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丑妃太凶猛,禁欲残王逆天宠》 第1章 云浅胸口和腹部各插着一把匕首,满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身体已经全然僵硬,但她的双眼却仍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为什么?云芷依,如果不是我娘收留你,你早已在六岁那年冻死街头了!这十几年我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分你一半,爹娘更是对你视如己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视如己出?云芷依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然后便低低的笑了出来,“当然是因为,你挡了我和凌王的路啊。”凌王?!云浅猛地一震,瞳孔紧缩,“你你和凌王”“没错!”云芷依骤然冷下声音,眉梢眼角都透着讽刺的锐利,“你以为凌王哥哥真的爱你吗?我告诉你云浅,若非你的外祖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凌王怎么可能会娶你?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我!”云浅瞪大眼睛,“不,你撒谎!”云芷依冷笑一声,“我撒谎?你不妨仔细想想,除了你被人下药的那一次,凌王哥哥还有没有碰过你?”说到这里,她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就连那一次,他怕我伤心,也不是亲自碰的你,而是在路边找了个乞丐”云浅脑子嗡的一声,浑身血液逆流。她嫁给凌王两年多,那个男人迟迟不与她圆房,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公务繁忙,身体出了问题,可原来,他竟是在为云芷依守身如玉吗?甚至就连她中了药也不愿碰她,还找了个乞丐羞辱她?云浅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摇着头。“还有你那个野种,你以为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夭折?”云芷依咯咯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是凌王怕他混淆了王府血脉,所以趁你刚生完孩子最虚弱的时候,让人掐死了那个障,然后把他扔去乱葬岗喂了狗”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了云浅的心脏上。孩子她的孩子,竟然是这么死的?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孕期没养好身体,这才导致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呼吸,可原来真正害死她孩子的,竟然是这对狗男女?她好恨,好恨啊!云浅心底大痛,忽然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云芷依的裙角,“云芷依,我s了你!你们这两个s人凶手,还我孩子的命来!”可是,她伤得实在太重了,非但没能撼动云芷依分毫,反而被对方一脚踹下了悬崖。“啊——”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悬崖云雾之间。云芷依站在崖边,轻蔑的笑道:“我的好姐姐,既然舍不得那个野种,那就下地狱去找他吧。至于爹娘和凌王,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伴随着云芷依恶毒的话语,云浅的身体就这么极速从高处坠落,体内的血一点点的流干。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却浇不灭她满腔的恨意。“云芷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四年后,睿王府。“娘亲,娘亲你醒醒啊”不断有人摇晃着她的手臂,云浅费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映入眼帘。小小的脸蛋,小小的鼻子,只有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如黑葡萄一般水灵灵的盯着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化了。云浅懵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那些记忆才逐渐回笼。她记得她死了。死在绝情崖边,死在云芷依的歹毒诡计之下。所以这里就是地府吗?眼前这个男孩,就是她那一出生就被掐死的孩子?想到这里,云浅忽然心痛到极点,颤抖着去摸他的脸,“对不起孩子,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娘亲对不起你”“苏棠,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思绪。云浅愣了愣,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迅速赶来,俊美的脸上布满阴霾。云浅心下微惊,因为她认识这个男人。他是父皇的第八个儿子,当朝睿王萧墨栩,也是凌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放开砚儿!”砚儿?这不是睿王府世子萧砚的小名吗?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云浅忽然脑袋一疼,脑海中有大片不属于她的记忆涌来苏棠,礼部尚书苏哲远的女儿,自出娘胎便带着胎毒,容貌奇丑,又因家人的溺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半年前对睿王一见钟情,便哭着闹着非要嫁给睿王,苏哲远拿她没办法,只能去向景帝求旨。正常来说,景帝肯定不会让苏棠这样的丑女来当睿王妃,但是四年前,睿王府突然冒出一位生母不详的小世子,满城哗然,本就给睿王的婚姻大事带来不少阻碍,偏巧睿王又在打仗的时候摔断了腿,身体残缺,那些名门贵女自然不愿再嫁他。所以景帝几经思虑,终于还是答应了苏家的请求,不管睿王怎么拒绝也没用。于是,苏棠顺利嫁进了睿王府。起初她还装了几天温婉贤淑的样子,但睿王不喜欢她,婚后从来没碰过她,所以不到一个月,她刁蛮跋扈的本性就逐渐暴露出来。先是杖打睿王最信任的管家,又害得睿王最疼爱的妹妹名声尽毁,前几日甚至在大雪天把小世子推落水中种种罪名,罄竹难书。睿王越来越厌恶她,苏棠终于慌了,今日便佯装跳下荷花池向睿王赔罪,却不想右腿忽然抽筋,真的就这么冻死在了荷花池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现在醒来的,是她,云浅!她竟然重生在了苏棠身上!“苏棠!”萧墨栩见她迟迟不放开萧砚,眼神变得无比阴鸷,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本王让你放开砚儿,你聋了吗?”窒息感传来,云浅眼前阵阵发黑。她也终于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再是凌王妃云浅,而是睿王妃苏棠。眼前的“砚儿”更不是她的孩子,而是睿王府世子萧砚!她可怜的孩子,已经被凌王和她的好妹妹害死了云浅心口忽然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唯一庆幸的是,老天知道她死不瞑目,所以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亲手s了那对狗男女,给她的孩子陪葬!想到这里,她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把握住萧墨栩的手,艰涩张口,“对不起,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错事,道歉也没用,但是往后我一定会尽力弥补的。”呵。萧墨栩眸中闪过一缕讽刺,他当然不会相信这女人的鬼话。成婚半年,他早已看清她的真面目——比她的脸更丑陋的,就是她的心!他厌恶道:“本王不需要你的弥补。今日本王就s了你,免得你再祸害本王身边的人。”话音刚落,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骤然用力,云浅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几乎要被他掐死。不她不能死!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还没来得及报仇,怎么能命丧于此?想到这里,云浅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向了他的胸口。男人眼神一凛,倏然闪身躲过,手掌也因此松开了她的脖子,然而他眼底却燃起暴怒的火苗。“苏、棠!”“抱歉睿王爷,生死关头,不得已而为之。”云浅狠狠吸了几口气,肺部的窒息感这才缓下几分,她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他,“但我今日落水好像并没有影响您什么吧?就算我是故意卖惨,那王爷不搭理我就是了,又何必赶尽s绝呢?”萧墨栩眸色微变。她竟然承认她今日落水是故意卖惨?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而且她的眼神冷静又严肃,没有一丝爱意,和从前痴迷苦恋他的模样完全不同,这女人又在演戏吗?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云浅道:“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烦扰王爷,只要王爷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定会主动请旨,与王爷和离。”和离?萧墨栩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彻底变了。 第2章 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婚之后,她更是做了无数令人厌恶的事,妄图引起他的关注,可现在不到半年,她竟然主动提出和离?莫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既然要和离,为何不是现在?”男人讽刺的道,“你不会以为一年后本王就能爱上你吧?”“”云浅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她只是需要睿王妃这个身份。一旦离开睿王府,以苏棠的身份,就再也不可能接近凌王了,还谈何报仇?但这些话,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萧墨栩。她认真的看着他,“王爷放心,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只是你我二人乃是父皇赐婚,若是现在就和离,未免对父皇不敬,所以麻烦王爷给我一点时间,待我找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向父皇请旨。”萧墨栩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诚恳的神情,这女人不管是说话谈吐还是神情举止,似乎都和从前大不相同。难道她当真大彻大悟了?他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开腔,“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还想耍什么新花样,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说罢,便收回视线,牵着萧砚离开。他倒是并不顾忌在砚儿面前和苏棠谈事,因为砚儿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虽然今年已经五岁有余,却还是不会说话,甚至听不懂旁人说的话——太医说,此乃痴傻之症。这几年睿王府遍寻天下名医,可惜都没有任何结果。想到这里,萧墨栩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云浅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因为她也从苏棠的记忆中想起了萧砚不会说话的事。可是刚才昏迷的时候,她分明听到那孩子唤她娘亲了。难道是她太思念自己的孩子,所以产生了幻觉?“王妃。”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云浅收回视线,只见一名小丫鬟怯怯的看着她,“这么冷的天,您先回去换件衣裳吧,别冻坏了。”这是苏棠的贴身丫鬟翡翠,从小跟着苏棠,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但是苏棠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她,所以即便此刻是在关心苏棠,这丫头的神情也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畏惧。云浅眼神柔了几分,“好,谢谢你。”翡翠从没见她这么温柔过,以为主子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来折腾她,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该死!”“你别紧张,从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不会再打你了。”“”翡翠张了张嘴,又是茫然又是惶恐的看着她。云浅也没有再多说,她知道这丫头一时半会儿肯定不可能完全相信她,只能靠以后的相处慢慢缓和了。“翡翠,你去帮我做件事吧。”“王妃尽管吩咐!”“去外面找个可靠的医馆,买二两川桂枝、二两生甘草,四两茯苓,再买一副银针来。”翡翠愣了下,虽然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但也不敢多问,飞快的点头跑了,“是,奴婢这就去!”云浅看着她走远,这才收回视线,循着苏棠的记忆转身卧房走去。她刚刚浑身湿透在寒风中吹了这么久,容易生病,可她如今有太多事要做,绝对不能让自己病倒,这才让翡翠去抓了些药,以防万一。好在她跟师父学了多年医术,精通药理和银针刺穴之道,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回到房里,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大致梳理了一下苏棠的记忆。今年是景帝十五年,距离她的死已经过去四年。四年前,凌王府对外宣称,王妃去寺庙祈福途中遇到劫匪,身上被捅了好几刀,跌落山崖而亡。而凌王心疼她,所以在她三年孝期结束以后,便求娶了她的义妹云芷依为继妃,也算是对云家的一点补偿。也就是说,一年前,云芷依就已经是凌王妃了。这对狗男女,不但害死她和她的孩子,还要在死后把那些肮脏的勾当说成对她的补偿,以此欺骗安抚她的爹娘!云浅想到这里,骤然攥紧了拳头,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只是重生之事太过离奇,如今她出去,旁人也未必会信,甚至可能把她当成疯子。所以她不能冲动。报仇的事,一定要好好计划。…书房。萧墨栩一直派人盯着云浅,所以翡翠一出门他就知道了。“抓药?”男人狐疑的眯起眼睛。“是。”贴身侍卫韩离点头,“不过王爷,这些都是风寒的常用药,王妃听说过也很正常。”这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萧墨栩或许会信,但苏棠那个不学无术的女人,是不可能记得住这些草药名的。何况普通人最多记住草药的名字,她却连用药的剂量都如此熟悉,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萧墨栩眼眸暗了几度,沉声吩咐道:“让暗卫继续盯着她,另外派人通知她,明日的家宴,让她随本王一同入宫。”韩离一愣。明日是正月十五,每个月的十五,宫里都会举办皇室家宴。半年前,王妃在大婚后第一次参加家宴的时候,害得七公主名节尽毁,从那以后王爷就再也没带她入过宫了。可是今日,王爷竟然又主动提起此事?云浅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和韩离一样惊讶。她没有想到,萧墨栩会主动让她入宫。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家宴出席的不只是睿王府,还有凌王府——凌王和云芷依也会去!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能见到那两个人了!云浅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傍晚翡翠回来以后,她把药熬了服下,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两个人的影子。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云浅脸色微变,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弄出任何动静,蹑手蹑脚的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黑暗中,隐约可见窗台边一道人影她呼吸一滞,立刻拿起屏风上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就要朝着对方扎去。可是就在此时,对面忽然打了一声奶嗝。云浅蓦地顿住了脚步。“小世子?”她试探着轻唤。“嗝”黑暗中的人影没理她,但是又打了个嗝。云浅眼角抽了抽,今夜月色昏暗,所以她看得并不真切,但是有了猜测以后,确实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好像真的是个孩子。她便壮着胆子走到桌边,点亮了烛火。屋子里一下子亮了几个度。而窗台边站着的,还真是白日里见到的那道粉雕玉琢的身影,此刻他正局促的搓着小手,眼巴巴的望着她。云浅面露诧异,“小世子,你为何到我的房里来?”说罢才想起,这孩子是个痴傻的,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兴许只是半夜睡醒了觉得无聊,趁着奶娘不注意跑出来的。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向他,“我送你回去吧。”然而话音刚落,竟见对面的孩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用力的摇头。云浅一惊,“你能听懂我说话?” 第3章 云浅震惊的看着他。传闻说睿王府世子痴傻,除了宫里的太医,睿王府还请过许多名医医治,都是一样的结论。而且苏棠的记忆也可以佐证这一点——这孩子也从未搭理过任何人,不管是苏棠还是府里的下人,甚至是他的父王萧墨栩,所有人跟他说话,他都不曾给出过任何反应。可是今日,为何偏偏对她的话有了反应?云浅心中惊疑,本想直接上前为他探脉,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征询了他的意见,“我可以摸摸你的手吗?”萧砚眨了眨眼,点头。云浅立刻上前,温柔的伸出手,指尖探到他的脉搏。结果显示他的脉象平稳有力,并无病症。所以这孩子的身体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他这几年的症状,倒是和师父的医典上记载的“自闭症”有些相似。但他现在对她说的话有反应,就说明他的问题不是很严重,如果能够加以治疗,或许还有救!云浅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不管是她如今尴尬的身份,还是睿王对她的厌恶,也都不允许她管这件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孩子软乎乎的模样,她的心中就一片柔软。是因为她的孩子没了,所以她的母爱发散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吗?云浅神色复杂,“砚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萧砚咬了咬嘴唇,再次点头。云浅的心更软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圆圆的肉肉的,简直软到了她的心坎儿里,让她的指尖都不由颤抖。“为什么来找我?”她强自镇定的问道。“”当然,萧砚并不会回答她。他如今能给出的反应,好像只有点头和摇头。云浅猜测道:“是不是睡不着,所以随便跑一跑,跑到了我这里?”萧砚小小的眉毛微微皱起,然后摇头。“那你是专门来找我的?”这种可能性,云浅自己都不敢想。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苏棠在不久之前还把砚儿推到了水里,虽然不完全是故意的,只是因为那一日在萧墨栩处吃了瘪,迁怒砚儿,随手一推,没想到就把人推进了水里。但即便如此,也绝对不会给砚儿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砚儿为什么会来找她呢?正疑惑之际,却见面前的孩子认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云浅一愣,“你找我做什么?”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什么,她脸色微变,“今日我被人从水里捡起来随手丢在岸上,是你一直推我,将我唤醒的吗?”萧砚想了想,再次点头。云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当时她确实听到了有人不停的唤她娘亲,只是后来想起这孩子的情况,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没想到,竟真的是砚儿把她唤醒的!云浅一时间只觉心脏柔软到极点,只是她不明白,砚儿之前明明从不亲近她,为何今日会这么唤她?但这个问题又过于复杂,以砚儿如今的情况,肯定是不可能回答她的,她只能轻轻拉起他的小手,郑重道:“谢谢你。”萧砚眨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似是在跟她说不用谢。云浅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是侍卫的声音,“王爷,现在只剩王妃的院子没有搜查了。”云浅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开门解释,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萧墨栩看到萧砚的刹那,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整张脸就骤然沉了下去,满身寒气,透着风雨欲来的压迫之势。刚才他在房里看书,奶娘忽然来禀报说砚儿失踪了,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他急得让人满王府的找。进苏棠的院子之前,他并没有抱任何期望,因为他觉得这女人不至于这么大胆,何况白日里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不会再作妖,所以他甚至想过是外面的仇家掳走了砚儿。可他万万没想到,砚儿竟真的在她房里!“韩离,把她给本王抓起来,即刻处死!”男人一袭绛紫色锦袍,满身戾气,一脸阴鸷的怒喝。韩离微惊,王妃毕竟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皇上亲封的睿王妃,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苏家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却听女人沉下声音,“王爷,我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处死我?”“你还敢问本王?”萧墨栩周身煞气更浓,“你半夜掳走砚儿,意欲何为?”云浅皱了下眉,“不是我掳走世子的,是世子自己来找的我。”“荒谬!”别说砚儿不是正常孩子,退一万步说,就算砚儿真的有自主意识,半夜睡不着想找个人陪,也绝不可能是她——先前她把砚儿推下水的事让砚儿十分害怕她,怎么可能主动来找她?萧墨栩怒极,“韩离,还不把她绑起来!”韩离只好点头上前。“慢着!”云浅低喝一声,严肃道:“我知道王爷不相信我,但我可以证明。”萧墨栩眸色微变。韩离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否决,当即也顿住了脚步。云浅连忙在萧砚面前蹲下,认真的看着他的双眼,“世子,告诉你父王,是你自己过来找我,而不是我把你掳来的,对不对?”空气短暂的静默了。萧砚呆呆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云浅眼神微变,“砚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可,萧砚的模样就和今晚之前一样,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刚才和她的那段对话,都不过是她的臆想。云浅的脸色彻底变了,抓着他的小手,“砚儿”“够了苏棠!”萧墨栩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给她这个机会再去骚扰砚儿。他眉眼凌厉如刀,“奶娘,把世子抱回来!韩离,动手!”奶娘和韩离对视一眼,只好点头上前。云浅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知道萧墨栩这回是真的发怒了,在苏棠的记忆中,如今闲赋在家的萧墨栩,一方面是因为摔断了腿,姿容不雅不宜上朝,但即便如此,其实父皇也曾给过他第二次机会——只要他肯把砚儿这个来历不明又痴傻的孩子丢了,便为他破一回例。但是,萧墨栩拒绝了。比起他往后几十年的权势荣华,他竟然选择了这个痴傻的孩子,可见有多疼爱这个孩子。而现在他觉得她对他的孩子起了歹心,那便是触了他的逆鳞,他很可能真的会s了她!云浅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但她何其无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简直就是锅从天上来!她焦急的看着萧砚,“砚儿,我知道你当着这些人的面很可能不敢说话,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你若再不说话,娘亲就要被你父王s死了,那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混账!”她还敢自称是砚儿的娘亲?萧墨栩又惊又怒,眉梢眼角都染着邪佞的阴郁,“韩离,你再敢磨蹭下去,就跟她一起陪葬!”韩离本来还有所顾虑,想要劝劝王爷,但是闻言他就头皮发麻,知道王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敢耽搁,只好大步走向了云浅。“王妃,得罪了。”他抱歉的作了一揖,便伸手扣住云浅。奶娘也在此时上前抱住萧砚,然而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孩子,却在看到云浅被扣的刹那,陡然挣扎起来。“世子!”奶娘没料到他会挣扎,所以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挣脱出去。她顿时一惊,然而一回头,却看到了更让她震惊的一幕那道小小的身影,竟扭头跑到韩离面前,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张开手臂,像个勇士一般挡在云浅身前! 第4章 萧墨栩错愕的看着他,“砚儿”云浅短暂的愣了下,然后便是大喜,从心跳到呼吸都剧烈的颤抖起来,“砚儿,你能听懂我说话,你在保护我对不对?”她激动的看着萧砚,萧砚也看着她,小小的眉毛微微皱着,就像往常一样,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呆傻。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搭理云浅,然而短暂的犹豫后,却见他缓缓放下手臂,用力的点了点头。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萧墨栩浑身一震,瞳孔不断的紧缩。比起砚儿竟然站出来维护苏棠这件事,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砚儿竟然对她说的话做出了反应!他的砚儿,竟然能听懂旁人说话了?他眸色骤亮,再顾不得处置苏棠,激动的上前抓住萧砚的手,“砚儿,我是父王,你能听懂我说话吗?”韩离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眼神发亮,甚至急得屏住了呼吸。奶娘更是高兴的红了眼。他们都是看着世子长大的,知道王爷耗费了多少心血,也知道世子受了多少苦,如今世子能够好起来,他们比谁都要高兴!一时间,所有人都等着他们父子相拥的场面。然而——让人愕然的是,萧砚却只是呆呆的看着萧墨栩,一声不吭。长久的静默中,萧墨栩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的凝固了。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云浅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情况,砚儿竟然愿意保护她这个虐待过他的继母,却不理他的父王,好生诡异。看来砚儿的情况可能不只是简单的自闭症,很可能是什么心理上的疾病,但眼下她也说不清楚,只能试探着开口,“砚儿?”可惜这一次,萧砚连她也没有理。云浅只好看向萧墨栩,神色略有尴尬,“王爷,其实”“你住口!”萧墨栩骤然沉了脸,他没有办法接受在砚儿的心里,苏棠竟然比他这个父王还重要。云浅也猜到他在想什么,眉眼微沉,“我明白王爷的心情,但是世子病了,很多事不是他能控制的。如果他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那王爷一定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只可惜他不能,所以一时之间无法回报王爷的父爱,难道王爷真要跟一个生病的孩子计较吗?”男人脸色微变。云浅语气缓和了几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王爷深明大义,应该很清楚——如今世子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是天大的好事,说明世子的病有希望了,不是吗?”是,她说的很有道理。萧墨栩刚才确实火大,但仔细一想,当然是欣喜多过愤怒的。四年了,砚儿从未对外界的一切有过任何反应,不哭不闹,不管是太医还是民间神医,都对此束手无策。而今情况终于有了好转,他怎么会不高兴呢?但高兴是一码事,眼前这女人却是另一码事——她太可疑了,明明砚儿那么讨厌她,为何独独对她说的话有反应,甚至开始保护她?他眯起眼睛,探究的盯着云浅,“你对砚儿做了什么?”云浅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但她也确实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什么也没做。”她严肃的看着萧墨栩,“刚才我在睡觉,忽然听到窗口有动静,起来一看,就看到世子站在我房里——如果王爷不信,不妨反过来想想,我为什么要把世子带到我房里来?明知道王爷这么紧张他,明知道这么做是找死,我图什么呢?”她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而且这大冬天,窗户这么大开着,确实奇怪。甚至她的脚上还没有穿鞋,此刻踩在地面,冻得通红。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刻意营造出来欺骗他的,那这女人也太聪明了,和她从前的莽撞蠢笨的模样相差甚远。所以楚墨栩心里,已经趋向于相信她这一次。但他面上还是冷冰冰的,“这件事本王自会查清,今日先不s你。但是往后你再敢靠近砚儿,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罢,便抱着砚儿,离开了她的院子。云浅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但同时,她的视线一直又紧紧盯着萧砚,心里酸酸涩涩的。没想到,砚儿竟然会救她,这对其他孩子来说或许是件容易的事,可对砚儿来说,却是天大的不易。所以她决定了,不管睿王怎么威胁她,她都不会不管砚儿的病。…萧墨栩把萧砚抱回了房里,看着他睡着才出来。韩离站在门口,见状连忙迎上来,“王爷,世子怎么样了?”“无碍。”他检查过,砚儿身上并无外伤。那个女人,应该并未对砚儿做什么离谱的事。“镜修何时回来?”镜修是睿王府的府医,师从药王谷,医术高明,这些年一直为萧墨栩和萧砚治病。韩离恭敬道:“回王爷,大约明日就到京城了。”“让他到了京城立刻入府,看看砚儿的情况。”“是!”韩离点头离开。萧墨栩神色有些复杂。苏棠那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砚儿对她有了反应?…翌日。昨夜折腾到后半夜,云浅本该很疲惫,但是想到今日要入宫,马上能见到那两个人了,她的心就叫嚣激荡着,根本睡不着。她早早的收拾好自己,侯在王府门口。萧墨栩出来的时候才辰时,她却已经站在马车旁,像是等了很久。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她因为容貌丑陋,不爱见人,显得格外局促,扭扭捏捏半天才上了马车。可是今日,她似乎很期待,甚至是迫不及待?这女人,从昨日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萧墨栩不由拧眉。云浅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看到他,神色如常的作了一揖,就好像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不愉快,“参见王爷。”萧墨栩眉头拧得更紧,但也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冷漠道:“入宫以后,本王先去拜见父皇,你去拜见皇后。”云浅点头,“是。”两人一路无话,来到了宫门口。红墙朱瓦,威严肃穆的宫廷映入眼帘。云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入宫,但从前她是温良恭谨的凌王妃,而今,她是刁蛮跋扈的睿王妃。萧墨栩见她神色讳莫如深,不知道在想什么,叮嘱了一句“不准惹事”,便开启轮椅的机关,率先离去。云浅看着他的背影,也独自往后宫走去。绕过层层宫墙,来到御花园,云浅本要去往皇后寝宫,但她忽然瞧见远处一道雪白的身影,猛地止住了脚步。云芷依!虽然云浅知道今日入宫一定会遇到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相遇来得这么快。而且此刻,云芷依的身旁空无一人,正背对着她站在荷花池边,只要她轻轻一推,就会立刻掉下去云浅浑身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扯出一方锦帕蒙住了自己脸,又从袖中取出银针,一针扎在了云芷依的后颈。“啊” 第5章 她是在这里等凌王的,可没想到只是在池边站了片刻的功夫,竟然就有人偷袭她。云芷依心中警铃大作,当即点了自己身上几个穴道,反手一掌劈了过去,“你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本王妃?”云浅也是一惊。当初她死的时候,云芷依还不会武功,可现在竟然学了武术傍身,所以她这一针竟没能让对方完全失去行动能力。朝她袭来的掌风虽然绵软无力,但到底是有武功底子在的,云浅不会武功,只能硬躲。左闪右避之间,与云芷依打个不相上下。她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蒸腾涌动的恨意,故意拔尖了嗓子道:“抱歉凌王妃,刚才你背对着我,我认错人了,我想偷袭的人并不是你。”云芷依一愣。云浅又道:“不如我们二人现在停手,握手言和吧?你放心,为表诚意,我会揭下面纱主动告知我的身份。”云芷依顿时也松了口气。刚才那一针已经让她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再这么纠缠下去,她也讨不了好。而且她仔细一想,自从她成为凌王妃以来,始终兢兢业业宽和待人,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所以她在宫里的人缘一直很好,确实不该有人偷袭她才对,这人的说辞也确实可信。她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便收手点头,“好。”云浅笑了下,也收回了手,作势要摘下面纱。然而当她的指尖触及面纱的瞬间,左手却飞快往前一伸,掌心暗藏的银针,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扎在云芷依胸口。“你干什么?”云芷依根本来不及反应,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整个人便跌倒在地上,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浅,“你敢骗我?”云浅冷笑,“骗你又如何?我还要s了你呢。”四年前,若不是她把云芷依当成亲人,吃了云芷依亲手给她做的饭菜,以她的医术和辨别力根本不可能误服软筋散,更不可能毫无防备的被云芷依带到绝情崖上。归根结底,她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刺了,而云芷依今日不过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欺骗,有什么好震惊的?云浅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水边,一把将她的后脑按了下去。“呜呜呜”云芷依拼命挣扎,可是四肢无力,尽管她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是小幅度的抗争,根本抵不过云浅的力道。她的头被不断的按进水里,又提起来,然后再按下去。如此重复了十几次以后,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像条濒死的鱼儿一样,不断的翻着白眼,奄奄一息。“云芷依,生死边缘的感觉不好受吧?”“谁叫你这么蠢,好日子过惯了,便连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了。”“虽然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但是你还是去死吧。”说完,她就狠狠把人推到了水里。“扑通——”水花四溅。云芷依整个人浸入冰冷的池水中,巨大的绝望袭来。可是她别说挣扎自救了,就连最基本的呼救,她也做不到。难道她真的要死了吗?不她不甘心!她费了这么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到底是谁要害她?“什么人!”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厉喝。云芷依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彻底昏死过去。云浅却是四肢僵硬,浑身血液逆流。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前世他们当了两年的夫妻,她日日夜夜最期盼的就是听到这道声音。而今,她却只想冲过去把他也s了!可是理智告诉她,他的武功比云芷依高出太多,她根本不可能单枪匹马的s了他。而且他刚才那一声喊叫,御林军很快就会赶来云浅紧紧攥住手心,压下心头澎湃的恨意,转身就跑。但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脚步一顿,飞快的扯了左耳的耳坠,丢在草地上。萧凌策本想去追那名谋害芷依的女刺客,但是见芷依的身体已经开始下沉,只能沉着脸跳入水中救人。待把人救上岸,巡逻的御林军也已赶到,关切讨好的跑过来,“王爷,王妃没事吧?”男人浑身湿透却不显狼狈,俊美的容颜恰如冰雪,清冷疏离,闻言他冷冷睇了说话之人一眼,“你去传太医,剩下的人去追那女刺客!”对方忙点头,“是!”萧凌策看着云芷依苍白的脸,心里一疼,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他不明白,芷依素来为人和善,即便是对他在朝堂上的政敌亦温柔以待,就连那些人对她也是称赞不断,怎么会有人对她下手?那名女刺客,到底是谁?思绪纷乱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草丛里一枚烟蓝色耳坠,萧凌策眼神微变。“等等!”他叫住了御林军,“立刻让人去查,今日何人穿着湖绿色广袖流仙裙,戴着烟蓝色耳坠。”那样的服饰佩戴,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云浅跑到无人处,确定没人跟着她,这才停下脚步。她摘了面纱,仔细观察着周围路过的宫女。直到看到一人与她戴着相同颜色款式的耳坠,这才走上前去,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小宫女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摘下耳坠,递给了她。云浅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里,便转身离开。萧墨栩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隔着很远就看到了云浅的身影。他眉眼微沉,推着轮椅朝她过来,“不是让你去拜见皇后吗?你又来找本王做什么?”云浅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伸手往他肩上一搭,严肃道:“臣妾思念王爷。”萧墨栩,“?”这女人昨日不是还要跟他和离吗?甚至今早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她还一脸冷淡!现在这是反悔了又想勾引他?还是说她本来就在欲擒故纵?他的脸顿时一黑,“苏棠!你死了这条心吧,本王绝对不会”云浅扫了眼他肩上粘着的耳坠,认真的打断了他,“好的王爷。”萧墨栩的脸更黑了,这女人是在拿他开涮?他正要再训斥几句,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睿王爷,睿王妃,皇上宣您二位觐见。”来人乃是景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通!萧墨栩脸色微变,他刚从父皇那里出来,父皇为何又宣召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沉眸道:“李公公可知,父皇召本王所为何事?” 第6章 这种不必保密的信息,他向来是不吝啬透露的。“凌王?”萧墨栩眉眼更沉,断腿之前,他和凌王也算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可是他残疾以后,和凌王就再没什么交集了,为何凌王会突然发难?而且,父皇为何要召见苏棠?难道他不知是想到什么,陡然一记冷眸扫了过去,“苏棠!”云浅眼神闪了闪,她也没想到,萧凌策的动作会这么快。还好,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王爷有何吩咐?”她一脸坦然。萧墨栩见她如此,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而且还当着李德通的面,他也不可能直接问,敛眸道:“替本王推轮椅,去御书房觐见父皇。”苏棠,“”他的轮椅明明带机关,可以自行移动。但他既然开了口,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推着他的轮椅,朝着御书房走去。一进门,就明显感觉到御书房内气氛冰冷凝固。龙案后方,站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景帝,身形高大,威严的站在那里,锋利的脸部轮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萧凌策和云芷依站在下方,一个满身冰冷,一个泫然欲泣。“儿臣见过父皇。”“臣媳参见父皇。”两人同时行礼。景帝的表情几不可察的滞了滞。他不会忘记当日苏哲远求旨赐婚的时候,老七是如何愤然拒绝的。甚至这半年的家宴,老七也从未带苏棠入宫参加过。这夫妻二人感情不睦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可是今日,老七不但把苏棠带进贡来了,而且还由着她推他的轮椅,显然就是与她感情升温了。如果是今日之前,他或许会为此感到欣慰,但是可惜,苏棠一次次的犯错,今日好不容易入宫,竟然还不知悔改,把芷依推下水!他对她实在太失望了,今日便要替老七休了她!“苏棠,你可知道朕把你和老七找来,所为何事?”他一脸威严,嗓音冰冷的开口。萧墨栩脸色一变,果然和这女人有关!苏棠却微愣,“父皇,您是不是太久没见臣媳,颇为思念?若是如此,臣媳往后一定会经常来拜见您的。”萧墨栩眼皮蓦地一跳,“苏棠,不得胡言!”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刚才说思念他也就算了,现在当着父皇的面竟然还敢胡言乱语!她以为她是谁,父皇凭什么思念她?果然景帝的脸也沉了下去,“你还敢装蒜?朕且问你,今日推凌王妃下水的事,是不是你干的?”话落,萧墨栩就震惊的看了云浅一眼。他以为经过半年前那场家宴的闹剧,她断不敢再在宫里撒野。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把云芷依推下水?然而云浅脸上竟也写满错愕,“父皇,您说什么?凌王妃落水了?您怀疑臣媳?可是臣媳与凌王妃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谋害凌王妃?”无冤无仇,确实。所以云芷依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棠要推她落水,甚至当时那个言行举止,分明是带着s意的!可今日之前她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苏棠会这么恨她?景帝也没想到苏棠会是这个反应,非但毫不心虚,还如此震惊,倒是把他噎了一下。“凌王说他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他话音刚落,云浅就扭头看了萧凌策一眼。他穿着墨蓝色云纹锦袍,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华贵淡漠,满身冰冷贵公子气息。只是他搀扶云芷依的动作,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他们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可他为了她外祖家的兵权,婚前装成情圣蓄意接近她,一遍遍的说着喜欢她,婚后却绞尽脑汁的欺骗她,甚至手段狠辣的残害她和她的孩子。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心狠手辣。她对他的恨,甚至比对云芷依还要深厚!云浅死死攥着手心,才勉强压住眼底的恨意,咬牙问道:“凌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冤枉我?”“冤枉?”男人冷笑,“本王已经让人查问过,今日穿着湖绿色广袖流仙裙入宫的人只有七弟妹你,何来的冤枉?”“查问过?”云浅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是凌王,既然你亲眼看到我把凌王妃推下水,为何还要让人查问?换言之,若是需要查问,那就说明你其实并不难确定,推凌王妃下水的人是我,对吗?”萧凌策眸色微变。他确实不能确定那个人是苏棠,因为当时她蒙着脸,但他已经让人在整个皇宫排查过,今日穿这套的衣服就她一人,不是她还有谁?他正要开口,云浅却转身对着景帝,“父皇,臣媳知道自己从前做了很多错事,但如今臣媳已经改过自新。今日凌王明明没有亲眼看到臣媳,却谎称亲眼所见,分明就是在冤枉臣媳,请父皇替臣媳做主!”景帝眉头微蹙。萧墨栩也在此时道:“父皇,苏棠说的没错,不管她从前做过什么,可今日无凭无据,三哥也不该带着从前的偏见误解她。”他说的是误解而不是冤枉,算是给了凌王府台阶下。云浅没想到他会开口帮她说话,但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连累睿王府而已。“谁说我们没有证据?”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云芷依终于在此时开口。她的嗓子明显沙哑,戴着几分湿寒过后的病恹柔弱。“七弟,无凭无据我们当然不会到父皇面前来指认七弟妹——如她所言,当时我们确实没有亲眼看到她的脸,因为她蒙着面纱。但不管是她穿的衣裳还是她的身形背影,都和七弟妹此刻一模一样。”云芷依柔声道:“当然,我知道这些主观性的推测不能算作证据,所以我们还有物证——这个耳坠,是七弟妹当时匆忙逃走之际掉落的。”说罢,她便展开手心,露出里面一个烟蓝色的水滴形耳坠。景帝的眼神骤然变了。尤其是当他抬头,看到云浅耳朵上只有一个耳坠的时候,当即沉下了脸,“苏棠,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7章 萧墨栩的脸也蓦地沉了下去。 刚才听到这个女人的狡辩,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相信了她,甚至莫名其妙的开口帮她说话! 可是没想到,现在云芷依立刻拿出耳坠,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见她面露慌张,本能的去摸耳朵,扯下了右耳的耳坠,他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云芷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刚才苏棠一进门,她就注意到苏棠只戴了一个耳坠。 虽然苏棠从始至终都是侧对着她,只能隐约看到右耳那个耳坠是的颜色和大致轮廓,但是已经足够了——很明显,苏棠的耳坠和她手里的是一对。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胜券在握。 “七弟妹。”她叹息道,“你说的没错,你我之间确实素无仇怨,我不知道你今日为何害我。但是事已至此,只要你愿意承认过错与我道歉,保证下次不再害我,我这个当嫂嫂的便不与你计较了。” “芷依!”萧凌策闻言不悦的低喝,“她差点害死你,就算你肯原谅她,本王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云芷依当然知道他不会答应。 即便他答应,父皇也不会答应。所以她才更要这么说,才能彰显她的温柔善良,和苏棠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爷......” 她柔柔弱弱,目光哀求的看着他,似还想求情。 云浅被她这副伪善的嘴脸恶心坏了。 从前她就是这样善于伪装,所以自己才会着了她的道,没想到时隔四年,她的伪善不减反增,愈发的叫人想吐! “我不需要凌王妃为我求情,我也不会道歉,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根本无需道歉!”云浅冷冷的道。 “苏棠!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萧凌策嗓音冷极。 “事实?”云浅讽刺一笑,“敢问凌王,何为事实?” “把你手里的耳坠拿出来,呈于父皇一观,得出的结论便是事实!” “......” 云浅眸色闪了闪,似被他噎住,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凌王这反应,似乎已经认定我是谋害凌王妃的凶手,可若我手中的耳坠与你不是一对,又当如何?” 她这反应,分明就是被拆穿之后,心虚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 萧凌策毫不犹豫的反问,“你想如何?” 云浅扯了下嘴角,“凌王是深得父皇宠信的王爷,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被人诬陷的不受宠的王妃,我能如何?” 她当然不会提条件,但她以退为进,却是要他自己提出条件! 萧凌策沉默了一会儿,“好,今日本王若是冤枉你,那本王便自受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景帝和云芷依纷纷变了脸色,就连萧墨栩也微蹙了眉。 “王爷......” “老三!” 云芷依和景帝同时出声。 萧凌策先是安抚的看了云芷依一眼,道了声无碍,然后又恭敬的看向景帝,“父皇不必担忧,儿臣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冤枉七弟妹。” 这声七弟妹,冷酷到了极点。 景帝的面色也沉得厉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已经断了心软的念头——这个苏棠,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他和老三媳妇给了她无数次机会,她就是不珍惜!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苏棠,现在你可以伸手了?”他语气不善。 “是,臣媳遵旨。” 苏棠恭敬的弯下腰,双手捧着耳坠,缓缓高举至头顶上方,便于让所有人看到耳坠的样式。 这耳坠确实是烟蓝色的,也确实是水滴形状,乍一看,就和云芷依手中的耳坠一模一样。 但是下一秒,几人的脸色却都变了。 因为这两枚耳坠看似一样,实则却是完全不同的材质! “父皇!”萧墨栩立刻道,“凌王妃手中的耳坠乃是碧蓝烟玉所制,而苏棠手中的耳坠只是普通的蓝石,不可能是一对!” 景帝的脸色倏然顿住了。 萧凌策面露错愕,紧紧盯着苏棠手中的耳坠,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云芷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怎么可能?” 明明所有的线索都那么符合,不管是凶手当时穿的衣服还是身段背影,都和苏棠一模一样,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而且......凶手当时遗留了一个耳坠,苏棠也正巧只戴了一个耳坠,哪有这么巧的事? 云芷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亮,“对了父皇,臣媳曾听闻京城有一家珍宝斋,卖的首饰珠宝不但珍贵还十分新奇——他们就曾用同样材质不同颜色的玉石制作耳坠。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七弟妹这对耳坠就是故意用不同的材料制成,意在突出一个特别?”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浅就笑了。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直勾勾的看着她,“凌王妃,为了诬陷我,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同样材质不同颜色的耳坠,可以说是样式新奇,可若是连耳坠的材质也是一好一差,那戴出去只怕会遭人笑话,哪个名门贵女又愿意买这种东西?” 云芷依呼吸滞了滞,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牵强,但是事已至此,不管凶手是不是苏棠,她只能把所有的事都往苏棠身上推了。 否则她和凌王在父皇面前失了面子事小,失了信誉事大啊! “父皇,臣媳承认自己的证据尚不够明确,但七弟妹的种种行迹确实也十分可疑。不过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便算了,臣媳愿意自认倒霉,不与七弟妹计较了。” 她看似息事宁人,实则却还是想把事情推到云浅头上! 云浅眼睛一红,气得一把握住萧墨栩的轮椅,“凌王妃,你别欺人太甚了!” 或许是太生气的缘故,轮椅都被她小幅度的转动了一下。 云芷依正要开口,却听景帝扬手打断,“慢着!” 只见景帝盯着萧墨栩的后肩,微微的眯起眼睛,“老七,你身后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一愣,下意识的顺着帝王的视线看过去。 萧墨栩也愣了下,视线往后一转,隐约瞥见后肩确实有什么东西。 他本能的伸手一探,摸到眼前,却骤然变了脸色。 云浅更是惊呼出声,“王爷,这不是臣妾的耳坠吗?” 所有人都震惊了。 景帝甚至顾不上身份,直接走到萧墨栩面前,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耳坠,拿到眼前细细一对比,就发现这耳坠和苏棠手里的确实是一对! 而云芷依手中那枚,俨然只是相似的同款! 他震惊的抬眸,“老七,苏棠的耳坠为何会在你身上?” 话音刚落,萧墨栩就猛地抬眸,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云浅。 他想起刚才在殿外,这个女人忽然摸他肩膀的事! 他当时还以为她对他贼心不死,可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为了把这枚耳坠放在他的肩上! 也就是说,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那么......推云芷依下水的凶手,也就是她?! 第9章 这女人,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萧墨栩越发恼怒,可是他的病必须要保持情绪平和,否则很容易发作,所以现在他的情绪越激烈,头疼的症状也就越厉害。 他甚至无法安坐在轮椅上,整个人几乎要跌倒下来。 “不关你的事。” 他死死绷紧了下颚,明显能听到他的呼吸全乱了。 云浅懂医,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正要上前,男人的眸色却陡然一厉,拂袖推开她,“滚开!” 她一个踉跄,火气也起来了,“滚开就滚开,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是下一秒,却听身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云浅脚步一顿,一回头,竟看到男人连人带轮椅翻在了地上,他紧皱着眉头,痛苦的伛偻着身体,模样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她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还是朝他走去,冷声道:“萧墨栩,不是我想救你,但你别死在我面前连累我!” 话音未落,她的手指就落在他的手腕上,探他的脉搏。 萧墨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现在根本不想看到这个女人,要不是因为她,他的病也不会提前发作! 所以一听她这种语气,他就忍不住想掐死她,奈何他现在动弹不了,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苏棠,你聋了吗?本王的事不用你管,你再敢碰本王一下......”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细微的刺痛,像是被小虫子蜇了一下。 低头一看,竟是一根银针! 男人脸色微变。 云浅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便率先出声,“你中毒了,我能解。” 萧墨栩的身体瞬间紧绷,瞳孔紧缩,“你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可知道这件事的人甚少,苏棠怎么会知道? 甚至她还口出狂言,说能解他的毒? 云浅翻开昨日翡翠给她买的银针包,一根根银针迅速取出,扎在他手臂和脖颈的几个穴位上,冷静的道:“我不但能解你的毒,还能治好你的腿。但我手边现在没有药材,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 萧墨栩浑身一震。 治好......他的腿?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这些年镜修也一直在为他调理压制毒性,但是他的腿,不管是镜修还是他自己,都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根本没没动过治疗的念头。 可是现在,这女人竟然说能治好他的腿? 他本该不信的,可是她手中那些银针扎在他身上,竟真的让他的疼痛缓和下来,比镜修给他的那些止疼药还管用。 于是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女人竟然会医术吗? 原来昨日她让翡翠出门买银针,是因为她懂医? 可她从前那副愚蠢不堪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苏棠......” 萧墨栩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嗓音也有些哑了,唤了她的名字,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云浅知道他很惊讶,其实她自己也惊讶。 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这男人双腿残疾是因为当年摔断了腿没能及时接骨,延误了治疗时机,但现在探了脉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他是中了一味奇怪的毒,毒性极其隐蔽,不止会让他时不时头痛难忍,还会侵蚀他的筋脉和骨头。长此以往,别说他的双腿不能走路,就连他的手和身体也会废掉,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看来是这男人当年风头太盛,招了小人的嫉妒,所以皇室之中有人对他下了毒手。 云浅暗暗敛眸,见他的疼痛已经缓解下来,便替他起了针,把所有的银针放回银针包里。 等她做完这一切,才抬头对上男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睿王爷,我们做个交易吧。” 萧墨栩神色复杂,“什么交易?” 云浅定定的道:“我为你解毒治腿,助你坐上那个位子。” 毫无疑问,她说的那个位子是指皇位! 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薄唇骤然抿成一条直线,“苏棠,别胡乱揣测本王,本王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苏棠当然不信,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被人暗害至此,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又怎么会对权力没有兴趣呢? “我知道王爷不相信我,不会跟我说真心话,不过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承诺什么,这只是我的承诺而已。” 她目光真挚,认真的看着对方。 萧墨栩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眸中暗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 既然是交易,她总有她想要的东西。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夺位的路,必定充满血腥,所以往后不管我对凌王府的人做什么,王爷都当看不见,必要的时候帮我一把。” 凌王府? 萧墨栩皱了下眉,刚才他就觉得这女人对凌王夫妇有敌意,现在看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可她和那对夫妻明明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会恨他们至此? 单纯的嫉妒,根本说不过去,而且她也没必要嫉妒萧凌策。 萧墨栩目光探究,“你跟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什么仇? 杀身之仇,杀子之仇,血海深仇! 云浅眼底寒光湛湛,“这就恕我无可奉告了——如果王爷同意的话,我们的交易再加一条,不得过问对方的秘密。” 很明显,这女人就是为了防他! 不过萧墨栩也知道,她越是恨凌王夫妇,就越是不可能背叛这个约定。 “好,本王答应你的交易。”他眯起眼睛,“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当真能做到你所说的,可你若是做不到呢?” “任凭王爷处置。”云浅丝毫不惧,他的毒她有把握能解!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坚定而充满自信。 萧墨栩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复杂。 从前的苏棠,刁蛮跋扈,蠢笨无脑,可是今日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却和从前截然不同。 如果这才是真实的她,那么从前又是为何? “苏棠,刚入王府的时候,你都是装的吗?” 云浅顿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装的,从前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苏棠,但是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没法跟他解释自己性情大变的事,总不能直接说自己重生了。 “王爷就当是吧。” 她淡淡的道:“从前的我为了爱你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我认错,也会想办法弥补,往后我们就只是合作关系,王爷可以放心。” 就只是合作关系。 萧墨栩咀嚼着这几个字,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莫名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扶本王起来。” 云浅隐隐感觉到这男人不高兴,但她想不通为什么,也懒得自找不痛快,遂起身扶起来轮椅,又把他扶到轮椅上坐下,便站到了一旁。 “还不推?” 萧墨栩见她傻站着不动,火气更大了。 云浅一诧,“王爷,你这轮椅明明有机关,可以自行移动,为什么要我推?” 萧墨栩,“......” 他冷笑一声,脸色更难看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扣下轮椅扶手上的机关,轮毂转动,轮椅的速度比云浅还快,迅速朝着举办宴席的正和殿滑去。 云浅不由皱眉。 这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 两人去正和殿赴了宴,倒是没有再发生别的变故,傍晚宴席结束之后,便回了王府。 镜修已经回来了,萧墨栩去书房召见了他,云浅则回了自己房里。 “王爷,属下已经检查过世子的身体,没什么异样。” 镜修虽然性子桀骜,但师从药王谷,医术十分高明,萧墨栩很信任他。 闻言便点了点头,“苏棠说砚儿这种情况是好事,或许有康复的机会,你觉得呢?” 镜修有些诧异。 昨夜的事他已经听韩离说了,也知道世子的变化是因为王妃。 可他离府不过半个月,从前王爷提起王妃都是一脸阴郁,没想到现在竟能如此心平气和,甚至透着几分信任? 他神色略显微妙,“王妃说的没错,对世子来说,这确实算是一种起色,不过具体还得看世子后续的情况。” 萧墨栩嗯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房门却被人急促的敲响了。 “王爷,不好了!” 第10章 门外响起韩离慌乱的声音。 萧墨栩难得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眉眼微沉,“怎么回事?” 韩离急道:“钱婶出门买菜的时候被一辆马车撞到,流了好多血,现在郑叔已经把她抱回来了,稳婆说大的小的可能都保不住,钱叔让属下来求王爷,问能不能让镜修先生给钱婶看看?” 钱叔是睿王府的管家,本名钱铁,钱婶则是他的妻子,负责后厨采买的一些活儿,两人都在王府做了很多年。 但镜修不是普通的大夫,一般只替萧墨栩和萧砚治病,如今钱叔让韩离来求萧墨栩,可见情况真的很危急。 萧墨栩当然不会见死不救,“镜修,看看去。” 镜修点头,“是。” 两人出了门,韩离跟在后面,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钱叔抱着钱婶回到王府,见她血流不止,根本不敢再挪动她,便就地将她放下,让人取了棉絮软被来给她垫着。 隔着老远,萧墨栩就看到人群外侧的云浅,她似乎正在和钱叔争执什么。 离得近了就听到她的声音,“钱叔,钱婶的情况很危急,你再不让开,真的要一尸两命了!” “够了!” 钱叔怒气滔天,他本来就因为妻子的情况忧心忡忡,现在这讨人厌的王妃竟然还在这儿捣乱,诅咒他的妻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王妃,老奴自问没有得罪过您,从您入府开始就对您恭恭敬敬,您先前针对老奴也就算了,可如今老奴的妻子已经这样了,您还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吗?” 云浅有些头疼,刚才她本来想去看砚儿,可是刚出来就瞧见了浑身是血的钱婶,医者的本能让她不由想要上前帮忙。 可是苏棠刚入府的时候,因为钱叔不肯帮她勾引睿王,就寻了个借口打了钱叔三十大板,险些没把人打死,所以钱叔对她有偏见,不肯让她医治钱婶。 如果是小毛病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情况危机,若是再这么拖下去,恐怕真的要像稳婆说的那样,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了! 云浅自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人命关天,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就这么在她面前死去。 她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远处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钱叔。” 是萧墨栩! 云浅眸色微亮,抬眸看去,就见一袭墨色锦袍的男人坐着轮椅迅速朝这边赶来。 而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韩离,另一个就是苏棠记忆中的神医镜修了。 看来钱叔是已经找了镜修帮忙,如此,她倒也松了口气。 “王爷!” 钱叔听到萧墨栩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方面是因为王爷来了他不需要再跟王妃折腾,一方面是王爷带来了他的救命稻草,镜修! 他冲到对方面前,“镜神医,求您帮帮老奴,救救内子吧!” 镜修点头,“钱叔不必担心,我既然来了,自当竭尽全力。” 钱叔老泪纵横,“多谢,多谢镜神医!” 镜修迈开腿,快步朝着钱婶走去。 经过云浅身边的时候,眼梢瞥了她一眼,眼神极为淡漠,大概也像这王府的其他人一样,并不喜欢她这个王妃的存在。 云浅倒是不在意这个,看着他走到钱婶跟前蹲下,替钱婶探脉,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神专注又急切。 片刻之后,镜修回头看向钱叔,“钱叔,钱婶的情况有些不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不过钱婶的性命应该无虞。” 钱叔的眼睛更红了,“好,好,能保住阿婉的命就好!” 刚才稳婆说的是大小都保不住,如今阿婉没事,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就在此时,地上虚弱的人却骤然发出一声低呼,“不......镜神医,我的命不重要,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钱婶脸色煞白,嗓音沙哑到极点,分明是十分虚弱,可她通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镜修,目光无比坚定。 镜修脸色微变,“钱婶......” 钱婶目露祈求,“求求你了神医,你知道我和老钱多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我已经快四十岁了,本来就活不了多少年,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吧,好不好?” 老钱已经四十五岁,而她也三十有七,他们都算是老来得子,而且这个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早已在她腹中成型,甚至时不时会踢她的肚子,她怎么忍心就这样不要他? “你说什么傻话!” 钱叔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眼神却又气又恼,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着,“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叫你为了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去死?不行,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钱婶哀求而绝望的看着他,“老钱......” 钱叔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怒斥道:“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镜修叹了口气,“钱婶,孩子还会有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你先治好自己的身体,别让钱叔担心。” 钱婶却不断的哭着摇头,“不,不......” 她甚至忍不住挣扎起来,虽然动作极其虚弱,可她若是不配合,也会妨碍镜修的医治。 镜修还想再劝,身旁却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我有办法,大的小的都能活,让我试试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萧墨栩眯眸看向云浅,未置一词。 钱叔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怒,甚至顾不得主仆关系,恶狠狠的瞪着她,“王妃!内子都已经这样了,你何必还要拿她开涮?” 镜修也冷下脸扫了她一眼,“王妃这种时候给病人虚假的希望,似乎不太好吧?” 云浅皱眉,“并非虚假的希望,现在钱婶情况危急,若是正常生产,胎儿确实会窒息,而若要顺利产下胎儿,则会伤及钱婶的命脉,所以这两种办法都只能保其一,这个说法确实没错。可是若能另辟蹊径,剖腹取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伤口,未必不能大小平安。” 剖腹取子?! 众人听到这四个字,愈发震惊。 镜修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很久以前,他在药王谷听师父说过“剖腹取子”这门手艺,据说对于情况危急的产妇十分有用。 但是剖腹取子的环境要求太高,对医者的医术要求更高,所以很少有大夫会用,就连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 可就是这样罕见的独门记忆,苏棠怎么会知道? 镜修这厢正惊讶,钱叔却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的上前推了她一把,“滚!你给我滚开,别再耽误镜神医的治疗了!王爷,事后老奴一定会向您请罪,可是现在,老奴实在不能让这个女人待在这儿了!” 他愤怒的推搡着云浅,誓要把她推离这个地方。 根本已经顾不得身份。 他想好了,哪怕是死,他也不能再让这女人害他的媳妇儿! 可是就在此时,地上却再次响起那道虚弱的嗓音,“王妃,您当真......可以保住我的孩子吗?” 第11章 云浅摇了摇头,如实道:“你的孩子我只有七分把握,但是你放心,就算保不住你的孩子,我也一定可以保住你。” “好,好!”钱婶激动的直点头,“就算只有一成希望,我也一定要试试!老钱你走开,别碰王妃,快让王妃试试......” “阿婉,你糊涂啊!”钱叔气得直跺脚,“这女人的话怎么能信?镜神医才是真正能帮我们的人!” “老钱,就当我求你了......” 钱婶悲伤的哀求着他,所有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可她还是竭尽全力睁大眼睛,生怕自己不省人事以后,老钱就会擅作主张。 钱叔脑仁嗡嗡的疼,还想说什么,云浅却又道:“钱叔,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拖得越久,钱婶和孩子的希望就越渺茫。我保证一定会尽力救治钱婶,如果钱婶出事,我一定负责。” 她怎么负责?! 她可是王妃,他总不可能在事后杀了她吧? 钱叔气得不行,身后却又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钱叔,让她试试吧。” 钱叔震惊的扭头看过去,“王爷,怎么连您也这么说?” 萧墨栩本来确实不打算开口,因为剖腹取子听起来太过离谱,他也不知道苏棠靠不靠谱,所以他不想影响钱叔钱婶自己的判断。 可是现在局面僵持不下,再这样下去,钱婶只会更危险,所以他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他淡声道:“今日在宫里,本王头疼发作,是她救了本王。” 钱叔又是一惊,王爷的头疼病他是知道的,那可是严重起来连镜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症状,这女人竟然能救王爷? 可她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钱叔心底惊疑不定,镜修的惊讶也不比他少。 但镜修的接受能力显然更强,立刻道:“钱叔,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有一点王妃没说错——钱婶不会听你的,再这么耽误下去,情况只会更糟,所以让她试试吧。” 顿了顿,像是怕他还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旁边看着,如果出什么意外,我会随时准备接手救治钱婶。” 钱叔虽然还是犹豫,但架不住所有人都劝他,最后只好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云浅一眼,“那就麻烦王妃了。” 终于,众人一致通过。 云浅立刻走到钱婶身边,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帮我拿几张帘子,然后多叫几个丫鬟过来,将钱婶四周围起来。” 剖腹的时候不能吹风,而钱婶现在又不能移动,只能将四周围住。 “是,奴婢这就去。” 钱婶平时为人和善,丫鬟也受了她不少照顾,闻言急忙点头跑远。 而此时,翡翠抱着个包裹从远处跑过来,急急忙忙的道:“王妃,您要的东西来了!” 包裹一打开,是各种草药,以及刀子、烈酒、火烛、针线等物品。 她竟然连这些都准备好了! 明显就是刚才看到钱婶的症状,就立即吩咐翡翠去找了所有剖腹时需要的材料。 钱叔心中愈发诧异,直到此时,他才真的确定王妃不是来捣乱的,而是真心救治他的媳妇。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妃可是从来不会关心人的,不欺负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就算不错了,今日怎的一反常态,如此热心帮忙,甚至还突然会医术了? “镜修,可以帮我个忙吗?” 云浅打开包裹,忽然看了镜修一眼。 镜修一怔,旋即立刻上前,点头道:“但凭王妃吩咐。” 云浅点燃了烛火,用酒浇过之后,放在火上烤干,然后才道:“照我刚才做的,把针线也消毒一遍,小心别把线弄断了。” 师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都充满了一种名为“细菌”的脏东西,所以对人体动刀之前,都得把所有工具消毒一遍,否则伤口很容易感染,出现其他的病变。 可惜今日情况紧急,无法做得十分周到,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消毒。 “好。” 镜修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动作。 刚才那名丫鬟也在此时带着帘子回来,把四周围得严严实实,还放了个火炉烤暖。 云浅给钱婶喂了麻醉药,然后解开钱婶的衣物,看着钱婶逐渐失去意识,她手中的刀子便缓缓割上那隆起的肚子。 她的动作极快,眼神专注,手法老练,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镜修看得心惊胆战,又大为震惊。 他想不通,他才走了半个月,王妃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帘子外,钱叔也是满心焦急,不停的在四周走来走去,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结。 忽然,听到帘内的镜修低呼一声,“王妃!” 他顿时一个激灵,掀开帘子就闯了进去,“怎么了?是不是阿婉出事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云浅满手是血,而他的阿婉则被开膛破肚,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尸体。 钱叔浑身一僵,冷汗都冒了出来,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云浅,“王妃,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阿婉她......” “她没事。” 云浅皱眉打断了他,“要么出去,要么放下帘子,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你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吗?” 钱叔一愣,到嘴边的话当即噎住,甚至本能的放下了帘子。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镜修怀里抱着一个小家伙,脸上满是欣喜,“王妃,孩子......孩子真的出来了!” 原来刚才,镜修忽然那声低呼不是因为钱婶出事,而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了一条新生命的降生! 钱叔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孩子。 “呜哇......” 独属于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虽然比正常的孩子微弱许多,却足以证明这个孩子还活着! 四周看热闹的下人纷纷一惊。 就在刚才,他们全都以为王妃在说胡话——人的肚子怎么可能剖开呢,更别提是取出一个孩子,还要保母子平安啊! 可是现在,这孩子竟然真的平安降生了,王妃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钱叔的眼泪夺眶而出,“这......这是我的孩子?” “是,钱叔,这就是你的孩子!” 镜修眼神发亮,又惊又喜的把孩子塞到他面前。 钱叔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傻了一般,僵硬的伸出手,却根本不敢去抱这孩子。 镜修见他这样,也不敢把孩子交给他,生怕他摔了。 云浅抽空看了他们一眼,替钱婶缝上最后一针,便替她裹上衣裳。 而后起身,揭下四周的帘子,也一并盖在钱婶身上。 “钱叔,别愣着了,把钱婶抱回房里吧。” 被她这么一说,钱叔才回过神来,赶忙点头。 地上的钱婶还在昏迷中,但鼻翼微微翕动着,明显能看出呼吸的迹象。 钱叔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哽咽的捂住了嘴,没想到老天待他如此仁厚,不但让他的妻子平安无事,甚至也让他的孩子平安降生了! 不......不对,他该谢的不是老天,而是王妃啊! “扑通——” 他猛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给云浅磕了个头,“多谢王妃,刚才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不但误会了您的好意,还对您那般不敬,不管您要怎么处罚老奴,老奴都绝无二话!并且以后,老奴一定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对老奴一家的恩情!” 几个月前,王妃打了他三十大板以后,他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依旧恭恭敬敬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但心里却是怨怪王妃的。 尤其是后来王妃将世子推下水以后,他对这个女人简直恨得牙痒痒,甚至觉得她丑陋又跋扈,根本配不上王爷! 可是今日之后,他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往后,王妃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只要不是背叛王爷的事,他什么都愿意听她的! “钱叔不必言谢。” 云浅正色道:“从前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今日此举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弥补,往后你和钱婶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她没有否认过去的事,既然她重生在了苏棠的身体里,那么苏棠做的事就是她做的,她自然要为苏棠从前的错误做出弥补。 “好了,外面风大,快抱钱婶回去吧。” “是!” 钱叔也不敢再耽搁,赶紧起来,抱起钱婶就往后院走去。 镜修也抱着孩子,匆匆跟了上去。 萧墨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始终不曾吭声。 直到他们走远,才若有所思的看了云浅一眼,“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今日在宫里,他虽然答应了她的交易,但本心里其实只是存了一丝渺茫的希冀,并不真的相信她能替他解毒治腿。 毕竟,镜修的医术那么高,也从不敢夸下那种海口。 可是刚才,当镜修说只能保住钱婶、而她却提出剖腹取子的时候,当她真的让钱婶母子平安以后,他才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比他想的要厉害许多。 第12章 云浅手上都是血污,本打算去清洗一番,却冷不丁听到男人的问题,她皱眉看了他一眼,“王爷,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们的交易再加一条,不得过问对方的秘密。】 萧墨栩想起这句话,脸色微微一沉。 他确实不想探听苏棠的秘密,但他实在想不通,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尚书府嫡女,怎么会习得如此冷门的医术,于是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没想到她就像块铁板,油盐不进,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不过萧墨栩也不是不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不会再逼问,冷笑了一声,便收回视线,按着轮椅的开关离开了原地。 云浅也就没当回事,收拾了一下现场,也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她让翡翠拿了纸笔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字。 翡翠以为她在给人写信,神色有些古怪。 她记得王妃从未给人写过信,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不过转念一想,王妃都能给人接生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说起来,王妃这两日实在是太奇怪了,突然变得好厉害,又好善良好温柔,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翡翠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忽然听到云浅的声音响起,“把这张药方拿给王爷,告诉他,等他找齐上面的药材,我就能给他治病了。” 翡翠一愣,然后急忙点头接过药方。 云浅迟疑了一下,也起身朝外走去。 她想去看看砚儿。 昨日第一眼见到砚儿的时候,她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以为是因为她经历了丧子之痛,对所有的孩子都会如此,可是刚才给钱婶接生的时候,她真的很为钱婶高兴,乍一见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心里也十分动容和欣喜——但也仅限于此了。 好像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病患,看到他们母子平安,她便有着作为医者的欣慰,却没有见到砚儿的时候那种母爱泛滥的感觉。 好生奇怪。 ......… 萧墨栩刚收到翡翠送来的药方,镜修就从外面回来了。 “王爷,属下有一事相求!” 镜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萧墨栩难得见他这么认真,凤眸微眯,“说。” 镜修一脸认真,“王妃医术高明,属下想私下找王妃请教今日的剖腹取子之术,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刚才他也在帘帐内,是亲眼看着王妃把孩子取出来的,对王妃的医术实在震惊又钦佩,恨不能当场和王妃学习一番。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自然不好提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请求,而现在事情结束了,他一个外男要想单独接触王妃,肯定要先和王爷报备。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镜修这个人十分高傲,就连宫里的太医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竟对苏棠赞不绝口,甚至要向她“学习”? “本王可以应允你,不过她肯不肯教你,就要看你自己了。” “多谢王爷!”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去替本王办一件事。”萧墨栩把刚才翡翠带来的信纸递给他,“找齐纸上的药材。” 镜修连忙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纸上共写了八味药材,有五味是花大价钱能买到的,还有三味却十分特殊,怕是不好找。 “王爷要这么多珍稀药材作甚?”他奇怪道。 “苏棠说,她能替本王解毒,治好本王的腿。” 话音刚落,镜修明显一惊。 解毒,治腿? 这可是他苦心钻研几年都没能成功的事,王妃当真能做到吗? 他对此有些怀疑,可是想起刚才剖腹取子时,她自信坚定的面容,他心底又隐隐生出几分激动的雀跃来。 “好,属下今日便去寻药!” 说完,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对了王爷,既然王妃能替您解毒治腿,那么世子的病......是不是也有希望?” 萧墨栩眸色微变。 镜修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有动过,可他如今他对苏棠并不完全信任,他自己愿意冒险,不代表他愿意让砚儿也冒险。 “让本王想想吧。” ......… 亭榭阁。 自打萧砚昨日偷跑出去的事发生以后,萧墨栩就下令,让奶娘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所以云浅进门的时候,奶娘正在萧砚旁边站着。而萧砚则是坐在秋千上,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前方。 云浅心头一酸,缓缓走上前去。 奶娘看到她,微微变了脸色,警惕道:“王妃,您有事吗?” 云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世子吗?” 奶娘噎了一下。 云浅走到萧砚面前蹲下身体,朝他张开手臂,温柔的道:“砚儿,过来娘亲抱抱,好不好?” 奶娘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虽然她亲眼看到世子昨夜维护了王妃,但那不过是巧合罢了,世子这般痴傻的孩子,怎么可能一而再的对这女人说的话做出反应? 她带了世子这么多年,世子对她感情深厚,也没见平日对她有什么反应,更别提是这个曾经欺负过世子的女人! “王妃,世子听不懂您说的话,您不必浪费时间了。” 她阴阳怪气的道。 可是话音刚落,方才还毫无反应的孩童,却在此时僵了一下,而后缓缓的抬起眼皮。 虽然眼神有些迷茫,视线却分明落在她脸上! 云浅一喜,觉得拥抱对他来说可能太亲密,便放下手臂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你若不想抱娘亲,那我们点点手指好不好?” 面前的男孩眨了眨眼。 片刻之后,竟真的抬起手,朝她伸出一根手指。 奶呼呼的小手又细又软,冰冰凉凉的,和她的手指轻轻碰触。 云浅指尖一颤,心都要化了。 奶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瞪大眼睛,胸腔里瞬间溢出了一股嫉妒的情绪。 她带了世子这么久,不管她怎么哄世子说话,世子都没给过她任何反应,可是现在,他竟然对着一个野女人做出了反应? 甚至......如此亲密? 她咬牙道:“王妃,世子该就寝了,您若没事便赶紧离开吧,否则王爷该生气了。” 云浅识人无数,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冷意? 本来她对这奶娘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可若奶娘心术不正,对孩子绝非好事,尤其是砚儿这样连说话也不会的孩子。 所以她没有理会,温温柔柔的看着萧砚,“砚儿,奶娘说你该睡觉了,小孩子要乖乖睡觉才会长高,你想跟娘亲一起睡吗?” 奶娘一惊,声音都染上了怒气,“王妃胡说什么?世子从小到大都是跟奴婢睡的,您怎么能带走他?王爷也不会同意的!” 但她刚说完,就看到萧砚对着云浅点了点头。 云浅笑了。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摸了摸萧砚的脑袋,眼神愈发温柔,“好孩子,娘亲这就带你去睡觉。” 说罢,便要牵着他离开。 奶娘不敢相信世子就这么答应跟她走了。 世子从小没有娘亲,她一直把世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现在怎么能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占了属于她的位置? “站住!” 她又惊又怒的把人拦住。 云浅看了她一眼,“你不必紧张,王爷那边我会去说。若是你不放心,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不...... 奶娘猛地摇头,“我不去!” 王爷最疼世子,眼看着世子对王妃的话有反应,万一真的同意世子跟王妃睡怎么办?甚至往后,就让王妃来抚养世子又怎么办?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恶从胆边生,拔出匕首就朝萧砚扎去。 云浅猜到她或许心术不正,却没想到她会对一个孩子下手,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干什么才对吧?” 奶娘冷笑一声,“心狠手辣的王妃,突然装出一副温柔明理的样子,就算王爷和钱叔信你,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云浅脸上一片冰冷。 奶娘要是真的担心砚儿,不放心把砚儿交给她,她倒还敬佩这人不畏权势,真把砚儿放在心上。 可若真是为了砚儿,又怎么会忍心把刀刺向砚儿? 她分明是为了她的前途,怕自己把砚儿抢走以后会影响她在睿王府的地位,所以才这么不择手段! “说得好听,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 云浅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却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轮毂转动的声音。 奶娘眼眸一闪,忽然松开手,任由云浅抢走了她的匕首。 还顺势把手一歪,掌心就在此时掠过刀锋,刺目的鲜血就这么飞溅出来。 “苏棠,你在干什么!” 第13章 门口响起一声厉喝。 云浅微微一震。 一转头,就看到轮椅上的男人满脸阴沉的盯着她手里的匕首。 难怪奶娘会突然松手,原来是听到这男人来的声音! “王爷以为我干什么了?” 她面无表情的道。 萧墨栩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奶娘却在此时抢先道:“王爷,其实也不怪王妃,是奴婢自己撞上去的,王妃只是想带走世子,这才拿刀威逼奴婢罢了,您别生她的气。” 这话看似是在替她求情,实则,却分明是把所有的罪都推在她身上! 萧墨栩听完,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 如果苏棠只是伤害奶娘就罢了,可她竟然想伤害砚儿! 他眯起眼睛,冷森森盯着云浅,“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再靠近砚儿,你是不是以为今日帮过本王,就能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 云浅讽刺一笑,“睿王爷,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为世子好,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权威,根本不在乎世子身边的人是不是要害他。所以你才这么固执偏颇,等不及查清事情的真相就给我定罪,丝毫不担心世子落在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手里。” 男人脸色微变。 奶娘看他似乎要动摇,心下一慌,连忙道:“王爷,您可千万不能被王妃忽悠了呀!其实奴婢有一个最简单的法子,可以证明奴婢说的是真话!” 萧墨栩皱了下眉,“什么办法?” 奶娘立刻道:“刚才王妃伤害奴婢的时候,世子就在旁边!正好,王妃不是能让世子对她的话做出反应吗?那就让她问问世子,到底是谁要伤害世子!”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栩就变了脸色。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证实方式,但...... 他担忧的看了萧砚一眼,正要开口,身旁却有另一道声音低喝,“不行!” 萧墨栩眼皮微动。 奶娘嘲弄的嗤笑,“怎么,王妃害怕了?” 她提出的这个办法,虽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也算胜券在握。因为这个问题对于世子来说太难了——就算他能对王妃的话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也不代表他能回答所有的问题! 普通人家四岁的孩子都未必能答上来,更何况是世子这样痴傻的孩子,所以王妃只能自认倒霉! 瞧瞧,这不想阻拦她了? 云浅脸色冷的骇人,“是,我害怕了。” 奶娘照顾了砚儿这么久,今日若是由砚儿亲口指证奶娘,那么往后等砚儿懂事了,想起今日之事,未必不会内疚,成为心里一道伤疤。 所以她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想伤害砚儿。 奶娘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承认,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大喜,“王爷,现在您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谁才是真心待世子好了吗?” 真心? 萧墨栩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厉声道:“来人!” 韩离立刻从外面走进来。 男人冷冷的道:“把奶娘赶出府去,永不录用!从今往后,世子就交给王妃亲自照顾!” 奶娘猛地一震,笑容顷刻间僵在了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否则明明王妃都承认了,为什么王爷罚的却是她? “王爷......” 她震惊道:“拔刀伤害世子的是王妃啊,您为什么要罚奴婢?” 男人冷冷睇了她一眼,“她若当真想要伤害砚儿,又怎会害怕砚儿往后想起来内疚,所以不敢让他指证你?” 苏棠从前的形象太差,所以他第一反应确实是怀疑苏棠。 可是当奶娘说出那番话以后,他就知道,奶娘对砚儿的心,并没有那么真——否则,砚儿那么喜欢苏棠,半夜都要跑去找她,甚至昨晚他要对付苏棠的时候,砚儿也毫不犹豫的拦在苏棠面前。 如此情况下,砚儿若是当真指证了苏棠,一定会很伤心。 那么,奶娘又怎么忍心,让砚儿来做这种事呢? 而苏棠,恰恰和奶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明明可以引导砚儿保护她,也可以仗着砚儿只对她一个人有反应,去诱导砚儿诬陷奶娘,可是她没有。 甚至,她这么强硬倔强不肯服输的女人,竟然选择了闭口不言。 那么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她怕砚儿以后想起今日指证过奶娘,会觉得内疚,所以她宁可委屈自己。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伤害砚儿? “韩离,把她拖出去!” “不,王爷......” 奶娘猛地摇了下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开口狡辩的话,竟然最终成了坐实自己伤害世子的罪证! “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够了!”男人冷冷打断了她,“若非看在你照顾世子四年的份上,本王今日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持刀伤害砚儿,若是换了旁人,他绝对不会容忍。 但这四年奶娘照顾砚儿也算尽心,他想为砚儿积点德,这才没有赶尽杀绝。 “王爷......” 奶娘嚎啕大哭,但还是被韩离无情的拖了下去。 云浅也没想到,她都打算认下来了,可事情竟然又出现这种反转。 最重要的是,萧墨栩竟然肯把砚儿交给她照顾了。 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萧墨栩察觉到,皱了下眉,“你拿那种眼神看着本王做什么?” 云浅顿了一下,而后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唇,“我只是在想,原来王爷也没有那么蠢。” 萧墨栩脸一黑。 云浅预感他即将发作,连忙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王爷当真愿意让世子往后跟着我吗?” 萧墨栩冷冷的道:“你不愿意?” “我愿意。” 云浅毫不犹豫的道:“王爷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治好世子的病。” 男人的脸色这才好转几分。 镜修说的没错,既然这女人医术高明,砚儿的病或许真的可以让她试试。 本来他还担心她心怀不轨,不过看她今晚的表现,似乎对砚儿也有几分真心,那他的顾虑也自然少了几分。 ......… 云浅走后,萧墨栩把亭榭阁那些丫鬟全都派到了清风苑。 虽然此举看起来很像是监视,但云浅却不在意,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有人帮她当然是再好不过。 她让翡翠安顿好了丫鬟,便抱着砚儿上床,亲自给他脱了鞋袜,准备哄着他入睡。 可是就在此时,忽然注意到砚儿脚底的两颗梅花痣...... 云浅瞳孔骤然紧缩。 “王妃,您怎么了?” 说话的是刚才新来的丫鬟冬梅,见她神色有异,不禁有些奇怪。 云浅张了张嘴,声音莫名的哑了,“他......世子脚底的痣,是出生时就有的吗?” 冬梅狐疑的点点头,“是啊王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只是......她死去的孩子,脚底也有两颗梅花形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