倾，缓解坡度不便。 正前一尺处，黄吕大钟闪斑耀光，好似金铸，一截半寸裂痕，突兀地出现其上，已然清晰可见，仿佛再深半许即可穿透。 噌！ 冰刃抬起，白凝冰目光微斜，瞥见冰刃处的破损，单手一抖，寒气涌出，旋即将刃部包裹，转眼完好如初。 捥手一转，冰刃正握。 打量眼前金銮巨钟，白凝冰调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金龟壳能撑几时！” 说罢，手中冰刃狂舞，蓝冰幻影，一连十余下，乒乓作响，惹得钟声大作，回荡林间。 江鹤面不改色，目光如炬。 伴随冰刃每一次的劈砍，自身空窍内便会需要损耗数分暗红真元，好在有天元宝君莲产出天然真元维继，短时间内不见得会落下风。 然，久守必失，非为胜策。 嘭——嗡！ 一道冰刃落下，钟鸣再起。 就是现在！ 下一秒，江鹤一脚迈出，右手高扬，早已凝聚的幽蓝光团顿时迸出月刃，扭身后跃。 方寸之间，转瞬即逝。 “哼！”白凝冰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眸直视迎面而来的幽蓝月刃，倏然头颅微偏，恰好与月刃擦肩而过，仅仅只是斩断数缕白发。 哧哧哧！ 江鹤连连后撤，脚踏青旋，朝山峦深处奔去。 手中不停，月刃横飞，幽光急烁。 “喂，当初可是你先挑战我的，怎么总是你在逃！” 抬眼瞅见江鹤又欲先走，白凝冰破口大骂。 冰锥蛊！ 旋即玉手轻甩，五枚拳头般大小的冰锥凭空凝结，骤然呼啸飞出。 江鹤不敢大意，脚掌踏旋，身姿急停，左右折返，宛若凌波微步，于半空横踩，同时手中光团再起，月刃空射。 “你除了月芒蛊，还有别的手段吗？我的敌人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白凝冰主动挑衅道。 江鹤充耳不闻，继续勾引白凝冰朝预设地前进。 片刻，江鹤一头扎进一座逼仄的峡谷中，白凝冰随后赶到，眺望山谷地形，犹豫少许，仍紧追不舍。 不足数丈宽的狭窄山谷中，阴冷潮湿，遍地腐土，光不见寸缕。 哧哧！ 噗噗！ 行至中段，谷内冰锥、月刃已然齐飞，光影闪闪，双方互有往来。 江鹤催动黑鬃蛊，汗毛如鬓，编织似衣，抵御起冰锥倒也绰绰有余。 一块突出的崖石之下，方挥舞冰刃斩中两记幽蓝月刃，白凝冰陡然眼中一闪，躬身欲躲。 却见一枚翠绿色，弯如马蹄的月刃，飞在空中划出一条飘逸的弧线，以一种近乎卓绝的角度，绕袭至其身侧。 刺啦—— 翠绿色的弯月划破白凝冰右肩，一道痕迹显现出来，鲜血奔涌，但很快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止住鲜血。 “月旋蛊！” 白凝冰疾声厉色，一语道出。 其曾常年与古月一族蛊师对战，对于古月一族蛊师常用蛊虫了然于心，故不惊奇，但却是眼神一变。 月旋蛊不似月芒蛊那般轨迹直来直去，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提前预判，踪迹反而飘忽不定，呈弧线弯弓之势，寻常手段难以防御。 再定睛细观己身处境，却是受地形之限，背靠山崖之下，防御手段水罩蛊难以施展，显然是对方有心设计。 “该死！” 咒骂一声，白凝冰毅然冷脸飞步折返，谷内空间窘迫，一不留神便会贴近山崖，手段受限，极易被针对，他岂会居于危墙之下。 见白凝冰要逃，江鹤哈哈一笑，暗道天道好轮回，现在该我了！ 旋即踏风而起，不时依附山崖，攀于树松，居高临下，双掌月刃齐发，蓝绿交辉，协同猛攻。 这种密密匝匝，如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一度压得白凝冰喘不过气，更令其诧异的，则是江鹤真元储备。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见对方取出元石，恢复真元，但却攻势不减，实在古怪！ 他心知自己乃是使用蛊虫稀释真元，故赤铁真元储备浩瀚如海，不愁消耗，可江鹤又是如何做到的？ 此刻，白凝冰自身的白袍早已破烂不堪，好似飘带，迎风横飞。 回眸一望，见那一身黑毛的‘野人’跃进于山崖之上，眼中好奇更甚。 倏然，其脸色大变，脚步更快。 待出山谷，心念一动，白凝冰鼻腔中喷吐出滚滚白汽，与周身弥漫，渐成一盏圆球水罩，将其周身包裹，身影朦胧，表面流淌无尽流水，可全方面抵御攻势。 水罩蛊！ 得此水罩，白凝冰再无忌惮，任凭月刃如何攻伐，齐齐融入水流，泛起圈圈涟漪，消弭殆尽。 水罩之中，白凝冰却未露喜色，反神情愈发凝重，匆忙催动蛊虫为己治疗。 山崖之巅，江鹤察觉出白凝冰异向，嘴角微扬。 这只月旋蛊自被他谋得，便有序使用二转淬毒蛊为其叠加毒buff，增加杀伤。且催动月旋蛊产生的月刃呈绿色，恰好掩盖淬毒后的绿色纹路，若不近距离细观，难以辨查。 “只可惜时机不对，若早几天碰上，毒素威力更强，而非区区眼下这点效果。” 言罢，纵身一跃，似柳絮飘落，坠入谷中。 “趁你病，要你命！” 水罩中尚在疗伤的白凝冰不愿接敌，催起水罩，扭身欲走。 谁知江鹤杵在原地不为所动，昂首头颅一转，大口猛吸，肚皮、腮帮都撑得鼓鼓，屏息片刻，后鼻孔张大，如老牛喘息，喷出股股嫣紫色雾气，顿时弥漫四周。 如此反复三周，方圆数百米俨然被这嫣紫色烟雾笼罩，入目不见三尺。 一时间，白凝冰竟被困居其中。 做完这一切，江鹤并未立刻杀入，反而半跪在地，脸色煞白，鼻孔通红，连呛数口鲜血，且血中带肉，皆是源自喉部腐肉。 二转，毒雾蛊！ 由江鹤据小册子上的蛊方所炼，除一旦吸入可伤敌外，还具有迷惑敌人，遮挡视野的效果。 但催动此蛊会对蛊师气道、咽喉、鼻腔造成损伤，轻则溃烂淤血，重则气道断裂，蛊师缺氧窒息而亡。 经江鹤事先试验，连续催动三次，已是他的肉身极限。 现如今，每吸一口气，江鹤都感觉是火辣辣的，如椒麻油灌入，强烈的灼烧感痛彻心扉。 调用一缕真元催动生生不息蛊为己疗伤，又催动水乳蛊，裹住鼻孔，阻止毒气二次涌入，强忍疼痛，起身冲入毒雾之中。 第三十五章 鏖战（下） 嫣紫毒雾中，烟气升腾，目不及三尺。 一座水球在其中漫步前行，步履缓慢。 白凝冰已然治疗好毒伤，催动水罩，正在毒雾内摸索，朝着先前预设的方向前进，意图走出毒雾。 期间，他步伐维艰，不时驻足环顾四周，防范敌袭。 脑中则在回忆江鹤之前的举动，复盘对战。 这是第几只蛊了？ 从最开始的移动踏风蛊，防御金钟蛊，攻击月芒蛊，再到谷中显露的黑鬃蛊与月旋蛊，以及在无形令自己中毒的手段，和方才喷出毒雾的蛊虫，手段之多样实在叫人眼花缭乱。 寻常蛊师拥有的蛊虫不过二、三只，白凝冰资质出众，从踏足修行开始，便得家族大力培养，故而蛊虫数目众多。 他亦曾与同为古月一族的古月青书、赤山等人对战，知晓其手中也不过三、五只蛊虫，交手多了，双方的底牌大多心中有数。 即便有变化也不够一、两只，能够带来优势，却不足已压倒对手，彻底锁定胜局。 而江鹤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两度令他身陷囹圄，前后失据。 “哼，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白凝冰眼眸微眯，脑内不断闪过江鹤的身影与脸庞，似乎想要把他牢牢记住。 呼～ 一阵清风吹过，恰好将白凝冰右侧的毒雾吹淡，显现出茂密的树林。 “好机会！” 顿时，白凝冰眼前一亮，迈步冲去。 就在其仅差数步即可冲出毒雾时，周遭毒雾再起，犹如浪拍岸堤之势，向前翻涌，迅速遮掩入目可及，四下弥漫。 见状，白凝冰神情一愣，转而如临大敌。 这番变化显然极有可能，是因见自己即将逃出毒雾，对方故技重施，再度催动那只蛊虫的效果，如此江鹤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会在哪里呢？ 左边？ 还是右边？ 不对，在毒雾中已经没有左右了。 白凝冰蓝眸流转，目光警觉。 凝神数息，陡然昂首。 在上面！ 只见半空中，江鹤双股之间一根粗硕的长矛，傲然垂立，尖端锐利，有着黑紫色的诡异纹路，正从天而降，笔直地朝自己杀来。 哗啦—— 水罩伴着长矛刺中，随之破裂，化作一地水花溅落。 当白凝冰察觉时，江鹤早已杀至近身，二者间距不足寸丈，俨然来不及腾挪。 危机时刻，白凝冰本能地躬身微缩，偏头避免了致命一击，右臂处自肩头至手腕，却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甚至隐隐能窥见白骨。 且因水罩散去，毒雾袭身，伤口被毒雾腐蚀，进一步出现溃烂，可表层又逐渐凝结冰霜，但依旧掩盖不了累累伤势。 半条臂膀，暂时近乎陷入残废状态。 白凝冰双瞳如炬，死死盯住眼前的人。 江鹤面覆水乳，鼻孔通红，裸露的皮肤表层也开始出现发红、变紫的轻度中毒现象，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其腰后那条灵动如蛇，粗硕似球的‘尾巴’。 三转，蝎毒蛊！ 继承自二转蝎尾蛊的效果，破甲与毒素效果更上层楼。 “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吗？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哈哈哈！” 明明臂负重伤，身处逆境，敌在眼前，白凝冰全然视若无睹，反而仰天咧嘴狞笑，笑声愈甚。 “来吧！” 突然，他大笑戛然而止。 单足而立，左手平伸，寒气乍现，一柄冰刃出现在手中，旋即刀刃改平，身躯自发旋转。 修长的冰刃在空中飞速划出一道道光芒，带动周遭毒雾，卷成一团，形成龙卷风一般的盛景。 雪亮的刀刃组成的紫色冰风暴，疯狂席卷附近的毒雾，不过数息间便将江鹤苦心创造出的战场优势，横扫一空。 毒雾散去，江鹤衣带狂舞，先前伤势已在生生不息蛊下治愈，眼见冰龙卷逐渐壮大，神色复杂。 此招已然初具杀招雏形，白凝冰的才情实在惊见骇闻。 哧！ 尝试催动月芒蛊攻击，可一接近冰龙卷近身，便会失去攻势锐劲，月刃也会被疯狂转动的冰刃斩碎，显然攻防一体。 “不愧是自带先天流派天赋的十绝体，实在恐怖如斯！” 话语过半，周遭的毒雾已然被冰龙卷吸入，卷上高空。 下一秒，冰龙卷倏忽停止，冰暴散去，露出其中的白凝冰。 其单刃插地，半跪握刀，浑身发紫，伤口处早已冻结成块，较先前肿胀半圈，一双眼眸寒芒毕露，粗气连喘。 见此，江鹤有所明悟。 冰龙卷把毒雾扫荡一空，白凝冰却也同样将毒雾吸纳至己身附近，浓度暴增，反而进一步加剧了他的中毒情况。 江鹤眼神清冷，视线定格在白凝冰身上，绕圈踱步，仿佛在寻找破绽，等待出手的时机。 白凝冰同样扭头紧随，鼻孔喷气，水罩再现，抓紧时间治疗伤势。 江鹤确实是在等，却并非在等白凝冰露出破绽，实则是在等待空窍内真元恢复。 小境界间真元耐用比为一比二，大境界则为一比三。 方才越阶催动三转蝎毒蛊，令容量五成七的暗红真元海，暴降三成，几乎失去第二次催动的可能，手段受限。 如此对峙数息，白凝冰率先发难。 喉结向上蠕动，夹杂着两声干呕，腮帮子高鼓，随后艰难地张开嘴巴，展现出一只冰蓝色的小鸟。 其灵动的双眸四下张扬，很快找准了目标，注视江鹤片刻。 霎时间，冰蓝色小鸟从白凝冰嘴中挣脱而出，展开巨翅，用力一振，笔直朝江鹤飞来。 三转，蓝鸟冰棺蛊！ 江鹤手心月刃齐飞，试图截杀。 这蓝鸟俨然认定了江鹤，灵性十足，身姿在空中扭动，后终被一发月刃击中。 还未喘息片刻，低头再看，已先后又有两只冰蓝色小鸟从白凝冰口中钻出，朝江鹤再度齐齐袭来。 “什么追踪导弹？！” 暗骂一声，手中月刃再发，飞步后撤，拉开距离。 哧！ 哧！ 哧——轰！ 一枚月刃成功击中一头冰蓝小鸟，然而另一只骤然袭来。 “金钟蛊！黑鬃蛊！” 嗡——嘭！ 金色巨钟浮现，低沉的钟声响彻不足半息，便被冰蓝小鸟强行打断，伴随一阵刺耳破碎声，宣告瓦解。 扑面而来的寒彻风幕中，夹杂着破碎成残渣的冰碴，拍打在黑鬃的外衣之上，宛若雨打琵琶，咚咚作响。 睁开眼帘，抬眸瞧见白凝冰单手持刀，愤杀而来。 唰！ 腰后下垂的蝎尾陡然一紧，来了精神，变得修长锐利，绕至身前，猛然刺去。 谁知即将冲至的白凝冰，身姿半扭，冰刃反握，手腕一转，向下斩去。 嘭！ 见敌近身，江鹤已顾不上蝎毒蛊的受损，右拳回缩聚力，倏然挥出。 噗！ 巨拳直直锤中白凝冰胸口，肉眼可见的微塌，一猪之力尽显威能。 再转眼，右拳收回，左臂挥出。 只是这并非仍是拳头，而是一只白骨嶙峋，带着毒雾，指甲尖锐的利掌。 二转第一毒蛊，爱别离！ “霜妖蛊！” 白凝冰杀红了眼，怒吼道。 砰—— 一道巨响，宛若平地惊雷，带着滔天冰浪席卷四方，为已这片初感暑热的山林，裹上一层冰霜。 第三十六章 江鹤：有手就行 ps：上一章打斗细节有所小改 …… 石缝秘洞 石门前，方源倚身贴墙，根根细长的参须扎进墙壁，助长方源听觉，探听着甬道内的一举一动。 嘁嘁嘁—— 伴随惊慌的幼鹿闯入，一阵阵淅淅索索的动物爬行与嘶鸣声传入耳畔。 方源静心探听，毫不觉吵闹，在他想象的画面中，蜈蚣如潮水般涌向幼鹿，渐渐将其包围，攀上身躯撕咬。 幼鹿翻过倒地，来回挣扎，不一会儿便停止了折腾，回归生死门…… 突然！ 方源听见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嗡～嗡～嗡！ 不同于钟鸣那般低沉持续，反而偏向于一种暴虐、蛮横的嚣张之音，让他有点想起前世的电锯。 思虑间，方源已然了然于心。 一只三转野生蛊虫，锯齿金蜈！ 作为虫群之王，锯齿金蜈的到来，顿时令蜈蚣群一静。 它慢慢爬到幼鹿身躯之上，开始享受这份来自大自然的恩赐。 “原来如此！” 方源离开墙壁，收回参须，抬眸望向被火把焰光照亮，石门之上刻着的字： ‘金蜈洞中杀身祸，可用地听避凶灾。’ 知晓花酒行者的用意，方源却另有想法。 他有六转春秋蝉，大可用蛊虫间的威压直接收服这只锯齿金蜈，弥补自身攻击不足。 “但这虫群已因幼鹿闯入动荡不安，至少得要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平静，暂且缓缓。” 言罢，重新关上石门，方源催动隐鳞蛊退出秘洞。 洞外，天宇之上乌云密布，明明是正午时分，却看不见半点光缕，阴影笼罩整座青茅山，莫名的阴森恐怖。 方源站在一处山坡上，眼帘微垂，似乎正在回忆什么。 半响，缓缓抬头，目光远遁，喃喃道： “好像就是今天！” 前世记忆里，狼潮就是在今天正式爆发。 起身返回山寨，一路凭借地听肉耳草与隐鳞蛊，方源顺利躲避众多狼群，游走于山林中，斩杀残狼。 听了只蚂蚱的吱叫，安全返回山寨。 …… 客栈中，方源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侧耳听着街道上蛊师怒吼声与雨水滴落声，默然不语。 家族被过往经验蒙蔽，错判此次狼潮战力，非但没有收获兵力，反而白白耗费蛊师，徒增损失。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在这注定无眠的一夜，方源思绪发散，脑中不断浮现前世记忆与山寨近况。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个熟人——江鹤。 十天前，江鹤小队成员仓惶逃回，控诉白凝冰无视三家盟约，肆意屠戮古月小组，并禀报了组长江鹤与白凝冰陷入对战一事。 消息一出，举族哗然！ 白凝冰战力之强，青茅山皆知，二转之身即能击败三转家老的第一天才。 古月一族对其狂妄略有耳闻，可狼潮当前，还这般不识大体，内部厮杀，实在叫人生厌，族中众人皆呼吁要找白家寨讨个说法。 至于对江鹤与白凝冰对战一事，绝大多数不抱希望。 直至当日傍晚，江鹤独自返回，其浑身浴血，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稍晚些时候，古月一族从白家寨探得消息，验证了江鹤的说辞。 二转巅峰修为的江鹤，竟能在已成为三转的白凝冰手中逃出，结合白凝冰过往的傲然战力，虽战败谈不上多光彩，但能从青茅山第一天才手下逃脱，已然不容易，可谓虽败犹荣。 此事传回，整个古月一族为之沸腾。 事后，江鹤以小队成员身陨，造成缺额，和自身原因，申请休假。 如今，已有数日不见身影。 “也不知这个家伙今晚有没有去？哼哼！” 方源冷笑一声，身子一侧，闭眼睡去。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客房内，江鹤盘坐床榻之上，眉头紧锁。 此刻，其五成七容量的空窍内，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声势浩大，恰好与屋外的磅礴雨势遥相呼应。 暗红色的真元海正前赴后继，不间断拍打着空窍周遭，剔透明亮的晶膜窍壁。 而每一次的冲刷，都会在晶膜窍壁之上，留下一道裂痕，可一旦停止冲刷，裂痕即会逐渐恢复。 故蛊师小境界间的突破，只需真元不断温养空窍即可，是個细水流长，稍加勤奋便能突破，大境界之间，则需持续不停地冲刷。 因此，真元便是其中突破至关重要的一环。 一转蛊师突破二转，至少需要五成五的真元，二转突破三转，则需六成六的真元……如此增加，至突破五转，需要八成八的真元。 （ps：这段为我对原著设定，一个相对合理的小补充。） 这看似每个大境界间，仅多增长一成一真元要求，可实则并非如此这般简单。 一转突破二转用的是墨绿真元，二转突破三转用的是暗红真元……其中真元质量与耐用性之差，不可相提并论。 正因这般，资质几乎成了衡量一个人在修行路途上，究竟能走多远的雨晴表、风向标。 江鹤自己仅为丙等五成七资质，距离突破三转所需的，最少六成六真元储备，相差九分。 这九分之差，则需要江鹤以别的方式来弥补。 除开使用增长资质的蛊虫，与使用类似原著方源所炼的人兽葬生蛊这等邪蛊，和师长前辈的异种真元辅助外，于大多数人而言，最广泛且最适用的笨方法，便是一边吸收元石中的天然真元，一边冲刷窍壁，通过打一个时间差，此消彼长下，来达到突破的效果。 只是，江鹤却有四转天元宝君莲，可不间断产出天然真元，倒是省去分神吸收元石的功夫，避免劳心费神。 哗啦啦～ 暗红真元海渐渐消耗，海平面越来越低。 冲刷空窍所耗的真元是如此的多，以至于天元宝君莲都无法维系真元海满盈状态。 咔嚓嚓！ 伴随着轻微的响声，晶膜窍壁四周上的裂缝愈来愈多、越来越大…… 终于！ 晶膜窍壁彻底支撑不住，开始出现崩溃，宛若冰山崩塌，大块大块的晶膜碎片掉入真元海，化为虚无。 足足两个时辰后，原本的晶膜窍壁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光膜。 但较二转时的，更为闪耀、明亮。 与此同时，空窍底部出现了一抹窘同于赤铁真元的淡银色的真元。 白银真元！ 这就标志着江鹤正式踏足三转境界！ 这不仅仅是实力修为上的提升，更是身份地位的跃迁。 三转，在世俗中已然可谓蛊师中坚，在家族中可任家老，成为管理高层。 内视空窍中那一抹淡银真元逐渐壮大，江鹤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下床走至窗边，倚栏远眺，忽有凉风袭面，心间一闪，遂开口吟道： 霹雳收威暮雨开，独凭栏槛倚崔嵬。 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山上来。 …… 翌日。 站在客栈二楼，方源俯瞰冷冷清清的街道，过往行人，无不面带沉重愁色，吞声忍泪。 方源冷眼旁观。 昨晚一战，家族损失不小，但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吱—— 方源抽身欲走，忽闻有推门声，扭头回看。 却见自己所住卧房隔间，江鹤款款走出，方源眼眸微眯。 下一秒，感受到对方主动显露出的真元气息，心头微变，拱手道： “先给江兄道贺了，晋升三转想来定不轻松。” 闻言，江鹤微微一笑道： “还好，还好，有手就行！” 方源：“……” 第三十七章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用努力换来的！ 位于山寨中央的五层家主阁，飞梁斗拱，戒备森严，这里是整座古月山寨的最高建筑，是古月一族的权力中枢，更是所有族人心中的圣地。 绝大多数古月族人，终其一生，唯有开窍大典时才能进入。 此刻，晓光初升，山野朦胧，晨雾未散，夜雨滴落。 昨晚那场汹涌的狼潮，宛若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重重压在所有人肩上，喘不过气，士气低落。 家主阁内，气氛愈发低沉、肃穆。 这并非来自狼潮，而源于厅堂中，一昂首挺立的少年。 正是江鹤。 分坐两侧的众家老们间，窃窃私语从未断绝，视线或多或少地停留在江鹤身上。 震惊、疑惑、猜测、好奇…… 种种神色逐一在众多家老脸上浮现、变换，妙不可言。 这些天他们在江鹤身上知道了太多令人震惊的消息，从与白凝冰大战一场侥幸逃脱，再到所有人以为江鹤会偃旗息鼓，沉寂一段时间，不过十余日便又一次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种，需要谨慎对待，平起平坐的姿态！ 在家老预想中，最先突破三转的，居然不是最被看好，乙等资质的古月青书，或是赤脉或漠脉的继承人，反倒是异军突起的江鹤，真是难以置信啊！ 蛊师修行，首重资质，次重资源。 江鹤丙等资质，并不占优，日常修行资源皆由家族供给……想来，应该那个魔修吧！ 这是在场所有家族高层，推测出的唯一理由。 正上方的主座上，古月博垂眸俯瞰，将台下众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目光微扫，一一划过族内两大家族派系领头人，最终停滞在江鹤上。 “此子机缘，实在世间罕见！” 不同于其他家老只能自己瞎猜乱想，古月博能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地调用家族资源，命暗堂秘密调查，收集情报。 这种调查自江鹤禀报魔修入侵便开始，但程度上更趋同于关注，直至被爆出购得赤铁舍利蛊，才得到进一步加强。 会盟坡上的擂台斗蛊，便是一次试探，却被江鹤机智躲过。 再到与白凝冰大战，败逃归来。 期间，几乎古月博手中每日都会有一份关于江鹤的简报呈上来。 结合过往情报，古月博已然大致确定，江鹤手中拥有一份毒道蛊师传承。 这皆从其日常购蛊与蛊材推断得出。 古月博的本意，是许以重利，暗示江鹤主动上缴传承，如此大家都能体面一些。 可江鹤本人似乎对此‘毫不知情’，装聋作哑，且因狼潮濒临，不得不暂时搁置。 但就在与白凝冰一战后，这短短数天时间，江鹤俨然完成华丽转身，现实迫使古月博不得不重新调整方法，思考新策略。 每一位新家老的产生，必然会对家族旧有秩序产生冲击…… 眸光一瞥，望向近段时间小有崛起的刑堂江老一系，若有所思。 待全部家老到齐，古月博从主座上站起身，以族长身份郑重宣告了江鹤成为新晋家老，并亲自授予象征身份的银片腰带，引得众家老齐声道贺。 按理说，这等小事完全可以直接省略，事后发放也无不可。 但眼下狼潮尚且不算严重，这点时间空挡还是有的。 千万别小看这一步骤，这对于增加家族凝聚和团结，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其重要程度，仅次于开窍大典。 若非昨晚群狼袭寨，人手不足，事发突然，换做平日里，高低也得整上几盆花，摆上一路，再铺上一层长长的地毯，让人走上去，顿时感受到什么叫众星捧月、万众瞩目，荣誉与成就感拉满。 毕竟，这人累死累活地活着，不就是求个体面吗？ “江鹤，日后家族兴旺发达，还有赖你勤恳付出啊！” 古月博说着，亲自为江鹤系上刻有‘三’字的银片腰带，尽显看好。 待回过身，抬头望去。 江鹤一脸崇敬，连连点头，几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圈微红，俨然受宠若惊。 见状，古月博脸上笑意更甚。 “说到底，江鹤还是生长于家族，受惠于家族，与方源那等愤世嫉俗的异类有着天然差别，只需稍稍引导，即可成为家族高层的一份子，为族献力。”古月博心中暗忖道。 心念至此，又在江鹤肩头轻拍两下，递给对方一个和煦的眼神，便在江鹤的视野中拂袖退去。 族长离开，一众家老们纷纷蜂拥而至，来到其面前向其道贺称喜，江鹤连忙拱手回礼。 眼角尚未擦去的泪水，自然落入众多家老眼中，却也见怪不怪。 “江鹤家老年轻有为，叫人羡慕啊！” “确实确实，想我当年这个年纪还在干嘛呢？害，真是人才辈出，我古月一族兴旺指日可待！” “说的对，说的对！” 众人翻来覆去，终绕不过江鹤年轻一事来回夸耀，却明明是个浅显易懂的话，硬是生生被他们说出了花儿，居然每個家老说的不带重样。 江鹤表情控制地极为到位，话语谦卑中带着些许骄傲，眼神间闪过的沾沾自喜，表露无疑。 道贺过半，江老主动凑至江鹤身边，挂着笑脸，柔声细语，以示亲近。 江鹤也顺其自然，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副孝心可嘉的表演，引得江老失声大笑，显得颇为自豪。 在江老的陪伴下，江鹤‘得以’应付剩余家老的道贺与问候。 当被问及实力增长如此之快时，江鹤一脸严肃，真情流露道：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用努力换来的！” 一众家老闻言，心头暗笑，也不戳破，全当作年轻气盛，少年争名罢了。 环视四周，瞧见众家老笑而不语，江鹤心头只感一阵无力。 这个世界怎么了？ 说真话都没人信吗？ 又恭维闲聊一阵，江鹤婉拒了其他家老的要求，与江老肩并肩，在旁人的注视下，一同走出家主阁。 如此，江鹤突然三转，晋升家老的消息彻底传遍整座古月山寨。 当晚，江老于宅院内举办宴席，庆贺江鹤晋升家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江鹤婉拒了江老留宿的请求，以祭奠父母为由得以抽身离去。 …… 次日，在人带领下，江鹤行进于地下甬道内，前往收藏家族中蛊虫合炼秘方的密室。 随着带路蛊师一拍肚皮，眼前的石门随即渐渐幻化，直至消失，显露出一座一亩大小，布满石桌的幽静密室。 “江鹤大人，这密室内的照影蛊中，均记载着各类秘方。青绿色记载着所有一转秘方，红黑色为二转秘方，白色为三转秘方，橘黄色为四转秘方，至于五转秘方，仅记载于中央石台上那只紫色照影蛊内。 因为这些秘方均为秘堂家老所掌管，您大可催动真元查阅，只是您目前的身份，仅能览阅四转以下的秘方，四转、五转的暂时不能接触……” 江鹤点点头，这与原著叙述相差无二。 末了，又提醒江鹤举止外，遂放他入内。 第三十八章 合炼秘方 数只身躯荡着水光，光影变幻的水光蛊，照亮昏暗的密室。 江鹤随手握起一只白色的照影蛊，淡银真元稍稍调动，顿时从照影蛊两只复眼中迸射出两柱彩光。 微微转动手腕，令光柱汇聚于白玉盘上，一阵变化后，显现出文字。 定睛细看，发觉这竟是一份以一转酒虫，升炼至二转邀月蛊，再升炼成具有精炼真元效果的三转七香酒虫。 恰好是原著中，古月青书向方源购买酒虫时，所提及的那份酒虫升炼秘方。 酒虫精炼真元带来的实用性，不言而喻。 原著中便给方源带来巨大增幅，从一转一直使用到四转，绝对是能对修行、战斗带来的上佳辅助蛊虫。 “这个倒是有点意思！” 江鹤如今已然三转，三转七香酒虫恰好能够其使用，只是眼下青茅山的酒虫总共不过那两只，短时间内倒是没有炼制可能，但还是不妨他留意上心。 待细细品读完全部秘方，心中反复默念，直至将秘方彻底记入脑中，方堪堪放下照影蛊。 随手抓起另一只白色照影蛊，催动后发觉是只记载关于合炼土道三转蛊虫的秘方，随即放下。 又一连抓起十余只白色照影蛊，匆匆一览，在找到记载关于三转血月蛊的秘方时，时间已经过去小半，江鹤立刻沉心记忆秘方内容。 江鹤相中血月蛊的最大原因，自然与原著方源所虑一般，其能脱离月兰花瓣这一古月一族独产资源。 只需喂养新鲜血液即可，颇好养活。 炼制血月蛊的先贤并不多，故而除秘方外，笔记心得寥寥无几，如此倒也省去江鹤费心记忆的功夫。 等放下照影蛊时，时间仅仅过去一半，仍有空闲给江鹤选择。 望着眼前众多白色照影蛊，江鹤决定先大致览阅一遍，为之后选择记忆秘方做筛选。 黄金月、霜霖月和幻影月三大经典，得以一窥究竟。 之后一连三天，江鹤终于遍览完所有记载于白色照影蛊的三转秘方，有了大致了解。 关于二转踏风蛊、金钟蛊、水乳蛊、黑鬃蛊和弦月瞳蛊的升炼秘方，他有记下。 值得一提的是，二转弦月瞳蛊并非古月一族所创，乃是在过往中收购得来，三转名为残月瞳蛊，再往后族中就没了。 看得越多，对古月一族的核心月光蛊系列蛊虫的合炼，愈发热切。 不论是威力强大的黄金月，还是可由三转幻影月升炼成四转，拥有压制他人空窍真元的月影蛊，都叫他眼馋不已。 更何况，先前因为对付白凝冰，江鹤收购了一只二转月旋蛊，可供选择的合炼途径其实更多，他先后看中了三个。 第一个为三转的月璇蛊，月刃外貌、射程、弧形轨迹不变，威力较其他三转蛊虫有所不如，数目由一变多，至多可一次性打出五枚体型略小的月刃，适合群攻。 第二个为月环蛊，月刃由偏向马蹄外形，进一步弯曲，两端相连成环，自行旋转，且转速快，穿透性强，距离增长到十五步，对拥有护甲的目标有突出效果。 第三个为幻月蛊，催动出的月刃呈半透明水晶，在空中会短暂处于隐形状态，容易打旁人出其不意。 但遗憾的是，这三种合炼后的蛊虫，并不能像血月蛊那般改变食物需求，依旧或多或少的需要月兰花瓣。 这令江鹤感到棘手。 三转蛊虫的喂养周期，均在一個月以上，而他的二转花苞蛊，仅能保鲜食材一个月，在野外支撑不了多久。 但若能和二转冰匣蛊合炼，走增强保鲜食材能力的途径，可得三转花蕾蛊，保鲜时长拔升至六个月，足足半年。 “二转冰匣蛊在白家寨有产出，一些蛊师也有拿来用作冷冻血肉，我可在物资榜上换取，只是……” 离开密室，盘坐在自家床榻上，江鹤神色踯躅。 家族方面已知他有二转花苞蛊，升炼成三转花蕾蛊需要的冰匣蛊，其他家老俨然心知肚明，江鹤若贸然换取，必然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不好好为家族效力，突然去炼这种作用特殊的蛊虫，其心必异！ 特别是一直对自己暗中留意的族长古月博。 另外，退一百步来讲，保存再多的月兰花瓣，也迟早有消耗殆尽的一天。 江鹤若有意真想走古月一族的月道流派，月兰花便是一道跨不过的坎。 “血月蛊却是兜底选择，必炼之！ 考虑到狼潮严酷、复杂环境，二转月旋蛊升炼成可群攻的月璇蛊为佳，再使用三转淬毒蛊提升攻击效果。 如此算来，其他需要升炼的蛊虫也不少，金钟蛊、黑鬃蛊、踏风蛊、弦月瞳蛊。” 这每一次合炼都需要耗费不少元石，好在江鹤有天元宝君莲，自三月商队抵临时几乎掏空他的元石，如今也逐渐积攒下不少，暂且不用着急。 翻开眼前的小册子，江鹤手执毛笔，开始将从密室中记忆获得众多合炼秘方，撰写下来。 江鹤始终认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何况，他的记忆未必算得上有多好，索性趁着记忆犹在，赶忙记下。 笔尖舞动，墨底生辉。 一连写满两页竹纸，方堪堪停笔。 无他，纸尽。 取出新竹纸，裁剪成相同大小，装订其中，继续书写。 半响，停笔。 端详近几日，厚度肉眼可见增加的小册子，江鹤满满的成就感，却并不自满。 他在密室所览阅的秘方，均为三转，仅占总数的一部分，缺乏炼制二转、一转蛊虫等基础。 有古月一族的秘方向他敞开，江鹤自然要抓住机会，使劲将其搬空。 “日后倒是要寻只书虫才行！” 收好小册子，江鹤内视空窍。 忽明忽暗的光膜窍壁，毫无杂质，一抹纯粹。 滴滴白色真元在空窍内汇聚，白中透闪，泛着一股金属的银质光泽，这正是三转蛊师独有的白银真元。 碧波荡漾的真元海中，大大小小、形态各异，达十余只的蛊虫在海面上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江鹤一脸欣慰，好似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眸光陡然一转，锁定其中一只拇指头大小，闪着银色光耀的蛊虫。 三转，白银舍利蛊！ 这只由江鹤在商队离开前，冒险买下的蛊虫，一直停留在他的空窍里。 端详片刻，按下心头浮动，收敛心神。 “我手上没有收敛气息蛊虫，当下若一旦使用，修为必然暴露无疑，再往魔修身上推属实牵强，难叫人信服。 最近不易再出风头，需低调些。” 定了定心神，调整好自身状态，着手开始合炼蛊虫。 两只蛊虫从空窍中飞出，一股淡银真元调出体外，将两只蛊虫相继包裹，江鹤熟练地操纵着两枚光团逐渐靠近、相融…… 第三十九章 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七月 嗷呜—— 一阵狼嚎声在翠绿山林间，倏然响起，树影扰动。 一头浑身炸毛的豪电狼，张开血口，露出它皓白如银的獠牙，发出声声低沉的嘶吼，以此指挥着电狼群如潮水般，向蛊师们发起攻势。 “小心，有只电狼跑过去了！” “顶住！都顶住！” “啊！我受伤了，治疗蛊师？治疗蛊师！” 与电狼嚎叫声相交织的，是蛊师们此起彼伏的呵斥、哀嚎声。 两股截然相反，却有大同小异的声潮，一浪高过一浪，向四周的山林回荡。 稍远处山岗上，一块露出地面巨石之上，江鹤身着劲装武袍，背手矗立，眼帘低垂，静静地看着林间血腥的厮杀战场，不为所动。 其腰间镶着亮银材质，刻有一个‘三’字的方片，在灼灼夏日的烈阳照射下，烨烨生辉。 自在那场雨夜，标志着狼潮正式爆发后，抗击狼潮的整体环境，每况愈下，面对层出不穷的豪电狼百兽王，和隐隐出没的千兽王狂电狼，令蛊师小队们疲于应付，已有乏力之势。 为此，青茅山三家不得不派出三转家老下场，以求稳定局势。 狼潮已经不再是先前蛊师眼中，实力增长的机遇，蛊师几乎每天都需要奔波于各处战场，进行一场接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杀戮。 每天徘徊于生死线间带来繁重的压力，迫使蛊师卯足一口气，继续咬牙坚持。 一旦在战场中稍不留神，疏忽大意，都会因此丢掉小命…… 相较而言，已经突破三转，晋升家老的江鹤反而清闲不少，不需要每天应对冗杂的家族任务，远离狼潮厮杀一线，除开必要的轮班巡视任务外，大多数时间完全可以自由支配。 对于前不久，还处于近乎堪比‘007’工作压榨下的江鹤来说，可谓登上天堂，惬意无比。 而今天，恰好就是江鹤逡巡战场的日子。 这类与豪电狼厮杀的战场，他已经见了不下六处，大多数情况下会在远处默默观战，让小队自行处理。 唯有发生危机情况下，譬如有蛊师出现生命危险，小队余人力有未逮，顾及不上，或者出现千兽王和其他兽群介入，才会出手干预。 嗷呜！ 一声狼吼响起，比寻常电狼大上一倍的豪电狼，目睹电狼被逐渐消损殆尽，忽而迈动四肢，飞速奔跑，妄图依托身躯，撞出一个缺口。 “糟了！我的真元不够，要撞上了！” 望见愈来愈近的豪电狼，古月天银心间道苦，撑起防御的双臂，止不住地颤抖。 嗡—— 突然，就在其近乎认命，脑中回忆自己过往的一生时，一道高亢的金属声在耳畔回荡。 “这，这是……” 众人错愕。 只见一道表面流淌着好似枝叶脉络的金色人影，出现在身前，死死阻拦住豪电狼的浩大攻势，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戛然而止。 嘭！ 伴随一阵清脆的骨折声，豪电狼身躯从后向前翻起，在半空中扭转半圈，重重砸下。 “后撤！” 一道声音淡淡道。 “呃，好。”古月天银愣了下，后知后觉道。 哧！ 一枚通体血红，脸盆大小的月刃，直直扑向倒地的豪电狼。 顿时，本就在先前被蛊师小队攻势下，伤痕累累，皮毛破烂的豪电狼，被月刃刺中颈部，鲜红的狼血瞬间流淌出，侵染周遭狼毛。 “是江鹤大人！” “真是耶！” “多亏了大人，天银才保住了性命，感谢大人！” 蛊师小队众人瞧见这那枚血红的月刃，心头大定。 血月蛊因选择合炼的家老稀少，在江鹤成功合炼出后，一时间几乎成了其标志性的代表，被众人熟知。 转头见蛊师众人状态尚可，江鹤神色微舒，“把其他电狼处理了！” 回首瞥见被斩中颈部的豪电狼，仍晃动着身躯，不断挣扎，企图重新站起身，手中血光红团一凝，血月飞出，才算彻底了结。 江鹤心头一沉，暗忖道。 “血月蛊的威力还真如秘方中所说，威力差强人意，适合持久战，这与我之前专注攻击力途径，走偏重攻伐的战斗方式有所不一，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介于血月蛊自身可造成流血效果的特性，决定了它的攻击力必然有所欠缺，迫使江鹤需要以此改变自身战斗技巧。 少顷，电狼清剿殆尽，蛊师小队众人开始打散战场，收割眼珠与其他战利品。 “多谢江鹤大人出手相助！” 蛊师小队队长拱手行礼道，态度恭敬。 “嗯，应该的！”江鹤笑道，目光一转，望向方才自己救下的古月天银，对其点点头，随后背部凝聚出一对雷光羽翼，推动其飞上天空，前往下一处战场。 留下抬头仰望，目送江鹤远去的小队众人，和一脸莫名激动的古月天银。 …… 飞行一段距离，江鹤回归地面，在山林间漫无目的的巡视。 分神内视，查看空窍。 此刻，五成七容量的空窍内，闪着金属光辉的淡银真元，正以一种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方才因接连催动三转蛊虫，令淡银真元消耗不少。 这也是江鹤有意为之。 自相继合炼出一众三转蛊虫，如血月蛊、金钟罩蛊、寻风蛊。 雷翼蛊为家族对新晋家老的奖赏，他自己挑选的。 三转月璇蛊炼制有点坎坷，而合炼三转残月瞳蛊，因缺少一种必备的蛛类千兽王眼珠，不得不暂时搁置。 江鹤的淡银真元多少有些不顶用，此次他有心测试四转天元宝君莲的效果。 脑中回忆二转时的情况，低声喃喃。 “我尚且是二转时，真元恢复惊人，催动二转蛊虫几乎对真元储备没有消耗。而当下，催动一两只三转蛊虫，则会造成真元海面下降，但因有天元宝君莲持续产出天然真元，不断恢复，海面相对稳定，等上一小会儿便能恢复。” 毕竟，江鹤的真元已是白银真元，真元耐用性和质量不能与二转的赤铁真元相比。 又因他的是四转天元宝君莲，比原著中方源拥有的三转天元宝莲高上一阶，天然真元产出更多，故而较之会强上一筹。 （ps：可对比原著第二卷第三章。） 巡逻两圈，随手帮了数支蛊师小队，待至日落西山，江鹤起身返回。 刚返回家中，准备再度开始三转月璇蛊时，却见弟弟江牙好似吃了个大亏一般，一脸忿忿不平地回来。 “怎么了？”江鹤轻声问道。 据他所知，最近因自己晋升家老，这个便宜弟弟也跟着风光，可谓踌躇满志，过得那叫一个得意，这般神色他倒是许久不曾见到过了。 “都怪那個方源！”江牙咬牙切齿道，“我好心叫他多生产一些生机叶售卖，大家一起发财。他倒好，居然直接叫我滚！说什么耽误他修行？哥，你是不知他那副样儿，你可得治治他，要翻了天啦！” 江鹤：“……” 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默默看着江牙将茶水一饮而尽，江鹤一言不发。 第四十章 实践出真汁儿 人潮汹涌的广场上，方源抱胸而立，面无表情，目光望着树立的一面巨幡。 流动字符，肆意分离、组合，随着蛊师心意构建出新的文字，向众人显现各类信息。 从古月一族特有的月兰花瓣，日常所需的米面粮油，到蛊师喂养蛊虫所需的各类蛊材，再到元石、蛊虫，一应俱全。 但这些物资之后，都标注着一个数字，意味着换取所需的战功数目。 方源眼神清冷，紧盯着物资榜上其中一项，口中低喃。 “三步芳草！” 这只草蛊，正是他所需要的蛊虫，皆因其具有辅助移动，增加奔跑速度的效果。 如今，方源先后从花酒遗藏中，获得了地听肉耳草与自行合炼的隐鳞蛊，应对狼潮尚且足已应付。 可能多一只辅助移动的三步芳草，不论眼下还是将来都大有裨益。 “我若使出真实实力猎杀电狼，倒能迅速积攒足够的战功，却会引来怀疑。若是大量催生生机叶来到来，速度上实在太慢，三步芳草恐怕早已被人夺去，啧！” 方源神情默然，面色幽幽。 正思索间，耳旁传来众人的议论声： “唉，那个白凝冰又出手了，真的烦人！” “他完全就是个疯子！我们跟他又没仇。” “就是就是，明明是要挑战江鹤大人，结果不分青红皂白，只要碰上咱们古月一族的蛊师就出手，受伤还算是好的。” “白家寨的人也不管管，赶紧把那个疯子弄回去，一天到晚别在这理发店！” 略听几句，方源收回心神，眼眸微闪，此事他倒知晓。 自先前江鹤与白凝冰一战，江鹤虽败，却也借此名声大噪，虽败犹荣，结合传闻白凝冰归寨时亦分外狼狈，其已然被传为青茅山第二天才。 后又晋升三转，与白凝冰修为持平，这种呼声甚嚣尘上，所有人都在猜测修为三转的江鹤，面对白凝冰是否能一雪前耻，将其拉下青茅山第一天才的宝座。 如今，江鹤俨然成了古月一族的标杆，一面旗帜，支撑着古月一族的蛊师们在狼潮中坚持下去。 而江鹤本人，面对白凝冰的二次挑战，持拒绝态度，和那种级别的疯子打上一回，就够他心有余悸的了，何况再战二回？ 家族方面对于族中逐渐提升的士气倒乐见其成，也不愿过早揭晓众人心间的疑问，有意纵容江鹤的避战行径。 如此，左右等不来江鹤的白凝冰，便主动袭击他所碰见的古月一族蛊师，妄图以此来要逼迫江鹤现身。 但短时间来看，收效胜微。 “江鹤手中原先有只狼力蛊，可增长蛊师耐力，倒也是次选，只可惜他已经用完，拥有一狼之力，狼力蛊上缴给家族了，等轮到我使用，怕不是猴年马月？” 方源心知自己展现出对家族有怨，远离群体的行为，在世人眼中如同异类，这在极大程度上令他得以遮掩自身秘密，安心探索花酒遗藏，却也因此会失去获得家族某些稀有资源的机会。 使用狼力蛊就是代表。 这也加重了方源想要获取三步芳草蛊的想法。 再度抬头仰望巨幡上，换取三步芳草所需的战功数目，眼眸微眯。 他倒是想到如何快速获取战功的方法了…… …… 山寨某处庭院 厅堂主座两侧，江老与江鹤隔桌而坐，共品青茗，不时闲聊。 所言之事，除日趋严峻的狼潮外，话里话外都围绕着他们这一系管理的刑堂。 “江贤侄近来忙于炼蛊，没想到初涉堂内事务，竟也游刃有余，倒是叫我吃惊不已啊！其他几位刑堂家老都暗地里夸你了，哈哈哈！” 江鹤道了句客气场面话，低头抿口茶。 前世他虽然精通摸鱼之道，但肚子终归是有些干货的，否则如何躲过年年裁员？一个古月一族的刑堂当口，他上手起来倒也不慢。 江老继续扯着话茬，江鹤则不时点头，附和称赞。 又提了些族中之事，话锋一转，自顾自地哀叹，言其手下蛊师人手被抽调一空，自己这個刑堂家老有名无实，如何如何…… 江鹤心念有疑，默不作声。 果然，下一秒江老提及江鹤当初斩杀的魔道蛊师一事。 “江贤侄，你不妨将那传承献出来，上缴家族，为你增添贤名，为我等亦有益处！” 江老刻意顿了顿，观察江鹤面色变化，见其似乎不为所动，神情自若，心头暗骂。 若换以前，只要稍稍流露意向，便会有大把的人纷至沓来，主动献殷勤，何需他这般说得直白。但回想到昨晚族长给予自己，关于江鹤掌握的那份传承情报消息，随即心底按下不快，好言相劝。 “当然，当然！”江老笑意盈盈，像极了一位和善的长辈，“族中也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会给予一笔可观的奖赏，定让你心满意足！” “只是在这之前，需要堂内过目一下，好帮你争取奖励！” 最后一句，暴露了江老的用意。 江鹤眼帘半垂，目光幽幽，放下茶盏，似是在犹豫考虑。 “我……再想想！” “好，好！”江老依旧是那副和煦笑容，并亲自送江鹤离开。 走在山寨石板路上，江鹤面沉如水。 什么先交由堂内过目？ 分明就是想借此，扩张在族中的影响力，谋求地位的托词罢了。 对于五毒传承的事情，江鹤平日里一直有小心遮掩，那怕明明已有三转淬毒蛊，却坚持不给血月蛊使用，蝎毒蛊更是从未在古月族人面前展露过，唯恐暴露。 但显然，即便他如何掩饰，蛊虫喂养、炼制所需的开支，都逃不过家族掌控。 “江老或许有借此发力的意图，可实际授意的还是族长古月博！” 江鹤心如明镜。 在外人眼中，江鹤得到的这份魔修遗产，左右不过些二转蛊虫，最多就是元石多些罢了，不值得家老们下场觊觎，丢份儿！ 而如今江老却主动提及，明显有人指示，不然为何表现出这等程度，视之能提升的助力。 “终归是要献出去的，这个好处倒要好好把握。” …… “面对狼潮最重要的，就是要团结在一起，防止被冲散……方正？方正！” 古月青书一边赶路，一边为方正讲解，回头一望，却见方正双眸无光，明显在走神，语气不由重了两分。 “哦，呃！我听见了，青书大人！”方正恍然回神，连连点头。 青书余光扫过队内某位，状态也似乎不佳的女蛊师，轻叹口气，低声劝慰道： “还是要注意休息，过度沉迷不是好事！” 听出青书话语所指，方正脸颊微红。 回想起昨晚与药红姐姐探讨了半宿的秘方，那股柔情，那股旖旎，心头一阵火热。 顺带的，他还成功将理论付诸实际，活学活用，生动阐述了什么才叫，实践出真汁儿！ 古月青书继续说道，“……狼潮中危险的，除了电狼们，还有蛊师！” “青书大人，您是想说白凝冰吧？” 此言一出，小队中其余三人瞬间沉寂，脸色不太好看。 “他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青茅山第一天才！”青书眼中一闪，貌似想到了谁，顿了顿道，“当然，也不一定。” “江鹤？古月江鹤！青书大人，你说他真的能击败白凝冰吗？” 方正脸色忽而一喜，似乎受族中舆论影响，他也不自觉地将二者暗暗对比。 说来，他能有如此长足进步，还要多谢对方。 “或许吧……”青书微微一笑。 突然，队伍内侦察蛊师汇报有蛊师出没，所有人齐齐脸色一变。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暴喝声：“白凝冰，你跑什么跑？我今日必杀你！” 众人又惊又疑。 待看清来者，方正愕然道： “哥，哥哥？” 第四十一章 给死人上坟，你还吝啬纸钱？ 古月青书，死了！ 一如原著中那般，为杀死白凝冰，过度使用三转木魅蛊，最终彻底变作树精。 他没能突破三转，没能创造奇迹，也没能挽留自己的命运。 古月青书被葬在山寨后的一处山坡上，与过往历史中逝去的蛊师一起，长眠至此，其中有不少是狼潮期间的新坟。 许多人前来悼念这位和蔼可亲，待人和善的族人。 江鹤也来了。 将一束花放至墓碑前，默然矗立。 没有落泪，唯有心头苦涩的伤感。 明明几日前还见过面，相谈甚欢的人，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然天人永隔。 类似的事情，在狼潮中他见过太多，渐渐地变得麻木。 但这一次，他还是深深感到一阵酸楚，替其惋惜。 这样一位好人，至死都在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守护自己的家族与族人。 害死古月青书的，自然是白凝冰，但全部归咎于他吗？ 不完全，至少……不精确。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溅起泥土，湿润大地。 …… 家主阁 似乎因古月青书的逝世，厅堂内一众家老的情绪都不好，脸色阴沉，各有心事。 不可否认，古月青书的离世，确实打击了古月一族稍稍回涨的士气，更加深了对白家寨的怨恨。 族长古月博先是当众宣布了，对死于白凝冰之手的家老后人抚恤，安定众心，勉励一番云云。 人群中，座次略靠后的江鹤微低着头，兴致缺缺。 正所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这等规模的全体家老会议，能透露的消息其实相对有限，他不觉得能从中知晓什么，无非是些表面话。 末了，古月博说了一段勉励的话： “值此家族危难之际，全族上下，当齐心协力，进言献策，出力担责，唯有如此，方能延续家族，告慰列祖列宗！” 古月博慷慨激昂，大手一挥，指向厅堂中供奉的祖宗牌位。 其中古月一代、古月四代的牌位尤为显眼，在烛火照耀与檀香微醺下，分外夺目，尽显庄严肃穆。 “谨遵族长之令！” 古月赤练、漠尘、药姬等人领头，一众家老纷纷起身，朝牌位行礼。 这场看似激励人心的简短演讲，本质上并无异样，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变得意味深长。 人群中，江老余光瞥向身后的江鹤，心头不悦。 散会后，江老邀请江鹤入府一叙，遭其婉拒。 …… 当晚，家主阁 夜色轻柔，寂静如水。 几簇灯火跃动，照亮房中一老一少二人。 正是江鹤与族长古月博。 “不知江鹤家老深夜来访，有何事啊？” 古月博嘴角微扬，望着身前衣着武袍的少年，明知故问道。 江鹤轻笑一声，神色肃容，恭敬地拱手道： “今日闻族长一言，我深受震动，惜青书之逝，晓家族之辛，感狼潮之艰，深夜前来，只为能谏言献策，尽绵薄之力！” “好好好！”古月博点头称赞。“江鹤家老深明大义，实属不易，若人人如此，吾何愁家族不兴？” 旋即，江鹤取出提前抄录，记载有部分五毒传承蛊方的竹纸，递给对方。 古月博接过竹纸，细细评阅，笑意愈甚。 这也由不得他不乐呵。 江鹤在这份上缴的竹纸中，将五毒传承中某些可能涉及自身关键的蛊方，如二转息眠草升炼三转生生不息蛊剔除。 核心的五毒蛊方均在，但四转合炼秘方有所保留，其余的几乎都上缴了七七八八。 江鹤也不心疼，或者如何。 在他看来，青茅山的毁灭几乎注定，能用目前动用的资源多换些东西，才是正途。 当然，江鹤也可只上缴淬毒蛊蛊方，但这也做只会徒增怀疑，还妨碍他之后的开口讨好处，没必要。 给死人上坟，你还吝啬纸钱？ 古月博虽老，然却眼不花，一目十行。 大致一扫，便发觉出几种对当下狼潮颇为有益的蛊虫，尤其是那淬毒蛊，效果更是惊人。 “若青书当初能用上此蛊，倒也不会叫那白凝冰留得一口气在。”古月博心间暗忖，分外惋惜。 余光瞥向灯影下的江鹤，内心复杂。 淬毒蛊搭配古月一族的月光蛊，定能发出奇效，在狼潮中大放异彩，可这江鹤居然一直隐而不发，直至今日才肯献上，实在是其心可诛！ 脑中思虑片刻，默默叹了口气。 换作寻常，若发觉这等事，自然免不了训斥一顿，再以家族奉献之说，好生教育一番，但眼下…… 人，都是有私心的啊！ 古月博主导家族数十年，什么人没见过？ 其实江鹤这类人，往往才是族中的大多数，换个别的家老来，只怕是还要抠抠搜搜，需得磨上一阵，江鹤这般坦荡的，反而算好的。 古月青书之所以令人崇敬，正是他重视家族，为群体献力，从不损公肥己，这种精神世人少有。 “不过，江鹤深夜独自前来，倒是叫人深思！” 古月博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烨烨生辉。 江鹤自尚未突破三转之前，便是刑堂江老一系，晋升家老后也是如此，挂职在刑堂门下。 先前他给予江老暗示，无非是想借力一番，除图谋传承外，还有意拔升刑堂地位，平衡其他势力的意味。 狼潮愈发严峻，族中三大派系实力也随之发生变化。 赤脉、漠脉尚且如此，但身为自家一派，掌管药堂的古月药姬一系，在狼潮中发挥重要作用，愈发备受推崇，崛起之势远超族中任何一系，且隐隐有独立之势，他需要早做防范。 但江鹤选择独自前来，明显是撇开江老。 是单纯的为谋求更多利益，还是想独成一系，亦或者想向己示好，准备改头换面？ 古月博身为一族之长，有些事情不能想得太简单，必须要考虑各方可能的动向，做好协调，减少内耗的同时，也要主动争取利益，安抚人心。 良久，古月博放下竹纸，和颜悦色，试探道。 “江鹤家老赤诚之心，我已知晓！族中定会赐下奖赏，不过江鹤家老在此，不妨问问，可有何求啊？” 江鹤倒没古月博想得那么深，什么派系在他看来都是浮云。 旋即，也不含糊，先是求了一笔元石假意掩护，后道： “在下对于我族的月光蛊合炼一途，十分感兴趣，自觉炼蛊小有心得，且苦于血月蛊威力一般，有意逆炼重炼，但不知有何上佳之选，故求一览族中四转秘方，做些参考，增长见识。” 江鹤心知自己上缴的这点传承分量，只说了四转，没敢说五转。 闻言，对座的古月博陷入沉寂。 少顷，缓缓道： “可！” 第四十二章 人，都是有私心的啊！ 古月一族·蛊方密室 幽暗的空间内，地下河水涓涓流淌声依稀传来。 江鹤单手持蛊，双目有神，心间默念，将照影蛊复眼投射显现，合炼四转月影蛊的秘方，记在脑中。 四转月影蛊，具有压制他人空窍真元的作用，一旦种入，可压制五转蛊师一成五的真元，四转三成，三转六成，至于二转……十绝体来了也要成废人。 “有意思！” 江鹤放下橘黄色的照影蛊，目光幽幽，心头暗忖。 “由幻影月蛊合炼出的四转月影蛊，另一只主蛊居然是三转石窍蛊，妙哉！” 任何蛊虫，往往只有一种能力。 譬如，春秋蝉的重生、酒虫的精炼真元。 蛊虫发挥出的能力固定，可经蛊师巧妙的运用，却能施展出各类效果，这也正是人类智慧的体现。 同样也印证了蛊界一句格言： 没有最强的蛊虫，只有最强的蛊师（蛊仙）。 这是用蛊的奥妙，炼蛊亦如此。 将不同作用的蛊虫合炼，往往能得到一只新蛊。这只新蛊常常能保留其中一只蛊虫的能力，并加以强化。 石窍蛊的作用唯一，一经使用可将蛊师空窍的资质与潜力瞬间榨干，修为攀升至巅峰修为。但与此同时，窍壁将会转化为失去恢复真元能力的石窍，和修为无法继续提升，众生踯躅不前。 在一些极端环境下，石窍蛊则会成为蛊师最后的救命稻草，故而合炼三转石窍蛊成本极高，依旧有不少蛊师趋之若鹜，市价颇高。 四转月影蛊继承了石窍蛊的部分能力，压制真元与转化石窍，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着江鹤自己接触越来越多的蛊虫合炼秘方，对于蛊虫的理解也在同步增加。 类似的蛊虫合炼，血月蛊同属此列。 继承自血道的流血攻伐，已然不能算作月道蛊虫，从食物需求上来看，更加趋同于血道蛊虫。 细数合炼心得，不过区区万字出头，即便过往历代族长都有炼蛊尝试，但合炼四转蛊虫那异常感人的成功率，与主材料之一的石窍蛊高昂的成本，都是原因。 而且，据江鹤从族中知晓的秘闻情报，族中供奉的一众蛊虫中，并没有月影蛊。 古月四代的那只月影蛊，栽种进花酒行者空窍内，被带着后者潜逃出走，自然也随着花酒行者的消逝而死去。 “江鹤家老，一刻钟的时间到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密室中响起，止住了正欲再握一只照影蛊的江鹤。 “知道了！” 江鹤轻声回道，转身主动离开。 其实他已经将这密室中所有橘黄色，记载四转合炼秘方的照影蛊的内容记住，无非是想多复习一番。 古月一族的合炼秘方，尤其是高阶蛊虫，几乎大多数均源自古月一代，后人推演，受限于才情与资源，实际占比并不算多。 四转合炼秘方中，月芒蛊合炼三转三大经典的后续途径占三项，月旋蛊的四转版本有四项。 月璇蛊可升炼成具有更强群攻能力的四转月网蛊，能力偏向捕捉。 月环蛊则升炼成四转月镜蛊，攻击方式转为发出一束强烈的月光进行照射，趋同于光道蛊虫。 而幻月蛊的升炼结果，最为有趣。 四转月印蛊，一经打出，可在目标身体种下月纹标记，具有定位、追踪之能。 最后，还有能力返璞归真，强调月旋蛊弧形轨迹，注重攻击能力，由月环蛊合炼得来的月蹁蛊。 此外，另有防御能力的四转月盘蛊，移动的追月蛊，治疗的浴月蛊，侦查的望月蛊，以及可凝聚其他月刃力量的邀月蛊。 （ps:别问我为什么会有两个邀月蛊，而且一个是二转，一个是四转，问就是原著吞设定了！） 另有其他流派的四转蛊虫秘方十余，总计二十五张。 迈步走出石门，恰好碰见两位家老在门外等待，似乎准备进入密室。 江鹤不以为然。 自他上缴部分五毒传承，更新了蛊方密室，尤其是多出淬毒蛊等一众出彩蛊方，前来览阅的族中家老也变多了起来。 “江鹤家老，还真是孜孜好学啊！” “据说您炼蛊的手艺，却是不错，改日还望赐教！” 江鹤笑着打个哈哈，应付了事。 因为自己频繁出入蛊方密室，几乎每日必去，旨在搬空古月山寨知识资源，如今那本小册子已然有前世教科书般厚，从四转至一转，一应俱全，成果斐然。 落在旁人眼中，这就是热衷于蛊方，钻研其中的表象，江鹤表现出对蛊方的追捧也是合乎情理。 理所当然的，江鹤先后暴露血月蛊、金钟罩蛊、寻风蛊，都能以自身钻研炼蛊技术，小有所成推诿。 实际上，江鹤拥有的蛊虫数目，远超旁人认知： 攻击：三转血月蛊、月璇蛊（已淬毒）、蝎毒蛊、二转爱别离、毒雾蛊。 防御：三转金钟罩蛊、钢鬃蛊、二转木甲蛊。 侦查：二转弦月瞳蛊。 移动：三转雷翼蛊、寻风蛊。 存储：三转兜笼草，二转花苞蛊。 治疗：三转生生不息蛊、二转水乳蛊。 另有四转天元宝君莲，三转白银舍利蛊，二转赤铁舍利蛊。 总的来讲，除开侦查一项外，其余均有三转蛊虫支撑。 二转弦月瞳蛊的合炼，因缺乏关键蛊材无法进行。 “在野外闯荡，侦查一项必不可缺，若无法及时发觉敌人，可谓性命攸关。蛊虫合炼走不通，想来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途径了……” “另外，想来古月博已经解除对我的监控了，可以考虑着手炼制三转花蕾蛊了。” 时值狼潮，族中高层间，也有内部奖赏制度，蛊虫质量都窘同于物资榜。 可惜江鹤先前已然有留意，其中并无他满意的侦查蛊虫。 但是……他可以用别的方式与人交易。 江鹤目光骤凝，可想了想，又暂时按下念头。 “若我卖给方源赤铁舍利蛊，依其性子，搞不好怕是他当晚就要使用，修为气息却是掩盖不住，有可能惹我一身骚，需要缓缓。” 此次蛊方秘洞再览秘方，愈发坚定了江鹤想要走月道流派的信心。 古月一族的月道传承完整度颇高，至少在四转层次没有遗漏，门类齐全，部分蛊虫甚至有突出效果，可谓上佳之选，比五毒传承这拼凑起来的，强上不知多少。 显然，阻拦他选择的那道高墙依旧在——月兰花瓣。 甚至料想到日后频繁炼蛊，月光蛊也要备上许多，这都是难题。 如何跨过这堵高墙，江鹤自己也思虑许久。 月兰花的培育和月光蛊的逆炼，都关乎古月一族的命脉，可谓重中之重。 每一个古月族人都有义务去维护、保密，这是公事、大事！ 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啊！ 如果有人愿意为了一己之利，而不惜做出违背家族利益的事时，这堵高墙，便有了缺口。 有了缺口，就好办了！ 问题是，古月一族中有这种人吗？ 有，方源就是。 可惜他目前的地位，和能接触到的资源，暂时达不到江鹤的预期。 还有其他人选吗？ 有！ 谁呢？ “古月赤练！” 江鹤眼眸微眯，似笑非笑。 第四十三章 不急，跟他耍耍！ 轰隆—— 雷声大作，电闪轰鸣。 阴云笼罩青茅山天宇之前，夏日雷雨经短暂歇息，又复前来，声势浩荡。 家主阁内，氛围一如楼外沉寂。 药堂古月药姬端坐竹椅，手握卷宗，沉声念诵。 无外乎近期为应对狼潮，族中各项物资损耗与蛊师伤亡情况。 “……因意外死亡、蛊虫受损等状况，蛊虫的回收并不尽人意，尤其是家族前两年从商队收购的治疗蛊虫，先后损去十之其四，比预期中要早的濒临警戒线。” 话音刚落，厅堂内响起数声叹息。 今年这次狼潮之势，远超过往，历年罕有，伤亡惨重。 各家老或多或少经手过一些伤亡情报，原本已觉触目惊心，但经药堂汇总整理，才真正可谓骇人听闻。 众人默然不语。 片刻后，古月药姬主动开口道： “启禀族长大人，老妪不才，有一拙策献上，或可缓解治疗蛊虫短缺之难。” “哦？药姬家老有何良策，不妨说说！” 古月博十分配合地轻声笑道，台下其他家老们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哼哼，谈不上良策，无外乎取巧罢了！其实族中尚有一些九叶生机草，老妪想着，若能集中生产，定能产出大量生机叶，缓解治疗蛊需求的压力。” 此言一出，原本气氛略显压抑的厅堂内，顿时议论纷纷，淅淅索索。 其中有不少家老的脸色谈不上多好，齐齐皱眉，思虑对策。 九叶生机草可谓‘移动金矿’，其自身特性，可大量产出生机叶，这意味着滚滚财运与以此投射的影响力，并在当下的狼潮中得到放大。 古月药姬提出上缴九叶生机草，是真真切切地怼上他们自身利益上，不引发反响才怪。 主桌之上，古月博目光扫过台下一众家老，各方反应尽收眼底。 关于上缴九叶生机草一事，他与古月药姬之前便曾通过气，达成共识，今日无非是再走个过场。 他们定下的事情，岂是其他人能改变的？ 无论怎么说，收缴九叶生机草确实有利于改善狼潮战事，他也能借此达到平定某些势力的效果。 顿了顿，待厅堂内众家老交流少顷，古月博站起身道： “九叶生机草事关狼潮大事，药姬家老所言在理，收缴一事便交由药堂处理。不过，也需补偿上缴的族人，务必做到双方心满意足，大局当前，万不可内讧！” 古月药姬垂首听命，待听见‘心满意足’的一词，眼中一闪，似有不快，但迅速被其合眸掩盖。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三三两两迈下台阶，所言无外乎方才的上缴九叶生机草之事。 “赤练家老！” 忽然，一声叫喊自石阶下方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形单影只的江鹤，骤然间神色各异。 自江鹤绕过江老，直接向族长奉上传承，其与刑堂一系不合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度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 当下，江鹤居然主动叫住赤脉领头人，莫非…… 于是乎，在身后一众家老的注视下，一头红发的古月赤练，面带微笑，越众而出，不动声色地审视一番，柔声道： “不知江鹤家老有何赐教啊？” “赐教不敢，只是请问今晚可否有空，我想拜访一下。” “哦～”古月赤练眉鬓一挑，仿佛印证了先前的猜测，心生暗喜，连忙道，“有空，有空！” “那就好，倒是叨扰了！”江鹤拱手一礼。 “怎会？那我便扫榻相迎了！” 二人又客套两句，江鹤主动告身离去。 古月赤练得意洋洋，扭头朝不远处，一副马脸的死对头古月漠尘，瞪眼示威。 看见没？ 有人投靠我！ 古月漠尘脸色清冷，视若无睹，快步离开。 死对头的不屑，反而令赤练的那该死的胜负欲，得到一丝丝满足。 目光远眺，望见江鹤远处的背影，笑意愈甚。 “这小子，看人真准！” 家主阁前的一幕，众家老皆在，几乎没用多久便传遍整个家族高层，一时间各方暗流涌动。 …… 傍晚 江鹤正衣着冠，提上礼品，出门欲走，谁知却被江牙叫住，直言江老有请。 江鹤不闻不问。 出了门，又撞见同样前来邀约的古月漠颜，依旧婉拒。 稍晚时分，江鹤如约而至，抵临古月赤练府邸。 酒席间，古月赤练力邀江鹤上座，同坐一桌，举杯共饮。 古月赤城与数名赤脉家老作陪。 期间，江鹤大力赞扬赤城，誉为古月一族第一青萃，赞赏有加。 待酒席散去，江鹤与古月赤练步入书房，商讨议事。 与古月赤练一上来便旁敲侧击，许诺好处不同，江鹤听闻对方说辞，陡然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赤练家老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哈？！” “毕竟，孙子明明只是丙等资质，却要伪装成乙等，想来没少灌输真元吧？” 江鹤话语平淡，落入古月赤练耳中犹如五雷轰顶，当场失神。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行，要杀了他！ 这几乎是古月赤练脑中涌现的第一想法，但很快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回想起江鹤为何会在当众向自己靠拢…… 他是故意的！ 旁人皆知江鹤入自己府邸，如果他在我这儿失踪，自己几乎就是第一嫌疑人，杀害一位家老的罪名可不小！ “江鹤家老可真会说笑，哈哈哈！” 古月赤练极力维系脸色，确保不露破绽，心头则在疯狂思虑对策。 “哼哼！”江鹤冷笑两声，眸光如剑，缓缓起身，“是真是假，想必赤练家老你自己心底清楚，欺上瞒下，遮掩资质，若传出去，怕不是对你赤脉一系打击不小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临头，古月赤练仍在咬牙坚持，神情自若，宁死不认。 眼眸微眯，见到了这等田地，古月赤练居然还如此安定，暗叹对方养气的功夫不错。 随即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留下欲言又止的古月赤练。 出了赤练府邸，江鹤对于古月赤练的态度有所预期，并不在意。 他所图谋的，并非原著中方源要的元石，而是更为核心的东西，自然要好生熬一熬这老家伙。 “不急，跟他耍耍！” …… 次日。 家主阁内，一众家老都在暗中观察古月赤练与江鹤，目光反复折返，盘算二人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 昨晚江鹤于赤练府邸共饮，众人皆知。 江鹤脸色如常，微低着头，坐于外围，仿佛置身之外。 而古月赤练则也出奇的沉寂，一言不发，脸色似乎有些…… 一旁，作为漠脉领头人的古月漠尘，同样分外疑惑。 对于这个从小争到大的死对头，赤练的性情再了解不过。若讨了便宜，只怕是第一个要找自己炫耀一番。 但看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讨了好。 莫非…… 古月漠尘心头玩味。 主座之上，古月博对于昨天的事同样分外关切，这关乎族中各派系之间的平衡。 可无论见古月赤练，还是江鹤，似乎都没有要站出来表现一番的意思。 随即，主持召开例会。 负责各项事务的家老相继上台议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台下端坐的古月赤练同样是坐如针毡、如芒在背、犹鲠在喉，是真正难受的不行！ 经江鹤昨晚一阵吓唬，弄得他一宿没睡，生怕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传出赤城资质造假的消息。 好在，暂时没有。 但这更令他紧张了。 江鹤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图谋？ 江鹤还有没有别的同伙？有没有可能已经和漠脉联合，正在谋划暗中扳倒自己？还是说…… 他都摸不准。 终于，在古月赤练心心念念的期盼下，例会终于结束了！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若释重负，准备起身离开时。 突然，一道古月赤练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听见的声音响起： “族长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完了—— 啪叽一声。 古月赤练万念俱灰，双腿哆嗦，一阵踉跄，撞上竹椅，险些栽倒在地。 第四十四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静！ 家主阁厅堂内，方才还在惊讶江鹤为何突然发难，转眼间被险些跌倒，所发出声响的古月赤练吸引。 至于吗？如此大惊小怪！ 个别家老还在疑惑，大部分已经思绪活络起来。 因昨晚江鹤前去赤练家赴宴一事，明眼人都察觉到族中派系势力出现了变化，结合当下江鹤与赤练一前一后的怪异举动，不难让人浮想联翩…… 若真达成共识，加入赤脉，何需等到此时才宣布？ 老态龙钟的古月漠尘并未立刻扭头查看，反是冷眼打量那位与自己争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眼神炙热。 多久了？ 他多久没见过古月赤练这般失态了？ 真是不容易啊！ 他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愈发期待起来。 古月博目光掠过下方一众家老，终停留在江鹤身上，现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图jpg.） “江鹤家老请说吧！” 感受到目光汇聚至身，江鹤环视一圈，余光瞥见身躯微微发抖的古月赤练，朗声道： “哈哈，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大事，舍弟江牙不日成亲，特意想邀请族长大人，不知可否赏脸？” 此言一出，原本肃穆寂静的厅堂，骤然喧嚣。 “我还以为什么事了！” “害，雷声大，雨点小，虚张声势。” “江鹤家老，恭喜恭喜啊！” 道贺声、埋怨声此起彼伏。 古月博表情微滞，余光俯向古月赤练，颇有深意，见其依旧不为所动，稳如泰山，不复先前失态，回道： “我琐事缠身，恐怕不能亲往，还望江鹤家老见谅！” “不敢！” 话题结束，一众家老纷纷凑至江鹤跟前，向其道贺，江鹤亦回礼邀请。 实际上，江牙成婚是个意外。 自江鹤突破三转，晋升家老后，没少遇见族中适龄女子暗送秋波，只是均被江鹤拒绝。 倒不是江鹤自己有多崇高，视人如粉红骷髅，只是纯粹不想多个累赘。况且，就江鹤前世那阅片无数的眼界，古月一族……就挺一般的。 但江鹤显然还是低估了。 经某位男蛊师二度旁敲侧击后，她们大胆预测，江鹤口味与众不同，索性迂回包抄，决定借弟一用。 年纪轻轻的江牙，修为低下，过往里逆来顺受，低眉陪笑，如今却跟着江鹤鸡犬升天，地位超然，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面对美人的投怀送抱，分分钟沦陷。 例会结束，江鹤主动找上古月赤练，邀请其参加婚宴，后二人并肩离开家主阁，关系看似分外亲近。 …… “赤练家老，咱们可以谈谈了吗？” 书房中，江鹤嬉笑道，直视面色阴鸷，双眸布满血丝，好似会喷火的古月赤练。 一秒，两秒…… 房间寂静无声。 古月赤练身躯犹如雕塑一般岿然不动，直至六、七息后，方唇齿翕动，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你想要什么？” 自先前例会上的一场闹剧，古月赤练心知自己已然被对方戏耍，却也因此丧失最后一块遮羞布，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而已……” “什么？你要月光蛊的逆炼秘方！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古月赤练双眼瞪圆，一脸不可置信。 他原以为江鹤会勒索些元石、蛊虫之类的东西，没想到会要秘方，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出于谨慎考虑，江鹤没有将逆炼月光蛊与月兰花培育方法一次性抛出，防止古月赤练怀疑。 似乎关于保密的缘故，江鹤请求查看族中四转秘方的消息没有外传，此事仅限于族长、秘堂家老与江鹤自己知晓，当然族长也勒令他需要保密，不得外传，江鹤不可置否。 因此，赤练并未往某些最糟糕的方面联想。 月光蛊作为古月一族核心蛊虫，窘同于大众世俗蛊虫，源自古月一代，后经不断发展，才有如此规模与盛况，可谓古月一族的命脉所在，价值远超四转、五转的秘方。 “月光蛊的逆炼向来被族长亲自保管，我这儿了可没有，你还是……” “我当然知道！”江鹤心知肚明，款款而谈，“但是出于防止发生一些意外情况，除历代族长外，还会认命一位家老保管。”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那你也应该了解，认命这名家老不是我能左右的，是族长钦定的！也必然是族长心腹！” 古月赤练嗓音低哑，声嘶力竭，最后两句近乎低吼。 “我知道！我知道！”江鹤示意古月赤练无需这般激动，好似在隔空摆手替对方抚毛。“所以才想找赤练大人您来帮帮忙，这古月一族上上下下，除了族长大人，就属您老啦！谁敢跟您相提并论啊？” “哼，滚！族长之下第二是谁旁人各有定论，但未必就是我！” 古月赤练冷哼一声，白了江鹤一眼，对这不着调的马屁嗤之以鼻。 “那么，就烦请赤练家老多费心了！”江鹤语气果决，凝望对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说道。 他才不认为那位掌管秘方的家老会如圣人一般油盐不进，是人就会有缺口，就有顾忌，就会有私心。 而如何撬开对方的嘴，满足他的胃口，那就不是他需要去操心的了。 古月赤练嘴角微微抽搐。 “江鹤，我警告你！不要以为凭此能吃定我赤脉了，把我逼急了，就算是搭上我这条老命，我也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好，好，好！我既然和您在这儿坐下，自然是来合作的！” 江鹤一脸敷衍，心道你就不能有点新意，怎么跟原著说得一模一样。 说完，也不再理会，起身离开。 古月赤练真的会如其所说，拼死一搏吗？ 搞笑！ 就算对方拿着江鹤图谋月光蛊逆炼秘方去告状，最后拉着陪葬的是他整個赤脉。 当下狼潮未过，赤脉势力依旧是族中一座擎天巨擘，依附者更多，远非原著中赤练修为跌落的惨状。 一旦赤城资质造假事件传出，赤脉所要承受的，绝非一句轻飘飘的处罚这般简单。 换言之，他没胆，输不起！ 走出赤脉府邸，扭头回望，不以为然。 “无妨，一回生，两回熟。” …… 数日后，江牙婚事如期举行。 酒席丰盛，人头攒动，为充满哀伤的山寨冲冲喜。 期间，江鹤顶住来客的敬酒，同时也收获了新娘的眼神暗示。 可惜，他没兴趣。 族中一众家老来了七七八八，连古月漠尘都屈尊亲自前来，言语间意味深长。 当然，最令他欣喜的，还是一周后，古月赤练送来的月光蛊逆炼秘方。 “等等！我怎么保证你不会泄密？这东西可不是小事！” 古月赤练正色肃容。 “那，你想怎样？”江鹤一脸无奈，含笑道。 “用这只蛊！” 古月赤练冷笑一声，从空窍中掏出一只蛊虫。 见其通体紫红，手指头大小，口器狰狞。 “毒誓蛊？！” 江鹤眼中一闪，饱含深意地望向身前的古月赤练。 第四十五章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毒誓蛊，当今五域蛊师间最盛行的签订契约选择，一经生效，若其中一方改变心意，做出违背举动，就会化脓而亡，市价四千五百块元石。 对于古月赤练拿出毒誓蛊，江鹤多少有些意外。 细细想来，眼下狼潮未过，赤脉实力尚存，能够调集、动用的资源远非狼潮后那般落魄。 见江鹤望见毒誓蛊失神，古月赤练心间暗恼，低声呵道： “怎么？还嫌不够？” 江鹤连忙摆头。 “不不不，那倒不是，主要是……” 他倒是有打算再勒索月兰花培育的念头，但对方突然提出用毒誓蛊，显然是想一次性了结，他再提就有些…… “什么！你还要月兰花的培育方法，你，你……” 闻言，古月赤练神情骤变，先前被勒索的愤怒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下意识地屏息，惊愕、不可置信地审视江鹤，由下至上，细细打量，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他虽年老，却不失慧。 结合索要月光蛊逆炼手法与月兰花培育方法，江鹤究竟想干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叛逃！ “不行，这太严重了，我需要，需要……呃！” 古月赤练心中腹诽，眼眸一闪，余光瞥见江鹤右手心处，隐隐泛出一抹红光，俨然是月刃凝聚，蓄势待发，顿时口中哽咽。 “赤练大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鹤面色如常，语调温柔。 可这落入古月赤练眼中，无疑是在威胁，施加压力。 他很确定，倘若自己说出半个不字，或者透露一丝不愿，恐怕江鹤便要痛下杀手了。打不打得过是一码事，若失手逃脱，那他和江鹤，以及和秘堂家老的交易，必然会被捅露出去，届时…… “我，我……”古月赤练尚在犹豫，盘算出手能有几成把握。 “既然没问题，那就快点用毒誓蛊吧！”江鹤冷声催促道。 古月赤练唇齿蠕动，却道不出半个字。 原先是他逼着江鹤动用毒誓蛊，立下契约，可眼下形势反转，轮到江鹤催自己了。 沉寂少许，古月赤练还是主动商讨协议具体条款，他所承担的东西太重了！ 见此，江鹤也顺坡下驴，积极讨论。 古月赤练承诺除给予月光蛊逆炼秘方外，还有月兰花的培育方法，并提供一些种子，只是需要两天时间。 江鹤则保证不再额外提出勒索要求，同时绝不再提赤城资质造假一事。 双方履行保密义务，不得互相攻击、伤害、陷害以及诬陷等一切抱有恶意的行为。 敲定完协议内容，古月赤练忽而提及另一件事，问出心底的疑惑，“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赤城资质有问题的？”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他，其反复回忆帮助赤城资质造假的整个过程，确定不存在纰漏，但还是被江鹤知晓，造成了当下被动的局面。 赤练不认为孙子赤城会蠢到自己主动说出，他更愿意相信江鹤动用了某种手段，比方说某种可以读取他人心声的读心蛊。 “这個呀！”江鹤拉长尾音，凝神假意思考。 他总不能告诉赤练，自己是从小说里知道吧？而且还是开头第四章。 “我自己察觉到的！” 江鹤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见赤练老脸愈黑，又道，“你放心，这件事自始至终，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这一点你大可安心。” “……这一条也要加入毒誓蛊协议！” “自然！” 古月赤练迟疑片刻，勉强算是接受了江鹤的说辞。 唤出毒誓蛊，其先是飞至江鹤指尖，咬了上去。 瞬间，一股钻心的刺痛袭上江鹤颅内。 江鹤咕囔数息，显然有些低估毒誓蛊的疼痛，方沉声念诵撰写好的协议。话毕，吸食血液，身躯膨胀一倍的毒誓蛊，又飞回古月赤练指尖，重复一遍。 待毒誓蛊随着砰声破裂，化作无数红光，分作两拨，相继钻入江鹤与古月赤练身躯。 至此，印证毒誓蛊正式生效。 “给，月光蛊的逆炼秘方！”古月赤练递来数张竹纸。 江鹤当即接过，逐一览阅。 “由一转莹光蛊与一转小光蛊合炼出二转莹团蛊，再喂食两日石笋液，期间需连晒一整晚月光，月光愈甚愈佳，后置入暗匣静养一个时辰，方可着手逆炼……” 江鹤眼眸灼灼，掌心攥紧了竹纸，逐字逐句阅读，视若珍宝。 这便是整个古月一族命脉所在，一转月光蛊逆炼秘方。 纵览正篇逆炼秘方，堪堪数千字，却字字珠玉，可谓一字千金。 “妙哉！” 江鹤小心翼翼地卷起竹纸收好。 其实，前不久江鹤暗中收集到二转冰匣蛊，成功合炼出三转花蕾蛊，但还是选择不显露给赤练。 三转花蕾蛊，因其注重保鲜途径方面，内部储存空间上涨不多，若全部装元石，仅一万两千块，相较二转翻了一倍，但在三转存储类蛊虫反而相形见绌。 好在江鹤也并未打算以此储存元石，准备全部存放月兰花花瓣，以备后用。四转天元宝君莲每日产出的元石累计起来，便是相当多的一笔数字。 在花蕾蛊正式合炼成功后，江鹤便将先前暗中收购月兰花瓣存入，积极筹备逃离青茅山的计划。 此外，利用先前预留的蛊材，江鹤再度合炼出三转淬毒蛊，得以给血月蛊淬毒，提升攻击力。 眼下，距离正式逃离青茅山，还缺乏的两个契机，月兰花培育方法，和合适的侦查蛊虫。 前者已经与古月赤练敲定，后者他倒也想到了门路。 毒誓蛊什么的他并不多么畏惧，原著中就有针对破解毒誓蛊的言而无信蛊炼制过程，只是暂时眼下一时半会儿收集不到蛊材罢了。 …… 两天后，江鹤得到了月兰花的培育方法，与一些种子。 “低流动性、水质富有元气、纯粹无垢的水域……” “环境整体昏暗无光，每月需有定期月光照射……” “以溶洞、地下暗河为易，辅以腐泥冻土施肥，河边围铸月斑石，增强月光……” 品读完这份竹纸，月兰花的培育需求与麻烦程度，多少有些高出江鹤的预期。 但储存再多的月兰花花瓣，都只能管一时，培育一事终归迟早得做。 收敛心神，江鹤径直出门。 一路上，皆是来回奔走的蛊师，无一不负伤沾血。 驻足眺望山寨墙处外，雷光闪烁，狼嚎跌起，回荡穹宇。 蛊师们轮流爬上木梯，催动蛊虫，击杀靠近山寨的电任何电狼。 稍远处，后备与治疗蛊师穿梭期间，来回奔走。 狼潮越来越严重了！ 参与冲击山寨的电狼数量更多，状态更好，其中不乏众多百兽王豪电狼，甚至屡次出现千兽王级别存在的狂电狼。 种种迹象，迫使族中调派三转家老参战。 即便江鹤上缴了淬毒蛊蛊方，但因蛊材收集储备、蛊虫炼制的问题，面对好似无穷无尽的狼潮，并未有多么明显的改观。 今天并不是江鹤当值，他无需多理会。 但严峻的狼潮，都在影响他能否顺利逃出青茅山。 “要抓紧了！” …… 傍晚时分，江鹤在竹楼下等到了参战归来的方源。 一如既往的冰冷脸，眼神漠然，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 对，这才是我认识的方源！ “不请我进去坐坐？”江鹤调笑道。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我很忙！”方源不为所动，双手抱胸。 “是关于九叶生机草的……” 在江鹤视角中，他又一次看见那种眼神，一种……三分薄凉，三分玩味，以及四分漫不经心。 江鹤，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四十六章 大爱仙尊吃饼干—— 竹楼之中，二人对坐。 江鹤环视一圈屋内，相较于自己上一次前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自方源突破二转中阶，渐渐摆脱对江鹤暗红真元的依赖后，双方间的往来趋近于无。 方源不找江鹤，江鹤也不主动找他。 而在江鹤晋升家老后，对方亦没有前来道贺过，仿佛陌生人一般。 至于先前达成的所谓盟约，已然名存实亡。 近段时间，古月药姬先前因向自己求购酒虫被拒，与主动哄抬生机叶市价，触动对方利益，随即挟持大义，让族中蛊师上缴九叶生机草，妄图斩断自身经济依仗。 这也确实给方源造成了一些麻烦，当然，在其看来也仅仅是一些，算不得什么。 说来，眼前这人身上的秘密，未必就比自己少。 方源冷眼直视身前的不速之客，毫不在乎那所谓的家老身份，心神全在盘算方才对方所提及的九叶生机草交易一事上。 于他而言，九叶生机草是自身经济命脉，万万不可松手。 但是，如果利益足够大，也不是不能交易…… 心念至此，方源眸光中闪过一抹期待。 下一秒，当江鹤掏出那只二转赤铁舍利蛊时，方源先是一脸惊愕，遂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换！” 当晚，江鹤带着与方源交易得来的二转九叶生机草，前往拜访古月药姬。 晚些时候，满意归返。 …… 翌日，狼潮袭寨。 这是本年第二次狼群袭寨，声势浩大，远超狼潮爆发，会战持续至夜晚。 金色月轮投下明亮的月光，照亮尸横遍野的战场。 狼尸一路堆积至寨墙外围，接近一半高度，足已令不少电狼凭借跳跃和抓挠，翻进寨内，但很快被严阵以待的蛊师守株待兔，迅速打杀。 随着千兽王狂电狼的参战，战局迅速发生倾倒，一、二转蛊师撤离，将战场留给三转家老们。 哧！ 一枚点缀翠绿色纹路的血红月刃，骤然飞出，刺中狂电狼后腿，顿时鲜血狂涌，伤口附近也出现深绿色的中毒现象。 哧！哧！ 轰—— 又两枚血月刃打出，江鹤当即催动雷翼蛊，飞身躲过一枚雷球，远离战场，与此同时便有另一名三转家老接替他。 江鹤修为仅为三转初阶，淡银真元并不耐用，但依旧反复活跃于战场上，众人看中的便是其淬毒过的血月蛊，妄图以此拖垮狂电狼。 江鹤也从善如流，积极发挥，改尝试走叠负面buff的攻击方式。 小半刻种后，身躯庞大，壮似巨象的狂电狼，在一众家老的车轮战下已然独木难支，伤口溃烂，血流成潭。 再观其他两处战场，同样相差无几。 胜负已分！ 至此，所有人心头大定。 突然！ 东大门处传来一阵咆哮，又一头狂电狼扮作寻常电狼模样，撞破了东大门。 “不好，药乐！” 古月药姬骤然失色，身形如电，飞奔而去。 江鹤心有所念，慢了一拍，堪堪跟去。 …… 药堂领头古月药姬的亲孙女，古月药乐失踪了！ 战场混乱，人员失踪再寻常不过，结果往往不言而喻，但因此次失踪之人身份极为特殊，这一则消息迅速传遍整座山寨。 为找回孙女，古月药姬发动整个药堂的蛊师，着手寻找。 望着满山遍野、漫无目的搜寻的蛊师，与大战结束后忙于喘息，惊魂未定的众人。 江鹤知道，自己脱身的时机到了！ 随即，主动找到古月药姬，表明愿帮助寻找，令对方大喜，在古月药姬要求下，江鹤带领一支小队，遂如愿离开山寨，开展搜寻。 …… 一处阴暗的山洞之中，古月药乐被绳索五花大绑，且绕了匝，满脸惊恐。 “熊，熊……” 少女四肢不得动弹，望着眼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熊，声音颤抖。 “不要，不要……” 少女的啼哭转为哽咽。 呼！ 肥硕巨大的熊掌猛然挥下，药乐娇嫩的玉颈瞬间折断，横死当场。 半个时辰后，方源打出一只单窍火炉蛊，黑熊顿时痛苦地哀嚎起来。 指尖再转，三只火油蛊先后打出，助长火势。 旋即抓住机会，再度投入数只蛊虫，直至最后一只二转毒蛊，瞬间发生巨变。 一团拳头大小，柔白的光团从火焰中诞生。 方源连忙取出早早准备好的元石，直至投入上千块，膨胀的光团怦然坍缩，光芒散去，一只蛊虫摇摇晃晃地飞出。 端详手中毛茸茸，形似黑蜘蛛，熊头、背纹的蛊虫，会心一笑，将其服下。 霎时间，先前刚刚使用赤铁舍利蛊，突然二转巅峰，暗红色的真元海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黑红色，充满血腥的气息。 心念一动，调用这股黑红色的真元开始冲刷空窍窍壁。 数息之后，透明的白色晶膜咔嚓咔嚓轰然崩塌，一层全新的光膜取而代之。 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抹淡银色的真元出现在空窍底部。 “三转！” …… 三天之后，狼群袭寨正式告一段落。 族中上下都在忙于修补高墙，清理狼尸，盘点损失。 其中，最为人关心的，当为人员搜寻。 药堂继承人古月药乐的失踪，迫使药堂将大量精力专注于搜寻，而忽于医治伤员，已有不少人心底生怨，却不敢多言。 其实，若说最为担忧的是古月药姬，那么次一等的，当属古月赤练。 因为新递交上来的失踪名单中，多出了古月江鹤的名字。 据称，其在古月药姬命令下，率人外出搜寻药乐，但时至今日，仍杳无音信，连随其一同外出的小队也是如此。 结合先前江鹤的举动，古月赤练断定，这绝对是对方蓄谋已久的叛逃计划。 他当下的心情极为复杂，若对方真的逃离青茅山也好，死在电狼口中也好，但这都意味着自己孙子赤城，资质造假一事，族中将再无人知晓，岂不美哉？ 可他又担心对方去而复返，虽然这种概率极小，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走吧！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古月赤练心间暗忖，饮了一口杯中的茶，顿时觉得香甜无比。 想想他为了满足江鹤那小子的要求，付出了多少代价？光为满足秘堂家老的私心，他不知填进去多少，更何况那只毒誓蛊！ 那种被勒索的过往，他真的一次也不愿再经历了！ “老爷，有客人来访！”突然侍从来报。 “呃？谁啊！”古月赤练困惑道。 “古月方源！” 第四十七章 目标，北原！ 黄龙江，南疆第三大江，全长八千多公里，发自黄果山，经流玄冥山、龟背山、青茅山、白骨山、雷磁山……整体呈几字形横贯南疆大地一半有余，后终注入东海。 此刻，江水轰隆，黄水滔滔，一叶孤帆顺流而下，于宽阔浩荡的江面之上，形单影只。 哗啦啦～ 江鹤身躯半蹲，依靠在竹筏中央处，竖立着的一根风帆下，颈首转动，环顾四周，眼窝微凹，略显疲惫。 竹筏相当简陋，由麻绳捆绑青茅竹而成，面层凹凸不平，不时有江水侵入，湿润鞋袜。 毒辣的烈阳毫无顾及地播撒夏日的酷热、躁动，唯有徐徐清凉的江风拂面，方得缕缕慰藉，缓解江面航行的困倦。 嗷呜！嗷呜！ 忽然，江边处几头身形消瘦，皮毛残损的电狼来到江边饮水，瞧见孤帆上的江鹤，不由嚎叫，声声不绝，沿岸追逐，好不吵闹。 江鹤也不搭理，单手操纵风帆，恰好承上一阵强风，随即将电狼甩在身后，不见踪影。 自一日前假借搜寻药乐的名义，江鹤如愿离开古月山寨，再以电狼群彻底摆脱跟随的蛊师小队。 当然，即便他们之中有人能活着逃回山寨，江鹤也是为了主动引开电狼而失踪的，不会有半点漏洞。 又操弄一阵，见沿岸江边的青茅竹彻底消失，江鹤默默估算，暗道或许已经离开青茅山地界，旋即主动靠岸。 踏上松软的沙滩，江鹤得以长舒口气。 江面航行所遭遇的困难远比预期的多得多，水底兽群的袭扰倒还算好。 原著方源好歹还有白凝冰做帮衬，可以省心一些，江鹤却不行，他需独自一人操纵、控制竹筏，无人接替换岗，对其自身精力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找了处山洞休整一日，恢复体力，次日再度出发。 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前往江边伐木搭舟，继续顺流而下，转而钻入丛林，一路向北。 原著中，方、白二人为逃脱五转强者天鹤上人，一路折腾，智夺白骨传承，躲避百家追杀，搭乘商队，结交商心慈，抵达商量山。 于赌石坊内，方源开出上古传奇力蛊全力以赴，主修力道，与白凝冰在商量山演武场内混得风生水起，合称黑白双煞。 后三叉山三王传承开启，方源力战群雄，截杀铁若男，暗中认主地灵霸龟，掌控福地，炼制第二空窍蛊，关键时刻却惨遭小白背刺，功亏一篑。 再然后嘛……自然是春秋蝉重生归来，于南疆正魔面前，当众炼出定仙游，重现昔日太日阳莽之壮举，吟诗一首，飞身离去，登顶荡魂山，并给年轻的小凤凰带来亿点小小的震撼…… 纵观尚处蛊师阶段的方源，在南疆一路闯荡，机缘不断，且环环相扣，终将其送上狐仙福地、荡魂山之主的地位。 说实话，不论是灰骨才子开创的骨肉团圆蛊，还是那只全力以赴蛊，亦或是仙蛊定仙游，都叫江鹤眼馋不已。 但可惜，有事情需要脚踏实地，以上所述，他也只能自己在晚上当做梦素材了。 且先不论如何前往位于白骨山后山的传承入口，炼制骨肉团圆蛊需两人合作方可，江鹤孤身一人如何也不可行。 而全力以赴蛊，他虽眼馋，却并非不得不可，江鹤已掌握月光蛊逆炼秘方与月兰花培育方法，古月一族的月道传承夺得大半，已然决心主修月道，力道具有一定实用性，却也是浅尝即止。 至于炼制定仙游，夺下荡魂山之类的……想想就行了。 江鹤有自知之明，他自身精力有限，能主修月道一途已是现有条件下最佳之选，尚且需要他参照古月一族的典籍慢慢修行。 又能有多少时间来专精炼道，以妄图炼出成功概率百不存一的仙蛊，即便天意放水，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若真就要炼出来，那可就太假了，属于天意追着喂饭级别。 不觉得自己这么值得棋手们下注。 江鹤深知，若单论，自己是如何也比不上前世颠沛流离、跌宕起伏五百年，终炼就一颗无悔道心的古月方源。 他唯一值得依仗的，无非对于原著剧情的了解，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尽早的提前攫取利益，助长自身。 故而，江鹤所思虑、顾及的，绝非白骨山、三王传承这一城一池，他需要从全局出发，寻找最佳的切入点。 回忆原著剧情，除开方源在青茅山这个新手村炸鱼塘，与南疆闯荡外，再往后的剧情整体层次被拔高到一个，普通凡人蛊师难以企及的高度。 仙道！ 随着拥有能够孕育万千生灵的仙窍福地，与近乎无尽真元的蛊仙介入，那些往日里名震一方，威风赫赫的四、五转蛊师，在蛊仙面前是那么可笑、不值一提，甚至沦落为棋子，供其下注。 义天山大战、黑家之乱、血原武斗大会、光阴长河阻击战、宿命之战，哪一个不是需要蛊仙级别战力方能参与的？ 江鹤眼下虽在修为、进度上，较方源有些许领先，但若无法升仙，接触仙道级别资源，终将被一众尊者追着喂饭、一骑绝尘的方源甩在身后。 如何升仙，才是江鹤主要考虑的。 联想到升仙那十死无生的感人成功率，江鹤迫切需要寻找一个安全、稳妥，最好是能提供一条龙服务的地方。 原著存在这样的地方吗？ 有！ 在哪儿？北原！ 作为十位九转尊者之一，巨阳仙尊为实现家天下的私念，通过‘刮地皮’的方式整合魔、散二道，促进北原各方资源交换，提升战力，巩固黄金家族地位，十年一场的王庭之争将会上演一场浓墨重彩的英雄之争。 无数草莽豪杰一决高下，胜利者将会进入王庭福地躲避暴风雪，更有机会参与八十八角真阳楼的闯关之中，获得丰厚奖赏。 但很可惜，数年后的那次王庭之争，将是最后一场。 回忆起原著中，太白云生绝望升仙，有巨阳意志保驾护航，江鹤不由觉得大有可为。 自己也许可以搭一趟顺风车…… 当然，这個目标还太遥远，北原尚且在异域，江鹤若想抵达，需要至少穿过两次界壁，横跨一域，方能抵达。 天地之广，何其大也？ 英豪之众，何乎多哉？ 若不遍览原著中，那如繁星点点、皓月当空的人杰、鬼雄，岂不空负此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目标，北原！ 第四十八章 紫幽山 “哼，这下你满意了？扳倒了古月药姬，还把我们赤家拉下水！” 书房之中，古月赤练宛若野兽咆哮，失声嘶吼。 方源坐在其对侧，笑意盈盈，不为所动。 “赤练家老，能扳倒古月药姬，赤脉获益匪浅，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才行啊！” 古月赤练目光闪烁，冷声道，“你怕不是想多了！赤钟虽是我赤脉的成员，但他的妻子却是药脉之人，族长此举无非是平衡之术罢了！还有，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赤城资质一事的？是……是谁告诉你的？” 一想到自己与江鹤签订的毒誓协议中，有互为保守秘密的条款，古月赤练生生将那几个字咽下肚。 方源眉宇一挑，眸光微凝，神情做出不以为然之色，道：“老人家，先借我点元石花花吧！不多，就三千而已。” 古月赤练：“……” 天杀的啊！ 你们一个一个的，真当我古月赤练好欺负是吗？ 真以为掌握了那个秘密，就能拿捏我古月赤练吗？ 实在可笑！ 沉寂五、六息后，古月赤练‘熟练’地答应了方源的要求。 这倒是叫方源有些小小的意外，他原以为对方还要再怒吼咆哮一番…… 心间思虑，古月赤练再度开口道，“暂时借你三千元石倒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 见古月赤练一双浊眸铮亮，直勾勾地凝视自己，方源轻笑一声。 “行，你说！” “你和江鹤之间是什么关系？” 江鹤？ 方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 一個月后。 无尽绿野之中，灌木丛生，一道人影穿梭于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正是江鹤。 其步伐轻盈，脚腕处生出些许嫩绿的草茎将双足包裹，令脚部体积膨胀一倍有余，每次落脚都会产生回弹，类似于气垫。 二转，三步芳草蛊。 同时，眼眸不断环视四周，侦查环境，瞳孔扩大一倍，眼眸周遭颜色变得深，酷似鹰眼，分外有神。 三转，鹰眼蛊。 这两者皆是当初，江鹤利用九叶生机草为筹码，并额外付出一笔不小的元石，与所谓的站队许诺作为代价，从古月药姬手中得到。 二转三步芳草蛊，正是原著中方源期盼的移动类蛊虫，后被古月药姬暗中使坏才错失。 江鹤则看中其本身为草蛊，极好养活，贴合自己已增长一狼之力，可发挥耐力优势。 催动此蛊后，江鹤能一口气连续奔跑十余里，不带喘粗气的。 且对于已经使用三转白银舍利蛊，修为提升至三转中阶，拥有花银真元的他而言，真元消耗聊胜于无，速度恰好介于寻风蛊之下，能够满足自己对于长时间、高频次使用移动蛊虫的需求。 三转鹰眼蛊，能将蛊师目视有效提升至一千余步，属三转侦查类蛊虫中一流水准，动态侦查能力极强，对于正在移动的目标能迅速察觉，填补了江鹤在侦查一役上的三转层次空白。 沙沙沙～ 前方树丛愈发茂密，光线断绝，密不透风，可供江鹤辗转腾挪的空间逐渐有限，索性背后雷光羽翼骤闪，推动江鹤窜出枝条树叶的包围，飞上树冠，放眼远眺。 淡紫色、暗紫色、紫红色、嫣紫色…… 入目所及，一座紫色主调的山林出现在身前，各种紫色基底，汇聚成一片紫色的浪潮，充斥眼帘。 “紫色的山林，是紫幽山没错了！”江鹤大喜道。 回忆起先前的一个月的野外闯荡，不由一阵感慨。 离开青茅山地界后，他依据之前向商队打听的路线，与族中搜寻的资料，一路向北摸索行进。 因有三只移动类蛊虫轮流助力，江鹤的推进速度奇快。 遇见悬崖沟壑，直接催动雷翼蛊飞身跃过，无需绕路浪费时间，有开阔地段则改催动寻风蛊加速前进，中间衔接三步芳草蛊保持速度，整个路线大致可看作一条直线，比原著中方、白二人在丛林中弯弯绕绕强上太多。 当然，在此期间，也不可避免的误入兽群巢穴，或遭遇埋伏，一番激战却是少不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拥有全套三转蛊虫的江鹤，仍会选择脱离接触，避免无意义的厮杀，从而保证自身前行进度。在遇上一些合适的蛊材或者蛊虫，也会顺手收集一些。 紫幽山是江鹤北行路途上重要的一环，原著中明确提及，此处特有的猛兽幽豹耳中，寄生着具有遮掩蛊师自身气息，掩盖修为的敛息蛊。 若能获得一只敛息蛊，他便能借此规避不少危险，减少与兽群的冲突，且对于之后闯荡，与人往来都有不小益处，有谋得的必要。 一个半时辰后，江鹤清理一处兽窝，占据了洞穴，当作自己的落脚点。 熟练的从空窍中取出一只蛊虫，花银真元稍稍催动，随后在洞口附近安置几圈深紫色，类似星斑的点点花纹，枝叶旺盛的藤条。 二转，毒蔓蛊。 一旦有生物靠近，毒蔓藤条则会瞬间活化，主动将目标缠绕，注入毒素，起到警戒作用。由江鹤依据小册子上的蛊方，在野外收集到材料，成功炼出。 做完这一切还不算完，江鹤又从空窍掏出一只体型呈长条带状，表面布满软钉颗粒，色泽棕黑的蛊虫。 一经真元催动，身躯迅速膨胀，软顶变作锐利的尖矛，锋利无比。 二转，地钉蛊。 斩杀一头百兽王钻地刺猬获得。 江鹤将其安置于贴近洞口处的土层下方，若有强劲的猛兽扛过毒蔓藤条的伤害，来到洞口处，便会被突如其来的地钉刺破腹部，并牢牢卡住，使其无法动弹，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只是进出洞穴，需要催动雷翼蛊跃过，有些小麻烦。 准备工作布置完成，江鹤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这些都是在野外闯荡的积累。 短暂休整，江鹤随即开始在紫幽山上侦查，寻找幽豹。 当然，也仅限于白天。 紫幽山白天相对安全，夜晚则极为危险。 暮色笼罩下的紫幽山，比白天热闹得多，各种野兽咆哮、嘶吼声不绝于耳。 在看不清的黑夜里，丛林法则体现的淋漓尽致。 猎手与猎物的界线，从未如此模糊。 出于谨慎考量，江鹤仍选择不眠守夜。 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 毒蔓藤条确实有限阻隔了大部分野兽的侵入，却仍有一些皮糙肉厚的猛兽，需要江鹤自己被动驱赶，一晚上赶了两波野兽，见证了三场兽群搏杀，直至天色将明，这场夜晚大混战，才堪堪落幕。 某种程度上来讲，江鹤选择的这处洞穴的位置不太好，总会遭遇野兽上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能帮助江鹤接触不少野兽，其中就有他心心念念的幽豹。 暂居紫幽山的第二晚，又一场激战在洞穴稍远处开打。 第四十九章 敛息蛊 唰—— 一阵幽影在昏暗的树丛间飞奔，扰动灌木窸窣作响。 不过眨眼间，幽影已然窜至一头巨象大小的重甲巨熊身前，前腿一抓，锋利的利爪却只剐蹭出些许重甲碎末，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凹痕。 巨熊身披的甲胄与其血脉相连，经这么一挠，顿时吃痛，咆哮着挥舞硕大的熊爪，猛然一拍，幽豹早已闪身离去，落了个空。 吼！ 重甲巨熊迈动双腿，恢宏的身躯令大地随之震动，踩下深坑，奋力扑去。 唰—— 又一道幽影再现。 一击未中，重甲巨熊高举起熊掌，继续扑去，大有誓不罢休之势。 两头幽豹再度化作幽影，轻松躲过，不断凭借速度优势，戏耍巨熊。 远处，蹲守于洞口处的江鹤，默默看着这场争斗。 “双方都是千兽王，且优势领域不一，一时半会儿谁都不能奈何谁，再等等看。” 江鹤沉心静气，持续观察。 幽豹向来出行成双入对，以速度见长，擅长偷儿～袭。 若是寻常野兽，遭遇两头幽豹的携手袭击，恐早早丢了性命，但如今碰上拥有出色防御的重甲巨熊，战局僵持。 越是观察，江鹤对于幽豹超乎常理、难以捉摸的移动速度，心头愈发吃惊，若非有鹰眼蛊的动态侦查能力，一时还不能在漆黑的夜晚中分辨出。 面对百兽王，一支五人蛊师小队便能轻松应对，三转修为的家老亦能解决。 而千兽王，则需三支蛊师小队通力合作，才能艰难狩猎。换做三转家老来，也要三人互为掠阵，对付幽豹这类具有速度优势的野兽，难免得费心费力一番。 若是换做江鹤自己与千兽王实力的两头幽豹对上，催动蛊虫防御的时机显得格外关键，三转金钟罩蛊的防御力值得他信赖依仗，可面对两头幽豹的不间断偷儿～袭，自保尚可，反击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三头野兽间的战况愈发焦灼，被激怒的重甲巨熊咬死幽豹夫妻不肯放，战局一直持续至数个时辰。 任何渺茫的机会，一旦在时间的作用下，都会得到无限放大。 啪！ 重甲巨熊硕大的熊掌，在看似毫无章法，肆意乱挥之下，终于逮住一次机会，瞎猫撞上死耗子，偶尔一举击中。 一身花斑紫皮的幽豹骤然飞起，在半空中翻滚几圈，于数米外跌落，呜咽的悲鸣惨叫。 见自己终于拍中烦人的豹子，重甲巨熊兴奋地仰天咆哮。 唰—— 下一秒，雄豹化作幽影，飞速奔至爱妻身畔，徘徊照料。 吼！ 一时得势，重甲巨熊抓住机会，乘胜追击。 雄豹怒上心头，立刻飞身冲上前去，誓死捍卫受伤的雌豹。 双方再度扭打作一团。 与此同时，在远处观望的江鹤值此契机，转换方向，加入战场。 哧！ 哧哧哧！ 一枚血红月刃与五枚翠绿的小月刃上，均附有绿色纹路，一前一后，相继从江鹤左右手心打出，分别飞向不同目标。 血月率先刺中距离较近，受伤瘫倒在地的雌豹。 顿时，豹身背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奔涌而出，浸染一隅，已然是伤上加伤，奄奄一息。 前方正与重甲巨熊搏斗的雄豹，回头瞥见爱妻被袭，失声吼叫一声，转而再度化作幽影，闪身躲开众多小月刃。 咔咔咔—— 月璇蛊催动产生的小月刃轨迹近弧，没能击中雄豹，撞上拥有重甲防御的巨熊，除溅起碎屑，刻下五道一寸深的痕迹外，效果有限。 哧！ 江鹤背生雷翼，瞬息间推动其贴至雌豹身旁，右手掌心处红光再凝，血月飞出，刺中企图翻身逃离的雌豹颈部。 伴随一阵沉闷的肉搐与骨骼异响，雌豹身躯彻底沉寂下去。 嗡—— 刹那间，江鹤身躯附着上一层枝叶脉络的金纹镀层，死死抵挡住俨然杀至身前的雄豹。 金钟罩蛊！ 双眸盯着身前面目可憎，龇牙咧嘴，不断朝自己咆哮低吼的雄豹，江鹤面不改色。 下一秒，脚底生风，旋即脱离，后接雷翼腾飞远去。 雄豹驻足凝视倒地不起的雌豹尸体，口中哽咽两声，旋即化身幽影，奋起直追。 当真与幽豹较量起来时，江鹤与其之间的区别肉眼可辨。 幽豹自身移速极快，速度丝毫不输江鹤背后的雷翼蛊。 江鹤坐拥天元宝君莲，若仅催动雷翼蛊，空窍内的花银真元相对够用，短时间无忧，可连续催动，保证速度。 腾挪出的双手，催动月刃，发起反击。 待接连催动数次血月蛊，被雄豹闪身躲过几次后，江鹤改为催动月璇蛊，增加攻击范围，谋求命中。 吼—— 成为江鹤与雄豹追逐中心的重甲巨熊，愤怒地吼叫，迈动身躯，挥舞熊掌，企图重现一举拍中雌豹的壮举，但都被二者有意规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被淬毒月刃击中的雄豹，状态逐渐出现下滑。 血月蛊的持续流血效果，随着幽影移动，鲜血撒落一地，进一步帮助江鹤瞄准，锁定目标。 一刻钟后，雄豹已经不得不驻足停留，歇息片刻，明显是淬毒蛊带来的毒素，伴随身体剧烈运动，侵入躯体的表现。 哧！ 又一记血红月刃飞出。 但此刻，原本身姿矫健，速度极快的雄豹，俨然无力再躲，身躯布满伤痕，鲜血淋漓，近乎匍匐地半跪在地，大口喘息。 雄豹面对飞扑近身的血刃，竭力躲闪，却终力不从心，堪堪移动半步，便遭击中，瘫倒在地。 吼！ 一道震耳发聩的嘶吼，在江鹤耳畔响起，正是久战至此的重甲巨熊。 此刻见幽豹双双倒下，不由兴奋地拍胸大叫。 江鹤眼眸一闪，望向巨熊的目光颇为复杂。 他手中暂无适合破甲攻击的手段，血月蛊与月璇蛊未必能伤及熊身，近战亦处劣势。 转头瞥见倒下的雄豹身躯上，一、两只寄生的蛊虫主动脱离，弃豹远逃。 当下心念一动，张嘴连吸数口，屏息片刻，鼻孔猛张，朝巨熊所在处喷出股股嫣紫色雾气，弥漫四周，阻扰视野。 陷入毒雾的重甲巨熊，顿时失去方向，身躯也无侦查蛊虫寄生，只得在雾中不断怒吼。 晓月渐隐，晨光初显。 落脚处的洞穴中，江鹤细数昨晚的收获。 两片形态小巧，纹路清晰的紫色树叶草蛊，安静地躺在江鹤手心。 三转，敛息蛊。 皆是从两只死去的幽豹耳中搜刮得到，也算是不枉他白跑此趟。 此外，还另有收获。 一只形似海参，大拇指粗细，周身遍布暗绿色触角的蛊虫。 三转，幽影奔袭蛊。 正是当初王大那只幽影随行蛊的三转版本，潜行效果更加出彩。 一转，豹力蛊。 使用后可令蛊师永久增加一豹之力，增强短时爆发力量。 江鹤原先已有一猪、一狼之力，达到现有肉身可承载的力量上限，若想使用豹力蛊，需得使用其他蛊虫改进肉躯。 豹力蛊的食物自然是豹肉，但两只幽豹的身躯已经被毒素侵蚀，无法供其进食，往后需要猎杀一些山豹才行。 后两者皆是从雄豹身躯夺得，花费些功夫，先后炼化四只蛊虫。 短暂休整半日，抽空试验蛊虫，猎杀山豹，储存豹肉。 江鹤一番试验，恍然发觉，幽豹之所以能擅长偷袭，耳中的敛息蛊功不可没，收敛自身气息的效果立竿见影。 得到敛息蛊，江鹤满意下山。 在山下的村落中表明身份，询问得知下一次商队到来至少还要数个月，江鹤随即顺着商道，一路前行。 在山林之间，一条可供数辆同行的小道，于山峦中蜿蜒绵亘。 说是商道，其实也是杂草丛生，没有树木扎根罢了。 这些都是商队中黑皮肥甲虫行走过留下的痕迹，只是抵不过杂草生长的速度，依稀可辨。 飞步迈进于商道间，江鹤顺着群山间隙，一路前行。 不过数日，便抵达一座雾气缭绕，猴鸣声不绝的山峦前。 入目所见，漫山遍野的猴子上蹿下跳，数不胜数。 “匪猴山！” 第五十章 白鬃巨臂猿 匪猴山 山林幽深，白雾萦绕。 狭窄的山道深处，雾气浓郁，目不及十步，猿猴嬉闹，匪猴称霸。 依靠鹰眼蛊优秀的动态侦查能力，江鹤得以眺望那些原著中提及，癖好奇特的匪猴群。 匪猴身强体壮，斗大如象，双臂肌肉贲发，上肢比下肢大一倍有余。 毛发如金，遍布黑斑花纹，腰部皮毛自然垂下，宛若皮裙。 崇尚力量，喜好扳手腕，常以此解决纠纷。 正是洞悉匪猴这一特殊爱好，昔日五转正道强者‘冠天候’，一路打上匪猴王，利用一只猴语蛊，与猴皇达成协议。 自此，匪猴山商路开通，贯通东西，成为南疆三条重要商路上重要一环。 江鹤的长远目标是抵达北原，参加王庭之争，进入王庭福地，谋求升仙。 中期目标则是离开南疆，短期仍是摸索向北，兼顾提升修为，增强实力的一系列任务。 先前一个月的野外独自闯荡，令江鹤自己吃了不小苦头，有意想加入商队，结伴而行，也能补充物资，喂养前不久获得的三转幽影奔袭蛊。 在紫幽山一时半会儿等不到商队，江鹤只能选择继续独自前行，前往下一个会有商队汇聚的地点，再做打算。 故而，匪猴山这一关必须要闯。 “原著中，方源凭借双猪、半鳄与自身的力量，近乎稳吃匪猴王，我则用黑豕蛊与狼力蛊增长出一猪、一狼之力，未尝不可一试！” 扳手腕注重臂腕方面的力量。 猪力擅长冲撞，狼力增强耐力，操作得当，江鹤还是很有把握的。 当然，在这之前，仍需要一些谋划。 硬闯不行，还是得按规矩来。 暂时后撤一段距离，取出两只从紫幽山下村落中拿到的竹制背篓，收集了些野果与储存的煤石各装一半，野果在上，煤石在下，再盖上两件残破的废旧衣物作遮掩，背起两只背篓，催动敛息蛊，将自己伪装成没有修为的凡人，迈步进入匪猴山。 见有人类进入，山峦两侧，立刻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匪猴，正用猴语，咿咿呀呀地相互交流。 察觉到江鹤身躯上毫无修为气息，分外轻视，便有匪猴用果核、石子丢他，或大声吼叫，做鬼脸，企图以此吓跑他。 江鹤身躯颤抖，目光恍惚，装出一副胆寒、惧怕的模样，步履蹒跚，却缓缓向前行进。 便这么走了一阵，深入百余步距离，终于匪猴将其拦住。 这匪猴不过一人来高，浑身毛发浅黄，面容稚嫩，显然是匪猴群中还未成年的幼猴。 其身后，拥趸跟着年纪相仿的数只匪猴，扛着石桌、石凳，旋即摆在江鹤身前。 “果然！” 江鹤脸色愕然，心头暗笑。 身前的匪猴小头头已然坐下，作出一副大马金刀的姿态，派头十足。 一旁的匪猴小跟班，见江鹤杵在原地，误以为他不懂规矩，不满地拍了拍石桌，嘭嘭作响。 见状，江鹤从善如流。 卸下背篓凑近石桌，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小匪猴较成人略大一圈的手掌。 身旁的匪猴小跟班，忽然朝天大吼一声。 顿时，江鹤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力从掌心袭来，迫使自身臂膀的肌肉跟着绷紧，一同发力。 待挺过最初的强力，江鹤迅速稳住阵势，与小匪猴平分秋色。 就江鹤估算，这小匪猴的力气，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健硕的成年人，肩比久经锻炼，或赤山这类天生神力之流。 两只在石桌之上矗立，不断颤抖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决出胜负。 两侧山峦上同样有不少匪猴关注着这场比拼，指指点点。 数息后，拥有一猪、一狼之力，力量早已超乎常人的江鹤，一举扳倒，赢得了胜利。 吼吼吼！ 霎时间，四周围观的匪猴立刻大声吼叫。 目睹眼前气急败坏的小匪猴，站在石凳上朝自己龇牙咧嘴，江鹤自顾自地背起背篓，不屑冷哼一声。 这小匪猴明显是想借江鹤立威，以此证明自己，没想到碰见了个硬茬。 江鹤心知，想要通过匪猴山，必然要与匪猴们扳手腕比拼，然路途有限，总计关卡数目亦有限，他故意收敛气息示弱，等的就是这小猴子自己送上门，叫他白赚一关。 随即，江鹤继续向雾气深处推进。 行进三百步后，一头身躯高达一丈，猴尾硬如铁棍，双臂孔武有力，正搂着数只母猴子的匪猴王，斜躺在石凳之上，神情恣睢。 吼！ 匪猴王低吼一声，发出洪亮的吼声，如狮似虎。 下一秒，群猴响应，声浪席卷，响彻云霄，连山峦间的雾气都荡开许多，露出盘踞两侧的一众匪猴真容。 忽而，匪猴王一抬手，声响戛然而止。 声起声落，皆一人，尽显王者气派。 匪猴王目光流转，反复打量着江鹤，并未因其毫无修为的气息而轻视。 “有点意思！” 江鹤迈步行至石桌上，卸下背篓，主动伸手示意，肃容正色。 匪猴王望着眼前胆大的人类，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也伸手握住，准备应战。 片刻后，一只母猴吼叫一声，扳手腕正式开始！ “呵！” 江鹤沉声低哼。 两股巨力于掌心间碰撞，互不相让。 实际上，江鹤还耍了个小心眼，其右脚方才不着痕迹地稍稍后挪半步，身子微偏，趁比拼开始时，猛然一蹬，顺势发挥出猪力的冲撞，助长力道。 但即便如此，石桌上的合臂仍难免朝江鹤一侧微微倾倒。 成年匪猴的力量已然与先前的小匪猴不在一个层次，更何况是匪猴王。 仅有一猪、一狼之力的江鹤多少有些逊色。 “若我能使用那只豹力蛊，培育出一豹之力，增强爆发力，也许就能一招制敌了……” 江鹤心头腹诽。 一猪、一狼之力，已是其肉身能够承受的全部，眼下想来也嗟悔无及。 江鹤憋足一口气，脸色通红，咬牙坚持。 力量不足，唯有耐力支撑。 狼力蛊带来的耐力增强，是整体全身的，只要挺过最开始的巨力，之后便是耐力的比拼。 吼吼吼—— 周围的匪猴群纷纷吼叫，壮大声势。 两只臂膀合立于石桌，渐渐倾倒，匪猴王始终无法一举扳倒。 十余息时，匪猴王慢慢地喘起粗气，怒目圆瞪。 …… 二十息后，匪猴王脸颊冒汗，沉吟不语。 明明已经扳下大半，臂膀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进退两难。 …… 三十息，匪猴王脸色微红，渐现颓势，而江鹤依旧稳如泰山，神情如一。 …… 四十余息后，定格住的局势发生反转，江鹤逐渐将手臂扳回中线。 …… 五十息时，当一道石桌嘭声响起，江鹤终于将匪猴王的巨臂扳倒，赢得胜利！ 一时间，匪猴群吼叫声一滞。 江鹤无力地甩动酸麻，仿佛失去知觉的右臂，暗暗叹息。 终归是肉胎凡骨，力有所限。 不再理会匪猴王，将两只背篓别起，背在左臂处，起身前行。 又行数百步，一组熟悉的石桌、石凳出现在眼前。 江鹤扭头观察四周，估算着若闯过这关，便能走出匪猴山了。 只不过经方才与匪猴王一番鏖战，右臂尚未恢复，已经近乎力竭，无力再战。 “这关，就随意应付一下吧。” 江鹤口中喃喃。 心知即便比输了，无非被匪猴们夺去财物，左右不过些寻常之物。 打定主意，江鹤来到石桌前，卸下背篓，举起无力的右手，准备开摆了。 突然！ 一阵急促的猿猴吼叫声从山巅处传来，群猴纷纷响应。 江鹤有些疑惑，遂暗中催动鹰眼蛊侦查。 只要不是在体外催动蛊虫，敛息蛊皆能遮掩住气息。 然仅看清是一道白影外，一无所获。 待其近了，这才洞悉全貌。 却见其双臂较匪猴王更加夸张，几乎是依靠着两只巨臂捶地行走，江鹤双臂之合，尚不及对方一根小拇指粗细，通体雪白，鬃毛油亮，身影在雾气萦绕的山峦中模糊不清。 见其到来，石桌对侧的匪猴王主动退去，将位置留给对方。 感受着身前磅礴、浩荡的气息，身影将自身笼罩，江鹤神情近乎崩溃，哆哆嗦嗦道： “异兽王，白鬃巨臂猿？淦！” 第五十一章 见好就收 人有异人，兽有异兽。 如虎中之彪，狼中之狈，狗中之獒，这些常言所述，皆为异兽。 异兽自身实力强大，拥有超常能力，类同万兽王、四转战力，若是异兽王则可媲美五转蛊师。 原著中，青茅山上的狡电狈，龙象、雷猪、岩鳄、昆仑牛、白眼狼……都属此列。 而眼前的这头白鬃巨臂猿，同样也是猴中异兽。 在其身躯之上，已先后感受到八只不同转数的蛊虫气息，不乏四转之流。 “我何德何能啊！” 江鹤抬头仰望，细细打量身前的巨兽，哽咽难鸣。 说来，这也怪江鹤自己。 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 在深入匪猴山期间，为谨慎期起见，他一直催动敛息蛊，收敛气息，伪装凡人。 可就是这个凡人身份，既给他带来便利，轻松胜过第一关，也带来了弊端。 江鹤这一区区‘凡人’，居然敢孤身一人，深入匪猴山，连胜两场，可谓胆大妄为，狂妄至极，又颇具实力。 猴群是群居动物，且格外聪慧，同样拥有类似于人类的阶层意识与社会认同，但因局限，在某些方面，又比人类更加较真、犟劲与执拗。 在匪猴一族眼中，这个‘凡人’，就是不小的麻烦，必须平定。 换言之，江鹤有点像是当初青茅山下，阻塞河道的吞江蟾，需要前去解决，只不过层次不一样。 这不，白鬃巨臂猿就来了！ 如果说之前江鹤已经准备摆烂躺平，敷衍了事的话，眼下他却是连一丝赢的可能都没了。 目睹白鬃巨臂猿缓缓垂下巨臂，周遭群猴吼叫起哄，看着自己相较之下，宛若一根豆芽的手臂，江鹤止不住地抿唇，眼眸连闪，神色恍惚。 忽然，就在下一秒！ 承受巨臂宏大重量的石桌，轰然暴开，皲裂出数道裂痕，支离破碎。 面对眼前陡然发生的一幕，白鬃巨臂猿不满地低哼一声，将碎石桌扒拉至一旁，转头朝山峦一侧观看的猴群嚷嚷道，随即十几只匪猴起身向山巅跑去。 江鹤莫名疑惑。 百息之后，谜底揭晓。 只见方才离去的十几只匪猴，正合力抬着一座蓝白色玉石，摇摇晃晃地向山下走来。 啪叽一声！ 为首的一只匪猴被一个粗壮的老树根拌倒，结果发生连锁反应，引得群猴脚底踉跄，手中失力，巨大的蓝白色玉石顺着山坡一路滑下，撞上不少躲闪不及的匪猴，尖叫连连。 关键时刻，身躯庞大的白鬃巨臂猿挺身而出，迈动手臂，上前奔去，一把托住蓝白色玉石。 吼！ 白鬃巨臂猿气愤地朝办事不力的匪猴，低声咆哮。 随即，揽起蓝白色玉石，回到江鹤身前，安稳放置地面。 “嘶～这个莫非是……皓白天冰玉？” 伸手抚摸在蓝白色玉石表层之上，感受着寒彻入骨的清凉，江鹤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皓白天冰玉，五转蛊材，质地坚硬，寒冷如冰，产自名山大川之中，是一种世间稀有，应用颇广的炼道蛊材。 市面上往往有市无价，许多炼道大师都对其有着如饥似渴般的需求。 据江鹤观测，这块皓白天冰玉上宽下窄，呈锥形，厚达七寸，重量至少在一千斤以上，若能卖到商量山等地，至少能获利数千万元石。 而白鬃巨臂猿却能轻松抱起，虽有催动寄生蛊虫的可能，但仍足已说明其巨大的力气。 但不知为何，江鹤发觉这块形状怪异的皓白天冰玉，与眼前的白鬃巨臂猿体型有些接近，好像…… 我去，这该不会是这家伙的床吧？ 江鹤被自己大胆的猜测给惊到了。 这帮匪猴们，家里真有矿啊！ 必须承认，对于白鬃巨臂猿这类可能的暴殄珍物行为，江鹤嗤之以鼻，却又眼馋不已。 元石他倒不怎么缺，可这么稀有的蛊材实在是难得一遇。 带着这么一大块皓白天冰玉跑路，江鹤不是没有想过，但且先不论身前具有五转战力的白鬃巨臂猿异兽王，周遭已然围聚一众百兽王匪猴，千兽王也隐约可见，妥妥的兽潮级别，便不得不打消念头。 可惜啊！ 他叫江鹤，而不叫龙傲天，不是爽文男主。 默默看着身前这么大一块肥肉，近在咫尺，却无法下手，实在叫人难受。 思虑间，江鹤脑中念头一闪而过，一个点子涌现了出来。 旋即，在一众匪猴眼中，‘凡人’江鹤伸手在蓝白色玉石上来回摸了摸，露出一脸怀疑的神情，口中啧啧，似乎对于眼前充当石桌的玉石，表示质量担忧。 嗯？ 白鬃巨臂猿自然也察觉出江鹤的意味，当即高高举起巨臂，猛然一锤。 嘭—— 剔透晶莹的皓白天冰玉，表面在面对如此巨击之下，竟没出现一丝一毫的裂纹，完好如初，仅有边缘处出现掉落碎块的情况。 瞥见脚边掉落的两小块碎玉，江鹤心头暗喜，继续摆出一副质疑的模样。 这下，白鬃巨臂猿更着急了，一连锤三下，掉落的碎玉更多了。 见此，江鹤深知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遂见好就收。 不情不愿地点头，算是认可了。 凑身至玉边，身姿半蹲，好似在做热身，依靠下肢掩护，左手垂下，各来回扒拉一阵，揣了两把碎玉装进裤兜，这才缓缓起身。 凝望蓄势待发，磨刀霍霍的白鬃巨臂猿，江鹤脸色苍白，不由哀叹。 就当是提前收点医药费吧…… 终于，在江鹤磨蹭一阵后，两只大小迥异，堪称天壤之别的手臂合握在一起。 说是合握，其实据江鹤自己的感受，他的手掌大概仅仅处于对方小拇指的位置。 吼吼吼—— 四周的猴群再度吼叫起来。 望着眼前近乎不可战胜的敌人，江鹤牙关咬紧，心间涌起一股狠劲，“来吧！” …… “哼，哼，哼——啊！啊！啊！” 伴随充当裁判的母猴一声令下，一阵低沉喘息声过后，转而陡变作惨烈的哀嚎，游响停云。 即便已经有心理预期，但这种痛入心扉的巨痛，还是叫江鹤面目抽搐，肝肠寸断。 再定睛一看，自己的右臂已然从手肘处折断，在巨臂的压迫下变作肉沫，鲜血淋漓，仅有些许筋皮还藕断丝连，可谓惨不忍睹。 吼吼吼！ 见江鹤失败，其他围观的猴群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数只匪猴迅速上前抢过两只竹背篓，丢开衣物，开始啃食其中的野果。 江鹤也顾不上这么多，左手捂住受伤的右肘，止住涓涓涌出的鲜血，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没两步，却见得胜的白鬃巨臂猿朝自己耀武扬威，炫耀它那粗硕的巨臂，丝毫没有做出要阻拦的意思。 江鹤苦笑一声。 “这帮猴子还挺守规矩的！” 言罢，显露气息，背生雷翼，飞奔远去。 留下有些愕然的一地猴群。 …… 望着远去的白凝冰，方源不为所动，黑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凝重。 “见证世间精彩……” 方源冷笑道，“想和我再战，恐怕你注定要失望了！” 先前从狼烟中脱困，他便也打定主意，即可启程离开青茅山。 白凝冰有他的局限，方源的眼界却大不一样，青茅山不过是一個起点罢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狡电狈异兽王，他并不看好白家与古月一族，除非有五转蛊师介入，否则败局已定。 “回去将天元宝莲摘了，再回族中取一只治疗蛊虫，即可上路！” 方源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口中喃喃，脚步飞快，于林间疾驰。 正当古月山寨遥遥在望时，他却陡然停住脚步，质问道： “什么人？！” 却见一长一少，出现在眼前。 长者面带青铜面具，沉稳如山，气势恢宏，腰间紫晶腰带之上，刻着一个‘五’字。 少女则皮肤微黑，双眸明亮，锐利如剑，似鹰似虎，腰系白银方片，刻有一个‘三’字。 顿时，方源心头大震。 “铁血冷……” 第五十二章 小神捕，在行动！ 月光如水，万籁俱寂。 铁血冷饶有趣味地目送方源远去，直至消失在拐角，方堪堪收回视野。 “父亲，你似乎对这个方源很感兴趣？”铁若男眉头微皱。 铁血冷不可置否，道，“确实，不论是方才他为我们介绍山寨时，话语拿捏的极有分寸，条理清晰……” 铁若男闻言，忽而微吸一口凉气，心头释然。 “没错啊！我先前还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真的纯粹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丝一毫，不带任何主观感情，叫人抓不住把柄……就，就很干净！” 铁血冷点点头，又摇摇头，“人都会有感情，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他只是将自身感情隐藏的很好，这少年身上，透着一股魔性！” 魔性？ “不妨回想之前酒桌上的坦诚，直言自己胆怯、孱弱，换作旁人，会这般做吗？” “不会，荣誉对于一个蛊师而言，甚至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罕有人会……呃！” 话语间，铁若男口中一阵哽咽，仿佛有什么话被强行打断，吐不出来。 “那些人，却无一不是人杰！” “但可惜啊！这少年虽有些意思，奈何他只是个丙等，成不了大器……” …… 翌日 当被告知杀害贾金生的凶手已经伏诛，铁若男惊愕至极。 “没错，这魔修伏诛与贾金生出现意外的时间节点颇为接近，后被我族的驻村蛊师斩杀，不是他还能是谁？”一位家老如此说道。 “那人有亲口承认吗？承认就是他杀死了贾金生吗？”铁若男连连追问。 家老无言以对。 “不能只是因为时间节点接近，就妄下断言，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铁若男神情铁青，正容亢色。 “我要开棺验尸！” 简陋破旧的棺椁被打开，显露出其中的一具骸骨。 铁若男不畏腐臭，蹲身观察，极有兴趣地伸手探查。 尸体死状惨烈，颈部脊柱处被拦腰斩断，头颅滚落一角，皮肉腐化，五官难辨，且鼻骨、额骨、颧骨等处均有数条深浅不一的刻痕，恰好遍布整个面部。 双手掌部出现严重磨损，血肉不存。 此外，尸体左腿底部，靠近脚踝处同样被人斜斩一刀，整个左脚不翼而飞。 铁若男来回翻看半天，愁色不改。 “如何？” 身后屹立俯瞰的铁血冷问道，隐隐考量。 铁若男却未立刻搭话，反而单手举起头颅，端至眼前，细细观摩，半响才放下起身。 “古月一族认为这具尸体，就是杀害贾金生的凶手，故而在保存上下了番功夫，但还是有很多问题。” 铁若男朗声答道，侃侃而谈。 “首先，最让我疑惑的，是这头颅上的伤痕。”铁若男逐一指着，“这头首分离是致命伤没错，但为何会留下如此多的痕迹？若说是战斗搏杀所致，痕迹未免太浅了些，我怀疑是刻意为之，旨在遮掩此人真实面容。” “此外，便是左腿上的这处断骨之痕，虽逝去许久，却依旧切面光滑，应当是古月一族特有的月光蛊挥出的月刃所致。 真的是战斗中导致，还是战后特意切下的？我很怀疑。” “这般说来，岂不是一无所获？”铁血冷追问道。 “并非如此！”铁若男目光再度来回扫视尸体，最终定格于双臂处。“这人右臂较左臂粗壮两分，且身怀数处暗伤，应为过往积累所致，曾经从事体力劳动，有可能是农奴、猎户……但线索还是太少了，需要问问那名驻村蛊师。” “抱歉，可能要叫二位失望了，江鹤家老在狼潮中战死了！” 随同的古月家老讪笑一声。 “什么？战死了？” 家老话音刚落，铁若男震惊地失声道，连铁血冷都眉头微皱。 “你确定他真的是战死了？有人亲眼看见他被电狼杀了？”铁若男心存疑惑，再度追问。 “这個倒也不是，但有蛊师亲眼看见他为引走电狼，消失在狼群中……” “所以说，并不能确定江鹤真的死亡，应该说是失踪才对。” 铁若男脸色不佳，心中腹诽，埋怨古月一族这种含糊其辞，随意敷衍的态度。 线索断了！ 仅凭这么一具残缺不全的骸骨，根本无法推导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行走在古月山寨中，正思虑间，铁血冷递出一张竹纸交给铁若男。 “呃，这是？” 摊开竹纸，却见其中皆是贾富提供，记录着许多关于江鹤的消息。 “花苞蛊、金钟蛊、水乳蛊、踏风蛊，这些都是江鹤在商队购买的蛊虫，种类挺齐全嘛！”铁若男暗道一声，凝神继续翻阅。 “他买了只赤铁舍利蛊？等等，居然还有一只三转白银舍利蛊！” 铁若男嘴巴张大，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愕之色。 且不论赤铁舍利蛊，光就这三转白银舍利蛊，可令三转蛊师瞬间提升一个小境界，市价实际均为五万块元石起步。 “江鹤哪儿来的这么多元石？他两次在商队购买的蛊虫总价，几乎接近六万块了！他不过是一个二转蛊师而已！” 震惊，困惑，不解，汇聚在铁若男心头，久久难消。 “这个江鹤，有问题！” …… 旋即，铁若男开始在古月山寨中来回奔走，拜访那些与江鹤有关联的人。 其中就包括其亲弟弟江牙、曾经同组的蛊师和目睹江鹤引开电狼的幸存者。 “果然，这个江鹤身上的问题很大！”扫过经过半天整理出的卷宗，铁若男眼眸微眯。“他当时不过是一个驻村蛊师，每月的元石俸禄有限，且父母双亡，更没有长辈接济，哪儿来这么多的元石？” “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蛊虫明明是从商队购买所得，却说是斩杀魔修所得，分明是托词。另外他购买的蛊虫种类齐全，明显是要补充自身不足，恐怕早就准备与人一战了！” “所以，江鹤是凶手？”铁血冷缓缓道。 “不！”铁若男斩钉截铁道，目光炯炯，“虽然江鹤身上有不小问题，但这都没与贾金生扯上关系，那可是六万块元石啊！寻常家老都未必能掏得出，更何况才一转修为的贾金生。” “且江鹤也确实与方源有过不小交集，联手生产过生机叶，但即便是卖生机叶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线索又断了？”铁血冷适时问道。 “并没有！”铁若男眸光闪烁，“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方源为什么要和江鹤合作生产生机叶？” “也许是因为江鹤修为高，真元耐用，效率好！”铁血冷反驳道。 “族中修为比他高的蛊师不少，为什么偏偏是江鹤，能迫使他二人联手的，必然有一个由头！且在这场合作中，方源其实获利更大。 我怀疑，方源可能是掌握了江鹤什么把柄，这才迫使其促成了合作，或许这个把柄就与魔修有关！” 说话间，山寨大门处一阵喧闹。 原来是熊家寨使者出现，但随之却引发了一场波及整个古月一族的舆论波涛。 熊家寨利用祖上遗留下的一只蛊虫，遮掩住所有人气息，瞒天过海。 古月族人义愤填膺。 …… 次日。 铁若男再度寻访古月族人，重心则偏向于方源。 又从方源亲弟，方正口中意外得知了方源在开窍大典后一蹶不振，酗酒沉迷。 后寻访方源时常购酒的客栈，发觉方源很早便开始购买青竹酒。 “方源真的是经受不住打击，酗酒消沉吗？” 回忆起先前在回忆上方源的神采，这个念头瞬间被铁若男自己否决。 心念至此，铁若男暗中催动直觉蛊。 突然，她方才还感觉自己面对一堵高墙，手足无措，可瞬间仿佛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眼前一亮。 “也许！方源很早就有了酒虫，也说不定！” “直觉蛊要慎用，直觉并不能成为证据！” 告诫一番，铁血冷为其递去一封信件，正是贾富给的回复函，其中详细讲述了昔日方源赌石的经过，分别开出癞土蛤蟆与酒虫，与使用竹君子蛊审问，以及第二次行商时，方源表现出的种种行为。 “果然如此！”有了贾富提供的消息佐证，铁若男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想，但很快他又陷入另一个困局中。 “那方源的酒虫是从哪儿来的？既然不是他人馈赠，亦或购买，剩下的可能……遗藏！对啊！如果青茅山有遗藏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铁若男顿时拨云见日。 倏然间，传来方源代表古月一族，正式出使熊家寨的消息。 “该死！还是没赶上！”刚刚得以窥见一两分真相，却遭遇逆转，铁若男不由咒骂一声。 随即，下意识地望向身后父亲的方向，谁知竟不见人影，失声唤道： “父亲！父亲！” 铁若男只觉得自己一阵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事情即将发生。 …… 汩汩汩汩～ 随着方源不断朝元泉漩涡中投入元石，莲花状的天元宝莲虚影，愈发清晰。 一块接一块，元泉仿佛一座无底洞，持续吞噬着方源手中的元石。 终于，当方源抛出第五万块元石，却仍不见天元宝莲显现实体，不由心头焦急起来。 天元宝莲十分珍贵，不论是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接触，未免心中没底，不敢轻举妄动。 但很快他便抚平心绪，不再犹豫，纵身一跃，撞上水晶壁，按着记忆，伸手一抓。 正是这一抓，无中生有，变出一朵宝莲。 这宝莲蓝白相间，花瓣闭合，饱满如灯，圣洁无比。 心念再动，调用一丝春秋蝉的气息，瞬间被方源炼化。 天元宝莲入手了！ 方源刚将宝莲收入空窍，转身欲走。 谁知元泉深处，忽然爆发出一股耀眼的血芒，强劲的吸力陡然而生，泉水变红，将猝不及防的方源吸入其中。 天蓬蛊！雷翼蛊！ 危机时刻，方源撑起一层白光虚甲，背生雷光双翼，企图脱离。 待其憋足一口气，挺过强压，感受到自己正极速下坠。 方源心中一沉，在半空维持住平衡，环顾四周，发觉正身处地下空间，一座殷红如血的血湖，就在他的下方。 “血湖？等等，莫非是血海老祖！” 第五十三章 赤盐山 山野茫茫，初秋时节。 秋风拂过大地，层林尽染，一片萧黄韵味。 一条商道山侧，江鹤半蹲于一块巨石之上，极目远眺。 其衣裳残旧，衣角沾满泥污，印有爪痕，一头长发随意垂于肩后，夹杂着枯枝败叶。 右臂衣袖之下，手肘处却空荡荡，半截手臂已然荡然无存。 大半个月前在匪猴山，与那头白鬃巨臂猿扳手腕后，半截右臂碎成骨渣肉沫，即便稀有的生生不息蛊，也无法治愈此等重伤，他只得止住血，再图其他。 因右臂的缺失，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自身战力下滑，至少他无法再双手发月刃。 同时，少了半截手臂，在生活中亦有不少不便，令江鹤自己颇为不适、无措，若非知晓蛊界能断肢重塑的蛊虫有不少，倒不用过于忧心。 离开匪猴山后，江鹤便脱离商道，一路疾驰向北，时至今日，终于抵达了他预设的小目标。 视野之中，一座座木制高塔林立，盐堆遍布，人头攒动，商道汇聚的千丈高山，突兀地屹立于苍茫大地。 赤盐山！ 其出产的盐砖白中带红，颇具风味，广销南疆一众山寨。 江鹤也曾在贾富的商队中见过，凡人们多有购买，更有上品盐砖，殷红如血，质地细腻，光润似玉，有赤盐玉的美称，作为蛊材同样畅销。 因有盐砖这一生活必需品，商队云集，商路通衢，赤盐山严家得以赚得盆满钵满，常有五转，传承千年。 江鹤抵临赤盐山，正是相中此处商贾汇聚，物资丰富，能够购买蛊材，喂养奄奄一息的三转幽影奔袭蛊。 另外，尝试寻觅可以断肢重生的蛊虫，恢复右臂。 短暂休整一番，再启程北上。 纵身一跃，顺着商道缓步前行。 江鹤衣着杂乱，孑然一身，气质又窘同于凡人，引人瞩目，巡视的蛊师自然第一时间发觉了他。 赤盐山商埠众多，自然吸引各路正魔蛊师，江鹤这类身份不明的蛊师数不胜数，因严家有五转蛊师坐镇，倒鲜有闹事。 见其并未靠近山寨，转而奔向外围驻扎的商队，便并未多关注。 漫步在商队帐篷群间，江鹤尚在回忆方才的一幕。 赤盐山上林立的木制高塔，据他猜测，恐怕并非是什么蛊阵、瞭望台，而是一座座向下钻井的泉眼，用于抽取地底富含盐矿的卤水，熬制盐砖。 显而易见，赤盐山严家已经掌握了类似前世古代深井采卤的技术。 依托深井采卤，导致盐水四溢，赤盐山周遭田地盐碱化严重，耕田有限，凡人纷纷投身于采卤，长期浸泡卤水中，故而趾头粗大，关节红肿，积年累月下，固状的盐晶更是遍及整只手臂。 贩卖盐砖的暴利，都叫严家赚去，凡人们永远逃不了被剥削的命运。 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凡人对此趋之若鹜，翻山越岭前来投靠。 至少，严家统治下的生活，没有兽潮侵袭，安全有保障，日常生活做饭，亦无需撒盐，稍稍抖抖手就行，还少了笔花销款子，属实是苦中嚼出了甜味。 稍晚时分，江鹤走出帐篷群，空窍中蛊虫略有变化。 除搜集到足够食物喂养幽影奔袭蛊，使之一扫颓势外，出售了效果相对一般的二转水乳蛊、木甲蛊、弦月瞳蛊，精简蛊虫配置，减缓喂养频次。 闪闪发光的花银真元海上，一只形态若球，水晶质地，半透明状，巴掌大小，宛若封着云朵，好似一位杵着拐杖，佝偻腰背，白发垂髫，仙风道骨的老朽。 三转珍惜蛊虫，元老蛊！ 其至多能存下百万块元石，最有趣的，当属上面的老人表情，随着元石存量变化而变化。 买下此蛊，便能解放兜笼草蛊储存空间，同时今后天元宝君莲产出的元石也有了地方去处。 江鹤在离开青茅山时，为腾挪出空间放置蛊虫食物，主动舍弃了数万块掩藏的元石。 此刻，元老蛊上的老人表情悲怆，嘴角倒弯，其中的元石存量自然不用多说。 至于在匪猴山处，从白鬃巨臂猿眼皮底下，扒拉到手的五转蛊材皓白天冰玉，江鹤也试探性地询问了下，得知每斤竟市场均价为八万块元石，若是拍卖或许会更多。 回想自己那三斤的皓白天冰玉，合计约二十四万块元石，相当于捞到了三只白银舍利蛊。 江鹤没着急卖，他打算自己留着。 另外，他心心念念的，能够令断肢重生蛊虫并未找到合适的。 似乎是因为这类蛊虫的特殊性，与背靠严家这个大型家族，附近商队中的舍利蛊和一些珍惜蛊虫，都被购买一空。 他的右臂，怕是要再空荡一段时间了。 同时，江鹤也得知了青茅山覆灭一事，引得一阵感叹。 当晚，江鹤住在严家建造的盐砖屋舍之中，专向外来蛊师提供住宿，满墙的盐砖，连空中都透着一股咸味。 往后数日，江鹤屡次向其他商队打听，了解目的地，意图加入商队，顺路一阵。 可连问三支商队，不是向西前往商量山，便是向东去翼家，或者向南到武家的，一个往北的都没有。 好在时值秋日，返程经过的商队不少，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商队，江鹤倒也不介意等等。 况且，再往北的路途，危险程度不亚于过去近两个月的野外闯荡，且琐事缠身，夜不能寐，若能加入商队，自然有些依仗。 在等待前往北方的商队期间，江鹤加价从一位严家蛊师手中，收到一只一转酒虫。 一转酒虫只能精炼一转真元，江鹤修为已晋升三转中阶，完全用不上。但他却记得从古月一族处，得来的一张酒虫升炼秘方，最后可升炼成具有精炼真元效果的三转七香酒虫。 若能炼出三转七香酒虫，精炼真元，不论是对自己战力，还是日常温养空窍，都受益匪浅。 十天后，如愿合炼出三转七香酒虫。 若非没能搜罗到足够的酒虫，江鹤倒是想按原著中方源所述，试试能否合炼出二转四味酒虫。 回忆中，原著提及到了不少蛊虫秘方，其中最为详尽的，倒是那只三转言而无信蛊，实用性极强，这也是他下一步想要尝试炼制的蛊虫。 次日，晨雾散去。 附近的一条商道中，隐隐约约，得以窥见一支商队，正朝赤盐山靠近。 江鹤见状，当即催动鹰眼蛊侦查。 却见这只商队规模庞大，甚至有蛊屋伴随，领头的一只巨蟾之上，一面黑底旗帜迎风招展，赫然写着一个金字——贾！ 第五十四章 贾贵 “白骨山，到了！” 一处山坡之上，方源驻足远眺，望着远方那座白色的山峦，不由感慨一声。 在其前世浩如烟海的记忆中，白骨山中蕴藏的四转正道蛊师，灰骨才子的完整传承，是他眼下最为接近、便利开启的机缘。 再稍远些的，当属商量山中的那只传奇力蛊，与三叉山了…… 不论是传承中，可增强体魄的玉骨蛊、三转治疗蛊虫肉白骨，以及那只他最看重的骨肉团圆蛊，方源都势在必得。 正欲启程时，忽然几个身影飞速赶来。 一番接触，果然如方源预料那般，为百家的先遣蛊师。 方源脸上浮现出一股恰到好处的微笑，拱手道： “原来是百家寨的同道，幸会幸会！” 又转头柔声道，“凝冰儿，退下！” 白凝冰忍着心头的腻歪，后退一步，沉默不语。 百陌行试探一番，当得知还有古月一族大部队时，遂决定稳住方、白二人，主动邀请做客。 方源假意推诿，终难抵盛情邀约，无奈答应。 会上，方源回忆起昔日的青茅山，当众流泪，众人唏嘘。 次日狩猎大比，百家族长特赐青铜舍利蛊。 又一日，方源故技重施，再得清热蛊。 当日篝火晚宴，百家族长主动介绍自己的一双儿女。 “百生、百花，你们站起来，向这位哥哥敬一杯酒吧！” 一对双胞胎起身，像模像样地举起酒杯，神情肃穆，姿态规矩，齐声道： “百生（百花），敬古月少主酒！” 方源微微一愣，不由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眼眸微眯，嘴角上挑，似有所指道： “不错！不错！” …… 赤盐山 新商队的到来，在赤盐山上下掀起一阵波涛。 皆因这支商队的规模庞大，背景殷实，远胜那些东拼西凑出的杂牌商队，连严家都派遣蛊师前来慰问。 漫步于商队帐篷群中，周遭来往的蛊师亦较往日多出不少。 目睹浑身橘黄，颗颗疣粒疙瘩，宛若硕大的铜铆钉的宝气黄铜蟾，江鹤心头不由觉得一阵熟悉。 初见尚在青茅山，如今已身处他乡。 贾富那支商队行商路线，他之前就曾打探知晓，即便因为狼潮调整线路，返程时大概率并不会经过赤盐山。 “贾家的商队，不是贾富，那也许就是……” 皆合方才于他处打听，江鹤心有所猜，转身迈入树屋三星洞。 一座座木质柜台，是整个大树的一部分，生长出的绿叶，包裹着各式各样的蛊虫，引得一众蛊师围观鉴别。 江鹤仅在一层柜台间扫视两眼，并无值得入手的蛊虫，随即登上楼梯，向上层而去。 树屋第三层，终于有值得江鹤驻足品阅的蛊虫。 “三转，铁骨蛊！” 只见柜台之上，一根两端圆头，中间细长，通体乌黑的骨状蛊虫，被嫩叶居中卷住，斜坠倒挂着。 使用此蛊，可改造蛊师身躯，令浑身骨骼变成铁骨，使之更加坚硬且坚韧。 江鹤手中尚且因肉身承载关系，还有只一转豹力蛊未曾使用，在其看来，若能养出一豹之力，结合先前的一猪、一狼之力，如此不论是爆发力，还是持久耐力，都算齐全，足已应对各类状况，自身的力道修行，至此也就可以告一段落。 但想要使用铁骨蛊，以目前江鹤自身的状态，显然是不行的——他缺失了半截手臂。 若强行使用，日后再用其他蛊虫长出的手臂，则如凡骨，较铁骨强度有限，战斗搏杀中，也会成为自身隐患。 故而，想要使用铁骨蛊，必先愈合手臂。 而可令断臂重生的蛊虫，在这树屋第三层中，也同样有。 不得不说，有蛊屋的商队，售卖的蛊虫档次都不一样。 三转，血骨蛊。 模样酷似一块被血胶包裹着的软骨，四方块状，砂糖橘大小，表面光滑，映着红光。 和铁骨蛊一样，皆是一次性消耗蛊虫，使用之后就会消失。 而与三转中大名鼎鼎的治疗蛊虫肉白骨相比，使用血骨蛊治疗，能够兼顾骨骼方面的恢复，算是对前者的一个下位替换选项。 可面对期盼已久的治疗蛊虫，江鹤却面对一个不大不小的窘境——他的元石有点不够。 因离开青茅山时被迫舍弃数万元石，且先前为凑集蛊虫食物，购买元老蛊，花去大几千块，即便再算上这两个月里天元宝君莲的元石产出，元石总数堪堪接近三万。 三转血骨蛊起步售价两万块元石，但这般珍贵的稀有蛊虫，赤盐山严家说不定也要掺和一脚，江鹤估计至少要开价三万块元石，才有把握拿下。 这还没算另外一只，预计售价近万的三转铁骨蛊。 这其中至少一万块元石的缺口，需要他尽快补上。 而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卖东西！ 若说卖蛊虫，三转幽影奔袭蛊或者多的那一只敛息蛊，都一定能出一個好价钱。蛊材的话，皓白天冰玉，他是不会打算轻易卖掉的。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卖蛊虫秘方！ 江鹤当初从古月一族中，抄写了全部一转到四转秘方，即便剔除关键的月道蛊虫，仍有不少颇具价值的秘方。 何况，他还有五毒传承上的一些蛊方，若能卖出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心念至此，江鹤下楼前往柜台，调出一缕经七香酒虫精炼过，三转高阶才拥有的亮银真元，直言不讳道： “我需要见一下你们商队头领，我想和他做笔生意！” 片刻后，江鹤被引领着，穿过木墙，爬上一座旋转楼梯，于一处书房内，见到了正主。 却见这人身形挺拔，体型消瘦，头戴玉冠，眉骨稍高，脸型瘦长，好似营养不良，颌下蓄着几缕胡须，两条蚕眉之下，一双锐利的眸子，鹰视狼顾，别具神韵。 其腰间系着一黄金方片，刻有一个四字，彰显修为。 “在下伍七九，见过贾贵大人！”江鹤随口编了个假名，恭敬地行礼。 贾贵并未立即搭话，目光审视一番，瞥见江鹤空荡荡的半截右臂，嘴角微微一笑。 “就是伍小友想与我做生意？年纪轻轻，却有这等修为，我倒甚是期待呀！” “惭愧！我不过是一乡野农人，机缘巧合才成就蛊师，不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贾贵轻笑一声，对于江鹤故意显露出的底细，并不上心，眼眸直直地盯着其掏出数沓竹纸。 第五十五章 售卖秘方 三星洞，书房 江鹤左手从一众竹纸中取出一卷，递至身前案几之上。 贾贵并未主动去接，转而掌心合拢，再摊开时，一颗黄橙橙，闪着虹光，鸡蛋大小的珠子出现。 三转，宝光蛊！ 江鹤并不惊讶。 宝光蛊在蛊界也是十分常见的蛊虫之一，商队在外行商，少不了用宝光蛊鉴宝。当然，原著中最闻名遐迩的，还是宝黄天中的那只八转宝光仙蛊。 却见贾贵稍稍催用真元，圆珠状的宝光蛊迸发出一道光柱，照射在竹纸表面，随即显现出八、九寸左右的宝光。 竹纸本身价值一般，但当其中撰写了蛊虫秘方，价值立刻不同。 “这里面是淬毒蛊一至三转的蛊虫合炼秘方，贾贵大人，如何？” 贾贵闻言，笑而不语，微微摇头，意味明确。 江鹤悻悻然收回竹纸，转而重新递出新的一张。 宝光乍现，江鹤报名，贾贵再度摇头。 如此一连三次，江鹤终于掏出一张宝光首次超过一尺的竹纸，宝光约尺三寸高，贾贵眼眸微亮。 这张正是由二转息眠草，升炼出三转生生不息蛊的秘方，算是一个创新。 当江鹤大概阐明秘方，贾富眼眸骤亮，不由为之动容。 随后江鹤又相继掏出四份竹纸，乏善可陈。 总计七份竹纸中，能被贾贵看中的蛊方，唯独那份生生不息蛊的合炼秘方。 细细想来，也不足为奇。 古月一族收藏的蛊虫秘方中，最具价值的当属月光蛊一途，剔除后，其余多为收购得来，自行钻研、摸索出的蛊方占少数，何况江鹤拿出的七份皆只是三转层次及以下。 一番鉴定过后，二人陷入关键的价格商讨环节。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炼制蛊虫的秘方，往往比蛊虫本身更具价值。 二转息眠草蛊市价不过七百四十块元石，而三转生生不息蛊，作为三转治疗蛊虫中上佳之选，能持续治疗，消耗真元较少，是广大资质不好的蛊师福音，市价则在两万块元石之上。 不论是将升炼秘方转手出售，还是自行搜集，合炼出生生不息蛊进行售卖，即便考虑到炼蛊的失败概率，后续获益依旧极为可观。 相比起来，另外几份则稍稍差强人意，但这也是江鹤有意而为之。 双方两轮交锋后，贾贵眼帘半垂，单手抚摸着胡须，不见喜怒，缓缓道： “伍小友啊！你这些蛊方，一口价，总计十一万元石，如何？” 江鹤不为所动，心间腹诽。 “因方源的重生，令贾家内斗提前进入白热化，贾富与贾贵俩更是刀戟相向，兄弟阋墙，矛盾激化，商队盈利更是重中之重。” 江鹤知晓剧情，关于贾家事宜，洞若观火。 一旦贾贵能得此方，再组织人手炼蛊，来年沿途售卖，必然能获利颇丰，故而势在必得。 而刚刚对方将价格压得颇低，谈判一度破裂，转眼又拔高售价，好似主动让利，十一万的价格略高，却尚不及顶点，他完全倒是可以再磨一磨…… “十二万！” 江鹤再加一万，手中举起竹纸，向前偏移，态度不言而喻。 贾贵默然不语。 贾家寨是近百年间崛起的大型家族，如日方升，财力方面终归比不得商家、武家那等陈年老族。 除开族中用度外，能给他们众兄弟物资采购的元石数额有限，皆有分配，挪动其中一部分，自然会影响其他方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十二万块元石，自然早已超出了这个数目，多数为贾贵自掏腰包。 押注生生不息蛊，是否过于冒险？ 贾贵脑中不断思虑其中风险，沉心盘算。 从筹集息眠草等蛊材，再到炼蛊、售卖其，中能影响利润空间的步骤太多了…… 陡然间，感受到自己左臂某处已经愈合的伤疤，坚定了贾贵念头。 “成交！” 贾贵轻声道。 言罢，当即取出一只面色和煦的元老蛊，取出十二万元石，当场交割。 伴随一块块元石被装入江鹤的元老蛊，贾贵手中的元老蛊神情，逐渐悲伤，后趋于面无表情。 就江鹤估算，其中恐仍有接近五十万块元石，显然今年这趟贾贵也赚了不少。 交易完毕，江鹤内视着空窍真元海之上，满脸愁容的元老蛊，收敛心神，未多窃喜。这十二万元石，他也捂不了多热乎，转头还要为购买血骨蛊与铁骨蛊，重新返还给贾贵。 又寒暄两句，江鹤陡然开口，“贾贵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明言？” “哦？好哇，伍小友不妨直说！” 贾贵笑意盈盈，不论是其拿出的生生不息蛊合炼秘方，还是展露出的三转高阶修为，他对于江鹤心底分外好奇，有意深交。 “在下早闻贾家寨富饶万千，穰穰满家，神怡许久，不知可否搭乘贵队同往？” 贾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柔声道，“有伍小友同行，我自然欢迎，等到了山寨，必带小友好生游历一番！” 说罢，贾贵传音召来侍从，赠给江鹤一只蛊虫。 此蛊不过一转，形如蚕蛹，体分三段，好似纺锤一般，浑身洁白，表面似涂一层釉质，带着油光。 一转，书虫！ 其能将书本卷宗吃下，寄居脑中，如此蛊师就能永远清晰记得。 江鹤自己有些意外，他原本也有搜购书虫，却未见售卖，没想到却从贾贵处得到。 “多谢贾贵大人赏赐！” 虽是小惠，却也叫二人关系活络亲近一些。 又闲聊片刻，江鹤主动告退，贾贵则告知商队启程日期，叮嘱一二。 离开书房，江鹤返回树屋第三层，终于可以信誓旦旦地投下报价，确保两只蛊虫自己能够入手。 …… 白骨山 呼呼呼～ 疾风在白凝冰耳畔呼啸而过，目睹越来越近的地面，一颗心早已被提到了嗓子眼。 要死了吗？ 白凝冰屏息凝神，已然忘记了呼吸，仿佛坦然接受死亡。 “给我起！” 方源暴喝一声。 胯下皑皑白骨的无足鸟，应声陡转，展翅腾飞。 “哈哈哈，哈哈哈，刺激，够刺激！”白凝冰大笑不止，神情癫狂，高歌道，“飞吧！冲向蓝天！” 下一秒，一道火光冲天袭来。 “敌袭！” 不由白凝冰多说，方源操纵着无足鸟骤然加速，来回腾挪，躲过火人那笨拙的攻击。 唰—— 无足鸟展翅翱翔，又一次与火人擦肩而过。 “方源，你玩鸟儿的技术一流啊！哈哈哈！” 白凝冰调笑道。 方源没闲心与其斗嘴，眉宇一皱，“小心！” 轰！ 爆炸的火焰，瞬间淹没了整个无足鸟。 方源浑身浴火，神情肃穆，待熄灭火焰，顶着一脸败肉，“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无足鸟吗？” “为，为什么？” “因为它没有鸟足，只有翅膀，落地便是毁灭之时！” 第五十六章 吾名，秦一观！ 赤盐山 一处不起眼的山坡背面洞口附近，星星点点的毒蔓藤条肆意生长，娇嫩欲滴，溢出的紫红毒液透着一股淡香味，却足已杀死大多数妄图闯入的野兽。 江鹤盘坐洞穴之中，左手把玩着一只块状血肉。 心念一动，血骨蛊飞至右臂手肘处，油光水润，开始反复摩挲，四下寻觅，仿佛在校准什么。 空窍内，经七香酒虫精炼出的亮银真元开始消耗，纷纷灌入血骨蛊。 下一秒，江鹤只感觉自己右臂断骨处，传来一股刺痛。 凝神细看，原来是血骨蛊刺破皮肤，钻入血肉，正在蠕动，拨开筋肉，直至顶住破损的骨骼，将其紧紧衔接、包裹。 又是一阵酥麻、瘙痒，旋即一团泛着微光的嫩红血肉从手肘处生长出，一根短粗的软骨出现，并伴随亮银真元的剧烈消耗，逐渐凝结，变实变硬，又如雨后春笋再伸长。 十余个呼吸的功夫，右小臂骨骼已然初具规模。 分神回望，方才的真元消耗是如此猛烈，以至于空窍中，经七香酒虫精炼出的亮银真元损耗大半，所剩无几，几近断流。 而位于窍底，蓝白相间的天元宝君莲持续产出天然真元，凝聚海量三转中阶的花银真元，助长真元海上涨。 江鹤见状，一边耐心静候真元恢复，臂膀不复先前突飞猛进，一边开始比对左臂，控制附着骨骼的筋肉生长，调整仪态。 每一寸肌肉的分布，都需恰到好处，贴合日常生活与战斗习惯。 嫩润血肉的颜色由浅逐深，随之同步的是其中毛细血管的生长，柔白的肌腱夹杂其间，栩栩如生。 约半刻钟后，小臂臂膀生长完毕，表面被一层半透明的皮肤包裹，已有触感，可初步随心摆动，挥之如臂。 完成手臂部分，江鹤调用恢复完毕的真元，继续挺进，修补手掌。 因掌心与指头部分骨骼构造复杂，事前江鹤为此寻来实物参照，恶补一番。 江鹤小心翼翼地控制血肉修补，时刻保证真元输出，不敢中断一秒。 花银真元海时而陡降，又缓慢积蓄上涨，维系着海平面微弱的平衡。 如此持续半个时辰，五根手指的轮廓渐渐清晰，关节分明，纹路隐约可辨。 双掌合并，相互对照，又一番细节微调。 随即，一股华光自上而下，光芒万丈，闪过整只右臂，最终光芒散去，露出如新生婴儿一般的娇嫩、雪白肌肤，葱葱玉指，宛若少女。 伸手反复抚摸右臂，江鹤唇齿翕动，心头则是无以复加的震撼。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见识过五花八门的攻击手段，形形色色的野生动物，堪比高楼民房的蛊屋，但这对于曾经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的江鹤而言，更多的是新奇、有趣，抱着看乐子的态度。 而如今，切身体会到前世深凿基因，心脏移植等医疗技术，也无法做到的断肢重生，江鹤的心情不言而喻。 “真是个奇妙而又疯狂的世界！” 低吟感叹一句，江鹤收回目光，转而从空窍中再度取出一只蛊虫，神色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其两端浑圆，中段细长，通体乌黑，正是三转铁骨蛊！ 方才的血骨蛊只能算作一道开胃小菜，重头戏还是得属此蛊。 使用铁骨蛊的过程会伴随强烈剧痛，偏偏这种痛楚需要使用者忍受住，一旦中途昏厥，失去意识，则意味着前功尽弃。 原著中，意志强悍如方源，也不免在催动过程中破功，哼唧哼唧。 故而，江鹤对于使用铁骨蛊，一直心存芥蒂。 关于到底要不要用铁骨蛊，在此之前也令其数次犹豫。 退一步讲，江鹤自身不主修力道，对于铸造一身铁骨，并没有方源那般迫切，相较于断肢重生，用于不用铁骨蛊似乎无关痛痒。 若说是为了使用豹力蛊，增长爆发力，而去花费万余块元石，似乎也有些说不通。 用……还是不用？ 铁骨蛊之后大可再卖回给贾贵，无非亏损些元石，对于坐拥天元宝君莲的他而言，不过数天的产出罢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催使江鹤决定买下铁骨蛊？ 他自然不愿用一时想差，脑子缺了根筋来搪塞，自欺欺人…… 洞内陷入沉寂。 江鹤脑中思虑良久，眼眸流转，回忆起过往种种，倏然泛起一抹精光。 “不甘！不愿……” 自穿越至此，江鹤得以见识幼年版本大爱仙尊的风采，白凝冰的盛世男颜，更与之一战成名。 吹捧也好，鼓励也好，挖苦也好，这些旁人的流言蜚语，都在无形中滋润着江鹤心中，一种在前世早已被现实掐灭的东西，令之死灰复燃，勃勃生长，推动他不断为之前行……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自负地把自己摆到，与原著中那些群星闪耀的人物同一位置。 青茅山的死局他闯出来了！ 他摆脱了这具肉身、这个角色、这個名字在原著中本该陨落的结局。 他活了！ 他成为了逃脱宿命之人！ 那他……也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关于用不用铁骨蛊，这一进一退间，却暗含其心。 方源、白凝冰能挺过的痛苦，他为何不能？ 若才面对这等痛苦便退缩，又何谈奔赴山海，激流勇进？ 懦夫从不启程，弱者退于途中。 他敬佩方源，敬其道心不改，一以贯之，心存爱恋，却不为之惑心，至死方休。 方源本身更像是一种信仰，一种本心。 所有人都能在其身上，察觉到那个曾经最初的自己。 任红尘扰扰，难叫初颜改。 江鹤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前世那个怀揣理想，心存远大，尚未被社会毒打与生活琐碎污染的自己…… 约君切勿忘初心，来往人间一如是。 且待峥嵘六七载，他年功成再一观。 吾名，秦一观！ …… 洞穴之中，陡然响起一阵牙齿研磨的吱吱声，后又加入粗重鼻息，间歇不停。 石床上，秦一观脸部肌肉紧绷，牙龈冒血，双眸瞪大，默默承受着如潮水般涌，遍及周身来的剧痛。 痛啊！ 窘同于被白鬃巨臂猿扳碎手臂时的巨痛，铁骨蛊带来的痛楚，宛若无数只巨手捶打着自身骨骼，每一下都足已击碎断裂，震痛却又似灼烧，由内而外，透入骨髓。 百息后，秦一观攥紧的双拳咯咯作响，渐渐支撑不住巨痛，由鼻腔中发出哼声，眼帘重似千斤。 他还是有些低估了…… 关键时刻，一股花银真元随心调动，枕在颈下的一只冰蓝色方柱状蛊虫，骤然散发出缕缕霜雾，寒气顺着脊柱，侵入脑髓，令之精神一抖，使其继续支撑下去。 此时，其全身骨骼已然被铁汁染成一片乌黑色，铁骨将成。 突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痛自脚尖袭来，顺着体躯贯穿后脊，直奔颅内。 嗡—— 恍然间，秦一观脑中一顿，陷入空寂状态。 随即，早已支撑不住的眼帘重重砸下，可被其最后一抹意志生生顶起，粗喘两口气，方徐徐落下。 “成……了……” 呜咽一声，倒头昏睡。 …… 紫幽山 房屋内，老婆婆望着身前瑕不掩瑜的白凝冰，嘴角偷笑，一脸体谅道： “你俩昨晚上那动静，大娘我都听了，别羞哈！我也是过来人，年轻人嘛，火气自然是旺些，懂！” 白凝冰神情呆滞，默然不语。 中午时分，方源回来吃饭，老婆婆将其拦在门口，语重心长，语气有些惋惜又带着规劝，道：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些！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可是要吃亏的呀！” 方源：“……” 第五十七章 交易会 ps:主角现在正式使用前世的名字——秦一观。 …… 哗啦啦～ 股股白银真元涛涛滚滚，不断激荡。 三转蛊师真元为银色。 初阶真元润滑似水，仅有浅浅的一层，因此谓淡银真元。 中阶真元银色斑驳杂乱，有深有淡，如初晨花露，故称花银真元。 高阶真元，银光均匀，明亮柔霞，称亮银真元。 巅峰真元，银白如雪，细腻稠密，号称雪银真元。 此刻，秦一观空窍中就以七香酒虫精炼出的亮银真元为主，自产的花银真元为辅。 澎湃的真元海中，飘荡着一众蛊虫。 满面愁容，闷闷不乐的元老蛊，斜晃身子，与小巧玲珑，紫色嫩叶的敛息蛊一起，随波逐流。 如昙花盛开，洁白如玉的生生不息蛊，定居一隅，漂浮海面。 三步芳草蛊犹如一只嫩绿的草球，孤零零地躲在窍壁下，不敢靠近中心地带。 通体炸毛，似海胆，身披黑针的钢鬃蛊，沉寂海底，缓慢爬行。其不远处，则是黑蜘蛛外观的爱别离与散发着黑雾的幽影奔袭蛊。 雷翼蛊身如一对雷光羽翼，宛若一只艳丽的蝴蝶，寄居背后，变作闪电纹身。 外形似一股青旋气湍的寻风蛊，则位于脚掌。 红绿双色分明的血月蛊与月璇蛊，分别寄生秦一观左右掌心。 蔓茎草条编制缠绕的兜笼草，与水晶质地，幽蓝色泽的花蕾蛊，化作绿霞、蓝纹，附着口中和臂膀。 通体修长，长条节状的蝎毒蛊，化作一小节软骨，寄生于秦一观脊柱末端，双股之间，丝毫不影响日常坐卧。 身躯扁平，薄如蝉翼的鹰眼蛊，附着在秦一观右眼眼球虹膜之上。 体躯软滑，环状外形，边缘长有密集微小绒毛的毒雾蛊，寄生鼻腔内部，随着呼吸节奏摆动。 而蓝白相间，圣洁典雅的天元宝君莲，则牢牢扎根于空窍底部，花瓣摇曳，如一汪清泉，持续产出天然真元，汩汩奔涌。 然而，此刻空窍中最为瞩目的，却是一只模样精致，布满斑纹的豹腿状‘小肉肠’，正光芒四射，照耀着秦一观身躯，滋养每一寸肌肉，每一寸肌腱，乌黑色泽的铁骨泛着一层哑光。 使用兽力蛊时伴随的酥麻带痒，无时不刻正在发生，可却难以令秦一观脸上掀起半点波澜。 自从使用铁骨蛊，经受那场痛彻心扉的巨疼，秦一观亲身感觉到自身对于疼痛的忍耐力，得到明显提升，面对些许灼烧与刺痛，反应触感有所暂缓，在旁人来看好似痴呆失感。 多少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味。 约一刻钟后，秦一观停下真元灌输，起身先后掀开两道门帘，离开帐篷。 入目所见，夕阳云霞之下，山峦间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凡人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秦一观眺望两声，收回目光。 他自使用完铁骨蛊后，便加入贾贵的商队，一路蜿蜒北上已有一周。 贾贵对其倒也有些看中，各项安置待遇颇高，仅是要求商队遇上麻烦，需要出手帮忙。 独立大型帐篷，亦配了些家奴婢子，不过都被秦一观借口赶走。 而这些，都是他用七香酒虫精炼出的亮银真元，伪装出的三转高阶修为得来。 唯有实力，才是一切！ 穿梭于巨蟾、黑皮肥甲虫间，秦一观步伐健硕，左转右偏，朝着队伍前方行进。 整支商队规模仅为中型商队规模，有四转蛊师贾贵一人，三转蛊师近四十人，作为中坚力量的二转蛊师则高达数二百余人，如此更别说负责后勤辅助的一转蛊师。 整支商队单论蛊师数目，已然堪比一座中型山寨的力量。 商队首领自然是贾贵，商队成员亦多为贾家人。当然，也有一些沿途投奔、加入，其他山寨的蛊师，实力不均。 “哟！” 路过一座告示牌，见满墙告示上，新贴了两张通缉令，元石赏金颇高，仅消息价就有一千块元石，缉杀价为五千八百块元石。 端详着通缉令上，两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叫他倍感亲切。 方源还是那个方源，即便经反复拓印，五官线条稍稍有些模糊，但那双铮亮的眸子迸射出的眼神，却是格外传神。 此外，更叫他定睛细看的，当属女版的白凝冰。 一张瓜子脸，容貌清丽，轮廓分明，高鼻玉颈，灵动的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媚光四射，神色清冷。 不得不说，变女后的白凝冰，颜值真的是一绝！ “想来，他二人应该已经从紫幽山启程了吧？啧啧，商心慈～” 半响，秦一观来到一座戒备森严，帐顶立有一面黑旗的巨大帐篷前。 门口侍卫见秦一观到来，主动躬身行礼，掀开帐帘，露出一道哗哗直流的水幕，随即催动蛊虫，空出可供一人通行的缺口。 待步入其中，水幕转瞬恢复，霎时间方才还隐隐闯入耳畔的吵闹声，一扫而空，只有水流涌动声，与帐内人低语声。 “倒还有隔音之效！” 秦一观前行五步，再度掀开一道门帘，正式进入会场。 场内呈环状，直径七丈，有点类似前世斗兽场，边缘凸起，向中央凹陷，周围皆是座椅。 此刻，一众蛊师正三三两两地围坐四周，无一不是三转，静候开场，见秦一观到来，不少人都问候一声，秦一观笑着应对。 商队作为一个被拼凑出来的集体，内部也有小集市，凡人之间的交易几乎每天都有，而蛊师间的交易则每七天一次，档次也不尽相同。 秦一观的到来，一定程度上牵动了某些人的视线，暗暗注视其动向。 这环状座位，看似四处皆可坐，实则也有区别。 商队中人来人往，又身处野外，客观条件使之短暂形成一个小型、封闭的社会。 其中，也有区别。 那些食不果腹的凡人们，一如既往地处于最底层，极少数能成为蛊师的仆人或宠婢，可以仗势欺人。 再往上，自然是蛊师，其中又以修为区分，三转才是高层，顶端则是唯一的四转——贾贵！ 这与在青茅山时的局面，并无太大差异，秦一观凭借经验，能够熟练地融入其中。 他选择了一个靠近一众小势力的位置，但距离贾家蛊师也不算远，与双方间互有往来，又不冷落某一方。 秦一观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蛊师，聚众抱团，又不过分显露对大势力的偏离，才是符合他这個身份的合理行为。 一番下来，秦一观与双方谈笑风生，暗中向一众小势力的亲近，受到热烈欢迎。 一刻钟后，交易正式开始。 不似凡人那般高声喧闹，蛊师们轮流起身，走至会场中央，说出自己的诉求，或卖或买，众人再出声报价。 秦一观作为新人，理所应当的被排到最后。 如此却也叫他得以总览全局。 说实话，秦一观目前的需求并不多，除非出现三转白银舍利蛊这类，他才有出手的意愿。 其他的蛊虫食物，他大多早在赤盐山搜集妥善，月兰花瓣仍有不少，可再管上大半年，平日里也就因需要喂养豹力蛊，收购些豹肉。 前前后后看了一个多时辰，才轮到秦一观。 但秦一观并不急切，直接摆头，示意自己并无需求，旋即这场交易会宣告结束，众人散去。 往后七日，秦一观跟随商队缓慢北进。 偶尔斩杀些冲撞的兽群，也没什么事，多数时间则被其拿来温养空窍。 七香酒虫提炼的高阶亮银真元，还是比自产的花银真元耐用不少，温养效率得以突飞猛进。 待第二次蛊师交易会召来，秦一观终于出手，用元石从一位贾家蛊师手中，买下了一只二转月道蛊虫。 第五十八章 冰峤山 ps:主角现在正式使用前世的名字——秦一观。 …… 一颗莲子大小，通体圆润，冒着微弱幽蓝月光的蛊虫，静静躺在秦一观手心。 二转，月道蛊虫，月源蛊！ 月道辅助类蛊虫，能令蛊师催动月道蛊虫的真元消耗减少一半，是月道蛊师迫切追求的月道蛊虫之一。 此蛊转数虽仅有二转，对于已晋升三转的月璇蛊，带来的效果十分有限，至于血月蛊，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应该算作血道蛊虫。 但秦一观从古月一族抄录的蛊虫秘方中，便有月源蛊从一转至四转的完整合炼秘方，他完全可以自己逐步升炼，这对于他今后的月道修行都意义重大。 如此重要的月道蛊虫，当初古月一族内也有几只，却都被少数几位战堂的家老使用。 而无法大范围推广的原因，皆是因为合炼秘方中有一道十分稀有的蛊材，产地远在万里之遥，古月族中始终无法培育，寻常商队也鲜有抵达，难以收购。 考虑到合炼蛊虫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失败概率，多年以来，古月一族也才积攒下数只，自然轮不到秦一观。 如此状况，其实也与月道流派偏向小众，资源不像五行流派那般丰富，受众面不广有关。 因南疆多山多林，故盛行木、土二道。 其余则因地制宜，各处山寨家族各有不同。 关于这只月源蛊的来历，秦一观也向那名贾家蛊师进行追问，对方则表示，是从南疆武家处得到。 秦一观对此持怀疑态度，半信半疑。 只是，眼下他也没空考虑升炼月源蛊一事了…… 收起蛊虫，秦一观站在一头黑皮肥甲虫壳上，极目远眺，神情沉重。 打量着突兀地出现在茂盛丛林间，那座偌大的冰蓝色山峦——冰峤山！ 纵观南疆大地，广阔多山，普通的丘峦都不配称为山，唯有达到千丈之上，才有资格称之为山！ 而眼前的这座冰峤山，峰高六千丈，在南疆一众群山间亦小有名头，几乎半个冰峤山都被云层遮掩，不见真容。 且这山非为独山，乃是一道山岭，山均四千丈，纵横东西，阻塞南北，峰峦岭岫，岩嵩峤岑，绵延二百里。 往来商队若不想费时费力绕路远行，唯有硬闯过去。 只是这座山……也不好闯！ 时值正午，商队便在贾贵的命令下，就地扎营。 据秦一观自己察觉到的，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先后有七支三转蛊师带队，脱离商队，抵近冰峤山进行侦查。 直至傍晚，一众蛊师小队相继归返，无一不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好在并没有出现三转蛊师陨落的情况。 次日，又一批蛊师再度前去侦查，下午归返，同样遍体鳞伤。 又一日，首度疗伤痊愈的蛊师，被再度派遣，归返时伤亡惨重，一支小队全体覆灭，有两位三转蛊师身陨。 一条条消息被汇总到贾贵的书房中，供其作出决策。 冰峤山已探明的南北山道有九条，路途长短与可能遭遇的兽群强度不相同，一旦进入极度危险的路线，商队亦有覆灭可能，由不得他不慎重。 至于秦一观，他并没出侦查任务，因其是外来蛊师，旁人不知底细，故而哪怕平日里表面关系再好，也无人愿与他组队，所以便一直被委派看守商队的任务，没有离开。 一连五日，商队始终在冰峤山外围踯躅不前。 渐渐的，随着商队反常停留，与蛊师频繁出现伤亡，商队内部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各种说法都有，如商队要原路返回、蛊师将要屠杀凡人等等，且在随队凡人中流传盛广。 对此，贾贵自然是重拳出击，斩首了十几个爱嚼舌根的凡人，并严惩了数名蛊师，才算勉强消停。 待第七日，停滞不前许久的商队正式开拔，朝冰峤山戊字第八号山道靠近。 抵近山口，股股寒风从山峦深处涌出，冰冷刺骨。 向山口内窥探，仅见一条可供五辆马车同时通行的山道，深入山峦，迷雾重重。 商队并未着急前进，转而在蛊师的协调下，整理队伍行列，将肥硕的黑皮甲壳虫排成单列，坨运的物资也被重新分配，整支商队被人为的拉长近一倍，即便眼前的山道明明可供两头黑皮甲壳虫前行。 忽然！ 刚刚完成商队队伍整理，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扭头回望，却见是百名蛊师正从队伍中征集凡人，不论老弱病残，男女老少，几乎都被从原主人处征集，驱赶至队伍前方。 站在披着铁制外衣的黑皮甲壳虫背上俯瞰，秦一观眼神清冷，默然无言。 每一个从其身旁路过的凡人脸上或怒或悲，却无一人敢朝其抬头仰视，全都低着头，脸色大多忿忿不平。 秦一观自然清楚这些凡人为何会有如此神情。 皆因仍有少部分凡人没被征集，躲过了蛊师的驱赶，而能与蛊师对抗的，亦唯有蛊师。 那些得以幸免得的凡人，基本上都是蛊师的贴身侍从或宠妾娇婢。 大家都是凡人，为何你却不一样？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凝望身前远去，宛若牛羊一般被驱赶的凡人，秦一观莫名回想起，前世某些影视作品中的桥段——驱赶二鬼子们去趟地雷！ 终于，在十余名蛊师的压阵下，千余名凡人被迫分批位于商队队列前侧与之间，充当矛头和缓冲。 又一番筹备，确认无误后，整支细长细长的队伍，在贾贵的一声令下，开始正式挺进山道。 前方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后方同样是如此。 耳旁传来呼啸而过的寒风，与凡人痛苦的嚎叫声。 不时有凡人企图假装摔倒或受伤，妄图以此逃避，却迎来蛊师挥舞的鞭子，与暴怒的呵斥声。 前行近千步，队伍已然逐渐进入冰峤山之中，而山道两侧高耸的岩壁，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颗颗冰蓝色的圆球，出现在百丈高的岩壁之上，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好似天然形成，一直顺着岩壁攀上云端。 与此同时，整支队伍中的蛊师都在这一刻陷入沉寂，气氛格外压抑，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呜哇—— 一声怪叫从岩壁上方的冰球中传出。 只见一头‘怪鸟’从冰球豁口中探出头来，向下方张望。 其颈部雪白，羽毛夹杂着浅灰与桃红色，一双橙黄的大眼镶嵌着一颗黑瞳。 而最叫引人注目的，当属它那怪异的大嘴，嘴长一尺，尖锐修长，且下嘴壳与喉部相连接，形成一个下垂的冰蓝色大皮囊。 霜壁冰鹈鹕！ 虽然事先知晓，但亲眼所见还是终归不一样。 秦一观思虑间，那头率先探出的霜壁冰鹈鹕抬头又怪叫几声。 霎时间，整片岩壁上方的冰球中，纷纷有霜壁冰鹈鹕探出头来，继续怪叫。 粗略估计，约有数百。 就在凡人听见怪叫不知所措时，一头霜壁冰鹈鹕猛然张大双嘴，寄居在其下嘴壳处，冰蓝色大皮囊中的蛊虫顺势被发动，喷出一道锋利的冰箭，下坠而去。 呲—— 冰箭一路下坠，恰好刺中队伍前列，一名始料不及的凡人，鲜血与碎冰溅落一地，人群中爆发一阵喧哗。 呲呲呲！ 旋即，愈来愈多的霜壁冰鹈鹕参战，吐出冰箭、冰锥，如漫天飞冰。 霎时间，整支队伍前端遭受如疾风暴雨的疯狂打击，充当诱饵的凡人们一时间死伤惨重，尖叫着、嘶吼着、哀嚎着，不断向后逃跑，却被早有所防备的蛊师死死架住，或踹或踢，驱使其改变方向。 一阵惊慌过后，商队队伍再度启程，踩着凡人们的鲜血与尸骨，驮着元石和货物，不断挺进。 第五十九章 雪怪拦路 冰峤山 自山峦沉入的浓雾，笼罩上方，渺渺茫茫。 狭窄逼仄的山道中，商队队伍顶着漫天冰箭，缓慢前行，不时被迫因前方队列混乱而短暂停滞。 此刻，秦一观满身毛发化作根根闪着银光，修长尖锐的钢针，刻意蓄起的长发变作钢制披风，垂于背后。 在此等攻势之下，唯有二转铜皮蛊之流防御能力，方能自保无虑。 呲！ 呲！ 两枚冰锥一前一后，穿破雾气，径直朝他所在的黑色肥甲虫袭来。 哧！哧—— 两枚翠绿的小月牙骤然飞出，在半空划过两道弧线，精确击中。 秦一观瞳孔扩张，循着冰箭轨迹，发觉了隐藏在薄雾中的一头霜壁冰鹈鹕，旋即开始催动商队事先分发的蛊虫。 手臂高扬，一枚短小精悍，尖端锐利的木质弩箭从手腕处骤然飞出。 咻—— 箭头昂然向上，飞跃百丈，劲头大减，仍扎进冰球，裂痕乍现。 咔嚓！ 一阵清脆的异响，冰球破碎，与寄居其中的霜壁冰鹈鹕，一同坠下，冰渣溅落一地，而霜壁冰鹈鹕则扑腾飞起，打算重新钻进另一个冰球巢穴。 咻—— 又一枚木箭飞出，一举将其射中，跌落倒地。 随即有蛊师催动防御蛊虫跳下，躬身去搜集寄居的蛊虫。 其所处的黑皮肥甲虫，前方道路疏通，在蛊师鞭打下，奋力缓慢爬行，身后的队伍传来焦急的催促声。 “前面的，快点走啊！” “快来个人搭把手，货散了！” “我真元不够，顶不住了……” 可没走多远，前路又被堵住，无法前进，好在终归离开方才那群霜壁冰鹈鹕的领地，进入一段安全区域。 许多低阶蛊师都在此汇聚，催动蛊虫向两侧岩壁挖掘，拓宽道路，以此容纳更多队伍，减少损失。 扭头回望，只见后方队伍仍然处于漫天冰箭攻势下，喊叫不绝，穿云裂石。 原本衔接连贯的队伍，早已在兽群的攻击下断成数段，各自为战。 秦一观稍稍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他渡过的第四群霜壁冰鹈鹕。 其领地意识极强，只会攻击闯入领地的‘兽群’，一旦脱离，便不会再追击。 且自身性情懒惰，喜寒耐饿，常年蜗居在巢穴中，只会在彻底杀死猎物，确认安全后，才会飞出巢穴享受大餐。 此外，其另一个特性，也是造成如今商队进退维谷的原因之一。 霜壁冰鹈鹕每年繁殖时，会主动搬离原有巢穴，飞上高空，携取必要的材料，重新筑巢，以此吸引雌性，巢穴越宽大气派，越容易得到雌性的青睐。 因而山道两侧的岩壁上，众多冰球中有不少是空置的，这就需要凡人们前去‘趟地雷’，辨别出有霜壁冰鹈鹕寄居的巢穴，再由后方的蛊师逐一清理。 每当蛊师经过都会对寄居岩壁的巢穴进行清理，再犁一遍，但因高度关系，多数时候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效果相对一般。 那些往往位于山巅的巢穴，已经脱离蛊师能力极限，想要彻底清理，打通山路的想法乃是天方夜谭。 故而走在队伍前列的蛊师，所承受的压力与伤亡最大。 短暂停滞片刻，堵塞的队伍再度活络。 顺着崎岖山道行进四百步，进入一群霜壁冰鹈鹕的领地。 虽先前已有蛊师进行数次清剿，但此处兽群规模更加巨大，仍尚存众多巢穴。 呜哇—— 一声怪叫，一头体型健硕的霜壁冰鹈鹕探出头来，尖嘴修长，大兜袋处色泽愈深，呈鱼鳞片状，烨烨生辉，兽王气息扑面而来。 千兽王！ 秦一观定睛目测，眉头微皱。 那头霜壁冰鹈鹕王的巢穴高居五百丈之上，宽敞开阔，且正好被一块突出的崖石遮挡，无法直接攻击到。 与其同巢的还有三头雌鹈鹕，七只幼崽，火力凶猛。 可秦一观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也唯有那只借于他使用的三转木箭蛊，经他催动射程至多三百丈，远不及此。 “只能坚守了！” 秦一观面色愁容，向前方高声催促，时刻关注岩壁上方动向。 霜壁冰鹈鹕王周遭的族群，早已被先前经过的蛊师消除大半，伤亡惨重，正在气头上，见又有人类闯入，旋即催动寄生蛊虫。 只看其陡然张大双嘴，比其他霜壁冰鹈鹕张得都要大，近乎成为一个平角。 下垂的大兜袋中冒出雾气，外部鳞片随之一阵翻涌。 片刻后，嘴中钻出一个冰蓝色的鸟首，形似鸽子，模样小巧，于齿关处向外四下张扬，灵动的眸子顿时一停，仿佛锁定了目标，一对矫健的双翼用力一振，跃身而出，穿破雾气，直扑谷中。 蓝鸟冰棺蛊！ 秦一观心有所测，当初白凝冰使用这只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月刃齐发。 哧！ 疾驰奔来的冰晶小鸟随之爆裂。 又数轮月刃飞出，冰爆轰轰，秦一观尽力庇佑附近队伍免于侵袭。 一番下来，他也察觉出其中区别。 霜壁冰鹈鹕不如人类聪慧，对于蛊虫的运用不似白凝冰那般灵巧，冰晶小鸟的目标分散，毫无章法，很容易被秦一观察觉到，并提前进行预判反制。 可其能吸收空气中的天然真元，频繁催动蛊虫，走饱和式攻击的路子，冰晶小鸟漫天飞舞，也难免出现纰漏。 半刻钟的功夫，已有三名蛊师死亡，数人负伤。 他自保无忧，却还要分力照料，实在不愿，可既入商队，还是要做做样子。 “前面人怎么搞的，为什么路还没通？” 秦一观翻身躲过一只冰晶小鸟，怒呵一声，道出众人心声。 又半刻钟，伤亡愈发严重。 倏然，自队伍前列，一位贾家三转蛊师飞步而来，朗声道： “伍七九，贾贵大人召你，这里改由我接防！” 对方话语生硬，说罢径直催动蛊虫，开始应对冰晶小鸟的攻击，只是手段匮乏，漏洞颇多。 秦一观也不多说，催动寻风蛊，踩在一众黑皮肥甲虫之上，顺着山道前行。 行进数百步，靠近队伍前列，却瞧见狭窄的山道被碎石覆盖，堆至数丈高。 经询问得知，原来这里本是一处安全区域，停驻大量队伍，但凿山拓路的蛊师没能掌握好分寸，过度开挖，引发山崩，导致数十名蛊师与货物被埋没。 众人正在组织救援，这才造成行进堵塞。 秦一观看了一眼，继续行进。 半响，在一处山道岔路口前，见到了忙得焦头烂额的贾贵。 “见过贾贵大人！” “哦，伍小友来了，正好，我这儿急缺人手，需要你帮忙！”贾贵见秦一观到来，脸色稍缓。 “贾贵大人请说，力所能及的，定不会吝啬出手！” 可贾贵仿佛没听见秦一观的话一般，直接忽视，自顾自地说着。 “戊字八号山道后半段寄居的兽群规模超过预期，岩壁上甚至有两头万兽王，风险太大，我欲从岔口改走九号山道，但问题是，又被一群该死的雪怪挡住了！需要你去协助清剿。” 雪怪？ 第六十章 七家寨 雪怪，一种天生地养，由冰雪道道痕凝聚成型的道兽，往往多出现于雪山、冰川。 冰峤山常年银装素裹，累雪皑皑，会孕育出雪怪倒也不足为奇。 秦一观领命前往支援。 待至阵前，果见二十余头参差不齐，浑身雪白，身形高大，五官模糊，犹如顽童堆砌的雪人，正与一众蛊师乱战。 秦一观脚缠青旋，参与战斗，飞步游走，频繁催动月璇蛊，助力他人。 半刻钟后，众人合力解决两头雪怪。 恍然间，一头四丈高的雪怪从天而降，格外引人瞩目，瞬间扭转战局，几乎将山道完全遮挡，众人惊愕。 盖因雪怪的实力与体型，紧密相关。 一丈高的雪怪实力对应一转蛊师，两丈高的对应二转蛊师，以此类推。 而眼前这两头雪怪，相当于四转蛊师。 其挥舞臂膀，横扫千军，忽而张口猛喷，呼出一阵风暴，雪羽纷飞。 雪怪虽身躯强悍，却无人类聪慧，战法鲁莽、直接，只需破除体内的雪核，即可雪崩瓦解，所以蛊师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摸索、排除。 吼—— 倏然，四丈高的雪怪双手一握，片刻凝聚出一枚磨盘大小的雪球，咆哮一声，双臂猛振，击中一位躲闪不及的蛊师。 旋即顺势俯身，张开大口，掀起滔天风雪，便要将蛊师吞入肚中。 “救我！救我！啊——啊——”即将被吞入的蛊师翻过倒地，被强力气旋拖动，声嘶力竭。 轰！ 嘭！ 咻—— 见状，各类攻击骤然迸发，火团、冰锥齐齐朝那头四丈雪怪射去，攻势却似泥牛入海，消弭不见。 数条藤鞭则死死缠住那名蛊师，拼命回拽。 “雪核不在左臂！” “应该在右腿，试试右腿！” “不对，是左胸，齐攻左胸，快！” 转眼间，攻势再起，却不复先前集中，七零八落，极为分散。 雪怪高四丈，身躯浩大，蛊师们再多的攻击对其而言，也不足躯体面积百分之一。 吼—— 见蛊师们被牵制住，围聚在一起，其余雪怪纷纷咆哮着靠拢。 蛊师不得不自保，这令本就稀疏的攻势削弱近半，数根藤条被绷得笔直，可在强劲吸力的风雪面前，实在弱不禁风。 “救我——” 距离雪怪巨口不足数丈，尚在竭力求救的蛊师，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雷光闪过，秦一观出现在其身侧，背生一对雷光羽翼，推动其对抗风雪吸力。 秦一观单臂将蛊师抱起，背后雷光瞬烁，化身一道雷光向前飞突出八、九步，便逐渐失力落下。 哗！ 雷翼再闪。 秦一观逆着风雪，朦胧视野中，眼前一个光点陡然骤亮，迸射出一道火红色光柱，从其身侧划过。 一个窟窿出现在雪怪身躯上，自脸盆规模扩张至车轮大小。 顿时，方才汹涌的吸力消减两分，秦一观抓住时机，加大真元灌输，带着那位蛊师一同脱困。 秦一观循着光柱回望，见是贾贵只身前来，手中操弄着一面八角铜镜模样的四转蛊虫，绽放出炎炎红光，正在雪怪身躯上反复折返灼烧，宛若烙印一般，遍及周身，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是什么光道蛊虫？” 秦一观脑中思索，手中月刃飞步，闪身后撤。 却见光柱几经晃动，停滞在四丈高的雪怪颈部处，仿佛找准了什么，光芒愈甚。 近十息后，一阵冰晶破碎声在狭窄的崖壁间响起。 轰—— 一瞬间，高达四丈，气势逼人的雪怪身形一顿，化作一堆积雪倒下，填满山道。 雪怪头领一除，众人心头大定，着手处理剩余的一众小雪怪。 …… 傍晚时分，几经折磨的商队终于走出冰峤山。 扎营休整时分，各部开始盘算损失。 此役，财货经妥善处理，损失尚可，而三转蛊师损失五人，二转蛊师十九人，一转蛊师数十，至于队伍中的凡人近乎一扫而空。 先前被征召，充当开路诱饵的千余名凡人，幸存者不足双手之数。 商队行进道路上，几乎全是凡人血肉铺成的血路。 蛊师的损失叫众人心疼不已，那怕贾家寨家大业大，这样的损失也有些难看。 可少了这些犹如草芥，不值一提的凡人们，商队上下也有些人手周转不开，低阶蛊师们不得不屈尊去做那些往日里，瞧不上的累活儿。 好在，离开冰峤山，再往后的路线并不再又有这等恐怖的兽群、山险，凡人也可沿途搜集，不是什么难事。 阳和启蛰，计日可待。 …… 一周后，秦一观正式养成一豹之力，豹力蛊也顺势卖给了贾贵。 对方则其舍身救人的行为大加赞赏。 书房中，贾贵待目送秦一观离去，收起豹力蛊，转而取出一份竹纸，细细览阅。 其上，正是过往里秦一观的种种消息汇总，使用的蛊虫种类、流派，并着重描绘了冰峤山一战中的表现。 半响，贾贵放下竹纸，闭目养神，脑中思索。 “月道蛊虫，拥有雷翼蛊……会是青茅山古月一族的遗族吗？ 不过能使用铁骨蛊，倒是个人物！” …… 半月后，原本行进于山峦大川间的商队，陡然转进地下。 顺着一处缓坡，进入一处天坑底部，沿着坑底的一处河流行进。 南疆多山，却也不乏天坑。 这些由特殊的地理环境，好似在大地挖出的一个窟漏，形状各异，周遭岩壁裸露，落差近百丈，或因人为，或是天灾，更多的则是地脉翻涌导致。 商队在坑底行进半日，抵达天坑另一侧，一处宽不足十丈的关隘前。 “七家寨？” 秦一观盘坐在黑皮肥甲虫之上，催动鹰眼蛊，目力大涨，立刻看清隘口上方，高悬的一块牌匾。 在牌匾七字旁，有一圈由不同颜料撰写的七个小字。 且他发现，关隘口之上把守的蛊师，衣袍不尽相同，恰好也是七种，印证其来自七個势力，共同镇守。 商队队伍排作长条，逐个通过关隘口，进入另一侧。 恍然间，秦一观眼前景色大变。 一座更方才规模更大，面积更宽广的天坑出现在眼前。 数条瀑布从崖壁上倾泻而出，宛若水龙。 坑底汇聚的河流两岸，阡陌交通，有近千亩稻田，一派世外桃源。 而最叫人瞩目的，却是那天坑周遭的岩壁之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坑洞，尺寸不一，大的可横摆下三辆马车，内部纵横交错，隔断出众多隔间，小的尚不及一人高，猪声哄哄。 岩壁上洞挨着洞，密密麻麻，好似蜂窝。 商队的到来，激起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天坑内部一阵高潮。 不少人影出现在岩壁之上的洞穴中，见商队到来，纷纷激动地挥手示意。 “这些人居然都生活在岩壁开凿的洞穴中！” 第六十一章 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 七家寨，位于石猴天坑群外围，为七支小型家族的合称。 此处天坑为三千年前陨石坠落所致，在南疆大地上轰击出大大小小，总计八个陨石坑，后经地下暗河、雨水与风蚀，在时间的共同作用下，持续近千年，形成了如今的天坑群落。 石猴天坑群因内部丰富的土道道痕，坑中栖息着大量土道野兽与蛊材，如岩鳄、山龟、石菇等等，而最为出名的还是其中规模近十万，占据五座天坑的玉眼石猴兽群。 玉眼石猴生性爱宅，食物就是石头，换到天坑，同样啃食出一个个洞穴，故而积年累月下来，整片石猴天坑周遭岩壁上，布满了玉眼石猴们‘吃’出来的洞穴。 而后来迁徙至此的人族，开垦田地，斩杀猴群，因地制宜，将原先遗留下来的洞穴进行打通，组成石穴住宅。 起居卧房、会客大厅、猪鸡羊圈，应有尽有。 岩壁洞穴内，甬道纵横交错，错综复杂，联通一个个洞穴。 因抵临玉眼石猴群，七家寨主要依靠前往其他天坑猎杀玉眼石猴，将玉石与采集的其他蛊材，贩卖于来往商队，以此获利。 七家寨产出的玉石，品质一般，尚不及蛊材层次，主打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且石猴天坑地处偏僻，不似青茅山那般，此处的商队两、三年才会来一次。 正因如此，贾贵商队在此处受到的欢迎，远超过往抵临的任何一处落脚点。 从农具到菜刀，再到蛊师渴求的各类蛊虫，都无比畅销。 七家寨的蛊师们抑制了数年的购买欲，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因为不知道下一次商队到达，会是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在疯狂买买买，拼命囤积物资。 先前在赤盐山购入的盐砖，更是在第一天便被扫荡一空。 对于其余的各类物资，七家寨的蛊师都会竭力收购，仿佛恨不得把整座商队搬空一般。 商队内所有人都对贾贵的路线选择赞口不绝，直叹其消息灵通，知晓七家寨已数年未曾有商队前往，叫他们大赚一笔。 当然，在这种疯狂商业活动中，秦一观也发觉了一些情况。 就例如，原本在交易中少数情况才会发生的以物易物，在这次的商贸中变得极为常见，甚至是司空见惯。 往往是七家寨的蛊师元石不够，便提着大捆大捆的玉石，或者其他蛊材进行折算抵冲，且还要被商队的人小宰上一笔，打個八、九折，也心甘情愿。 元石的购买力，在这里短时间内得到提升。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大量囤积蛊材，打算倒腾一下，离开七家寨后赚个差价。 这一路上，秦一观手头上尚且还有十万块出头的元石，他虽看不上这点倒腾的买卖，却也不介意买点蛊材，作为日常炼蛊的材料。 一番下来，还真叫他收购到了两只，用于合炼四转月影蛊所需的三转石窍蛊，以及一众土道蛊材。 过去数月的野外闯荡，令秦一观进一步体会到自身实力上的不足和短板，与拥有一套成体系蛊虫的重要性。 眼下自己空窍中这套蛊虫，流派错综复杂，月道、风道、雷道、毒道……活脱脱的大杂烩。 但这也本是无奈之举，青茅山时条件有限，只能凑合着用，如今傍上贾家，与月源蛊的获得，都令他主修月道的规划正式提上日程了。 “咦～” 一处摊位前，秦一观目光扫视一番，发觉并无有什么新奇的蛊材，抽身欲走，余光却瞥见角落处两块不起眼的石头。 蹲下身子，秦一观伸手握起石头，不断把玩。 “这位兄弟好眼力啊！一看就发觉我这两块刻意藏起来的石头，佩服佩服！ 既然都是明眼人，那就按行价来，绝不会坑你哈……” 秦一观冷冷看着眼前自说自话，十分自来熟的蛊师，任其尽情发挥。 对方显然也未必知晓多少这石头的底细，全然在装腔作调。 目光重归手心处两块石头，见其表面泛着一层微光，不似星星石那般璀璨点点，而石成块成斑，即便在日光的映射下，也透着一股犹如萤石般的微亮。 月斑石！ 月道蛊材，广泛适用于月道蛊材与蛊虫的培育过程中，可起到一定辅助作用。 而这恰好是培育月兰花方法中，所提到过的辅助材料之一，能增强月光，缩短月兰花生长周期数个月。 储存在花蕾蛊中的月兰花花瓣，得益于秦一观大量存储，过去几个月里消耗并不多，但剩余的月兰花花瓣状态日趋下滑。 三转花蕾蛊至多可保鲜六个月，如今过去近三个月，时日无多。 月兰花同样是桎梏秦一观主修月道的关键因素之一。 他沿途已然搜集到不少培育月兰花所需的东西，眼下便缺月斑石这最后一块拼图。 况且，商队一路行进，中途停滞时间有限，并不足够他外出寻找合适的培育地点。本以为搜集月斑石，主修月道可能会拖延到抵达贾家寨之后，没想到在此处遇上了转机。 他已事先探听知晓，贾金商队会在此停留至少五天，倒够他外出寻觅一番。 “你这些石头，是从哪儿收集到的？”秦一观嗓音低沉，压根没正眼瞧对方。 “嘿！你这家伙，登鼻上脸啊！” 那二转蛊师见自己方才空费许久口舌，秦一观不为所动，心头直冒火，当即怒不可揭，眉头紧锁，双手叉腰，就要起身，欲指指点点一番。 下一秒。 一股白银真元出现在秦一观手心，厉声道，“蹲下！” 噌—— 二转蛊师立刻飞速蹲下，老老实实，一脸诚恳，不复方才的嚣张。 “前辈，小的有眼无珠，说了些混账话，您别挂心哈！” 秦一观欣然一笑。 片刻后，那蛊师主动透露出发现月斑石的位置，并贴心地附上一张七家寨周遭天坑地图，分外讨好。 将仅有的两块月斑石收下，临走前随手丢下几十块元石，俯瞰对方眼冒精光，恭顺至极，戏谑道： “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 …… 离开摊位，秦一观顺着人流离去，可走多远，却目睹了一场热闹。 “姓楚的，你少啰嗦，这人我瞧上了，得跟我。” “秦兄，什么都得讲规矩，是我先替韩姑娘赎的身，又谈何买卖一事，更何况你这是强夺！” 不远处，两位服装鲜明，分别来自两个不同势力，却同为二转的蛊师，正在争夺一名凡人女子的归属，而互为攻讦。 四周围观的蛊师则旗帜鲜明，也不过问，更有同族鼓吹。 “哪儿有什么规矩？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来打一场吧！让我看看你最近可有长进。” 秦姓的蛊师一挥手，围观众人主动让出一块空地，叫二人切磋。 楚姓蛊师面色微苦，俨然骑虎难下，不得不应战。 数个回合后，秦姓蛊师凭借修为领先一个小境界，与攻伐蛊虫的优势，一举赢得胜利。 带着那凡人女子离去，留下低头捂着伤口的楚姓蛊师。 众人散去，秦一观驻足原地，脑中思索。 他记得，七家寨中的七支小型家族，分别就是姓赵、魏、韩、齐、秦、燕、楚来着…… 第六十二章 饮水思源蛊 隆隆隆—— 一道清溪自崖巅飞出，凌空飘落，宛若游龙，编织出一条数丈宽，波光粼粼的水幕。 瀑布坠落处，潭水轰隆，清洌可鉴。 秦一观伫立潭前，目光随着汇入天坑底部的溪流移动，细细分辨。 在其手中，四块大小不一，外观圆滑，泛着柔光，水渍未干的月斑石静静地躺在掌心。 忽然！ 眸光一凝，在浪花四溅的潭水中，发觉到什么。 涉水深入，站在齐膝的潭水中俯下身子，单手一抓。 清澈的潭水带着盛秋的凉意，寒刺入骨。 在水中横手猛握，随即提出潭水，带起浪花，又一枚月斑石被找到。 月斑石出现于常年月光强盛的环境中，天坑底部空旷，没有障碍物遮挡，且有溪水折射月光，故而常见的月斑石多产自清澈的水底，八、九年才会凝聚一颗。 七家寨的七支小型家族，似乎没注意到，或者说没在意过这类月道蛊材。 反复再度扫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甩甩衣袖，拧出水渍。 脑中先前吃下地图的书虫，令秦一观对于石猴天坑群落周遭环境，知晓不少，起身朝下一处水潭奔去。 “一亩月兰花田一次的产出，仅够供应三转月璇蛊一年的口粮。 而想要建成一座一亩的月兰花田，至少需要五块月斑石围铸为易，即便如此，生长周期也在一到两个月左右，具体成熟时间受元气浓度、月光照射等情况而定。” 秦一观脚生青旋，飞步奔去，脑中则在回忆月兰花培育方法上的细节。 昔日古月一族的地下溶洞中，月兰花培育规模庞大，有近百亩，一年至少翻种六茬，年产万斤月兰花花瓣，供应古月一族上下。 他日后主修月道，月兰花花瓣自然不能断，少说也要培育上几亩才顶够。 …… 傍晚时分，另一座天坑瀑布之下，秦一观又从溪水中找到两块月斑石。 一天的忙碌下来，他先后前往周围数座天坑，躲避兽群，终于凑齐了二十一块月斑石，至少够围铸四亩月兰花花田。 抚摸质感坚硬，光芒微弱的月斑石，秦一观将其装入木盒，喃喃道，“储存月斑石的最好方法，便是存入暗匣，避免阳光照射。 只是月斑石有了着落，元泉一事该如何……” 秦一观心头苦恼。 月兰花最好培育在元泉附近，方便吸收元气，有利于月兰花的生长，且要有月光定期照射。 这都对月兰花培育地点，提出了严苛的要求。 但凡名山大川，都是元气汇聚所在，往往存在元泉，越是钟灵毓秀之地，元泉更多。 例如青茅山，便有三座元泉，被三家占据，成为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石猴天坑因自身特殊的地理环境，道痕浓郁，元泉数目同样不少，七支小型家族能够在此定居数百年，自然也是有元泉为依仗。 秦一观自己倒也想在此处找找，看能否碰碰运气，倒实在不怎么抱希望。 想那因元泉枯竭，而被迫前往白骨山寻找元泉，维系家族存在的百家，照样寻觅许久，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纯粹靠运气，实在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如北原某个二傻子那般，属实是老天爷强行喂饭……另当别论！ 提到如何寻找元泉，倒是叫秦一观想起了一只奇蛊——饮水思源。 其为五转水道蛊虫，使用后只需饮下溪水，即可知晓源头所在，分辨出元气差异，可谓寻觅元泉上佳之选。 可惜仅为一次性消耗类蛊虫，用完就会消失。 用一只五转蛊虫，换一座元泉，其中孰优孰劣，不好分说。 每多一座元泉，都是对一个势力底蕴、财力的巨大提升。 一道小型元泉，从成型到消失，总计至少能产出一亿块元石。 年产数十万块，持续数百年。 若一旦能寻到一座大型元泉，自然是大赚特赚。 秦一观背生雷翼，不理会岩壁中一双双眼眸，纵身飞出天坑。 重返丛林，穿梭灌木，他一路南驰，朝七家寨所处的天坑奔去。 “嗯？！” 目光一瞥，秦一观身形骤停。 只见扩大一倍的瞳孔中，一行四人，神色匆忙，正翻过天坑岩壁，朝他先前待的那座天坑奔去。 “玄黑色腰带，自带肩甲，应该是七家寨中的秦家！” 他在七家寨待的时间不长，却也能分清七家蛊师的跟脚。 “居然都是三转蛊师！这是打算去干嘛？” 逐一扫过四位秦家蛊师腰带，发觉其中三人全是腰系银色三字方片，三转修为无疑。 领头那人竟是四转修为，赫然为秦家族长！ 秦家不过是个小型家族，三转家老数量和规模远不如古月一族，能让一族之长出动，自然不是小事。 秦一观眼眸连眨，有些想不通，又有点好奇。 目送秦家一行四人渐渐远去，心念一动，起身追去。 不过，不复方才催动雷翼蛊那般醒目招摇，转而催动三转幽影奔袭蛊与三转敛息蛊，潜行在天坑间的丛林中，远远地跟着。 追了小半刻钟，秦家四位蛊师在天坑底部的一处浅滩停下，三位家老四散而去，在周遭乱石中仔细搜寻。 “这是在找什么？” 远处，秦一观匍匐在崖壁之上的灌木间，催动鹰眼蛊，默默观察着坑底秦家蛊师的一举一动，腹诽两句。 因为天地底部格外空旷地形关系，他想要进入天坑，潜入秦家蛊师附近偷听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唯有远远地目视观察，才有不被发现的可能。 许久，秦家家老返回秦家族长身侧，低声咕囔几声，随后默契的以族长为核心，组成战阵，严阵以待。 又一刻钟后，正值日落西山，层岭尽染。 一道形单影只的人影，从天坑另一端飞身而来，直奔秦家蛊师所在。 “来了！”秦一观神色大震，凝神仔细分辨来者样貌，顿时惊愕不已，“呃，这是……贾贵？他怎么……” …… “秦兄，在下来迟了！”贾贵拱手一礼，消瘦的脸颊上，笑意盈然。 “贾贵大人客气了！本来约定的就是日落时分，并不算迟到。”秦家族长余光瞥见身旁家老的暗示，朗声一句，催促道。“快些交易吧！” “好！我得了秦兄消息，才刻意绕路至此，希望不要叫我败兴而返的才好！” 贾贵话语平淡，目光幽幽，扫视一旁的三位秦家家老，转而从空窍中取出数只蛊虫来，各种层次的蛊虫应有尽有。 一枚拇指大小，泛着银色光芒的三转蛊虫，在一众蛊虫中格外耀眼。 第六十三章 贾家寨 “三转水龙蛊……三转泥泞蛊……等等！居然还有只四转领土蛊！” 秦一观凝神注视，眺望远处贾贵与秦家族长间的交易。 其中，光三转蛊虫便经手了七只，二转十一只。 当最后一只身躯扁平如盘，通体黄褐色，有头有尾，另有四只触角好似弯钩，均生长在圆盘周边的四转领土蛊，出现在贾贵手心时，秦一观心底的震撼，俨然无可复加到了极点。 领土蛊一经种下，就能散发出一股玄妙威能，浸透土壤，不断向四周扩散，泛被渗透的土地，都能被操纵的蛊师掌控。 如此，范围内的地理样貌，都可由蛊师随意调整。 正因领土蛊自身特殊的威能，广泛受到一众家族的热衷，尤其是多山遍土的南疆。哪怕不是擅长土道，也会想方设法谋求一只三转或四转的领土蛊，由族中核心蛊师把控，以此增强地域内的掌控力。 而一旦用在某些关键、争议地段，往往还会在冲突中发挥辅助功效，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三转领土蛊涵盖范围二十里，四转百里，五转则更加宽广。 这也正是令秦一观心惊的，七家寨听着似乎唬人，实则七支小家族的族落都栖息在同一个天坑内，出于安全考虑，互有间隔。 倘若秦家种下这只四转领土蛊，范围几乎囊括大半个七家寨所处的天坑，联想起听闻七家寨间的种种矛盾，届时…… “乖乖！真就秦扫六合啊！” 秦一观目睹秦家族长递出一只笑容可掬的元老蛊，恍然失语。 他虽不明白秦家不过是一个小型家族，如何能掏出如此之多的元石，却也佩服其胸襟。 “话说回来，我若能用领土蛊来寻找元泉，想来定能省事不少！” 秦一观若有所思道。 眼前秦家关于领土蛊的交易，倒给了他些启发。 见远处交易告一段落，秦一观自己也无增长耳力的蛊虫，仅见双方唇齿翕动，说着什么，观察不出什么情报，索性化身黑影，主动退去。 …… “贾贵大人，我等就先告辞了！” 秦家族长微微颔首，念及空窍中的四转领土蛊，心神振奋，语气带着迫切。 “嗯，下一次希望你能依照合约，奉上我的那份。” 贾贵含笑一声，紧紧盯着秦家族长，意味深长。 他选择绕路至七家寨，单单并不是看中此处许久未有商队经过，货物售卖可观这一点。四转领土蛊售价自然可观，唯独秦家族长愿意额外付出一些代价…… “定不敢忘！” 秦家族长欠身行礼，率众家老离去。 …… “下次要早点来啊！” “再见了！” 数日后，商队在天坑众人恋恋不舍的眼神，逐渐远去，离开天坑，继续向北。 目送商队化作一个黑点，秦家族长背手而立，踌躇满志道： “等下次商队再来时，七家寨……就已经改名了！” 十天后，七家寨之一，同为小型家族的韩家寨，族中元泉陡然生异。 元泉先是狂涌暴喷，滔天水柱高丈余，泵出大量富含元气的泉水，仿佛将积蓄许久的怒气，在此刻全部一次性倾泻而出。 韩家高层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计可施。 如此三日，元泉后转为涓涓细流，不时有大股气泡冒出，泉水时断时续，黯淡无光，元气浓度亦不复先前，叫人看了揪心。 又三日，彻底断涌。 原本泉水中此起彼伏的漩涡，充满生命力的元泉，沦落为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至此，韩家高层陷入恐慌。 失去了元泉，他们便成为无根之萍，实力再强，也难免日渐消颓。 而更令他们愤慨的，则是其明明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天坑内仍传出韩家寨元泉枯竭的传闻，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七家寨中，暗潮汹涌。 与此同时，经半月北上前行，秋末时分。 贾家商队在七家寨处一顿倾销，商队上下收获满满，甩掉众多包袱的同时，收购到大量土道蛊材、蛊虫与玉石，并抵达了行商路线上，又一处重要节点——火汤山！ 火汤山如其名，乃是一座火山，且还是一座活火山。 山高四千八百余丈，通体黑灰，顶端漆黑的山口耸入云霄，蒸腾出海量雾气，在蔚蓝天宇之上，仿佛在批量制造云朵。 但从山峦之巅不时传来的岩浆翻腾声，如雷似鼓，预示着一旦这座沉睡的巨兽苏醒，必将惊骇世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火山数年喷发一次，炙热的岩浆从山口中流淌而出，火红滚烫，如汤水四溢，席卷周遭百里，火汤山因此而得名。 和猜想中一片狼藉的世界不同，火汤山附近没有半棵树木，所有山峦都被开发成梯田，利用火山喷发后遗留下的火山灰，大面积耕种水稻。 漫山遍野，皆是凡人们正在收割金黄的稻穗。 与其他山寨附属的凡人耕种，仅处于自给自足的目的不同，火汤山的粮食耕种却是支柱产业，配合蛊师利用蛊虫协助，稻米能做到一年三熟。 大型家族，火汤山上的霸主严家每年能收获海量粮食，销往南疆，成为南疆最大的粮食输出地之一。 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 肥沃的火山灰造就了严家，受惠自火汤山，同样也受制于此。 火汤山的定期喷发，是一道蛊师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严家之所以能扎根于此，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其经过对火汤山的常年观测，与蛊虫探查，逐渐摸索出一套相对可靠的准则，规划耕种与紧急避难。 且源于火汤山自身特殊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严家的山寨并非位于火汤山之上，反而在群山外围，梯田边缘地带，避免了火山爆发时的直接冲击。 因耕田频繁被毁，严家对于土道蛊虫有不小需求。 而贾家商队在七家寨收购的土道蛊虫，得以大量售卖。 在火汤山停驻数日，贾家商队卸下物资，收购粮食，装满黑皮肥甲虫背壳，准备运走。 不论是填补贾家自身粮食缺口，还是来年开春，贩卖给受灾短粮的山寨，都是一笔可观的利润。 在此期间，秦一观暗中打听关于领土蛊的消息。 他也不多奢求，知道领土蛊一经种下，就无法再取出、移动，所以只图谋三转。 可惜此时商队中的蛊虫物资，都大多沿途贩卖一空，少有剩余，整个商队上下，不是粮食，就是玉石，也就土道蛊材还有些结余。 秦一观只得待抵达贾家寨再行谋划。 五日后，贾家商队再度启程北上。 至一個月后，在冬日第一场初雪刚落时，贾家商队终于回归贾家寨。 眺望那条熟悉的黄龙江，秦一观心头感慨。 距离他前往北原，又近了一步！ 第六十四章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作为南疆第三大江，黄龙江一路咆哮，如一条黄玉锦带镶嵌于南疆苍茫大地之上，飘然若绸，横贯东西，奔流不止。 黄龙江疾驰的轨迹，大致可看作一个‘几’字型。 就在这个‘几’的右上方，黄龙江猛然拐了角，由东向南，发生了转向。 而贾家寨所处的宝铜山，恰好靠近这个拐角。 入目所见，初雪飞扬，视野朦胧，穿着一身‘裙摆’的宝铜山突兀地屹立于此，在凛冽寒风下，衬托出一股莫名的萧索之意。 宝铜山高两千余丈，通体黄铜，泛着一层金属色泽，整座山峦宛若一整块铜锭。 抵近了，却见山脚下堆砌着一座座黄泥土丘，起伏不定，表层已然冻结成冰，皆是刚从江边运来，用于喂养蛊虫。 远处江边的怒吼声，与些许蟾鸣蛙叫声，自山巅响起，于耳畔回荡。 在山腰与山脚处，两道铜铸高墙拔地而起，上设塔楼、碉堡和瞭望台，环绕周山，将宝铜山与外界隔断，分离出两个独立的空间。 宝铜山不似商量山那般规模宏大，贾家亦仅是近百年崛起的新兴家族，底蕴上尚且不及商家、武家等陈年老牌霸主。 商队在山脚东南侧关隘处，穿过三丈厚的紧实铜墙，进入宝铜山外围地带。 见有商队归返，随即有翘首以盼的蛊师们，问候关切，招呼着凡人上前，帮忙卸货。 一袋袋粮食与玉石，从黑皮肥甲虫背上卸下，由凡人们或背或扛，运入寨中。 秦一观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家当，站在不远处观望。 山腰铜墙下的建筑依山而建，有竹楼、土胚房、砖石房，也有树屋、窝棚、蘑菇屋、地窟，各类房屋混搭在一起，填充着两道铜墙间的空隙，从远处望去确实容易错认成，套了一层裙摆。 街巷宽敞，均为铜砖铸造，主干道可供五辆马车并排通过。 来往凡人不知几何，蛊师穿梭其间，鹤立鸡群。 蛊师中绝大多数为贾家族人，少部分衣着杂乱，或是外来蛊师。 贾家寨位居黄龙江边，交通便利，商埠林立，自然有一些各路蛊师前来销赃买卖，客栈、酒肆、拍卖场，应有尽有，故而人头攒动。 这也同样是贾家寨兴盛的象征之一。 货物交接过半，秦一观瞧见贾贵朝自己示意。主动上前。 “伍小友，贾家寨已到，去留自便，若有事可凭此令寻我！” 说罢，贾贵掏出一枚令牌递给秦一观。 令牌呈圆饼状，巴掌大小，黄澄澄的，为精铜铸造，正面阳刻着一只巨蟾，半蹲在地，张开的大口中阴刻着一个贾字，反面则是贾家寨所处的宝铜山缩影图。 秦一观拱手道谢一声，目送贾贵跨过第二道铜墙，进入贾家寨内侧。 …… 游历于贾家寨外城，秦一观辗转各处商铺，采购蛊虫食物，收集月道蛊虫与蛊材。 月道相较大众广传的五行流派，偏向小众，贾家寨体量亦有限，秦一观能收购到的蛊虫寥寥，但算是将升炼月源蛊的蛊材凑齐。 迈步走出商铺，秦一观并不气馁。 “贾家寨中的物资，除外来蛊师主动前来售卖外，大部分还是由外出行商的商队带回，眼下贾家兄弟中，暂时只有贾贵归返，不妨再等等看。” 商队行商，要卖但更要买。 投机牟利，低买高卖，赚取差价。 跟随贾贵商队的这一路上，秦一观自己体会得真切。 心念一动，手中握紧方才贾贵给予的令牌，眸光流转。 与商家城九色九等令牌相比，这枚令牌没有需要汲血激活的令牌蛊，仅是一只普通的令牌，算是对其身份的一种认同，可凭此自由出入贾家寨外城，叫作通行证更加贴切。 “贾贵先前如此坦荡与我道别，想来是‘吃定’我了！” 秦一观眉鬓微紧。 回忆起过去数月跟随商队的经历，他可以肯定，贾贵必然隐隐约约推测出自己的底细。 自己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月道蛊虫、雷翼蛊，以及对于月道的追求，结合青茅山上发生千里冰川的时机，都能推测出不少情报。 贾贵不论出于何种想法，都没有直接点破，才令秦一观得以顺利抵达贾家寨。 “在贾贵看来，我不过一流亡之人，无根之萍，与散修无异，日常修行花销皆需元石，即便可卖秘方维系一二，终有竭时。 况且，卖秘方也多半是卖给贾家，贾贵反能借此推测我的底牌。 当我元石耗尽，走投无路，贾贵再伸出招揽……” 秦一观两世为人，对于贾贵这种上位者的路数，洞若观火。 翻来覆去，不过是那点招儿——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但可惜，他秦一观是個例外…… 贾家寨不过是他北进路线上的一环。 贾家兄弟间的内斗，乃至再往后的斗蛊大会，他都无心参与，也不愿参与。 五转蛊师的遗产岂能是他可觊觎的？何况还有不止一位四转蛊师在盯着。 他实在没信心拍胸脯说，虎口拔牙小菜一碟。 一旦惹来众怒，四转、五转蛊师的怒火他尚且承受不起。 若换做方源来，或许可以凭借前世记忆与高超的政治狗斗手段，在各方间游走，甚至游刃有余，攫取最大利益。 秦一观的目标始终很明确——去北原，进入王庭福地，升仙！ 出于知晓剧情的原因，贾家这点破事儿他真心瞧不上。 贾家资产再多，能比得上巨阳仙尊的八十八角真阳楼？ 最后一届王庭争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在贾家寨的短期任务，则是利用此处丰富的商业渠道，整合自身蛊虫配置，寻找元泉培育月兰花，正式主修月道，附带提升修为。 至于元石…… 抱歉！ 穿越至此，他就没缺过！ 秦一观：我从来没碰过元石！我对元石没兴趣！（确信） 转悠两圈，秦一观没选择在贾家寨下榻，转而主动离开宝铜山，确认没人跟踪后，在山野间随意寻觅了处洞穴，布置一番。 一想到有位对自己颇有想法的四转蛊师，甚至还有五转蛊师高悬在天，秦一观心头一阵不自在。 休整两日，从兜笼草蛊中取出一众蛊材，着手准备炼蛊。 “接下来，先将月源蛊升炼成三转吧！” 第六十五章 三转月源蛊 半月后，一处无名山洞中，一只肥硕、巨大的蘑菇突兀地出现于此。 其高一丈，顶着肉质的灰白色圆锥屋顶，粗壮的弧形外墙仿佛承受不起屋顶的重量，处于绷紧状态。 内部约十平方米的空间，床榻、软凳、圆桌一应俱全，全由地面长出的菇肉构成，质地细腻，触感松软，散发着微光，人躺在上面，犹如水床般柔和舒爽。 二转蛊屋，蘑菇屋蛊。 这只屋蛊乃是秦一观从贾家寨中购得，售价三千块元石，旨在改善自身。 使用时只需定期灌输真元，便能保持肥硕身躯，需要挪动再如泄气般排出真元即可。 蘑菇屋蛊整体构造浑然天成，内部空间适中，家具摆设，可随蛊师心意变化，足够一、两人居住，是野外闯荡上佳蛊虫之选。 秦一观蹲坐在一颗蘑菇小凳上，调出一股亮银真元，烨烨生辉，将莲子大小，圆润如珠的二转月源蛊周身包裹，逐渐膨胀，旋即又把另一只光道蛊虫囊括，汇聚成团，耀眼柔白。 白色的光芒照亮整座蛊屋，将菇肉墙壁照得煞白。 秦一观屏息凝神，全力维系着白色光团，从身旁早已堆积如山的元石中，一块接一块地抛入光团，时快时慢，忽多忽少。 光团似饥渴的饕餮之徒，吞没元石，吸收其中的天然真元，留下些许石粉碎屑，铺满一地。 不一会儿，光团已然被投喂数百块元石，体积也扩张至车轮大小。 秦一观眼帘低垂，眼眸露出一丝缝隙，默默注视，静观光团，感受亮度变化与意识融合程度，“差不多了！” 旋即，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暗道蛊虫被射出，其扁平如壳，背负纹路。 蛊虫一接触光团，瞬间融化，变作一块黑斑，附着在光团之上，犹如疥癣之疾，略显碍眼，并随着光芒波动而缓缓消弭。 值此时机，秦一观连忙朝光团上的黑斑抛去元石，助长黑斑膨胀扩张。 又数百枚元石如流水般消耗，地面上的粉末早已堆积成丘。 再抬眼，眼前的光团已然被一层黑液笼罩，化作黑球，密不透风，不见半缕光亮，仅有蘑菇屋蛊自身的微弱柔光。 这便是升炼三转月源蛊步骤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看似光团被黑暗覆盖，实则在其中继续波动，绽放光芒。 只是这一切都无法凭借肉眼观察，辅助判断光团状态，全靠蛊师自身炼蛊直觉与经验。 秦一观早有预料，紧闭双眸，沉心感受。 静……静……静…… 朦胧感知中，一簇光耀出现在秦一观意识中，窘同于过往通过五感辨别他物，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却真切地源于他自身，仿佛有一根细线，将二者相连，可期间又有一层油膜将之隔绝，恍然若失。 心念微动，光团遂变。 无形感知下，意念聚焦在光团外游走，宛若抡着一柄巨锤，敲打着一块玻璃艺术品，剔除边角杂碎。 有力却无法全部发挥，每一下都需慎之又慎。 秦一观小心翼翼地推进着，不时停下考量，确认光团尺寸。 过去的半个月里，他已然尝试许多次，结合秘方讲解，早已渡过初次的磕磕绊绊，俨然进退有度，熟烂于心。 其中挫折非三言两语可分说。 慢慢的，秦一观主动把控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感知中光团愈发趋同于秘方中所述。 终于—— 原本严严实实的黑球周身，皲裂出一条条细小的裂痕，缕缕柔光从中迸射而出，如霞透雾，氤氲朦胧。 咔嚓！ 咔嚓！ 一阵酷似瓷器的微小破碎声从黑球中传出，由内至外，清脆贯耳，接连不断。 球体表面的裂痕逐渐变大、变深，从中透出的光芒亦随之强烈，聚如光柱。 轰！ 一声脆响过后，黑球终于支撑不住，猛然破碎，残破的黑晶碎片跌落在地，被先前的元石粉末瞬间淹没。 与此同时，一只龙眼大小，通体润滑，背生对翼，亮着一股虹光的蛊虫拼命扇动翅膀，晃晃悠悠，朝秦一观飞来，落入掌心。 三转，月源蛊！ 至此，秦一观得以吐出一口浊气，心归肚中。 回忆方才的一幕，心间既庆幸又感慨。 先前过往数次中，大多卡在最后这一步上。 一旦光团削缩过头，不但无法合炼出蛊虫，且不能冲破外层黑壳，反而会力竭而败，容不得半点差池。 而为了琢磨这个度，重新买蛊补充与炼蛊元石损耗，他先后搭进去四万余块元石。 三转层次蛊虫的合炼，每次元石投入都以千为计。 这也是秦一观自着手炼蛊以来，最难炼的蛊虫！ 当然，其中收获，也绝非一只蛊虫这么简单。 炼制月源蛊繁琐的过程，令其对蛊虫的把控感知能力，有了不小提升。 手指轻轻戳动瘫睡在手的三转月源蛊，软糯若胶，好似婴儿的肌肤。 把玩一阵，起身走出蘑菇屋蛊，来到洞外。 时值夜深人静，明月高悬。 皓白的月盘为大地披上一层缕缕光纱，宁静祥和。 手掌微抬，令月源蛊沐浴在月光之下。 顿时，方才还一动不动，好似嗜睡假死的月源蛊，感受到什么，立刻懒洋洋地扭动身子，在掌心翻了个面，不断摆动，舒爽地晒着月光浴，状态肉眼可见的转好。 见此，秦一观欣然一笑。 月源蛊本身属于辅助蛊虫，可减少催动月道蛊虫一半的真元消耗。 而它的原理如其名，月源月源，月之源头。 月源蛊在平日里将月光凝聚在身，储为月华，这同时也是其进食的状态，当在催动时再进行消耗，以此来达到替代真元的效果，起到辅助作用。 这种方式，也算是变相提升蛊师真元储备。 其用蛊的过程，源自养蛊。 三者息息相关，又环环相扣。 “蛊师用蛊，更要炼蛊、养蛊，此间三道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可叫人穷其一生，夙夜不懈。” 秦一观昂首仰望，眺望那轮皓白明月，喃喃自语。 月源蛊已炼成，主修月道还差一步！ …… 七天后，原一度传出消息可能会年关后归返的贾富，提前归来，且收获颇丰。 宝铜山上，贾家寨瞬间因为两兄弟的聚首，充满了火药味。 第六十六章 二见贾富 ps:说明一个bug，贾家家主是让每两个儿女领一支商队，贾富是和贾金生，贾贵这儿疏忽了，也不好再强加，就这样吧， …… 贾富与贾贵这兄弟俩间矛盾由来已久。 最初源自贾家家主自感时日无多，立下以行商成绩，来分割庞大家产的规定。 二人修为、手段、眼界水平相近，不分上下，原著剧情中双方一直比拼六、七年，直至贾家家主老死，都没能分出胜负。 随后为争夺贾家家主留下的那笔巨额遗产，兄弟阋墙，内斗愈演愈烈，甚至引进外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斗蛊大会，后双双同归于尽。 可如今，因方源的重生归来，在花酒秘洞中横杀贾金生，又摆平贾富利用竹君子的审问，却招来了铁血冷与铁若男，再之后则是青茅山五转大战，方白二人的流亡闯荡之路。 就秦一观目前知晓的消息判断，少了自己这个关键证人，铁若男的查案不知进展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剧情大体不变，仍朝着记忆中原著继续狂飙。 而贾金生的意外死亡，被方源巧妙嫁祸给了贾贵，令双方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不惜大打出手，双方关系形同水火。 …… 脚踩在铜铸地砖上，秦一观在贾家寨外城一众商铺中搜寻着。 半响，站在一间五层楼高的商铺前，念诵道： “金生堂！” 贾家寨内的铺子，自然全是贾家产业，其中却又有区别，分属不同的贾家子弟管理，同样是贾家家主立下规矩中的一部分。 而这‘金生堂’，则隶属于贾富名下。 至于如此叫人联想的店名，自然是贾富为悼念死去的弟弟贾金生，刻意为之。 秦一观迈步进入，三转气息显露无疑，遂被引入专门接待的雅室。 室中熏香弥漫，桌椅皆为檀木，墙挂名人字画。 一缸池景中，分明已是入冬，却是荷叶尖尖，荷花含苞待放，一派夏日盛景。 一位中年二转高阶蛊师主动为秦一观沏茶，询问两句，得到答复后，从抽屉中取出一份竹纸递出。 秦一观目光逐一扫过，见众多有不少月道蛊虫与蛊材，心间稍喜。 他之所以来贾富名下的这间铺子，便是因为事先打听过，知道贾富这支商队在返程时，与一群月道兽群厮杀过，缴获不小。 如此，真叫他所收获。 第一只入其法眼的，却是一只他曾使用过的月道侦查蛊虫月瞳蛊系列——三转残月瞳蛊。 当初尚在青茅山时，二转层次的弦月瞳蛊算不上多么强力，却也是其唯一的侦查手段，可在后续对手中蛊虫升炼时，因缺乏关键蛊材而不得不停滞，后为精简蛊虫喂养，在赤盐山将其卖掉。 眼下再度遇上，倒有些意外。 秦一观虽有侦查能力一流的鹰眼蛊，但考虑到蛊虫体系的问题，他仍有意考虑买下。 其次，则是一只二转蛊虫，月牙蛊。 相中此蛊的原因，是其催动后凝聚出的月牙，具有出色的远程能力，可以弥补自身攻击手段上的短板，且秦一观手中恰好有将其升炼为三转的秘方。 不论是其手中的血月蛊、月璇蛊，和蝎毒蛊，攻击范围都极为有限，也间接限制作战能力与战斗方式。 “三转残月瞳蛊，三千四百块元石。” “二转月牙蛊，六百五十块元石。” “……” 瞥了眼竹纸上的蛊虫与其他月道蛊材的报价，秦一观有所猜测。 市面上大多数二转蛊虫售价在五百至一千内，三转蛊虫售价则在一千到一万块元石间，舍利蛊之流珍惜蛊虫除外。 这些价格，相较于其他同转数的蛊虫，略显便宜一点，相当于打了个九五折，或许是碍于食物、蛊虫状态等问题，想尽快出手回本。 片刻，秦一观放下竹纸，以总计六千两百块元石的价格，将三转残月瞳蛊与二转月牙蛊，以及一众其他月道蛊材买下。 在店家的主动配合下，秦一观花费一刻钟的功夫，将蛊虫相继炼化，收为己用。 正当其抽身欲走，却被人叫住： “客人请留步，我家大人相邀，还请移步！” “你家大人？” 秦一观质问一声，不再多说什么，随着对方攀上楼体，一直来到顶层的一处包间。 房内主座上，一位长着圆饼麻子脸，身形富态的中年蛊师，正是贾富。 与其弟弟贾贵身形，呈现一个反差。 对方正眯着一双眼睛，乐呵呵朝秦一观打招呼。 “江鹤小弟别来无恙啊！哈哈！” 秦一观拱手行礼道，“见过贾富大人！” 贾富先前行商路线便经过青茅山，与秦一观亦有过接触，一语道出，不足为奇。 “昔日青茅山一别，没想到已然物是人非！如今青茅山上千里冰川，俨然人间绝境，却是如何也回不去了。”贾富小抿一口热茶，自顾自地诉说着，微微摆头。 秦一观默然不语，神色伤感。 忽然，抬头望向秦一观，带着些许慰藉，道：“索幸，古月博兄料知于先，好叫尔等逃了出来，得以幸免！” 闻言，秦一观面色不改，心头微顿，脑中思虑对策。 他若接下话茬，标志承认了古月遗族的身份，少不了某些事情的追问，可一旦拒绝，就不好说了。 既然不是正道，那就只能是人人喊打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古月一族的烂皮有些许用处，洗一洗，晒一晒，还能将就用用。 反正青茅山能逃出来额没几個，剩下的都死绝了。 “大人明鉴！”秦一观顿了顿，声情并茂道，“野外闯荡艰辛困苦，并非人人都有我这般好运，离山不久，便能搭上商队，如愿来到贾家寨！” “哦？”贾富胖脸肉颤一抖，追问道，“这是何意？” “世事多变！族长临别前，命我择机另谋出路，以图再壮家族！ 奈何我见识浅薄，识人有限，不知他路，故告问族长，族长言：贾家贾富大人，虚怀若谷，胸襟宽敞，可为首选！故此特来！” 言罢，贾富放下茶盏，一言不发，眯眼思考，似乎在揣摩秦一观的说辞。 古月一族已亡，与古月博的交情自然毫无意义，一笔勾销，无需在意…… “原来还有此等深究，我倒是不知！”贾富低声两句，转而问道，“我听闻你族的少族长方正，似乎在白骨山闯下了祸事，叫百家通缉，你可知为缘由？” “嘶～”秦一观一脸难为情，推测道，“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不能听一家之言，兼听则明。” “可与那方正同伍，却是白家的白凝冰，我记得分明是个男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女人？”贾富一脸不解。 秦一观：“……” 你这么好奇，不如考虑亲自去问问她？ 第六十七章 贩卖情报 包厢中，贾富关切地询问青茅山过往，包括那场千里冰川的成因、狼潮细节，以及他弟弟贾金生之死。 秦一观从善如流，娓娓道来，避重就轻。 以一个流亡遗族的身份，着重讲述古月一族对抗狼潮期间的艰辛，至于冰川与五转大战，则三言两语应付。 毕竟，他离开青茅山时，这些事情都尚未发生，自己理应不知情。 关于对方最为关心的贾金生之死，因不清楚铁若男查案的具体进展到哪一步，秦一观也不方便多说，生怕露出破绽，只是主动提了一嘴当初斩杀王大一事细节，让贾富自己去联想。 “事已至此，不知道江鹤小友今后有何打算？不如入我贾家，跟我行商……” 贾富合上茶盖，默然片刻，一双小眼闪了闪，淡淡问道。 他心头的疑问，自然不止方才那点。 当日在青茅山，他可曾亲眼目睹对方买下两只舍利蛊与一众蛊虫，如此多的元石，结合铁若男在事后发于自己的一份消息小结，叫人生疑。 此外，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即便有两只舍利蛊助力，此子的修为居这般突飞猛进，才二十岁出头，便有三转高阶修为，着实让贾富震惊。 尤其，他才不过是一个丙等，成不了大器…… 贾富自然有心招揽。 闻言，秦一观欠身行礼，解释道： “多谢贾富大人好意！只可惜，我生于家族，长于家族，古月一姓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古月族人的骨子里，族长强命苟且偷生，已叫我夙夜难寐，早起晏睡，若不能重现家族，再造昔日盛景，实在有违族长大人遗愿……恕难从命！” 得了秦一观畅言答复，贾富似乎深受感动，眸光微闪，心绪略有些复杂。 “大人，其实在下有一事相求！”秦一观语气诚恳。 “哦？”贾富抬首对视，心生好奇。 “我欲重建山寨，再振家族，可缺一口元泉立足，在下修为有限，不擅勘探之能，故想寻购一只三转领土蛊，先利其器。” “领土蛊？” 贾富喃喃一声，望向秦一观的目光稍变。 领土蛊的威能自然无需多赘述，他心知肚明，但对于对方欲重建山寨的想法，并不看好。 不过……似乎还有个古月一族少族长方正，倒不算完全不可能。 “江鹤小友能有此心，古月博兄在天之灵，必然欣慰。”贾富轻笑着夸耀，转问道，“不满你说，我这儿恰好有一只三转领土蛊，但向我求购者不少，颇为叨唠，实在不好送于小友，还望见谅。 若有其他能帮衬上的，定不推辞！” “岂能叫贾富大人破费！”秦一观义正言辞，“在下愿收购此蛊！” “那不知，江鹤小友出价几何呀？”贾富嬉笑一声，心头早已搓起了小手。 见对方露出狐狸尾巴，秦一观心头暗笑。 三转领土蛊本就是珍惜蛊虫，价格比白银舍利蛊更甚。 天元宝君莲月产也就万块左右，应付日常花销自然无妨，可一旦炼起蛊来，那可就哗哗往外流啊！ 而他自先前为合炼出三转月源蛊，耗费四万余块元石，元老蛊的表情就没好转过多少，存额一直没超过十万块，全部算上，未必能填满贾富的胃口。 秦一观自然不会乖乖就范，落入对方翁中，只听其朗声道： “贾富大人，在下愿用一则情报，来与大人交易！” “哦？愿闻其详！”贾富胖脸一抖，饶有趣味。 秦一观微微一笑，从空窍中取出一只蛊虫，递给对方。 此蛊三转气息，体型小巧，通体紫色，宛若一片树叶，正是敛息蛊。 霎时间，贾富眼眸铮亮，目光聚焦在秦一观手心，辨别出蛊虫跟脚，缓缓抬头，一脸狐疑，“江鹤小友，就这么一只三转敛息蛊，怕是不够啊！” 秦一观不为所动，手中边掏出另一只敛息蛊，嘴上边说道，“大人误会了！我要卖的，并不是蛊虫，而是关于这敛息蛊产地的情报。” “产地！”贾富身躯轻颤，不自觉向前微倾，连忙追问，“你知道哪儿有敛息蛊产出？” 秦一观笑而不语。 他要卖的自然是紫幽山上，幽豹耳中藏有敛息蛊的消息。 敛息蛊可收敛蛊师气息，起到伪装作用，十分适合潜行和偷袭，不少蛊师对此都有需求。 在方源前世，有一位正道蛊师名孙干，号称‘猎王’。 以他为先，大肆捕杀幽豹，获得敛息蛊，再贩于市场，收获暴利，并因此而发家。 此后，大量蛊师前往紫幽山淘金，幽豹也在短短数年内灭绝。 但眼下，知晓这则情报的人，还寥寥无几。 如今的世人，尚且不会有意识地去防备敛息蛊，是为三转稀有蛊虫，其价值不容小觑。 话说回来，其实秦一观掌握不少情报。 高端点的，例如王庭福地的认主条件，西漠那位剑修大佬，南疆玉壶山内的仙蛊…… 实用些的，则如四味酒虫炼制方法，商量山的全力以赴蛊，三王传承进入条件，以及言而无信蛊的炼制全部细节。 想来，当下唯有紫幽山这条还算比较适合出售。 “你当真知晓何处有大量敛息蛊出产？”贾富再度询问。 “我岂敢戏弄大人？这个消息，世间还没几人知道，不如先使用毒誓蛊立下毒誓，再细谈不迟。” 贾富身姿回缩，眯眼考量。 其实，在秦一观一连拿出两只三转敛息蛊时，他已然信了三分。而见对方如此信誓旦旦，张口便主动提及毒誓蛊，又信了两分。 双方旋即展开激烈商讨。 秦一观以告知何地大量出产三转敛息蛊的详细情报，并保证真实性为由头，向贾富提出一系列要求，其中包括一只三转领土蛊，与一众元石。 他虽掌握主动权，却心知双方实力差距，没有得意忘形，要价太狠。 对于贾富的还价，也没有无条件退让，既保证自身一定利益，又不至于让对方没有赚头，表明诚意。 一個时辰后，二人正式达成交易条款细节，一旦确认消息真实性，秦一观除获得一只三转领土蛊外，外加四十万块元石，并附带不得互伤、互害的基础友好协定。 “好，来吧！” 贾富神色振奋，他仿佛看见来年商队成绩，超过弟弟贾贵的日子了。 一只紫红色，口器狰狞的小虫，分别在秦一观与贾富指尖汲取鲜血，后化作光点钻入双方躯体。 秦一观不以为然，眼中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两个月后，在贾富商队春日启程前，其派往紫幽山探查的蛊师队伍归返，为其带回了六只三转敛息蛊，坐实情报真实性。 依照条款，秦一观如愿得到三转领土蛊，至于那笔四十万块元石的巨款，贾富表示无法一次性全部掏出，决定部分改用蛊虫和蛊材抵冲。 秦一观欣然接受。 第六十八章 寻觅元泉 墓碑山 皓月当空，月光如纱。 一块山石之上，矗立着三位少女，在月光的映照下，身影被拉得修长。 其中一女容貌清丽，面若寒霜，眸光如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冷气息，宛若一位孤傲的绝世女仙，叫人不敢亲近。 另一位丽人身处山石边缘，极目远眺，发鬓微乱，如瀑青丝散落后肩，一张白腻红润的姣好脸庞，明艳娇媚，白里透红，当为世间尤物，此刻却唇齿紧咬，神色担忧。 至于剩下那女，额……不提也罢。 “黑土大哥，为什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商心慈心头焦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白凝冰依着一株枯树，安慰道。 其心头实则也不免担忧。 过往闯荡历程，令她对方源的性情再清楚不过，没足够把握的事，他从来不会去做。至于人品，那是更不用说。 可这么久都没回来…… 白凝冰心头也不由产生一丝焦急。 方源随时都可以死，却不能连累她的阳蛊。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带着这两坨烂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在商心慈极力说动白凝冰，赶回去支援方源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山道上。 商心慈稍稍心安，可待方源抵近，又随之紧绷，眼中湿润。 “黑土大哥，你又受伤了！” 方源不以为然，这些伤势全是他故意划伤的，并不严重。 旋即，以青毛僵尸为由头，催促众人离去。 一行四人，马不停蹄，一连跨过八座大山，抵近商量山。 “那就是商量山吗？”商心慈眺望远处，犹如蚂蚁搬家，细线般汇聚的山峦，怅然若失。 这里，就是娘临死前也要她来的地方，现在……她来了！ “等到了商量山，我们就分开吧！” 突然，方源冷不伶仃来了一句，瞬间令沉寂在回忆中的商心慈惊醒，脸色大变。 “为，为什么？”侍女小蝶惊讶地说不出话。 方源长叹一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商心慈默然不语。 方源在前方开路，队伍氛围则因此降至冰点。 终于，商家城高大的城门前，方源将目光深深注视在商心慈身上，仿佛要将其永远烙印进脑中一般，缓缓吐出两个字： “保重！” 说罢，与白凝冰一同转身离去。 “等等！黑土大哥——” 商家城前人来人往，转眼间方、白二人已然消失在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商心慈四下张望，无奈收回目光，双手捂在胸口，紧紧按住。 突然感觉，这里少了什么…… …… 春日时节，万物复苏，冰雪消融。 冬日的积雪化作溪水，一路流淌，最终汇入大江，浩荡东去。 此刻，波涛汹涌，气吞江河的黄龙江边，一道身影正沿着岸边，脚缠青旋，逆行而上。 感受波澜壮阔的黄龙江在身旁奔涌，秦一观的目光则在江岸两侧反复回荡，不停审视。 自签订毒誓，直至半月前贾富交给自己最后一笔尾款，离开贾家寨，启程开始新一轮的行商，秦一观便一直忙碌不歇。 三转领土蛊他早已视为囊中之物，期间，因存于三转花蕾蛊保鲜冷藏的月兰花花瓣，时效殆尽，彻底枯萎，月璇蛊无奈死亡，而为培育月兰花，搜寻元泉，愈发迫切。 元泉，乃是天地元气汇聚所在，故而名山大川中多存在元泉。 只是如何确定准确位置，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一观的方法很粗暴，径直搜索崇山峻岭，对于那些山高不足千丈的土丘，一律忽视排除。 之后，再尝试对既定目标进行探查，试探底细。 与人类相同，对于兽群而言，元泉也是极具重要的资源，往往会被野生的兽王，盘踞霸占，这也是搜寻元泉过程中，需要大量投入人力物力的原因。 但对于秦一观而言，他还有试错的机会。 三转领土蛊，范围囊括二十里，可掌控其中一切地理地貌。 三十里听着似乎很广，可放在一座山高千丈的巨峦上，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巨大，往往只能其中一角，却也足够省去不少精力。 他完全可以在距离可能存在元泉的稍远处，种下领土蛊，再借此逐一清理兽群。 只可惜，领土蛊一旦种下，并无法再收取和移动，所以种下的位置也十分关键，需要考量一番。 “就是这处了！” 秦一观驻足停留，仰望一座临江山峦。 此山高三千丈出头，比贾家寨的宝铜山略高一筹，但与先前经历过的冰峤山、火汤山之流相比，还是不免相形见绌。 既然可称为山，自然有名——垩崖山。 其最为出众，且名称由来，皆因此山临江一侧，自山腰处至下的陡峭崖壁，呈垩白色，在阳光照射下，于一片苍茫大地之上，分外醒目，蔚为壮观。 先前在其划定的山峦名单中，垩崖山便一直被看好，皆因特殊的地形。 元泉位于山峦内部，无法剖析判断，只能从外部逐个摸索，而垩崖山却提供了一个剖析图，供其参考。 唰！ 秦一观背生雷光羽翼，飞窜空中，手中则不断晃动着一只蟾蜍。 其张大嘴巴，不断闭合，仿佛在隔空吸食着什么。 吞气蛊！ 如其名，喜食元气，愈发元气浓郁的地方，表现得愈发兴奋，常用于元泉搜寻，由秦一观以消除部分元石款项为代价，向贾富借得，到期则需要归还贾家寨。 吞气蛊在空中一顿猛张，最终将头首朝向了上侧崖石，秦一观随即腾飞靠近，又一番催动，才堪堪收起。 吞气蛊吞食的为空气中飘荡的天然真元，很容易受到外因干扰，并非百分百管用，误报频发，可靠性相当一般，却也比无头苍蝇般乱撞强上不少。 亮银真元调用，空窍内一只蛊虫泛起光亮，顿时秦一观钻入崖石，潜进山体之中。 一连十几次催动，终于将秦一观送入山体内部，找到了令吞气蛊为之兴奋的目标——一根拳头粗细的钟乳石，所滴落的水露。 很显然，这并不是他想找的元泉。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座山体里一定存在元泉，所以才会有如此浓郁元气的水润。” 秦一观感受石笋上浓厚的天然真元气息，重整旗鼓，再度催动蛊虫，在山体内穿梭起来。 期间，大多数仍是误报和乌龙，甚至一度将秦一观引入一座有千兽王的穿山甲兽群巢穴，惨遭追杀，令其被迫逃离山体，中断探索。 一连五日，秦一观都在山体内瞎转悠，寻觅元泉，却久久无果。 第六十九章 演道无上大宗师 商家城，第二内城。 一处并不宽敞的庭院之中，露天摆放着十余个案几，围聚成圈。 奇珍异果，八珍玉食。 然而，一干商家少主们俨然无心再品，神色惊愕，互相对视。 一时间，小院内一片静谧。 “难道说……” 方源面目痴愣，表现出震撼的同时，又具备恍然、怀疑、不解之色。 “没错！”商燕飞看着方源，适时出声解释，“你们这一路上所护卫的张家小姐，其实正是我的女儿！ 只不过，如今我已与她相认，不再姓张，归姓商！” 说话间，商心慈推门而入，顿时吸引众人目光。 “是她！？” 白凝冰心头大震，鼻息微顿，余光瞥向身侧的方源，见其同样一脸‘茫然’，下意识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言。 “黑土哥哥，白云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商心慈惊喜交加，一双亮眼，顾盼生辉。 得知这便是商燕飞先前所说的礼物，商心慈激动不已，当即道谢。 “黑土哥哥，我绝非有意骗你，我原本也不知晓……” “原来如此！” 方源长叹一声，唏嘘道。 “那……黑土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当然！”方源含笑道，“其实，所谓黑土不过是化名，我的真名是——古月方正！她叫白凝冰。” 其余少主即便各有心异，脸面上仍喜笑颜开，举杯同贺。 方、白二人得赐紫荆令牌，又先后从素手医师处治好伤势归返。 方源坦言自称为古月一族少族长，一下子与宴席上众少主拉近距离，亲近不少。 谈话间，自然有人询问起青茅山上那片旷世冰原的成因。 对此，方源面露不忍，几欲泪洒，言往事不堪回首，不愿再提。 “古月方正，你古月一族其实……还有幸存者！” 突然，商燕飞放下酒杯，语出惊人。 霎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商燕飞身上，方、白二人亦不可避免，只是暗暗心头一紧，思虑后路。 “前些时日，我从贾家贾富处得知，有一位你古月一族的蛊师，便在贾家寨！” “真，真的吗？太好了！凝冰，你也听到了吧！” 闻言，方源‘激动’地声音颤抖，转身抓住同伴白凝冰的一只玉手，抽抽噎噎，失声倾诉。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方源眼角跌出，如一枚雨露划过脸颊，突兀地留下一道泪痕。 见状，任旁人对其打断商燕飞话语的行为心有不满，可目睹眼前的一幕，也云消雾散。 白凝冰：“……” “抱歉抱歉！”方源随手擦下眼泪，欠身道，“得知竟还有族人在世，我太激动了！族长大人，在贾家寨的……可是我那孪生哥哥——古月方源？” 瞠目而视，望眼欲穿。 商燕飞抿唇不语，目光与其对上，借机打量。 数息后，南疆霸主之一，商家族长，五转强者，血海真传继承人，识人无数的商燕飞，见方源目光如炬，实乃真情流露，不似作伪，不免垂下眼帘，轻叹口气，轻声道： “却是叫方正失望了！非是你哥哥方源，那人名叫古月江鹤！” “不是哥哥……江，江鹤？他……怎么……” 闻讯，方源仿佛被什么蛊虫定住身形，瞬间冻住，唯有一张嘴巴，不断张合翕动，嗓音嘶哑，努力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期待、惊讶、困惑、失望、痛苦…… 种种神色，逐一在方源脸上浮现、转变，毫无违和感。 在场的众人，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五官变化，叫人心生不忍。 而一旁冷眼旁观的白凝冰，则也眯眼回想着什么。 “父亲！”商心慈见方源方才还如此期待，转眼又跌落谷底，不由感同身受，在她看来父亲宛若‘戏耍’了黑土哥哥，话语中不免带着一丝怨怼。 其余商家少主听出其中意味，心神大顿，寒蝉若禁。 可谁知，商燕飞好似完全不介意一般，视若无睹，还朝商心慈讪笑两声，表明歉意。 此举，更叫一干商家少主神情各异。 父亲对这位新认的女儿，不是一般的疼爱啊！ “黑土哥哥，让你失望了。你可认识这位族人……呃，江鹤？”商心慈出言询问，聊表关心。 “嗯，我认识！”原本低头擦泪的方源，回忆少许，缓缓道： “说起来，他与我哥哥方源昔日关系密切，是一见如故的好友，更是情同手足，与我相比，也不逊分毫。” 众人若有所思。 “唉，父亲！可否将黑土哥哥的族人接来商家城，叫他们族人团聚，如何？”商心慈提议道。 此言一出，方源与白凝冰猛然抬头，齐齐望去，只是饱含期待的眼神下，是不可言语的警惕。 “这个提议不错！”商燕飞点点头，“只是……” “父亲！” 商心慈见商燕飞话语一滞，以为他提些什么要求条件，秀眉微颦，保住其臂膀摇晃，语气近乎撒娇。 “好好好！”商燕飞会心一笑，解释道，“非是我不愿意，乃是这位古月族人，已然离开贾家寨，踪迹不定，说是要寻觅元泉，重建山寨，再现家族！哪怕我派人去，恐怕也未必能接上人啊！” “原来是这样啊……” 商心慈暗道却是自己错怪了父亲。 方、白二人不免‘失落’地微微低头。 “古月一族能有方正、江鹤这等青萃，身处逆境他乡，也不忘心系家族，实乃叫人钦佩，何愁不兴？” 商燕飞站起身，举杯言道。 众人附和。 宴会散去，方源婉拒一众商家少主的邀请，与满脸冰霜的白凝冰，返回楠秋苑。 “如果演戏能有流派境界的话，你怕不已是演道宗师？” 回忆起方才宴会上，方源的精彩表演，白凝冰夸耀道。 “呵呵！” 方源轻嘲一声，不屑一顾。 …… 垩崖山 站在一处带有浓郁元气的小暗河旁，经过近一周反复摸索，秦一观确信自己已经足够接近元泉，决心在此正式种下领土蛊。 哗啦啦～ 原本充沛满盈的亮银真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耗，齐齐灌入领土蛊之中，助长其散发出的悬念威能，逐渐在山体中蔓延。 与此同时，秦一观脑中也在同步更新着山体内部的变化，尤其一份三维立体图像一般，哪里有兽群栖息，哪里有稀有蛊材，哪里有溪水暗流，部分山体内部构造，都宛若摆在眼前，一清二楚。 如此在天元宝君莲的持续输出下，秦一观得以成功种下三转领土蛊，洞悉二十里内的一切事物，静心观察。 倏然，秦一观眼眸猛抬，面露喜色。 “有了！” 第七十章 换本命 ps：考虑到实际数值，决定将三转领土蛊的范围修改为二十里。 …… 垩崖山 汩汩汩～ 昏暗山体内，一口磨盘大小的泉眼，依傍在岩壁之下，颗颗元石堆聚在侧，累如小山。 泉水涓涓，潺潺水声空谷回响，氤氲雾气滚滚翻涌。 轰—— 倏然间，这片与世隔绝的幽暗空间中，掀起一阵巨震，顶端脆弱的钟乳石相继崩塌，碎石岩块滚落。 山体一侧，倾斜的岩壁被一股无形巨力生生撕开，皲裂出一道道裂痕，形成缺口。 震动忽而停滞片刻，好似喘息间隙。 小半刻后，巨震再起。 原本半寸许宽的缺口，渐渐扩张，直至两人肩宽，形成一条深邃的甬道，期间反复停歇数次，方堪堪落成。 半响，一道身影从甬道阴影中缓步走出，其眉眼疏朗，玄发垂髫，五官俊郎，气质沉稳——正是秦一观。 一双眼眸泛起圈圈莹蓝色柔光，任凭不见半寸光缕，也一览无余。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墙角处那一汪泉水。 秦一观面色带喜，快步上前。 行至泉眼外围，越过齐腰深的元石厚毯，得以一窥元泉真容。 泉口直径一尺八，半依半靠在岩壁下，泉水四溢，泉内漩涡此起彼伏，不断喷涌出大量元气，边缘则是海量堆积，摇摇欲坠的元石，哗哗流水声不绝于耳。 与山野常见的泉水相比，元泉水呈乳白色，水汽逸散，带着些许林间花草的淡香，好似晨露。 “终于！” 秦一观忍住俯首猛饮的念头，后退两步。 元泉最忌讳污染！ 蛊界五域因各自地形关系，元泉亦各有区别。 东泉量足，南泉潺潺，北泉剧烈，西泉精粹。 南疆的元泉得益于丰厚的土道道痕，只要不过度开发，就可持续取用，讲究一个细水流长。 取出数块星星石，将其相继镶嵌在元泉周遭岩壁上，借着连绵星光，秦一观开始着手清理起元泉周围的元石。 元泉之所以被世人奉为圭臬，视作家族根基，正是因为其能源源不断地产出元石，供给蛊师修行。 元石本身是固化状态下的天然真元，由元泉中持续泵出的浓厚元气凝聚而成。 以小型元泉为例，其从成型诞生到枯竭断流，约可产出一亿块元石。 而这则是理论数值，因元泉为天地元气汇聚所在，扎根于地，受各类具体状况影响，一亿元石仅为参考数目，若地气翻涌导致的地脉异动，就极有可能会引发元泉毁灭。 一刻钟后，秦一观终于得以完成元泉对附近元石，部分收集任务。 没错，只是部分！ 元泉自身也有不同阶段，元石产出各有起伏，经确认，这口元泉为小型规模级别，且似乎成型并未多久，不及数十年，尚不及元泉产出的平稳‘壮年’阶段，相对年轻。 此刻，其空窍中的元老蛊，宛若一位开怀大笑的老人，露出皓白玉齿，装得满满当当，整整一百万元石。 就这，仍有四十一万余块元石没能装下，被集中堆放在一边。 因贾富以蛊虫、蛊材抵冲的请求，秦一观从其将要出发的队伍中，淘买到不少东西，最后真正到手的元石堪堪十七万块。 换言之，算上原先存款与近两月天元宝君莲的产出，寻觅到这处元泉，秦一观便获得元石一百一十四万余块，可谓一夜暴富，与方源在商量山的几次敲诈，有得一拼！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口元泉！” 秦一观望向在微弱光芒照耀下，烨烨生辉的元泉，目光如炬。 旋即，起身顺着黝黑的甬道，返回领土蛊所在地，他将之称为中枢室。 因领土蛊一旦种下，便无法再移动的缘故，在发现元泉后的第一时间，秦一观相继将涵盖范围内数窝兽群，利用领土蛊逐一驱逐、灭杀，保证安全。 为防患于未然，他仍谨慎地决定，把自己日后生活的落脚点，安置在中枢室，除避免污染元泉的考量，也有为第一时间掌控局势准备。 不久后，一场轰轰烈烈地二次改建，在垩崖山内部某处正式展开。 借用领土蛊，秦一观依照自身意愿，拓宽元泉所处的逼仄空间，使之扩展成拥有十亩的宽阔地带，并把从元泉中溢出的泉水进行引流，灌入其中，渐渐汇聚成一片一尺深的浅水滩地。 只待满月之夜，再拓出一条甬道，引入月光映照即可。 倒也不是秦一观不想多种，皆因从贾富处购得的月斑石，最多支撑他开垦十亩花田。从青茅山带出的种子就只有这么多，若不用月斑石围铸花田，月兰花的生长周期则会更慢，还不如指望多翻种几茬。 每一粒月兰花的种子，都参照培育方法记载，在特经调制的药汤中漂过，以此确保最大程度的存活率。 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发芽成熟之日。 等待的日子，永远是漫长且难熬的，好在秦一观自己并非无事可做。 温习心得，炼蛊试手，为之后转修月道提前掌握。 养蛊、炼蛊、用蛊，自踏上蛊师一途，他从未彻底远离过这三门学问。 只要他还是蛊师，有蛊虫，要战斗，便逃不脱。 好在，因为寻觅元泉意外收获的大笔元石，秦一观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始炼蛊。 此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事情需要他去做——本命蛊！ 本命蛊虫，乃是与蛊师自身性命攸关，意义重大，且与蛊师日后修行方向有重要联系，即流派选择。 秦一观已然笃定主修月道，月兰花的栽培正逐步推进，只待两个月后的收获，没了蛊虫喂养后顾之忧，整套月道蛊虫计日可待。 如此看来，自己的本命蛊三转血月道，多少不够看，至少不足以承担起月道蛊虫体系中，核心蛊虫的角色。 当然，如方源那等有宙道仙蛊春秋蝉，却前期主修力道的例子，世间绝无罕有，皆因其得到上古传奇力蛊全力以赴，只是个例，参考价值有限。 想要做到兼顾众多，涵盖广泛，并对其他蛊虫起到组合、配套关系，本命蛊虫的选择很关键。 而恰好，秦一观手头上，正好有一只不错的蛊虫——三转月源蛊！ 若说四转天元宝君莲，其实也可对秦一观修行、战斗与真元恢复，一直起着不小作用，且转数还稍高一些。但可以后者发展潜力有限，升炼难度更高，并随着其自身修为提升，带来的强大真元恢复能力，日渐消减，不复当初那般无可复加。 三转月源蛊的四转升炼秘方，他有掌握，短期内不用忧心，搞到五转秘方也必然比天元宝君莲的升炼秘方，难度相对要容易两个级别。 结合主修月道的选择，月源蛊带来的真元减少，愈发突出。 “就决定是你了——月源蛊！” 第七十一章 有客来访 商家城，蓝巢赌石坊。 嘭！ 一场碰撞发生在顽石柜台前，一人后倾倒地，怀中捧着的数颗顽石顺势撒落一地。 “没长眼吗？” 方源乜了一眼滚倒在地的李然，疾声厉色道。 其身形挺拔如枪，力道修行，令他躯体健硕，坚如城墙，使其在这场力量的对撞中占据上风。 李然抖抖衣袍，站起身，低声道了抱歉，自顾自地收拾起散落在地的顽石。 啪—— 方源抬起右腿，一脚踩住一颗李然正要捡的顽石。 “你干什么？！” 李然皱起眉头，直视方源，话语中带着怒气。 “干什么？呵！”方源冷哼一声，不屑道，“还能干什么？你撞了我，自然是要道歉！” “可是我方才明明已经道过歉了！” 李然面色难看，他自然看出对方明显是在有意刁难他，想叫他难堪。 “哦，是吗？”方源面色玩味，手中把玩起一块紫色的令牌，调笑道，“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李然默然不语。 他自然识得那枚令牌，紫荆令牌，商家对外发放也不过数百枚，且无一不是大人物，商家的贵客，相当于半个商家家老。 此刻，他二人间的纠纷，已然吸引一些蛊师的围观，尤其是当方源拿出紫荆令牌后，看热闹的蛊师更多了。 李然常年混迹演武场，心思活络，没有再多说，毕竟说了也没用，这人……他惹不起！ 当即服软，拱手道歉。 “抱歉，方才是我不小心冲撞了阁下，还请见谅！” “听不见，听不见，根本听不见！声音这么小，还好意思说是道歉！” 谁知方源竟然完全不认，勒令李然重来。 “那人谁啊？这么嚣张？” “不清楚，没见过。” “嘶～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古月方正，他最近倒是经常来这儿赌石。”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你这家伙……”李然咬牙切齿，死死盯住身前的方源，唇齿蠕动，最终还是再度开口，朗声重复了一遍。 “这才对嘛！”方源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一般，反而打量李然上下，再度开口： “嘴上道歉没意思，得拿出点诚意，唉，就这几块顽石吧！” 方源将脚下踩着的顽石踮起，又伸手从李然怀中抢到两块顽石。 李然面庞胀红，方源这般行为无异于当众扇他耳光，颜面扫地。 可是他又能怎样？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在众人的嗤笑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方源并不理会，看了看手中的三颗顽石，来到柜台前，交给负责解石的老师傅。 “段大师，有劳了！” 小半个时辰后，当身形椭圆，身披装甲背壳，头部长有触角，三对长足，威武霸气，通体深棕色的三转全力以赴蛊，被段大师从顽石中解出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方源除外。 随后，一则消息瞬间传遍整座商家城，人在蓝巢赌石坊，开出了上古传奇蛊虫——全力以赴！ 与之一同传递，还有方正这个幸运儿，与李然这个错失宝蛊的倒霉蛋的名字。 一时间，直接引发了一场高潮。 方源与李然携手上演的戏码，骗过了所有人。 …… 垩崖山，中枢室 灰白色的蘑菇屋扎根在此，自身微弱的柔光与岩壁镶嵌的萤石交相辉映。 哗哗哗～ 水膜窍壁中，光辉流淌，真元波涛，如浪似潮，向窍壁不断冲刷。 浪花光亮，闪着银虹，浮光跃金。 菇质软床之上，秦一观调动着亮银真元，不断温养空窍。 他自身修为尚是三转中阶，却可经七香酒虫精炼的亮银真元，远比其自产的花银真元耐用，效率更高，温养起空窍来格外得心易手。 一个时辰后，空窍内最后一缕亮银真元消耗殆尽，秦一观暂时停手，转而催动起七香酒虫，开始精炼天元宝君莲与自身凝聚的真元。 蚕宝宝状的七香酒虫大口吞食花银真元，腹部鼓胀少许，随即溢出亮银真元，沉入真元海底。 如此反复，直至填满空窍，秦一观再度开启空窍温养。 一连重复数次，当洞顶数缕月光钻入，照亮洞穴，方堪堪收手。 “若再保持这個频率温养空窍，估摸着再需数月，待月兰花成熟之后，或可突破高阶！” 凝神观察水膜窍壁，秦一观喃喃自语。 提升至三转后，修为提升的同时，同步带来空窍温养难度上的拔升。 每一个小境界间的突破，所耗费的时间已远超二转级别，需按年为计。 日集月聚，累年苦修，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去。 长时间不见境界上的突破，难免自生惰心，日渐敷衍，若再有名利环身，酒色挠心，修为只怕愈发不思进取，停滞不前。 这类人秦一观不论前世今生，他都见过很多…… 而七香酒虫的真元精炼，令其自身空窍温养效率，丝毫不输寻常甲等，再搭配天元宝君莲无时不刻持续产出天然真元，秦一观见缝插针，日夜兼程，速度自然突飞猛进。 效果进度虽微，数日累炼，却也可查，方有坚持的动力。 绝大多数人做事，不论结果如何，过程中都需要反馈，才有坚持的意愿。 心念一动，真元海中一只拇指大小，银白色泽的蛊虫冒出头，晃晃悠悠。 三转白银舍利蛊！ 这也是从贾富队伍中寻到，抵冲元石的众多蛊虫之一。 一旦使用，可令三转蛊师直接突破一个小境界，秦一观刚离开青茅山时，便使用过一只。 “等突破高阶，再用了这只白银舍利蛊，即能达到三转巅峰！再之后……” 秦一观眼中微闪。 四转，无疑又是一道分水岭！ 在凡俗中，一、二转只是底层，三转可谓中坚，四、五转方为高层，名动一方。 亦唯有四转，才有纵横五湖四海，前往异域闯荡的底气。 可内视自身空窍资质，他虽有天元宝君莲，秦一观也不敢打包票。 “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起身走出蘑菇屋蛊，顺着甬道，前往元泉所在。 汩汩汩～ 元泉涌声下，是被月光照耀的大片花海。 新生的月兰花花瓣如月牙，呈现出淡雅蓝粉色，花苞簇成团，漂浮在水面上，折射出晶莹光华，分外夺目。 确认月兰花生长状态，适时撒下腐土增长肥力，做完转身开始清理元泉新凝聚的元石堆。 经过近些时间的观察，秦一观也区别出元泉与天元宝君莲之间的差异。 都能产出天然真元这点不差，只是前者不方便取用，而后者能随身携带。 而在元石产出上，即便这仅是座年轻的元泉，元石产出上，也远超天元宝君莲。 其元石产出受各种不同因素影响，不时会小有波动，每日却能稳定在六百块左右，最多时曾一天产出八百余块。 正因如此，角落里元石堆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距越多。 …… 两个月后。 月兰花长势喜人，首茬收获颇丰，秦一观得以如愿开启炼蛊，主修月道的道路。 某日，秦一观离开垩崖山，前往贾家寨购买物资，补充炼蛊消耗。 谁知刚踏入贾家寨，便被一队人马找上。 而队伍领头之人，却叫秦一观心头一顿。 只见其皮肤微黑，眸光若星，锐利如剑，胸脯微鼓，腰间系着一枚‘三’字银片，浑身散发着一股精悍干练之气。 “古月江鹤，我需要和你谈谈！” 少女越众而出，朗声道。 第七十二章 小神捕问话 贾家寨 一处客栈包厢内，二人对坐，互为打量。 距离青茅山上那场惊天巨变，已然过去近一年，可父亲的死去，令铁若男如鲠在喉，夙夜难寐。 雏鹰尚在展翅学飞，转眼却失去了依赖的臂湾…… 对于父亲的死，对于青茅山上发生的事，铁若男笃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缉拿真凶。 而这，都与一个人密不可分——方源！ 说起来，父亲之所以会带伤前往青茅山，源头还是贾金生一案，只是因为收到一封神秘信件，提前启程。 再到自己亲手查案，从细枝末叶上，发觉出方源身上的种种迹象，都叫人怀疑，可惜当时缺少关键证据，无法指证，还未等再进一步，那件事就发生了！ 倘若当时自己能找到关键证据，或许有机会…… 就是因为少了他——古月江鹤！ 铁若男眼眸如虹，牢牢盯住案几另一端，低头品茗的青年，面色幽冷。 那具魔修尸首上的种种异样，且曾与方源关系密切，以假死名义逃离青茅山，疑点重重。 她相信，古月江鹤或许会是打开那层层迷雾下的关键钥匙。 故此，铁若男在勇闯十三堂，击败一众年轻对手，成为铁家八大少主之一后，一从贾富处得知江鹤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贾家寨，本以为要等少许久，没想到刚来第二天就遇上了。 “江鹤，青茅山上的事，我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可以！” 秦一观放下茶盏，抬眸正视。 其自知逃不了，他可没有方源的紫荆令牌，有商家作依仗，故而态度坦然。 “关于那具被你斩杀的魔修，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些额外的伤痕？” 铁若男早有准备，掏出一只照影蛊催动，在墙面上放影出一幕画面，赫然是骨枯肉烂的王大尸首，指了指面部刻痕与断腿。 看见熟悉的尸首重复眼前，秦一观收回目光，点头道： “没错，这些是我干的！我不否认。” “为什么？你想掩盖些什么？是谁指使你的？”铁若男连连发问，目光炯炯，叮着江鹤双眸，企图从眼神变化中，察觉出些什么。 “不，不不！没人指使我，这只是我自己一个人……” “方源参与了吗？你有帮助他杀害贾金生，或者其他后续收尾吗？” 铁若男口气强硬，语出惊人。 “喂，这里可是贾家寨，别乱说啊！贾金生又和我有什么联系？” 在铁若男眼中，江鹤面色慌乱，眼眸急忙左右扫视，身躯后缩，咽喉抽动，她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方源会选择找你合作生产生机叶？” “原来你是指这个。”秦一观呼出一口气，解释道，“当初我打探到方源双亲遗产中，有一株九叶生机草，有心图谋，正好他要完成家族任务遇上困难，我就适时伸出援手。” “只是一个家族任务，非唯你一人不可行！” “那是因为之前方源突破二转，也是在我那儿闭关的，算是有些交情。” 铁若男没有回答，结合江鹤的说法，在脑中细细盘点，暂时算是信了这個说法。 “魔修呢？是他杀了贾金生？” “这个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刻意遮掩，你究竟在隐藏什么？”铁若男绕了一圈，回归正题。 只见秦一观顿了顿，眼眸连闪，悻悻然道： “其实我当初选择刻意隐瞒，本意是避免家族追查，毕竟这本是我的失职，将功补过，也少不了一顿斥责。 不过，现在我也算没有顾虑了。” 随后，秦一观主动阐明了王大事宜，包括其明明已然身陨，却意外出现，还成为一位蛊师，推测其或许在野外继承了一份蛊师，开窍成为蛊师。 又将王大杀妻炼蛊一事告知，发觉其频繁出于村落。 他知道铁若男有直觉蛊，索性坦荡一点，反正他说的是大实话，不怕查。 为佐证自己的说法，秦一观取出那只毒蛊爱别离，交给铁若男验证。 “伱能想象，当知晓一个魔道蛊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肆意进出村落，那种毛骨悚然，后脊发凉的感觉吗？” 秦一观煞有其事地描绘道。 铁若男并不做理会，检查了下爱别离，确认无误，肃容道： “这样的魔道毒蛊，你还一直留着？” “蛊虽毒，却要看何人在用，若心怀杀意，自然是为害一方的祸蛊，若心怀感念，也可救人于危难。” “毒蛊还能救人？”铁若男眉宇一挑，反问道。 “炼蛊、养蛊、用蛊，每一门都博大精深，蛊虫怎么用还是看蛊师，怎能一叶障目，因噎废食？”秦一观对答如流，毫不迟疑。 “那你是善是恶？是正是魔？”铁若男追问道。 秦一观默然不语。 见状，铁若男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分深究，转而询问起另一个关键问题： “你买的那些蛊虫，元石是从哪儿来的？” “呃，这个，你说的是哪些？”秦一观没有选择贸然开口。 “两只舍利蛊，包括花苞蛊、踏风蛊、水乳蛊和金钟蛊！” “嗯，赤铁舍利蛊是我靠参与生产生机叶获得的元石分红，白银舍利蛊则是替族中的一位家老代为收购……” “谁！” “呃，古月赤练家老！我当时也挺惊讶的。” 铁若男闻言浓眉斜立，她记得这位家老当时已经战死，但之后也确实与江鹤有过往来…… “可花苞蛊那些呢？你当时还只是驻村蛊师，哪儿来这么多元石！” “抱歉，这个我不方便说。但能保证，这绝对与贾金生之死一事，没有任何联系！”秦一观斩钉截铁道，口气肯定。 铁若男迟疑了下，没有立刻答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自对话一开始，她便一直催动直觉蛊，增强感知，观察江鹤任何细微变化，结果并无收获，只能暂时相信对方的说辞。 不过，除非真相大白，一切都有可能。 秦一观见铁若男低头不语，绝心再来记猛的。 “你若不相信我，我们可以使用毒誓蛊！” 毒誓蛊？！ 铁若男倏然抬头，直视眼眸，似乎妄图看出些什么，不知对方是否是在虚张声势。 秦一观自然不会一直与其长久对视下去，他自认为他的演道流派境界，尚不及方源那般出神入化，达到返璞归真的地步，以行动打消对方疑虑。 转身出门，在铁家其余队员的监视下，当真买了只毒誓蛊回来。 忍着指尖一阵刺痛，念诵完毕，抬首道，“到你了！” 铁若男见状，也接着完成念诵。 毒誓蛊轰然爆裂，化作无数红色光点，分别钻入双方体内。 至此，秦一观稍稍松了口气，猛饮口茶，解解口干，心间腹诽。 “这正义姐真心不好应付！” 包厢内随之沉寂，铁若男低头思考，秦一观眺望远方。 江雾晨光湿，川云水气殊。 依微交远树，明灭泛平芜。 一派雾气萦绕的山野盛景。 突然，铁若男再度开口，将他思绪拉回。 “你怎么看待方源这个人？” “……” 第七十三章 人与人的追求 怎么看待方源？ 秦一观撇撇嘴。 对方想干什么，他很清楚，无非是从自己口中多探听些线索，寻找佐证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方源这个人，秦一观自己的感观还是相当复杂的。 穿越至此，在亲眼一睹原著中仙尊真容时，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这可是未来的仙尊啊！ 以凡人之躯炼出仙蛊，脚踩观鸟仙尊，捣毁真阳楼，夺得至尊仙胎，逆流河之主，勒索南疆群仙，屡胜天庭，演技骗过尊者的存在。 他见到了，还是活的！ 可待短暂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冷静与思考。 方源前世跌宕三百年，纵横二百载，经历无数磨难和苦楚，打击与挫折，最终叫他炼出一颗无悔道心，矢志永生。 且正因如此，才被天意与尊者相中，逆转重生，助其成长，实现各自的目的。 只是……这枚棋子，最后却完成蜕变，成为棋手。 与这样的人同伍，无疑是可怕的。 秦一观心知自己斤量，故而没有选择与之为敌，甚至避免为敌，没事儿别往上凑。 即便当初与其合作生产生机草，也是建立在双方有共同利益，存在合作基础，且自身实力高其一头的条件下。 如今细细回想，还是多少有些后怕。 谁人不知，我大爱仙尊对朋友向来都是‘掏心掏肺’？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要做做样子。 “方源这个人，你想来也调查过，他双亲早逝，与弟弟相守，虽被收养，但终归是寄人篱下，必不得顺心。” “他有早慧，诗赋才情了得，被全族寄托厚望，却在开窍大典上身陨，虎落平阳，凤雏落地。” “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心怀不满，愤世厌俗，性情孤冷，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他才只不过是一个十余岁出头的少年，不寻短见，且能埋头苦修，成就那届第一，属实不易。” “不过！” 秦一观话音陡升，语气变缓。 “我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人心中其实藏着一股大爱！他年所作的诗，透着一股包容万象的胸襟，才情自有，只可惜被世俗所埋没，若有朝一日，登上顶峰，必然广播仁心，宣扬大爱！” 铁若男不可置否。 显然江鹤做出的描绘，与她昔日在青茅山与方源的接触，有些出入。 而对方与方源的接触，无疑比自己更久，可算作参考线索。 之后，铁若男询问起青茅山附近可有遗藏一事，毕竟她当初就是卡在这里，不得寸进。 秦一观则只是给出了花酒行者的名号。 “花酒行者吗？”铁若男秀眼闪烁，思绪回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秦一观微微一笑，“有什么思路吗？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呃……”铁若男脸色一滞，唇齿蠕动，失神片刻，却也觉得但说无妨。“接下打算去商量山，听商家那支队伍人说，方正就在哪儿，似乎还开出了一只上古传奇力蛊。” 秦一观颔首回应，这些他也知道。 “怎么，要顺路一起去吗？” 铁若男误以为对方要与自己同行。 “还是不了！”秦一观讪笑道。 他可不想去商量山，与方源相互彪戏，或者被痛下杀手。 只是……女版的白凝冰和商心慈也在那儿，他心底倒是有一点点的，额，好奇！ “铁若男！”秦一观忽然叫住即将迈步走出包厢的对方。 “还有什么事？”铁若男单手扶住门框，扭头闻道。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也该我问你了。” “可以，你问吧！”铁若男面朝秦一观，面容严肃。 “你我修为相近，年纪相仿，换在他处，你若想如方才这般对我进行审问，怕不是先得打一场才行，但你带了帮手，我敌不过你，所以才会遂你意愿。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捉拿的那个人，实力在你之上，是四转、五转蛊师，伱会如何？” “我自会努力提升自己，势必抓尽天下大恶……” “如果那个人是仙呢？” “……” 秦一观一句话，顿时将铁若男问住，闭口藏舌。 包厢内陷入沉寂。 春日清晨的金旭透窗而过，落在案几、书架、木椅上，茶盏雾气升腾。 仙！ 铁若男出生南疆望族铁家，早年随父亲铁血冷查案，耳濡目染，隐约从其口中知晓关于五转之上的秘闻。 仙凡之差，犹如万丈鸿沟，无法逾越。 凡人蛊师们，只有抬头仰望的份儿！ “……那我也会升仙！直到抓住他为止！”铁若男沉思许久，凝望着秦一观眼眸说道，遂转身下楼。 倚在窗边，目送铁家小队远去，秦一观面色幽幽，暗忖道，“你可倒要快点喏！” 回想原著中，方源成仙，铁若男还是蛊师，等她升完仙，宿命大战都已经打完，方源都成九转尊者了！ 这还抓個毛线？ 当然，原著毕竟没完结，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准…… 对于这位正义姐铁若男，秦一观没有什么好感，也并不感冒。 她有自己的信念与坚守，希望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使蛊师与凡人都一视同仁的世界，令法理贯穿天下，且正为之而努力。 和方源追求永生的信念有点类似，在旁人看来都是遥不可及，无稽之谈的追求，但又是那么充满诱惑力，令人神往。 “正义！多么崇高、伟大的词！ 可惜，弱者是没有资格谈正义的！” 显而易见的，秦一观对铁若男的追求并不看好，甚至还不如方源的永生听着实在。 至少，从《人祖传》的繁枝细节中，倒可以捉摸到一星半点，关乎永生的奥妙。 反观秦一观前世，就身处在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那公平的滋味，实在是…… 无关世界，皆因都是人！ 是人就会有贪念，是人就会有私心。 可也正因如此，那样一个人人平等，没有王侯贵族的乌托邦，才值得人们去崇敬和向往。 “害，又立了次毒誓，还要再炼只言而无信蛊了！” 秦一观长叹一声，起身下楼，开始采买炼蛊所需的各类物资。 第七十四章 言而无信蛊 垩崖山 距离中枢室数里远，依托一处天然洞穴中，秦一观盘坐在此，着手炼蛊。 为避免炼蛊过程中，发生的各种意外情况，例如爆炸、气潮对无法移动的领土蛊造成损伤，其特意新开垦出了数座用于炼蛊的密室。 此刻，秦一观眯眼皱眉，面色愁苦，皆因面前漂浮着一只一转臭屁蛊。 其形似气球，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褶皱，通体橘黄，模样怪异，给人一种就一块粪石的错觉。 尤其是，即便它不催动时，仍会散发出挥之不去的淡淡恶臭味，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其身前装满腐臭泥沼的陶坛中，恶臭弥漫，数根墨绿色的藤蔓，伴随亮银真元的灌输，藤蔓不断延展，伸出陶坛，片刻间覆盖周遭两尺之地，长出巴掌大的叶片。 这些叶片并非扁平摊开，反而呈蜷缩样，好似某种杯状容器。 起先不过酱碟口径，后缓慢膨胀至鱼盘大小。 倘若掀开这些叶片的顶部，则会露出里面饱满、洁白的饭粒，甚至还会冒起热气，酷似前世的电饭煲。 正是一转食蛊，饭袋草蛊。 秦一观对其十分熟悉。 先前他在野外闯荡，大部分食物来源，皆来自此蛊。 他将这些饭粒悉数倒进陶坛，与腐臭的泥沼融为一体，扑通扑通声反复回荡。 随后降下臭屁蛊，沉入陶坛内，再度一同催动臭屁蛊与饭袋草蛊。 顿时，橘黄光芒与夺目绿柱，齐齐从坛口迸射而出，照耀密室顶部的岩壁。 两道不同颜色的杂乱光辉，时明时暗，伴随陶坛的不间断震动，渐渐敛去，缩回坛内。 最终，飞出一只新蛊——屙屎蛊！ 通体黄褐色，宛若被稀屎浇灌，不断有小黄团滑落，同时散发比臭屁蛊愈发浓烈恶臭，沁人心脾，惹人咋舌。 其催动作用，可令蛊师腹泻，常用于排毒清肠。 紧接着，再度取出一只力蛊，名大力蛊，可令蛊师在五十个呼吸间，增长一倍的力气。 下一步，则是将二者合炼成三转大力屙屎蛊。 秦一观并非第一次炼制言而无信蛊，步骤熟络，已有经验，正好一步完成。 后又取出一只模样精致，好似狮子头，石刻质感的蛊虫。 狮吼蛊！ 秦一观同步催动大力屙屎蛊与狮吼蛊。 旋即，半空中浮现出一头磨盘大小的狮头虚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食大力屙屎蛊，满嘴粪水，溅落满地，恶臭扑鼻。 秦一观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左手死死捂住口鼻，企图阻止臭味侵入，但效果有限。 腹部肠胃，亦因此受到刺激，开始抽动，痉挛不止，胃酸涌上咽喉，迫使其抵舌阻拦。 索性，经过几次炼蛊时承受不住臭味，当场暴吐的惨状，秦一观已然有了空腹炼蛊的习惯，令自己吐无可吐，也算是炼蛊心得。 可好景不长，才吃了三分之一，狮头虚影吞食大力屙屎蛊的频率逐渐放缓，先前的大口猛嚼之势，早已消失不见。 狮头的腮帮子鼓起两个大包，每一次咀嚼都仿佛要支撑不住，破口欲喷。 秦一观面色不改，强忍住臭意，取出一只淡蓝色的叠纸小鹤。 信道蛊虫，纸鹤蛊！ 他却不立刻使用纸鹤蛊，皆因这已达到秦一观所能同时操纵蛊虫的数目极限。 寻常蛊师，能够做到一心二用就已然不容易，一心三用者，则少之又少。 不论是炼蛊大师，还是奴道蛊师指挥兽群，都极为考验蛊师心神操纵能力。 秦一观能做到一心二用，也是在这一路上持续炼蛊试验，摸索增长。 关键时刻，秦一观心神一动，空窍内一股亮银真元，灌入一只从贾富处购得的二转蛊虫。 二转，一心二用蛊！ 霎时间，长条状蛊虫身躯上，两颗占据大半面积的偌大复眼被‘点亮’，射出华光，穿过窍壁，注入秦一观躯体。 其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心神瞬间得到增长，一分为二，基于原有的一心二用，便能做到一心四用，堪比原著中的方源。 咻—— 淡蓝色纸鹤晃晃悠悠地飞向狮吼蛊，留下一抹淡蓝霞光，被狮头虚影一口吞下。 顿时，已有光线涣散的狮头虚影，凝结如初，一扫颓势。 秦一观得以一心四用，压力大减，继续催动狮吼蛊。 吧唧吧唧……呃！ 又吞下三分之一，狮头虚影陡然再止，秦一观毫不慌乱，取出第二只深青色纸鹤。 咻—— 吧唧吧唧……呃！ 咻—— 当第三只粉红色纸鹤被狮头虚影吞下，体积忽而缩小一半，绽放出淡蓝、深青、粉红三色狮头并开始发出重复吼叫： “吃屎！吃屎！吃屎！……” 洪亮的声音响彻如雷，在密室内回荡，冲击着他的耳膜，脑仁生疼。 秦一观却不恼，心生欢喜。 正因这意味着言而无信蛊，成功炼出！ “吃屎！吃屎！吃屎！……” 赶忙将正在吼叫的言而无信蛊调至身前，在其三色光芒轮流映照下，秦一观浑身上下，开始涌出一股深紫色烟气。 烟气翻腾两下，凝聚成一只毒誓蛊的模样。 这正是他不久前与铁若男签订的毒誓蛊，之前的那些早早被其消除，故而仅剩这一只。 下一秒，狮头虚影大口猛张，一举吞下，伴随大力咀嚼，毒誓蛊发出尖锐的嘶鸣，旋即如丘而止。 数个呼吸后，言而无信蛊达到存在极限，轻声轰响，化作漫天三色光雨，照亮密室，璀璨耀眼。 至此，秦一观又一次逃脱毒誓蛊的束缚，潇洒走一回。 “赖皮的滋味就是爽！” 闻着密室内尚未消散的恶臭，与满地狼藉的粪水屎块，秦一观一脸嫌弃，打开石门，顺着甬道，返回中枢室，又走向另一间炼蛊密室。 从木匣中取出一只晶莹剔透，宛若一块蓝水晶点缀的蛊虫。 其正是秦一观按秘方，逆炼出的古月一族镇族蛊虫，具有象征意义的一转月道蛊虫——月光蛊。 紧接着又掏出一只臭虫模样，又扁又宽，身躯椭圆，通体微绿，泛着玉石一般的通透感。 一转，玉皮蛊！ 秦一观闭上双眼，开始感知两只蛊虫的意识，并调出一股亮银真元，将二者相继包裹，融合成团，泛起柔光。 一颗苹果大小的光团，出现在眼前。 随后，一枚接一枚的元石被抛入光团，助长其体积膨胀。 慢慢的，投入近百枚元石的光团，扩张至脸盆大小。 最终，随着光团光亮一阵急烁，光芒褪去，飞出一只蛊虫。 其继承了玉皮蛊的臭虫外观，带外壳更像披了一层绸缎，轻盈飘柔。 二转，月霓裳蛊！ 秦一观放在手中把玩一阵，再度丢出，继续炼蛊。 他想要炼的，可是三转层次的月霓裳蛊…… 第七十五章 本手、妙手与俗手 一股亮银真元调出，银光灿烂，宛如珠帘，将刚刚炼出的二转月霓裳蛊包裹，凝聚成团，柔光漫漫。 光团堪堪拳头大小，临空悬浮。 秦一观不急不慢，掏出一只外观独特的新蛊。 状似一根羽毛，其长七寸，宽三指，重若锦缎，洁白无瑕，羽绒稠密，轻轻挥动之下，风声贯耳。 二转，白羽蛊！ 与铜皮蛊、铁皮蛊、玉皮蛊之流的皮蛊，黑豕蛊、粉豕蛊、花豕蛊之流的豕蛊，和蛮力天牛蛊、黄骆天牛之流的天牛蛊一样，皆出自一个常见的蛊虫系列——羽蛊。 羽蛊大类之下，有最为经典的五色羽蛊，即较常见的白羽蛊，价廉的黑羽蛊，最稀有的赤羽蛊，效果优异的青羽蛊以及仅次之后的黄羽蛊。 此外，还有珍惜的锦羽蛊，特殊作用的羽冠蛊、鳞羽蛊，多出产自飞禽身躯。 五色羽蛊若直接催动，则会在身躯上下，生长出不同颜色的羽毛，鬓毛体发亦不例外，与黑鬃蛊、钢鬃蛊类同，蛊师乍看宛若一个‘鸟人’。 单论效果方面，轻薄孱弱的羽毛自然不如由鬃毛密实厚重，根本不具备什么像样的防御能力。 实际上，羽蛊更多的是作为炼蛊材料，起到辅助效果。 秦一观单手一扬，白羽蛊轻飘飘地荡起，仿佛被一股无形气流托举起，悠扬反转，飞向光团。 嘭！ 吞下白羽蛊的光团陡然一闪，便不受控制地晃动，光芒屡变。 见状，秦一观急忙收敛心神，一边加强光团控制，一边相继丢入十余块元石，稳定状态。 一连抛入近千块元石，光团先涨后缩，渐渐变作南瓜大小。 秦一观缓慢掌控着光团，心念一动，催动其空窍内某只蛊虫。 旋即，密室顶部坚硬的岩石壁，豁然洞开，出现一个直径一丈的缺口，顿时幽蓝的月光顺着甬道，从外界径直照入，撒满秦一观周身，亦将身前的光团笼罩。 如此数息后，呈现出一股淡雅之意的光团悄然破裂，从中飞出一只新蛊。 其为臭虫外观，尖头宽腹，背部躯壳好似一层锦绣，飘柔若纱，无风自扬，闪着霞虹，分外夺目。 “三转，月飘裳蛊！” 秦一观轻声呢喃，随之调用真元催动。 下一秒，其周身涌现出一片朦胧的幽蓝雾气，凝聚化作一条绵长的飘带，如游蛇般随秦一观心意在半空飘动，时卷时展，韧性十足，速度极快。 初看仿佛与二转月霓裳蛊没有什么区别，可实则三转月飘裳蛊已然脱离防御蛊虫类别，转变为攻击类蛊虫。 可藏于衣袖、襟口，打旁人一个出其不意，擅长索敌、束缚，攻击距离颇远，倚重蛊师对此蛊的运用。 必然时刻还能载人低空腾飞，充当移动蛊虫，只是真元消耗会较多。 秦一观试着调动月飘裳蛊，变作各种姿态，五边形、翻花与金字塔等等，花样繁多，随心而动。 仅这么一小会儿，他便依照秘方心得，完成了数种运用，略有体会，只待日后开发出更多妙用。 把玩一阵，收回空窍。 秦一观没有因此而停下，再度掏出一只月光蛊与一只玉皮蛊，二次合炼出月霓裳蛊。 只是这次，他自然没有再合炼三转月飘裳蛊，转而拿出一只，由钢鬃蛊逆出的二转黑鬃蛊，开始合炼。 但接连经历两次失败，核心蛊虫月霓裳蛊死亡，秦一观不得不重头开始合炼。 片刻后，一阵光芒褪去，光团中飞出一只新蛊。 其仍是臭虫模样，可躯壳却扩大一倍，周身被圈圈彩纹环绕，纹路错综复杂，闪闪发光，宛若身着一身彩衣，格外耀眼。 三转，月裳蛊！ 真元调用，一层蓝虹光衣自上而下，将秦一观身躯包裹，紧贴躯体，好似雨衣，表层有如滑落雨露般的光纹波动，在仅有星星石点缀的密室内，彩光熠熠。 哧！ 一团红光凝聚，一枚血红月刃骤然飞出。 哗—— 蓝衣光纹一番激荡，仿佛向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荡起圈圈涟漪，成功抵消住血月蛊的进攻。 这样的试验结果，令秦一观十分满意。 血月蛊在三转蛊虫间属稍逊一筹，但他却清晰感受到月裳蛊自始至终变化有限，其空窍内还有先前合炼出，攻击更强的黄金月蛊，只是不太敢测试。 “三转月裳蛊乃是在二转月霓裳蛊的基础上，注重防御力的选项，融合了黑鬃蛊，起到类似的效果，防御力不输三转钢鬃蛊。” 合炼这只蛊虫，正是他打算之后替换原有三转钢鬃蛊与金钟罩蛊。 将两只蛊虫放于手心，暗暗作比对。很难想象，这是由同一只蛊虫合炼而来。 合炼后的蛊虫，往往只能留取一只蛊虫的能力，并得以加强。 三转月裳蛊便是这条理论的完美诠释，将二转月霓裳蛊的防御途径，充分贯彻落实。 且之后，还可升炼至四转月衣蛊，防御能力再上层楼。 套用前世围棋术语，是为本手。 三转月飘裳蛊，则是妙手。 其安然飘扬，肆意舞动，继承自月霓裳蛊，却摆脱防御束缚，将之发扬光大，展现出新的高度，妙用非凡。 此途径，往后升炼至四转，会再度发生转变，且直通五转宝月光王蛊！ 可惜，秦一观没能拿到蛊方。 另外，二转月霓裳蛊也有‘俗手’合炼途径，即与二转土堆蛊，合炼出三转厚月蛊，效果是增强蛊师躯体强度，提升抗打击能力，适合近战蛊师。 其无论是与月飘裳蛊，还是月裳蛊相比，受众有限，无疑要稍逊一等。 经过近段时间繁多的炼蛊，秦一观依照秘方心得和参考，自身的炼道技巧提升不小。 如今应付起二转层次的合炼，少有失手。 依靠一心二用蛊的帮助，则能将自身对蛊虫掌控能力，短暂拔升到一心四用，肩比炼道大师。 可在炼蛊时机的把控，与经验心得等方面，仍相差颇多，甚至连距离炼道准大师，都有不小差距。 得益于先前屡次炼蛊，秦一观自认为天赋尚可，炼蛊水平已然胜过同年龄段的蛊师，至少放在原来的古月山寨，也是名列前茅，数一数二。 但放在整个南疆，却算不得什么，至少比不过那位传誉南疆的年轻炼道大师，风天语。 而这亦是常态，蛊界绝大多数蛊师，终其一生，仍停留在普通层次。 唯有那些天才之辈，或年老成精的资深蛊师，可达到准大师境界。 至于大师级，更是万中无一。 再往上的准宗师与宗师级，世间罕有，或许在中洲百年一届的炼蛊大会上，能有目睹几位。 秦一观自己接触炼道不长，在这個年纪取得如此长进，已实属不易。 若继续保持这般炼蛊频次，积累炼蛊经验，坚持个二、三十余年，未尝不可触及炼道准大师境界。 此外，对他而言，收获长进的不止是炼道，还有对于月道这个流派的认知。 在不涉及月道的蛊师看来，其很容易给人一种光道分支的错觉，但经历数度炼蛊的秦一观看来，月道一派不仅单单有光道，还隐约有暗道的味道。 例如逆炼月光蛊时，需在暗匣中静置，似乎是在将之前吸收的月光……‘消化’？ 一明一暗，奥妙无穷。 当然，受限于接触到的月道蛊虫、月蛊运用，秦一观暂时只能总结出这点，并不完善。 “炼蛊、养蛊、用蛊，博大精深，浩如烟海，何穷哉？” 身影沐浴在幽蓝月光下，秦一观闭眼喃喃，静心感受。 月光如纱，轻盈若衣。 …… 一个月后，秦一观借助七香酒虫精炼出的高阶亮银真元，一举突破水膜窍壁，成就货真价实的三转高阶。 第七十六章 资质之忧 ps：经书友强烈要求，三转月飘蛊，改名为月飘裳蛊。 …… 哗哗哗～ 石膜窍壁之下，容量五成七的亮银真元，银光流淌，耀眼明亮。 三转高阶！ 前不久，秦一观调用由七香酒虫精炼出的高阶亮银真元，积年累月地冲刷窍壁，最终由量变达质变，水膜皲裂破碎，宛若冰晶，不再流动，彻底静止，沉淀成石膜窍壁。 石膜光辉明烂，凝练稳固，比中阶水膜更加稳定，却是蛊师修行路途上又一重阻碍，换做其他蛊师怕不是要苦修一、二年，若是资质差的只会更长。 但秦一观不打算按部就班！ 心念一动，一股亮银真元灌入白银舍利蛊当中。 顿时，圆润如珠，银白色泽，拇指头大小的白银舍利蛊腾飞而起，散发出阵阵白芒，犹如皓月当空，占据空窍正上方。 光芒似寒月一般幽冷，如水银泄地，洒满整座真元海，银光闪闪，夺目逼人。 霎时间，方才真元海上还在游荡嬉戏的蛊虫们，齐齐翻身钻入海中掩藏，躲避光芒。 与此同时，在秦一观地注视下，整个石膜窍壁在银光照射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转变。 一层晶莹剔透、空灵无瑕的晶体逐渐从内侄外增生，将原本的石膜窍壁挤压，使之破碎成块，跌入真元海内，消弭一空。 终于，晶状膜壁完全替代石膜，遍布空窍窍壁。 在这一刻，一抹雪银真元出现在真元海底部，银白如雪，纯净至极，不含一缕杂质。 至此，正式标志秦一观突破高阶，成为三转巅峰！ “呼——” 秦一观睁开眼眸，长舒口气。 白银舍利蛊他并非第一次使用，当初在刚逃离青茅山时便使用过一只，其中感受，深有体会。 他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然在修为上，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甚至是先前的铁若男都不如，尤其自己仅是个丙等，两只白银舍利蛊居功甚伟，其次才是七香酒虫。 修为的突破，代表实力的提升，更是对其之前努力修行的最好认可。 不过，喜悦是短暂的，秦一观没有被修为上的暂时领先，冲昏头脑，他深知自己与方源、白凝冰和铁若男间的巨大差距——资质！ 他只是个丙等！ 突破二转需要五成五真元，三转需要六成六真元，四转需要七成七真元，五转则需要八成八真元。 故而，当开窍出何等资质，几乎便能以此猜测蛊师究竟能修行到何等地步，一个人的一生也就这样决定了…… 实际上，往往有极个别幸运儿，因各种机缘，突破这层世人皆引以为共识的桎梏，成就更高层次。 例如，方源当初吃的‘小熊饼干’，就能起到类似效果，强推修为，打破限制，晋升三转。 而秦一观资质仅为丙等五成七，距离突破三转所需的六成六容量的真元，差了九分，却也是依仗四转天元宝君莲产出的海量天然真元，通过打时间差，完成晋升。 可如今，今非昔比…… “我已是三转巅峰修为，雪银真元与二转暗红真元之差，岂可相提并论？这其中还是整整两成真元！天元宝君莲恐怕…… 若想解决，还是得需寻得脱胎蛊，或者璞玉蛊、水源蛊等提升资质的蛊虫，这又是何等困难？” 联想原著中，商家族长商燕飞手下，五位心腹战将之一的白光刀客魏央，乙等资质，便在四转这道门槛前卡了许久，最终还是商燕飞为其留意蛊虫，这才使其突破四转，后在义天山上大放异彩，成就南疆四位飞行大师之首。 凡人蛊师层次，想要接触这类世间宝蛊，除了运气，还要实力，可谓是难上加难。 秦一观不是没想过走贾富这条线，但等对方行商归返，至少要在年底，且对方未必会有，有也不一定会卖。 真元海内，浪潮波涛终于息止，一众蛊虫这才堪堪重新浮上海面，再度冒头。 目光一扫，蛊虫繁多，种类齐全。 攻击：三转黄金月蛊、血月蛊、月璇蛊、月环蛊、月飘裳蛊、幻月蛊、月牙蛊，二转爱别离。 防御：三转月裳蛊。 移动：三转月步蛊、幻影月蛊、雷翼蛊。 侦查：三转残月瞳蛊。 存储：三转兜笼草蛊、花蕾蛊、元老蛊。 治疗：三转生生不息蛊、三转沐月蛊。 另有，四转天元宝君莲、三转月源蛊、三转七香酒虫、三转敛息蛊、一转书虫。 这便是前些时日，秦一观频繁炼蛊，主修月道的成果。 其余，诸如蝎毒蛊、寻风蛊、金钟罩蛊、毒雾蛊，均被他转手售卖，精简蛊虫体系。 总计二十三只，其中攻击类蛊虫数目最多，这也包括秦一观自己，有意想要多炼手的目的。庞大的蛊虫数目，也意味着他要面临更多的蛊虫喂养任务。 好在，包括血月蛊、爱别离、兜笼草蛊、花蕾蛊、生生不息蛊、敛息蛊、月源蛊、天元宝君莲在内的八只蛊虫，不是喂养相对容易，便是花草类蛊喂养十分轻松。 而真正需要依靠月兰花花瓣喂养的蛊虫，仅有九只蛊虫。 经他一番盘算，若十亩花田再翻种一茬，即可确保在未来两年食物不愁，前提是月兰花花瓣能够保鲜这么久。 月兰花一直对秦一观的月道修行，造成或多或少的限制。 这意味着，他必须在食物耗尽之前，再度培育出一批月兰花，否则自身战力将遭受断崖式崩溃。 秦一观对此也很无奈。 这就是缺少一個安全、稳妥根据地的缺点，亦是世间魔修们不得不经历的。 正道家族蛊师们，有家族、有元泉，完全不用过分担心。 “我如果也能继承一座福地该多好！” 回想起原著中，蛊仙陨落后形成，宽阔、安稳，寄托虚空的福地，秦一观便分外眼馋。 所以……快进到爬荡魂山，然后被方源丢去泡人海！（确信） 好吧，有些事情脑子里想想就好，终归还是面对现实。 至此，当初决定前往贾家寨的一众短期目标，相继实现。 蛊虫整合完成，月兰花培育成功，正式主修月道，且修为提升至三转巅峰。 而一直对秦一观月道修行的月兰花问题，他眼下也想到了应对之策。 上佳之选，当属将三转花蕾蛊升炼至四转，即可将保鲜时间，延长到五年，足够他花费时间，寻找到下一处月兰花培育地点，甚至可以挺到北原为止。 可介于秦一观自身炼蛊的手艺，他尚且对合炼出四转蛊虫，真心不抱多大期待。 故而，其选择另一条路径，来完成目的…… 第七十七章 炼蛊试蛊 垩崖山，炼蛊密室 一只通体淡蓝，触感寒冷，好似砖头的冰盒，出现在秦一观手心，散发着氤氲雾气。 若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在冰盒上端，有一条深痕环绕边缘，将之分隔成两个部分，此刻正严丝合缝的闭合着。 二转，冰匣蛊！ 当初在青茅山时，秦一观便收购过这只蛊虫，旨在与花苞蛊合炼出三转花蕾蛊。 只是这次，他并非故技重施…… 一股雪银真元调出，将冰匣蛊卷起包裹，泛起柔光，成为一个光团漂浮在身前。 秦一观再度掏出一只二转玉蛊，其冰清玉润，呈深绿色，随即抛进光团。 紧接着，投入一块接一块的元石，数目近千。 光团每吞噬一块元石，体积便会增大一分，光亮愈发明艳一分。 嘭—— 当合炼即将进行到关键时刻，一道低沉声音响起，光团破灭，两只蛊虫从中跌落倒地，状态糟糕，近乎奄奄一息。 秦一观不以为然。 将两只蛊虫收起，重新掏出一只二转冰匣蛊与二转玉蛊，再度开始合炼。 片刻后，柔光散去，一只全新的蛊虫出现！ 外形仍是块状匣型，体型较先前的冰匣蛊扩张一倍，足已盖住一只成人手掌，浅绿色泽，表层润滑似牛乳。 三转，冰玉寒匣蛊！ 其作用继承自二转冰匣蛊，具有冷冻保鲜的效果，并最长可达三年！ 而能拥有如此优异突出效果，所相对应的则因三转冰玉寒匣蛊是一次性消耗类蛊虫。 自放入存储的物资伊始，直至被第二次打开，便会宣告死亡，故而只能使用一次。 这也正是秦一观所选择的另一条途径，升炼四转蛊虫难度太大，无法走质，他就改走量！ 经其测算，一只三转冰玉寒匣蛊所能储存的月兰花瓣，数目仅及三转花蕾蛊容量的五分之一。 换言之，秦一观需要炼制五只冰玉寒匣蛊，才能抵得上现有的花蕾蛊，不论从取用便携程度，还是炼制成本上，花蕾蛊反而占优，可在保鲜时长上冰玉寒匣蛊更得其心意。 当初在青茅山那种条件下，花蕾蛊确实是最合时宜的选择。 而眼下，改炼制冰玉寒匣蛊方为优选。 蛊界许多正魔蛊师，都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存储一些关键、重要的物资，但碍于其一次性消耗的巨大损耗，通常不过一、两只。 但秦一观不一样—— 他，有钱！ 对坐拥一座元泉，与四转天元宝君莲的他而言，这点炼蛊消耗，真的是毛毛雨。 两台‘印钞机’加起来，月产元石稳定在三万块以上！ 接下来的时间，秦一观忙碌于炼制三转冰玉寒匣蛊，并悉心照料第二茬月兰花，这将是未来他主修月道的坚实基础。 关于自己在南疆停留剩余的时间，在秦一观心底已然开始了倒计时。 四转突破不了，修为停滞。 炼蛊尚在摸索，进度有限。 月道流派自然更不用多说…… 若一味守在垩崖山苦修，或许这辈子修为都没有寸进的可能，也可能二、三年后，炼道达到准大师境界，才会有所改观，但到那时……为时已晚！ 不是秦一观不努力，而是客观事实，制约了他的前进。 唯有摆脱舒适区，迎风逆进，方能登顶览群雄！ …… 时值满月，幽蓝月光顺着开拓出的甬道，撒进花田浅滩。 从元泉中涌出的清澈流水，涓涓细流，富含元气，不断为花田浅滩注入勃勃生机。 颗颗清丽淡雅，呈蓝粉色的月兰花，含苞待放，花瓣如月牙，在月光映照下似群星闪耀，烨烨生辉。 河滩数丈外，岩壁之下，秦一观随意地斜躺着身子，眼眸转动，扫视一圈，收回目光。 心念一动，从兜笼草蛊中取出一座酒坛。 伸手撕开坛口处的泥封，顿时一股清醇酒香从中飘出，淡雅清新，宛若嫩竹清香。 这正是青竹酒！ 秦一观尚在青茅山时，就对此酒颇为青睐，连招待好友时都会用上此酒。 在逃离青茅山时，还特意腾挪出空间，装上了几坛，只求日后解馋。 酿酒的法子，他倒是有问到，只是少了青茅竹，却暂时也酿不出此酒。 以瓢取酒，大口痛饮。 酒坛过半，秦一观脸颊微红，眼神飘忽，趴在坛边，向内窥探。 “不够喝呀！” 穿越至今，他早已摆脱了前世早C晚A的生活方式，只是仍习惯性地捡起一些东西，让自己心神得到片刻安宁，聊以慰藉。 又盛一瓢，抬手四举，仿佛是在向谁敬酒，随即一饮而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呃……” 秦一观忽然愣了下，眼眸微眯，思索着什么。 …… 唰—— 一枚金黄色的月刃，足有半人高，通体透着一股威武霸气。 霎时间，月刃射向岩壁，石块崩裂，碎作块渣，坠至江滩，唯在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烙痕，格外显眼。 半空中，秦一观身形被一条飘带托举着，悬浮半空。 哧！ 这一次，则是一枚环状的圆刃飞出，旋转着冲向岩壁，顿时碎石横飞，圆刃攻势不减，继续奋力旋转，直至钻入岩壁两丈余，方堪堪消弭。 两轮测试结束，秦一观心头默默估算。 “催动一发黄金月刃，换作三转初阶的淡银真元，需要一成，中阶五分，高阶两分五，巅峰一分二厘五，还要再算上三转月源蛊的月道蛊虫真元减半效果，所耗真元则会更少。 月环蛊因强劲的破甲穿透能力，所耗真元为黄金月蛊的一倍，但仍不值一提。 换言之，拥有三转月源蛊，使我几乎成为小半个四转，至少在真元耐用和消耗上是如此。” 修为大境界间的真元耐用，远胜小境界之间的一比二换算。 值得一提的是，似乎是因为道痕相抵的原因，月源蛊只对纯粹的月道蛊虫起作用，例如血月蛊，或者经淬毒蛊淬毒过的月蛊，都无法得到增幅。 故此，新炼出的黄金月蛊、月环蛊、月璇蛊等攻击类蛊虫，除原先便淬毒过的血月蛊外，其余蛊虫均未淬毒。 又尝试催发各类月刃数枚，摸索不同月刃间的协同搭配。 “黄金月威力非凡，可与环月蛊，共堪主击重担！若是陷入消耗持久战，还是要走血月蛊的负面buff流，幻月蛊搭配幻影月蛊，又可走迷惑敌人、短促突袭的路数……” 话音未落，身前久经试验的岩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爆裂，如冰川般坍塌，震起一地尘埃。 身后如游蛇绕动的月飘裳蛊，顺势卷起秦一观腰部，拖拽其脱离危险地带。 思绪间，秦一观余光一瞥。 只见方才坍塌的岩壁后，露出一个椭圆的洞口，向内延伸，不似天然形成。 “这是……” 第七十八章 乌鬼传承 灰白色岩壁之上，突然出现一个洞口，顿时吸引起秦一观的关注。 洞口的位置很特别，具于岩壁数百丈之上，常人难以企及，且离秦一观种下三转领土蛊的山峦中段位置，仍相差一段距离，故而一直没能发现。 里面会是什么？ 传承？ 墓穴？ 亦或是盘踞着某头强大的兽王？ 纵然有种种疑惑，亦没有选择贸然深入。 先前野外闯荡的经历，令其不得不谨慎起见，因这不排除是某种土道野兽钻行的痕迹。 秦一观先是在附近山林中，捉来一只幼鹿，丢入洞口，逼迫其顺着甬道前行，打探情况。 后抵近洞口边缘，观察到甬道内侧光滑如镜，且干燥无尘，不似寻常兽群留下。 又静待片刻，重新将幼鹿拽回，见一对湿漉漉的眼眸一眨一眨，站在洞口，歪头打量着自己。 “如此，也就可以基本确定，没有机关暗道什么的，但还是要小心一些，保险为上。” 随手一扯，幼鹿瞬间从洞口跌下，摔至江滩，变作一摊肉泥。 秦一观无心关注，心念一动。 月裳蛊！ 残月瞳蛊！ 雷翼蛊！ 一身光纹波动的蓝光衣裳，自上而下，将其身躯套住，彩光烨烨，防备突发情况。 眼瞳泛起一圈柔光，增长目力，不断向甬道内侦查。 下一秒，背部雷光小翼涌现，蓄势待发。 至此，秦一观做足准备，小心翼翼地钻入洞口，摸索着前行。 步行十余步，甬道内已然不见寸光，昏暗难辨。 而得益于残月瞳蛊的优异夜间侦查能力，秦一观得以进退自如。 拐过两个转角，行进数百步，一堵一丈高，外层斑驳，青黑色的双开石门，拦住去路。 单手抚摸石门表面，感受其厚重与坚实的质感，有所明悟。 “石门蛊！” 其为土道蛊虫，催动后可形成一座石门，用于隔绝内外，大多用在一些关键的地下节点，充当门户，守卫里端，防御力出色，对于某些蛊虫亦能制衡。 昔日，古月一族位于地下溶洞的蛊方密室，也有动用。 结合先前开拓出的甬道，与矗立在此的石门蛊，倒可以彻底排除兽群巢穴的可能。 秦一观轻轻拍了拍石门，声响沉闷，又侧身尝试推顶，石门纹丝不动。 遂后退数步，手中金芒凝聚，月刃迭出。 哧—— 片刻后，一个可供双人并肩通过的洞口出现。 秦一观倚门而立，向内窥探。 只见，却是一间堪堪十平方米的四方密室，一眼到底。 两团幽蓝色火炎，分立左右两端，熊熊燃烧，映照整座密室内景，呈现出一种鬼魅的靛蓝色。 而在密室正中央，横置着一座方形石台，半人来高，两颗拳头大小，光缕游动的光团，静静地安放在此，犹如夜明珠，在密室中格外突兀。 就眼前的种种迹象，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份传承，且传承之物，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再度环视一圈，背负雷翼的秦一观向密室内各处丢入几块碎石，确认无误，才迈步进入密室，神色警惕。 抵近石台，既无照影蛊放映画面，阐明身份，也无机关之流，实在静得出奇。 “会是我想多了吗？” 秦一观呢喃一声，右手准备拾起其中一枚光团，左掌光芒凝聚，雷翼震动，时刻戒备。 嘭～ 光团刚刚被握起，旋即破裂，数缕流光飞出，露出其中蕴藏的蛊虫。 秦一观单手接住，方才的光团似乎是某种储存蛊虫的手段。 眸光环视一圈密室周遭，见仍无异状，心安几分，观察起新得的蛊虫。 这蛊虫外貌酷似一个刺猬，巴掌大小，尖刺酥软，通体铁青色泽，分量十足。 趁着蛊虫刚脱离沉睡，意志微弱，当即炼化，气息才渐渐展露。 四转！ 秦一观心头微惊。 可除开感受到这是一只四转蛊虫外，蛊虫的作用、来历，秦一观暂时没辨认出。 谨慎考虑，他也没有贸然催动，转而伸手握起另一枚光团。 “答案，或许就在其中！” 嘭～ 又一道破裂声在密闭的空间内响起，只是这次获得的蛊虫，还未落入手心，便紧接着破碎，飞出数缕光线，旋即钻入秦一观躯体内。 恍然间，其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大脑仿佛被强行挤进什么东西，脑仁发胀。 一份份蛊方、心得，被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数量众多，挥之不去。 良久，秦一观重新睁开双眸，眼帘连眨，脑中则在不断梳理涌入的新知识。 “居然是魂道传承！” 他之前还在猜想，会是哪一道，大众流派的五行流派、罕见少有宇宙律智等等，皆有可能，结果万万没想到会是魂道。 魂道由近古时代，前世书友戏称为‘老实人’，方源‘亲爹’的幽魂魔尊所开创，杀性十足，以魂证道。 而魂道虽在之后的乐土仙尊时代，遭受严厉打击，但仍流传了下来。 义天山大战时，三尊六合千臂的亿荒魂，更是达到由虚反实的境界，力压群仙，拥有亚仙尊战力。 此传承源自一位名为乌鬼的蛊师。 大致览阅一遍，发现传承中包括大量魂道修行的要点，魂道蛊虫秘方达四十余种，基本囊括魂道修行中关键的壮魂，以及部分炼魂蛊方，和一些其他魂道蛊虫的蛊方。 可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蛊虫转数都不高，三转层次较为齐全，四转就寥寥无几，堪堪一手之数，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有点像是一份残缺传承。 传承内容不多，却也足够秦一观这个魂道萌新，拓展了解，初涉入门。 关于方才获得的那只四转蛊虫，传承中也给予了解答。 其明言表示，这是一只重要的魂道核心蛊虫，唯有将其炼为本命蛊虫，魂道修行才能昂然挺进…… “四转本命蛊虫，这人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秦一观喃喃自语。 原著中，传承自带如此高阶蛊虫的也没几個…… 收起蛊虫，敛了敛心神，确定没有遗漏，随手数枚月刃，令密室轰塌，转身顺着甬道离开。 “这魂道传承，若论完整度，甚至不如古月一族的月道，不过倒也可浅习一二。 魂魄增长对于炼道也有一定益处，有助于增强蛊虫掌控能力，日后再搜魂起来，也能得心应手。 其中还有一门秘方，可以将我的魂魄凝练成贴合月道的月魂。 其余魂道攻击手段，也可打敌人出其不意，收获不错！” 他如今好不容易凑齐月道蛊虫，又怎能在这个时候改弦易辙，浅修一下魂道倒是可以。 脑中细细盘点蛊方内容，离开甬道后又将其击塌，飞身返回。 数日后，第二茬月兰花成熟，秦一观正式启程前往北原。 第七十九章 初抵中洲 数月之后，秋日时节。 矗立在某座无名山头，秦一观昂首仰望，打量身前一堵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高墙’，久久不语。 蛊界五大地域：中洲、北原、西漠、南疆、东海，皆笼罩一层胎膜，又称界壁，形成天地极限，相互隔绝。 眼前的紫黑色高墙，正是南疆瘴气界壁。 其座落于南疆大地，周遭群山与之相比，不免相形见绌，卷起氤氲雾气，翻腾涌动，犹如藤蔓攀墙。 要前往北原，必然要横穿一域，或改走西漠，或远漂东海，或直闯中洲。 可秦一观知晓原著，了解许多仙道级别的知识。关于横穿界壁，理论上其实还有一条路，即强行穿过天罡气墙，绕路黑白二天，当然这不是他眼下能企及的…… 催动残月瞳蛊观察四周，确定周遭无外人出没，秦一观回望一片萧索的群山，毅然走向瘴气界壁。 哧！ 黄金月刃自掌心飞出，斩在瘴气界壁之上，顿时出现一道豁口，无数紫黑色的雾气从中涌出，奔流不止。 秦一观抓住时机，侧身挺进。 一踏进瘴气界壁，他便感觉心神恍惚片刻随即恢复如此。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一片淡绿，光线亦随之朦胧，满地皆是滚滚雾气，齐人膝高，宛若春日野草。 尝试活动身躯，秦一观发觉与在界壁并无区别，稍稍心安。 “蛊师修为越高，在界壁中收到的阻碍便越强，我尚且只是三转巅峰，这点压力聊胜于无，修为低倒也还是有好处。” 秦一观自嘲一声。 旋即真元调用，双足脚踝处显现出一轮明月，飞步踏出，眨眼间已然在数步之外，留下一抹月霞虹光。 三转，月步蛊！ 在界壁中穿行于秦一观而言，犹如闲庭若步，除开不时需要躲开一众雾气团外，大可笔直向前。 百息之后，约前行三千步，秦一观首次感受到了来自界壁的压力。 这种感觉相当有限，身体仿佛套了一层厚实毛衣，裹住周身，反向将其往回拖，可力道有限，对行动并没有什么阻碍。 与此同时，空窍内雪银真元海不自主地翻涌、流动，浪花四溅。 秦一观没多挂心，继续前行。 又行数十息，前方隐隐透着一股白金之光，好似流金挂幕，闪闪发光。 “前面就是中洲圣贤界壁了！” 数息之后，秦一观脱离瘴气界壁，正式进入圣贤界壁。 一进去其中，方才若有若无的回拽之力，顿时消弭一空。 引入眼帘的，是缕缕如丝如片的金光，浩荡磅礴，气势逼人。 脚踝月光再现，推动其穿梭其中，不时催动雷翼蛊，闪身躲避金光。 少顷，秦一观一举冲出圣贤界壁，踩在中洲大地之上，而距离他先前进入瘴气界壁，才堪堪过去一刻钟的功夫。 打量一圈，发觉自己正身处一座山峦林野中，四下无人，不由长舒口气，单手指天，高呼宣誓道： “中洲！我，来了——” 声音当即在山林中不断回荡，空谷回响。 见状，脸色一变。 “妈耶，此地不宜久留，溜了溜了！” 随意找准个方向，飞速逃窜。 …… 次日，某处洞穴中，秦一观盘坐其中。 其晶膜空窍内，雪银真元潮起潮落，银光烨烨，一众蛊虫时出期间。 但其深道，受异域气息压制的缘故，他为南疆蛊师，现身处中洲，必然受限。 原本的三转巅峰雪银真元，实际使用效果，仅相当于二转巅峰的暗红真元，例如三转蛊虫亦只能发挥出二转蛊虫的效果，全都受限一转。 至于扎根于空窍底部的四转天元宝君莲，同样逃不了受限，每日元石产出与天然真元产出，大幅下降。 凡此种种，都昭示着秦一观一身战力的急剧下滑。 而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即将之重新炼制，使其获得中洲天地承认，便不会再遭受压制。 对此，秦一观早有所料，提前筹备了足够的炼蛊材料，好将自己一身蛊虫重新炼制，正好也借机让自身适应中洲，静待恢复一二。 人为万物之灵，自身灵性十足，适应力更强，修为更容易恢复。 但在炼蛊之前，还有件事需要他先处理。 只见其从空窍中取出一只双腮鼓胀，腹部硕大，后背呈灰白色，一对眼眸微眯的蛙蛊。 从模糊的腮部向内窥探，隐约能够分辨其中包裹的，赫然是一只哈哈大笑的元老蛊，似乎并未受中洲气息压制。 秦一观欣然一笑。 这正是他事先所做的筹备之一。 包裹元老蛊的蛙蛊，乃是其在南疆向那些，以倒运两域物资的商队特意采购，作用则是可短时间内，令肚内蛊虫与外界隔离开，暂时不受异域气息压制。 以此腾挪出时间，让穿行异域的蛊师，有间隙转运物资，不至于一出界壁，便手忙脚乱，在蛊界各地广泛运用。 这也是历代蛊师们，对异域气息压制的一点小小应对之策。 可当暂时储存其中的蛊虫被取出时，仍注定逃不了被异域压制，但这其中的时间差，足已做许多事情。 下一秒，秦一观再度掏出一只蛊虫。 正是另一只元老蛊，愁眉苦脸，面色难看，显然腹中元石寥寥，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中洲三转气息。 这只元老蛊，则是其在南疆购得，原本就是中洲蛊虫，在南疆受到压制，如今随秦一观回到中洲，自然威能又重归三转。 心念一动，蛙蛊双唇打开一道小口，蕴藏其中的元老蛊趁势吐出海量元石，原本笑意盈盈的表情逐渐消减，顷刻间便堆出一座小山，而另一只元老蛊则紧跟着吸入元石，表情愈发灿烂。 果然，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你的脸上，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片刻后，元石交接完成。 蛙类蛊虫也不堪重负，当场死亡，藏匿其中的元老蛊立刻受到中洲气息压制，威能跌落。 空窍内其余几只储存物资的蛊虫，亦是如法炮制。 一番下来，秦一观如愿把在南疆搜罗的蛊材、元石，完好地重新收入囊中，可以正式开始炼蛊事宜。 …… 商量山，楠秋苑 连吃数次闭门羹的铁若男，终于如愿见到方源……呃，不，是‘方正’！ 面对铁若男的来访，方源稳如泰山。 毕竟，‘方源’已死，拥有甲等资质，面容又相像的，除了他的孪生弟弟方正，还能有谁？ 他并不担心因为自身资质，而被戳穿身份，他所更加担忧的，则是对方之前已经前去贾家寨，拜访的江鹤。 保不齐，铁若男可能会从江鹤这小子口中，问出点什么来…… 想到某个身影，方源脸色有些不太好。 故而话语中，其多以试探为主。 当被问起花酒行者时，方源一脸懵懂，表示自己知之甚少。 随后，其又拿出早就编织好，逻辑清晰的所谓真相，告知铁若男。 见铁若男低头思虑，方源决定再加一记猛料，义正言辞，朗声道： “铁若男，你若不信我，我们大可使用毒誓蛊立下毒誓！” “呃？！” 铁若男猛然抬头，神色愕然，心头不由一阵腹诽。 “你们古月一族，都这么爱发毒誓吗？” 第八十章 首涉魂道 日盛高悬，树影婆娑。 距离抵达中洲已然过去两个多月。 此刻，深秋山林中，秦一观双足处闪着两抹月霞，身形屡变，穿梭期间，正追逐着前方一道硕大的身影。 被其撞倒的树木不计其数，灌木草丛亦不例外，如风卷残云，满地狼藉。 淋漓鲜血似泉涌井喷，洒落一地，在新落的败叶枯枝上，留下血红印记，指引着猎物逃亡的方向。 秦一观手握住元石，抓紧时间恢复真元，步频稳健，眸光闪烁，精准追寻着猎物，同时分神内视，估算着空窍内真元消耗情况。 五成七容量的晶膜窍壁下，银光闪闪，波涛汹涌。 受到异域气息压制的关系，他的雪银真元耐用性仅有暗红真元级别，即便有升炼回三转的月源蛊作真元减少，跨阶催动三转蛊虫，对于真元消耗是个不小的负担。 空窍真元骤消，速度再起，两个飞步，迅速追上。 见那巨虎离自己二十余步，秦一观陡然张口，两颗变作玲珑剔透的虎牙，光芒急转，凝聚出两枚淡蓝色尖锥，霎时飞出，似长弓弯月，在林间划出两道对称的弧线。 咻！咻—— 感受到危机到来，巨虎长啸一声，偌大身躯上血流不止，残破的花纹急烁，刹那间亮起，令其闪身躲过月牙攻击。 秦一观并不惊讶，方才他已试探出此虎身上寄居的一众蛊虫，知晓有这样一只移动类蛊虫。 而巨虎先前连中数记淬毒过的血月刃，一路追赶下来，其状态俨然肉眼可见的下滑，距离彻底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掌心华光凝聚，月刃蓄势待发，抬手欲射。 吼—— 巨虎猛然回头，扭身跃起，张开血口，露出颗颗尖牙，做着殊死一搏。 见状，秦一观临危不乱，闪身躲避，同时真元调用，催动蛊虫。 “幻影月蛊！” 唰！ 其身躯分裂出一道身影，体型样貌堪称一模一样，叫人难以分辨。 旋即，‘两个’秦一观突然出现，二者一阵急速腾挪，反复替换位置，立刻让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巨虎傻了眼，丢失目标。 噗—— 就在巨虎踯躅不前，尚在犹豫时，一枚近乎透明，宛若水晶质地的月刃于半空划过，肉眼难辨，精准刺中巨虎颈部，顿时血似瀑涌，倾泻一地。 巨虎口中呜咽低吼，身躯依旧挺拔地站立原地，双眸如炬，死死盯着远处的身影。 噗通！ 片刻后，巨虎力竭倒下，眼眸光亮渐渐黯淡。 见此，秦一观才不急不慢地缓步上前，捉住两只想要逃窜的蛊虫。 只见，他左手掌心隔空托举着一只铁青色泽，通体尖刺的蛊虫，正是当初在南疆，获得的魂道传承中那只四转蛊虫，但因中洲气息压制的缘故，威能仅有三转。 与昔日不同的是，此刻这只蛊虫躯体膨胀，较之前扩大一倍有余，尖刺锐利，好似榴莲。 秦一观单手一扬，蛊虫飞至奄奄一息的虎躯之上，缓慢旋转。 月芒再现，彻底了结巨虎性命。 随即，在常人肉胎凡眼不能察觉的视野中，从虎躯中飘出一道淡蓝色的魂魄，模样如虎，正是这头巨虎的魂魄。 蛊界万物一旦死去，肉身则会逐渐腐烂消弭，归于尘土，而魂魄则会回归生死门，这是不变的宿命！ 可在上古时代，红莲魔尊以爱情蛊击伤宿命蛊，使得在这条准律上开了一道小口，故此世间诞生了许许多多违背常理的东西，如僵尸这类不伦不类，介于生死之间的怪物。 而那巨虎的魂魄飘然升腾，就要回归生死门时，却被那蛊虫当场截胡，径直被其吸入腹中，躯体顺势再度肿胀一分。 秦一观伸手招回，悬于掌上。 心念一动，真元涌入蛊虫躯体，开始催动。 数个呼吸后，原本铁青色泽变深，转为深邃的幽蓝，从躯体尖刺处，涌出众多丝丝缕缕的光线，钻入秦一观五官，顺势照亮脸庞，场景分外骇人。 顷刻间，仿佛有一股全新的力量灌入，令其只感头皮发麻，神情恍惚。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清爽感，涌上心头，仿佛整個人都短暂升腾了起来，飘飘欲仙。 快感终归是短暂的，数息后秦一观感知恢复，双瞳飘忽，已然食髓知味。 “噬魂蛊的妙用，当真是叫人回味无穷！” 噬魂蛊，乃为壮魂所用，可吞食其他生灵的魂魄，化为己用，增长蛊师魂魄。 只是这个转化存在不小损耗，且纯度有限，若想保证蛊师自身魂魄与心智，避免一系列因魂魄导致的问题，则需经常进行炼魂，剔除杂质。 但瑕不掩瑜，噬魂蛊的突出效果，令蛊界魂修们趋之若鹜，届时只要肯大肆屠杀，收集到足够多的魂魄，即可魂道一役突飞猛进。 故此，是为一只魔蛊！ 乌鬼传承中对此蛊推崇备至，不无道理。 秦一观自一个月前，完成对初天元宝君莲之外的一众蛊虫炼制，使之回归原有威能后，便开始尝试猎杀野兽，使用噬魂蛊壮大魂魄。 俯身收割起巨虎尸体上，尚且能够利用的部分，旋即转身归返，循着一开始来的路径，找到了巨虎的巢穴。 望着四只胖乎乎的虎崽子，秦一观满意地点头，“是炼蛊的好材料！” 逐一抓起，带回自己的落脚点，着手开始炼制魂道蛊虫。 次日，数颗圆球状，闪着深沉幽光的蛊虫被其炼出。 一转，小魂蛊！ 此蛊普普通通，却是魂道的重要基石，许多高阶魂蛊都由此一步步升炼出。 其再度炼蛊，将之合炼为体型更大一圈的二转大魂蛊。 又一日，一只三转新蛊出现在秦一观手中。 状如弯钩，一指长短，仍是魂蛊贯有的幽蓝颜色，沉寂醇厚。 三转，月魂蛊！ 催动蛊虫，月魂蛊身形边角开始出现消耗，逐渐朦胧，真元海紧跟着下降。 仿佛是被人一阵揉捏，反复挤压，秦一观自感魂魄中原先那种不适感渐渐消去，愈发贴实，与肉身的关系更加紧密。 整个过程持续十余息，叫他先前膨胀增长的魂魄得到凝练。 秦一观沉心感知魂魄变化。 突然，其仿佛在冬日脱了一件羽绒服，浑身一轻。 那种自进去中洲，便一直笼罩周身的无形束缚，忽然削去了一层，令秦一观感觉自己更加贴合这片天地，呼吸愈发通畅。 而他的气息，亦随之升腾，从原本的二转巅峰修为，上升至三转初阶。 修为突破，带来的欣喜心情油然而生。 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步适应中洲，修为渐渐恢复，满足了外出闯荡的最低要求。 “倒是可以考虑，开始中洲的闯荡了！” 第八十一章 箱蛊 寒风凛冽，六出纷飞。 一群铁喙飞鹤展翅腾飞，其喙如铁锥，羽似利刃，每一次挥翅拍击，都能令周遭云团齐齐退散，遮天蔽日。 鹤王背脊之上，一翩翩少年昂首伫立，操纵鹤群。 其五官端正，身高六尺，狼背蜂腰，样貌不算出众，浑身却透着一股干练精悍之气，一双放光星瞳，更为其增添风采，十分耐看。 方正心神收敛，内视光膜窍壁下，淡金真元潮涨潮落，华光荡漾。 四转初阶！ 一股自豪之情，涌上心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族长大人，青书大人，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盼！” 方正双拳攥紧，眼前再度浮现昔日同族，心神追忆，怒目圆瞪。 “哥哥啊……” 青茅山的灭族惨景，深深烙印其脑海，挥之不去。 凶手却又是自己的亲哥哥，如何不叫他愤慨。 寄居在寄魂蚤中的天鹤上人见怪不怪，适时出声，挑起话头。 “方正，你如今已有四转修为，有资格参加明年精英弟子选拔，届时一旦成为精英弟子，你在门中的月俸待遇，都能得到不小提升！” “师父，我明白。” 方正深以为然。 他出生在南疆，被古月族长当作少族长培养，另有古月青书悉心指导，见识颇多。 而如今身处中洲，成为仙鹤门弟子，沐浴在门派制下，并深受恩惠。 两种不同制度带来迥乎不同的理念，猛烈冲击着方正原有的价值观。 在门中修行一段时间后，令其深感家族制的落后。 他才不过二十余岁，却已晋升四转，换做南疆可为一族之长，远超那些尚在二转层次，深陷泥泞，艰难前行的同龄人。 虽有甲等资质打底，能成就如此修为，但与自己付诸的努力与宗门的培养密不可分，缺一不可。 方正便曾在三转时期，利用完成宗门任务获得的贡献，换取过两只白银舍利蛊，跃升两个小境界。 此外，当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弟子时，可据才情和兴趣，择一道专修，且定期还有宗门长老前辈讲课，各个流派一应俱全，事无巨细。 古月一族仅是中型家族，拿它与仙鹤门这个巨无霸做对比，体量差距巨大，多少有些不合适。 可后者选贤举能，因材施教的方针，能坚定地贯穿始终。 入门不久，他便听闻了不少资质一般，但才情了得的弟子，得到宗门大力培养的事迹。 这种万舸争流，群英荟萃的环境，令方正铆足劲要在这方大舞台上证明自己，届时好为亲族报仇雪恨。 “回宗后要谋划升炼本命蛊虫，其他奴道蛊虫亦要逐一升炼，铁喙飞鹤群也要扩张，这都需要不少元石，好在晋升四转，可以在门中领取一笔额外补贴奖励，往后月俸都会增多……呃，还有……师姐！” 方正脑中梳理，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头暗喜，嘿嘿一笑，驱使鹤群，加速前进。 云端之下，秦一观驻足仰望，目送庞大鹤群渐渐远去，消失在遮天风雪中，收回目光，喃喃细语。 “铁喙飞鹤……是仙鹤门吗？” 秦一观顶着风雪，飞步向前。 作为中洲十大霸主之一，天庭下宗，仙鹤门在原著中出现颇多，同样也是他需要极力规避。 天外之魔的身份在中洲，可不招人待见，被人发觉，下场就有点不太妙了…… 故而，秦一观选择的北上路线，都会尽力避免经过十大古派的势力下辖所在，找些小城落脚。 临近傍晚，日暮西斜。 丘峦萦绕间，一条夯实的宽阔大路铺满积雪，尽头处一座雄伟坚城拔地而起，旌旗招展。 城门洞口处，车马穿行，川流不息。 中洲地形趋近于平原，南部等边缘个别地带，还有少部分山脉与丘陵，落天河斜穿东西，于中下游冲刷出大片肥沃平原。 得益于肥沃土地，种出的粮食能够喂养大量凡人，故此人口众多，近乎十里一村，百里一镇。 另有高墙围筑的林立城池，凡人栖息其中，没有兽群袭扰之忧，较南疆那些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凡人们要好上不少。 抵近城门，见六、七名二转蛊师在维持秩序，进出似乎也不收费。 秦一观不多停留，进至城内。 一进城中，由青石板铺就的街坊间，贩夫走卒，络绎不绝，行人如织，摩肩接踵，更有武袍蛊师与三五好友同行，于人群中鹤立鸡群。 刚走没两步，忽然听见，后方城门口掀起一阵喧闹。 “让开！让开！快把路让开！” 扭头回望，见一位三转蛊师站在一支马车队伍之首，挥手呵令，三十余名二转蛊师作策应。 因时值连日大雪，向城中运送木炭的马车不少，一时间将城门堵塞，进出受阻。 引人瞩目的，乃是马车队伍中有不少小孩儿，十余岁模样，正探出头，好奇地向四周张望，眸光清澈。 “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秦一观有些疑惑，随口问道。 身旁一位上了年纪的汉子接住话茬，话语透着一股羡慕意味，“是椿山宗从乡下接来的孩子，过两天就是开窍大典！要是有资质，那就鱼跃龙门，被椿山宗收为弟子，成为高人一等的蛊师大人了！” 秦一观了然。 门派制可令没有血脉关系的凡人，也能开窍，踏上修行路途，再优中选优。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城门终于被疏通，满载着孩童的马车，碾着碳渣，缓缓驶入城中，在青石板留下双道漆黑车辙。 一辆辆马车从秦一观眼前经过，足足有三十一辆之多，每车大抵能容纳十名小孩儿，比当初古月一族每年参加开窍的人数要多上数倍。 衣着朴素，打着补丁的小孩儿们，神情纯真，兴奋地向沿街众人招手，浑然不知数日后的那场大典，将彻底改写他们的命运。 “这么多孩子，哪怕按十之五六算，届时又会有多少蛊师？这些蛊师修行，又需要多少资源？” 秦一观心头暗忖。 联想到盛行门派制的整个中洲，管中窥豹，只觉得这個数字过于庞大…… 车队渐行渐远，人群四散而去。 远处，双手冻得通红的卖碳凡人们，跪地扒拉着碎碳，失声嚎哭。 …… 入城后，秦一观打听一番，找到一间声誉不错的商铺，调用真元表明身份，迈步跨入。 店铺内装潢华丽，空间宽敞，厅内数座好似葡萄藤蔓的货架上，横向滚动着一众蛊虫，附上说明，向来者展览。 秦一观凑上前去，乍看起来，反而觉得一目了然。 眸光流转，四下打量。 突然！ 一只外形怪异的蛊虫，顿时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心头莫名疑惑。 只见此蛊呈块状，长二尺一，宽一尺五，厚一尺，棱角分明，表面有波浪条纹，银白色泽。 “三转……行李箱蛊？！” 待看清蛊虫下方的卡片介绍，秦一观瞬间愣了神。 这时，商铺店员走来，立刻为秦一观适时解惑。 “大人，这三转行李箱蛊乃存储类蛊虫中的精品！ 其内空间庞大，至多可装下十万块元石，且最为神奇的是，不同的物品放入其中，此蛊还会帮你自动分门别类，安置物品，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蛊啊！” 秦一观默然不语。 店员误以为其还在纠结，主动又拿来一只新蛊，继续介绍。 扬了扬手中小巧轻便，外层如藤条编织而成，青绿色泽的蛊虫，示意道。 “大人，且看这只二转手提箱蛊！ 此为三转行李箱蛊的下位蛊虫，虽储存空间不如前者，但胜在喂养方便，售价也才不过八百块元石……” 秦一观止住滔滔不绝的店员，询问道： “听名字，这似乎是同一个系列的蛊虫，不知可否有四转蛊虫？” “是极！这皆属箱蛊系列，自然是有四转蛊虫的，只是本体十分庞大，名为集装箱蛊！” 秦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