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点满，我在八零靠射箭为国争光》 第一章上门要债 沈惊羽死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体育馆塌下来的屋顶，她只来得及把最近的一个孩子护在怀里，一阵剧痛之后，她人生的走马灯就开始了。 无数记忆碎片在她脑中闪回。 “省运会的射箭项目，天才少女沈惊羽横空出世，一箭惊人！” “沈惊羽，年纪最小的全国射箭冠军，她为射箭而生！” “沈惊羽，横扫亚运，为国争光！” “沈惊羽，世锦赛上，再添荣光！” “沈惊羽，手腕受伤，奥运赛场上遗憾退赛。” “重磅新闻，年仅二十二岁的沈惊羽伤重退役！” “二十四岁的沈惊羽，出任省射箭队教练。” “从天才少女到普通教练，沈惊羽，泯然众人矣。” 这些或慷慨激昂或惋惜遗憾的话语，不停地在沈惊羽脑海中盘旋，最后，化作一片虚无。 奇迹般的，沈惊羽并没有觉得恐惧害怕，只有坦然，生命的消逝何尝不是另一个旅程的起点，只是，如果还能再来一次，她一定要让自己不留遗憾。 再有意识的时候，沈惊羽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剧痛，身边是沸腾的吵闹声。 “大家都再好好找找，看这家里还有没有啥值钱的东西？” “你们都给我住手！我闺女都被你们推晕倒了，你们竟然还想着要钱？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那是她自己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林嫂子，沈猎户虽然死了，但欠我们的钱总不能不还吧？我们等沈猎户下葬了之后才来要钱，已经很给你们情面了。” “我闺女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或者，你们干脆把我这条命也带走吧！” 男男女女刺耳的吵闹声，像是有无数只鸭子在沈惊羽耳边叫着，她深深皱起眉，脑袋更是头疼欲裂。 “都给我闭嘴！” 沈惊羽忍无可忍，爆发出一声厉喝，倏地睁开了眼！ “闺女，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难受？你告诉妈，妈带你去卫生所。”她一睁眼，一个面容憔悴瘦削的女人紧张地看着她，关切地问道。 沈惊羽没回话，而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屋内并不大，甚至一眼就能看得完，一间屋子隔出来两间，灶台都在床边不远处，其余就一张桌子，还有两个柜子，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而现在，这屋里唯一的那点东西还被人拿了，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桌椅柜子。 “林嫂子，小羽醒了，可不关我们的事儿。” “就是，谁知道刚才是不是装晕的？不会是不想还钱还想讹我们吧？” 林丽蓉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别太过分，你们还有没有心？我们老沈以前在的时候，打猎没给你们送过肉吗？下力气活儿的时候没给你们帮忙吗？” 众人讷讷，脸上有些挂不住。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有人小声地反驳。 “我说了不还你们钱吗！老沈没了，可我们沈家人还没死绝！该还给你们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 林丽蓉咬着牙，字字都像是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出来的，她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看着他们。 大家一时有些被吓住。 听了他们的话，沈惊羽脑子嗡地一声，一瞬间，无数记忆闪现出来。 她明白现在的情况了。 她穿越了！ 沈惊羽看了一旁碎成好几瓣儿的镜子，里面映出来的脸清秀娟丽，和她自己的相差无几，只是更稚嫩，也更瘦弱，瘦削的身体在宽大的破棉衣中晃荡，看着就可怜。 这还真是个小可怜儿。 原主也叫沈惊羽，今年才15岁，现在是1978年二月，年关将至，这里是华国东省青市，青阳公社下属的东风生产大队。 说话的这几人都是大队里的，沈家欠了他们钱。 沈家当家的是沈惊羽她爸，叫沈锋，当地人都叫他沈猎户，以前是打猎的一把好手，所以沈家以前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后来随着国家禁猎的标语越来越多，查得越来越严，沈猎户也甚少上山了。 前两个月，林丽蓉生了重病，没钱看病，沈猎户找大队不少人家借了钱，还重新上山偷着打猎，想打两只野鸡给林丽蓉补补身体。 只可惜这么久没上山，山上的情况他早就不熟悉了，这几天风雪又大，沈猎户一个没注意，就踩空了，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 沈猎户一死，家里就只剩下了这俩孤儿寡母，被借了钱的人家也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沈家彻底被掏空了，他们的钱还回得来吗？ 所以即使风雪还在鬼哭狼嚎似地刮着，也阻挡不了他们上门要债的决心。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沈惊羽就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她以前是顶尖运动员，心理素质绝佳，即使遇上穿越这样的事儿，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她还回过头，安慰林丽蓉，“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林丽蓉松了一口大气。 丈夫死了，自己拖着个病殃殃的身体，闺女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她就真不想活了。 “林嫂子，你也别怪我们，现在家家都不容易，马上过年了，谁家不用钱啊？”为首的人叫王大勇，他说道，“这些东西我们拿走了，你们什么时候还钱我们就什么时候还。” 林丽蓉一脸愁苦，默默垂泪。 “我们走！” 王大勇大手一挥，就要带人走。 就在这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家婶子看着林丽蓉身后的床，转了转眼珠子，三两步走过去，猝不及防地掀起了那薄薄的棉絮，床缝的夹角里，几张毛票赫然出现。 她眼睛一亮，抓起钱就往外跑。 “那个钱不能拿！”林丽蓉尖叫了一声。 那是留着给小羽年后上学的学费，死都不能动的！ “什么不能拿？这本来就是你们欠的钱。”李家婶子淬了一口，一脚踏出门外。 “站住！” 沈惊羽眼神一冷，突然出声，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她动作飞快地拿起了墙上挂着的那把木弓。 挽弓，搭弦，木箭在瞬息之间，疾射而出！ 第二章惊呆众人 “咻！” 几乎能听见破空的声音，木箭掠过李家婶子的耳畔，箭镞深深扎进门框，尾羽还在不停轻颤，甚至隐隐能听见震颤的蜂鸣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室寂静，只有风雪刮过的声音。 “啊啊啊！！！”李家婶子反应过来的瞬间，尖叫声也突破了喉咙。 想到刚才那支箭离自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就扎到自己身上了，她就瘫倒在地，不停哆嗦着，手里捏着的钱也散落在了地上。 林丽蓉也呆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闺女这一面。 屋外，宋今安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瞳孔震颤，浑身微微发抖。 刚才那一箭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精准的力道、可怕的气势、锐利的眼神…… 像是朝着他来的一样。 太吓人了！ 沈惊羽放下弓，走过去，一张张捡起地上的钱，揣进兜里。 她黝黑清亮的眼看着李家婶子，轻声道：“这是我的钱，不该拿的不要拿。” 女孩儿轻飘的语气莫名让人心里发寒。 李家婶子看她的眼神带着恐惧，像是看怪物一般。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暗骂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吓到了，真是没出息！ “杀人了，沈家人杀人了！”李家婶子在地上撒泼打滚，“还有没有天理了？欠债不还，还想杀人，我要去大队上告你们！” 她这话一出，几人都有些犹豫。 他们来要钱的事儿，大队上要是知道了，估计理亏的还真是他们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宋今安提着东西冲了进来。 “各位，各位，沈家欠了多少钱？我来还。” 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让两边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谁？ 沈惊羽打量了他一下，倒是一个长相清俊帅气的男孩儿，身量很高，看着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厚实的棉衣，白白净净的，一眼看着就像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宋今安已经扬着灿烂的笑脸，自来熟地和林丽蓉打招呼了，“婶儿，我是今安，宋今安，您还记得吗？” 林丽蓉一脸懵，什么安？ “我爸是宋卫国。”宋今安提醒道。 宋卫国？ 林丽蓉怔了一下，和闺女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来了。 这个人是原主她爸沈猎户多年前上山打猎救下的人，当时这位宋卫国得救之后，拿了许多好东西来感谢沈猎户，但都被沈猎户拒绝了。 他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才救人的，也不能因为救了人就心安理得地收人家东西。 苦劝无果之后，宋卫国看见了当时年岁还小的沈惊羽，心头一动，很快便说自己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小儿子年岁和沈惊羽相当，要是两家人能结个亲就好了。 沈猎户只以为对方是玩笑话，也笑着应了。 谁知道宋卫国强硬地写了一张结亲书，自顾自地按了手印，就算是作数了。 后面的好几年，到处人心惶惶，风声鹤唳，顾及旁人的闲言碎语，两家人也没怎么来往，要不是今天宋今安上门了，母女俩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沈惊羽看了看宋今安，心里琢磨，所以，这个宋今安是原主的未婚夫？ 不对，现在好像是她的未婚夫了。 “你是说你替她们还钱？”李家婶子才不管宋今安是什么人，听见钱她眼睛就亮了，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嚎了，“她们欠我们家五块钱，你能还吗？” “能。”宋今安不假思索地摸兜，掏出了好几张大团结，要债的几人眼睛都亮了。 他正要把钱递出去。 沈惊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神沉郁而冷静，“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无关。” “对对对，今安，我们可不能要你的钱。”林丽蓉也忙道，她们再穷也不会要别人的钱来还债。 宋今安愣了愣，看着她们坚决的眼神，只好把钱收了回去。 几人上扬的嘴角又耷拉下去了。 李家婶子都要跳脚了，“自己没钱，有人帮你们还就不错了，还装什么清高！” 沈惊羽没理她，看着王大勇道：“钱，我会还给你们，一分不少。” “但是我们家的东西，你们不能带走。” “那你说什么时候还钱？总得有个具体时间吧。”王大勇问道。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沈惊羽手上的弓，咽了咽口水，刚才的那一箭实在是有点唬人，他也不敢硬来了。 “三天。”沈惊羽的话掷地有声，“三天时间，欠你们各家的钱，我全部还给你们。” 三天，好像也还能等。 “那要是三天之后你们还不出钱呢？”李家婶子急忙道，她一脸不屑，“这光是嘴上说可没用。” 大家附和道，一脸讽刺。 “这样吧。”王大勇看了一眼沈家这家徒四壁的房子，“虽然你们家没钱，但这房子还值点钱，三天之后，要是你们还不出钱来，我们就收房子了。” “不行不行。”林丽蓉连忙摆手，一脸慌乱，“不能收房子！”没了房子她和小羽住哪里？还怎么活啊？ 沈惊羽却没有犹豫，直接翻找出来纸笔，刷刷几下写下保证书。 签字的时候，林丽蓉抓着她的手，一直摇头，“小羽，不行，不行啊。”三天时间，她们去哪里弄钱来？ “没事，你相信我。”沈惊羽说了一句，飞快地签下自己名字，然后递给了王大勇。 “这是保证书，三天之后我们要是没还钱，随便你们收房子还是拿着去大队、去报公安，都行。”沈惊羽声音冷沉。 王大勇一时间没有觉得她一个孩子做主有什么问题，看了看之后，他点头，“行，那就给你们三天时间。” “你们把东西都放下。” 众人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这也算是双方各退一步了。 李家婶子手里抓着一袋米不想丢，沈惊羽黑沉沉的眼盯着她，轻轻抬手，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弓。 李家婶子一下，下意识地丢了袋子。 这丫头真是邪门儿了！ 第四章唯一办法 “不行不行，小羽，那个不行的。”林丽蓉疯狂摆手，一脸惊慌，“那些东西不能拿出去的。” 沈惊羽看着她，认真道：“可那是现在唯一能换到钱的东西了。” “三天之后，我们要是拿不出钱，房子会被收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没了。”沈惊羽语气冷静地跟她说明事实，“现在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换到钱，都行。” “可那些……”林丽蓉当然知道地窖里的东西值钱，可是…… “太冒险了，小羽。”林丽蓉还是不同意，“大不了我再去求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不相信他们会那么绝情。”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底气都不足。 沈惊羽皱眉，“刚才你没看见吗？他们哪里讲过一点儿情分？” 沈家之前在大队里人缘不错，就是因为沈猎户是个热心肠，他又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不管是哪家需要帮忙，他都乐意去做。 结果一遭人走茶凉，他的尸骨都才刚刚埋进土里，往日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就不顾情面，来为难他的妻女。 林丽蓉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眼里露出苦意，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沈惊羽站起身来，关上门，走到角落，拉开地窖的木板，猫着腰走了下去。 没多久，她就从里面拿了一个扎紧了的蛇皮口袋上来。 沈惊羽拍了拍口袋上的灰尘，然后解开绳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出现的赫然是几张兽皮！ 兽皮上面的花纹不一，黄的白的黑的，即使兽皮上面的毛虬结在一起，也能看得出来这动物生前的威猛健壮，凑近一闻，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子野兽的气息。 这里有一张虎皮，一张熊皮，还有两张狼皮。 这些都是彻底禁猎之前，沈猎户在山上打到的猎物，本来是存着做家底儿的，结果随着时局的变幻，风声越来越紧，这些东西就彻底不敢拿出来了，在地窖里放了不知道多久时间。 之前，林丽蓉病重，沈猎户想了许久，想要把这几张兽皮拿去卖了给她看病，都被她给拦住了。 毕竟，这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蹲篱笆子的。 现在沈惊羽又提起了这事儿，林丽蓉还是心惊胆战，她就是个老实的农村妇女，一点儿越界的事情都不敢做。 沈惊羽看着眼前的几张兽皮，心里默哀了几秒，后世太平盛世，能够做到保护动物、爱护生态，可在以前的日子里，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儿能顾得上动物呢？ 她们娘俩现在想活下去，也只能靠这些东西了。 沈惊羽斟酌了一下开口，“这几天雪大，外面人少，我背着这些东西进城去，找个黑市卖了，就能还钱了。” 还去黑市？ 林丽蓉错愕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家闺女会这么大胆。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沈惊羽放缓了语气，慢慢说：“拿这些兽皮去换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只能去冒险一下。”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她开始分析情况，“外边儿人少，我一个小姑娘，那些巡查的人不会怀疑我的，我要是见着不对，就赶紧走，不会出事儿的。” 沈惊羽努力让她相信自己。 林丽蓉咬着唇，听她说这些，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是她没用，竟然要让十几岁的闺女去做这种危险的事儿。 “你……别哭了。”沈惊羽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略显笨拙地给她擦了擦眼泪。 这女人还真的是水做的。 “你相信我，不会出事的。”沈惊羽语气坚定，莫名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林丽蓉看着闺女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你去。” 沈惊羽面色一松。 “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冲动，遇到不对劲的事儿就赶紧离开，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林丽蓉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了。”沈惊羽耐着性子答应。 林丽蓉心里不安，但也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第二日一早，沈惊羽就在林丽蓉担忧的眼神里，出门了，那几张兽皮，被她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自己背着的破旧书包里。 天还没有怎么亮，整个大队都还没有醒来，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沈惊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二十分钟后，她到了等车的地方，从这里坐车进城。 沈惊羽要去市里，这些兽皮难得，只有市里的黑市才有人收。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车就来了，时间还早，车上只有三两个人，沈惊羽坐到了车子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把头发扎紧，贴在头皮上，戴上了从家里翻找出来的宽大草帽，遮住半张脸，灰扑扑的棉衣裹着她，她蹭了一点车窗玻璃上的灰抹在脸上，顷刻就变成了一个瘦弱且脏兮兮的小男孩儿。 车子摇摇晃晃，出发了。 车里弥漫着一股鸡鸭的味道，沈惊羽知道，这个时候虽然不允许买卖，但是自己养的一两只鸡拿去卖，还是没有人管的，是以，不少农村老太太经常会提着鸡鸭进城去卖个好价钱。 还好现在是冬天，味道虽然难闻，但不至于刺鼻。 沈惊羽合上眼，她昨晚没睡好，突如其来的穿越，陌生的地方和家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缓冲。 七点刚过，车就进了市区，沈惊羽也下了车。 青市算是东省比较大的城市了，人口众多，有着浓重的历史底蕴和人文气息，而且在华国近代工业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这里造船、机车、橡胶等重工业和纺织、食品、家电等轻工业都取得了不少令人瞩目的成就。 前世的沈惊羽来青市参加过比赛，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不错。 只是现在的青市，和她记忆里的样子，还相差甚远。 她站在十字路口，想了想，往一个方向走去。 沈惊羽的记忆里有听人提起过，青市的黑市在市北区，那边暗中交易的人比较多，做的“买卖”也比较大。 所谓的黑市实际上就是在国家正经规定以外的市场，没有太过固定的地点，多数是口耳相传。 农村人用大米等粮食作物换一些不好买的东西，城里人也需要，所以鲜少人举报，也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所以慢慢的，交易的人和种类越来越多，慢慢也就形成了黑市。 第五章有好东西 沈惊羽很快到了市南区，到了这边，果然人多了起来，她也瞧见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人，不过没什么人注意她。 她看着瘦弱，又背着书包，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也想不到她的背包里，装的是让人看了就目瞪口呆的东西。 沈惊羽慢悠悠地走着，倒也不着急，毕竟她不是要和别人换两个鸡蛋那么简单，还是小心谨慎点儿比较好。 到底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事情，也不可能像其他市场一样人群聚集在一起，都是三三两两的，沈惊羽窜了几个小巷子，撞见了好几个交易现场，那些人都只是警惕地盯了她一眼，又不以为然了。 沈惊羽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个样子还真具有欺骗性啊。 她正准备再往前去看看的时候，一股力拽住了她，沈惊羽心里一紧。 回过头去，是一只手勾住了她的书包袋子，手的主人是个长相斯文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年轻男人。 “小孩儿，在这儿转悠半天了，是找不到路了吗？”男人笑着问她，语气温和，眼里却带着狐疑。 这句话一出，沈惊羽就知道对方注意她很久了。 她表情也没变，摇了摇头，“不是。” 沈惊羽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低哑粗噶，听起来就是一个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对方也没怀疑。 “不是。”男人嘴角勾起笑，“那就是来买东西的咯。” “不。”沈惊羽再次摇头，“我卖东西。” “卖东西？”男人总算是有点儿惊讶了，上下打量她，见她脏兮兮的脸，破旧的棉衣棉鞋，也没多在意，随手给她指了个方向，“你要是卖些鸡鸭蛋山货啥的就往那边去，那边有人收，别在这边晃悠，小心被人逮了。” 这种地方，自然是有人望风的，沈惊羽明白，不过男人的话让她有些惊讶，这人竟然是在好心提醒她。 男人转身离开，沈惊羽却叫住了他。 “那个……” 男人回过头，眼神询问她，还有事？ “你收东西吗？” “好东西。”沈惊羽又补了一句。 好东西？ 男人诧异地瞪大眼，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先说说是什么？” 沈惊羽看了看左右的路口，意思很明白，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你跟我来。” 沈惊羽这样子看着就是农村过来的，男人只以为她拿了些不常见的山货来卖。 要是沈惊羽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也会点头，这些兽皮怎么不算不常见的山货呢？ 男人带着她走到一条小巷子深处，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问沈惊羽：“说吧，什么好东西？” 虽然这么问，但他的语气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不是他看不起沈惊羽这么一个小孩儿，而是他干这行有两三年了，见过的好东西还是不少的，一般的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沈惊羽取下书包，拉开拉链，只露出一条缝给他看。 男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视线瞬间顿住，他猛地凑近，确定是什么东西之后，才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惊羽，眼珠子都要瞪突出来了。 “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这他妈还真是好东西啊！ “这不重要。”沈惊羽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你就说你能不能收？”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钱收，而是收了之后他不太好联系销路。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这种东西都查得严，没有点儿关系势力根本不好脱手，到时候要是砸在自己手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惊羽点点头，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正要离开。 “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男人又说话了，“他那边应该能收。” “嗯？” “你跟我来。” 男人再次带着她在这一片乱窜，七拐八绕的，沈惊羽一边记路一边听男人说话。 “我叫大志，你叫我大志哥就行。” “你这东西是好，但是没几个人敢收，也不知道你这小孩儿是哪儿来的？胆子这么大，背着书包就来了。” “有个人，我们都叫他力哥，他有关系，敢收一些别人不敢碰的，也不怕别人找麻烦。” “等会儿你少说话，听我的，保你卖个好价钱，不过这介绍费嘛……” 听到这里，沈惊羽点点头，“规矩我懂。” 黑市里面的确有这种介绍生意的人，要是你的东西不好出手，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卖家，这时候，这些介绍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给点儿介绍费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志笑了笑，“你这小孩儿还挺上道。” 沈惊羽都不知道跟着他走了多久，才到了一个偏僻至极的巷子里，眼看着四下无人，大志敲响了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 “砰砰砰……” 沈惊羽注意到，大志敲门的方式是敲三下，停一下，再敲。 看来这是某种敲门暗号了。 “谁？”里面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成哥，是我，大志，我有个生意找力哥。” 门开了，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见大志身后还有个人，他抵住了门。 “这是谁？” “卖家。” 卖家？就这么一个小破孩儿？成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大志。 “真是大生意。”大志加重语气。 “让他们进来吧。”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应该就是那位力哥。 成哥让开了路，大志带着沈惊羽连忙走了进去。 力哥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看着丝毫不起眼，但就这样一个人，也算是这黑市的一号人物了。 “就你要卖东西？”力哥看了沈惊羽一眼，语气不以为然。 “对。” “你……”力哥估摸了一下沈惊羽的年龄，“你有十二岁没有？” 沈惊羽本就长得瘦弱，她现在又是男孩儿模样，看着就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力哥将近一米八的身高，站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 沈惊羽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怎么，要年满十八岁了才能和力哥做生意吗？” 大志：“……”来的路上他是不是让她少说话，客气点儿来着？ 力哥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有点儿意思。” “想卖什么？我看看。” 沈惊羽再次拉开书包拉链。 力哥只看了一眼，就失声道：“阿成，去把门给我关好了！” 他看着沈惊羽的眼神已经变了。 第六章达成交易 力哥是真没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小子鼓鼓囊囊的书包里，竟然装的是这些东西。 “你……”他看着沈惊羽，震惊之下，一时有点儿词穷，然后问了个大志刚才也问过她的问题，“你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即便关着门，力哥都压低了声音，就怕隔墙有耳。 沈惊羽微微一笑，“我是卖货的，你是收货的，钱货两讫就行了，没必要追根究底吧？” “他妈这是一般的货吗？”力哥没忍住骂了一句。 要是其他东西，他都不会正眼看，更别说多问几句了。 “放心，这些东西的来源没问题。”沈惊羽道，“只要你能脱手，我这边不会有任何问题。” 力哥沉默，他有些为难，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这些年更是少见了，要是能脱手出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是这其中的风险，他还是需要再想想，值不值得为了这钱冒险。 “怎么？有困难？”沈惊羽当然看出了他的迟疑，立刻拉上书包拉链，“那我再找别人吧。”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力哥连忙叫住她，“我这不是在考虑吗？你这小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呢？”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卖货，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就着急走的。 沈惊羽看着他，抿了抿唇，“我等不了。” 沈惊羽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力哥和大志却看着她的穿着打扮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动容。 这小子，估计家里条件不咋地，不然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出来卖这种东西？ “力哥，要不您再好好看看？这可都是想收都收不到的好东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大志帮着说了一句，然后又对沈惊羽道，“要是力哥都收不了你的货的话，这片儿也没人能收了。” 虽然是想促成这桩生意，但大志说的也是实话，在这一片儿，要是力哥都不敢收的东西，也没人敢收了。 沈惊羽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 “你要诚心想出，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力哥道。 沈惊羽还是坐下了。 她再次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摊平给他们看。 力哥神色严肃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对沈惊羽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放了些年头了吧？” 收了这么多的货，他的眼力自然不错，能看得出来这小子的东西之前应该都是放在家里压箱底儿的。 “对，您好眼力。”沈惊羽点了点头，夸了一句，“现在这世道，要不是缺钱，我也不可能拿出来的。” 力哥也点了点头。 “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品相完整，纹路啥的也漂亮，你说个价吧，合适我就收了。”他也不是什么拖拖拉拉的人，既然想收，那就爽快点儿。 沈惊羽思忖了一下。 “您是行家，您开价吧，合适我就出了。”她说这句话又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双方谈判的时候，最忌第一个开价，这就相当于对对方表明了你的心理范围，要是对方拉扯还好，要是对方爽快答应，估计会悔得几天吃不下饭。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沈惊羽根本不了解这个年代这东西的市场行情价，不对，这根本就没市场。 力哥听明白她这点儿小心思，没忍住笑了一下，“你小子倒是聪明。” “行，那我说个价格，你听听。”他想了想才开口，“你这儿一共四张皮子，虎皮价值最高，我能出一百五，熊皮七十，这两张狼皮就一般了，两张给你算五十，一共两百七十块，咋样？” 力哥自觉自己出的价格已经不低了，虽然他倒手还有得赚，但毕竟，这里头的风险可都是他担着的。 大志听见这价格眼睛都亮了，冲着沈惊羽拼命眨眼，示意她快答应。 谁知沈惊羽抬眼就加价。 “三百，一口价。” 哪有人加价一口气加三十的？力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知不知道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来块？这小子到底会不会讲价！ 大志看天看地，心里发笑，这小子是真敢喊。 力哥瞪着沈惊羽，她却不躲不避，直视着他的眼神。 “我没乱加价，三百块，你有得赚，并且还不少。”沈惊羽就算是不懂行情价，也知道既然他说出这个价格，说明就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力哥面色犹豫。 沈惊羽又道：“要是可以，现在就可以交易。” 力哥想了想，咬牙，“行，三百就三百！”他一定把这货卖个好价出去！ “力哥果然爽快。”沈惊羽立刻道。 力哥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然后吩咐身边人，“阿成，拿钱。” 三百块到手，整整三十张大团结，拿在手里还是挺厚实的，沈惊羽看着手里的钱，终于露出了笑脸。 “不数一数？”力哥故意道。 “不用，我相信力哥。”沈惊羽笑眯眯道。 她不是傻子，能在这一片儿把生意做到数一数二的人，一定是讲诚信的，没必要坑她这点儿小钱，不然早就被人整垮了。 力哥听到这话，刚才被加价的那点儿怨气瞬间淡了，他笑了一下。 “你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意思。”加价的时候喊得毫不犹豫，拿钱的时候却这么相信他，真是有意思。 沈惊羽把钱塞进了自己裤腰带旁缝的暗袋里，妥帖地收好，再背上书包。 “钱货两讫，合作愉快。” “嗯。”力哥点点头，他顿了顿，看着沈惊羽道，“小子，以后出来，多个心眼儿。” 看着十二三岁的小子，胆子却这么大，一个人就敢背着东西出来，跟人讨价还价，也幸亏是遇到他了，他厚道，别人可就不一定了，要是被人黑了，估计都只能打碎牙和血吞。 沈惊羽眼睫颤了颤，明白他的意思，“谢谢力哥，那我就先走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儿，既然敢来就肯定有足够的把握，想黑她，可没那么容易。 大志连忙跟上，“力哥，我也走了。” “不送。” 沈惊羽和大志两人出了屋子，转了个弯儿，在巷子角落，沈惊羽递出一张钱。 大志瞬间瞪大了眼。 第七章两人抓贼 沈惊羽竟然给了他十块钱？！ 大志已经呆了，这小子是不是拿着三百块就开始飘了。 “怎么？不想要？”他迟迟没接，沈惊羽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太多了。”大志连忙道，“我就是帮你带了个路而已，不值这么多钱。”他是想赚钱，但不至于这样，何况这小子看起来穷得要死，十块钱对她来说，应该不是小钱。 “不止是带路，是牵线。”沈惊羽笑了笑，“我说值，就值。” 十块钱，看着多，但如果没有大志，她今天不知道要在这片儿打转多久才能找到合适的买家，而且他刚才还帮她说了话，这笔生意能够达成，他功劳不小。 大志还是有些犹豫。 “拿着吧。”沈惊羽直接把钱塞到了他手里。 “行，我就收下了。”大志也不磨叽了，“以后要是还有需要帮忙的，你就来这边找我，我几乎每天都在。” “好。”沈惊羽笑着点头，“今天谢了，我就先走了。”她还得去给林丽蓉抓药。 大志手里捏着钱，愣愣地看着她走远。 沈惊羽转过一条巷子，往前走去，她记忆力很好，大志带着她来时走的路，她都记得。 可走着走着，沈惊羽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她皱了一下眉，手揣进兜里，继续往前走。 身后，渐渐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抓上了她的书包带子，大力一扯。 没扯动。 沈惊羽已经转过身，她的手牢牢地抓紧了另一条带子，表情冰冷地看着来人。 是个很瘦的年轻人，长得贼眉鼠眼的。 见沈惊羽反应这么快，他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松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盯着力哥那屋很久了，没胆子抢力哥的东西，就只能打这些上门做生意的人的主意。 刚才他见沈惊羽和大志进去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鼓鼓囊囊的书包也空了，就知道这两人生意做成了，在看见沈惊羽给了大志那张大团结的时候，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可是头肥羊啊。 等到两人分开，他才跟上了沈惊羽，准备动手，只可惜被沈惊羽察觉了。 沈惊羽抓着书包带子，没动。 “妈的！”男人淬了一口，扬起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 沈惊羽另一只揣在兜里的手也拿出来了，一个锃亮的铁锤赫然出现！ 他妈的，这小子随身带锤子？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遭受了重重一击，沈惊羽眼都不眨，直接砸在了他抓书包带子的手上。 “我艹！”男人吃痛，脸都扭曲了，手却还没松开。 “啧。”沈惊羽啧了一声，铁锤扬起，又要一锤子砸下去。 男人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他一个利落地侧身，躲了过去，然后手腕绕了一下，直接狠狠一拉。 沈惊羽本想拽回来，但两人的大力拉扯之下，本就破烂的书包带子“砰”地一声，直接断了。 男人也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直接拿着书包，撒腿就跑。 沈惊羽磨了一下牙，心里后悔，她刚刚该砸他腿的。 她跟着就追了上去。 “站住，别怕！” 男人听见这话，跑得更快了。 沈惊羽：“？？？” 不是，谁啊？这话不是她说的啊。 她速度慢了一下，偏了一下头，还没彻底转过去，一个人影就很快从她身旁闪过，带着一阵冷幽幽的风，冲着前面的男人追了过去。 宋今安？ 沈惊羽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一脸惊愕，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来不及多想，加快速度，也跟了上去。 沈惊羽这身体虽然瘦弱，但农村孩子都皮实，以前也经常跟着她爹到处跑，有点儿底子，虽然耐力不足，但是爆发力强，竟然很快超过了前面的宋今安，离男人越来越近。 宋今安：“……” 不是，这丫头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啊？跟个猴儿一样就窜出去了。 他只能更加大步地迈着步子，往前跑。 三人就这样，形成了一条线，抢书包的男人在前面，沈惊羽在中间，宋今安最后，跑出了一道奇观。 随着他们越跑越远，人也多了起来。 男人的手还痛着，心里直骂娘，这两人要跟着跑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累得不行了，望着天，喘着粗气。 然后下一秒，天旋地转。 “砰”地一下倒地，他被人绊倒了！ 男人倒地的瞬间，下意识用手撑着，却忘了自己的手刚遭受过重锤，这下更是直接一个暴击，他痛得在地上打滚儿，眼泪花都出来了。 沈惊羽三两步到了他身旁，一把抢回自己的书包，还不忘踹了他一脚。 “谢谢您。”她向身边人道谢。 见义勇为伸出脚绊倒这小贼的中年男人默默收回脚，露出八颗牙齿，“不客气。” 他看着沈惊羽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身后的宋今安终于赶上来了，他累得气都喘不匀了，指着沈惊羽，“你……你是真能跑啊。” 沈惊羽偏过头，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今安瞪眼，“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地址吗？我就住这边啊。” “哦，我忘了。”沈惊羽随口道。 宋今安咬牙切齿，这没良心的丫头，亏他还帮她抓贼呢，虽然……虽然没抓到，但也是好心啊，怎么一句谢都没有？ 不过，他不敢开口吐槽沈惊羽，因为刚才她那愤怒一锤，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早起出门，就是想吃个早饭，结果刚走两步，就看见了沈惊羽和这小贼扭打的场面，刚开始，他还没认出来是沈惊羽，等细看看清楚之后，小贼已经抢到书包跑了。 他没多想，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宋今安看着沈惊羽，心里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见面，这丫头一箭射出去，差点把人吓尿，第二次见面，这丫头一锤下去，差点把人手打折。 真是，真是太生猛了。 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惊羽，“我就想问问，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让你这么拼命啊？” “没钱。”她钱又没放在书包里。 男人呆了一秒，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梗过去。 第八章体校教练 “没钱你追我这么多条街干什么！”男人一脸崩溃地大喊，看着快气疯了，“就一个破书包，你他妈有病啊！” 沈惊羽冷冷地看着他，“就算是破书包这也是我的东西。”这书包虽然破烂，但是林丽蓉一针一线亲手给她封的。 男人嘴上继续骂骂咧咧个不停。 宋今安听不下去，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帮忙的中年男人也皱起眉，“抢人家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我看你是想进局子里了，刚好，附近派出所的王所长我认识，要不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沈惊羽也没拦，毕竟她的钱来路也不算正当，要真去了派出所，还真说不清谁的问题更严重。 “胆小如鼠的家伙！”中年男人不屑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惊羽，“你……” “谢谢您的帮忙，我先走了。”沈惊羽打断他的话，就想走。 “诶！”中年男人连忙拉住她，“小姑娘，你着什么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沈惊羽只能停住脚步，“您说。” “这就对了嘛，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着急。”中年男人笑眯眯道。 “您到底是咋看出来她是个小姑娘的？”宋今安没忍住问道。 他要不是认识沈惊羽，刚才还真认不出她来，只会以为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 “我这个年纪了，不至于男女都分不出来吧？”中年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市体校的教练，我叫李正春。” 他是个体校教练，对于人体很了解，沈惊羽故意这样打扮，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 体校教练？ 沈惊羽和宋今安两人都没说话， 李正春继续道：“我刚才看你从那边跑过来，步伐动作都很标准，爆发力很强，有没有兴趣走体育的路子？” 他看着沈惊羽，说得很认真，他是真觉得这小姑娘有天赋。 刚才远远的，他就听见声音了，先是见着那个小贼跑过来，然后就是这小姑娘，速度很快，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跑步的动作步伐都很标准，而且她的眼神，很坚定，他当了十来年的教练，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姑娘很适合走体育的路子。 现在虽然国家在大力弘扬体育运动，想要培养更多更优秀的体育人才，但是现在的人们还是更倾向于学一门技术和手艺，他们体校招生困难，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苗子，李正春可不想错过。 “你说她，练体育？”宋今安一脸惊讶，“她这瘦瘦小小的样子，能行吗？”虽然沈惊羽看着生猛，但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练体育还是太苦太累了。 “怎么不行了？”李正春反问，他笑着道，“体育这东西可不全是看身材说话的。” 宋今安没说话了，看着沈惊羽，等她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现在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沈惊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她前世从小就被发掘了天赋，是一路从体校上去的，但是现在，她没那个心思，而且，林丽蓉和家里的状况也不允许她想这些。 暂时？ 李正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马上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都可以说出来的。” “我们体校的待遇很好的，学费全免，甚至还有补贴，如果能在比赛拿奖，还有不少奖金的。” 这些都是国家为了招揽培养体育人才，而下达的政策，他们体校也有不少家庭贫苦的学生，李正春看着她的穿着，就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容乐观，于是说了这些话，想要打消她的顾虑。 “不用了，谢谢。”沈惊羽还是没有露出动容的表情，背上书包就大步离开了。 “嘿，这丫头还挺倔。”李正春看着她走，大声道，“你要是有想法，就来市体校找我，记住我的名字，李正春。” 沈惊羽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宋今安看着露出可惜表情的李正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正春不假思索，“怎么？你有兴趣？”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今安，摸了摸下巴，这小子形象还不错，要不…… “你也不是不行，我记得咱们体校礼仪队还缺人，你要不……” “我没兴趣。”宋今安面无表情，飞快道。 “那你问这些干什么？” “随便问问。” 宋今安看着沈惊羽已经没影儿了，转身也准备离开。 “等等等等！”李正春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丫头来着？” “对，咋了？” “你要不帮我劝劝她？”李正春露出笑脸，“她真挺有天赋的，要是进体校，训练一两年，说不定能在比赛上拿奖，奖金丰厚着呢。” 他眼睛都不眨地就开始画饼。 宋今安也不是傻子，体校那么多学生，能拿奖的有几个？更何况，一个女孩儿练体育真的太苦太累了，要是落下伤病，就更难了。 “她主意可大着，我劝不了。”宋今安耸耸肩，“更何况她成绩还不错，没必要去练体育。” 他知道沈惊羽在学校成绩还不错，现在体校的学生基本要么是家里条件不好送去领补贴的，要么就是成绩不好去混日子的，沈惊羽的成绩不至于。 “她哪个学校的？叫啥名字？”李正春又问，然后补了一句，“放心，我就问问，没恶意。” 他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证明自己真的是体校的教练。 宋今安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青阳县中学，沈惊羽。” “沈惊羽，青阳县中学。”李正春念叨了两句，记在了心里。 “谢了，兄弟。” 宋今安挥了挥手，离开了，他去到自己常去的店儿吃早饭。 “一碗鲜肉馄饨。” 说完之后，他摸兜掏钱，他只带了早餐钱，却带出来了一张大团结。 宋今安愣住，这是哪儿来的钱？ 第九章争取一下 不过转念，宋今安就想明白了，这是沈惊羽塞到他兜里的，就是为了还他昨天借给她的十块钱。 宋今安失笑，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想欠别人的。 沈惊羽抓完了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家，林丽蓉等了这么久，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沈惊羽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拖着病体出去找人了。 “小羽，你可算是回来了。”林丽蓉看见她进屋，松了一口大气。 “嗯，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沈惊羽问。 “我没事儿，你呢？你出去这么久，遇到什么事儿没有？”她出去的这段时间，林丽蓉一直心惊胆战的，就怕出什么事儿。 “没事儿。”沈惊羽面色沉静，“很顺利。”她没有说自己遇到的意外情况，不想让林丽蓉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菩萨保佑。”林丽蓉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着。 沈惊羽摸出自己今天赚回来的钱，“那些东西卖了不少钱，除去用了的，还剩下这些，你收好吧。” 她递给林丽蓉。 林丽蓉看着厚厚的一卷钱，呆住，怎么这么多？ 她接过钱，一张张地数，“十块，二十，三十……二百六十七、二百六十八块、二百六十八块三？！” 林丽蓉已经完全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这些东西竟然能卖这么多钱？她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就是激动和喜悦。 “小羽，我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林丽蓉抹着泪道，“我们可以把钱还上了，开年之后，你也能去上学了。” “嗯。”沈惊羽看着她，有些头疼，怎么又哭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这些钱虽然不少，但是我们用钱的地方也多，除了还债和上学，我们家这房子也必须得弄一弄了。” 这房子四处漏风，窗户都是用报纸糊的，沈惊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而且这样天天吹着风，林丽蓉这病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对，房子，得修一修。”林丽蓉点头赞同。 她看着沈惊羽，眼神一时有些复杂，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自己十几岁的闺女能拿主意，好像从老沈去世后，家里的主心骨就没了。 “小羽，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像你爹了。” 林丽蓉说着这话，又要落下泪来，孩子突然变得这么坚强有主意，还不是因为家里的变故太大了，自己又病着，一个家竟然要一个孩子来撑着，林丽蓉想着心里就酸。 看着她的泪，沈惊羽如临大敌，连忙道：“我出去劈点儿柴，然后给你熬药。” 说完，她掀开门帘，走到院子里去，吐出一口气。 沈惊羽前世面对的最多的就是共同训练的教练和队友们，流汗流血是常事，但是流泪，沈惊羽想了想，记忆里身边人流泪最多的那一次，她沉默了。 她拿起斧头，把柴火立在墩上，高高扬起斧头，眼都不眨，直接劈了下去，柴火应声变成两半。 沈惊羽就这样重复着劈柴的动作，一下又一下，面色沉静，瞳孔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同这漫天的白雪。 ———————— 青市体校。 虽然现在是寒假期间，但是体校的学生还没有停止训练，三三两两地在操场上运动着。 李正春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进。”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道。 李正春推门进去。 “张校长。” 张校长抬起头来，看见他，问道：“李教练，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张校长。”李正春开始说起今早上自己遇到的事儿，“我今早上遇到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是个女孩儿，我觉得她很适合练田径。” “哦？”张校长放下手里的工作，来了点儿兴趣，“适合练田径的女孩儿，现在可不多了。” “可不是嘛，要不然我也不能来给您汇报这事儿。”李正春道，“那丫头真的不错，我刚好撞到她抓贼，跑得很快，姿势啥的也标准，爆发力很强，我觉得是一个短跑的苗子。” 他恨不得把沈惊羽夸得天花乱坠。 “那很不错嘛，咱们现在就缺这样的学生。”张校长点点头，“怎么样？争取了吗？” “争取了，可人家不答应啊。”李正春苦了脸，“那丫头说没啥兴趣，而且她成绩好像也不错，估计还有点儿其他的顾虑。” “那你是想……” “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李正春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苗子不多见，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张校长，我记得市里今年给我们体校可是下达了指标的，不仅有招生要求，还有成绩要求，所以我觉得这种好苗子我们不能轻易放过。” “你说得对。”张校长也正头疼这事儿呢。 现在国家想要大力发展体育，为的就是在国际上大型的体育赛事上争得荣誉，从而增强国家的竞争力，从上至下，层层叠叠的指标就成绩要求就下达了下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体校招生出成绩更是困难，张校长想着学校现在的情况，觉得自己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既然真的是好苗子，那应该再争取一下。”张校长想了想道，“你说的那姑娘是哪个学校的，叫什么名字？” “青阳县中学的，叫沈惊羽。”李正春连忙道。 “那好，你走一趟，直接去青阳县中学。”张校长吩咐道，“问问那个叫沈惊羽的学生的具体情况，看能不能再争取一下。” “是！”李正春连忙道。 他乐颠颠地出了门，他来就是为了争取这趟去青阳县中学的命令的。 身为一个体校教练，李正春实在是爱才心切，刚才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想再努力努力，所以才来找了张校长。 李正春坐着车，直接往青阳县去了。 到了青阳县中学，看着空空荡荡的校园，他傻眼了，这才想起现在是寒假，根本就没有学生上课的事儿。 “大爷，我跟您打听个人。”学校只有一个大爷守着，李正春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学校里沈惊羽这个学生吗？” “知道啊。”大爷老神在在地点点头。 李正春眼睛骤亮，这大爷还真知道啊！ 第十章找上门来 “大爷，您真认识啊？我说的是个女孩儿。”李正春怕大爷搞错了，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咋不认识？这学校里就一个叫这个名儿的。”大爷不耐烦道，“她爹是个猎户，刚死了没多久嘛，娘还病着，挺可怜一孩子。” 看门的大爷之所以知道沈惊羽，是因为在沈猎户死后，学校知道了情况，也知道了沈惊羽母亲还病着的消息，就号召了学校师生为她捐款，不过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那点儿捐款也只是杯水车薪。 李正春来了精神，连忙给大爷递出一支烟，他平时都舍不得抽的那种。 “大爷，您能说说这学生的具体情况吗？” 大爷没接，而是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些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是市体校的教练，我来是……”李正春连忙自我介绍了一番。 大爷检查了一下他的工作证之后才开口，“这孩子我也不咋了解，就听她老师之前说过，这孩子挺可怜的，爹刚死了不久，娘还病着，家里条件也不好，她自己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挺乖挺懂事的一个学生。” 内向，不爱说话，挺乖？ 李正春越听越怀疑，这说的是他见过的那个沈惊羽吗？怎么有点儿不像啊？ “那您知道她家在哪儿吗？”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上门一趟，沈惊羽年纪小很多事儿不懂，和她家长聊肯定更好一点儿。 “住哪儿啊？”大爷想了想道，“好像是在青阳公社的东风生产大队吧，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行，谢谢您大爷！” 李正春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信息，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那边沈惊羽刚给林丽蓉熬好了药，端进屋。 “把药喝了吧。” “好。”林丽蓉撑起身体坐起来。 黑黢黢的一碗药，散发着难闻的苦味儿，林丽蓉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娘没用，啥都要你操心，真是辛苦你了，小羽。” “不辛苦。”沈惊羽接过碗，说了一句，“等会儿我就挨家挨户地去把钱还了，免得夜长梦多。”她不是一个喜欢欠别人的人，尤其是钱这种东西。 “好。”林丽蓉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出了这些变故之后，她才真正看清这些人情冷暖，这钱还完了，她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外面的风雪又刮了起来，沈惊羽迎着风雪，揣着钱出了门。 循着记忆，她挨家挨户地敲门还钱。 “张叔，这里是十五块钱，您数数。” “陈叔，这是您的十八块，您收好。” “李家婶子，你的五块，拿好。” “……” 借给沈家钱的家家户户，在收到沈惊羽还带着体温的钱的时候，都有些懵。 这才过了一天，沈家就把钱凑齐了？这么快？ “沈家是发了什么财，这么快就还钱了？” “就是说，昨天还哭哭啼啼说没钱呢，今天咋就有了？” “我估计啊，沈猎户还是留了些值钱的东西，不然这娘俩哪儿来的钱？” “说不定是昨天那小伙子给的钱，没看他提着那大包小包的，可值不少钱呢。” 沈惊羽可不管这些人怎么猜测的，钱还了，就算是完事儿了。 她最后在王大勇那里，拿回来了自己昨天签下的保证书。 王大勇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叹了口气，“小羽，你和你娘也别怪我们不近人情，实在是现在大家都不富裕，又是年节的时候，都需要钱呢。” 他昨天回来没要到钱，被媳妇儿劈头盖脸一顿骂，心里也不好受，但也是真的困难。 “我知道。”沈惊羽露出一个笑，“你们之前肯帮忙，就已经很好了。” 虽然是一个生产大队的，但非亲非故的，这些人愿意借钱已经很好了，沈惊羽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人家要债也是天经地义的，她没办法说别人不道义，起码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施以援手了。 “你明白就好。”王大勇看着外面的雪，“要不进来坐坐，暖和暖和吧。” “谢谢大勇叔，不用了。” 沈惊羽转身离开，黑色的棉衣，落了一身的雪。 等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时，林丽蓉已经烧起了柴火取暖，家里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沈惊羽看着来人，一脸诧异，她皱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正春站起来，露出笑脸，这丫头把脸洗干净了，看着白白净净的，他差点没认出来。 “我到处打听，找过来的。”他还讲点儿仁义，没有出卖宋今安。 但沈惊羽心里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小羽，这位李教练刚才说想让你去练跑步呢。”林丽蓉笑着道。 李正春才来了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跟林丽蓉说了一遍了。 林丽蓉虽然不太懂体校到底和普通学校有啥区别，但听着他说的那些补贴奖金啥的，感觉也还不错，关键是不要学费，这又省了一笔钱了。 但是她就是担心，女孩子练跑步啥的，会不会太辛苦了？ 要是太苦太累，她可不愿意闺女去受那份罪。 沈惊羽皱眉看着李正春，“我不是说过我没兴趣吗？” “沈惊羽同学，我也是实在是不想看到一个好苗子就这么被埋没了，所以才找上门来的。”李正春还想再努力努力，“你说一下你不想去的理由，我们一起解决。” “你放心，只要是学校能够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李正春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不用了，我不会离开家的。”沈惊羽还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在县中学上学挺好的。” 不会离开家？ 李正春看了看这堪称家徒四壁的家，又看了看一脸病容的林丽蓉，陡然明白了什么。 林丽蓉也愣住了，所以小羽是因为不放心她才不去那体校的？ 她顿时露出无比难看的表情，她就知道，是她这副身子拖累了小羽。 沈惊羽没觉得她是拖累，只觉得既然她现在成了这个沈惊羽，就必须承担起她应该承担的责任来。 她不信命运，但信因果。 第十一章她会射箭 林丽蓉内心酸涩，“小羽，你没必要为了娘这样，娘……” “好了，别说了。”沈惊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看向李正春，“我心意已决，您请回吧。” 李正春没有动，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要是我们学校能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呢？” 他没把话说太满，毕竟他只是一个教练，这事儿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还是得回去请示领导才行。 沈惊羽一愣，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他还是不死心，她看着一脸期盼的李正春，犹豫了一下问。 “我不明白，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咱俩就一面之缘，不至于……” 不至于这么锲而不舍吧？ 李正春闻言，苦笑了一声，“沈同学，你是不知道我们体校现在的情况啊。” “我们体校现在一共有差不多两百多个学生，但是体育竞技水平却是参差不齐的，恢复高考的政策一出，退学的学生更是不少。” 体校虽然也教授文化课，但终归是更侧重于体育，师资力量也不如人意，那些对考大学还抱着期待的学生，自然还是想回去普通中学读书，这样一来，体校的生源就更紧张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市里面又给我们体校下了命令和任务，今年必须在省里甚至全国拿到名次，否则就要减少拨款，甚至……甚至关掉我们体校，重新组建一支专业的中学生运动队。” 说到这里，李正春已经是满脸的惆怅，体校从建立之初，他就在了，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学校没了，是以才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好苗子，即使有一点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沈惊羽沉默，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个年代，国家迫切地想在国际上增加话语权，这体现在各个方面，当然也包括体育方面，国家想要大力发展体育人才，可这谈何容易？ 现在的华国，不像后世那样，体育事业遍地开花，体育界人才辈出，闪耀世界，现在，普通人的物质温饱尚难以满足，遑论其他精神追求？ 沈惊羽记得，国内现在能够拿到奥运资格的运动员都寥寥无几，拿到奥运金牌，实现“零”的突破更是为时尚早。 身为一个见识过、经历过那个百花齐放的时代的运动员，沈惊羽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李正春是个人精，看出她的态度有些松动了，连忙趁热打铁道：“这样，沈同学，我先回学校去，有了具体的解决方案之后，我们再商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再断然拒绝，似乎太不近人情了，而且人家今天还帮了她。 沈惊羽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不过……” 李正春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上来了，忙问：“不过什么？” 沈惊羽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李教练，其实我并不擅长跑步。”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点儿，甚至是营养不良，根本不适合跑步，而且如果真的再继续走体育的路子，她还是想…… “啥？”李正春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愣愣的。 沈惊羽没说话，而是直接取下了墙上的那把木质弓。 林丽蓉和李正春同时愣住，她这是要干啥？ 沈惊羽拿着弓和箭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左右看了看。 两人站在她身后，不明所以。 院子正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棵树，光秃秃的枝桠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有飞鸟掠过，绕着树盘旋，鸟鸣声给这一片白雪大地更添了几分孤寂。 在李正春惊愕的眼神中，沈惊羽举起了弓，纤细的手指绷紧，箭轻轻搭在了弦上。 李正春心砰砰地跳，心里有种预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拿起弓箭的那一刻，沈惊羽就已经摈弃了周围的一切，她的眼里除了自己的目标，没有其他。 沈惊羽出身体育世家，三岁，扫帚都拿不稳的年纪，就已经举起了父亲给她做的小木弓，一花一木都是她的目标，再到长大，开始正式比赛，从名贵木料到高科技材料，从传统弓到竞技反曲弓，她用过无数把弓。 她摩挲着这把粗糙不平的弓，它的用料并不名贵，弦的弹性也不够，甚至这支箭，都只是树枝削成的，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平平无奇，可沈惊羽却在这一刻，找回了一点儿自己最初学射箭时的感觉。 沈惊羽看着那棵树，还有那只飞鸟，眼神平静，似乎没有丝毫的波澜。 父亲告诉她，只要心里有了目标，那么手里的弓箭一定不能发抖，只要找准一个时机，就必须…… 一击即中！ 沈惊羽眼神乍亮！手指一松，木箭以势如破竹之势破空而出，往前疾射！ “嘎！” 一声鸟的惊叫之后，那只飞鸟惊慌地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沈惊羽放下弓，看了一眼前面，嘴角弯了弯，有些愉悦，虽然换了个身体，但还好，准头和基本功都没有丢。 而李正春和林丽蓉此时，已经惊呆了。 前面的那棵树上，那支木箭正插在上面，入木三分。 可这不是最惊人的，最让李正春神情惊骇的是，那支箭，是穿过了一片鸟的羽毛插在树干上的！ 李正春僵硬着脖子，看向表情平淡的沈惊羽，他不顾自己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丫头……这丫头竟然在预判的飞鸟的飞行轨迹之后，在最合适的时间点和最精确的角度，射下了它的一根羽毛，却没有伤到它分毫。 这是多么惊人的技术，这是多么可怕的射艺！ 李正春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停止了思考，难怪，难怪她说自己擅长的并不是跑步，在这么惊人的射艺面前，那点跑步的天赋，真的不值一提了。 林丽蓉虽然不懂什么角度和技术，但这种技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有多厉害，她同样惊呆了，用一种有些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家闺女。 她想起昨日小羽情急之下射出的那一箭，陡然反应过来。 原来，昨天小羽并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她是真的，会射箭！ 第十二章名字含义 林丽蓉看着沈惊羽，正想问什么，就听见李正春激动地开口了。 “沈同学，你的天赋原来是在这里！” 沈惊羽笑了笑，“不是天赋。” 怎么会是天赋呢？她现在射出的每一箭，都以往的二十年努力过的每一箭的证明。 体育这条路，从来不缺有天赋的人，缺的是有天赋并且努力的人，沈惊羽前世，便是这样的人。 “不管是不是天赋，这都不重要。”李正春当然不知道她这句话的含义，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许多，“你的射艺这么好，完全是可以直接去比赛的程度。” 他虽然是田径队的教练，但对其他体育项目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在他们体校，虽然射箭队比较冷门，没什么人，也没出过什么成绩，但像沈惊羽这样的好苗子，还真是从来没遇到过。 他是真的为体校着想，想让体校发扬光大，所以不管沈惊羽走不走田径的路子，能不能在他手底下成长，他都想把人弄到体校去，更何况现在已经看到了她这么惊人的射艺，就更加不会放过了。 李正春忍不住遐想，如果沈惊羽可以加入体校的射箭队，在今年的比赛上赛出成绩，那么对于他们体校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他更是忍不住对沈惊羽道：“沈惊羽同学，我再次恳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来我们体校学习，你的天赋和技巧，不应该被埋没。” 李正春表情认真，是真的在为沈惊羽着想。 沈惊羽看着他诚恳的脸，心里有些动容，她能看出来，这位李教练真的是一位为学生考虑的好教练，但她这辈子要走的路，她还没有想明白。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处理解决问题，还没有时间停下来冷静地思考一下，以后的日子，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李教练，您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沈惊羽也认真地回复了他。 “好好好，好好想，慢慢想，不着急。”李正春连忙道。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完全果断的拒绝，就还有机会，而且他心里还在琢磨，一个只是有些跑步天赋的学生和一个已经能看出有成熟射艺的学生，这两者孰轻孰重，想必不只是他，学校也能明白。 他觉得自己回去，可以再跟校长把沈惊羽的待遇再提一提，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一番折腾之后，母女俩终于送走了李正春。 临走前，李正春还不忘多嘱咐了两句，让沈惊羽在好好考虑的前提下，一定要要保重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可不像一个这么好的苗子，在还没有茁壮成长之前，就先夭折了。 李正春走后，终于是母女俩独处了。 林丽蓉看着正在擦拭弓的沈惊羽，终于迟疑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小羽，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射箭的？” 沈惊羽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道：“以前就会了，跟着爹学的。” “你爹？”林丽蓉表情疑惑道，“你爹什么时候教过你射箭？”她怎么不知道？ “就以前，偶尔爹会偷偷带我上山，没人的时候就会教我一些，怕您担心，就一直没有告诉您。”沈惊羽囫囵过去，反正现在原主的爹已经没了，她娘也找不到人对证了。 是吗？林丽蓉皱着眉思索，她记得以前丈夫的确是说过要是小羽是个男孩儿，他一定要教她射箭这种话，难道这父女俩真的背着她偷偷学了这些？ 林丽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抛弃心里的疑虑，毕竟眼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小羽总不可能凭空学会射箭吧？ 想到这里，林丽蓉也就没有多想了。 她看着闺女，笑道：“你们父女俩竟然这事儿都瞒着我，我又不会生气，怕什么？” “是爹说，你身体不好，不想让你知道我学射箭这么危险的东西。”沈惊羽眼都不眨地撒谎，反正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丽蓉失笑，没有再继续追问。 沈惊羽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学不原主那种文静内向的性格，自己身上违和的地方也会一点点暴露，索性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让她娘潜移默化地接受她的改变。 “娘，等明天我去找人把屋顶和窗户补一补吧，这一直漏风，您的病会加重的。”沈惊羽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嗯，你说得对，是得弄一弄，别我还没好，你又病倒了。”林丽蓉点点头，“你明天去找东头的陈大爷，他以前可是这修房子的一把好手，泥瓦活都能干。” “好。”沈惊羽点点头，“那我再去给您煎一道药。” 她说这要往外走，去院角拿些柴火进来。 “对了，小羽。”林丽蓉叫住她，“刚才那个李教练说的事儿，你真的不好好想想吗？” 她不懂什么体育比赛，但也直觉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所以才忍不住问沈惊羽，怕她因为自己错过。 “要是因为娘的原因，你不想去，那娘可不答应。”林丽蓉道，“过段时间，我就好了，我能照顾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担心我。” 林丽蓉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爱自己的孩子，为他们着想。 “你爹是个猎户，就喜欢摆弄这些弓啊，箭啊的，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团，跟猫儿一样，别提多可怜了，我让你爹给你取个名字。” “你爹想了好久，还去请教了咱们大队以前的教书先生，最终给你取名为惊羽，就是希望你能像他手里的那些箭一样，高高的，远远的，飞出去，冲出这片天地。” 这是以前丈夫对自己说的，现在林丽蓉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自己闺女，就是不想让自己耽误她。 沈惊羽怔住，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她没有想到，原主名字的含义竟然和自己前世名字的含义，一模一样！ 惊羽，惊天之羽，惊天之箭！ 一箭惊天！ 第十三章努力说服 前世的她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真正地做到了一箭惊天，可这一世呢？ 她的路该怎么走呢？ 沈惊羽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罢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走出屋子，开始忙活煎药。 屋内，林丽蓉想到她们母女俩的未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林丽蓉这病，说起来也并不算严重，只是长期操劳加上营养不够，身体垮了，不但要吃药，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这样想着，沈惊羽一边煎药，一边又给林丽蓉在锅里卧了个鸡蛋补充营养。 她琢磨着，下次去县里还是得买只鸡回来给林丽蓉补补，就算不吃肉，多下几个鸡蛋也是好的。 那边，李正春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学校，直奔校长办公室。 他甚至来不及敲门，直接砰地一下推开了门，把里面的张校长吓了一跳。 看见李正春，张校长无奈道：“老李啊，你这是干什么？整天风风火火的。” “不是，张校长，我有急事儿。”李正春道。 “什么急事儿？”张校长疑惑，“你不是去青阳县打听那个学生了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儿。”李正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张校长，我之前说错了，她不是在跑步上面有天赋，她是在……” “你说什么？”张校长皱眉打断他的话，“老李，你这是跟我闹着玩儿呢？” “不是，校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李正春连忙摆手，“我刚才找到了那个学生家里去，我发现了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他刻意加重了不得了三个字的音，一脸郑重。 “哦？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李正春立刻兴奋地讲述起自己看到沈惊羽那神之一箭的画面，整个人异常亢奋，恨不得手舞足蹈。 张校长越听表情越奇怪。 “老李，你不是诓我的吧？怎么越说越邪门儿了？” 不是张校长不相信，实在是李正春描述的画面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什么叫一箭射掉飞鸟的羽毛，然后箭插进树干里，鸟还一点事儿都没有的？讲故事也没有这么玄乎吧？ “校长，我发誓，真是我亲眼所见，那丫头射箭的一手技术真神了。”李正春连忙指天誓日，言之凿凿道，“不过别说您了，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呐。” 他现在回忆起来，还感觉有点像是在做梦呢。 张校长还是不太敢相信，但也知道李正春不是闲来寻他开心的人。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射艺能那么好？” “这是家学渊源。”李正春解释道，“我打听过了，那小姑娘的爹以前是那边十里八乡都出名的猎户，箭术惊人，那姑娘就是跟着她爹学的。” 猎户？那就是野路子了，张校长心里了然。 是了，一个农村小姑娘能够接触到有关射箭的最大程度，也就只有猎户打猎了。 可野路子运用到正规比赛上来，就不一定行得通了，而且比赛场上用的弓和猎户的弓也是天差地别的，张校长心里琢磨着，一时没开口说话。 李正春有点急，“校长，这真是好苗子啊，我不夸张地说，只要再让她接受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她在省里的射箭专项比赛上都能拿名次。” 至于全国性的比赛，他还不敢想。 “到底有几分本事，还是得眼见为实才行。”张校长终于开口了，李正春到底是田径队的教练，不一定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那姑娘说不定也是碰巧了，“而且，射箭……这个项目到底还是有点冷门了。” “就咱们体校来说，虽然也有射箭队，但实际情况你也知道，那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专业的射箭教练更是没有。” 李正春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他们体校，田径队的学生最多，田径项目也是最热门的，其他的体育项目诸如篮球队、羽毛球队、乒乓球队等等，也打得火热，但射箭队…… 那就是为了响应上面体育项目需要全面开花的政策而设立的，人少，水平低，器材不多，教练也是从其他项目派过去的，整个射箭队完全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状态。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一个好苗子就这么被埋没啊。”李正春甩了甩脑袋，抛去其他念头，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看着一个优秀的人才就这么溜走了。 “没有专业的教练我们就去请，只要让人看到沈惊羽身上的天赋和潜力，我相信会有专业的教练愿意带她的。” “其他困难，我们也能想办法解决嘛。” 李正春努力想说服张校长。 “老李啊，你这轴劲儿怎么又上来了？”张校长有些哭笑不得，“你急什么，我也没说就这么算了啊。” 他是了解李正春的性格的，从来都是惜才得不得了，只要看见好苗子，就死死黏住，以前为了让一个有天赋的小伙子练田径，天天蹲守在人家家门口，不厌其烦地劝，最后成功地说服了人家全家人。 李正春听他话里的松动，松了一口气，“那您的意思是？” 张校长点了点桌子，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去告诉那姑娘，过了年之后，来体校正式测试一下，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天赋惊人，我们体校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给留住。” 马上就过年了，体校也要放假，所以这事儿还是放在年后吧。 “至于专业教练方面，我来想办法。” 李正春听完，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张校长是省体育局下来的，人脉广，一定有办法的。 “好的，校长。” 李正春丝毫没有想过沈惊羽有通不过测试的可能，他对沈惊羽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有人亲眼看过沈惊羽那一手射箭技术，一定会像他一样，两眼放光的。 至于沈惊羽的那些顾虑，他也相信，只要体校想留人，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沈惊羽当然不知道李正春为了把她弄到体校去，做了多少努力，林丽蓉喝了药之后困顿，没多久就睡下了。 天渐渐黑下来，她借着昏黄的煤油灯，翻开了书本。 第十四章未来的路 原主的字和她的性格一样，娟秀工整，和沈惊羽自己的字大相径庭。 沈惊羽随意翻了翻，这个年代的课本没有后世的难，她以前的成绩也不错，就算不走体育特招，也能考上很好的大学，是以现在的这些功课对她来说没什么问题，可她真的要这样继续按部就班地读下去吗？ 沈惊羽有些犹豫，她现在15岁，读初二，马上就要升学了，一般学生想要继续读下去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考初中专，要么考普通高中。 在后世大部分人的认识里面，普通高中肯定是比中专好的，但时代不一样，现在最优秀的那一批学生才能上中专，考不上中专的学生才会考普通高中，原因无非就是中专包分配工作，考上就是铁饭碗，吃国家粮，对这些学生尤其是农村学生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诱惑力，甚至夸张到有人说出“上大学都不如上中专”的话来。 可现在的时间节点是1978年，已经恢复高考了，恢复后第一届考生的成绩也出来了，考上大学的人自然欣喜若狂，他们的人生被改写，甚至家庭的命运也发生转折，所以中专的热度下降，没有那么炙手可热了， 想到这里，沈惊羽停下翻书的动作，思索。 那她呢？她也应该顺应时代的潮流，和大部分人一样，努力上高中，努力考大学，然后再努力干着国家分配的工作吗？ 沈惊羽一时有些迷茫，前世的她，整个人生都被射箭占据，除了射箭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其他的工作，哪怕是在她人生的最低谷期，也没有想过放弃射箭，可以说，除了射箭，她的人生一无所有。 可现在，曾经的一切都成过往云烟了，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那个天才射箭运动员沈惊羽，那些荣誉虚名谩骂也都成为了过去，现在有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姑娘沈惊羽。 或许，按部就班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可沈惊羽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她盯着个黑眼圈起来，眼下的乌黑在她素白的脸上更加明显，林丽蓉吓了一跳，这孩子精神咋看着比她还差？ “小羽，你咋了？没睡好吗？” “没事儿。” 沈惊羽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重复煎药做饭的步骤，看得林丽蓉又是心疼又是想着自己一定要赶紧好起来，让小羽松快松快。 母女俩吃过饭后，沈惊羽就出门了，她得去找大队东头的陈大爷帮忙修补一下屋子。 今天雪化了不少，但冷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惊羽缩着脖子往前走，她上辈子是南方人，几乎没经历过这种大雪的天气，但幸好这具身体还挺抗冻的。 差不多八点多，家家户户都起来了，马上过年了，不少人出门买年货，一路上不少人跟沈惊羽打招呼，其中还有两个是前天上过门来的，现在也是一副毫无嫌隙的笑脸模样，沈惊羽也时不时应着。 一个大队的就是这样，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人会把别人得罪死了，毕竟哪家有啥大事儿，都得指望这些邻居乡亲们帮衬，沈惊羽上辈子虽然只做射箭这一件事儿，但并不代表她只会射箭，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走着走着，沈惊羽又碰上了李家婶子。 李家婶子看着沈惊羽，表情就是一变，这丫头前天那一箭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晚上做噩梦还被惊醒了，昨天沈惊羽来还钱的时候，她都一句话没说，拿了钱就进屋了。 现在稍微缓过神来了，她看着沈惊羽，开始咬牙切齿了。 “李婶儿。”沈惊羽抬眼看着她，倒是面色如常地打了声招呼。 “小羽啊。”李家婶子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这大早上的是去哪儿啊？” “去找陈大爷，请他帮忙补补房子。”沈惊羽也没瞒着，毕竟，这补房子的事儿大家都能看着，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补房子？ 李家婶子一愣，不敢相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前天沈家还一分钱都还不出来，现在不但还了钱还有闲钱补他们那破房子？ 沈家的钱到底是哪儿来的？总不会又是从别处借的吧？ 可还有谁家能借这么多钱给她们？ 李家婶子想着前天那个年轻小伙子，想起他的穿着和带的好东西，心里浮出可疑的猜测，林丽蓉不会是为了还债把女儿卖了吧？ 沈家怎么配攀上那样的人家？ 李家婶子心里一酸，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沈惊羽没有主意，打过招呼之后，她就继续往前走了。 李家婶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干巴的脸上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沈惊羽很快找到陈大爷，说明来意。 “帮你们家补房子可以，但是这泥瓦砖头啥的，得你们自己出，我的工钱也不能少。”陈大爷抽着旱烟，爽快答应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能有个活计挣点儿钱，没人会不愿意。 “那是当然。”沈惊羽点头，“不过能快点儿吗？我想在年前把房子补好。”她可不想自己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房子还是破破烂烂的。 陈大爷皱眉摇头，“那不成，这离过年都没几天了，太赶了，弄不完……” “我加钱！”沈惊羽打断他。 “那成！”陈大爷坚定点头。 “……” 说定之后，沈惊羽转头往回走，没走多远，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低着头行色匆匆的男人，两人都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沈惊羽看着对方，无言，自己瘦，可这人也不遑多让，那个高的个子这么瘦，都快瘦成竹竿儿了，撞了一下她骨头都疼了。 对方怀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散落一地，他慌忙蹲下身去捡。 沈惊羽也蹲下身帮忙，她捡起了一张纸。 “别动！”男人看着她的动作，脸色一白，惊叫了一声。 可已经晚了，沈惊羽已经看清楚了纸上的内容。 她面色一变，眼神中浮现出惊愕。 第十五章理论数学 “你还给我。”年轻男人着急地把纸从她手里抢了回来，再塞进兜里。 他匆匆地扫了沈惊羽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理论数学的内容，你在研究吗？”沈惊羽突然出声。 男人脚步顿住，倏地看向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失声道：“你看得懂上面的内容？” 这怎么可能呢？在这大队里竟然还能有人能看懂这纸上的内容？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惊羽的脸，认出了沈惊羽，原因无他，还是因为沈猎户的死在大队里闹得挺大的，就算是他这样的边缘人物，也听说过。 沈惊羽耸耸肩，“也就只是看得懂而已。” 她对数学没什么研究，但得益于以前的数学成绩不错，纸上面的内容她大致能看得懂。 男人看着她，表情复杂，沈猎户这个不起眼的闺女，竟然能看懂这些东西？果然人不可貌相，老师说得没错，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可他今天还是大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带了两分恳求的神色，声音很低地说道：“那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说这个……” 沈惊羽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发白，显然心里非常紧张。 她也不想为难对方什么，很快点了点头，答应，“嗯，你放心吧，我没那么闲。” “那就好。”男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微微低头道，“真的谢谢你。” “不用。”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匆匆离开，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沈惊羽收回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京城来的大学生，被下放到他们大队，一起来的还有他的老师，一个数学系的教授，两人相依为命，已经在大队边缘的牛棚里住了好几年了，大队的众人虽然不至于刻意为难他们，却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们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儿，又缺衣少食的，怪不得瘦成这样，只是沈惊羽没想到，他们现在都没有放弃自己的研究，在这种艰苦卓绝的条件下，还能坚持下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这种意志力真是让人惊叹。 感叹了一下之后，沈惊羽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快步回了家。 卫图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牛棚，确定再没人注意到自己，他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小卫，怎么了？”老师吴先明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卫图南放缓呼吸，“没事，老师，就是我取信回来的路上和人撞到了。” “什么？”吴先明一惊，“信没被人发现吧？” “……”卫图南嘴唇动了动，羞愧道，“发现了。” 吴先明听着眉心狠狠一跳。 “我不是和你说过，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一脸的很铁不成纲，他这个学生还是太年轻了，做事不够小心，早知道就该他自己去拿东西。 卫图南讲了一下他碰到沈惊羽的事情。 吴先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你是说那姑娘看懂了纸上面的内容？” “对。” “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知道。”卫图南也很纳闷儿，“不过她答应我，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别人的。” 吴先明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他想了想道：“这样，把我们所有的草稿和书本都藏起来，过几天再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好。”卫图南点头。 师生俩动作利索地收拾东西，可卫图南心里总觉得，那姑娘应该是真的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他对沈惊羽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又坐下来说话，牛棚里很冷，他们都只有一件御寒的冬衣，柴火都是湿的，零星的火光明明灭灭，两人靠着取暖。 卫图南沉默很久，对吴先明道：“老师，我们的研究真的有价值吗？” 他想起自己取回来的信，这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被退回来的了，这些年他们研究出来的心血和成果，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无数次退回。 卫图南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只觉得他们的未来就如同这天色一样，迷蒙看不清远方，甚至没有一丝光亮。 他真的有些累了，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小卫。”吴先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沉沉地开口，“一个研究者，需要时刻保持一颗怀疑的心，但同时最忌讳的，也是怀疑。” “如果你对自己的研究成果都没有信心的话，又能期待谁看到这些东西的价值呢？” “尤其是我们搞理论数学的，我们需要不断地提出假设，然后要么去验证它，要么去推翻它，只有这样，数学的巨轮才能一直往前，这是一个从无都有的过程，首先要坚定的人就是我们自己。” “以前那些文章批判我们，说‘数学家头脑创造数学’‘数学的概念和定律是人们理性的自由创造’这些思想都是错误的，不清醒的，是荒谬理论的诡辩，可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吴先明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数学的作用和意义有多大，理论数学是数学的核心，是推动应用数学、计算数学甚至其他学科前进的基础，即使今日我们成果的价值没被发现，在明日在后世，它依旧能闪烁光辉！” 卫图南杯这一番话震住，他看着老师熠熠生辉的眼神，心脏狂跳起来，只觉得热血沸腾，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一般。 他脸色涨红，重重地点头，“我明白了，老师，我不会再怀疑了。” 吴先明笑了一声，心里绷着的弦松了。 第十六章等待坚持 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不过是因为这一时的困难而短暂迷失了，只要稍加提点，他又能重新振作精神，否则，在当初数学系面临众叛亲离场面是，会毅然决然地站在自己这边，坚决不低头，最终落得了一个和自己下乡的下场。 吴先明的这一番话，不但是说给自己学生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不是什么圣人，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坚定，但他还是相信，他们的价值会有被看到的那一天，就像在这夜里，也依然会有星星闪着光。 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在这之前，就是坚持。 唯二而已。 ———————— 陈大爷收了钱，动作也利索，沈家的房子很快就开始被他缝缝补补了起来，他一边忙活一遍忍不住小声吐槽：“你们家这房子，都破成这样了，还能住，真是不容易。” 林丽蓉听见这句话，有些窘迫。 沈惊羽倒是面色如常，“这要是不破的话，哪有您的用武之地呢？” “这说得倒也是。”陈大爷乐呵呵的，“放心吧，我准保给你们弄好，让你们过个好年。” “那就麻烦您了。”沈惊羽露出一个笑。 陈大爷瞅她一眼，“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大队里还有你这么个鬼精鬼精的丫头呢？” 这两天在沈家，他算是见识到了沈惊羽这丫头有多会精打细算，从买泥瓦砖头这些东西到房子具体怎么修补，全都利索得很，看得他眼睛都瞪大了，只觉得这丫头要是男孩儿，准是撑家的一把好手。 沈惊羽但笑不语，转头对林丽蓉道：“娘，你回屋去吧，外面冷。” 几天过去，她已经能非常自然地叫林丽蓉娘了。 “没事儿，我现在感觉身体好着呢。” 林丽蓉喝了两天药，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精神已经好多了，之前就是因为生病丈夫又没了，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现在眼看着家里情况好了点儿，她也算缓过来一点儿了。 沈惊羽没再说什么，她心里思索着昨天李正春的话。 是的，李正春又来了一次，他转达了张校长想让沈惊羽年后来体校测试的想法，让她再三考虑一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去还是不去？ 沈惊羽心里徘徊不定，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林丽蓉看着闺女有些出神的脸，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沈惊羽的手，轻声道：“小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林丽蓉心里清楚，要是闺女完全没有那个想法，也现在不会犹豫了。 “娘，我再想想。” “嗯。”林丽蓉点头，知道她会想明白的。 另一边，青市宋家。 宋卫国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爱人张丽茹递过来一杯茶，他一口饮尽，看了看屋子里，见没其他人了，他脸一沉，问妻子。 “宋今安那臭小子呢？又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了吗？” “一大早就和阿照出去了，说是在城郊发现了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几个孩子约着去钓鱼了。” “孩子？什么孩子？”宋卫国脸色更难看，“他都多大了？都十八了，还是孩子吗？” 宋卫国把被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他还以为自己小呢？一天正事儿不做，只知道玩儿，这样怎么成家立业？怎么才能顶天立地！” “行了行了。”张丽茹没好气道，“还顶天立地呢，你真是越说越没谱了，反正我的孩子，我只要他开心健康就行了。”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惯的。”宋卫国瞪她一眼，“我宋卫国的儿子，不说顶天立地，也不能成为一个混子。” “我不说他比晏清厉害，也不能丢我们老宋家的脸吧？” 说到宋今安，宋卫国就头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两个儿子，大儿子宋晏清从小就优秀懂事沉稳，谁不夸一句年少有为，偏偏小儿子宋今安跟泼猴转世一样，从小就调皮捣蛋，没少给他惹祸，虽然也聪明，但聪明不用到正途上，都这么大的人了，整天还只知道玩儿。 宋卫国甚至觉得，处理宋今安的事儿比他处理工作上一大堆事儿都麻烦。 “我告诉你，丽茹，宋今安这性子要是再不拧回来，你看我把不把他送到部队去。”宋卫国沉声道，“我就不信了，我管教不好，部队还能管教不好？” “那不行。”张丽茹立刻反驳，“今安从小就娇气，去部队你这不是让他受苦受难吗？” “张丽茹！”宋卫国把桌子一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去部队就是受苦受难？” 张丽茹吓了一跳，也自知失言，却还是道：“我说错了吗？今安要是去部队，保准吃够苦头。” “就是要吃苦头，吃苦头才好呢。”宋卫国恨声道，“还娇气，你见过谁家的大小伙子用娇气两个字来形容的？” 张丽茹有些理亏，没吭声了。 “唉。”宋卫国叹了一口气，“也怪我，没有好好教他。” 大儿子宋晏清是他从小教导到大的，沉稳懂事，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等到今安出生之后，他事业上升，工作也就忙了起来，没时间教导他，让他被自己爱人养成了这个德行，等他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根本扳不过来了。 “等他今天回来我好好跟他说说。” “那你可好好说，别发火啊。”张丽茹不放心道。 “行了，知道了。”宋卫国不耐烦道。 宋今安直到天黑才回到家，还是吹着口哨回来的，宋卫国本来想跟他好好说，一听见这口哨声，脸又黑了。 “一天吊儿郎当的像个什么样子！给我正经点！” 宋今安的口哨声停住，他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爸，你说你一天严肃这个脸干什么？不累吗？” "工作的时候这样，回来了还是这样，我都替您觉得累。"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宋卫国脸色一肃，"我问你，你到底打算以后干什么？" "我给你两条路，要么去部队，要么考大学。" 宋今安是高中毕业，去年恢复高考第一届的时候，他生病了，没赶上，宋卫国总惦记着这事儿，总不能一直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像什么样子。 第十八章被人举报 “娘，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沈惊羽丢下一句话，就往外面跑，林丽蓉都没反应过来。 她嘀咕了一声，“这孩子着急忙慌的干啥去？” 沈惊羽看着大队不少人都往村西头去了，她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绕过众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牛棚那边飞奔。 吴先明和卫图南师生俩也是刚吃完饭，说是饭，不过也只是一点能果腹的东西，干巴的难以下咽，可两人的心情此刻都很振奋，因为两人想通了他们最近研究的一个数学理论的关键节点，激动得不行，甚至走到了屋外，想让自己兴奋的情绪平静下来。 还没高兴两分钟，就远远地瞧见一大堆人气势汹汹地朝他们来了。 卫图南眼力好，老远就看见了众人不愉的脸色，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袭来。 “老师，来人了，看起来来者不善。” 吴先明表情变了变，却还是镇定道：“没事儿，我们的东西都藏好了。” “你冷静点儿，别让人察觉到不对。” “我知道。” 两人心悬着，不多时，众人就走到了他们面前，为首的正是东风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赵平，身后跟着几个身高体壮的年轻人，他们的胳膊上都戴着一个红袖章。 卫图南的眼睛被那个红袖章刺了一下，心里愈发觉得不安。 “你们要干什么？”他挡在老师吴先明面前，问道。 “你就是卫图南？”一个戴红袖章的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问道。 “对，我就是。”卫图南沉声道，“你是谁？” 赵平介绍了一句，“这是县里来的刘干事。” 这事儿是公社上报到县里的。 刘干事看着卫图南的眼神带着沉沉的压力，“卫图南，有人举报，说你疑似和敌特等危险份子接触，甚至窝藏了什么危险情报，我们是来搜查的。” 他故意把事情说得更严重了几分。 “什么？”卫图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我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刘干事嗤笑一声，“每个被我们抓到的人，在抓到之前都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过，可结果呢？” “有人亲眼看到你好几次出现在公社的邮局去取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却什么都没有，而且还鬼鬼祟祟的，看着人就躲，你告诉我，你取的是什么？你又躲什么？” 卫图南脸色白了两分，吴先明的表情也不太好，竟然是被人撞见举报的？ 卫图南心里下意识闪过了沈惊羽的脸，是她？！ 只有她看到过自己信里的内容！ 她才撞见他，他就被举报了，说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他都不相信！亏他之前心里还下意识地相信她。 瞬间，卫图南的心里充满了愤怒，是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 大队长赵平脸色难看，“卫图南，你要是藏了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还可以从轻处理，要是被找出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即使卫图南和吴先明是被下放到东风生产大队的，现在也算是他们大队的人，出了这种事儿，他们大队都跟着丢人。 “这是污蔑！”卫图南咬着牙道：“我去县里只是去买东西，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更没有藏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买东西？”刘干事看着他，追问，“你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在哪里？” “就是买的一些日常要用的，都在这屋子里了，你们随便看。”卫图南努力镇定道。 刘干事冷笑了一声，“死不承认是吧？” 赵平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吴先明，皱眉道：“吴先生，我敬你是个知识分子，不想你遭难，要是这卫图南真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你不会有事儿的。” 他的意思就是想让吴先明主动揭发卫图南。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学生没有任何问题。”吴先明目光清明，声音铿锵有力。 “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刘干事眯着眼看他，“一个老师，一个学生，不都是一路货色。” 卫图南气得胸口起伏，张嘴就想回击，吴先明一个眼神扫过来，冷静。 他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刘干事见这两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手一挥，“行咯，别废话了，直接给我搜！” 身后的人直接冲进了这简陋的屋子里。 卫图南和吴先明住的房子比沈家还要破旧数倍，就是在牛棚旁边搭了个屋子，也是一眼就能看完的布局，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一个灶台，一张不能算床的床，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众人就搜完了。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卫图南紧张的心稍微松了松，吴先明还是一片镇定的神色，不动如山。 来看热闹的大队村民们也到了，围在外面，叽叽喳喳的。 “咋啥也没找到，不会冤枉这俩人了吧？” “不会，我们家勇军看得清清楚楚，这俩人指定有鬼。” “那咋啥也没搜到，就这么大点儿屋子，还能把东西藏到哪里去？” 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吵得让刘干事心烦，他皱眉吼了一句，“都给我小声点儿！” 众人瞬间噤声。 对于这些这辈子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什么大官的大队村民们来说，县里来的干事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而且在过去好几年中，这些人甚至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没有谁敢蹙他们的眉头。 赵平道：“刘干事，这没找到东西……” “一定有东西！”刘干事没有错过卫图南稍松的脸，他直觉不对，一定有什么他忽略了的地方。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还能藏在哪儿，总不可能在牛棚里吧。” 刘干事猛地转头，视线瞬间看向角落里的牛棚，眼里迸出精光。 牛棚！他怎么把这里给忘了！ 卫图南心一颤，下意识就要往前迈，吴先明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能动！ 刘干事看着明显乱了方寸的师生俩，露出了笑容。 “给我搜牛棚！都仔细点儿！” “是！” 众人又涌向了一旁的牛棚，他们手里提着的煤油灯映亮了小小的牛棚，也照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人头发散着，穿着宽大的棉衣，昏黄的光照着，跟鬼一样突兀地出现。 众人齐齐吓了一大跳。 第十九章没有搜到 这大晚上的，竟然有人躲在这牛棚的角落里，实在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谁在那儿！”刘干事厉喝了一声。 沈惊羽慢慢地从暗处走出来，她看着众人，故意做出害怕的表情。 “这不是小羽吗？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是沈家那孩子？她躲在这里干什么？” 大家又纳闷儿起来，沈家这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图南看见沈惊羽，一脸惊愕，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想起自己藏起来的东西，心里直打鼓，这丫头不会做了什么吧？ “这又是谁？”刘干事皱着眉问赵平。 “她叫沈惊羽，是我们大队的，还在读书呢，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赵平连忙道，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把沈惊羽撇开。 沈家最近这一系列的变故，他身为大队长，看在眼里，心里也很同情，还帮了沈家不少忙，他可不想沈惊羽这丫头再出什么事儿了。 刘干事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惊羽，见她一脸的惶恐和害怕，身体还不自觉地颤抖，心里也放下了两分防备，就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应该没啥事儿。 他正要开口问，人群中的李家婶子突然开口。 “这丫头大晚上躲在这里，不会是和这俩人一伙儿的吧？”李家婶子故意提高音量，“要是没人帮忙，他们胆子也不会这么大吧？” 李家婶子的话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又小声议论起来。 “这不太可能吧？都没见过小羽这丫头和他们在一起啊。” “就是，人家办坏事儿找个小丫头来干，这不是扯淡吗？” 大家都不太相信李家婶子的话。 赵平瞪她一眼，“李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里胡说了？我这么说当然是有理由的。”李家婶子像是逮住了什么把柄一样，继续道，“谁不知道沈家之前欠了我们大队好多人的钱，她们根本还不出来，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后面很快又还上了，甚至还有闲钱补房子了。” “钱从哪里来的？不会就是沈惊羽这丫头帮他们做事儿，他们给的钱吧。” 这…… 大家左右看看，没说话了，他们的确也不知道沈家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一派胡言！”卫图南听见这无端的猜测，也是怒不可遏，“我和我老师每天饭都吃不饱，还能有钱给别人？更何况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她！” 他看着沈惊羽，眼神出奇地愤怒，这丫头不会是故意来害他们的吧？ 赵平看着李家婶子，咬牙，“刘干事，这不可能，小羽这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最是老实懂事了，说话都不敢大声了，胆子很小的，绝对不可能帮别人干坏事儿的。” 老实胆小？ 李家婶子听见这话，嘴角抽了抽，就她还胆小？她前两天被这死丫头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吴先明看着沈惊羽，他现在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刘干事的眼神在卫图南和沈惊羽身上转了转，虽然不怎么相信李家婶子的话，但他想了想道：“搜一下她的身。” 他怕沈惊羽身上藏了东西。 他身后有人上前，沈惊羽站着没动，让他搜身。 那人对着刘干事摇头，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刘干事点点头，问沈惊羽：“沈惊羽是吧？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和卫图南还有吴先明是什么关系？来这里干什么！要说实话！不然你今天就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刘干事的眼神凌厉，一般的小丫头被他这一吓，肯定什么话都说了。 沈惊羽瑟缩了一下，“我……我是来问他们题目的。” 题目？啥题目？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卫图南和吴先明。 刘干事也是，他皱着眉，“问什么题目？说清楚。” “我……我现在读初二，下学期读完之后就要升学了，我想考个好学校，想把成绩提上去。”沈惊羽小声道，面上还有几分害怕，“我听说他们……他们以前是大学生和大学老师，所以想来问一问我不懂的题目。” 沈惊羽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自己的来意。 卫图南和吴先明两人，的确曾经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大学老师，她这么说刘干事一时也找不出她话里的漏洞来。 卫图南看了看老师，她都能看懂那些纸上的内容，怎么可能需要问他们题目，他不明白沈惊羽为什么要这么说。 刘干事继续问：“那你问题就问题，躲在这里干什么？而且为什么白天不来偏偏晚上过来？” 沈惊羽犹豫了一下，继续小声道：“因为我娘说大队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们，让我也少跟他们接触，我才晚上过来的，刚才你们那么多人过来，我一害怕就躲在这里了。” 刘干事笑了笑，“那既然你都知道别人都不敢和他们接触，你还敢来？胆子也不小嘛。” 沈惊羽看他一眼，捏紧了衣角，“我只是想问几道题而已，又不做其他什么，而且现在已经恢复高考了，说明国家是鼓励我们多读书的，我以后也想考大学。” “挺好，有志气。”刘干事随口夸了一句，心里打消了对沈惊羽的怀疑，然后继续吩咐手下人，“继续搜！” 沈惊羽站到了一旁，看着其他人冲进牛棚仔细搜查，她表情没变，还不着痕迹地给了紧张得不行的卫图南一个安心的眼神。 吴先明看着这一幕，眉头动了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 牛棚里同样什么都没搜出来。 卫图南有些发愣，他都看着有人翻到那地方了，怎么会没有？ 刘干事眉心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他直觉卫图南和吴先明这两人不对劲，但什么都没搜出来，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人带走，毕竟，现在不是前几年了，他们这些人的权力已经没多少了，以后什么样还说不定呢。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只能不甘心道：“我们走！” 卫图南和吴先明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沈惊羽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第二十章无法抹掉 “不是，你们就这么走了？”李家婶子见他们要走，急了，“我们家勇军说了，这两人指定有鬼的，你们再查查啊。”她一时情急，当着卫图南两人的面，说漏嘴是自己儿子举报的了。 “勇军？”刘干事停住脚步，“你是李勇军他娘？” “对……对啊。” “让他给我等着！”刘干事咬牙切齿，一点实际证据都没找到，就让他带着人白跑一趟，这事儿没完！ 他打定主意要把这火撒在李勇军头上。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李家婶子一呆，她家勇军本来等着这次举报立功得好处呢，怎么现在变成他的不是了？ 刘干事一帮人呼啦一下走了，只剩下了东风大队的众人。 赵平看着李家婶子，说了重话，“李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以后你也最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勇军也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他就算是公社的人，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告诉你，我们大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知道吗！” 李家婶子一吓，只能讷讷地点头，“知……知道了。” 赵平怒气冲冲地走了，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离开了，只剩下了沈惊羽还没走。 卫图南看着沈惊羽，满眼的疑惑，她到底做了什么？ 沈惊羽见人已经走远了，危机解除，她走到牛棚角落，从食槽底下摸出了他们藏的手稿。 她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众人都围在一旁的屋子外，没人注意到她溜进了牛棚，沈惊羽直觉东西应该就在这里面，果然她很快就在草垛里找到了这些手稿，然后趁他们不注意，抢先一步藏了起来。 只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藏在这下面，幸好，灯下黑，那些人并没有搜到。 吴先明和卫图南两人看着这些手稿，终于放下心来。 “你是怎么知道东西藏在这里的？”卫图南想不明白。 他刚才看见那些人翻草垛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我是你们，也会选择藏在这里。”沈惊羽笑了笑，然后把手稿递给吴先明，“收好吧，下一次或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她今天也算是运气好，才帮到了他们。 吴先明接过手稿，手都在哆嗦，幸好这些东西还在。 他看着沈惊羽，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沈惊羽同学，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我吴先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请受我一拜！” 说完，他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卫图南连忙也跟着鞠了一躬。 沈惊羽连忙跳开，她可受不起这郑重的一拜。 “不用客气，我只是做了我愿意做的事儿。”她说道。 卫图南直起身来，一脸羞愧，“对不起，沈同学，我刚才还以为是你举报了我们，我为我的恶意揣测向你道歉。”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即使对方不知道，他也想为自己的怀疑道歉。 沈惊羽有些好笑，这人也是有点儿一板一眼的。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坐。”吴先明发出邀请。 “好。” 沈惊羽随两人进到屋内，坐下。 吴先明拍了拍手稿上的污渍，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这些东西，所以沈同学，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 卫图南同样点头。 “对，这些东西是我和老师这几年的心血，要是没了，我……”后面的话他都说不下去。 可以说，现在还撑着卫图南和吴先明好好活下去的，就是这些手稿了，这些手稿就相当于他们的精神支柱了。 “我说过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敬重有知识文化的人，所以我愿意帮你们。”沈惊羽认真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如果只是这些东西，那些人应该也没办法把你们怎么样。” 一些数学手稿而已，还不算什么违禁的东西，就算被那些人找到，应该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毕竟，现在是1978年，已经不是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批斗的时候了。 吴先明苦笑了一声。 “沈同学，你不明白，有些东西在别人眼里，存在就是错的，我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挡了一些人的路。” “他们拿着国家和人民的钱，享受着不该有的待遇和追捧，却不干实事儿！也不想让别人干实事儿！” “因为只要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就会愈发凸显他们的无能和愚蠢！” “他们剥夺我教授的身份，在那些研究论文里抹掉我的名字，甚至想要打断我的手脚，让我再也没办法研究数学，是小卫站在了我身边，保护了我，也是我连累了他，才来到了这里。” “我敢肯定，只要这些东西出现在人前，就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毁掉，根本不会有凸显价值的一天，他们越这么千方百计想要毁了我，可我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算打断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写字，无法演算，可我还能听，还能说，我的脑子还在，我的思想还在，我就一刻都不会停止思考，也一刻都不会停止热爱数学！” “就算毁灭我的身体和灵魂，也无法抹掉我的思想和成果！”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吴先明已经是老泪纵横，他浑身都在颤抖，可他的话依旧掷地有声。 卫图南也已经流下泪来，他瘦削的身体一直颤抖，哽咽着道：“我和老师待在这小小的牛棚里，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日复一日地继续研究，不想让自己的脑子生锈，不想让思维腐朽。” “老师说得对，就算我们在泥地里，也要扎根吸收养分。” “我们的这些研究成果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见人，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以其他人的名义寄出去，寄给那些期刊和报社，希望有人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价值，能够为数学事业出一份力。” “可我们只收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回信。” 沈惊羽听到这些，心里一酸，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残酷，有了真情实感。 第二十一章心志坚定 “会好的。”沈惊羽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声叹息，但非常的笃定，“一定会好的。” “有价值的东西终会被人看见，有才能的人也终究会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上去。” 没有人会比沈惊羽更清楚，从现在开始，这个国家只会越来越好，拨乱反正，那些错误的、混乱的，终究都会回到正轨上去。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吴先明笑了笑，“我当然希望如此，我也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卫图南跟着点头，他每一天都在祈祷，明日会更好。 “你刚才说你以后想考大学？”吴先明想起她刚才的话，问道，“虽然刚才是为了应付那些人，但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其他事情或许我们帮不了你，但学习上的事情还是能帮助一二的。” “谢谢您。”沈惊羽笑着颔首，“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的。”一个重点大学的数学教授说这种话，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吴先明想了想，又递出了那份手稿给沈惊羽，“这上面的内容，你能看懂多少？”虽然听卫图南说过，她能看懂一些内容，但吴先明还是想亲自考校一下。 沈惊羽有些诧异，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就这么给自己看了？ “没关系的。”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吴先明笑道，“给你看，没关系的。” “对啊，沈同学，你要是真能看懂这上面的内容，我老师会更高兴呢。”卫图南也笑着道。 他了解自己老师的性格，现在就是起了惜才的心思，才会多问这两句。 “好。” 沈惊羽也没再说什么，她翻开手稿，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东西，看得出来是费了很多心思整理好的。 她尊重他们的成果和这份心意，因此看得也非常认真。 卫图南和吴先明两人都没有开口打扰她，屋子里很近，只有手稿翻动的声音。 等发现沈惊羽真的看进去，并且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之后，吴先明反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个小姑娘，好像才读初二吧，真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许久之后，沈惊羽放下手稿。 吴先明问：“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或者有什么想要提出的意见，也可以指出来。” 他的后半句话当然是随口一说的，虽然看出沈惊羽有几分聪明，但也不相信她真的能指出什么问题来。 可让他和卫图南都没有想到的是，沈惊羽思索片刻之后，还真的说出了一二来。 “吴先生，关于这个代数问题我觉得……” 沈惊羽的语气平缓，不疾不徐地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她当然没有自大的班门弄斧，而是自己毕竟从几十年后而来，那个时候的数学研究相较于现在来说，自然是领先一大截的，也解决了很多现在这个年代的未解之谜，她虽然研究不深，但也能说出一些见解来。 吴先明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变了，严肃而又认真，眼里也浮现出了惊愕。 他看着沈惊羽，一时间只觉得惊喜连连。 这个小姑娘竟然真的看懂了上面的内容不说，甚至还能指出一些其他的缺漏和细节，让他都跟着她的思路走下去了，她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惊人了！ 卫图南也是一脸震惊，还有几分被打击到的表情。 他跟着老师这么多年，都没能做到这样，一个农村长大的小姑娘竟然比他还厉害，卫图南心里又羞又愧，有些无颜以对老师。 “大概就是这样。”沈惊羽停下话头，笑了笑，“我也就只是随便说说。” “你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啊，非常言之有物，我也受益颇深啊。”吴先明叹了一口气，看着沈惊羽的眼睛都在放光，“沈丫头，你在数学上面很有天赋，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有没有想法，以后学习数学？”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尽一些力。” 卫图南瞪大眼睛，瞬间看向老师。 老师这是想收沈惊羽为学生？ 沈惊羽惊愕了一瞬，然后笑着摇头，“抱歉，吴先生，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谢谢您的好意。”她对数学没兴趣。 见她不假思索地拒绝，吴先明便明白她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只能叹息着点头，“那好吧。” 沈惊羽微笑点头。 见时间不早了，她提出告辞。 卫图南送她出去。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他再次郑重地道谢，“以后若有需要，我卫图南在所不辞。” 沈惊羽笑，“你这话可就说得太严重了。” “我说的是认真的。”卫图南神色认真。 “好。” 沈惊羽也没有过多和他纠结认真与否的问题，时间不早了，她怕娘着急，快步回了家。 卫图南走进屋，见老师在煤油灯下认真写着什么，他凑过去一看，吴先明写的正是沈惊羽刚才提出来的那几点。 片刻，吴先明放下笔，看着自己写下的内容，感叹，“这丫头还真是个天才。” 闻言，卫图南忍不住问：“老师，既然她那么聪明，刚才您为什么不多劝几句，说不定她就答应了，而且她要是想走出这里，学习这些对她来说，没有坏处。” 再聪明的人也需要塑造和淬炼， “不用劝了。”吴先明道，“她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能看出来，她是个心志极其坚定的人。” “这种人一旦心里坚定了一个目标，就绝不会被任何外力所扰。” 他知道自己劝不了沈惊羽，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卫图南沉默。 “小卫，你知道你名字的出处吗？”吴先明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当然。”卫图南点点头，“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出自庄子《逍遥游》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他的名字，寄予了父亲对他的厚望。 吴先明点点头，笑道：“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 “那姑娘，以后也一定会扶摇直上，化为鲲鹏！” 第二十二章购买年货 未来的“鲲鹏”沈惊羽回到家，对上的就是林丽蓉难看的脸。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丽蓉故意冷下脸问，“你去那牛棚干什么？” 刚才的事情她已经听人说了，心里是又惊又怕，也不知道小羽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连那些人都敢糊弄，她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娘，我没事儿，我就是去解了个围。”沈惊羽轻描淡写道。 “那是解围吗？”林丽蓉一听她的语气就来气了，“你那是往枪口上撞！” “要是他们真在那牛棚搜出什么东西怎么办？要是你也被牵连进去怎么办？”林丽蓉越说心里越慌，又止不住泪落下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办？” 这个家和她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变故和打击了。 沈惊羽连忙走上前，“娘，您别哭，我不会有事儿的。” 她刚才既然敢那样做，就不会把自己置入危险的境地，她说的话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就算那些手稿不幸被找到了，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尽自己所能帮了卫图南和吴先明一把，没想到林丽蓉的反应会这么大。 看着林丽蓉的泪，她知道她现在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得。 “娘，我答应您，以后一定不这么冲动了。”沈惊羽认真保证。 “真的？” “真的。” “那还差不多。”林丽蓉得了保证，终于止住泪，她拉着沈惊羽的手，“你爹没了，娘不能再没有你了。” 沈惊羽低声应，“我知道。” “好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县里买东西呢。” “好。” 沈惊羽躺在床上，心里却毫无睡意，她眼睛晶亮，看着上面的横梁，脑海中闪过吴先明问她是否要学数学时的画面，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到了一支箭。 那是她十一岁时第一次参加省运会，作为年纪最小的参赛选手，她打破质疑，在最后一箭，射出了一个漂亮无比的十环，震惊赛场！夺得金牌！ 这是她锋芒毕露现于人前的开始，从此以后，射箭运动员沈惊羽开始活跃在国内外各个赛场上，拿了无数的荣誉金牌，可她刚才脑海中闪过的，只有这一箭。 因为这是她热爱得到证明的开始，也是她最初的坚持。 也是直到刚才，沈惊羽才明白，自己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射箭，即使再有人问她千万遍，她也不后悔学射箭，也不会放弃射箭。 她想到自己死前最后的念头，如果还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上天对她不薄，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那她为什么不抓住呢？ 黑暗中，沈惊羽的眼却亮得惊人，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娘。”她轻轻叫了一声。 “嗯。”林丽蓉也没有睡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年后，我想去试一试。”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是林丽蓉毫不意外的回答。 “好。” “谢谢您，娘。” 沈惊羽觉得自己最幸运的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能遇到支持自己的家人。 “傻孩子。” 林丽蓉的声音带着笑意，沈惊羽看不到的眼神中，却有些复杂。 —————— 第二日，大年二十八，母女俩一大早就起了床，吃过早饭之后就背上背篓，准备去县里买年货了。 两人坐上去县里的车，车上人不少，都是附近几个大队的，大家都在忙活过年的东西。 车子摇摇晃晃，夹杂着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就到了县里。 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过年，倒也简单，两人准备先去百货商店买点日常用品，再去农贸市场买肉买鱼啥的。 沈惊羽跟着林丽蓉，先去了百货商店，要是搁以前，林丽蓉是万万不敢进去这种地方的，但现在她们手里有钱，她也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人，好歹是过年，得给小羽扯一身新衣裳。 她本来是打算买几块好点儿的布再买点棉花回去自己做的，但她一到百货商店二楼，就被那挂在高处的成衣吸引了目光。 “小羽，你看那件衣服，真好看，真洋气。” 林丽蓉说的是一件枣红色的呢子大衣，红红火火的颜色，配着毛绒帽子，看着就暖和，她看了一眼闺女。 “小羽，你皮肤白，穿那衣服指定好看。” 沈惊羽看了一眼，没说话，要是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的话，这的确是这小县城里数一数二时髦的衣服了，但以她的眼光来看的话…… 林丽蓉越看越喜欢，已经问了售货员价格。 “夺少？八块！还要票？” 沈惊羽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娘的手，认真道：“娘，听我的，不买，咱多买点儿吃的都行。” 八块钱一件衣服，她都可以买好多只鸡回去给她娘补身体了。 林丽蓉本来也觉得贵，还在犹豫，但听沈惊羽这么一说，她反而更想买了。 “小羽，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还是得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林丽蓉看着她身上的旧棉衣就心疼，这衣服还是以前老沈的，改小了给小羽穿的，她现在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自己闺女。 “而且要是年后，你真的去了体校，更得要一件好衣服了。” 体校再怎么样也是市里的学校，那些学生要是家庭条件好，看见小羽的旧棉衣，说不定会笑话她的。 就这样，沈惊羽死活拦不住林丽蓉，让她把那件衣服买了，她肉痛得不行。 这么贵一件衣服，她一定把它穿到烂！ 母女俩在百货商店转了好几圈，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又去了农贸市场，市场里，也是人挤人的状态，两人费劲地杀出重围，买了几斤肉，几条鱼，好些鸡蛋，还有瓜子糖果等玩意儿。 还好之前沈惊羽长了心眼儿，拿钱换了一些票，不然她们这次各种票都不够用。 家里气压低了这么久，母女俩打定主意，势必要过一个好年。 回去的时候，两人把背篓里的东西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看见，财不外露的道理她们都懂，要是看见她们买了这么多好东西，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等母女俩满载而归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蹲在他们家门口的宋今安，已经快凝固成一尊雕塑了。 第二十三章做出选择 林丽蓉吓了一大跳，“今安，你咋来了呢？等好久了吧？” 宋今安站起身来，揉揉已经酸麻的腿，挤出笑容，“没多久，婶儿。” 谁懂他一大早被他爸从床上薅起来，提着大包小包赶这么久的车过来，却吃了个闭门羹的感受啊！ 对上他幽怨的眼神，沈惊羽表情不变，看他鼻头都冻得通红了，她打开门，“进来吧，外面不冷吗？” “对对对，今安，快进来。”林丽蓉也连忙招呼，见他手上提着的东西，嗔道，“都说了不用带东西来，怎么不听呢？” “就一点儿心意，不妨事的婶儿。” 宋今安生得白净俊俏，笑起来又是乖乖巧巧的样子，非常具有欺骗性，林丽蓉看着就喜欢。 招呼他坐下之后，还亲自给他冲了杯糖水。 “喝点儿糖水，暖暖。” “谢谢婶儿。” 宋今安捧着搪瓷杯子，喝了一口，看见沈惊羽从背篓里拿出的一样样东西，有些惊讶，“婶儿，你们买这么多年货啊？” “嗯，好歹是过年嘛。”林丽蓉笑，“就算只有我和小羽两个人，这年不也得好好过吗？” “说得对。”宋今安点头赞同，心里松了口气。 林婶儿的状态看着可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好多了，家里的气氛也没有之前沉重了。 “婶儿，我今天就是为了过年的事儿来的。”宋今安开始表明来意，“我这次来，是特意邀请你们去我家过年的。” “去你家过年？”林丽蓉诧异，然后连忙摆手，“不不不，那可不行。” 过年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她和小羽两个外人去别人家过年，算是怎么回事儿？ “婶儿，你就答应我吧，我爸可给我下了死命令，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也就别回去了。”宋今安故意苦着脸道，“而且过年就是要人多热闹嘛，我爸工作忙，一直没时间亲自上门来看看你们，这次也是想着一起聚一聚。” 林丽蓉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今安，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你叔刚走没多久，我们娘俩就想守着这屋子过个年，那样你叔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感觉到冷清。” 她都这么说了，宋今安也不可能再强求，只能点点头，“那好吧。” 林丽蓉笑，“这样，等年过了，我和小羽一定去你家拜年。” 在她们家这么困难的时候，宋家还惦记着她们，几次三番送东西来，林丽蓉之前就决定好要亲自上门道谢了。 “行，婶儿，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宋今安点点头。 “好嘞，婶儿。”宋今安也不客气，爽快答应。 林丽蓉做饭去了，留宋今安和沈惊羽两人大眼瞪小眼。 宋今安看着沉默不语的沈惊羽，心里琢磨，这丫头怎么这么瘦？这么瘦还那么有劲儿，想到上次沈惊羽拿锤子砸人的生猛画面，他都觉得牙疼。 “是不是你告诉李教练我的名字和住址的？”沈惊羽突然问道，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教练？谁？”宋今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次体校那个教练。” “那个啊。”宋今安想起来了，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我就说了名字和学校，没说你家地址。” “对不起啊，我就是想着，那个教练说得挺好的，说不定对你是个机会。”宋今安诚恳道歉，毕竟是他在沈惊羽不知情的情况下泄露了她的个人信息。 沈惊羽看他两秒，然后轻笑了一声，“没关系，说不定我还要谢谢你呢。” 宋今安一愣，“什么意思？” “我准备过年之后去体校试试。”沈惊羽说出自己的打算。 宋今安呆了呆，惊讶，“你真的要去啊？” “女生练体育很辛苦的。”他忍不住道，“你真的确定吗？” “嗯。”沈惊羽点点头，弯了弯唇，“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是辛苦也值得。” 喜欢的事情吗？ 宋今安怔住，他看见了沈惊羽的眼睛，里面盛满了透亮的光，那是一种只有在说起自己热爱的东西时，才会绽放的光芒。 他低下头，抿了抿唇，好像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他呢？ 宋今安心里有些茫然，他从小过得逍遥快活，没什么烦恼忧愁，就算是现在，他爸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也没觉得自己是在混日子，但在这一刻，他对未来真的有一种茫然失措的感觉。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的选择一定是对的吗？”宋今安问沈惊羽。 沈惊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想了想摇头，“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在你做出选择的这一刻，你只能相信你的选择一定是对的，至于未来如何，那就等到未来再说，只要你努力过，是没有对错的。” “而且，在判断你做的选择的对错之前，你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沈惊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完了最后四个字，“做出选择。” 她看到了宋今安眼里的茫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第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做出选择吗？ 那他的选择是什么呢？读书、当兵，还是其他的什么？ 宋今安皱着眉，陷入沉思。 沈惊羽没再说话，让他一个人安静思考。 吃饭的时候宋今安也在想这个问题，导致林丽蓉一度怀疑自己做的菜有问题，要不这孩子怎么吃着吃着就呆了？ “今安，吃菜啊。” “啊……好。”宋今安呆呆地应了一声。 林丽蓉更担心了。 “娘，你吃你的，别管他。” 沈惊羽给林丽蓉夹了一筷子菜，她知道宋今安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是一个人从青涩到成熟的必经之路，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其他人都帮不了他。 宋今安的这种沉思一直持续到他吃完饭回家。 家里没人，他坐在自家客厅里，一直思考到傍晚，他爸妈下班回家，见他在家还吓了一跳。 第二十四章新年到来 “难得啊，你小子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宋卫国一脸稀奇，这小子一向是不天黑不回家的，今天这么转性了？ 宋今安抬起头，幽幽地问他爸妈，“爸妈，你们觉得我以后适合做什么工作？” 宋卫国和张丽茹瞬间一脸惊悚，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不是转性了，这是撞邪了啊。”宋卫国喃喃道。 天老爷，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能从这小子嘴里听到这种问题，这小子竟然认真考虑起以后来了。 宋今安：“……” “爸，我认真的。”他无奈道，“我今天想了很久了，还是想不出来我以后该做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突然思考起这种问题来的？”宋卫国还是忍不住问，他了解自己儿子的尿性，这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才会这样。 “我今天听了一些话。”宋今安没隐瞒，把沈惊羽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宋卫国越听表情越古怪，张丽茹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所以你是听了她的话才开始认真思考的？”宋卫国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对啊。”宋今安点头。 宋卫国磨牙，“我这个当老子的一天在你耳边说这些话，都快磨出茧子来了你都不听，人家姑娘随便说两句你就思考上了？” 宋今安摸摸鼻子，“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可真是他的好儿子，宋卫国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宋今安。 “我没什么想法啊。”宋今安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我只是在想，除了你说的考大学和当兵这两个选择之外，我还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认真问了这个问题，宋卫国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出回答。 “今安，当兵是一个选择，可考大学不是，等你真正考上大学之后，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以后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大学，会给你提供无限可能，而不是一个固定选项。” “所以，在这两者之间，我更建议你考大学，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你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思考，你以后想做什么？想学什么专业？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想。” 宋今安皱着眉，开始思索起他爸的话。 张丽茹听着父子俩的对话，表情欣慰，这是这父子俩难得的没有剑拔弩张的谈话。 她心里对沈惊羽有了两分好奇，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今安不过见了她一次，回来转变就这么大，她还真想见见那姑娘了。 想到这里，张丽茹问了句，“对了，今安，你今天去沈家邀请她们来我们家过年了吗？她们怎么说？” “对，我还把这事给忘了。”宋卫国一拍脑门，“你婶儿和小羽答应了吗？” “没有。”宋今安又把林丽蓉的话重复了一遍，“她们说年后再上门来拜年。” 听了他的话，宋卫国叹息一声，“这样也行，沈老弟到底刚走不久，她们不想离开家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等年后，我们再张罗。” 张丽茹点点头，“好。” “晏清什么时候回来来着？”宋卫国问道。 “估计看年三十能不能赶回来。”张丽茹道，“晏清他工作忙，要是赶不回来也没办法。” 宋晏清的工作性质就是全国各地到处跑，经常不着家，他们也都习惯了，只是过年，还是希望一家人整整齐齐聚在一起。 “嗯，工作上的事儿要紧。” 宋今安听爸妈谈论着大哥的事情，沉默不语。 ———————— 沈家的房子彻底修缮好，也就是大年三十这一天，陈大爷赶在年前最后一天，完成了。 “这下咱们能过个好年了。”林丽蓉欢喜道。 “嗯。”沈惊羽也点头道，“咱们今晚多做两个菜，好好过年。” “听我们家小羽的。” 下午的时候，娘俩一起忙活，做了好几个大菜，肉啊，鱼啊，什么都有，摆了满满一桌。 “娘，你要喝点儿酒吗？”沈惊羽问。 她说的酒是她爹沈锋之前自己泡的酒，她爹除了打猎，就好这一口，现在他人没了，家里剩下的酒也没人喝了。 林丽蓉沉默了一下，“好，喝一点儿。” “那我去拿。” 沈惊羽去拿来了酒，给林丽蓉倒了一杯后又倒了一杯。 “你小孩子喝什么酒？”林丽蓉以为是她自己要喝，连忙道。 “我不喝。”沈惊羽把杯子放在另一边，“这一杯是给爹的。” 林丽蓉怔住，半晌之后才点点头，“好，给你爹喝，说不定你爹也在呢，也在陪着我们过年呢。” 她说着这话，眼里泪光闪动。 沈惊羽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娘，过年了，我们想点儿高兴的事情。” “好，想点儿高兴的事情。”林丽蓉连忙擦掉眼泪，“你爹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哭哭啼啼的。” “对。” 沈惊羽举起自己的杯子，她杯子里面是糖水，她笑着道：“娘，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丽蓉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沈惊羽抿了一口之后，冲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虚碰了一下，“爹，你也新年快乐。” 说完之后，她再次抿了一口。 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酒液微微晃动，荡起涟漪，像是某种回应一般。 林丽蓉眼睛又红了，她连忙把头转到一边，擦拭了一下眼角。 “小羽，吃菜。” “好，娘，你也吃。” 母女俩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互相夹菜，小小的屋子里，昏黄的煤油灯照着，溢满了温馨，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年也不冷清，因为她们彼此，就是对方的依靠和陪伴。 吃完饭后，母女俩都没有睡，等着守夜到十二点。 很快，新年到来，沈惊羽听到外面时不时炸响的鞭炮声，微微一笑。 新年到了，这是她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到了这一刻，她的心里对这个时代，有了一种真切的归属感。 第二十五章媒人上门 沈锋不是本地的，是早年间逃难过来的外乡人，林丽蓉又是从小父母双亡的孤女，所以沈家在这儿没什么亲戚，即使是过年，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走动。 但今年不一样，多了个宋家，林丽蓉和沈惊羽商量了一下，决定初六再登门拜访，刚好顺便去体校参加测试。 母女俩本以为这个年，她们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了，谁曾想，大年初四，竟然有人登门了。 林丽蓉看着上门的人，有些惊讶，反应了两秒才道：“钱大姐，你怎么来了？” 沈惊羽瞅了一眼，来人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衣，本就富态的身材更显得臃肿，她有些惊奇，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是面黄肌瘦的年头，这人能长这么胖属实是不容易啊。 钱大姐白胖的脸上挂满了和善的笑容，但林丽蓉却有些不明所以，这位钱大姐她认识，或者说这十里八乡就没有多少不认识她的人，毕竟这人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媒婆，经她手牵线的姻缘可不少。 但她来沈家干什么？ 林丽蓉一头雾水。 “这不是过年嘛，我上门儿来看看。”钱大姐满脸笑容，递上手里的东西，“一点儿心意，妹子，你拿着。” 是一点儿小米和红糖，虽然不算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她们非亲非故的，送这些东西无事献殷勤，显然不对劲。 林丽蓉不敢接。 “不是，钱大姐，你有事儿就说事儿。” 钱大姐笑了笑，“妹子，你好歹让我进屋喝口水再说吧。” 林丽蓉犹豫了一下，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让开身子，“那你请进。” 钱大姐抬脚进了沈家门。 沈惊羽看着她进屋先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儿，然后眼里露出了两分不屑和嫌弃的意味，脸上却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妹子，还别说你这家里虽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勤快人啊。” 一进门就夸，林丽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身子不好，家里家外的事儿都是小羽忙活的。” 钱大姐看向沈惊羽，眼里异彩连连，“小丫头真不错。” 沈惊羽皱眉，下意识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钱大姐，你坐。”林丽蓉给她倒了杯水。 钱大姐接过却没有喝，她把杯子握在手心，似乎是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开口。 “妹子，不瞒你说，我今天来啊，是有一件大喜事儿要告诉你们。” “大喜事儿？”林丽蓉摸不着头脑，“什么喜事儿？” 钱大姐扯开笑容，没有直说，而是先铺垫。 “妹子，你看啊，你们家男人也走了一段时间了，家里就你们娘俩，冷冷清清的，这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不管怎么说，还是需要一个男人顶立门户。” “等等！”这话林丽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钱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表情有点变了。 沈惊羽站在一旁，脸色也沉了下来。 钱大姐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脸色的变化，还是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有一门大好的亲事等着你们呢！” 她的语气欢呼雀跃，好像真为两人感到高兴一样。 “亲事？”林丽蓉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钱素华，你疯了吧？” 她也不叫什么钱大姐了，直呼钱素华的名字。 “我男人年前才下葬，这才过去多久，不管是什么大好的亲事我都不稀罕！”林丽蓉说着带上了怒气，“而且我已经决定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嫁，我只想……” “等等等等！”钱素华猛地打断她，她表情带着讽刺，“妹子，你是不是想岔了？我说的好亲事可不是给你的。” 开什么玩笑！林丽蓉也不看看自己，她虽然还有两分姿色，但就这么一个病殃殃的半老徐娘，谁会愿意娶？更何况还带着这么大一个女儿？ 钱素华看着不言不语的沈惊羽，心里有几分满意，这闺女确实不错，虽然瘦弱了点儿，但看着就乖乖巧巧的，又能干活儿，嫁过去了之后只要多养养，准保能生个大胖小子！ 不是给她的亲事，那是给谁的？ 林丽蓉顺着钱素华的视线看向了自家闺女，她心里猛地一跳，豁然起身！ “钱素华，你他妈的真是疯了吧？我闺女才多大，你竟然敢打她的主意！”林丽蓉气得大喘气，指着钱素华的手都在哆嗦，“你给我滚！赶紧滚！” 她是怎么敢、怎么敢给小羽介绍婚事的？ 林丽蓉死活想不通，小羽今年才十五岁啊！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半大孩子，这比钱素华给她自己介绍婚事还更让她生气百倍！ 沈惊羽连忙给林丽蓉顺气，看向钱素华的眼神带上了冷意。 钱素华被指着鼻子骂，脸色也难看起来了。 “十五六岁的姑娘还小吗？咱们农村多少姑娘不都是早早地就嫁了？孩子生了的都有，怎么，就你家闺女金贵，嫁不得？” 钱素华素来牙尖嘴利，嘴巴不饶人的，她把杯子一搁，叉着腰，扯开嗓门，“更何况，我说的这亲事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隔壁白云生产大队的张家知道吧？就是唯一修了两层小楼那个张家，人家儿子愿意娶你闺女，还愿意出整整两百块彩礼呢！” “两百块钱，你们孤儿寡母的要多少年才能挣到？”钱素华语气夸张，“天上掉馅儿饼一样好的亲事，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是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毕竟，对于现在的农村家庭来说，两百块的确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要是搁别人家，答应都还来不及呢。 钱素华不明白林丽蓉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张家？你说的就是那个有个傻儿子的张家？”林丽蓉拔高声音，差点眼前一黑，“钱素华，你想让我闺女嫁给一个傻子？这样丧良心的事情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告诉你，我沈家是养女儿，不是卖女儿，不管多少钱我都不可能把我闺女嫁给一个傻子！” 傻子？沈惊羽怒极反笑。 第二十六章谁在搞鬼 就为了两百块钱，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沈惊羽发誓，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荒谬的事情。 钱素华还在嚷嚷，“傻子怎么了？傻子只是脑子傻，又不是不能成事儿。” “再说了，那张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啥东西不是他的？你家小羽嫁过去，家里家外还不是她说了算，你以后也跟着享福，有什么不好的？” 林丽蓉气得无力，她冷笑一声道：“那既然这么好的亲事，你咋不把你闺女嫁过去呢？” 钱素华有个十九岁的闺女，已经是待嫁的年纪了，只是她一直铆足了劲儿要给自家闺女找一个最好的男人，甚至想把她嫁到城里去，所以到现在都还在挑挑捡捡。 “那可不一样，我闺女怎么能嫁给傻子呢？”钱素华振振有词，“我闺女要嫁的男人肯定是最好的！那傻子可配不上她！” “你什么意思？你闺女不能嫁我闺女就能嫁了？”林丽蓉气得七窍生烟，“就你那两百斤的闺女，还找个最好的？做梦呢，我告诉你，她下辈子都嫁不出去！” 钱素华的闺女随她，体重惊人，比大部分男人都魁梧，长得又黑，几个大队的人谁不在私底下笑话钱素华一心想给自己闺女找个最好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闺女的样子，有哪个男人能看得上？ 沈惊羽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 钱素华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跳脚，“你敢这么说我闺女？我跟你拼了！” 她怒气上头，已经忘了自己来的目的，魁梧的身躯就要往林丽蓉身上扑过去。 沈惊羽表情一变，立刻挡在了林丽蓉面前，一巴掌抵住钱素华，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钱素华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往前进不了一步。 沈惊羽每天早起，都要围着屋子跑步半小时以上，虽然看着还是瘦弱，但比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好些了，而且她用了巧劲儿，钱素华本来又是虚胖，所以才动不了的。 林丽蓉喘着粗气，指着钱素华骂道：“赶紧滚！再也不要来我家，否则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钱素华这些年在这十里八乡做媒，不知道多少人仰仗她给自家孩子找一门好亲事，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她气昏了头，竟然不管不顾的伸出手要去抓林丽蓉。 “别动。”沈惊羽冷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钱素华僵住身体，看着自己脖子前削尖了的竹签子，感受到那尖锐的疼痛，再也不敢动弹，她一脸胆寒地看着沈惊羽，这死丫头想干什么？ 林丽蓉也吓了一大跳，这竹签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羽，你干什么？快放下。”她忙道。 “没事儿，娘。”沈惊羽眼睛直直地看着钱素华，语气温和没有温度。 钱素华猛地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她控制不住发抖，一个普通丫头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 “啧，说了让你别动。” “你要是动了，我就不知道这签子会不会扎进去了。”沈惊羽手很稳，抵在她的脖子前，挑了挑眉，“你知道像你这种胖的人被扎穿了，先流出来的是什么吗？” “不是血哦，是脂肪。” 在钱素华震颤害怕的瞳孔中，沈惊羽轻轻一笑，“知道什么是脂肪吗？” “就是你摸肚子时，感觉到的那种一粒粒圆滚滚的东西，就是脂肪，要是你被扎穿了，那些黄色的脂肪粒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就像是猪的肥油一样让人恶心，又油又腻，一直要穿过好几层脂肪才会刺到你的血肉。” 林丽蓉听到这个形容，忍不住捂住嘴，她快听吐了。 沈惊羽继续笑着道：“不过你不用害怕，人的脖子被扎穿了只会感受到冷，不会痛的，所以你可以看着自己血流干净再死去。” 林丽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钱素华看着浅笑着的沈惊羽，表情惊恐，她明知道对方是吓唬她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她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看沈惊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丫头不对劲，太邪门了！ 她刚才是怎么会以为她乖乖巧巧的？真是见鬼了！ 钱素华想不到自己相看了这么多人，竟然也有看人看走眼的一天。 形势比人强，钱素华只能按下心里的恐惧和怒气，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说：“好好好，我好心上门说亲，你们这么不识好歹，那就算我今天没来过！” 算她今天倒霉！ 她说着就想跑，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待了。 “慢着。”沈惊羽叫住她。 钱素华条件反射般地停住脚，“干什么？” “说清楚，谁让你来的？”沈惊羽问。 林丽蓉一愣，才反应过来，对啊，钱素华和她们家一向没有交集，怎么会突然上门说亲？肯定是有人从中搞了什么小动作。 钱素华没吭声。 “你最好现在说实话，否则被我查出来的话，我就亲自上门去找你。”沈惊羽笑吟吟道，“不，算了，我不找你，我找你那个好闺女，我找她好好聊聊。” 钱素华抖了抖，她看着沈惊羽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她只能憋着气回答：“就是你们大队的。” “什么？”林丽蓉怒了，竟然是他们大队的人，“是谁？” “李大明的媳妇儿。” 沈惊羽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她拉长声音，“原来是李家婶子啊。” 钱素华咽了咽口水，直觉李家婶子要倒霉了。 她收了李家婶子和张家双方的好处费，才大老远提着东西来说这门亲的，谁知道遇到沈惊羽这对剽悍的母女，钱素华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心里对李家婶子也怨上了，不是说是个好拿捏的小丫头吗？这他妈明明是个祸害！ 这事儿没完！钱素华心里恨得不行，她直觉不敢再针对沈家，但是李家，她记住了！ “我可以走了吧？”钱素华说着就迈出了门槛儿。 “再等等。” “还有什么？”钱素华忍气吞声道。 沈惊羽看了一眼地上，“把你的东西拿走。” 钱素华拎着自己带来的小米和红糖，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第二十七章上门算帐 林丽蓉看着沈惊羽慢悠悠地放好那根竹签子，有些心惊肉跳，又惊又嗔道：“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你刚才那样，那钱素华不知道出去怎么说你？” 说着她有些发愁，姑娘家的名声是最重要的，估计今天过去，这十里八乡都知道她们家有个凶巴巴的姑娘了。 不过林丽蓉转念一想，凶点儿也好，至少不会有人敢随便欺负小羽了。 这样想着，她才松了口气。 可林丽蓉这口气还没沉下去，就看见沈惊羽拿起了家里的锤子。 她一脸惊悚，“小羽，你还想干什么？” 沈惊羽掂了掂手里的锤子，笑容甜美，“当然是去找李婶儿算账了。” 既然有胆子敢算计她，那这事儿可就没这么容易算了。 林丽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跟你一起去。” 这口气她也咽不下去，必须找李家要个说法！ 此刻的李家，李家婶子也就是王晓芬一边洗衣服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显然心情极好。 “这大白天的有啥好事儿，你一直哼哼唧唧的？”李大明不明所以地问她。 “你管我哼唧什么！” 王晓芬随口敷衍，心里却琢磨着，这都过了年了，钱媒婆那边应该也上沈家门说亲了吧？ 想到沈惊羽会嫁给一个傻子，她就忍不住乐出声。 她心里就是气不过，凭什么沈家能够还清债还能修好房子好好过日子，她们家勇军的好事儿坏了不说，还被训了一通，而且想起那天的一箭之仇，王晓芬就恨得牙痒痒，所以思前想后之后，她就萌生了这么个损人的想法。 那死丫头那么凶又怎么样？等她嫁到张家去，面对一个傻子丈夫看她能还得意什么，而且张家那老两口可不是好想与的，那死丫头肯定会被狠狠嗟磨。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沈家会拒绝那两百块钱的彩礼。 这些想法在王晓芬脑子里转过，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一样。 直到，李家的院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震天响！ 王晓芬吓得浑身一抖，然后把衣服往木盆里一扔，还没看清楚来人就开骂了。 “那个杀千刀的敢踹我家门，不想活了是吧！” 她恶狠狠地站起身来，对上了沈惊羽没有温度的眼神，心里怵了一下，有些心虚，这死丫头怎么来了？ 李大明皱眉走过来，下意识忽略了沈惊羽，把目光移向一旁的林丽蓉。 虽然王晓芬之前回来说过沈惊羽有点邪门，但他心里是没有当回事儿的，不过是个小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沈家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 林丽蓉哼了一声，“你不如先问问你媳妇儿干了什么？” 李大明看向自家媳妇儿，眼神询问。 王晓芬不理她，只瞪着林丽蓉，“林丽蓉，你想干什么？身子刚好一点儿就敢来我家撒泼了是吧？” “你王晓芬狗胆包天，都敢把我闺女卖给傻子了，我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林丽蓉可不怕她，或者说作为一个母亲，在维护自己闺女的时候，她不会怕任何人。 王晓芬心里叫了一声糟，骂骂咧咧，那死媒婆收了她的好处，竟然还把她给卖了？ 面上她却是丝毫不慌，叉着腰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卖你闺女了？少在这儿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李大明见她眼睛乱瞟，心里就明白林丽蓉说的多半是真的，这婆娘真的背着她干了什么蠢事儿，但当着这母女俩的面，他当然不会承认，一家人肯定要一致对外。 他皱着眉道：“沈家媳妇儿，这没谱的事情你可别乱说。” “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公安抓人都还需要证据呢，这就算是大队长知道了我们也不认呐。” 李大明在大队上干记工分的活儿，多少有点权力，没什么文化却喜欢掉书袋，装着一副见过不少世面的样子。 林丽蓉还想跟他理论，沈惊羽却完全不想跟着两人废话。 她笑了一声，直接道：“不需要什么证据，我说你们做过就是做过。” 李大明像是看什么笑话一般看着她，“沈家丫头，你这小小年纪还学会不讲理了，怎么，你们娘俩今天就是要把这屎盆子硬扣在我们头上了？” “啧。”沈惊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掏了掏耳朵，变戏法般地拿出自己打来的锤子，笑了笑，“李大叔，我一般懒得跟人讲理，很多时候，我只信奉动手的道理。” 她话音刚落，直接一锤子砸向李家的院门。 沈惊羽用了蛮力，这农村的院门本来就是个木头栅子，刚才又被她狠狠踹了一脚，已经摇摇欲坠，这一锤子下去，直接四分五裂了。 李大明两口子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沈惊羽会一言不合就动手。 “死丫头，你敢砸我家门，老娘跟你拼了！”王晓芬要气疯了，她操起凳子就冲了过去。 “娘，你站远点。”沈惊羽目光冷静道。 林丽蓉默默地退到了屋外。 沈惊羽脚步灵活地躲过了王晓芬的攻击，然后挥舞着锤子，看见什么就砸什么，院子里的木桶、鸡窝、咸菜缸……全都惨遭她的“毒手”。 李大明也稳不住了，夫妻俩一同去抓沈惊羽，一边追一边骂，这动静自然引起了大队里其他人的注意。 看热闹的人永远是冲得最快的，没过一会儿，李家就围满了人，大家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挤，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林丽蓉连忙告诉大家事情的经过。 “什么？钱媒婆上门来说亲了，要把你闺女介绍给了隔壁大队的那个傻子？” “什么？这事儿是王晓芬撺掇的？” “真是造孽啊，你家丫头才多大？那还是个傻子，王晓芬怎么能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儿？真是疯了！” 众人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纷纷瞪大了眼，但很快，她们就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李家这院子里的东西都被沈惊羽一锤锤地砸了个干净。 大家齐齐咽了口水，这丫头未免太凶悍了一点儿吧？ 第二十八章大闹一场 李家的院子，此刻已经是一片狼藉，李大明和王晓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自然是比不上年轻人，追了沈惊羽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惊羽把自家院子砸了个干净。 王晓芬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面，气得差点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她哆嗦着手，指着沈惊羽，一字一句像是淬了毒一般，“小贱人，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李大明阴毒的眼神看着沈惊羽，“找大队长，我要报公安！” 围观的众人本来刚才听着林丽蓉的话，还有些义愤填膺，但现在看着李家的惨状，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沈家这丫头下手是不是也太狠了一点？不就是上门说了个亲吗？她不愿意嫁就不嫁呗。” “就是，直接把人家都给砸了，这要是以后谁再惹着她，她是不是就要往人身上砸了？” “小小年纪报复心就这么重，要不得啊，以后谁家男人敢娶她？” 林丽蓉听了这些话，立刻火冒三丈。 “不是你们家闺女被说亲给傻子你们不心疼是吧？” “陈婶儿，我记得上次你家小孙女儿被说给一个跛子，你上人家门骂了好几天，还冲人家门口泼大粪呢，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还有周大哥，你闺女之前被人抓到和知青厮混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找了人把那知青狠狠揍了一顿吗？” “还有王大爷……” 林丽蓉一个个数落过去，众人声音渐渐小了，表情讪讪。 林丽蓉心里冷哼一声，看热闹谁不会啊？都是些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的人。 “都别说了，大队长来了。”有人突然说了一句。 大队长赵平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他额头的青筋跳个不停，这才消停了几天，怎么又出事儿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平收到通知就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大明和王晓芬连忙凑过来，一脸苦相地哭喊。 “大队长，你可要为我们家做主啊，沈惊羽这死丫头和她娘跑到我们家来闹，直接拿锤子把我们家砸了个稀巴烂啊。” “大队长，我要报公安，我要把这死丫头抓起来，我要让她蹲篱笆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得立刻置沈惊羽为死地。 “行了，都给我住嘴！”赵平听得头疼，大喊了一句，“你们以为那公安是为我们大队开的啊，说报公安就报公安，说抓人就抓人？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大明咬牙，“大队长，反正大家都看到了，这全是她干的，没办法抵赖的。” 他李大明在村里虽然不算很多有威望，但大家也给他几分面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欺负，还是一个小丫头，他今天不出了这口恶气，他绝不心甘！ 赵平看向围观的众人，眼神询问，他有些不敢相信，这真是沈惊羽那丫头干的？ 众人默默点头，他们都看到了，真是她干的。 赵平一脸的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沈惊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姑娘，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呢？ 他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沈惊羽，再次沈吸了一口气。 “沈家丫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丫头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疯上门乱砸一通吧？ 林丽蓉走上前来，清清楚楚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赵平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看着表情有些心虚的王晓芬，气得头晕眼花。 “李嫂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沈家丫头今年才十五，你就撺掇着媒婆给她说亲，还是那么一个男人，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东风生产大队？” “非要别人说我们大队已经穷到卖女儿的地步了吗？还是说，我们大队的姑娘就这么恨嫁，小小年纪就要嫁给一个傻子？” 赵平这么一说，围着的大家才反应过来，这事儿要是真成了，丢的可是他们全大队的脸，这下，众人又开始一致对外了。 “就是，李家婶子，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不是把我们全大队的脸面都放在地上踩吗？” “对啊，我们大队的小姑娘为了嫁妆嫁给一个傻子，那不是拉低我们整个大队所有姑娘的名声吗？” 这么多人声讨她，王晓芬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辩解道：“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谁成想那钱素华就当真了？这怎么能怪我呢？” “随口一说？”沈惊羽走了过来，“真的是随口一说吗？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给钱素华任何好处，让她务必把这事办成吗？” “怎么不敢？我对天……” “你要是说假话，你就断子绝孙，无后而终！”沈惊羽打断她虚张声势的发誓。 王晓芬噎住，他娘的就算再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拿子孙发誓啊。 她瞪着沈惊羽，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精呢！ 众人抽了抽嘴角，逼人发断子绝孙的誓，这是一个年轻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大家对沈惊羽有多狠再次刷新了认知。 见她这样，赵平哪儿还能不明白她做了什么。 他沉下脸，“李嫂子，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大明见事情转向，连忙道：“大队长，就算是我媳妇儿有错，她沈惊羽也不能乱砸我家吧？这是两码事儿。” 赵平皱眉，没说话，他有些为难，这事儿沈家本来是占理的，但现在闹成了这样，他也不能说沈惊羽这样做是对的。 难道各打五十大板？ “说亲的事儿是我们的错，我们认了，但是我们家现在被砸成这个样子，我必须要个说法！”李大明义正言辞道，“否则我就亲自去公社报公安！我就不信这事还没人管了！” 他看着沈惊羽，眼神阴冷。 沈惊羽笑了，“行啊，你去报，刚好我也想去找妇联的同志问问，撺掇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嫁给一个傻子这事儿该有个什么说法？” 威胁人谁不会？她可不怕！ 第二十九章吃个闷亏 李大明表情变了变，沈惊羽还在继续说。 “另外，我还想去问一问公社的干部，身为公社干事的家属，你们做出这种祸害人的事情，是不是勇军哥家里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 “那既然这样的话，他还能服务好其他外人吗？还能做好组织上交代的其他工作吗？” 沈惊羽声音清朗，一声声都是质问。 李大明的儿子李勇军从小就精明，脑子活，长大后靠着油嘴滑舌娶了个县里的姑娘，靠着老丈人在公社当了个干事，李大明和王晓芬两口子因为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一直得意得不行，在大队里走路都是望着天的。 但沈惊羽这么一说，李大明表情骤变。 勇军到底是公社的干事，要是被公社的干部知道，勇军他娘做出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而且上次勇军举报牛棚那两人却啥也没捞着的事儿刚过去没多久，已经被狠狠地批了一顿，这个时候要是再出点差错，就算不至于处分，估计也没什么好脸色看。 想到这里，李大明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王晓芬，都是这个拖后腿的惹的事儿！ 李大明抬起眼，看着一点儿惧意都没有的沈惊羽，已经换了一种目光。 晓芬说得没错，这丫头确实是有点邪门，年纪轻轻，懂得的弯弯绕绕就这么多，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李大明心里憋着一股郁气，可他偏偏真就被唬住，不敢轻举妄动了。 “怎么样？李叔，这事儿咱们上公社去论论？”沈惊羽明知他不敢报公安了，还故意问道。 就算是李大明真的头铁，敢闹到公安那儿去也没什么，她没让林丽蓉动手，而她才十五岁，不会有事，而且她也有分寸，砸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最多赔点钱，可这事儿要是闹大了，李家能不能承受就不一定了。 她相信李大明应该是个聪明人。 果然，许久之后，李大明咬着牙道：“不用了，我李大明今天认了，这件事是我们的错，你砸我李家的事儿，我也不追究了。” 他说这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王晓芬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听他这样一说，不依了，“那怎么能行呢？砸了我们家这么多东西，沈家必须赔钱！” 沈家都把房子补好了，肯定还有闲钱，王晓芬心里惦记着呢。 “闭嘴！”李大明呵斥了她一句，“我说算了就算了！” 王晓芬还想说什么，但是在丈夫要杀人般的眼神下，还是噤声了。 沈惊羽露出满意的微笑。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稀奇，真是难得，还能看到李大明两口子吃闷亏，还不敢计较，沈家这丫头真是厉害。 见双方已经达成了一致，赵平点点头道：“行了，那就这样了，大家都散了吧。” 大队长发话，众人都散了。 赵平也走了，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惊羽，心里叹了一声，这丫头不得了啊。 人群散去，李大明和王晓芬还是一脸阴沉。 林丽蓉得意地看了一眼两人，“小羽，我们回家！” “好嘞，娘。” 沈惊羽跟在她身后离开，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李大明。 这一眼，看得李大明后背发凉。 他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沈惊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似乎他在对方眼里就和一件死物一样没有区别。 她是在警告他。 这一刻，李大明相信，要是再有下次的话，沈惊羽手里的锤子或许就不是砸在那些东西上了。 “大明，我们难道真的就这样算了？”王晓芬还是气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要是就这样算了，别人还怎么看我们家？不都得笑话我们？” “行了，你消停一点儿。”李大明烦躁道，“我警告你，以后少搞小动作，你自己作死我懒得管，但你要是连累了勇军，我要你好看！” 他们家勇军的事儿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都得放后面，那死丫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可不是。 事关儿子，王晓芬不敢呛声，嘴唇动了动，还是闭嘴了。 等李勇军回家听说这事儿后，也是气得够呛，把王晓芬好一阵埋怨，让她别给自己拖后腿，做多余的事情。 王晓芬心里恨极，却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沈惊羽和林丽蓉在李家发泄了一通，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这段时间一来郁结的闷气都挥发了一样。 回到家，林丽蓉笑道：“今天之后，应该没有不长眼的人再来招惹我们家了。” 沈惊羽点点头，“娘，我说过了，一味的忍让是没有用的，你必须反抗才行，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沈家虽然只有两个人了，但也不是好惹的。” 她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发疯真的很有用。 沈家在东风生产大队一向规规矩矩，名声不显，最近也只是因为沈猎户的死被议论了一阵，谁也没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沈家母女竟然大闹了李家一场，李家竟然也还吃了这个哑巴亏，一点儿都没把沈家母女咋样。 这事儿一出，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这附近几个生产大队，成了不少人走亲访友茶余饭后的谈资。 消息传到钱素华耳朵里，她愣了好久，然后有些不敢置信，那娘俩竟然就那么找上门去了？还大闹了一场？ 罢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沈惊羽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还有两天就要去市里了，她得抓紧时间训练自己，除了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她也在练箭，用的自然是她爹沈锋留下的那把弓箭。 这把弓箭的年纪应该不小了，染上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似乎还能闻到野兽的气息。 沈惊羽要带着这把弓去市里，她想要发挥出这把弓最大的威力，于是自己磨了弓，削了箭，绷了弦。 她站在院子里，昂着头，微眯着一只眼，手轻轻一放，一支箭对着云霄疾射而出。 一支穿云箭，千山万水来相见。 可于她来说，不止千山万水，还有前世今生。 这次的测试，她势在必得！ 第三十章出发青市 大年初六，清晨天还没亮，林丽蓉和沈惊羽就起床吃饭，收拾东西了。 她们要去宋家拜年，自然不能空着手去，但市里什么好东西买不到，林丽蓉思考了很久，决定带一些她们农村才有的山货去，山货虽然值不了个什么钱，但胜在对城里人来说稀罕。 沈惊羽还不忘背上了自己的弓，她用布条包着，外人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收拾好东西之后，两人就踏上了去市里的路。 时间还早，车上人不多。 林丽蓉看着已经透出一丝亮光的窗外，笑道：“这还是我第二次去青市呢。” “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是我和你爹结婚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我们两个人，也穷，没什么钱，我合计就和你爹吃个饭，拜个天地，就算是结了婚了，但你爹不答应，他不想委屈了我。” “他说家里虽然穷，但结婚是大事儿，好歹得有一块红布，红红火火的才行，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红布可是稀罕物，抢手得很呢，我们这公社甚至县里都很难买到，一摆出来就被人抢走了。” “你爹为了那一块红布，带着我去了市里。”林丽蓉说着，眼里满是怀念，“你爹为了省钱，只买了一张票，让我坐车，他自己走路去市里，整整走了四个多小时。” “那块红布，我至今都记得，红艳艳的，真好看呐。”林丽蓉喃喃道，“我用那块红布做了喜服，和你爹结了婚，然后有了你。” 她说着，摸了摸闺女的脑袋，笑容温暖，还沉浸在回忆里。 沈惊羽默默地听着，她回忆起沈锋的面容，那是又一个长相刚毅正气的男人，眼里有着涵盖世事万物的包容，不常笑，对她们却永远温和，他养家糊口，为家庭付出了一切，甚至生命。 她不是真正的沈惊羽，却在回忆起沈锋的时候，也体会到了那浓重厚实的父爱，心里有些酸涩。 她都如此，更何况林丽蓉呢？她要如何才能走出失去丈夫的痛苦？ 沈惊羽记得有人说过一句话，亲人的离开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在她们往后的岁月里，或许走过的每一条路，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有离开的人的影子，她们会永远记得，永远怀念，这不一定是坏事，因为，离开的人也是支撑着她们走下去的力量。 后面的路程，母女俩都有些沉默，一直到市里了，林丽蓉才如梦初醒一般。 “小羽，到了吗？” “到了。” 林丽蓉下了车，出了汽车站，四处望去，她记忆里的青市已经变了模样，几层高的楼比比皆是，人们来来往往，自行车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甚至还有小汽车开过。 她甚少来大城市，见到这些难免有些惶然，不自觉地抓紧了沈惊羽的手。 沈惊羽轻声道：“娘，没事儿，我们走吧。” 林丽蓉看着她，眼神有些酸楚，还有后悔，“娘不是害怕，娘只是后悔，上次还是不该让你一个人来。” 她都不敢想，小羽才十几岁，上次一个人带着那些东西来青市，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干那么危险的事儿，心里该有多害怕？ 是她没用，才让小羽小小年纪撑起了这个家。 沈惊羽怔了下，然后轻松地笑笑，“真的没事儿，娘，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林丽蓉认真道，“娘不会再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儿了。” 一次就够了。 “好。”沈惊羽点头。 母女俩相视一笑。 “婶儿，沈惊羽，我们能走了吗？”一个幽幽的声音自角落响起。 林丽蓉往边上一看，才发现了蹲在墙角的宋今安。 “今安，你怎么在这儿？” 宋今安穿着厚实的棉衣，头发乱糟糟的，眼下青黑。显然是没睡好就来了。 沈惊羽呆了一秒，她没想通，这人怎么每次都能从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 宋今安走过来，“我爸妈怕你们找不到地方，就让我来接你们，但我不知道你们多久到，就只能在这儿等着了。” “不好意思啊今安，让你等了这么久。”林丽蓉连忙道。 “没事儿婶儿，我也刚到不久。”宋今安笑着道，没说他已经从早上八点等到现在了，“那我们走吧，我爸妈在家等着呢。” “这……”林丽蓉看了看沈惊羽，有些为难。 沈惊羽：“我们得先去体校。” 她们的原计划就是去了体校之后再去宋家，只是没想到宋今安会在这里等着。 宋今安想了想，“那行，我先陪你们去体校，晚点再回家。” “这样不耽误吧？”林丽蓉有些歉意。 “不耽误，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吃饭也还早着呢。”宋今安看了一眼沈惊羽背上的弓，有些好奇，其实他也想看看沈惊羽去体校的表现。 “那成，走吧。” 三个人一路去了体校。 青市体校，虽然现在才开年不久，但体校和其他学校不一样，所谓一天不练就手生，练体育也是不能懈怠的，更何况不久之后不少学生还有比赛，所以简单过了个年之后，不少学生都回学校来训练了，老师和教练们也上班了。 体校门口，李正春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反复看了好几次时间了。 “你说的那个学生怎么还没来？”张校长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皱着眉，“不会不来了吧？” 他今天可是特地留出时间，来看那个学生的表现的，而且他还给省队打了电话，得到了那边的承诺，只要这个叫沈惊羽的学生表现不错，，要真是可造之材，就亲自派专业教练来看看。 这人要是不来了，他可不好收场啊。 “不会的，校长，她一定会来的。”李正春拍着胸脯保证，“那丫头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最好是吧。”张校长叹了口气道。 李正春看着校门口，不停张望，还好，没过多久，他就眼睛一亮，看到了沈惊羽的身影。 “校长，人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冲上前去迎接了。 张校长看着信步前来的沈惊羽，小姑娘身板挺直，背着一把大大的弓，眼神清亮，他不由地有了两分好印象。 第三十一章箭在弦上 “沈同学，你可算是来了，让我们好等。”李正春松了口气后笑道，然后看着林丽蓉和宋今安，打招呼，“林姐，你好。” “小兄弟，你也来了？” 他看向宋今安的眼神，带上了两分感激，要是没有这个小兄弟，他还没那么容易找到沈惊羽呢。 宋今安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沈惊羽同学是吧？我是体校的校长，我姓张。”张校长主动自我介绍道。 “张校长您好。”沈惊羽点了点头吗，她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没再寒暄，“请问我现在就可以测试吗？” 她背着那把弓，显得她整个人更是娇小，都让张校长怀疑她是否能拉动那把弓，但他觉得神奇的是，她身上似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这让他对接下来的测试更加期待了。 张校长噙着笑道：“当然可以。” “走吧。” 李正春也是一脸的迫不及待。 不管他之前给校长说得多么天花乱坠，都比不得让他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他很期待沈惊羽的表现，更期待张校长等会儿的表情。 想着他还有点儿不放心，于是小声对沈惊羽道：“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我可是打了包票的。” “放心。”沈惊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李正春心里大定。 青市体校虽然有射箭队，但基本就是个架子，人少，没有专业教练，没有专业训练场地，平时只能挤在运动场上和其他队一起训练，这次测试的地点也在运动场上。 此刻的运动场，跑道上有不少田径队的队员在训练，看见张校长和李正春连忙打招呼。 “校长好，李教练好！” 张校长乐呵呵的，“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 李正春一脸严肃，“行了，都给我好好训练！” “好嘞！” 大家答应着，却不自觉把目光落在了沈惊羽和宋今安身上，大家都有些好奇，他们俩是学校新招的学生吗？哪个队的？ “就在这儿吧。”走到运动场中间后，李正春道，他指着前面立好的靶位，对沈惊羽道，“那是我们准备好的靶位，你看准了。” “嗯。”沈惊羽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波动。 林丽蓉却有些担心，她心里在想，打猎射箭和射这种靶位会不会有差别？小羽能表现好吗？ 除了沈惊羽，宋今安也是没有见过其他人射箭的，最多就是男孩子皮，玩儿个弹弓。 李正春看向张校长，“校长，现在开始吗？” “再稍等会儿，射箭队的周教练也要过来看看。”张校长皱着眉，“这老周也真是的，都几点了人还没到？” 李正春也皱了皱眉，到底是给射箭队选人，老周就这种态度，未免也太不上心了。 正说着呢，一个中年男人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正是射箭队的周教练， “校长，老李，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周教练解释道，“这刚开年，家里来往的客人多，我也是脱不开身呐。” “老周，你说这话就是找借口了，你在忙还能比张校长忙？”李正春忍不住道，他是个有话直说的性格，“再说了，这是给你们射箭队选人，你这好歹得重视点儿吧。” “是是是，我的问题，我的错。” 周教练嘴上道着歉，眼里却闪过一抹不屑的意味，给他们射箭队选人，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但有这个必要吗？ 他们体校的射箭队是个什么水平谁不知道？那就只比没有好一点儿罢了，再说了，射箭又不是热门体育项目，关注的人也不多，远没有田径、乒乓球这种体育项目热门，他可不想一直待在射箭队，还是得想办法换队。 今天要不是因为有张校长在，他来都不想来的。 沈惊羽把他不屑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个周教练不过是个对射箭队不上心也不抱希望的教练。 她皱了皱眉，还是没说什么，还是看手下的功夫吧，拿实力说话。 “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张校长开口道。 沈惊羽点头，“好。” 她站在了离靶位十五米远的位置，取下了自己一直背着的弓，解开包着的布条，打开箭袋拿出箭，开弓撑弦，整个动作过程有条不紊。 不远处训练的田径队员们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见沈惊羽拿出弓，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儿竟然是射箭的？她要干什么？不会要当场射箭吧？” “肯定是啊，你没看见前面靶子都竖好了吗？张校长、李教练还有射箭队的周教练都在呢。” “靠，射箭队竟然要招人了？我记得他们一共才四五个人吧？” “搞不懂，射箭队那半罐水的水平还有必要招人吗？打比赛拿奖还不是要靠我们田径队。” “走，去看看，说不定这女孩儿是个有本事的呢。” 大家都围了过来，李正春皱眉，正要呵斥他们，这群皮猴子就笑嘻嘻地开口了。 “李教练，我们就看看，看完了马上去训练。” “让我们看看嘛，训练这么久了我们就休息一会儿。” 李正春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那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别打扰别人。” “知道了！” 大家立马答应，兴致勃勃的眼神落在沈惊羽身上，沈惊羽已经搭好了弦。 周教练看了看沈惊羽的弓，心里更是不以为然，这丫头甚至没有一把专业的弓，还是自制的，这样的弓能射出什么好成绩来？ 他心里对沈惊羽的表现没报什么希望。 “准备。”张校长看着沈惊羽道。 沈惊羽现在的状态非常投入，她一脸严肃，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随意感觉，而是做了一个射箭准备姿势。 她的左肩对着目标靶位，用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落下，微微前倾，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扣弦，左臂下沉，肘往内旋，左手虎口推着弓固定好。 沈惊羽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 第三十二章三个十环 周教练表情变了变，别的先不说，这丫头准备的姿势倒是非常标准。 林丽蓉紧张得不行，呼吸都快屏住了。 宋今安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沈惊羽，被她感染，不以为意的心情变了，心里也跟着她把心提了上去。 张校长看见沈惊羽严肃认真的态度，心里暗自点头，态度非常好，他喜欢认真的学生。 从拿起弓开始，沈惊羽整个人的状态就已经拉到了最顶点，对于她来说，射箭是她对热爱的事业，每一支箭她都会认真对待。 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每一支箭都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准备好了就射吧。”张校长轻声道，像是怕打扰到她一样。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沈惊羽手里的箭就射了出去，她这一箭，放得非常果断，没有任何的犹豫。 眨眼之间，那支箭就深深地扎进了靶位，尾羽还在轻轻地晃动。 射箭最常用的靶纸是传统的五色十环靶纸，五色从内到外依次为黄色、红色、蓝色、黑色和白色，分数在靶纸上由内向外依次递减，射中最内圈黄色记十分，也就是常说的十环，最外圈白色为一分。 而沈惊羽刚才射出的那支箭，正正好好扎在了中心的黄色区域。 也就是说，沈惊羽的第一箭。 十环！ 大家呼吸一窒，看着那支箭，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 “好！”李正春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他就知道，沈惊羽这丫头不会让他失望的，这第一箭就这么漂亮，太好了！ 张校长脸上也带了两分满意，这孩子天赋果然不错。 周教练看了看那支箭，又看了看沈惊羽，表情有些意外，这丫头还真有点儿本事，不过，也就只是有点儿天赋而已。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靠，这丫头看着小小年纪，竟然还真不赖，射得这么准。” “这么好的苗子竟然是射箭队的，真是可惜了。” “就是，在射箭队能有什么出息，要我说啊，有这种准头，去练乒乓球羽毛球什么的，说不定还是条出路。” 围观的田径队员们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言谈之间都有些可惜。 有天赋的学生自然是稀缺的，但是这种天赋出现在射箭队，他们都不怎么看好，毕竟，众所周知，射箭项目是冷门项目，这不只是在国内，甚至在国际上都不算热门。 这种冷门在他们眼里就是没前途。 沈惊羽却没有把这些人的话听在耳里，放在心里，对于她来说，此刻，除了手里的箭，没有什么再值得她在意的。 张校长顿了顿，道：“继续。” 在射箭比赛中，每三支箭为一组，十二支箭为一局，他们这只是测试，所以只要求沈惊羽射三箭就行了。 沈惊羽整个人还是全神贯注的状态，张校长的话一出，她眯着眼，不过几秒钟，就射出了第二箭。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那支箭飘远，然后看着它直直地插入靶上。 又是十环！ 他们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沈惊羽没有任何停顿，从箭袋里摸出一支箭，搭箭勾弦，顷刻之间，这支箭再次疾射而出！稳稳地扎进靶上。 又是一个十环！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瞠目结舌。 她射出去的每一支箭，难道都不需要准备时间吗？这么随意就把箭射出去了，搞得他们都有种错觉，好像他们自己也能随随便便射个十环一样？ 那三支箭，稳稳当当地插在靶子上，间隔距离非常小。 沈惊羽慢条斯理地放下弓，看了一眼自己的成果，皱了皱眉，她不是很满意。 如果是之前的她，15米的距离，这三箭，她只需要看一眼，闭着眼都能射到十环。 沈惊羽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换了个身体，手有些生了，还是得多练才行。 她对自己不满意，其他人却是满意的不得了。 林丽蓉长舒了一口气，不吝夸赞道：“小羽，太棒了！” 宋今安也没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厉害。” “好样的！”李正春夸了一句，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献宝似的对张校长道，“校长，我没乱说吧，这丫头真的是个有天赋的。” 张校长笑着点点头，“确实厉害。” 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能够自己做到这个地步，的确是非常厉害了，他看着沈惊羽，表情非常惊喜。 “老周，怎么样？是不是看傻了？”李正春还没完，还在跟周教练炫耀，“我说了，这丫头厉害，你们射箭队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说完之后，他的语气未免有点酸溜溜的。 明明是他看上的人，现在却去了射箭队，真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不过，能够让一个好苗子被人看到，被人重视，李正春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他的觉悟很高，他觉得只要是人才，不管在什么地方会发光发热，都是可以的。 周教练笑了一下，没作声。 虽然沈惊羽的本事让他惊讶，但还远没有到让他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的地步。 他之所以这么想，无非是是因为沈惊羽的天赋点在射箭上面，如果是田径或者其他项目，他可能早就欣喜若狂了。 这就是他和李正春之间的区别，他是有目的性的，而李正春才是真正想体育事业蓬勃发展的那种人。 沈惊羽看出了他那个笑容下面的不以为然，她笑了笑，突然道：“周教练的样子，让我觉得，我刚才的表现好像不足以打动你。” 周教练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静了一秒后笑了，“你叫沈惊羽是吧？我承认，你刚才的表现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 “你刚才射箭的距离，是十五米，这不过是青少年比赛的常用距离，三个十环的成绩也很亮眼，但也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如果你只有这些本事，那也只能在我们射箭队大放光彩，去到其他地方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他的意思。 就是说，沈惊羽的水平也只能在他们体校出彩，去到其他地方就不行了。 第三十三章申请加试 听了这话，沈惊羽还没说话，李正春就炸了。 “老周，你是不是过个年，把脑子过糊涂了？”李正春一脸的不可思议，“就这成绩，你射箭队那几个人谁能比得上？你还挑三拣四上了，真是。” 他毫不夸张地说，就沈惊羽这水平，去他们射箭队那简直就是天降紫微星的程度，这老周还不知足，李正春简直气够呛，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周教练面上闪过一丝怒色，但还是耐着火气道：“我没说她成绩不好，我只是觉得我们射箭队没什么前景，就算她加入进来，也只能荒废这一身的天赋。” 射箭队现在五个人，基本都是混日子的，他本来就不想管了，现在又多来一个，周教练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改变，就算沈惊羽能在一些小比赛拿奖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比不上那些大热的体育项目引人关注。 林丽蓉虽然听不得有人瞧不上自家闺女，但到底她不懂这些，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宋今安皱眉，就这种教练以后教沈惊羽？ 张校长听了周教练的话，脸色渐渐沉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老周，听你这话，是觉得射箭队的未来毫无希望啊。” “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行，你不用管射箭队了。”张校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周教练愣住，“校长，您的意思是……” “你之前不是写申请想要调到田径队去吗？我同意了。”张校长语气不明道。 “真的吗？校长。”周教练一听这话，大喜过望。 “嗯。” “谢谢校长！” 太好了！他终于能去田径队了！ 周教练沉浸在喜悦中，没有看见张校长有些失望的眼神。 张校长心里叹气，一个对自己队员都不抱希望的教练是不适合再继续带队的，既然老周是这样的态度，那也没必要再继续执教射箭队了。 李正春傻了，这怎么几句话功夫射箭队教练都没了？ “不是校长，那射箭队以后谁来管啊？”他有些着急地问道。 张校长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李正春瞪大眼，“校长，我对射箭不懂啊，我怎么带队？而且我还管着田径队一帮学生呢。” “专业方面你不用操心，会有其他教练来。”张校长道，“田径队那边教练多，也不缺你一个，你走了自然有其他教练负责，但是射箭队缺。” 射箭队最缺的就是像李正春一样，永远相信学生的教练，张校长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一定不会错。 李正春沉默着没说话。 周教练见状，幸灾乐祸道：“老李，你不是觉得沈惊羽同学天赋高吗？现在有亲自带她的机会，怎么还犹豫了？” 李正春抬眼看他，突然笑了一下，“行啊，我去射箭队。” 他知道周教练是故意激他，但没关系，他愿意去，不被人看好的射箭队又怎么了？他李正春照样能给它盘活！ 张校长欣慰地拍了拍李正春的肩膀。 周教练听了李正春的话，却险些笑出声来，他真是没想到啊，今天来这么一趟，收获这么大，不但自己调到了梦寐以求的田径队去，他一向看不惯的李正春还接了射箭队这个烫手山芋，真是双喜临门啊！ 围观的一众田径队员也傻了，怎么看个热闹把自家教练都给看没了？ “校长，既然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去田径队了。”周教练已经迫不及待了。 张校长正要点头，沈惊羽开口了。 “周教练，麻烦等一等。”她看着不明所以的周教练道，“我的测试还没结束呢，你不再看看吗？” 没结束？不是已经完了吗？张校长和李正春愣住，这丫头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用看了。”周教练蛮不在乎地摆摆手，“我没……” “还是再看看吧。”沈惊羽清亮的眼直直地看着他，她的语气坚决，不容反驳，“刚才那三箭，仅仅是开胃菜而已。” 她对着满脸疑惑的李正春微微点头，“张校长，李教练，我申请增加三十米和六十米射程的测试，同样，一组三箭。” 这是她临时决定的，既然李教练因为她接下了射箭队，那他就是她的教练了，她必须帮自家教练把这个面子挣回来！ 而且这个周教练不是挑剔她的表现吗？那她就用自己的实力让他无话可说！ 李正春眨眨眼，神奇地懂了沈惊羽的意思。 他兴奋地搓搓手，“好啊！” 张校长也意外地点了点头，既然她想要挑战更高难度，他当然不会阻拦，相反会更加期待。 “三十米，六十米，这么远？” “这姑娘就这么想表现一下？看起来挺自信的，但不会等会儿丢人吧？那就好笑了。”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啊。” 几个田径队员自觉站在前辈的位置上议论沈惊羽，都不太看好她。 十五米、三十米、六十米，距离成倍增加，难度更是天差地别，大家都为沈惊羽捏了一把汗。 林丽蓉肉眼可见地更加紧张了。 宋今安却忍不住想要为沈惊羽叫好，敢迎难而上，果然是他认识的那个沈惊羽！他坚信她不是个说大话的人，既然敢提出加试，那就一定有把握。 周教练脸上露出看好戏般的笑容，“好啊，那我就看看。”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要怎么表现？ 沈惊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退到了离靶子三十米的距离，这次，不用张校长说准备，她自顾自地抬弓、搭弦，勾弦，然后松手，箭风驰电掣般地射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秒，她就射出了第一箭，甚至让人疑心她到底有没有看清楚靶子在哪里，可箭已经插在了靶纸中心！ 十环！ 众人像是被掐住嗓子般安静如鸡。 沈惊羽没有停顿，飞快地射出了第二箭，第三箭！ 第三箭射出去之后，她竟然没有抬头看一眼靶子上自己的成绩，而是直接转身，退到了六十米远的地方。 站定之后，她连放三箭，同样的迅速，同样的毫不犹豫！ 第三十四章震惊全场 三箭射出去之后，沈惊羽才轻轻地看了一眼前方的靶纸，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还行，找回一点儿以前的感觉了。 她觉得差强人意的成绩，看在所有人眼里确实惊天动地般的吓人。 十环！十环！还是十环！ 六箭，全是十环！ 距离增加的难度在她眼里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她每一箭都是那么随意轻松，谁都能看得出来，刚才十五米的测试，沈惊羽根本没费任何力气，甚至到现在，他们都不敢想，她到底有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整个运动场上，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能听见，所有人呆若木鸡。 “咕咚。”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咽了咽口水，开口的语气恍若在梦中，“她刚才到底有没有瞄准？” “谁知道啊，那箭就跟长了眼睛一样飞过去了！” “六十米不是她的极限！她肯定还能再退，八十米，一百米！” 如同沸水遇上了油锅，大家直接炸开了！ 林丽蓉张着嘴，有些迷茫，小羽射箭厉害到这种地步的吗？她甚至觉得，丈夫沈锋都不一定能比得上自家闺女。 宋今安只能说，沈惊羽之前还是太保守了，现在她一箭能射穿人脑袋他都不带稀奇的。 李正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已经被吓飞了的神智，他看着沈惊羽，恨不得直接扑上来。 “捡到宝了，捡到宝了！”他不停道，整个人都快疯魔了。 张校长看向沈惊羽的眼神也变了，他看得出来，沈惊羽还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她还能带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她一定会走得很远！ 张校长敢笃定，只要她不走偏路，她的未来一定会超乎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周教练一脸懵，他眼神恍惚，短短时间内，他对沈惊羽的判断全部被推翻。 他终于意识到，沈惊羽在射箭上面的天赋和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一瞬间，他有些摇摆不定，他退出射箭队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一个这么厉害的学生从他手底下溜走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要是她以后…… 周教练看向张校长，犹豫着开口：“校长，我……” “老周啊。”张校长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直接道，“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李正春也反应过来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周力辉，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射箭队没前途，自己选择离开的。” 周力辉臊得满脸通红，嘴硬道：“我可没说反悔的话。” 不就是天赋惊人嘛，未来还不一定呢，谁说她就一定能大放光彩的？周力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才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儿。 “不反悔就好。”李正春扬起下巴，“以后沈惊羽就是我射箭队的队员了。” 周力辉磨了磨牙，没吭声，转身走了。 他心里的滋味儿只有自己知道。 他人一走，李正春就欢天喜地道：“沈惊羽啊沈惊羽，你可真是给了我们大惊喜啊。” 沈惊羽笑道：“李教练，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不会给你掉链子的。” “这哪里仅仅是不掉链子啊，这轮子都快起飞了！”李正春夸张道，然后偷笑道，“周力辉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一众田径队芝麻：“……” 教练，他们人还在这儿呢。 张校长挥手，“大家继续训练，都散了吧。” 其他人听话地散了。 张教练看着沈惊羽，语气和蔼，“沈同学，我们现在可以具体地聊一聊了。” “好的，校长。”沈惊羽欣然答应。 几人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宋今安识趣地在外面等候没有进去。 坐下之后，张校长想了想开口：“沈同学，你加入我们体校射箭队，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培养你，学费全免，住宿伙食也全部免费，每个月还有补贴，按照我们体校补贴的最高标准，每个月十六块钱。” 他话音刚落，林丽蓉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个月十六块钱的补贴，这都抵得上一个正式工人半个月工资了，她根本没想到，小羽上个学不花钱不说，还能挣这么多钱，这体校未免也太好了。 李正春也微微瞪眼，这个补贴标准可是他们体校有不错成绩的运动员才能拿到的， 沈惊羽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来，她点了点头，“谢谢校长。” “除此之外，你还有任何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张校长自觉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沈惊羽看了一眼还在震惊的林丽蓉，“我还真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想要一间单独的宿舍，和我娘一起住。”沈惊羽缓缓道，“我娘身体不好，我不放心她一个人，青市离我家也远，我怕自己照顾不到她，所以希望您能同意我带我娘一起入校。” “我保证，不会影响任何的教学工作，也不会影响我自己的训练。” 林丽蓉闻言，愣住了，她没想到闺女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 张校长有些为难，带着家长一起上学，这在他们体校还是头一遭，这倒不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但是要是开了这样的先河，以后其他学生也有这样的要求的话，那他们体校…… 他犹豫着想要开口。 “我不同意！”林丽蓉突然开口道。 她认真地看向自家闺女，“小羽，娘的身体已经在一点点好起来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的照顾，你专心上学就行了。” “而且我也不想离开家，那不仅仅是我和你的家，更是你爹的家，我不会离开的。” 林丽蓉语气坚决，非常固执。 “娘……”沈惊羽微微蹙眉。 “傻孩子。”林丽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有你想坚持的东西，娘也有，我们不需要围着彼此转。” 和闺女一起住在学校，林丽蓉都能想到其他人会怎么议论她，她不会答应的，因为，她永远都不会成为女儿的负担和拖累，有些时候，必须放手。 沈惊羽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终于点了点头。 第三十五章专业教练 她这一点头，基本也就定下来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张校长欢喜不已，“等过几天，你们县中学开学，我就开转校证明，让你转过来，你就可以正式来我们体校上学训练了。” “好的，谢谢校长。”沈惊羽点头，听从安排。 李正春也高兴得不得了，乐得嘴角一直没下来过，不住道：“真是太好了！” 沈惊羽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怕宋家等太久，她提出告辞，张校长点头 “我送你们。”李正春连忙道。 他亲自把沈惊羽三人送出学校。 站在校门口，李正春有些感慨，“真是没想到，我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学生回来。” 沈惊羽能进体校他毫不意外，但他自己去射箭队当教练这事儿，李正春只能说因缘际会，世事难料啊。 “李教练，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沈惊羽笑着，语气认真。 她知道李正春为她争取了很多，心里也是感恩的。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在想射箭队其他人……”李正春说着，有些头疼。 他对射箭队的队员并不了解，虽然现在加上沈惊羽一共才六个人，但这骤然接手，他要忙活的事情也很多。 “那我们就先走了。”沈惊羽道，“开学见。” “开学见。” 李正春看着三人走远，才折返回到校长办公室，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校长，您之前说的专业教练的事儿……” 张校长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老李啊，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啊，就不能让我喘口气。” “不是啊校长。”李正春苦着脸，“您也知道，我去射箭队，最多就能做个管理教育和后勤工作，专业方面还是得专业教练来才行。” “这话不用你说，我都明白。”张校长想了想道，“放心吧，我等会儿就给省局那边打电话。”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各类体育新闻和比赛结果，他的办公室里斥巨资装了一部电话机，所以联系上省局那边还是很方便的。 “好的！”李正春猛点头，然后就看着他，也不走，也不催，势必要看到他打这个电话。 张校长被他盯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打打打，我现在就打。” 他拿起听筒，拨号，一路转接到了东省南市省体育局办公室。 “喂，我是青市体校校长，找你们刘主任，之前说过的。” 很快，对面的人来了，正是省体育局办公室的刘主任。 张校长：“老刘，我老张啊，我上次说的给我们市体校派个射箭教练来的事儿怎么样了？啥时候来人啊？” 李正春连忙凑了过去，一起听。 刘主任语气慢悠悠的，“老张，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急，你说的事儿我能不放心上吗？只是这教练调动的事情不是小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需要局里开会商讨。” “不是老刘，我们可是真招到了一个好苗子，现在就差专业教练了，着急着呢。”张校长故意强调，“这马上就开学了，可不能因为没有专业教练，把人孩子给耽搁了。” “好苗子？”刘主任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老张，你知道我们省队这边每年有多少好苗子吗？那要是每个好苗子都配个教练，那人能够用吗？” 青市这几年在体育方面成果不显，他也真没觉得能出个什么好苗子，更别提兴师动众派教练去了，之前答应不过是敷衍两句，他没想到这老张竟然这么认真。 不过，明面上他当然不会这么说，毕竟，老张曾经也是省局的人，还是有两分面子的。 “老张，我知道你们体校缺人，但现在哪个市不想出成绩？谁都想要人，前段时间海市那老陈，也想让省局派几个田径教练过去，但谈何容易？” “所以啊，你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这样吧，我把你们体校的情况报上去，看局里领导怎么说，过几天我给你一个答复。”刘主任也没有把话说死。 但张校长哪儿能听不出他的敷衍，他压着两分火气道：“老刘，我年前跟你提这事儿的时候我以为你把这事儿放心上了，没想到你现在也学会跟我打官腔说些客套话了。” “你知不知道我跟人学生承诺的什么？我说一定会给人找个好教练来，你现在让我怎么跟学生交待？” 李正春表情也不太好，没想到学生招来了，教练这里却出问题了。 刘主任愣了愣，然后有些好笑道：“老张，什么学生还需要你一个校长给交待？你这就夸张了啊。” “我夸张什么，我跟你说正经的。”张校长语气严肃认真，“这学生真不一样，我有预感，她至少能走到全国赛场上去。” 至少，他用了个至少。 张校长接着把沈惊羽今天测试的表现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语言的描述是苍白的，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刘主任虽然没有全信，但也在心里掂量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终于带上了一点真心实意，“老张，我真没骗你，今年的比赛不少，省队这边也是卯足了劲儿想出成绩，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让我给你弄个教练过去，真心难办。” 省射箭队虽然也不是什么大热队伍，但教练都是一个钉一个眼儿的，突然调个人走，真不好弄。 张校长也听明白了刘主任没说假话，他也沉默了。 李正春急得不行，这马上就开学了，没人来，总不可能他来充当这专业教练吧？他也办不到啊。 想到自己拍着胸脯跟沈惊羽保证的场面，他就觉得羞愧，没想到搞了半天，掉链子的人是他们。 “不过，老张，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电话里，刘主任突然又道。 “什么办法？” 张校长和李正春都瞬间来了精神。 “你记得郭梅珍吗？”刘主任说出了一个名字。 “郭梅珍？”张校长一愣，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就是那个在全国运动会上拿了两次女子组冠军，还参加过亚运会、世锦赛的郭梅珍。” 张校长和李正春眼睛瞬间骤亮。 第三十六章传奇人物 刘主任还在继续说：“郭梅珍曾经在亚运会上取得过银牌的好成绩，距离金牌仅仅一步之遥，只可惜那次亚运会之后，她就因伤退役了，关于她的消息也渐渐少了。” 张校长瞪大眼睛，他想起来了。 郭梅珍这个人，曾经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了，她是疆省人，锡伯族人，锡伯族素有“好骑善射”的美名，郭梅珍从小受长辈们的影响，也从骨子里爱上了射箭，并且天赋惊人。 17岁加入业余射箭队，18岁就参加了省级比赛，而且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后面更是连续两届拿了全国冠军，为国出战的时候，更是让全国都注意到了射箭这个项目，甚至很多省市，也是自她之后才有了射箭队，不少领导更是盛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这样一位名将，张校长和李正春自然听过她的名字，只是不知道刘主任突然提起她，是什么意思？ “老张，你不会不知道，郭梅珍就在你们青市吧？” 刘主任说了半天，终于扔下了这个重磅炸弹，几乎炸得张校长和李正春神魂俱灭。 “什么？”张校长只觉得被一个惊天馅饼砸中，他呼吸都急促了，“你是说郭梅珍在我们青市？” “对，她爱人是我们东省人。”刘主任道，“我说的明路就是这个，郭梅珍创下的成绩，到现在都还是我们国家女子射箭的最好成绩，你要是真心想要一位专业射箭教练，我觉得没有比她更专业的了。” “不过……”张校长正兴奋呢，刘主任又开始泼冷水了，“她能不能答应当教练这事儿，有点悬。” “以前她退役的时候，国家射箭总队那边留她任教，她都拒绝了，我们省队曾经也向她抛出过橄榄枝，也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你们小小一个体校，去请她当教练，这事儿有点难。” 刘主任把其中的困难说得清清楚楚，就怕张校长失望。 “没关系，事在人为。”张校长道。 “行，那就祝你好运了。”刘主任笑道，他心里却认为这事儿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等我的好消息吧。” 张校长挂断电话，和李正春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冒着亮光的火苗。 “校长，我去请郭梅珍。”李正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刘备三顾茅庐都能请诸葛亮出山，这郭梅珍应该不会比诸葛亮更难请吧？” 张校长拍拍他的肩，“行，你去，记住，一定要拿出我们体校的诚意，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你都先应着，回来跟我商量，实在不行，我们一起去。” 如果说，之前他请省局派教练来是为了沈惊羽一个人的话，那么现在请郭梅珍来他们体校任教，就是为了造福整个射箭队和许许多多的队员了，因为，一个传奇人物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只要她肯出山，张校长相信，一定能把他们体校射箭队带到一个新的高度上去。 “我明白！”李正春信心满满，“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这位郭教练，他一定要拿下！ 信心满满的李正春不会想到他后面第一次去就吃了个闭门羹，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 沈惊羽那边当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儿，她和林丽蓉已经快到宋家门口了。 市南区盛北街53号，沈惊羽看了一眼，心里了然，这是青市政府大院啊，宋家果然不是普通人家。 门口的岗哨查过身份之后，宋今安带着两人进了家门。 “爸妈，婶儿她们人来了！”他一进屋就嚎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张丽茹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一脸喜色地迎接，“欢迎啊妹子，快进来。” 林丽蓉有些局促地打招呼，“嫂子好。” “好好好，你们可算是来了。”张丽茹非常热情。 宋今安递上手里的袋子，“妈，这都是婶儿她们带的东西。” “来就是了，带什么东西呀。”张丽茹嗔了一句，又道，“快进来坐。” 她的目光落到沈惊羽身上，眼里闪过惊讶，“这就是小羽吧？真是大姑娘了，出落得这么水灵，真漂亮，快进来。” “婶儿。”沈惊羽落落大方地叫人，“我是沈惊羽，早就想来看看您和宋伯伯了，是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这时间刚刚好，我这炖的汤马上就好了，你们可赶巧了。”张丽茹故意轻松打趣道。 沈惊羽也笑了笑，林丽蓉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宋家不是小门小户，来的路上还有些紧张，没想到人这么热情，她也放松了许多。 “妈，我爸呢？”宋今安没看见宋卫国的人影，问了一句。 “你爸临时有个会，刚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张丽茹解释了一句。 “哦。”宋今安顿了顿，又问，“那……我哥呢？” 张丽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知道问你哥一句啊？还知道关心他了？” “我关心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宋今安语气有些别扭，“他不会走了吧？” 他哥工作忙，在家待不了几天，宋今安以为宋晏清假期结束，已经走了。 “没呢。”张丽茹哪儿能看不出自家儿子的口是心非，“刚才做饭没酱油了，让你哥出去买了。” “哦。” 宋今安又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去坐下，只有沈惊羽看到他嘴角上扬了一瞬。 沈惊羽挑挑眉，明明就很关心却还装作不在意，看来，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啊。 正说着呢，门口就有了响动，买酱油的宋晏清回来了。 沈惊羽抬眼，就看见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进来了，他身形挺拔，模样清俊，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看见她和林丽蓉惊讶了一瞬，然后温和地开口。 “是林婶儿和小羽吧？经常听我爸妈提起你们，终于见面了。” 林丽蓉笑着道：“你就是晏清吧？真是个俊小伙儿。” 沈惊羽点点头，“宋大哥您好。” 宋晏清微笑颔首。 宋今安瞪了下眼，磨牙，沈惊羽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管他哥叫哥，她到现在还没叫过自己一声哥呢？ 第三十七章拉响警报 宋今安心里有点酸，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沈惊羽看了看宋晏清，又看了看宋今安，有些惊奇，觉得这兄弟俩还真是不太一样，一个成熟稳重，另一个……看着跟个傻白甜一样。 对上她诡异的眼神，宋今安更是莫名其妙，“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惊羽摸摸鼻子，转过头。 “好的，妈。” 宋晏清坐下，陪着她们说话，他家教好，懂事知礼，聊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丝毫不会让人感觉不自在。 三人间的氛围其乐融融，宋今安在一旁坐着，不怎么插得上嘴，有些百无聊赖。 沈惊羽注意到他无聊的状态，想了想道：“宋今安，反正还没吃饭，你要不带我下去转一转？” “啊？”宋今安慢半拍地抬起头，“转什么？” “今安。”宋晏清笑吟吟道，“人家小羽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你就带人家出去走一走，等会儿再回来吃饭。” “好吧。”虽然不知道这大院儿有什么好转的，但宋今安还是答应了。 他带着沈惊羽出了门，林丽蓉也没说什么，左右都是在这院儿里，很安全，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儿。 站在外边儿路口，宋今安左右看了看，“往右边走吧。” “好。” 一边走，宋今安一边介绍，“其实我们大院儿也没什么好逛的，就是住的人比较多，家家户户基本都认识，我从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那前面是一些……” “今安哥！” 宋今安说到一半，后边突然炸响一声惊呼，带着一点不可思议的语调。 沈惊羽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是两个年轻男孩儿，看着跟宋今安差不多大。 宋今安脚步微顿，然后又加快了几分。 “今安哥！叫你呢，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身后的人小跑两步追上他们。 两个男生模样都不错，看着阳光开朗，看得出来都是好人家养出来的。 “没听见。”宋今安没好气道，“干什么？” “找你玩儿呗，都好几天没看见你人了，你忙什么呢？” 两人这么问着，目光却落在了沈惊羽身上，除了徐微微，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今安哥身边出现女孩儿呢，今安哥不是一向嫌女孩子麻烦的吗？ 不过这女孩儿长得还挺乖巧的，今安哥喜欢的原来是这一款的。 “忙着思考人生大事。”宋今安还真没乱说。 他这几天都没出去乱晃，一直待在家思考自己的未来应该做什么。 “人生大事？”其中一人抽了抽嘴角，“今安哥，你装什么深沉呢？” “就是，今安哥，明天跟我们一起去钓鱼呗，我们又新发现一个地方，鱼多着呢。” “没空。”宋今安摆摆手，“不说了，我先走了，还有事儿呢。” 他抬脚想走。 “诶，今安哥，你好歹给我们介绍一下吧？”一人挤眉弄眼道，“谈对象不跟兄弟们说一声，不够意思啊今安哥。” “什么对象？胡说八道什么呢？”宋今安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我家的客人，沈惊羽。” “这两人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发小，一个叫韩俊，一个叫苏文正。” 宋今安随口介绍了一下。 “你们好。”沈惊羽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沈惊羽？ 韩俊和苏文正对视了一眼，目露疑惑，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有点儿耳熟呢？ “等等，今安哥，和你订亲那丫头不就姓沈吗？”苏文正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不会就是她吧？” “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我记得，上次今安哥想去退婚没退成那个，回来念叨了好久呢。”韩俊也反应过来了。 退婚？ 沈惊羽默默看向宋今安。 她就说这人第一次去她们家的时候一直欲言又止呢，敢情是还有这个心思啊。 “不不不不是。”当场被人拆穿，宋今安脸爆红，结结巴巴道，“他们乱说的，你别听他们瞎说。” “那你是不想退咯？”沈惊羽故意道。 “啊？”宋今安呆了一秒，然后继续结巴，“也不不……不是。” “哈哈哈！”沈惊羽没忍住笑出了声，“行了，我逗你的，放心吧，那作不得数的。” 不过是长辈之间的戏言而已，沈惊羽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 宋今安看着沈惊羽灿烂的笑颜，愣了一秒，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呢，他也没忍住抿出一个笑，心里却有一抹失落一闪而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作数就好。”韩俊松了口气，“不然那徐微微肯定还得缠着你作妖，说不定还会针对……” 他看了沈惊羽一眼。 徐微微那个性格，是见不得今安哥身边有其他女孩子的。 “好端端地提她干什么？”宋今安想到徐微微那个人，就忍不住皱眉。 从小到大徐微微都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甩都甩不掉，又因为彼此父母都认识，关系不错，他也不好说些太过分的话，只能躲着她。 让宋今安没想到的是，他想躲的人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了。 “今安哥！”身后一声娇喝响起。 宋今安条件反射般地抖了抖，下意识想躲，身边却还有个沈惊羽，躲也没地方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微微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在心里磨牙，大院儿里绝对有徐微微的眼线！不然为什么每次他出现在大院儿里不超过十分钟，就一定会遇上她。 徐微微确实是得到消息才飞快赶过来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宋今安身边多了个人，还是个女孩儿！ 徐微微眼神不善地看向沈惊羽。 沈惊羽虽然看着瘦小，但身上穿着的枣红色大衣衬得她皮肤白皙，五官也姣好，自有一股清丽的味道，站在穿着黑衣的宋今安身边，竟然莫名的和谐。 徐微微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她天天严防死守，今安哥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这丫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三十八章非常般配 沈惊羽也随意地看了徐微微一眼，黑色呢子大衣，里面套了一条白裙子，小皮鞋，头上戴着时兴的发卡，一看就是家里面娇养长大的姑娘。 “今安哥，这是谁？”徐微微指着沈惊羽，毫不客气地发问。 沈惊羽看着她的手指，微微皱眉，刚才的笑意淡了下来。 韩俊和苏文正再次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他们就知道，徐微微一出现就没什么好事儿。 宋今安眉目不耐，“她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徐微微跺脚，缩回手指，“除了我，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女孩子出现！” 这样霸道的话让宋今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徐微微平时对他不客气就算了，但她不应该对他的朋友这样。 对，在宋今安心里，已经单方面把沈惊羽认作是他的朋友了，就算不是朋友，也是他家里的客人，他看不得别人对沈惊羽不客气。 “手给我放下来！”宋今安冷声道，“指谁呢？徐微微，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家教这么差了？” 徐微微愣了一秒，然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今安哥，你吼我？”她一脸受伤的表情，“你为了其他女的说我？” “我说你怎么了？”宋今安不耐烦。 “你是不是喜欢她？”徐微微带着哭腔质问，“你肯定是喜欢她，不然你不会为了其他人吼我的。” 沈惊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逻辑？ “那他妈不是在托儿所表演节目的时候说的吗！”宋今安实在没忍住爆了粗口，“我和她还有婚约呢？你比什么？你说凭什么？” 他也气得开始口不择言了。 沈惊羽：“……” 她现在后悔了，在上面安安生生坐着不好吗？干什么要出来现在面对这种修罗场？ “什么？婚约？”徐微微漂亮的眼睛瞪大，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她连退三步，“不可能，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这种包办的婚姻吗？你不是说你要退婚吗？” 宋今安磨牙，这又是谁跟她说的！ 他杀人般的眼神看向韩俊和苏文正，两人齐齐摇头，不是我！ “退什么退！我不退了！”宋今安打定主意，今天就要让徐微微彻底死心，“我最近想了很久，她也挺好的。” 他掰着手指数沈惊羽的优点，“至少她漂亮、聪明、有本事、还有力气！” 沈惊羽笑着听到最后一个词，笑容凝固，什么叫有力气？谁家好人这样形容女孩儿？ “这样的女孩儿，谁不喜欢？” 韩俊和苏文正：“……”不是，今安哥，你这几天思考的人生大事就是这个啊？ 徐微微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看得沈惊羽都有点不忍心了。 她没忍住道：“要不，你再去别处找找？他也挺一般的，说不定你能找到更好的。” 什么叫挺一般的？宋今安立刻瞪她，他刚才还夸她呢！她就这样说他？ 徐微微看着沈惊羽，恨恨道：“不用你假好心！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死心，好跟今安哥在一起是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放完狠话之后，她就跑走了，边跑似乎还在边哭。 “唉……”沈惊羽忍不住摇摇头，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徐微微不会回去告状吧？”韩俊担心道。 “随便。”宋今安不耐烦道，“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 “走吧，我们回去了。”宋今安摆摆手，“你们也赶紧走吧。” 韩俊和苏文正笑嘻嘻道了句，“沈同学，下次见。” 宋今安咬牙切齿，“下次什么下次，赶紧走！” 他就不该下来！ 韩俊和苏文正走了，宋今安转过头，认真和沈惊羽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会遇到他们。” “没事儿。”沈惊羽不在意，她笑了笑，“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啊？”宋今安嘟哝道，“一天天的都烦死了。” “她没什么恶意。”沈惊羽看得出来，那个叫徐微微的姑娘虽然闹腾，但看着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只会放放狠话罢了。 “那倒是。”宋今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就是因为徐微微没有恶意，他才难做，要是徐微微真是个什么心眼儿坏的，他早有无数种办法让她离他远点儿了，可她偏偏不是，他才躲着她图清净。 “那个什么……”宋今安神色有些不自在，“我刚才的那些话只是说给她听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我知道。”沈惊羽点点头，她转了转眼珠，故意道，“不过我说的话，是真的。” 说完，她就大步往回走了。 “什么话真的？”宋今安站在原地，反应了一秒，然后怒了，“我哪里一般了！我长得不好看吗？不够聪明吗？还是什么！沈惊羽你说清楚！” 他一边大声质问一边追上去。 沈惊羽速度快，很快就到了宋家门口。 宋今安在她后面，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我到底哪里一般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刚好和宋卫国打了个照面，他刚进家门，前后脚的功夫，还在问这俩人呢，就见他们回来了。 宋卫国看着两人，愣了下神，然后高兴道：“不错，不错。” 沈惊羽和宋今安有些莫名，什么不错？ “小羽，快进来，让伯伯看了，都好多年没见过了，真是长大了。”宋卫国招呼沈惊羽。 “宋伯伯好。”沈惊羽乖巧地叫人。 “好好好。”宋卫国严肃的脸都笑出了褶子。 他看着宋今安跟在沈惊羽身后进了家门，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宋卫国越看越觉得满意，觉得自己当年强硬定下来的这桩亲事，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 第三十九章相谈甚欢 林丽蓉去了厨房帮忙，沈惊羽坐在客厅，和宋卫国聊天。 宋卫国看着她乖巧知礼的样子，满眼欣慰，沈老弟可是教了一个好闺女啊，只可惜……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在了沈惊羽旁边的弓上。 宋卫国目光凝住，他语气迟疑，“小羽，这把弓……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沈惊羽把弓递了过去。“这是我爹留下来的弓。” 宋卫国看着手里的弓，细细地抚摸，喃喃道：“对，没错的，这就是沈老弟当年用来救我的那把弓。” “救您？”沈惊羽讶然。 她虽然知道她爹曾经救过宋卫国，但她那个时候还太小，其中的内情并不清楚。 “对。”宋卫国回忆起当年，细细道来，“那个时候，我刚调到青市来，什么都不熟悉，为了尽快了解这周边各县的环境，我就到处去实地考察。” “那个时候可没有现在太平，什么山匪路霸都有，我就遇到想杀人越货的了，命悬一线的时候，就是你爹用这把弓救了我，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这把弓和你爹当时的神勇之姿。” “小羽啊，其实以你爹的本事，要是当兵入伍，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事业，可惜啊……” 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沈老弟那么好的人却走得那么早。 沈惊羽怔怔地听着，脑海中关于她爹的人物刻画，又更深了一些。 厨房里，林丽蓉低着头，泪流不止。 “老宋也真是的，平时没见他这么多话，怎么今天……”张丽茹一边责怪，一边轻柔地拍了拍林丽蓉的肩安慰，“没事儿的，都过去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家老沈人好，这辈子不知道帮了多少人，可最后，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帮他，他摔下山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痛。”林丽蓉说着，眼泪愈发汹涌。 张丽茹满眼痛惜，丧夫之痛有多痛呢，她无法想象，只能用贫瘠的语言安慰。 “别哭了，再哭下去小羽就该发现了。” 闻言，林丽蓉连忙抹了抹泪，对，她不能让小羽担心。 “大家准备开饭了！”张丽茹冲外面喊了一嗓子。 宋家的三个男人都直觉地起身去端菜，沈惊羽也跟着去帮忙，被张丽茹连忙叫停。 “小羽，你别动，小心烫着你手，你这手现在可金贵了。”张丽茹刚才已经听林丽蓉说了沈惊羽马上要去体校上学的事情，想到她这是拉弓的手，自然紧张了一下。 沈惊羽抿嘴笑了一下，“婶儿，没有那么金贵的。” “那也不行，你去坐着，马上就好了。” 张丽茹还是不同意，沈惊羽只能坐到餐桌旁去等着。 宋卫国还不知道内情，见妻子这认真的态度，奇怪道：“咋回事儿？” “等会儿说，先端菜。” “好好好。” 很快，菜都上了桌，满满当当的一大桌，看着就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快尝尝，看我的手艺合不合你们的胃口？”张丽茹招呼着，用干净的筷子给林丽蓉母女夹菜。 “来，先尝尝这个排骨，我炖了好久的。” “谢谢嫂子。”林丽蓉连忙道谢。 张丽茹又对沈惊羽道：“小羽，吃吃这个鱼，还是今安说你爱吃鱼，我早上才特地去买的，新鲜着呢，我们家的都是懒人，不喜欢挑刺，所以一般很少做鱼，你尝尝婶儿这鱼做得怎么样？” “谢谢婶儿。”道完谢后，沈惊羽惊讶地看向宋今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 宋今安看她一眼，“上次注意到的。” 他用一种惊叹甚至赞叹的语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吃鱼能吃出一副完整的鱼骨来，真厉害。” 沈惊羽难得囧了一下。 她口腹之欲不重，就偏爱吃鱼，以前家里的鱼基本就没断过，就算在参加国际大赛，严格控制饮食期间，也忍不住加餐。 林丽蓉忍不住笑，“今安这孩子真是心细，我们小羽就是从小就爱吃鱼，小的时候馋得不行了，自己都想下河去摸鱼，得亏我把她看住了，否则就不是她吃鱼，是鱼把她吃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笑，沈惊羽扶额，这种事情好像她前世也干过。 这样说来，她和原主除了脸其他地方也还是有些相似的。 “这敢情好啊。”宋卫国爽朗笑道，“小羽爱吃鱼，我们家今安这臭小子就喜欢钓鱼，真是巧了。” “今安，以后你钓了鱼，就给小羽和你婶儿她们送去，反正你也不喜欢吃。” “嗯。”宋今安应了声，他喜欢的是钓鱼的乐趣，不是吃鱼。 沈惊羽再次感到惊讶，宋今安这人看着就跳脱，竟然能耐下性子去钓鱼，真是神奇。 “那倒是不用了。”林丽蓉笑道，“小羽以后在体校上学，回家的时候少，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什么。” “体校？”宋卫国筷子一顿，看向沈惊羽，诧异，“小羽，你要去体校上学？我们青市体校？” “是的，宋伯伯。”沈惊羽点点头，“我要去体校练射箭。” 射箭？ 宋卫国心里一惊。 “对啊，这事儿我们刚才还在说呢。”张丽茹接过话头，“小羽可争气了，人家上午……” 她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连测三次，次次十环？ 宋卫国越听越感到惊奇，这才明白沈惊羽为什么带了一把弓来，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好好好。”他连连赞叹，“小羽射箭这么厉害，看来是得了沈老弟的真传呐，真好啊。” “走体育也是一条好的出路，体育人才也是我们稀缺的。”宋卫国说着，突然眼眶有些红，“只是……要是你爹能够看到你接过他的弓就好了。” “说什么呢！”张丽茹立马给了他一杵子，瞪着他，用气音道，“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宋卫国自知失言，连忙道：“我话说多了。” “没事的，宋伯伯。”沈惊羽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含笑道，“我不会忘记我爹教给我的东西，我会带着这把弓走到更远的地方去的。” 她相信，无论自己走多远，这把弓对她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第四十章下定决心 沈锋是个温和宽厚的人，前世的父亲对她也是严肃而包容的，她很幸运，有这样两个好爸爸，即使现在都不在了，也会长长久久地伴随她，一直往前走。 “好！”宋卫国怔愣之后，拍手赞叹，“说得好，小羽，有志气！” “宋伯伯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宋伯伯。” 宋晏清目光惊异，他没想到看着这么瘦弱一个小姑娘，身体里竟然蕴藏着这么惊人的力量，射箭，这两个字真是很难和她联系起来。 张丽茹看着沈惊羽，眼神温柔，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今安和她不过只接触了一两次就开始改变了，这个孩子身上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她说出口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真的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张丽茹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又看了看宋今安，突然笑了笑。 虽然之前她并不怎么赞同这个两孩子的亲事，但现在看来，今安这小子要是能找到小羽这样的姑娘，那就是他们家烧了高香了。 宋今安完全不知自家妈心里的天平也偏向了沈惊羽，他没怎么说话，也没吃菜，有些出神。 “今安，吃菜，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宋晏清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哥。”宋今安难得心平气和地叫他一声，“你说我以后适合干什么呀？” 宋晏清筷子顿住，看着弟弟，目光欣慰，爸妈说得没错，今安真的是成长了一些了。 他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爸妈给你的建议没错，你先考大学，然后再做选择。” 宋晏清是上过大学的，自然知道上大学的重要性，不过和现在不一样，他那个时候是通过推荐上的大学。 向上是一个凝练塑造的过程，他希望宋今安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找到自我，找到自己的目标。 宋今安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看向右边的沈惊羽，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肘。 沈惊羽疑惑地看过来。 “你说，我去考大学好不好？” 宋今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一下沈惊羽，或许是想多一个人坚定这个想法。 可沈惊羽想了想却说道：“问你自己的想法，别冲动做决定，也别被别人的想法推着走。”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让别人帮忙做决定，也不要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冲动改变自己，沈惊羽是个很独立的人，前世她人生中做每一个重要决定的时候，她父亲都是这样告诉她的。 宋今安再次陷入沉思。 大人们没注意到他们两人呢嘀嘀咕咕的动静，还在相谈甚欢。 两家人虽然是时隔这么多年后再见面，但丝毫没有隔阂和生疏，亲如一家一般，这顿饭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 吃过饭后不久，林丽蓉和沈惊羽就准备告辞了，宋卫国夫妇再三挽留。 “真得回去了，小羽要转学，要忙活的事情还多着呢。”林丽蓉道。 “那丽蓉，下次再来。”张丽茹和她算是一见如故了，拉着手有些不舍，“你放心，等小羽来市里了，我一定把她照顾好，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她也是当妈的，知道小羽一个人来青市上学，林丽蓉肯定不放心，她们家离得近，还能照顾一些。 “对，丽茹说得对。”宋卫国附和道，“小羽在青市，你就放心，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林丽蓉一脸感动，无以言表，只能不住道：“谢谢，谢谢！” 宋家人一直把他们送到了车站，看着人上车了，他们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卫国还在感叹，“小羽真是个好孩子啊。” 他看了看宋今安，突然有点嫌弃自家儿子，“这样看了看，小羽以后要是嫁给今安，还是委屈她了，还是再看看吧。” 宋今安：“……” 不是，他之前是想退婚，但不是想因为这个原因退婚啊！ 什么叫委屈她了！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宋今安怒了，一句话脱口而出。 “爸妈，我准备重新回学校读书，我想考大学了！” 一句话，让三个人停住了脚步。 宋卫国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一脸惊悚，“儿子，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刚才吃撑了？怎么大白天的就开始说胡话了？” 张丽茹也瞪大了眼，今安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说真的！”宋今安咬牙切齿，“不就是考大学吗？我还不信了我还能考不上！” “挺好的，我支持。”宋晏清第一个表态，“我支持今安考大学。” “我也支持！”张丽茹连忙道。 只要今安能做点儿正事，她什么都支持，更别提是考大学这种大好事儿了，她更是一百个赞同。 宋卫国也是一脸喜意，难得觉得宋今安说了句他爱听的话。 “好，爸也支持你。”他拍了拍宋今安的肩，“既然下定决心了，就要努力。” “这样，我明天给你们一中刘校长打个电话，让你插到毕业班去，用心读书。” “那个，爸……”宋今安犹豫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道，“你能不能把我弄到二中去上学？” “二中？为什么？”宋卫国一愣。 “我听韩俊说，二中去年毕业班考上大学的人数是我们青市最多的，老师也负责。”宋今安一本正经道，“而且换一个环境，说不定也有益于我专心读书。” “是吗？” 宋卫国总觉得有点不对，这小子会考虑这么多？ 不过也好，今安现在读的一中虽然也不错，但大院儿的孩子基本都在那儿上学，说不定回去没几天，这小子又跟着那些孩子玩儿去了，换个环境也好。 这样想着宋卫国就答应了，“行，我去联系联系。” “谢谢爸。”宋今安舒了一口气。 张丽茹见儿子考虑得这么认真，也是开心得不行。 只有宋晏清，表情有点奇怪。 眼见着他爸叮嘱今安，渐渐走到了前面去，宋晏清小声对他妈道：“妈，你真觉得今安想去二中是为了换个环境？” “那不然呢？” 宋晏清笑得意味深长，“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体校旁边离得最近的学校，就是二中。” 啥？ 张丽茹瞬间瞪圆了眼。 第四十一章做一把弓 体校的开学时间是在元宵后，沈惊羽需要在这之前，开好大队的同意证明。 她拿着体校开的转学联系函直接去了大队办公室，找大队长赵平。 “赵叔？” 赵平抬起头，看见是沈惊羽，惊讶了一瞬，“小羽来了？有事儿吗？” “赵叔，麻烦您给我签个字。”沈惊羽拿出转学联系函，放在桌上。 赵平疑惑地拿起，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有些吃惊。 “小羽，你这是……要转到市里去上学？”赵平迟疑着问，“还是体校？” “对。”沈惊羽点点头。 赵平疑惑地挠挠头，“我记得你在县里上学成绩还不错呀，怎么突然想着要转学了？”他也不是很懂这个体校比普通学校好到哪里。 “就是想试一试其他的可能性。”沈惊羽笑了笑。 “那你这个体校是学啥？” “我学射箭。” “射箭？”赵平更是诧异，“那也能在学校学？” 在他的认知里面，射箭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打猎的手段，万万没想到学校还会教这个。 “当然。”沈惊羽给他解释了一下，“射箭也是一个体育项目，可以去参加比赛，国内的国外的，甚至还能代表国家去参加世界级的比赛，为国争光。” 为国争光？ 赵平笑了笑，心里没当回事儿，射个箭就能为国争光了？这不是说笑吗？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泼冷水的话打击沈惊羽，而是爽快地在同意那一栏签上了字，再还给沈惊羽。 “谢谢赵叔。”沈惊羽认真道谢，然后提出了一个请求，“赵叔，我去青市上学之后，回来的时候就少了，能不能麻烦您有时间的话多照看一下我娘，她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这你放心。”赵平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了，“我是大队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 沈惊羽道完谢后，认真地给他鞠了一个躬，久久没有起身。 她知道赵平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大队长，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快起来。”赵平连忙去扶她，“你这丫头，搞这些干什么？” “上学就好好上，学那什么射箭也认真学，说不定赵叔真的能看到你为国争光的那一天呢？”赵平故意顺着她刚才的话，打趣道。 沈惊羽灿烂一笑。“您一定会看到的。” 赵平因为她语气里的笃定和自信怔了怔，然后也笑了笑，“行，我等着。” 她看着沈惊羽离开，感叹般地摇了摇头，能不能为国争光先不说，反正他是相信，沈惊羽这丫头的未来不简单，就冲她的这份心性，他都看好她。 沈惊羽回到家，林丽蓉忙问：“你赵叔签字了吗？” “签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纸。 “那就行。”林丽蓉的视线在屋内逡巡，自言自语，“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呢？” “娘，别忙活了。”沈惊羽无奈，“学校里什么都不缺的。” 这几天以来，林丽蓉天天都在给沈惊羽收拾东西，是不是琢磨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毕竟这不是在县里上学了，天天都能回来，去了市里上学，可就得在那边住宿安定下来了。 “那可不行。”林丽蓉不赞同，“学校里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干净？这几天娘在给你缝个被子，多塞点棉花，暖和的。” “行。”母爱太过厚重，沈惊羽只能点头答应。 林丽蓉在屋里忙活。 沈惊羽目光落在墙上的那把弓上面，这把弓虽然不错，但到底已经用了许多个年头了，用起来会有一些滞涩和不顺手。 她摩挲了一下手指，手有些痒。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沈惊羽还是对林丽蓉道：“娘，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儿？” “我就出去转转。” “行，那你早点回来，娘今天给你炖肉吃。” “好！” 沈惊羽裹紧衣服出了门，林丽蓉没有注意到，她的棉衣下面藏了一把砍柴的刀。 近几日都是晴天，雪也早化了，沈惊羽一路往山那边走去，她想去找一找，有没有适合做弓的木材。 她想要自己亲手做一把弓。 前世那个时候，虽然很少有人再用传统弓，但她曾经的教练偏爱传统弓，也曾经手把手地带着她制作过传统弓，耳濡目染之下，沈惊羽对这种夹杂着历史意义和独特魅力的弓也喜欢上了。 而且如果单独论射箭的上手难度来说，传统弓是最难的，因为它外观简洁，只有弓体和弓弦，没有箭台，需要整个身体稳定有力的配合才行。 只可惜在后世的比赛基本采用的是反曲弓和复合弓，她接触传统弓的时候并不算多，现在倒是有机会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了，所以沈惊羽想要自己亲手制作一把弓。 她一边琢磨着做弓的木材，一边往前走。 “柁木、紫衫木、榆木、桑木、橘木……” 沈惊羽嘴里念念有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脚下。 天气冷，山上也没有什么能吃的野果野菜，运气不好的，说不定还会遇到饿极了的野兽，是以根本没人上山，也就沈惊羽头铁，敢往山上走。 不过她也没打算进深山，就准备在山的外围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木材。 沈惊羽一边走一边看，冬天，山上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她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眼睛一亮。 “榆木！” 沈惊羽乐了，榆木可是做弓不错的材料啊。 榆木木性坚韧，强度较高，耐腐蚀性、抗压性也强，适合雕刻，天然的纹路也清晰美观，从很久以前开始，榆木就备受欢迎，各种榆木做的家具和工艺品就不少了。 她围着面前的榆树转了好几圈，心里愈发高兴，这应该是棵老榆树了，枝干粗壮，纹路清晰，看着就很适合做弓啊！ 沈惊羽摸出自己带来的柴刀，比划了一下，做弓需要的木材不多，她砍一截枝丫就够了。 “长一米五，宽十厘米，厚五厘米，应该差不多了……” 沈惊羽估摸着差不多了，挥舞着柴刀正准备下手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瞬间，她浑身都绷紧了，她不会这么倒霉遇上野兽了吧？ 第四十二章请他帮忙 沈惊羽猛地回头，看见的却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惊羽，你怎么在这里？”对方也是一脸惊讶，率先开口道。 沈惊羽收起柴刀，错愕，“这话我也想问你呢，卫图南，你上山干什么？” 对方正是卫图南，小半个月没见，沈惊羽觉着他好像又瘦了，甚至都没旁边的小树枝壮实，而且这人竟然还是两手空空上山来的，手里就拿了根木棍，她都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心大。 卫图南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上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比如野鸡之类的。” 沈惊无奈，“这大冬天的，山上又湿又冷，野鸡一般喜欢在干草堆或者河边的芦苇荡里，山上基本不可能有它们的踪影。” “这样吗？”卫图南呆了呆，有些无措，“我不懂这些。”他自小在城市里长大，根本不懂这些动物的习性。 卫图南恍然地挠挠头，眼里一片清澈的愚蠢，“我就说怎么我寻摸好几天了，连个毛都没见着呢，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差呢。” 寻摸好几天了？ 沈惊羽吸了口凉气，然后认真道：“你运气挺好的。”在山上晃悠几天还没出事儿确实运气挺好的。 “什么？” “没什么。” 沈惊羽想了想道：“这天寒地冻，山上没什么吃的，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相应的报酬，咱们等价交换。” 卫图南眨了眨眼，“什么忙？” 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能帮上沈惊羽的。 “我马上要去体校上学了，学射箭，想自己亲手做一把弓，你数学那么好，物理肯定也不差，你一定知道怎么设计一把弓能让它最轻便，什么弧度最省力，射程最远，所以想请你跟我一起研究设计下。” 沈惊羽笑眯眯的，提出自己的请求。 卫图南愣住，让他帮忙设计一把弓？ 他看着沈惊羽，心里划过一抹动容，他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沈惊羽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到这事儿，说这些不过是故意找一个由头让他接受她的好意罢了。 “不用报酬，我会帮你的。”卫图南神色无比认真，“上次是你帮了我和老师，我理应帮你的。” “那可不行。”沈惊羽摇摇头，“我们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作一谈的。” “可是……” “行了，就这样定了。”沈惊羽直接打断他，然后把柴刀递给他，“先麻烦你第一件事，帮我把这根枝丫砍下来。” 手里被塞了柴刀，卫图南呆了两秒，还是拿着刀走上前。 他挥舞着柴刀卖力地砍着，只是可能长期营养没跟上，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砍了一会儿也只是砍了个缺口。 沈惊羽在后面看着，不由地扶额，她现在这样子真的好像是监视长工干活的地主啊。 又看了一眼卫图南瘦得在衣服中晃荡的身板儿，她实在是不忍心了。 “差不多了，我来吧，你歇一歇。” “没事儿，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天黑了。 沈惊羽走过去，三两下就夺过了卫图南手里的柴刀，接替了他。 然后，卫图南眼睁睁地看着沈惊羽三两下就把那根枝丫砍了下来，他羞愧不已，一瞬间没有血色的脸都红了。 “嗯，不错。” 沈惊羽看着手里的枝丫，非常满意自己选的这一根，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怕有废料，她还是又砍了两根一起带走。 “我来拿吧。”卫图南忙道。 “好，谢谢。”这个沈惊羽没有跟他争。 两人一路下了山，路上，沈惊羽也了解了一下卫图南和吴先明的现状。 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们师生俩就被人盯得更紧了，就等着他们出错露出马脚，两人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现在这时节，也不下地，卫图南和吴先明只能靠着年前大队里发的那点粮过日子，但那点粮食怎么够这两个男人吃，不知不觉就见底了。 这对患难师徒也没什么人接济，没办法，卫图南只能出来碰碰运气找吃的，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也不是一无所获。”卫图南笑了笑，“这不是今天碰到你了吗？还是有收获的。” 沈惊羽也笑，“刚好我也需要人帮助，咱们这也算是互相帮忙了。” “嗯。” 卫图南点点头，没再拒绝沈惊羽的好意，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报答她的这份善心。 不想村里人看见，两人特意饶了下路，才回到沈家。 林丽蓉听见动静，出了屋子，看见两人手里的树枝，惊了。 “小羽，你这是干啥去了？这是卫……” 林丽蓉顿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卫图南。 “婶儿，您叫我小卫就行了。”卫图南浅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对沈惊羽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图纸出来了我再来找你。” 在这儿待太久了，他怕给沈家带来麻烦。 “等等。”沈惊羽叫住他，转身进屋，很快就拿着一些东西出来了。 是一些米面和熏干的肉，虽然不多，但也够他们师生俩吃好几天了，节省一点儿小半个月都行。 “这些你先拿回去。”沈惊羽道，“就当做是先给你的一部分报酬了。” 林丽蓉站在一旁，微微皱眉，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但她也没有开口阻止，她知道，小羽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不不，我不能要。”卫图南疯狂摆手，哪里有还没做事儿就拿酬劳的道理？ “拿着。”沈惊羽直接把袋子塞到他手里，“不为你自己想，也为吴先生想一想。” 卫图南犹豫了，他还年轻能经得起饿，但老师已经上了年纪，要是再这样下去……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好，我收下了。” “谢谢，我会记住这些的。”卫图南郑重道，“你放心，你说的事儿，我一定会做好的。” 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年代，沈惊羽能够拿出自家的口粮帮助他，这份恩情，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好。” 卫图南朝着两人微微点头后，拿着东西匆匆离开。 第四十三章一份善意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进屋之后，林丽蓉抄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闺女，“你怎么又跟那个卫图南凑在一起了？” “不是凑在一起，只是刚好碰上了。”沈惊羽解释道。 “那你给他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我有事儿请他帮忙呢，当然得给人家一些好处。” “啥事儿？”林丽蓉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想自己做一把弓出来。”沈惊羽细细道来，“但是我一个人做起来有些难度，那个卫图南好歹是个大学生，懂得比我们多，我就请他帮我一起设计一下这把弓。” 林丽蓉皱眉，“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和他们扯上关系，我怕……” 上次沈惊羽帮卫图南他们解围的事情，她还有些后怕呢，虽然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但心里也不太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 “怕什么？娘，我们就正常来往而已，谁也挑不出错处，我就不信那些人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沈惊羽秀丽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娘，您等着吧，很快那些人就要自顾不暇了。” 那十年动荡早已经结束，国家拨乱反正之后，社会只会越来越清明，百姓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那些人，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林丽蓉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叹了一口气，“其他人我不管，我就只是想让你好好的。” “我当然会好好的。”沈惊羽伸出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不会有事儿的。” “随你。”林丽蓉发现自己，现在是越来越拿闺女没办法了。 见她还是面带愁容，沈惊羽坐下来，认真跟她分析，“娘，您想想，国家为什么要恢复高考？” “为什么？”林丽蓉拧眉，努力想了想，“是想要培养优秀人才？” 这是她听大队长在广播里说过的话。 “对，培养优秀人才，那您觉得，卫图南和吴先生是优秀人才吗？”沈惊羽引导她思考。 “当然。”林丽蓉不假思索地点头。 那两人一个大学生一个大学老师，当然是极其优秀的。 “那培养优秀人才需要什么？” 林丽蓉愣愣的，试探地答：“需要老师？” “对。”沈惊羽露出笑颜，“国家现在正是大力发展优秀人才的时候，他们俩可是从最顶尖的大学来的，要我看呐，他们不会在我们这里待很久了，早晚有一天会回到他们原本的位置上去。” “所以，跟他们来往不会有坏处，甚至说不定在以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沈惊羽没有施恩图报的心思，但她想让林丽蓉安心，便这么说了。 林丽蓉开始沉思，她知道大队里最近有好多知青都回城了，闹得沸沸扬扬的，难道小羽的意思是那两人很快也会走？ “行吧，我不懂这些，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 想了半天，林丽蓉索性不想了，反正只要他们行得端，立得正，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谢谢娘。” 沈惊羽心里暖洋洋的，她娘不懂什么时局转变，也不懂什么拨乱反正，她只知道支持自己的闺女，站在自己闺女这一边，不会有任何动摇。 那边，卫图南拎着东西已经到家了。 “老师，您看我带了什么回来？”他的声音欢喜，迫不及待想要和吴先明分享。 吴先明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愣住，然后沉下脸，“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你不会是……” “没有，我没有！”卫图南果断道，“我没有接受那些人的糖衣炮弹。” 这几年来，那些人时不时就要递消息过来，要么威逼要么利诱，说只要他们肯服软，为他们所用，就能立刻让他们离开这里，并且待遇不菲。 吴先明也知道自己学生不是这种人，他软和了语气，“那这些东西……” “是沈惊羽给的。” 卫图南把沈惊羽请他帮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做一把弓？”吴先明微微蹙眉，开始思索，“这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做一把弓不难，他们依葫芦画瓢就能设计一把出来，但要做一把沈惊羽说的那种轻便省力射程远的好弓，可不太容易。 “我和你一起研究研究。”吴先明道。 两个人一起研究总比一个人思考来得快。 “谢谢老师。”卫图南喜道。 老师比他厉害，他们两个人一起，一定能设计出一把好弓来的。 “谢我干什么？”吴先明叹了口气，“我们都得谢谢沈惊羽那丫头。” 从小卫的描述来看，那丫头是特意请他们帮这个忙的啊。 “小卫，这份情我们得记着啊。” 吴先明满心感动，这几年，他们师徒看遍人情冷暖，却没想到在对人性的良善怀疑至此时，感受到了这样一份让他们温暖舒适的善意。 卫图南默默点头。 师生俩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白纸，拿着笔，开始讨论，两人画出弓的雏形，然后讨论各受力点的轻重。 说着说着，吴先明突然停住了声音。 “怎么了老师？”卫图南疑惑。 “你刚才说沈惊羽要转学到体校去学射箭？”吴先明一脸惊愕，才反应过来他刚说的话。 “对，她是这么说的。” 卫图南点点头，他当时听见这句话也很吃惊，没有想到沈惊羽会选择学体育。 吴先明默然片刻，“看来这就是她想做的事情了。” 虽然心里觉得以沈惊羽的天分不学数学有些可惜，但他也尊重别人的意愿，就算没有走那条顺遂的路，但谁又知道另一条路不会是一条康庄大道呢？ 路是人走出来的，前行的勇气也是最重要的。 “沈惊羽，沈惊羽……” 吴先明念叨了几遍沈惊羽的名字，突然笑了笑，看来，那丫头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既然应了这个请求，师生俩都无比认真，他们反复讨论研究，用细小的树枝做实验，花了一天时间，画出了个初步的设计图。 卫图南拿着设计图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沈惊羽。 第四十四章五顾茅庐 沈惊羽看到图纸，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卫图南的效率这么高，才一天的时间就把设计图弄出来了。 她认真看了两眼，夸道：“设计得挺好的。” 沈惊羽有些惊讶，她虽然请卫图南帮忙设计，但其实心里没有报太大的期望，毕竟隔行如隔山，卫图南不懂射箭，想要设计出一把不错的弓箭是比较困难的。 但就冲这份图纸来说，他竟然做得很不错，虽然还有一些问题，但瑕不掩瑜。 “这就是个初稿。”卫图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个人能力有限，这是老师和我一起完成的。” 沈惊羽点点头，“真的很不错。” “你别夸啊，你得提出问题，我才能改进呢。”卫图南抿唇笑。 沈惊羽也笑，“我这不还没说完吗？” 她指着图上某处，“一把弓大概可以分为四个基础结构，弓把、弓臂、弓弰和弓弦，你看这个图，上面弓弰的位置……” 卫图南专心致志地听她说着，不时点点头，做出恍然的样子。 林丽蓉在不远处缝着被子，见两人这么投入，都不敢发出声音惊扰他们。 沈惊羽和卫图南这一讨论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天色不早，两人才停住话头。 “我大概明白了。”卫图南很有收获道，他现在对弓箭的理解和认知已经又上了一个层次。 沈惊羽点点头，“嗯。” 她不得不承认，卫图南的确是个聪明人，任何东西她一说他就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我可以先修个形出来，等确认了最终图纸我再细琢。”沈惊羽道。 离开学没几天了，她没那么多时间来慢慢精雕细琢，她可以先修一个大概的形出来，只要图纸出来了，她可以去到学校再慢慢完善。 “可以，我也是这样想的。”卫图南赞同她的想法，“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代我问吴先生好。” “一定。” 卫图南走后，林丽蓉开口，“小羽，你还别说，小卫这小伙子还真不错，让他帮忙还真挺负责的。” 她本来不太想闺女和卫图南来往的，但看着卫图南为了一把弓忙前忙后，她也有些感慨了。 “那当然了，他那种人就是只要对某件事投入了研究，就会非常认真专注。” 有的人就是这样，只要认准了某一个目标，就会一直研究专注下去，沈惊羽前世见过不少这种人，甚至她自己也是这种人，为了寻找拉弓时最佳的力度、角度、精准度昼夜不分地练习，手酸痛得发抖，甚至抬不起来也不知疲倦。 这边沈惊羽还忙活着做弓，那边李正春为了请郭梅珍出山任射箭队的教练，已经快疯了。 一大早，他就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李正春的媳妇儿也是老师，教语文的，见他踌躇满志的样子，笑着问道：“今天又是去三顾茅庐？不对，你已经是五顾茅庐了，这是第六次了。” 她给李正春提建议，“要我说啊，实在请不到就算了，不如把那个周教练调回来，到底也是个教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正春满脸坚定，“请不到郭梅珍，我射箭队的工作怎么继续下去？” “就周立辉那半罐子水平能教什么？可别误人子弟。”他有些不屑，让周立辉去教沈惊羽？扯淡呢这是？ “再说了，我和那周立辉八字不合，凑在一起就犯冲，怎么可能让他回来？” “行行行，你愿意去就继续去。”他媳妇儿一脸无语，摆摆手，“我先走了。” “祝你今天好运。” 李正春哼了一声，正了正衣领，“我当然好运！” 说完，他也昂首挺胸地出了家门。 李正春一路气势汹汹地到了四方区那边，等靠近郭梅珍家门的时候，他的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下来，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郭梅珍那个女人的气势太凶悍了，他心里都有些发怵。 拿到郭梅珍住址的第一天，李正春就信心满满地去了，但郭梅珍不在家，他吃了个闭门羹。 第二天，倒是见到人了，但人家听了他的来意，一句话没说，就关上了门，惨遭拒绝。 第三天，他守了好半天，才等到郭梅珍买菜回来，不停念叨，被郭梅珍扔了一身烂菜叶，一身狼狈。 第四天，他蹲到了郭梅珍的丈夫，想让他帮忙劝劝，结果两人都被骂了一顿，靠在一起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第五天，也就是昨天，郭梅珍直接找了街道办的人来处理他，他费尽口舌好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不是坏人，没有恶意，最后浑身低气压地回了家。 今天，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李正春站在街角，给自己加油打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才走到了郭梅珍的家门口。 还没敲门呢，他就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字。 看清楚纸上的内容之后，李正春抽了抽嘴角。 “体校李正春禁止靠近。” 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正春磨了磨牙，他就不信了，他请不到这人！ 他挽起袖子，转了转脖子，深吸一口气，抬手…… “吱嘎……” 门开了，是郭梅珍面无表情的脸，沉沉地盯着她。 李正春身上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一下就破了，就像瘪了气的气球一样，变得萎靡。 他就奇了怪了，怎么看着她就有些发怵，明明看着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 此刻的郭梅珍可不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吗？她面容普通，身材中等，甚至有些发福，整日就围着丈夫和孩子转，完全看不到早年间驰骋赛场意气风发的样子。 如果不是确定是她，李正春第一天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个女人，曾经拿过全国运动会的冠军和亚运会的银牌。 “你怎么又来了？”郭梅珍看着他，冷冷开口，“我不是说过吗？我对那什么教练没有丝毫兴趣，不管你怎么劝我，我都不会同意的。” 李正春挤出笑脸，“郭老师，我还是想说说……” 郭梅珍不想听，直接就要关门。 第四十五章那枚金牌 李正春眼疾手快地抵住了门。 郭梅珍深深地皱起眉，有些不耐烦，“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当什么教练，就想安安生生过日子，而且射箭这种东西离我已经太远了，我也没能力，当不了什么教练。”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反正你要是再来的话，我就直接报公安了。” 郭梅珍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别啊。”李正春急了，他咬牙道，“这样，郭老师，我今天就最后说一次，要是您还是不改变注意，我就再也不来了。” 郭梅珍沉默片刻，“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李正春掷地有声。 “那行，你进来吧。”郭梅珍打开门，让他进来，准备最后拒绝他一次就一劳永逸。 李正春嘿嘿一笑，他不来，他让张校长来。 他兴高采烈地跟着进去了。 郭梅珍家是一个小四合院的模样，东西厢房是两家人，中间是厨房，两家人共用，她住东边儿。 她准备应付一下李正春就结束，是以甚至没让他进家门，直接就在让李正春在院子里坐下了。 不过她丈夫上班去了，孩子出去玩儿了，也不方便让李正春一个大男人进家门。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郭梅珍道，一脸的敷衍。 李正春动了动唇，小心地组织措辞。 “是这样的，郭老师，之前我和您提过的待遇和薪资全都算数，如果您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往上提。” “我不在意这些。”郭梅珍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嗤笑一声。 她以前当运动员的时候，拿了那么多冠军，各种奖金自然也不少，即使到现在都有国家给的补贴，而且她丈夫是青市大学的教授，工资也不低，她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缺钱。 所以，利诱对她来说是没用的。 “那……您在意什么？”李正春顿了顿继续说，“人才，您也不在意吗？” “我们青市、东省、甚至我们华国射箭的未来，您也不在意吗？” “别给我扣这么多大帽子。”郭梅珍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老师，我只是想告诉您，既然我们体校敢请您来当教练，自然是因为有配得上您来执教的学生，否则，我们是万万不敢来的。” 搁以前的射箭队，哪儿需要郭梅珍这样的人物出马啊？那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你的意思是你们体校有了个天才学生？”郭梅珍是个多聪明的人，一下就明白了李正春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不以为然，“李教练，你知道吗？体育项目，任何一个体育项目，我们华国都不缺天才，可天才就一定有出头之日吗？就一定能培养成真正的名将吗？” “不是的。” 郭梅珍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充满了愤懑。 “就算是你站到了国际的赛场上去，你拿到的成绩就一定是公平工正的吗？人人都说体育无国界，可初次之外呢？政治有国界！有些人掌握了话语权，也掌握了操纵体育的权力！” “不是的！” 郭梅珍加大了音量，她的语气甚至是愤怒。 她闭了闭眼，喘着粗气，思绪起伏，难以平静。 李正春想到自己听说过的某些流言蜚语，沉默，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半晌，郭梅珍平复情绪，她睁开眼。 “行了，你回……” “郭老师！”李正春大声打断她，“你就一定笃定现在的体育界还是以前的体育界吗？现在的话语权还是掌握在其他国家手里吗？” “如果有绝对超越别人的实力，就一定不会得到公平公正吗？” 李正春一连问了四个问题，倒是把郭梅珍震了一下。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李教练，无论现在的体育界是何模样，我都没兴趣了，我年纪大了，不想参与这些了，就这样平淡地过日子，挺好的。” “你请回吧。” 郭梅珍说完，转过身，想要进屋。 她的背影有些弯，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那那枚金牌呢！” 李正春吼出了一句，瞬间把郭梅珍定在了原地。 她转过身看他，嘴皮子哆嗦了一句，“你说……什么？” “郭老师，我相信，当年亚运会的那枚金牌是你的！本该是你的！” 李正春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在郭梅珍耳朵里响起。 “1970年泰京亚运会，那一年您拿了银牌，但我相信，在您心里，在很多人心里，那一年亚运会的金牌本该是您的！” 郭梅珍听到他言之凿凿的话，蓦然红了眼睛，一些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记忆，纷至沓来，几乎将她淹没。 她第一次参加亚运会是在1966年，在暹罗举办，她那个时候才二十出头，拿了两次全运会的冠军，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第一次参加亚运会便铆足了劲儿想要拿到好成绩。 只可惜，那一年，因为她第一次踏足国际赛场，经验不足，再加上水土不服的原因，最后只拿到了第五名的成绩，遗憾收场。 1970年的亚运会，本应该在高丽汉城举行，只是高丽以财政状况不佳拒绝了，泰京再次承办了那一年的亚运会。 那是她第二次参加亚运会，又是故土重游，她训练了整整四年，实力大涨，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弥补上一届的遗憾，信心满满地踏上了赛场，想要力压群雄。 比赛的前半段，她的确发挥出色，远超其他国家选手的成绩，她一度以为，那枚金牌就快被她收入囊中了。 只可惜，到了赛程后半段，她出了问题，她明明算好了各种角度和力度，箭还是射偏了，成绩不如人意，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向裁判申请了暂停比赛，检查自己的箭，果然发现了问题，箭被人动了手脚。 她想要申诉，却被她当时的教练拦住了，教练告诉她比赛最重要，她只能按下怒气，继续比赛，可已经晚了，最后几箭拿到了好成绩，也无法力挽狂澜，最终只拿到了银牌。 赛后，她怒气冲冲地去找了组委会申诉，却被告知比赛用的弓箭没有任何问题，组委会让她拿出证据，她问教练，可那些有问题的箭早就被人收走，毁尸灭迹。 组委会反过来说她扰乱比赛，甚至想要取消她的比赛成绩，教练只能按着她认了错，赔礼道歉。 想到自己当年百口莫辩，孤立无援的场景，郭梅珍浑身都在颤抖。 第四十六章她被说服 就因为国弱，就因为她势单力薄，所以她失去了本该拿到手的荣誉，也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那一场之后，她在比赛场上频频失利，最后黯然退役。 郭梅珍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人生一切的荣光都是从那一场比赛开始消散的。 她从运动员退回普通人的身份，不知内情的人都夸她为国家取得了不少荣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愧对那些称赞，她是个懦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荣誉被拱手让人。 她热爱的弓箭经年累月，逐渐变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甚至是不想听别人再提起的雷池，于是，郭梅珍拒绝了所有的邀请，不想再接触任何和射箭有关的事情，也不想再回忆当年。 直到，李正春当着她的面提起。 他一字一句地问郭梅珍，“郭老师，您就真的不想再夺回那枚金牌吗？” 郭梅珍的事情，李正春以前听说过一些，但具体的内情不清楚，他也是这两日才去了解了大概的。 身为一个曾经的运动员，李正春是很能理解郭梅珍的心情的，他想，如果是自己经历了那些事情，也不一定能做到毫无芥蒂，但时间是向前走的，人也是。 人不会一直困于过去。 无论是想请她出任教练，还是想同情她的遭遇，李正春都想多说几句。 “郭老师，今时不同往日了。”李正春苦口婆心道，“您应该也知道，近几年来，国家对体育事业的重视和发展，我相信，不会再出现那些龌龊的事情，就算有小人作祟，我们也敢于回击。” “我相信，体育就是体育，不应该被任何其他脏污沾染。” 郭梅珍怔怔的，双目泛红，说不出话来。 “郭老师，您就不想亲眼看着那些人被打倒吗？就不想亲眼在国际赛场上看着我们华国的国旗升起吗？”李正春又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郭梅珍身体一震，咬着牙看着他许久。 李正春也没动，他连呼吸都快静止了，他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郭梅珍还不改变主意，他就真的只能去搬其他的救兵了。 “李教练。”郭梅珍终于开口了，她声音很缓，“你不应该只是当一个简单的体校教练，而是该当一个优秀的说客或者谈判专家。” “什么？”李正春愣了愣。 郭梅珍笑了笑，“你说服我了。” 她不得不承认，李正春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见那一枚金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听着国歌被奏响，看着国旗升起。 可等醒来，还是一场空。 那就去看看吧，看看现在的体育界是何模样，看看现在的运动员们是何模样，郭梅珍这样对自己说。 什么？她答应了？ 李正春眼睛骤亮，浑身被狂喜裹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吗？郭老师，您真的……真的同意去我们体校任教了吗？”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别高兴得太早。”郭梅珍给他泼了点儿冷水，“我要看看那些学生，是不是真的有天赋？要是你空口说大话的话，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她要是想完成夙愿，可没精力去教一些朽木。 “当然，这是当然！”李正春满口答应，“马上就开学了，我来安排，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郭梅珍有些好奇，“你就这么有信心？” “我是对我招来的学生有信心。”李正春自信一笑。 要是对沈惊羽没信心，他也没这个胆子来请郭梅珍出山。 “好，我等着看。”郭梅珍点头，心里也生出了两分期待。 李正春点头，然后昂首挺胸地出了郭家，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张纸，表情得意。 “哼！” 他唰地一下撕下。 ———————— 那边的沈惊羽当然不知道李正春为了给她请个专业教练，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她和卫图南的设计趋于完善，她砍回来的榆木枝也被她一点点地修好了形，剩下的就是慢慢打磨抠细节。 时间飞快溜走，很快就是元宵，元宵之后，就是开学的时间了。 是以，林丽蓉在元宵这天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想要为闺女践行。 她炖了鸡、蒸了鱼、炒了肉……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吃的都堆到闺女面前。 幸好，她们家左右都没什么邻居，否则这隔三差五浓郁的饭菜香飘到别人家，免不了有心人心里犯嘀咕，毕竟，哪个年代红眼病的人都不少。 “小羽，快动筷子呀。”林丽蓉给闺女盛了碗鸡汤，催促。 沈惊羽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我想请卫图南和吴先生一起过来吃饭，谢谢他们。” 这几日，他们为了她的这把弓费了不少功夫，她马上就要去体校上学了，临走的时候还是想感谢一下他们。 林丽蓉愣了一下，也没多想直接点了头，“行啊，是该谢谢他们。” “这么多菜，我们两人也吃不完，去请他们吧，别等会儿菜冷了。” “好嘞！” 沈惊羽撒腿就往外跑。 林丽蓉摇头失笑。 沈惊羽到的时候，卫图南和吴先明正在吃晚饭。 她看了看两人手里拿着的干硬的粗粮馍馍，抿着唇，不由分说地拉着两人就走。 “沈同学，这是干什么？”吴先明一脸懵。 卫图南也是傻傻的。 “去我家吃饭。” 两人几乎是被沈惊羽生拉硬拽到家里的。 林丽蓉看到他们来了，立马起身，“小卫，吴先生，你们来了？快坐快坐。” 两人被沈惊羽按着坐下的时候，还是懵的。 “不是，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吴先明哭笑不得。 沈惊羽：“吴先生，明日我就要去青市上学了，临走前，想要谢谢你们这几日的帮忙。” “不不不，是我们师生俩该谢谢你才对。”吴先明连忙道，然后有些郝颜，“只是言语实在贫瘠，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聊表谢意的。” “对。”卫图南也认真点头，“我们本该谢谢你。” 沈惊羽帮他们保住了最重要的东西，这份恩情，是怎么也谢不尽的。 第四十七章天地相信 “行了，我们也不要谢过来谢过去的了。”沈惊羽笑了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论迹不论心。” 只要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她就永远不会后悔，也不会图任何回报。 “说得好！”吴先明爽朗一笑，“好一个君子论迹不论心！” 吴先明没有想到，自己人到中年，竟然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活得豁达。 沈惊羽抿唇一笑，“那就动筷子吧，吴先生。” “好！那我和图南今天就叨扰了。”吴先明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都已经坐到桌子旁了，他也不想继续再说些什么推三阻四的话。 他拿起筷子，“大家一起，吃菜！” 林丽蓉露出笑脸，“吃菜吃菜，吴先生，小卫，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 她给两人也盛了一碗鸡汤，“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吴先明微笑颔首，“多谢。” “谢谢婶儿。”卫图南也受宠任务惊地接过。 喝了一口之后，他只觉得唇齿生香，暖洋洋的，浑身都舒服了起来。 “好喝！”卫图南夸赞了一句。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林丽蓉突然想起，“小卫，吴先生，你们要不要喝点儿酒？” 吴先明想了想，点头，“可以，今日正值元宵佳节，又是为惊羽践行，机会难得，可以喝两杯。” “那行，我去拿。”林丽蓉起身去拿了酒，一人倒了一杯，她笑着道，“吴先生，您别看着酒清亮，喝着甜丝丝的，实际上劲儿可大了，醉人呢，咱们少喝两杯就是了。” “好。”吴先明自然没什么意见。 “那……”林丽蓉举起杯子，“大家一起碰一个，元宵快乐。” “元宵快乐！” “元宵快乐！” 大家的杯子碰到一起，也有了两分节日的喜庆热闹。 这一杯之后，吴先明想了想，他端起面前的杯子，举到了沈惊羽面前。 他郑重道：“惊羽，无论如何，这一杯，该我敬你。” “敬你的君子之为。”吴先明双手捧着杯子，做足了姿态，没有觉得自己用这种礼仪敬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何不对。 沈惊羽怔了怔，同样举起杯子，轻轻地和他碰了一下。 “吴先生，上次的事情，这一杯之后，就此打住。”沈惊羽同样认真道，“一切都在这杯酒中了。” “好！”吴先明朗声笑道。 两人杯子轻碰，一饮而尽。 林丽蓉一吓，忍不住拍了一下沈惊羽，“你这孩子，都说了劲儿大，让你少喝一点儿。” “没事儿的，娘，今天高兴嘛。”沈惊羽嘿嘿一笑，“毕竟下次再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有种预感，卫图南和吴先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吴先明和卫图南却以为她说的是她马上要去上学不容易回来一次的事情。 卫图南也对着沈惊羽举起了杯子，真心祝愿，“沈同学，祝你今后的路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谢谢。” 两人再次一饮而尽。 几人一边吃菜一边聊。 聊到沈惊羽选择学射箭的事情，吴先明感叹道：“我是真没想到，你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从数学到射箭，这跨越的可太大了。 沈惊羽眼眸弯了弯，“我喜欢射箭，我确定，这才是我想做的事情。” 林丽蓉乐道：“可不是嘛，以前我家老沈在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小羽会射箭，他们父女俩都瞒着我呢。” “不过小羽现在，还真是跟她爹给她取的名字一样。” “确实是。”吴先明赞同地点点头，“惊羽这名字取得确实是好。” 他曾经说过，惊羽惊羽，惊天之羽，总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不过我就是担心呐。”林丽蓉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吴先生，你说小羽这半大的孩子，每天学那弓啊箭啊的，多苦啊，这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受了什么伤，我可怎么办啊？” 喝了两杯酒之后，她也没忍住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 沈惊羽靠了过去，安慰道：“娘，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吴先明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笑了。 “你们看，今晚的月亮好圆。” 窗外，是一轮硕大的圆月，莹莹的光照下来，落下一条洒满清辉的路。 “月亮，会为她照亮前路的。”吴先明笃定道。 其他三人愣了愣，然后都笑了。 只是现在的她们都没有想到，沈惊羽的这条前路会有多长，多远。 那是一条他们仰起头都望不到边的康庄大道，而她会坚定地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这一顿践行的饭吃到了很晚，卫图南和吴先明喝得微醺告辞时，沈惊羽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们。 里面的钱不算多，但他们省着花，足够花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有心帮他们，但也不是救世的圣母，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卫图南，我说到做到，你帮我设计图纸，我给你报酬。” 卫图南反应了两秒，连忙拒绝，沈惊羽帮他们的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再收这些钱了。 “不行，我们不能……” “图南，拿着吧。”吴先明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着沈惊羽沉静坚定的眼，知道这是一份自己无法拒绝的好意，索性答应了。 有些情谊，比山高，比海深，他们之间，也没必要再说这些推辞的话，收下这份心意，只等来时再报。 卫图南最终还是犹豫着收下了。 等师徒俩走出去好远一段路后回望，沈家的光还亮着，像是黑暗中的一盏烛火。 “老师，您说，沈惊羽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当然。”吴先明无比笃定，“因为我相信，她相信。” “这天地也相信。” 卫图南听得有些怔然，然后笑了。 “是啊，我也相信。” 师徒俩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有些沉默，他们相信沈惊羽的前路是一片坦途，可他们自己呢？ 他们脚下的路，又该怎么走？ 卫图南抬起头，或许，这轮圆月也能为他们指明方向吧。 第四十八章终于开学 正月十六，离家的日子到来。 因为担心闺女，林丽蓉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好，早早地就醒了，她把给闺女准备好的东西再次清点了一遍，以防有什么遗漏。 沈惊羽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一夜好眠后，她伸了个懒腰起床。 “小羽，起来了？”林丽蓉端过来一碗面，“快去洗把脸来吃饺子，吃完咱们就差不多该走了。” “好。” 沈惊羽动作利索地收拾好自己，开始吃饺子。 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林丽蓉在吃食上一向舍得，她大早上起来新鲜擀的面皮，白净柔韧，劲道爽滑，里面包的馅儿是白菜猪肉的，是昨晚剁好的，沈惊羽一向爱吃，一旁还卧了个金灿灿的煎蛋，细葱鲜绿，看着就美味可口。 一碗饺子，沈惊羽吃得是无比满足，连饺子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林丽蓉笑眯了眼，“都说上车饺子下车面，等下次你回来的时候，娘再给你做面条吃。” “好，谢谢娘。”沈惊羽眉眼弯弯。 林丽蓉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走吧，等会儿别赶不上车了。” “好。” 母女俩带好东西，锁上门，出发了。 在沈惊羽的强烈要求下，林丽蓉只把她送到了赶车的地方。 “娘，我自己去学校就行了。”沈惊羽道。 送别这种事情，送得越远，不舍的情绪也就越浓重，她不想林丽蓉难受。 林丽蓉点点头，压着担忧的情绪叮嘱道：“小羽啊，等到了学校，你可要好好的，那什么拿不拿奖什么的，娘都不在乎，只要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 “我知道了娘，您放心吧。”沈惊羽道，保证道，“只要有时间，我就给您写信，您要是有不认识的字，就去问卫图南。” 她有拜托过卫图南，在她不在的时候，多去看看她娘。 “只要有假期，我就回家，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林丽蓉只能不停地点头。 “娘，车来了，我先上车了。”远远的，沈惊羽看着进城的班车来了。 “娘帮你把东西拿上去。” “好。” 沈惊羽上车后，坐在靠窗的位置旁，看着车外还站着的林丽蓉，摆摆手道：“娘，您快回去吧。” “好。”林丽蓉努力瞪着眼，不让眼眶里的泪掉下来。 车开出去好远，她还是没有收回目光，直到再也看不见车的影子，林丽蓉眼里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车上的沈惊羽心里也有些难受，虽然她来到这个时代没多久，但在她心里，林丽蓉已经是她娘了，这次的分离，她也很不舍。 沈惊羽在心里默默发誓，她一定不会和她娘分离太久的。 车子摇摇晃晃，载着未知的终点，驶向前路。 到了青市汽车站，沈惊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车，李正春今天特意来接她，看见她就吓了一跳。 “沈惊羽，你这是把家都搬来学校了？” 好家伙，他差点都没看到这丫头，就看见一堆编织袋在慢慢移动。 沈惊羽无奈，“没办法，母爱如山嘛。” 她娘大到床单被套，小到针头线脑，是真的恨不得把家都给她装上带过来。 李正春连忙接过几个袋子，给她减轻了一些负担，沈惊羽松了一口气。 “走吧，去学校。”李正春道。 师生俩往体校走去。 路上，沈惊羽有些好奇，问了问射箭队的情况，“李教练，咱们射箭队现在一共有几个队员？大家的水平都怎么样？” 上次来测试的时候，沈惊羽就觉得体校的人提起射箭队都是一种不屑的表情，她马上就要去射箭队了，至少得对自己的队友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加上你，一共六个人，水平的话……”李正春看了她一眼，“就这么说吧，其他五个人全部加一起都没你一半的水平。” 沈惊羽微微睁大眼，“不会吧？” 好歹是市体校，水平就这个样子吗？ “你不知道，我们体校的射箭队就是个空壳子而已。”李正春说着也叹气，“那五个学生里面，有三个都是其他队过来的，射箭就是个半吊子的水平。” “还有一个，是被父母塞进来混日子的，整天见不到人，没少给我们学校惹祸。” “整个射箭队就只有一个队员，是从小就练射箭的，人很努力，不过天赋和水平都一般，参加了好几次省赛，成绩都不佳。” 李正春说着这些，忍不住愁眉苦脸，他以往对射箭队的情况只是听说过，这几天才有了大致的了解，想到那五个队员，他就头疼。 不过还好，他看了一眼沈惊羽，心里算是有了两分安慰。 他至少还有这个宝贝学生。 沈惊羽有些震惊，这射箭队的队员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有啊。 她前世从小就学射箭，从省队到国家队，一直都是在第一梯队，身边的队友要么就是年少成名，拿奖无数，要么就是天赋奇佳，一骑绝尘，各个都是卷王般的存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样的队伍。 沈惊羽心里对自己马上要见到的队友，不由地多了几分好奇。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体校体校。 沈惊羽初来乍到，还不急着去队里，她得先去宿舍安顿好。 李正春一路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他不太方便进女生宿舍，告诉了她宿舍号就先走了，沈惊羽来了，他得赶紧安排郭梅珍来学校了，否则人要是反悔了，他哭都没有地方哭。 沈惊羽拿着行李上了二楼，左右看了看之后，敲响了202的房门。 她之前和学校要求想要分单人宿舍，但因为林丽蓉不跟着来学校了，沈惊羽也就无所谓了，李正春给她分宿舍的时候，考虑了许久，还是把她和射箭队的两个女生分到了一间。 他想的是，以后都是队友了，住在一起，沈惊羽肯定能尽快的融入这个集体。 此刻，202的门开了，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她疑惑地看着沈惊羽。 “请问你找谁？” 沈惊羽露出笑容，“你好，我是新来的学生，我叫沈惊羽，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你说你叫沈惊羽？” 马尾姑娘表情瞬间一变，看着沈惊羽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第四十九章对她不满 沈惊羽皱眉，这是什么眼神？ 这个马尾姑娘生了一个鹅蛋脸，脸型很饱满，五官漂亮，眼睛大大的，穿着打扮看着也很精致。 是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姑娘，沈惊羽看了一眼，心里下了定论，但她什么时候惹到她了吗？怎么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是这个表情？ “能让我先进去吗？”第一次见面，沈惊羽还是耐心地客气道。 马尾姑娘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让开路，然后偏过头对寝室里另一个女生道：“小荷，快来看看，我们射箭队大名鼎鼎的沈惊羽来了。” 她的语气很怪，沈惊羽不难听出里面的阴阳怪气。 她眉心沉了沉，还是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屋内空着的那张床铺旁去。 屋内另一个姑娘和马尾姑娘完全是两个类型的，她穿着朴素，瘦削的脸，稍显潦草的短发，枯黄没什么营养，皮肤有些黝黑，黑白分明的眼同样也在看着沈惊羽。 在两人的注视下，沈惊羽自顾自地收拾东西，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没有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其他两人。 一会儿时间之后，反倒是她们沉不住气了。 “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马尾姑娘皱着眉，手故意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作呕的表情，“你带了什么东西？不会馊了吧？” 沈惊羽没理她，她拿出包里带来的鱼干，这是林丽蓉特地给她做的，还让她给同学分一点。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也没什么必要分了。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被无视的马尾姑娘瞪着沈惊羽，“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我是倒了什么霉，跟你住一个寝室，真是晦气。” 沈惊羽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语气很冷，“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 “这就是射箭队欢迎新队员的礼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怪别人看不起你们。”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惊羽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短发姑娘。她黝黑的脸泛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难堪。 “你说什么？”马尾姑娘像是被针扎一样，瞬间跳脚，“谁敢看不起我们？” “沈惊羽是吧？我们听说过你，不对，现在整个体校有谁不知道你？”马尾姑娘看着沈惊羽，咬牙切齿，“不过就是射出了几个十环，你得意什么？周教练被换走不说，还让李教练特意为了你去请专业教练。” “这样看来，我们射箭队都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我们这些人趁早走了得了，反正我们也不重要。”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显然是不满已久了。 沈惊羽的事情整个体校人尽皆知，谁不在背后嘀咕他们射箭队因为一个新来的学生这么大张旗鼓？其他队都等着看好戏呢，要是这个沈惊羽在比赛上拿不到好成绩，她都不敢想，其他队会怎么嘲笑她们？ “呵。”沈惊羽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这些难道就是你针对我的原因？未免太可笑了。” 沈惊羽从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初次见面，她本来想和队友们友好相处，但现在看来，这些队友已经对她不满了。 “我能射出十环，是因为我有本事，周教练被换走，是因为他没本事，至于李教练为我去请专业教练，如果你有本事，你也可以要求他去请啊。” 沈惊羽笑容讽刺，“他为什么不帮你去请？是因为你不想吗？” “你！”马尾姑娘气得脸胀红，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李教练被调到他们射箭队是因为沈惊羽，请专业教练是因为沈惊羽，射箭队近几天新增了很多器械也是因为沈惊羽，种种变化都是因为她的到来，才让学校重视起了她们射箭队。 不，准确地说，学校重视的只是她一个人。 沈惊羽怼完之后，也没心情继续跟她掰扯，她正要继续收拾东西，就听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短发姑娘开口了。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小，细若蚊蝇，沈惊羽还是听到了，她看了过去。 “对不起，你说得对，你受到的待遇都是你应得的，是我们不如你，也不该对你不满。”短发姑娘认真道，她的表情有些黯然。 沈惊羽看见她的手，上面是厚厚的老茧，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手。 但她很熟悉，这样的茧是从小练习射箭拉弓，才会磨出的老茧。 沈惊羽心里了然，看来这位就是李教练说的那位从小学习射箭的队友了。 “无所谓。”沈惊羽淡淡道，“你们怎么看我，与我无关。” “只不过，要想别人正视你们，重视你们，得靠你们自己努力去争取，而不是对别人无能狂怒。” 无能狂怒的马尾姑娘：“……” 短发姑娘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我叫陈荷，她叫郑清清。”她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沈惊羽，欢迎你加入我们射箭队。” 沈惊羽看了一眼她的手，没有回握，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陈荷咬了咬唇，放下手。 郑清清哼了一声，好歹没继续说什么，因为她看出来了，这个新来的，不好惹。 沈惊羽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铺好了床，准备出门。 “沈惊羽，你要去哪儿？”陈荷叫住她，“下午我们队要集合呢。” “我知道。” 沈惊羽应了一句，出了门。 “小荷，你对她那么好脸色干什么？”她走了之后，郑清清忍不住开口了，“就算她很厉害，但就这个态度，跟我们也不是一路人，我们没必要奉承她。” 她明白，学校花了这么大功夫想要培养沈惊羽，她的未来肯定跟她们不一样。 陈荷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清清，我们也不是一路人。” 郑清清脸色一僵，讷讷着没说话了。 陈荷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书沉默。 清清家庭条件好，就算在射箭队混日子也没关系，可她不行，她除了不知疲倦地练习射箭，拿到好成绩之外，别无选择。 第五十章受人之托 沈惊羽出了体校，她得去一个地方办一件事儿。 是卫图南和吴先明拜托她的，让她帮忙送个东西。 沈惊羽摸了摸包里厚实的纸张，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门牌，青市大学。 大学管理没有那么严格，学生来来往往，她直接走了进去。 学校很大，沈惊羽想了想，随便拦了个学生，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数学系的办公室往哪边走？” “前面右拐那栋行政楼二楼，应该是205。” “好的，谢谢。” 道完谢之后，沈惊羽就往前面走了。 行政楼205，门开着，沈惊羽敲了敲门，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抬起头来。 “同学，你找谁？”一个老师问道。 “请问冯临冯老师在吗？”沈惊羽问道。 那位老师往后看去，叫了一声，“冯老师，有学生找。”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呆的年轻男人抬起了头，目光扫过沈惊羽身上，有些疑惑。 沈惊羽走了过去，笑着自我介绍，“冯老师你好，我叫沈惊羽。” 冯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你应该不是我的学生吧？” 他的学生他都记得，再说了，数学系就那么些个人，他掰手指都能数出来。 “对。”沈惊羽笑着点头，“我的确不是。” “那你……” “我是受人之托，来给您送东西的。”沈惊羽摸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是一叠厚厚的手稿，她递给冯临，“这是吴先生让我带给您的。” 冯临愣了愣，“吴先生，什么吴……” 他猛地停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瞪大眼，嘴唇有些发白，哆嗦着手接过了沈惊羽手里的东西。 冯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老师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沈惊羽摇摇头，“不过这里面还有一封信，吴先生说您看了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冯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谢谢你。”冯临认真向她道谢。 “不客气，那我就先走了。”沈惊羽完成任务，告辞。 冯临看着她离开后，才坐下，他冷静了许久，打开了手里的信。 沈惊羽脚步轻松地出了青市大学，她没有看手稿里的内容，也没有兴趣知道那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她不过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罢了。 下午射箭队要集合，也是她第一次和大家正式见面，沈惊羽不敢耽搁，很快就回了学校。 到学校后时间还算充裕，沈惊羽有些饿了，她去了食堂，想吃点儿东西。 体校和其他学校不一样，这里的学生每天的运动量大，所以营养一定要保证，是以体校的食堂不论是菜色还是味道都不错。 沈惊羽在学校吃住各方面都是不需要花钱的，她手里拿着的是食堂吃饭的通票，这种通票在全校一共都没有多少张，是以她刚拿着盘子去打饭，出示了票之后，食堂大婶儿就看了她好几眼。 “婶儿，麻烦给我一样菜来一点儿，馒头我要两个。”沈惊羽看了看菜色道。 大婶儿一边打菜一边好奇道：“诶，你是不是就是射箭队新来的那丫头？” 沈惊羽：“……”她有这么出名吗？食堂大婶儿都知道她。 “对，是我。”她只能承认。 “看着这么小一个身板儿，能有她们说的那么厉害吗？”大婶儿嘀咕了一句，然后狠狠地搂了一大勺菜在盘子里，“瞧你瘦的，多吃点儿。” 沈惊羽见惯了手抖的食堂大叔大婶儿，第一次见这么实在的，她都有些感动了。 “谢谢婶儿。” “谢啥，你们多吃点儿，才能好好训练，给学校争光呢。”大婶儿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你们看那个沈惊羽，不过是打个饭，感动成那样，真是上不得台面。” 不远处，是刚好也来吃饭的郑清清和陈荷，旁边还有两个身姿纤细长相漂亮的女孩儿。 其中一个漂亮女孩儿笑着道：“清清，都说了让你回我们体操队，你不回来，现在好了吧，竟然被一个新来的欺负了。” 郑清清眼里闪过一抹失落，下一秒却昂着头无所谓道：“回去干什么？我脚伤成这样，回去也出不了什么成绩，还不如待在这射箭队，至少没人管，乐得逍遥自在。” “可是我听说，你们射箭队那个新来的李教练可不好惹，田径队那边的人说他可认真负责了，和你们之前的周教练不一样，以后你们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那又怎么样？那个李教练对射箭根本就一窍不通，能教我们什么？”郑清清不屑道，“还不如周教练呢，不管我们，多好。” 听到周教练的名字，陈荷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她皱了皱眉，拉了拉她的衣袖，“清清，你别这样说。” “我说怎么了？李教练他本来就是个门外汉啊。”郑清清无所谓道。 体操队的姑娘又道：“那不是还给你们射箭队请了个专业教练吗？” 郑清清撇了撇嘴，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又不是给我们请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体操队两个姑娘对视一眼，耸耸肩，没说话了。 “我说过了，你要是想让别人重视你，得你自己去争取。” 沈惊羽的声音突兀地在郑清清耳旁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有病啊！”她张口就骂，表情不屑一顾，“说稀罕那劳什子专业教练？本姑娘以前拿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哦，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沈惊羽表情平淡，杀人诛心。 郑清清：“……” 她瞬间气血上头，筷子一扔，站起身来，瞪着沈惊羽，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 郑清清瞪着眼，正准备骂回去的时候。 “沈惊羽，你怎么在这儿？找你半天。”李正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摸了把头上的汗道，“你准备一下，下午我特意请的教练要过来，你可一定要给我好好表现啊。” 他在郭梅珍面前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就差立军令状了，才把人请来，可一定得把握住机会。 第五十一章善意提醒 “好的，教练。”沈惊羽认真点头。 “你知道就好。”李正春说完，又匆匆离去。 沈惊羽看了一眼郑清清，没再理会她，走到一旁的空桌，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郑清清瞪着她的背影，牙咬了又咬，气得不行。 “清清，这沈惊羽也太嚣张了吧？”体操队的姑娘都惊了，“她才刚来呢，就是这种态度对你们？未免太不客气了吧？” “她下午不是要表现吗？要不想个办法。”另一个体操队的姑娘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抹坏笑，“让她丢脸，再也得意不起来？” 郑清清一愣，“什么办法？” “很简单啊，你们射箭最重要的不就是弓箭吗？那就让她没有呗。”反正事不关己，她们兴冲冲地出主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不信了，她东西都没有，还怎么表现？” 郑清清眼睛亮了亮，“我想想。” 陈荷觉得不妥，“清清，还是别了，要是教练知道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多话？”郑清清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要是不敢就算了，胆小鬼。” “别人说她厉害就算了，你怎么也被她吓破了胆？就这么怕比不过她吗？” 陈荷身体一颤，她捏紧筷子，眼里划过一抹难堪，听着她们兴奋地小声讨论，默默吃饭，再没有说任何话。 体校食堂的味道的确不错，沈惊羽吃得肚子溜圆，她看了看，还有一点时间，索性去运动场走走，消消食。 即使是中午时间，运动场上的人也不少，各个体队的队员都有在训练，跑步的、跳远的、甚至旁边还有打篮球的，全是年轻人，热火朝天地埋头训练，就算是寒冬，他们也是挥汗如雨。 沈惊羽慢悠悠地在操场上走着，看着这些画面，也觉得有些新鲜。 前世她鲜少见到这样的画面，练不同项目的学生们如同大杂烩一般，聚在一起，她所经历过的，都是最好的教练，最好的运动场地，最顶尖的设施设备，现在周围的一切让她有些新奇，就连空气中的风，似乎都是拼搏努力的气息。 沈惊羽笑了笑，虽然时代不同，但大家的目标和理想却是殊途同归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努力，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的使命。 她心里正感叹着，一颗篮球急速向她飞来，眼看着就要砸到她身上。 沈惊羽反应很快，她动作灵活的往旁边一闪避开了，然后脚一勾，停住了那颗篮球。 “漂亮！”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那位同学，麻烦把球扔回来。” 沈惊羽眯了眯眼，看过去，是个穿着单衣的男生，长得倒是身材高大，俊朗阳光，只是，这球都差点砸到她，竟然一句抱歉的话都没有，真是不礼貌。 “好啊。”她突兀一笑，非常灿烂，对面的男生还恍惚了一瞬。 这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不会是体操队的吧？ 沈惊羽一字一顿，“我给你扔、回、去！” 她把篮球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往上一抛，竟然没用手，而是直接一脚把球踹了出去。 沈惊羽用了几分的力气，球旋转着飞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到了那个男生身上，快得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莫铮只觉得自己胸口像是中了一炮一样，痛得他脸都扭曲了。 他指着沈惊羽，痛得说不出话来。 “给你扔回去了，不用谢。”沈惊羽再次灿烂一笑，摆摆手，走远了。 “铮哥，没事儿吧？”一旁其他打篮球的几个连忙围过来问道。 “没事儿。” 莫铮扭曲着脸，揉了揉胸口，只觉得丢脸，他竟然被一个女生用球砸了？ “靠，那死丫头怎么这么大力气！”他好半天才缓过来。 “铮哥，用不用兄弟们帮你打听一下那是哪个队的，让你报仇啊？” “不用。”莫铮摇头。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个女孩儿计较，那就是他玩不起了。 他磨了磨牙，思考后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丫头绝对是举重队的！” 疑似举重队的沈惊羽已经溜达到了射箭队的训练场地了，说是训练场地，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室内空荡的场地，还是羽毛球队淘汰下来的。 沈惊羽左右看了看，前面排了好几个靶位，旁边有几个做力量训练的器械，一旁的墙上有几个挂钩，应该是用来挂弓的。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知道射箭队不受重视，但这也太寒碜了一点吧？ 似乎是看到了沈惊羽眼里的震惊，这里唯一的一个活人陈荷道：“那几个器械还是因为你来了，才刚刚添置的，之前更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们怎么训练？”沈惊羽问道。 “去掉那个们字。”陈荷淡淡道，“一般来说，会在这里训练的人只有我一个。” 沈惊羽眉头皱得更深，“那既然这样，他们还加入什么射箭队，不如回家玩泥巴算了。” 前世，她身边的队友，哪一个不是经过重重考验才加入队伍的？每个人都无比珍惜这个机会，包括她自己也是一样，她打心底里看不起那些站着位置却不做事的人。 陈荷听见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她耸耸肩。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在这里，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用管他们。” 她这几年就是这样做的，这个训练场几乎就是她一个人的天地，她在这里日复一日的训练，不停地拉弓搭弦，没有想到今天会来一个人和她分享这里，陈荷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陈荷突然想到郑清清计划的事情，“有人把队里的弓拿走了，你等会儿要是需要用弓的话，这里可没有。” 她刚才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阻止郑清清，只是她到这里的时候，晚了一步，那几把弓已经不在了。 沈惊羽恍然，她就说墙上的弓哪里去了？ “多谢提醒。” “你不着急吗？”陈荷见她一点都不着急，忍不住问道，“等会儿要是新教练来，你没有弓的话……” “没关系。”沈惊羽微微一笑，“弓，我自己有。” 陈荷怔了下，“那倒是我多话了。” “当然不是，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沈惊羽认真道。 陈荷又愣了愣，忽然感觉，这个新来的队友，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第五十二章奇怪队友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 沈惊羽回头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移动的圆球。 嗯？ 仔细一看才看清是一个穿得过于厚实的男生，他本身就长得高壮，毛衣棉衣棉裤啥的穿了好几件不说，手上戴着毛线手套，脖子上羊绒围巾裹着，头上还顶着一顶厚实的绒帽，不仔细看，就像是一个圆球滚了过来一样。 这穿得也太夸张了，有这么冷吗？ 沈惊羽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一身打扮，就算是去西伯利亚生活也不会冷吧？ 陈荷倒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她还给沈惊羽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们射箭队的，叫何炎，他以前是举重队的。” 沈惊羽听李正春说过，射箭队里有三个队员都是从其他队转过来的，她已经知道了，一个是郑清清，从体操队转过来的，面前这个何炎从举重队转过来的，那还有一个呢？ 碰上沈惊羽有些好奇的目光，何炎嘿嘿一笑，笑容憨厚地打招呼。 “你好，你就是沈惊羽吧？” “我是。”沈惊羽点头。 “我听说过你，你好厉害啊。”何炎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一样，夸赞她的语气也是非常真诚的。 沈惊羽诧异了一瞬，笑着道谢，“谢谢。” 看来至少这位队友是个好脾气的。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她还是没忍住问了这句。 “不热。”何炎挠挠头，穿得太厚了，他手往上面举都有些困难，“我从小就身体不好，体寒，一到冬天就冷得浑身难受，必须得穿多点儿才暖和。” “我估计我爸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就取岔了，何炎何炎，我却偏偏最怕冷，跟命里缺火一样。” 何炎说着这些语气有些幽怨。 沈惊羽没忍住笑了笑。 她本来还想问一下他为什么从举重队调到了射箭队，但想了想，这是别人的隐私，第一次见面问这些还是不太好。 “靠，那死丫头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我咋现在还疼呢？可别再让我遇到她！”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到近，沈惊羽愣了一秒，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还没细想，抬眼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惊羽微微瞪眼。 莫铮看见她，猛地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几秒。 “怎么又是你！”莫铮惊叫了一声，“你刚才踢我一下还不够啊？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你一个女孩儿咋这么记仇啊？我又没砸到你。” 他现在胸口还疼呢。 “不是……”沈惊羽想解释。 “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地盘儿啊，你别乱来啊。”莫铮左右看看，如临大敌，确保她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沈惊羽：“……” 陈荷扶额，“莫铮，这是我们新队友，沈惊羽。” “啥？”莫铮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他围着沈惊羽转了好几圈，颇有些不可思议，“你就是沈惊羽？” 莫铮摸了摸下巴，一脸稀奇，“我就说我们体校哪儿来这么凶的女孩儿，原来是新来的。” “你不会是知道我是你队友，故意拿我开刀吧？”他有些怀疑。 沈惊羽无语，“你要是被害妄想症的话就尽早去治，别耽搁了。” 莫铮虽然听不明白什么被害妄想症，但从字面意思也能够理解。 他磨了磨牙，“看来你不光脚上动作厉害，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好得很啊，我们射箭队终于来了个有意思的了。” 这人的话怎么这么多？沈惊羽有些不想理他。 “莫铮是游泳队过来的。” 一个也是介绍，两个也是介绍，陈荷再次为沈惊羽答疑解惑。 沈惊羽点点头，原来这个莫铮就是第三个外队转来的。 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如果说郑清清是因为受伤了才迫不得已转队，那这两人是为什么呢？ “人都到齐了吗？” 她正思考着，李正春就进来了。 “没呢，李教练，还差郑清清和我们队那位大少爷。”莫铮打了个呵欠道。 李正春皱眉，“我不是强调过好几次，今天下午的集合必须来吗？他们人呢？” “不知道啊。” “严如鹤那小子估计又是在寝室睡觉，莫铮，你去把人给我叫来。”李正春转头对莫铮说道。 “我可不想去。”莫铮才懒得去管那位大少爷。 李正春眯眼，“你要是不去，我就给赵教练说，让你在我们射箭队再多冷静一段时间。” 莫铮脸色一变，“我马上去！” 他飞快地跑了出去。 “陈荷，郑清清人呢？”知道她们俩比较熟，李正春问陈荷。 陈荷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教练。” 她虽然好心提醒了沈惊羽，但是还是不想在教练面前说三道四，郑清清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放过她的。 “这一个两个的，就会给我找事儿！”李正春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火气道，“行了，先不管他们，说正事儿。” 他正要开口，郑清清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对不起，李教练，我来晚了！” 李正春见她毛毛躁躁的样子就皱眉，“入队。” “是！” 郑清清站到队伍中去，然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了沈惊羽一眼，却连一个余光都没得到。 她暗自咬牙，得意什么？等会儿就有你哭的了。 “我继续说正事儿。”李正春清了清嗓子，“大家应该也知道，我们射箭队一直缺少一位专业的教练，我以前是田径队的，也承担不了你们的教学任务，所以，经过学校研究决定，给我们射箭队请了一位专业教练！” “现在，就让我们欢迎她的到来！大家鼓掌！” 李正春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大家还是非常给面子地鼓起了掌来，只有郑清清撇了撇嘴，明明就是给沈惊羽一个人请的，还非得带上她们这几个。 很快，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穿着简单干练，一双眼睛冷静有神，她的目光转了一圈之后最终落到了陈荷身上。 这姑娘难道就是李正春口中的天才学生？ 第五十三章全是奇葩 来的人当然是郭梅珍。 李正春前几天的软磨硬泡说动了她，她也答应了来体校看看，但要是今天她看不到让自己满意的表现，她也是不会留下来的。 “郭老师，您要不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李正春满脸堆笑道。 郭梅珍点点头，看着几张好奇的脸，语气沉静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郭梅珍，曾经是一位射箭运动员。” 大家再次鼓掌。 郭梅珍？沈惊羽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她思考了两秒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郭梅珍，眼神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位郭老师不会是她想的那位吧？ 李正春正等着她的下文呢，就见郭梅珍闭上了嘴，说完了。 “郭老师，这就说完了？”他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不然呢？”郭梅珍更加疑惑。 “您多说两句呀，您可是这些孩子的榜样呢。”李正春急了，郭老师不说，他自己说。 他看下几个学生，郑重地介绍道：“这位郭老师，是我们的射箭名将，曾经拿过两届全运会射箭项目女子组的冠军，还参加过亚运会、世锦赛等众多国际大赛，并且取得过非常不错的成绩。” 郭梅珍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心里划过一抹暖流。 李正春刻意没有提起那枚亚运会的银牌，这让她有些感动。 “嘶！” 李正春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抽气的声音。 几个学生怎么也没有想到，体校特意请来的这位教练来头竟然这么大。 全国冠军、亚运会、世锦赛，这些名字只存在她们的想象里和憧憬里，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样堪称传奇的运动员，怎么能让他们不激动和兴奋呢？ 陈荷看着郭梅珍的眼神，瞬间就溢满了崇拜。 她甚至激动得身体都有些发抖，全国冠军，这可是她从未说出口的目标啊。 就连郑清清和何炎这两个外队转过来的，都非常兴奋，虽然她们射艺不精，但这么好的教练到她们射箭队，她们也与有荣焉。 郑清清看着沈惊羽，眼神更是嫉妒，她都不敢想，学校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请来这位教练？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心里酸楚，凭什么她就能这么好运？ 沈惊羽本人已经惊呆了，谁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这位郭老师，还真是华国射箭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射箭名将郭梅珍啊！ 身为一个射箭运动员，应该没人没听过郭梅珍的名字，那是在华国射箭最开始走向国际赛场就做出巨大贡献的名将，她出身草原，射艺精湛，年少成名，国际赛场上也实力不凡，但因为一些原因，最终遗憾退役，后世不少人说起她，都还唏嘘不已。 沈惊羽心情有些复杂，前世在她退役之后，还有人拿她和这位郭老师联系在一起，说她们身上有不少相似之处，都是年少成名然后黯然退役的代表。 她怎么也没想到，若干年后，她竟然以这样一种奇异的方式，和这位郭老师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 时间和缘分真是奇妙啊，沈惊羽在心里感叹。 “教练，严大少爷来了！” 就在大家惊叹的时候，莫铮拖着一个人跑进来了。 “你给我好好说话！”李正春瞪了他一眼，“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这也是现在，要是前几年这小子这么乱说话，早被人收拾了。 “知道了教练。”莫铮敷衍了一句，然后嫌弃地推了一把靠在他肩头的严如鹤，“哥，您能别靠着我不？” 严如鹤眼皮子耷拉着，根本睁不开，他跟没有骨头似地靠着莫铮，全身的力量都在他身上。 他慢吞吞道：“我困。” 李正春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浑身不得劲儿，他吼了一句，“严如鹤，你给我精神点儿！这是在开会！不是你想睡就睡的地方。” “是———”严如鹤声音拖得老长，勉强站直了点儿。 沈惊羽：“……” 这射箭队真是卧虎藏龙啊，什么类型的奇葩都有。 郭梅珍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她有点儿后悔了。 “李教练，进入正题吧。”她直接道。 “好好好。”李正春连忙道，“郭老师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我们射箭队大家的水平如何，大家一个一个来，好好表现！” 郑清清呆了一秒，不是，不是说只看沈惊羽一个人的表现吗？怎么还有她们的事儿？ 她有些慌。 其他几人也有些手足无措。 “那就先从……” “等一下，李教练。”李正春正准备点人，郭梅珍开口打断了他，“就从你说的那个学生开始吧。” 看到这几个歪瓜裂枣，她实在是没什么耐心。 “也行。”李正春满口答应，他看向沈惊羽，“惊羽，你准备一下，从你开始。” 郭梅珍见他对着沈惊羽说话，又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李教练，你说的那学生是她？” “对啊，就是她。”李正春点头。 郭梅珍皱眉，她看了看沈惊羽纤细白净的手指，又看了看陈荷骨节分明布满老茧的手，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射艺精湛的人的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李教练，你搞错了吧？” “啥？啥搞错了？”李正春不明所以。 “她的手，可不像是会射箭的手。”郭梅珍直言不讳道，“反而她的手更像。” 她指着的人正是陈荷。 李正春下意识看了看沈惊羽和陈荷的手，确实是不一样，但是…… “郭老师，我觉得决定一个人射艺的不是她的手吧？”沈惊羽抢在他的前面开口了，她含笑看着郭梅珍，“可以让我先试试吗？” 她的手不是从小练习射箭的，自然不会像陈荷一样磨出老茧，但那又如何，她的茧在她心里，就算是闭着眼，她也能射出去箭，更能射准。 郭梅珍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心里的看法有些改变。 无论这小姑娘射艺如何，首先她的这份心态还是不错的。 “好。” 郭梅珍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五十四章照样能射 陈荷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惊羽，她也想看看，她到底比自己厉害多少。 郑清清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等着看沈惊羽出丑。 何炎眨巴眨巴眼睛，细细鼻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严如鹤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只有莫铮左右看看，咦了一声，“不是，教练，咱们这儿训练场的弓都哪儿去了？” 他这么一说，李正春才发现不对，他看向陈荷。 “陈荷，你知道弓都去哪儿了吗？” 他知道，射箭队所有的队员里面，陈荷是最刻苦努力的一个，来这训练场的次数肯定也是最多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陈荷。 陈荷抿了抿唇，“我……” 郑清清看向她，眼神警告。 “我不知道。”陈荷还是这样说了，“我最后一次来训练的时候还在。” 郑清清满意了，算她识相。 郭梅珍眉头皱得更深，她以前当运动员的时候，谁不是把弓看得跟宝贝一样，哪儿像这样，一问三不知，根本就没有把射箭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她心里愈发失望。 “郭老师，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把弓找来。”李正春看出她的不耐，连忙道。 他心里也是气得不行，这些兔崽子，就会给他搞事儿！ “莫铮，你再跑一趟，去学校器材室里拿两把弓过来。”李正春再次吩咐莫铮。 郑清清丝毫不慌，学校器材室里的那些弓，也早就被她转移了。 莫铮苦了脸，“怎么又是我？” “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我乐意得很！” 莫铮咬牙切齿，认命地准备去器材室拿东西。 “李教练，我可以用自己的弓吗？”沈惊羽突然开口。 莫铮脚步停下，那他是走还是不走？ 李正春想了想，他想到上次沈惊羽就是用自己的弓进行测试的，会不会她用自己熟悉的弓会更加得心应手呢？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点点头，“可以。” 然后还不忘问了一下郭梅珍，“郭老师，这没问题吧？” “当然，不管黑猫白猫，能逮到耗子的就是好猫。”郭梅珍没意见。 说实话，她现在对这几个学生的期待值已经不高了，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李正春，才忍住脾气没走。 “快快快，快去拿你的弓。”李正春连忙招呼沈惊羽去拿弓。 “好！” 眼看着沈惊羽出了训练场，郑清清眼里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去吧，能找到弓就算她输！ “教练，我能坐下吗？”严如鹤打着呵欠，困得不行了。 李正春的脸黑如锅底，“坐什么坐！你给我老实站着！” “哦。” 严如鹤再次跟没骨头似的靠着莫铮。 莫铮：“……” 他真是服了。 沈惊羽回到寝室，却怎么也没找到自己的弓。 她脑子里转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的眼神极冷，看来这郑清清做事儿还挺绝啊，铁了心的想让她出丑，就一点儿后路都不留给她。 想到那是她爹留给她的弓，沈惊羽就止不住心里的怒气。 沈惊羽深呼吸一下，平复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她冷笑一声，拿出了自己那把刚修好形的半成品弓，走出了寝室。 拿走她的弓又能怎么样？她照样可以射出好成绩！ 沈惊羽拿着自己那把半成品弓，回到了训练场。 李正春看清楚她手里的弓之后，呆了两秒。 “沈惊羽，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弓？” “没错。” 沈惊羽面无表情地点头。 郭梅珍没说话，但眉心还是皱着的。 “噗，简直笑死人了，这也能叫做弓？”郑清清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你这样，你在乡下的时候不会是用弹弓射的吧？” “郑清清，你说什么呢！”李正春呵斥了一声。 “教练，我说错什么了？这本来就不是弓嘛。”郑清清嘟哝着，根本不怕他。 沈惊羽眼眸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黑眸里风起云涌，郑清清的心莫名狂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我干什么？” 沈惊羽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声音很低，但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一直不跟你计较。”沈惊羽的语气像是淬了寒冰，“我说过了，菜就多练，别总是红眼病。” “自己过得不如意，也看不得别人好，啧。”沈惊羽啧了一声，笑了笑，“那可不是我可笑，是你可悲！” “你胡说八道说什么！”郑清清瞬间变了脸色。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惊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站到一旁，自顾自地绑好了弦，还从一旁的箭筒里拿出了箭。 她只能说郑清清做事百密一疏，还给她留下了箭。 郑清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惶然，这沈惊羽不会真的拿这破弓都能射吧？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其余的人都是脸色各异。 莫铮暗自咋舌，这丫头可真不是好惹的。 陈荷看着沈惊羽，脸色看不出情绪。 何炎搓搓手，有些兴奋。 严如鹤终于清醒了一点儿，这射箭队总算是比之前有意思了一些了。 郭梅珍看着沈惊羽，眼里有了些兴味，这丫头跟其他几个还真不一样。 她手里的这把弓，或许还不能称之为弓，她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个半成品，而且是一把传统弓的半成品。 传统弓的难度本来就大，现在还是个半成品，一般的人拿到它，不过是个废木头而已，她倒想看看，这丫头拿着这东西能射出什么成绩来？ “李教练，我可以开始了吗？”沈惊羽看着前面的靶位问道。 现在她距离靶位差不多是三十米的距离。 沈惊羽已经拉开了弓，半成品的弓的确不趁手，但没关系，她照样可以！ “郭老师，这……”李正春没有贸然答应，而是再次问了郭梅珍的意见。 沈惊羽看向她，微微点头，眼神坚定。 郭梅珍似乎接收到了她眼神里的信号，她笑了笑，点头，“开始吧。”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沈惊羽手里的箭就放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一把破弓 几乎是在须臾之间，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沈惊羽的这一箭射到了靶上，而且正中中心区域。 十环！ 这是一个无可置疑的十环！ 所有人都呆了，这么一把破弓竟然还真的能射出去？而且还能射到十环！ 开玩笑呢这是！ 郑清清一脸的不可置信，何炎哇了一声，莫铮站直了身体，连严如鹤都微微睁大了眼，表示震惊。 “好！”李正春激动得叫了一声好，然后开始鼓掌。 这丫头果然给他争气！ 郭梅珍的眼睛亮了亮，看向沈惊羽的眼神来了些兴趣。 这样的弓都能射中十环，这丫头确实有潜力啊。 他们还没有惊讶完，沈惊羽就射出了第二箭和第三箭，她没有过多瞄准，甚至没有怎么犹豫，就放出了这两箭。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箭支掠了过去，他们只看见第二支箭飞到靶前，竟然射掉了第一支箭，然后稳稳地擦在了刚才第一支箭的落点处，甚至分毫不差。 如果不是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几乎以为靶位上没有任何变化，可掉落在地上的那支箭，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看到的不是幻觉。 还没来得及震惊，第三支箭又接踵而至，和前面一样，第三次箭射掉了第二支箭，再次插在了那个点位上，稳稳当当。 可不一样的是，第二支箭不是被直接射掉的，而是被第三支箭从中劈开，那支箭分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就像是后世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可那些是特效，这是真实存在的。 全场鸦雀无声，偌大的训练场没有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射箭？这真的不是什么神话故事吗？ “哇！这比百步穿杨还厉害！”何炎实在忍不住欢呼了一句。 毕竟百步穿杨他只在书里面看过，而现在是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他现在看着沈惊羽的眼睛都冒着星星。 “真牛啊。”莫铮服气了，这丫头不愧是能让学校特地给她请个教练的人，这一手确实漂亮。 严如鹤慢吞吞地拍了下手，“咧。” 莫铮忍无可忍，“少爷，你说个厉害非得这样省着说吗？” 他发誓，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严如鹤更懒的人。 严如鹤懒得根本不想回答他。 要不是他家老爷子非逼着他来学校，他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陈荷怔怔的，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酸楚，她不得不承认，传言没有错，沈惊羽果然很厉害。 “小沈啊，你可真行！” 李正春激动得呼吸都粗重了，对沈惊羽的称呼一变再变。 他连忙转过头看郭梅珍的表情，不出所料看见她也是一脸见到宝了的表情。 李正春心里舒服了。 他就说没人能不为沈惊羽的天赋感到惊讶，谁都不例外。 郭梅珍此刻心里的确很惊讶，沈惊羽的这一手更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她真是没想到在这青市还有这么一颗蒙尘的明珠。 她现在承认李正春的话，这丫头的天赋确实惊人，必须要好好培养才行。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郑清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是不敢相信。 沈惊羽怎么可能拿着这么一把破弓射出这样的成绩呢？在她的认知里面，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样。 沈惊羽听到这话，慢悠悠地收起弓，然后走到了郑清清面前。 郑清清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沈惊羽轻笑一声，“只是想告诉你，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更不代表我做不到，明白吗？” “还有。”沈惊羽看着郑清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天之内，我要看到我的弓原封不动毫发无损地回到原位，否则，我的箭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会射到哪里去了。” 郑清清听明白了她语气里的威胁，却还是强撑着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知道怎么做就行。”沈惊羽也不想跟她拉扯太久，“记住，我说的是毫发无损，就算是多了一个划痕，我都要找你算帐。” 说完，她就站回了原位。 郑清清看着那支被劈成两半的箭，慌了。 莫铮看着沈惊羽气定神闲的表情，只感觉自己胸口更疼了。 这丫头真是不好惹啊，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沈惊羽只是用球砸了她一下，没有做其他更过分的事，不然这箭，可能就要扎到他身上了。 郭梅珍看着沈惊羽，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夸赞了一句。 “你很不错，你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谢谢郭老师。”沈惊羽笑着回答。 李正春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看郭梅珍这表情，他就知道成了，她看见沈惊羽的天赋心动了。 她一定会留在他们体校当教练的！ 激动之后，李正春看向其他人。 “你们有想试试的吗？” 没人说话。 三个外队转过来的本来对射箭就不是很感兴趣，就是个半吊子的水，也没心思在这里表现什么，更何况有沈惊羽珠玉在前，他们何必自取其辱呢？ 至于严如鹤，那更不用说，他那懒洋洋的样子，能不能拉开弓还是一回事儿呢。 陈荷嘴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话。 她没有说，沈惊羽却为她说了。 “教练，让陈荷试试吧。”沈惊羽突然道。 陈荷愕然地看向她。 “郭老师，陈荷道能力也不错，您看看吧。” 郭梅珍点点头，“可以。” 看到了沈惊羽身上惊人的天赋之后，她现在心情不错。 沈惊羽鼓励地看了陈荷一眼。 陈荷犹豫了一下，“我用不了你这把弓。” “那就去拿你能用的。” 沈惊羽意味深长地看了郑清清一眼，看得她心惊肉跳。 陈荷也看着郑清清，没说话。 郑清清咬了咬牙，“我……我好像知道弓在哪里。” 她跟陈荷又没仇，不至于针对她。 李正春狐疑地看着她，“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刚才没想起来。” 李正春：“……” “行行行，知道还不快去拿。”李正春烦了。 郑清清跑了出去，很快，她拿来了几把弓。 陈荷松了一口气，看着弓，眼里冒出了一簇火花。 沈惊羽可以，她也能做到的。 第五十六章可塑之才 陈荷拿着弓，感激地看了沈惊羽一眼，她没有想到，沈惊羽会开口为她说话，让她有一个表现的机会。 她站在了准备线前，举起了弓，对准了前面的靶子。 沈惊羽在心里点了点头，陈荷的动作和姿势都非常的标准，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陈荷的手很稳，她看着前面的靶位，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放出了第一箭。 箭扎在了靶上。 八环！ 说实话，这算是个不错的成绩，但因为有沈惊羽三个十环的成绩在前面摆着，这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李正春看向郭梅珍，郭梅珍微微点了下头，这个学生还是有可塑性的。 陈荷咬了咬唇，脸色虽然有些白，但还算是镇定。 她努力定了定心神，准备射第二箭，可就在她要放出手里的箭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见郑清清嘟哝了一句。 “有什么好比的？都那么努力了还不是这样的成绩。” 陈荷心一颤，手一抖，箭飞了出去。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看着那个刺眼的五环，陈荷瞬间脸色煞白，抓着弓的手骨节发白，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眼眶也红了。 “郑清清，你能不能闭嘴！”李正春黑着脸吼了一句，“闲的没事儿干就给我滚回去！”就只会在这里捣乱！ 郑清清撇着嘴，不服气，“我就说了一句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是她自己失误了。” 陈荷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失望，她自觉自己和郑清清是朋友，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说那样的话打击她。 郑清清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对上沈惊羽幽深的眼。 沈惊羽看着她，突然勾出一抹灿烂的笑，她挥了挥手，笑着开口。 “你要是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保证，这个巴掌，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扇到你脸上去。” “……” 郑清清下意识就想怼回去，但看着沈惊羽的眼睛，莫名觉得她说的可能不是假话，她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动手打她。 “哼！”她哼了一声，站到一边去，没再敢吭声。 何炎默默地给沈惊羽竖了个大拇指，牛！ 莫铮抽了抽嘴角，不是，沈惊羽当着两个教练的面都敢放狠话啊？ 严如鹤看着沈惊羽，眼里兴味浓厚。 “陈荷，继续。”李正春当没听见沈惊羽的话，“别因为别人的话乱了心神。” 陈荷点点头，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地重新举起弓，只是大家都能看见，她的手还是颤抖的，根本稳不住。 她举着弓，对着靶位，久久没有动作，没有射出第三箭。 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陈荷脑海中一直反复重复着郑清清的话。 真的吗？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比不上别人，都是白费功夫。 陈荷越这样想，心里越是无力，只觉得手里的弓有千斤重，前面的靶子在她眼里也变得虚幻起来，似乎她无论费多大力气，都射不准。 她似乎，害怕射出这一箭。 沈惊羽皱紧眉头，朗声道：“陈荷，拿稳你手里的弓，看清楚靶子，那是你的目标，你必须要射出这一箭，你必须要战胜自己！” “这是你熟悉的训练场，你用过无数次的弓箭，你可以做到的！” 她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陈荷耳边响起，她的身体重重一颤，咬紧了牙。 是啊，这里是她最熟悉的训练场，她在这里射出过无数支箭，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她能够做到的，一定能做到！ 陈荷狠狠地咬了一下唇，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看着前面的靶位由虚到实，她强迫自己的手稳住。 然后，心沉静到极点的时候，放出了这一箭！ 箭稳稳地扎在了靶上。 十环！ 竟然是十环！ 陈荷瞪大眼，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射出了十环的好成绩！ “好！！！” 李正春激动地叫了一声好，大力鼓掌，夸赞陈荷，“陈荷，做得好！” 大家也跟着鼓掌。 莫铮吹了个口哨，“厉害啊！” 郑清清也惊了。 陈荷放下弓，走过来，还有点恍惚，她看向了……沈惊羽。 “我真的做到了吗？”她不确定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只想问沈惊羽一个人。 “做到了！”沈惊羽肯定地回答她，“你很棒！” 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肯定更让她开心的了，陈荷鼻子一酸，捂住脸哭了出来，一直隐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崩塌。 谁也不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她没有教练的教导，没有队友的陪伴，日复一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训练场，不知疲倦地训练直到麻木，不停地参加比赛，然后以遗憾和失望收场。 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努力过剩天赋不足”，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了，她就是一个比不出成绩的普通人。 她太需要有人在她耳边说一句，你做到了，你很棒。 沈惊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 “我没事。”陈荷抹了抹眼泪，努力控制情绪。 郭梅珍走过来，看着她。 陈荷微微低下头，她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如人意，郭老师这样的名将肯定对她不满意。 她羞愧道：“郭老师，我……” “不错。”郭梅珍眼神柔和，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嗯？ 陈荷猛的抬起头，什么不错？ “继续努力。”郭梅珍笑着道，“上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的人的。” 诚然，这个孩子的天赋和沈惊羽相比，的确不足，但她身上也有很多优秀的特质，她够努力，而且在刚才那种被扰乱心神的情况下，能够快速地冷静下来，扭转困境，力挽狂澜，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个学生，心性不错，也是个可塑之才。 陈荷愣愣的，发木的脑袋没有反应过来郭梅珍的意思。 沈惊羽冲她眨了眨眼。 陈荷停滞的思维开始运转，她的嘴角慢慢勾起，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剧烈。 第五十七章决定留下 “李教练，我们好好聊聊吧。”郭梅珍对李正春道。 李正春的眼神瞬间锃亮，他明白郭梅珍的意思，这也就是说她答应了！她决定留在体校当教练了！ “好好好，聊聊聊，聊什么都行！”他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郭老师，只要您敢提要求，我就敢答应！” 郭梅珍忍不住笑。 笑过之后，她看向沈惊羽，“沈惊羽，你也来一趟。” “我？”沈惊羽疑惑，这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嗯。” 李正春连忙道：“让你来你就来。” “哦，好。” 沈惊羽只能跟着他们俩出了训练场，留下其他四人。 “回，睡。”严如鹤打了个呵欠，懒懒道。 “真是要命。”莫铮的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怎么不懒死你？” “我不回去，我继续打球去了。” 说完，他就跑了，再不跑他感觉这少爷要让他背回去了。 严如鹤只能慢吞吞地走回寝室。 何炎搓了搓手，也走了。 只剩下郑清清和陈荷两个人了。 陈荷默默地收好弓，重新挂号，把靶位上的箭取下来放好。 郑清清看着她忙活，张了张嘴，想说两句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 陈荷收拾完东西之后，看都没看郑清清，就往外走。 “小荷，我不是……”郑清清见她要走，连忙道。 “不用说什么。”陈荷语气冷冷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都不在乎。” “郑清清，我只想知道，你在随口讽刺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当初脚受伤，别人是怎么嘲笑的你？” 郑清清瞬间面无血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荷笑了笑，“如果打压别人，会让你心里感到平衡的话，那你就继续这样做吧，只是我不会再被你的话影响了。” 郑清清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最好赶紧把沈惊羽的弓还回去，不然，她真的会动手的。”陈荷看着她，认真道，“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一样。 郑清清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久久未动。 ———————————— 教练办公室，郭梅珍和沈惊羽刚坐下。 李正春殷勤地给郭梅珍泡了杯茶，给沈惊羽塞了两颗糖，这是他之前放在办公室用来奖励学生的。 “郭老师，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我没什么要求。”郭梅珍摇摇头，“我只有唯一的一个条件。” “您说。”李正春连忙竖起耳朵听。 “我需要在射箭队有绝对的控制权。”郭梅珍缓缓道，“不管是人员的去留，还是学生的训练，或者是比赛的安排，我都要有绝对的权力安排这一切。” 她可不想自己在这体校当个小小的教练，还要被别人指手画脚。 “这是当然。”李正春不假思索地点头，“射箭队全凭您做主，我做您的助手，一切训练比赛您安排。” “很好。”郭梅珍满意的点点头，“现在你再说一下射箭队的现状，那几个学生的情况详细说说。” “好。” 李正春一个一个地说：“沈惊羽您都了解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主要说说其他几个。” “我们射箭队有三个人，是从其他队过来的，第一个是何炎，是举重队转过来的，其实他在举重队那边的成绩还是不错的，转过来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他自己申请转过来的。” “第二个就是郑清清，她以前是体操队的，从小练体操，也拿了不少成绩，可惜的是她在去年的一场比赛中脚受了伤，已经不适合再练体操了，只是她不想离开体校，就转到了我们射箭队。” “第三个就是莫铮了，他是游泳队那边难得的好苗子，但是脾气火爆，容易惹事儿，最过分的就是去年，他和队友起了冲突，还把人给打了，导致人家比赛都没能参加，游泳队那边的教练就让他来我们射箭队了，为的就是让他定定心神，磨磨性子。” “然后就是严如鹤。”说到严如鹤，李正春就头疼不已，“这个学生比较特殊。” “他从小身体不是太好，他妈也比较溺爱他，渐渐就长成了个懒散的性子，什么都不想做。” “他爸看不下去，想让他去当兵，他不想去，他爸一气之下就把它扔到了我们体校，结果这小子选了我们最没什么人气的射箭队，以前的周教练也不管事儿，所以他倒是过得比在家里还自在。” “最后就是陈荷了，那丫头从小学射箭，非常努力，参加过一些比赛，只是成绩不太理想，以前的周教练说她资质平庸，但今天一看，我倒觉得这丫头也不是不能培养，只是可能没遇到好的教练。” “射箭队差不多就是这些个情况了。” 李正春说完，灌了一口水。 郭梅珍听完，眉头越皱越深，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惊羽也听麻了，这情况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啊？都是些什么散兵游勇？ 郭梅珍木着脸，“所以整个射箭队就只有两个人是正经射箭的是吧？” “咳，是。”李正春说着这话，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郭梅珍有些头疼，“那看来射箭队必须要扩充队员才行，不过这好苗子不好找，后面再说吧。” “还有，那几个学生既然来了射箭队，只要在这里一天，就必须给我好好训练，谁也不能给我打马虎眼儿。” “您说得对。”李正春无比赞成这句话，他也看不惯那几个学生混日子的态度，“必须把规矩立起来，我们射箭队是人少，没什么成绩，但态度必须得端正。” “嗯。”郭梅珍点点头。 她看向沈惊羽，“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沈惊羽摇摇头。 “下个月，在桂省宁市有一场射箭比赛，我需要你去参加。” 郭梅珍开口说出她叫沈惊羽来的目的。 下个月比赛？ 沈惊羽和李正春都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