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修仙:崛起蛮荒》 第一章:李相鸣 蒲水,自东北而来,向西南而去,纵横数万里,奔流不息。 五十年前,无量剑宗振臂一呼,数不清的修士踊跃南下,在这条大河与南滨妖族殊死拼杀。 时间荏苒,昔日猩红如血的河水变得清澈,河面上七八只大小帆船徐徐前进,飘到半空中不止歇的喧哗声,添了人气。 李相鸣站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李居士?” 这时,身后一个高大的道人靠近,李相鸣连忙回首,拱了拱手:“道长。” 道人身长九尺有余,一身灰色道袍刚刚合身,花白的胡须随风摇动,脸颊干瘦,但目光炯炯,给人神秘而又强大的感觉。 “何故作这等小儿态,归心似箭了?”灰袍道人微微一笑。 李相鸣哑然,也不反驳,只道:“让道长见笑了。” 李相鸣出身章宁府毫县的修真世家李家,七岁时检测到水木火三灵根,其中水灵根是上品灵根,算得上天资不俗。 然而李相鸣并未留在李家修炼,而是被族人送去绿云洞,成为绿云仙子座下记名弟子。 这一去就是十年。 十年时间,修真界风云变幻,李家也发生巨变。 李家在家主李谦雄的主导下,举家搬迁至顺安府蒲县,成立了当归山李家。 顺安府,原是南滨妖族栖息之地,以无量剑宗为首的恒国修真界,先是在岐山鏖战取胜,后在蒲水大破妖族,夺取了这一大片土地。 虽然战争顺利,但妖族顽固,败退之余还频频骚扰,顺安府也是过了很久才设立治所,划定界限,迁徙百姓。 顺安府疆域广阔,行政力量却薄弱,只有区区四县。其中最南边的蒲县,设县仅两年,遍地荒野,人丁稀薄。 蒲县如此,偏居东隅的当归山更不必说,堪称不毛。 李家一边在山上修建族地,一边开辟灵田,一边派人去清缴周围妖兽,还要在周边建立凡人的定居点,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缓解用人压力,李谦雄不得不勒令十五岁以上的李家修士出来为家族做事。 于是远在绿云洞修炼的李相鸣,也被征召回家。 李相鸣进入顺安府,途径霸柳县和清水县,最后在蒲县东北的大荒镇登上白露门的货船,打算借水路南下。 与李相鸣同样打算的,还有身旁的老道人。 两人萍水相逢,虽年岁相差甚远,互不知姓名、来历,却十分投缘。 “别傻站着了,来老道这里喝两杯。” 灰袍道人很是健谈,拉着李相鸣的手就往船舱里走。 李相鸣自不会拒绝,二人坐在蒲团上,喝着美酒,谈论修真趣事。 “道长好酒,不若试试这个?” 李相鸣开口道,拿出一只酒壶。 “哦?这是何酒?” 灰袍道人大为好奇。 “在下闲暇之余捣鼓的,只可惜是凡俗之物,恐难入道长法眼。” “无妨,凡酒才有味道。” 灰袍道人接过酒壶,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酒香铺面而来。 道人眼睛一亮,摆上瓷碗,倾上满满一大碗。 “道长切莫急躁,慢慢来。”李相鸣吓了一跳,连忙劝道。 “没事,老道人称酒鬼,不在话下,不在话下!” 说完,灰袍道人一饮而下,顿觉喉咙如同火烧。 “啊呀!好烈的酒!” 灰袍道人咳嗽连连,面红耳赤。 李相鸣赶忙递上茶水。 “小李居士年纪轻轻,修为不俗,没想到酿酒也是一把好手。” 好一会儿,灰袍道人才缓过来。 “哪里哪里,如此烈酒,道长豪饮,不愧是酒中仙!” 李相鸣吹捧了一句。 这米酒本来平常,是他从船上买的,但经过几度蒸馏,浓度非常高,灰袍道人虽然出了丑相,但一碗下去,语气不乱,确是能饮之人。 说起蒸馏,不得不提到李相鸣的特殊身份,他是穿越之人。 与寻常穿越不一样,他魂穿到了这具身体刚刚出生的时候,并与其本身的灵魂共存,形成一孩双魂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李相鸣也不清楚,在他小时候,能清晰感受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但随着身体慢慢长开,他的灵魂开始占据主导地位,另一个意识也就消失不见,仿佛被他共融了。 作为穿越者来到修真界,李相鸣对成仙的执念很深,拜入绿云洞十年,可谓勤勤恳恳。 然而受限于李家子弟身份,他再努力也得不到绿云仙子的青睐,此番回归家族,才算是熬出了头。 “小李居士,你这酒口感略微差些,但够刺激,老道我从未喝过如此烈的酒,这酒,总不能是你独创的吧?” 灰袍道人晃着脑袋,好奇问道。 “家传秘方。” 对于难以解释的事情,李相鸣一向擅长找借口。 “原来如此!” “蒲县搬迁进来的修真家族不多,擅长酿酒的......” 灰袍道人陷入沉思。 见状,李相鸣哑然道:“比起我的来历,道长您才让人好奇。” “我一介穷酸老道、四方游客,有甚值得好奇?” “道长谦虚了,能进入蒲县,并且登上白露门的船,可不简单。” 李相鸣呵呵笑道。 蒲县有恒月门下的禁令,不经允许,任何修士和凡人都不能踏足。 灰袍道人说来就来,背景指定不一般,这也是李相鸣投其所好的原因。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子。 至于白露门,原是章宁府的修真门派,受恒月门指派迁入蒲县,算是恒月门在顺安府的代理人。 与李家相同,白露门进入蒲县不过两年,远远称不上立足,因此,白露门运送物资的船只,根本不对外人开放,李相鸣是借了李家的名义才上的船。 灰袍道人若如他所说,是游历四方的散修,必为白露门所忌,根本没机会上这艘船。 两人互相试探了一番,又都不愿率先告诉对方底细,遂作罢。 这时,船身微微晃动。 灰袍道人站起身,低声道:“有东西过来了。” 李相鸣紧皱眉头,什么东西胆敢冲撞白露门的船只? 未等他扩散神识,突然,一声高呼响起:“所有人肃静,退回船舱。” 紧接着是伴随浑厚法力的巨喝:“何方妖孽,滚出来!” “是筑基修士。” 李相鸣大吃一惊,他的神识感应到两股强大的气息,船上竟有两名筑基修士! 可这不是运送凡俗物资的货船吗? 修真界练气容易筑基难,能够筑基的修士都能开宗立派了,白露门怎会安排两位筑基修士在这里? “不好,出去看看。” 李相鸣面露急切,他不相信巧合,这艘船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而且这样东西被盯上了。 灰袍道人也是这样想,两人快步走出房间,拨开混乱的人群,来到甲板,入眼便看到一道百丈高的水龙卷。 第二章:蛇妖 水龙卷声势浩荡,由远到近,直直撞向主船,顿时引发船上混乱。 “快拦下这玩意!” 有人惊呼。 “舵手呢?把船挪开!” “来不及。” 众人奔走呼告,也有被吓傻的,愣住原地一动不动。 “滚回船舱。” 这时,一个须发半白的老人冲天而起,道袍一挥,船上凡人站立不住,纷纷倒下。 此举伤了不少人,却也让大家惊觉,纷纷连滚带爬涌进船舱。 片刻间,六艘货船,只余下十余人驻留原地。 “是白露门的文正举,内门长老,筑基后期修为。” 灰袍道人小声说道。 李相鸣听闻,心头一沉,白露门的内门长老,放在蒲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船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猜疑间,一位头戴纶巾的中年修士飞到老人身旁。 中年修士忌惮地看了一眼不远方的水龙卷,随后向下打量。 还留在甲板的,无一不是修士。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人中只有零星几个穿着白露门的道袍,剩下多数是白露门雇佣看护船只的帮手。 能够被雇佣的,基本都是选择依附白露门、或为白露门做了多年事情的修士。 当然也有像李相鸣、灰袍道人这样借船的外人。 “诸位,妖邪作乱,尔等需勠力保住船只,可曾明白?” 中年修士沉声道。 众人相互看了看,默不作声,谁都不傻,能掀起这动静的,大概率是融骨期的妖修。 妖修与妖兽不同,妖兽虽然能吞吐天地灵气,强壮己身,但灵智未开,无修炼之法,不能将灵气转化为妖力,终不过是强壮点的野兽罢了。 但妖兽一旦觉醒灵智,便能根据其跟脚,在睡梦中忆起独属于自己的传承功法,从此踏上修炼之途,变成妖修。 融骨期的妖修,对应人类修士的筑基期,而船上众人均是练气修为。 以练气期抗衡融骨期,这不是开玩笑吗? 见状,文正举冷哼一声,道:“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的,妖怪出游,必有从属,你们拦下那些畜牲就是了。至于正主,由老夫和马长老出手镇压。” 顿了顿,文正举看向中年修士:“这位是我道门新晋长老,姓马名厚臣,地位与我相当。” 又一位内门长老? 众人瞩目。 马厚臣适时道:“你们本有守御之责,不可推卸,保住船只,白露门承诺给你们的报酬翻十倍。” 说完,中年修士又看向李相鸣等少数人:“本不该勉强尔等,但非常时刻,行非常事,留下助我白露门者,赠灵石百块。” 马厚臣这里用了赠字,而不是赏字,给足了尊重,加上如此重金,大家左看看右看看,不免心动。 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率先站出来:“若两位前辈在前拦住妖修,我等十余人愿力保船只周全。” 麻脸青年代表众人发言,顿时引发阵阵不满的目光,但碍于白露门声势以及丰厚的奖励,没有人反驳。 唯有李相鸣轻轻碰了一下灰袍道人——不敢传音,怕被发现。 他刚刚得到允许返回家族,说什么也不为白露门卖命。 百块灵石,能有家里的灵脉香? 至于现在离开会不会得罪白露门,李相鸣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此难白露门能凭借两位筑基修士顺利化解,那他的出走算不上什么,看在李家的份上,白露门也不会找他麻烦。 如果化解不了,六艘货船悉数沦落敌手,极端点两位筑基修士也都战死,白露门必定大发雷霆。 这种情况李相鸣逃跑肯定要被追责,但这种情况他不逃跑,留下来干什么? 等死吗? 灰袍道人也是老江湖,不动声色地回瞥一眼,当看到李相鸣眼中的退意时,暗自点了点头。 这时水龙卷已经靠近主船百丈,隐约能看见涡旋中心扭动的躯体。 “是蛇妖。” 众人这才看清来袭妖修的跟脚,不由屏住呼吸。 蒲县未靖,蒲水上的船只时常遭受一些妖兽侵袭,所以就连白露门这等大派,都需要雇佣修士来看护船只,但像今天这样,被融骨期的妖怪盯上,还是第一次。 李相鸣更是摸出一面小旗,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虽然打定主意不赶这趟浑水,但这时候离开,必为文正举和马厚臣不容。 他需要耐心。 很快,水龙卷呼啸而来,文、马二人按耐不住,终于出手。 两人一个手持三尺长剑,一个托举古朴青铜钟。 长剑化为白虹,将水龙卷拦腰截成两半,青铜钟不断旋转,片刻间便从拳头大小变成遮天蔽日的存在,底下半截水龙卷被倒吸进青铜钟,上面半截无以为继,变成厚重的水幕砸在河面上,阵阵轰鸣,掀起无数浪花。 “不好。” 马厚臣脸色一变,虽破坏了水龙卷,但铺天盖地的水雾,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最为关键的蛇妖,却消失不见了。 “这边。” 文正举喝道,宝剑一转,挥出三道剑气——他的神识率先找到蛇妖。 蛇妖从迷雾中露出金黄色的瞳孔,巨大的躯干硬抗着文正举三道剑气,朝马厚臣拍去。 马厚臣连连后退,但始终走不出蛇妖的攻击范围,只好召回青铜钟,罩在自己身上。 蛇尾拍击青铜钟,荡起巨响,尚留在船舱里的凡人,顿时哀嚎一片。 就连李相鸣等修行之人也极不好受,個别修为低微者,已经捂耳蹲地痛呼了。 也就在此时,河面上所有船只剧烈摇晃。 一条条颜色鲜艳的大蛇小蛇从船底爬上来,借着迷雾掩护,飞扑到众人面前。 更有水桶粗的白蛇浮在河面上,不断用尾巴敲击船身。 留守船上的修士又惊又怒,有人反应过来,一团火球飞出,瞬间蛇焦味四溢。 这些密密麻麻的蛇多数都是野兽,战力羸弱,只有少部分称得上妖兽,大家各施神通,甲板上很快便蛇尸遍野。 尽管如此,蛇群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争先抢恐后涌上船。 凌厉的攻势,让众人压力倍增,虽守得阵地,但木制的船只愈发破损。 “先杀那些白蛇!” 有人喊道,河面上有三十余条巨大的白蛇正在攻击船底和船身。 “我来。” 李相鸣主动请缨,跃下河面,他水性很好,又习得绿云洞的水系法术,在蒲水宛如游龙。 白蛇体型虽大,但在他手上活不过三招。 而且灰袍道人见李相鸣下水,也赶来帮忙,两人互相协作,也就半刻钟功夫就斩杀掉大半白蛇。 “不好,船破了!” 不远处一艘货船上,有看护船只的修士大声喊道。 李相鸣急忙看过去,发现这艘船的确沉了不少,河里不止白蛇,还有别的妖兽在攻击船底。 这下众人都慌了,没有船,如何在这蒲水抵抗群蛇? 就算抵抗住了,可船丢了,还有报酬可言吗? 众人越打越沉默,已经有人开始节省法力,收缩防御范围。 而迷雾深处,偶尔传来法力的爆炸声,渐行渐远。 两位筑基修士,不知何时开始,陷入了苦战。 “道长!” 李相鸣低喝了一声,随手轰杀数条缠身的恶蛇,往船尾退去。 局面超乎想象,众人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不就是两位白露门的筑基长老也在场吗? 可二对一,却迟迟不能解决蛇妖。 李相鸣不觉得文、马二人还有心思周旋,这中间肯定不对劲,此时不走,恐怕难走了。 灰袍道人明了,看了一眼船上厮杀的身影,叹息一声,紧跟其后。 两人趁着雾色,又在河面时不时出手,一时之间倒也没人注意。 直到快要泅出蛇群的包围圈时,一个麻脸青年从转角冒出,拦住去路。 “你们临阵脱逃,难道不怕白露门追责吗?” 第三章:危 麻脸青年出言不逊,灰袍道人登时不悦道:“我们不过是客人,本就没有责任帮助白露门守船,何来追责一说?” 闻言,麻脸青年目光闪烁,道:“你们往哪边走?我跟你们一起。” “这边。” 李相鸣指了指方向,率先飞出水面。 麻脸青年略显犹豫,回头看了眼被水雾笼罩的船只,河底不知道有多少妖兽,攻势猛烈,两位筑基修士至今未归...... 哪里守得住? 可惜了一百块灵石。 麻脸青年露出肉疼,随后咬咬牙,跟上李相鸣。 但没想到的是,一面水蓝色的旗子挡在他面前。 “这是何故?” 麻脸青年大惊。 李相鸣没有废话,压缩过的水炮从飘动的旗面接连喷出,轰在麻脸青年身上。 “住手、住手!” 麻脸青年双手挥舞,两条铁链从手臂甩出,将水炮打掉,嘴里不断喊道。 “住手,我们并无仇怨!” 李相鸣沉默不语,唯有注入旗子的法力愈来愈快。 “该死。” 麻脸青年恨恨地看了李相鸣一眼,转身逃走。 但没走两步,身后灰袍道人一剑削过来,麻脸青年躲避不及,身上飙出血箭。 麻脸青年修为与李相鸣相当,只有练气六层,灰袍道人却是练气九层。 仅仅几个照面,受伤的麻脸青年便倒在了灰袍道人和李相鸣的围攻之下。 “李居士,何故杀他?” 灰袍道人虽出手,心头却有疑虑,此时看向李相鸣的目光,不再如往日般随和。 李相鸣边走边解释道:“我们此番离去,算不上隐蔽,白露门早晚追查到,但我们本就是外人,上船交了灵石,避凶趋吉人性也,白露门再蛮横,明面上也无强留我们之道理。” “但被此人撞见就不一样了,此人既贪图白露门的赏赐,主张大家留守船只,又爱惜性命,躲在阴暗处自保。出手拦下我们,义正言辞,尔后又想随我们而去,如此反复无常,小人也。” “自古小人难防,若他活下来在白露门面前搬弄是非、求取奖赏,我们绝不好受。” 悄悄逃跑,与被人告发,那是两码事。 第一种情况,还能以诸多借口搪塞,比如有人问起,李相鸣就可以直言,自己斩杀白蛇法力不济,被其他妖兽追杀,运气好才活下来! 第二种情况全然不同,主动权掌握在别人嘴里。 若麻脸青年心怀不轨,指证二人为妖修内应,故意逃跑,那掉进蒲水都洗不清。 在蒲县乃至整个顺安府,勾结妖邪那是万万不被允许的,要知道恒国修真界跟南滨妖族才刚刚打完仗。 而且李相鸣还背负着李家之名,一旦牵扯到妖修,不仅对他个人,对李家同样是灭顶之灾。 他不得不考虑这点。 灰袍道人闻言苦笑,短时间内他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屠杀一个陌生人,并不好。 同时对李相鸣有了全新的认识,以未来之猜想,戮今日之无辜,此子虽年轻,不是易与之人啊。 “道长勿怪,时间紧迫,难以细说,我们先离开。” 李相鸣不知灰袍道人心中所想,匆匆丢下一句,不再顾及法力,全速前进。 两人率先逃走,河面上的蛇类无法威胁他们,眼看要逃离水雾范围,变故骤生。 一条巨大的褐色蛇尾从水面浮出,卷在主船上,只用力一缩,船只顿时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无数惊呼声、痛苦声、怒喝声齐齐发作,四五道遁光冲天而起,躲过一劫,可船上凡人,几乎死绝。 其他船只的修士见状,再不敢留在原地,全部飞到半空,恐惧地看着这一惨状。 “快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修士四散逃开,融骨期的妖修已经突进过来,再不走就死定了。 远在天边的李相鸣、灰袍道人也是脸色大变,两位筑基修士都未能拦下这头蛇妖。 二人不敢怠慢,使出吃奶的劲,疯狂遁走。 “想跑?” 一道混浊的声音响起,蛇妖露出骇人的巨脸,脸上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男人。 黑袍男人目光淡漠,率先看向跑得最快的李相鸣这边。 李相鸣全然不知,这时一道血色的遁光从他身旁掠过。 “是血遁之法。” 李相鸣又吃一惊,不想有人为了活命,连血遁都用出来了。 天下遁法,以血遁最快,血遁又有千万种,但无一例外以燃烧精血作为代价换取法力,此法虽快,但毁了根基,一旦施展,此生修为难以寸进。 不过在生死关头,修为也算不上什么就是了。 血遁修士一骑独尘,瞬间便超过李相鸣,飞往天际。 可就是此时,一只巨大、不断延展的手臂追踪而来。 手臂冒着黑气,速度比之血遁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三两個眨眼,手臂追上血遁修士,随后一握,鲜血淋漓。 李相鸣就在后面,亲眼目睹这一幕,惊心裂胆,不由停下脚步,回首望去,正好看见黑色手臂缩回男人身上。 “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李相鸣脑海闪过这样的念头,练气期修士血遁再快,又如何快得过筑基修士的法术? 这就是修真界的阶级,修为上的阶级,不可撼动。 灰袍道人同样停下脚步,骇然地盯着河面,在筑基面前,哪怕他已经修炼到练气九层,依旧苍白无力。 随着血遁修士死亡,发现黑袍男人的不在少数。 有的人不再逃跑,面露不甘,有的人还抱有一丝希望,使出看家本领,试图抵抗黑色手臂,但徒劳无功,只在天边添了几抹血色。 “如此频繁施展法术,至少是筑基大圆满!” 灰袍道人更加绝望,他见多识广,筑基修士也见过不少,知道同为筑基,亦有差距,其中最主要的差距,就在法力上。 闻言,李相鸣苦涩,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蒲水上。 如此横祸,真叫人不甘。 就在李相鸣悲观之际,一声怒喝响起。 “好胆!” 水雾中,马厚臣托举铜钟,砸向黑袍男人。 黑袍男人斜了一眼,蛇妖吐息,一股腥臭味冲向铜钟,顿时在钟面上发出噗呲的声音。 马厚臣急忙收回铜钟,目光忌惮地盯着黑袍男人。 “你究竟是何人,来犯我白露门。” 黑袍男人不答话,手臂一伸,甩打在马厚臣身上。 马厚臣急忙用铜钟罩住自己,依旧连连后退。 二人又交手数招,马厚臣全然不是对手,若不是铜钟护体,早就身死道消了。 不过即便这样,马厚臣也并未气馁,趁着黑袍男人施法结束的间隙,铜钟高高抬起。 这个白露门的新晋长老口吟咒语,双手一点,十几道金光飞出,洒落在蛇妖身旁。 “金丝锁魂阵,起!” 马厚臣话音落下,金光处大放光芒,随即变化,连成丝线,蛇妖在里头,嘶鸣不断。 黑袍男人讶然,果断飞上半空,远离蛇妖。 “是符阵。” 李相鸣见之大喜,符阵乃是当今修真界的创新之举,由符箓和阵法结合而成,极为复杂,当然,威能同样巨大。 蛇妖在金丝锁魂阵的束缚下,果然变得萎靡,甚至难以出手。 其余练气修士顿时觉得见到希望,纷纷借机遁走。 “快走,小李居士。” 灰袍道人吆喝一声,也打算离开,至于参与两个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他想都没想过。 “我们从水下走。” 悲凉未退,欢喜涌上心头,李相鸣却显得更加冷静。 见灰袍道人愣了一下,李相鸣低声道:“信我。” 随后一头扎进蒲水。 蒲水里,李相鸣催动法力,湛蓝色的小旗摊开,将河水隔绝。 三息之后,当看到灰袍道人,小旗再次延展,裹着二人席卷而去。 第四章:蒲水坊市 蒲县有两条大河,一条是蒲水,另一条是戴江,二者交汇处,正是蒲县的治所,蒲城。 蒲城的前身,是恒国修真界在蒲水与南滨妖族对峙的人类修士营地。 战争胜利后,这处营地被废弃,恒月门在原址修建了一座城镇,为一些不能马上撤离,或者不愿撤离的修士提供容身之所。 但随着无量剑宗一声令下,历南道各大派纷纷组织旗下凡人迁入荒无人烟的顺安府,恒月门也不例外,往蒲城迁了十余万人,并且计划迁移更多。 原本留在蒲城的修士见状,无不选择了搬离,其中有一部分在二十里外的蒲水边上定居,互通有无。 就这样,蒲县的第一个修真坊市——蒲水坊市诞生了。 二十年过去,蒲水坊市的规模越来越大,但依旧不成气候。 直到两年前,蒲县正式设县,白露门入主蒲水坊市,这个原本的散修坊市才开始转型,成为名副其实的蒲县第一坊市。 “来都来了,道长不进去逛逛?” 李相鸣笑着问道。 灰袍道人摇摇头,“我囊中羞涩,亦无所想之物,就不浪费时间了。” “此番多谢你,若不是你提醒,老道我未必周全。” 想起二人逃亡的片段,灰袍道人不由心悸,当时李相鸣喊他潜入蒲水,他信了果然安全离开,就是不知道其他人下场如何。 现在想想,以那黑袍男人的手段,若真硬留众人,恐怕马厚臣也阻挠不了。 这种生死控于敌手的感觉,真不好受。 李相鸣亦是如此,叹息一声,修行本就不易,还要受这等无妄之灾。 好在还活着! 想到这里,李相鸣也平复心情,活着就够了。 “道长,我进坊市还有事,就不与您同行了,此番一别,还望珍重。” 李相鸣拱了拱手。 灰袍道人还礼,随后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两只小瓷瓶。 “身无长物,这两瓶清灵丹就当是临别赠礼,李居士勿要嫌弃。” “岂敢,岂敢!” “只是......” 李相鸣面色犹豫,灰袍道人送他清灵丹,他理应回赠一物。 奈何他全身上下就一杆旗子还过得去,总不能将惯用的法器送出去吧? 灰袍道人一眼就看出了李相鸣的窘迫,哑然笑道:“不必如此,你安心收下便是。我痴长你不少,虽同辈相交,亦算兄长,送你点丹药也是应该的。” “另外,我俗家姓孙,叫做孙禹亮,道号青羊。” “原来是青羊道长,在下李相鸣,相思的相,一鸣惊人的鸣。” 李相鸣复行一礼。 “日后若有机会相见,当秉烛痛饮。” “应如是。” 目送青羊道人离开,李相鸣不由叹息,萍水相逢已是缘分,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缘分呢? 此去一别,恐难再见。 摇摇头,李相鸣转身进入蒲水坊市。 蒲水坊市一半修建在岸边,遍地屋舍,另一半修建在用铁索连环、延绵不绝的巨大船只上,灯火辉煌。 李相鸣先是通过一道简陋的幻阵,随后看到两根十余丈长的白玉柱子,柱子中间挂着“蒲水坊市”的牌子。 “何人来此?” 白玉柱下,两个身穿金甲的修士目光炯炯,其中一人喝道。 李相鸣摸出一张纸,递了上去,这是恒月门开具的通关文书,亦有证明身份的作用。 果然,金甲修士见到恒月门的印章,不再过问,示意放行。 李相鸣不是第一次来蒲水坊市,但此前蒲水坊市作为散修坊市,并无约束,街道混乱,物价高低不齐,现在一看,大道宽敞,小摊整齐,旧铺搬迁,新店林立,倒也称奇。 其中河面上的成片船只,更是热闹不已,这里是商业区,不少好东西都优先出现在这里。 李相鸣边走边看,对全新面貌的蒲水坊市有了基础的了解,他未急着买东西,毕竟也买不起,而是先找到一家挂着“当归山杂货”的店铺。 店铺很小,目测也就七八步的宽长,左右摆了两个大柜台,分别放着药材和妖兽材料。 正前方也有一个小柜台,放着少许丹药、符箓,亦有一些特殊的矿石,墙上还挂着三、四件法器。 柜台后面,是一個二十来岁模样的青年,当看到李相鸣,唰地一声站起来。 “相...相鸣?” “十二哥,好久不见。”李相鸣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相清急忙走上前,打量一圈,仍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没想到家主把你也召回来了,刚到蒲县吗?” “刚刚到,我爹在吗?” “在外面谈生意呢,傍晚应该回来,你先坐一会。” 李相清拉开柜台后面的帘子,里面是一间茶室,也是此间杂货店的主人李谦河的待客之地。 李谦河是李相鸣的父亲,天资平平,年过五十也才练气六层,不过为人圆滑,擅于口舌,被李家委以主事,打理蒲水坊市的商铺。 李家是最早一批追随无量剑宗南下征战的家族之一,虽小家小业,却也在蒲水北岸大营镇守了三十余年。 蒲水坊市,当然也有李家的一席之地。 可惜白露门整顿蒲水坊市,李家不得不售卖大部分地产,只余下六家门面。 这六家门面中,只有东岸一家灵米铺,以及这家杂货铺是李家在经营,其余四家则租了出去。 为什么选择出租店铺? 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李家缺人手,也缺货源。 李家以前是恒月门的附庸,家里产业大多都走恒月门的路子,能在蒲水坊市立足,无非是把章宁府的东西拿到蒲县卖而已。 但随着家主李谦雄决定举家搬迁进蒲县后,一切都变了。 当年无量剑宗南征前,给众人承诺,杀一妖者,赏百金,杀十妖者,赏一件中品法器,杀百妖者,赐筑基丹,杀千妖者,赠灵脉一条。 李家正是为了灵脉,才在南滨妖土抛头颅洒热血。 结果战争胜利,无量剑宗和各大派却封锁顺安府,不断搜刮妖土资源。 直到两年前蒲县设县,李家的灵脉才得以兑现。 好不容易有了灵脉,李家当然迫不及待搬过来,从此脱离恒月门。 按理说,李家哪怕到了蒲县,也逃不出恒月门的手掌心,因为蒲县是由恒月门代管的。 但李家的灵脉,是无量剑宗认证的,没道理无量剑宗赐下的灵脉,要归属恒月门。 因此,两家便好聚好散,甚至恒月门的宣礼真人还特意出面,让白露门照料李家。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李家虽然摆脱了附庸地位,却也失去了恒月门这个大靠山。 而没有恒月门的路子,李家无货可卖,仅灵米铺和主卖妖兽材料的杂货店能微薄盈利。 诺大的蒲水坊市,只有两三个李家人常驻在此。 第五章:李谦河 李谦河回来得比想象中要快,李相鸣只喝了两盏茶,就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 “鸣儿!” “父亲。” 李相鸣站起身,看到熟悉的身影,鞠了一躬。 “我收到坊市宿卫的传信,说你回来了,果然是你。” 李谦河中等身材,相貌却颇为英俊,平常注意保养,看上去才三、四十岁。 “宿卫认识我?” 李相鸣愣了一下,回想起门口的那两个金甲修士。 当时只觉寻常,不想人家早就认出自己,还暗中通知了李谦河。 “是我委托他们注意从北方过来、持有恒月门通关文书的修士,还给了他们关于你的相貌。” 李谦河解释道,随后认真打量了一番李相鸣,露出笑容。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听闻白露门有几艘货船在蒲水上游沉了,我想你有可能会搭他们的船,幸好没有。” 哪里没有? 李相鸣苦涩一笑,将货船上的经历说出来。 “还以为是妖怪作乱,不想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此人敢于袭击白露门,真是胆大包天。” 李谦河脸色凝重,白露门虽只有一位金丹真人,那也是金丹门派啊。 何况白露门背后是恒月门,恒月门二十六峰,每一峰的峰主都是金丹真人,这还只是恒月门的纸面实力。 得罪恒月门,不说蒲县,整个章宁府和顺安府都待不下去。 “白露门......损失如何?” 李相鸣问道。 “还不清楚,现在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比较可靠的说法是,白露门有人活了下来,但几艘船也都沉了。” “那个黑袍人似乎在找些什么。” 李相鸣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率是没找到,因为白露门如果丢了贵重之物,不至于如此平静。” “希望如此。” 李相鸣叹了口气,白露门的损失小些,他的麻烦也小些。 “我倒是对此人来历有些好奇,听你描述,筑基大圆满修为,能够同时击败两位白露门的内门长老,不简单啊。” “还驯服了一头融骨期的妖怪,这点也极为不凡。” 李相鸣接过话,如果白露门想追查黑袍男人的身份,或许可以从这点做文章。 修真界不是没有草根崛起的大能,但少之又少,能修到筑基期,基本都是有师承的。 而两府中,稍微厉害点的驭兽宗门、家族,数都数得过来。 “追凶之事与我们李家无瓜葛,不用在意,倒是你,当时也在场,颇有些麻烦。” 李谦河沉吟一下,开口道:“明日我去趟白露门,说明情况,你身世清白,应该不会被为难。” “我也去吗?” “不必,你过去保不准被耽误到什么时候,先回家再说,剩下的交给我。” 有了李谦河的保证,李相鸣彻底放下心。 这就是有家族的好处,很多散修避之不及的麻烦,在家族修士面前,迎刃而解。 问就是家世清白。 什么?不信? 不信你就来李家,先扯两个月皮,想见人总之是不可能。 你白露门是蒲县的执牛耳者,我当归山李家也为恒月门流过几十年的血,如今虽断了香火,人情还在,你想用强,除非让伱门的悬灵真人过来,那我李家必定服服帖帖。 但这是不可能的,白露门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出动金丹修士,况且悬灵真人还在章宁府的白露门旧址闭关,压根就没随宗门来蒲县。 “你这次难得回家族,可要好生修炼。” 李谦河叮咛了一句,随后在身上翻出一个小袋子。 “这是为父送你的成年礼,拿着,你这些年没领的月例都在里面。” 是储物袋! 李相鸣眼前一亮,他早就想要一個储物袋,奈何以他的身家,根本买不起。 接过小袋子,李相鸣神识探入,喜形于色。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不到一立方,但堆着百多块灵石,四十余瓶丹药。 李相鸣取出一瓶,拔开花盖,闻了闻,是黄芽丹。 黄芽丹能够加快修士提炼法力的速度,并且性情温和、容易消化,深受广大修士喜爱。 不过黄芽丹价格也不便宜,在坊市要卖到6块灵石一瓶。 李家作为修真家族,每月都会采购黄芽丹,充当月例发给族人。 练气初期的修士,每月可领取3枚黄芽丹,练气中期,可领取6枚。这么多黄芽丹,是李相鸣十年积攒下来的。 可他在绿云洞修炼的时候,没少服用李谦河送过来的黄芽丹呀。 面对李相鸣疑惑的目光,李谦河淡淡笑道:“之前那些都是我给你的,你的便省下来了。” 闻言,李相鸣愣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谦河居然将自己的那份资源分给他,而且一给就是十年。 “你不必在意,为父资质平庸,吃再多丹药也无法筑基,不如将你供出来。而且我在蒲水坊市也不是吃干饭的,日常的修炼用品不缺。” 说到这里,李谦河回忆起往事,叹息一声道:“当年没能拦下你去绿云洞,是我的责任,不然以你的天赋,早就步入练气后期了。” 十年前,李家对外政策发生变化,打算扩充盟友,李谦雄物色了好几家修真势力,包括绿云洞,相谈甚欢。 其间滋生了不少生意上的往来。 但是还不够,李家屈于恒月门之下,无法大张旗鼓结交朋友,便决定安排一些家族子弟拜入这些修真势力,巩固双方关系。 安排谁去呢? 族老会一开始是计划送支脉的孩子进去——李家有直脉、支脉之分。 所谓直脉,是指百多年前流落到章宁府的四位李氏筑基修士的后代,共有四房,而支脉则是其余未筑基修士的后代,不分房,统称支脉。 当初李家窘迫,资源稀缺,拥有四个筑基修士的直脉掌握了大部分权力和资源,造成直脉强,支脉弱的局面,一直延续至今。 这种状况引起支脉李氏强烈不满,只不过支脉确实没出什么人才,矛盾也就没有爆发。 直到听说要送孩子拜入外地宗门,而直脉自己的孩子不去,反送支脉的孩子,支脉爆发了。 二十几号修士围住族会,差点掀起李家内乱。 一向胆大气盛的李谦雄,在这件事情上采取了相当保守的策略,他甚至连口舌都没有用,直接搬出李家的老爷子李辉南。 李辉南是李家的缔造者,是当年四位筑基修士之一,并且带领李家参加了讨伐南滨妖族的战争,在族里威望甚高。 李辉南不愿看到家族分裂,亲人反目,便勒令直脉做出让步。 作为直脉最大的头子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言? 最后约定,四房直脉各出一个孩子,支脉总共出两个,共计六人送往外地的宗门。 李相鸣那会刚满8岁,三灵根主水,符合绿云洞的要求,于是就被倒霉地选上了。 为什么说是倒霉? 绿云洞也是一方筑基势力,洞主绿云仙子沉浸筑基几十年,人脉广泛,根基不见得就比立足章宁府区区百年的李家差。 问题在于,李家送出去的这六个孩子,不是真心要拜入宗门。他们只是一个充当联络的棋子,最终还是要回归家族。 绿云仙子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只收了李相鸣为记名弟子,将其放养,哪怕李相鸣表现再好,在绿云洞也无出头之日——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愿意将衣钵传给外人。 就这样,离开了家族,又得不到绿云洞资源倾斜的李相鸣,在修行之路可谓是举步维艰。 好在还有父亲李谦河,每半年上一次绿云洞,为他送灵石和修炼用的丹药。 能在十年后的今天,修炼到练气六层,除了李相鸣自己的勤奋,李谦河功不可没。 第六章:天一静神露 “我修行顺利,两三年内应该有机会破境。” 李相鸣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他晋升练气六层也有两年,法力修得愈发雄厚。 但随后他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 “我近日打坐吐纳,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效率不如从前。” “详细说来。” 李谦河脸色凝重,待李相鸣说完,叹息一声道:“你这是遇到瓶颈了。” “瓶颈?” 李相鸣低头,关于瓶颈,他听过不少故事。 可切身体会,还是第一次,他该以何面貌去应对? “切莫心急,每个人的瓶颈都不一样,若碰上顽固的,你未必能在两三年内破境,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李谦河慎重地道,随后又说了不少自己和其他族人的经验。 李相鸣脸有悟色,点头道:“知道了。” 李谦河犹不放心,起身在茶室走来走去。 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出门叫李相清看住外面,然后在茶室更里面的一间小居室里翻找,找到一个精美的玉盒。 “此物珍贵,我不放心带在身上。” 说完,李谦河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玉瓶,当看到瓶身特有的白露门标志,李相鸣瞳孔一缩。 “天一静神露。” 李相鸣缓缓说道,仍止不住震惊。 “你出门在外,倒也有好处,涨了不少见识。” 李谦河呵呵笑道。 李相鸣摸摸头,倒不是他阅历多么丰富,而是这玩意太出名了。 瓶子里的,是白露门至宝——菩提天师树上结的露水,露水天天有,可称得上天一静神露的,万中无一。 传言每年也就诞生十来滴,极为珍重,白露门自己都不够用,从不外流。 当然,说是这样说,白露门每三年都会上贡一部分给恒月门。 时间一长,难免就会有零星的天一静神露流落到坊市。 一旦落到坊市,立马就会引起修士的争抢,概因这玩意能够凝神静思,强健神魂,如果是闭关服用,甚至有概率达到顿悟的状态。 此外,天一静神露对于打破瓶颈、突破境界亦有奇效。 如此强大的灵物,可遇不可求,就连李家都没有库存,李谦河怎么会有? 李相鸣疑惑。 见状,李谦河解释道:“两年前,度阴上人正值二百大寿,在戴山开辟飞狐洞,白露门送了三滴天一静神露作为贺礼。” “这三滴天一静神露,有一滴被度阴上人赠给了自己的玄孙,可不知为何,这滴天一静神露没有服用,反而被飞狐洞的余六拿到坊市售卖,我素与余六交好,便将珍藏的那块血窍石换了这滴天一静神露。” “血窍石价值不菲......” 李相鸣欲言又止,血窍石天然蕴含大量血气,对于疗伤有奇效,这玩意能够保命。 别说蒲县,就算去章宁府最繁华的毫县,也找不到卖的。 而天一静神露虽然也是奇珍,但毕竟还有得卖,无论从稀有度还是发挥的功能,血窍石都要比天一静神露更胜一筹。 “血窍石虽然宝贵,但在我手上,却也没发挥多大作用,不如换回这滴天一静神露。” 李谦河摇摇头,灵物的价值要根据修士面临的境遇而变化,不能简单地对比。 “你可知相仁已经练气九层了?” “略有耳闻。” 李相鸣答道,两人口中的李相仁,是李家相字辈的大哥,也是李家不世出的天才。 “相裕也练气八层了。” 李谦河缓缓道,李相裕与李相仁并称李家双骄。 “家里已经开始为他们筹备筑基丹,若只是相仁一人,你以后未必不能争取到这个机会,可还有相裕......” “此外,相儒、相画的天赋都不亚于你,家里不可能每个人都配备一枚筑基丹,说不好听点,能买下两三枚就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将来家里顾及不了你,这滴天一静神露,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筑基灵物。” 如果单纯地将血窍石换成天一静神露,肯定是亏的,但如果这滴天一静神露能够造就一名筑基修士,那就大赚特赚了。 李谦河的想法,李相鸣明白,同时也大为感动,这种被关爱的感觉,是他前世少有体会的。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你现在遇到瓶颈,瓶颈有大有小,大瓶颈蹉跎时光,遗害甚大,我也没有好的办法。不如将这滴天一静神露提前交给你,你自己酌情考量,是现在服用它,还是留到筑基的时候再用。” “此物珍贵,现在用有点浪费了。” 李相鸣颇为犹豫,他虽然碰上瓶颈,但还没达到临界点,瓶颈只是让他修行变得慢些,而不是不能修行。 “你不要有顾虑,灵物就是用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许将来为父搞到筑基丹呢?” 李谦河开玩笑道。 闻言,李相鸣也开怀一笑,当然这话听听就得了,筑基丹比天一静神露还要珍贵得多。 以李家一家之力,才有可能负担起两三枚,李谦河哪里有这个财力? 说到底,李谦河也只是一個练气六层的低阶修士,能为李相鸣提供这样的修炼环境,已经极不容易,作为子女,他不可能要求更多。 ............ 从蒲水坊市离开,李相鸣颇为振奋。 主要是囊中有钱,他现在拿着几十瓶丹药、百多块灵石,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富裕过。 而且回到当归山还有灵脉,他对于修道成仙的向往又一次攀升到了高峰。 从蒲水坊市到当归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李相鸣依旧选择走水路,只不过这次不是蒲水,而是戴江。 戴江的上游,是戴山,这里盘踞了不少修真势力,鱼龙混杂。 李相鸣没有冒然拜访,只在山下的小镇歇息一宿,继续赶路。 一路上风平浪静,除了遇到几只不长眼的妖兽,便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到两天,李相鸣已然踏足当归山。 当归山连绵不绝,占地两百余里,南北山高林深,瘴气密布,不好通行。 西面地势较缓,有不少坡地,视野也要开阔得多,李家在这里修建了不少农田、屋舍,李家的凡俗族人也多是集中在这里,号称长泰乡。 当然,为了防备外敌,长泰乡外还修建了不少戍堡,每十个戍堡安排一位修士坐镇。 李相鸣从西面进入,没过多久,就遇到一个皮肤黝黑、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 “往前是当归山李家地界,何人造访,请报上名号。” 中年男人朗声说道。 李相鸣打量了一下对方,只觉眼生得紧,他离家太久,属实认不出来,只好抱歉道:“不知是哪位叔伯当前,小子是四房的李相鸣,受家主召令,今日归家。” “四房?” 李谦柏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半响后恍然大悟道:“伱是去绿云洞的那个孩子?” “正是。” 李相鸣递上绿云仙子写的批条以及恒月门的通关文书,随即又取出一块玉珏,上面刻着“李”字。 见此三样东西,李谦柏的疑虑顿消,笑道:“你随我来。” 第七章:回家 当归山李家,是蒲县新崛起的一个修真家族,但其实李家并不稚嫩,关于李家的传承,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 四百年前,李家是恒国金华府龙头势力——灵璃宗的附属家族,曾一度出现一门四金丹的辉煌历史。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灵璃宗衰败,李家也迅速没落,甚至连族地天柱山都丢了。 少部分李家修士带领亲眷南下,扎根韩江府,不料韩江府的龙渊宗发生叛乱,整个历南道震荡,以李辉南为首的李家人索性继续南下,最后在章宁府立足。 再之后便是讨伐南滨妖族,获赠灵脉,迁居蒲县当归山了。 当归山李家的建立,标志着李家的新生,李家人再也不必流亡、不必寄人篱下,每个李家修士,或者凡人都与荣有焉。 至少李相鸣一路走来,无论是街边喂奶的妇人、拨动风车嬉乐玩闹的小孩,还是田野间挥锄劳作的老农,每个人都有很正面的精神面貌。 心中不免对自己的家族高看一分,有这股凝聚力,不说成就大业,起码不易被欺负。 穿过长泰乡,便算是进入李家腹地,但离真正的核心之地、灵脉所在——泰来峰,还有数十里。 李谦柏趁机向李相鸣介绍家族情况,李相鸣连连点头,他在绿云洞修行,期间也曾到过蒲县,但都是到蒲水坊市与父亲李谦河汇合,还真有十年没回家,对家里知之不详。 聊天中,李相鸣也得知李谦柏是支脉修士,修为与自己相当。 就这样,二人赶到泰来峰,李谦柏以职责在身为由独自离开。 望着李谦柏的背影,李相鸣暗自感慨,家族也不全是铁板一块,至少支脉与直脉之间的矛盾,从未消失。 李谦柏明明对自己感官不错,但作为支脉修士,显然不能跟自己有过多往来。 “可是相鸣侄儿当前?” 这时,爽朗的笑声响起,李相鸣侧头望过去,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男子大步流星。 李相鸣赶紧施了一礼,回道:“正是小侄。” “长泰乡传信说你已经到家,果然如此。我乃四房的李谦远,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四十一叔,算了,你就叫谦远叔吧。” 李谦远十分健谈,抓着李相鸣的手,问来问去,尤其是喜欢打听年轻人有没有相好的。 李相鸣百般搪塞,总算跳过这個话题。 两人上山,逐渐碰到其他族人,不少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李相鸣。 李谦远笑道:“这里是外庭,比较热闹。” 随后向李相鸣普及了泰来峰的格局。 泰来峰并不高耸,但很大,呈肥胖的三角形状,李家在其腰部修建了大范围的驻地。 其中接近山脚的一圈,称作外庭,往上则是中庭、内庭。 外庭最大,李家大多数职能机构都在这里,因此人来人往。 中庭次之,修建了大量屋舍、洞府,这里是李家修士及亲眷起居、修炼的地方。 内庭最小,是一些特殊建筑——如祠堂、库房所在的地方,防备森严。 “你回来的不巧,家主刚好有事出门去了,没个三、五天应该回不来,我带你先住下。” 说罢,李谦远将李相鸣带上中庭,安置了一间一进的院子。 住所有了着落,李谦远又带李相鸣认了不少四房的族人,其中着重拜见了李诚陆。 李诚陆作为四房的房头,不仅德高望重,更有权力影响四房修士的资源分配。 因此,李相鸣显得十分谦卑,一口一个六伯公——李诚陆在诚字辈排行第六。 看着乖巧、修为已达练气六层的李相鸣,李诚陆十分欢喜,勉励了好几句,又将自己珍藏的一道二阶符箓——赤甲符赠给李相鸣。 赤甲符是有名的防御型符箓,使用后会幻化一件内甲保护己身,据说能抵挡筑基期修士一击。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筑基修士也有高低之分,真碰上袭击白露门的黑袍男人那等修为,三五张赤甲符也抵挡不住。 不过,赤甲符对于练气期修士的价值毋庸置疑,李相鸣很是高兴。 接着李诚陆又亲自带李相鸣去祠堂,禀告列祖列宗,期间还用了不少验明正身的手段。 李相鸣一一顺从,他虽然是穿越客,但从小到大都用这具身体,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切忙完后,李诚陆交给李相鸣一道玉简,里面是李家录入其中的部分族谱。 就这样,李相鸣正式在当归山落脚。 ----------------- 回到院子,李相鸣神识一扫,将玉简里面的人名、关系映入脑海。 据说真正完整的族谱是纸质版,很不方便阅读,不过这也是为了安全,族谱怎么说也是一个家族的核心秘密,不容外泄。 凡俗物品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没有玉简显眼,这就够了,反正这种东西也不是为了给多数人看到而存在的。 看完手上这份阉割版的族谱,李相鸣对家族心中有数。 李家过去险些随灵璃宗倾覆而灭族,虽遁到章宁府,也不过百年。 百年间,李家的凡俗族人繁衍到三万户左右,修士总共诞生两百七十余人,然而除掉自然逝去以及南滨之战中战死的,也就剩下二百出头。 这二百人还要抛开修为低微者以及幼小,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不过大几十号人,难怪李谦雄大呼无人可用。 现在的李家已经不是昔日辉煌的金丹家族。 不过纵使如此,李辉南、李谦雄等人也没有认命,谁道李家没有再度崛起之日? 当归山之所以叫当归山,就是李家重铸荣光之念。 自诩天柱山正统的当归山李家,在家族内部沿用了许多旧制,其中包括字辈。 李家的字辈取自一首字辈诗,如下: 高祖承遗芳,德泽熠生辉。 诚谦相继现,质朴藏华章。 同宗修庭树,共志壮长林。 时移事自新,瑞祥凝永魂。 目前,李家传承十四代人,最年长的是辉字辈,仅李辉南一人,最年轻的则是继字辈,还在牙牙学语。 诚字辈如李诚陆等,不过十来人,垂垂老矣,多数已经退居幕后,现挑起李家大梁的,是谦字辈。 当然,相字辈也在崭露头角,李家的相字辈,可出了不少人才。 就拿李相仁和李相裕来说,这两个人都是双灵根,一个练气九层,一个练气八层,按照家族对他们的推断,短则三五年,长则八九年,必定有人筑基。 李家进入章宁府之初,有四位筑基修士,经过南滨之战,痛失其三,只剩下李辉南一人。 不过随着诚字辈的李诚康、李诚庚和谦字辈的李谦雄先后筑基,李家整体实力只是略有下滑。 而一旦李相仁或者李相裕筑基,李家瞬间反差,变得更加强大。 这也是李谦河选择卖掉血窍石、为儿子铺路的原因,这两个人对家族实在太重要,李相鸣几乎不可能在他们的锋芒下争得家族的宠爱。 不过李相鸣本人的心态倒很平和,他已经过了十年寄人篱下、不被重视的日子,早已习惯。 没有筑基丹又怎样?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第八章:请教法术 在山上待了几天,加上四房的通告,李家算是彻底知晓了李相鸣的回归。 但碍于交情,除了几个住在周边的年轻人,没有什么人造访李相鸣的小院。 李相鸣也乐得清闲,专心修炼,泰来峰的灵气可比他在绿云洞居住的地方浓郁多了。 绿云洞当然也有灵脉,但只有亲传弟子能够跟随绿云仙子在洞中修行,而像李相鸣这种记名弟子,全部住在洞外,别说灵气,连修行都靠自己摸索。 也就李相鸣世家出身,耳濡目染,又有李谦河查漏补缺,修为才不至于落后。 跟他一起的其余记名弟子,显然没这个条件,大多停留在练气初期,有一个弟子不知何缘由拜入洞府,都六、七十岁了,还在练气一层,绿云仙子也从来不管。 又过两天,李相鸣对当归山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这时,李谦雄终于回来了,并且第一时间在长林房召见了李相鸣。 长林房是李谦雄经常办公的地方,房屋坐北向南,入门可见一张巨大的牌匾,上书“福德乾坤”四字。 稍下面是一副对联:同宗修庭树,共志壮长林。 对联下方,则是李谦雄独属的桌椅,此外两侧还摆放着八张紫檀打造的茶案。 李谦雄看上去四十岁模样,两指长淡金色发冠,将浓密的头发高高束起,耳边垂下几缕细长的发髻,添了洒脱,一身蓝绿相间的宽松华服,以及右手佩戴的祖母绿玉板指,雍容过人。 但若加上五大三粗的体貌以及一脸不修边幅的胡茬,则颇感滑稽。 据说不止一次有人嘲笑过李谦雄的相貌,甚至给他安了一个“伙夫居士”的外号。 李相鸣却不敢小瞧,且不说李谦雄能当上家主,心智、手段如何,单说筑基中期的修为,一巴掌就能拍死自己。 因此,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相鸣拜见家主。” “十年没回来,住得还习惯吗?” “自家屋里,当然习惯。” 李相鸣连忙答道,他可不想再被外派出去了。 “习惯就好,绿云洞现状如何?” “不太好,师傅她老人家前年闭关,出来后反而添了伤势,这两年洞中弟子的活动范围也都收缩了。” “上回你提及,我还以为小伤,不想两年了还没痊愈,难怪绿云洞没有插足蒲县,原来是有心无力。” 李谦雄沉吟一下,继续问道:“你师傅对我们李家态度如何?” “嗯......颇有怨言。” “不止吧?” 李谦雄似笑非笑。 李相鸣低下头,不敢说下去,绿云仙子岂止是颇有怨言? 简直是破口大骂。 当年李家和绿云洞搭上,是因为有生意上的往来。 李家作为中间商,在恒月门圈子里,替绿云洞销售他们种植的灵草,并且争取到了一個不错的价格。 这两年,李家陆续搬到蒲县,恒月门圈子自然开始排挤李家,李家也无暇为绿云洞开拓新的销路,于是绿云洞的灵草,积压了一大片。 别看绿云仙子一把年纪了,其实不懂商业,加上李家珠玉在前,绿云洞不愿意降价销售灵草,又得罪了一批跟绿云洞洽谈的经销商。 现在日子过得叮当响。 绿云仙子少不了埋怨,但是生意上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李家搬迁之际,自己都主动断了不知道多少条商路,哪里顾得上绿云洞? 绿云仙子找了几趟李谦雄无果,只好作罢,所以当听到李相鸣要回李家,基本算是眼不见心不烦那种,挥挥手就让走了。 李家昔日重视绿云洞,是因为李家处在战后的舔舐期,不得不想方设法扩招盟友,维持自己的影响力。 现在李家都换阵地了,跑到顺安府来,绿云洞还在章宁府,自然就得不到李家的青睐,李谦雄听闻绿云仙子的捉急,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绿云洞那边且先不管,你安心留在当归山,为家族效力。” “遵命。” 看着听话的李相鸣,李谦雄点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会有对你的任命,好好做,家族不会亏待你。” ----------------- 从长林房离开,李相鸣不由猜测家主会安排自己做什么,反正不可能是闲着。 最好不要安排自己去猎杀妖兽,他可是听说家里成立的除妖堂,日夜操劳。 想着想着,突然,李相鸣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中,分明看到一道人影在自家门口徘徊。 “十九哥!” 一个半大的孩子跑了过来。 “相成?你找我?” 李相鸣不禁有些疑惑,李相成是四房子弟,前几天还拜访过自己,不过大家都不熟,谈话草草了之。 看见正主在前,李相成颇为兴奋,但刚一张嘴,又有些迟疑。 于是李相鸣拍了拍他道:“进去说吧。” 两人进屋,李相鸣泡上茶水,默不作声。 李相成才十五岁,正是急躁的年纪,哪里坐得住,扭来扭去,满脸心事都写在脸上。 终于,他忍不住唤了声:“十九哥。” 李相鸣哑然笑道:“究竟何事找我,速速说来。” 李相成赧然,搓着自己的手掌道:“我是想请十九哥指导我的一门法术。” “法术?十三叔公没空吗?” 十三叔公是指诚字辈的李诚祀,平常负责指导四房小辈的修炼。 “十三叔公他主修火法,我是主水灵根......” 李相成低下头,“而且叔公他,反对我修炼这门法术。” “哦?” 这下李相鸣好奇了,什么法术能让练气期大圆满的李诚祀加以反对? “你这法术是水系的?” “是的。” “伤身体吗?” “不...不伤。” “施展一下,给我看看。” “就在这里吗?” 李相成有些吃惊,同时瞳孔里透露出兴奋。 “当然是外面。” 李相鸣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假装生气,吓得李相成赶紧跑到院子里。 两人分立,李相成屏气凝神,调动法力。 忽然,他目光闪过幽亮,小脸坚毅,“喝”地一声,双臂变成残影,周围温度骤然降低。 浪花拍打礁石的“哗啦”声四起,李相鸣仿佛看到了一片怒吼的海洋冲击而来。 “是大范围的攻击法术。” 李相鸣大惊失色,凭李相成的修为,怎可能施展这等规模的法术? 心细的他很快发现,这些浪潮都是法术生成的幻象,并不真实。 不,不是虚假的,只是在第二轮! 李相鸣马上掐断自己的推想,右手抬起,亲自感应其中细节,果然,待第一波浪潮稍弱,第二波暗藏已久的巨浪纷至沓来。 这才是真正的法术! 然而李相成的法力太少,打造这片惊人的异象已然不易,真正用来攻击的法力少得可怜,被李相鸣一掌拍碎,整个法术也黯然失色,伴随一起的是李相成“啊”地一声,倒飞出去。 “坏了。” 李相鸣后知后觉,不禁后悔出手,三步当做两步,追上自己这个族弟。 “相成,你没事吧?” 李相成躺在李相鸣怀里,脑袋嗡嗡地,半响才缓过神来,幽怨道:“十九哥怎么对我出手。” 李相鸣发窘:“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十三叔公不准你修炼这门法术,我见了也没把你当小孩子。” “这么说,十九哥也觉得我这法术厉害么?” 李相成眼睛一亮。 第九章:教习 “唔......颇有前景,研究得当,不失为杀招。” 李相成的法术,携带了幻术的成分,并且造势先声夺人,虚实相间,很容易就让人猝不及防。 “可是十三叔公不准我修炼,说是花拳绣腿。” 李相成委屈地道。 “哈哈,十三叔公也是为你好,你现在还小,修为是练气四层没错吧?” “没错。” “你法力有限,这个法术立意很高,想要达到预想的效果,我推测起码要到练气后期修为,你还差得远呢! 十三叔公不让你练,不是劝你放弃,是希望你将这个时间放在吐纳上,我们修士,修为才是根本。” 若修为跟不上,将法术钻研得再透彻有什么用? 不一样还是不够法力施展吗? 李相成明白兄长的意思,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可是我不想放弃,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法子让奔浪拳变得厉害些。” 奔浪拳? 李相鸣讶异,这是李家收录的一道低阶水系法术,他也曾学过几天,终因其攻击手段单一而放弃了。 “你是说你这门法术,是从奔浪拳改进而来?” “是的,我修炼奔浪拳六年,才想到这么个法子。” 闻言,李相鸣不由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孩子,要知道刚才的法术虽然华而不实,被一击而碎,但在他眼中,是有潜力的,而且跟奔浪拳已经完全不像了。 这里的不像,不是指样貌,而是指法术的内核。 换言之,李相成年仅十五岁,自创了一门法术。 这种事情他在绿云洞听都没听过,不由问道:“相成,你很有天分,平常都是你一個人钻研这门法术?” “不是啦,我刚开始有这个想法时,不懂怎么实现,是十三哥帮我,给了我很多建议,我才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我将这门法术命名为‘魅影骇浪’,如果能达到十重浪潮,且都让人捉摸不透,才算成功。” 魅影骇浪? 李相鸣暗自点头,觉得很形象,不过想达到李相成的最终预想,恐怕练气后期修为远远不够,至少也要筑基,甚至要到操控蛇妖的黑袍男人的境界。 想到这里,李相鸣目光变得欣赏,他这位族弟是天才啊。 不过李诚祀担忧的也有道理,一味钻研法术,忽略了法力的积累,反受其咎,自己应不应该帮助李相成呢? 望着李相成期盼的目光,李相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帮。 他知道少年人最需要自豪感,李相成现在肯定很兴奋,很希望得到认可,他不能打击这孩子。 至于十三叔公的话,暂且搁一边去吧。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在十五岁的时候自创了一门法术,肯定也很希望有人帮自己完善,而不是禁止自己修炼。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问清楚:“你说之前一直都是十三哥帮伱,这次怎么突然来找我?” 十三哥是指李相画,在相字辈以天资聪颖出名,据说还是个阵法师。 “十三哥进警务堂了,无暇顾及我,听闻十九哥你是绿云洞出身,所以想着......” 李相成还有些不好意思。 警务堂? 李相鸣听到了在意的词语,未曾听闻李家有警务堂呀,李家的安保这两年一直都是除妖堂做的,难不成是新成立的机构? 若有所思间,李相成的目光从急迫变成失望,李相鸣不由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我答应你,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 “太好了。” ............ 时间过得很快,李相鸣在泰来峰已经住了十天,每一天都很充实。 特别是最近帮助李相成修炼‘魅影骇浪’,反而让自己对法术有了新的理解。 终于,李谦雄的任命到来,负责通知李相鸣的是李谦远。 “让我去青苗院当教习?” 李相鸣着实吃了一惊,青苗院是培育李家年幼修士的地方,他自己还拜着绿云仙子为师,而且才十八岁,哪有资格指导别人修炼? “我也不知道家主怎么想的,青苗院里的教习,没有八十,也七十好几了,基本都是一些闲赋在家又坐不住的老头子充当,你跟他们想必也没几个话题。” 李谦远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家主有别的话带给我吗?”李相鸣忍不住道。 “没有,你一切从权。” 闻言,李相鸣止不住腹诽,李谦雄也不怕自己教坏小孩。 无奈家主的命令就是天,李相鸣只能听从,收拾收拾东西就去了青苗院报到。 青苗院位于外庭,只不过不在前山,而在后山。 后山僻静,还有大把空地,青苗院其实就是一座孤零零的院落,不过这处院子比李相鸣住的地方大多了。 接见李相鸣的果然是个花白胡须老头,据他介绍,是大房的李诚启,练气八层修为,同时也是青苗院的院长。 “我收到家主的传信,你就是相鸣吧?” “正是小子。” 李诚启老相严重,满脸皱纹,耸拉的眼皮将双眼遮挡,只露出一丝混浊,与神采奕奕的李诚陆简直两个极端。 不过好在脑子很清醒,给李相鸣交代得也很清楚。 按照安排,李相鸣要指导六个小孩——李家青苗院的教学制度主要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蒙学制,统一安排上课,教孩子们读书认字,时间一般在两年左右。 两年之后,便进入带班制,由一个教习指导若干孩子修炼,直到毕业。 毕业时间也有规定,比如一个李家孩子,从七岁检测出灵根,送进青苗院蒙学两年,九岁安排教习指导修炼,十五岁毕业。 也就是说,正常的学制是八年。 毕业之后不能留在青苗院,当然李家也不会马上安排工作,至少还有五年时间自学,或者找族人学艺,直到二十岁才正式开始为家族做事。 不过现在李家处于特殊情况,十五岁以上修士就要出世。 了解青苗院的基础制度后,李相鸣换上教习的衣服,由李诚启的带领下来到院中一间厢房,厢房被改造成学堂,里面已有六个孩子,五男一女。 李诚启开门见山:“你们的教习因事调动,去了别处,以后就由你们十九哥教导你们。” 说到这里,李诚启回头看了一眼李相鸣:“你们十九哥年纪轻轻,已然练气六层,平常修炼定然刻苦,莫想在他手底偷懒。” 李诚启一语双关,既督促孩子们,也在鞭策李相鸣,估计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家主会安排一个毛头小子过来吧? 很快,李诚启离开,学堂只剩下李相鸣和孩子们。 面对新教习,孩子们明显有些局促,表现得十分听话,唯有一人好奇地盯着李相鸣。 李相鸣注意到这份目光,回视过去,从座位分布来看,这些孩子大致分成三拨,左边的是个女娃,中间的是四个小男孩,右边的是个稍大点的男孩,刚才也是他在偷瞄李相鸣。 见状,李相鸣微微一笑,尽量留一个好印象。 “我叫李相鸣,相字辈排行第十九,是你们的兄长,不要紧张。先介绍下自己,你们叫什么名字?” 第十章:李继虎 听到新教习的提问,几个孩子相互看了看,女孩自告奋勇,脆脆地道:“我叫李相芊。” 紧接着是四个小男孩的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是李相彦、李相业、李相龄、李相新。 最后则是那个胆大的孩子,但此刻显得很是窘迫,低下头不说话。 “李继虎你说话呀,十九哥......不对,是十九叔问你呢。” 有孩子吃吃地笑。 李继虎涨红了脸,声若蚊蝇道:“我叫李继虎。” 继字辈? 李相鸣有些惊讶,还以为继字辈都是婴孩呢,没想到已经有人开始修道了。 这么说来,自己拿到的那份族谱果然不齐全,李继虎应该是支脉的孩子。 想了想,李相鸣让孩子们报上年龄、修为和家世,结果除了李相新,其余五个孩子,都是支脉出身。 以小见大,整个青苗院的孩子,直脉估计占了不到两层。 这让李相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李相鸣素知直脉孩子不爱进青苗院,因为他们有更好的教育,比如李相成,就是从小跟随四房的李诚汜修行。 李诚汜作为李家的中坚力量,见识、修为都比青苗院的教习更胜一筹,又长期负责四房小辈的修炼事宜,他手底下教出来的孩子,显然比青苗院更佳,甚至能教出李相成这样悟性极佳的弟子。 可李诚汜有这個能力,却不会去教四房以外的孩子。 概因四房与其他三房,以及整个支脉都是竞争关系。 李相鸣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被迫去绿云洞的事情,这件事就源自直脉与支脉的争斗,最后在李辉南的出面下,势弱的支脉赢了。 不过现在看来,支脉还是输了。 直脉不再顾及颜面,直接不让孩子进入青苗院。 要知道,掌权的是直脉,就连青苗院里的教习也全都是直脉修士,现在院里失去了直脉生源,青苗院还能得到家族的重视吗? 青苗院一旦没落,支脉又怎逃得了? 恐怕直脉与支脉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李相鸣轻吁一口气,回到当归山,明明看到的是一片祥和,却又处处暗藏矛盾。 难怪李谦柏要和他保持距离,支脉对此恐怕也是心知肚明。 他不禁想到李谦雄,李谦雄派他来这里一定有深意。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李相鸣摇摇头,他在李家地位太低,至少也得练气后期,才有直面两脉之间矛盾的资格。 六个孩子中,李继虎年龄最大,已有十岁,李相新最小,才八岁,其他都是九岁,刚刚度过蒙学期。 不过由于前教习带过,这些孩子悉数通了气感,倒不用李相鸣太过费心。 第一堂课,无非是老生常谈,摸清孩子们的修行进度,叮咛他们好生修炼。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李相鸣准许大家离开——青苗院的上课时间就两个时辰,以解惑为主,占用过多反而耽误了孩子们静心吐纳的时间。 修行最终还是要靠个人。 不过李相鸣特意留下李继虎,他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因为辈分而自卑,估计背后没少被其他孩子调笑为好侄儿。 青苗院规矩森严,尤其禁止打架,李继虎从凡俗界上山,见识过修士的风采,自然不敢违背李家规矩,只好默默憋屈。 这对于修行不是好事。 “继虎是吧?” 李相鸣咳了一声。 独自面对新教习,李继虎显得十分拘谨:“是,十九叔!” 李相鸣哑然失笑,李继虎拿其他孩子没办法,已经开始接受自己小一辈的身份了。 “你好像比较在意我们的身份?” “没...没有。” “以后你就叫我教习,我叫你小虎,可以吗?” 李继虎抬起头,马上埋低,点了两下。 “你灵根几何?” “回教习,我是金木火三灵根,对了,院长说我的火灵根是上品灵根。” 李继虎稍微活跃了些。 上品火灵根? 李相鸣有些讶异,这小家伙资质不亚于自己。 可惜是支脉出身,难以得到重视。 “选的哪门功法?” “混元如意劲。” 听到这里,李相鸣暗自点了点头,混元如意劲是李家的家传功法,直指金丹大道。 家里虽分了直脉、支脉,但在道法上没有藏私,一视同仁,估计这点也是支脉不愿脱离直脉的主要原因。 李相鸣修炼的功法也是混元如意劲,当即伸手检验李继虎的修为,把李继虎的小脸吓的通白——教习在课堂上可没有这么仔细。 很快,李相鸣收回手掌,皱了皱眉头道:“你修炼的是阳劲还是阴劲?” “阳...阳劲。” 李继虎磕磕绊绊。 混元如意劲分阳劲和阴劲,修炼阳劲能使法力浑厚无比,修炼阴劲能提高身体对法力的掌控度。 可现在李继虎的法力少的可怜,与浑厚更沾不上边。 这不由让李相鸣感到生气,这个小孩在浪费自己的天赋。 “小虎,你说人生于天地间,为什么要修行?” “我...我不知道。” 李相鸣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们人族是羸弱的物种,你现在抬眼,只能看见房屋,砖瓦遮挡了你的视线;你放耳倾听,附近只有我的说话声,听不见山下你家里人的念叨;伱现在起身,一直走,走三天、五天也走不出这当归山。而妖兽看得比我们远,听得比我们清楚,走得也比我们快。” 说到这里,李相鸣顿了顿,对着李继虎问道:“你感悟气感,也算是修行中人,你怎么看待妖兽?” 李继虎犹豫一会,小声道:“娘亲说妖兽都是害人的坏蛋。” 李相鸣失笑,小家伙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以前是妖兽的老巢。 “好坏我们暂且不论,但妖兽比人类强壮是无疑的事实,我们人族能够在这个世上立足,主要是我们比它们聪明,也更团结,我们建立家族、建立村子、建立城镇、建立王朝,以团体身份行事,无往不利。” “比如恒国六道二十四府,就庇护着亿万生民不受妖兽侵袭。” “不过,妖兽中也有个别天赋异禀的存在,能够诞生灵智,变成不亚于人族的智慧物种。若只是智慧也就罢了,但觉醒灵智后的妖兽,往往能追溯血脉之力,明悟修炼之道,从此成为强横无比的妖怪。” “妖怪之强大,顷刻间便能让一座城镇化为乌有,凡人在它们面前,犹如附地之蝼蚁。然而,即便是拥有此等力量的妖怪,依旧被人族挡在恒国国境之外,你可知为何?” “因为有修士!” 李继虎脱口而出。 “没错,因为有修士,修行者吐纳天地灵气,提炼法力,法力与妖力同源,也只有法力能够对付妖力。南滨妖族强盛万年又如何?在恒国修真界的攻伐之下,接连丢城弃地,从恒河流域一度退到现在的彩云海边上。” 听到这里,李继虎面露神往之色,想象人族与妖族大战的恢宏场景,他知道李家也曾参与过这种战争。 “所以我要好好修行,保护家族和恒国?” 李继虎抬起圆圆的脑袋。 第十一章:完善法术 “我不会告诉你怎么做,我只是想说明,羸弱的人族亦能比肩强大的妖怪,这是‘修‘的意义。” “至于你是保护爹娘、保护家族,还是保护恒国,这是‘行‘的范畴。” “不过,修行二字,先修后行,如果没有修,哪来的行呢?你连当归山都走不出去,又能在这片宽广的天地做得了什么?” 李继虎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那修行的意义,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厉害,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能做与否取决你的修为。” 李相鸣弹了一下李继虎的脑袋瓜子,意味深长地道:“灵根者并不普通,你有这个天赋已是千万人求之不得,如果浪费掉......或许也能快活一世,但失去了‘行’的资格,终其一生也不过附地蝼蚁,为温饱而忧愁。你不是介怀相彦、相业他们的辈分比你高吗?辈分这东西是爹妈给的,更改不了,但身份可以由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 “你以前的教习是什么辈分?” “是诚字辈的太叔公。” “你可知为何我一个相字辈,能够在这里当教习,跟你其他太叔公、太伯公平起平坐?” “因为修行?” “是因为修为,我练气六层,跟青苗院大多数教习相当,所以家里放心让我来指导你们,如果是你修为高呢?伱有没有可能是教习?” “如果今天你是教习,相彦、相业他们辈分比你高又如何,不也得尊称你为一声老师?” 李继虎呆呆地听着,嘴中喃道:“原来修行还能这样。” 给李继虎一顿洗脑,总算是将他的积极性拔高了。 李相鸣九岁就练气二层,李继虎十岁了,还在练气一层打转,甚至连一层的法力还没积攒过半,实在是不像话。 家里也不管管。 不过想到青苗院只有几个道途无望、打发时间的老爷子在管理,李相鸣无奈摇了摇头。 这里已经沦为直脉打压支脉的阵地。 大环境如此,李相鸣有心无力,只能尽量做到一视同仁。 按理说,李相鸣站在直脉的立场,重点照顾李相新就够了,做多反而无益。 只是他在绿云洞就时常遭到排挤,现在换了身份,自然不想将吃过的苦返还给自家人,哪怕他们是支脉。 反正他刚回归家族,又不了解这些,直脉的权贵不至于挑他一个小辈的毛病。 就这样,李相鸣每日准时点卯,开始在青苗院混日子,偶尔跟李相成探讨法术,其余时间则都放在修炼上。 ----------------- 半年后。 李相鸣在院子里调息,在他对面,李相成憋红脸颊,“喝”地一声,法力狂暴,滔天巨浪几乎弥漫整个小院。 然而片刻之后,异象消退,李相成颓然道:“十九哥,我还是做不到你的程度。” “你做到了才是令人难以置信,我这院子也要被你毁掉。” 李相鸣半睁开眼睛。 “可是都过去半年了!” 李相成瘫坐在地,很是失望,就连十九哥都能完整地使出“魅影骇浪”,而他这個创始人,却始终不得其法。 “法力是关键,你近日修行如何?” “还...还行。” 李相成有些心虚,他最近花太多时间在法术上了。 “你现在才练气四层,急不来。” 想了想,李相鸣又道:“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你提前掌握这门法术。” “什么法子?” 李相成眼前一亮。 “阴劲。” 李相鸣缓缓道。 常态的修炼,大致分为两步,第一步是吐纳,将灵气从天地间导入体内。 第二步是运转周天,即引导灵气经过体内灵窍,不断循环,在这个过程中,会慢慢滋生法力,修行者再将法力引导至丹田,便算是完成了灵气到法力的闭合。 然而这还不够,当今修真界为了追求力量,往往还要做第三步,即提炼法力——修行者参照第二步,不断从丹田中提取法力,搬运周天,再返回丹田。 虽然这样做会损失一部分法力,却能使法力更加精纯,也让法力更加如臂使指。 在斗法中,同等量的法力对拼,提炼过的一方会更有优势,这也是修真界之所以出现越级挑战的根本原因。 而李家的混元如意劲在提炼法力上有奇效,所谓“阴劲”、“阳劲”,并不是实质的劲力,而是两种特殊提炼方法。 修炼阴劲,能大幅提高对法力的掌控力,李相鸣能使出一重的“魅影骇浪”,与自己的阴劲造诣密不可分。 听到李相鸣的解释,李相成若有所思,如果他对法力的掌控力足够,便能减少法力损耗,用更少的法力实现比现在更大的效果。 “十九哥,你能不能再试一次?” 李相成似有领悟,李相鸣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掌,由法力形成的浪潮层层叠高,不断翻涌,仿佛嗜人的妖怪。 不过,浪潮始终没有更进一步,不然这处伤痕累累的院子真要被毁了。 纵使如此,李相成还是痴迷地看着碧波深处的玄机,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法术,却被十九哥先一步练成。 “好惊人的法术。” 这时,一道诧异声传来。 李相鸣收回法力,回头望去,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走近院子。 年轻男子相貌不凡,带着些许书生气,一进门就笑道:“十九,如此庞大的法力,蓄而不发,你对阴劲的理解已经超乎常人了。” “哪里,与四哥相比,不过萤火罢了。” 李相鸣淡淡笑道,同时对四哥李相儒的到来很是好奇。 李相儒作为李谦雄挑中的秉笔人,平日里非常忙,一旦露面,往往代表家主的意思。 “相成也在啊。” 李相儒打量了一番李相成,不由问道:“你们这是一起修炼法术?” 知道此事的不在少数,就连李诚汜都清楚。 但李相儒显然不知道,李相成便回道:“是我在请教十九哥。” 闻言,李相儒连连啧声:“十九你本事不小嘛。” “相成在术法上很有天赋,与其说他请教我,不如说我学习他。” 李相鸣不愿居功,说的也是实话,当一个人的见识有限时,所思所想都会变得常态,唯有拓展新的视野,或者有新的思想加入,原来的想法才会发生剧烈改变。 能完善“魅影骇浪”这门法术,二人缺一不可。 区别在于,李相鸣的法力更多,能正常使出这招罢了。 “不要谦虚,你在青苗院做的也不错,继虎那个孩子,都练气二层了,他可是在我面前拼命夸你。” 李继虎短短半年就破镜,说实话出乎了李相鸣的意料,但这个孩子的努力他看在眼里,倒不觉得匪夷所思。 关键是李相儒怎么会关注一个支脉的孩子? 面对李相鸣疑惑的目光,李相儒淡淡笑道:“十九,要不要加入警务堂?” 第十二章:警务堂 “要不要加入警务堂?” 李相儒的话,让李相鸣有些措不及防。 警务堂是李家新成立的机构,但要说新也不全对,因为警务堂的前身是人人熟知的除妖堂。 没错,除妖堂解散了。 李家搬迁之际,妖兽猖獗,为了保证当归山安全,除妖堂应运而生。 两年下来,除妖堂成绩斐然,不仅清除、驱赶无数妖兽,还间接养活了蒲水坊市的杂货店。 不过,正是除妖堂做的太好,所以它的作用无限变小。 李家不再需要这个汇集了家族八成精英族人的臃肿机构。 于是李谦雄开始拆分除妖堂,又在半年前彻底将其废除,改为警务堂。 警务堂的职责是收集、掌握整个当归山的情报信息,在必要时候,也要出手消除影响当归山安全的妖兽或人,其重要性不比除妖堂差。 甚至警务堂成员的入选资格,比除妖堂还要严格得多。 李相鸣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摇摇头道:“我听说警务堂中,修为最低的都是练气后期,我显然不符合要求。” “那是以前,现在放宽了标准,而且就以你刚才那一手,半年前加入警务堂也没有任何问题。” 李相儒微微一笑。 “我能知道为什么找我吗?” 李相鸣想不通自己哪里引起了警务堂的关注。 “哈哈,理由很简单,我们李家以‘飞焰轮‘声名远扬,族内超过七成以上的修士都修炼火法,剩下的又多半修炼金法和土法,难得有个练气六层的水修,我们自然不想放过。” “你也别觉得奇怪,警务堂虽然没有除妖堂那般战斗频繁,但警务堂一旦碰上警情,其优先级比除妖堂的战斗高多了,我们只许赢,再不济也要拖延时间,所以需要更精锐的修士。你修为低是低了些,但水系法术能弥补我们的不足,增加战斗的多样性,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四哥也是警务堂的成员?” “你不知道?” 李相鸣摇摇头,这个他还真不清楚,他在家里基本是自家小院——青苗院两点一线,最多去外庭的绩功堂换点修炼用的资源。 对于警务堂的了解,一半是大行其道的消息,另一半来自李相成——与李相成交好的李相画,目前就在警务堂。 “我是半年前加入警务堂,目前忝为副堂主。” 李相儒见李相鸣属实不知,没有隐瞒。 闻言,李相鸣咋舌,三十不到就当了一堂之副,不愧是当过家主秉笔的人。 “我不算什么,我们堂主也是相字辈哦。” 李相儒神秘一笑。 “大哥?” 李相鸣脱口而出,相字辈除了大哥李相仁,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资格位列李相儒之上。 “挺聪明呀,我告诉你,警务堂目前所有成员都是相字辈,也是家里唯一一个相字辈掌权的机构。你在青苗院这么久,应该也知道,以你的资历就是干個三、四十年,也别想挤下叔公、叔伯他们,就算熬到他们离开,也还有谦字辈的叔伯顶上,你永远都是个小教习。” “但警务堂不一样,你干得好,我们举荐你当堂主,再不济像我这样混个副堂主也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李相儒侃侃而谈,李相鸣却不傻,有些话听听就得了,真进警务堂争夺堂主之位,就成小丑了。 警务堂职责重要,李谦雄之所以放心交给相字辈,还不是因为有个马上就要筑基的李相仁? 甚至李相鸣怀疑,警务堂就是为李相仁而成立的,此举意在提高李相仁声望,为其日后继任家主之位作铺垫,否则诺大一个警务堂,何以只招相字辈? 副堂主也是扯淡,常年跟在李谦雄身边的红人才当上副堂主,他一介新人,修为还低,拿什么竞争? 见李相鸣不为所动,李相儒无奈道:“你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加入警务堂,领巡逻任务,每天能积20绩功。” 绩功是李家给族人设定的一种激励机制,用途广泛,可借阅家里收录的各种典藏、法术,也可换取丹药、灵材、符箓、法器等珍贵之物。 唯一遗憾的是,绩功不能兑换灵石,若论修炼,灵石才是修士花费的大头。 不过当归山上有灵脉,李家子弟对于灵石的需求倒不是特别大。 每天20绩功,30天就是600,比在青苗院多出一倍,李相鸣怦然心动。 但他还有顾虑:“这是家主的意思?” “并不是,是我们警务堂找你,如果伱同意,我们便向家主提交申请,否则就不费这个时间了。” 闻言,李相鸣更加犹豫。 “相成,你先回去。” 李相儒瞥了一眼旁边。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李相成愣住,苦瓜着脸道了声四哥。 “赶紧的。” 李相儒像挥苍蝇一样挥着手:“小孩子不适合听。” 李相成不服,嘀咕道:“我都十五了,我也在为家族做事。” 李相成目前除了修炼外,还在符箓房帮忙干杂活。 “你走不走?” 李相儒作势要打,李相成吓了一跳,一溜烟跑了。 待李相成走远了,李相儒才开口道:“你不必有所顾虑,家主派你去青苗院,是想试探四房直脉,你都教了半年,自然是达成了家主的目的,哪怕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且几位族老对你任职青苗院颇有微词,就算你不去警务堂,也在院里待不久。” 族老? 李相鸣若有所思,拱了拱手:“弟回家不久,不知青苗院有何干系能引起族老关注,四哥能否为我解惑?” 李相儒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青苗院很复杂,以前有八位教习,后面变成四位,加上现在的你是五位,总之有人不想青苗院恢复从前,你知道这点就够了,多的我不能说。” 青苗院涉及直脉与支脉的斗争,李相鸣早有猜测,此刻从李相儒口中确认,不由叹息一声,同时下定决心,道:“我明白了,弟愿去警务堂,劳四哥费心。” “无妨,都是兄弟。” 李相儒收到答复,交代几句,匆匆离开,留下李相鸣一人在院中驻足。 青苗院安逸,但没有前途,相比之下,能够获取更多绩功的警务堂,显然更适合自己。 就是有些对不住李继虎他们,两换教习,对他们的影响不可谓小。 此外,加入警务堂还要跟父亲以及四房知会一声——家族修士有着散修求之不得的便利,也有着散修体会不到的枷锁,或者称之为责任。 想了想,李相鸣立马出发前往青苗院。 最后一点时间,他想尽可能地多教一些东西。 第十三章:巡山 警务堂作为李家的新贵,面子果然够大,仅仅三天,便由李相儒带来了家主的调令。 这一次,李相鸣坦然接受,既然有调令,他没说的,而且四房的李谦远也暗示自己加入警务堂。 接着,二人来到外庭,面见堂主李相仁。 这也是李相鸣首次见到自己这位久负盛名的族兄。 李相仁已经二十八岁,看上去才二十出头,身材高大修长,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剑眉,平添英气。 据说此人曾跟随李辉南在蒲水镇守十年,立下诸多功劳——无量剑宗击破南滨妖族后,很快返回陆庆道,妖族因此蠢蠢欲动,没少组织回马枪。 恒月门作为南滨之战后期的主力之一,在蒲水边上修建了数座修士大营,当时身为附庸的李家也是因此活跃在蒲县。 李相仁很好说话,不仅没有那种天才独有的孤傲,反而很擅长接人待物,跟李相鸣聊了很久,还特意留下二人共进午餐。 饭后,李相仁召开堂会,正式宣布李相鸣的加入。 参加堂会的有十一人,但按照李相儒介绍,整个警务堂包括李相鸣在内,有十二名正式成员、八名预备成员,共计二十人。 正式成员与预备成员的划分,主要是在修为上,比如练气六层的李相鸣,就是预备成员;练气七层的李相画则是正式成员。 预备成员的待遇以及话语权都不如正式成员,不过,二者在日常任务中,其实没有区别。 总之,这二十人几乎囊括了李家相字辈所有的精英。 “相鸣,你去寅区巡山,注意安全。” 一番客套之后,李相鸣分到了自己的辖区,在当归山东北偏东方向。 警务堂草创,最要紧的事情当然是摸清楚周围的情况。 李相仁想了个法子,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为方位,将二百里当归山划分为十二个区域,各分派一人巡山,探查动静。 此外,泰来峰核心之地,有四人在山上待命,四人在山下镇守四方。 每个人的辖区和任务不是一成不变,三个月轮转一次,一年就要轮转四次,多干几年,基本上就能熟悉整個当归山。 因为是新人,所以李相鸣一上来就被安排到相比于守山更加辛苦的巡山,不过他也没有怨言,巡山任务派发的绩功更多些。 绩功可是好东西。 收拾收拾东西,李相鸣便离开警务堂,同时也知道为什么李相儒会这么着急找上自己。 原来寅区原本的负责人李相裕闭关去了,据说是要冲击练气九层,家主特许他退出警务堂,专心修炼。 当归山东面寅、卯、辰三区全是密密麻麻的山林,足有上百里,视野极差,李家为了清缴这块地方费了不少心血。 即便如此,依旧没能完全驯服这片密林,李相鸣一路走来,看到的妖兽不下十指之数。 不过大多都是些弱小妖兽,威胁不了修士,李相鸣也就没出手。 然而,放它们一马,不代表对它们视而不见。 李相鸣取出从警务堂领取、刻有“寅”字字样的玉简,将它们的形状、跟脚、出没范围以及特殊之处一一用神识录进玉简——这是警务堂最主要的工作内容。 届时,家里只需查看玉简,便能对当归山了如指掌。 就这样,李相鸣白天巡山,晚上随便找一个角落修炼,过上了昼出夜伏的日子。 ----------------- 一个月后。 李相鸣在修炼中满头大汗醒过来。 “这就是瓶颈吗?” 压下心悸,李相鸣摊开手掌,犹能看见掌心的湿润。 明明回到当归山,灵气、丹药都不缺,他修炼的效率反而下降许多。 而且时常感到心闷,就连入定也会被惊醒。 关键是,这股心悸毫无规律,根本无法预防。 无奈之下,他取出一枚清灵丹吞下,慢慢调息。 清灵丹是之前灰袍道人送给他的临别赠礼,有凝神静心的作用,用来辅助修炼效果不错。 可清灵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最多让他在短时间内安心修炼。 这一个月来,他已经服用了半瓶清灵丹。 虽然没听说清灵丹有什么副作用,可是药三分毒,就连最温和的黄芽丹,丹师都不建议多服,何况是其他丹药? 难道真要用天一静神露? 李相鸣不由感到纠结,这玩意是筑基丹的下级替代品,可遇不可求,一旦用了,几乎不可能还有第二滴。 “再等等,不能心急。” 李相鸣安慰了一句,心急没有任何作用。 自己出现瓶颈才不到一年,别人动不动就三五年,甚至十几二十载都大有人在。 他才十八岁,等得起! 万一过段时间瓶颈自己消失了呢? 修真界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想到这里,李相鸣也不再修炼,起身开始今天的工作。 在寅区干了一个月,他也有自己的心得,给这片密林制定了四条巡山路线,每天随机走一条,防止有妖兽躲着他。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他已经有三天没看到新鲜妖兽了,这意味着寅区九成以上的妖兽都被他记录下来。 除了妖兽,李相鸣还负责记录一些灵材,比如今天他就跟在一头咧着巴掌长獠牙的野山猪身后,意外发现一株牛膝花。 牛膝花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多被丹师拿来炼制修复伤势的丹药,或者一些增幅丹。 不入丹的牛膝花,人类无法消化,但妖兽没这个局限,只要服下就能增加气血之力。 可这头野山猪盘踞一旁,对牛膝花兴趣怏怏。 “这年头,山猪都这么客气了?” 李相鸣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熟透的灵材也不吃,平日里莫不是海吃胡喝? 李相鸣觉得有这个可能,论找灵材的能力,十个他也比不上这些本地妖兽。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若真是这样,不至于还是这个体型。 对于大多数妖兽来说,体型代表了战斗力。 “我且先观察两天。” 李相鸣没有贸然去收了这株牛膝花,反在周围潜伏起来。 直到两天之后,他才发现端倪。 一头身长两米的巨型野猪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李相鸣面前。 “好家伙。” 李相鸣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辖区出现了一头猪妖。 妖与兽截然不同,妖兽再蛮横,还在兽的行列中,而但凡能被称作妖的,都是觉醒灵智、拥有妖力的怪物。 人人都知道,法力能造化万物,但妖力同样是妖怪吐纳天地灵气变化而来,与法力同源,同样变化无穷。 面对妖怪,就等同面对修士,因此在修真界,妖又被称作妖修。 而妖族,则是妖修和妖兽的统称,野兽往往不包含在内。 妖族内部等级森严,眼前的野山猪在猪妖面前,显得十分卑微,直接趴在地上,像小狗一样摇动尾巴。 猪妖“哼唧”说着什么,野山猪则献宝似地供向牛膝花。 猪妖围着牛膝花转了两圈,似乎很满意,又“噗唧”了几声,野山猪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看到这里,李相鸣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辖区这头野山猪正在向猪妖上贡呢。 正当猪妖将要大朵快颐的时候,李相鸣哼了一声,袖子卷起风沙向牛膝花打去。 第十四章:擒猪妖 风沙快到牛膝花的时候戛然而止,李相鸣并不想伤了这株灵材。 但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两头猪被吓了一跳,一溜烟窜开。 李相鸣借机现出身形,一把摘下牛膝花,用一个空玉盒装起来,放进储物袋。 如果是未成熟的灵材,他要记录下来,算是家族的。 但已经成熟,自然是收入囊中,这也是警务堂成员的隐藏福利,不必多说。 见李相鸣举动,猪妖勃然大怒,喘着粗气,疯狂撞过来。 “还挺猖獗。” 李相鸣一个跳跃,离开原地,双手如幻,十几道水箭射在猪妖身上。 水箭并不是真实的水,而是法力所化,威能不小,猪妖吃痛,双目更加疯狂,仰天咆哮,巨大的声波震耳欲聋。 旁边野山猪直接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就连李相鸣也急急后退,暂避锋芒。 然而猪妖见李相鸣势弱,没有丝毫懈怠,卯足了劲追奔而去,欲解夺宝之恨。 “唤灵初期就有如此本事,今日留你不得。” 李相鸣心念一动,水蓝色的旗子骤现,在他手上来回摆动。 比之水箭威力更大的水炮接连涌出,将视野内的林地轰得稀巴烂。 猪妖连连嘶吼,在一片狼藉中,左突右窜,仍免不了皮肉之苦。 像这种低阶妖修,不懂掩饰妖力,其修为在李相鸣面前一目了然,乃唤灵初期。 唤灵初期对应修士的练气初期,也就是说猪妖比李相鸣整整低了一个小境界。 以大欺小,李相鸣自然是重拳出击。 没一会儿,猪妖便伤痕累累,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李相鸣上前,打算结果它的性命。 养些妖兽在寅区,没什么问题,这也是警务堂默认的,它们还能充当保护当归山的屏障,或者用来历练年幼的族人。 但妖怪显然不行,这玩意不受控制,隐患太大,清除辖区的大妖小妖,也是警务堂成员的职责。 然而见李相鸣动手,不远处醒过来的野山猪急了,冲在猪妖面前,“吱吱”地叫唤。 想让我放它一马? 李相鸣摇摇头,突然,他想到什么,仔细打量了一番野山猪,发现其与猪妖除了肤色不同,很是相似。 不会是这头猪妖的子嗣吧? 李相鸣仔细检查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同时生出疑惑,如果是猪妖的子嗣,怎么不带在身边? 他可没少见野山猪,这家伙是寅区的老住客了。 莫不是沾花惹草搞出来的? 李相鸣蹲下,扒拉着蒲扇大的耳朵,猪妖瞪着大眼睛,犹自不服气。 “有意思,且放你一马。” 李相鸣打算将猪妖带回家族,凡是成为妖怪的,繁殖能力都会出现退化,修为愈高愈是如此。 但也有例外,有一些异种,从野兽时期吸收灵气,变成妖兽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或者变化了还保持原本的习性,就有可能保持原有的繁殖能力。 这样的妖兽觉醒灵智,变成妖怪,依旧能大量繁衍后代。 若猪妖也是这种情况,倒算是捡到宝。 届时想办法为其配种,捣鼓些猪崽子出来。 当归山灵气充沛,说不准就能人为催生一批妖兽。 妖兽食灵气而长,它们的肉对人类大有裨益,不管是给自家人食用,还是挂到坊市去卖,都不失为好处。 只是,将猪妖交给四房,还是警务堂呢? 李相鸣不免犹豫。 论亲疏关系,肯定是交给四房,论职责所在,则应交给警务堂,毕竟自己是在辖区内捕获到的猪妖。 别看二者都代表着李家,中间复杂着呢。 警务堂的堂主,是李谦雄重点培养的李相仁,副堂主则是昔日的秉笔,绝对的亲信李相儒。 这两个人在族内都有不小的名气,但为了能让他们彻底掌控警务堂,李谦雄甚至耍赖,只允许年轻的相字辈加入。 这也间接说明,警务堂是李谦雄的禁脔,代表的是家主的利益。 但家主其实是家族意志的集合体,把猪妖交给警务堂,若有成果,惠及整个家族。 交给四房则不同,四房虽然都是李家人,但血脉有深浅,四房的东西,不会分给大房、二房、三房乃至支脉,即便要分,也要等到四房吃饱。 也就是说,猪妖在四房手里,首先惠及的是四房,其次是其他直脉,最后才是支脉。 这两种区别,昭示着李家目前的三大矛盾,即直脉与支脉之间的矛盾、直脉与直脉之间的矛盾、直脉与家族之间的矛盾。 所谓的家族,其实就是代表着平衡的家主。 直脉太过强势,早就引发了李谦雄的不满。 此前李相鸣不了解这些,是因为他不知道家主的立场。 自从李相儒告知,家主把他塞进青苗院是为了试探四房态度,他便知李谦雄有心缓解直脉与支脉之间的矛盾。 但最终李相鸣来到警务堂,这意味着四房或者整個直脉并不买账。 直脉如此坚决,李谦雄也是个暴脾气,以后少不了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李相鸣不由头疼,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一旦涉及利益之分,则复杂万倍。 “无论是警务堂,还是四房,都是我的靠山,哪怕不要功劳,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立场。” 小修士的生存之道便是中庸,如果他站在警务堂这边,李诚陆必然对他不满,认为他不够热爱四房。 如果交给四房,传到李谦雄耳中,则会被认为贪图小利,不顾大局。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思索片刻,李相鸣决定谁也不给,以修习驭兽法为由留下这头猪妖,以后再做打算。 正好他遇到瓶颈,修为进展缓慢,学一些外道傍身,或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想到这里,李相鸣用树皮搓成绳子,将两头猪提起,大步流星赶回泰来峰。 今日的巡逻任务,到此为止了。 ----------------- 李家藏经阁位于内庭,驻守其中的是七伯公李诚致。 李诚致见到李相鸣大为诧异:“你小子正是诚心修道的年纪,学这些外道干什么?” 李相鸣的天赋虽然在李家不是第一梯队,但年仅十八就有练气六层修为,绝对不差了。 四房的李诚陆为此没少勉励他,这事其他直脉的长辈也都知道。 “小子遇上瓶颈,便想缓下心情,学点技艺傍身。” 李相鸣拱了拱手:“还请七伯公放心,修炼一道我不会怠慢。” 闻言,李诚致皱了皱眉头,随后轻微叹气,修士遇上瓶颈无法避免,有时候钻牛角尖也不见得是好事。 “既然要学艺,何以学驭兽?我李家外道齐全,但盛在丹、器,你学这两样,能得到家里指点。” 李相鸣干笑,他回家好几个月,哪里不清楚家中情况? 李家昔日是金丹家族,虽然只有区区四百年,但也阔过,留下的传承不少。 无论是丹、阵、器、符,还是驭兽、傀儡、灵植、医蛊,都有人钻研。 但李家哪个都不擅长。 盛在丹、器,不过是在给自己贴金。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口,李家其实也有自己的特点,便是术法。 得益于混元如意劲这门传承功法,李家族人对于法力的了解远超普通修士。 因此他们往往有着比外人更亮眼的战斗表现。 昔日恒月门就是见了李辉南的成名绝技——飞焰轮,才决心招揽李家,给了流亡而来的李家一席之地。 第十五章:驭兽法 “蒲县多山,遍地妖兽,小子觉得驭兽法,相比于丹、器,更有用武之地。” 听到李相鸣的解释,李诚致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既然小一辈有自己的想法,他没有什么可言的。 李诚致取出一枚玉简,霎那间玉简飞现三道书籍模样的虚影,旁边还有飘逸的大字。 “我李家收录的驭兽法一共有三门,分别是驭灵大法、兽王心经和万灵谱。” “其中驭灵大法最为全面,修炼难度也最低,但是效果一般,哪怕炼到高深处,也就驯服三两只唤灵期的小妖。” “兽王心经略有残缺,但留下了最核心的驭兽篇,并且还有特殊的心法,按之修炼,能大幅提升驭兽的效果,不过修炼门槛比驭灵大法要上好几个台阶,里面的心法易学难精,占用大量时间,你需考虑清楚。” “最后则是万灵谱,万灵谱是我们李家先祖流传下来的,十分高深,我李家有先人以此驯服过一头融骨期的妖怪。” 融骨期的妖怪? 李相鸣大吃一惊。 要知道融骨期的妖怪,少说也有三、五百年骨龄,它们的灵智早就成熟,驯服难度比之唤灵期的小妖,呈几何倍数增长。 先前蒲水上黑袍男人控制一头融骨期的蛇妖,就让李相鸣震惊不已。 他还对父亲李谦河说,想查黑袍男人的身份,只需调查两府那几家顶尖的驭兽宗门就够了。 因为不是顶尖的驭兽传承,想做到这点太过匪夷所思。 不想李家竟也有驭兽法能做到这种地步。 李诚致不知李相鸣心中所想,看其震惊模样,以为向往,不禁哼声道:“你别觉得容易,我李家四百年,才有一人练成万灵谱,这门功法太过复杂,又缺了不少关键描述,修炼起来宛如登天,就算你要选它,我也不会同意。” 李相鸣回过神,忙道:“七伯公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万灵谱不是我能染指的,不选,不选!” 除了万灵谱,就剩下驭灵大法和兽王心经了。 想了想,李相鸣指向其中一道虚影,道:“七伯公,我就选这门。” “驭灵大法?” 李诚致颇为惊讶,年轻人都喜欢挑好的,哪怕他出言劝阻,依旧有不少人尝试修炼万灵谱——这玩意既然收录在藏经阁,就是给人看的,他刚才的话不过吓唬对方,如果对方坚持,他也不可能说不给学。 大部分人被吓唬到,就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兽王心经,这也是李诚致推荐的,反倒是驭灵大法,只有不自信的人才选。 “就这个,麻烦七伯公了。” 李相鸣最终确认,他有自己的想法,驭兽终归是外道,外道是用来辅助修行之路走得顺畅的手段,他不可能花很多时间在这上面。 兽王心经里面的法子,要配合心法一起用,这点就够劝退他了,万灵谱更不必说,哪怕有前辈留下来的笔记,依旧掩盖不了残缺的事实,他没有这么多精力去研究一堆似是而非的文字。 唯有驭灵大法,传承完整,又被很多族人研究过,留下来大量经验,最关键是上手难度低,意味着他能够快速入门。 关于驭兽一道,李相鸣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只需要学个皮毛就够了,重心还是要放在混元如意劲和水系法术上。 “500绩功,拿去吧。” 李诚致在李相鸣的身份玉珏捣鼓一番,随之递上玉简。 “记住,三天后拿回来,不许私自留底,更不许外泄,后果族规里写得清楚,你知道的。” “明白。” 从藏经阁离开,李相鸣回到自家的小院,首先去检查猪妖的封禁有没有出问题。 他实在没地方安置这两头猪,只好暂时搁在家里。 为了避免这两头猪跑到外面冲撞族人,他特意问李诚陆要了几张困妖符——李诚陆掌管家里的符箓房,经常会送给四房小辈一些价值比较低的符箓。 作为低级封禁符,困妖符造价低廉,在坊市一块灵石能买到十张。 但这不意味着困妖符一无是处,相反它的原理是符阵的雏形——通过几张困妖符串联起来形成封禁,被困者只要无法破开符箓产生的法力壁垒,就无法逃脱。 猪妖才唤灵初期,在四张困妖符束缚下,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困妖符也有很大缺点,这玩意并不是瞬发符箓,布置后延迟好几炷香才生效,比之马厚臣的金丝锁魂阵差之甚远,缺乏实战价值。 而且困妖符有时效性,被困妖怪一旦挣扎,会不断消耗符箓里面的法力,需及时补充,这点对修士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 只适合短时间应急所用。 李相鸣蹲在猪妖面前,看着对方龇牙咧嘴,忍着口臭检查了它的身体,发现还算健康便置之不理。 等过几天他打算在泰来峰外,找个无人的山头修个猪栏。 养在家里实在不像话。 接着李相鸣便开始研究驭灵大法,驭灵大法记载了许多妖兽的跟脚、习性,以及驯服方法。 最好的驯服模式是从幼崽开始培养,感情加利益,胜过胁迫。 可现实往往不具备这种条件,比如李相鸣手底这头猪妖,沦为阶下之囚,都快恨死他了,如何培养感情? 针对这种情况,驭灵大法也提供解决方案,便是驭灵咒。 驭灵咒是一种特殊法术,修习者将自己的法力裹挟小部分神识通过咒印的方式烙在妖怪的灵魂上,一念之间就能操控受印者的生死。 趋吉避凶,即是人性,也是兽性,一旦被烙上驭灵咒,恐惧足够成为遵从命令的源动力。 不过,恐惧能操控一個傀儡,却不足以让其成为裨助,要想完全驯服,还需海量的训练痕迹。 这个倒不必担心,李诚致给的玉简,除了驭灵大法本身外,还有前人留下来的感悟笔记,记录了许多成功驯服的案例。 照猫画虎就是了。 关键是驭灵咒,这玩意涉及灵魂,一着不慎,受印者直接暴毙。 在这么多感悟笔记中,大部分人都经历了五、六十次失败才学会驭灵咒,最快的也失败了二十三次。 每一次的失败,都意味着一头妖兽的性命。 好在自己在寅区值班,学起来能够沾点职务之便。 ----------------- 三个月后。 当归山范围一处无名山头。 李相成抱着一头成年人大小的母猪,绷着脸站立。 在他对面,李相鸣饶有兴趣地观察母猪腹部。 “好了没,十九哥。” 李相成的语气满是嫌弃。 “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头最受恩宠,率先怀孕。” “十九哥,你捣鼓这些玩意干什么?” 李相成很是不解。 “以后你就知道了,帮我把它带到独立的猪圈去,记得收拾一下圈里的卫生。” 李相成“啊”地一声,脸皮瞬间跨下来。 “想不想学好阴劲?” “想。” “那还不快去?” “哎!” 望着李相成的背影,李相鸣忍不住笑出声,小家伙被他当成苦力来这里转了大半个月。 说起来,这些天李相鸣修习驭灵大法,成果不小,已经成功给猪妖烙下驭灵咒。 但这厮竟是犟种,死都不怕,困妖符一撤,便想方设法逃跑,被教训几次,尝试灵魂之痛后,倒是安分了,却也变得摆烂,对李相鸣的指令熟视无睹,每天就是吃吃睡睡。 李相鸣不想真弄死它,无奈之下便认了,反正他对猪妖的定位也只是种猪。 之后他便满山跑,遇到母猪不管是野兽还是妖兽统统抓回来,给猪妖送去,为此还惹了不小风闻。 好在猪妖不负众望,搞大了其中一头的肚子,直接验证了李相鸣的猜想。 这家伙果然是能够大量繁殖的异种。 第十六章:追敌 李相鸣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泰来峰东边的一座小山头。 这里已经修建了一个大型的猪栏,有超过四十头母猪,以及一头太上皇猪妖。 一个人想要照顾好这么多头猪,可不容易,好在他是修士,精力充沛,又有驭灵大法辅佐,也算井井有条。 将猪圈收拾一圈,李相鸣便打发李相成离开,自己也前往卯区——加入警务堂四个月有余,已经换了辖区,不过他运气好,抽签正好抽到旁边。 卯区密林比寅区更甚,李相鸣遵从自己制定的路线,慢悠悠地逛着。 慢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被妖兽发现,否则对方就会想方设法躲着自己这个钦差大臣。 走了一段时间,李相鸣不由皱起眉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竟一头妖兽也没发现。 “有些不对劲。” 自语了一句,李相鸣屏声敛气,四处观察周围环境。 没过多久,果然发现了异样,他布置在林中容易落脚处的树叶有不少挪动了位置。 捡起其中一片,还能清晰看到踩踏的痕迹。 普通动物的脚印可不长这个样子。 这是人的脚尖印! 李相鸣汗毛乍起,凡人不可能在这片密林出没,留下这痕迹的必是修士。 而且从痕迹来看,应该没走远。 李相鸣又捡了几片树叶对比,很快确认对方离开的方向,是东边。 既向东而去,就不大可能从东面进来,这意味着此人穿过了其他警务堂成员的辖区来到这里,而李家一无所知。 “就这样让你离开,可是失职啊!” 李相鸣喃喃一句,从储物袋摸出一张符纸用法力点燃,随后闷头追了上去。 ----------------- “嘣!” 爆炸声惊动四方鸟兽,蒙尘许久的老树熊熊燃烧,给漆黑的密林奉献光线。 一個脸皮白净的老汉半蹲在树上,质问道:“小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同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晃动,试图搜寻周围一切可能出现的目标。 “晚辈一向不喜欢逼迫,你我罢手,互报名号,诚心结交,岂不美哉?” 李相鸣藏在其中一颗大树后面,将敛气做到了极尽。 一番交手之下,他已经确定对方是练气后期修士,实际修为应该在练气七层或者八层。,不可与之争锋。 “呵呵,汝大家子弟,老朽高攀不起,结交就不必了,就在这里放我走,我从此不再踏足你们李家地盘。” “也好,阁下将身后的东西放下,便可自行而去。” 白面老人气急而笑:“你们世家大族,都是强盗逻辑吗?” “我倒不觉得,阁下敢发天道誓,证明你身上的孩子是你的血脉吗?” 白面老人脸色一变,紧紧盯着李相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相鸣没有回答,刚才他还不确定,此刻却完全清楚。 “本想大事化小,放你一马。” 白面老人摸了摸背后,那里挂着一只高约两尺的竹篓,也是他这两个月辛勤的成果,不容有失。 “你却有取死之道。” 白面老人厉声喝道,手臂一扬,准备许久的铁蒺藜飞出,正好飞向李相鸣所在的方位。 这人懂得听声辨位! 李相鸣脸色一沉,急急跳开,铁蒺藜入木三分,系在上面的火爆符随之发作,将树木炸得稀烂。 烟雾中,白面老人目光狠辣,干瘦的手指呈爪状,直奔李相鸣面门。 已处在半空中的李相鸣避无可避,只好掐动法诀。 霎时间,浪花四起,激流涌动。 面对滔天而起的巨浪,白面老人大惊失色,手上一滞,止住身形,急急后退,不愿意硬碰这招。 不想李相鸣也是虚张声势,见逼退对方,果断撤除法力,转身躲在了密林里面。 两人点到为止,又让局面陷入僵局,白面老人气急败坏地道:“鼠辈,有本事出来,跟爷爷一较高下。” 这次李相鸣没有搭话,密林一片安静。 “这小崽子是真能藏。” 白面老人牙疼,他的神识硬是找不到对方。 不理会这厮,却是个隐患,下次当归山这条线就不能走了。 追上去吧,对方熟悉地形,一番折腾起码也要三、五炷香的功夫。 这正合了小崽子的心思,到时李家的援军就该到了。 权衡之下,白面老人叫骂几声,黑着脸离开。 “此人究竟要去何处?” 望着远去的背影,李相鸣深深疑惑。 当归山东面荒野一片,再往前就是蒲阴山脉。 蒲阴山脉遍地妖兽、妖修,谅他也不敢进去,只剩下南北两条线路。 北边是戴山,可去戴山不必借路当归山才对。 往南去么? 李相鸣想起白面老人背着的几个孩子,隐隐有了猜想。 因为有孩子的存在,他不敢正面交手,但不动手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 想走? 李相鸣冷笑一声,他也不着急,先在周围留下标识,随后才跟上去。 卯区他算不上了如指掌,但也巡了一个月。 在他看来,白面老人虽然一路东窜,所走的路线却是歪歪斜斜,他甚至不必吊在后面,直走就能自然而然地追上。 果然,才过了一刻钟,李相鸣就重新见到白面老人。 白面老人十分机警,李相鸣甫一露面,他立即转身。 当看到熟悉又厌恶的脸庞,老人的脸色涨的跟猪肝似的:“小兔崽子,老子又没得罪过你们李家,至于赶尽杀绝么?” 自从知道白面老人身后竹篓藏着的是小孩后,李相鸣懒得与他废话。 对方要走,他也不阻拦,就跟着;对方要打,他不好出手,退回密林深处就是了。 总之,只要没走出卯区,他就保持距离赖着。 见状,白面老人深呼吸,暗下决心,要除掉这个兔崽子。 “兔崽子倚仗的无非是这片密林,以及一手敛息的本事,像苍蝇一样恶心,我需将他引出来。” 思索片刻,白面老人咬咬牙,扬声道:“算我怕了,你不是想要我背后的东西吗?给你就是了。” 说完,白面老人解下竹篓,一把抛向半空。 同时死死盯住暗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就不信对方能眼睁睁看着竹篓摔在地上。 果然,竹篓飞到最高点,直直落下来,一道暗影从密林钻出。 “逮着伱了。” 白面老人咧了咧嘴,身形一闪,直接越过竹篓,一把冲到李相鸣面前,这是瞬身符的效果。 “小兔崽子,纳命来!” 白面老人鹰爪锁住李相鸣衣领,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天灵盖上。 这位年轻的修士根本反应不及,目光呆滞,整个头颅都飞了出去。 见事情如此轻松,白面老人哈哈一笑,忽见手上湿淋淋,小兔崽子的半截身体化作一滩水软在地上。 水渍中间,还躺着一张黯淡无光的符纸。 “不好。” 白面老人急忙回头望去,正巧看见竹篓被李相鸣怀揣身上。 “小崽子,你!找!死!!” 第十七章:交锋 “你找死!!” 白面老人凄厉大喝,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想他纵横修真界几十年,竟被如此简单骗过。 他再也忍耐不住,发疯似地朝李相鸣飞去。 李相鸣避之锋芒,连连后退,同时掐动法诀,团团迷雾从身上冒出,将密林所有视线彻底封锁。 这是他在绿云洞学到最拿手的法术,行雾术! “出来,你给我出来!” 白面老人怒不可遏,法力不要钱似的翻涌,几十道风刃不分方向飞出,将方圆十丈内的树木全部砍得稀烂,同时也将白雾吹去大半。 好手段! 李相鸣不由惊叹,不愧是练气后期修士,这一手的威力就超出他学过的所有法术。 或许只有‘魅影骇浪‘能与之相比。 想到这里,李相鸣心中一动,有心在实战中试验‘魅影骇浪‘,但看了眼竹篓中昏睡不起的小孩,又克制住冲动。 现在胜利的天平已经无限接近他,不需要额外生枝。 李相鸣一个劲地躲,白面老人的法术再厉害,也在这片密林中大打折扣。 甚至在穷追不舍的过程中,还吃了一张李相鸣暗中留下来的火爆符,连胡子都烧没了,整个人狼狈不堪。 也是从这时开始,白面老人恢复冷静,自知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李家,好一个李家!” 白面老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李相鸣,但最终还是将仇恨埋在心底,选择逃跑。 望着其背影,李相鸣皱起眉头:“再有一炷香就出了卯区范围,我却不能再追下去。” 卯区之外,虽然都是荒野,但不再有如此规模的密林,两人交手就只看实力。 练气六层的李相鸣,明显要弱于白面老人。 就在他自语之际,忽然感知到什么,从储物袋取出一块玉珏。 玉珏隐隐发光,这代表已经有族人出现在附近。 他暗松一口气,挑了颗大树,在树腰刨了个大洞,将竹篓放入其中,又在洞中放置一张金刚符。 金刚符是少数无需法力激活,便可自动触发的符箓,具备防护功能。 做完这些,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追了上去。 他要争这個头功。 ----------------- 密林深处,十几道影子不断跳动,为首的李相仁冷峻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旁的李相儒露出喜色,道:“大哥,相鸣就在附近。” “所有人,加快速度。” 李相仁吩咐一声,整个人像离弦的箭,快速前进。 身旁的人顿感压力,咬牙坚持,队伍开始变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直线。 过了一会,李相仁突然停下,目光停在一颗大树上。 身后的李相儒追上来,好奇地看了一眼,说道:“好像是相鸣的布置。” 说着,李相儒将树洞中的竹篓取出,整个人愣住。 只见竹篓狭小的空间里,挤着四个婴儿,有的四肢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 李相儒心中竟生出一丝恐惧,他想起李相仁小时候的经历,不由回头望去。 当看到对方发白的脸色,顿时知道这位相字辈的领头羊,没有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怎么了?” 这时,身后陆陆续续有人跟上来,其中一人问道。 李相仁一言不发,浑身上下却闪过金光,整个人消失不见。 霎时间,金光在远处一闪而过,前方的树木尽皆摧毁! “大...大哥这是,疯了?” 李相林目瞪口呆。 “别胡说,赶紧跟上去。” 李相儒露出责备的目光,同时也暗暗心惊,李相仁已经能随意做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李家真要崛起了。 ----------------- 卯区之外,李相鸣和白面老人在一片荒野大打出手。 没了密林做屏障,李相鸣颇显狼狈,白面老人恨透了他,各种法术如暴风骤雨般轰鸣而来。 李相鸣抵挡不住,只好祭出水元旗裹住自身。 水元旗攻防一体,是李相鸣的招牌法器,由绿云仙子所赠,通体湛蓝,仿自五行镇荒旗中的五行水德旗,虽威能差之甚远,却也是中品法器的佼佼者。 见法术无用,白面老人果断祭出一根相貌恐怖的骨杖。 “老朽承认,刚才在林子里奈何不了你,不想你要寻死,追了上来。”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白面老人飞扑而上,手中骨杖狠狠砸向李相鸣。 李相鸣抬眼,面不改色,口吟咒语,脚下快速漫起水波,将其送走。 同时双手变动法诀,原地升起水柱,试图将白面老人困在其中。 这是李相鸣第二擅长的法术,水牢术。 “异想天开。” 白面老人骨杖一甩,恐怖的法力将水柱击碎,再次飞了过来。 不仅如此,白面老人还擅长暗器,先后甩出六枚铁蒺藜,落点正是李相鸣的退路。 见状,李相鸣神情凝重,之前在密林不觉得,现在直面练气后期修士,可谓是压力倍增。 进退两难之际,他更加冷静,两指燃起火焰,用力一吹,火焰凭风骤涨,向白面老人席卷而去。 随后水元旗飞出,猎猎作响,将拦在身后的铁蒺藜收入旗中。 铁蒺藜上的火爆符闷闷作响,却无法伤到遍布水流的小旗。 背后的威胁一消失,李相鸣没有转身,而是直直降落地面,同时,手指不断变换,浪花声渐起,无数水流环绕身上。 “是之前那招。” 白面老人记忆力不俗,想起自己被这招虚晃过。 当即冷笑一声,骨杖将身前火焰挥散,手指化为鹰爪,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法术——催魂爪。 两道法术碰撞,预想中的冲击没有发生,白面老人仿佛穿过棉花,势如破竹。 “原来是花拳绣腿。” 白面老人面露嘲讽,年轻人好高骛远,徒有其表,哪怕出身好又如何? 一样该是他爪下亡魂。 然而,仅仅是念头一过,层层巨浪再度迭起,挡在了他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白面老人始料未及,他引以为傲的“催魂爪”竟然无法破开这些“棉花”般的巨浪。 既如此,那就硬碰硬! 白面老人戾气上扬,使出全力,两股庞大的法力瞬间爆发。 “嘭!” “嘭!!”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李相鸣从烟尘中飞跃而起,气息萎靡,嘴角溢出血沫。 另一边,白面老人也变得狼狈,但状态要比李相鸣好得多。 “小崽子,你是有本事的,可惜太年轻了,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白面老人狞笑一声,几番交手,他或许没有占据绝对的上风,但以他的经验判断,小崽子的法力即将见底。 当一名修士失去法力,就是待宰的羔羊。 李相鸣没有说话,诚如白面老人所言,自己的法力已经不支。 可如果没有鱼饵,怎么让鱼失去理智,自愿上钓呢? 想到这里,李相鸣摸了摸储物袋,露出微笑。 孤家寡人想和他斗? 做梦呢! 当储物袋中玉珏微微颤动之时,一道金光从头顶闪烁而过。 “这是什么东西?” 白面老人急急落在地面,试图躲避,但金光顺拐而下。 随着“轰”地一声,白面老人狼狈倒地,捂住腹部,茫然失措。 茫然很快消失,白面老人反应过来,脸上爬满不可置信。 “是飞剑。” 白面老人挣扎着起身,但这时他的周边已经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金色飞剑在其手中熠熠生辉。 李相鸣上前,拱了拱手:“大哥。” 第十八章:猜测 李相仁是李家罕有的剑修,也是极少数不修炼混元如意劲的存在,这也意味着他的剑道传承,不输于任何一门家传功法。 从他出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白面老人凄惨的下场。 至少在李相鸣眼中,那道腹部的剑伤,已经足够致命。 但白面老人却不想死,或者说他处在紧张、害怕的情绪,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当抬头看到李相仁高大的身影,白面老人恐慌之下,顾不得血沫溢出嘴角,跪在地上哀求道:“放过我,我错了,放我一马。” “求求你们了。” “晚了。” 站在面前的李相仁淡淡回道:“在我李家境内,掳掠妇孺者,死。” “那几个孩子不是从你们李家......” “掳掠者出现在李家境内,视同掳掠。” 李相仁漠然的声音让白面老人如坠冰窖。 “是你们逼我的。” 白面老人脸色一狠,手臂甩出,袖口冒出寒光。 眨眼间,他没有选择李相仁,而是直奔李相鸣飞去。 “好快。” 李相鸣心惊,这个老家伙将死,犹有一搏之力。 然而一切都徒劳无功,甚至没等李相鸣做出反应。 一道剑光平地而起,接着是狂飙的鲜血,洒满天空。 同时掉落在地上的,还有几枚银针。 李相鸣摸了摸脸,热乎乎的,随后看了眼地上已经分成数截的白面老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族里一直公认李相仁为相字辈翘楚,不输那些高门大派的天才,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一剑之下,堂堂练气后期修士,竟来不及反应就被分尸了。 这种出手速度,他只在师尊绿云仙子身上见过。 想到这里,李相鸣微微黯然,哪怕他如此努力,与这个世界真正的天之骄子,还是有很大区别——至少不曾听闻过李相仁有什么瓶颈。 “大哥,相鸣!” 就在这个当口,身后感知到法力剧烈波动的李相儒快速飞了过来。 李相鸣回头,看到好几个警务堂的成员赶来,没一会儿,又陆续来了七、八人。 “此人什么来历?” 李相儒上前,疑惑问道。 “没问出来,我猜想是外地来的散修,不然不至于这么忌讳自己的身份。” 李相鸣答道。 蒲县受到管制,凡是踏足这里的修士,都需持有恒月门的通关文书,不然以通敌论处。 能拿到通关文书的,基本都是大家子弟,或者出身清白的小门小户。 散修或多或少都有点破事,根本不在恒月门的考虑范围。 看白面老人偷偷摸摸的样子,就知道其根本没有通关文书,所以才连夜穿行当归山,生怕被人发现。 “这几個孩子是什么情况?” 李相儒想到什么,将一个竹篓递上:“我看过了,下了药,目前还醒不过来。” “从此人身上夺下来的,看其反应,十分宝贵,但以这种手段对付孩子,料是做了那拐卖的肮脏事。” 李相鸣缓缓说道,竹篓里的惨状同样勾动着他的怒火,不然他也不至于拼命拦下白面老人。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跟练气后期的修士打斗。 “这些邪修真可恶,拐卖孩子拐到当归山来,真不把我们当回事。” 一旁的李相林愤然开口。 “说明不是第一次,想想怎么跟家主交代吧。” 李相画清冷的声音,让所有人沉默。 当归山成了邪修贩卖孩童的重要商路,李家却浑然不知,奇耻大辱都不足以形容。 这事要是传到家族内部,必然引起骚乱,警务堂失职,李相仁这个堂主都不知道还干不干得下去。 李相仁下台,他们也绝不好过。 要说责任,李相仁最多是领导无方,而他们才是各大片区的实际负责人,邪修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 “出现这种事情,是我的疏忽,我会向家主禀报,你们不用太担心,先回辖区吧。” 李相仁开口道。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默默离开。 现场就剩下李相仁、李相儒和李相鸣三人。 李相仁率先打破沉默:“相鸣,你的伤势没事吧?” “没事,调息一阵就好了。” 李相鸣已经服过丹药,他主要还是法力使用过度,本身没太大伤势。 白面老人强则强,但他修炼阴劲十年,一招‘魅影骇浪’威力同样不俗,几乎抵消了对方的法术。 而且他还有一张二阶赤甲符保命,这也是他敢于跟白面老人正面争锋的底气。 “没事就好,你做的很好,我会为你请功。” “家里......” 李相鸣犹豫开口,正如李相画所说,警务堂这次可是大过失啊。 “不管如何,你拦下邪修,夺回被拐婴孩,是警务堂的功臣,也是家族的功臣,这点不会变。” 李相鸣低下头,有些羞愧,说起来他经常来回泰来峰,也是失职的一员。 警务堂草创,很多制度都不完善,里面成员又都是年轻人,甚至有将近一半是第一次出来为家族做事,经验有限。 再加上众人出生自承平许久的章宁府毫县,搬来顺安府也不过数年,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 哪怕李谦雄多次强调警务堂职责的重要性,但宽松的环境造成宽松的监管,包括李相鸣在内,都是将巡逻任务当做获取绩功的手段,没有几个人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辖区的防备当中。 最终警务堂吃下自己种的恶果,被闷头一棒敲醒。 “还有一件事,这几个孩子怎么处理?” 李相儒叹息一声,询问道。 “按照族规,非我李姓,不能上山,但将他们放到长泰乡,却也不大合适。” 竹篓里面的孩子,伤势太过严重,让凡人医师去医治,也太为难人了。 就算治好,后遗症没有消除,也是夭折的份。 “这个四哥倒不必担心,能被带在邪修身边,必有值得觊觎之处,家里也会感兴趣的。” 李相鸣插嘴道。 “你是指这几个孩子身怀灵根?” “八九不离十。” “这......” 李相儒无话可说,将目光放在李相仁身上。 涉及到灵根婴孩,已经超出了他能够决断的范围。 李相仁对李相鸣的说法倒是很感兴趣,问道:“何以见得?” “我们当归山一带位于蒲县以东,临近蒲阴山,乃不毛之地,妖兽甚多,甚至还有潜藏起来的妖怪。” “这里虽然隐蔽,但以他的修为连夜穿行,依旧冒险,如果只是拐卖几个普通孩子,太不合理。” 说到这里,李相鸣停顿了一下,最后道:“蒲县最近,有不少人在贩卖灵根孩童。” “贩卖灵根孩童?” 李相儒极为惊讶,蒲县特殊,在这里贩卖凡人,修士不一定会多管闲事,但贩卖灵根者,这可是恒月门定下的重罪啊。 李相仁眯了眯眼睛,不太意外,似乎知道这个消息,只是眼睛变得冷淡。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蒲水坊市。” 李相鸣老实交代,父亲李谦河在蒲水坊市,能够探查到不少大行其道的消息。 闻言,李相仁沉吟,随后道:“这些孩子我们先带上山由家主定夺。” “相鸣,你沿路回去,将与这人的所有踪迹抹除。” “是。” 第十九章:家主召见 当归山卯区。 李相鸣不断晃悠,在他身旁还有一头褐发白皮的野猪,是之前守卫牛膝花那头。 猪妖他是无能为力,不过它的便宜崽种却被驯得服服帖帖。 可惜这家伙没有觉醒灵智,派不上多大用场。 “这地方隐蔽,倒可以安置一处陷阱。” 李相鸣停下,将附近地貌记下,以便未来所需。 自从跟白面老人打过一架后,他便上心了,当归山也不绝对安全,他又是接触外来修士的最早一道屏障,多做点准备工作没错。 那天过后,已经五天了。 李谦雄得知有邪修借道当归山,勃然大怒,据说训了李相仁整整两个时辰。 之后警务堂整改,要求所有人必须在一个月内彻底熟悉自己的辖区。 并且每天在辖区里干了什么,都要记录,十天书面汇报一次。 甚至汇报那天,警务堂这边还会派人到辖区代巡,检察工作成果。 这一番折腾下来,巡山的成员基本都住在了辖区,生怕辖区再闹出什么事情。 李相鸣同样如此,直接在卯区开辟了个洞府。 为此,他还将猪妖上交给了四房,由四房代为管理。 不过,忙是变忙了,奖励也变多了,李相仁给警务堂的巡山任务争取到30绩功一天,也算给了众人安慰。 此外,李相鸣因为拦截白面老人有功,单独奖励3000绩功,还被特许领取一瓶凝气丹,以及一件下品法器。 凝气丹是练气期修士常用的修为丹。 所谓修为丹,当然不是直接加修为,而是指丹药本身蕴藏大量易吸收的灵气。 修士服用,可以省了吐纳这个步骤,只需炼化、引导灵气反复刺激灵窍,便能滋生法力。 一瓶凝气丹的价格基本在9块、10块灵石上下,比黄芽丹贵了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二者同时服用,效果更佳,但考虑到成本,李家只有达到练气后期的修士,才会在月例上添加凝气丹。 李相鸣能得到凝气丹,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他的实力得到了家族的认可。 否则给到的应该是黄芽丹。 至于法器,没什么可说的,是白面老人的遗物,一件小巧精细的袖箭。 “我现在加起来,应该有5000绩功,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换点东西。” 李相鸣自语道。 五千绩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不小了,思来想去,他打算换一门法术,增强自己的战力。 说起来,李家的绩功也就换功法典籍比较划算,要是换丹药灵材,则要亏不少。 拿黄芽丹举例,一枚黄芽丹需要50绩功,一瓶就是600绩功。 虽然绩功不能兑换灵石,但大家心里都会比较,黄芽丹一瓶6块灵石,算下来灵石与绩功的比例是1比100。 也就是说,李相鸣手上的5000绩功只值50灵石。 但拿驭灵大法举例,则远不止这个数。 李相鸣兑换驭灵大法,才花了500绩功,如果以灵石论,驭灵大法的价值在5块灵石。 这根本不可能嘛,谁要拿5块灵石问李诚致要驭灵大法,他准是一巴掌呼上来。 总之,绩功与灵石是不挂钩的,绩功的价值完全取决于家族高层的商量。 这玩意只能当做一個获取修炼资源的补充手段。 就在李相鸣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破风声传来。 李相鸣惊讶抬头,只见几片树叶朝他面门飞来。 树叶蕴藏法力,他不敢怠慢,轻身跃开,随后定睛,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男子从阴暗处走来。 “十三哥。” 见到来人,李相鸣悬浮的心略微放下。 “反应不错。” 李相画淡淡说了一句。 李相鸣没听出夸奖的意思,也不明来意,只好回报一笑,掩饰尴尬。 “家主让我给你带话,去长林房找他。” “家主?” 李相鸣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十三哥可知家主找我......” “不知。” 李相画打断李相鸣,淡淡说了句,走了,转身离开。 彷佛从没来过。 望着李相画背影,李相鸣摸了摸脑袋,早听说他这位十三哥为人自负,不好相处,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也不知道相成是怎么跟他熟悉的。 不过作为相字辈唯一的一位阵法师,李相画的确有自负的本事。 反正他是不愿意得罪李相画,指不定哪天就有求人的地方呢。 收回视线,李相鸣跟上,既然家主相召,不能怠慢。 ----------------- 李相鸣不是第一次来长林房,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还有熟人,李相儒。 “四哥!” “相鸣?你怎么来这里?” “十三哥说家主找我。” 说到这里,李相鸣一阵尴尬,李相画过来喊他,他兴冲冲跟在屁股后面,结果李相画压根没有带路的意思,径直回自己辖区去了。 自作多情的他只好独自来到泰来峰。 “噢噢,原来如此,看来轮到你了呀。” 轮到我? 李相鸣满头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等下你就知道了。” 李相儒神秘一笑。 这时,房门打开,李相仁走了出来,见到李相鸣,却不觉奇怪。 “进去吧,家主等着你呢。” 温和地说了一句,李相仁很快离开。 李相儒明显是为了等他,也随之跟上,只留下迷糊的李相鸣。 “一个个都谜语怪是吧。” 李相鸣暗骂一句,同时心里不免变得忐忑。 应该不是为了白面老人的事情吧? 当时话也问了,赏赐也给了,不至于还有后续。 可如果不是,会是什么事情呢? 抱着疑惑,李相鸣见到了李谦雄。 “相鸣啊,坐!” 李谦雄态度还挺友善,丝毫不见前几日大发雷霆的样子。 “这次找你,是想谈谈前几天你和相仁带回来那几个孩子的事情。你猜的没错,都是灵根孩童。” 李相鸣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在绿云洞修炼的时候,也接触过一些散修。 散修都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冒着诺大风险来蒲县这个蛮荒之地,身上带着的孩子若没有灵根才奇怪。 同时也生出疑惑,人虽然是自己救下,但如何处理,怎么都不至于找他商量吧? 要知道他只是一个相字辈的小辈,连族谱都没资格看到完整的。 “对于这些孩子的去留,族中也有了论断。” 李谦雄自顾自地说道。 李相鸣侧耳倾听,当听到族老会不予接纳时,暗道果然如此。 李家是传承多年的修真世家,对于族人血脉有严苛的把控,收养、培养外姓孩童几乎不可能。 不过至少这几个孩子上了当归山,性命能得以保全。 “虽然不能接纳他们,但我们李家也要尽人事,给他们安排个好去处。” 好去处? 李相鸣惊讶。 既然李家不愿意收留外姓,直接将这些孩子交由白露门处理,顺便督促白露门打击拐卖孩童的邪修不就好了吗? 还要思考什么去处? 等等! 李相鸣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出声道:“这几个孩子,资质如何?” 见李相鸣反应过来,李谦雄露出微笑:“四个孩子,一个五灵根,一个四灵根,一个三灵根,还有一个双灵根。” 顿了顿,李谦雄继续说道:“极品火系的双灵根种子。” 第二十章:安置方法 “极品火系的双灵根种子。” 难怪! 李相鸣恍然。 人有高矮肥瘦,灵根自然也不会千篇一律。 虽然修士无法直接找到自己的灵根,但可以被动地观测。 如李家的澄灵灯,上面刻了化灵阵,能够将灵石里高浓度的灵气进一步提炼,炼化出至纯的五行灵气。 这些至纯的五行灵气并不利于低阶修士吸收,但它们有一个特性,能够自然吸附周围同属性的灵气。 人者天生地养,乃通灵之体。 既是通灵之体,身上就少不了灵气。 如果一个人体内的灵气不足以引起澄灵灯上五种至纯灵气的异动,则说明此人跟灵气的亲和度不够,灵气不愿过多滞留。 换成修真界的说法,即没有灵根,属于“废人”。 反之,这个人能引起任意一种或多种至纯灵气的变化,则说明其拥有灵根。 除此之外,至纯灵气变化的程度也被修真界当做衡量灵根价值的重要尺度。 因为同为灵根种子,同样引发至纯灵气变化,有的人火灵气活跃,有的人水灵气活跃,不一而同。 无量剑宗早在多年前,便根据至纯五行灵气在灵根种子面前的活跃程度,给灵根划分了品阶,从高到低分别是极品、上品、中品、下品。 并由此得出一个规律,灵根越多,品阶往往就低,灵根越少,品阶往往就高。 五灵根者,多是下品灵根,而单灵根者,毫无例外,都是极品灵根。 二者差距,犹如鸿沟。 恒国不缺灵根者,但五灵根占据了绝大多数,剩下的四灵根又占了多半。 拥有三种灵根的人,其实都算得上稀有。 双灵根与天灵根就更不用说了,罕有程度不亚于天材地宝。 就拿李家来说,百年时间,才出现过三个双灵根种子,分别是辉字辈的李辉南,相字辈的李相仁、李相裕。 这三個人中,李辉南早早筑基,目前是筑基大圆满修为,离结丹只差一步。 李相仁二十八岁,练气九层;李相裕二十五岁,练气八层,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人将来筑基也是板上钉钉。 由此可见双灵根的厉害之处。 这种天才,放到外面,都是各大宗门争抢的存在,就此送走,未免太可惜了。 而且还是契合李家传承的火系双灵根。 也无怪家主纠结。 “族老会难道不知道有双灵根种子吗?” 李相鸣好奇问道,按照李谦雄所言,族老会可是明确放弃了这几个孩子。 “知道,但大房、二房的意思是全力培养相仁、相裕。” 李谦雄淡淡说道。 闻言,李相鸣沉默。 族老考虑的也有道理,目前李家受天眷,相字辈一下子出了两个双灵根。 这两人都从小在李家长大,特别是李相仁,还是相字辈长子,李家不可能放养他们,这意味着李家至少要准备两枚筑基丹。 然而筑基丹天价,一枚都够李家勒紧裤腰带,两枚足够伤筋动骨。 这时再来一个双灵根种子,李家如何负担得起? 就算负担的起,这第三枚筑基丹也不可能给外姓双灵根。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要了,否则等孩子长大,有天赋家里却不供养,难免生出异心,徒惹麻烦。 反正李家现在饱汉不知饿汉饥,已经有两位双灵根,三灵根亦有相儒、相画、相鸣等人,不缺天才。 族老的想法很朴素,家主的想法又会是什么呢? 李相鸣不由看向李谦雄,对方显然不想就这么送走这几个孩子,不然也不会特意召一个小辈当面询问。 看着李相鸣的目光,李谦雄缓缓道:“顺安府夺自妖土,过去五十年,为了打赢战争,无量剑宗不断勒令历南道各大势力迁移人口,填充这片土地。”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家碍于无量剑宗声势,不敢不从,但他们治下进入顺安府的凡人,基本都是经过筛选、无法修行的‘废人‘。” “这直接导致了顺安府修真潜力低下。” “我们蒲县,更为夸张。” “因为蒲县在顺安四县中设立最晚,才堪堪三年。这里迁进来的人口来自其他三县,能够诞生灵根的,寥寥无几。” “然而蒲县广阔,比寻常一府之地还大,大把蛮荒之地没有被开发,想开发这些地方,需用到修士,修士哪里来?” “从灵根者变来。” 李相鸣回答,同时想起了白面老人,“蒲县有修真势力在高价收购灵根种子。” “没错,有人在买。” 李谦雄站起身,沉重道:“我们李家自然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但不得不防。大家都是迁过来的新客,二、三十年内,大差不差,二、三十年后呢?” “相鸣,你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相鸣明白,家主殚精竭虑,是我们李家之福。” “你明白,可是有些人不明白。” 说到这里,李谦雄目光一凛。 李相鸣连忙低下头,暗暗叫苦,家主说的有些人,除了族老还会是谁呢? 所谓的族老,是当年李辉南辞去家主之位,李家为其特设、集权力与荣誉一体的特殊职位。 然而随着时间变化,族老慢慢变成德高望重的代名词,凡是修为达到练气后期、资历深且拥有不俗威望的直脉修士都能担当。 这些人本身又是四房直脉的掌权人,因此,他们成立的族老会,代表的是直脉的利益。 明面上,李家的最高权力机构是家主,实际却是族老会。 原因很简单,族老掌管四房直脉,而家主也是从直脉出来的,李谦雄面对清一色的父辈、爷辈,即便有筑基修为,也束手无策。 如果族老会不同意李谦雄的决策,直接按住四房直脉,家主地位再高,也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 就拿李相鸣举例,家主安排他进警务堂,可李谦河修书严令他不许去,那怎么办? 李相鸣只能去见李谦雄,求他收回成命,总不能真的跟自己的父亲决裂吧? 对于这种情况,家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能处罚李相鸣一个,却无法处罚所有人。 谁还没个亲戚? 总之,这就是李家的现状,上代家主李诚康依靠族老会掌握了家里的权力,加速了直脉的发展,等到谦字辈的李谦雄上位时,直脉已经变成庞然大物。 过去因为战争,加上李谦雄也是直脉的一员,直脉才马首是瞻,帮助李谦雄坐稳家主之位。 现如今,强势惯了的直脉,不再压抑。 青苗院之事,就是例子。 就连家主的威严都不足以让直脉低头,这对于年富力壮的李谦雄来说,显然无法接受。 李相鸣也觉得李家现在血脉缔结太过严重,对于管理不是好事,但他人微言轻,哪里敢掺和这些事情? 只好将话题转移到几个外姓孩子身上。 “不知家主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孩子?” “有人提议将他们放到长泰乡。” 长泰乡吗? 李相鸣沉吟,长泰乡在李家势力范围,虽然现在族老反对接纳这些孩子,但谁知将来事呢? 万一族老松口,或者李谦雄争取到机会,这些孩子瞬间就能为李家所用。 这也算是个办法。 但听李谦雄语气,似乎不是很满意。 第二十一章:长林房 李相鸣隐隐能猜到李谦雄的想法。 李谦雄现在是既想要用这些孩子,又不能明用。 寄养在长泰乡,看起来方便,随叫随到,但长泰乡也处在族老的监督下。 只要族老坚决反对,这些孩子长大了也不过是农夫。 这对于李谦雄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思索了片刻,李相鸣开口道:“蒲县灵根种子稀少,有很多地方都渴望得到这些孩子。既然家里不同意外姓上山,不如送去别家,我们每年资助一二,结个善缘。” 送去别家? 李谦雄不明所以:“可这样一来,不就是替别人家养小孩吗?对我们李家有何益处?” “需找个知根知底的地方,且不能离李家太远。” 李相鸣强调道。 李谦雄顿时明白,这个地方一定要比李家弱,最好依附李家。 “资助”二字也是重点,由李家出少许资源,这个地方付出时间和精力,等孩子长大,李家再收为己用。 届时人是李家出的,资源也是李家出的,李家还是宗主,你怎么反抗? 李谦雄仔细打量李相鸣,若不是相仁提醒,他还真没发现这小子心思如此细腻。 想了想,李谦雄又道:“你觉得哪家适合收留这些孩子?” 李相鸣摇摇头,道:“我回家不到一年,对周围格局不大了解。” 闻言,李谦雄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脑海里闪过几家周围的小修真势力。 李相鸣也不打扰,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家主抉择。 过了一会,李谦雄下定决心,不过他并未将心仪对象说出来,只道:“你的想法颇有可取之处,我会考虑的。” 又道:“相仁一直夸耀你聪慧,做事稳重,之前破获邪修亦是你的功劳,要不要进长林房试试看?” 长林房? 李相鸣愣住,长林房不是家主办公的场所吗? 严格来的,他现在就在长林房。 难道...... “你想的没错,长林房不仅是房屋的名称,前几年我深感族务繁忙,又叹个人智力浅短,便成立了这么個机构,专门辅助我决策。” 李相鸣暗暗吃惊,不想家族还有隐藏机构。 回想起刚才李相儒和李相仁的哑迷,原来他们说的轮到自己,是指这个意思。 这么说来,这两人也是长林房中人,难怪深得李谦雄信任。 还有给自己传话的李相画,大概率也是...... 胡思乱想了一会,李相鸣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回家主话,顿时惊出冷汗,连忙低头,拱手道:“相鸣才疏学短,能得家主赏识,实在三生有幸,愿为家主肝脑涂地。” 李相鸣把话说得激情四溢,听得李谦雄连连点头,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概因李谦雄要集权,集的就是直脉的权,而李相鸣自己就是直脉四房的一员,没少受李诚陆关照。 这进了长林房,还不得成为李谦雄对付四房的马前卒? 一想到跟四房闹翻脸,李相鸣头都大了。 但是李谦雄是家主,占据大义,长林房地位又特殊,非家主亲信不可担当。 现在李谦雄亲自招揽,就是将李相鸣视作亲信,如果拒绝,岂不是狠狠地打李谦雄的脸? 拿捏不了诚字辈的叔伯就算了,现在连一个小辈,都不将家主放在眼里,可想而知李谦雄的怒火会有多大。 到时候李相鸣过得恐怕比绿云洞时候还惨。 难啊! 他不得不加入,至少在这个房间,他必须站在李谦雄的立场。 只是,作为上层决策机构,长林房的成员不一定出色,但入选资格一定严苛,李谦雄怎么会选中自己呢? 难道真是因为李相仁大力举荐? 可自己离家十年,按理说不应该得到如此多的信任。 不对,离家太久,既是劣势,也是优势,恐怕在家主眼中,自己这个新人在四房同样根基浅薄吧? 想通了这点,李相鸣松了一口气,他不喜欢活在谜团里面。 “长林房只有少数人知道,你就算加入其中,也不可向外宣扬,明白吗?” “相鸣明白!” “每月中旬固定过来我这里商议机要,其他时间若有必要,我会传信给你。” “每月末结一次俸禄,价值500绩功的丹药,或者其他东西,随你挑选,另外有好东西,也会优先给你们分配。” 李相鸣如小鸡捣米,不断点头,500绩功可能不多,但一个月就抽一天,说几句话,就能多拿10枚黄芽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消息要是传到外面,估计能让一堆散修生出红眼病。 他算是知道了,长林房辅助家主决策还在其次,主要的作用是笼络人心。 别看现在直脉强势,但是人总会老去,诚字辈的位置会被谦字辈接替,谦字辈迟早又会被相字辈替代。 李谦雄趁现在年轻,先将相字辈的杰出才俊尽收麾下。 是,我现在是斗不过你们这些老家伙,但我活得久啊! 只要再过三十年,不,可能十几二十年,相字辈就成长起来,到时候以李相仁为首的新生势力,完全听命于李谦雄,这家里谁说了算还用问吗? 老谋深算啊! 李相鸣不由感慨,李谦雄能当上家主,绝对不是只靠修为。 接着李谦雄提及长林房的注意事项,以及给李相鸣洗脑,宣传了一大堆家族优于个人、荣耀大于私利的话语。 最后还问道:“你如何看待现在的当归山?” 李相鸣清楚,这是在考验自己的眼光和格局。 说的好,有可能会被倚为臂膀,说的不好也没关系,仅凭李相鸣目前的天赋和修为,李谦雄依然会养着他,但是地位肯定不如李相仁、李相儒等人。 想了想,李相鸣还是决定要争取,虽然有些意外,但既然被家主相中,就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说他有机会获取筑基丹,那么这个机会大概率就落在长林房身上。 “家族乔迁,族人勠力,三年已成规模,一派欣荣,可喜可贺。” 李相鸣先是称赞李谦雄领导有方,家族日益强大,随后话锋一转:“然则依我之见,犹有三缺,不得不虑。” “哦,哪三缺?” “一则缺人,二则缺权,三则缺财。” 其实直脉与支脉的矛盾也非常深,但既然李谦雄有心自上而下去缓解这个矛盾,李相鸣倒不用太担心。 相比之下,李家的基础盘不稳,才是根本大事。 第二十二章:画策 李家缺人,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当年李辉南将李家续上也不过十来人。 如今百多年过去,繁衍了两百灵根血亲,其实不算慢。 但是对于占地两百里的当归山来说,李家还是人太少了。 就连李谦雄自己,也深感其忧。 仅警务堂一处,就安排了二十人。 就这样李相仁还打批条,为防备邪修,请求扩充人手,被李谦雄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家里缺人,概因当归山太大、太新,事务繁杂,我已要求十五岁以上族人出仕,仍不能缓解,总不能把娃娃都抓出来吧?” 李谦雄紧皱眉头,十五岁已经是底线,为了劝服族老,他还答应了会不断将年龄调回以往的二十岁。 而且就算族老愿意再挤一批十三、四岁的娃娃出来,他也不怎么想用,过早承担杂务,会损伤这些孩子的修真潜力。 一个家族,还是需要一些天才来支撑。 “想要缓解家族的用工荒,不能只盯着我们李家人。” 李相鸣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用外人?这恐怕行不通,那些老家伙绝对不会同意外人进入泰来峰。” 李谦雄摇头。 泰来峰是灵脉核心之地,族老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泰来峰不行,当归山呢?” 李相鸣取出一副纸质地图,上面是当归山全貌,警务堂成员人手一份。 “泰来峰只是当归山其中一座山峰,周围山头、河谷、密林无数,我们挑选其中一地对外开放,雇佣穷苦散修,为李家种植灵草、收割灵稻,岂非节省大量人力?” 李家最大的人力支出,就是灵田。 灵田是一个家族的根本,种植灵草、灵稻,不管是自己用还是拿到坊市卖,都大有裨益。 但是灵植十分矜贵,必须时刻照看,而且还不能用凡人,一旦沾染凡俗气,灵植就容易患病、长势不佳,到头来收成只有不到寻常产量两三成。 而且有的灵植十分刁钻,就像李家常种的青仙稻,有灵性,成熟之际懂得保护自己,凡人要是去收割这些稻子,很容易就被谷芒伤到。 只有那些大宗门,弟子有限,麾下灵田规模庞大,才会用凡人去种植一些低阶灵植,他们注重的已经不是效率,而是单纯不想浪费田地,毕竟量变产生质变。 李家小门小户,对于灵田的产出十分在意,自然就没用凡人。 这两年多,李家开辟了六十亩灵田,花费人力最甚,此后种植灵植,投入的人力也是最大。 那些资质平庸,修为低浅的族人,大多耕耘在灵田上。 “你的想法不错,但当归山周围,根本没有这么多散修供我们雇用。” 李谦雄摇摇头,随便挑个人到外面逛一圈,几十里地见不到一个活人,妖兽倒是多如牛毛,这就是蒲县。 “当年无量剑宗封锁顺安府三十年,飞鸟都不许进入,而今顺安府其他三县都已开放,就连最接近南滨妖族的蒲县,也被准许携带通关文书出没。” “我相信过不了几年,蒲县迟早也会开放,到时候会有大批的散修南下蒲县,寻找机缘。” 蒲县能有什么机缘? 李谦雄哑然失笑,但随后一想,这里历经战争,死了无数修士。 传言有不少人在临死前将传承埋在无名之地,或许真的能吸引一批人到来,而且蒲县遍地妖兽,对于散修的吸引力也是极高的。 想了想,李谦雄问道:“散修鱼龙混杂,如何驱使他们?” “以利诱之,以制度匡之。家族当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姑且称之为‘勤务院‘,负责管理雇用的散修,甚至凡人。” “进入勤务院,只要家世清白就行,但领取我们颁发的任务则需交付一定‘押金‘,一开始我们颁布一些简单的任务,获取散修的信任,而后将任务的量或难度提上来,散修好财,为了避免押金被吞没,必然尽力......” 听到这里,李谦雄突然问道:“我们李家子弟能不能进入勤务院?” 李相鸣愣了一下,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这也是他马上要说的,通过集中人力,集中分配任务,能有效提高效率。 闻言,李谦雄若有所思。 目前李家的族人,除了像警务堂这些机构,都在各房待命。 以往家主命令,都是传达给各房,比如想要炼制一把法器,则告诉大房,大房有炼器师;想要炼制一瓶丹药,则告诉二房,二房有炼丹师。 一些更为复杂的任务,则是家主跟族老一起商量,族老很清楚自己房的人擅长什么,几句话下来就能敲定人手。 但这样一来,权力自然而然地溜到了族老身上。 谁能保证族老安排的人没有私心? 如果李家将一部分族人安置在勤务院,任用他们不经过直脉四房,这样权力不就又回到自己手里? 顿时李谦雄十分欢喜,只因成立勤务院不像警务堂的阻力这么大。 警务堂有他的私心,特别是解散了除妖堂,没少被族老戳鼻子。 邪修出没当归山,他甚至都没往族老会里说,就怕族老吵得他睡不着觉,这也是李相仁能保住自己位置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没造成恶劣后果。 勤务院则不同,雇佣外人且不谈,优化人手配置这個理由已经足够,哪个族老敢不同意,他就敢喊谁去种田。 李谦雄的兴奋出乎李相鸣意料,他摸了摸脑袋,继续说道:“勤务院只是其一,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想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还得是实打实的人。” “我回归家族之时,见到长泰乡外有我们的修士。保护治下凡人是我们应尽之责,但何须修士日夜操劳?” 李相鸣想到李谦柏,作为长泰乡外戍堡的负责人,基本是连年住在外面。 “这是两年前的制度,当时当归山妖兽未靖,安排修士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当然,李谦雄还有后半段话没说出来,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打压支脉。 山外的灵气,自然没有泰来峰充裕。 “除妖堂都解散了,不若将他们召回家族。” 李相鸣抬头,看到李谦雄略有迟疑,马上道:“让谦柏叔等人给长泰乡训练一支武装,驻守戍堡,再行召回。” 李谦雄想了一下,不由颔首。 一下子将人召回来,容易被族老反驳,先在长泰乡炮制一起意外,随后加强长泰乡的防备力量,李谦柏等人自然就多余了。 “此事我会向族老提的,谦柏他们也辛苦了。” “此外,家里应在外事堂下,成立一个专职管理治下凡人的机构,鼓励长泰乡李姓族人与外族通婚,生儿育女超出两人,给予奖赏,超出四人,奖赏翻倍......” 李家对于治下凡人,向来都是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 这种态度放在以前还行,但放在如今极端缺人的情况下,显然不合时宜。 只有人口多了,灵根种子才会多起来,李家的修士也才会越来越多。 即便李家供养不起这么多修士,择优培养总不至于是坏事。 第二十三章:驭兽一道 李相鸣针对李家无人可用的局面提了一系列建议,李谦雄颇以为然。 很快,两人的话题来到“缺权”上。 “我们李家虽然得了当归山,但也失去了恒月门这个靠山,这是隐患。” 说到这里,李相鸣不由问道:“我们与白露门关系如何?” 白露门现在是蒲县执牛耳,或许门中金丹悬灵真人没有到来,白露门还未有实力掌控整个蒲县。 但对于其他修真势力来说,白露门已经是庞然大物。 “三年前,白露门的内门长老花纶曾许诺照看我们李家,然则数年通信,去多回少。” 李谦雄摇摇头,花纶也只是看在宣礼真人的面子才这么说,其实内心根本不在意李家。 宣礼真人是恒月门金丹,与李辉南是同辈人,相互认识了数十年,是李家在恒月门最大的靠山。 然则宣礼真人鞭长莫及,加上李家脱离恒月门,这条线已经不能再用,否则就是不识好歹。 “我们与白露门没有利益往来,过去百年,亦没有相交,白露门看不上我们是正常的。哪怕宣礼真人亲笔传书,亦不能让白露门改变心意。” 李相鸣指出要害,利益才是两家相互扶持的根本,就像过去李家和绿云洞那般。 当利益关系结束,就连互称姐弟的绿云仙子和李谦雄,都相看两厌。 “可是我们李家尚且不稳固,哪来的利益分给白露门呢?” 李谦雄苦笑,他想起李相鸣所说的第三点,财忧,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李家目前是入不敷出,蒲水坊市就两家店,赚取的灵石微乎其微,李谦雄甚至都没要求李谦河上交,而是留着以后启动其他店面。 当归山这边,则是人吃马嚼,每个月都支出月例,所看得见的收获,不过是些灵田、药田。 还有零星的丹药、符箓、法器产出,但是这些东西连家族内部都无法满足,更别提转变收益了。 之所以李家还能维持下去,是因为有老本,李家卖了毫县的百年基业,少说也能撑个十来年。 “家里在蒲水坊市不是还有几家店面吗?与其租给别人,不如挑两家跟花长老展开合作。花长老人脉广,想必能拿到不少货源,我们负责经营,利益可以多让,挣个辛苦钱就是了。” 李相鸣提议道。 闻言,李谦雄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疼得要命。 “你让我想想,蒲水坊市里的店铺,是老家伙的心血。” 李家早就预料到蒲县会落入恒国之手,当初草创的蒲水坊市有着相当大的潜力,因此提前布局,没少花费钱财和精力。 就这样给花纶当嫁妆,别说族老们,就连李谦雄也觉得甚是不甘心。 见状,李相鸣没再劝说,他知道里面涉及的利益十分纷杂,这些是李谦雄该考虑的东西。 于是他换了個话题:“权力不止来自上方,还来自周围,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想要立足,朋友必不可少,我们当归山,现在是‘孤家寡人’,亦是一大隐患。” 哪怕拉拢到白露门,白露门能做的也不过是提振李家的威慑力,不会受李家驱使。 真正融入李家圈子,成为李家实力的一部分,反而是周围的邻居。 “这个我已有打算,这两年来,我一直派人去探查周边地貌,与不少家族、宗门都取得了联系。” 李谦雄没有细说,李相鸣也就没再问,既然家里已经做了这步,想必拉拢几个盟友不成问题。 接着李相鸣话锋转到财政这方面,引起李谦雄沉思。 确实,李家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积贫,这种现象不是迁入蒲县才有。 过去百年,一直这样。 只不过以前背靠恒月门,李家没少在坊市赚钱,也就没当回事。 李相鸣却知道,“赚钱”只是假象,李家以恒月门为背书,将别家的东西拿去卖,赚了点差价,能说明李家富裕吗? 并不能。 外人的货源,很不稳定,可能前两年大赚,突然就断了,李家反而要擦屁股。 只能通过不断挖掘货源渠道,积少成多,支撑自己的发展。 这样一来,李家就不得不耗费大量人力和精力去维持这个渠道网。 与付出的成本相比,获取的利益就算不上丰厚了。 在李相鸣看来,这种模式不能说有问题,但不能占据主要地位,李家应该要有一个取得稳定收入的支柱产业。 否则的话,就像现在,一朝脱离恒月门,瞬间被打回原形。 以往亲密的合作伙伴,一看自己的货没了恒月门的庇护,纷纷找借口,生怕李家卖不出去。 其实别人担心的也没错,退出恒月门圈子,李家就是有货无门。 哪怕绿云洞愿意将灵草移交李家,李谦雄也不敢接,否则卖不出去,盟友变仇家。 “过去你二伯公曾培养过一批炼器师,想要提高家族的炼器水平,以此赚取灵石,但是......” 李谦雄没有说下去,结合现在的李家,李相鸣知道这个计划失败了。 “后来家里转变思路,请了两名炼丹师当教习,培养了足足六名炼丹师。” 说到这里,李谦雄叹息一声,为了这六名炼丹师,李家付出良多,但最后这些人在丹道上全部折戟沉沙,没能更进一步。 李家的炼丹房,现在也只能炼制一些非常初级的丹药。 听到后续,李相鸣陷入沉默,原来李诚致所说的盛在丹、器,是有这么个历史渊源。 但显然,李家不适合炼丹,也不适合炼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两次心血付出,都没取得成果,李家自然变得谨慎。 甚至不敢再大力发展其他方向,生怕亏惨了。 “家主觉得驭兽如何?蒲县遍地妖兽,未来驭兽宗门绝不会稀少,我们邻近蒲阴山,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先发优势。” 驭兽一道,意在驯服妖兽,将其转变成可听人话的灵宠,灵宠价值不菲,也是生钱的法门。 而且那些难以驯服或者没有驯服价值的妖兽,送去屠宰,化为灵食,亦可贩卖。 这是一整条产业链。 虽然整体投入时间长,不如丹药、法器或者符箓赚钱,但做得好,亦能解决李家的积贫局面。 “蒲阴山并不好闯。” 李谦雄踌躇不定,谁都知道蒲阴山堆满了妖兽,而妖兽又能卖钱,如此金山,却没什么人打蒲阴山的主意。 原因在于蒲阴山还有大批妖修出没。 当年南滨妖族战败,一溃千里,不得不退到彩云海边上。 但也有大量妖修来不及逃走,被围困在了顺安府。 这些妖修经过围剿,十不存一,剩下的纷纷躲进了岐县的岐山,清水县的乌木山以及蒲县的蒲阴山。 别看这“一”少,那是相对无量剑宗联军来说,比起如今修士“惨淡”的蒲县,那是庞然大物。 别的不说,蒲阴山里融骨期的妖修就不下百数。 山脉深处,甚至还有劫丹期的大妖存在。 如果这些妖修全军出没,洗劫蒲县绰绰有余,只不过碍于无量剑宗余威,才选择装死。 毕竟连通神期的妖王都惨死在无量剑宗手底,大批故土被夺走,它们就算仇恨又如何,能打得过无量剑宗吗? 别说无量剑宗,连恒月门这关都过不去。 第二十四章:绩功 “此事以后再议,你不要随意告诉他人。” 进军蒲阴山,牵扯太大,是仅次于参加南滨战争、迁居蒲县的大事。 李谦雄不得不谨慎。 因为这是实打实会死人的。 哪怕李家再谨慎,也不能保证碰到的妖修都是唤灵期的小妖。 指不定就有融骨期或者劫丹期的大妖出来打秋风。 李相鸣点头,他知道此事一旦外泄,一定引起家族的动荡。 只因这里面太复杂了,谁去猎杀妖兽?谁去培育灵宠?谁占据利益大头? 这些都要家主和族老不断商议,反复跳脚之下才有可能形成完美的方案。 甚至李相鸣觉得,失败的可能性很大,族老大概率不会同样进军蒲阴山。 原因也很简单,家族刚刚历经丹、器两道的失败,不一定能破釜沉舟,再次投注驭兽一道。 不过这跟李相鸣无关,家主问话,他只管答,并提成自己以为最好的建议,至于施不施行,那是高层的事情。 反正他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李谦雄也很是满意这次的谈话,甚至给李相鸣放了两天假,让他写一个关于如何发展驭兽一道的章程。 离开长林房,李相鸣想了想,没有直接回去小院,而是去了内庭的藏经阁。 李诚致见到李相鸣,还颇为诧异,问了好几句关于驭灵大法的修习进度。 李相鸣一一答复,随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想要兑换一门好用的法术。 法术不同于驭兽法,既多且杂,李诚致没有这个闲心帮忙,指了指二楼让他自己找。 一楼是各种典籍、左论、杂学、异闻存放的地方,二楼则集中堆放法术。 作为昔日的金丹家族,李家收录的法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得李相鸣眼花缭乱,当然这些法术大多都是低阶法术。 其实法术或者功法,并没有品阶之分,无量剑宗曾经搞过一个评定,将天下功法分类,划为天、地、人三阶,每阶各有四品,但最终这个评法在几年之后,就被他们自己废除了。 概因同样的法术在不同人手里,差别甚大,品阶的参考并无意义。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乐意给功法上标签,比如李家,就沿用无量剑宗的版本,给每一门法术分了等级。 李相鸣站在一门名叫“水蛇术”的人阶中品法术面前,默默沉思。 “水蛇术”,顾名思义,是纯正的水系法术,里面介绍有种特殊的运气窍门,能将浑厚的法术拧成一道细小的蛇状法力绳,杀人于无形。 如在水下使用,效果绝佳。 李相鸣之所以驻足,是因为这门法术跟自己的阴劲很般配。 阴劲以操控法力著名,施展水蛇术更加隐蔽。 唯一的问题是,“水蛇术”是小型法术,这从它的品阶就不难看出,施法范围有限,实战中很可能要近身才能打出效果。 思索片刻,李相鸣决定看看别的。 过了许久,李相鸣低着头,在三个书架面前走来走去,举棋不定。 他看中了三门法术,分别是“水蛇术”、“云水罩”和“伏波幻影阵”。 “水蛇术”不必说,“云水罩”是一门防御型法术,看介绍,效果十分不错;“伏波幻影阵”则是一门水系幻术,并且是少有的声幻,通过海流涌动的声音让敌人致幻,从而达到轻易绞杀敌人的效果。 “水蛇术”和“云水罩”一攻一防,都是常规的法术,真正让李相鸣纠结的正是“伏波幻影阵”。 自从跟李相成一起探究“魅影骇浪”后,李相鸣就对幻术产生了一定兴趣。 但“魅影骇浪”里面的幻术不入流,也就看個样子,没有实战效果。 而“伏波幻影阵”或许能帮他打开幻术的大门,丰富作战手段。 幻术的精进,对完善“魅影骇浪”也大有裨益。 如此种种,让李相鸣很是心动。 问题是,幻术对自己来说是新鲜事物,没个三年五载,恐怕入不了门。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伏波幻影阵”的作用很小,没法增强自己的实力,与他来藏经阁的初衷背道而驰。 而且“伏波幻影阵”的兑换绩功是4000点,一旦选了,就不得不放弃其余两门——他不可能将绩功全部花在法术上。 “唉。” 叹息一声,李相鸣不舍地离开“伏波幻影阵”所在的柜子,本以为5000绩功稳了,来到这里才发现差点意思。 藏经阁的确有不少好法术,但无不需要更多的绩功。 最后李相鸣退而求其次,选了一门价值400绩功的《幻术真解》。 《幻术真解》记载了好些小幻术,糊弄凡人一打一个准,但对付修士,却难有实战价值。 不过拿来入门也算不错。 此外,“水蛇术”和“云水罩”他也一口气拿下,这两门法术一个花费800绩功,另一个花费1400绩功。 离开藏经阁,李相鸣又去了绩功堂。 与功法不同,丹药、符箓这些消耗型资源,不能随时兑换,需在绩功堂打批条。 驻守在绩功堂的是十三叔李谦庭,练气八层修为,一个稍微秃顶但面相和蔼的中年大汉。 “相鸣?好久没见你,想换什么东西?” 李谦庭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李相鸣连忙回礼,别看李谦庭好说话,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处事冲动,在南滨妖族的战场上有“拼命十三郎”的绰号。 只不过李谦庭如此拼命,却没落得好下场,被妖修伤了根基,修为停滞不前,人也变得颓靡,直到后来解开心结,为家族打理绩功堂,脾气才变得好转。 哦,对了,李相画就是李谦庭的长子。 “晚辈过来想换点符箓。” 李相鸣现在不缺丹药,黄芽丹还有不少,而且他现在修炼很慢,已经快要停用丹药。 相反符箓则多多益善。 符箓作为法术的重要候补,在修真界有一个共识,不需要多强,但一定要多,要杂,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上次一战,李相鸣正是靠着一张水相符骗过白面老人。 可惜水相符出自绿云仙子手里,李家没有,蒲水坊市也没得卖。 摇摇头,李相鸣填写了10张火爆符。 火爆符是瞬发符箓,并且有范围伤害,是修真界最常用的战斗符箓,价值也不菲,100绩功才能兑换一张。 此外他还填写了两张裂金符,一张定身符,一张破障符,以及一张雾隐符。 裂金符同样是战斗符箓,价值比火爆符略低,80绩功一张;定身符对修士有迟缓作用,修为越低,效果越明显,120绩功一张;破障符能够有效克制幻术,100绩功一张;雾隐符通过释放一层迷雾掩盖身形,150绩功一张,这玩意能压制神识,但迷雾范围太小,而且突兀,容易被发现,如果搭配行雾术,则效果绝伦。 这些符箓加起来,一共花费1530绩功。 再算上兑换法术的2600绩功,李相鸣不由感到肉疼。 几个月积攒下来的绩功,一下子缩水了五分之四。 换完符箓,李相鸣一咬牙,又找到三伯李谦旺,让李谦旺用凡铁给他打造一批细长的铁箭,充当暗器。 听到李相鸣的请求,李谦旺脸都黑了:“我堂堂炼器师,你让我给你造玩具?” “三伯,您别误会,我真有用!” 李相鸣急忙掏出新到手的袖箭,递给李谦旺。 李谦旺把玩了一会,皱起眉头道:“凡铁打造的暗器,能顶什么用?这不是浪费了这件法器么?” “囊中羞涩。” 李相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其实他还有一点绩功,但想留着以后兑换“伏波幻影阵”。 至于凡铁打造的暗器威力如何,他并不在意,只要起到牵制的效果就够了。 凭一把袖箭杀人,他还没这么自大。 “我给你造十二支煞冰玄铁箭,你省着点用。” “免费?” “滚吧,明天过来拿。” 李相鸣大喜,拱了拱手,屁颠屁颠地离开炼器房。 第二十五章:青羊观 在泰来峰待了两天,李相鸣拿到符箓和煞冰玄铁箭,心满意足地前往警务堂报到。 两天没到卯区值班,也不知道里面的妖兽有没有出乱子。 “大哥!” 进入警务堂里,李相鸣率先打了个招呼。 “你来的正好,我刚想找你。” 李相仁笑着招了招手,随后将一枚玉简摆在桌面。 “这是?” 李相鸣好奇之下,神识探入,顿时愣住。 “让我出使青羊观?” “没错。” “这青羊观是?” “东边四百里处,一个新建的道观,观主是个炼丹师,两个月前,曾拜访过咱们,想要借地火一用。” “当时没同意?” “出借地火,不是小事,家里自然慎重。” 李相仁无奈道。 点了点头,李相鸣表示理解,继续问道:“要我做什么?只是传话么?” 桌上的玉简,只有李谦雄的一封口信,里面提到答应借地火给青羊观一事。 “传话是一方面,对方正式拜访了我们李家,我们也要走个形式,顺便巩固一下两家关系,最后......” 说到这里,李相仁有些迟疑。 “怎么了?” “家主让你劝说青羊观收下那几個外姓孩子。” 原来李谦雄物色的是青羊观。 李相鸣拿起玉简,若有所思,以资助的形式将人寄养在周边的小势力,本就是自己的提议,让自己执行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当时没提,他还以为家主早有人选。 不想还是他,难怪给他放了两天假。 “我知道了,不过这次外出,可能顾及不了警务堂的工作。” “你放心,我会调整安排,等你回来再去卯区,注意安全。” “嗯。” 辞别李相仁,李相鸣独自离开泰来峰。 他没有带上那些孩子,虽然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他们,但他的身份是李家的使臣,不能显得太过急迫。 青羊观夹在当归山和蒲阴山中间,看着地图,李相鸣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当时在蒲水与自己共患难的灰袍道人,好像就叫青羊。 会有这么巧吗? 沉思片刻,李相鸣不做无渭猜想,一路跋山涉水,穿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又在荒野奔波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青羊观并不大,木石结构,有点像是营造符的手笔。 营造符是修真界的巧思,众所周知,法力能够造物,但寻常法力用完就会消散,所造之物也不复存在。 营造符却能通过注入特殊的土系法力,延长造物的时长。 这玩意能够一口气实现房屋的搭建,五十年不塌,前提是懂得怎么造房子,不然效果不伦不类。 “有人吗?” 道观大门紧闭,门口摆放着几口大水缸,缸中铺了些水莲子。 李相鸣敲了敲门,站在缸前静候。 然而好一会,也没见反应。 该不会出门了吧? 李相鸣神识探入观中,果然没有丝毫法力的波动。 此地荒山野岭也不为过,在这里建一所道观,无非是短暂落脚,其目的还在蒲阴山。 大概率是进山去了。 想到这里,李相鸣也不着急,在外面找了个空地,闭目养神,等候道观主人归来。 ----------------- 蒲阴山外围,一个高大的道人手提野兔,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忽然,他停下脚步,叹息道:“阁下跟了我一路,莫非是惦记上我手中的牙祭?” 被人识破,身后的杂草丛现出两个人形。 “只是好奇而已,遍地妖兽的蒲阴山,出现一个活生生的人,难免不让人多想。” 一个矮壮的中年汉子爽朗笑道。 而他身旁的伙伴则不言苟笑,光秃的脑袋,有几分怒目金刚的模样。 “牤教的‘三英四虎’出现在这里,才是令人骇闻吧?” 高大道人打量了一下两人,突然说道。 话音刚落,秃头修士消失不见,再出现已是道人身后,一双铁铸的臂膀试图锁住道人喉咙。 千钧一发间,道人身体一缩,手中不知何时亮出长剑,反手刺在对方身上。 随着闷哼一声,秃头修士连连后退,低头一看,腹部衣裳已经破裂,留下一道白痕。 “好一手横练功夫。” 高大道人赞叹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将剑花甩得异常漂亮。 “道长认识我们?” 这时,矮壮汉子也走了上前,脸色阴沉似水。 “老道以前在章宁府,跟你们牤教打过交道,若我没猜错,你们是‘四虎’吧?” 道人淡淡说道。 忽然他想到什么,又改口道:“不对,金毛虎已经死在了恒月门手里,应该叫你们‘三虎’才对。” 被戳了痛处,身后的秃毛虎再也按耐不住,怒目圆瞪,就要出手。 “等一下,老三。” 笑面虎打断同伴,他同样生气,却忍得很好:“不想道长消息这么灵通,没错,现在我们是‘三虎’,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道人提起长剑,在地上划了一道痕:“我无意干涉你们牤教,亦不想被你们打扰,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大抵如此。” “如果你们顾虑我,非要打这一架,我也随时奉陪。” 道人十分硬气,目光挪转,以一对二,不见丝毫畏惧。 笑面虎不由迟疑,眼前之人,只短暂出手,便逼退老三,修为很可能还在二人之上。 贸然出手,风险很高。 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道:“不敢,我们兄弟只是这山中过客,没有惊扰道长的意思。” “道长只管离去,只求道人不向外人提及我们兄弟。” “如此最好。” 道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身后的秃毛虎看着他的背影,握紧拳头,眼神流露出一丝恨意。 “老三,忍住。” “这片地区,就他一个活人,老四很可能就是死在他手里。” 秃毛虎喘着粗气。 笑面虎默然,想他兄弟四人,纵横四海,好不快活。 如今折了两人,“四虎”变“两虎”,成为教中的笑柄。 想到教中那群小人的丑恶嘴脸,笑面虎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 不过他到底城府颇深,很快收起情绪,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道:“他既然认得我们,也该认得老四。如果老四死在他手里,骤然见到我们,不会这么平静。” “如果他是装的呢?” 秃毛虎犹不甘心,“四虎”中,他与老四白面虎关系最好。 “那我们且盯他几天,我不信他的演技一直都这么好。” 笑面虎脸上闪过戾色,金毛虎的仇他没办法报,但白面虎的仇一定要报,否则在教中,剩下“两虎”将没有立足之地。 第二十六章:故人 李相鸣一直等到傍晚,也不见人回来,心里不由嘀咕,这道观主人胆子这么肥吗? 难不成要在山中过夜? 这可是蒲阴山,不是当归山! 正想着,远方的旷野冒出黑点,李相鸣连忙站起身,定睛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愣在原地。 “小李居士?” 那人也是明显看到李相鸣,讶异一声,提气飞纵过来。 “道长!” 两人会面,李相鸣吃惊之余又觉如释重负,天底下果然没有这般巧合。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对了,你姓李,莫非......” “正是当归山李,怪我当初没有说清楚。” 李相鸣连声道歉,当初两人自报姓名,但都觉得是最后一面,也就没想太多。 见到故人,青羊道人很是高兴,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握住李相鸣手臂不放:“哈哈,真乃缘分,来,进观把酒,我定然让你喝个痛快。” 两人一同走进道观,摆上桌椅碗碟。 足足喝了两大碗,青羊道人才想起手中的野兔:“我正好带了野味,可以饱餐一顿。” 说完,自顾自忙活去了。 李相鸣作为客人,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青羊观的布局。 青羊观进门是一个天井,左右两侧,分别是两排厢房,也有专门的柴房和茅房。 往前则是一座殿堂,祷告所用,殿堂两侧,各有一间偏殿,李相鸣未得允许,没有贸然查看。 但他猜测,右边一间应该是炼丹房,因为他闻到了淡淡的丹香。 青羊观的炼丹师,竟然是自己的故交! 难怪当时赠礼送的是丹药。 李相鸣觉得意外之喜。 炼丹师可是好职业,李家也有,可惜多数平庸,没能帮助李家开拓一条生财之道。 就拿黄芽丹举例,李家的炼丹师炼制黄芽丹,成丹率不到三成。 这意味着十份材料,有七份是浪费的,如果只是一次两次还能接受,经年下来,这个耗损实在太大,李家难以承受。 也正因为如此,李家的黄芽丹基本都是从坊市里购入。 炼丹房除非打批条,否则不准炼黄芽丹。 这就形成了死循环,李家怕亏损,自己承认了自家炼丹师平庸的事实,只让他们炼制成丹率高的入门丹药。 这样一来,亏是不亏了,但炼丹师们的上限也被钉死了。 说到底,李家并不是炼丹世家,族老们也不愿意将大部分财力倾注在炼丹师上。 上层没有鼎力相助,下层亦不争气,这就是李家丹、器两道失败的原因。 所以,当听到李相鸣提出发展驭兽时,李谦雄才会有所心动。 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都要大量资源去喂养,而驭兽一道,虽然也要无数次试验,但蒲县最不缺的就是妖兽。 想得有点远,李相鸣把思维拉回来,正好看见青羊道人端着一盘烤熟的兔肉过来。 “来,我们无醉不欢。” 青羊道人兴致很高,不断举杯,虽然杯中酒水度数一般,但喝多了,两人都变得晕晕沉沉。 “道长果然能饮,在...在下自愧不如。” 李相鸣率先倒下,被青羊道人扶在一边。 好在他时刻谨记此行目的,没一会儿就被惊醒,这时顾不得耍赖,催动法力将醉意驱散。 随后一看,青羊道人也已倒下,据说他喝酒从来不用法力,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倒是自己落了下乘。 李相鸣叹息一声,他没有青羊道人这般洒脱。 相反,他的野心很大。 筑基、金丹、元婴、分神......他想一步步走上去,直到那仙人之巅。 可如何才能做到这些呢? 李相鸣迷茫,他连筑基都没有把握,回顾这十多年的道途,平平无奇。 能做的唯有尽力二字。 尽力提炼法力,尽力修炼法术,尽力完成家主交代的任务......只为让自己在道途上更“充实”一点。 李相鸣摇摇头,多想无益,站起身,收拾桌面。 他没有去动青羊道人,修士都不喜欢被人近身,别看现在睡得死,可能瞬间就醒过来,散修尤其这样。 按照青羊道人所说,他以前也是个散修,只是不知道为何建了个道观。 还是個孤零零的道观。 ----------------- 第二天清晨。 青羊道人醒过来,一把扯下披在身上的陌生衣服。 “莫不是小李居士的?” 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这样能缓解头疼,好一会儿,青羊道人走出厨房,一眼看到正在天井旁闭目打坐的李相鸣。 “好生勤奋!” 青羊道人夸奖道,他也没有怠慢,进入主殿祷告,许久之后才出来。 这时候的青羊道人已经完全清醒,脸色也是恢复到穷辱不惊的模样。 李相鸣候在殿外,见他出来,觉得正是时候,于是送上拜帖,拱手道:“当归山李相鸣,受家主之托,前来拜见青羊观主。” 青羊道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回礼:“劳驾上使,来,请进殿一叙。” 这里青羊道人用了“上使”二字,说明青羊观承认当归山的地位比自己高。 不承认也没办法,周围数百里,当归山一家独大,想要在这片区域立足,就不得不经过当归山同意。 这是修真界默认的规矩,青羊道人一把年纪,自然懂这些。 两人进殿,殿中供奉着道教三大天尊,分别是普济天尊、齐仁天尊和御明天尊。 不过都是泥塑的,也不知道是营造符的功劳,还是青羊道人自己手动搓的。 “李家主身体可好?” 既是来使,青羊道人便不提私谊,说起场面话。 两人相互客气一番,随后李相鸣递上玉简。 “这是我家主的亲笔信,还望道长收下。” “有劳。” 青羊道人接过玉简,很快“唰”地站起来,面露惊喜。 李家居然答应了借给他地火。 地火是地底自然形成的火焰,常常伴随灵脉之地诞生,不同的地理环境,有可能诞生不同现象的地火。 对于炼丹师,或者炼器师来说,地火是无价之宝。 以炼丹举例,众所周知,天赋决定一个丹师的未来,不是惊才艳艳之辈,皓首穷经也白搭。 就像李家,技艺最好的李诚翁,沉浸炼丹五、六十年,也不过是一阶中品炼丹师。 炼制黄芽丹都费劲。 然而放大视角,以整个修真界来看,制约丹道发展的,不是天赋,而是法力。 没错,炼丹也需要耗费法力,并且是海量的法力。 丹炉底下熊熊燃烧的烈焰,都是法力显化,火焰不能中断,也意味着法力不能停止。 这对于钻研丹道,不经常提炼法力的炼丹师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一些修为较低的炼丹师,很可能要三、五个人通力协作,才能炼制一炉丹药。 但用地火就没有这个烦恼,炼丹师只需要用少数法力催动地火,使其温度在丹炉底下保持均匀就够了,其他大部分心神可以放在炼丹的技巧上,争取炼出更多、更好的丹药。 而且地火的温度与法力火焰相比,往往会更高,炼丹的时间也能减半。 可以说,有地火,不是火灵根的炼丹师也能炼出好丹,一些厉害的更是能做到连续炼丹、同时炼丹。 地火的作用如此重要,每一个丹师都想据为己有,但地火随地脉而生,不能挪移,常常被一些大势力占据,散修炼丹师根本没机会染指。 这也是青羊道人听到李家愿借地火,如此激动的原因。 第二十七章:三升谷粟 见到青羊道人高兴,李相鸣连声恭喜。 “没想到道长还是位炼丹师,瞒我瞒得好苦。” “哈哈,炼丹小道尔,不值得出现在酒桌上。” 青羊道人摆摆手,装作不在意。 看得李相鸣一阵无语,这老家伙脸上明显有自得之色。 “道长技艺如何?” 李相鸣好奇问道。 “怎么,李家想找我炼丹?” 青羊道人似笑非笑,他就知道地火不是这么好借的。 “没有没有,纯属朋友之间的问候。” 李相鸣眨了眨眼睛。 见状,青羊道人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只能说,我最擅长炼制清灵丹。” 清灵丹是一阶丹药,这么说青羊道人也只是个一阶炼丹师。 李相鸣有些失望,但随后释然,二阶炼丹师在白露门甚至恒月门都能当座上宾,显然不是这么好找的。 “清灵丹也是好东西,不知道长成丹率如何?” 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但青羊道人既然开口了,也没当回事,比了个手势。 “八成?” 李相鸣好不吃惊,看到对方点头,连忙觍着脸上前,小声问道:“黄芽丹呢?” “六成。” 这次青羊道人直言,却听得李相鸣五味杂陈。 同为一阶炼丹师,人比人,比死人啊。 这还是别人没用地火的前提下,据说地火对炼丹师的加成非常之高。 李家果然没有炼丹的天赋。 想到这里,李相鸣恨不得把李家所有的炼丹任务都塞到青羊道人手里。 当然也只是想想,家里没让他找青羊观炼丹,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这也间接说明,李谦雄还不清楚青羊道人的本事。 不然出使青羊观的不会是自己这个小辈。 想到李谦雄,李相鸣又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感到头疼。 李谦雄大概是相中青羊观没有根基,想硬塞那些孩子进去,等以后再收为己用。 但是青羊道人是自己的故交,他却不好拿李家撑腰。 想了想,李相鸣决定打感情牌。 “道长这里僻静,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就是过于冷清,连個斟茶倒水的弟子都没有。” 李相鸣意有所指。 “哈哈,山野之间,比不得你们大门大户,听说你们当归山数十万族人,仆从无数。” “哪里哪里。” 李相鸣赶紧摆手,李家修士不过二百人,凡俗的李姓族人,也就十万出头,如果加上遗留在毫县的偏远血脉,并且算上全部亲眷,才能达到二、三十万人。 奴仆更是无稽之谈,李家家风淳朴,崇尚自力,连李谦雄都没有专门照顾起居的仆从,其他人更别提了。 青羊道人所言,不过是吹捧李家强盛而已。 李相鸣却抓住机会,叹息道:“李家虽大,容不下三升谷粟啊。” “三升谷粟?” 青羊道人皱起眉头,不曾听闻李家缺粮啊,就算缺粮,又岂会缺三升谷? “小李居士莫要打哑迷。” 青羊道人板着脸,假装呵斥道。 李相鸣随即将李家兄弟撞破白面老人拐卖灵根孩童的事情说出。 青羊道人孤寡,颇为喜爱孩童,听到此消息,顿时怒骂。 当听到白面老人死在李相仁剑下,又拍手称快。 然而李相鸣却愁眉苦脸。 “怎么?莫非有隐情,杀错了?” 青羊道人表面豪旷,其实内心十分细腻,很快注意到李相鸣的表情。 “非也,白面贼死了,几个孩子自然而然落在了李家手里,却叫人为难。” “这有何为难?你们......” 青羊道人说不出话,他刚想说李家家大业大,照顾几个小孩有什么难? 可同时也想起李相鸣刚才所说的话,李家容不下三升谷粟,不正是指这几个孩子吗? 青羊道人先是一怒,随后苦笑着摇头,他见多识广,知道的确有一些家族排外。 “李家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孩子?” 青羊道人缓缓问道,连坐姿都变得端正。 “家里商议,打算送他们到蒲水坊市碰碰缘分。” 李相鸣小小地撒了一个谎。 其实李家原本最大的呼声是送去白露门,其次是寄养在长泰乡,几乎没什么人建议送到蒲水坊市。 概因蒲水坊市鱼龙混杂,送到这里等于将孩子的前程寄托在别人的善良之上。 修真界可没少出现打着收徒、收养义子义女的名号,将灵根孩子送到暗无天日的矿洞,日夜奔命。 青羊道人老江湖,混迹各大坊市多年,自然听过甚至见过这类事情,眉头已经皱成疙瘩状。 “此举不妥,蒲县最近人贩子猖獗,人流量大的蒲水坊市也在他们的盯梢之中,送孩子们去蒲水坊市,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啊。” “蒲水坊市也有这种情况吗?” “甚为严重,我看到了牤教弟子的出没。” 牤教弟子? 李相鸣若有所思,他在章宁府求学,自然听过牤教。 牤教是个老教派,相传已经活跃了数百年。 然而与寻常宗门、教派不同,牤教的组织架构异常松散,就连教主也只是个名义的存在,并不能对麾下教众下达命令。 也不知道他们最开始是怎么形成、怎么延续的。 如今的牤教,庞杂无比,只要是个灵根者,不管有没有修为都能加入其中。 这样的教派,所行之事也是五花八门,全凭弟子意愿,很难用正邪去定义他们。 但近几年来,牤教偏向邪恶,据说他们换了教主,对教众似乎也有了一定的组织能力,接连在毫县掠夺了几家小修真势力。 为此还遭到恒月门的重点打击,死伤不少人。 没想到牤教在章宁府碰壁,马上跑到了顺安府。 “如此说来,蒲水坊市并非上选,但是,哎,我接了家里的任务,不好处理啊。” 李相鸣露出为难的表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更好的去处,我就可以做主给孩子们换个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李家不可能收养这些孩子。 青羊道人听了,站起身,来回踱步。 半响,又坐了回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小李居士,我这青羊观你看如何?” 青羊道人声音不大,却很沉稳。 李相鸣精神一震,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但他没有急着回话,而是作沉思状,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青羊观是好,我也知晓道长为人,可李家要送走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四个!” “您吃得消吗?” 李相鸣的话让青羊道人脸色凝重,三、四岁的娃娃,本就不容易照顾,何况四个之多? 即便可以,青羊观能同时肩负起四人的修炼资源吗? “你说的对,青羊观的确吃不消。” 青羊道人露出苦笑,四个孩子都身怀灵根,他总不能只教导一个,让其余三个打杂吧? 或许这是一个办法,但他做不到。 “哎,此事先不谈,我再想想办法吧。” 李相鸣扼腕叹息,一副为青羊道人考虑的模样。 第二十八章:劝说 既然青羊道人有心收徒,那么李相鸣的任务便完成大半,只需说出其中一人是双灵根种子,老道长必然按耐不住。 但是将人塞进青羊观是李相鸣的任务,却不是李家的目的。 李家最终想要的,是这些孩子的未来。 如何将这些孩子的未来温和地牵到李家手里,是李相鸣必须要考虑的,他并不希望将来李家与青羊观撕破颜面。 为此,他没有选择趁热打铁。 两人交谈一番,李相鸣顺利完成使节的任务,并与青羊道人约定,下月初十前往当归山使用地火。 “有劳小李居士了。” 青羊道人拱手以示感谢。 李相鸣则借机暗示李家可能会找青羊道人炼丹。 对于这种事情,青羊道人见怪不怪,点头默许。 用别人家的地火,总归要有所表示,这并非不能接受。 “对了,道长到时候打算炼制什么丹药?” 李相鸣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草神丹。” 青羊道人没有隐瞒,地火用别人的,丹炉自然也是用别人的,就算不说,李家也能通过炉渣看出端倪。 “草神丹?” 李相鸣听完,直接愣在原地。 要知道草神丹是二阶丹药,并且是不好炼的小众丹。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猜错了? 青羊道人竟是二阶炼丹师? 见到李相鸣模样,青羊道人哑然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老道我手上刚好有一张草神丹的丹方,左右闲来无事,便尝试炼一下。 这也是我第一次炼草神丹,没有什么把握,所以才想着借你们李家地火一用。 就算有地火,成功率也不到两成。” 闻言,李相鸣缓缓松了一口气,如果青羊道人是二阶炼丹师,他必须马上返回当归山劝说李谦雄,务必将青羊观纳入李家体系。 二阶炼丹师实在太重要了。 “这么说来,道长来蒲阴山,是为了收集草神丹的材料?” “没错。” 青羊道人点了点头,草神丹作为二阶丹药,材料自然是贵的。 他不是买不起,但听说蒲阴山除了遍地妖兽,还有着无数没人采摘的灵草。 既然来到蒲县,没道理不来这里碰碰运气。 其实青羊道人来这里,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几年前,他听说有人在岐山找到一株千钧草,激动不已。 这玩意是一种特殊筑基丹丹方的主材,他刚好有所了解,第一时间便去到岐山,找了足足两年。 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他辗转乌木山又寻了半年,依旧无果。 乌木山散修多如牛毛,堪称顺安府最大的是非之地,找到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最终他来到蒲县,将目光放在人迹罕见的蒲阴山。 与草神丹相比,千钧草乃至背后的筑基丹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只不过这个目标太过渺茫,他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更不会说与他人听。 李相鸣不知青羊道人心中所想,但他心思转动很快,知道第一次炼制二阶丹药,多半以失败告终,连忙问道:“如果第一次不成......” “那便是无缘。” 青羊道人笑笑,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活了大半辈子,自然不会因为炼丹失败而苦恼。 对于他来说,攒一份草神丹的材料并不容易。 他从岐山开始,花了三年时间,又在蒲水坊市补足辅材,才攒够六份草神丹的材料。 若一炉丹药不成,便证明自己技艺还没到家。 届时他就算想炼,也得两三年之后,而且李家不一定还会再出借地火。 闻言,李相鸣沉默。 灵石能缩短寻找炼丹材料的时间,但青羊道人显然不会为了没有把握的草神丹花费过多。 想了一下,李相鸣缓缓地道:“草神丹价值不菲,丹方也是稀罕物,道长有此宝贝,束之高阁未免可惜。” “我有一计,不敢保证道长炼丹成功,却可使李家心甘情愿对您开放地火。” “果真?” 青羊道人不由心动,他素知面前这个年轻人稳重,不会无的放矢,于是拉住对方的手臂:“还请小李居士示下。” “道长丹道超凡,如今忝为一观之主,想必有传承衣钵的想法。既然那四个孩子与您无缘,何不从李家挑一个孩子,收录门下?” “届时两家合为一家,师父到徒弟家做客,岂非天经地义?” “这......不妥,不妥!” 青羊道人连连摇头,“实不相瞒,我虽是散修,年轻时候也有师承,你们李家也有自己的传承,来我这里多有不便。” 青羊道人语气委婉,但尽显拒绝之色。 李相鸣当然明白道长顾虑什么,因为收了李家孩子当徒弟,不管教得多好,感情多深厚,这个弟子最终还是会回到家族。 这样一来,青羊观的衣钵谁来继承? 他青羊道人数十年的心血不就打水漂了吗? “道长放心,谁说收徒就要传薪递火?您的目标是地火,纳为记名弟子,传几手简单的炼丹术就够了。” “啊?” 青羊道人震惊。 假意收徒,但不传法,完了借用弟子的名义享用地火。 这不就是诈骗吗? 等等,怎么有点心动。 不不,我青羊道人岂是这种人? 道长摇了摇头,回过神,刚好撞见李相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样好吗?” 青羊道人的声音有些迟疑,但李相鸣知道,这正是心动的表现。 “有何不可?” 接着李相鸣将自己在绿云洞当了十年记名弟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是我家一贯的做法,选派少许聪慧的孩子送去友邻,充当联络两家感情的枢纽。 如今青羊观就在当归山附近,家里对道长的态度也颇为友善,符合要求。 之所以迟迟没有联系您,主要是考虑到道长修为......呵呵,不是贬低道长的意思,主要是怕青羊观没有筑基修士,无法庇护李家子弟——您也知道,我家家主,对族人比较珍爱。” “李家主爱惜自家族人,是位好家主。” 青羊道人缓缓回道。 “道长宅心仁厚,亦有长者之风。” 李相鸣呵呵笑道,“道长有意否?若有意,我愿力劝家主,为青羊观带来首徒,若无意,就当我没说,省下一番口舌。” 闻言,青羊道人陷入沉思。 “哦,对了,李家孩子在青羊观的一切花费,都由当归山报销。”李相鸣补了一句。 青羊道人挪了挪屁股。 李相鸣的声音又传来:“最近天气潮,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将库房的药材搬出来嗮嗮。” 青羊道人“唰”地站起来。 “小李居士,我想问一下,那四個被拐卖的孩子,你要送去哪?” “如无意外......” “留在青羊观吧。” 第二十九章:遇袭 最终青羊道人同意了李相鸣的提议,收下李家孩子为徒。 同时也决定收下其他四个外姓孩子。 之所以能够同时收下五人,是因为青羊道人想到了与李家交往的巨大好处。 本来青羊观穷困——哪怕青羊道人是炼丹师也一样,因为人手限制了灵材的产量,而灵材又限制了丹药的产量。 青羊道人毕竟只有一个人,采摘的灵材有限,大多时候都要到蒲水坊市里购置。 这些买来的灵材炼成丹药,若能卖出去自然稳赚不赔,拿去给弟子吃,则炼一炉亏一炉。 这也是青羊道人一开始不敢多收徒的原因。 为了筑基,他早就将大半身家花光了。 但如果收李家人为徒,一切都不一样。 他能够借徒弟的手,采购李家平价甚至廉价的灵材。 如此一来,他将炼制出来的丹药卖一些,留一些,培养几个孩子,不再是艰难的事情。 而且李家的地火,也是必须考虑的一点,若能频繁使用地火,他炼丹的效率将会大大提升,甚至有机会炼制出草神丹。 草神丹与他擅长的清灵丹不同,清灵丹服之可使灵台清明,有助修炼,但凝神丹、百锻香、霜心符等多种物品都能替代清灵丹,以至于清灵丹在坊市的价格并不理想,一瓶也就5块灵石左右。 而草神丹能够治愈神魂,是稀有丹药,价格连年居高不下,一粒就能顶数瓶清灵丹。 只要炼几批草神丹出来,储物袋瞬间涨满。 身上富裕了,各种天材地宝都能买,筑基丹可能买不到,但代表筑基希望的千钧草却有机会。 一想到筑基,青羊道人熄灭的心重新变得火热。 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千钧草,不如寄托于坊市,只要他有足够的灵石。 而草神丹就是灵石。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出口,青羊道人给出了另一番说辞。 “老道我日渐衰老,唯恐精力难续,早有传道之心,与其空等缘分,不如从五个孩子中培养出心仪的传人,继承衣钵。” 这里他特意提到了“五个”,李相鸣笑而不语,不再像之前那样推脱,应承下来。 青羊道人的心思,李相鸣明白。 借用李家的力量,既让自己受益,也让道观有了传承,何乐而不为呢? 唯一值得顾虑的,便是收下李家孩子,会与李家联系过密,间接绑上李家战车。 但这個孩子是记名弟子的话,顾虑又少了大半。 修真界默认记名弟子不算传人,李家出事,也清算不到青羊观头上。 李相鸣自问,换作他是青羊道人,也无法抗拒这股善意和诱惑。 当然,射出这枚糖衣炮弹的李家,也绝不会亏就是了。 记名弟子怎么了? 记名弟子就不是大师兄了? 挑个聪明点的,平日里多照顾照顾师弟师妹,时不时发点李家特产,多年之后,这青羊观指不定姓李呢。 人心最要花时间,他们李家从来不谋一时之利。 ----------------- 两人将细节敲定,李相鸣着急回去复命,顺便劝说李谦雄拉拢青羊观,因此没有多作逗留。 临行前,青羊道人再次赠送了两瓶清灵丹。 本来青羊道人是想送价值更高的黄芽丹,但被李相鸣拒绝了,左右不缺黄芽丹,饱受瓶颈折磨的他,更需要清灵丹。 回去的路上异常顺利,直到走了数十里地,一头受伤嘶鸣的野猪倒在李相鸣的必经之路上,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学过驭兽法,加上近来饲养过野猪,李相鸣一眼便看出野猪身上的伤势乃是人为。 “这蒲阴山附近除了青羊观,还有活人?” 李相鸣暗暗吃惊,同时心里生出不好的念头。 他不敢去排查这头野猪,转身就要换个方向。 然而此时,大地震动,烟尘喧嚣。 李相鸣远远一瞥,发现一大群野猪发疯似的朝自己奔袭过来,顿时心中一沉,自己被盯上了。 可是什么人会对付他呢? 李相鸣脑海里闪过青羊道人,但马上迟疑,他实在找不到青羊道人对他出手的理由。 来不及思索,野猪群转瞬即到,李相鸣连忙飞身避让。 不料一头妖猪高高跃起,锋利的獠牙上扬,正好顶在李相鸣的大腿上。 “啊!” 随着痛呼一声,李相鸣失衡,倒在野猪群,被来回践踏。 不远处观战的笑面虎和秃头虎面面相觑。 “老二,李家就这点能耐?” “别胡说,李家是李家,这小子是这小子,我估摸是公子哥,顾着吃喝玩乐去了。” 笑面虎说完,骂骂咧咧。 这样的货色都能享用当归山灵脉,世道真是不公。 “要不收手吧,这小子要是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秃毛虎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说道。 “行,你过去看看,我把猪群控制住。” 说完,笑面虎飞身而出,摇晃着一面白幡,嘴里还不停吹动口哨。 野猪群听到声音,又看见白幡,眼睛立马通红,朝笑面虎奔去。 没一会儿,笑面虎收起白幡,只用口哨,野猪群眼睛慢慢恢复清明,却也习惯性地被口哨控制,跟在笑面虎背后。 另一边,秃头虎看见地上鲜血横流,破烂的衣物掺杂在几头被踩踏致死的野猪身上,暗道不好。 这小子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快步上前,秃毛虎打算掀开野猪尸体,一探究竟。 就在此时,他的内心感到一股莫名的悸动,即将落下的脚步不由僵住。 “暗器?” 秃毛虎惊怒,一闪而过的亮光从地里射出,瞬间就到了他的脑门。 这么短的距离根本无法躲避,但提前的警觉让他有时间将法力凝聚在额头上。 随着“嘣”的清脆响声,一枚细小的铁箭被弹飞,落在地面上。 “好胆。” 秃毛虎大怒,一拳轰在野猪尸体上,拳风杂带大量法力,地里直接被砸成一个大坑。 烟尘中,李相鸣破尘而出,眉头紧锁。 他的煞冰玄铁箭竟然失利了。 这个距离,他自问哪怕撑起法力护罩,也无法抵挡。 而对方却毫发无伤。 莫不是炼体修士? 李相鸣回想起藏经阁看到的秘闻。 据说炼体一道传承已久,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 那时候甚至没有修真界这个概念,主流的修士被称作炼气士。 有前人参考炼气,开发了炼体一道,重在打磨肉身,锻炼到极致,甚至能肉搏妖兽,擒杀炼气士也不在话下。 然而人体的潜力有限,哪怕炼体士再强大,也仅仅比肩妖兽,而当时的妖兽诞生了灵智健全的妖怪,肆虐人族地盘,根本没有敌手。 为了抗衡妖怪,也为了找到前路,无论是炼体士还是炼气士,都进行过无数尝试。 最终是炼气士找到出路,在开发“法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炼体士则因为肉身的上限开始没落。 不过直到今天,炼体一道也没有彻底断绝,原因是有人坚信“法体双修”,给炼体传承留了后。 第三十章:火焰飞轮 秃头虎无疑是一个“法体双修”的修士。 他的法力厚重无比,具备极高的防御力。 又因为肉身的强度和灵敏度,每一击对于练气修士来说,都是破坏性的。 李相鸣根本不敢争锋,连连后退。 同时脑袋飞速转动,法体双修有它的好处,也有极大的劣势。 像光头这种,在肉身上花了极大精力的人,丹田法力一定比同级别修士要少。 只需拖延时间,耗尽对方法力,便可随便拿捏。 然则对方修为比自己高,还有一位同伴。 一旦两人联手,自己必死无疑。 脑海里闪过数个死亡的画面,李相鸣面色凝重,为今之计是趁二人还未合拢,逐个击破。 想到这里,他眼眸一沉,不再后退,反冲秃头修士而去。 见状,秃毛虎吃惊之余又觉欢喜,只需近身,便是他的主场。 两人转瞬而至,秃毛虎根本不设防,双手并用,只想抓住李相鸣。 李相鸣哪能如他所愿? 水元旗突然展开,挡住秃头修士视线,早已准备的法术如期而至开——数道手臂粗的水流不断突进,正是李相鸣的拿手绝活,水牢术。 秃毛虎刚刚化掌为拳,击退水元旗,突然间就被水流束缚在手脚上,顿感不适。 与此同时,两张燃烧着的符箓从李相鸣手指飞出。 “是火爆符。” 秃毛虎惊出冷汗,怒喝一声,将水流挣脱,抽身躲开。 他是炼体修士不假,不代表他愿意吃两记火爆符。 虽然及时躲避,但火爆符瞬间爆炸。 烟尘呛得秃毛虎眼睛刺痛。 他挥了挥手,试图将面前的烟雾挥散,然而烟雾越来越多,开始从黑色变成白色。 “老三!” 秃毛虎隐隐听到老二的叫喊,顿感不妙,自己不知不觉中了那小子的法术。 也没见对方施法呀。 正想着,神识突然捕捉到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秃毛虎连忙后退,不愿接这种看不清楚的招式。 “好诡异的法术,必须离开这里。” 秃毛虎暗道,在这片白雾中,他竟然无法找到对方真身。 这样一来,对他实在太亏了。 秃毛虎当即向后退去,然而无论他飞到哪里,白雾总能跟着,让人不堪其忧。 另一边笑面虎看到白雾,也是大吃一惊,赶忙停下野猪群,飞了过来。 “这白雾能隔绝神识?” 笑面虎心中惊疑,他的神识有的能穿过白雾,有的则被抵挡在外,一时间也找不到规律所在。 “老三,快出来。” 笑面虎大喊一句,生怕秃毛虎在这片诡异的白雾出事。 然而他的声音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又过一会,迷雾中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笑面虎再也按耐不住,祭出一面白幡。 他手持白幡,挥打在空中,所过之处,迷雾竟然不复聚合。 很快,迷雾变得稀薄,秃毛虎终于找到机会,飞了出来。 “老二!” “老三,情况如何?” “这小子诈死,是个奸滑之辈。” 秃毛虎喘着粗气,看上去没有大碍。 二人交谈间,李相鸣亦从白雾末端现出身形。 短时间过量的法力输出,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目光依旧犀利。 “看两位修为,也算前辈高人,不知何故要袭击我这路过之人?” 笑面虎和秃毛虎相互看了一眼,笑面虎率先答道:“你是当归山李家子弟吧?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问点事情。” 问点事情? 李相鸣冷笑,如果是寻常的练气六层散修,跟秃头修士这一番交手,不死也脱层皮,有这样的询问之道吗? 分别是想擒下自己再行审问。 不过为了弄清缘由,李相鸣还是按耐住不爽,继续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笑面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白面虎,但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暴露了自己牤教“四虎”的身份。 一旁的秃毛虎自然知道这些,开口道:“老二,何须跟他废话?刚才是我大意了,你且稍等,我去擒他过来。” 之前看到野猪群踩踏的一幕,让他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生了蔑视之心,以至于吃了闷亏。 不过这是意外,在他看来,对方的法术也就那样,而且修为甚至还不到练气后期。 自己作为练气七层,稳操胜券。 见秃毛虎生了争强好斗之心,笑面虎蹙起眉头,不过他也没有拒绝,毕竟有自己坐镇,一個小小的练气六层,翻不了天。 没能套出话,李相鸣也不失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秃毛虎向自己飞来。 突然,飞到一半的秃毛虎停下来,艰难地转身看向笑面虎。 “老三,你怎么了?” “老三?” 笑面虎眼看不对劲,大声喊道。 秃毛虎也想回话,嘴巴张了张,但声音细若蚊蝇。 “倒。” 随着李相鸣一声冷喝,秃毛虎七窍流血,直直从半空坠落。 “老三!” 笑面虎又惊又怒,急忙飞到地面,他没敢靠太近,但仅仅一眼,就已知晓秃毛虎没救了。 一瞬间,“四虎”没其三的悲凉涌上心头,笑面虎目眦尽裂,抬头瞪着李相鸣:“杀我兄弟,我势必让你陪葬!!” 李相鸣倒没有什么表情,秃头修士在迷雾中不慎中了他的水蛇术,又没有察觉,没在第一时间驱逐这股阴险的外来法力,结局早就注定。 这还是他对水蛇术不熟练的情况下,否则秃头修士活不到现在。 不过,他为了对付秃头修士,手段尽出,如今法力不到五成。 剩下一个更强大的练气八层修士...... 李相鸣二话不说,转身化作一道长虹。 “想走?” 笑面虎咬破嘴唇,白幡挥舞,一股阴风席卷在脚下,三两下功夫就追上李相鸣。 “去死吧。” 笑面虎一掌拍出,熊熊烈焰飞扑而上,气势惊人。 李相鸣见状,却心生一喜,对方是火法修士,而自己擅长水法。 不必多说,李相鸣立马搓了个巨大的水球,还以颜色。 然而水球没入火焰,瞬间就成了蒸汽,烈焰却分毫不减。 法力之间的差距,竟让传统的五行克制关系成了无用功。 李相鸣招架不住,从天上被撵到地上,又从地上被撵回天上,全程抱头鼠窜。 “此人好生厉害。” 仅仅交手片刻,李相鸣就忍不住惊呼。 秃头修士“法体双修”看着唬人,其实不难对付,因为对方直来直往,只靠法力和蛮力,这种斗法模式早被淘汰了。 而此人法术、法器和符箓的运用都十分娴熟,两两穿插,给了李相鸣很大压力。 “久守必失,而且我的法力也支撑不了太久。” 眼看逃不掉,李相鸣面露狠色,大不了拼一把。 再近一点! 李相鸣默念一声,故意慢上半拍,笑面虎果然上当,还以为毛头小子法力不济,速度更快三分,连丧魂幡都在猎猎作响。 就在笑面虎持幡作打之际,李相鸣突然转身,一把扯烂左臂上的袖子,露出一道红色的飞轮印记。 一股不详的预感传来,笑面虎连忙停下身形。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李相鸣左臂红光乍现,一道道沾染着火焰的飞轮冲天而起。 若有人在旁细数,便可发现足有十道之多。 火焰飞轮像是闻着血腥味的鲨鱼,没有丝毫滞留,朝笑面虎疯狂杀去。 霎那间,笑面虎倒在地上。 火海一片! 第三十一章:邪恶绿袍 符箓以其携带方便、施法快捷、功能齐全等特点,在当今修真界大放异彩。 作为补充法术局限性的斗法手段,无数制符师钻研其中,不仅诞生了各种神奇的符箓,还衍生了其他分支。 比如符阵,就是以符箓为主,结合阵法形成的新鲜事物。 除此之外,符纹也是修真界的后起之秀。 符纹师通过特殊手段,将符箓纹在修士身上,使其能随意驱动符箓的力量。 不同的是,符纹即便是一次性消耗品,也不能破坏其承载物,因此刻画符纹,对制符师的要求更高。 修真界制符师不少,但称得上符纹师的,却不多见。 而李家的老祖李辉南,就是一位符纹师。 遗憾的是,李辉南后半生一心求道,常年闭关修炼,不事生产,几乎没再刻画过符纹。 但也有例外,比如李家当年送出去的六个拜入外地宗门的孩子,就每个人身上都刻画了一道符纹,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李相鸣手臂上的飞轮印记,正是李辉南的杰作,纹的是李家成名绝技——飞焰轮。 飞焰轮威能巨大,若在李辉南手里,一招便能将寻常筑基修士斩于马下。 然而当时李相鸣才八岁,修为低微,李辉南在刻画符纹的时候特意减少了法力注入。 但到底减了多少,如今威力几何,李相鸣心中亦没有底。 他猜测是要弱不少的,毕竟符纹的威力本身就不如法术,还是注水的符纹。 这玩意的定位是给练气初期小辈用的护道法术,只不过李相鸣一直没用,留作底牌。 十年过去,他手臂上的符纹法力流失,连痕迹都明显淡了一些。 再想对付筑基修士,已经不现实。 不过,对付练气八层的笑面虎,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见飞焰轮命中目标,李相鸣没有丝毫犹豫,上前查看。 这时一张掉落在地上、没被火焰吞没的残破符纸引起他的注意。 是护心符! 李相鸣心中一沉,护心符是一阶防御型符箓中的佼佼者。 这厮该不会还活着吧? 李相鸣不由放慢脚步,目光谨慎,直至看到躺在地上、焦黑一片的笑面虎时,才松了一口气。 护心符到底也只是一阶符箓,没道理能抵挡住飞焰轮的攻击。 是自己多心了。 正想着,异变横生,地上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并且努力挣扎,试图爬起来。 有诈? 李相鸣第一反应,急忙后退,右手竖起双指,指尖点燃一张火爆符。 “疾!” 火爆符引爆,将来不及站立的“尸体”炸得踉踉跄跄,重新倒下。 待烟尘褪去,李相鸣观察了一番,尸体一动不动,也没有半点法力波动。 就算这样,他也没敢太过靠近——就在一炷香前,他刚用这招偷袭了秃头修士。 就这样,李相鸣等了足足半刻钟,期间多次用水元旗攻击尸体,也没见对方反应,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也太倒霉了吧。” 吃了两粒补气丹,李相鸣叹息。 之前在蒲水遭遇无妄之灾,差点身死。 这次出个远门,又将自己透支,连珍藏多年的符纹都用掉了。 要知道这可是他最大的底牌,独一份,连李相仁都没有。 虽然李辉南花上几天,又能重新帮他画一道,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李辉南是长辈,辈分又高得离谱。 无论是身为家主的李谦雄,还是四房房头的李诚陆,都不敢打扰。 他一个小辈的诉求,如此微不足道,就算厚着脸皮申请,也是被一顿臭骂,连传到李辉南耳中的资格都没有。 除了符纹,李相鸣还花了不少符箓,这些都是白花花的绩功和灵石啊。 想到这里,李相鸣对躺尸的笑面虎咬牙切齿,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也不清楚他们的来历。 无缘无故打一架,就用掉了自己大半身家,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且秃头修士身上根本没有储物袋,也就腰间藏了四块灵石,穷得叮当响。 难怪斗法没怎么用符箓。 笑面虎身上好东西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飞焰轮破坏。 本着回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李相鸣在这具焦黑的尸体翻找,突然他在背部摸到一片绿布,顿时一愣。 连肉身都烧成碳了,区区一片布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而且还这么干净! 觉得不对劲的李相鸣,如同惊弓之鸟,飞速后退。 就在他催动法力的一瞬间,绿布像是被刺激到了,从尸体背后钻出,追着李相鸣不放。 “这是什么鬼东西?” 李相鸣大为震惊,手掐法诀,数团火焰挡在前面。 然而绿布竟然直穿过去,火焰不能伤其分毫。 如此奇异的一幕,顿时让李相鸣想起了刚才的诈尸。 按理说笑面虎早该死在飞焰轮之下,但突然活动,想必是这片绿布捣鬼。 这玩意能附在人体上? 李相鸣心里发寒,今天的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 他不断躲避,然而绿布穷追不舍。 好在对方速度不快,问题是自己的法力也已经不济。 想到这里,李相鸣不再逃遁,手持水元旗,接连飞出数枚压缩水炮,打在绿布身上。 谁料绿布根本不惧,正面吃上所有水炮,不但毫发无损,连速度都快了三分。 不远处的李相鸣见状,不寒而栗。 这玩意竟然能够吸收法力! 不论是水还是火,都无法克制。 这还怎么打? 李相鸣技穷,只好施展行雾术,试图躲避。 然而不知为何,绿布见他,就像是迷途的海船看到灯塔,一目了然。 没一会儿,法力不济的李相鸣就被绿布缠上。 “赤甲符!” 绝望之下,李相鸣尝试最后的挣扎。 赤甲符是二阶符箓,按道理是能抵挡筑基修士的攻击。 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还将水元旗裹在身上。 水元旗攻防一体,寻常法术很难伤到它。 做完这些,李相鸣眼睁睁看着绿布落在自己身上。 “完了!” 只一瞬间,绝望涌上心头。 李相鸣分明感知到,赤甲符的法力在不受控制地流逝。 这片诡异的绿布,的确不能穿过赤甲符的防御,却能猖獗地吸收赤甲符的法力。 很快,赤甲符黯淡无光,摔落地上。 绿布得寸进尺,附在水元旗,最终水元旗也落得跟赤甲符一個下场。 这玩意仿佛有意识似的,一碰到人就变了形态,从短短一片绿布,变成一袭绿袍,完美地贴在李相鸣身上。 然而李相鸣却无比恐慌,他的法力同样遭到绿袍吸收,或者说掠夺更为贴切。 本来他的法力就不多,短短几个呼吸,丹田里便空空如也。 绿袍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无风作响,似乎在警告李相鸣。 还未等李相鸣有所反应,绿袍突然变得沉重。 “不,不是重量,而是我的意识遭到了压制!” 闪过这个念头,李相鸣更加绝望,这个诡异东西在攻击他的识海。 没有犹豫,李相鸣立即将心神集中在识海,唤醒了识海里的神魂小人。 神魂小人刚刚睁眼,便看到黑沉沉的一片。 随后一震,缓缓闭上眼睛。 “这怎么可能!” 第三十二章:挣扎 “怎么可能!” 李相鸣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水,他的心神被驱逐了,无法进入识海。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好沉重! 好吵! 恍惚间,李相鸣彷佛听到了无数呢喃。 呢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杂,从里到外,像是海水,一层一层将他淹没。 李相鸣开始变得窒息,海水从冲击他的身体到冲击他的神魂。 这种失衡的麻痹感,又像是突然被雷劈了,无数电流围绕在他的脑海,一遍遍地来回撒欢。 电流越来越强,压抑、痛苦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李相鸣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骤停。 会死!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恐惧就像是春天的野草,疯狂生长,除之不尽。 而他的大脑也愈发空白,难以思考。 “不!” 无穷的恐惧,滋生了李相鸣强烈的求生欲。 他不想死,他还想追求那传说中的仙道! 他是特殊之人! 他不甘心!! 在生死关头,李相鸣压制住了恐惧,不断挣扎,试图睁开眼睛。 然而徒劳无功。 可就是徒劳无功,让他的求生欲无限膨胀,甚至夺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意识。 在这一瞬间,李相鸣睁开眼睛,一个白玉瓷瓶被他握在手里,狠狠一捏。 顿时,玉瓶破碎,里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掌滴落口中。 天一静神露! 这滴世间罕有的奇珍,成了李相鸣唯一能够寄托希望的救命稻草。 ----------------- 六天后,青羊观。 十余人在李谦仕的带领下,占据了这个小小的道观。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谦仕冷着脸走出大门,身旁的李相儒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时,远处走来一人,正是李相仁。 “相仁,你那边怎么样?”李谦仕问道。 “已经找到了两具尸首,其中一具中了我李家的飞焰轮,应该是相鸣所杀,但是相鸣......” 李相仁摇摇头,他已经找遍了方圆百里,也没发现李相鸣的踪迹。 “青羊道人说牤教有‘四虎’,其中老大金毛虎死了,还剩‘三虎’,只发现两具尸首的话,相鸣很有可能......” 旁边的李相儒接过话,但说到一半,没法说下去。 从家族的祠堂玉符来看,相鸣应该还活着,但是如果被贼子掳去,特别是杀了对方两个同伴的前提下,生还的几率太小了。 众人默默无言。 “如果相鸣出事,牤教等着承受我李家的怒火吧!” 李谦仕怒道,李相鸣不仅是家里才俊,更是四房的杰出子弟。 要是死在外面,对他们四房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李谦仕的声音不小,道观里面的青羊道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知道这是故意给自己听的,不由露出苦笑。 他完全没想到之前在蒲阴山碰到的牤教中人会去袭击小李居士。 现在小李居士生死不明,他这個青羊观主也是沾了一身麻烦。 其实从他的立场看,这事跟自己就没有关系,毕竟青羊观不能左右牤教的所作所为。 但李家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首先李相鸣是出使青羊观的使节,在归途遇袭,谁道是不是青羊观在给牤教通风报信? 其次,你青羊道人承认在蒲阴山见过牤教弟子,有没有可能就是你在买凶杀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李家根本不信青羊道人,直接派人封锁了青羊观。 就算之后青羊道人证明了自己的无辜,李家也要上足嘴脸。 这是大家对小家的一贯做法。 现在才是开胃菜,因为李相鸣还活着,李家还在努力搜寻。 一旦祠堂里的灵符熄灭了,青羊观的苦日子才刚开始。 就在李家众人交谈间,远处又飞来一人。 “相裕?” 李相儒震惊道。 “你出关了?” 来人一身大红袍,上面纹有李家特有的飞焰轮标识。 “嗯。” 李相裕先是向李谦仕打了个招呼,李谦仕作为李家也是四房的得力干将,有着练气大圆满的修为,随后点点头,回应李相儒的话。 “这么说你已经破镜了?” 一旁的李相仁眯了眯眼。 “算是吧。” 李相裕看见李相仁,古井无波的心境也起了一丝波澜。 这个他从小到大都在追赶的人,终于被他追上了。 听到李相裕的话,在场众人都表示恭喜。 唯有李相儒和李谦仕两人,心不在焉。 李相儒作为李家公认的天才,比李相裕还年长两岁,修为却落后了一大截,无疑是觉得难过。 李谦仕则是刚刚接受李相鸣失踪的事实,骤然听闻二房又壮大了,不禁想到了李家的派系之争。 两人各有心思,但掩饰得很好,李谦仕率先回过神,问道:“你刚刚突破,不在家里巩固境界,来这里做甚?” “我接到家主的命令,让警务堂众人回去。” “相鸣还没着落。” 李谦仕重重地道。 “警务堂职责重要,不能一直在外,我有家主的手令。” 说着,李相裕取出一枚玉牌,上面刻着“令”字,还有李谦雄独有的法力标识。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能再宽容几天吗?” 李谦仕缓缓问道,他自然认得家主的手令,但没有马上接过来。 一旦警务堂的人撤走,诺大的地方,他四房就来了几个人,怎么找李相鸣? 而且还得派人看住青羊观。 早知道就多带些人出来好了,李谦仕不禁后悔。 “相儒,你将大家带回去,我跟相画留下就够了。” 这时,李相仁发话了。 李相儒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个办法,泰来峰肯定是安全的,警务堂防备当归山各区,也不用将所有人带回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李相裕往前站了一步,目光始终注视着李相仁:“大哥,你是堂主。” 言外之意就是,警务堂的堂主不能长时间离开当归山。 闻言,李相仁沉默了一会。 “那相裕你替我代掌警务堂吧,我还要多逗留几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李相儒当即急道:“大哥,不可!” 就连李谦仕也忍不住斥道:“胡闹,一堂之主,无论任免都要经过族老会同意,岂能儿戏?” 另一旁的李相画却看出什么,皱着眉头道:“大哥,你该不会想一个人去找牤教吧?” 李相画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全都看向了李相仁。 “既然相鸣还活着,我去找找看。” 李相仁轻轻颔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他的肃杀之气。 “不行,我不同意。” 李谦仕直摇头,虽然他万分想要救回相鸣,但是牤教有谁在蒲县? 据点在哪里? 什么都不清楚。 他岂能让李相仁涉险? 同时想到家主的命令,家主这是充分了解李相仁的性格,所以才派李相裕过来。 所谓的警务堂回防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带回李相仁。 作为李家高层默认的下代家主,李相仁显然比李相鸣重要得多。 如果他出事,对于李家将会是致命的打击,自己也万死不能辞其咎。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劝我,还是......” 李相仁看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李相裕身上。 在场众人,唯有李相裕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李相裕目光平静,他突破之后一直都想跟李相仁交手,但显然不是现在。 “至于吗?你这样做会让家里鸡犬不宁的。” “相鸣在绿云洞我管不着,但在警务堂出事,我要对他负责。” 闻言,李相裕收起令牌,淡淡地道:“随伱吧,我就过来传个话,你不回去那是你的事。” “不过,就算你不回去,堂主之位我也不会帮你代任,你自己跟家主交代。” 说完,转身离开。 第三十三章:密会 蒲水坊市。 一艘巨大的平船横在岸边。 船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寨主,快来看!”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眉飞色舞,手指不断比划。 旁边被称作“寨主”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匀称,面貌端正。 此时顺着年轻人的手指望过去,正好看见底下一个露天的舞台,有好些穿着打扮露骨的姑娘在跳舞。 “麻五,你就这点出息?” 麻五悻悻,找了个借口道:“不是,我是想说她们会用法术!” “你观察得还挺仔细。” 刘雄玉呵呵一笑,“要不下去玩玩?” “果真?” 麻五眼睛一亮。 “去了就别回来。” 看着麻五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刘雄玉突然冷脸。 “我错了,寨主别赶我走!” 麻五一哆嗦,竟直接跪了下来。 不少路过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盯着这奇怪的一幕。 “滚开,丢人现眼的玩意。” “好嘞。” 麻五麻溜起身,站在一旁,顾不得楼下美色,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忠诚的护卫。 “刘护法这小兄弟还怪有意思的。” 这时候,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老头从两人门前走了出来。 刘雄玉见到来人,表情肃穆,拱了拱手道:“苍鹤散人。” 苍鹤散人先是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才道:“进去说吧。” 蒲水坊市寸土寸金,特别是漂浮在河面上的船只,面积有限,无不修得高耸。 三人在这艘十多层高的船上找了个包间,麻五十分懂事,主动在房间布置隔音符。 苍鹤散人率先问道:“刘护法如此着急约我,所为何事?” “此番前来,是想请散人给教主带句话,我刘某自今日起,退出牤教。” 刘雄玉沉声道。 “退出牤教?” 苍鹤散人愣住,“你疯了吧,退出牤教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沉默了一下,苍鹤散人突然想起近日传闻,小声道:“刘护法莫不是怕了李家那小子?” “胡说,我家寨主神功无敌,岂会怕一個毛头小子?” 麻五插嘴,表情忿忿。 苍鹤散人顿时不快,十分看不起这个阿谀逢迎的野修。 不过他也没有加以斥责,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牤教三大护法之一的“汲魂手”刘雄玉,显然值得他忍一时之气。 “李相仁可不是毛头小子,昔日在蒲水以练气七层的修为,力挫融骨期妖修,连恒月门都为之震动。” 刘雄玉缓缓说道。 “那是借了符纹之利,论实力,他不会比你我更强。” 摇摇头,刘雄玉并不认可苍鹤散人的话:“谁知道他现在藏着多少道符纹?飞焰轮一出,你我皆成灰烬。” 闻言,苍鹤散人眯了眯眼睛,“刘护法如此忌惮,莫不是不想出手?” “闲来无事,谁又愿意上阵搏杀?” 说到这里,刘雄玉突然笑了笑:“还是说散人您,想要跟李家碰一碰?” “可别胡说,老朽就是个传话的。” 苍鹤散人连忙摆了摆手。 “既然刘护法不愿出手,不出便是了,我会禀告教主。” “还请告知,刘某感谢他的知遇之恩。” “你是认真的?” “绝无戏言。” 苍鹤散人眉头一下子皱成疙瘩状。 刘雄玉身为护法,深得教主器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突然退出牤教? 难不成真是害怕李相仁? 这也没道理呀。 牤教庞杂,底层确实良莠不齐,但刘雄玉是教主精挑细选扶持上来的。 不管是修为、心性,还是手段都在教中万中无一。 就算正面打不过李相仁,总不至于害怕吧? 突然苍鹤散人看到麻五,心中有了猜测,麻五不是牤教中人,刘雄玉却带在身边...... “你是为了环云寨才退出牤教?” 苍鹤散人下意识说出口,说完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环云寨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土匪窝,有什么资格容下让人闻风丧胆的“汲魂手”? 刘雄玉笑了一下:“不管什么理由都好,总之我已决定离开,还望散人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替我转达。” “替你转达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后果......” 苍鹤散人摇了摇头,刘雄玉身为护法,没少在教中捞到好处,而且地位特殊,知晓不少隐秘之事。 教主能允许这样一员大将离开吗? 若是不许,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个就不劳散人担心了,我自会一力承担。教中若有人记恨于我,亦可一并找来。” 刘雄玉淡淡一笑,自信溢出言表。 很快,刘雄玉和麻五离开蒲水坊市。 望着他们的背影,苍鹤散人若有所思。 没多会,一个高瘦的老头子弯着腰走了进来,肩膀还搭着一条白巾。 见到来人,苍鹤散人才回过神,问道:“李家那小子最近闹很大吗?” 高瘦老头数着手指头,回道:“蛮大的,有六个据点被捣毁了,据说‘四虎’全军覆没,另外‘三英’也死了两个,剩下一个躲到了清水县的乌木山。” “一群酒囊饭桶。” 苍鹤散人骂完,随后问道:“谁给李家提供的消息?” “还有谁?当然是许子布。这厮盯了我们许久,掌握不少情报,这次卖给李家,也算是借刀杀人。” 许子布! 苍鹤散人听过这个名字,恨得牙痒痒。 据说此人有位兄弟也是牤教中人,但死在了内斗中,从此便盯上了牤教,不断收集牤教的情报卖给外人。 之前牤教在毫县惨被恒月门一锅端,也是此人的功劳。 “蒲县热闹,可不止是我们牤教。” “哦?” 苍鹤散人好奇,蒲县还有什么新鲜事? 高瘦老头指了指屋顶:“白露门对于自己半年前被袭一事耿耿于怀,但不知为何压了下来,这次李家罕见出手,引起了他们的反应,据说已经跟清水县的曹家闹了起来。” “曹家?清凉山曹家?” “正是。” “哈哈,这下有意思了,曹家驭兽法闻名于世,倒给自己添了麻烦。” 苍鹤散人摸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须发,十分高兴,他就喜欢看到这些名门正派互相争斗。 “此外南边,红石谷跟梅岭也大打出手。” “这是为何?” 高瘦老人摇头,“尚不明原因。” “总之,李家一出手,蒲县南北都沸腾了。” “这是好事,我们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 苍鹤散人微微一笑。 见状,高瘦老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庄?你我多年故交,有话直说。” 老庄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会,才脸色凝重地道:“老伙计,你最近跟牤教靠得太近了。” 苍鹤散人愣了一下:“我就是牤教中人,如何不近?” 忽然,他停下声音,想起了几年前,自己根本就不会关注教中事务。 自从教主上任之后,牤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好像也变了。 第三十四章:苟活 昏暗的洞穴里,不见天日。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吸声变得平稳,李相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洞口。 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下,暖洋洋的,却也使得他腿脚无力,整个人瘫软在地。 若有外人来看,此时的李相鸣形容枯槁,彷佛干尸。 好一会儿,李相鸣才缓过神来,重新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好好休息,甚至无时无刻不在被身上绿袍的邪念攻击。 若不是有天一静神露,早就神魂泯灭了。 但天一静神露再强大,也是有时效的,仅仅七天,这滴奇珍已经失去了庇护作用。 好在苟活下来的李相鸣,很快摸清了绿袍的秉性。 这诡异玩意想要的是法力,只要自己喂饱它,受到的邪念攻击就会减轻。 于是,李相鸣一心两用,一边在识海与邪念抗衡,一边吐纳、凝聚法力。 整整三个月,他一刻都不敢停止,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没有之一。 好在一切都熬了过来。 前两个月,邪恶绿袍对于法力,完全是属于掠夺的状态,但最近半个月,特别是近几天,绿袍反应平平。 唯有自带的呢喃声,自始至终没有断过。 这些令人烦躁的声音异常折磨。 但是李相鸣已经习以为常,相比于邪念,一点噪音显然不在话下。 “得搞点吃的。” 自语了一句,李相鸣拖动虚弱的身体在周围寻找。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身上的辟谷丹早就吃完。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吃饱喝足,又回到洞穴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才有思考的动力。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还有青羊观......” 李相鸣不用想,都知道李家发现自己失踪,必然震怒,青羊观被牵连不可避免。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办法留下什么后手。 说实话,能活下来也是完全出乎意料。 若没有天一静神露...... 不,就算有这玩意,没有自己一胎双魂的神魂强度,以及强烈的求生意志也白搭。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绿袍,李相鸣不知作何感想。 这诡异东西赖上自己了,现在根本取不下来。 一旦自己身上的法力下降到一定程度,而邪恶绿袍又开始作祟,那自己...... 想到这里,李相鸣直接打了一個冷颤,铺天盖地的邪念入侵识海,他的神魂直接被压制,连驱赶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事情太可怕了,如果再经历一次,他甚至不敢保证还有活下来的动力,更别提机会。 “必须取下这玩意,否则我就废了。” 李相鸣阴沉着脸,活下来远远不够,如果一名修士不能动用法力,那还能叫修士吗? 辨认了一下方向,李相鸣当即向当归山走去。 现在只有李家能够帮他了。 ----------------- 三百余里路,李相鸣足足走了两天,全程用脚。 期间多次歇息打坐,试探邪恶绿袍的反应。 当感受到邪恶绿袍只是偶尔才猛吸一口,每次不过半成法力,李相鸣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 半成法力在不用补气丹的前提下,也要修个三、五天才能弥补回来,他当然心疼。 不过比起刚附体那阵子,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当时一个呼吸就把自己仅存的两成法力榨干了。 吓得李相鸣脸都白了。 “相鸣?” 就在李相鸣思考的时候,一道无比诧异的惊呼声响起。 李相鸣抬头,发现李相林朝自己飞来。 李相林怎么会出现在卯区? 也对,都三个月了,卯区早该轮岗,想到这里,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油然而生。 同时为自己感到庆幸,活着真好! “相鸣,你还活着?” 李相林震惊地看着李相鸣,甚至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我当然还活着,家里以为我死了?” 李相鸣没好气地道。 “没有没有。” 李相林连忙摆手。 李相鸣的命牌还在祠堂挂着,李家自然没有宣布他的死讯。 “只是......” 李相林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没什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当然是我一个人。” 李相鸣奇怪地看着对方,“怎么回事?家里派人找我了?” “当然找了,找了你整整一个月,毛都没找着,都以为你被牤教抓走了。后来四房又多找了一个月,实在找不到才撤了人。” 闻言,李相鸣不由摸了摸身上的邪恶绿袍。 李家找不到他,全赖这身绿皮,这绿皮不仅能隐藏法力,还能隔绝神识,甚至连生人气息都能很好地掩盖。 可以说,只要不是李相鸣故意动用修士手段,能找到他的只有一双肉眼。 “牤教是什么情况?” 李相鸣边走边询问道。 “袭击你的人,就是牤教中的‘四虎’,他们老大死在了毫县,剩下三个,又被你拼杀两人,最后一人将你掳走......” “等等,我就被两个人袭击,哪来的第三人?” 李相林愣住,“可是青羊观的牛鼻子说‘四虎’剩下三人,他们从来都是一起行事。” “四虎......” 李相鸣皱起眉头,回忆起当初与其中二虎作战的场景,当时他想要套话,结果对方没有接茬。 不过却也知道了对方是想找当归山李家问点事情。 问的会是什么呢? 突然,李相鸣出声道:“牤教四虎,都叫什么?” “老大金毛虎,老二笑面虎,老三秃毛虎,老四白面虎,据说他们之间不以年龄排辈,论的是修为。” “白面虎,对啊,白面虎!” 李相林惊呼,既然李相鸣只遇到两虎,那当初死在李相仁剑下的白面老人,不正是剩下的白面虎吗? 李相鸣也想到了这点,李家不知道所杀之人是牤教的白面虎,牤教也不知道白面虎为李家所杀。 但是“四虎”中剩下的二虎袭击李相鸣,却是阴差阳错地挑对了报仇对象。 只不过踢到钢板,反把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是闹了乌龙,亏大哥还整出这么大动静。” 李相林挠挠头,在这之前,谁也没把密林中死去的白面老人与牤教挂上钩。 “大哥他怎么了?” “大哥说要找到你,在外面灭了好多个牤教的据点,杀了不少人。家里担心他的安危,三伯公也跟着出手,现在整个蒲县都在传我们李家的事情,就连白露门都派人过来询问了。” 闻言,李相鸣陷入沉默。 没想到李相仁为了救他,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李相仁的实力,他很清楚,没有筑基修士阻拦,基本是如入无人之境,牤教或者说整个蒲县,应该都会重新审视这位李家天骄吧? 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对于李相仁来说,不是好事啊。 想到这里,他没有多少心思闲聊,快步赶回泰来峰。 他要面见李谦雄。 第三十五章:李辉南 李相鸣的回来,引起了李家的震动。 不管是警务堂,还是四房都来了不少人嘘寒问暖。 当然,李相鸣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家主叫到了长林房。 长林房庄严肃穆,两排茶案后面已经坐满了人,李相鸣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到了大房房头李诚致、三房房头李诚殿、四房房头李诚陆等人。 可以说,这里基本聚集了家里大半高层。 “家主,各位伯公、叔公。” 李相鸣作为晚辈,一一给众人行礼。 “相鸣,你可无恙?” 李谦雄缓缓问道,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李相鸣受过非人的折磨,目光十分严肃。 这个年轻人出使青羊观之前,还很清秀,现在皮包骨,再也撑不起面相,只隐约能看见昔日的俊朗。 “相鸣无事。” 李相鸣摇摇头,他是精神高度紧张,食欲不振,加上三天一粒的辟谷丹,他五天才吃,所以气血亏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但只要身上没有伤势,久经修养,就能恢复如初。 闻言,众人放下心,李诚致问出了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相鸣,你这些天在哪里?” “我就在青羊观附近。” 李相鸣回答,他当时夺得一时清醒,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抵御邪念。 路边肯定不行,会被妖兽侵扰,于是便在附近的山体开辟了个山洞,三个月寸步不离。 李家找不到他,倒也不怪李家,属实是邪恶绿袍太能藏了。 “青羊观?” 李谦仕也在场,忍不住出声,青羊观附近百里,可是他和李相仁的重点搜寻范围。 李相鸣知道大家疑惑,便将出使青羊观以及归途遇袭、对抗邪念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李相鸣身上,准确来说是衣服上。 导致李相鸣失踪,引发李相仁报复牤教的罪魁祸首,竟是这件毫不起眼的绿袍。 “这绿袍能够吸收法力、隔绝神识,颇为神异。” “然则暗藏邪念,入侵识海,乃是不祥之物。” “水火不侵,倒像是一件法器。” “不对,按照相鸣所说,主动附体,应该是活物。”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绿袍的底细。 然而好半天,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这玩意诡异得很。 “家主,能将它弄下来吗?” 李诚陆忍不住问道。 既然不清楚,那就不要了。 这绿袍无时无刻不在侵袭宿主,唯有不断用法力饲养才能减轻压力。 堂堂修士,连法力都无法做主。 这不变成“废人”了吗? 李谦雄沉吟,李相鸣也是他物色的长林房弟子,他当然不想见到这种局面。 于是亲自上手,催动法力,尝试将邪恶绿袍从其身上分离。 然而邪恶绿袍根本不搭理李谦雄,连他的法力都不吃。 李谦雄越用力,它贴得越紧,除非是杀了李相鸣,否则根本拿不下来。 忙活了好一会,李谦雄皱着眉头,朝角落看了看,道:“二伯,劳你出手。” 名为“二伯”的老人,正是李家的上代家主,也是李家唯四的筑基修士之一,李诚康。 李诚康是筑基后期修为,比李谦雄更强,但他同样无法奈何邪恶绿袍。 两人尝试了各种办法,把李相鸣折磨得够呛,依旧无济于事。 “要不请老爷子出手?” 众人相互看了看,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李家能被诚字辈称作老爷子的,自然是李辉南。 “为今之计,只好如此了。” 李谦雄叹息一声,“二伯,既然相鸣平安归来,劳烦你召回三伯和相仁,特别是相仁,别再让他抛头露脸了。” 李诚康懂李谦雄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接下来,李谦雄亲自带李相鸣去醍醐洞。 醍醐洞是李辉南常年闭关之地,也是泰来峰灵脉所在。 堪称李家最大的隐秘。 李相鸣第一次来这里,还被要求蒙上眼睛、压抑神识。 一路上兜兜转转,才终于抵达醍醐洞,同时也见到了闻名许久的李辉南。 李辉南庇护了李家百年,但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蓄有短须,神情庄重,面容沉静,听了李谦雄的来意,十分诧异。 “这玩意能够吸收法力?” 说着,李辉南将手放在邪恶绿袍上。 这次邪恶绿袍的反应很大,一直在震动,不断吸收李辉南输送的法力。 良久,绿袍恢复平静,也不再紧贴李相鸣。 李谦雄见状,连忙试图脱下绿袍,然而绿袍变得宽松,却始终不愿从李相鸣身上下来。 “认主了,你不必白费力气。” 一旁的李辉南开口说道。 “认主?您是说这绿袍是件法器?” 李谦雄惊讶,他一开始也觉得是法器,但李相鸣根本没有祭炼,而且自始至终都在被迫承受绿袍带来的邪念攻击,便打消了这個想法,只觉得是邪秽之物。 “常见的法器,出自炼器师之手,多多少少都被调教过,自然不会噬主。” “但这玩意特殊,本身是件法器,被人为灌入了大量亡魂,这些亡魂在法器内部的空间不断厮杀、吞噬、融合,乃至新生,最终某个别新生的亡魂成为主体,并且神奇地诞生了意识,所以才会主动攻击人。” “法器诞生意识?” 李谦雄想到什么,忙道:“这绿袍莫不是灵器?” 修真界对于法器的定义,是能够传导法力和神识的特殊器具。 而在这个基础上,能够明确听从主人的指令,或者可以自主作出反应行为的法器,便被称之为灵器。 灵器不再像死物,能够很好地配合主人,发挥出其全部力量。 因此,灵器的级别比法器高,也更受修士追捧。 “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半成品的灵器,只是不知为何,认了相鸣为主。” 李辉南解释道。 听到这里,原本一直保持安静的李相鸣,忍不住道:“可是它在攻击我。” 无论是邪念还是无处不在的呢喃声,都在证明李相鸣这个主人毫无统治力。 他怎么会是主人呢? 听到李相鸣的控诉,李辉南变得沉默。 以他的见识只能看出这么多,至于邪恶绿袍为何认主还要攻击宿主,他也不得而知。 “也许法力是关键......” 李辉南提出自己的猜想,从邪恶绿袍吸收法力,会主动缩减攻击规模和程度这点来看,或许当李相鸣的法力达到某个界限,就能彻底控制这件诡异的灵器。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李相鸣苦着脸,他才练气六层,离掌控一件灵器还早着呢。 问题是现在邪恶绿袍不会因为他修为低,就放过他。 “你让我想想。” 李辉南来回踱步,虽然有了猜测,但如何应付邪恶绿袍却成为难题。 “你先留在醍醐洞,既然它愿意吸收我的法力,我倒要看看它的极限在什么地方。” 说完,李辉南又看向李谦雄:“谦雄,你持我信物,派人到恒月门找宣礼真人,就说我借他的离尘珠一用。” 第三十六章:上计房 八月金秋,凉风习习。 醍醐洞的灵池水雾缠绕,仙气飘飘。 李相鸣端坐一旁,盘玩着手中法力,面露惊喜。 “你小子,还不出来?”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李辉南的脚步声响起。 见到来人,李相鸣连忙行礼:“太伯公。” “咦?你破境了?” “运气好。” 李相鸣腼腆一笑,他被李辉南留在醍醐洞,本意是想解决邪恶绿袍的事情。 不想半年眨眼而过,意外突破到练气七层,从此跻身练气后期修士行列。 “狗屁运气,你吃了我两瓶培元丹怎么不说?” 李辉南笑骂道。 “都是太伯公的功劳。” 李相鸣真诚地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他在醍醐洞最大的收获不是此地灵气,而是李辉南的指点。 基本上修行碰到的任何困惑,李辉南都手把手教。 进度稍微慢些,李辉南就看不过眼,什么聚灵丹、培元丹统统塞过来。 仅仅半年,李相鸣乐不思蜀,连邪恶绿袍带来的危机感都差点忘记了。 “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李辉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如果稍加点拨,再赠点丹药就能破境,那李家早就一飞冲天了。 或许他的帮助很重要,但这个帮助放在每个人头上,起到的作用完全不同。 说到底,修行还是靠个人。 “既然你已经破境,我也好顺理成章赶你走。” 说着,李辉南扔出一张传音符。 李相鸣接过看了看,里面是家主让李辉南催促自己出关的音讯。 不止一条,有四五条之多。 李相鸣微微脸红,他其实没资格在醍醐洞修炼,硬是蹭了半年。 “叨扰太伯公许久,晚辈万分感激,还请太伯公替我保密。” “没人问我,我自不会说。” “晚辈告辞。” “走吧。” 李辉南挥了挥手,突然他想到什么,又喊住李相鸣:“你身上的‘吃货’近来反应如何?” “基本只在月中躁动一次。” 李相鸣回道,邪恶绿袍在醍醐洞,吸收了李辉南大量的法力,但到最后两个月似乎腻了,再不肯搭理李辉南。 关于这点,李相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同为筑基修士,它不吃李谦雄和李诚康的法力,只吃李辉南的,现在连李辉南的也看不上,只吃自己的。 问题是,他自己的法力远不及上述三人。 可能真是认主的缘故吧? 李相鸣只能这么想,他对于邪恶绿袍还是知之甚少。 这半年里,李辉南想尽办法,也没能将其研究透彻。 好在两人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法力是关键。 被一位筑基大圆满修士连日饲养,邪恶绿袍现在变得稳定多了。 只要李相鸣不在月中频繁动用法力,那么他就是安全的。 “那就好,离尘珠记得随身携带。” “晚辈知道。” 李相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佩戴着拇指大小的暗红色珠子,这东西价值不菲,是从一位金丹真人手中借来的,有清洗灵台的作用。 戴上它,邪恶绿袍自带的呢喃声都变小许多。 告别李辉南,李相鸣前往长林房。 传音符有信息的不止是李辉南,他的传音符同样挤满了催促。 见到李相鸣,李谦雄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身上的鬼东西取下来了?” “还没有。” 李相鸣面露尴尬,他一直拿这个当借口留在醍醐洞。 李辉南也帮他打掩护。 但其实邪恶绿袍根本取不下来,说是法器,连稍加控制都困难。 李相鸣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醍醐洞这么久,纯粹就是为了修炼。 “哼。” 李谦雄哪能看不出李相鸣的小九九,哼唧一声,表示不满。 一开始他默认李相鸣进洞,是因为李相鸣出使青羊观,险死还生。 不说功劳,苦劳总是大的。 堂堂一家之主,也不能不讲人情味,为此他还私底让李辉南补偿一下这個小辈。 但他万万没想到,李相鸣这一进就是半年。 警务堂的工作荒废且不谈,为了帮李相鸣保密,他搜肠刮肚,肠子都掏空了才勉强遮住这件事情。 “既然你出关了,那就由你去一趟青羊观。” 李谦雄思索了一下,说道。 原本李相鸣出使青羊观,将任务完成得很好。 不仅拉拢了一位炼丹师,还为李家争取到了一个炼丹童子的名额。 但是李相鸣途中被袭,意外失踪,致使李家和青羊观关系恶化,合作自然不了了之。 虽然后来李相鸣回归,李家知道误会了青羊观,又遣使跟青羊观洽谈。 青羊道人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没有深究,还是同意收下四个外姓灵根孩童,以及一个李家孩子。 但李谦雄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发生,隔阂就难以消失。 为了进一步拉拢青羊道人,有必要让李相鸣二次出使青羊观。 毕竟李相鸣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青羊道人再委屈也不至于记恨李相鸣。 “遵命。” 李相鸣还在为醍醐洞一事忐忑,听到家主吩咐,不敢不从。 说起来,也该见一下青羊道人。 “此事你看着办,青羊道人有在向我们购置灵材,我们也换他的丹药,目前两家合作还称得上融洽,你只需在年前去一趟就好。” “这次找你来,是有另一件事情。” “哦?” 李相鸣疑惑。 “之前伱给我献策,针对长泰乡进行干预,现在家里正式成立了一个上计房,专门负责管理麾下凡人地界的户口、垦田、赋税和治安情况,谦稷为掌事,刚好你身上特殊,也不适合在警务堂任职,我打算任命你为副掌事。” 上计房? 李相鸣若有所思。 这个构思就是他提的,他自然清楚上计房的作用。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凡人无足轻重,但对于一个修真势力而言,凡人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概因修士来自灵根者,而灵根者来自凡人。 李家以前没有类似的专职机构,不是李家想不到,而是没必要。 因为李家在章宁府就百多年历史,凡俗族人从几百人开始繁衍,这么点人进行再精细的管理,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还不如让他们休养生息,遵循天道。 但现在不同,长泰乡的李姓族人已有三万户,加上部分外姓,将近二十万人。 上计房的成立可谓是应运而生。 就算李相鸣不提,族老会也会提出对应的议程。 “多谢家主提拔。” 李相鸣称谢,内心却有些遗憾。 加入上计房,意味着退出警务堂。 警务堂最大的看点,不是它丰厚的绩功奖励,而是有着李相仁、李相儒和李相画等人。 这些人早晚成为李家下一代的权柄,离开他们,意味着李相鸣稍微偏离了家族的权力中心。 不过李相鸣也能理解家主的决定,毕竟自己身体特殊,已经无法肩负起警务堂重要的战斗任务。 与其拖后腿,不如去上计房养老。 想到这里,李相鸣变得坦然。 家主也不算亏待他,给他捞了个副掌事的职位。 不枉自己献策,又狠下心加入长林房。 第三十七章:李相贞 李家有一系列职能机构,大机构是谓堂,小机构是谓房。 一房之副,不说权力有多大,至少地位上来了。 尤其对于一个相字辈来说。 李相鸣接过上计房的掌令,兴冲冲地来到外庭,结果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上计房在哪里。 “家主不会忽悠我吧?” 预感到不妙的李相鸣,连忙去找李谦稷了解情况。 李谦稷是二房中人,五十岁左右,练气七层修为,此刻正在泰来峰外的一座山谷,指导其他人开辟灵田。 听到李相鸣来意,李谦稷一愣一愣的,回忆半天才道:“哦哦,你说长泰乡,好像是有这么个机构,但是你也看到,我忙不过来啊。” 一番解释,李相鸣才算明白,原来李谦稷是灵植堂的副堂主,上计房掌事只是兼任。 由于秋收,灵植堂忙碌不已。 李谦雄却还下令开辟新的灵田,把李谦稷整得焦头烂额。 上计房自然就被其抛之脑后。 或者说,李谦稷一直在等李相鸣这个副掌事。 此时见到李相鸣,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家主早就跟我说过你,夸赞你聪明能干。既然你出关了,那上计房就交给你了,二房......二房没人了,你去四房看看。” “一个人都没有?” 李相鸣难以接受。 “这话说的,你不就是一员大将吗?” 说完,李谦稷挥挥手,让李相鸣不要打扰他工作。 李相鸣恨得牙痒痒,在心中将李谦雄和李谦稷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无奈之下,他回到四房,找李诚陆。 李诚陆也是一个德行,一开始跟他谈笑风生,一听到要人,脸色就变了,顾左右而言他。 还暗示李相鸣上计房只是個无足轻重的闲养机构,四房的人要用在刀刃上。 李相鸣满脸无奈,由此也知道李家有多缺人,也明白为什么李谦雄催他出关都敢催到李辉南头上来。 回到小院,李相鸣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要启动上计房。 他刚刚退出警务堂,恐怕在有些人眼里已经算是半个“废人”。 而上计房是他急需证明自身价值的地方。 “大不了就用凡人,反正管理的是长泰乡。” 想到这里,李相鸣舒缓了一口气。 同时摸了摸身上的绿袍,规划着自己未来的道路。 这身绿皮来自笑面虎,但显然笑面虎不是它的真正主人,否则穿上这玩意,凭借水火不侵的特性,也不至于变成焦炭。 他甚至猜测绿皮在笑面虎手里根本没有现出原形。 原因也很简单,就连拥有天一静神露的自己,都差点身死,何况笑面虎这个不是散修胜似散修的牤教弟子? 他不相信笑面虎能凭意识抵抗邪恶绿袍不断冲锋的邪念。 总之,这绿皮凶狠得紧,哪怕现在,李家知道这玩意的人也都觉得是个不稳定的祸患。 只说一点,穿上它就不能随意使用法力,这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难以接受。 但是没有人知道,邪恶绿袍正在被动地给予李相鸣一些好处。 比如邪恶绿袍一直在掠夺他的法力。 一开始李相鸣觉得是无比的负担,特别是月中,他必须要专心与邪恶绿袍抗争,才能减缓法力的流失。 但很快他就发现邪恶绿袍无法分清法力和灵气。 每当李相鸣吐纳灵气的时候,它也会来抢夺,甚至能抢走一半。 这一半灵气到了绿袍体内,很快就被嫌弃,它也不吸收,灵气随时间自然消逝。 不甘心的李相鸣,尝试夺回这部分灵气。 起初很难,他的神识根本进不去绿袍,但经过醍醐洞半年,绿袍吸收足够多的法力,就像是一头吃饱的猛兽,不再顾及李相鸣这只蚂蚁。 结果李相鸣很顺利地将灵气引导回体内。 重点就是这部分被夺走的灵气,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接从灵气变成法力。 这个发现让李相鸣大为震惊。 也就是说,李相鸣每吐纳一缕灵气,只需炼化半缕,剩下一半由邪恶绿袍自主帮他完成了。 虽然提炼法力只是修行中的其中一个步骤,但邪恶绿袍这个特性,无疑是大大缩减了李相鸣的整体修炼时间。 可以说是在给他套上了枷锁的同时,又打开了一道更加明亮的窗户。 法力不能做主又怎样? 我修炼得快呀! 李相鸣索性厚着脸皮赖在醍醐洞,果不其然,短短半年,就突破了练气七层。 所谓福祸相依,大概就是这样。 此外,不知道是不是李相鸣的错觉,邪恶绿袍似乎还能应付瓶颈。 早在跟邪恶绿袍争夺意识的三个月,他就意识到瓶颈消失了。 但当时的他不确定,觉得可能是天一静神露的缘故。 现在想来,却像是邪恶绿袍的手笔。 关于这些,李相鸣谁也没敢透露,唯恐遭遇杀身之祸。 就连李辉南都不清楚——只要没有穿上绿皮切身体会,谁都看不出这些秘密。 在外人看来,这绿皮就是掠夺法力、入侵神魂的邪秽之物,恨不得敬而远之。 “哥哥。” 突然,一声清脆的叫声打断了李相鸣的思绪。 他回头望过去,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男孩旁边,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妇人。 “啊,是相鸣,你回来了呀。” 妙龄妇人见到李相鸣,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才开口道。 “嗯。” 李相鸣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见状,妙龄妇人很是窘迫,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来。” 李相鸣招了招手,将男孩喊到自己旁边,询问修炼上的事宜。 妙龄妇人见插不上话,也不敢打扰,匆忙退出院子。 “明悟气感了吗?” 李相鸣问道,男孩摇了摇头。 “慢慢来,不着急。” 李相鸣随意点拨几句,便打发李相贞离开。 同时想起李谦河,他这个父亲听到李相仁在蒲县大打出手,很快就知晓了自己失踪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回当归山,要求李谦雄务必找到自己。 但当时属实找不到,李谦河伤心欲绝,在李诚陆面前哭诉了好几天。 结果回到蒲水坊市没多久,就将李相贞带了回来。 其实,李相鸣并非是李谦河的独子。 他的母亲也是一位修士,生下孩子后不久,跟李谦河感情破裂,早早就离开,现在不知去向。 李谦河正值壮年,自然不会鳏寡,私底下没少娶妾生子。 但因为宠幸的多是凡俗女子,儿女虽众,一直没有第二个灵根子嗣,直到李相贞的出生。 当时碍于李相鸣的存在,加上李相贞年纪小,不适合修炼,母子俩一直被李谦河养在蒲水坊市。 连家里都不清楚。 此番因为李相鸣失踪,李谦河才将人带回家,安置在了李相鸣的院子里,也有替代李相鸣承续香火的意思。 不巧的是,这个时间点,正是李相鸣自行回家的时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只不过李相鸣忙着进醍醐洞闭关,顾不得理会这些事情。 如今出关,才感到头疼,不知如何面对这位年轻的姨娘,以及自己同父异母,但此前从未谋面的弟弟。 第三十八章:规划 李谦河倒是厚脸皮,当时见李相鸣无事,拍拍屁股就回了蒲水坊市,临行前还交代李相鸣照顾好李相贞。 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李相鸣就不能对这个弟弟视而不见。 然而李相贞的母亲住在这里,却是诸多不便。 想了一下,也不能将人母子分开,反正自己不常住,李相鸣索性将院子让出去,收拾几件常用的物品,去了长泰乡。 长泰乡很大,上百个村庄,每个村庄少则数百人,多则数千人。 其中李姓三万户左右,外姓六千余户,共计十七万人。 这么多人,密密麻麻挤在当归山西面的丘陵里,早就超出了二百里界限。 不过,所谓的二百里当归山,指的是灵脉的影响范围。 并不代表着李家只能拥有二百里地。 事实上,当归山周围遍地荒野,没有主人,想占多少是多少,根本不会有人理会。 来到长泰乡,李相鸣率先去见李谦柏。 李谦柏大半年了还没被召回家族,由此可见支脉有多不待见。 “上计房?” 李谦柏显然不知道这个新设机构,一脸惊愕,听到李相鸣解释,才半茫然地点点头。 “谦柏叔驻守长泰乡数年,可有遇到特殊情况?” “那倒没有,无非是些许妖兽,驱赶便是。” “既然如此,何不加入上计房助我一臂之力?” “这个......” 李谦柏沉吟。 李相鸣趁机蛊惑道:“别看上计房名声不显,这可是家主亲自设立的机构,未来大有前景。” 李谦柏人过中年,常年被排挤,早就不再刻意追求前途,听到李相鸣的话,反应平平。 见状,李相鸣祭出杀招:“就算不济,我们没做出啥功绩,但上计房在外庭挂牌,到时候回去养老,总比在这里强吧?” 果然,此话一出,李谦柏有些按耐不住。 他早就想回泰来峰了,别的不说,见见妻儿也是好的。 “只怕家里不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愿意的话,我写個申请。” 李相鸣没有给到很多保证,虽然他觉得机会不小——上计房目前针对长泰乡,常驻于此,李谦柏加入,既能帮助李相鸣,又能兼顾长泰乡的安保,一个人干两份活,他不信李谦雄不心动。 辞别李谦柏,李相鸣又去见了长泰乡的乡主李炅。 李炅是个凡人,六十多岁,儿女齐全,据说以前在毫县是大户人家,率先响应李家征召,举家搬入蒲县,因此被任命为乡主。 但其实乡主的权力不大,得益于李家的庇护,这里风调雨顺,没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大家所忧愁的无非是三餐丰不丰富,香火旺不旺盛。 而这些都不需要乡主干预。 还有一点,长泰乡的百姓并不是从毫县某个地方一股脑儿迁来,而是经过了一定筛选,所迁之人基本都在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且大多为夫妻。 这意味着长泰乡八成以上,都是正值青壮年的劳动力。 他们抱团取暖、自发形成的上百个村庄,短短两三年便自给自足。 乡主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无足轻重。 不过,站在李家的立场上,乡主还是很重要的,承担着传声筒,以及收税的职能。 没错,作为接受庇护的代价,长泰乡的百姓,每年都要向李家缴纳一定的赋税。 这些赋税会以粮食的形式交付到乡主手里,再由乡主通知李家派人来取。 考虑到蒲县的土地不好开垦,李家所制定的税收比例很低,田赋仅仅三十税一。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 上计房成立之后,李相鸣通知李炅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长泰乡的田赋提高到十税一。 “一下子提高这么多,下面的百姓恐怕难以接受。” 李炅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妨,传我旨令就是。” 李相鸣淡淡道,长泰乡的百姓都是从毫县迁来的,也就几年时间。 他们在毫县交的税可比现在高多了,不仅要交田赋,还要交三份,一份给李家,一份给恒月门,一份给恒国。 此外,户税、丁税、徭役、各种附加税,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如今到了蒲县,八成以上的赋税消失不见,只需交少额的丁税以及田赋,连徭役都没了,看上哪块地就种,也不会有人抢。 如此幸福的环境,都是李家带来的,为了一点粮食就反抗李家,多么愚蠢。 为了贯彻新的赋税标准,李相鸣亲自下村,在李炅的陪同下,接见了各村村长。 仅仅半个月,整个长泰乡都知道要变天了。 与此同时,李谦柏也终于得到家族批准,加入上计房。 李谦柏不是单独一人,还带来了两个帮手,分别是他的长子李相硕,以及另一个支脉修士李相祁。 李相硕二十岁左右,练气四层修为,此前一直在帮助家里开辟灵田,这次算是李谦稷发慈悲,从灵植堂将其挤了出来。 李相祁则是刚满十五岁,第一次出来为家族做事,他的修为也最低,仅练气二层。 十五岁才练气二层,李相鸣不用问就知道他是五灵根,还是很差的那批,此生道途无望。 不过,在长泰乡,修为不重要,挂着李家仙师的身份,就足够了。 见到三人,李相鸣很高兴,上计房终于能够运作了。 他以代掌事的身份,任免李谦柏为副掌事,李相硕和李相祁为僚佐。 “仅凭我们,恐怕难以撼动长泰乡。” 李谦柏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虽然在场四人都是修士,有飞天遁地之能,但治理一方水土,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实打实地出人出力。 上计房显然规模太小了。 李相鸣也清楚这点,但同时也知道,几乎不可能再从李谦稷手上薅人。 李谦雄就更不必说,任命自己为光杆司令,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吗? “为今之计,只有扩充乡主的权柄,让其成为上计房的代理人。” 李相鸣开口道,这也是他的既定策略。 修士总不好跟凡人接触太多,保持一定的神秘性和威严,对上计房的工作更有帮助。 “李炅......” 李谦柏略显犹豫。 李相鸣知道他想说什么,李炅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昔日的魄力,即便有也未必有足够的精力。 “毕竟是有功之人,不可将其一脚撇开。” 李相鸣沉吟了一下,“且从他的儿子中,挑一个听话的接任乡主之位。” 为了拨高新乡主的威望,李相鸣还决定恢复徭役制度,征召了一批差役,交由李谦柏训练,一部分供新乡主驱使,一部分派去驻守长泰乡外面的戍堡,也算是免了李谦柏的后顾之忧。 此外,李相鸣特许新乡主拥有调整各村赋税的权力。 此举公布,长泰乡哗然一片。 第三十九章:两乡 长泰乡以村为单位,每个村大小不一,雨萍村无疑是最大的几个之一。 李桐很喜欢“雨萍”两字,因为这是他在毫县的家乡。 一开始李桐并不理解父亲为何执意要搬到荒无人烟的蒲县。 但现在,看着人来人往的李府,李桐明白了。 “老爷!” 一个弓着腰的下人,靠近李桐,谄媚地道:“今天收获不少。” “哦,有多少?” “足足50两白银!” 那人张开手掌,目光炯炯,难掩激动。 李桐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虽然长泰乡偏居一隅,但众人都是从毫县迁来的,还保持着毫县的金钱观,用的也是恒国的货币。 恒国有黄金、白银和制式铜钱三种货币。 黄金与白银的比例是1比50,白银与制钱的比例则是1比1000。 在毫县,4两白银足够一个成年人吃上一年。 50两白银的话,足够吃上十二年。 由此可见,这笔财富有多么诱人。 哪怕是李桐,第一天收到这笔钱的时候,也无比激动。 但随着每天都有20到50两不等的白银进账,他变得习以为常。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门前经过。 李桐愣了一下,连忙迎出来:“爹,您老不在家里待着,怎么跑外面去了?” “听听外面的人怎么骂你。” 李炅面无表情。 “爹,何必这样......” 李桐被亲爹当众数落,有些抹不开面子。 见状,李炅摇摇头,自顾自离开。 “等一下,爹,你说有人骂我?哪個王八羔子,骂了什么?” “怎么,还想报复别人?” 李炅回过头,目光露出嘲讽。 “我......” 张了张嘴,李桐最终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桐儿,我知道你在为仙师做事情,但你要知道,仙师永远高高在上,你和我,和其他凡人,才是一类人。” 李炅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桐低下头,默不作声。 ............ “门庭若市?” 听到李相祁的报告,李相鸣若有所思。 过往长泰乡的乡主,政不下村,很多人都没听过李炅。 自从换成李桐后,大为改观。 原因是李相鸣赋予了李桐调整各村赋税的权力。 若李桐一个不高兴,原本的十税一,可能就变成了五税一,这对于村子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负担。 所有人都忌惮李桐手上的权力,但李桐得到仙师的支持,谁也拿他没办法。 渐渐地,这份忌惮变成了巴结,村子筹份子钱,贿赂新乡主,不求降低税率,只求不涨,已成风气,且愈演愈烈,从一季贿赂一次,到一个月贿赂一次。 长泰乡足有上百个村子,李桐收钱收到手软。 “让李桐编修户籍,做得怎么样?” “我看挺忙碌的,但一问,都说至少要半年时间。” 李相鸣皱了皱眉头,新成立的官署足有一百多人,这都需要半年,干什么吃的? 户籍非常重要,掌握长泰乡的人口状况,也是上计房成立的初衷之一。 只有清楚治下人口构成,才能针对性地制定人口策略。 此外,户籍明确,能有效降低灵根种子失检的概率。 “再招五十人进去,告诉李桐,三个月内完成,不然他这个乡主就别当了。” 李相鸣没有丝毫客气。 李桐能当上乡主,完全是沾了父亲李炅年迈的光,自身还贪污受贿,早就引起了李相鸣的不满。 之所以容忍他,是因为李桐听话,指东就东,指西就西。 前阵子,李相鸣下令征招5000力役,在长泰乡以西修建一处新的定居点,惹得百姓叫苦连天,全是李桐出马摆平的。 李桐可比他爹狠多了,不愿意去的,直接拿鞭子抽,村民大多敢怒不敢言。 其实也不是李相鸣非要折腾这些村民,实在是长泰乡已经超出了预定的安置范围,出现无序扩张的趋势。 任由他们下去,只会东边一个庄园,西边一个寨子,哪天说不定都到泰来峰脚下。 不提未来,现在长泰乡的百多个村庄,也够李相鸣头疼。 乡主下达紧急命令,要跑一百个地方,这怎么接受得了? 无论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土地,还是提高管理效率,李相鸣都觉得有必要对现在的长泰乡进行重新规划。 但是长泰乡经过了几年磨合,才刚刚安稳下来,李相鸣大刀阔斧,势必会冲击现有格局,引发动荡。 为此,他奏请李谦雄,在长泰乡以西,成立一个长泰西乡,而原本的长泰乡,改名为长泰东乡,通过发展西乡,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去撬动现有的东乡。 ----------------- 时间匆匆,三月眨眼而过。 李相鸣在泰来峰召集上计房众人开会,李谦柏和李相祁到场。 “相硕那边怎么样了?” 李相硕负责监督长泰西乡的建设,有仙师在场,力役会更加卖力。 “进度很快,西乡已有雏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田地,恐怕很难吸引百姓。” 李相鸣沉吟,他对西乡寄予厚望,打算将其变成李家主要的凡俗领土,因此参考蒲城的规模进行修建。 当然,现在只是个空壳子,只修了城东,还一半没到。 不过就算这样,也足以容纳两三万人。 问题是,西乡有房没地,总不能让百姓迁来西乡住,回去东乡种地吧? 想了一下,李相鸣缓缓说道:“告诉李桐,凡是愿意迁入西乡的村民,由当归山贷以粮食、谷种、农具和耕牛,每岁百钱息二。” “若三年内,开垦20亩以上耕地,免息,耕地自用。开垦30亩以上耕地,免息,本金偿还七成,耕地自用。开垦50亩以上耕地,免息,本金偿还一半,且最多可选取50亩自用,其余上交官署。” 此话一出,李谦柏为之一振,50亩地已经足够养活好几家子。 只要努力,就能免费得到。 甚至将东乡的房田卖掉,住在不要钱的西乡,等于白赚了一份基业。 连他都不免心动,何况以土地为生的村民? “粮食、谷种还好,农具和耕牛却不好办。” 李相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李相鸣看了他一眼,李相祁年纪轻轻就能考虑到这些,殊为不易。 “农具和耕牛从东乡租调,拿钱粮补偿,另外给予一定的税减。” 李相相鸣轻声开口,这点反而简单。 这几个月来,长泰乡在李桐的带领下,各种政令层出不断,税种渐渐恢复从前,每个人都谈税色变。 听到减税,想必阻力减了大半。 第四十章:述职 上计房的成立,让长泰乡短短半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西乡,成为每个人茶余饭后讨论的热点。 “这西乡是亲儿子,我们东乡是狗娘养的。” 一处小茶楼里,有人忿忿地道。 “嘘,可别被仙师听到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旁边一人,急忙捂住同伴的嘴。 “哪有仙师,都是李桐在捣鬼。” 说话那人,一拳锤在桌面上,表情狰狞,恨不得将李桐碎尸万段。 “李桐不得人心啊。” 二楼围栏处,李相祁注视着这一幕,忍不住说出声。 在他对面,正是暗访的李相鸣。 “李桐还不能下台,你回去之后,通知他注意安全。” 李桐名声差,李相鸣并不奇怪,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长泰乡的变化源自当归山。 但当归山的仙师极少露面,每次颁发政令的都是李桐。 在李相鸣的指导下,李桐将税收玩出花来,各种附加税层出不穷。 这些附加税征收的税率都极低,负担不大,老百姓虽然不想交,但咬咬牙还是交了算逑。 但只要愿意交,就落入了李桐的圈套。 李桐将一年要收的税,分摊到月,每个月底都派人下村征税。 并且不断调整附加税的税率,加上各种繁杂的减税、免税、组合税算法,到最后村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交多少,全凭官署一句话。 就这样,李桐彻底掌控了长泰乡。 村民虽然恨他恨得牙痒痒,但面对税吏,也只能唯唯诺诺,生怕对方狮子大张口。 此外,得到李相鸣默许的李桐,还在东、西两乡实行差别税收政策。 比如东乡,一户人家,根据田地规模缴纳田赋,一般为预计产出的十分之一;按人头数缴纳户税;未成年的子女要纳口赋,成年男女要纳算赋。 而在西乡,同样是十税一的田赋,却有三年的免税期,此外没有任何人丁税。 这个政策颁布,瞬间让东乡的人红了眼,纷纷跑来质问李桐。 李桐的答复也很简单,不行你就去西乡。 你敢去,官署就敢给你送谷种和农具。 短短三个月,西乡就有将近五千户迁入其中。 西乡的管理比东乡严苛多了,所有人必须要有户籍,户籍不仅是自己的身份证明,更是财产的合法依据。 没有这玩意,有钱也无法置办房产、地产。 也不享受当归山的庇护。 有了户籍,李相鸣又取消了他们原本的身份纽带,以百户为一村,重新建村。 新村并不与乡挂钩,而是围绕“集”分布,每十个村,共享一個集市,互通有无。 这样一来,长泰西乡便有了两套管理体制。 一套是通过直辖的方式,直接治理西乡城里的百姓,另一套是通过控制“集”,间接管辖治下的村民,形成乡——集——村三级行政区划制度。 其实李相鸣觉得,完全可以变乡为镇,甚至变乡为县,形成职能更加完善的多级行政区。 但由于恒国的存在,这个想法无法实现。 恒国远超李相鸣前世印象中的国家制度,它太大了,而且世世代代都受到修士的青睐,哪怕政权覆灭,其背后的修真势力也会扶持一个新的上来,中止分裂的趋势。 这使得恒国的文明无限膨胀,从恒河流域一直延展到彩云海附近,而它的行政区域却依旧只有道——府——县三级。 李家若在当归山附近设县,就跟蒲县冲突了,甚至设镇也不合适,因为蒲县名义上是为县,实际却比寻常的一国之地还大,当归山麾下十数万人,当不得这一镇之名。 另一点就是,恒国是仙凡共治,拿长泰乡举例,虽然李家是长泰乡的统治者,但名义上,蒲县所有子民都归属恒国,恒国官府依旧存在。 只不过恒国太大,官府最多统御到县,县遥控镇,镇之下则是村民自治。 长泰乡是李家私设的定居点,属于自治范畴,说它是乡也好、村也罢,甚至“家”都行,恒国官府不会干预,也不会收税。 一旦设镇,则要向白露门和蒲县官府报备,从此纳入恒国的政治体系,不再自治。 这一点并不是李家希望看到的。 ----------------- 长泰西乡步入正轨,李相鸣回到泰来峰,向李谦雄述职。 看着李相鸣带来的图纸上面,西乡附近整整齐齐的村、集落点,李谦雄很是满意。 “短短半年,做到这种程度,我没看错你,待会你持我手令去绩功堂,领5000绩功。” 5000绩功? 李相鸣大喜,他拦截白面老人、破获邪修拐卖灵根孩童一事才领了3000绩功。 出使青羊观,本来能领4000绩功,但因为中途出了意外,导致两家的合作晚了几个月,加上李相鸣蹭了半年醍醐洞,把李谦雄气的够呛,最后只给了2000绩功。 这两件功劳加起来才5000绩功,与整顿西乡相当。 但要知道,前两件事,李相鸣称得上是出生入死。 而后一件事,不过是指手画脚......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5000绩功不少,我要看到的可不止是这点成果。” 言外之意,就是要李相鸣彻底将西乡建设好。 这是分内之事,李相鸣连忙点头。 见状,李谦雄嗯哼了一声,解释道:“我们李家,聪明人不少,但心思都钻研在法术上了,论起斗法,都是好手,让他们执掌一方,则多是睁眼瞎。” “上计房的人选,我想了很久,最终让你来,你有这个才能,不要浪费,在这里历练几年,将来也好为家里做更多事情。” 李相鸣听明白了,李家尚武,不缺能打的,但能打又能管的,不多见。 一个家族的发展,到底离不开管理型人才,因此,李谦雄才会给自己这么多绩功。 此外,还给自己画了一张大饼。 这个饼保不保真,李相鸣不知道,但长泰西乡一事,却是实打实有绩功领。 尝到甜头的李相鸣,马上提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想法。 “家主,我打算在当归山北面,新设一个须龙乡。” “须龙乡?” 李谦雄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为了北面的矿脉?” “没错。” 当归山北面,山脉连绵起伏,李家在此,探查到数条有价值的矿脉,其中包括两条拙灵铁矿脉,一条龙胆石矿脉,以及一条青金石矿脉。 拙灵铁能够中和其他炼器材料的锋芒,使多种材料高效结合。 龙胆石质地坚硬,在炼器中添加这玩意,能够有效提升法器的韧性。 青金石外貌精致,十分好看,从其身上提炼的青金,锋利无比,是飞剑主要的炼制材料之一。 这三种灵矿,价值不一,其中青金石最为昂贵,被李家视作禁脔。 为防止外人窥伺,李家还派了筑基修士李诚庚常驻于此。 李诚庚多次要求家族挖掘青金石,但李谦雄一直悬而未决。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家的现状,想要顾及这些矿脉,至少要三到五年之后。 此刻听到李相鸣提起,不由敲了敲手指头。 第四十一章:练气大圆满 “北面除了灵矿,还蕴藏着丰富的煤、铁,以及铜、铝、石灰石等凡俗所需的矿物,将这些挖掘出来,对西乡乃至其他地方的发展大有裨益。” “此外,培养一批经验丰富的矿工,为将来开发灵矿,也有帮助。” 灵矿不像灵植这般娇贵,大部分矿石挖出来只是石头,比如青金石,离成为青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因此凡人都能胜任。 李相鸣未雨绸缪,李谦雄没有拒绝的道理,很快同意成立须龙乡。 “对了,年关已过,家里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上计房。” “哦?” “关于今年灵根种子的检测以及录用,你要上心。” 李谦雄吩咐道。 以往家里检测灵根一事,都是轮流从四房直脉中挑两到三位老成之人负责。 如今成立了上计房,自然落在李相鸣头上。 检测灵根对于任何一个修真家族来说,都不是小事。 李相鸣年纪轻轻,能负责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殊荣。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会认真负责。 李家的灵根种子,主要有三个来源,第一个是现有修士的直系灵根后代,比如李相鸣、李相贞。 这种不必费心,他们的父辈、爷辈自会报备。 第二个是现有修士的直系凡俗后代,这些人没有灵根,但因为是修士的血亲,同样住在当归山,三代之后,才会被遣去长泰乡。 这种其实也不必费心,他们住在山上,如果诞生灵根后代,马上就会被注意到。 李相鸣真正要关注的,是长泰乡的李姓后裔。 这些人的血脉,与山上修士已经疏远,但到底是一个祖宗出来的,李家不会放弃他们,每年都派修士下乡,为年满六岁的孩子检测灵根。 想了想,李相鸣问道:“家里今年预收几人?” 李家作为修真家族,以血缘关系为枢纽,并不像宗门这般侧重资质,无论是双灵根,还是五灵根,都一并上山。 但这有個前提,要看家里针对灵根种子投入的预算。 预算多,所有灵根种子都收;预算少,则择优录用。 “凡我李姓,多多益善。” 李谦雄回答道。 别家都在买,李家不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但不可视而不见,加大灵根种子的投入,已经刻不容缓。 “明白了。” 李相鸣点点头,从长林房离开,马不停蹄去了库房,提请澄灵灯。 镇守库房的是四伯公李诚殿,听闻李相鸣的来意,千叮咛万嘱咐道:“随身携带,不可交付他人。” 澄灵灯虽然没有作战能力,但能探测灵根,奇异无比,是李辉南花了大价钱找一位二阶炼器师定制的,十分贵重。 家里每次用完,都需归还库房,唯恐丢失。 李相相鸣一口答应。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 李相鸣回头,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哥。” 来人正是李相仁。 虽然李相鸣已经不在李相仁手底做事,但对方为他出头、大闹牤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李相仁看到澄灵灯,一下子知道李相鸣的来意,笑着说道:“原来今年是你......” 说话间,他使了个眼色,随即跟李诚殿交谈。 收到暗示的李相鸣心中好奇,如蜗牛落地,一点点地挪到门外,耳朵竖得老长。 总算隐约听见了养元丹三个字。 养元丹是二阶丹药,能够温养法力,一般很少用,因为它贵,作用也小,修士只有当受伤,或者法力极不稳定的时候,才舍得吃。 难不成李相仁受伤了? 李相鸣心中震惊,但没听说对方跟谁动手呀,之前卷入牤教风波,杀得人头滚滚,也只是换了身衣服就回来了。 想了想,李相鸣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心脏不由快速跳动。 很快,李相仁出来,看见候在门口的李相鸣,微微一笑:“边走边说。” 走了一会,李相鸣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猜测:“大哥,你要筑基了?” 养元丹能够温养法力,也被用作巩固境界,李相仁已经练气九层,再往上就是练气期大圆满。 但其实大圆满不算一个境界,而是一个阶段。 在这个阶段,意味着练气九层的法力修完了,修士的精气神达到最佳状态,是筑基的最好时机。 如果不趁这个时机突破,时间一长,大圆满的状态就无法维持,修士将会倒退回练气九层。 练气九层也可以冲刺筑基,但成功率远不及大圆满,而想要二次进入大圆满状态,比第一次要难上许多。 修士一生,哪怕早早修炼到练气九层,可能也只有两、三次大圆满的机会。 因此,每个修士都无比珍惜。 李相仁沉浸练气九层,已经有数年时间,按照他的进度,在这个时间段置换养元丹,无疑是在调整状态。 也就是说,李相仁已经步入练气期大圆满。 “打算一试。” 李相仁没有隐瞒,很快家里就会公布这个消息。 闻言,李相鸣羡慕不已。 一旦突破筑基,就算打破了人体极限,享受二百四十载寿元,道途也更加顺畅。 看到李相鸣模样,李相仁哈哈一笑道:“你不也步入练气后期了吗?你还小,才十九岁,将来筑基可能比我还年轻。” 李相鸣摸了摸身上的绿袍,这话要放在以前,他肯定嗤之以鼻。 就拿李相仁举例,作为家族相字辈的标杆,他的修为都是透明的,李相仁十六岁就步入练气七层,十九岁练气八层,二十四岁练气九层,如今二十九岁,才练气期大圆满。 练气期虽然是道途的第一程,但也不轻松,越到后面,花费的时间也越长。 双灵根尚且如此,何况三灵根、十九岁才刚刚练气七层的李相鸣? 但是有了邪恶绿袍,李相鸣却莫名有了信心。 这玩意害他害得不浅,但也正因如此,他才知道邪恶绿袍的非凡之处。 李相仁让李相鸣留下来的目的,是想让他在不久的长林房会议中,举荐李相裕为警务堂的堂主。 “大哥要退出警务堂?” 李相鸣大为惊愕。 “我不久将要外出,寻找筑基的机缘,这个堂主之位再据为己有就不合适了。” “家里没为大哥准备筑基丹?” 李相鸣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道。 见状,李相仁哑然笑道:“我若不成,再服筑基丹也不迟,若成了,省下一枚给你们。” 闻言,李相鸣挠了挠头,是自己格局小了。 同时也知道,李相仁对自己筑基有着莫大的信心。 要知道,筑基丹并不保底,大把人服用之后,依旧功败垂成。 不吃的话,难度显然更上一层楼。 “那就恭祝大哥早日筑基归来。” 李相鸣拱了拱手。 第四十二章:李相鸿 离开库房,李相鸣回到自家小院,见了李相贞。 他没忘记李谦河的叮嘱,每次回来泰来峰都会检查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功课。 “打坐给我看看。” 在指导修炼上,李相鸣很严格,不断纠正李相贞的坐姿。 很多人误以为,修炼就是吐纳灵气、提炼法力,其实远远不止。 吐纳灵气前要入定,入定前要打坐,打坐姿势正确与否,直接影响着入定的速度和吐纳的效率。 所有的高门大派,都十分重视打坐,或者说重视基础。 只有基础打牢了,道途才会顺畅。 小半天过去,李相贞终于完成了一个大周天的运转,吐了吐舌头。 “哥,我想学法术!” 难得看见李相鸣回来,李相贞很兴奋,提出自己想了许久的愿望。 李相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好好吐纳,不要好高骛远。” 李相贞找到气感至今也不过两三个月,虽称之为修士,但不会比凡人孩子强多少,学习法术简直是无稽之谈。 当然,他的想法并不奇怪,李相鸣依稀记得自己炼化第一缕法力的时候,也想过飞天遁地。 被敲打一番,李相贞有些泄气,他瞄了一眼自家兄长,嘀咕道:“我不想去青苗院了。” “这是为何?” “教习只教读书认字。” 闻言,李相鸣皱了皱眉头。 早在蒲水坊市之时,李谦河就请了先生教导李相贞识字,如今面对老生常谈,小家伙自然没有兴趣。 这也是直脉孩子大多不愿意进入青苗院的原因之一。 他们的家世早就让他们步入了修炼之路,却还要和支脉大字不识一个的孩子走在同一起跑线上。 “你在院里听不进去,只管吐纳就是了,但不要打扰别人。” 李相鸣轻声回道。 “哦。” 没有得到李相鸣支持,李相贞小脸皱巴巴的。 见状,李相鸣摸了摸他的脑袋,许诺道:“你要是突破练气二层,我亲自教导你法术。” “真的?” 李相贞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 打发李相贞后,李相鸣脑海里却还在想着青苗院之事。 青苗院不为直脉喜爱,这是多方因素造成的。 几乎已成定局。 别看现在还有零星直脉孩子入院,再过几年,恐怕是一个都找不到。 一旦直脉彻底退出青苗院,对于支脉来说,将会是一场沉重打击。 想到这里,李相鸣摇摇头。 大势如此。 想要留住直脉的孩子,除非实行差别教育,让更早熟、基础更好的直脉孩子先走一步。 但这样做,直脉只会越来越强,支脉更加没有话语权。 正想着,李相鸣突然意识到储物袋有东西一闪而过。 “相成?” 取出对方给的传音符,李相鸣面带异色。 ----------------- 泰来峰东面的一座无名山头。 李相成被一個二十来岁的邋遢青年抱住,一脸无奈。 “相鸿哥,够了吧,你再激动我也不懂啊。“ “你怎么会不懂,我这可是......” 李相鸿难掩激动,几乎是跳起来,但看到李相成眼中无比淳朴的疑惑,顿时失了兴趣。 “算了,你不懂我就不说了。” 李相鸿叹息一声,蹲坐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李相成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再说说?或许我能听懂呢?” “那我说说。” 李相鸿变脸很快,马上高兴起来。 “我用万灵谱记载的办法,将猪妖和其他妖兽配种,有将近半成的概率配出同种不同相的异种,然后我又将这些异种两两配种...... 一开始总是失败,这些异种的后代,跟猪妖没多大区别...... 总之做了很多尝试,终于让我配出了没有生殖隔离,但又跟猪妖截然不同的新妖兽!” 说到这里,李相鸿已经兴奋的不得已。 李相成听不太懂,却也附和,腼腆地笑了笑:“嗯...嗯,真厉害。” “确实厉害,我真是天才!” 李相鸿完全看不出族弟的敷衍,手舞足蹈,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就在此时,李相鸣赶到,看到两人模样,有些傻眼 “你俩这是?” 李相鸣疑惑道,在他的视角中,一个陌生的青年面带潮红,拉着李相成的手,晃来晃去,十分投入。 就很奇怪。 看见李相鸣到来,李相成小脸一红,一把拍掉李相鸿的手,跑到一旁,指了指李相鸣,说道:“相鸿哥,能懂你的人来了。” 相鸿哥? 李相鸣心中一动,他听过这个名字,李诚陆提起过,但与对方见面,还是头一次。 李相鸿同样打量着李相鸣,神态却有些紧张,甚至称得上拘谨。 自从李相仁大闹牤教后,李相鸣这个当事人就在家里传开了。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李相鸣以一敌二,击杀了两位练气后期的牤教贼子。 再后来,李相鸣任职上计房副掌事,更是给了其他相字辈当头一喝。 要知道,现在相字辈称得上出人头地的,也就李相仁、李相儒和李相裕三人。 李相鸣因此名声大噪,成为了四房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与大房的李相儒、二房的李相画、三房的李相萍并称“四英”,位列“双骄”李相仁、李相裕之下。 这六个人,目前是家里潜力最好、修为也最高的相字辈。 面对他们,虽然年长几岁、但修为仅有练气五层的李相鸿,无疑变得自卑,连话都少了。 不过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李相鸿很快恢复神采,李相鸣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当初李相鸣忙于警务堂工作,无力照料手底下的猪妖,便将它和它的媳妇们一股脑移交给了四房。 但四房对此并不大感兴趣,将猪群留在了原地,仅仅派了李相鸿过来管理。 就在四房以及李相鸣都将其抛之脑后的情况下,李相鸿传来了喜讯 “你说你培育出了妖怪?” 李相鸿开门见山,李相鸣却是难以置信。 妖怪最大的标志,无疑是妖力,想要拥有妖力,就得学会修炼之法。 而修炼之法,来源于灵智。 大部分妖怪,都是从妖兽过来,经过了漫长时间积累,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觉醒灵智,踏上修行之路。 而李相鸣捣鼓的这个猪圈,才一年多时间,怎么会诞生妖怪呢? 见李相鸣不信,李相鸿默默带头进入猪圈,抱起一头全身漆黑,毛发坚硬如铁的小猪——姑且算是猪,李相鸣看到这小崽子已经失去了很多猪的特征,比如大耳朵、短尾巴。 “这是我培养的异种,已经觉醒灵智。” 眼见为实,李相鸣连忙将小猪崽接过,不断翻弄,最终不得不承认,这竟是头天生妖种。 所谓天生妖种,是指部分妖修的后代,凭借强大血脉支撑,能够自然而然觉醒灵智,而且速度很快,与其他靠机缘才能觉醒灵智的妖兽,截然不同。 不过,猪妖并不强大,或许它的血脉有值得称道之处,但在李相鸣手里,什么都没展示。 能诞生妖崽,显然是李相鸿的特殊手段。 李相鸣不由重新打量李相鸿。 他之所以知道李相鸿,是因为这家伙也是四房子弟,还是少数醉心驭兽一道的“稀有人才”。 不过,李相鸿修炼的是“万灵谱”,很多年都不得其法。 李诚陆让他改修“兽王心经”,他不同意,别人三、五年,怎么说也训练了一掌之数的妖兽,他整整十年,连让妖兽做一些简单的指令都做不到,沦为四房乃至李家的笑柄。 然而被发配到这里,李相鸿却大放异彩,捣鼓出一头妖怪。 要知道李相鸣修建这个猪圈的目的,也仅仅是想饲养一些妖兽,当做灵食而已。 第四十三章:长林房会议 猪妖也在附近的圈中,看见小猪崽被抱在怀里,顿时变得激动,连连嘶吼。 这家伙还记仇。 李相鸣瞥了猪妖一眼,正要探望这位“故人”,却见李相鸿慢慢蹲在猪妖旁边,拍打着它的背部,轻声呢喃。 很快,猪妖安静下来,蜷在原地。 看完这一幕,李相鸣啧啧称奇,这个犟种竟被驯服了。 看来家中传闻也不可尽信,李相鸿的驭兽本领,显然非常厉害,至少比自己强多了。 接着李相鸿又带李相鸣去参观了其他猪崽,这些小猪崽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一部分“猪”的特征,被李相鸿称之为异种。 按照李相鸿所说,他用“万灵谱”记载的办法,加上自己的奇思妙想,才培养出这些不会生殖隔离的“异猪”,它们是猪妖诞生小猪妖的关键。 “能将这些办法,整合成一个标准的流程吗?” 李相鸣想到了关键的一点,如果能够人为地培育妖怪,就不用冒风险进入蒲阴山,只需将这些在当归山土生土养的妖怪训练好,一样能卖高价。 “还不行,必须扩建猪圈的规模,甚至引进其他种类妖兽,通过不断试验,我才能找出其中规律。” 李相鸿说道,他捣鼓这个猪圈仅一年时间,虽然很幸运地培育出成功案例,但概率如何,却是个谜。 猪圈的规模,以及人手的不足,都限制了他更进一步的探索。 闻言,李相鸣沉思,猪妖一事有必要上报家主。 李家不缺驭兽传承,之所以没几个人学习驭兽,是因为以前没有用武之地。 但在蒲县,这個观点被彻底颠覆,驭兽将会是比丹器更有前途的职业。 ----------------- 三天后,长林房。 李相鸣环顾四周,这次来的人不少,包括李相仁、李相儒、李相裕、李相画等足有八人。 李相鸣之所以回来述职后,没有立即返回长泰乡,就是为了参加这次的长林房会议。 与以往不同,这次会议,李谦雄要求大家都要发表对家族现有格局的见解。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先讨论家主手头上的重要事情。 李谦雄清清嗓子,开口道:“家里这两年一直在跟周围的小势力接触,其中拉拢了上青原洛家、宝龙谷陈家以及渭阳山的灵武门等,此事相礼跟进,他最清楚。” 李相礼二十多岁,已经蓄有短须,看上去十分沉稳可靠。 他当即站出来,向众人缓缓介绍了这几家势力。 上青原洛家,位于当归山西北,家主洛万涛据说已经步入练气期大圆满,即将筑基;宝龙谷则处在当归山南边的群山之中,家主名为陈中河,练气八层修为。 虽然表面来看,陈中河实力不如洛万涛,但陈家还有数位练气九层修士,底蕴要比洛家强不少。 这两家都是从章宁府迁过来的老牌家族,祖上也出现过筑基修士,只不过没落了。 至于渭阳山,位在当归山北部山脉,是一个新型宗门,由门主灵武上人创立。 灵武上人有筑基初期修为,加上地理位置特殊,挨着李家的矿脉,是李家重点交好的对象。 待李相礼介绍完,李谦雄接过话:“族老会一致认为,要进一步巩固与周边势力的关系,我欲举办一个小型的集会,让你们年轻人聚一聚。” 李谦雄的话,让众人相互看了看,说起来,他们从毫县来到蒲县,其实极少外出。 家里的事情都做不完,有休息时间也放在了修炼上,已经跟同龄人脱节,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兴奋。 “到时候会有多大?” 李相林忍不住问道,他刚想买些符箓备着,但花绩功换家里的又觉得有点亏。 修真界的集会,明面上是为了给修士们提供一个交流、切磋的场所。 但最重要的,还是会后自发形成的集市,若规模大些,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说不准,得看来多少人。” 李谦雄摇摇头,蒲县正儿八经的坊市就一个蒲水坊市。 此外白露门、红石谷这些比较大的势力可能会成立自己的坊市。 再就是一些散修坊市,比较隐蔽。 整体来说,蒲县能购买修炼资源的地方不多。 李家虽然撑不起一家坊市,但举办一个小型集会,对周边小势力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到时候来的,不会只有洛家、陈家和灵武门。 “此事代表着我们李家的颜面,所以要准备周全,你们来讨论一下细节。” 李谦雄吩咐道。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问题来到了场地的选址上。 “人多眼杂的话,不能让他们上泰来峰。” 李谦雄立下底线,最终经过商讨,集市的位置定在了当归山西面的一处山谷中。 李相鸣只看一眼,就不由头疼,这里离他新规划的长泰东乡很近。 果不其然,李谦雄的记忆力很好,指着这里就说:“相鸣,场地由你负责,你们上计房能动用不少人力,务必在两个月内建好。” 李相鸣只好点头应承。 接着,会议上又讨论了一些其他事情。 将近尾声时,李谦雄示意李相仁说话。 “诸位,我决意退出警务堂。” 李相仁的话,像是一道惊雷,震得长林房众人说不出话。 半响,李相儒才急道:“大哥,警务堂不能没有你。” 顿时,众人反应过来,沸沸扬扬。 李谦雄见状,哼了一声,打断道:“你们大哥有特殊之事,我已经批准他离开,不必争论。现在的重点是,谁来接替警务堂堂主一职。” 李谦雄的话,将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声音全都咽下去。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都不敢答。 在场基本都是警务堂成员,但堂主只有一个,提了其中一人,就得罪了另外的人。 “既然都不想说,那就匿名投票。” 在李谦雄的示意下,李相仁为每人发了一张白纸,谁的票数多,谁就当选新任堂主。 不一会,李相鸣吹干纸上的字迹,折叠起来,递了上去。 李谦雄也不墨迹,将众人交上来的白纸拆开,公布票数:“李相儒3票,李相裕4票,由李相裕当选堂主。” 这个结局李相鸣并不意外,有资格继任堂主的就这两人,但八个人只有七张票,说明有一个人投了空白票,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做这样事情的,会是谁呢? 李相鸣偷偷看了一眼李相画,不想对方很敏锐,马上回视,神情淡然。 李相鸣尴尬地转过头,又瞄了一眼李相仁、李相裕和李相儒三人。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淡定,特别是李相儒刚和堂主失之交臂,脸上却没有半分失落,与刚才听闻李相仁离任的急切,判若两人。 李相鸣不由感慨,都是人精、心思怪! 其实原本堂主之位就该留给李相儒,因为他是副堂主,理应有第一继承资格。 但谁让李相裕修为更高呢? 加上李相仁暗中捣鬼,比如让自己偷偷投给李相裕,李相儒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拿到3票,已经是威望过人了。 至于李相仁为什么要拉李相儒后腿,李相鸣不得而知,反正他是为了还人情,对于谁继任警务堂堂主并不在意。 他猜测应该是因为派系。 李相仁是大房、李相儒也是大房中人,两任堂主皆被大房占据,或许在李谦雄看来,会造成不好影响吧? 第四十四章:强心剂 李谦雄将手头上的要事梳理了一个章程后,开始要求众人讨论家族现状。 大家七嘴八舌,在各个方面都提供了不少建议。 轮到李相鸣的时候,他还是老生常谈,认为要发展驭兽一道。 他的这个说法并不新鲜,提了足足有一年,但李谦雄一直引而不发。 此时听完李相鸣的话,也是默默点头,没有多说。 这时,李相裕开口了:“蒲阴山我去过,妖兽确实很多,相鸣的话不无道理。” 李相鸣侧目,没想到不相熟的李相裕会帮自己说话。 “蒲阴山危机重重,离我们当归山又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出现意外,恐怕难以支援。” 李谦雄沉声道。 这点李相鸣早已想过,马上回道:“可以在青羊观附近,修建一个规模适中的据点,我们以组队的形式,白天出没蒲阴山外围,晚上则回归据点歇息,可大幅降低危险。 此外,青羊道人是炼丹师,有族人受伤,在他那里换取疗伤丹药也方便。” 闻言,在场众人都点了点头,觉得有可行之处。 李谦雄也颔首,但最终还是没有松口。 见状,李相鸣觉得该给家主打一针强心剂。 于是将李相鸿和猪妖的事情和盘托出。 “培育出了妖怪?” 包括李谦雄在内,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是真的?” 李谦雄犹不相信,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此事我已查看过,千真万确,相鸿是个天才,我们李家的万灵谱,也不输给困龙谷、清凉山等驭兽大派的传承。” 万灵谱? 李谦雄稍微舒展了一下眉头。 当年李家始祖坐化,留下一块刻有朱雀的神秘令牌,以及“混元如意劲”和“万灵谱”两本秘笈。 子孙将令牌当做家族信物,建立了天柱山李家,又将混元如意劲定为传承功法,世代钻研。 唯有万灵谱,默默吃灰。 并不是李家不重视万灵谱,而是这东西四百多年来,仅有一人修炼有成。 这位有成的李家先辈,以练气的修为控制了一头融骨期的妖怪,并驯化为护道灵兽,震惊了当时所有人。 也让李家内部,掀起了一阵驭兽热。 然而在这位先辈去世后的二百年间,李家始终没有续上万灵谱的传承。 驭兽热默默消散,这门高深且残缺的驭兽法,也随即恢复到以往无人问津的地位。 但它留下来的震撼却被记录下来,李家的高层,无不知道,万灵谱的宝藏程度,不输给混元如意劲。 李相鸿若能揭开其神秘面纱,培育出妖怪,似乎也不算骇人听闻。 “如果此事为真,相鸿有没有可能为我们李家带来新的护道灵兽?” 李相儒忍不住说道。 灵宠分为灵兽和护道灵兽,灵兽即是被人为驯服、生活在人类世界、接受人类文明的妖兽。 这些妖兽经过开化,大多诞生了灵智的萌芽,如果常伴修士左右,被精心照料,就有不小的概率觉醒为妖修。 一旦为妖,灵兽的战力,以及潜力都不可同日而语,常常能帮助主人战胜强大的对手,因此被称之为护道灵兽。 不过这有一個界限,由于修士擅用外力,唤灵期的小妖很难对付同级别的修士,对修士的帮助也最小,因此,修真界提到护道灵兽,一般是指融骨期及以上的灵宠。 李家两百年前,也有护道灵兽,但随着其主人逝去,很快离开,成为李家心中的痛。 若护道灵兽还在,李家就多出一个筑基战力,不至于在南滨之战中损失惨重。 “现在不好说,但我相信相鸿有这个能力,前提是家里支持他钻研万灵谱。” 李相鸣不动声色地道。 他对李相鸿这个人其实知之不详,但这并不妨碍他忽悠人。 毕竟李家有过控制融骨期妖修成为护道灵兽的先例,李相鸿培育出小猪妖崽,无疑会被无限遐想。 至少长林房众人听完,都很兴奋,新的护道灵兽,等同于新的筑基修士。 这可比研究炼丹、炼器有前途多了。 “我建议成立一个育兽房,专门辅佐相鸿培育灵宠。 如果顺利,这些灵宠诞生护道灵兽,是我们李家之福,如果不顺利,捣鼓出来的灵宠没有潜力,转而卖到坊市里,亦可缓解家里财政压力。” “如果成立育兽房,还需一个捕兽房。” 李相画补充道。 李相鸿现在手里只有一头猪妖,所诞生的小猪妖崽,潜力未知,只靠它们,猴年马月才能养出护道灵兽? 唯有抓捕更多的妖兽乃至妖怪,培育更好的妖崽,才能提高李家出现护道灵兽的概率。 总之,大家集思广益,围绕李相鸿,为李家的驭兽一道,提出了诸多建议。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谦雄。 李谦雄不由露出笑意,“你们几个,难得这么热情,我要否定,岂非不识好歹?” “不敢不敢。” 众人纷纷摆手,恳请家主自抉。 沉吟一下,李谦雄回应道:“我会向族老会争取。” 闻言,李相鸣放下心来。 其实他知道,李谦雄内心一直赞同自己的想法,也很希望以驭兽为切入点,改变当前一潭死水的丹、器两道。 奈何族老会不同意,大房擅长炼器,二房擅长炼丹和灵植之术,三房擅长医蛊,四房擅长制符。 这中间可没有驭兽,如果家里将资源倾注在驭兽一道,无疑是要培养一批新的驭兽人才。 这些人是直脉还是支脉? 如果是直脉,大房的多还是二房、三房、四房的多? 全都是未知数。 一旦这样做,势必动摇四房直脉现有的利益格局。 再加上蒲阴山的险恶,族老们自然不愿意承担风险。 因此,李相鸣的提议一直被卡在族老会上,李谦雄也没办法,作为家主,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可能一意孤行。 但现在不一样,冒出了个李相鸿。 作为四百年来,唯二修炼万灵谱有成果的族人,还是直脉,族老会凭什么不让他继续下去? 想要继续钻研万灵谱,就需要更多的妖兽,发展驭兽一道顺理成章。 别看李谦雄现在一本正经,李相鸣估计他内心都乐开花了,指不定在设想打脸族老的场景。 没错,族老们嘴是硬,但李谦雄的脸皮也厚啊,这个人一旦拿到正当理由,李相鸣都不敢想他的嘴脸。 第四十五章:诱学馆 会议结束,李相鸣返回长泰西乡,至于育兽房一事,还没这么快。 长林房只是个提供智略的辅助机构,而非决策机构。 哪怕李谦雄已经下定决心,最终还是要跟族老商议。 成立育兽房,势必要成立捕兽房;成立捕兽房,势必要进军蒲阴山。 这中间牵扯太大,少不得要几个月时间。 西乡的建设,如火如荼,李相硕很负责,每次都按时完成工期。 李相鸣巡视一番,十分满意。 按照这个进度,再过两、三年,东城就能彻底竣工,到时候至少容纳十万人。 东城结束之后,还有西城、北城、南城。 就算整个西乡建设好,还要改造东乡。 李相鸣叹息一声,任重而道远啊。 他当即将上计房众人召集起来,宣布了即将要做的几件事情。 第一件也是最紧要的,无疑是检测灵根孩童。 “西乡好办,通知各村,让家中长辈将适龄孩童带到集市里,统一检测,应该花不了几天。” 李谦柏说道,西乡人少,“集”也不多,大大便利了上计房的工作。 相比之下,东乡没有“集”这个概念,李家修士要下村,逐村检查,无疑是要花费不小力气。 “没有修士监督,会不会出现失检的情况?” 李相鸣提出质疑。 虽然对于凡人来说,仙师高高在上,拥有掌控生死的权柄,每個人梦寐以求。 但同时,仙师遥不可及,成为仙师,意味着脱离家庭,从此四海为家。 有部分父母见不得与六、七岁的孩子骨肉分离,会隐瞒孩子年龄,不让其检测灵根。 这种情况不多见,但每年都有,李家特别下令,不配合检测灵根资质者,一经发现,劳役十年,仍不能断绝。 “这......” 李谦柏不敢保证,树立威严很简单,但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哪怕修士在场督促,也不可能挨家挨户查看每个孩子的骨龄。 如果这样做的话,检测灵根,对于仅有四人的上计房来说,无疑是一件苦差活。 李相鸣也知道这点,于是吩咐道:“相祁,你去通知李桐,让税吏下村,他们的话可能比我们好使。” 想了一下,堵不如疏,又道:“我们上计房出一笔钱,每有一人被检测到灵根,且被家里带走,奖励40两白银,负责通知该孩子的税吏拿15两,孩子家庭拿25两。” “不,将奖励提高至50两,村子也拿10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相鸣相信,哪怕有父母想要隐瞒孩子的骨龄,熟悉他们的税吏和村子,也不会视而不见。 至于能否支付50两的高额赏赐,他并不担心。 上计房为了建设两乡,向当归山申请了一批黄白之物,还没花完。 而且西乡的集市,都是官署所有,无论是租还是卖,收益可观。 这些收益除了部分官署自用,其余都在上计房手里。 “灵根之事我和相祁负责,相硕依旧督建西乡,此外还有一件大事,交由谦柏叔负责。” 李相鸣看向李谦柏,将李家集会一事说出来。 “此地我称之为长阳谷,你带领五百人从现在开始改建它。” 说着,李相鸣将一些留有他设想的草图交付给李谦柏。 李谦柏看完,顿时苦笑道:“只是个小型集会,不用这么复杂吧?” “既然它能用一次,何不能用第二次?” 李相鸣微微一笑,长阳谷位置很好,离泰来峰有段距离,但又称得上是腹地。 谷内地势平缓,谷外视野开阔,让警务堂将其纳为重点监管区域,偶尔开放给外来修士,长期以往,未必不能形成一个独属于李家的修真坊市。 就算不能,只要有人来,李家从中吸收一些良家子,收为己用,也是好的。 听完李相鸣的想法,李谦柏大为感慨,一步三思,难怪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代掌事。 将事情交代完,李相鸣打发众人,单独留下李相祁。 “六岁?以往不都是七岁吗?” 李相祁大为愕然。 “今年特殊,六岁以上都要检测。其中七岁那批,会被送上山,剩下的暂时留在西乡。” “这是为何?” 李相祁没忍住问出来。 “你是支脉弟子,你应该知道青苗院的现状吧?” 闻言,李相祁沉默。 “你觉得青苗院现在是好是坏?” 李相鸣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 李相祁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道:“但我觉得有些不正常。” 青苗院基本都是支脉孩子,当然不正常了。 但很多人看出来,却不敢说。 李相鸣深知这点,他指着西乡城说道:“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让相硕和你负责的诱学馆吗?” “诱学馆?” 李相祁不明所以,但很快回道:“记得,当时您说家里想要提高长泰乡的文教......” “准确来说,它的存在是为了教化灵根孩童。” 李相鸣淡淡地道。 “教化灵根孩童?” 李相祁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六岁的孩子留在诱学馆?” “没错,他们会在诱学馆学习一年的通识教育,等到七岁再行上山。 你也清楚,混元如意劲繁杂,涉及到很多道藏的知识,让七、八岁的孩子修炼,实在为难,家里不得已安排教习逐句拆解,这个时间长达两年。 但是直脉孩子早就学过道藏,只有你们支脉的,不,只有你们从长泰乡出来的支脉,从未接触。 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父亲是凡人吧?” 李相祁神色黯然,他的确从凡俗界出来,农夫之子,能成为修士,仅仅因为姓李。 然而,虽然身上留有李氏血脉,但他资质平庸,开窍又晚,道途异常艰难。 相比之下,相硕虽然也是支脉,但有谦柏叔,在七八岁这个年纪,懂的比他多太多了。 因此同样的资质,别人练气四层,而他还在练气二层。 “不怕跟你说,直脉孩子不愿意浪费这两年时间,所以进入青苗院的人越来越少,一旦青苗院彻底失去直脉生源,后果如何,你想过吗?” “后果将是家族不再重视青苗院,转而推行各房教育,支脉成为被抛弃的一部分。” 李相祁咬咬牙,其实现在已经有这个迹象,但面对支脉的抗议,直脉我行我素,就一句话搪塞,我家孩子不想上学还有错? 听到这话,势单力薄的支脉修士,也只好铁青着脸离开。 “伱知道就好,直脉与支脉的矛盾,从踏入章宁府之时就已经有了,不是一两个人的错,也不是一两个人能解决的。 但不管如何,家里不应该放任不理,家主亦有心通过青苗院缓解这些矛盾,所谓的诱学馆,就是其中一个支点。” 听完李相鸣的解释,李相祁总算是明白了诱学馆的关键。 通过诱学馆提前学习一年,长泰乡的支脉孩子上山就不至于茫然无措。 青苗院也能缩减一年的学前教育,让直脉孩子更能接受。 此举对直脉有没有好处他不知道,但对于支脉,显然是大好。 李相祁不由看向李相鸣,很是感动,他知道所谓的家主只是托词,真正推动这件事情的是李相鸣,否则为什么李相鸣来上计房后,才出现诱学馆? 第四十六章:名义 李相鸣不知道李相祁的想法,如果知道,可能会偷偷发笑。 因为缓解两脉矛盾,甚至扶植支脉,抗衡直脉,一直都是李谦雄的念头。 只不过他作为直脉,又是家主,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将这个念头藏得很深。 李相鸣也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的,比如十年前,支脉叛乱,直脉随手就能镇压的情况下,李谦雄却搬出李辉南,致使强大的直脉竟然妥协。 此外,派遣相字辈进入青苗院担当教习,分明也是在试探直脉,如果直脉没有强烈反对,估计李相鸣现在还在青苗院,他的同僚也会越来越多相字辈。 李谦雄这个人脸皮厚,他拿诚字辈没办法,但拿捏相字辈还是手拿把掐,这点从长林房就知道了,相字辈精英几乎被他一网打尽。 而此前忽悠自己当上计房副掌事的时候,一个人都不给。 等自己申请让李谦柏加入上计房之事,一下子来三个人。 但为什么三个人,都是支脉修士? 李相鸣不得不得出结论,他的这位家主其实非常渴望平衡之道,而且心思细腻,十分擅长隐忍。 明明什么都不说,却能一直推动自己走在两脉的钢丝上。 指不定哪天就突然亮出大旗,以他为先锋,公开支持支脉。 不得不防啊! 李相鸣感叹,他理解李谦雄的平衡之道,但不想成为与四房唱反调的棋子,至少不能成为最小的那枚棋子。 于是他对着李相祁蛊惑道:“诱学馆能成为改变青苗院现状的重要支点,也能成为推行长泰乡教化的普通学馆,一切都在你的抉择之中。” “我?” 李相祁大为错愕,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你只需将关于诱学馆的设想,以你的名义,写個章程给我就够了。” 李相鸣轻声道。 “可诱学馆并非我所想......” “谁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应不应该出现。 我觉得是应该的,支脉在南滨战场上,以普遍更低的修为,承担着跟直脉同样的作战任务,当归山灵脉的获取,有支脉的一份功劳,家里理应让你们过得更好。” 李相鸣看着李相祁,虽然对方没有参与过南滨战争,无法感同身受,但支脉是一个整体,他既然在当归山生活了八九年,应该很清楚这点。 果然,李相祁捏紧拳头,他知道自己道途无望,但支脉还有很多孩子,不少人的资质不比直脉的差,得到的待遇却差之甚远。 “我只怕以我的修为,即便开口,也于事无补。” 李相祁沮丧道,他的话从来就没办法引起家族的重视。 “不用担心,诱学馆应时运而生,对两脉都有好处。无论是家主,还是族老都不会直接反对,唯一的一点,它不该出自一位直脉修士的口中。” “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闻言,李相祁默默点了点头。 此事由他提出来,最多是一个支脉修士针对青苗院现状的普通提议。 族老哪怕再不喜欢支脉,也不会因此变得不高兴。 由李相鸣提出来的话,事情就变得敏感,作为直脉的既得利益者,你为什么要去改变直脉针对支脉的既定方略? “我知道了,我会按照您说的做。” 李相祁拱手退下。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李相鸣呢喃道:“家主啊,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李相祁才十五岁,所谓童言无忌,就算说错话,也不会被惩罚。 李相鸣则不同,备受家族关注。 一旦插手两脉之争,又露出偏向支脉的趋势,别的不说,李诚陆一定会责备他。 摇摇头,李相鸣将念头驱散,随即进入西乡东城静心修炼。 检测灵根之事,重在准备,他作为代掌事,自然不会亲自协调其中关系,这些交给李相祁和李桐就够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他再持澄灵灯登场就是。 ----------------- 无名山谷。 一条蜿蜒小溪旁边,耿士诚躺在湿润的泥土,无言地看着周围。 到处都是血污,以及火光,他很想撑起身来,但经脉尽断的他,只是稍微动一下手指,就已经疼得颤抖。 这时,一个容貌娇媚至极的美妇人盈盈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婉若秋水,波光潋滟,似乎藏着万千情愫,又似能洞察人心。 红唇微翘,如樱桃初熟,诱人采摘,却又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神秘。 “小家伙,何必这般挣扎,看得姐姐怪心疼的。” 美妇人蹲下身,轻笑道,还伸手捏了捏耿士诚的脸蛋。 “呸,贱人!” 耿士诚却破口大骂,眼神里充满恨意。 正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伪装成娇弱无助的凡俗女子,混进了耿家运送矿石的队伍里,出卖情报,致使四十余名耿家族人惨遭屠戮,其中包括四名修士。 而自己也被其亲自废除全身经脉,生不如死。 “这样就不乖了,本来看你长得挺好看的。” 美妇人收起笑容,站起身,她旁边的一个面容木讷的青年男子,二话不说,一拳砸在耿士诚身上。 耿士诚闷哼一声,头破血流,但眼神依旧被恨意充斥,大喊道:“贱人,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刚落下,木讷男子的拳头再次落下,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 耿士诚再也说不出话来,泥土被鲜血侵染,变得愈发潮湿。 “别玩了,甄夫人,再不走耿家就要来人了。” 这时,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的佝偻老人开口道。 甄夫人瞥了他一眼:“鬼王七,莫非你心软了?还是说,你跟耿家对上眼了?” 鬼王七皱了皱眉头:“甄夫人,话不能乱说,老朽何时跟耿家有联络?” “呵呵,耿家擅御鬼,你也精通此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臭味相投,厮混在一起?” “罗瞎子可是说有几天没见伱人。” 闻言,鬼王七脸皮抽搐,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打坐歇息的罗瞎子,冷哼一声,道:“我对教主忠心耿耿,休想拿这些事情诬陷我。” 甄夫人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娇笑连连。 “出门在外,就不要假正经了,你鬼王七什么人,大伙谁不知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告密,你倒说说看,耿家给了多少好处?” “放屁!” 鬼王七恼怒道:“这次劫杀耿家,我也出手了。” “别激动嘛,只是随便聊聊天。” 甄夫人微微一笑,对暴跳如雷的鬼王七不以为意。 “甄夫人,你的玩物又追上来了,要等吗?” 这时,罗瞎子突然开口。 “哦?这次这么快?” 甄夫人有些惊讶,含蓄笑道:“不等了,见不到我才心怀希望,等到最后一刻,希望变绝望,然后一口气吃掉,想想就有意思呢。” “走了,今天还算尽兴。” 说罢,甄夫人飞身离开山谷,木讷青年,以及另一个存在感很低的披发少年紧跟其后。 望着他们的背影,鬼王七忌惮地道了句:“疯女人。” 第四十七章:误会 “下雨了。” 唐雪雁静静地站在岩石下,目光穿透纷飞的细雨,凝视着那片渐渐变得朦胧的天空。 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哀愁,彷佛在这轻柔的雨幕中寻找某种慰藉。 良久,她披上蓑衣,紧了紧头上的斗笠,行走在荒野中。 泥泞的道路并不好走,唐雪雁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巴,依稀能看出被重物挤压的痕迹。 顺着痕迹,唐雪雁一路行至无名山谷。 突然,她停下脚步,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到处都是残碎的尸体,宛如被随意丢弃的木偶。 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沿着裂缝流淌,形成一个暗淡、但偶尔又闪现出刺目光泽的红色世界。 “呕~” 唐雪雁只觉肠胃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 许久,她才缓过神,擦干口水,眼神闪过恐惧、愤怒。 以及仇恨! 她想起了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尸体、同样的鲜血...... 就在这时,破空声传来。 唐雪雁连忙回头,一道火光闪过,随后是重重的爆炸声。 “好贼子,杀我耿家子弟,还敢滞留。” 怒喝声起此彼伏,七八道人影接踵而来。 唐雪雁穿过烟雾,掩住耳鼻,看着这些人,暗道不妙。 为首的是个男子,二十来岁,身材中等,五官立体,脸庞白皙,此刻眉宇中蕴藏着无尽的怒火。 他二话不说,直冲面前的蓑衣人而去。 唐雪雁心惊之下,来不及解释,拔出环绕在腰间的软剑,连刺数下。 不料那人丝毫不避,任由软剑穿过他的身体。 这时,一道影子从他身上飞出,二度朝唐雪雁飞去。 唐雪雁急忙回防,但慢了一拍,被影子一棒打在身上。 所幸唐雪雁身上及时亮出白光,形成一道法力护罩,这才挡下这击。 饶是如此,唐雪雁也被打飞出去,更觉头昏眼花。 等她咬破舌头,才回过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那里又多了一道裂痕。 “等一下,这是误会!” 唐雪雁看向影子,急忙喊道。 此时,影子变得清晰,正是之前的男子。 而被刺中的男子,却变成了影子。 “你是什么人?” 耿士裴冷眼问道。 “我是路过的,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唐雪雁咬咬牙,解释道。 “路过?诺大的蒲县,你哪都不去,专门路过我们耿家的地盘?” “还出现在了这里,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耿家!” 另一个青年男子怒声斥道。 闻言,唐雪雁张了张口,有心解释,但在连番质问和谩骂之下,变得沉默,只好握紧手中的软剑。 耿家已经有七八个人围住她,个個眼神仇视,就差一声令下。 “士哲。” 耿士裴提醒一声,耿士哲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和嘴巴。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耿士裴问道,他只出手一次,就知道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练气七层修士,远远没有能力一次性虐杀四位耿家的精英修士。 “我是追踪一个女人而来,她叫甄夫人,是牤教中人。” “牤教?” 耿士裴脸色顿时沉下来,他听过这个名字,以前只是个不入流的门派,但近些年越来越活跃。 据说前段时间还袭击了北边的李家,导致被李家疯狂报复,闹得鸡飞狗跳。 一开始大家还当做笑话看,不想牤教被杀过一轮,没有丝毫消停,转眼就盯上了梅岭耿家。 “你且将所谓的甄夫人细细说来。” ----------------- 南边,红石谷。 一间僻静的厢房里,两人对立而坐,中间摆着一张棋盘,黑白分明。 位在上首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此时举子不定,开口道:“许先生好棋力。” “哪里,与秦四公子比,犹如萤火比皓月。” 许先生年过三十,面色红润,留有巴掌长的胡须。 “许先生过誉了。” 秦正逸摇摇头,随后将子落下。 许先生低头一看,马上面露难色,对方竟下了一步妙手。 这时,门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进来。” 秦正逸淡淡道,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弯着腰进来,看见许先生,踌躇不前。 “无妨,许先生不是外人。” 听到这话,书童才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秦正逸当面拆开信封,默读了起来。 许久,他放下信,笑道:“看来家主不喜欢我的建议。” 何止是不喜欢? 许先生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到信上密密麻麻的责骂之词。 他当即拜服道:“连累四公子,是在下的错。” “哈哈,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与先生无关。” “四公子雅量,然则在下自知失策,无颜留居,还望四公子放行。” 秦正逸摸了摸身边的黑棋:“先生要弃我而去?” “不敢,只是不想拖累四公子。” 闻言,秦正逸将黑棋放回棋盒,叹息一声道:“先生可知,这棋盘等你,等了多久?” “四公子棋艺高超,在下自愧不如。”许先生诚心一躬。 看到对方铁下心肠要走,秦正逸不由皱起眉头。 “先生要走,我不敢阻拦,还望先生记得椿松居的秦四,一直在等先生下棋。” “铭记于心。” 许先生拱手告退。 “公子,这人好生讨厌。” 待许先生离开,书童顿时露出不满的脸色。 “哦,如何讨厌?” 秦正逸犹在收拾未竟的棋局,随口问道。 “公子风光的时候,这人急头白脸贴过来,寸步不离;公子落魄的时候,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哈,不许这么说别人。” 秦正逸大笑一声。 “公子,你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书童一点也不避讳主仆之别,坐在之前许先生的位置上,甚至拿起一旁的信纸,指给秦正逸看:“家主让你回去灵璧山庄反省。” “正合我意。” “哎,您回去了,少家主之位怎么办?可就落在了大公子手里。” 书童急了。 “无妨,本该是他。” “可无论是天赋、修为,还是才智、品行,公子都要......” 说到这里,书童看到自家公子投射过来的视线,没敢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只嘟哝了一句:“不管如何,公子不该听信这个无名野修的话,更不该向家主提出如此奇怪的建议。” “你觉得奇怪?” “不敢,奴婢不懂政事,只是大家都赞同和牤教合作,只有公子您反对,所以觉得奇怪。” 闻言,秦正逸沉吟了一下,随后叹息道:“就连你都这么想,难怪家主斥责我。” “我们想得不对吗?公子是怎么想的?” “我们秦家,之所以跟牤教搭上干系,无非是为了他们手里的灵根种子,然则现在家里却想收牤教为爪牙,行驱虎吞狼之计,攻伐耿家,此乃本末倒置。” “耿家与我们秦家交恶,用牤教打压耿家,难道不是上策吗?” 书童疑惑,忍不住发问道。 第四十八章:副手 听到书童的话,秦正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我们跟耿家并无仇恨,仅是因为矿脉之争才打起来。但我秦家底蕴比耿家雄厚,只需耐心蚕食,三、五十年后,耿家必定势颓,甚至不得不臣服于我们秦家,如此一来,何须用到牤教?” “牤教行事无所顾忌,出手狠辣,非死即伤,耿家面对如此伤亡,恼羞成怒,一旦查出背后真相,甚至不必查,耿家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发泄口,我们秦家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象。” “届时面对耿家的大力反扑,我们也只能投入更多的人力去应对,长期以往,两家的仇恨愈发交织,死伤也会更上一层楼。” “蒲县修士很少,信得过的就更少了,一旦家里伤亡过重,势必向牤教购置更多的灵根种子,以防将来不测,这样一来,我们秦家反而被牤教所掣肘。” “此外,牤教行事诡秘,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其仇家四布,仅蒲县而言,就有白露门、青桔山王家、当归山李家等等。” “我们秦家与其亲近,指不定哪天就受到反噬。” 听完公子的解释,书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牤教也是坏蛋,把灵根种子卖给我们,还想卖更多,公子要不再劝劝家主?” “呵呵,人微言轻啊,我若有机会劝阻成功,许先生何必着急走?” 秦正逸淡淡一笑,今天说了够多话,他已不想再说,挥挥手让书童退下,随即醉心在棋盘当中。 ----------------- 长泰西乡,诱学馆。 上计房众人齐聚一堂,视察馆中建筑。 “如此宽敞,容纳百人绰绰有余。” 李相祁有些激动,诱学馆虽非他的设想,但落实下来,却有他的一份功劳。 没错,李谦雄收到李相祁的建议,十分重视,马上移交给族老会,进行商讨。 诱学馆能够缩短对于直脉孩子而言没有意义的一年学制,族老会没有理由反驳。 最终这件事情被顺利通过。 诱学馆占地不小,被分成十个学堂,每个学堂预计招收十名生员,但由于目前生员太少,大多学堂都是空置的。 “三月初一,安排孩子们入学。” 李相鸣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吩咐道。 “对了,教习和孩子们的住宿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周围,当时特意留下来一些房屋给到诱学馆。” 李相硕答道。 “如此最好。” 诱学馆的教习无疑都是凡人,有个地方住能大大减少他们以及家人的后顾之忧。 这些人的来源也不难找,无论是从外面聘请,还是从长泰乡找,都不成问题。 长泰乡十几万人,识字的总归有,就算文化水平不高,教些通识不成问题。 “其他几个学堂不要浪费,给各村公示,说是仙师举办的,交钱就能进。” 诱学馆虽然只有一年学制,也不教导经史子集,但仅凭仙师的招牌,就能吸引到不少人。 到时候再让两乡官署对诱学馆出身的人放松标准,恐怕会有大批权贵的子嗣争相涌入。 上计房也能凭此攒敛源源不断的财富。 看完诱学馆,理应再看看等待入学的灵根种子。 不过这些孩子的灵根都是李相鸣亲自检测出来的,彼此见过不少面,便偷了個懒,等入学之际再行露面。 现在要做的,是将七岁的那批灵根种子带上山。 这些人不会参与到诱学馆里去。 李相鸣没有懈怠这个工作,与李谦柏两人,亲自出马。 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其中还偶遇警务堂的李相林。 李相林主动请缨,一起护送灵根种子,就这样,三位修士,加上六个孩子,共计九个人来到泰来峰。 “短短一个月,就将灵根检测完了?” 李谦雄看了看手里的花名册,上面记录灵根种子的年龄、资质、家世、童年经历等等,十分详细。 “变法之后,村民比较愿意配合。” 李相鸣没有将实情全部说出来,能这么快,其实得益于税吏的恶名。 村民看见税吏比猛虎还害怕,加上重赏,大部分村民都十分配合,村长、税吏从中协调,效率高了不止一筹。 不过这中间也多了不少混乱。 李相鸣打算等东乡改革彻底推行后,便撤下李桐的乡主之位,甚至取缔这个名头,改乡主为乡长,两乡各一位,地位同等。 然后再顺从民意,公开惩戒一批为非作歹的税吏。 将灵根种子之事,全部报备完,李相鸣眼巴巴地看着李谦雄。 “检测灵根种子,本是上计房分内之事。” 李谦雄面不改色。 他哪里不知道李相鸣在等什么? 但李相鸣执掌上计房之后,属实办了不少事,连凡俗界都给他玩明白了,自己这绩功给得也是越来越多。 听说这小子都财大气粗兑换地阶法术了。 自己再不收敛点,库房都要被搬空。 见李谦雄无动于衷,李相鸣暗骂一声。 以往下乡检测灵根的族人,都能领不少绩功。 招的灵根种子越多、资质越好,绩功也就越多,到他这里就是分内之事了? 虽然不满,但李谦雄耍赖,将检测灵根之事计入上计房的日常工作,李相鸣也没办法,只好又呈上一份地图。 “长阳谷?” 李谦雄看完若有所思,地图上有不少李相鸣意图将其打造成坊市的设想。 此举若成,对李家不无好处。 “你觉得有机会?” “当归山方圆千里,我们李家一家独大,由我们牵头,先从集市搞起,只要价格公道、管理得当,周围的小势力有什么理由不来呢?” 李相鸣反问一句,随即又道:“蒲县就一个蒲水坊市,北面的灵武门,临近戴山,固然能顺戴江过去,但上青原洛家、宝龙谷陈家,以及东边的青羊观,可没这么方便。” 李谦雄沉吟,“只怕李家一家之力,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多,不够吸引人。” “因此它只是一个集市,而非坊市。” 李相鸣解释道:“我们就以祈福的名义,举办法会,邀请诸多同道观礼,这些人难得相聚,总要互通有无,我们作为东道主提供这样一个场所就够了。” 李谦雄听明白了,李家并非要在集市里卖出多少物品,甚至不卖也行。 大家各玩各的,只要聚在李家的旗帜之下就够了。 时间一长,李家将其改造成坊市就是顺理成章。 “你小子花样挺多。” 李谦雄捋了捋胡须,他本意是想邀请周围的修真势力聚一聚,顺便让小辈相互认识一下,以免将来闹了乌龙。 集市也会有,但只是小打小闹。 现在看来,却要提高集市的优先级,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举办。 “既然如此,这次集会就交给四房,你去请你六伯公出面,你作为副手,务必要让所有来宾感到满意。” 李谦雄慎重地道。 李相鸣听完,却暗自腹诽,让所有人都满意,怎么可能嘛? “如果办得好,我准你进醍醐洞修炼半年。” 李谦雄又道。 闻言,李相鸣一震,拍拍胸脯,大声担保道:“相鸣一定竭尽全力,让每个人宾至如归。” 第四十九章:靠山 从长林房离开,李相鸣马上去四房传递家主命令。 “让我负责这次集会?” 李诚陆沉吟,他长期负责符箓房事宜,已经很少插足其他事情。 一方面是自己精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放权谦字辈。 作为族老会重要的一员,他只需稳居高位,统领四房的谦字辈,就能把持家中权柄。 “既然是你想出来的,便由你做主吧,我让谦仕帮你。” 李诚陆缓缓说道,一个小集会还不至于让他抛头露面。 李相鸣自无不可,感谢六伯公的支持,同时感慨李谦雄的老谋深算。 家主分明是知道六伯公不会真正出面,才安排自己当副手,所谓的副手,其实是整个集会的主事人。 这样的好处是,李相鸣拥有了更大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这次集会。 不好的是,没有人背锅,一旦搞砸了,没准被李谦雄记小本本上。 顿感压力的他,连李相贞都没有见,立即去找了李相裕。 长阳谷算是当归山的腹地,一旦开放给外人,免不了会有风险,必须得到警务堂的支持。 “长阳谷集会?” 李相裕低头沉思,这事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最终落在了李相鸣头上,心中不禁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感到好奇。 据说对方从小在绿云洞长大,回家不到两年,却得到了家主的信任和器重。 “我最多拨你六人。” 李相裕轻声道,他刚刚掌控警务堂,不想拒绝与其他部门的第一次合作。 “如此最好。” 李相鸣称谢,警务堂成员各司其职,能抽出六人,已经不容易——虽然这六人只有在当天才能见到。 解决完长阳谷的安保问题,李相鸣正欲返回长泰乡,考察长阳谷地形。 这时,李相儒却突然找到他。 “相鸣,有位故人想要见你。” “故人?” 李相鸣疑惑,他在蒲县,除了家里人,可没认识几个人。 “可是青羊观主来了?” 想了想,他发问道。 “你小子,一猜一个准,青羊观主今天造访我们李家,他提出想要见你。” 原来如此,李相鸣顺着李相儒的指点,来到一元峰。 一元峰即是李家地火所在之处,李家的炼器房、炼丹房都在这里分布,常年还有警务堂的成员驻守。 “道长!” 见到等候许久的青羊道人,李相鸣大笑一声,顺手将一瓶灵酒塞到对方手里。 “多日不见,心中挂念,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青羊道人连忙摆手,几番推辞,才收下灵酒,摇头笑道:“李掌事太过客气了。” 自从经历去年一事,青羊道人知道李相鸣在李家地位很高,而且目前在当归山身居要职,再相交时,已经不再称呼小李居士。 对此,李相鸣唯有叹息,从此他在青羊道人眼中,便与李家脱不开干系,再不是那個蒲水上不知来历、却可谈笑风生的忘年交。 “道长这次过来,可是为了地火?” 李相鸣打消杂念,问起正事。 “没错,想要再试一次草神丹。” 青羊道人点头应道。 得益于收徒的缘故,他向李家申请了七次地火,都得到同意。 然而,草神丹的炼制难度实在超乎想象,前六次均以失败告终。 这次他心有所想,便抓紧来炼制第七次。 “道长丹技超凡,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想来能得偿所愿。” 李相鸣笑吟吟地道。 “呵呵,借你吉言。” 青羊道人捋了捋长须,“李掌事对炼丹感兴趣否?” “炼丹?” 李相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丹道为百艺之首,裨益良多,在下自然感兴趣,只是自知愚钝,不敢有所涉猎。” 闻言,青羊道人当即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年轻时,偶然所得的一门水法炼丹法门,因与我本身所学冲突,便没有研究。” “不过,丹道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火法还是水法,只是技巧不一样,丹理还是相通,你若感兴趣,不妨一看。” 炼丹法? 还是水法炼丹? 李相鸣心中大动,这玩意未必比火法炼丹好,但足够稀有。 李家传承四百多年,都没有收录到水法的炼丹法门。 “如此贵重之物,只怕在下受之不起。” 李相鸣缓缓说道。 虽然心动,但青羊道人如此割爱,必有所求。 自己修为、见识皆不如人,唯一值得惦记的,无非是背后的李家。 事关李家,必须慎重,他忝为副掌事,不想落人口实。 “李掌事勿要误会,此法不涉及我的传承,放着也是放着,因此多被我拿来与同道交流。” “原来如此。” 李相鸣沉吟,“只是在下来得急,没准备什么......” “哈哈,老道并非要交换什么,能借得地火,多赖李掌事费心,此法权当我的心意。” 青羊道人长笑一声,随即又道:“李掌事若过意不去,不妨来为我护法。” “护法?” 李相鸣愕然,以青羊道人的修为,炼个丹何须护法? 而且自己对丹道一窍不通,青羊道人不会不知道。 很快,李相鸣反应过来。 所谓的护法,只是借口。 青羊道人这是在找靠山,找的还是自己。 对于青羊道人来说,李家的地火以及灵材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环。 拉近两家关系,不仅李家在考虑,青羊观同样在考虑。 而自己则是被青羊道人看好的那个李家关键角色。 “道长啊道长,你未免高看我了吧?” 李相鸣暗道一句。 不过,青羊道人不仅是一名炼丹师,还是一位练气九层的修士,与之交好,百利而无一弊。 李相鸣当即下定决心,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臂:“道长放心,在下一定护您周全。” 闻言,青羊道人目光闪烁,进入李家出借的炼丹房,开始清洗灵材。 李相鸣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很快,丹炉燃起火焰,一股炽热扑面而来,青羊道人手指轻摆,各种灵材眼花缭乱,落入炉中。 李相鸣粗略看了一眼,发现这第一炉炼的就是草神丹。 他不敢加以打扰,连呼吸声都控制得微乎其微。 很快,炼丹房恢复安静,青羊道人本人也闭上眼睛,神识完全落入丹炉当中。 只有偶尔才会响起法力呼啸的波动,以及灵材在炉中翻滚的动静。 时间过了两天。 李相鸣将一缕法力导引至丹田,随后感应到什么,看向丹炉。 丹炉前,青羊道人的面色莫名发白,或者说紧张。 随着闷哼一声,丹炉马上做出反应,阵阵白烟从炉缝中快速弥漫。 第五十章:灵材诉求 失败了? 李相鸣暗自猜测。 果然,青羊道人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老道学艺不精,让李掌事见笑了。” “非也,炼丹一事,技艺固然重要,但缘法也不可不求,道长不必放在心上。” 听到李相鸣安慰,青羊道人哈哈一笑,随即炼起其他丹药。 李相鸣寸步不离。 又过三天,青羊道人才彻底罢手。 “这次到此为止,再逗留下去,却是担心相树他们的安危。” 李相树是李家安排拜入青羊观的弟子,年仅十岁,不过为人早熟,照顾青羊观的师弟师妹,不成问题。 即便如此,青羊道人仍不敢出门太久。 五天时间再算上路途,足有六七天。 这么长时间不回道观,无论是他,还是李相树,都会变得十分不安。 “如此说来,道长连蒲水坊市都去不了了?” 李相鸣面色凝重,没有人能够靠自己修成大道,坊市是集百家之所长的地方,对于修士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缘故。” 青羊道人叹息一声,说出自己目前的窘境。 “先前收了几个娃娃为徒,便想着炼制一批丹药,为他们将来修炼做准备,结果一炼,就把身上的灵材花完了。” “我现在是急需补充灵材,但又去不得蒲水坊市,只好来找你。” 李相鸣哑然,他还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灵材烦恼。 “不知道长所缺何物?常见的灵材,我李家应有库存。” “月见草,李家库存不多。” 青羊道人尴尬一笑。 这月见草是黄芽丹的主材,他先前将炼制的黄芽丹卖给李家,也不要灵石,就换月见草,结果换着换着,李家不肯换了。 闻言,李相鸣脸皮抽搐一下。 李家炼不来黄芽丹,因此月见草储备很少,青羊道人这是专门挑中了李家的软肋。 不过要说青羊道人以一己之力薅光了李家的月见草,李相鸣不信。 大概是族老怀疑青羊道人不断炼制黄芽丹的动机,因此停止了月见草的供给。 “我会建议家里扩大对月见草的采购,还有什么灵材,一并说来。” 青羊道人大喜,掏出早早准备好的名单。 李相鸣接过,发现上面有三十余种灵材,都标有预计的使用数量,其中以月见草、天青花为最,也不乏黄泉藤、白仙芝等二阶灵药。 虽然没有亲手炼过丹,但李相鸣的师门绿云洞以栽种灵草、灵药闻名,他因此认得不少,知道月见草、天青花分别是黄芽丹和清灵丹的主材,而黄泉藤、白仙芝则是草神丹的主材。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包括其他,也都能看出一二用途,唯独中间掺杂着一样千钧草,让他摸不着头脑。 没听过这玩意呀。 李相鸣侧击了一下,但青羊道人无意细说,遂作罢。 追问出来的东西,不知真假,徒耗心神。 “此事交给我就好,道长放心。” 李家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采购灵材,以李相鸣现在在四房以及李谦雄心目中的地位,将青羊道人的需求加入其中,并不困难。 “多谢。” 青羊道人露出笑意。 “如果道长心急,不妨下月中旬到长阳谷集市看看。” “长阳谷集市?” 青羊道人疑惑。 看来青羊观还没来得及得到李家的通知。 李相鸣原地解释了一番,并透露,如果这次集会顺利,以后每三个月都会举办一次。 “此乃好事。” 青羊道人抚掌大笑,他正为去不了蒲水坊市而烦恼,如果李家愿意在附近举办集市,无疑能解决他的一部分诉求。 最后,青羊道人高兴地离开当归山。 看着手上的玉简,又望了望青羊道人的背影。 李相鸣不禁感慨,年前他还奉家主命令,前往青羊观拉拢青羊道人,年后却成了青羊道人拉拢、甚至视作靠山的对象。 真乃世事无常。 ----------------- 三月,细雨绵绵,滋润着大地,蒲县的草木异常活跃,遍地都是绿色。 “灵儿,慢点!” 一个二十几来岁的青年人着急喊道。 在他不远处,一群振臂飞翔的蝙蝠,围着中间女子不断打转,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女子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手中长剑一板一眼,挑落不少躲避不及的鬼头蝠。 纵是如此,鬼头蝠阵型不乱,攻势不减,时间一长,被围女子岌岌可危。 “爹,四妹坚持不住了,赶紧出手吧。” 青年人急道。 “哼。” 在他身旁,还有一人,四十来岁,头戴冠帽,浓眉大眼,脸庞宽阔而坚毅。 “鬼头蝠虽善群攻,战力可观,但你妹妹也有练气五层的修为,不想落魄至此,都是你们这些做兄长的平常惯坏了,让她偷懒。” “孩儿知道错了,此番回去,定当好好督促四妹修炼。” 青年人急忙回道,同时目光更加急切——一头狡猾的鬼头蝠从背后袭击了顾此失彼的四妹。 见状,中年男子也顾不得训斥儿子,拔出长剑,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陈灵儿面前,几个来回,便将大半鬼头蝠击落,剩下的则仓惶逃命。 “爹!” 陈灵儿面色苍白,不断喘着粗气。 “没事吧?” 看到爱女受伤,陈中河板着的脸不由软了一些。 “没事。” 陈灵儿挤出微笑,突然她摸了摸腰间,大惊失色。 “我的香囊!” “什么香囊?” 陈中河不明所以,发问道。 “没什么......” 陈灵儿失魂落魄,她人生中第一次请教奶奶,做的两只香囊,其中红色一只留给自己,蓝色一只打算送给将来的如意郎君,不想就这样被鬼头蝠叼走了。 想到这里,陈灵儿皱着琼鼻,快要哭出来。 “我去追追看,公常,照顾好你妹妹。” 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在意一只普通香囊,但看其难受,陈中河没办法无动于衷。 然而,就在他要出发去找鬼头蝠之际,一股不俗的法力波动闯入他的神识范围。 “有人,注意安全。” 陈中河沉声提醒,目光严肃。 不多时,一个身披蓑衣的神秘人露出身影。 神秘人打量了一下陈家三人,随后举着一物,对陈灵儿问道:“是你的吗?” 神秘人手中所举之物,正是被鬼头蝠叼走的蓝色香囊。 陈灵儿喜出望外,正要冲上前,却被陈中河一把拦住。 “阁下何人?” 神秘人放下斗笠,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路人。” 第五十一章:偶遇 “好姐姐,你怎么敢一个人行走在蒲县?” 一行四人,陈灵儿和唐雪雁落在后面,说着悄悄话。 “我是为了找一个人,不得已远行。” 唐雪雁目光哀伤,但陈灵儿并没有发现,自顾自羡慕道:“我也想一个人出门,但我爹不许......” “你修为低些,陈家主不同意你外出,也属正常。” 提起修为,陈灵儿想到什么,忙问道:“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修炼到练气七层的?” 前方。 陈中河和陈公常同样在交谈,只不过用的是神识传音。 “爹,将陌生人带去长阳谷,恐有不妥吧?” 陈中河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劝阻你妹妹?” 陈公常面露尴尬,妹妹正在兴头上,他不敢劝说。 见状,陈中河叹息一声,他这个长子,天赋修为都过得去,做事认真,有责任心。 唯独一点,性子软,连弟弟妹妹都无法掌御,将来如何掌御陈家? 若还在章宁府就算了,当个守成的家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在混乱的蒲县,却叫人担忧。 想到这里,陈中河更加坚定了此行的目的。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座戍堡,戍堡下挂着巨大的木牌,上书长阳谷三字,并且标注了方向。 “似乎到了李家的地盘。” 陈公常远远眺望。 陈中河“嗯”了一声,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当归山,还有点印象。 不过他记得上次,李家的地界还没扩充到这里,看来李家这几年没有丝毫懈怠。 四人按照木牌的指引,绕过戍堡,不久又接连看到指示牌。 同时,出现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且基本都是修士。 唐雪雁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小声问道:“我听说恒月门至今未彻底开放蒲县,不想今天能见到这么多人。” “大家都是冲着长阳谷集市来的,就是不知道这個集市长什么样。” 陈灵儿解释了一句,随后有些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参加集市呢,希望能热闹些。” 闻言,唐雪雁摇摇头,有时候热闹并不是好事。 凡人都会恃强凌弱,修士之间更容易滋生是非。 这时,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迎面走来。 “可是陈家贵客光临?” 陈中河打量一番来人,拱了拱手道:“正是陈家,在下陈中河,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少年一惊,急忙回礼:“原来是陈家主,晚辈李相成,有礼了。” 李家举办长阳谷集会最初始的目的,就是与洛家、陈家和灵武门拉近关系。 其他人或许可以不必理会,但这三家肯定是要派人接待。 于是,作为四房子弟的李相成,被李相鸣抓了壮丁,候在这里。 “请这边走。” 李相成引路,将陈家众人带到一处山谷。 不过此时,山谷并未开放,有警务堂成员守在谷口。 “还望见谅,法会于后天才会举办,这两天劳烦贵客暂住谷内。” 陈中河点了点头,他向来准时,提前了两天,对于这样的安排并不意外。 同时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忍不住道:“谷外也住人吗?” 谷内尚不知道,但李家在谷外修建了大量独栋的屋舍。 “这是给自发过来的散修准备的,像您这样,被我家邀请过来的,都住在谷内。” “原来如此,贵家有心了。” 这时,唐雪雁突然开口道:“这么说来,我也应该留在谷外?” 李相成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好姐姐,你跟我们住在一起嘛。” 陈灵儿拉住唐雪雁的手臂,撒娇道。 同时横了一眼李相成,“这是我姐姐,就要住谷内。” 李相成面露尴尬,看向陈中河。 “爹爹。” 未等陈中河开口,陈灵儿抓住他的衣摆,又看向陈公常:“大兄......” 听到叫唤,陈公常耳根瞬间软了,忍不住看向父亲,但父亲瞥了他一眼,明显是要他做主。 几番犹豫后,陈公常拉过李相成的手,小声道:“可否通融一下,唐仙子虽非陈家人,但与我们一路同行。” 李相成年纪与陈灵儿相当,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不仅有些六神无主,回忆起十九哥的吩咐。 当时十九哥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尽量满足三家的要求。 现在陈家主动提出跟散修住在一起,应该不算过分要求吧? 想了想,李相成点点头,算是默许。 “多谢李公子。” 陈公常礼仪很到位,一看就是世家出身,李相成连忙回礼,将人带进谷内。 “好高的楼。” 进入山谷,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鼓楼,宛如一柄利剑直刺苍穹,尽显其雄伟与壮观。 “这是凤鸣楼,高达70余丈。” 李相成笑着介绍道,一开始他看到凤鸣楼时,也属实被吓了一跳。 泰来峰都没有这么高的建筑,不,不止泰来峰,连蒲水坊市都没有。 凤鸣楼与传统的钟鼓楼还不一样,呈三角状,上窄下宽,底下数层足够容纳数百人聚拢。 按照李相鸣的设想,那里将会是李家商铺云集的地方。 不过如今,凤鸣楼并不对外开放,或者说,它还未彻底竣工。 凤鸣楼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方形露台,三面阶沿,围以栏杆,上铺青灰色地板。 “是青魔石,上面还有禁制。” 唐雪雁皱了皱眉头,青魔石坚韧无比,且对法力有很大的抗性,不容易被击碎,这是斗法擂台才会用的材料。 至于上面的禁制,结合青魔石,倒也不必猜了,八成是用来加固青魔石。 只不过,一个集市,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似乎是看到唐雪雁的不解,陈灵儿小声解释道:“长阳谷集会共计三天,第一天是祈福大会,然后是我们这些应邀而来的家族跟李家之间的斗法小比,最后两天才是集市。” “原来如此。” 唐雪雁点点头,不再询问。 此时,露台旁边,也正好有两人参观,看到陈家一行人,顿时走了过来。 “陈家主,好久不见。” 开口之人身材魁梧,脸庞宽阔,眉毛浓密如剑,言行举止带有几分粗旷的气息。 “原来是洛家主,失礼失礼。” 陈中河连忙拱手,“本以为我会先行到来,不想还是慢了洛兄一步。” “哈哈,都是我儿催促,不然以我的性子,哪里能走在陈兄面前?” “哦,这是为何?” “我儿听闻能与李家相字辈的才俊比试,十分激动,非要提前过来。” 闻言,陈中河露出惊讶,打量洛万涛身边的年轻人。 “这是我儿思麟,还不快拜见陈伯父?” “思麟见过陈伯父、公常兄、四妹,还有......” 唐雪雁蹙眉,没有答话。 见状,陈中河连忙圆场道:“没想到思麟侄儿长这么大了,灵儿,还不见礼?” 陈灵儿嘟哝着嘴,跟洛万涛打了声招呼,而后好奇地看着洛思麟。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洛家的子弟。 然而,洛思麟却在紧盯唐雪雁。 第五十二章:消息 “既然陈家主与洛家主相识,晚辈就不打扰了。” 李相成见两家一时半会聊不完,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屋,示意陈家众人可以住进去。 随后又取出一张玉符,道:“这是我的传音符,有事可随时唤我。” 说着,李相成行了一礼,又对着洛万涛道了声抱歉,才退下去。 “小小年纪就懂礼仪,知方寸,李家教导有方啊。” “李家好歹也传承了数百年,有这等涵养并不奇怪,倒是这孩子修为,你看出来了没有?” “修为?” 陈中河沉吟一下,开口道:“大概在练气五层左右。” “跟我想的差不多,如此说来,李家相字辈头一茬应该在练气七层左右。” 洛万涛露出笑容,二、三十岁的练气七层,放在散修中就是降维打击,但在家族、宗门里却并不罕见。 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李家虽有筑基,但子孙后代却不比洛家强。 同样的年龄,洛思麟已经练气八层了。 “洛家主可别忘了,李家还有个李相仁。” 陈中河哪里不知道洛万涛心中所想? 不由出言提醒,同时对洛万涛的印象有所下降。 仅凭一个后辈就揣测李家的实力,洛家未免太自大了。 “李相仁?” 洛万涛脸色一变,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前段时间这位李家子千里奔袭牤教据点,杀得人头滚滚,死在其飞剑之下的练气后期修士不下十人。 “李相仁应该不算年轻一辈了吧?” 洛万涛忍不住发声问道。 这次集会,李家邀请年轻一辈斗法,赢的一家自然能在后续的利益合作中占据主动,因此他特意将洛思麟带来,目的就是为了拔得头筹。 但如果李相仁下场的话,别说洛思麟,就算他亲自出马,也不敢说赢下一名修为相当的剑修。 “这就不知道了。” 陈中河知道洛万涛想出风头,不复开始的热情。 你洛家要赢李家,那我陈家不也得被你洛家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陈中河托辞告退。 两家匆匆分别。 ----------------- 另一边,李相鸣和李谦雄站在荒野中,默默等候。 “家主,何必亲自到此?” 李相鸣有点想不通,三家已有两家进谷,剩下一家灵武门,他本想亲自接引,不想李谦雄也要凑这个热闹。 灵武门的确要比其余两家强大,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的筑基势力。 门主灵武上人一把年纪了,修为还不如李谦雄,焉值得李家一家之主亲自出面? “灵武上人方外之人,不可用寻常目光看待。” 李谦雄无奈地说道。 这是何意? 难道家主不来,灵武上人还能打道回府不成? 李相鸣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不过李谦雄愿意等,他自然没有二话。 不多时,远方就冒出四個小黑点。 “可是谦雄老弟当前?” 灵武上人看上去年纪很大,但精神矍铄,宛如历经风霜的古松,身着一袭青色道袍,衣袂飘飘,给人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只是一见面就跟李谦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完全失去了道家上人的风采。 就连他的弟子们,也是一脸尬容。 “上人喜笑颜开,可是有好事发生?” “哪里,只不过见到老弟你,心中欢喜。” 李谦雄不动声色地拍开灵武上人的手,随后打量了一下其余三人。 “这是我大徒弟何敬、二徒弟裴温、三徒弟姜良。” 灵武上人介绍道,同样看向李谦雄身边的年轻人。 “晚辈李相鸣,见过灵武上人、诸位师兄。” 李相鸣自然没有怯场。 众人分别打了招呼。 “老弟可知道,这次飞狐洞也来人了?” “飞狐洞?” 李谦雄诧异。 飞狐洞位于戴山,戴山可不像当归山为私人所有,而是鱼龙混杂,汇集了十多家修真势力。 众多山头各自为主,时间一长,滋生不少矛盾,剪不断理还乱。 因此李家敬而远之,并没有邀请戴山的门派。 “飞狐洞怎么会看上我李家小小的集会?” 李谦雄问道,要知道戴山是戴江的发源地,飞狐洞顺江而下,可以很轻易地抵达蒲水坊市。 怎么说也不至于来长阳谷。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路上偶遇的余六,分别之际,他说要到你们李家看看。” “余六?” 李相鸣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他父亲李谦河与余六交好。 就连昔日的天一静神露,也是从余六手中换来。 众人边走边聊,李相鸣也得知蒲县发生了不少大事。 比如白露门和清凉山握手言和。 南边的红石谷秦家和梅岭耿家爆发了新一轮的矿脉之争。 牤教大闹张公岭,出现筑基修士阵亡。 “这牤教怎么杀之不尽,哪里都有他们。” 听到牤教,李谦雄皱起眉头。 牤教中人袭击李相鸣,差点致李相鸣身死,而后李相仁大闹牤教,也没有半分留手。 两家的梁子,可算是死结。 作为受害者的李相鸣,自然十分关注牤教,忍不住出言问道:“灵武上人,不知是哪边的筑基修士薨了?” “这个......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是张公岭伏虎观的一位道兄不慎死在了一位无面人手上,此人号称牤教三大护法之一,手段极其狠辣。” 李谦雄和李相鸣面面相觑。 堂堂筑基修士就这样死了? “这个无面人修为几何?” 李相鸣连忙问道。 灵武上人摇摇头:“传言太多,有人说是练气修士,也有人说是金丹真人。” 闻言,李相鸣默然,不再相询。 无面人不可能是金丹真人,否则伏虎观就不是死一位筑基修士这么简单了。 但要说练气修士,也过于匪夷所思。 难怪李家没有收到蒲水坊市的来信,想来李谦河一时半会也无法探得内情。 不管如何,李相鸣将无面人记在心中,暗自警醒。 这个世界上,天才、异人数不胜数,练气七层的修为,远远不够自保。 他需要更加努力了。 将灵武门一行带回长阳谷后,李谦雄携手灵武上人造访泰来峰。 李相鸣则留下来安顿何敬三人,同样留下一张传音符才离开。 “小良子,我怎么感觉这个李家人跟我们不一样。” 望着李相鸣的背影,何敬挤了挤姜良。 “能被李家主带在身边,能跟我们一样么?” 姜良瞥了眼自己的大师兄。 “胡说,我们不也在师父跟前吗?” 裴温反驳道。 “是是是,你裴大公子深得师父信任,就是不知道刚才,别人在两位筑基修士面前谈笑风生时,你裴大公子干嘛去了?” 裴温脸一红,随后恼羞成怒道:“你不也没敢说话?” “我有自知之明。” 姜良脸色平淡,不以为意。 “气煞我也,吃我一掌。” 两人打闹,何敬扶了扶额头,正欲劝说,不知被谁踹了一脚,到嘴的话全咽下去。 这时又挨了一拳,何敬再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第五十三章:斗法小会 两天后。 长阳谷集会如期举办。 高大的露台中央,端放着一个四、五人双手环抱才能合围的大型法坛,香烟缭绕,钟鼓齐鸣。 李相鸣虽是这次集会的负责人,但他资历浅,真正主持祈福大会的,还是李诚陆。 李诚陆一身素衣,脸色肃穆,声音沉稳而又有力。 一番祭词后,祈福开始。 九个李家修士身着道袍,手持法器,或诵经祈福,或施展法术,他们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在与天地沟通,与神灵对话。 此外,十对童男童女穿着各色礼服,奔走挪腾,敲锣打鼓。 更有人手举七彩法旗,踩踏七星,应声喝彩。 露台背靠凤鸣楼,其余三面挤满了观礼的修士。 这些修士中,有洛家、陈家、灵武门这类被李家邀请过来的,也有周遭想要亲近李家的小门小户,更多的则是四面八方过来,等待互通有无的散修。 李相鸣和李谦雄站在凤鸣楼上,放眼望去,足有百二、三十人。 “相鸣,来的人比预想中的还要多。” “这更加说明,蒲东急需自己的修真坊市。” 李谦雄颔首,深以为然。 “难得这么热闹,正好彰显我李家的气度和实力,你好生看着,切莫让人捣乱。” “相鸣明白。” 目送李相鸣离开,李谦雄露出兴奋的目光,李家多少年没有这种盛况了?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自己主张搬迁至蒲县是正确的。 只有离开恒月门,李家才有机会发展壮大。 ----------------- “好姐姐,你快看那人,哈哈哈哈。” 陈灵儿拉着唐雪雁的手,指着台上一个脸抹白纹的少年,正是李相成。 此时李相成正在台上扮演捣毁农作物的邪神,被神明出手镇压,狼狈不已。 难得喘息,却看见陈灵儿指指点点,不由小脸一红,心中哀嚎,怎么给自己安排这种活干? 看着李相成生无可恋的模样,陈灵儿笑得更欢了。 连周围的陈家、洛家人都看了过来。 “是之前带路的那位李家小友。”陈中河暗道。 李家举办的法会,倒是精彩,有头有尾,剧情紧凑,不输给凡俗间的大戏。 但这祈福大会花样再多,无非是一祈风调雨顺,二祈五谷丰登,三祈人畜兴旺,祈福的范围还是当归山,外来修士自然不感兴趣。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环,有童男童女给围观的修士送上祝福过的糖水。 大家接过,喝的却没多少。 也就陈家、洛家和灵武门等少数几家给了面子。 唐雪雁本意不想喝,但看陈灵儿催促,才轻啜了一口。 李家也不在意,缓缓撤掉露台上的仪式、祭品。 李诚陆重新回到露台,面向众人:“诸位同道百忙之中,来我李家长阳谷共襄此礼,实乃盛情难却,为表谢意,李家特此召开一届斗法小会,以擂台赛的形式,展现给大家。” “凡是愿意参与其中的,过来我右手侧抽签,比赛规则是两两对决,胜者晋级下一轮,败者出局,最后获胜二人,皆得我李家赏赐。” 说着,李诚陆手举一个托盘,盘上摆着一瓶丹药、一件法器、一套阵盘,以及一张符箓。 “夺得头魁者先选,大家没有异议吧?” “我们也可以参加吗?” 有人贪婪地盯着李诚陆手中的宝物。 “自然可以,自愿原则。” 闻言,底下一阵骚动,很多散修都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 就连陈中河、洛万涛也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以为斗法小会是特意给他们举办的。 不过想想,李家若只跟少数几家斗法,将其他人晾在一旁,也多有不适。 “李家老头子,何不介绍一下你手中玩意?” 这时,一個三十来岁的胡茬壮汉大声喊道。 李诚陆瞥了他一眼,也不在乎对方的不敬,缓缓开口:“我手中丹药,是十二枚培元丹,培元丹价值如何,你们都知道,我就不细说了。” “法器名唤惊雨,是把中品飞剑,百里之内,快如闪电,势如骤雨。” “阵盘的话,名为金戈铁马阵,是一阶上品法阵,被困者日夜受大军践踏,生死难料。” “至于符箓,乃是二阶符箓炎爆符,炎爆符作为火爆符的进阶版,就连筑基修士都不能肉身抵御。” 李诚陆说完,周围哗然一片。 四件奖品,均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培元丹能够固本培元,在补根基、养气血、固神魂等多个方面有着极佳的效果,对练气期修士来说,简直是神丹妙药。 而中品的飞剑法器,未见其面,先闻其声,进可杀人于百里之外,退可御剑走天涯,试问谁没有一个剑修梦? 至于一阶上品的阵盘,更是能被当做底牌使用,若布置得当,越级杀人不成问题。 相比之下,炎爆符倒逊色了些,虽号称二阶符箓,能够杀伤筑基,但真拿这玩意去挑衅筑基修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就算对付不了筑基修士,对付同级别的练气修士,却是无解的存在。 霎时间,底下散修人头攒动,无比激动。 这几样东西,任取一样,都足够改变他们当前现状了。 就连陈中河和洛万涛也是暗暗心惊,同时疑虑不已。 要知道这只是个对外人开放的小集会,而非家族大比。 李家何至于出此血本? “李家底蕴深厚啊。” 陈中河不由感慨道。 洛万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陈家底蕴不如李家,但也比洛家深厚。 这一刻,洛万涛产生了浓厚的危机感。 “思麟,等会你务必尽力。” 听到父亲的神识传音,洛思麟侧了侧头,问道:“等下我选哪样?” 洛万涛哑然,没想到洛思麟提前挑上了,这股信心也感染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选阵盘或者飞剑。” 无论是丹药还是符箓,都是一次性物品,用完就没了,而法器和阵盘,却可以重复使用。 而另一边,灵武门众人也在不断商量。 “我们三人都有练气后期修为,拿下一个名额应该不成问题吧?” 裴温发问道。 “不知道。” 姜良摇摇头,偷瞄了一眼陈、洛两家所在的位置,“看洛家那小子,不是好惹的,相比之下,陈家倒不足为虑,他们好像没将家中最杰出的子弟派来,至于散修......不好说。” “散修有甚值得关注?” 何敬不解。 散修无论是传承、感悟、法术、财力、资源,及人脉等各个方面都不如世家、宗门出身的人。 这些东西加起来,摊到二、三十年乃至更长的道途上,彼此之间的差距堪比鸿沟。 哪怕强行将他们拉到同一水平,以同样的资质、同样的法力对战,散修受限于眼界,也往往打不过大家子弟。 “我看到了几个不好惹的。” 姜良解释了一句,将目光放在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身上。 恰好胡茬壮汉有所感应,回望过来,还笑了一下。 姜良顿感不适,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 很快,不适感消失,姜良回过神,呢喃道:“是错觉吗?” 第五十四章:意外 露台上,李诚陆三言两语拨动众人心弦。 既然李家愿意下血本,他们又何须顾及颜面? 一时之间,场面十分热闹,诸多修士踊跃报名。 “这边!” 李谦仕中气十足,练气大圆满的气势尽显无疑。 众人侧目,躁动有所缓和。 在李谦仕和李谦远的主导下,报名十分顺利,最后名单出来,有将近五十人。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逐对比试。 也不知道李家动了什么手脚,场上突然出现两扇光幕,将露台一分为四。 “是阵法,看来李家准备充分。” 陈中河站在露台下,试图找到陈公常和陈灵儿的身影。 但报名之人都被拉到了凤鸣楼,需等待传唤才得以上场。 一番寻找无果后,陈中河缩回脑袋,看向身边:“唐姑娘不打算参加吗?” 唐雪雁摇摇头,她对斗法不感兴趣,也不觉得自己能从这么多人中取得头魁。 而且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怎么了。 见唐雪雁反应平平,陈中河不再搭话,他对于这位偶遇的仙子还是保留一丝警惕,若不是女儿坚持,都不会将其带到长阳谷。 很快,有修士被指引上台,这意味着斗法小会正式开始。 “十九哥。” 李相鸣此时也在露台下观赛,因为身着邪恶绿袍,他的存在感很低,几乎没有被发现。 不过他身边站着李谦柏、李相硕等人,还是一下子被李相成找到。 “相成,你怎么在这里?” “我闲来无事,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李相成知道十九哥才是这次集会的幕后主持人。 无论是四房的李谦仕、李谦远,还是外面警务堂的成员,都归十九哥调配。 “你要是无事,可以上去玩一下,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印证你的法术。” “诶?但我看其他人都没有报名。” 李相鸣哑然,“不报名不代表不能上,名单在我李家手里,外人又不知详情,别说你,就是大家排队上去也是合理的。” “原来如此。” 李相成挠挠头,一溜烟离开,他也想试试“魅影骇浪”最新版的威力。 “家里这次,是不是有些破费了?” 望着李相成远去的背影,李谦柏忍不住问道。 虽然李相鸣说随便上,但李谦柏却知道,相字辈就没几个人有空。 像李相仁已经离开当归山,李相裕、李相儒担任警务堂高层,不愿亲自下场,李相画兴致寥寥,李相鸣又主持大局。 可以说,相字辈最精锐的一批人几乎没人出手。 当然,这也跟李家的既定策略有关,这场斗法小会拿出来的四件宝物,本身就是为了送出去。 自家人参赛,再拿回来多有不适。 李谦柏只担心,送出去的东西太贵重了。 “无妨,此次集会,也有彰显李家实力、提高李家威望的目的,总不会亏的。” “等此事结束,我向家主请功,到时候也为你争取一笔绩功。” 闻言,李谦柏露出喜色。 本以为上计房就是个养老的地方,但李相鸣却是个不安分的主,跟着他做事,领取绩功的机会比以前多太多了。 斗法小会如火如荼。 一上来就是八人,分在四个区域,各种法器、法术眼花缭乱。 不过,前面登场的人,修为参差不齐,一度出现练气二、三层修士,对战练气中、后期修士的尴尬局面。 结局也毫不例外,几乎是被高修为的一方几招拿下。 若不是有李家人看着,指不定出现伤亡。 两轮刚过,就有修为低的散修自知无望,选择弃权。 斗法小会的进程也因此变快。 “那个洛家带来的小子水平不错呀。” 李谦柏忍不住出声道。 “有练气八层的修为,此人资质应该不寻常。。” 李相鸣缓缓应道,他也看了洛思麟的比赛,基本是两三招法术取胜,看上去游刃有余,而且修为不俗。 李家相字辈能稳压他一头的,估计也只有李相仁、李相裕和李相儒三人。 相比之下,陈家和灵武门带过来的年轻才俊,略逊一筹,没啥亮眼之处。 “看来会被洛家夺得头魁,家主拉拢洛家,的确有先见之明。” “未必。” “哦?” 李谦柏疑惑,不理解李相鸣的意思。 “可能是我的错觉。” 李相鸣摇摇头,没有明确说出来自己的猜想。 除了洛思麟,他还关注了一個头戴兜帽、身缠绷带的散修。 此人出手不如洛思麟神速,往往要十几二十招才能打败对手,但动作流畅,如同美画,分明是谙熟斗法之辈,极有可能是在隐藏实力。 并且这个人,给了他一种违和感,让他不适,具体哪里违和,又说不上来。 很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再登场者,修为均已经差不多。 “又轮到相成了。” 果然,李相成再次登场,而他的对手,则是陈家的那个小姑娘。 两人在台上说着什么,随后动手。 陈灵儿使用一柄长剑,而李相成则是赤手空拳,权用法术对敌。 几个回合下来,李相鸣失去兴趣,不再观看。 陈灵儿斗法经验很少,能走到这里,全凭练气五层的修为支撑,加上运气好,一路碰到散修。 李相成不同,这个孩子对斗法有浓厚兴趣,各种法术信手拈来。 同为练气五层,李相成的表现好太多了。 就在这时,李相鸣眉头一皱,他的传音符发生震动。 是警务堂的传信。 “谦伯叔,你去通知谦仕叔,让他随我出去一趟,注意不要引起骚乱。” 吩咐一句,李相鸣转身往谷外而去。 ----------------- “这就是当归山的待客之道吗?” 长阳谷西侧,一处丘陵上,七八名修士剑拔弩张,分成三批。 最里面的两人,一个全身佝偻,裹在黑袍里,此时正沙哑开口。 另一个上身赤裸,露出一身腱子肉,然而双目无神,彷佛是个瞎子。 在他们对面,正是李相画率领的警务堂成员,一共四人。 此外,隔壁还有个三十来岁、身着文士袍,头戴簪冠的中年修士。 听闻佝偻男子说话,中年修士大笑一声:“既是客人,何必在此偷偷摸摸?” “呵呵,左右都是观礼,谷内还是谷外,又有何区别?” 瞎子轻笑一声,随后将无神的目光放在中年修士身上:“阁下如何称呼?又与李家有何关系?” “若我们算作偷偷摸摸,阁下出没在我们身边,又何尝不是鬼鬼祟祟?”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变得微妙。 李相画看着三人,目光冷冽,此处丘陵虽然无名,也不为李家重视,但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长阳谷,这几个人分明心怀不轨。 “为我护法。” 李相画不再废话,退后一步,双手变幻,一张棋盘缓缓显形。 他要擒下三人,再行审问。 “阵盘?” 看到李相画动作,对面三人脸色一变。 阵盘意味着阵法,阵法往往玄妙,若不懂阵法知识,被以下克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注意点罗瞎子,可别阴沟里翻船。” 佝偻男子邪笑一声,正要出手。 就在此时,李相鸣的声音响起。 “住手!” 第五十五章:劣势 “住手。” 李相鸣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众人动手之前出现。 “怎么回事?” “有外人窥伺长阳谷。” 李相画答道,并没有放下手中阵盘。 闻言,李相鸣皱起眉头,打量了一下面前泾渭分明的三人。 佝偻男子和瞎眼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不祥,一看就不是善茬。 中年修士脸上挂着微笑,随意站立,气机自然流畅,也不像泛泛之辈。 相比之下,警务堂虽有四人,但均为练气七层,而且很是年轻,一旦动手,未必能占据上风。 李相鸣用眼神示意一下李相画,让其少安毋躁。 “诸位远道而来,李家很是欢迎,只是不知为何,藏身于此?” 瞎眼人呵呵一笑:“我这个伴儿怕生,你看他模样就知道了,在此观礼,实为将就他。” “罗瞎子,你找死?” 佝偻男子勃然大怒。 两人夹枪带棒,竟吵了起来。 “此二人如此关头,还相互挖苦,不像是一伙的。” 李相鸣暗道,脑海里不断猜测对方身份,当然嘴里也不慢,打断道:“几位前辈在此何为且不谈,可否先告知名讳?” 佝偻男子和瞎眼人相互看了一眼,安静下来,却没有答话。 倒是中年修士回了句:“在下姓余,名非玄。” 余非玄? 李相鸣仿佛想到了什么,忙拱了拱手,问道:“可是余六前辈?” 余非玄诧异,“你认得我?” “久仰大名,家父在李家谦字辈,排行十二。” “哈哈,原来你就是谦河兄口中的麒麟儿。” “不敢当,不知余前辈何时来的当归山,又为何到此?” 李相鸣不动声色进入正题。 余六是飞狐洞的高徒,擅使遁术,来去无踪。 之前听灵武上人说,此人要造访李家,但几天下来,既没去泰来峰,也没来长阳谷。 不想躲在了这里。 这里可不兴躲啊。 李相鸣随意看了两眼,便知道此处位置的关键。 这里正对着长阳谷,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如果放在战场上,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难怪李相画要含怒出手,不管是佝偻男子、瞎眼人,还是余六,如果不是图谋长阳谷,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非玄望着李相鸣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庞,知道自己和李谦河那点交情,打动不了对方。 于是叹息一声,解释道:“贤侄莫要误会,在下奉家师法旨,造访当归山,路见一城,井井有条,心里惊奇,便逗留了两天。” 李相鸣若有所思,余六所言城池,应该是长泰西乡。 “本也想着来长阳谷凑一下热闹,不想意外在城中发现一位神秘修士。” “正巧这位神秘修士在今天出城,走的又是长阳谷方向。在下实在是没忍住好奇,便跟了过来,结果就撞见了眼前这两人。” 说着,余非玄指了指佝偻男子和瞎眼人。 “余前辈是说,这里除了你们三人外,还有第四人?” “正是如此。” 李相鸣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看向另两人:“尔等究竟是什么人?既还有同伴,何不叫出来,相互打个招呼?” 佝偻男子侧了侧头,“罗瞎子,可是你的眼线露了马脚?” “瞎子我赶路都赶不及,哪来得及发掘眼线?我还怀疑是你的部下行事不周。” “嘿,倒是新鲜,这么说来,我俩早就被人盯上了。” 佝偻男子阴笑一声。 两人自顾自话,将李家一行人晾在一旁。 李相鸣怒极反笑,对着余六拱手:“还请余前辈暂且避让,我们稍后再叙。” 余非玄见要打起来,果断后退,刚走几步,就见一人飞来。 “何方妖孽,在此猖狂!” 来人正是李谦仕,同来的还有两位谦字辈,都是四房好手,气势磅礴。 三人连同警务堂四人,以及李相鸣,共计八人将佝偻男子和瞎眼人围在一起。 余非玄目光挪转,暗暗咋舌,小小的丘陵上,加上自己,竟汇集了十一位练气后期修士。 “谦仕叔,此二人者,来历不明,犯我李家地界,拒不配合,还请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李相鸣缓缓开口。 随着他一声令下,李相画率先有所动作,只见巴掌大的棋盘不断旋转、变大,最后消散在天地之间。 然而众人心中却是一震,忍不住低头,地上不知何时冒出无数明暗交杂的线条,正是阵法的纹路。 “一元复始阵。” 余非玄见多识广,认出此阵,据说此阵有移形换位之能,一旦深陷其中,如提线木偶。 “罗瞎子,不能让这小子把阵法铺开。” 佝偻男子低喝一声,祭出一杆招魂幡,幡面闪过黑光,十多道影子张开双臂,直奔李相画而去。 “是鬼修!” 李谦仕提醒一句,双手一合,滚烫火焰化作玄鸟,拦在鬼卒面前。 随着玄鸟一个俯冲,鬼卒四散逃逸,纷纷逃回佝偻男子身边。 “嘿,真乃孬种。” 佝偻男子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掐诀,身边的鬼卒重新聚拢,沐浴血雾,变得嗜血,疯狂乱舞,竟硬生生扑灭了追踪而来的火焰玄鸟。 而另一边,罗瞎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消失不见,等再现身已是李相画面前。 此人赤裸上身,沐浴金光,每跨一步,体型便壮大一分,看得在场修士无不惊悚。 “见谅。” 罗瞎子甚至道了声歉,但他下手却没有半分手软,一条五爪金龙从其后背钻出,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小心。” 呐喊声此起彼伏。 看着眼前不断膨胀的五爪金龙,李相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躲避,而是盘膝而坐,心神全部集中在识海。 识海中,一张幻化的棋盘,稀稀疏疏地摆着十一枚棋子,随着神魂小人拨动其中一枚,携龙而来的罗瞎子瞬间倒退。 倒退方向刚好是李相鸣所在,而此时的李相鸣,早有准备,无数浪潮纷沓而起,一层高过一层,那浪潮的声音,时而低沉有力,时而高亢激昂,仿佛在诉说着大海神秘的故事。 “不对劲!” 罗瞎子经验丰富,一下子判断自己陷入了幻阵当中,不由脸色微变:“两个阵法?” “不对,现在这个应该算是法术。” 罗瞎子低吟,五爪金龙蜷缩一团,变成一個黄金护盾,浪潮涌在盾上,不断撕裂,却始终无法伤其分毫。 待浪潮势颓,五爪金龙怒吼一声,如困龙升天,强烈的法力波动震得周围修士连连后退。 李相鸣亦被震退,等他定下神来,罗瞎子已经飞到半空,一下子挣脱了他的“伏波幻影阵”和李相画的一元复始阵。 “好厉害的人。” 李相鸣暗暗心惊,这五爪金龙不知是何法术所化,威能巨大、攻守兼备,寻常手段根本奈何不了。 而且对方不仅擅长法术,还掌握着一种强壮肉身的秘法,这才多久,已经涨到十二、三尺高,宛如小巨人。 自知不敌的李相鸣,忍不住看向李谦仕。 李谦仕身为练气大圆满修士,此时也不好过,一身火法本应该克制对面鬼修,却被佝偻男子利用嗜血鬼魂强势镇在原地。 若不是其余两个谦字辈修士从旁协助,已经手忙脚乱。 几个回合下来,人多势众的李家修士,竟丝毫奈何不了这两个诡异的外来修士。 第五十六章:李相裕出手 “哈哈,痛快。” 双方越打,火气越盛。 佝偻男子怪叫一声,手中招魂幡不断摇晃,更多的鬼卒疯狂涌出,誓要将李谦仕淹没。 “鬼王七,别玩过火了,你是要将李家筑基引出来吗?” 罗瞎子呵斥道。 “呵呵。” 佝偻男子发出不明意义的笑声,罗瞎子见状,眉头一皱,这是鬼王七将要发作前的表现。 但最终鬼王七还是克制住,收回招魂幡。 李相画则是借此机会,将李谦仕等人挪移回来。 八人相互看了看,除了李相画和李相鸣,其余人包括李谦仕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而对面两人,不过是废些法力而已。 李相鸣面色如水,完全没想到这种局面。 早知道就应该提前通知家主,对面二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只是不知为何,来到当归山。 “该走了。” 罗瞎子似乎心有预感,望向长阳谷方向,随后遁走。 “嘿,算你们命大。” 鬼王七环视了一圈周围,阴阴一笑,跟在罗瞎子后面。 “相鸣,就这样放他们走?” 有人不甘心地道。 李相鸣没有说话,一股沉重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这股憋屈,甚至超越了上次在蒲水上遭遇的无妄之灾。 当时他是自知,若无马厚臣去而复返,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生还。 因此憋屈之下,已经认命。 而今只要他一声令下,李家众人拼死都会拦下两人。 只需拖延一阵,位在长阳谷凤鸣楼的李谦雄就能赶到现场,擒杀二人。 然而,这个命令,他却无法说出口。 对方实力已经超乎想象,就连李谦仕都束手无策,李家强行恋战,必然出现伤亡。 到时候就算等到李谦雄,又有何意义? 说到底,长阳谷集会,不是血与火的战争。 哪怕集会不成,也不能让李家子弟白白丢了性命。 这是底线! “若是大哥在就好了。” 李相鸣不禁想道。 他对李相仁的实力其实不算很清楚,但他曾短暂见过李相仁的飞剑,威势比瞎眼人的五爪金龙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李相仁在此,不说轻易拿捏,也定然让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正想着,李相画突然脸色变化,开口道:“相裕来了。” 李相裕? 李相鸣一震,警务堂遇到险情,除了通知自己,自然也会通知堂主李相裕。 这么说来,他们还有援军......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相鸣所想,满天火光冲天而起。 无数掺杂着烈焰的飞轮摇曳,散发出炽热的气息。 “好胆!” 嘶哑的怒吼响起,鬼王七祭出招魂幡,鬼卒宛如黑云,遮天蔽日。 “不自量力。” 李相裕冷笑一声,一人冲进黑云,烈焰飞轮如同涡旋,将黑云绞得稀碎。 “怎么可能?” 鬼王七不可置信,自他学会鬼王宗留下来的秘法后,所养鬼卒便不惧寻常火焰,如今却像是披了藤甲。 “住手!” 李相裕越杀越多,眨眼间便有大片鬼卒陨落,看得鬼王七嗔目裂呲。 这些鬼卒都是他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培养出来的。 可以说,他一身的本领都在鬼卒身上。 一旦没了鬼卒,随便一个练气后期修士,都能拿捏他。 见鬼王七眷恋自己的鬼卒不走,李相裕当即朝他飞去。 “鬼将护我!” 鬼王七振臂高呼,四个大型鬼卒从乌云中飞回,守在鬼王七身边。 然而烈焰飞轮势如破竹,所谓的鬼将竟不堪一击。 “罗瞎子救我!” 烈焰扑面而来,鬼王七绝望之下,再次振臂一呼。 这次,五爪金龙幻化护罩,终于抵挡住烈焰飞轮。 罗瞎子借机一把提起鬼王七那矮小的身体,怒骂道:“李家飞焰轮一出,你他妈还敢留在原地,真乃蠢猪。” 鬼王七又惊又惧,一时说不出话,任由罗瞎子提着远遁。 “想走?” 李相裕眼神一变,飞焰轮从散装变成一条直线,追着罗瞎子而去。 三人瞬间消失在天际。 “好强。” 李相鸣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从未想过练气修士能有这等威势。 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虽同为相字辈,大家只听过、见过李相仁出手,却从来没有见过李相裕的手段。 唯有李谦仕等谦字辈保持冷静,“相裕身怀赤焰灵火,又是继老爷子后,第二个完美继承飞焰轮的人,那鬼修碰到他,算是小鬼碰到钟馗。” “赤焰灵火?” 李相鸣惊讶。 “一种先天灵火,相裕母亲留给他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李谦仕看了一圈众人,嘱咐到:“此事乃家中机密,你们不可向外宣传。” “知道了。” 众人应答。 李相鸣远眺,也不知道李相裕能不能擒下瞎眼人,相比于佝偻男子,瞎眼人显然更难对付。 “谦仕叔,麻烦你跟上去看看,家主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李相鸣见到罗瞎子出手,就已经后悔,暗中通知了李谦雄,若无意外,李谦雄快要到了,这也是瞎眼人和佝偻男子急着离开的原因。 “相画,你返回泰来峰,让家里再安排一批人过来长阳谷,记住,让二伯公亲自出马。” 二伯公是李诚康,筑基后期修士,与李谦雄二人一起坐镇长阳谷,李相鸣不信这些人还能翻天。 至于泰来峰的安危,李相鸣也不担心,还有老爷子李辉南呢。 接着李相鸣又安排两人守在这里,防止第四个神秘人出现,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人返回长阳谷。 不管怎么说,如果对方的目标是长阳谷,那么守在长阳谷总不会出错。 “李家飞焰轮,真乃一绝。” 就在这时,余非玄走上前,感慨道。 见到余六,李相鸣暗骂一声,刚才李家众人陷入劣势,这厮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连个响屁都没有。 不过,余六说到底只是外人,李相鸣也不放心让他出手。 谁知道他刚才是不是在演戏,其实暗中跟瞎眼人是一伙的? 就连飞狐洞余六这个身份,李相鸣都心有存疑,毕竟他此前没见过余六。 骂了一句,李相鸣随即恢复平静,开口道:“余前辈既然过来造访当归山,想必是要见我家家主,如此便一起去长阳谷吧。” 说完,两个谦字辈的叔伯盯着余六,蓄势待发。 “悉听尊便。” 余非玄知道自己只凭一番说辞,打消不了李家的疑虑。 长阳谷现在,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至于跟李家动手,他想都没想过。 刚才的飞焰轮还历历在目呢,谁知道在场的人还有没有会这玩意的? 第五十七章:认与不认 李相鸣回到长阳谷,斗法小会已经接近尾声。 他来不及细看,找到李诚陆说明情况。 李诚陆听完,勃然大怒:“区区两个练气贼子就敢犯我李家,看我拿下他们。” 说着就要亲自出手。 李相鸣头疼,连忙劝阻:“六伯公切勿冲动,如今敌暗我明,家主又不在,您走了谁来坐镇长阳谷?” 李诚陆这才冷静下来,“向家里汇报了吗?” “已经安排相画回去求援。” 李相鸣好说歹说,总算稳住李诚陆。 说句心里话,他不觉得气血败坏的李诚陆能在瞎眼人和佝偻男子手底占到便宜。 若李诚陆折了,作为这次集会的负责人,李相鸣万死不能辞其咎。 辞别李诚陆,李相鸣紧跟着找到李谦远等四房叔伯,重新安排长阳谷事宜。 鉴于有外人窥伺,长阳谷的安保变成头等大事,几人商量,决定将大部分四房好手派到周围布防。 可这样一来,组织斗法小会的人手就捉襟见肘。 李相鸣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安排李相硕、李相祁等练气初期的修士进来维持秩序、充当眼线。 小小的一个集会,想要维持正常运转都如此艰难。 一个家族呢? 李相鸣摇摇头,总算体会到了李谦雄无人可用的心酸。 等一切忙完,天色已经暗了。 斗法小会也已经出了结果,最终是一位散修夺得头魁。 洛思麟败在其手,屈居第二,失魂落魄站在原地。 然而,除了洛家,没有人关注谁是第二,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那个头戴兜帽、身缠绷带的散修身上,猜测着他要选取什么样的奖励。 “直接派发奖励吧。” 李相鸣吩咐道,长阳谷现在局势不明,他没有心思再投入到这场吸引眼球的斗法小会当中。 早点结束,还能节省点人力。 李诚陆也是这样想,本来走个过场的他,亲自登台。 “今日盛会,宾朋满座,李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再多叙。现在老夫宣布,本届长阳谷斗法小会就此结束,最终获胜者乃是聂荣和洛思麟。” 聂荣正是拔得头筹的散修,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侧了侧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陈家一行人中,唐雪雁犹如晴天霹雳,愣在原地。 “聂小友,不知你打算选哪样奖励?” 李诚陆问道,心中却产生一股怪异感。 “飞剑!” 聂荣沙哑着声线,声音嘲哳难听。 闻言,李诚陆抚摸了一下托盘上的锋利宝剑:“聂小友眼光不错。” “既如此,这把‘惊雨’就是你的了。” 聂荣接过惊雨,正要收手,却发现法器纹丝不动。 “聂小友夺得头魁,实力超众,想必大家都想认识一番,何不掀开兜帽,露出真容?” 李诚陆想起了李相鸣所说的外来修士,结合刚才的怪异感,终是出手试探。 “没错,藏头露尾的可不算好汉。” 一直密切关注场上的洛万涛大声喊道。 难得李家没有怎么派人参加这次斗法小会,魁首本该是洛思麟所有,却被此人横空夺走。 洛万涛气得牙痒痒,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绝不善罢甘休。 不少人都好奇聂荣的来历和相貌,见洛万涛起哄,也跟着附和。 一时之间,群情激荡。 见状,聂荣看向露台周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他松开“惊雨”,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且木讷的脸庞。 “好年轻。” 在场人无不泛起这個念头,这个斗法经验老道的散修,竟与洛思麟年纪相仿。 这更加让洛万涛无法接受,彷佛吃了死苍蝇。 “聂小友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本领,真乃英雄出少年。” 李诚陆边说,边看向李相鸣。 当看到李相鸣摇摇头时,才放下心,将飞剑递给聂荣。 “既如此,此剑就交付给你,望你善加利用,切勿为非作恶。”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丽女子飞上露台。 “好姐姐!” 台下的陈灵儿大惊失色。 唐雪雁一身白色素衣,面容白皙而细腻,宛如不食人间香火的清冷仙子。 然而此时的她嘴角颤动,双拳紧握,胸膛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无不在诉说着内心的激动和不安,每一次迈步都像是在透露着无尽的决心与力量。 最终,唐雪雁站在聂荣面前:“师哥,我......我找到你了!” 聂荣愣在原地,打量眼前女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份疑惑,彷佛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唐雪雁的内心,让她露出慌乱。 “是我啊,是雪雁,我们一起在北寒门长大......” “一起学习剑法,师父,对,师父他......” 唐雪雁压抑住内心的痛楚,不断开口。 然而无论她如何诉说,聂荣始终无动于衷。 “这位姑娘,你与聂小友是故交?” 见唐雪雁扰乱了颁奖礼仪,李诚陆忍不住打断道。 “我们是同门师兄妹。” 唐雪雁不假思索。 闻言,李诚陆露出怜悯的神情,以他的阅历哪里看不出? 聂荣根本不认识这个情绪激动的女子。 他摇了摇头,决心打破对方一厢情愿的想法,对着聂荣缓缓问道:“聂小友,你可曾认识这位姑娘?” “不曾。” 聂荣语气平淡,放在唐雪雁耳中却若惊雷。 一瞬间,这个倔强的女子像是被重锤击中的花朵,无力地低垂着,昔日的光彩,全部凋零。 “不可能!” “明明一模一样,无论是名字还是样子,全都一模一样......” 唐雪雁无法接受,往后倒退,步履踉跄,思绪混乱,彷佛被无数丝线缠绕,大脑一片空白,嘴里只剩下一句话:“你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好姐姐!” 台下的陈灵儿见状,再也忍不住,飞了上来,一把将唐雪雁抱在怀中。 剩下的陈中河担心女儿发生意外,也赶忙上前。 “灵儿,帮我。” 唐雪雁握住陈灵儿的手,嘴唇不断颤抖。 见到昔日温柔善良的姐姐变成这幅模样,陈灵儿心中慌乱,忍不住对着聂荣大喊道:“你到底是谁,与我家姐姐认不认识!” 聂荣望过来,回复依旧冰冷:“不认识。” 这一下,唐雪雁彻底绝望,嘴里呢喃:“我找你...真的找了好久。” 闻言,陈灵儿心中异常难受,好姐姐一个人出门就是为了找人,如今找到对方却不认,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痛苦? 又急又怒之下,陈灵儿竟然冲到聂荣面前,指着聂荣的鼻子骂道:“你凭什么说不认识?” “我家姐姐都说伱跟她师哥长得一模一样,除非你能证明你不是,否则你就是!” 第五十八章:闹剧 陈灵儿一番言论震惊众人。 陈中河拉过她的手,斥道:“胡闹。” 这聂荣虽是散修,但能正面击败洛思麟,岂是泛泛之辈? 说到底唐雪雁也只是个外人。 为了一个外人而让陈家得罪聂荣,简直不可理喻。 面对父亲震怒的目光,以及练气后期的威势,陈灵儿说不出话,一会看看聂荣,一会看看唐雪雁,急得泪珠直在眼眶打转。 虽然陈灵儿被陈中河限制住身体,但她的话点醒了唐雪雁,让这个脸色惨白的女子重新站起身。 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家师哥,这都是她有史以来,最接近目标的一次,绝不能轻言放弃。 “名字可以是巧合,相貌也可以是巧合,但功法和法术不会。” 唐雪雁拔出自己腰间软剑,她知道师哥在比斗的时候多有隐藏,用了很多外来手段。 但只要她能逼出师哥极限,所有的遮掩都将不复存在。 所有的真相也终将大白! 想到这里,唐雪雁下定决心,她已不想再找,哪怕今天死在这里,也要见到北寒门的绝学。 就在她要出手之际,一个脸庞清瘦、五官格外立体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本次斗法小会已经结束,长阳谷不许动武,还望姑娘三思。” 来人正是李相鸣。 不管聂荣身份、为人如何,他夺得本次斗法小会魁首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下台之后便是李家的座上宾。 而唐雪雁则是外人,任由外人对李家宾客动手,李家的颜面何存? 只是唐雪雁想不到这些,也不会去想,她只看到有人在阻拦自己,软剑霎时间指向李相鸣:“让开。” “我重申一遍......” “让开!” 李相鸣看着唐雪雁,自知劝说无用,于是沉声道:“若想对聂道友出手,先过我这关。” 话音刚落,唐雪雁手中软剑犹如一条灵活的蛇,时而盘旋,时而直刺,令人目不暇接。 李相鸣却早有准备,一掌拍出,重重叠浪,如万马奔腾,正是学自李相成的法术——魅影海浪。 魅影骇浪气势惊人,暗藏玄机。 唐雪雁心神不宁,本就不在斗法状态,又被浪花幻音所影响,连法力都变得滞涩,仅仅片刻,就被打飞出去,口吐鲜血。 “好姐姐!” 陈灵儿一下子挣脱父亲,扶起唐雪雁,怒视李相鸣:“你怎么这样!” 李相鸣不语,他已经留手了,劲力没打全,否则唐雪雁现在已经重伤晕厥。 唐雪雁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下来,又如何去试探实力更加强大的聂荣? 出手打断她,也算是给她一个念想。 摇摇头,李相鸣对着陈中河说道:“陈家主,此人若是陈家带来,还请陈家安抚一二。” “定当如此。” 陈中河连忙示意陈公常将妹妹和唐雪雁拉走。 唐雪雁犹自盯着聂荣,眼睛通红。 见状,一向优柔寡断的陈公常狠下心来,一掌劈在唐雪雁后颈,将其打晕。 “哥!你干什么?” 陈灵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兄长。 “嘘!” 陈公常神识传音,急切道:“聂道友又不会跑,何必急在一时?我们在这里阻拦李家法会,成何体统?” “可是......” “李家昔日是恒月门爪牙,专替恒月门清扫障碍,出手狠辣无比,毁在他们手里的宗门、家族无数,你让唐姑娘留在这里跟他们作对,是想害死唐姑娘吗?” 陈公常急智,捏造一通,将李家描绘成无恶不作。 陈灵儿涉世未深,终是害怕,咬咬牙,将唐雪雁抱在怀中,转身离开。 看到女儿背影,陈中河擦了擦额头密汗,对着李相鸣拱手:“唐姑娘所为......非陈家所愿,还望贵家海涵。” “陈家主放心,李家自不会怪罪陈家。” “如此就好。” 陈中河得到李相鸣承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脸上无光,又对着众人道了声歉,匆匆离开。 李家则借机将聂荣带回凤鸣楼,并给洛思麟颁发奖赏。 洛思麟选择的是金戈铁马阵,也算不负洛万涛寄托。 “诸位,斗法小会颇有波折,但不影响结局,感谢大家参与。之后两天,长阳谷照常开放,李家不再举办仪式,大家有空可以来凤鸣楼,看看李家的货物。” “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牵线搭桥,长阳谷有预备好的摊位,全都免费使用,只要不在谷内打斗,李家不会干涉。” “好!” 听到李家准备了摊位,散修们应声叫好。 虽然集会结束,就是集市,已经算作传统。 但长阳谷毕竟是别人地盘,在别人家门口做生意,难免有些揣揣,如今得到支持,自然安心许多。 “呼,总算结束了。” 回到凤鸣楼,李相鸣长吁一口气,然而还不能休息。 李家举办了一场宴席,用来招待聂荣、洛思麟两人,他也得出场。 “聂道友所学庞杂,不知可有师承?” 酒过半巡,李相鸣小心试探。 如果聂荣是散修,又无太深的跟脚,李家自然想将其招入麾下。 “没有。” 聂荣简单回复,并不想说明自己来历,连带其他问题,也多数敷衍。 李相鸣见状,遂不再动心。 强扭的瓜不甜。 他们李家招人,讲究真情实意。 宴席过半,李相鸣得到消息称李谦雄回来了。 当即告罪离开,让李谦远留下来接待贵宾。 “家主!” 李相鸣迎在门口,轻声呼唤。 “跑了。” 李谦雄知道李相鸣来意,重重回了句,语气中掺杂着怒火。 “是我没能留下二人。” 一旁的李相裕,有些自责。 “怎么回事?” 李相鸣急忙出声询问。 片刻后他变得沉默。 原来那瞎眼人留了一手,假意不敌,骗李相裕二度使用飞焰轮。 然后以遁术躲开,逃之夭夭。 短时间内,法力急剧丢失的李相裕没能追上。 哪怕后来等到李谦雄,也只是无头苍蝇乱找一通。 “那瞎眼人究竟是何来历。” 李相鸣忍不住出声问道。 在修真界摸爬滚打十年,他深知“博学”一词不适用在修士身上,至少不适用在大多数修士身上。 因为修真界随便一样传承,都有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的演化历程。 这漫长的时间,诞生了庞杂的知识,哪怕被各大宗门系统化总结,依旧占据修士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就拿混元如意劲来说,在李家仅仅四百年,就有十多代人的注解。 为了学好这门功法,李相鸣连师门绿云洞的招牌功法都没学,只学了几個护道法术。 而诸如丹、阵、器、符等外道,亦是一个没学。 直至回到当归山,遇上瓶颈,才碰了驭兽传承。 如此专心致志,李相鸣的修炼速度才勉强追上“精英”修士的行列。 而瞎眼人仅在护道上,就探索了法术、体术和遁术等多个方向,且都精通。 关键是此人连修为也没落下,不输给李家双骄,堪称天赋异禀。 再算上年纪轻轻的练气八层修士洛思麟、比洛思麟更加厉害的聂荣,以及传闻搏杀筑基的无面人。 天底下惊才艳艳之辈如过江鲤鱼,而自己在绿云洞十年,却从未听闻。 简直是井底之蛙。 此刻,李相鸣陷入了深深的危机感,向道之心,再次攀升至最高峰。 若还只是跟绿云洞的同门,或者四房子弟比,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那些天才。 所谓的成道成仙,将是奢望。 第五十九章:集市 “我没亲眼见过,不好说。听相裕描述,五爪金龙傍身,能攻能守,有点像是渡厄真君的传承。” “渡厄真君?” 李相鸣疑惑。 “渡厄真君是千年前的元婴大能,于历南道陨落,直至二十年前,才被人发现其所留下来的小秘境,引起轩然大波。” “当时有不少修士都卷入其中,你太伯公也去了,只不过机缘不够,所获甚少。” “如果此人也是当年前往小秘境的那批人,便说得通了,渡厄真君的隔代传人,却是不好对付。” 元婴大能的隔代传人? 李相鸣目瞪口呆。 李家最高传承,也才金丹,就这样还被陈、洛两家羡慕,以为底蕴深厚。 如果瞎眼人真的师承渡厄真君,李家如何是好? “只是不好对付而已,不代表李家会怕。” 李谦雄瞥了一眼李相鸣,淡淡道:“你以为得到元婴修士的传承就万事无忧了?” “越是接近大道的功法,越重视基础,换言之,修炼越慢。天赋不够,强行修炼这种功法,徒耗寿元。” “此人不管是不是渡厄真君的隔代传人,花费二十年也没能筑基,说明其根基不稳,其次是天赋不够。” “别说得了元婴传承,就是得到化神传承又如何?强的是昔日的元婴、化神修士,而非他们留下来的功法。” “我李家的混元如意劲,直指金丹,也没见你们练成。” 李谦雄的话,震聋发聩,让李相鸣少了些许焦虑和不安。 小孩子拿着神兵利器,也只是小孩子,并不能威胁成年人。 瞎眼人就算有渡厄真君的传承,现在不过是个练气修士。 若出现在李谦雄面前,估计得被一巴掌拍死。 这也让李相鸣有所警醒,修行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 修为才是根本。 若修为不够,会得再多,只是引人一时惊叹。 ----------------- 翌日。 长阳谷集市热闹非凡。 随便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摊位。 有的人只有几株月见草,也占一个摊位,看得李相鸣一阵无语。 这些加起来估计都卖不到一块灵石,然而摊主却标注10块灵石一株,好像全世界都没人认识月见草似的。 虽然价格离谱,但李家也没出面阻拦。 买卖自由,有人不识货,吃了哑巴亏,也属正常。 或许等将来,长阳谷积攒足够的人气,李家才会对此进行干预。 逛了一圈,李相鸣大抵还算满意,散修拿不出啥好东西,但过得去眼就够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引起李相鸣的注意。 “道长?” 青羊道人回首,连忙走近,拱了拱手:“李掌事也在啊。” “昨天好像没见您。” “哈哈,路途遥远,刚刚赶到,正想着摆摊卖点丹药。” “来凤鸣楼隔壁,人气旺些。” “这...不好吧?” 青羊道人捋了一下须发,有些不好意思。 “有何不可?” 李相鸣微微一笑,李家是主人家,掌握特权,凤鸣楼附近的摊位早被自家人占据,匀一个给青羊道人不成问题。 一番折腾,青羊道人总算落脚。 他的摊位也都是些好东西,黄芽丹、清灵丹、化瘀丹应有尽有,还有凝气丹、百草丸等一阶丹药中的佼佼者。 可以说,在众多摊位中,所卖丹药品种仅次于凤鸣楼。 除此之外,还出售一些比较罕见的药材,估计是在蒲阴山采摘的。 只不过,这些药材的标价都飘高,懂得都懂,就看谁是冤大头了。 李相鸣花了12块灵石,买了一瓶凝气丹,表示支持。 这个价格比在蒲水坊市略贵,但还能接受。 毕竟家族兜售的凝气丹,同样如此。 离开青羊道人的摊位,李相鸣又去了洛家、灵武门、陈家的摊位,代表李家一一慰问。 轮到陈家的时候,只见陈中河和陈公常两人在。 “灵儿姑娘和唐仙子不在?” 昨天一事后,李相鸣已经从陈家口里打听到唐雪雁的名字。 “唐姑娘不太舒服,灵儿照顾她,留在客房,也就没来。” 陈中河客气地回道。 交谈间,李相鸣得知唐雪雁不死心,私底下又去找了聂荣,但聂荣始终不认她。 摇摇头,李相鸣不再关注,转身去了余六的摊位。 没错,余六跟李谦雄见过面后,没有走,同样参加了这次集市。 “贤侄,快过来,看看好东西。” 余六见到李相鸣,颇为兴奋,连打了好几声招呼。 “难道前辈要卖血窍石?” 李相鸣好奇。 余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由尴尬一笑:“血窍石是家师所需之物,没在我手里,不然也不至于拿天一静神露来换。” 闻言,李相鸣若有所思,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父亲想要换取天一静神露,不想是余六为师门做的局。 这么说来,李谦河亏了,早知这個消息,还能让飞狐洞加不少添头。 “飞狐洞近来不安稳吗?” 李相鸣小声试探道。 血窍石在辅助疗伤方面有奇效,度阴上人急着要,恐怕是门中有人受伤了。 见李相鸣猜到了什么,余六苦笑着摇头:“应该说,整个戴山都不安稳。” 戴山上,宗门林立,洞府不计其数,然而灵脉却只有一条。 开头两年也还好,相安无事。 但越往后面,嫌隙越多,最终大家拉帮结派,相互争斗,只为赶走对方,霸占灵脉。 听到余六诉说,李相鸣大为感慨,人性终究不能考验,当年无量剑宗封赏灵脉之时,还曾问过李家要不要选取戴山。 消息传回,家中不少人为之心动。 这是因为戴山的灵脉要比当归山好上不少,扎根戴山,族人修炼的速度也会快上几分。 结果是李辉南不满意与其他宗门共治戴山,力排众议,选择了南边更小的当归山。 如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飞狐洞现在深陷戴山内耗之中,苦不堪言。 余六此番前来,恐怕也有寻求当归山援助的意思。 至于帮不帮飞狐洞,这是家主要考虑的事情。 李相鸣装作听不出余六的弦外之音,蹲在摊前,挑挑拣拣。 “咦,这惊魂木怎么卖?” 逛了半天,李相鸣总算在余六这里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 惊魂木是雷击木的一种,尤为克制鬼魂。 李相鸣是想到了佝偻男子,面对鬼修铺天盖地的鬼卒,连李谦仕的火法都吃了哑巴亏,换作他来,更加不支。 但如果用惊魂木为主材,打造一件专门克制鬼魂的法器,结局会不会不同? “贤侄若是想要,我可给你打八折,就收30块灵石好了。” 余六笑眯眯地道。 30块灵石? 李相鸣嘴角抽搐,30块灵石够买5瓶黄芽丹了,惊魂木虽然罕见,但也不至于这么贵。 毕竟它现在只是一段木头,离真正成为法器,还有老长一段路要走。 “10块灵石吧,余前辈就当照顾一下晚辈。” “不成不成,哪有这样砍价的?看在李家的份上,我再吃亏一点,卖你25块灵石,你拿走之后,可别对外人说,影响我生意。” “高了高了......” 一番软磨硬泡,李相鸣总算以15块灵石的价格入手这段惊魂木。 “你小子,也就在长阳谷,放在蒲水坊市,这玩意没个20块灵石,我不可能割爱。” 余六露出心疼的神色,当递出惊魂木的一瞬间,眼睛却不由眨了一下。 见状,李相鸣当即暗骂一声,对半砍这厮都还有赚头。 难怪能忽悠父亲的血窍石。 这惊魂木莫不是无本买卖。 就在李相鸣痛骂无良奸商之际,不远处传出一声惊呼。 “驻颜丹?” 第六十章:驻颜丹 “驻颜丹?” 长阳谷一阵骚动,不少人听到这个名字,纷纷收起自己的摊位,挤过来看热闹。 李相鸣和余六也不例外。 驻颜丹能使人在百年内永葆青春,十分贵重,算是修真界的奢侈品。 试问谁不想保持二八佳龄? 就算自己不吃,送给道侣,或者贵人,都不失为好礼。 因此,这玩意一经面世,常常遭遇疯抢,根本留不到第二天。 许多人只得耳闻,不曾见面。 李相鸣同样没见过,挤在前面,细细打量。 不过,与其他人的兴奋不同,李相鸣内心略有迟疑。 要知道,他才刚刚巡了一遍长阳谷集市,这里连一段惊魂木都淘之不易,怎么会有驻颜丹? “余前辈,你怎么看?” 李相鸣神识传音,轻声询问。 “这个,不好说啊。实话实说,我亦没见过驻颜丹,观其纹路以及丹香,倒和记载中的差不多。” 连余六都没见过,可想而知驻颜丹的稀少。 这时有人回过神来,急忙发问:“这驻颜丹怎么卖?” “500灵石,概不还价。” 摊主是位满脸胡茬的中年大汉,此刻老神在在地开口。 “500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我要有500灵石,都能买一件上品法器了,还搁这买糖豆呢?” 围观群众哗然。 其中一人,将驻颜丹比作糖豆,极尽贬低,似乎此物一文不值。 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没说错。 如果不重视外貌、形象,驻颜丹对于修士而言,就是糖豆。 之所以贵,纯粹是利用了人性的欲望。 就算如此,500灵石还是太贵了,李相鸣也被吓了一跳。 他担任上计房副掌事,月例和俸禄加在一起,比以往提高不少,身上的灵石也才百八十块。 就这样,周边的散修,能比他富裕的,屈指可数。 又有谁能买得起这枚驻颜丹呢? 李相鸣和余六相互看了一眼,察觉到不少人目光贪婪,已经盯上胡茬大汉。 一旦驻颜丹没卖出,此人又离开长阳谷,恐怕少不了争抢。 当然,也有人是诚心想买的,努力在和摊主讨价还价。 只是胡茬大汉坚守原则,自始至终不曾松口,惹得众人牙痒痒。 自此长阳谷集市形成一个怪圈。 大家买不起驻颜丹,但又舍不得走,或者说好奇谁会来买。 一大群人连生意都不做了,就围在胡茬大汉摊前吹牛打屁。 李相鸣看了一会,让李相祁将消息传给李谦雄,看看家主对此感不感兴趣。 不过大概率是不感兴趣,或者说不值当。 500块灵石花在驻颜丹身上,估计得被族老骂得狗血淋头。 但出乎意外,没过多久李谦雄竟然亲自过来了。 众人看到李家家主,纷纷让开一条通道。 “李家财大气粗啊,看来这枚驻颜丹要落在李家手里了。” “哎,可惜了。” 有人惊叹,有人扼腕。 李相鸣注意到,与李谦雄同来的,还有灵武上人、陈中河、洛万涛等人。 看来在他离开后,这些人被家主邀在一起谈论要事。 “你这驻颜丹从何处得来?” 灵武上人率先问道。 胡茬大汉看了一眼面前的花白胡子老道,感觉深不可测,当即知其为筑基修士,连忙答道:“是从一位朋友手里换来。” “来历不明。” 灵武上人点评一句,又道:“你如何保证此丹真假?” 闻言,胡茬大汉当即明白灵武上人来者不善,于是叹息道:“宝丹静候有缘人,若觉此丹是假,便与它无缘。” 胡茬大汉的意思很明确,觉得假就不要买,买的话就得自担风险。 如此流氓说法,引起众人争议,但这也是修真坊市普遍的现象。 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眼光,在修真界能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听到胡茬大汉的话,灵武上人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只不过在李家地盘,没有发作。 “灵武上人可否心动?” 洛万涛开口,他知道这次来看驻颜丹,是灵武上人的提议。 至于灵武上人为何会关注驻颜丹,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怕有假。” 灵武上人沉声道,他并非丹师,哪怕看得再对眼,也不敢轻下定论。 一旦买到假货,500块灵石可就打水漂了。 “李家有丹师,何不让丹师验一下?” 这时,旁边有散修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大家都很好奇驻颜丹的真假。 “相鸣,你去喊你九伯公过来。” 李谦雄并没有拒绝,看向人群中央的李相鸣。 “遵命。” 李相鸣自无不可,当即回到凤鸣楼。 九伯公是指二房的李诚翁,也是李家炼丹房的掌事。 由于凤鸣楼正在出售炼丹房所炼制丹药,李诚翁很重视,因此亲自坐镇。 此时听闻李相鸣来意,二话不说,收拾东西来到胡茬大汉摊前。 “可否就近一观?” 李诚翁凑上前,目不转睛盯着驻颜丹。 “请便。” 群情激荡之下,胡茬大汉也不敢反对,就这样让李诚翁又看又闻。 良久,李诚翁收回目光,感叹道:“是真的驻颜丹,观其纹路、色泽,炼制这枚丹药的丹师,技艺十分高超。” “果然如我所料,我就说嘛,肯定不会有假。” “竟然见到了真的驻颜丹,此行不亏!” “难得啊,驻颜丹在蒲水坊市也不多得吧?”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气氛变得火热。 李相鸣沉思,他对于驻颜丹出现在长阳谷,还是保持一定质疑。 但既然李诚翁都这样说,应该不会有假。 不过,一贯谨慎的他还是小声地问道:“道长,你觉得呢?” 在去凤鸣楼的路上,李相鸣顺便请了青羊道人过来。 “依我看,不像有假。” 青羊道人迟疑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如此,李相鸣无话可说,两位丹师佐证,驻颜丹假不了。 既然丹药是真,灵武上人的顾虑便少了大半,与李谦雄几人小声讨论一会,最终决定拿下这枚驻颜丹。 当着众人的面,灵武上人十分大方,递给大徒弟何敬一个布袋,由何敬转交给摊主胡茬大汉。 双方现场钱货两讫。 听到布袋里清脆的响声,在场人目光无比炙热。 这可是500块灵石啊! 普通散修穷尽一生,也攒不下这么多。 一时之间,各种神识乱飞、窃窃私语。 李谦雄当即哼了一声,强调长阳谷不许争抢的规矩。 他当然知道这些散修内心的想法,无非是想着劫财劫货,做无本买卖。 即便李谦雄出言,仍不能打消众人骚乱。 长阳谷动不了手,当归山附近也可以作壁上观。 但胡茬大汉总有离开的一天吧? 不少人已经走在一起,相互商讨合作事宜。 见状,李谦雄无奈摇摇头,带头离开。 李家虽是主人家,但也管不了这些龌龊事,只能由胡茬大汉自求多福。 灵武门紧跟其后,围在摊位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少了大半。 “小良子,走了!” 见姜良愣在原地,灵武门的裴温喊了一句。 师父都走远了! “来了。” 姜良应道,目光却始终放在某个角落。 那里有一個戴着兜帽、缠着绷带的熟悉身影。 第六十一章:姜良来访 是夜。 李相鸣在凤鸣楼的房间静心修炼。 突然,李相祁前来敲门。 “进来!” 李相祁一声告罪,说明来意。 “你是说灵武门的人来找我?” 李相鸣惊讶道。 “没错,是灵武上人的三徒弟,此人名叫姜良。” 闻言,李相鸣沉吟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来长阳谷当天,还是自己亲自接待的。 但论起交情,两人几乎为零,不知对方何缘由大晚上来访。 “你且唤他进来。” 想了想,李相鸣还是觉得要见一下,毕竟是灵武门。 自己代表着李家,拒而不见会让李家被打上傲慢的标签。 不多时,一个身材微薄,但面容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姜良。 “姜道友,请坐。” “冒昧打扰李掌事,还望恕罪。” 姜良拱了拱手,同样打量着面前这个有些清瘦的年轻男子。 “可是灵武门有何需求?” 李相鸣开门见山。 由于长阳谷集市开放两天,因此灵武上人买下驻颜丹,仍然没走。 其他人也一样,基本住在原地,等着明天再撞撞运气。 “并非灵武门......也算是吧。” 姜良目光复杂,语气纠结。 “哦?” 李相鸣倒是好奇了,“你且说来。” “我怀疑家师白天买到的驻颜丹有假。” “众目睽睽之下,焉能有假?” 李相鸣皱了皱眉头。 “眼见不一定为真。” 姜良缓缓说道:“从灵武门或者李家的立场来看,驻颜丹不假,但从摊主的立场看,驻颜丹定然有问题。” “将心比心,若我得此宝物,必然前往蒲水坊市,一经卖出,在坊市里轻松生活个数年不成问题。” “然而摊主却选择来到长阳谷,长阳谷集市只开放两天,哪怕卖出500块灵石之巨,终将陷于豺狼虎豹之中,这不合乎逻辑。” “或许摊主急需用钱?” 李相鸣猜测道,或许姜良所言,有些道理,但以此断定驻颜丹有问题,未免过于牵强。 “那摊主瞄准的,必定是李家,而非灵武门。” 闻言,李相鸣心中一惊。 一开始他以为李家并不会买驻颜丹,因为驻颜丹无益。 但他白天问过李谦雄,李家对驻颜丹确有想法。 按照李谦雄所言,李家有在考虑将驻颜丹当做礼物送给白露门的某位筑基女修,以此拉近两家关系。 只不过因为灵武上人也想买,这才让了出去。 毕竟李家能选择的礼物很多,不一定要驻颜丹,卖个人情给灵武上人,也算不错。 这不由让李相鸣心中警觉。 长阳谷以散修居多,口袋浅,剩下的如陈家、洛家这些小门小户,也不太可能舍得花这笔灵石。 摊主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选择兜售驻颜丹,无疑是认准了李家。 刚好李家又有想法,如果不是灵武上人,李家大概率就买了这枚驻颜丹。 会是巧合吗? 李相鸣沉思,最后还是摇摇头,“就算对方相中李家,也属正常,说明不了什么。” 李家作为长阳谷最大的卖家,同时也是最大的潜在买家,被盯上不足为奇。 这就像李家携货去蒲水坊市,最想找到的买家是白露门一個道理。 这个动机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对方是真心做买卖,但其身份存疑,李家不可不防。” 见李相鸣无动于衷,姜良略微着急,将自己的推测一股脑儿说出来。 原来姜良并不能确定驻颜丹的真假,但他从初来长阳谷时就察觉到胡茬大汉的异样,因此一直对其抱有警惕。 今日见到师父花费巨资买了对方的驻颜丹,心中不安,怀疑师父吃了闷亏。 “当时可有丹师在场。” 李相鸣提醒道。 “正因为丹师给了大家信心,我才更加担忧。” “师父他老人家买下驻颜丹后,便珍藏起来,连我们这些弟子都不给看,我将推论告之,师父只回我,李家作证,不足为虑。” 闻言,李相鸣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椅背。 这倒是一个问题,灵武上人如此信任李家,如果最终证实驻颜丹为假,对李家的声誉将是重大打击。 但驻颜丹会有问题吗? 李相鸣沉默,他对九伯公李诚翁不熟,不好判断其炼丹水平。 但他对青羊道人很有信心。 青羊道人虽然炼制草神丹磕磕绊绊,那是因为草神丹是二阶丹药。 他本身的炼丹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 至少李相鸣亲自看过他炼丹,只觉赏心悦目,因此根本没有质疑他的判断。 相比之下,姜良的话就苍白多了。 见李相鸣默不作声,姜良神情暗淡。 师父不信他,李家主他也见不到,如果不能说服这位年轻的李家掌事,灵武门明天就要带着假的驻颜丹回山了。 想到这里,姜良面色凝重,身为灵武门弟子,他绝不能让师门亏损最大化。 “李掌事可还记得聂荣?” “本届斗法小会的魁首,我自然记得。” “在下斗胆猜测,李家想过招揽聂荣吧?” 李相鸣眯了眯眼睛。 “在下再次斗胆猜测,李家招揽失败了吧?” 姜良口称猜测,但语气极为笃定。 李相鸣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姜良顿感压力,同为练气七层,他竟然在李相鸣身上看到了灵武上人的影子。 但此时不能露怯,姜良抬起头,重重地道:“我之所以敢断言李家招揽失败,是因为聂荣与售卖驻颜丹的摊主是一伙的,并且摊主为主,聂荣为仆。” 此话一出,李相鸣“唰”地站起身,脸色愠怒。 随后坐下,恢复如常,但还是紧盯着姜良的眼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家举办斗法小会,无非是为了宣扬长阳谷集市。 如果聂荣是被有心人安排进来的话,命令结束,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届时没人会记得聂荣,也就没人会记得长阳谷。 那李家倾注心血举办的这次集会,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李家还搭上了一件飞剑。 估计此时在背后都被人当成笑话了吧? 想到这里,李相鸣五指紧扣,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姜良自然看出了李相鸣的恼怒,同时自己也承担着极大的压力,因为上述全是他的猜测。 但只要给李家种下怀疑的种子就够了。 回忆起昨天胡茬大汉那个让自己失神的诡异笑容,他不信对方干净得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姜良咬咬牙,继续开口道:“我已观察良久,除了斗法小会期间,只要摊主出现的地方,必有聂荣在场。摊主之所以敢在长阳谷手持重金,就是仗着聂荣庇护。” 闻言,李相鸣脑海里闪过聂荣那张木讷的脸。 驻颜丹的真假已经不重要,李家一定要查出摊主和聂荣的身份。 “你先回去,此事不要声张。” 将姜良送走,李相鸣独自在房间想了很久。 直到夜深人静,才叫上李相祁,拜访陈家暂住的院落。 第六十二章:询问 时间过得很快。 长阳谷集市落下帷幕。 众多修士散场,陈家众人,也准备离开。 “好姐姐,你不跟我们走吗?” 陈灵儿看着唐雪雁,有些难受。 “不了,灵儿,多谢你这几天一直陪伴。” 唐雪雁摇摇头,她没有任何理由去陈家。 陈家除了陈灵儿外,也没有人彻底信任她。 “不知唐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陈中河客气地问了一句。 “找人。” 唐雪雁目光寂寥。 闻言,陈中河和陈公常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姑娘这一去,不知会遭遇多少磨难。 陈灵儿更是忍不住开口:“好姐姐,如果那个聂荣真是你师哥,又怎么会不认你?” “师哥他......有苦衷。” 唐雪雁心头千言万语,终究化作这一句。 “唉。” 陈灵儿唉声叹气,没再劝说。 陈家就此踏上归途。 望着他们的背影,唐雪雁心有所触。 曾经她也是跟师父、师哥走在一起...... 就在这时,李相鸣出现在她身后:“已经是最后一天,唐仙子还是不愿意说吗?” “凭你的实力,不可能拦住聂荣,哪怕跟上去,也是徒劳。” 为了打听聂荣情报,李相鸣昨晚找到唐雪雁,但对方可能因为被自己打伤过,十分抵触,拒不配合。 “关于师哥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唐雪雁回头,清冷的眸子看着李相鸣。 她有自己的底线。 闻言,李相鸣脑海转动。 眼前这个女子声称自己的师哥跟聂荣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相同。 不管真假,这都是值得探究的线索。 李相鸣承认,他被姜良说动了。 但他并不是因为信任姜良,而是重新审视了这次集会诸多耐人寻味的地方。 从瞎眼人、佝偻男子的窥探,到散修聂荣夺得魁首,再到稀有的驻颜丹出现。 这些都给过李相鸣警醒。 但随着后续相安无事,又打消了李相鸣的顾虑。 直到姜良声称聂荣和售卖驻颜丹的摊主是为一伙,让李相鸣瞬间疑心大涨。 是,李家从目前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包括长阳谷集会也算是完美收官。 但有一点李家不得不承认。 那就是参加斗法小会、夺得魁首的聂荣,和在集市售出驻颜丹的胡茬大汉,几乎窃取了长阳谷集会所有看得到的好处。 而这两个人竟是一起的。 这算什么? 玩转长阳谷集会吗? 李家能接受送出一把飞剑,也能接受花500块灵石买下驻颜丹,但不能接受这背后有人谋划。 因为这无疑是在挑衅。 就像狡猾的鱼儿将所有鱼饵都吃下,翻翻身就溜了。 而垂钓的李家却毫不知情,还以为自己打的窝很完美。 最后哑巴吃黄连。 从这点来看,胡茬大汉卖给灵武上人的驻颜丹必然有问题。 因为只有这样,李家声誉受损,才会亏损最大化。 想到这里,李相鸣恨不得立马逮捕胡茬大汉和聂荣。 但他不能这么做,或者说他没有这个能力。 想要对这两人出手,必须得到来自家里的援手。 可姜良的推断能说服自己,却不能说服李谦雄。 无论是胡茬大汉还是聂荣,都是奔着长阳谷集会来的,长阳谷集会挂着的又是李家的名头。 仅凭姜良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李家就对长阳谷的客人动手,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除非李相鸣鼎力支持姜良,李谦雄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有可能同意李家动手。 但这也太蠢了。 如果最终证实胡茬大汉和聂荣并无瓜葛,姜良拍拍屁股就回灵武门。 李相鸣却要在李家永远背负“夸夸其谈”的污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李相鸣也只好来找唐雪雁,寻找一丝“证据”。 姜良以人断物,通过笃定胡茬大汉有问题,从而坚信驻颜丹有问题。 李相鸣不能确定胡茬大汉和驻颜丹有问题,但他亲自接待过聂荣,感受过聂荣那股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这個人肯定有问题! 只不过散修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此前的他根本没在意。 如果现在能从唐雪雁这里获取聂荣的秘密,或许就能推断出胡茬大汉的身份。 “聂荣是我师哥,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面对李相鸣的追问,唐雪雁已经有些不耐烦。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追问聂荣的事情吗?” “什么意思?” “聂荣夺得这次长阳谷斗法小会的魁首,被我们李家相中了,如无意外,他会在李家拥有全新的身份。” 唐雪雁目光惊愕。 “所以我们李家才想着打探清楚聂荣的底细,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会放弃聂荣,他会被派到一个神秘的地方。” “什么神秘的地方?” 唐雪雁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就不劳唐仙子知道了。” 李相鸣淡淡地道。 既然唐雪雁不肯配合,他只好使出哄骗的把戏了。 作为长阳谷集会的举办方,李家招揽斗法小会的佼佼者,天经地义,没什么可以怀疑的。 而且聂荣不肯认唐雪雁,此时在唐雪雁心中,定然处在一个“陌生”的状态。 她敢确定聂荣不会答应加入李家吗? 果然,唐雪雁脸上写满了纠结,十分害怕李家会故意将聂荣藏起来。 届时她就算赖在李家也见不到人。 李相鸣则趁热打铁:“如果唐仙子配合我的调查,那聂道友的行踪,也不是不能商量。” 唐雪雁默不作声。 见状,李相鸣转念道:“既然唐仙子不想泄露聂荣的情报,那我只问你的事情,总可以吧?” “你问,我不一定答。” 唐雪雁咬了咬嘴唇。 “你与聂荣是师兄妹,想必有师门吧?” “北寒门。” 唐雪雁目光眷恋,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故土。 北寒门? 李相鸣努力思考,这个名字初听觉得耳熟,但细想又觉得陌生。 想不出来,李相鸣便换了一个说法:“昨晚你说一直都在找聂荣,恕我冒昧,你是怎么知道聂荣会来长阳谷的?” “我并不知道,来长阳谷只是意外,我是路上被灵儿邀请过来的。” 李相鸣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不甘心,又问道:“难道伱找你的师哥,没有半点线索吗?” “没有。” 唐雪雁摇头,但想了一下,又改口道:“也算有,我是跟着一个女人来的。” “女人?” “此人名为甄夫人,北寒门就是毁在她手里。” 说到这里,唐雪雁面露痛苦,似乎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甄夫人? 李相鸣皱眉,这个名字同样陌生。 “这个女人很厉害吗?” “我不知道,当时我没在宗门,躲过一劫,等我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师哥也失踪不见。” “那你怎么知道对北寒门下手的,是这个甄夫人?” “我向许子布买的情报,也是他指点我多次找到甄夫人。” “许子布?” 李相鸣诧异。 “你不知道许子布?章宁府非常出名的情报商人,对牤教的动向了如指掌。” “等等,牤教?” 第六十三章:耿士衡 “等等,牤教?” 李相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不知怎么就跟牤教扯上了关系。 “甄夫人就是牤教中人。” 唐雪雁握紧拳头,对这个名字恨之入骨。 李相鸣心头一震,唐雪雁、北寒门、许子布、甄夫人、牤教......诸多名字在脑海里不断翻腾。 半响,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认为北寒门一难是甄夫人所为,聂荣的失踪,也跟甄夫人脱不开关系,因此一路追踪甄夫人来到长阳谷附近,随后参加了这次集会,并且偶遇到聂荣?” “大概是这样。” 唐雪雁点了点头。 “好,好一个牤教。” 李相鸣却被气笑了,兜兜转转,一切的根源都在牤教身上。 这群阴魂不散的东西,不知何时开始,已经盯上了李家。 此前偶遇的瞎眼人、佝偻男子,毫无疑问也是牤教中人。 ----------------- “阿嚏!” 鬼王七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罗瞎子,这次我们亏大发了。” 罗瞎子歪了歪头:“能别惦记你那几只鬼卒吗?” “几只?” 鬼王七拔高声音,仿佛身体也变得高大起来。 “那是老子辛辛苦苦炼就的几百只鬼卒,不是几只!”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罗瞎子随口回了一句,自顾自打坐。 “都怪甄夫人那娘们。” 鬼王七却还喋喋不休:“好端端的不回去,非要在李家地盘玩儿,我看她迟早有一天要玩出火。” “你可当面劝她。” 顿时,鬼王七没了声音,过了好半响才开口道:“也就仗着两具人傀给她撑腰,要我说,这护法之位,她配不上!” “也不知道教主怎么想的,论资历、实力,我俩哪个比她差?” “到头来啥都没捞到。” “嘿,女人,裙摆手段了得啊。” “在我面前发发牢骚就算了,这话传到甄夫人或者教主面前,你可不好过。” 罗瞎子竖起耳朵,彷佛在倾听着什么。 “哼,我看她未必有机会听到,如此招摇,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 鬼王七犹自不满。 就在这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环绕在两人耳边。 “鬼王七,你那张嘴巴不想要了,我可以替你撕掉。” “甄夫人?” 鬼王七被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同时目光阴翳地看了看旁边,该死的罗瞎子,人来了也不提醒一下。 随着声音落下,远处的路口露出三个人影。 为首的是個胡茬大汉,目光森严。 罗瞎子开口:“甄夫人,尾巴可处理好了?” “杀了十几人,没人敢跟了。” 胡茬大汉发出女声,同时面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顷刻间变成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娇贵妇人。 “我看未必。” 罗瞎子淡淡道。 “哦?” 甄夫人皱了皱眉头,她素知罗瞎子耳朵好使,便招了招手:“聂荣,你去后边看看。” 聂荣木讷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罗瞎子却打断道:“不必了,这位朋友都到跟前了。” 说着,罗瞎子猛然起身,一股磅礴的法力宛如金龙,朝着不远处的草木砸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荡起烟尘,一个黑影从原地跳出。 聂荣锁定目标,瞬息而至,手中宝剑闪电般划过,正是来自李家的“惊雨”。 “好快!” 那黑影吃了一惊,自知躲避不及,默念咒语,一团黑雾凝聚身上,形成实体,硬生生挡下这一剑。 “幽冥庇灵咒?” “原来是耿家的小鬼。” 甄夫人轻笑一声,已经认出对方来历。 耿士衡看着面前数人,特别是看到罗瞎子的时候,露出惊讶,全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 也怪自己,看到妖女换脸,竟被迷了心智,没有控制好法力。 想到这里,耿士衡深深自责。 “耿家小鬼怎么会出现在李家地界?” 鬼王七疑惑道:“难道耿、李两家合作了?” “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罗瞎子皱起眉头。 “这是何意?” 鬼王七犹自不明白。 “你个蠢货,难道忘记了之前我们对耿家出手一事吗?” 甄夫人满脸嫌弃,听说对方被李家小鬼一把火差点烧没了,不仅实力不行,还爱嚼舌根。 鬼王七却没看到甄夫人的脸色,还在为耿家人的出现而纳闷。 “怎么可能,我们行踪如此隐蔽,他是怎么跟上来的......” 说到一半,鬼王七突然醒悟过来,怒指甄夫人:“原来还是你的问题,是你的玩物将人引过来的。” 当时北寒门的丧家之犬跟着甄夫人,自己和罗瞎子多次建议除掉这个祸害。 但甄夫人仗着护法的地位,一意孤行,非要留下对方性命,名曰为游戏。 结果这条尾巴被耿家发现,并顺藤摸瓜跟了过来。 “那又怎样。” 甄夫人不以为意。 “这代表我们三人的画像,现在正挂在耿家筑基面前!” 鬼王七暴跳如雷,就差直接对甄夫人动手。 不料甄夫人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怕死就不要加入牤教。” 顿时,鬼王七整个人颤抖起来,发出不明所以的怪笑。 “好了,甄夫人,你少说两句!” 罗瞎子看出鬼王七将要发作,出言制止。 这里离当归山不远,一旦让鬼王七的鬼卒闹起来,保不准会引起李家的注意。 甄夫人知道事情严重性,冷哼一声,不再挑衅鬼王七。 倒是鬼王七牙齿咯咯作响,意欲动手,但始终没有爆发。 见二人情绪逐渐稳定,罗瞎子随即用无神的双眼对着耿士衡:“之前在长阳谷附近,那飞狐洞余六所言的神秘人,就是你吧?” 此时的罗瞎子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对方跟在身边至少有四、五天了。 不管是甄夫人,还是自己和鬼王七都被跟踪过。 能有这手段的,恐怕是耿家独有的鬼道秘法“五鬼遮影步”。 鬼王七同样想到这点,顾不得生甄夫人的气,像是看奇珍一样看着耿士衡。 耿家的鬼道传承,他早有染指之心。 “是又怎样?” 看见自己被识破身份,耿士衡也不装了,摊开双手,一面小幡出现在手里。 小幡凭风骤涨,眨眼间已经有成人高低,幡面纹着五个形态各异、不停扭动的鬼头。 几人见之,都觉神魂震动,遂不敢再看。 “鬼王七,比伱的招魂幡如何?” 甄夫人好奇问道。 鬼王七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见状,甄夫人当场嗤笑,明白鬼王七的招魂幡不如对面。 鬼王七脸色愠怒,佝偻的斗篷底下,拳头紧了又紧。 甄夫人却丝毫不理会他,转而看向耿士衡,笑吟吟地道:“听闻耿家有个耿士裴,被誉为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与李家的李相仁齐名,不知可是你?” 这回轮到耿士衡嗤笑,“若士裴在此,你们早就去见士诚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耿家已经记住你们牤教,天涯海角,别想逃脱。” 闻言,鬼王七和罗瞎子脸色瞬间阴沉。 他们替红石谷出手,可没想暴露牤教的身份。 但到头来还是被发现了。 第六十四章:李家现身 这下麻烦了。 样子被发现,大不了躲几年。 但牤教被耿家盯上,少不了一场动乱。 此前李家出手还历历在目,刚平静下来又惹耿家出手。 两人都不敢想象教主会有多生气。 但甄夫人似乎没想过这些,犹自调戏耿士衡。 “弟弟脾气这么暴躁,让姐姐很是苦恼啊。” 甄夫人扶额,装作头疼的模样,同时看向耿士衡的眼神,全是玩味。 “甄夫人,可别再玩了。” 见状,罗瞎子忍不住开口,生怕甄夫人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同时深深后悔,早知道就作主斩断北寒门这条尾巴,不至于惹出今天的麻烦。 果然能在修真界立足的世家大族,没有一个是愚笨的。 耿家能想到跟踪北寒门遗徒,从而找到牤教众人。 李家呢? 会不会发现什么? 要知道甄夫人还在长阳谷插了一脚,目前“尾巴”也在长阳谷。 罗瞎子的焦虑溢于言表,甄夫人瞥了他一眼,叹息道:“弟弟你运气不好,连罗瞎子都开口了,那我也只能送你去死了。” 话音刚落,聂荣再次现身,一剑刺出。 耿士衡反应迅速,招魂幡挡在前面,用力一旋,将“惊雨”震飞出去。 随后双臂摊开,招魂幡大冒黑光,跳出数十个鬼卒,护在身前。 耿士衡的鬼卒,与鬼王七的大相径庭。 不仅摸样怪异,披头散发,还蹦蹦跳跳,发出靡靡鬼音。 就连颜色也有明显区分,分为红、白、黄、蓝、绿五种。 “耿家的五道鬼。” 鬼王七忍不住开口,目光贪婪。 据说耿家的五道鬼能力各异,配合使用,有通天彻地之能。 就是不知道耿家这小子,学了几成家学。 又看了一会,鬼王七露出欣赏的目光,耿家小鬼功底不俗。 聂荣冲入鬼阵中间,杀得群鬼恸哭,却始终无法突进到对方面前。 “不要再拖了,甄夫人。” 这时,罗瞎子又道了句。 “哼。” 甄夫人似有不满,最终还是招了招手:“傅安,你也出手。” 名为傅安的,正是一直默默无言追随甄夫人的第二人。 此时得到命令,踏出一步,在场众人却觉心脏仿佛被什么捏住似的。 鬼王七更是死死盯着傅安的动作。 他之所以忌惮甄夫人,就是因为这具人傀的存在。 对方尚未出手,给他的危机感,就已经堪比李家的飞焰轮。 耿士衡也是大惊失色,前一瞬五道鬼还在通力协作,后一瞬这些听话的小玩意便东倒西歪。 “这是什么鬼东西。” 耿士衡连连后退,然而聂荣紧追不舍。 两人又交手几个回合,耿士衡落入下风,傅安则伺机再次出手。 只见他默念咒语,目光所至,耿士衡的动作竟然变得迟缓。 仅仅几个呼吸,便被聂荣一剑挑飞。 “是咒修!” 鬼王七脸色发白,同时心中生出一丝庆幸。 幸亏他没有动手,有这玩意在旁,再搭配上聂荣,试问筑基以下,谁能对付得了甄夫人? 罗瞎子也不行吧? 鬼王七看了一眼身边的罗瞎子,他知道此人传承极不一般,如果没有甄夫人,护法之位应该落入其手。 正思索间,耿士衡已经被聂荣拿下,整个人不知生死。 鬼王七见状,急忙喊道:“甄夫人,手下留情。” “哦?你想要?” 甄夫人笑吟吟。 鬼王七老脸一红,好在藏在斗篷底下谁也见不到。 “还请甄夫人将这小子让给我。” “鬼王七,你脸皮是真厚啊。” 甄夫人毫不客气,嘲讽道。 鬼王七心中窝火,但见过傅安的手段,却不敢再跟甄夫人置气,只好憋屈地道:“日后必有重报。” “就你那点家当?能给我什么?几只鬼卒吗?” “你......” “甄夫人,鬼王七此前被李家烧过一把火,不如补偿一下他。” 此时罗瞎子开口,甄夫人这才哼了一声,示意聂荣将耿士衡移交给鬼王七。 鬼王七得到耿士衡,如获珍宝,正要仔细查看之际,罗瞎子突然脸色大变。 “好庞大的法力,有人往这边赶来。” 有人? 甄夫人和鬼王七面面相觑,他们选取的会面地点十分隐蔽,抓捕耿士衡虽然动用了聂荣和傅安,但也不过是一小会,怎么会引起骚动呢? “不好,必是李家在长阳谷发现了什么。” 罗瞎子想到了什么,站起身,顾不得理会甄夫人和鬼王七,转身就跑。 “等一下。” 剩下两人面色着急,他们的神识感知不到后面的法力,但罗瞎子一贯警觉,出于信任,两人此刻谁都不敢怠慢,纷纷跟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甄夫人和鬼王七才重新见到罗瞎子的背影。 鬼王七忍不住开口道:“差不多了吧?” 由于是逃命,三人谁也不敢藏私,将自己毕生所学遁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特别是鬼王七,状态良好,甚至达到了自己遁术的巅峰。 不过也正是如此,让鬼王七隐隐滋生了危机感。 别看练气修士就能遨游天际,与飞鸟齐视,但一日没有结丹,飞行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极其耗费法力的行为。 鬼王七仅仅飞了两三百里,法力已经降至一半。 如果在这個时候碰到敌人,简直要命。 因此,很多练气期修士,包括筑基修士,哪怕赶路,也不会特意飞行,为的就是节省法力。 “早知道就问教主要一件飞梭好了。” 甄夫人亦是苦不堪言,她的法力还不如鬼王七,再飞个两百里,就成废人了。 “罗瞎子,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是不是李家的人在追,追到哪里了?” 甄夫人看见罗瞎子站在空中,没有搭理自己,有些皱眉。 罗瞎子回过身子,空洞的眼睛对着两人,最后将“目光”放在甄夫人身上。 “甄夫人,教主除了给你两具人傀,还给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甄夫人目光警惕。 “如果没了,我们就等死吧。” 罗瞎子“呵呵”一笑,降落到底下的山谷,盘膝而坐。 见到罗瞎子异举,剩下两人都有点惶恐。 能让一向惜命的罗瞎子认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两人猜疑间,前方的云霞通红一片,宛若火烧云。 霎时间,火烧云蔓延。 “牤教贼子,往哪儿走?” 一个面目威严的六旬老者脚踏飞梭,穿云而来。 “是筑基修士!” 甄夫人、鬼王七心头大骇,连忙回头,使出浑身解数,疯狂遁走。 然而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身后同样是铺天盖地的火光。 “相鸣,可是眼前这些人?” 云层上,李谦雄背对着手,身材在此刻异常高大。 “正是他们。” 李相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第六十五章:神念化身 得知胡茬大汉以及聂荣很可能跟牤教有染后,李相鸣当即请了李谦雄,以及从家里赶过来驻防长阳谷的二伯公李诚康出马。 这两人一个是筑基中期修士,一个是筑基后期修士,同时出手,十拿九稳。 李相鸣倒像是过来凑热闹的。 还体验了一番筑基修士催动的飞梭,大呼过瘾。 看着佝偻男子和另一个不知名女修绝望的样子,李相鸣偷笑。 当今修真界,早就不靠两条腿。 任你遁术出神入化,你法力总是有限的吧? 跑得快,但跑不远。 而飞梭不一样,用的不是修士的法力,而是灵石。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上面刻画的法阵就能给飞梭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因此,飞梭逐渐成为修真界出行的首选。 就连剑修独有的御剑飞行,都略微逊色。 还是那句话,飞剑再快,花费的是修士的法力。 虽然人人都知道飞梭是块宝,但最便宜的飞梭,都要大几百块灵石。 稍微好点,直接过千,根本不是散修能够染指的。 李相鸣笃定来袭的牤教中人没有飞梭,不然罗瞎子等人不至于在李相裕的追击下狼狈逃走。 果然,这些人轻松被李家截下。 “聂荣,你留下断后。” 甄夫人面对筑基修士,犹自负隅顽抗。 然而李谦雄根本不讲道理,一掌拍出,仿佛魔主降世,直接笼罩四人。 随着磅礴的法力呼啸,四人全部被打落下方山谷。 “咦,还有一人。” 李谦雄同时降落山谷,惊讶一声,看到罗瞎子。 李相鸣连忙指证:“此人就是从相裕手里逃掉的那个瞎眼人。” “原来如此。” 李谦雄打量一番,谷中除了瞎眼人、佝偻男子、聂荣外,还有一个女修,以及一個不知名修士,共计五人,倒比相鸣所说的四人要多出一人。 另一边,受伤的甄夫人面色苍白,看向罗瞎子,怒道:“前后都有筑基修士,你为何不说?” “说了又能如何?” 罗瞎子依旧盘膝而坐。 “你......” 甄夫人脸色极其难看,三人中最强的罗瞎子,竟然自甘束手。 她当然清楚罗瞎子在想些什么,无非是等着出卖牤教情报,换取一线生机。 但她不行,她这几年得罪太多人,一旦失去教主庇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旁边的鬼王七也十分惶恐,论实力、地位、情报价值,他都不如其他二人。 此刻生怕李家筑基嫌他碍事,一巴掌给拍死了。 偏偏对面李家小子还认识他,对着他指指点点。 仅仅片刻,承受不了压力的鬼王七便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你们不能杀我。” 说着,鬼王七从斗篷底下提出一人,目光凶狠。 “耿家小鬼在我手里,我死了,他也得陪葬。” 鬼王七的话,点醒了其他人。 甄夫人连忙站起身,开口道:“没错,耿家人在我们手里,他若死在当归山,你们李家肯定要受到耿家报复。” “耿家?” 李谦雄皱起眉头,看向李相鸣。 李相鸣也是一头雾水,只觉对方是在拖延,当即冷笑道:“你说的耿家可是梅岭耿家?梅岭的人出现在这里,你觉得可能吗?” 见到李家不信,鬼王七急了:“当时跟踪我们的,就是这小子,还是那个姓余的说的。” 这下,李相鸣若有所思。 他知道牤教的消息后,立马面见家主,没来得及向唐雪雁问清全貌。 但他也知道唐雪雁是从南边过来的,路经梅岭不足为奇。 就是不知道耿家为何会派人跟了上来,难道牤教还得罪了耿家? 不管如何,耿家人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这样想,但李相鸣口头上却没有丝毫松口:“当归山?” “让你们跑这么远,你以为是干什么的?睁大你们眼睛,看看这里是哪里?” 李相鸣语气冰冷且嘲讽,甄夫人那张瓷玉般的脸蛋微微发红。 她当然知道这里已经远离当归山,耿家小鬼就算死在这里,恐怕也难以牵扯到李家。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罗瞎子开口了:“耿家能找到我们,也能知道这小子在长阳谷出现过。” 罗瞎子的话,正是李相鸣所担心的,哪怕李家在这里做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耿家人到过长阳谷的事实。 指不定对方已经给耿家传递过情报。 一旦死在这里,牤教当然是首当其中,李家也少不了被怀疑。 而李家不可能接受耿家调查,若耿家抱着怀疑不放,就像李家对待青羊观那样,已经足够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棘手啊。 李相鸣忍不住看向李谦雄,想知道家主是怎么想的。 “伱小子,在想什么呢?你以为过家家?” 李谦雄皱了皱眉头,随后对着甄夫人冷笑道:“今天别说他是耿家子弟,就算是白露门弟子,也救不了你们。” 话音刚落,李谦雄怒喝一声,法力化作巨兽,肆意践踏,山谷狂风大作、沙石奔走,如同末日降临。 罗瞎子、甄夫人、鬼王七三人吓得手足发麻。 罗瞎子再也坐不住,五爪金龙化作光罩护住己身。 鬼王七祭出招魂幡,无数鬼卒排兵布阵。 甄夫人则大喊:“聂荣、傅安救我。” 两人瞬间出现在甄夫人面前,打算抵挡李谦雄的雷霆一击。 “人傀?” 这时,李诚康惊讶一声,比李谦雄更先出手,袖子一挥,聂、傅二人竟不受控制向他飞来。 “不!” 甄夫人凄惨大叫,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落在两人身上的神识尽数被斩断。 而此刻,李谦雄的法术已经劈天盖地袭来。 霎时间,金光破碎,鬼影褪散,罗瞎子和鬼王七双双七窍流血,生死不明。 倒是耿士衡丝毫不受影响,鬼王七所言,拉他陪葬,成为笑话。 在筑基修士的威势下,鬼王七神思恍惚,全然忘了下手。 至于最远处,失去聂荣、傅安庇护的甄夫人,表现更为不堪,直接愣在原地,甚至来不及撑开法力护罩。 “完了。” 甄夫人最后默念一声,闭上眼睛,就在这时,她腰间的一枚玉佩闪过白光。 白光化作一道庞大的身影,将李谦雄的法力尽数抵挡。 “教主?” 甄夫人看到这个背影,顿时喜出望外,忍不住惊呼。 没想到教主在她身上留了后手。 名为教主的身影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加以理会,转而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罗瞎子和鬼王七,默默无言,最后看向李谦雄:“素闻李家精通法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神念化身?” 李谦雄心头大震,退后两步,一旁的李诚康则上前两步,两人站在一排,法力暴涨,如临大敌。 “你们放心,我这具神念化身的实力只有筑基初期,不是你们的对手。” 饶是如此,李谦雄和李诚康两个仍然露出密汗。 神念化身需要斩落一丝神魂才能炼制,涉及到神魂之谜,一般只有元婴修士才敢于尝试。 当然修真界也有诸多秘法,出现过金丹修士就自斩神魂的。 但唯独没听过筑基。 换言之,对方的真身,最次都是金丹修士! 第六十六章:一笔勾销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李谦雄忍不住问道。 牤教也有数百年历史,甚至存在的时间比李家还长。 但在很多人眼里,牤教就是一群苦哈哈混迹的场所,里面的人说是教众,其实跟散修无异。 就这样一个浅滩,怎么会、又怎么能养出金丹修士? 两人的诧异被白色身影尽收眼底,他淡淡地笑道:“我叫侯献伯,目前忝为牤教教主。” 牤教教主! 李谦雄和李诚康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坦诚超乎预料,却让他们不知如何回应。 小小的一个牤教,此刻竟似变成庞然大物。 见两人不说话,侯献伯继续道:“我教门人不听教化,好耍脾气,多有得罪,侯某在此替他们道个歉,还望李家不要追究,放他们一马。” 放他们一马? 李谦雄皱起眉头:“这些人气焰嚣张、肆无忌惮,练气期就敢在长阳谷假扮散修,捣乱我李家集会,若就此放走,以后还得了?” 虽然无比忌惮对方,但李谦雄身为家主,气势一点不弱,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弄死甄夫人等人的作派。 见状,侯献伯沉吟了一会,开口道:“你我两家本无仇怨,无非是小辈们的打打闹闹,说起来,还是我们吃亏了,十数个据点被你们捣毁。” “至于这些人,想必是咽不下这口气,越界来到你们当归山,如今被你们逮到,是他们本事不济,要杀要剐我无话说。” “但他们在长阳谷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俗语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结,牤教无意针对你们李家,李家也放下芥蒂,我们彼此间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岂不美哉?” 握手言和? 李谦雄沉默,如果放在刚才,他只当这些话是放屁,你牤教凭什么跟我李家言和? 但现在牤教突然冒出一个疑似金丹,甚至元婴的教主,却让他难以抉择。 见李家迟迟没有回应,侯献伯收起笑容。 “如果李家执意要留下他们性命,侯某也只好拼掉这具神念化身。” “你们两個我是动不了,还有一个小辈,却不一定能躲掉我的手段。” 说着,侯献伯将目光放在李相鸣身上。 霎时间,李相鸣如坠冰窖,整个人止不住颤抖。 “哼。” 随着一声冷哼,李诚康一摆袖子,将李相鸣护在身边。 “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这不正是你们世家大族最擅长的事情吗?” 侯献伯淡淡地道:“我也只是跟你们学习而已,对了,前几天我还收到门人的情报,说你们李家的李相仁出没在章宁府,这是干嘛来着?” “看着不像是找我们牤教的麻烦,如此想来,身边应该没有几个护道人吧?” “你敢?” 侯献伯话未说完,李诚康勃然大怒。 李相仁是李家这一代的希望,绝对不容有失。 然而侯献伯此刻却显得极为张狂,睥睨二人:“我有何不敢?” “相仁有恒月门照料,只怕你有去无回。” 李谦雄缓缓回道,李相仁这么多个地方不去,非要去章宁府,自然是因为李家在章宁府有根基。 即便如此,李谦雄还是不免担心,恒月门的宣礼真人再看好李相仁,也不可能贴身保护。 而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果对面真身强行出手,李相仁依旧非常危险。 想到这里,李谦雄深深后悔,早知道就不让李相仁出门好了。 当时李相仁声称要外出历练,寻求筑基机缘,李家高层其实是反对的。 他们更希望李相仁留在醍醐洞静心修炼,然后利用筑基丹稳健筑基。 但李相仁却说自己久坐家中,总感觉缺了一丝筑基的契机。 李谦雄没办法,这才同意他外出。 毕竟李相仁不是小孩子,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的想法,李家不能不尊重。 只是,任谁都想不到,被李家乱杀一通的牤教背后,竟藏着一位实力恐怖的教主。 面对威胁,李谦雄十分恼怒,但他却不能显露出来,生怕侯献伯看出李家底气不足,只好搬出恒月门作挡箭牌。 “恒月门金丹吗?” 侯献伯轻笑一声,“可是宣礼那个老头子?如果只是他,可拦不住我。” 侯献伯语气极其自信,李谦雄更为焦虑,恨不得立即北上章宁府。 这时,李诚康开口了:“伱如何保证放了这些人,就不对相仁出手?” 李相仁即将筑基,绝对不能折在外面。 家主犹豫不决,但已非家主的李诚康,却没这么多顾虑。 听到李诚康发话,李谦雄回过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他知道二伯这是想替他揽下与牤教和谈的污名。 “我愿以道心起誓,只要在我任牤教教主期间,绝不对李家任何人出手,也不会安排麾下教众针对李家。” 侯献伯颇有诚意,提出使用道心誓。 道心誓是修真界很常用的一种誓言,也很实用。 一旦违背契约内容,轻者遭遇瓶颈,重者被心魔缠身。 无论哪种,对于身居高位、道途明亮的侯献伯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闻言,李诚康当即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李谦雄拦住他,率先道:“我亦以道心起誓,可安全放这几人离去,只要我还是家主,李家承诺不再报复牤教。” 李诚康的本意是好,但他已非家主,所作承诺大概率得不到侯献伯的认可。 这种事除了他本人来,别无他法。 果然,听到李谦雄说话,侯献伯才点了点头。 两人各取出一张宣纸,以精血书写内容,交换查看,随后默念道心誓。 片刻间,两张宣纸血光大涨,随后暗淡,最后消融在天地间。 但誓言却清清楚楚地刻画在两人脑海之中。 这也意味着李家和牤教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在一旁的李相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说实话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不过他也理解李谦雄的决定。 牤教的实力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无论是瞎眼人,佝偻男子,还是甄夫人、聂荣,都说明牤教今时不同往日。 侯献伯的出场,更是宣告牤教的最高战力丝毫不弱于白露门。 李家立足当归山不过数年,招此大敌,殊为不智。 而且就像侯献伯所言,牤教在和李家的冲突下,其实是吃亏的。 李家真正受到伤害的,只有李相鸣,而李相鸣自知自家事,他的苦头多半来自邪恶绿袍,而非牤教。 这么算来,李家跟牤教也就称不上血海深仇。 若李家不管不顾,强行在此镇杀牤教门人,惹怒侯献伯报复李相仁,才是得不偿失。 就算侯献伯没能得手,诺大个牤教对着当归山虎视眈眈,也不好受。 权衡利弊之下,和谈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如此,但李家毕竟占据主动,若一点条件都不提,岂非吃亏? 想到这里,李相鸣忍不住开口道:“耿家人要给我们。” 第六十七章:人傀儡 “耿家人要给我们。” 耿家? 侯献伯环视一圈,将目光放在倒地不起的耿士衡身上。 有意思,耿家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可以给你。” 侯献伯语气淡然,一个练气期的小卒子,不影响大局。 “聂荣也留下?” 见事情顺利,李相鸣再次试探道。 “你小子,别太过分!” 听到李相鸣接连开口,原本担惊受怕的甄夫人终于忍受不了。 耿家小鬼的死活与她无关,但聂荣却是自己的杰作,岂能轻易让出去? “聂荣原本是北寒门弟子吧?跟你们牤教无关,而且聂荣夺得长阳谷斗法小会魁首,算是毁掉了我们李家好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晚辈觉得不合适。” 李相鸣不卑不亢,后半段话,完全是对着侯献伯所言,根本没搭理甄夫人。 “你......” 甄夫人俏脸一怒,正要发作。 侯献伯伸出手臂,拦住她,同时颇为玩味地看向李相鸣。 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受了自己威压,还这么敢说。 要知道适才甄夫人面对李家筑基,可是一句话都开不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侯献伯问道。 “啊?” 听到发问,李相鸣顿时叫苦。 早知道就不出风头了,被牤教的教主惦记上,还能有好? 李相鸣支支吾吾。 见状,侯献伯轻笑一声。 “你喜欢,就留给你吧。” “教主!” 甄夫人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但此刻侯献伯整个身影已经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没有得到教主回应,甄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不敢在李家筑基面前造次,只好咬了咬嘴唇,恨恨地剜了一眼李相鸣。 很快,她带着重伤昏迷的罗瞎子、鬼王七和傅安离开 望着这些人背影,李相鸣还是有些恍惚,忍不住问道:“家主,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暂且这样吧。” 李谦雄摇摇头,李家这次虎头蛇尾,但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得到不少牤教的情报。 牤教不简单,无论是此前听闻的袭击张公岭一事,还是这次牵扯出来的耿家,无不说明牤教正在染指蒲县。 就是不清楚白露门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如果知道的话,想必大为恐慌吧? 毕竟白露门的金丹真人至今没有驻守蒲县,而牤教...... “家主,那耿家人和聂荣怎么处理?” 李相鸣继续问道。 李谦雄先是看了一眼耿士衡,知其还活着,感慨道:“算这小子命大,劫持他的是位鬼修,等验明正身,倒可以向耿家索要一笔好处。” 说罢,又看向聂荣:“这具人傀也是块宝,你刚才出声恰到好处,不然牤教不一定愿意放手。” 聂荣是甄夫人的护道者,李诚康和李谦雄自持身份,自然不会索要一介女流的东西。 如果李相鸣不开口,聂荣就随甄夫人走了。 “什么是人傀?” 李相鸣好奇问道,先前二伯公就将聂荣称作人傀,他听在耳中,却不明所以。 “所谓人傀,即是人傀儡,机关傀儡术的一种。” 李诚康解释道。 人傀儡? 李相鸣心头一惊,忍不住看向聂荣。 此时的聂荣被李诚康斩断了甄夫人的神识,目光呆滞,哪怕听到李家三人谈话,也没有丝毫反应。 这么说来,聂荣已经属于傀儡了...... 可是,聂荣行事虽有异样,但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而且也能开口说话。 彷佛看出了李相鸣的疑惑,李诚康又道:“人傀儡分为活人傀儡和死人傀儡,死人傀儡自不必说,活人傀儡是用活人炼制的,你之所以觉得他跟常人无异,就是因为他本身还活着。” “还活着的傀儡?” 李相鸣惊呼,他也翻看过一些机关傀儡术的书籍,见过不少人形傀儡的图纸。 但是还活着的傀儡,听都没听过。 “无非是用各种方法,不断磨灭活人的意识,削减其记忆,同时又保证其拥有足够的本能反应,这个度很难把握,但修真界总有奇人异士能做到这一步,将活人训练成无话不听、无话不从的傀儡。” “只不过,这样做过于残忍,有伤人和,很多傀儡一脉的先人整合机关傀儡术之时,不会特意记载,更别说留下传承,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将活人硬生生训练成傀儡? 李相鸣脸色发白,这中间得遭受多少罪? 突然,李相鸣想到唐雪雁。 对方千方百计想找到聂荣,但现在...... “活人傀儡,有办法恢复从前吗?” 李相鸣轻声问道。 李诚康摇摇头:“没有办法,活人傀儡一经炼制,不可逆转,他现在的智力相当于八、九岁的孩子,最多不高于十岁,不是因为他先天智力有问题,而是被人为损坏了神魂。” “就连侯献伯也只敢分出一丝神魂炼制神念化身,这具人傀的神魂,已经千疮百孔,就算拿仙丹来,也无济于事。” “不过,虽然如此,这具人傀还是有很多值得称道的地方,比如他丹田未损,能使用法力,而且具备相当高的本能意识,实力折损不大,这也是活人傀儡存在的意义,充当护道者。” “你别小看了这些,不是什么活人傀儡都能充当护道者的。”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这个炼制过程中疯掉,少部分没疯的,炼完实力也十不存一,只有那些道心坚固、天资与实力非凡之人,才有可能炼出完美的人傀,并且充当护道者。” 原来如此。 李相鸣沉默,人傀的材料至关重要,影响到成功率。 所以甄夫人才会对小门小派的天才弟子出手。 北寒门的聂荣,昔日毫无疑问就是天才。 只不过这对于聂荣以及北寒门来讲,太过残忍了吧? 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但,这就是修真界啊! 感慨一番,李相鸣似乎想到什么,缓缓道:“家主,二伯公,请问我能留下这具人傀吗?” “这...” 李诚康和李谦雄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李谦雄开口:“原本就是你索要的,交付给伱也算合理,正好弥补了你无法过度使用法力的缺陷。” “但有一点你要注意,先前我没看出他是人傀,估计被那女修遮掩过,但我见过他的斗法,实力不俗,你需慎用,不可有了护道者就心生骄横,说到底傀儡只是外物,自身强大才是道理。” “相鸣谨记家主教诲。” 见李相鸣应承,李谦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李诚康。 李诚康自无二话,从储物袋取出一本小册子:“我对傀儡一道,颇有研究,这是我自己的心得体会,此外记载了一些傀儡炼制方法,你可拿去看看。” “多谢二伯公。” 李相鸣大喜过望,连忙接过,他还愁不懂怎么控制聂荣,有这东西恰逢其会。 “既如此,先回去吧。” 李谦雄祭出飞梭,带上李相鸣,又对着李诚康嘱咐道:“二伯,劳你北上,务必找到相仁,绝不能让相仁出事。” “我明白。” 第六十八章:假丹 长阳谷,凤鸣楼。 李相鸣端坐在蒲团上,旁边则是保持同样动作的聂荣。 突然,房间外面响起敲门声。 “掌事,人到齐了。” 李相鸣和聂荣同时睁开眼睛,两股神识绽放。 门外的李相祁顿时一惊,只觉有凉风扫过,脸色愈发恭谨。 掌事修为又有精进啊。 李相鸣站起身,先是看了一眼聂荣,心中感慨,难怪李谦雄要特别叮嘱自己。 也难怪甄夫人为了聂荣,不惜屠灭北寒门。 甚至仗着聂荣的保护,行事肆无忌惮。 概因聂荣实力惊人,不仅有着练气九层的修为,各种反应能力也极其出色,部分肉身还被祭炼过,根本不怕疼痛,是天然的战斗胚子。 李相鸣保守估算,两三个自己加起来,都打不过聂荣。 而这还不是聂荣的巅峰状态。 聂荣大部分记忆都丢失了,北寒门的绝学也不会用,实力最多只有过去的七成。 好在聂荣还是可以学习全新的法术,他在斗法小会上用的路数,大多数都是甄夫人临时教的。 一个聂荣就如此厉害了,也不知道另一个的实力如何。 李相鸣记得,甄夫人可是有两具人傀傍身。 可惜了! 李相鸣有些遗憾,如果没有侯献伯,甄夫人的两具人傀,包括罗瞎子的传承,都应该落入李家手里。 走出门外,李相鸣跟着李相祁来到凤鸣楼的一楼。 随着集会落幕,这里人去楼空,只留下上计房众人。 “谦柏叔。” 李相鸣先是对着李谦柏打了声招呼,随即和众人商量上计房接下来的工作。 “对了相鸣,灵武门的姜良来找过你。” “姜良?” 李相鸣皱了皱眉头,自从得到聂荣后,他连家都来不及回,一直窝在凤鸣楼钻研傀儡之法。 足足两个月,才初步掌控聂荣。 这期间自然没空见外人。 “驻颜丹不是给他了吗?还有什么事情?” 李相鸣索要聂荣之时,也提到了驻颜丹,甄夫人承认卖给灵武门的驻颜丹有假,但不肯还回去500块灵石,只留下一枚真的驻颜丹。 而这枚丹药也被李相鸣交代李谦柏移交给了在长阳谷等待消息的姜良。 “姜良称,他回去得慢了,灵武上人已经将假驻颜丹赠予某位女修,结果假丹暗藏丹毒,服用丹药的女修被毁了容。” “如此一来,真丹自然没用了,姜良过来长阳谷,是想找我们李家接盘。” “灵武上人倒是风流。” 李相鸣想起了灵武上人那一把花白的胡须,他还以为灵武门求购驻颜丹有特殊用途,不想是为了搏佳人一笑,而且还因为着急,弄巧成拙。 这下倒好,佳人要反目了。 不过,这样一来,李家也没落着好。 毕竟假丹是在长阳谷买的,又曾得到李家丹师的认证,灵武上人痛恨甄夫人,也免不了迁怒李家。 “家主知道这件事吗?” “自然知道。” 李相鸣点点头,不再过问。 既然李谦雄知道,那这件事肯定有了结论。 要么是灵武上人碍于李家实力,忍气吞声。 要么是李家不想放弃地理位置关键的灵武门,给予对方一定补偿。 想了想,李相鸣又问道:“姜良来了多久?” “有一个多月了。” “一個多月?” 李相鸣讶异,如果是为了兜售丹药,一个月都没卖出去,肯定要去蒲水坊市看看,怎么会一直滞留长阳谷? 隐隐间,李相鸣有了猜测。 估计是灵武上人震怒之下,也迁怒了姜良。 姜良卖丹药是假,躲师父是真。 略过灵武门话题,上计房等人继续商议。 “谦柏叔,以后长阳谷集市都由我们上计房举办,这事交给你负责。” 李相鸣嘱咐道。 虽然第一届长阳谷集会不是很顺利,但到底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上计房众人的工作,也得到家里的肯定。 经过李谦雄和族老们的商议。 家里决定每年三月中旬,举办一次长阳谷集会,包括祈福大会、斗法小会和集市等等。 此外,每年六月、九月和十二月的中旬,固定开放集市。 也就是说,周边的修士,每年都有四次机会来到长阳谷,互通有无。 而这些工作,毫无意外留给了上计房。 “那须龙乡怎么办?” 李谦柏忍不住道。 目前,上计房的工作并不轻松,李相硕负责督建长泰西乡,没个三五年脱不开身。 李相祁负责接触李桐等人,按照李相鸣指示,统筹两乡变革。 而自己本应该在这次集会结束后,去到北边的矿脉,负责修建须龙乡,那里已经搬过去几个村子,但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安全问题,都亟待解决。 “须龙乡先不急,让东乡组建几支商队,每两个月过去一趟,满足村民日常所需即可。” 须龙乡虽是李相鸣提出的建议,做得好少不了一笔绩功,但事有轻重缓急,李谦雄自己都不急着开发北边矿脉,上计房急也没用。 相比之下,长阳谷集市显然更紧迫、更重要。 长阳谷集市一经举办,少不了家里配合,其中涉及到很多沟通、规划的问题,没有老成持重的李谦柏在,李相鸣不放心。 “须龙乡的安全,这倒是一个问题。” 李相鸣皱了皱眉头,北边矿脉混迹着许多妖兽,这些对于凡人而言,可是一大威胁。 他先前之所以安排李相祁留在长泰乡,让李谦柏去须龙乡,就有考虑到二者修为,以及应付妖兽的能力。 想了一下,李相鸣心中有了人选。 既然唐雪雁心心念念想找到聂荣,如今聂荣就在身边,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去外地呢? 事不宜迟,李相鸣当即找到唐雪雁。 唐雪雁被李相鸣带回来的聂荣忽悠,对聂荣受雇于当归山信以为真。 因此一直留在长阳谷,为的就是和聂荣见面。 如今见到聂荣,情绪激动。 “唐仙子,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李相鸣打断两人的会面。 或者说,唤醒单方面激动的唐雪雁。 唐雪雁看向李相鸣,犹豫了一会开口:“我要向甄夫人复仇。” 北寒门被甄夫人所灭,唐雪雁自然不甘,如今找到了聂荣,再杀掉甄夫人,才算完成了她的使命。 然而李相鸣摇摇头,“牤教今非昔比,凭你的实力杀不掉甄夫人。” 唐雪雁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能活到现在,仅仅是甄夫人手下留情,想着戏弄她。 就算甄夫人出现在面前,不动用人傀,也能轻松拿捏唐雪雁。 对此,唐雪雁已有一丝明悟,此刻咬着牙,十分纠结。 “想杀掉甄夫人,必须仰赖你师哥的力量。” 第六十九章:闭关 李相鸣指出明路,果然唐雪雁看向聂荣,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敢说。 她多么希望聂荣能与她相认,共同为师父报仇雪恨。 但聂荣始终不说话。 渐渐,唐雪雁眼睛黯淡,这种殷殷期盼又杂带着失望的目光,就连李相鸣看了,都不免心酸。 当然,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聂荣现在对十岁以上的事情,基本没有了印象,你想和他相认,除非能等他醒悟过来,也唯有这样,你才有机会为北寒门复仇。” 李相鸣最终没有说出聂荣已经是人傀的事实。 他不敢想象唐雪雁听到这个消息会变成什么样。 不如就保留一丝美好的希望,让她相信聂荣一直都是聂荣,只不过丢失了记忆。 闻言,唐雪雁缓缓点了点头。 李相鸣则趁机道:“长阳谷平常不对外开放,你住在这里多有不适,不如加入勤务院?” “勤务院?” 唐雪雁疑惑。 “勤务院是我李家专门为外来修士,甚至凡人设立的机构,里面定时会有李家颁布的悬赏任务,一经完成,便有丰厚报酬。 当然,你不必顾虑,勤务院只认任务和赏金,即便加入其中,也不意味着加入李家,李家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哪天不想干了,随时随地都可以走。” “只有加入勤务院,才能见到我师哥?” 唐雪雁皱起眉头,她一向不喜麻烦。 “你这样说也没错,如果连勤务院也不愿意进,李家没有义务留你在长阳谷。” 李相鸣亮出明牌。 最终一番交涉后,唐雪雁还是妥协了,答应加入勤务院,并领取了镇守须龙乡的任务。 唐雪雁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她留在师哥身边,总有一天会让师哥想起自己,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对此,李相鸣暗自叹息。 辞别唐雪雁,李相鸣又找到姜良。 姜良果然是被师父迁怒了,本来灵武上人就一肚子火,姜良正好带着真驻颜丹回来,还口口声声称师父那枚必定是假的,结果就勾动灵武上人的怒火,被痛骂一顿,甚至让姜良滚出山门。 闻言,李相鸣心中感慨。 姜良为真假驻颜丹一事四处奔波,就算最后没能挽回局面,但也不至于有过,却得到如此下场。 想起三家之中,只有灵武上人得到李谦雄的亲自接待。 果然,李谦雄是知道内幕的。 别看灵武上人初见时笑容满面,其实一直都是脾气最不好的那个人。 “姜兄无需在意,灵武上人只是一时气头,过不了多久就会想起你的。” “希望如此。” 姜良唉声叹气。 见状,李相鸣心中一动,询问姜良是否要加入李家勤务院。 “多谢李掌事好意,在下身为灵武门弟子,多有不便,这次来长阳谷,也是为了当面告谢,之后便要去蒲水坊市了。” 姜良婉拒,哪怕李相鸣屡次担保,加入勤务院不会影响其在灵武门的身份。 但姜良还是十分顾虑,本来他就招惹师父生气,师父也生李家的气,他再跟李家牵扯,岂不是永远都回不去灵武门了? 见状,李相鸣不再多说什么。 姜良当局者迷,他却看得明白,灵武上人能因为一个相好的迁怒姜良,说明姜良在灵武门是不受宠的。 而且姜良在灵武门众弟子中排行第三,即便灵武上人百年之后,也没机会当家做主。 灵武门,不会是他的归宿。 当然这些话就不必说出来惹人生厌了。 目送姜良离开,李相鸣又去到长泰乡,召见李桐等人。 “李乡主最近挺滋润啊。” 看着李桐那愈发圆润的肚子,李相鸣话中有话。 “哪里哪里,两乡事务繁忙,在下这些天兢兢业业,似乎还瘦了。” 说着,李桐摸了摸自己肥油油的脸蛋。 见到李桐装疯卖傻,李相鸣当即冷笑一声:“好一个兢兢业业,既如此,两乡又为何出现家破人亡的情况?” “家破人亡?仙师息怒,在下并不知情,不知仙师所指何事?” 李相鸣懒得跟他废话,让李相祁掏出一份名单。 李桐接过名单,吓得一哆嗦跌在地上,上面足有七八人,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些人犯下的罪行。, 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一个他的远房亲戚。 “我让你们整顿两乡,不是让你们当土皇帝,从今以后,两乡的税赋,恢复到一年一征,平常没有正当理由,税吏不许下村。” “知道...在下知道。” “这些人怎么处置,你知道的吧?” “他们...他们罪有余辜,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闻言,李相鸣点了点头,李桐还是有眼力见的,这個乡主还能继续当几年。 当然,不能再叫乡主了。 李相鸣示意李相祁开口,李相祁当场宣布将乡主之名改为乡长,意为一乡之家长。 又在官署中提拔了一个名为李秋的中年人担任西乡的乡长。 李桐则为东乡乡长,两人地位相当。 这下子,李桐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只不过碍于李相鸣在场,才勉强挤出笑容。 帮李相祁树立威严后,李相鸣便将整顿两乡的事情彻底交给李相祁。 这个年轻人虽然修为很一般,但为人聪慧,有自己的想法,李相鸣对他寄予厚望。 接下来,李相鸣又视察了西乡的建设以及诱学馆的教学。 随即回到泰来峰。 泰来峰上,家主李谦雄等他多时。 “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李相鸣轻声答道,其实他还应该见一下李相贞。 不过李相贞修炼上有四房李诚祀和青苗院教习指导,生活上有母亲照料,见不见都不影响。 摇了摇头,李相鸣跟着李谦雄前往醍醐洞。 这次长阳谷集会的经历,对李相鸣的冲击很大。 以往他在家里,没少被吹捧为四房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甚至还得了个“四英”的绰号。 结果短短几天,先后见过洛思麟、聂荣、李相裕这些天才出手,又见过瞎眼人、佝偻男子和甄夫人等奇人异士,最后还见到了疑似金丹甚至元婴的牤教教主侯献伯。 这些人的实力,无一例外全都比他强得多。 李相鸣危机感十足,收服聂荣后,当即向家主提出了闭关的请求。 李谦雄也没有拒绝,他依稀记得答应过李相鸣,等长阳谷集会结束后让他进醍醐洞修炼半年。 两人来到醍醐洞,首先拜见老爷子李辉南。 听闻来意,李辉南很诧异地道:“伱小子出去才多久?好像没几天吧?” 明明都出去一年多了。 李相鸣暗自腹诽。 李谦雄则尴尬道:“这小子攒了点功劳,半年,最多叨扰您半年。” “我倒是无所谓,还能陪我做个伴,进来吧。” 李相鸣当即大喜,一溜烟钻进醍醐洞,忍不住大吸一口气,就连空气都觉新鲜了几分。 第七十章:猜想 醍醐洞。 李相鸣盘膝而坐,豆大的汗珠从两边太阳穴顺着脸颊滴落在衣服上。 良久,他睁开眼睛,忍不住喘了口粗气。 “这玩意又吸了我两成法力。” 自李相鸣得到邪恶绿袍以来,就没有一天轻松过,被吸食法力是常有的事情。 好在目前邪恶绿袍比较稳定,只在月中搞一波大的。 就算如此,还是让李相鸣很难受。 每一次躁动,他都必须全神贯注,抵御邪恶绿袍。 否则邪恶绿袍根本不加以节制。 他曾测试过,两成法力不是对方需求的极限,最多甚至能被吸走五成。 五成法力,要花费一个月才能积攒回来,而邪恶绿袍每个月都要吸。 虽然因为邪恶绿袍的特性,李相鸣一个月积攒五成法力,相当于十成,送回去五成,最终丹田的法力并没有减少。 但这样一来,邪恶绿袍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李相鸣亦不能接受,喂两成他都已经无比心疼。 又过了一会,邪恶绿袍彻底安静下来,李相鸣终于可以安心修炼。 得益于抵抗邪念的经历,李相鸣现在能够一心两用。 他吐纳天地灵气,引气入体,直接将其分成两半,一半运转周天,滋生法力。 另一半一股脑儿塞进绿袍,也不需要它来抢了。 绿袍拥有储存灵气和法力的功能,李相鸣不断将吐纳的灵气放进去,直到自己体内的一半已经达到驱使的极限,才停下手,专心修炼。 等他将灵气全部炼化为法力,导引进丹田后,邪恶绿袍中的另一半灵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到绿袍毫不设防、懵懵懂懂地将法力送回来,李相鸣露出满足的笑容。 一份法力,一半时间。 一份时间,两份法力。 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但很快李相鸣压下嘴角,他没忘记邪恶绿袍凶残的一面。 这东西就是把双刃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割伤自己。 “太伯公说,这是一件半成品的灵器,里面诞生了不成熟的意识体。” “但是从这一年多的表现来看,它其实应该算是成熟的。” “这东西很渴望法力,每天都要吸我一两口,每月中旬固定有一天吸我一大口。” “吸收的法力越多,越不容易躁动,越不容易躁动,邪念攻击就越轻。” “但它又很挑剔,外人的法力不怎么吃,也不对,饥饿的时候就不挑食。” 李相鸣想起了刚被附身的时候,对方久逢甘露,直接将他榨干,那时候他应该还算不上邪恶绿袍的主人。 真正认主,应该是发生在与邪念抗衡的期间。 想到这里,李相鸣又摇了摇头,不敢确认。 他对于李辉南的说法,还是抱有一丝怀疑。 说他是这身绿皮的主人,实在有些牵强,他明明全程被动,奴仆还差不多。 “另外,它分不清灵气和法力,给了我不少好处。” 李相鸣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法力还是灵气,邪恶绿袍照单全收,但是法力入体,让它亢奋,灵气入体,却没有多大反应。 李相鸣就是趁这个机会将灵气再偷回来,当然,现在他摸清楚这个特性,已经不再叫“偷”。 应该说,是他主动借出去,又收回来。 “对灵气不屑一顾,却能将灵气转化为法力。” “对法力极为喜爱,但不随便吃,有进食规律,吃饱的时候,连太伯公的法力都看不上。” 李相鸣眼神闪烁,以上种种,无不昭示着邪恶绿袍其实具备逻辑,只不过逻辑与人类大不相同。 “如果我趁它吃饱的时候,将法力送给它,会怎么样?” 李相鸣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以往他害怕邪恶绿袍吸收法力,每次在其躁动的时候,都很克制,尽可能少地喂养法力。 最多的时候也只给了对方五成法力。 而邪恶绿袍在吸到这么一大口的时候,也很快安静下来。 双方相安无事。 但现在,李相鸣却有了更多的想法。 既然对方能将不要的灵气转换为法力,那不要的法力会变成什么? 想到这里,李相鸣有些激动,又有些迟疑。 法力剧烈丢失,对他来说是巨大的风险。 “不管了,试一下。” 李相鸣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邪恶绿袍全身都是秘密,他披在身上将近两年了,也不敢说有所了解,既然有新的猜想,没道理置之不理。 越了解邪恶绿袍,活下来的机会才越大。 “太伯公!” 李相鸣唤了一句,起身去找李辉南。 在醍醐洞的好处,便是有李辉南护法。 出了这门,可不敢轻易对邪恶绿袍进行测试。 ----------------- 白露门。 一处云绕山峰,两個身穿玄袍的道士对弈。 突然,一声鹤唳。 马厚臣自鹤背轻轻跃下,对着两人恭敬行礼。 “见过掌门、黄叶道长。” “不必客气,你伤势如何?” “基本痊愈了。” “如此就好。” 掌门点了点头,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 黄叶道人则对着马厚臣笑了一下,示意其稍安勿躁。 好半响,两人的棋局落入尾声。 “丁掌门大意了呀。” 黄叶道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轻轻笑道。 “素闻黄叶道长棋艺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哪里哪里,丁掌门忙于俗务,还能在棋盘上纵横驰骋,若能沉下心钻研三五年,贫道必然不是对手。” “哈哈,黄叶道长高看我了。” 丁太姜心花怒放,抓着黄叶道人的手开始复盘。 许久之后,才想起马厚臣,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厚臣,你快坐下。” 马厚臣自没有客气,寻了个位置,看着两人讨论棋道。 但他不懂棋,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云。 这时,黄叶道人看过来:“马长老,听说你在蒲水上大发神威,击退过一位神秘人的袭击?” 神秘人? 马厚臣皱起眉头,没想到都过去数年,还要被询问这件事情。 “厚臣无能,没能保护文长老和其他人,至于所谓的神秘人,也非我击退,而是他自行退却。” “此人何以选择撤退?” 黄叶道人忙不停问道。 马厚臣不语,他又非敌人,怎么会知道敌人的想法? 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解释了几百遍,已然生厌。 见状,黄叶道人道歉:“并非有意质问,而是前段时间,张公岭也出现过一位身披黑袍,操控蛇妖的神秘人,与贵派所遇之人颇为相似,我们伏虎观也是想多了解一下对方的情报。” “此人去张公岭意欲何为?” 第七十一章:大荒镇 “此人去张公岭意欲何为?” 马厚臣闻言,忍不住问道。 “就是不知道来干什么,总之,此人吸引了我们道观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被牤教的贼子钻了空子,唉,可惜了阳茂师侄。” 听闻伏虎观被牤教偷袭,损伤不小,甚至死了一位筑基修士,看来传言不虚。 马厚臣暗暗心惊。 看着黄叶道人的目光,马厚臣想了一下,回道:“此人来历我们白露门也没有追查到,当时对方操控蛇妖击沉所有货船,并击杀了一批同道,文长老和我都身受重伤。或许是因为我派支援来得快,此人见势不妙,才选择退走。” “在张公岭,此人倒没杀人,就是不知道他跟牤教有没有关系。” 黄叶道人忧心忡忡,这个人跟牤教一前一后踏足张公岭,若说巧合,谁会信? 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便说明牤教有能力袭击张公岭以及白露门,这蒲县的天,要变了啊。 黄叶道人又问了一些内容,马厚臣一一作答。 最后黄叶道人也没能得到满意的情报,就此告辞。 “掌门,难不成此人真是牤教中人?” “不好说。” 丁太姜摇摇头,“不管是不是,牤教都已非从前,这两年,他们拐了不少灵根孩童进入蒲县,赚得盆满钵满。” “如此恶举,恒月门难道不管吗?” 拐卖灵根孩童,是恒月门明令禁止的罪行,过去谁都不敢犯,而牤教打破了先例。 “牤教太大了,人员庞杂,真正从事犯罪的只有少部分核心人员,而绝大部分牤教中人,连他们教主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参与其中。” “恒月门在毫县没少打击牤教,但也只是替牤教瘦身而已。前年李家不是也对牤教动手吗?李相仁那小子脾气挺大,一连从当归山杀到蒲水坊市,又杀到叶山,捣毁了十多个牤教的据点,但又如何?只是剔除了些无关紧要的弃子。” “就没办法找到是哪些人在拐卖灵根孩童吗?” “能,但想彻底打入牤教内部,至少要三五年功夫,而恒月门等不了。” “这是何意?” 马厚臣不明所以。 “恒月门要求我们开放大荒镇。” “什么?开放大荒镇?” 马厚臣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大荒镇是进入蒲县的桥头堡,开放这里,与开放蒲县有何差别?掌门务必劝说恒月门,暂缓此举。” “恐怕这次,由不得你我了。” 丁太姜看了一眼马厚臣,叹息一声。 蒲县在顺安府中,设县最晚,白露门迁来也没几年,因此并未彻底掌控蒲县。 无论是西边的青桔山王家,还是东面的戴山、当归山李家,又或者是南边的巨阙谷,东南的积木岩柳家、梅岭耿家、红石谷秦家等等,都对白露门听调不听宣。 在这种情况下,再进入大批外来修士,必然会冲击蒲县的格局,白露门更加做不了主。 为了确保白露门的地位,和保证蒲县的稳定,恒月门才强自限制外来修士进入蒲县。 给足白露门发展时间。 但如今,恒月门内部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可是因为清凉山上贡给素心剑派的四眼狻猊?” 马厚臣忍不住问道。 两个月前,清水县的清凉山曹家,驯服了一头四眼狻猊,送给了七玄门。 七玄门又转交给了素心剑派,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概因这头四眼狻猊极为不俗,一出生就有融骨期的实力,好生培养,迈入劫丹期不在话下。 妖修的劫丹期对应修士的金丹期。 换言之,这是一头将来实力堪比金丹真人的护道灵兽。 要知道,整个白露门,也只有一位金丹真人。 可想而知金丹真人的实力和地位。 素心剑派收到如此重礼,喜出望外,当即下令嘉奖了七玄门和清凉山曹家。 而这引起了恒月门的强烈不满。 当年南滨之战,整个历南道都跟随无量剑宗参战了。 历南道又有韩江、灵安、章宁、景泰四府,分别由龙渊宗、素心剑派、恒月门和少阳宗四大老牌金丹势力统治。 恒月门出力颇多,但最终只得到蒲县的代辖权。 顺安府另外三县则被划给了龙渊宗、少阳宗和素心剑派。 四派各据一县,本也公平。 但因为地理位置,北边的土地率先安定,也率先得到教化。 而最南边的蒲县,隔了许久才设县,落后其他三县十几年。 同为代理人,七玄门没少搜刮清水县的好东西给素心剑派,而白露门这几年什么都没给到恒月门,反而为了站稳脚跟,问恒月门要了不少东西。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恒月门内部,本来还是挺支持白露门的。 但自从听闻四眼狻猊的消息后,就有人坐不住脚了,觉得付出远大于收益。 为了给白露门施加压力,加上打击牤教拐卖灵根孩童的现象,恒月门最终决定开放大荒镇,让外来修士以及凡人随意进出蒲县的桥头堡。 “蒲县一经开放,必然有大量修士涌进,大荒镇只是一個凡人城镇,根本留不住这些人。” 丁太姜苦声道:“恐怕蒲水坊市,和蒲阴山才是他们的归宿。” 马厚臣明白,无论是蒲水坊市,还是蒲阴山,都位于蒲县的腹地,这下子蒲县热闹了,而白露门在这个浪潮下,又将何去何从呢?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对大荒镇进行监管,不能让牤教贼子和其他邪修混进来,这也是我找你过来的原因,我打算让你镇守大荒镇,你可愿意?” “厚臣必为宗门歇尽全力。” 马厚臣目光坚毅。 “去吧。” 丁太姜摆摆手。 马厚臣拱了拱手,正欲退下,又犹豫了一会,回头道:“悬灵真人还未出关么?” 悬灵真人是白露门的金丹,但一直留在章宁府闭关修炼。 这也是白露门无法彻底掌控蒲县的根本原因。 白露门虽强,也有不少势力愿意跟白露门亲近。 但在蒲县说得上号的,无一不是昔日在南滨战场上夺得赫赫战功的功勋家族或者宗门。 这些势力,哪个不能掏出筑基后期,甚至筑基大圆满的修士? 因此,没有金丹真人坐镇的白露门根本镇不住场子。 几年下来,白露门的纵横之道并不理想,加上之前在蒲水遇袭一事,跟清凉山曹家闹了一阵,也耽误了白露门许多精力。 目前,白露门依旧只在蒲城以北有统治力。 但如果悬灵真人出关,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悬灵真人正处在关键的时候,这也是对我们白露门的考验。你是我门最年轻的内门长老,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潜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要让我失望。” “是。” 第七十二章:天青双角犀 当归山,育兽峰。 昔日的猪圈已经扩建成十多个大型兽场。 至少有超过三百个人在这里工作,当然大部分都是年富力壮的凡人。 “不好了,鸿掌事,那头双角犀发脾气了。” 一个神色慌张的大汉着急喊道。 “什么?天青双角犀?” 正在兽场视察的李相鸿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不是给它吃了麻香丸吗?” 麻香丸是他根据万灵谱记载方法,特意调配出来的一种药丸。 凡人服之,麻醉而死,妖兽服之,亦能强制进入瘫痪状态。 “三娃子没按您的吩咐,第二次喂用的时候晚了两个时辰,恰好那怪物醒过来。” “三娃子人呢?” “死...死了,那怪物一声吼,三娃子就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说到这里,大汉满脸恐惧。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李相鸿暴跳如雷,对着大汉等人破口大骂。 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安排,却有人不遵命令,简直是害人害己。 好一会,李相鸿回过神来,如今情况紧急,顾不得耽误。 “都跟我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李相鸿率先向天青双角犀所在的兽场飞去。 剩下的大汉和其他人,都是凡人,此时落在后面,相互看了看。 “那双角犀会杀人的!” 有人开口,语气满是惊恐。 “你不去?” “你疯啦?我们就是做这个的,鸿掌事都这么生气了,你还不听话,等下就被赶出育兽峰。” 闻言,众人沉默。 大家之所以愿意来育兽峰照看妖兽,还不是因为丰厚的报酬? 一旦被赶出育兽峰,一切都化为泡影。 “六子,你去通知其他仙师,鸿掌事驯服这么多妖兽都没事,而且那头双角犀再凶,也是被警务堂的仙师抓过来的,到了育兽峰难不成还想翻天?” 大汉咬了咬牙,说道。 众人听闻,都点了点头,跟着大汉追上李相鸿的脚步。 育兽峰的工作是危险了些,但来之不易,大家都不愿意放弃。 ----------------- “拦住它!” 山坡上,数十個手持长矛、盾牌的士卒正围住一头身躯庞大、皮肤青黑如墨的妖怪。 此时的天青双角犀双眼赤红如火,充满了凶戾与狂暴,彷佛要将周围一切生灵吞噬殆尽。 随着震天动地的怒吼,天青双角犀狂躁地冲撞四周。 仅一个回合,周围的士卒仿佛纸糊的,被高耸的双角掀飞十数人。 这些人落在地面,口吐血沫,分明不活了。 “不行啊,头儿,这怪物太厉害了。” “妈的,畜生。” 领头的一个将领怒不可遏,随后揪着身边的人,大喝道:“都给我上,谁都不许后退,一旦让它冲撞其他兽栏,育兽峰就毁了!” 育兽峰有数十头妖兽,这些妖兽未必都有天青双角犀这么强,但也不是凡人能对付的。 随意放出几头,在场的人都得死绝。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在这里,家人还能领点抚恤金。 天青双角犀可不知道将领的想法,它只记得复仇,有人阻拦自己,那就都去死。 又是一次冲撞,血花洒满天际。 “住手!” 正在赶来的李相鸿见状,目眦欲裂,一挥手,七八个火球朝着天青双角犀飞去。 “都散开!” 终于等来仙师,将领喜出望外。 周围的士卒连忙丢掉手中武器,四散逃开。 “给我安静下来。” 李相鸿大喝一声,更多的火球砸在天青双角犀身上,山坡到处都是火光。 然而,这些攻击只是让这头畜生更加愤怒,大地在它的践踏下,变得颤抖。 “不好。” 李相鸿冒出冷汗,天青双角犀不顾他的火法,硬生生冲了过来,那锋利的双角,犹如闪电。 不敢触其锋芒的李相鸿,飞到半空,远程消耗。 火球彷佛一条直线,源源不断地打在天青双角犀身上。 “吼!!” 吃痛之下,天青双角犀再也忍受不了,一声怒吼。 声波如同巨浪般席卷而来,已经躲得远远的士卒,依旧抵挡不住,捂住耳朵,满地打滚,哀嚎一片。 位于正中央的李相鸿,更加不堪,从空中被震落地上,双耳轰鸣,流出斑斑血迹。 “相鸿!” 这时,育兽峰其他修士终于赶到现场,看到李相鸿的惨状,顿时大惊失色。 “相鸿,你没事吧?” 李相运、李相兆两人一边挡住天青双角犀的进攻,一边问道。 李相鸿却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但他大体能猜到两人说什么,急忙开口道:“你们不是这畜生的对手,让掌事过来。” “掌事此时应该在长泰乡吧?” “那通知家里。” 闻言,李相运咬了咬牙,道:“相兆,你去,我来拦住这畜生。” 在场三人,只有他是练气六层,自当承担更危险的任务。 “我不去。” 李相兆很清楚,眼前这头天青双角犀有唤灵后期的修为,相鸿哥已经受伤,若自己也走掉,仅凭李相运根本不是对手。 这边三人还在讨论谁去谁留,另一边的天青双角犀却没有丝毫停顿,低下头颅,猛然向前冲锋,双角如同两把锋利的战斧。 “快躲开。” 三人齐喝,分散逃开,原地被犁出两条巨大的裂缝。 没能建功,天青双角犀猛然回头,最终在三人中锁定李相鸿。 李相鸿本就受伤,动作慢了许多,被天青双角犀盯上,险象环生。 甚至天青双角犀痛恨给自己施加手段的李相鸿,瞄准李相鸿的双角都泛起黑光。 “相鸿小心,是那畜生的本命神通。” 李相运着急开口。 然而一切都太慢了,又或者说天青双角犀的本命神通太快了,一道黑色闪电从犀角绽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李相鸿。 “完了。” 面对这雷霆一击,李相鸿自知躲避不及,眼神闪过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道绿色的身影及时挡在李相鸿面前。 黑色闪电打在绿袍上,被其厚重的法力阻挡,渐渐消散。 “掌事?” “掌事,你回来了啊。” 不远处的李相运、李相兆看到来人,顿时大喜,急忙跑过来。 李相鸣回头看了下三人,旋即将目光落在李相鸿身上。 “相鸿,你没事吧?” 此时的李相鸿,耳朵已经能听到一些,正要说些什么,但天青双角犀像个不知疲倦的老农,已然抬起沉重的身躯,再次向四人冲锋而来。 “找死!” 李相鸣冷喝一声,不退反进,双手抓住两根高耸的犀角,用力一压。 磅礴的法力让所有人都为之颤抖。 “这个法力?” 李相鸿一脸震惊,旁边的李相鸿和李相兆也是咽了咽口水。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天青双角犀被迫屈膝,跪在原地。 整个山坡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李相鸣站起身,目光漠然。 此时的天青双角犀还想挣扎起身,但只稍微晃动,就轰然倒地,昏厥不醒。 “掌事,您又突破境界了?” 李相鸿忍不住问道。 “嗯。” 李相鸣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在不久后的族会上也会公布。 第七十三章:秉笔 “嗯。” 李相鸣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在不久后的族会上也会公布。 自李相鸣上次闭关以来,已经过去两年了。 当然,这两年他不是一直在醍醐洞。 实际上仅仅半年,李谦雄就将他从醍醐洞赶了出来,还美其名曰委以重任。 这所谓的重任,便是育兽房的代掌事。 一年半前,李家通过决议,成立育兽房,这掌事的位置,理应落在通晓万灵谱的李相鸿手里。 但是,李家至今还未出现过以练气中期修为,就担任掌事之位的先河。 李谦雄和族老们商议,最终任命同样学过驭兽法的李相鸣为代掌事,李相鸿为副掌事。 就此,李相鸣成为相字辈唯一一个执掌两房的修士。 不过,虽然掌管育兽房,李相鸣却极少插手育兽房的具体事务,几乎是全程交给李相鸿。 就连上计房的事务,他也逐步交给李谦柏等人,自己则长期待在泰来峰修炼。 时不时才会去到育兽峰和长泰乡,过问两房工作。 就这样,两年下来,李相鸣在邪恶绿袍的帮助下,成功突破到练气八层。 距离上一次破镜,也才三年多。 修行上的顺利,包括在家里地位的不断提高,让李相鸣意气风发。 言行举止,已有上位者的气度。 “相兆,你去泰来峰让十一叔公过来为相鸿疗伤。” “相运,你从现在开始,检查其余兽场,务必排除一切安全隐患。” “是!” 李相鸣虽然不管事,但毕竟有着掌事的身份,而且还是家里的大红人,两人不敢怠慢,纷纷拱手告退。 “相鸿,当初送这头天青双角犀过来的时候,我就劝过你,育兽房并没有能力驯服它。” 李相鸿脸一红,他知道驯服这头怪物少说也要三五年,而育兽房目前只是花架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其中。 但难得碰到一头唤灵后期的妖怪,他岂能看着被打杀掉,给警务堂的人打牙祭? 见李相鸿不说话,李相鸣便知道对方还是坚持要留下这头天青双角犀,不免叹息一声。 李相鸿也是个犟种,难怪能驯服之前那头猪妖。 同时,李相鸣心中也对家里产生一丝不满。 虽然家里同意成立育兽房,但族老们对是否进军蒲阴山,始终迟疑不决。 这个决心一日没有立下,育兽房终究不得重视。 这从育兽房除了李相鸣外,只有三名驭兽师就可以知道。 仅凭李相鸿、李相运和李相兆三人,驯服妖兽的数量,还不及警务堂送过来的十分之一。 这还是育兽房得了上计房的援助才有的成果。 李相鸣利用职责之便,调用了两乡的工匠、劳役,给育兽峰修建了许多兽场,又挑了一批将近300人的青壮辅助李相鸿照看妖兽。 此外,还在育兽峰留下一支从西乡抽调过来,约莫五十人的精良士卒。 但现在看来,这些远远不够,凡人在妖兽,或者妖怪面前,不堪一击。 育兽峰需要更多的修士。 想到这里,李相鸣安顿好后续事宜,立马去找了李谦雄。 李谦雄听闻李相鸿差点被天青双角犀害死,吓了一跳。 “这玩意这么厉害?” “警务堂抓捕它,还费了不少力气呢。将来育兽峰的大妖小妖会越来越多,仅凭现在的人手,根本不够。” “家里已经在抓紧培养驭兽师了。” “那也不够,除了驭兽师,育兽房还需要更强的安保。” 闻言,李谦雄皱了皱眉头,相字辈的中坚力量都在警务堂,如果想强化育兽峰的实力,就不得不安排谦字辈的人过来。 但谦字辈绝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岗位,一经调动,涉及到方方面面。 “如果以后还出现类似的事情,相鸿遭遇不测,那这育兽房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李相鸣沉声反问。 李相鸿是李家发展驭兽一道的关键人物,不容有失,李谦雄想必应该明白这点。 果然,李谦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良久,他开口道:“我会考虑的,对了,长阳谷现在怎么样?” 随着北面的大荒镇开放,蒲县涌进越来越多的修士,特别是散修。 这些人不满足于偏居一角,想尽办法突破白露门的防线,偷进蒲县腹地。 而白露门面对如此大势,终不能抵挡。 就连远在当归山的长阳谷,也出现了不少陌生面孔。 李相鸣按照李谦雄吩咐,筛选一些品行尚可的散修进入勤务院,为李家开辟灵田、种植灵稻。 “勤务院目前已有十四名外姓,这些人在谦远叔的管辖之下,还算稳定。不过,谦远叔修为不算很高,想压住这些外人,恐怕还需要一位练气大圆满的好手。” 练气大圆满即将步入筑基,在众练气期修士面前,会莫名多出一种威势,可以唬人。 “你觉得谦仕怎么样?” 李谦雄沉吟一下,问道。 “谦仕叔实力出众,如果是他的话,想必能让勤务院信服。” 李相鸣连忙答道,李谦仕是四房修士,他当然得大力举荐。 不过以往李谦雄都十分注重平衡之道,李谦远已经是四房中人,没道理再安排一位四房的好手进来吧? 果然,李谦雄紧接着道:“我打算将谦远调到育兽房。” 育兽房? 李相鸣心中一动,育兽房只有寥寥数人,一方面是家里不够重视,另一方面也是李谦雄想要培养相字辈。 如今李谦雄打破自己的想法,安排四房的李谦远进去,不得不令人深思。 再结合刚才的李谦仕,李相鸣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我去六伯公那里再挖几个人进去?” “随你,你要是能说服六叔,育兽房将来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 李相急忙问道:“家里同意进军蒲阴山了?” “哪有这么简单。” 李谦雄好笑地看了看李相鸣,“不过目前我已经争取到三房的同意,就看你们四房给不给力了。” 闻言,李相鸣精神一震。 李谦雄就来自三房,说服三房的族老并不足为奇。 而现在安排李谦仕进入勤务院、李谦远进入育兽房,无疑是在过渡利益给四房,换取四房的支持。 当然,这中间还有很关键的一环,那便是身为四房子弟的李相鸣。 “我会力劝六伯公。” 李相鸣如愿做出承诺。 李谦雄露出微笑,随后想到什么,开口道:“你反正也将上计房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段时间就留在长林房吧,我这里还缺一個秉笔。” “秉笔?” 李相鸣有些吃惊,长林房的秉笔虽然只是帮家主起草一些文书。 但不是绝对的亲信,根本没资格担当这个职位。 昔日的秉笔李相儒,一经外放就当了警务堂的副堂主,可想而知“秉笔”的含金量。 “四房的谦字辈进入育兽房后,我会将你调离。” 第七十四章:赠送灵宠 如果育兽房能得到四房支持,必然会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正规。 李相鸣再把持这个代掌事的位置,就不合适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相字辈,在驭兽一道上又没有同李相鸿一样,展现卓越的才华,本身就不足以和谦字辈的叔伯竞争。 而且李相鸣两年前就接替李谦稷成为上计房掌事,目前的育兽房代掌事,只是权宜之计,被调离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李谦雄显然十分照顾李相鸣,拿掉这个代掌事,又马上给了一个长林房秉笔作为补偿。 “相鸣遵命。” 李相鸣拱手答应,且不说秉笔,他本身也不想留在育兽峰驯养妖兽,离开也无甚可惜。 “此外,我打算扩充上计房的职能,除了掌管治下凡人,上计房也应负责我李家藩篱的上贡。” 几年下来,李家算是在当归山站稳脚跟,不仅跟北边的灵武门、西边的上青原洛家、南边的宝龙谷陈家以及东边的青羊观保持密切关系,还收服了四、五个小修真势力,每年都享受一定的贡品。 上计房的工作则是和这些小势力对接,比如指导他们生产某种李家需要的修炼资源、制定合适的贡品数量等等。 这些事情可不轻松,李相鸣愁眉苦脸:“上计房目前工作繁重,恐怕有心无力啊。”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要推脱,再给你两個人,总可以吧?” 李谦雄给的两个人,一个名叫李谦福,练气七层修为,是支脉修士的主力,另一个名叫李相乾,练气四层修为,同样是支脉修士。 拿到名单和调令,李相鸣忍不住和李谦雄对视了一眼。 不想李谦雄目光凛然,没有丝毫不妥。 “老狐狸。” 李相鸣暗自腹诽,家主这是将上计房当成了培养支脉修士的温床。 不得不说,上计房主要职责是管理两乡凡人,凡人本就关注度不高,族老哪怕过问,也只是提及灵根种子的事情。 家主将发展支脉的阵地放在上计房身上,其实十分高明。 ----------------- 离开长林房,李相鸣没有马上去劝说李诚陆进军蒲阴山一事。 虽然李诚陆在自己面前很好说话,但那也只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宠溺心理。 一旦涉及到家族,特别是四房的利益,李诚陆必然是万番顾虑。 就连李谦雄这头老狐狸都劝说无果,更别说李相鸣。 得让李诚陆体会到,驭兽一道大有好处。 想了想,李相鸣找到李相成。 李相成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沉心修炼,突然见到李相鸣,很是欢喜。 “十九哥,很久没见你。” “过来检验一下你的法术如何。” 李相鸣微微一笑,他这两年除了公务,都在修炼,与相成会面不多。 这次刚好过来探望一下。 “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李相成十分兴奋,当即摆出架势,法力剧烈波动。 所施展的招数,正是“魅影骇浪”。 随着浪涛声响起,巨大的波浪翻滚,宛如噬人的海怪。 “好!” 李相鸣见状,赞叹一句。 他这位族弟,已经能完美控制自己创立的法术了。 就是法力略显单薄。 李相鸣张开手掌,挡在前面,同样是“魅影骇浪”,李相鸣的动静更小,威力却更大,几乎是瞬间击溃了李相成。 “十九哥,你修炼速度好快。” 李相成被法力余波震得连连后退,忍不住出声道。 两人较量的次数不少,李相成很清楚现在的十九哥,要比以前强得多。 “运气好而已。” 李相鸣轻笑道,随后打量了一下李相成。 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十八岁,长得十分阳光,身姿挺拔,眼眸明亮,时常透露着自信和坚定。 李相鸣不得不承认,世家大族的教育就是好,仅凭这份气度就不是草莽出身的散修能比的。 而且李家不止培养出李相成,前面的李相仁、李相儒,以及李相裕等人都十分成功。 这就是昔日金丹家族的底蕴。 “相成,你上次成人礼,我没来得及参加,这次给你补回一份礼物。” “礼物?” 李相成心头好奇。 “来了你就知道了。“ 李相鸣卖了个关子,随后将李相成带到育兽峰。 “相鸿,那头短尾金翅雕还在吗?” “短尾金翅雕?” 李相鸿刚处理完伤势,耳朵包着厚厚的白巾。 “在啊,已经驯服得差不多了,掌事要领走吗?” 说着,李相鸿就要给李相鸣带路。 “让相运来就行了,你先好生歇息。” 李相鸣自然劝阻,随后跟着李相运来到一个略小的兽栏。 “这里主要圈养一些经过一定训练的飞禽。” 李相运介绍了一番,打开一座鸟屋。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只神采奕奕的金翅大雕。 “这是育兽房这一年多的主要成果之一,喜欢吗?” 李相鸣笑着问道。 “喜欢。” 李相成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金翅大雕靓丽的羽毛。 而金翅大雕只是侧了侧脑袋,并不反抗。 顿时,李相成极为激动,不停抚摸对方的脖子,爱不释手。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伱了。” 李相成愣了一下,回过头,不可置信地道:“给我的?” “没错。” 育兽房驯服的灵宠,自然有相当一部分供自家子弟使用。 但由于育兽房刚刚起步,驯服的灵宠很有限,人人都来领一个的话,这里早空了。 因此,李谦雄下令,育兽峰的灵宠暂不对外开放。 能领到灵宠的,寥寥无几,且基本都是育兽房的人。 李相鸣作为掌事,自然享受特权,这头金翅大雕就是李相鸿特意为其驯化的。 “这不好吧?” 李相成迟疑,虽然他十分想要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家伙,但很显然,这是育兽房给十九哥准备的。 “就当是我领了,然后送给你,这总没问题吧?” 李相鸣摸了摸李相成的脑袋。 这头短尾金翅大雕根骨不错,已经长开,有唤灵中期的修为,若放在李相成手里,能给到他很大的助力。 自己领取的话,则只有锦上添花的作用。 毕竟李相鸣不是一个人,还有着聂荣陪伴,寻常麻烦,根本不惧。 整个育兽峰,也只有那头天青双角犀,能勉强入他的眼。 几番推辞无果,李相成欢喜地收下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灵宠。 “十九哥,太谢谢你了。” “不要辜负了我和家里对你的期望。” 李相鸣嘱咐了一句,随后打发李相成离开。 家主在向四房示好,六伯公想必很快就能收到这个信号。 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将育兽房的成果披露出来,让四房以及其他人知道,育兽房有能力提供优良的灵宠。 就连李相成都能领到唤灵中期的金翅大雕,李相鸣不信其他人不心动。 只要心动,就不得不支持育兽房的工作。 一旦支持育兽房,便会知道,如今的育兽房急需家里帮扶。 当人人都心切的时候,才是李相鸣开口的时候。 第七十五章:小岚谷迟家 泰来峰外庭。 上计房。 李相鸣召开会议,欢迎李谦福、李相乾两人加入。 一番寒暄后,李相鸣开口道:“目前上计房的工作主要分为两部分,两乡的建设,以及筹办长阳谷集会。” “前者继续交给相硕和相祁,后者由谦柏叔统筹。” “至于相乾,劳烦你坐镇须龙乡。” 李相鸣将须龙乡的情况一一道明,“须龙乡位于群山环绕之中,目前已有八百余户,因为没有得到上计房的大力支持,发展得不上不下,但从今以后,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我会让相祁调动一支超过2000人的劳役给你,为期半年,后续还会有第二支、第三支。” “你要做的,便是保证须龙乡的发展和这些人的安全,同时修建须龙乡和一元峰之间的道路。” 上计房成立须龙乡,不是为了新增一个凡人的定居点,而是为了开发北方矿脉。 这些矿脉大多藏身在群山腹地,进出不便,挖掘困难。 李家估算过,单是拙灵铁矿脉都能挖个三、五十年。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大型、稳定且富足的后勤乡镇,就显得格外重要。 但即便有了须龙乡,把矿挖出来还远远不够。 李家还需将矿石搬运到一元峰,利用地火冶炼,才能形成供修士使用的灵材。 “我明白了。” 李相乾年近三十,是李家头一批相字辈,为家里做过不少事情,为人成熟稳重,此时重重点头。 见状,李相鸣不再嘱咐,转头看向李谦福。 “谦福叔,家主要求我们上计房负责麾下藩篱的贡品,此事说大不大,但一个处理不好,难免会影响家里的形象,你跟我实地考察一番,如何?” “自当从之。” 李谦福人如其名,中等身材,小肚子圆鼓鼓的,一看就很有福气。 这个人有练气后期的修为,李相鸣对他很是器重,想着以后提拔到副掌事的位置。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看看他办事的能力。 会议解散,两人携手离开当归山。 李相鸣拿着手上的名单,先是去到南边的小岚谷。 小岚谷迟家是跟李家同时落户蒲东的修真家族。 其家主迟敬通有练气八层的修为,不输给陈中河。 但因迟敬通散修出身,晚年才整合家族血脉,在蒲县建立迟家。 因此,小岚谷的底蕴,远远不如宝龙谷陈家。 前段时间,迟敬通出没蒲阴山脉寻找灵药,撞见一头唤灵后期的妖修,双方大战上百個回合。 最终迟敬通斩杀妖修,夺取灵药,但自身也深受重伤。 这时候,迟家底蕴不足的尴尬就出现了。 有来历不明的修士盯上了小岚谷里的灵泉,想趁迟敬通重伤之际,夺取迟家基业。 偏偏迟家除了迟敬通外,都是练气初期的小角色,根本无从抵御外敌。 不得已之下,迟敬通遣人拜访当归山,寻求李家的保护。 李家自然乐于看见这样的局面,当即派出数位练气后期修士,赶走了盘踞在小岚谷周围的散修,并跟迟家签订了数条不平等条约。 迟家自此沦为李家附庸。 “迟家主,伤势可好了些?” 李相鸣这次过来,打着慰问迟敬通伤势的幌子。 “好了些,多谢上使关心,上使大驾光临,小岚谷蓬荜生辉。” 迟敬通年过七十,高高瘦瘦,看样子伤得不轻,脸色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须发也白了大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暮气。 不过就算如此,这位迟家家主还坚持出来迎接李家修士。 “迟家主切莫操劳,一切以身体为重啊。” 李相鸣点了一句,迟家的命运,现在系在这个老人手里。 若迟敬通就此故去,小岚谷哪怕得到李家承诺,也早晚沦为他手。 因为李家根本不会重视没有迟敬通的迟家。 “在下明白。” 迟敬通叹息一声,他活了大半辈子,岂会不清楚迟家面临怎样的境地? 他也想卸下家主之位,好好养伤。 但迟家后续无人,唯有孙辈诞生了灵根种子。 目前这些人都还很稚嫩,迟敬通甚至不敢让他们出来,生怕他们不懂事冲撞了李家贵宾。 相比于迟家,李家的相字辈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迟敬通深深地看了李相鸣一眼,从刚刚开始,他就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才是李家的代表,而成熟稳重的李谦福,仅是副手。 李相鸣不知道迟敬通的想法,但他跟在李谦雄身边,知道一家之长,不是这么好当的,遂不再多说,与李谦福一起视察起了迟家的灵田。 “这么说来,迟家已经有二十亩灵田了?” “是这样没错,但新培养的灵田,还不适合种植灵植,算起来,迟家只有十五亩灵田可用。” 李相鸣“嗯”了一声,又问道:“迟家明年打算种什么?” “还未确定。” 迟敬通恭敬地拱了拱手:“我迟家根基尚浅,种植经验少,也不懂当今市井偏好,正好上使在此,不如指导一下我家明年的计划。” “哈哈,自当如此。” 李相鸣露出笑容,迟敬通还是懂事的。 虽然根据两家签订的条约,李家有权干涉迟家对于灵植的选择。 但由迟家主动提出来,显然最好不过,李家也不用扮演咄咄逼人的角色。 “既如此,种植月见草吧,种子由我们李家出,具体的种植方法,李家也会派人指导你们。” 月见草? 迟敬通沉吟,月见草比较娇贵,寻常灵田种不了。 但迟家之所以选择在小岚谷立足,就是因为小岚谷有一口灵泉。 迟家既用它来修炼,也用它来灌溉谷中灵田。 因此,小岚谷的灵田并不普通,种植月见草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不知道产量如何。 迟家一直以来种的都是灵稻,并没有种植灵草的经验。 好在月见草是炼制黄芽丹的主材,不愁卖,价格也不错,即便产量低点,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迟敬通稍微放宽心,低声问道:“让上家费心了,就是不知道这产出如何分配?” 用了李家的种子,迟敬通自然不敢把种出来的月见草据为己有。 而这也是李相鸣此行的目的。 “按照两家协议,加上种子也是由我们提供,我收你两成月见草,你可有意见?” “两成月见草?” 迟敬通迟疑,觉得两成太多了。 但两家协议在先,迟家无论何种产出,都要无条件上贡一成给李家。 算起来,种子只换了一成月见草,倒也合理。 “我没问题。” 迟敬通咬了咬牙,答道。 “此外,你家种植的月见草,需经过我家验收,只有我家不买,或者剩下的,你家才可以拿到坊市去卖,可曾明白?” 此话一出,迟敬通当即脸色一变。 “你放心,我家收购的部分,全部按照市价。” 说到这里,李相鸣轻笑一声:“相信我,卖给李家比你自己拿去蒲水坊市要省心许多,也绝不会吃亏。” 第七十六章:震慑 闻言,迟敬通默然。 他当然知道,拿去坊市,要耗费不少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 所得也不会比卖给李家更多。 但至少代表着,迟家能有自己的销路。 而一旦被李家过手,迟家的命根子就彻底掌握在李家手里。 毕竟你一年赚多少灵石,全在李家心里,你怎么反抗李家? 犹豫半响,迟敬通无声叹息,最终答应了李相鸣的要求。 形势比人强,谁让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呢? 李家即便不怀好意,也不是现在的迟家能得罪的。 双方谈定事情,迟敬通宴请李相鸣二人。 李相鸣也看到了迟家的后辈,只有寥寥数人,且以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居多。 修为最高的也才练气三层。 难怪迟敬通如此辛劳,甚至抛掉练气八层修士的傲气,对自己这个看不出修为的毛头小子毕恭毕敬。 迟家翅膀太稚,如果没有李家庇护,几乎不可能在当今的蒲县立足。 李相鸣可是知道,窥伺小岚谷的散修,正是从大荒镇涌进来的。 越往后面,这些人越多。 蒲县的格局,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宴席过半,迟敬通也打听到李相鸣是李家上计房的掌事,十分吃惊,连忙问道:“不知上使可有婚配?” “哈哈,我们掌事年少有为,但未有良缘,迟家主要是看上,可要抓紧。” 李谦福在一旁推波助澜。 闻言,迟敬通当即大喜,对着堂下一个女娃招了招手:“悠言,过来。” 同时对着李相鸣小声问道:“上使看我这孙女如何?” 李相鸣放眼望去,迟悠言鼻梁高挺,脸庞轮廓分明,皮肤水嫩细腻,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养眼。 但观其年龄,最多也就十四五岁,还能看见脸上的绒毛。 “悠言小妹有闭月羞花之貌,但年龄太小,与晚辈并不适合。” 李相鸣哑然失笑,他接受过前世的思想教育,自然不会接受幼女。 而且作为家族修士,他的婚事也不能自主,除非迟悠言愿意做小。 但迟家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没能与李相鸣结上亲家,迟敬通有些失望。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说再等几年,定然撮合李相鸣和迟悠言。 对此,李相鸣不置可否。 迟敬通的想法,他很清楚,无非是想利用联姻,绑定迟、李两家,然后大树底下好乘凉。 但他挑的对象挑错了。 李家就算答应与迟家联姻,也不可能选择自己。 有时候,修士的婚姻也是一种资源。 李家就算要用掉李相鸣这份,也至少挑一个老牌的筑基势力。 迟家,显然不够资格。 从迟家离开,李相鸣又带着李谦福去了东南的清风岭纪家。 纪家底蕴要比迟家强不少,有两名练气后期修士,此外还有十余名练气初、中期修士。 而且纪家运气好,在清风岭找到一片现存的靠山稠,并据为己有。 靠山稠是一种灵木,木质结实,又不失柔软,可以制作枪杆,又或者箭杆,总之用处不小。 并且由于靠山稠生长周期长,产出稀有,寻常一颗靠山稠,能卖到50块灵石。 算是价值很高的灵木。 也正因为如此,纪家没少被其他修士觊觎。 特别是近两年,蒲县外来修士与日俱增,纪家深感其忧,最终选择主动依附李家。 由于是主动依附,纪家和李家签订的条约几乎是平等的。 只有一条,纪家要每年上贡给李家两颗成熟的靠山稠。 李相鸣和李谦福同样视察了纪家的靠山稠。 “这靠山稠多少年成熟?” “回禀上使,至少百年。” 纪家家主名为纪和轩,一副中年儒士打扮,对李相鸣两人的态度也很恭敬。 百年才能长开,纪家一年上贡两颗,倒也不小了。 李相鸣对此没有更多要求,但他盯上了纪家的修士,开口道:“清风岭似乎没有灵脉吧?” 纪和轩愣了一下,回道:“没有。” 灵脉乃福地通灵,受上天眷顾,小小的清风岭自然没这资格。 “我家长阳谷灵气充裕,可许纪家派遣两人过去常驻修炼。” “果真?” 纪和轩惊喜道, “当然不是白用,你纪家子弟修炼多久,会被记录在案,同时你家要派遣修士到我家帮扶,补回这个时长。” 闻言,纪和轩的惊喜荡然无存。 所谓的帮扶,不就是充当李家的劳役吗? 届时李家肯定让纪家修士当牛做马。 “不强求,纪家主看着办吧。” 李相鸣见他犹豫,故作不喜。 纪和轩不敢得罪李家修士,一时之间,额头溢出汗珠。 “请问我家派去贵家帮扶的修士,有修为限制吗?” “练气三层以上即可。” “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可。” 面对迟家,李相鸣表现颇为随和,因为迟家离不开李家,以一个温和的面目出现,容易收心。 面对纪家,则不一样。 见纪和轩没有当场答应下来,李相鸣暗示李谦福。 果然,李谦福在接下来的宴席上,大赞纪家年轻一辈不凡。 “听闻纪小友曾搏杀过一头千机白头蚣?” 李谦福所言的纪小友,名为纪时雨,是纪家年轻一辈公认的天才子弟。 千机白头蚣则是昔日南滨战场上活跃的一种极其凶残的妖怪,成年之后,個头庞大无比,不仅力大无穷,还擅长喷洒毒雾,十分不好对付。 纪家时字辈,若有人能搏杀这样的怪物,当真称得上不凡。 “只是一头幼崽,勉强到唤灵中期修为,不足称道。” 纪时雨摆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但李家二人,却能看出他眉眼下的自得。 李谦福大笑道:“千机白头蚣昔日杀伤不少我们恒国的同道,纪小友能除掉一头,也算是为战场上逝去的英杰报仇雪恨了。” 闻言,纪时雨更加高兴。 李谦福当即提出,让纪时雨和李相鸣较量一番。 “这不好吧?” “无妨,就当是两家切磋了,相鸣是我李家才俊,在家中排行第十九,纪小友可要拿出全部实力。” 李谦福这里用了误导的说法,纪时雨以为李相鸣在李家相字辈实力仅仅排行第十九,却要自己使出全力,顿时觉得受到侮辱,有些不悦。 加上纪家年轻人早就对家里依附李家不理解,纷纷抢着应战。 纪时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不顾纪和轩眼神示意,跳了出来。 “李道友,还请赐教。” 李相鸣奸计得逞,微微一笑,两人走到不远处的一处空地,摆开架势。 纪时雨所用的是一柄法剑,而李相鸣赤手空拳。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但李相鸣铺天盖地的法力一下子就将纪时雨淹没了。 “练气后期修士?” 旁边的纪和轩大吃一惊,急忙出手阻拦。 但未等他出手,李相鸣及时收回法力。 留下纪时雨一个人愣在原地。 “李道友好风采。” 纪和轩苦笑一声,任他做梦都没想到,如此年轻的李相鸣竟有练气后期修为。 同时也明白李家这次的来意,这是要震慑纪家啊。 第七十七章:带路 “掌事,我们此举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离开清风岭,李谦福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纪家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后辈也不乏纪时雨这样的青年才俊,霸占靠山稠,更不缺钱。此时搭上我们李家,只是权宜之计,若不给他们一些压力,怕是转头就把我们忘记了。” 李相鸣并不后悔这样做,纪家与迟家有本质不同。 虽然纪家也要求李家给予保护,但纪家要的更多是这个名分,而非李家修士实质的助力。 换言之,纪家无求于李家。 既然纪家无求,那就给他们创造这个需求。 李相鸣凭借短暂出手,震慑住纪家人心。 最终纪和轩无奈同意派遣家中杰出子弟到长阳谷修行。 同时也会派出同等的修士进入李家勤务院等候差遣。 只要李家拿捏住这两拨人,就能轻松拿捏纪家。 纪家靠山稠? 李家的罢了。 接下来几天,李相鸣和李谦福走完剩下几家附属势力。 或安抚、或震慑,重申并制定了李家与各家更为详细的书面条约。 “以后和他们的往来,就交给谦福叔你了。” 李相鸣吩咐道,如迟家、纪家都有练气后期修士,上计房除了自己,也只有李谦福的修为能够一定程度上震住这些人。 “遵命。” 李谦福现在对李相鸣心服口服。 明明李家在过去的谈判中,已经占据了相当的利益,李相鸣硬生生在这上面又吸了一口,而且各家还不得不接受——至少这些附属势力没有闹起来。 难怪家主会安排这个年轻人当掌事,也难怪长泰乡这几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 回到当归山。 李相鸣按例去两乡和长阳谷巡查一番,随后留在泰来峰修炼。 自从上次在醍醐洞闭关试验,李相鸣找到了邪恶绿袍第二个令人兴奋的特性。 当邪恶绿袍吸收足量的法力后,便不再尝试吞噬法力,此时的法力就跟灵气一样,可以轻松夺回。 并且,同样发生巨变。 如果说一开始被夺走的法力是初级法力,后面反哺回来的则像是经过了提炼的高级法力。 众所周知,法力的数量和质量应该成正比,这样修士的战力才会变得可观。 但现实往往做不到,因为二者是冲突的。 大部分修士都不会刻意去提炼法力,只要法力修满了,立马就借用丹药等强大的外力破境。 境界上来了,丹田装的法力呈几何倍数增长,面对修为更低的一方,自然占尽优势。 当然,也有人追求两全其美,在修满法力的同时,将自身法力提炼得浑厚无比。 只不过,这样做所花费的时间是巨量的,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毫无疑问是在浪费寿元。 也只有那些天才,才会这样做,为的就是打好基础,为更高的境界做准备。 而邪恶绿袍却可以在不花费额外时间的情况下,将李相鸣的法力全方面进行提炼,简直令人骇闻。 初次在醍醐洞尝试的时候,李相鸣既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邪恶绿袍不仅保证了自己的修炼速度,还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战力。 他这几天的出手,无论是面对天青双角犀,还是纪时雨,都保持碾压的状态,就是因为他现在的法力远不是普通的练气八层修士可比拟的。 害怕的则是邪恶绿袍愈发不像一件法器。 反而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灵气入体变成法力,法力入体变成更高级别的法力。 这不就是人的修炼逻辑吗? 而且邪恶绿袍还有独属于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李相鸣不寒而栗,仿佛自己披着的是一個人。 “从没听过法器能做到这个地步,这玩意必然大有来头。” 李相鸣暗暗想道,可惜他对邪恶绿袍的来历一无所知。 他甚至委托过家里人对笑面虎进行调查,但什么都没发现。 或许可以找一下许子布! 李相鸣突然想到这个从唐雪雁口中得知的名字。 据说这个情报商人对牤教了如指掌,而笑面虎就来自牤教。 ----------------- 数天眨眼而过。 期间,李相鸣和李谦远进行了交接,从此不再代掌育兽房。 “相鸣,听说你当了长林房秉笔,恭喜恭喜。” 李谦远笑着说道。 长林房秉笔是公开的职务,昔日李相儒也为家族所知。 “哪里,谦远叔当上掌事,才是可喜可贺。” “我这小掌事,不值一提。” “育兽房可不小。” 李相鸣神秘一笑。 “哦?” 李谦远有些讶异,他可是知道育兽房只是族老碍于李相鸿的存在而专门为其成立的机构,只有几个人,一看就是养老的地方。 见李谦远模样,李相鸣便知道家里对发展驭兽一道的阻力有多大。 或者说,大多数人的想法,还停留在在章宁府毫县时期,认为丹、器两道,才是出路。 就连已经成立的育兽房,都不被认可。 想了想,李相鸣遂不再多说。 李家掌握话事权的是族老,只要族老松口,谦字辈也会随之改变观念。 离开育兽峰,李相鸣正要回家,却见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走了过来。 李相鸣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施礼:“见过六伯公。” 来人正是李诚陆,招了招手道:“带我逛逛这育兽峰。” 李相鸣不敢怠慢,又折返回育兽峰,亲自带路。 他虽然对育兽峰具体事务不熟,但几个较大的兽场还是知道的。 没走多久,李相鸿、李谦远等人也赶了过来,为李诚陆介绍育兽峰详情。 “目前这里已经有七十二头妖兽、二十四头妖怪,都有驯化价值。” “驯化的情况如何?” “育兽房着重驯化了部分妖怪,已有四头称得上为灵宠,另外六头能简单听懂修士指令,还需深度驯化。” “一年半仅驯服了四头吗?” 李诚陆皱了皱眉头。 见状,李相鸿苦笑一下,道:“育兽房只有三名驭兽师,而且妖怪时不时闹点乱子,也牵扯了大家的心神。”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四头被驯服的灵宠,全部出自他之手。 李相运和李相兆,虽然也称得上驭兽师,但水平有限,等他们手上的灵宠服帖,少说也要两年。 闻言,李诚陆不再多说什么。 一圈下来,李诚陆心里有数,打发众人离开,单独留下李相鸣。 “听说谦仕去勤务院是你举荐的?” 第七十八章:花纶 “听说谦仕去勤务院是你举荐的?” 李诚陆的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喜怒。 李相鸣只好如实答道:“没错。” “你和家主究竟在搞什么鬼?” “相鸣愚笨,不懂六伯公所指何事?” “不要装疯卖傻。” 李诚陆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家主那点把戏能瞒得过我?” “你们做这些,无非是想让四房站在你们这一边罢了。” “六伯公也见了育兽峰,不觉得发展驭兽一道,恰逢其时吗?” “我李家一直以来,都以法术著称。” “那过去数十年,家里为何要发展丹、器两道?六伯公不也是符箓师吗?依我看来,发展驭兽一道,与传承家中法术,并无冲突。” “正是因为家里过去错误地投入丹、器两道,才形成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局面。” “六伯公此言差矣。” 李相鸣摇头:“如今太伯公闭关醍醐洞,有望金丹。” “二伯公、三伯公都是筑基中后期修士,说起来,也就谦字辈的叔伯略逊一筹,但也有家主坐镇,而相字辈更是出了相仁、相裕等杰出子弟,即便数十年前,家里不将资源放在丹、器两道,六伯公敢断言,家里的发展会比现在更好吗?” 闻言,李诚陆沉默,好半响后才开口道:“我不跟你争这些,即便李家不受过去影响,但李家从未真正涉及驭兽一道,你焉知能有所成绩?” “六伯公所忧者,是育兽房将来出不来成绩,而非觉得驭兽一道不好?” “在我看来,二者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请六伯公听我一言。” 李相鸣拱了拱手,随后抬起头:“刚才六伯公不敢断言李家今日之发展,是否比原本轨迹要好。” “小子却敢在此断言,李家今日不走驭兽一道,二三十年后,不,甚至十几年后,李家依旧会选择这条道路。届时,李家势必摔得头破血流。” 李相鸣的话,掷地有声。 对面的李诚陆忍不住皱起眉头:“相鸣,你不要危言耸听。” “不敢。” 李相鸣再次行礼,为刚才的不恭道歉,又道:“清凉山曹家,背靠乌木山,驯化了一头四眼狻猊,不知道六伯公可曾耳闻?” “似有听说。” “曹家也没有金丹,但凭借驭兽传承,得到七玄门,乃至素心剑派的庇护,难道不值得李家效仿吗?” 说到这里,李相鸣拿出一封信,递给李诚陆。 “这是耿家子弟耿士衡写给小子的,昔日我曾送他一程,结下友谊,耿士衡邀请我在蒲阴山会猎一头鬼面枯神蛾。” “梅岭耿家?” “没错,正是梅岭耿家。” “耿家历代都以五道鬼传承自得,如今也将目光放在蒲阴山。” “此外,大荒镇开放仅两年,已经有大批散修涌入蒲县,这些人将来会聚集哪里?” “只有蒲阴山,如果李家不能先行在蒲阴山站稳脚跟,到时候再挤进去,难如登天。” 李相鸣声音沉稳,语气坚定,李诚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变得纠结。 “即便我同意进军蒲阴山,大房、二房也不会同意的。” 大房有相当的炼器师,二房则包揽了所有的炼丹师。 一旦家里选择发展驭兽一道,这些人能得到的资源将会无限缩减。 大房、二房岂会甘心? “正因为他们现在不同意,所以我们四房才要抓紧脚步。” 李相鸣意有所指,四房率先培养驭兽师,将来占据的利益才会最大。 到时候,四房子弟人手一个灵宠,难道不好吗? 对于李相鸣画的大饼,李诚陆并不以为然。 如果灵宠这么好培养,育兽房也不会一年多才驯服四只。 不过,想起相成那只短尾金翅雕,李诚陆又有些动摇。 “你敢肯定这件事会成?” “大势所趋,别无选择,李家只要立足当归山,就离不开蒲阴山,也不应该离开蒲阴山,所谓靠山吃山,大抵如此。” 靠山吃山? 李诚陆再次陷入沉默。 ----------------- 蒲水坊市。 李谦河正悠然自得地品着从白露门处买来的灵茶。 突然,李相清走了进来,小声地道:“主事,花长老过来了。” “花长老?“ 李谦河诧异一声,连忙收拾东西,快步走出茶室。 当看到一个脸庞饱满圆润,皮肤保养得极好的中年男子,李谦河大笑一声:“花长老大驾光临,恕李某没有远迎,告罪,告罪!” “李主事客气了。” 花纶矜持一笑。 “三月不见,花长老满面春风,不知可有喜事发生?” 李谦河旁敲侧击。 “哪里,我之喜事,不还等着李主事揭晓吗?” 花纶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这边请。” 李谦河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邀请花纶进入茶室。 随后在某处翻找了一下,取出一本账本。 “这是百草坊近三个月的收支,花长老可随意查阅。” 说完,李谦河又掏出一个储物袋,放在桌面,推给花纶。 “随着蒲县修士增多,蒲水坊市几家较大的丹坊,都加大了丹药供给,我们百草坊的销路和销售情况,也得到进一步好转。” “辛苦李主事了。” 花纶点了点头,认真翻看账本。 茶室陷入安静。 李谦河没再出声打扰,自顾自啜着刚才泡好的茶水。 花纶是白露门的内门长老之一,有筑基中期的修为。 三年前,李家为了加强与白露门的联系,密令李谦河笼络花纶。 但李谦河区区一个练气六层的小角色,自然不入花纶法眼。 好在钱帛动人心,李谦河按照家里指示,拿出一家蒲水坊市的店面,与花纶展开合作。 花纶早就眼热愈发繁荣的蒲水坊市,奈何他是章宁府人,在蒲县没有根基,插不上脚。 这时得到李家支持,大喜过望。 两人合作开办了一家专营灵草的百草坊。 由花纶单方面提供各式灵草,而李家则负责寻找销路,出售灵草。 所得收入,减去成本,七三分账。 花纶占据七成,李家占据三成。 这個利益分配比,其实并不合理。 没有李谦河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百草坊根本无法在蒲水坊市做大。 不过,李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拉拢花纶这个筑基中期修士,以及白露门。 所得利益,反而是小事。 也是因为李家主动让步,这两年来,花纶的裤腰带越来越宽松。 此时看完账本,心花怒放。 “所谓术业有专攻,李主事完美阐述了这句话啊。” 花纶十分高兴,百草坊蒸蒸日上,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当拿起储物袋,神识一扫,只见白花花的灵石绽放宝光,顿时更加满意了。 “这是最近我收集的灵草,得来不易,劳李主事费心了。” 第七十九章:迎接李谦河 “这是最近我收集的灵草,得来不易,劳李主事费心了。” 这时,花纶也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李谦河。 这批灵草价值五百块灵石左右,数量庞大,是他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的。 为此还耽误了不少宗门的事情。 不过,花纶甘之如饴。 毕竟宗门的任务,做好了利益上缴,最后分摊到自己身上的,只有零碎。 而跟李家合作的店铺,捣鼓好了,所得七成利益,全归自己所有。 孰轻孰重,他还能分不清吗? “花长老放心,一切有我。” 李谦河言笑晏晏,将花纶送出门,随后唤来李相清。 “相清,把这些灵草分门别类,送到百草坊。” “是。” 李相清接过储物袋,细细盘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抬起头,诧异道:“主事,千钧草,有千钧草!” “千钧草?” 这什么东西? 李谦河皱了皱眉头,忽然他想到许久之前,相鸣送过来的一份名单。 当时上面的灵草、灵药基本都收集完成了,只有一株千钧草,数年不得消息。 ----------------- “哥,今天爹真的会回来吗?” 泰来峰脚下,李相贞瞪着大大的眼睛,忍不住问道。 “放心好了,家里已经收到音讯。” 李相鸣摸了摸他的脑袋。 旁边的年轻妇人见状,欣慰地笑了一下。 当初来到泰来峰,还担心不被老爷的长子接纳,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但没关系,在意相贞就好。 终有一天,相贞也会变成李家乘云驾雾的仙师。 正在她思绪万千间,远方出现一个小黑点。 “相鸣、相贞!” 黑点正是李谦河,看到两个儿子在此等候,顿时满心欢喜。 “父亲!” 李相鸣恭敬行礼,随后也跟旁边的李相清打了声招呼:“相清哥。” 李谦河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李相鸣,只觉绿袍之下深不见底。 不由暗戳了一下眉头。 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愈发神秘和强大了。 连他都捉摸不透。 不过,这是好事! 想到这里,李谦河露出微笑,拿出一个玉盒:“这是你要的东西。” “我要的东西?” 李相鸣略微诧异,接过玉盒。 当看到里面的灵草,顿时心中一动。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作用,但被道长惦记上,必然是好东西。 他还记得上次搜寻无果后,青羊道人那失望的表情。 不过,青羊道人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有自作主张继续寻找。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在他几乎忘记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却成功在蒲水坊市找到了千钧草。 “这东西贵吗?” “这個...不好说,花纶拿过来的,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有这玩意。” 花纶手上的灵草,大部分都是从一些中间商手上低价购置的,他有这个门路。 对方也看重花纶白露门内门长老的身份,愿意让一些利。 不过这样一来,这些灵草的来源就十分驳杂,谁也说不清楚来历。 还有少部分是花纶受贿所得,同样查不到来源。 李谦河自己卖的时候,就很清楚这些灵草品相不一,有的根本不符合当今市场,也就是这两年沾了大荒镇开放的光,不愁销路。 闻言,李相鸣遂不再相问,与李相清落在后面,看着李谦河在前面和李相贞嬉戏打闹。 “相鸣,听说家里要成立一个市锦房?” 走了一段路,李相清突然问道。 “没错。” 李相鸣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李相清也知道这个消息,大概率是李谦河透露的。 “这个市锦房究竟如何运作,由谁做主?” 李相清压低声音,但掩饰不了脸上的焦虑。 李相鸣当然清楚对方为何会有这个反应,李家以前没有类似的机构,如今成立市锦房,统筹贸易往来、坊市产业,长期驻守在蒲水坊市的李相清自然会被深刻影响。 想了一下,李相鸣决定透露一二。 李相清一直以来都是父亲的心腹,若不能从自己口中得到些许消息,恐怕会认为自己是外人。 “成立市锦房,主要是为了配合育兽房的工作,同时也代表家里更加重视蒲水坊市了。至于未来掌事是谁,还得看族会上的决议。” 李相鸣说得很保守,市锦房就是自己的提议,他当然清楚李谦雄倾向于谁。 但这件事情会在不久后的全族大会上公布,十分重要,李相鸣不想托大,提前说出谁是未来掌事之类的话。 “原来如此。” 没能得到确切答案,李相清显得有些失望。 如果掌事不是李谦河的话,他的地位肯定就很一般了,毕竟他跟随李谦河在蒲水坊市多年,在家里也没有多少人脉。 这时李谦河回过头,问道:“这么说来,家里已经决定要发展驭兽一道了?” “这个还不好说,但育兽房得到更进一步重视是肯定的。” 李相鸣摇了摇头。 这几天,家里闹翻了天。 起因便是李谦雄以未驯服灵宠袭击李相鸿一事在族老会上发难,要求家里加大对育兽房的投注力度,同时成立捕兽房,进军蒲阴山。 家主的意图,两年前就被族老们洞悉。 此刻面对发难,大房、二房老神在在,不以为然,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想三房、四房却突然反水,在这件事情上,站在了李谦雄的立场。 顿时,族老会炸锅了。 四房族老争论不休,甚至还差点动起了手。 最后经过长达三天的反复商讨,族老们达成初步的共识,决定将这件事情搬到全族大会上。 全族大会,五年一度,如无特殊情况,每个李家修士都要参加。 这也是李谦河和李相清大老远从蒲水坊市赶回来的原因。 “说起来,你还没参加过家里的大比吧?” 李谦河突然问道。 “是这样没错。” 李相鸣点了点头。 李家在每届族会上,都会举办一次家族大比,用以考校年轻族人的修为和法术造诣。 奖励也颇为丰富,大比第一名,足有3000点绩功,并且还能领取一件中品法器。 但李相鸣因为从小在绿云洞长大,从来没有参加过族会,自然也就没参加过家族大比。 “这次你要参加吗?以你的年龄,应该还符合参赛资格吧?” 李相鸣现在23岁,离家族大比25岁的限制年龄还有一小段距离。 “我就算了吧。” 李相鸣哑然,他有着练气八层的修为,相字辈能跟他比划的,只有李相仁、李相裕和李相儒三人,而这三人都超出了年龄界限。 也就是说,他参加这个家族大比,基本是无敌的存在。 如果换作刚回家族那会,他可能还要争一下绩功,抢一下法器。 但放到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只说一点,李谦雄已经在考虑为他筹备筑基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