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病宠,惨死后接阴疯魔王出狱》 第1章 魔鬼出狱 “服刑人员林啸野,出狱!” 钥匙伸进手铐,旋转。 伴随啪嗒的脆响,一只青白干瘦的手猛地掐住狱警,声音沙哑,透着刺骨阴冷,“是她……来接我?” …… 池城关押重刑犯的监狱门口。 一辆通体漆黑的防弹级迈巴赫早已等候多时。 车内,夏颜额头布满冷汗,一张清丽脱俗的小脸说不出的苍白,双手紧拽铂金包,就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不敢相信。 她竟然亲自来接林啸野出狱。 ……这个毁了她一生的恶魔。 三天前。 夏颜带着惨死尸群的记忆重生,还来不及储备物资应对即将到来的血腥末世,法院便传来通知林啸野监狱自杀,重伤昏迷,作为唯一的联络人,夏颜是否愿意接他出狱治病? 躁郁症。 妄想症。 精神分裂症。 …… 一个社会危险性极高的精神病。 一个权势滔天的跨国财团继承人。 林啸野,手握数十条人命,夺走她的初次和……却仅仅只是判处终身监禁。 这种恶魔,前世的夏颜接到法院通知后,立刻拒绝。她恨不得林啸野立马去死!自杀简直太便宜他了!这种人应该碎尸万段! 可,那是前世。 夏颜眼中流出一丝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使得她必须打起精神压抑自己对林啸野的恐惧 再过几天,丧尸病毒爆发。 池城沦为炼狱。 到处都是凄厉恐怖的景象数不尽的吃人丧尸,宛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饥肠辘辘的人类,为一个发霉馒头就能打得肚破肠流。 夏颜带着一条狗跟随幸存者逃亡,一次掉队,在生死存亡之际邂逅陈牧洲。 他温柔正直,给她面包和水,甚至就连她的狗都有一口饭。 他英俊高大,战力惊人,光凭一根铁锹就能干翻十几个狂暴丧尸,是当之无愧的团队核心。 他说会带她找到安全的地方,过平和的生活。 俊男美女惺惺相惜,自然而然在残酷的末世相爱。 夏颜真的很爱陈牧洲,陈牧洲大概也很爱她吧,最后奸细引入丧尸,她被夏柔推进尸群,他明明有机会跑,却毅然决然跳下来陪她一起死。 陈牧洲死都要跟她死一起……不是爱,又是什么? 可是那又怎样? 最后还不是都死了。 夏颜无法忘记丧尸啃咬的痛,那种明明活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被吃的绝望……还有小狗托托,它那么害怕丧尸,却飞奔而来保护她,丧尸张着血盆大口一扑而上,狗子只来得及惨叫一声。 陈牧洲很好。 如果一切顺利,夏颜应该会和他结婚生子吧。 可是怎么会顺利呢? 重生回来,夏颜放下感情,反思前世惨死的原因,所有的一切其实有迹可循——陈牧洲的温柔和正直非常可贵,但他却平等地分给每一个人。 根本就是圣父! 粮食短缺,夏颜担心陈牧洲没力气对付丧尸,把省下来的口粮悄悄让给他吃,结果男人却说她吃独食,太自私,非要夏颜把所有压缩饼干都拿出来分给大家。 之前分配食物,所有人得到的都一样,那些人不知俭省,大吃特吃,饿肚子是自己的错,却要她来承担! 而她拿出珍贵的粮食,不仅没人领情,还要被唾弃。 夏颜永远记得,一个啤酒肚的男人分到饼干后不仅没说谢谢,还朝她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男人嘲讽地说“小仙女真牛逼。” 一场亡命逃跑过后,死皮赖脸跟着夏颜的继妹夏柔,声称被丧尸咬伤要变异了,哭着求陈牧洲救命。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觊觎夏颜刚刚得到的疫苗,故意装惨,只有陈牧洲信了,叫夏颜让给她,毕竟是姐妹。 谁跟夏柔是姐妹! 夏颜妈妈怀着二胎,还在保胎,夏柔她妈便挺着大肚子上门,一口一个姐姐,还说自己肚里怀的也是儿子,让她多包涵。 生母活活气死了,连同未出世的弟弟。 顾雪媚堂而皇之嫁进来,结果呢,生的也不是儿子,而是夏柔这个女儿。 如果不是夏柔和她妈,还有她那个傻逼一样的凤凰男的爹,夏颜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没有妈妈,更不会在顾雪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捧杀下,养成无法无天,暴躁放纵的脾气,在最好的年华招惹整个池城最不能惹的男人,最后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样的夏柔,陈牧洲竟然要她谦让? 她妈和弟弟都被她们母女害死了,怎么,还不够谦让吗? 陈牧洲只看到夏颜排斥和嫌弃夏柔,而夏柔可怜兮兮追在后面叫姐姐,他看不到夏颜心里积年累月的仇恨和痛苦,即便她多次解释自己和夏柔无法共处的原因,陈牧洲还是要她学着谅解。 毕竟,夏柔妈妈当年做小三,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夏柔是无辜的,她只是个孩子。 夏颜当时和他蜜里调油,在陈牧洲夜以继日的圣父感化下,竟然也慢慢接受了这个解释,真的开始学着接受夏柔。 结果就是 取得信任的夏柔在关键时刻狠狠推了夏颜一把。 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陈牧洲是好人,再好不过的人,只是这份好,夏颜决定不消受了。重生一次,她只想带着小狗托托在末世苟命。她不想和仇恨和解,不想看到夏柔,甚至也不想再看到那个曾经深爱的男人。 再见了,陈牧洲。 趁这一世还未相遇,便永永远远别相遇了。 …… 为达成末世苟命的目标。 接林啸野出狱……似乎是必须的。 不过到现在夏颜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离开一个深渊,结果却逃进另一个地狱—— 前世丧尸爆发,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境,活得极其艰难,唯独林啸野例外,变态杀人狂终于迎来梦寐以求的盛世,轻轻松松从监狱一路杀出重围,轻轻松松觉醒超强异能,建立基地,成为一方主宰。 夏颜到现在都还记得,难民们眼巴巴抬头,看着本该用来救援和投递物资的直升机飞过天空,结果却只是洒下一大把传单。 传单印着悬赏令。 正中是她的照片。 奖赏一箱疫苗和s级异能者的晶核。 要求只有六个字要她,生死勿论。 很长一段时间夏颜都在女扮男装逃避抓捕,她很清楚,落到林啸野手里,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当年是她出庭作证,让他入狱。 当年,她在他身下,差点死掉。 第2章 别演了,宝贝,我会杀了你 夏颜重生到林啸野自杀这个节点,思来想去,还是主动接他出狱治疗。 哪怕怕得要死。 她也清楚现在的一分好感,会是将来的一线生机。 谁知道呢? 说不定跟林啸野把误会解开,不仅不会用飞机发传单追杀她,还会成为她的保护伞呢! 末世只有疯子才能生存,而林啸野绝对是疯子中的疯子! …… 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见一丝光亮,倾盆大雨转瞬即至,与此同时,监狱的大门悄无声息打开。 一道落魄孱弱的身影模模糊糊出现在雨中。 惊雷闪过。 夏颜望到人影,吓得一颤,她竭力克制恐惧,可还是在男人敲响车门之后,吓得魂飞魄散。 别说她害怕,司机也吓得够呛。 林啸野三个字在池城如雷贯耳。 主仆两人呆滞片刻,夏颜使了个眼色,司机稳住心神,下车开门,主动帮林啸野放行李。 这个跨国财团继承人的行李少得可怜。 一个陈旧的背包,便是全部。 包先放进来。 夏颜认出,这是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她随手拿给林啸野的礼物——一个商场购物送的赠品,连品牌都没有的便宜货。 这么多年,没想到林啸野用到现在。 她心神稍定,全神贯注看着车门,潮湿的水汽伴随湿透的男人涌进来,入目便是白如石膏的修长脖子,还有上面一道深紫色的渗人淤痕,皮肉愈合了,但仍能看到伤势不浅,据监狱方面透露,林啸野用钢丝在监狱…… 夏颜的心缩成一团。 感觉下一秒林啸野就会掐住她的脖子,狞笑着,也送给她一道瘀痕。 女孩大气都不敢呼。 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狂的敞领衬衣,头发不停滴水,身下的水渍甚至蔓延到夏颜这边,宛如一个刚刚上岸的水鬼。他从始至终没有看她,可是夏颜却快要被一双看不到的眼睛盯窒息了。 冰冷邪肆的气息在车厢蔓延。 一个真正的魔鬼降临此间。 司机擦擦汗,问道“小、小姐,现在我们去哪?” “去医院!” 夏颜失声道。 林啸野开口了,声音枯槁,“不去。” 夏颜一激灵,紧张看他,下意识把几十万的名牌包包放到身前,好像这样就能抵挡林啸野似的。 他慢慢转头。 黑发之后的眼睛散漫无神地垂着,琥珀色的眼珠玻璃一样,动也不动,既没有看夏颜,也没有看任何东西,就好像失明了,“我要回家,回西墅。” 西墅是林啸野送给夏颜的礼物。 一栋坐落在池城市中心,价值十几个亿的古董别墅。 历代主人非富即贵。 他曾经把里面装修成天堂的模样,因为林啸野固执地认为,夏颜就是天使,只有天堂才能配得上她。他当然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扭曲邪恶,充满控制欲,到最后,林啸野甚至不允许夏颜自己吃饭,而要一口一口亲自喂她。 他甚至会收集她掉落的头发、剪掉的指甲……以及每个月定时来的…… 夏颜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现在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夏颜脸色苍白,舔了舔唇,露出一丝称不上笑容的笑,“可是你的伤……” “你在乎吗?” 当然不在乎! 夏颜在脑海中尖叫。 而林啸野似乎听到了这声尖叫,阴沉邪肆的气息变得阴森可怖,整个人没有一点动作,却让司机和夏颜同时体验到死亡。 他不高兴了。 从前男人不高兴就会把夏颜关起来,关到她崩溃、认错。 而现在他会怎么做呢? 大概会直接杀了她吧——夏颜注意到林啸野的左手悄悄揣进裤兜,似乎在摸东西,以他的疯批和暴戾,就算只是摸出一根牙签也会让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 女孩浑身一激灵。 剧烈的念头在脑海翻腾 夏颜,你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夏柔前面! 你不是权衡利弊才决定接魔鬼出狱吗? 面对满口尖牙的丧尸都能挥两下拳头,怎么面对林啸野就跟软脚虾一样?丧尸大不了吃了你,林啸野……呃,大不了撕了你,还没有丧尸残暴呢! 振作起来,好好跟他周旋。 难道你想在末世来临之际,同时被丧尸和林啸野追杀吗?囤货能坚持一段时间,但你能坚持一辈子吗?还是说想要重新回到陈牧洲的怀抱,接受圣父的感化和夏柔手牵手姐俩好呢? …… 那还是跟疯批共舞吧。 她宁愿当笼中鸟,讨好一人,也不愿再当没有好报的“好人”。 思绪一阵翻涌后,夏颜深吸口气,眼睛一闭,像只待宰的纯洁羔羊,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轻轻地,颤抖地,抚上了林啸野淋湿的头发。 “阿野哥哥,我要是不在乎就不会来接你。” 男人没动。 许久,浑浊的琥珀色眼睛轻轻、轻轻扫向她,炙热的情感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他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她。 冷冷的,充满戒备。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夏颜皱眉,眼中闪过恰到好处的心疼和迷惑,软若无骨的小手温柔地反复擦拭。 女孩靠得很近,身上有股栀子的甜香,一袭款式简洁的香奈儿套装,纯白端庄,如同新娘,漆黑柔顺的发披在肩头,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星星似的黑亮眼睛。 精致秀气的小鼻子。 还有那樱粉色的柔软嘴唇。 全都馨香美好得令人发狂。 这是他挚爱的女孩,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而她背叛他,离家出走,还出现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他发了疯,她恨他,这是当然的,可是……直到上法庭,林啸野也没想通,口口声声甜甜叫着“阿野哥哥”的女孩会出现在证人席,亲自指证。 她不是他的天使。 是恶魔。 他在监狱受尽煎熬,盼她能来探监,给一个解释,或者只是单纯地咒骂也好,他想听听她的声音,毕竟那晚,确实做得过火,她哭得咽气,嗓子沙哑,几乎昏迷,可是夏颜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从始至终,女孩不曾露脸。 她准备留学,再不回来。 消息传来。 林啸野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伤心,可还是痛如蚁噬,无法解脱,麻木的心再度撕裂,血流不止。 他自杀了。 是真的想死。 他活过来。 还是想死。 监狱看守不得不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他曾以为她是救赎,不曾想过,她左手握着天堂,右手擒着地狱,要他飘飘欲仙,也要他一败涂地。 “夏颜……你的手在抖,眼睛也没有一刻看过我的脸。”林啸野连名带姓叫她,声音一片冰冷。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但绝对不是在乎,更不是爱,我死,你只会拍手称快。” “别演了,宝贝。” “再演,我会杀了你” 第3章 爱得不明显,恨还蒙蔽双眼 夏颜缩回手,强挤出的笑容散去。 林啸野的左手还是揣在裤兜,他的神态、动作,就像是握着一柄剃须刀在暗暗玩耍。 夏颜脖子一凉,缩紧身体。 漆黑的迈巴赫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天里,很快离开郊区,来到市区,几个红灯后,停在优雅壮丽的西墅面前。 铁门开启。 常年黑衣的管家似乎早就知道林啸野要回来,静静撑伞等在雨中,梧桐叶被雨打得啪啪作响。 男人下车,一踉跄。 重重跌倒在浑浊的泥水中。 殷红的血一丝丝漫开,妖异、凄楚,他强撑站起,却因体力不支又重新摔倒。 “少爷……” 翟管家蹲下扶他。 夏颜想叫司机帮忙,可是司机这会儿已经戴上蓝牙耳机,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只是个打工人”的禅模式了。 有必要这么忌讳林啸野吗? 夏颜叹口气,心想,这也许是个献殷勤的好机会。 犹豫之间,不情不愿踏进雨中,女孩踩在夏季温热的雨里,俯身抱他,“阿野哥哥,你没事吧?不要吓颜颜……” 林啸野突然转头,目光狠厉。 夏颜吓得跳开,像被刺伤一样紧张地抱紧双臂,“别杀我,我不是演,是真的担心……” 担心这场雨淋不死你,接你出狱的戏白演了,你这个疯男人又给我狠狠记一笔,到时候悬赏令上写的何止是生死勿论,还要多一条“别让她死得太舒服”! 雨真的很大。 她也是真的害怕。 整个人哆哆嗦嗦,像只落汤鸡。 林啸野扶着管家的手站起,头也不回地进去,铁门徐徐关闭,夏颜装模作样站在楼下徘徊,后来实在是受不住了,哆哆嗦嗦进车,临走还依依不舍望向主卧窗台。 …… 白色纱帘飘动。 男人顶着毛巾站在窗边凝望,夏颜站不住,踉跄之时,他的身体几乎箭似的射出去。 管家托着银盘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少爷,这是公司最新研发的特效药,只需要一点,您的伤口就能在半小时内愈合。” 群星集团是一家超大型跨国公司,从汽车、电子产品到生物医药都有涉及,旗下的医药公司实力最为雄厚,垄断了全球百分之八十的医药生意。 作为财团继承人之一。 林啸野只要想,就能离开监狱,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 群星集团在亚细亚的负责人多次探监都被拒绝。 对方只能下最后通牒林啸野的父亲已经知道宝贝儿子蹲监狱,三个月内,他不出来,有人的小命就该没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啸野为何甘愿坐牢。 只有翟管家懂他的心思—— 白发黑衣的老者递上药膏,黑发男人摇头,干裂的唇喃喃道“只有这道伤痕在,她才舍得多看我两眼,不能治好……最好永远溃烂……” 翟管家低声道“少爷,用可怜换取的爱不会持久,夏小姐这么聪明,迟早会看穿您的苦肉计。” “那又怎样?” 林啸野面无表情伸指抠进脖颈的伤口,往下扯,瞬间,鲜血顺着苍白的手指肆意流淌,“好过她永远不会再看我。” …… 夏宅。 夏颜刚进屋,穿着芭蕾舞裙的夏柔便跳出来,故作亲昵地拉住她的手摇晃,一张圆脸笑得看不到眼睛,“姐,你去哪了,刚芭蕾舞老师还给我看你当年在莫斯科参加比赛的录像,你跳得那么好,怎么不跳了呀?” “没意思就不跳了。” 柔吐吐舌头,撇嘴,“我还以为是那年我闹肚子,全家忙着送我去医院,耽搁你赶飞机害的,不是就好,否则我现在穿上舞鞋多愧疚呀!” 夏颜面色阴沉,一动不动盯着她。 夏柔收起笑容,转瞬,又天真无邪地笑起来,大大咧咧拉夏颜进屋,介绍屋里的人给她。 “蒋教授,您也听到了吧,我姐觉得芭蕾没意思才不继续练,您啦,一把年纪了,来一趟也不容易,在我家吃顿饭吧,我妈做饭可好吃了,至于我姐,她现在可没心思学舞,是大忙人——” 满头白发的蒋教授跟两个助理齐刷刷看过来,眼中既有欣喜,又有忐忑和怀疑。 夏柔噗嗤笑出声,最后一句话才意味深长地落地,“她忙着谈恋爱,你们看,下雨天都要出去约会,姐,今天跟谁玩啊。” 顾雪媚适时插话,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夏颜从小没了妈妈,私生活方面是有些混乱……也是我没教好,孩子前两年跟男人厮混,还闹出人命来。” 不等夏颜说话。 蒋教授一拍衣袖,戴好老花镜,提起文件包,在助理的搀扶下忙说告辞。 顾雪媚装模作样挽留。 蒋教授直摇头。 夏颜依在门边,目光追随三人,久久不动。 老教授腋下夹着一份芭蕾舞剧的公演宣传单,只一眼,她就认出,这是经典舞剧《吉赛尔》,妈妈在世时,最喜欢的舞剧。 前世夏颜没有去接监狱里的魔鬼,而是住在学校准备语言考试,根本不知道蒋教授找上门,而且是找她出演这部意义重大的作品。 想来,顾雪媚和夏柔就是用这种恶心的办法,既推掉了她的机会,又宣扬了她数年不敢在舞台露面的丑事吧。 以前有林啸野撑腰,她们面上还装一下,林啸野入狱,装都懒得装了。 其实当年夏颜何尝不是在家找不到庇护,才被男人极致的宠爱所吸引,一步步步入牢笼,无法逃脱。 往事忆起,令人神伤。 她告诉自己,算了,过两天都要世界末日了,芭蕾舞剧错过就错过,反正也不可能撑到演出那天。 可果真就这么算了吗? 夏颜不再是前世陈牧洲所期盼的,识大体,懂谦让的好女人,夏颜就是夏颜,母亲早死,父亲不爱,继母和继妹都是阴阳人烂屁股。 她性情乖戾。 她游玩戏耍。 她仗着林啸野撑腰,横行霸道,现在她把恶魔从监狱放出来,不想再做一个“好人”,也把真正的自己找回来——一个心机、顽劣、有仇当场就报了的千金大小姐。 夏颜一声不响抬起桌上的水泼向继母顾雪媚,然后又用杯子狠狠砸向继妹夏柔。 顾雪媚一怔,用方言大叫,短命鬼生的要债鬼! 夏柔被砸得头晕眼花,扶着额头哎哟哎哟,许久,缓过来,满头是血指着姐姐破口大骂“夏颜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还有男人帮你撑腰,等爸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夏颜笑得眯起眼睛,一副很期待的表情,“对哦,我已经不是从前不可一世的夏颜了。但是你猜,林啸野要是知道有人欺负我……会不会……” 夏柔怒不可遏。 “装什么装!他坐牢去了!还搁这林啸野,吓唬谁呢?再说是你亲手把他送进去的,即便出狱,林啸野也只会要你不得好死,嘿嘿……” 说到这,夏柔不可抑制地咧嘴笑。 仿佛整件事是她一手策划。 夏颜皱眉,不善地望着继妹。 顾雪媚赶紧捂住女儿的嘴,疯狂使眼色,夏柔意识到说错话,瞬间安静如鸡,不再口出狂言,只眼睛还是斜吊着挑衅地看着姐姐。 夏颜冷冷看母女一眼,转身回房。 女孩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复盘今天的一切——林啸野出狱后的反应和她预料的很不一样,太平淡,太麻木,除了最后一句说“再演就要她死”情真意切外,别的,都太反常。 这个魔鬼要么是放下爱了,决定和她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做回陌生人。要么是恨太深刻,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要在关键时刻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是后者,那太可怕了! 林啸野的手段,夏颜是知道的。 果真如此,不如在他动手前先找个地方跳楼,这样轻松点。 夏颜的心如压重石,喘不过气。 小狗托托听到主人回来,从床底跑出,一个飞跃,一个猛扑,差点把夏颜的肚子撞扁。 摸着爱犬丝滑的皮毛,女孩叹口气,忧郁的黑眸如蒙雾气,幽不见底,“……可是我死了你又怎么办呢?你这只小狗狗只会吃屎,哪里是丧尸的对手?为了你,我也得活着。” 托托斜眼,很不服气。 夏颜笑起来,翻身又想,也许情况没那么致命,林啸野……应该还是爱她的,只是爱得不明显,还被恨蒙蔽了双眼,她帮他把爱点亮,把双眼擦干净,重新把爱找回来就好了。 她可是他的天使。 他亲口说过。 全世界他只要她,而她……要他的命都行。 多么动听的誓言。 多么疯狂的爱意,枷锁一般重重套在身上。 算了,还是先求求他,别要她的命吧。 夏颜唇边牵起自嘲的笑。 第4章 再遇陈牧洲 夏颜回到学校请假,收拾东西,为丧尸的到来做准备,直接人间消失也行,但她还有事要做。 她预备在山间的别墅囤够食物,抵御最初三个月的混乱后,再驾驶改装过的房车往北边人烟稀少的地方去。 北边山地人口较少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伴随病毒爆发,南方大面积出现极端天气,暴雨、洪水、冰雹……而北方气候相对稳定,更适宜居住。 夏颜之所以不现在动身前往,是因为混乱已经开始了——官方虽然没公布,但很多地方已经封锁,池城是后爆发的地方,大家还没注意到迫近的危险,仍在悠闲平和地生活。 可留心看新闻,就会发现端倪。 首先是公共交通事故频发火车、高铁常常晚点,车厢内暴力袭击事件层出不穷。就连飞机这种鲜少出事的交通工具都罕见地出现连续坠毁。 其次是医疗资源紧张各大医院人满为患,流感、癫痫、脑积水……没人弄懂到底是什么病。 愚蠢又喜欢指手画脚的闲人只会在新闻评论区唏嘘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根本没有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 现在出发前往北方,无论采用何种交通工具都有极高的感染风险,运气不好,碰到变异的丧尸,更是当场就沦为午餐肉。 夏颜经历过,非常清楚,开头三个月才是最混乱,最危险的。 丧失理智的食人丧尸固然可怕,还没感染却歇斯底里的人类更加恐怖。 她不会去赌。 更重要的是,林啸野在池城,她还没放弃这个筹码。 …… 辅导员办公室。 夏颜将签过字的请假条装进皮包,导员问她,考虑得怎么样? 女孩一默,挑眉,“什么事?” “系主任牵头的交流会,乔诗棋都去了,怎么,你不去?” 夏颜冷冷看他,巴掌大的瓜子脸,清丽脱俗,好似下凡的仙女,但细看,淡漠的黑眸又有股子叫人心痒的傲气。 表演系不缺漂亮女孩,但像夏颜这样看了就叫人惦记的却不多。 男人还在游说,“交流会来的都是演艺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果我是你,还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就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夏颜冷笑一声。 “什么交流会,带学生出去拉皮条,说得这么好听。” 导员面色铁青。 夏颜此前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今天怎么吃枪子了? 女孩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上辈子池城丧尸大面积爆发就是在交流会上,她发疯才会过去。 回到两人寝室,同在表演系就读的室友还睡着。 蔡甜甜前世没有活下来。 夏颜亲眼看到她从满是丧尸的图书馆跳下来,西瓜似的,砸了个稀巴烂。两人关系不错,夏颜当时还难过了好一阵子,想了想,离开时敲响室友的卧室门。 “甜甜,是我,你起来了吗?” “唔……夏颜,你回来啦?”蔡甜甜打开门,一边揉眼睛一边拉扯睡衣,“我还没吃早饭。” “现在要吃晚饭了。” 夏颜拍拍她的脸,嘱咐道“这段时间流感频发,你不要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尤其不要去图书馆。” “哦。” 夏颜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在嘴边,怎么说都不对。 逃过图书馆,蔡甜甜又能活多久? 普通人在末世跟蚂蚱似的,不过是换个地方死罢了。 夏颜面色凝重。 蔡甜甜瞧一会儿,拉她手臂摇晃,“夏颜你的表情好吓人……别担心,我没生病,身体可健康了,就是昨晚蹦迪回来晚了,补个觉而已,嘿嘿。” 夏颜垂眸,“睡吧,再睡会儿,睡醒想吃什么吃什么,别减肥了。” “啊,平常叫节食叫得最欢的就是你,怎么今天……” 夏颜一反常态抓住蔡甜甜的手,厉声道“不要节食,现在不吃以后没机会了!” 蔡甜甜睁大眼睛,片刻,怒不可遏,“你眼睛怎么红了……是家里那两个贱人又欺负你了?操,你那个傻逼妹妹和混账继母怎么敢!等着,老娘带人去整死她们!” 蔡甜甜人不如其名。 不是甜妹,而是个妥妥的太妹。 进来读表演系走的后门,文化课一塌糊涂,每天不是蹦迪就是在蹦迪的路上,据说打过好几次胎……不过夏颜自己的过去也说不上光鲜,两人谁也不蛐蛐谁,甚至有点惺惺相惜。 夏颜挡开蔡甜甜的手,撇过脸。 重生回来,除了面对出狱的林啸野,没这么失态过。 整理好情绪,夏颜还是决定对这个唯一的朋友多说两句,哪怕被对方当成神经病。 “甜甜,现在外面的状况很不好,世界马上就会一团糟,丧尸,恐怖片里那种……你应该见过的,以后到处都是。如果你相信我,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多买点吃的,如果不信……至少这段时间别去图书馆,也别去夜店!任何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别去!” 说完这些,也不管蔡甜甜是何反应。 夏颜背包离开。 她能做的很少很少,自身难保,提醒到这里,剩下的就看蔡甜甜自己选择。 离开大学校园前,夏颜去食堂,打算把当初没吃过的美食全都吃一遍。 这所国际合办大学就读的大都是富家子弟,食堂采用点餐制。一楼有专门为艺术学院开设的形体管理套餐窗口,食物不是鸡胸肉就是草料,夏颜为管理身材,雷打不动吃了三年。 这一次,她不吃了。 身形婀娜的女孩走过窗口,阿姨认识她,都准备打饭了,结果只见平时自律到令人发指的表演系系花夏颜来到自助西餐台。 牛排、芝士焗饭、蛋糕——轰轰烈烈端了一大盘热量炸弹来到餐桌,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坐下大吃特吃,一点形象也不要。 夏颜吃到胃痛,结账。 银行卡放上去,显示扣款失败,多次尝试后发现卡被冻结了。 她打电话给夏建林。 夏建林告诉她如果还想在这个家生活,还认他这个爸爸,就回去给继母和妹妹道歉。 “我不在家,你越来越胆大了,长辈都敢还手,还把妹妹的头打出血。” 电话里,男人兴师问罪,细数她有多不对。 夏颜沉默片刻,笑起来,“她们搞我,你跟死了一样,听不到也看不到,现在又活了,活蹦乱跳教训我,有点意思啊夏建林。” “雪媚为你做的还少吗,这么多年,她这个继母当得容易?也不瞧瞧你闯了多少祸!” “对,她不容易,我妈容易,走得安安心心,死得明明白白。” “你!” 在夏建林挂断电话前,夏颜先挂。 她解开颈间的铂金锁骨链,递给服务员,对方面露难色,在学校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以物抵账的。 “我没有现金,给你这个……” 夏颜垂眸道。 周围人纷纷侧目,目光闪烁又促狭。 “我靠,家里破产了?” “不是吧,吃饭的钱都没有,像个乞丐一样低声下气,天呐,好丢脸。” “这不是表演系的系花夏颜吗?” “就是她,哥几个谁过去付钱啊,晚上叫出来爽爽,妈的,长这么漂亮不出来卖可惜了。” “嘘,小声点,你是不知道她以前跟谁的,真是活腻了。” …… 议论声不大,但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夏颜耳朵,针似的扎进心里。 女孩面色不改,握项链的手用力到青白。 …… “多少钱,她的账单。”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淡淡的白茶香味飘进鼻子,与此同时递来的还有一张银色的卡,这是教职员专用卡。 男人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夹住卡,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根根都像风筝的骨。 这双手…… 夏颜心里一咯噔,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