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武圣》 第1章 差役 第1章差役 一缕晨曦照破黑夜,洒在一片恢弘气派的古城城墙之上。 大宣王朝立国已近千年,吏治败坏,官僚腐朽,淡淡的金光照亮了这座郡城,照亮了每一座或恢弘,或破败的建筑,却照不亮黑暗腐朽的人心。 陈牧穿着一身制式的差役服,腰间挎着一柄宽刃大刀,行走在狭小的巷道之间,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令他微微皱起眉头。 又往前走了一段。 就见开阔了一些的道路两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尸体,其状甚是惨烈,似是被乱刀所砍,几乎不成人形,一侧的屋墙上甚至还糊着许多血肉。 “哎,是黑沙帮的人,这下看来是全灭咯。” 站在陈牧旁边的另一个差役叹气说道:“这黑沙帮一年前在这一带可没人敢招惹,可他们上面的那位倒了后,就节节衰败了,现今连几只小猫都让人灭了个干净。” “嘘,别说了,不管我们的事,扫地扫地!” 第三个差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抄起家伙上前,准备清理街道。 陈牧看着那惨烈的景象,皱着眉头,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来到这个世界两年,这样的景象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这座看上去宏伟壮阔的郡城,实际上已是充斥着混乱,纷争与杀戮的乱地。 像这种帮派争斗,灭人满门都是常有,哪怕是表面上庄严堂皇的‘内城’,每天也有尸体从里面扔出来,他们这些差役说是当差,实际上也就负责个事后扫地。 陈牧曾见到,一个同僚因为醉酒多说了几句话,结果第二天尸体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路沟里,而上面也根本没有多管,甚至问都没问一句。 扫地! 陈牧抬起衣袖扇了扇,将刺鼻的血腥味驱退一些,然后跟上了几个同僚。 其实在这混乱的郡城,差役的活计已经算是很好了,只要平时不乱说话,不管闲事,不顶撞上司,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基本上就还算安全,不像那些提心吊胆的贫民百姓。 能得到差役这份活计,还要感谢他那位没见过几面的老爹,他爹曾是一位老差役,也算是认识点人,在得了重病之际,想方设法给他安排上了差役的活,然后就一命呜呼。 只是。 这差役的活最终也没能让‘陈牧’活上多久,后来一场大病也一命呜呼了,现在的陈牧早已不是原先的他,而是来自地球,一个同样名叫陈牧的灵魂,继承了这个身份。 前世的陈牧虽也只是个小人物,但在底层摸滚打爬多年,至少有着察言观色,知晓言语的能力,所以哪怕是突然来到这陌生的世界,也很快就稳定下来,平安的度过了两年。 几人上前一阵忙活,分头处理尸首。 陈牧与其他几人一样,一边装作打扫,一边随手在尸体上摸索……这种摸尸基本上算是他们这些差人不必言说的默契,虽然一般来说也很难摸到什么,基本上有银子也早被人拿走了,但运气好的话,偶尔能捡到一点漏。 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差人而言,就算能捡到零散几个铜板,那也是值得高兴。 陈牧在自己处理的那具尸体衣服里摸索一番,结果却是空空如也,同时一眼瞥见不远处自己的同伙刘三,正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往自己兜里揣。 “怎么每次都是我没有。” 陈牧心底有些纳闷,他这两年处理的尸体没有三百也得有两百了,但没有一次能摸到银子,银钱也几乎没有,总共也就两三次,而且量很少,只零散几个铜板。 大家都有默契,他也不会去多问刘三摸到了什么,但明显是有货的。 有点不信邪的陈牧处理自己这边的尸体,一路往下摸去,忽觉触感一怪,却是真摸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本纸质的小册子。 陈牧心中顿时一凛。 银钱什么的可以拿,如果有玉佩之类的值钱挂件也随便拿,但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的,尤其是这种纸质的玩意,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麻烦。 但犹豫了一下,陈牧还是稍微撩起一点,沿着缝隙看了一眼摸到的小册子,却见是一本有些破烂的黄纸小册子,隐约能看到‘……风刀法’几个字。 “唔。” 陈牧心中微动,但手上却不动声色的遮掩住动作,悄悄将小册子收了起来。 如果尸体上摸出什么账簿、地图之类的东西,那最好是当做不知道,一来对他无用,二来有可能引来麻烦,但如果是一部残破的刀法,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多半也是旁人不要的,否则的话夜里早就被杀人的拿去了。 刘三等人也注意到了陈牧的动作,但彼此对视一眼后,却也默契的不过来瞧问。 “走喽!” 几人前后一阵忙活,将尸体搬到了一辆小木推车上,然后就推着推车往城外走去。 城北不远处就是乱葬岗。 陈牧和刘三李六等人,将尸体一路运到了地方,然后就地一扔,也不需要去掩埋,这里夜晚有野狼出没,正好喂了狼,来日有空再打猎几头,卖上几张狼皮吃酒。 当然事实是三人都不愿意在城外久留,在城里他们这一身差役的皮好歹还有点作用,到了城外兵荒马乱,谁管谁是谁,多呆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几人匆匆忙忙的扔完了尸体,一路返回城里,直到进了城,几人才都长出一口气。 “陈二,今儿怎么说,一起吃酒去?” 刘三笑呵呵的看向陈牧问道。 他其实不叫刘三,只是姓刘,单名一个‘松’,不过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便都这么称呼,陈牧上面有个早死的哥哥,在家里是老二,所以别人也有叫他陈二的。 “不了。” 陈牧摆摆手。 喝酒吃肉,勾栏听曲,他当然也是想的,可实在是囊中羞涩。仦說Ф忟網 差役这份活,说是比较安稳,但其实拿不到几个银钱,基本上都被上面的官吏克扣干净了,到手的也就勉强够个平日吃喝,如果想阔绰一点吃个花酒,那便完全不够了。 何况陈牧家里现在,还有一个小他七岁的妹妹,整天还得藏在家里不敢出去,相当于是多一个人要养活,远比不上家境还算不错的刘三等人。 刘松看着便要离去的陈牧笑了笑说道:“陈二,你那妹妹差不多也能到出嫁的年纪了,不如我帮你找个门路,让她嫁个有钱人家,以后好歹衣食无忧,你也能得上一笔银钱,日子能过的舒坦许多,伱看怎么样?” 与陈牧同僚数年,他是知道陈牧的情况的,当初陈牧的爹病重,为了治病算是把家底花了个干净,现在当着差人又拿不到几个钱,还得养着一个不方便出门做活的妹妹,只能说比起更底层的贫民,算是不缺吃食,不会饿肚子,但其他方面就不如人意了。 陈牧听到刘松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的笑脸,微微一笑,道:“再等两年吧,她还太小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时,身体还在重病当中,身边只有年仅十二岁的陈玥陪着,给他忙前忙后递水喂饭,让他这幅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虽然没有以前十二年的感情,但两年里的相处,他也早已认下这个妹妹,何况就是他初来乍到,也不可能做出拿她去换银钱的事情来,那种行径实在与畜生无异。 “行,你要是有想法,就和老哥说。” 刘松也不勉强,笑呵呵的拍了拍陈牧的肩膀,然后就带着李六吃酒去了。 与刘松等人暂时分开,陈牧沿着巷道走着,先是到了大街,在街角拿出十枚宣钱,买了两个糙面馒头,然后才往家去。 “这物价……” 陈牧掂量着口袋里所剩不多的宣钱,微微摇头。 根据过去的记忆,十多年前的时候,一枚宣钱就能买一个馒头,现在却涨到了五枚,不是馒头涨价了,而是宣钱被各种私铸、乱铸,渐渐开始不值钱了。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他这种最下面的差役,因为发下来的银钱,一直都按宣钱结算,虽然近年来象征性的多涨了一贯,但对比宣钱的价值跌落,根本就无法弥补。 这中间少掉的部分,也不知都落到了谁手里。 很快。 陈牧回到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那是位于南城区外围,算是贫民区所在的一排有些破败的瓦土木屋,说是一排,实际上总共就两间,一间柴房生火做饭堆积杂物,另一间卧房拿来住人。 第2章 刀法 第2章刀法 明显上了年月的两扇破败木门,从里面被栓死,陈牧敲了敲门,说了声‘我回来了’,这才听到屋里传来动静和欣喜的声音。 咕咚咕咚。 像是赤脚下地小跑的声音,一路靠近,然后门栓被拉开。 “哥!” 门里露出一个穿着粗布花袄,个头只到陈牧胸口的小丫头,她赤脚踩在地上,仰头看着陈牧,露出一个娇憨的笑脸。 陈玥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对一般女孩来说应该已经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纪,但她从小就有点营养不良,现在也还是一副瘦弱的样子,不像十四岁的姑娘,肤色也有点泛黄。 在这种世道,寻常平民家里想养出什么绝世美人,那是显然不可能的,不过陈玥的底子在陈牧看来倒还不错,要是以后能富裕些,养的好一些,多半也能变成一朵干干净净的出水芙蓉,只是现在还只能跟着他过苦日子。 “怎么又赤脚跑来跑去?” 陈牧有些宠溺的揉了揉丫头的小脑袋,他前世没有妹妹,到了这边多出一个性情娇憨听话可人的妹妹,算是让他在这混乱冰冷的城里,能有唯一的一丝慰藉。 陈玥仰着头笑嘻嘻的说道:“出门的时候再穿,在家里穿多了就穿坏了,就太可惜了。” 陈牧将陈玥抱了起来,放到里屋的炕上,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脚,感觉触手冰凉,不由得责怪道:“这马上要入冬了,冻伤了怎么办,穿坏了再补就是。” 他倒是知道陈玥不舍得穿的原因,是之前的一双彻底坏掉了,加上她的脚也长大了些,修也穿不下了,所以陈牧给她买了一双新的,小丫头喜不自胜,视若珍宝,自是一天天的不舍得穿,反正也是在家里不出门。 “好,好吧。” 陈玥有些纠结的回答。 确实要是冻伤了脚,还得买药,那又得白花钱。 陈牧将馒头递给了她,板着脸让她洗过手再吃,但小丫头又要光着脚跑去洗手,陈牧便干脆将木盆端了过来。 陈玥洗了手又洗了脚,小脸红扑扑的接过馒头吃了起来,看向陈牧的眼神里满是爱戴,以前陈牧对她没有那么好的,自从大病了一场以后,对她就忽然变得越来越好了,虽然不管对她怎么样,都是她唯一的哥哥,但她当然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哪怕每天都呆在家里不能出去,吃着最普通的白米馒头,但心里还是开心着的。 “有很久没带你出去玩了吧。” 陈牧看着陈玥的样子,想了想说道。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发现了外面的混乱与危险之后,就严令陈玥不可以跑出去,甚至恐吓她敢跑出去就不要她了,吓得小丫头哭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哄好。 “四个月啦。” 陈玥吃着馒头,比划着手指说道。 陈牧微微一笑,道:“好,再过段时间,带你出去玩一次。” 把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一直关在家里他也于心不忍,要带她出去也并不是完全不行,总归是把脸糊一糊,头发弄乱一些,身上再穿的破旧些,然后再自己背着,最好是再和刘三、李六等几个熟悉的同僚一起,上次就是这么带她玩了一圈。 虽然还是有一点风险,但一直关在家里,这样的日子又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好呀。” 陈玥听着陈牧的话,果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但惊喜过后,却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牧,犹豫的道:“我……让我出去玩的话,会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呀。” 陈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有回答,道:“吃好了就在屋里呆着,我去柴房那屋。” “好的。” 陈玥乖巧点头。 …… 柴房很宽敞。 因为几乎没有多少干柴,只零零散散的堆着少许,这年头柴火也慢慢变贵了,听说是有一批成群砍柴的樵夫在城西的山里失踪了,结果吓得其他很多樵夫也不敢去了。 现在只有一些胆子大的,趁着柴火涨钱想要冒险多赚一些的,才出城去砍柴背柴,所以来源变得少了,寻常人家也都是能省则省。 陈牧小心翼翼从兜里拿出了之前摸到的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封面已经有些破烂,只能看清楚‘……风刀法’三个字,最前面那个陈牧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个‘狂’字,合起来应该是叫做狂风刀法。 “一部刀法……”Www.XSZWω8.ΝΕt 陈牧看着手里的这部刀法陷入了沉思。 其实那种拿到一本招法秘籍,就能闭门苦练然后变成高手的故事,在这个世界是根本不存在的,甚至这种破旧的秘籍,拿出去都不算很值钱。 原因也很简单,想练功夫,无论是拳掌腿指,还是刀枪棍棒,那都是必须要有真正的练家子指点的,随便弄一本秘籍就想自己练,弄伤肌肉筋骨那可是没人负责的。 作为差人。 陈牧在城卫司其实也有练刀。 但城卫司的把头,只教一点横劈竖砍的基础散手,并不教高深的刀法技艺,所以陈牧来到这个世界后练了两年半,但也最多就是应付一些不会正经把式的普通人。 陈牧曾经也询问过刘松李铁等人,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想弄一本什么刀法秘籍并不难,也不贵,在典当坊,花个十几两银子一般就能买得到,但想只靠一部秘籍,靠着上面那几个固定的招式图样就想练成,那是痴人说梦。 必须要到内城的武馆,由武师指点,各种发力架子,才是正经路子。 但问题是…… 武馆收取的银钱那可就不是一般的贵了。 动则几十上百两银子,而且各种跌打损伤的药散之类还得自费。 所谓穷文富武,就算是刘松李铁,还算家底不错的,都是花不起钱去内城练武的,更别说是他,现在一身上下就是二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去典当行卖了么,估计能换个二三两银子,算是意外之财了。” 陈牧心中沉吟。 但却又有些不太甘心。 在这种混乱的世道,什么聪明才智都没意义,耍弄聪明反倒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只有谨小慎微才能过活,但他一来没钱,二来无势,要想脱离底层,那是几乎看不到希望。 倘若能练会一门刀法,有了武力在身,那就截然不同了,不说那些乡绅豪强都愿意聘请去做护院,在帮派也能地位在上,单单是在城卫司,也有机会得到上头的赏识,从底层的差役升上去做差头。 差头和差役不同,严格来说差役根本不算是官吏,只不过是受到官家的雇佣,负责平日里的巡逻而已,但差头可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经由各地城卫司差司所提拔的差头,那属于真正的‘吏’,甚至可以算作‘从九品’的小官,与寻常小民有着天壤之别,和差役也是截然不同的地位,一些弱小点的帮派势力见了差头,甚至还要奉上一些银钱打点关系,避免差头和他们过不去。 “还是试一下吧。” 陈牧想了想后,还是翻开了面前的小册子。 反正这种刀法外功,练的不好最多就是扭伤筋肉,休息一些天就能恢复,出不了太大的岔子,实在不行把内容记下来,然后再拿去卖给典当铺换银子就是了。 ——狂风刀法,归属于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形乱意不乱,千风过尽,缠筋刮骨,若能修炼至圆满,则能练就一缕‘狂风’刀势。 秘籍第一页没有图画,只有这样一段文字描述。 陈牧若有所思的翻开至下一页,只见一个持刀立姿的身影跃于黄纸之上,手中的刀以一条虚线引导,似是歪歪斜斜自下而上,底部小字描述为‘乱风第一式’。 陈牧仔细端详片刻,随后起身,抽出自己的差刀,按照图画描绘,挥出一刀。 他练了两年的横劈竖砍散手,这一刀挥出去倒也像模像样,但自己却觉得十分古怪,发力甚至还不如他平时纯粹的横竖劈砍。 “果然李铁他们所说不错,光凭一本典籍,最多只能练出姿势,但具体该如何使力发力,又该如何变化转换,没有一脉相承的武师手把手指点,要摸索出来难度太大太大。” 陈牧心中暗叹。 虽然难度很大,但既然决定尝试,倒也不至于起步就放弃,陈牧继续往后翻去,就见后面一连三页,分别都是乱风第一式的后续变化,一共三种,依据对手的不同应对方式而进行不同的斜撩、横斩以及顺劈等变化。 将几种变化一一记忆后,陈牧便开始照做习练,练了一会儿后,倒也将这几个动作初步的完成了,具体该如何发力只稍微摸索出一点,并且也不清楚与正经路子是否相悖。 就这样,一路稀里糊涂的将这第一式以及三种变化练了半天,过后却隐约觉得,似乎还不如他平时练的横劈竖砍的散手好使,要是与人对战拿出这种半吊子招数,说不定不但占据不了什么优势,还得吃别人的大亏。 “应该还是发力和使劲方向的问题,光凭一页册子的确没有太多的信息。” 陈牧心中沉思。 这一番锻炼下来,也让他确定了,他自己显然也并不是那种一点就通的武学天才,能够单凭几张图谱就直接明白一套招式的所有关键所在,直接凭空练就。 要是后面的几招也都是这种半吊子,就算是勉强练熟了,使起来也不会和寻常的横劈竖砍有太大的差别,这部刀法可能也就是换个二两银子买肉吃了。 “哥,喝水。” 正当陈牧停止了练习,叹了口气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就见陈玥穿着一双干干净净的花鞋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粗糙的陶罐,陶罐里盛着一些清水。 她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蛋看过来:“是烧开的。” 陈牧温和一笑,伸手接过了陶罐,他曾告诫过陈玥好几次,水不能乱喝,得烧的滚开之后才行,这种落后的世界,寿命的长短与乱吃乱喝基本有着直接的关联。 捧着陶罐喝了几口,又递了回去,并摸摸小丫头的脑袋。 “哥哥在练功夫吗?” 陈玥看到陈牧摆放在灶台上的小册子以及上面的招式图案,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 陈牧点点头。 本以为可能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乐观了,想真正练成武艺,或许还是得一点点积攒银钱,凑的多一些,然后去内城的武馆拜师学艺。 然而。 正当陈牧要将小册子收起来时,他却忽然怔住。 视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文字,他怔然的眨了眨眼,文字也没有消失,就这么漂浮在他的眼前。 【武艺:狂风刀法(未入门)】 【经验:2点】 在确定了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陈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3章 入门 第3章入门 陈牧一向觉得万事皆有因果定论。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成了一个最底层的差役,守着一个小七岁的妹妹过着苦日子,一连两年多除了那点被上头克扣的不剩多少的俸禄,也没发过横财。 常年积累的厄运,终于给他换来了收获,让他摸到了一部刀法典籍,继而又得到了能够提升武艺的一个小小修改器。 “嗯,应该是消耗经验值就可以加点,不过现在经验值可能还不够。” 陈牧研究了一会儿,大致弄明白了这东西的功能。 他只要练习狂风刀法,哪怕没人指点,练的不对,但只要在练,就能得到‘经验’,然后积累经验,就可以直接提升狂风刀法的境界。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武师指点,闭门苦修,他也能慢慢将这门技艺熬练至成了。 “哥哥?” 陈玥在一旁困惑不解的看着陈牧。 她就看着陈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挥手,然后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嘿嘿笑,让她感觉有点害怕。Www.XSZWω8.ΝΕt “哦,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陈牧看向陈玥笑了笑,然后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脸,道:“玥儿,咱们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陈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牧,眨巴眨巴两下,不太理解陈牧的自信从何而来。 “好呀。” 但她还是笑着附和一声。 日子苦不苦其实没什么,她觉得都还好,只要陈牧能平平安安的就行,爹娘都不在了,她是陈牧心中的一丝慰藉,陈牧又何尝不是她唯一的亮光。 让陈玥回到卧房后,陈牧又拿起差刀练了起来,不过相比起之前的各种迟疑尝试,这一次练刀却是不再有什么迟滞,也不管劲是否使的对,总之按照招式去习练就好。 练了一段时间后。 陈牧果然看到视线中出现了‘经验+1’的字样。 “很好。” 陈牧露出笑容,一切和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就是不知道要把狂风刀法从‘未入门’提升一个档次,需要累积多少经验才行,但只要能有成效,日积月累之下,就总有将这门刀法练成的一天,不像之前根本没有方向。 …… 日子过得很快。 一晃就是七天。 陈牧在这七天里除了正常去城卫司当差,与刘松等人结队巡逻,其他的时间基本上就都一头扎在了狂风刀法的修习上面。 狂风刀法的经验获取的也并不容易,可以说每一点经验几乎都是汗水换来的,他几乎要埋头苦练将近一个时辰,才能获得两三点经验。 但就算再怎么慢,这也是实打实的经验值,而不是毫无方向的一通乱练。 终于。 这一天下午,又是练到汗流浃背的陈牧,狂风刀法的经验积累到了整整一百点。 【武艺:狂风刀法(未入门/+)】 【经验:100点】 修改器上果然出现变化,在未入门的刀法后方,出现了一个‘+’的符号。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郑重的看着界面,然后意念一动,向着那个‘+’点了下去。 嗡! 一道黯淡的金光一闪而过。 【武艺:狂风刀法(入门)】 【经验:0点】 伴随着界面的变化,陈牧顿时觉得一股海量的信息涌入了脑海之中,原本那根本不知道具体该如何使劲、每一招发力方向如何的狂风刀法,在这些信息中一招一招的被纠正。 就仿佛是按照最正确的习练路线,苦练了数个月的时间。 当一切变化消失。 陈牧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自己的差刀,顿时就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油然而生,狂风刀法的十二式,每一式以及所有变化,此刻全都烂熟于心。 该如何使力,该如何变化,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清清楚楚,不像之前一无所知。 “入门了。” “就这轻轻的点了一下,恐怕便比得上旁人在武馆当中,有武师指点的情况下一两个月的苦练……不过我其实也算苦练了七天之久。” 陈牧心中呢喃一声,接着向前猛地挥刀,使出了乱风第一式。 这一次施展,与他之前就截然不同了,本来显得有些怪异的招式,一下子变得极为精练,绷腿、收腹、斜撩……这一刀挥出,竟是带起一股风声! “的确和寻常散手截然不同。” 陈牧暗自点头。 光是这一刀起式,在身体各个部位全都发挥标准之后,威力就已经比他以前练的那种横劈竖砍散手要强了,更不用说这一招之后,还有着数种变化,变化过后还能进一步衔接后续招式,不像寻常散手,一刀之后就只能凭借纯粹的力量的乱砍一气。 依照狂风刀法中的描述所写,这门刀法分为入门、小成、大成以及圆满。 按照正路修习,一般人数月即可入门,一二年可以小成,此时持刀可以胜过两三个不会武艺的持械匪徒,五六年可大成,往往五六个敌手也难以近身。 至于圆满…… 这一步却是极难,要求掌握真正狂风的玄妙,修炼出‘刀势’,一旦练成便至少是十人敌,参加‘武考’考取‘武生’基本上是轻轻松松。 现如今吏治败坏,世道混乱,文考一系已经名存实亡,且不说底层的童生秀才,就算到了举人这一级,也基本上都沦为银钱交易,无权无势基本走不到举人这一步。 相比起来,武考却有所不同,因为掌握着武力,所以即使名额都被世家大族把控,但只要具备那个层次的实力,仍然能够升的上去,甚至得到各方拉拢。 “若是能考取一个‘武生’,基本上是必定能升任差头,即使考不上,只要展露出那个层次的实力,也一样能够当上差头。” 陈牧心中思忖着。 像狂风刀法这样的外功,能练到大成,基本上就有希望当差头了,只要位置空缺,或者得到上头赏识,基本就能上位,再不济慢慢熬些资历,也有机会坐上。 而要是能练到圆满,练出刀势,那担任差头就是铁板钉钉,因为据他所知,纵然是在众多差头当中,能将刀法或剑法练出‘势’的,也是极少极少。 要知道,练到这个级数的人,在几百年前的过去都能轻易通过正统的武考考取‘武生’的功名,并以此直接跻身于朝廷的门下任职,现如今只不过是吏治崩坏,文武廷考名存实亡,导致更多的是卖官鬻爵,正统的朝廷升迁之路基本已经废掉了。 “要将一门刀法练到大成,天赋悟性一般的人,苦练十余年也能达到,但想练出‘势’,却是百中无一。” 陈牧数日前曾在城卫司中,与自己关系较好的几个差人闲聊过,得知如今他所在的城卫司,五位差头当中,也仅仅只有一位是练出势的存在,是凭实力当上差头。 其他四位中,年纪最大的差头赵宗,甚至已经年逾六十,练了一辈子刀,也没能悟出刀势,赵家在当地可算得上是有权有势,倘若赵宗能练出刀势,恐怕都有希望当上差司。 “他们悟不出那一点灵光,便止步不前,但我却不同,只要耐住性子慢慢习练,迟早会小成、大成直至圆满……恐怕我到圆满也最多只需要一年。” 陈牧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他如今刀法已经入门,而想要练到小成,则需要三百经验,依照之前的练法,大概也就只需一个月,之后大成、圆满,就算所需经验步步递增,应当也就在一年上下。 而一旦他刀法圆满,练出刀势,那无论是参加一次武考来取一个功名,还是悄悄的在城卫司显露一些实力,升上差头都是稳稳当当,之后身份地位都将与现在不同。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底层,他已经谨小慎微的生活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样的日子再多熬上一年,何况相比起之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这种有了目标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第4章 牢狱 第4章牢狱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是两个月。 陈牧依旧按照惯例,正常的巡差,然后回家,练刀。 差役的身份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重要,一方面是唯一的经济来源,另一方面,有这一层身份在,才能避免地痞流氓乃至帮派混混找麻烦,离职练刀那是不可行的。 这一日。 陈牧巡过了差,返回家中。 却意外的发现,家里除了陈玥之外,还多了个人。 “三姑?你怎么来了。” 陈牧有些惊讶的上前,看着满脸愁容的一个中年妇人问道。 他爹排行老大,有一个弟弟以及一个妹妹,也就是他的二叔以及三姑,二叔平日里不学无术,还曾经被他爹教训过,基本不怎么来往,甚至他爹走的时候都没过来。 第四个牢房里,破烂的稻草堆里趴着一个人,身形颇有些肥胖,身上有不少血迹。 陈牧也微低着头,悄悄的绕过总司的前半片,来到了位于后方的牢狱。 他对张海其实不怎么感冒,就算是曾经的‘陈牧’,记忆里也和张海相处的并不好,似乎张海也是不太瞧得起‘陈牧’这个表弟,即使后来当了差役,也觉得多半和他爹一样就是一辈子的穷差役,没什么用处。 陈牧冲着牢头行了一礼。 要是他今天没过来,张海恐怕不是吃点苦头的问题,刑具随便上一上,再饿个几天,基本上半条命就没了,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的。 陈牧心中轻叹一声。 陈红颤抖着回应,一时间已经连话都说不好了,瘫坐在那里流着眼泪。 这二十两银子虽说不能把人救出来,但至少这一两个月里不会缺了饭水,不过就算这风头过去,想把人弄出来也有的陈红一家发愁,不会那么容易。 前三个牢房里,分别关押着三个人不人鬼不鬼,骨瘦如柴般的男人,看到刘四和陈牧进来也不说话,更没有什么动作,要不是油绿的眼睛转动过来,几乎和死人无异。 看着陈红泪眼婆娑的样子,陈牧想到过去曾来送过的那些米面,心中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过了银子,道:“我只能试着问问,成或不成却是没法保证。” “卫大人。”尛說Φ紋網 卫南看到陈牧一身差役的打扮,便很随意的应了声。 牢头和狱卒,也属于城卫司统辖,也是三班人马之一。 也该是张海有此一劫,平日里不学无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幸好只是出言不逊,不曾动手动脚,否则此时怕已是死人一个。 陈牧走到近前,小声唤了一句。 三姑倒是亲近些,以往常来串门,在他爹离去之后,还偶尔过来送些米面黄豆,所以陈牧对这位三姑陈红也是素来尊重。 刘四指了指第四个牢房。 不过平日里往来不多。 听这样子,张海招惹的人明显有来历,轻易的就调动了城卫司,还直接扔进了牢狱,这最起码也得是差头往上的关系,他一个差役,平时谨小慎微,也不怎么蝇营狗苟,想要把人从牢狱里救出来,那属于是在异想天开,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人在里头,让刘四带你去瞧瞧。” 平时陈牧很少来这里,虽然他也是城卫司差役,但他隶属于南城区九条里城卫司,并不在城卫总司任职,而且城卫总司和九条里城卫司也离得比较远。 陈牧道了声谢,对方只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又继续和同僚斗着骰子。 陈牧对几人的赌钱只当没看见,说道:“我找牢头。” 陈牧走进城卫总司后,往中央的高耸楼阁看了一眼,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了,连九条里城卫司的差司见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上级的总差司了。 “小牧啊……三姑没办法了,可得求你帮忙了……” 但想到三姑陈红,陈牧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得罪的人有来头,我没有什么办法,三姑和姑父也是,你只有撑过这个当下,兴许还能等来转机。” 狱卒向着里面一个方向一指。 在牢狱旁的屋子里,几个狱卒正聚在一起,斗着骰子。 这年头世道乱,外头抓到什么江洋大盗之类,基本上都是当场格杀,会送到牢狱里的极少,基本上牢狱里关着的,都是外面家境不错,在不断送钱的那种。 一边说着。 “喏。” “嗯。” 陈红抽泣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小海这次得罪的人,据说是城头南家公子的四房,我已是求过一些人,但都不愿意说情……这趟过来只是求小牧你去牢头那边说说情,至少熬过这个当头,等人家忘了这事,再另寻他法。” 陈牧知道这个三姑家境还算不错,三姑夫是做着屠户生意,但二十两银子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拿出来估计也是掏出了不少家底。 陈红想让张海在牢狱里熬过几个月,熬到这事过去,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但他也没法劝说什么,因为陈红也就只有张海这么一个儿子。 相比起庄严肃穆的城卫总司,这牢狱里反倒是悠闲了许多,平日里也没人进来。 “哥们,有事?” “多谢了,多谢了……” 沿着过道往里走去,经过了几个台阶,陈牧来到了一个比较干净整洁的屋子里,不过这屋子里却是有几排架子,摆满了各种刑具,显得有些令人生畏。 牢头的地位与差头基本相当,也属于是他的上司。 陈牧仔细询问才得知,原来是陈红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张海’出了事,张海性子随他那位二叔,也是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混迹街巷,这次是在巷子里遇见了一个漂亮女人,没忍住出言调戏,结果引得对方震怒,先是被打了一顿,随后又惊动了城卫司,直接将人抓了,二话不问就扔进了大牢。 卫南接过银子,随手掂量了几下,想了想后,还是放进了袖子里,道:“这张海上头是有人打过招呼,要让他吃吃苦头,不过他家里人这么识趣的话,每天的饭水就给他留着了,不过一两个月后人怎么样了,我可不会保证。” 陈牧并不回应,先将陈红要他带的几句话送到,然后说了下当前的情况:“……总之这些日子你也只能先在这里委屈些了。” 平时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就只有陈红过来,陈玥会给开门。 陈牧冲着旁边的陈玥说了一句,然后便趁着天色还早,重新离开家门。 说着。 卫南收了银子后便摆了摆手,似乎也不愿意多和陈牧再多说话了。 相比起九条里城卫司,城卫总司就森严了许多,九条里城卫司平日里甚至还有差役无事斗个骰子赌几个大钱,但总司这边就看不到。 原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海,终于晃晃悠悠抬起脑袋,有些迷糊的瞅了陈牧一会儿,这才辨认出人来,有气无力的道:“是……是陈牧啊,快,快救我出去……” “表哥?” 陈牧便行礼告退,来到外面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刘四,刘四也没说什么,直接就领着他往牢狱里面走,往下连续下了数层台阶之后,环境立刻变得阴暗潮湿起来,一股腐臭发霉的气息更是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十分不适。 “哦。” 宽敞的城卫总司里时不时有差役走来走去,但基本都是低头迈步,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并不窃窃私语,也不左顾右盼。 陈红一边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两锭银钱,约莫有二十两左右的样子。 一个狱卒看到陈牧身上的差役打扮,便抬抬头道。 陈红面容枯槁,裹着头巾,拉过陈牧就不由得哭了起来。 “三姑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据说南城区的总差司是个女人,还有沉鱼落雁之容,倒是一直没见过。” 陈牧走上前,将张海的事情说了说,然后将陈红给的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南城区牢狱位于南城城卫总司的后方。 陈牧便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三姑,我早说过如今世道乱,表哥那个性子,也该收敛一些,怎么还敢如此乱来,这种事只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海听罢,顿时就露出有些绝望的眼神:“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可给你送过好些米面,我哪次都没拦着,我娘前些日子还想着给你说亲呢,你不能这样……” “玥儿,伱陪陪三姑,我出去一趟。” 而且这个世道,进了牢狱的,基本上也没几个活人,也不用刻意折腾,只需要不送饭不送水,几天人就没了,狱卒们没有好处,也基本上是不会去送饭送水的。 陈牧笑了笑说道。 “有您一句话,就行了。” 倘若他现在已经做了差头,那这件事倒是好做许多,起码可以找一位牢头问问具体情形,但如今的他刀法才堪堪小成,想当上差头还远做不到。 …… “哦,卫头在里面呢。” 作为牢头,与行走在外的差头没法比,也就指着这点事捞银子。 陈牧听罢陈红的絮叨,不由得眉头皱起。 牢头卫南就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一缕缝隙。 这银子不是给他的,或者说,他可没那么大的脸面,让牢头那边能给张海留情,这二十两银子只能是由他转交给牢头,看看牢头愿不愿意。 一到了牢狱,气氛却又不同了。 陈牧不说话了。 只留下张海两眼无神的趴在那里,口中喃喃念叨着‘给他们送那些米面有什么用,这年头当个穷酸差人哪有什么用……’ 陈牧他爹当了一辈子差,到最后也还是个穷差人,死了都没钱置办后事,还是他娘陈红帮着办了的,他娘那头的亲戚,个个都是穷酸破落户,早就说让她不要来往了。 要是多省下些钱,拿来打点,说不定就能把他救出去了。 第5章 幼英 第5章幼英 离了牢狱。 陈牧匆匆往外走去。 他不太想在城卫总司多呆,这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 不过就在陈牧绕回前庭,回到耸立的城卫楼前时,不经意间的眼角余光,却瞥见城卫楼的四楼楼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白色飞鱼服的人。 尽管相隔的有些远,但仍能辨认出是女子,而且样貌应该颇为年轻,估计传说中的‘沉鱼落雁’之容,就算是阿谀奉承,也不算空穴来风。 “那就是南城区的总差司么?” 陈牧只用余光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东南西北四片城区,只有南城区的总差司是女人,不过谁也不敢因为这一点就小觑这位总差司,毕竟差头可能凭关系上位、差司也有可能只是半吊子,但堂堂总差司,统管南城区城卫总司,光凭背后的势力,自身没有实力,那是不可能的。 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世界除了各种刀法剑法等外功之外,还有传闻中的‘内法’。 据他所知,内法是的确存在的,只不过无论修习难度,还是各种需求,都远高于外功,随便一副药散可能都得是数十两银子,修习内法几乎就是在烧钱,是以流传不广。 但真正的强者,也是修炼内法的存在,单凭外功纵然达到顶峰,将一门刀法练出刀势,能够达到十人敌,那也就是极限了,而修行内法,内息绵长,体力悠久,传说中甚至能做到百人敌,乃至千人敌! “这位总差司肯定是修习内法的强人,可惜我弄不到内法的修炼方法。” 陈牧摇摇头。 他对总差司的外貌有多美并不关注,只有内练的法门才是他在意的,不知道系统对于内练法门的修行,是否也能用经验强行堆叠上去。 心中思绪有些飘飞,但陈牧很快又镇定收敛,他目前还不该好高骛远,先将狂风刀法练到圆满,然后设法上进一步,有了一定的实力地位,再去尝试谋求内练的法门。 陈牧很快走出了城卫总司。 而站立在城卫楼楼台上的总差司许红玉,目光正带着一丝忧虑俯瞰整个城卫司,视线从陈牧的背影上掠过,并未停顿,就如同平日里如流水般匆匆而过的那些差役们一样,也不曾引起她的半分关注。 …… 陈牧脚步不停,一路匆匆回家。 因为城卫总司和他家离得有些远,而天色已经不早了,一旦入夜,纵然他穿着差役的衣衫,走在夜里也一样不安全,很可能就因为不小心撞见什么、不小心遇见什么,而被卷入什么祸事当中,第二天就变成路沟里一具无人注意的尸体。 陈牧加快步伐,赶到家时,天色还亮着,而陈红早已是等的度日如年。 看到陈牧终于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三姑。” 陈牧冲着陈红点点头,道:“银子牢头收下了,说是一两个月内不会太过折腾表哥,不过一两个月之后,就得另想办法了。” 陈红一听陈牧的话,也终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这些天一直想着救人出来,但处处碰壁,找不到人能说情,现在退上一步,幸在牢头好说话,总算是能先把张海的命保住,至于一两个月之后,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牧扶着陈红坐下。 “三姑你也别太愁思此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过上些日子就会有转机。” 其实若是张海能迟些日子出事,等他当上了差头,到时候自然有些话语权,甚至以他这个年纪要是能练出‘刀势’,直接入到总差司那样的人物的眼也有可能。 那时便确实有机会将张海从牢里捞出去,但也许他就是命中这一劫,眼下自己对此也暂时没什么办法,甚至都不太愿意卷入进去,以免打乱考虑好的计划。 陈红坐着定了定神。 终究是年纪在那,得知了张海暂时无恙的消息后,也就很快缓了下来。 “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红也叹了口气,道:“是我从小把他惯坏了……小牧,天不早了,你和玥儿不如一起到我家去,吃个便饭。” 陈牧看到陈玥眼中露出一丝希冀,但他还是摇摇头道:“不,天有些晚了,吃过饭就入夜,到时候还得在三姑家住一宿,太麻烦了。” 陈红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正好你去我家……嗯……” 说着说着。 陈红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说道:“小牧,伱还记不记得幼英?是小海他四叔家的闺女,小时候到你家来过。” 陈牧略微茫然。 这个记忆可就有点久远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不过对于之前的记忆他倒也全部都有,只是略微有些模糊不清。 此时听陈红提起,在脑海中寻找了一圈,还是找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还有一点印象,怎么了?” 陈牧问道。 陈红思忖了一下,说道:“幼英这孩子,她爹去年走了,现在就住在我这,她也到了年纪,你也一直都还没成家,我先前便想着不如给你们说个亲事,你看?” 陈玥在一旁听着,眨巴眨巴眼睛。 陈牧本想拒绝,但略一思索,找了一些关于‘张幼英’的记忆,小时候似乎是个挺可爱的小女孩,想了想便道:“我这两年暂时不想成家,而且很多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陈红笑笑,道:“现在可是大姑娘了,不比玥儿差呢,嗯……你今天先不去也好,我还没和幼英说过这事,等回去先说说看。” 说到这里。 见天色确实不早了,陈红便站起身来告辞,陈牧则拉着陈玥将她送到门口。 等到陈红的背影消失。 陈玥这才歪着小脑袋瞅瞅陈牧,道:“哥哥也该找个嫂子了。” 陈牧关上门,伸手摸摸她的头。 “不急。” 其实现如今怎么都不是合适的时机,等到他练好了刀法,当上了差头,那时候纵是有想法,再精挑细选也没什么,但转念一想,到那时有了地位,趋炎附势的人也多,现在先瞧一下也没什么。 陈玥小声道:“等哥哥有了嫂子,就不要我啦。” 陈牧闻言顿时失笑:“怎么会不要你,玥儿才是最重要的。” 将小丫头哄进了屋,陈牧便走进柴房,继续练刀。 …… 天色昏暗。 陈红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一片宽敞街巷中,并走进一家院子。 院子不算大,仅仅只是‘一进’的小院,除了正门外有着围成一圈的三行屋子,每一排是四间,加起来总共十二间,看起来虽然有些年久,但却还算干净。 住在这种院子里的,一般都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只能说比起贫苦底层,算是稍微富裕那么一点,一般来说都是一家上下四五口人家居住。 陈红刚一进院子。 一个颇为油腻的中年人就一脸愁容的走过来问道: “怎么样了?” 他是张海的父亲,也算是街市上比较有名的‘张屠户’,靠着杀猪屠宰和切骨分肉的一份手艺活,算是不愁吃穿的人家,但这一次张海出事,却愁的无路无门。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屠户,最多只是给一些‘老爷’固定的上门送肉,认识一点下九流的人物,真要涉及到城卫司、牢狱之事,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混混盗贼,哪怕一些帮派角色,也不可能有本事从牢狱里捞人出来。 至于有些权势的真正老爷,他又不够资格求人家说情。 “唉。” 陈红叹了口气,先是跟着张屠户进了屋,然后就把事情一说。 张屠户一听,先是微松了口气,随后又叹了口气,道:“唉,你那侄子当了这么些年差,也当真不认识什么贵人,能帮着说两句情……你大哥当初还在的时候,我就说不要让你侄子去当差了,这世道没有家境无钱无势,当差役也捞不着银子,更上不得进,都不如去那些帮派里拼死拼活的搏上一把,说不准还能混出点头来。” 陈红擦擦眼泪道:“当差总归是安稳事,不求多少银钱,平平安安的不就成了,何况要没有小牧,有银子都送不到牢头手里。” 张屠户摇摇头,道:“罢了,不说了,去喊幼英来吃饭吧。” 没等陈红走出去,就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生的还算英气,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一进屋就问道:“伯母,您回来了,海哥哥怎么样了?” 陈红又把张海的事情说了说。 张幼英坐在一旁听着,宽慰道:“起码眼下是没事了。” 心底却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堂哥张海那一身的肉,这一趟牢狱出来,说不定还是好事,能瘦下去呢,这种没轻重的话自然不能说。 同时也暗自摇头,她早就觉得张海这样不学无术整日厮混,迟早会出事,之前她也好意提醒张海一次,结果张海并不听她的话,也就作罢,只是没想到事发的这么突然。 幸好是没牵连到家里人还有她。 陈红坐在那里又为张海的事哀愁了一阵,一直等到张幼英把饭菜端上了桌,这才缓过神来,又想起了什么,冲着张幼英问道:“幼英,你和小牧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吧。” 张幼英略微思考,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却是小时候的陈牧,虽是后来就没再见过,但勉强能想象出一点长大后的样子,应该比张海耐看一些,只是好像不怎么聪慧,那时她问了个鸡鸭数算的事,结果就把对方难住了完全答不上来。 陈红忽然提起陈牧,她一下子便想到陈红的打算了。 于是并不说话,只看着陈红等待下文。 果然后续就听陈红说道:“小牧这孩子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家里贫寒了点,但当着差,有个稳定的活,正好你也到了年月,我瞧着……” “伯母,我还没准备好嫁人呢。” 张幼英微红着脸说道:“而且我会些文墨数算,想着以后能管账是最好的了,牧哥哥做差人的,应该也用不着管账的人吧。” 虽然她也算足不出户的,但对外面的世道还是了解一些,像底层的差人,要是家里有权势还好,能花银子打通关系慢慢上位,或是去内城学习武艺,练出本事来,但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基本上是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俸禄银钱也就仅能混个温饱。 她会些文墨数算,又有姿色,就算不嫁给权势人家,至少也得嫁个酒楼掌柜、当铺老板之类,平日里就写写字,算算账……亲上加亲什么的还是最好不要。 “这……” 陈红一听,顿时就有些尴尬。 张屠户摇摇头道:“幼英这孩子文墨数算的本事可还不错哩,给我卖肉算的账从来没出过错,嫁给你那侄子又能做些什么事,你还是别操那些闲心了,等改日我帮着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她。”Www.XSZWω8.ΝΕt 张幼英乖巧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红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暂且作罢。 第6章 城卫司 第6章城卫司 天蒙蒙亮。 柴房。 陈沐将一把刀舞的上下翻飞,刮起一阵呼呼风声。 不知道练了多久,直至系统面板上弹出了‘经验+1’的提示,他这才停止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并露出一丝微笑。 距离张海出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张屠户和陈红也一直在想方设法救张海出来,但到底是没什么动静,人还是一直关在牢狱里,但暂时还好。 至于陈红提到的那个‘幼英’妹妹的事,之后则再也没有提起过,陈牧也就没有去问,估计要么是张屠户阻拦,要么就是人家不太看得上他,他对此倒也没什么不悦的情绪,毕竟他的确只是个底层差役,瞧不上他也属正常,如今他虽然走上了正路,但暂时还不曾显山露水,更不至于膨胀到天王老子都得高看他一眼的程度。 人各有志,并不强求。 总之历时将近一个多月的练刀,经验值一点点积累之下,至今终于累积有一千点了。 狂风刀法提升到入门,消耗了一百经验,而从入门到小成则是三百,至于小成到大成,则需要足足一千点,也是耗费了他近两个月的辛苦修行。 “实际上我现在练刀已经走上正路,纵然无人指点,也知道该如何去练,只要有时间去磨砺,就算没有系统,我也能慢慢练到大成,不过……” 陈牧摇摇头。 他其实可以省下一些经验值,尝试着之后再用掉,但他还是不打算这么做。 一方面是,单凭自己每日苦练刀法,要将狂风刀法练到大成,那起码也得数年时间,跨度太长也太久,另一方面,他现在太需要实力傍身。 区区小成的狂风刀法,在这混乱的世道,实在是没有太多底气,但一旦到了大成,那起码能应付五六个持械匪徒的围攻,纵然是最危险的夜间巡逻,也能更有底气一些。 毕竟很多差头、包括一些帮派里的打手,乃至一些富裕人家聘请的护院,往往也就都是拳脚刀剑某种技艺大成这个层数,真正练出‘势’的,那都是相当有地位的好手了。 深吸了一口气。 陈牧意念一动,将积累的一千点经验消耗一空。 嗡! 霎时间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狂风刀法从入门到小成,他至少被灌输了苦练一个春秋的记忆,而这次从小成到大成,则是历经春夏秋冬、寒暑不禁,经历数年而成。 那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日日苦练,月月苦练,春风之中练刀,夏日之下练刀,秋霜之上练刀,冬雪之间练刀……春秋反复,数年一瞬。 等到陈牧的意识彻底恢复清醒时,整个脊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发呆了多久。 但再次紧握手中差刀时,一种如臂指使般的感觉却油然而生。 刀法入门,仅仅只是练对了使劲的方向和细节,将基本的招式练熟。 刀法小成,则将招式以及后续变化也都悉数掌握,在临阵实战中也能随机应变,各种招式变化能够连贯施展,算是走上正路的练家子。 而刀法大成…… 这是彻底掌握了狂风刀法这门技艺,至此已经不再拘泥于招式和变化,对于招式本身已经有了举一反三之能,灵活而多变,在临阵对敌中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又或者是对抗拳脚刀剑等等不同种类的对手,全部都能娴熟应对,已是真正有实力的好手。 一旦施展开来,等闲两三个持械匪徒,都要被他直接格杀,五六个匪徒也难以近身。 “总算是有些实力了。” 陈牧感受着自己此时具备的力量,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 实力才是行走于乱世的根本,有这种本事在身,可以说能应付的局面就多了很多,哪怕现在失去了差役这个身份,他都不用怕那些流氓地痞乃至帮派混混找麻烦。 这个水准,也完全有能力去一些势力当打手,或者给人做护院,赚取一些银钱。 当然。 陈牧并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成就而自满,刀法大成,也仅仅只是有一点自保之力,有了一些凭自身能力生存的本事,但要说彻底改变地位,那还做不到。 除非将狂风刀法了练至圆满,练出武者百中无一,极少人能领悟的‘势’,那才算是有了根本,无论是上进一步去做差头,还是脱离城卫司自行闯荡,都有了能力。 “呼。” 陈牧平复了一番呼吸,然后从灶台底下拿出一份肉干,咀嚼着就水吞咽。 他这三个月也算下了血本。 将之前两年多勉强积累下来的一点点银钱,全部都拿出来买了肉食,毕竟练刀累人,不仅仅是为了获取经验值,也是为了锻炼本身的体魄,必须得汲取更多的养分。 而这带来的效果也是显著的。 至少陈牧的衣服下面,经过这三个多月的苦练以及时不时补充肉食,整个轮廓是大了一圈,虽然还不至于化作那种筋肉凸出的形象,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么瘦弱了。 只是辛苦积攒的银钱也基本上用光了,陈牧最近正寻思找个时候,将那本‘狂风刀法’拿去典当铺卖了,反正图谱他都记清楚了,也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甚至。 他还琢磨着有机会的话,从典当铺那边再多买几本其他的武艺典籍,看看系统是不是都能给他读取出来……只可惜这玩意虽然不是很值钱,但想买的话至少也得是十两银子起步,他现在是掏不出来的。 而且卖的话那就只能卖出二三两银子,只能说典当铺的心不是一般的黑。 “好了,时候应该不早了,还是先去城卫司。” 陈牧想了想,还是先收起了狂风刀法的小册子,将剩下的肉干切出一点,剩下的藏好,然后掀开锅,装好粥饭,去里屋唤陈玥起来吃饭。 他吃肉,自然也不能让妹妹饿着,只是也不能供应太多,现在还没到时候,只能兄妹俩节省着来,等再过一些时候,就再不用为这种事情考虑了。 陈玥从朦胧中睡醒过来,伸了个小懒腰,然后张开小胳膊要让陈牧抱抱,但随着她年纪渐长,虽是穷苦营养不足但身子也慢慢发育起来,陈牧已经很少做太亲昵的动作。 不过陈玥黏着不放,最终还是无奈抱了抱她,让她好好吃饭。 之后。 便换好差服,跨上差刀,走出门去。 陈玥在门后拴好门,从门缝里一直瞅着陈牧的背影消失,这才依依不舍的溜回屋里。 …… 陈牧所在的这座瑜城其实很大,不仅分为内外两城,外城又划分有东南西北四片,每一片分别又划分有十个‘里’,每一个‘里’的地盘大小都和城外一乡相差不多,只不过在城内叫做‘里’,在外面就叫做乡。 也因此除了东南西北四个‘城卫总司’之外,每个里也都有一个城卫分司,由一位差司统管,下辖有数位差头以及数十个差人。 陈牧所在的地方便是‘九条里’,归属于九条里城卫司。 现如今吏治败坏,混乱无度,城卫司几乎都成了内城一些势力的私兵,对于城内治安之类往往一概不管,除非上面有什么命令,才会有所行动。 九条里城卫司坐落于一片开阔广场的北边。 广场是九条里的菜市场,白天时候也算是人声鼎沸,以前偶尔会有一些判处斩首死罪的江洋大盗,在这里斩首示众,不过近年来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菜市场一路往北,是一排高高的青石墙,墙体上有些裂痕,有点年久失修之感,相比起城卫总司,就明显平庸了许多,但仍然比寻常住户人家的屋院要庄严肃穆一些。 青石院墙里的九条里城卫司,也没有什么高楼,只有一些比较干净的屋舍。 陈牧走进城卫司,先去换了今天当差的‘值牌’,也就是‘签到’,随后便去了屋舍后面的院子里,找寻同一班的刘松李铁等人。 然而一拐进屋舍后面的院子,却见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平时在这里零零散散喝着大碗苦茶的众多差人,却有不少簇拥在一起,将一个有些年轻的差人围在中间,十分热络。 陈牧微微挑了挑眉。 被众人围着的那个年轻差人叫任岩,他也是认识的,不过和他不是一班人马,所以平日里往来不多,但年纪上是比他还要小两岁,乃是这里最年轻的差役。 “陈二来了啊,来,先喝口茶歇歇脚。”小說中文網 坐在一株巨大槐树下的刘松和李铁见到走过来的陈牧,立刻便笑着招呼。 陈牧便走了过去,来到两人旁边坐下,然后注意到簇拥在任岩旁边的差役,基本上都是这边比较年轻的人,像刘松、李铁这些年纪比较大的,四十岁上下的,都没凑过去。 陈牧端起碗喝了口苦茶,打量远处一番:“这是……” 刘松呵呵一笑,道:“任岩来了福气,他爹不久前意外结识了个贵人,攀上了点关系,前日将任岩安排到内城的‘开山武馆’学刀法了,这不,咱们司里的年轻人都想凑上去,看看能不能也跟着让任岩指点一下呢。” 第7章 巡逻 第7章巡逻 “原来如此。” 陈牧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这年头,但凡有个上进的机会,那自然是能引得人抢破头的,像刘松李铁这样年纪比较大了的差役可能没兴趣了,精力体力下降也不觉得能再练成什么功夫,但年轻一些的,自然是都有着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梦想。 不过陈牧对此倒是兴致不大,一方面有系统的存在,就是再高明的武师也比不了,另一方面,任岩自己也才刚刚开始学,哪有什么本事指点别人,就算是真的学到了一些本事,能不能教人那还另说,教人和自己练可是两码事。 想凭借巴结任岩,求他指点两下,就练成什么功夫,那无疑也是天方夜谭。 但这世道,总归是有一丁点的希望,就有人趋之若鹜的。 “陈二,你的年纪,要是能有机会练刀,说不定也能练出点东西,我们这年纪是没什么想法了,你不过去瞧瞧?” 李铁冲着陈牧笑着开口。 陈牧摇摇头,道:“功夫哪是那么容易学的,若是练的不好,与寻常散手也没什么分别。” 现如今, 家里走了运,有了个安排他去武馆学刀法的机会,消息传开之后,这一院子的差役都在找他套近乎,奉承着,就是那些年纪大点的差役,对他也更多了些笑容,只有陈牧一进院子,就没过来,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没什么敬重。 陈牧将茶喝了一半,也起身来,与李铁刘松一同出了院子,巡逻去了。 有了三人领头,院子里的其他差役们也很快三三两两的散去,不过有不少人看向陈牧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 以前他也不太懂真正的武道技艺,但如今他已经刀法大成,还是明白很多,至少‘入门’这个档次,和横劈竖砍的散手比起来差距其实并不是很大,就算比散手强一点,但真正实战打起来,刀剑无眼,擦着即伤,生死仍然是无法预料的事。 这才像人话。 几人的对话声音都不大,在喧闹的院子角落并不起眼,然而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阿谀吹捧着的任岩,却在陈牧进到院子里时,就目光注意到陈牧。 陈牧侧头往窗外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打了起来,引得旁边路人纷纷退避。 “呵呵,确实,功夫也没那么好练的。” 大咧咧的巡视一圈后,刘松不知怎么起了兴致,便拉着李铁和陈牧,要到酒楼里喝上一杯,但被陈牧一番推拒之后,最终还是改成了喝茶。 陈牧自然没兴趣和任岩争斗什么,何况任岩年纪比他还小,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也算是小孩子一类,便摇头道:“只是外行人说一些玩笑话罢了,任岩兄弟能有这份机遇,以后练成一门刀法,自然是青云直上的。” 刘松喝完了苦茶,站起来招呼陈牧和李铁。 李铁吃了一颗茴香豆,有些奇怪的看了过来,道:“黑蛇帮不是说足有上百人,帮里更有一大堆好手,近一年都混的风生水起么。” 黑蛇帮他也是知道的,在九条里属于是比较厉害的帮派了,甚至他住的那条街巷以及附近相邻的几条,都归属于黑蛇帮,每个月都会上门收缴所谓的‘安身钱’。 “嘿,你们不知道?黑蛇帮前不久糟了大难,帮主受了重伤,下面的几个香主也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哦?这怎么讲?” 当然。 但也没人会去提醒陈牧什么,反正人各有志,愿意和那些年纪大的老差役们一起,当一辈子差役,在底层混着日子,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基本上都是被差司拿去大头,然后下面的差头们再各自分上一些。 任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冲着陈牧点点头,转而和其他差人笑谈起来。 …… 陈牧也看向刘松,等待下文。 “伱看那伙穷追猛打的,我记得是叫赤金帮来着,几个月前还名不见经传,如今据说已吞并了黑蛇帮不少地盘,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取代整个黑蛇帮了。” 其实也好。 刘松也笑呵呵的说道,他年纪大,知道一些在内城武馆学武的人,练过一两年,出来后确实是有些水平,但这种被人乱刀砍死的也是多了去了,分别并不很大。 若是没什么志向,那就不会做出什么冒险的事,就算他们这些底层差役再怎么清贫,至少是能安稳度日,不缺饭食,是一份能一直干到老的活计。 而要练到小成,一般得是一两年的功夫,天赋若是差一点,数年都有可能,他虽然不清楚任岩的天赋如何,但要到这一步,暂时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 以后他是要学成刀法,青云直上,做上差头、甚至差司的人物,确实没什么必要和陈牧一个寻常差役较真了,听说陈牧的家境还很贫苦,与他日后也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人。 “好。” 当下任岩心中一阵不悦,表面上却笑呵呵的往陈牧这边走了几步,道:“陈兄说功夫练的不好,和散手没什么区别,我这才刚学没多少天,不如请陈兄指点一下?” 虽说如今这世道,差役光明正大去酒楼喝上两杯也没什么,就算运气不好被差头碰见,最多也就是训斥两句,不会真的怎样,但陈牧行事向来谨小慎微,宁可耐着性子,也不去犯错,以免落下什么把柄,毕竟要是真被抓个典型,小题大做一番,那是没来由的。 陈牧那么一说,李铁也觉得在理,刘松也就不勉强,几人来到酒楼,在酒楼小二点头哈腰的奉承下,在窗户旁边坐下,然后点了一壶茶水,又要了一盘花生米和茴香豆。小說中文網 起码要练到小成,才算有些水准。 九条里并不算小,最为繁华的那一片街道,也是酒楼林立,人声鼎沸。 陈牧与刘松李铁等人的巡逻,基本上也就只是在比较繁华重要的街巷巡视一圈,其目的仅仅只在于震慑一些地痞流氓,让他们不要在大白天、热闹的酒楼街市惹是生非。 何况无论是陈牧还是刘松等人,都一眼看出打起来的两伙人乃是帮派势力,这种争斗城卫司的差役就更不会插手掺和了。 这些银子完全流入不到陈牧这些底层差役手中。 “这黑蛇帮怕是要不行了。” 当然对于他这个正经差役,黑蛇帮是不来讨要的,每次那些帮众见了他也会点个头。 这种事太常见了。 虽然如此,但不管是陈牧,还是刘松李铁等人,三个差役坐在酒楼这里远远观望着,却没有一个人起身要过去管管,都只喝着茶旁观。 虽然隔得有点远,听不清陈牧和刘松等人具体说了什么,但零散几个词和嘴型,倒能分辨出一点,顿时心里就有些不悦。 其中一伙人明显不敌,被打的节节败退,连同路边的一些收摊不及的小贩,也都在混乱中遭了秧,不知道谁被打,谁挨抢,总之是一片杂乱。 刘松眯着眼睛瞅着远处的打斗,辨认出那伙节节败退的人的身份。 正吃着闲谈时。 就连刘松和李铁两人,也一样没说什么。 “好了,该巡差去了,不然被秦头瞧见可要挨训。” 毕竟许多酒楼街市,每个月除了要给当地的帮派势力奉上银子打点之外,也是会给城卫司送银子的,不求城卫司庇护安危,但至少面子上需要过得去。 一般只要是不涉及到路边的酒楼街市、典当行铺,仅仅只是在街巷里厮打,基本上都是不管的,除非大白天出了人命,那城卫司才有可能会处理一番。 却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 只是两人都略微有一点意外,因为他们和陈牧比较熟,知道陈牧平日里做事谨小慎微,但心中应该是有一番志向的,没想到今天却这么平淡,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忽然就想通了,愿意普普通通的混着日子过活? 院里众多差人对陈牧和任岩的短暂交流,也并没有多谈,各自都只笑笑,只有一些比较年轻的差人,暗暗看了看陈牧,觉得陈牧不懂时机,不趁着现在找机会巴结任岩,等日后任岩起势,真正当上了差头,哪里还会理会他们? 陈牧是九条里城卫司中,除了他之外最年轻的,但好几次他邀陈牧一同去喝酒,陈牧都拒绝了,一直都不给他面子,也让他心中很是不快,觉得陈牧是欺他年纪小。 刘松嘿嘿一笑,喝了一口茶水说着。 李铁听着刘松的话,不由得微微动容,道:“这么说黑蛇帮完了?那黑蛇帮帮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说一手枪法犹如毒蛇狠辣凌厉,是练出枪势的人物,曾经一人一枪打死了几十个人,在咱们城卫司怕也只有差司大人能压他一筹。” 不光是李铁,就连陈牧对于那位黑蛇帮帮主也有印象,因为对方曾经为了一件事来城卫司提过人,当时就是他上面的差头,都压不住对方,最后是差司出马,亲自给了交代。 第8章 杀人 第8章杀人 刘松摇摇头,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或许是糟了暗算,又或许是怎么……反正咱们以后,怕是少不得要跟这个赤金帮打交道了。” 陈牧闻言,不由得一阵思忖。 说实话对于帮派斗争,他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如果赤金帮会吞并黑蛇帮,那他所住的那一片地方都会被新来的赤金帮管着,的确是无法视而不见的。 黑蛇帮对他这个差役还算好说话,从来不在他门前找事,也不跟他收什么安身钱,但要换成赤金帮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了,但如今他也有了一些实力在身,再加上有差人的身份,倒也并不是太过惧怕,只不过是不愿意扯上麻烦。 “世道变化,便是如此了。” 陈牧摇头说道。 倘若他不是差人,又没有实力,这种帮派交替便会直接影响到他的生存。 “刘老哥可知这赤金帮什么底细?” 李铁压低声音,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悄声问道。 刘松摇头:“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赤金帮现在人数不多,但帮里很多好手,据说光是练出‘势’的副帮主就有两三位,更多的就不适合打听了。” 李铁也知道分寸,了解的太多也会有麻烦,稍微知晓一些就行,起码目前来看,这个赤金帮明面上的实力都不比他们城卫司差了。 当然。 城卫司上面还有总司,而赤金帮只不过是九条里的一个帮派,纵然实力胜过了城卫司,也最多就是和城卫司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给个面子。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吃光了茴香豆,便再次出了酒楼,又巡视一圈,最后回到城卫司,将各自的事牌拿去交接翻面。 这时。 城卫司里也是三三两两的有差役回来换班接班。 但正当陈牧与刘松等人打过招呼,就要离开之际,却见一个身披蓝色差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与他们这些底层差役所穿的‘灰衣’不同,这件蓝衣明显更精致许多,不仅面料档次更高,上面绣的图案花纹也有区别。 这是城卫司差头所穿的差服,整个九条里城卫司,目前也就仅有五位差头。 来的这位名叫秦北。 他是陈牧这一班差人的直属上司,分管着陈牧这一班人马。 “秦大人。” 随着秦北一路走来,在场的众多差人都纷纷恭敬行礼。 秦北目光严肃,迈着四方步,沉稳的往里走了走,随后转过身看向一众差役,道:“我说个事,人不在的,等互相告知一下。” 他一发话,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下文。 “第一,赤金帮和黑蛇帮的争斗,所有人一律不干涉,不插手,无论出不出人命,都不关你们的事,第二,如果发现赤金帮有其他异常行动,可以向我或差司大人汇报。” 秦北沉声开口。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多差人们,有的目露异色,也有的面色不变,似乎早已知道。 比如陈牧和刘松等人,因为提前就知道了些事,此时并不惊讶,不过由秦北这么宣布一番,那说明赤金帮接下来是真的要慢慢接替黑蛇帮的地位了。 第一条不插手不干涉,就等于默认两帮吞并,第二条则是对新交替的帮派一种态度,目的也不是真要他们去监视,而是透过他们传出去,告诉赤金帮虽然城卫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行事也不要太过乱来,否则城卫司也还是会插手的。 “是。” 刘松等人各自应声。 秦北见众人都恭敬回应,这才点点头,然后收起了严峻的神色,转而看向不远处刚刚回来的任岩,笑呵呵的招了招手:“任岩?来来,我有些事情与你说。” 任岩顿时受宠若惊般走了过去,跟着秦北进了里面的班房,但其扫过外面众多差役的眼神中,却掩饰不住那一丝自得。 虽然都还是差役,但差头秦北对他的态度,可明显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了。 其他众多差役们见此,一时间也都羡慕不已,但却也只能羡慕,毕竟谁让任岩家里结识了内城贵人,能去内城武馆学武呢,纵然是天赋悟性一般,学个几年那也绝对是一把好手了,地位将大大不同,说不定未来就是新的差头,秦北对其态度不一样也就很正常了。尛說Φ紋網 一些之前和任岩走得近的年轻差役,更是希冀着任岩练成了功夫,青云直上后,能对他们多多照顾一二,让他们也能有机会改变命运。 …… 离了城卫司。 陈牧却还在思忖赤金帮的事。 看秦北的态度,可能上面的差头们都已经和赤金帮打过交道了,总之不管后续有什么变化,目前还是个小小差人的他,尽量还是各走各路,不掺和也不结交。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陈牧也加快了些脚步往家走去。 但行至一条平时常走的巷道时,陈牧却忽然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 联想到今天赤金帮和黑蛇帮的争斗,便想到可能是两帮人马混战弄出来的,便不太过深究,又加快了些步伐,要迅速穿行过去。 可就在陈牧即将要穿过巷道的时候,忽然视线的余光中有一点寒光闪过。 几乎是本能般的。 陈牧一刹那间就抽出了自己的差刀,一记狂风斜撩,就向着右侧横斩过去。 他通过经验加点而提升上去的技艺,可并不是无根浮萍,乃是真正经历了苦修苦练而来,甚至凭空多出来的技艺中,还有许多与人对敌的经验,使得他如今的目力、听觉都远比之前更敏锐一些,对于刀剑这种利器更敏感的多。 “啊!” 从右侧袭来的,是一把沾着血的砍刀,似乎也有着刀法技艺,但没想到陈牧出手如此凶悍果断,更没想到陈牧的刀法如此娴熟精深。 仅仅只是寒光一闪,短暂的刀兵相接,对方的胸腹之间就中了一刀。 陈牧这时候也看见了对方的模样,乃是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壮汉,他居然还认得对方,似乎是黑蛇帮的一个香主,不过此时样貌十分惨烈,不仅肩膀、胳膊上有数处伤口,甚至左边的眼睛都在流血,似乎已经被戳瞎。 “误……误会……” 黑蛇帮那香主强忍着剧痛,艰难的厮声道。 他剩余的一只独眼中,更露出一丝惊骇,根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灰衣差役’,居然一下子展露出那种刀法,感觉就是他没受伤的全盛时期,都未必能赢得过。 本来他被赤金帮追杀,受了重伤,瞎了眼睛,已经濒临绝境,这会儿是恶向胆边生,临死也要拉人垫背,根本不管是谁,来了个差役更好,说不定还能脏赤金帮一把,将城卫司拉下水,给赤金帮造成点麻烦,结果却踢上了铁板。 “误会?” 陈牧眼神冰冷无比。 刚才那一下,要不是他刀法技艺大成,更兼反应的快,恐怕稍有闪失就已经被抹了脖子,甚至身首异处,对方完全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距离死亡的危机最近的一次,要不是觉醒了系统,这会儿早就是尸体一具,哪怕平时再怎么冷静沉着,此时心中也是一片寒意,更眯起眼睛盯着对方。 “咳……我以为你是……赤金帮的……” 黑蛇帮的香主咳出一口血,有些艰难的开口解释着,但话到一半,却陡然间挥起手中刀,恶狠狠的又是一刀砍向陈牧。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刚才更吃了陈牧反击的一刀,几乎已经没有活路,再过片刻就算不被赤金帮找到,光是流血也流死了,此刻更见到陈牧如此年轻,刀法却堪比他苦练那么多年,心中更是嫉妒与恶意大起,当下便要出其不意,也拉上陈牧垫背。 “哼。” 然而陈牧冷哼一声,早就对其戒备着,只一侧身就避开了这偷袭的一刀,随即反手一刀斜撩,以狂风第二势‘逆鍪起’还击。 黑蛇帮香主本就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挥出一刀已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这下再也回避不开,脖颈处立刻多了一条血线。 “嗬……” 黑蛇帮香主不甘的看着陈牧,眼神中似还有一丝怨毒,但随后还是倒了下去,抽搐着蹬了蹬腿,很快便不动了。 看着倒在前方的尸体,陈牧捏着差刀的手轻微抖了一下。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数年里,他光处理的尸体就不下数百具,多么惨烈的都有,可以说是见的多了,但自己亲手杀死的人,这还是第一个,并且之前算是和他无冤无仇。 但陈牧很快就释怀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无冤无仇也有夺财杀人的,甚至看不顺眼就要弄死伱的……没有实力,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想杀他却死于他的刀下,那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迅速平复了心绪之后,陈牧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冷静,毕竟他处理尸体可以说是习以为常,这时候不但不再失措,反倒是俯下身,迅速搜刮起了对方的尸体。 很快。 陈牧就在其怀中翻出了五锭银子,以及两片金叶子,银子差不多是五十两,两片金叶子估计也值二三十两,加起来已经有七八十两上下,是他从未经手过的巨款。 “不愧是‘一手’的尸体,这几年来还是头一遭。” 毕竟是一位黑蛇帮的香主,算是有些地位的存在,这么多年搜刮积累,估计是所有的钱都藏在身上打算跑路,结果却被赤金帮的人一路追杀,这下算是便宜了他。 摸完了尸,陈牧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便迅速消失在街巷中。 第9章 安稳 大约片刻之后。 几道人影出现在巷道口,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黑蛇帮香主,一阵沉默不语。 有人蹲下去,检查了一下伤口,低声道:“风过无痕……这好像是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的刀法,看这力道和准度,估计至少是练的大成了,咱们帮里可没这人。” 他站起身来冲着一人问道:“曲香主,要查查么?” 被换作‘香主’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尸体沉思片刻,摇头道:“刀法大成……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人已经死了,咱们也可以交差了。” 这年头鱼龙混杂,倘若对方是被什么小角色捡了漏,那说不定还是要查一查看,但如果是撞上某个刀法大成的人物,那就没有必要再多纠缠了。 毕竟刀法大成的,要么是个帮派香主,要么是某方势力的护院武师,甚至还有可能是城卫司的差头,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去招惹。 就是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 …… 陈牧迅速回返家中,闭上门户。 陈玥看着匆匆忙忙进了屋,一句话也不说的陈牧,琼鼻微嗅了嗅,闻到少许血腥气,一双大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静悄悄的跟着进了屋,小声道: “哥哥怎么了?” “遇到一点麻烦,现在没事了。” 陈牧待关上了门,又仔细倾听了一番动静后,心绪平缓下来。 摸了摸兜里藏着的银子和金叶子,将近七八十两的巨款,对于平民之家来说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而且这年头世道混乱,活不下去而卖身为奴的很多很多,往往一个八九岁的丫头,一条命,也就只值不到十两银子,男丁则更便宜。 有五十两银子,就足够在九条里靠近‘城卫司’的那片相对安逸的区域,买上一套‘一进’的小院落了,一般也都至少得是酒楼当铺的老板,或者小帮派头目,以及城卫司的差头这样的人物,才有能力住在那里。 要说一下子得了这样一笔钱,心中完全没有波澜,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的陈牧到底是与以前不同了,刀法大成的技艺和实力,给了他底气和心态,让他手握这样一笔银钱,也仍然能按压下心中的波澜,先冷静着分析情况。 “他要杀我,被我杀死,这是天经地义,纵然事后查到我,也没什么,旁人也未必知道他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况且就算是知道,找上来,也没有什么,以我如今的能力,七八十两银子,还是能够镇得住的。” 倘若他只是一个寻常底层差役,捡了个漏,想贪下这七八十两银子,那肯定是相当冒险,一旦被查出来,不说得乖乖交出钱,可能麻烦还不少,甚至他都得去考虑拿出大部分,送给上面的差头,借此得到差头的庇护。 但现在却不同。 他本身就有着刀法大成的实力,在帮派里就能做个香主,在城卫司也是有资格做‘差头候补’的,仅仅七八十两银子,还是能罩得住。 并且也是对方先要杀他,而被他所杀,那么于情于理于拳头,全都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陈牧心中便越发平静下来。 “这笔钱够我带着玥儿换个更好的宅子住了,往后的日子也能好上许多,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太招摇,暂时先按捺下来看看情况,我杀人时左右无人,更没人知晓我的实力,只知道我是个寻常差役,也未必有人能想到我,尽量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更好。” 这套老屋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住在这里,年久失修,既没有窗户,又时而漏雨,以往天天念想着等发达了,便带着陈玥换个好住处,现在终于是等到了。 但为了避免麻烦,最好还是再等一段日子。 倒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这种在家里不会被人瞧见的,倒是可以阔绰些了,起码给小丫头每一顿都能吃上米面肉食,自己也多补充些血气,强壮体魄。 正当陈牧这边思忖的时候,陈玥绕着陈牧转了一圈,终于在陈牧的衣角边找到了少许血迹,尚未干涸。 她视线停顿了一下,却不说出来,而是重新转回正面,故意伸出鼻子有些娇憨的在陈牧身上嗅了嗅,道:“哥哥身上有味道,快把袍子脱了我去洗洗。” “好。” 陈牧正在思忖,当下也没注意陈玥什么,随手就将差服脱下,递给了陈玥。 陈玥便抱着袍子跑去了柴房。 陈牧这时候又回想起之前那巷子口惊险的一幕,伸手摸了摸差刀的刀兵,喃喃道:“我如今的确有些实力在身了,那黑蛇帮的香主可算得上好手,在我手里却走不过几个回合,固然有他身受重伤,刀法散乱无力的原因,但也有我这狂风刀法精炼强势的缘故,系统强行拔高的‘大成’,某种意义上,恐怕比外界认可的大成更纯粹。” 陈牧之前一直有考虑,系统评定的刀法大成,和外界笼统评估的刀法大成,是否能一一对应的上,现在看来,系统的标准恐怕比外界的要更高一些。 也就是说,他这个刀法大成,比一般人要更扎实。 一念及此,陈牧顿时越发期待刀法圆满,练出一缕狂风刀势时的景象了,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刀法又会提高多少,能变成怎样的强手。 也许在整个瑜城算不了什么,但在这外城区九条里,能胜过他的怕是就不多了。 练刀! 陈牧吐了口气,拔出自己的差刀看了一眼,见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随即去将血迹洗净,然后便开始了每日黄昏间的修行。 …… 一夜无事。 陈玥一如往常的给陈牧洗衣、做饭,晚上睡觉时照旧缠着陈牧讲故事,在陈牧胡乱掰扯的志怪故事中睡着过去。 夜里陈牧并未熟睡,隐约听见外面有些动静,但只是一些路过的脚步,并未有人关注他这两间小屋,也没人在意屋里住着的一个城卫司差役。 到了白天, 陈牧也松了口气,基本确定没什么事了,随后正常去城卫司换牌。 巧合的是,等他到了城卫司换牌,与刘松李铁等人巡视的时候,路过昨夜走的那条巷子,却在巷子口看到了几乎原样躺在那里的尸体,似乎赤金帮都没做什么。 “咦,这人好像是黑蛇帮的香主。” 刘松望着尸体略微惊讶了下,然后走近过去,上下摸索了一番,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最后悻悻的啐了一口:“啧,真够干净的,半个子也没有。” 换在过去,他倒是不敢这样随便对黑蛇帮一个香主啐口,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但现如今黑蛇帮已是日薄西山,香主帮主基本上都快死完了,往日的威风早已不在。 陈牧默不作声,和刘松等人一起抬着尸体,一并送到了城外,扔进了乱葬岗。 “这黑蛇帮应该是挺不过去了。” 回来的路上,刘松也感叹一声:“混帮派的就是这样,成天打打杀杀,脑袋别在裤腰上,虽然说能捞点银子,但不知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总归是比不了我们差人安稳,虽说咱们也没什么捞钱和上进的机会,可日子却安心多了。” 李铁说道:“我有个远房表弟,也混了帮派,头几年敢打敢拼,挣了不少银子,可后来有一天就再没回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依我看还是安稳当个差人过活强,陈二你说呢。” 他笑呵呵的看向陈牧。 刘松那边也笑着拍了拍陈牧的肩膀,道:“你好像还没成家来着,等有机会,老哥看看给你说个亲事,也好安稳过日子。” “不急,不急。” 陈牧笑笑。 刘松冲着陈牧挤了挤眼睛:“什么不急,伱小子应该还没……嗯,是吧,不知道那滋味,不如今儿个,老哥带你去乐呵乐呵?” 李铁一听就笑了,道:“老刘,你胆子可真不小,我可得去跟嫂子说道说道。” 刘松不满的道:“我这是好心给陈二安排,你搁着添什么乱,走走走,敢拆老子的台,我可把你那年喝醉了扯西头寡妇裤衩的事说出去了。” “你敢!” 李铁眼睛一瞪,然后又心虚的左右悄悄。 陈牧对刘松和李铁的吵闹只一笑置之,以前是没有银子去风月之地,现在银子倒是有了,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练刀那是一刻也不愿意耽误。 早日将狂风刀法练到圆满,他就早日有了更足的底气,该有的都会有,不急于一时。 事态的发展如陈牧所料。 黑蛇帮很快就被赤金帮彻底打垮,几个日夜就彻底销声匿迹,再也见不到半个帮众,而逐步管控这一大片街巷的势力,也从黑蛇帮变成了新崛起的赤金帮。 这个过程中,关于那位香主的死,根本没有半点波澜起伏,别说有人找到他,甚至这件事都没听什么人提起,一如平日里冻死在路沟的乞丐,无人问津。 陈牧依然谨慎行事,并未拿那笔钱去做什么更换新宅之类的大动作,只平日里多购买了些米面肉干,改善家中的伙食,又给陈玥添了件新的棉袄,喜的小丫头几乎跳上屋梁。 (本章完) () 。 第10章 半年 就这样。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令陈牧略有些意外的事情传来,他三姑一家,把张海从牢狱里捞出来了。 据说是张屠户找了他那边的本家的一位有份量的人物,不知道是怎么苦求的,最后总算是起了效果,时隔将近两个月,张海从牢狱里被放了出来。 这件事并未经由陈牧的手,所以他也是过了好些天,到陈红上门时才知道消息。 “三姑,您来就来,不用每次带这些米面,我也没帮到您什么事。” 陈牧将陈红请进了屋,看着陈红拎着的一袋米说道。 跟着陈红一起来的还有他那位表哥张海,相比起一个多月前,整个人明显消瘦了一大圈,但因为从牢狱里出来了,估计在家休养了好几天,气色已经恢复不少。 此时跟着陈红走进屋里,打量了一眼狭小破旧的屋子,又看看陈牧,眼中露出一丝道不明的意味,心底暗自摇头,他回去之后听说陈红想将他堂妹幼英说给陈牧结亲,但他堂妹怎么能嫁到这种地方来,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幸好幼英也没同意。 陈红非要让他过来,找陈牧当面道谢,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谢的,陈牧或许是出了点力,但除了给牢头转送银子,也没干什么。 陈牧察觉到张海态度有异,但并不在意,如今的他实力在稳步提升,生活也越来越好,心态自然越发沉稳,更不在意旁人眼光。 “难道还不兴我带点米面来看我侄女了?你不怕饿着,我还怕玥儿瘦了呢。” 陈红笑呵呵的说着。 张海被救出来,她明显精神状态又恢复了从前那样,不像上次那种死气沉沉。 “三姑。” 陈玥从后面转出来,甜甜的喊了一声。 这段时间由于陈牧改善了家里伙食,她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甚至都有点水灵灵的出落感了,脸蛋也又长开了些,让陈红惊讶不已,连张海也微微一怔。 “玥儿越来越漂亮了,这是吃了些什么好东西?” 陈红捧起陈玥的脸蛋笑着打趣道。 陈玥模样憨憨的坐在那,却并不回答。 陈红带着张海在陈牧家里坐了会儿,并没有久留,很快便告辞离去,这趟过来主要也就是告诉陈牧张海的事儿,另外就之前的事向陈牧道个谢。 陈牧送陈红和张海出了门,等回头关了门,就看着陈玥笑着说道:“你三姑问你这段时间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不说这些日子有鱼有肉?” 陈玥缩着脑袋道:“要是让表哥知道了,赖在咱们家里也要吃怎么办,三姑还好,表哥一顿恐怕能吃五个玥儿的饭量。” 陈牧听的啼笑皆非。 虽然他觉得陈玥可能是在糊弄,但小丫头能忍住不向人炫耀,倒是很好。 …… 另一边。 离开陈牧家的张海,刚跟着陈红走进一个巷子,便忍不住埋怨道:“娘,伱怎么能想着把幼英说给他做媳妇呢,你看他家里一穷二白的,幼英跟了他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想到陈玥,道:“嗯,不过玥儿妹妹倒是越来越漂亮了,要是能嫁个好人家,他说不定能有幸被提携一番……” 有一个姿色很不错的妹妹,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胡说八道。” 陈红瞪了张海一眼,道:“你表弟是当差的,就算没多少银钱,但日子安稳,也没什么流氓地痞敢找事,这就是一种本事,玥儿年纪还小,你也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是是是。” 张海敷衍般的应声。 虽然他和陈牧这个表弟并没什么梁子,但之前牢狱之事总觉得陈牧没有替他尽心尽力,也就越发不满。 但事实上,若陈牧是一位差头甚至差司,哪怕只在这种事上说一句话,随口过问两句,多半张海都会万分感激,但只因为陈牧是一个小小的底层差人,即使真的尽心尽力了,张海也不觉得陈牧做了什么。 世事向来如此。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牧每日练刀,风雨无阻,经验值慢慢的积累着。 狂风刀法从大成到圆满这一步,所需要的经验值很多,要足足三千点,对于他来说是至少半年的积累,算是任重而道远,但好在方向明确,并且没有障碍,只要刻苦努力,持之以恒,便能稳定的迈过那一道门槛。 外城虽一如既往的混乱,但过去他便能凭借察言观色,行事谨小慎微,安稳的渡过两年多,现如今有了实力在身,不去惹事也不去管事,自然也没什么麻烦能找到他身上。 柴房。 陈牧手中的差刀上下翻飞,挥舞之间,隐约似带着一缕劲风,令柴房内尘土飞扬,但所有的尘土却都是以他为中心,在往外侧翻卷,看似混乱,却又有序。 就这样练了不知道多久,随着视线中弹出‘经验+1’,陈牧缓缓收刀停下。 “六个月了。” 他感叹一声。 不知不觉,从刀法大成到现在,又已过去近六个月时间。 从他得到那本狂风刀法,开启了系统之后,至今练刀的时间也有近九个月了。 陈牧唤出系统界面。 【武艺:狂风刀法(大成)】 【经验:2917点】 “还差一点。” 陈牧看着积累的经验微微点头。 他如今练刀,差不多每天能获取十多点经验值,如今距离三千点已经相去不远,看这情况,最多再有个七八天,就足以凑齐。 “哥,你又起这么早。” 陈玥打着哈欠出现在柴房门口。 “不早了。” 陈牧让开道路,道:“再歇一会儿就该去当差了。” “好啦,出去出去。” 陈玥推着陈牧出去,她要生火做饭了。 陈牧被陈玥推出柴房,心中莞尔一笑,倒没有回卧房休息,而是推开了门来到外面,舒展了一下身体,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陈玥在柴房里忙碌的动静,正要回屋时,却忽然听见巷子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似是夹杂着哭喊。 “一大清早的……” 陈牧摇了摇头。 听这动静,似乎是巷子南的‘王老汉’还有他那个孙女的声音。 这王老汉其实日子本来不错,生养一个儿子,还有个儿媳,夫妻俩做着点小生意,算是吃穿不愁,结果不久前儿子和儿媳突然失踪,再也找不见人。 因为有个孙女要养活,王老汉没了办法,只能重操旧业,拿着斧子出城砍柴,但他年纪大了,又好几年没出城砍柴,结果才去了几趟,就不小心摔断了腿。 又赶上赤金帮吞并黑蛇帮。 大肆征收‘安身钱’。 “这世道寻常人家只要遭个一两次灾,基本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陈牧心中感叹一声。 听着那边的动静,他却并不过去,只站在门口远远的往那边看去,隐约能看到两个汉子,正在将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往外拖拽。 然后是一个瘸腿老汉,往外一瘸一拐的追出来,被人一推,就直接摔在地上。 “死老头,你家的安身钱都已经欠了四个月了,真当咱们是泥捏的,今儿个交不出钱来,就拿你孙女抵债,也是天经地义。” 其中一个汉子的声音沿着巷子远远传来。 附近一些人家也早听到动静,但却没有一家开门的,最多就是扒着门缝往外张望,甚至更多人家连看都不看,就在屋里不动。 王老汉的孙女哭喊着,拼命挣扎,但哪能拽的过两个光膀汉子,被越拽越远。 “造孽……造孽啊……” 王老汉摔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拐杖飞到了一边,瘸着腿怎么也起不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女被人拖走,老泪横流。 这一幕看的陈牧也十分不悦。 当初黑蛇帮虽然也比较蛮横,但对于那些实在拿不出钱的,黑蛇帮往往不会将人逼到绝路,可这赤金帮就更横了许多,完全是将人往死路上逼,甚至是光天化日的乱来。 外城的秩序是越来越乱了,赤金帮行事已经如此下作,城卫司上面也置之不理。 这种事其实他也算见得不少了,本着穷则独善其身的谨慎想法,他以往都不做理会,但这次终究是一条巷子的邻里,还是有些不同。 恰在此时。 王老汉的孙女挣扎哭喊中,看到了他这巷子里唯一敞开的门,还有站在门口的他,哭喊出一声:“陈大哥救救我。” 罢了。 陈牧心中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 终究是相认相识的乡亲近邻,倘若他还是过去那般穷困潦倒仅能独善其身,那也只能选择无动于衷,现在的话,到底是有所不同了。 (本章完) () 。 第11章 上吊 “大白天的,成何体统?” 陈牧径直迎上了两个赤金帮的汉子,冲着两人沉声说道。 虽然陈牧此时并未身穿差服,但两人倒是都认识陈牧,毕竟这附近两条巷子里只有陈牧一个差人,而且赤金帮占据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基本都已经熟悉。 “陈哥,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不能不让咱们讨债吧。” 两个汉子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语气中倒没太多畏惧。 倘若遇到的是差头,那就截然不同,但陈牧只是个底层差役,与他们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平日里互相点个头就过去了。 “欠了多少钱?” 陈牧淡淡的道。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耸耸肩道:“不多,也就半两银子。” “好,人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陈牧抬手扔出一粒银豆子,约莫半两左右。 两个汉子见状,顿时惊讶一下,但彼此瞅瞅后,还是捡起了银豆子,冲着陈牧拱手道:“既然陈哥发话,那咱们自然是得给面子的,人就给您留下了。” 虽然是把王老汉的孙女拉去卖给人伢子得的银钱更多,但他们到底也只是赤金帮的底层混混,和陈牧冲突起来,最后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处。 他们敢随便欺负巷子里的平民,但差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说着。 两人就放下了王老汉的孙女,冲着陈牧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陈牧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两人倒还算识趣,他也就没兴趣再多深究。 “陈,陈大哥……” 王老汉的孙女呆呆的站在原地,还是一张哭着的脸,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陈牧冲着她摆摆手,道:“没事了,回去吧。” 小女孩呆傻傻的站在那里,听到陈牧的话,有些僵硬般的转过身,但却看到后面巷子里,重新捡到拐杖的王老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过来。 “爷爷……” 总算是重新回过神来,扑到王老汉怀里大哭了起来。 王老汉却顾不得安慰孙女,而是老泪纵横的冲着陈牧一跪到地,颤抖着道:“小……小陈,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 陈牧心中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王老汉,道:“王伯不必如此。” 王老汉手颤抖着,拉着陈牧的手,然后将自己孙女的手也拉了过来,硬塞到陈牧手里,流着泪道:“我老了,又瘸了,实在是养不活这个孙女了,小陈你家里要是缺个生火做饭的,就把她留着吧,老汉我如今就只信得过伱了……” 儿女没了,生计没了,也做不了活,连饭食都吃不上,他也不是没想过给王妮安排后路,可远房那些表亲净是些豺狼,把孙女交给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本来已经实在走投无路,但刚才那一幕,却让他又有了一丝希冀,虽说陈牧的日子好像也不富裕,但先前拦下了赤金帮的人,救了王妮,又让她回来,也没有携恩要求些什么,终究是危难之际见的人心。 “这……” 陈牧看着王老汉的样子,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老实说他先前并没想这一出,要放在过去他多半会断然推拒,一个妹妹都已经养不好,哪来的能力再养个非亲非故的小女孩,但现在的话,一方面是银钱不愁了,另一方面,等用不了多久,他有了能力,搬了新居,家里也的确需要个丫鬟伙计之类。 陈牧并不是那种矜持的人,让他迟疑的缘由是,一来王妮年纪有点太小,也就十岁左右,二来,他也不清楚王妮是什么性子,会不会弄出什么麻烦。 王老汉见陈牧迟疑,心中反倒越发坚定了,毕竟陈牧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可以先应下来,转头就把他孙女卖到别处,还能赚不少银子,没有迟疑的理由。 “小陈,老汉知道这世道,日子都不好过,老汉这没什么钱财,但那两间老屋的房契还在,也还能值个几两银子,等老汉死了,这就都归你……” 王老汉流着眼泪断断续续的开口。 附近一些趴在门口听动静的邻里,见到这一幕都不由得有点羡慕,王老汉这个年纪了眼瞅也没几年好活,等王老汉一死,不仅能拿了房契,连他孙女也长大了,再经手一转,这可都是银钱。 羡慕之余也嫉妒不起来,毕竟换成他们,也打发不走赤金帮的人,只能说陈牧这个穷苦差人,这次总算是走了运。 “那倒不用。” 陈牧见王老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了想还是有了决定,既然都已经帮了,那便帮到底。 给陈玥当妹妹也好,当丫鬟也罢,总之是给她凑个伴,这种事也不用太婆婆妈妈。 “不,不……要的,要的。” 王老汉却颤抖着将王妮的小手放进陈牧手里,然后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往回去了。 陈牧想了想,也就没多说什么,他不至于去贪图王老汉一家的两间老屋,以后给王妮留着就是了,往后变化许多,日后再说日后的事。 王妮一直颤抖着站在那里,这会儿已经停止了抽泣,眼泪渐渐干了,对王老汉之前的话却什么都没说,她这个年纪还太小,都是听凭王老汉做主,小手被王老汉塞进陈牧手里,甚至都不敢抽回来。 “玥儿,往后你跟妮儿妹妹住在一起怎么样?” 陈牧松开王妮的手,扭头看向后方,不知何时扒着半扇门从缝隙里张望的陈玥。 陈玥眨眨眼睛,瞅瞅王妮,道:“好啊,哥哥做主就是了。” “嗯。” 陈牧点点头,看向情绪已经稳定不少的王妮,温和的道:“妮儿妹妹你呢?” 他其实没见过王妮,去王老汉家吃饭的事情是他来这个世界之前的事,那时候王妮年纪更小,才六七岁,不过倒是还记得他。 “我……我听爷爷的……” 王妮低着头小声说道。 门后的陈玥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笑意,要是王妮回答‘全听哥哥的’,那对这个小妹妹还得多一份心眼呢,现在这样很好。 陈牧对于这个回答也微微点头,收留个人不是儿戏,虽说年纪还小,但没什么心思心机那是最好的,也适合给陈玥作伴。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却左等右等,不见王老汉的人影。 渐渐地,陈牧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脸色顿时有些变化,他立刻往王老汉家走去,来到王老汉的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悬在空中的腿,其中一条腿裸露的脚踝干枯发紫,旁边的破旧椅子上放着一页枯黄的房契。 陈牧顿在原地,仰头往上看去,眼眸中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爷爷!!!” 背后传来王妮凄厉的声音。 小女孩扑进屋里,紧紧抱住了王老汉悬着的腿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王老汉死了。 “何必如此。” 陈牧心中叹了口气。 或许是他之前不愿意那么去想,王老汉的确是活不下去了,儿女都没了,没有生计没有来源,又瘸了腿脚,但没想到王老汉会如此决然。 或许是怕他不愿意收留王妮,于是就这样一死了之,将房契也交给了他。 也许是他太过自私,倘若多说几句话,拿出一些银钱给王老汉,王老汉也就不会去死……终究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已经彻底改变了他。 陈牧拍了拍王妮的肩膀,眼中露出歉意:“是我没想到王伯会想不开,要是早些过来看看就好了。” 王妮不说话,只不停的大哭着。 一直哭了良久,她这才用力抹着哭红的眼睛,道:“不,不是牧哥哥的错,牧哥哥救了妮儿,牧哥哥是好人……” 好人么? 或许吧。 陈牧摇摇头,摸了摸王妮的小脑袋,然后走上前,将王老汉的尸体放了下来。 王老汉的殡葬极其简单,仅是草席一裹,然后送到城外,就找了个地方掩埋,比起乱葬岗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会被野狼啃食,而且有一捧小小的坟土,以后上坟能认得地方。 王妮在王老汉被裹进草席后就没再哭过,只是眼睛一直红红的,之后什么事都听陈牧的,包括悄无声息的殡葬,以及让她和陈玥呆在一起,不要跟着出城等等。 事实上, 这个世道的人们,承受能力都很强。 哪怕是十岁的孩子,也仅仅只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接受了父母爷爷都离去的事实。 毕竟寻常人家,能活到五十岁就是喜丧,王老汉活了五十有九,在附近几条巷子里都算得上是高龄了。 家中。 “好啦,别再难受了,妮儿妹妹,以后你就得跟我睡在一起了。” 陈玥坐在床边,睁着一双大眼睛观察着王妮。 王妮轻轻点头。 陈玥微微一笑,道:“不过你得记得几件事,我说给你听,第一是不要给哥哥添麻烦,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不在就听我的。” “第二是不要多问任何事,看到奇怪的事也当做没看见,只要哥哥不说,就不要问也不要管,听到了没?不然我可会生气哦。” 说到最后一句话,陈玥依然是笑眯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但却莫名有点吓人。 “玥,玥姐姐……” 王妮有点被吓到,微微哆嗦了一下。 但陈玥立刻就搂住了她,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好啦,别害怕,姐姐只是先说一说,你只要听姐姐的就没什么事,哥哥很辛苦的,我们不能给哥哥添麻烦,哥哥也很厉害的,跟着哥哥以后会过上很好的日子的。” “嗯。” 王妮鼻子一酸,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流下几滴眼泪来。 家里发生的一幕陈牧并不清楚。 他处理了王老汉的尸首后,就继续去城卫司巡逻当差。 (本章完) () 。 第12章 圆满 陈牧预想过收留王妮会引来一些麻烦,不过麻烦来的还是比他预想的更快。 仅仅在他收留王妮后的第三天傍晚,就有人找上门了。 “有事?” 陈牧拉开门,就看到一个生的有些贼眉鼠眼的汉子站在门口。 汉子见了陈牧,搓了搓手并笑着说道:“是陈大差人吧,在下王兆,听说前几日叔父不幸去世,是陈大差人帮忙安葬,我这做侄子的这才听说,实在是过意不去,还要感谢陈大差人,没让我叔父曝尸荒野。” 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了哀悼的神情。 陈牧淡淡的道:“叫我陈牧就行,我与王伯是邻里,也不必客气。” 王老汉一死了之,他当时是悄声处置的,根本没怎么惊动邻里,结果才不到三天,王老汉那边的远亲就找上门了,估计也是刚听到消息就赶来。 从王妮那里,陈牧也问过一些事情,从王老汉家中出事之后,那些所谓的远亲,包括眼前的王兆,没有一个上门来看望的,这人一死马上就来了,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事。 果然。 王兆假意哀悼一番后,立刻便向着屋里张望:“我那侄女才不过十岁,这就没了爹娘,我这个当叔父的也不能让她流落,这几日劳烦您照料了。” 一边说着。 一边就冲着屋里喊道:“妮儿,我是你远房的表叔,来接你回家了。” 王妮正和陈玥呆在一起,听到王兆的话顿时微微哆嗦一下,犹豫般的看向旁边的陈玥,陈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王妮有些闷闷的点头,然后走到了门口,小声喊了一句‘表叔’。 陈牧看着这一幕,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面色温和的看着王妮,道:“妮儿妹妹,你是要跟着伱表叔回去呢,还是跟玥儿姐姐住在一起?” 他收留王妮其实很多流程都没有走,包括给王妮改籍之类,若是放在过去,按正常的流程要么是收养,要要害怕,按自己的想法去说就好。” “这样啊。” 陈牧摇头失笑,看着还有点懵懂的王妮,以及看上去娇憨可爱的陈玥,心中大抵是放下心来,以往倒没发现陈玥不止是温柔可人,还颇有些心机。 不过倒是挺好,起码不会吃亏。 带着陈玥和王妮一起吃过饭后,陈牧便将两人打发去了卧房,然后自己一个人留在柴房,今夜他打算彻夜练刀。 倒不全是因王兆这小人突然找上门的原因,如今的他,距离累积满经验只差不到三十点,有一夜的功夫是怎么都足够了,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半年多了。 漆黑的夜幕下,柴房中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但陈牧即使目不视物,对柴房的灶台、水缸等也都是熟悉于心,手中一把刀上下翻飞,卷起一片片乱风,却又安如磐石,不曾触碰到灶台和屋墙。 眼前不见任何刀光,仅有呼呼风声连绵。 “势……” 陈牧心中呢喃着。 从刀法大成,想要更进一步,彻底将狂风刀法练至圆满,那便要悟出一缕势,这所谓的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即使在秘籍中也并未说清楚究竟是什么。 实际上陈牧从刀法大成至今,苦练近六个月,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以及悟性,看能否触摸到那所谓的势,继而一举突破进去,但事实是这六个月如一日的练刀,除了让他把臂膀练的力气更大了点,体力练的更充沛了些,此外再无别的变化。 刀法的熟练度,在大成的时候,就已经抵达顶点。 “势,是风势,狂风之势,但究竟要如何去掌握,已经不是单纯招式的变幻。” 陈牧知道哪怕是悟性再一般的人,能苦练刀法十年,也能练至大成,可圆满这一步却能困死无数刀客,决然是非同寻常的一步。 或许需要的不仅仅是练和悟,还要真正与无数对手交战,在各种局面下磨砺,经历生死一线与莫测,才能抓住那一丝灵光,继而化茧成蝶,脱颖而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直至翌日,第一缕晨曦沿着门缝,映照进柴房里的时候,陈牧整个人已经收了刀,静静的站立在柴房的中央,沐浴着那一缕映照进来的日光。 “看来终究还是不能自悟。” 这一夜的苦练,他到底也还是没能触碰到‘刀势’的玄妙,但想想很多人练刀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也就释然,于是唤出了系统面板。 【武艺:狂风刀法(大成)】 【经验:3000点】 其实转念一想,这三千点经验值是他苦练六个月的成果,凭此突破到刀法圆满,与他自行领悟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一样是靠的自己,并未依赖旁人。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意念一动,选择了提升。 嗡! 三千点经验值瞬间消耗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身临其境的画面映入脑海,那是一场场的血战,与人生死相搏,有江湖刀客,有战场兵卒,有陷阱突围,有山巅厮杀……种种繁多。 每一幕都宛若身临其境,都仿佛是真正的亲身经历,只是在一刹那间,将这所有的经历都压缩到了一瞬,让他一步抵达了终点。 实际上。 他这一次经历的一幕幕加在一起,还不如刀法从小成突破到大成那凭空多出的数年寒暑不侵的练刀记忆更多,但却每一幕都万分的惊险! 几乎每一次交手都是生死一线,每一次记忆都仿佛贴着死亡而过,在那无数次生与死的边缘,使得他的刀法终于乍现出那一束灵光,原本所有练成一线的招式,在他眼中渐渐地化作了无数条‘灵线’,这些丝线纷乱而庞大,但交织之间,却有一条贯穿始终。 那就是……势! 陈牧霍然睁开眼睛。 再次紧握手中的差刀,轻飘飘的在空中打了个旋。 这并非狂风刀法中的任何招式,仅仅只是他随手挥出的一个动作,但却依然带起一缕刀风旋转,卷起地上的几颗稻草。 刀法再不拘泥于形式,一招一式皆具狂风之势,终于破茧成蝶,臻至化境。 狂风刀法圆满! 数十个练刀之人,苦练十数年抵达大成,但能步入圆满之境,悟出刀势的寥寥无几,而如今的陈牧,耗费仅不到九个月,也终于迈入这一层次。 刀法圆满,练出刀势,不能说强到怎样的地步,但至少在这外城区,在这九条里,能胜过他的人已然不多,等闲十个持械武夫也难以近身,一刀在手已是数十人敌! 放在过去,能轻易考取武生功名。 放到现在,也一样能轻易当上差头,在赤金帮那样上百人,横行一里的凶悍帮派里,也能当的上副帮主,坐上排名靠前的几把交椅。 如果说刀法大成,只是具备了些许实力,那么刀法圆满,才是真正具备了能改变地位的力量,甚至有了一定的自由,要如何改变,都可以自行去选择。 (本章完) () 。 第13章 内练法 “历时九个月,总算是到这一步了。” 陈牧缓缓的吐了口气。 他再次唤出系统界面,却见系统面板也发生了变化。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 【经验:0点】 狂风刀法果然步入了圆满之境,而经验值也再次清零。 “不知道圆满之上,还有没有境界。” 陈牧忽的闪过念头,随后试探性的对已经圆满的狂风刀法进行再次加点,结果这一次却是石沉大海,毫无任何反应。 以前就算是经验值不足,系统也会给出提示,下一步的加点需要消耗多少经验值,但这一次却连提示也没有,似乎圆满之境就是狂风刀法的顶点了。 “刀法圆满,练出刀势,就到顶了么?” 陈牧微微蹙眉。 虽然他也不清楚刀势之上,是否还有更高的境界,但据他的了解,比练出刀势更强的存在是有的,只是他似乎无法通过进一步加点狂风刀法来强行提升上去了。 也许是狂风刀法这门技艺并不高深,层次就仅限于此,倘若想要步入更高的层次,就需要寻找更加高深的刀法技艺来修行。 “若是如此的话……” 陈牧心中一阵沉思起来。 或许他是时候该去当铺问问,是否有更高层次的刀法技艺秘典了。 另外他也要问问关于‘内练法’的事情,毕竟据他所知,除了刀法这种外功技艺之外,这世上还存在内练法。 也许技艺练出刀势就是顶峰,那么他若想变得更强,就需要找到真正的内练法来修习了,像城卫司的那位差司大人,多半便是修习了内练法的存在。 打定了主意,陈牧便收起系统面板。 吃过早饭后。 陈牧便去了位于街市中,最大的一家‘纪氏当铺’。 据他所知,纪家乃是内城的一大家族,纵然在内城也相当有势力,而这纪氏当铺便是内城总铺在外面开的分铺,即使是分铺,也仍然是九条里最大的典当铺了。 “哟,这位差爷,您是来典当,还是来置物。” 刚一走进当铺,柜台后方坐着的一位账台便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冲着陈牧一拱手。 陈牧迈步走入进去,来到台前,先是将怀里的那部狂风刀法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并道:“死当的话,多少银钱?” 账台拿起狂风刀法册子,掀开一页看了看,随即‘唔’了一声,道:“是部刀法,嗯,所有武艺典籍里面,刀法倒是最常见也最流通的,这位差爷还请稍候……小孙,给差爷倒茶!” “好嘞!” 从里屋传来一声应声,接着一个小伙计就快步跑出来,给陈牧倒上了茶。 账台则掀开深蓝色的帘子布,进了里屋。 毕竟是纪氏当铺这种大铺子,陈牧见状也并不急迫,神色平静的在旁边坐下。 大约等候片刻。 账台拿着狂风刀法的册子重新走了出来,将其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笑着说道:“里面的行家说了,刀法没什么问题,乃是乾天坤地八支中巽风一脉,倘若差爷想要死当,那大概能换得五两银子。” 五两。 这倒是比陈牧之前预想的要高一些。 听到账台的说法,陈牧略有些好奇的问道:“乾天坤地八支?” 账台笑笑,也并不询问这部狂风刀法的来源,而是直接解释道:“当今一切武艺,最主流正统的一脉,便是乾天坤地八支,原本乃是朝廷的官面,但如今也流传到了民间。” “据传,这八支乃是古老的武道宗师,观天地风雷、山泽水火所悟,尔后又有许多人依照其原本,延展出各种不同的变化,这部狂风刀法,便隶属于巽风一脉。” 陈牧若有所思的问道:“也就是说,这部刀法还有更上层的巽风刀?” 账台笑了,道:“差爷应该是不太懂,这乾天坤地八支的主脉,分散下来才是各种技艺招式,上面的总纲是不分刀剑棍棒的,那流传的乃是‘意境’,不过差爷您要问意境是什么,那在下却也是不懂的了。” 意境? 陈牧心中顿有所悟。 恐怕刀势之上,就是所谓的意境了,但狂风刀法级别不够,还触及不到那个层次。 既然已经开口询问,那就不介意再多问一点,陈牧短暂思索之后,便又问道:“那你们这里有八支主脉的修行法?” 没等话说完,账台就无奈的道:“差爷您说笑了,那种东西,哪里是我们这小店能有的,兴许内城的总铺能有些消息吧,不过……纵然真的有,也和这刀法是无法相比的,价值可不是百倍千倍能计。” 听罢。 陈牧心中顿时微微摇头。 像狂风刀法这种,比较流传的刀谱,价值不怎么高,但要是上升到账台所提的,曾经是朝廷正统武法根源的乾天坤地八法,那就是千金难计,差距不可谓不大。 至少目前的他,暂且还没有能力去接触。 “那么,内练法呢?” 陈牧又问道。 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意被账台当做什么一无所知的小白,反正都已经问出一些或许是白痴常识般的问题了,也不在乎多问几个。 账台闻言,笑笑道:“内练法……嗯,差爷可能知晓不多,其实民间流传的所谓‘内练法’是一个统称,这内练法要说到具体,是分有淬体法和内息法两种。” “这内息法就暂且不说了,别说是咱这小店,就是到了内城,那也是买不到的。” 陈牧听的若有所思,但并不说话,只看着账台,等待账台的下文。 账台倒是并不在意多费些唇舌,继续说道:“至于淬体法,从磨皮开始,至练肉、熬筋步步深入,俗称一皮二肉,三筋四骨。” “其中每一步都有对应的不同淬炼法,因此无论是磨皮法、还是练肉法……都叫内练法,这价格嘛,自然也是各不相同的。”陈牧闻言,顿时若有所思。 他原本以为内练法就是一种固定的功法,但现在看来并不是,磨皮有磨皮的法子,练肉有练肉的法子,只是统称为内练法。 这样反倒是更好。 因为若是想单买一份最基本的磨皮法的话,想来应该不会很贵。 正当陈牧这么想着的时候。 账台微微一笑,道:“差爷要问的应该是最基础的磨皮之法吧,我们这里有三种练法,最便宜的一种‘砂铁磨皮法’,只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咳。 陈牧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合着他之前还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大款’,腰板挺硬。 磨皮法这种东西,显然和刀法技艺一样,都是能反复抄录的,结果却也敢卖到一百五十两银子,当真是夸张无比,他先前得的银子已经花了不少,现在只能买个零头。 好在比起内息法来说,一百五十两银子还算一个正常的数字,如今他刀法圆满,掌握狂风刀势,能赚钱的法子很多,要赚取一份磨皮法的钱并不难。 …… 离开了纪氏当铺。 陈牧摸了摸怀里放着的一部‘烈风刀法’,感觉心中隐隐在滴血。 内练法暂时买不起,而狂风刀法已经修炼至圆满,总不能现在就无所事事,所以他最终买了一份同属于巽风一脉,与狂风刀法一类,但不同种的‘烈风刀法’。 好在他本身是去卖狂风刀法的,这一卖一买近似于置换,只额外付出了五两银子。 据当铺的账台所说,乾天坤地八支的根本法,除了朝廷之外根本没有流传,也没有什么势力敢去流传,不过延伸的狂风刀、烈风刀等支脉倒是流传很广。 传闻有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能够从分支法逆推根本法。 虽然这种传闻根本不知真假虚实,但却给了陈牧一个方向,他的狂风刀法已经达到圆满,连系统都无法继续提升,但他可以兼修同类型的其他分支。 掌握两种刀法,兼修出两种不同的刀势,那肯定是比一种要强的。 甚至。 陈牧隐隐觉得,系统并不是无法继续拔高他的技艺,而是条件不足。 倘若真能将多种巽风一脉的刀法技艺,都练到圆满,掌握刀势,也许就能凭借系统将其整合起来,继而推衍出更高层次的根本法,迈入更高的境界。 当然体魄方面的修炼也很重要,目前想办法弄到一份磨皮法也是他需要做的关键。 “内息法不是常人能接触到的,也许连差司都接触不到,但淬体法……不知道那位闵差司,是练到了哪一步,磨皮还是练肉。” 陈牧心中呢喃一声。 毫无疑问。 城卫司那位差司大人,必然是会淬体法的,否则光凭一种圆满技艺所练出的‘刀势’,还不至于能稳坐差司的位子,就是不清楚其淬体法练到哪一步。 根据他从账台那里旁敲侧击所了解的一些信息,淬体法其实也很难,可以说几乎是用‘真金白银’在淬体,任何一种淬体法的药方,都是绝对的吞金大户,要想进度拉满,一年下来就得花费数百两以上。 没有海量金银的支撑,第一步磨皮就够练一辈子了。 陈牧猜测,统管九条里城卫司的那位闵差司,可能也只达到‘练肉’的境界,倘若更高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只是外城差司,早就高升上去了。 (本章完) () 。 第14章 通缉 一边思索着事情,陈牧来到了城卫司。 按照惯例,挂牌,翻牌,然后到后院喝茶等人。 在练刀之前,他每次来城卫司都比较早,但练刀之后就来的晚些,基本上到的时候,同一班的差役也都来的差不多了。 进来的时候刚好与任岩擦肩而过,这半年里陈牧与任岩也一直没什么交集,也不怎么关注对方,但这一次路过时,他却用微不可查的目光审视了对方一眼。 “这种变化……是磨皮么?” 陈牧心中呢喃了一声。 说来相比起半年前,任岩整个人肤色明显黝黑了些,看上去似乎更粗糙了点,但也更扎实了,本来他以为都是练刀的变化,但现在看来,兴许还有磨皮的功夫在里面。 但据他所了解,无论磨皮还是刀法技艺,都是水磨工夫,不是一日可就,那个账台甚至还提到过‘三年磨皮,十年练肉’这种说法。 “以往不清楚这些,现在想想,城卫司的五位差头里面,有四位像是都练过磨皮法的样子,但具体练到哪种程度却不知道。” 陈牧又想了想城卫司的几位差头。 虽然其中练成了刀势的仅有一位,但其他几人若是都练过磨皮法,体魄比常人更壮实,那凭借大成的刀法,或许也不弱多少。 仔细一想也很合理,凭借大成的刀法就能当上差头,必然有些背景来历,而既然有背景来历,那就不可能接触不到内练法的修行,只是大多练的不够高深罢了。 “这任岩的确际遇不凡,原以为只是学了刀法,不曾想也学了内练法。” 陈牧微微摇头。 他现在还在琢磨该怎么拿出购买一种内练法的银子呢。 很快来到了熟悉的大槐树下面,刘松和李铁已经早坐在那里,见到陈牧来了,立刻笑呵呵的打起招呼。 几人倒了杯苦茶简单闲聊几句后,忽然有差人走进院子里,手里拿着几张黄纸,摇晃着胳膊道:“新的缉捕令来咯。” 院落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差人,纷纷过去查看。 刘松也站起身来,很快拿回来一张黄纸,黄纸上是一张人脸,画的十分潦草粗糙,但右脸部位却有个较为明显的黑色斑块,黄纸底部是潦草的几句描述。 “……恶盗唐全,于内城盗窃财物,现流窜外城,提供准确线索赏银三十两,格杀其人,赏银百两,活捉其人,赏银三百两。” 看到这张缉捕令的内容,整个院子里不少差役都是一番鼓噪。 李铁也是‘嚯’了一声,惊叹道:“好家伙,活捉其人赏银三百两,这厮到底是在内城做了什么大事,被这样悬赏通缉。” 城卫司这边类似的缉捕令很多,但一般的活捉能赏银三四十两就已经很高了,赏银三百两这个级别的,一年里往往也就寥寥几个。 “盗窃财物,嘿嘿,估计盗窃的东西远不止三百两吧……” 刘松‘嘿嘿’一声,却将那张缉捕令随手丢在了石桌上,并不十分在意。 这种级别的盗匪,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小小差人的菜,三百两银子可不是银子,那是棺材板,谁敢动心怕是就要躺进去了,当了这么多年差役自然不会为这种根本没半点谱的银子动心,再多都不是他们能够去想的。 毕竟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能被悬赏三百两银子的凶残盗匪,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差人来说,那属于是多看一眼就会爆炸的存在。 陈牧倒是多看了两眼,但实际上也兴趣不大。 要说那些被悬赏二三十两银子的人物,他要是真遇到的话,衡量一下实力或许会动点心思,但这种级别的,纵然他已经刀法圆满,练出刀势,也是不愿意去碰的,没有必要去冒那么大的风险,谁也不知道这种角色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估计只有差头老爷们会动心了。” 李铁摇头晃脑的喝了口苦茶。 旁边的刘松这时却神秘兮兮的左右张望一眼,见没人关注这边,然后小声的道: “听说了没,赵头要退了。” “嗯?” 陈牧和李铁闻言都有些惊讶。 赵头,说的应该是赵宗,年纪最大的那个差头,好像是五十多岁,接近六十。 “怎么了?” 李铁诧异的压低声音问道。 正常来说,差头这种位子,就是年纪再大,也不可能会愿意退下去的,毕竟只要呆着一天,就有一天的好处,外面那些帮派、势力都会打点示好。 可一旦退下去,那就变成一个寻常老人,纵然有些实力在身,但毕竟年纪大了,气血衰败,权势再没了,很快也就会被人遗忘了。 “年轻时的暗伤发作,有些撑不住了。” 刘松小声开口。 听到这话,陈牧和李铁都微微点头,恐怕赵宗也是不愿意放弃差头的位子的,但倘若身体支撑不住了,那上面也的确不会始终保留一个行动力大大下降的老差头。 李铁若有所思的看看院里的众多差人,小声道:“赵头走了,可就空出一个位子。” 城卫司现在有五位差头,各有分工,统领不同的人马,赵宗一走,要么他手底下的人重新打散摊派给其他差头,要么就重新任命一位新差头。 这时候刘松往远处任岩所在的地方瞧了一眼,略有些感叹的道:“这位子多半是他的了,赵头估计还能再挺个半年,半年后就算水平还不够,但上面有人打个招呼,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运数到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本来他和李铁等众多老差役,不愿意去巴结任岩,不仅仅是因为任岩年纪太小,还有个原因就是任岩想当上差头,那起码也得练个好些年的刀,练出真功力才行。 可现在, 恰逢赵宗身体有恙,马上就要腾出一个位子,可以说是瞌睡就来了枕头。 “真是命好。” 李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半年多前,任岩还与其他差人没什么分别,结果忽然就走了大运,得了进内城练武的机会,然后才过了半年多,功夫估计练的才堪堪登堂入室,就有了做差头的机会。 听到这里,连陈牧也不由得远远瞅了任岩一眼。 这么好的命,颇有那么点天命之人的味道了。 不过…… 陈牧心中微微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喝了口茶之后,站起身来,道:“好了,刘老哥,李老哥,动身吧。” 刘松和李铁见状,便也各自放下茶碗,抄起身边的差刀,一并动身。 而就在陈牧三人离开之后,其他一些差役也三三两两的动身,不过众人各自小声嘀咕中,都露出不少惊异的目光,很多人也频频往任岩的方向看去。 显然赵宗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渐渐瞒不住了,基本上整个院子里的一班差役都开始听说,联想到即将空出的差头位子,也就立刻都想到了任岩。 至于被众人目光频频掠过的任岩本人,这会儿反倒是风淡云轻,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样,只淡然的喝着茶,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起身,步伐飘忽的巡逻去了。 …… 陈牧对于赵宗的事并不在意。 他和任岩是不同的,如今的他刀法圆满,练就刀势,想要当差头根本不需要通过空位,单凭这份实力,凭空悬挂也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九条里分司这边要是敢说差头的位子满了,那其他的城卫分司恐怕立刻都会向陈牧抛来橄榄枝,招揽他去其他的分司做差头。 在与刘松等人巡逻过后,陈牧便回了家,顺便买了一些鲜肉和新菜回去,现如今家里是每顿都能吃上肉了,陈玥的气色早比以前好了很多,王妮这小丫头也跟着有了口福。 待一家人都吃了饭,陈牧便照惯例一个人去了柴房,拿出了那部烈风刀法。 “磨皮法得提上日程,想法子早些弄到,在那之前就先练练这烈风刀法。” 如今实力越来越强,陈牧的心性也越发的沉稳。翻开册子。 烈风刀法与狂风刀法,虽然都有‘风’字,归属于巽风一脉,但招式打法却截然不同,狂风刀法更注重风的乱与缠,而烈风刀法则更重于‘烈’。 如今陈牧已是刀法圆满,练出刀势的存在,对于烈风刀法仅仅只翻看一遍,就大致明白这门刀法的重心与方向,旋即便挥刀练了起来。 “烈风刀法,大开大合,其势猛恶。” 陈牧眼眸中微光闪烁,此时天色尚未完全昏暗,他在柴房中挥刀,便看到一束刀影在破旧的屋墙上闪烁,暴烈而猛恶,似随时都要将墙体撕裂开。 有了狂风刀法的基础,练习烈风刀法的确是不一样了,陈牧都没有借助系统面板,仅仅只靠自己,习练了两三个时辰,便感觉这部刀法已初步入门。 唤出系统界面一看。 果然有所变化。 【武艺:狂风刀法(圆满)、烈风刀法(入门)】 【经验:7点】 “嗯,不用依赖系统,我也能轻易入门,估计练到小成也不会很久,但想要突破大成可能还是消耗经验值来的更快一些,至于圆满……” 陈牧微微颔首。 他今日在巡逻之时,就着赵宗的事,和刘松李铁旁敲侧击了一些,刘松虽然没练过功夫,但毕竟年纪在那,算得上见多识广,知道的东西也比陈牧多。 譬如这世道,兼会两门刀法技艺的人很少,因为往往一门刀法就已经难以精通,多学也只会贪多嚼不烂,远不如将一门刀法练到圆满,练出刀势。 但同样。 那种兼修多种刀法剑法,还都能练到圆满的,也的确宛如怪物,但那种存在就算是在内城,也是相当的天才人物,外城基本上是遇不到的。 不过对于陈牧而言,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别说两门三门,就是再多技艺他也能都练到圆满之境,掌握其本质之势,这是独属于他的本领。 放下差刀。 陈牧走向灶台,拿起灶台上的水壶,水壶里是陈玥临睡觉前给他烧的水。 “今夜还是好好休息一夜。” 由于昨夜一宿未睡,即使陈牧的精神经受磨砺,到现在比常人强许多,也有了一丝疲倦,今夜是不打算再彻夜练刀了,该好好休息一晚。 可正当陈牧要回返卧房休息时,却忽然动作停住,耳朵微微一动,似听见了什么,整个人立刻沿着门缝往外看去,并露出一丝警惕之色。 (本章完) () 。 第15章 唐全 从高处俯瞰,但见整座瑜城笼罩于黑暗之中,夜空望不见星点,连月色都被昏暗的黑雾遮盖的若隐若现,而内外城则宛若泾渭分明的两岸。 内城许多地方仍然灯火通明,一些花街之所甚至热闹非凡,但外城却是一片黑暗和死寂,几乎望不见什么灯火,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漆黑。 其中。 浩大的南城区一角。 昏暗之中,若隐若现的黯淡月光下,两道身影正在交手。 “嘿,不过是取了点银钱,就引得堂堂总差司亲自追捕,我唐全何其荣幸?” 其中一道人影披着黑衣,显得有些瘦削,偶尔晃过的月光映照出其面孔,右边的脸颊上有一块明显的黑色斑痕,整个人正发出怪笑。 在后方追杀他的人,身穿一件白色的飞鱼服,在月色下异常显眼,一张脸蛋清冷而俏丽,偶尔洒过的月光映照下,仿若下凡的月宫仙子,却正是南城区赫赫有名的总差司许红玉。 “银钱不过身外之物,但有些东西,哪怕只是看过一眼,都会惹来大祸,这个道理你却不该不懂。” 许红玉轻淡的开口,轻轻一点,整个人便仿若一道残影,刹那间接近了唐全的背后,手中的一柄软剑搅起一片黯淡月光。 唐全向后挥刀招架,但仅仅只略微抵挡,便抵抗不住,黑色的衣袍上霎时间多了数道口子,但也露出了里面一件有些粗糙的铁色软甲。 “我可没看过什么不该看的,何必冤枉于我?” 唐全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或许吧。” 许红玉有些意兴阑珊的说着。 有些东西,不要说真的看到了,就算只是有看到的可能,对于一些人来说,那也是绝不会留的祸患,必然会追查到底,甚至她这个总差司,都被人强行拎来做苦力。 眼见许红玉毫无动摇,剑法招招不掩杀机,唐全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来也有点小瞧这位南城区总差司的,觉得一个女人,多半是凭她的背景上的位,没多大的真本事,可一交手却发现,他是小瞧了这位总差司,其淬体法的功夫怕是已经练到了‘易筋’的地步,身法之灵活、剑法之力道,都远远强于还困顿于‘练肉’层次的他。 甚至。 对方这剑法也毫无纰漏,是正儿八经的乾天坤地八支中坎水一脉,已是练到了圆满的境界,流水剑势肆意挥洒,若非这门剑法更注重守御而非杀伐,他就算穿着一件铁鳞甲,也早就已经尸横就地,但就算如此,也是难以摆脱对方的纠缠。 又交手数招,唐全身上多了七八道伤口,其中部分被铁鳞甲挡下,但腿部、肩部以及上臂等多处部位却都皮开肉绽,伤口深且骇人。 “许红玉!你真要和老子过不去!” 唐全急了,怒吼了一声。 许红玉不答,挥剑继续向前,剑光映衬着月色,一剑刺出,明明是一柄极软的剑,但这一刻却彷如流水如虹,绵延细雨连成一线,硬生生破开了唐全的刀势。 嗤! 能够抵挡刀剑的铁鳞甲,也没能挡住这一剑,被硬生生的贯穿! 唐全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然,但眼中却多出了一抹狠辣之色,右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枚诡异的黑色圆球,狠狠的向下一扔。 许红玉脸色骤变,毫不迟疑的整个人一点地面,霎时间退开十几米。 砰! 黑色圆球落地炸开,刹那间迸发出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向着四周弥漫,一下子覆盖了方圆近十米的区域,附近一些杂草被这灰色雾气蔓延而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尸毒玉?” 许红玉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据她所知此物由尸毒制成,一枚至少需要上万具尸体才能提取出来,属于是最惨绝人寰的歹毒暗器,甚至朝廷严令禁止炼制此物,一经发现便是滔天重罪。 只不过如今朝廷式微,对各地的掌控力远不如从前盛时,像这种曾经被严令禁止的歹毒器物也冒了出来,当真是乱象纷呈,混乱一片。 灰雾弥漫,许红玉不敢靠近。 待灰雾黯淡了些,她挥剑而出,撕裂一些薄雾,其中却早已不见了唐全的踪影。 “你逃不远。” 许红玉目光冰冷,分辨着方向向前而去。 唐全中了她一剑,那一剑贯穿胸腹而过,对常人来说是致命伤,就算是淬体法练到一定境界的,也是必然的重伤,纵然精心处置都未必能痊愈,若是不找地方处理伤势,只消一时片刻就能要了命。 …… 夜幕下。 街巷中寂静而昏暗,不见半点灯火,恰逢此时月光完全被云雾笼罩,使得一条条街巷几乎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在其中一条巷子间,唐全踉踉跄跄的往前奔行,一只手紧捂着胸腹间的伤口。 “贱女人,等让老子逮到机会,迟早把伱给……” 他咬着牙,眼中更是一片怨毒。 肩腿处的伤口倒还好,虽然也很深,但把淬体法中‘练肉’这一步几乎练到圆满的他,强行闭合肌肉,临时止血抑伤那是很容易的,可胸腹之间这一剑非同小可,哪怕他尽可能的避开了重要脏器,但也伤的不轻,现在甚至都不敢用力,怕撕裂伤口彻底无治。 自己的确是跑不远,而且不处理伤口的话,支撑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昏死不治。 一缕黯淡月光照下。 就着这点月光,唐全勉强扫视了一圈这条街巷,目光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两间十分不起眼的破旧矮房上,一看就知道是一户穷苦人家。 唐全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来到门口,先是推了下门,里面有门栓拴住,他没有多少迟疑,左手一抖,就从怀中拿出一截铁丝,灵巧的伸入门缝一勾,门栓悄然被勾开。 接着他便小心翼翼的推门往里走去。 但就在门推开到一半时。 异变陡生。 噗。 一捧白灰突兀的从黑咕隆咚的门里泼了出来。 这一下猝不及防,唐全原本在小心翼翼的不想弄出任何动静声响,甚至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和其他方向,浑然没想到门才开了一半突发如此变故,实际上这种招数他堂堂大盗早已是弃之不用的低级手段,但哪里想到这时候能忽然撞上。 唐全急忙闭眼后退,但仍然是慢了一步,少量的白灰进了眼睛,一下子就感觉双眼火辣辣的疼痛,估计就算不是毒粉,也是什么石灰之类。 (本章完) () 。 第16章 红玉 这还没完。 紧随着那一捧白灰后面的,就是从黑暗中甩出来的一记刀光,恰好黑云散去一些,显露出一轮弯月,月光映照着刀光,犹如妖魔伸出的利爪。 唐全双眼睁不开,但耳朵却听得见那凌厉的破空声,一下子就知道袭来的绝对不是那种寻常刁民,绝对是个正经的练家子,手中连忙挥起一刀向前挡去。 叮叮咚咚!! 几乎就是短短的顷刻,两柄刀就碰撞了不下十几次。 这十几次的碰撞,让唐全心中更是一凉,尽管感觉上对方的刀并不具备太强的力量,似乎没练过淬体的法门,但招法却是无比精妙,更有一种缠绵之势将他的刀卷住,让他难以撕扯,这是毫无疑问的刀法圆满,练就刀势才具备的技艺! 技艺能练到‘势’的可并没那么多人,事实上有不少淬体法达到‘练肉’境界的人物,技艺也还没练到‘势’的地步,毕竟淬体法可以用各种补品药散强行堆叠上去,乃是水磨工夫,与悟性并无关联,而技艺却需要悟性。 一位练成了势的‘练肉’存在,足以匹敌十个同样‘练肉’层次的人物,这一步与寻常境界可谓是差之千里。 他的刀势可是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才终于灵光一闪而悟出的。 眼前此人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而且最怪的是,此人掌握着刀势,却似没练过淬体法,简直离奇,对于能练就刀势的人物来说,要将淬体法练到第二步的‘练肉’是绝对不难的。 只短暂的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唐全心中便暗暗叫苦。 要是放在平时,这种技法圆满,练就刀势,但却明显没接触过内法修行的,他纵然是以一敌十都不惧怕,可现如今他身受重伤,根本不敢使力,一身实力十成已经没了七成,更加上屋漏偏逢连夜雨,还糟了对方的暗算,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以至于彻底成了瞎子,这就陷入了更大的劣势。 自己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治伤,怎么就偏偏撞上了这么个人物。 “兄弟停手。” 唐全又艰难抵挡了数招,声音沙哑的低声喊道。 “你要怎样?” 陈牧手中的差刀稍微放缓一些。 唐全察觉到陈牧的攻势放缓,又听见陈牧这样回应,心中顿时一松,知道并不是追杀他的对头,暗自着恼于自己竟然这么霉运,但口中还是服软道:“我受了伤,只是想找个地方疗伤,并无他意,你我无冤无仇,就此罢手如何?” 话音落下。 唐全就感觉到对面的招式更缓了一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大约几个呼吸之后,从对面传来声音。 “好。” 唐全心中顿时微微一松。 但就在下一刻,对面那原本已经放缓的刀招攻势,刹那间迸发出更加猛烈的声势,变得更加凌厉凶恶,甚至超过了先前! “你!” 唐全猝不及防之下,手中刀勉强招架一招,紧接着左肩就中了一刀。 陈牧眸光冷漠,刀势凶残,将狂风刀法发挥到了极致,唰唰唰又是几刀砍出。 唐全左肩受伤,原本就只剩左手单手持刀,这下力道再次减弱,再也抵挡不住陈牧的差刀,数招一过就被彻底震开了刀,紧接着就感觉到脖颈一痛。 “……” 唐全踉踉跄跄退后数步,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拼了命的睁开那火辣辣刺痛的眼睛,想要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奈何勉强睁开也只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最终露出一个不甘的神色,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血泊中抽搐几下,渐渐不动了。 “呼……” 陈牧轻微喘息。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第二次杀人,心中已经没有半点迟疑,什么‘无冤无仇’之类的屁话,他当然只是听一听,之前是无冤无仇,但试图闯进他屋里,又吃了他一捧生石灰,又被他接连逼迫,哪还有无冤无仇的说法。 何况此人之凶悍,简直是他生平仅见,明显身上伤痕累累,胸腹间似乎还有一个骇人的贯穿伤,还被他迷了眼睛,这种情况下都能硬生生抗住他数十招。 一缕黯淡月光破开黑雾落下。 紧盯着唐全尸体的陈牧,勉强看清对方的几分样貌,却惊见其右边脸颊上那块十分明显的黑色斑痕,立刻让他联想到了白天那张缉捕令。 “此人……是恶盗唐全?” 陈牧向着尸体走近几步,仔细看去,眼眸中顿时露出一抹异色。 他之前练刀练到疲惫,打算睡下时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立刻就拿出了自己很久之前为了防备盗匪准备的石灰等物,在对方开门时一记暗算,起初以为是什么小毛贼,打起来发现却是个凶人,这会儿才终于辨认出,原来是那位上了缉捕令的恶盗唐全! 对方显然不是为了上门偷盗的,看这一身的伤,很可能是在被什么人追杀,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想要摸进他家里躲起来,结果恰好遇到练刀未睡的他,又中了他的暗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他的刀下。 霎时间。 陈牧心中无数念头闪过。 这恶盗唐全可和上次那个黑蛇帮的香主不同,上次是可以去捡的漏,但这个唐全明显牵扯很大,不是能随意蒙混过去的东西,事后恐怕会被查个底朝天。 正当陈牧快速思索该如何处理尸体时。 忽然。 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伱是哪一司的差头,我怎么没见过你?” 循着声音来源,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飞鱼服的身影,在黯淡月光的映照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屋檐角。 因为月色朦胧昏暗,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一身白色的飞鱼服却异常显眼,也让陈牧微微一怔后,立刻就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因为整个南城区只有一人能穿这身差服。 南城区城卫司总差司。 许红玉。 虽然此刻的陈牧自己身上并未穿着差服,但手里的刀却是很明显的制式差刀,许红玉认出他是城卫司的人也并不奇怪。 “九条里城卫司差人陈牧,见过总差司大人。” 陈牧立刻向着许红玉恭谨行礼,心中更是有些意外,似乎追杀唐全的人,竟是这位总差司亲自出马,也不知道唐全究竟是捅了什么篓子。 许红玉身影一晃,从屋檐角落到陈牧面前,有些意外的审视了陈牧几眼,道:“九条里的差人?难怪我没见过你,你练的是巽风一脉的刀法?” 以她的眼光,当然不会认错,陈牧刚才的刀法定然是巽风一脉,而且是练到了刀法圆满,刀势纵横的地步,否则也不可能杀的了唐全,哪怕唐全已经身负重伤。 此时凑近一看。 更意外的发现陈牧的样子相当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余岁,与她相差不大,这个年纪能把刀法练到圆满,练出刀势,还是十分少见的。 “是,大人慧眼如炬。” 陈牧小心回应。 这会儿许红玉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两米,借着黯淡的月光,已经能看见这位传闻中有沉鱼落雁之容的南城区总差司的颜色,朦胧中如月宫仙子,只能说传言非虚。 许红玉若有所思的看着陈牧,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二。” 陈牧回应。 许红玉闻言,微微点头。 虽然她自幼练剑,二十岁就练成了剑势,比起陈牧要更早的多,但陈牧不曾练过淬体法,显然是在底层摸滚打爬的的小差人,完全依靠自身天份练到这个地步,属实不易,算是个人才。 “陈牧……” 许红玉短暂沉吟后,走到唐全的尸体旁,伸手提起了唐全的尸体,道:“这唐全的缉捕赏银我给你记着,明日午后你到总司找我。” “是。” 陈牧立刻回应。 同时心中也微松了口气。 唐全的事明显是个很大的麻烦,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宜被牵扯进去,现在有许红玉这位总差司就此截住,那于他而言自是再好不过,并且他经此一番,提前进了对方视野,却也很好。 毕竟他若是想升任差头,原本就需要经过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点头。 许红玉提着唐全的尸体便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之后,就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陈牧摇摇头,转身往家门回返。 (本章完) () 。 第17章 赵宗 一走进卧房。 尽管屋子里黑咕隆咚,但恰好乌云散去一些,月光照进屋子里,令屋子里的情形变得清晰了许多,让陈牧一眼瞧个清楚。 只见陈玥和王妮都早被之前的动静惊醒,但两个小丫头此时的样子却各不相同。 王妮明显有些惊吓的样子,正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尽管看不太清楚,但昏暗中也隐约能感觉到她视线中的惊惧。 但她这么害怕,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原因是另一只小手正紧紧的捂住她的嘴,却是陈玥靠在旁边半搂着她,一只小手用力捂着王妮的小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仔细去瞧的话。 能看到陈玥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但是却紧咬着牙,强自镇定,不但捂着王妮的嘴,更也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这些都是陈牧教她的,夜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出声,她一直都牢牢记得,也很明白原因,如果是什么坏事,惊惶失措大喊大叫只会变得更坏。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只知道,不管是谁,要是伤害了陈牧,就像陈牧给她讲过的那些故事一样,她也会忍耐着,拼尽了努力也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倾尽所能,去报仇,让伤害她哥哥的人付出代价。 “哥?” 看到走进屋子里的人是陈牧,陈玥那纷乱如麻的思绪终于一下子缓过来些,但仍然不敢发出声音,只冲着陈牧微微张口,做出了一个口型。 陈牧关上了门,并冲着她微微点头,道:“没事了。” 听到陈牧的话,陈玥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王妮的同时,也再忍耐不住冲过来一下子将陈牧抱住,呜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深更半夜从睡梦中被惊醒,还遇到这种强盗进门,哥哥持刀冲出去的情况,能忍到现在也已是足够坚强了。 “好了好了。” 陈牧拍了拍陈玥的背,将她放到床上,心中倒是感慨这妹妹算是长大了。 嗯,是各种意义上的长大。 像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陈玥可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机敏和坚强,也是在他长年累月的灌输各种,来自于他那个世界的思想,让她的内心快速的成长着。 十二岁到十五岁这段年纪,也恰好是心理成长最关键的时期。 总算是他的辛苦没有白费,虽然今夜是有惊无险,但陈玥的反应依然让他十分欣慰。 这会儿即使是忍不住哭起来,也在努力的压低声音,只是呜呜的,旁边的王妮倒是也没发出什么哭声,但她受到的惊吓更剧烈,完全是被吓得蒙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别哭了,等再过几日,我们就搬个家。” 陈牧一边安抚陈玥,一边思忖着。 今夜看似是糟了无妄之灾,什么也没拿到,也没机会去摸唐全的尸体,但实际上得到的好处是有的,首先就是进入了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视线,其次摸不到尸体但唐全的通缉悬赏,以许红玉的堂堂身份,是不可能昧下来的。 再加上他展现的实力初步得到许红玉的认可,估计这段时间里就会被许红玉提拔到差头,到时候再得了些银子,弄一份磨皮法是没什么问题了,再搬个家也是顺理成章。 陈玥和王妮都被吓得不轻。 陈牧一直安抚两个小丫头到半夜,直到哄着一起睡了,这才一并睡下。 …… 翌日。 清晨陈牧便起了个早。 一觉醒来是躺在中间,左边陈玥像个树袋熊,四只小爪子都勾在他身上,右边王妮则贴在他旁边蜷缩成一小团,像个小鸡仔。 陈牧将陈玥的手脚搬开放到一边,然后走出门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昨夜他和唐全交手的地方,那里的地面上仍然有着斑斑血迹,不过已经完全干涸。 “看来是没事了。” 陈牧微微点头。 昨夜虽然许红玉带走了唐全的尸体,但难保不会再有其他麻烦,所以他也睡得很浅,但一夜过去再无别事,甚至也没有人查到这附近来,说明是确实到许红玉为止了。 两个小丫头昨夜都被吓得不轻,他也就没去叫醒,自己到柴房生火做饭,折腾好之后才把两人喊醒起来吃饭,之后又安抚了两个小丫头片刻,便穿好差服去了城卫司。 惯例挂牌翻牌。 昨夜的事情看起来是波澜不起,上了通缉的唐全已死的消息都没有传开,一路走来也是没有听见讨论的声音。 众多差人们议论的仍然是各种人事、以及西街的寡妇、东街花楼的头牌。 “陈二来了。” 刘松和李铁见到陈牧过来,纷纷笑笑,然后便招呼陈牧出发。 但陈牧却摇摇头,道:“我正午要去一趟总司,今日的巡差就先不去了。” 刘松李铁一听有些惊讶,但差人去总司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能是替差头去送交公文之类的事情,于是便笑呵呵的打趣几句,接着两个人上路去了。 随着日上三竿,院子里的差人很快零零散散的走了一大批,最后就剩下陈牧、任岩等寥寥几个差人还呆在院子里,任岩近来很少去巡差,说是留在城卫司做整理公文的活,但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事。 甚至偶尔还在后面的小院里练刀。 正当陈牧盘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去总司的时候,穿着蓝衣的差头秦北,以及许久不曾来城卫司的差头赵宗并肩而来。 赵宗以往常来城卫司,因为年纪大了也并不怎么留恋勾栏之地,但几个月前开始就很少过来,传出旧伤发作的消息后也令不少人恍然。 “秦大人,赵大人。” 院子里的零散几位差人立刻起身行礼。 陈牧微微观察赵宗这位老差头,却见对方的气色的确比起以前衰败了很多,原本还有一些零散的黑发,现在却全部变得花白,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 整个人相比起过去,少了几分阴沉和萧杀,多了几分和蔼和落寞。 “恶盗唐全的缉捕令可以撤掉了。” 秦北背着手走进来,声音平淡的宣布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陈牧目光微动,看来消息还是传的挺快的,估计是许红玉那边下达的,不过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因为秦北根本没有往他这边看,而是宣布之后,就和赵宗一起往任岩那边走过去。 “秦头,赵老。” 任岩对秦北和赵宗都是恭恭敬敬。 虽然院子里的差人们基本都觉得他会是接替赵宗的新任差头,但他毕竟现在还不是,在其他差人面前他是十分随意随性,面对两位差头还是保持敬意的。 赵宗对任岩的态度很是满意,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须,道:“好啊,青出于蓝……你这磨皮练到哪一步了?” 任岩笑着拱手道:“回赵老,已有小成。” 赵宗点点头,道:“嗯,那刀法也差不多,再有个一两年,磨皮练到圆满,刀法练到大成,基本上就成事了。” 这年头刀法要练到圆满很难,但磨皮圆满加上刀法大成,也一样不弱了,基本上应付十几个持械恶徒没什么问题,做差头也是十分稳当。 当然。 要是刀法能练到圆满,那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因为哪怕只是磨皮的境界,凭借练出‘势’的技艺,也能匹敌一些刚刚步入练肉层次,技艺止步于大成的武夫。 说白了,无论磨皮还是练肉,都是水磨工夫,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培养,随便什么人都能堆叠上去,包括刀法大成也是,内城那些大势力想要培养这种私兵,只要有银子都没问题,但技艺练到‘势’却不同,只要再将淬体法修到练肉,能匹敌十个同层次的练肉武夫,轻易格杀数十上百个寻常匪徒,那是足以当上差司的本事。 “陪老夫去喝一杯?” 赵宗笑呵呵的冲着任岩开口。 任岩赶紧道:“赵老开口,敢不从命。” 秦北也微微一笑,便与赵宗一起,并着任岩出门去了,并未在意院子里的其他差人。 零零散散的一些差人看着任岩和两位差头走远,都不由得露出几分羡慕的目光,只有陈牧始终神色平静,待人消失之后,看看日头,便即起身,离开城卫司,往总司而去。 (本章完) () 。 第18章 金玉 日过正午。 他再次来到南城区总司。 这是时隔半年多又一次过来,上一次来还是为张海的事情而来,那次来时可以说是谨小慎微,垂首低头不愿意引起丝毫注意,努力降低存在感并悄悄去了后面的牢狱。 这次来却不同了,是受到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传召,纵然想降低存在感也不可能,要先在前值汇报,然后再去总司的中央正楼,经人领着一路上去最高的四楼。 领着他上去的是一个在总司做事的差人,对他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路上更是满脸笑意的和他打着招呼,问这问那,露出有意结识的样子。 能在总司做事的差人,一般都是有些关系的,或者有些本事,与在各里分司的底层差人还是有不同之处,见识也多,眼界也光。 像陈牧这种能得到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召见的,无论是什么缘故,肯定都不是寻常人,自然是愿意结识一下的。 “好了,我就送到这里,上去就是总差司大人的堂衙,陈兄自行上去吧,等有空陈兄可要来找我,我定要请陈兄尝尝咱们南城最有名的风楼醉鸭。” 领着陈牧上楼的差人,将陈牧领到三层,然后停下来笑呵呵的拱手。 陈牧冲着对方拱拱手,接着上了楼。 四层。 这里是城卫总司的正楼最高一层,在这里也能俯瞰南城区最繁华的街市。 整个楼层很大,但却安安静静,陈牧一路走过来,仅仅只遇到一位穿着轻装的女性差人,被对方领着到了最里面的堂衙。 “进来吧。” 许红玉的声音却不在正面的堂衙,而是从一旁的侧堂传来。 领着他过来的那位女差人示意他进去。 侧堂不如正堂那么宽敞,但却十分雅致,摆放着几张紫藤木的几案,上面或放着一些文书,或放着一两盆花草。 许红玉没穿那件白色的飞鱼服,而是身着一件略微宽松的便装,坐在一张靠近窗户的几案后面,半边身子靠在床沿上,一只手握着拳头托着下巴,正俯瞰着窗外的城景。 “总差司大人。” 陈牧走到距离大概两米的地方停住,行了一礼。 许红玉缓缓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陈牧一眼,然后道:“你爹陈奉是九条里的老差人,找着刘明的关系将你安排进了城卫司,那时你还并不会刀法,这些年里伱也没有任何一处关系,不曾跟人学过刀,那应当是你意外得到的刀谱,自行习练了三四年?” 许红玉一句话,就将陈牧的履历点了个明白。 陈牧倒并不怎么意外,毕竟以许红玉的身份,要调查他的所有情报那是太简单了,估计也就一个上午的功夫。 让他午后过来,多半就是今天的上午先命人去调集他的履历情报了。 这履历基本没有问题,说不定连他每天的巡查事务已经查了个清楚,只不过唯一不清楚的是……他其实练刀只练了九个多月,并不是三四年。 当然陈牧不会分辨这种事情,许红玉认为他是练了三四年反而更合理。 “是。” 陈牧再次拱手,适时的表现出一些敬畏。 许红玉再次打量了他几眼,忽的站了起来,走到陈牧面前,突然伸出手来,晶莹如玉般的小手弯曲,用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在陈牧的肋间、胸腹以及腰背正中三处连戳三下。 这三下迅如闪电,陈牧只看到了模糊的残影,就已经感觉到三处传来酥麻的痛感,随即身体略微一软,踉跄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嗯……看来是了。” 许红玉收回手,重新回到几案后面,神色平和的看向陈牧,将桌上的一叠东西向前推了一下,示意陈牧接过。 陈牧被许红玉戳了三下,此时身体还有些酥麻酸软,虽然猜测她可能是用某种方式查探他的身体状况,但心中不免暗自腹诽。 略有些艰难的往前挪了几步,拿起桌上的东西看去。 却见是几张纸。 其中第一张,上面是一份有许红玉手书的条子,写了‘支取纹银三百两’的字样。 而下面的第二张,则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最上面有几个比较大一些的显眼文字——金玉磨皮法。 “大人,这……” 陈牧适时的表现出惊愕,向着许红玉看去。 但心里却已经如同明镜一般清楚,看来他这个年纪,凭自学练成刀势,展露出的天赋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高一些,以至于许红玉这位总差司都愿意对他施恩收买人心。 “那唐全虽然被你所杀,但那时我就在一旁,也能算你捉了活的,三百两纹银是他的通缉悬赏,至于这金玉磨皮法……你应该听说过内练淬体法?” 许红玉神态平和的看着陈牧。 陈牧点点头道:“回大人的话,是听说过一皮二肉三筋四骨的说法,也一直有想法,但价格有些昂贵,没有机会触及。” 许红玉轻轻点头,道:“先磨皮,后练肉,再易筋,至锻骨……这是淬体法修行最为稳健的步骤,一般来说能把磨皮练圆满了,赤手空拳应付四五个恶徒不成问题,能再把练肉的功夫磨成了,十几个恶徒也无法近身。” “你能自学练就刀势,可见悟性不错,虽然根骨一般,且接触这淬体法迟了一些,但想将练肉这一境磨到圆满还是很有机会的,那时也算是有些水准了。” “哦,对了,被你所杀的唐全,便是练肉圆满的武夫,他那时已被我重伤,但残留的余力仍然不凡,你应当很有体会。” 何止是有体会,陈牧到现在可都还记忆犹新。 论起技艺,唐全和他相差不多,应该都是练出‘势’的层次,但体魄差距太大,若非唐全身受重伤,恐怕他都难以在对方手里支撑两三招。 “唐全若是没受伤,我远不是对手。” 陈牧摇摇头说道。 许红玉轻轻点头,道:“那就对了,你空有‘势’的技艺,却没有体魄支撑,便如无根浮萍,对付一些不入流的人物倒也能够自如,但遇到淬体法练到一定层次的,那便难以应付了,即使对方的技艺不曾达到‘势’的一层,也能以力压人。” “以你如今的水准,大概与磨皮圆满、不曾掌握‘势’的人物相当,但如果你也能达到磨皮圆满,那对于不曾掌握‘势’的同层次人物,便能轻易碾压,甚至能够对付一些练肉小成,但技艺却止步在‘势’之前的人物。” 陈牧对于自己的实力水平一直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认知,现在听到许红玉的一番话,终于是大致有了了解。 刀法是技,淬体法是力。 唯有力技相合,才是正途,是通天大道。 而相对来说,要修出‘势’,全凭悟性,但淬体法则更多依靠资源堆叠,也因此掌握了势的人物,算是一类人才,倘若足够年轻,那便更不得了。 像许红玉所说,纵然是练肉大成、乃至练肉圆满的一些人物中,也有不少止步于技艺大成,不曾练出‘势’来,他们也就充其量只能算是二流。 而陈牧这样,年纪轻轻就掌握了势,只要将体魄熬练到练肉圆满,那一个人就能对付十个那种靠资源堆叠上来、技艺境界不够的寻常练肉圆满的存在。 这种才是真正的精英人物。 在外城,能担任一里之地的差司,统辖二三百个差人。 在内城,在几大势力中,也能做中层精锐,做统率一些人马的护院武师。 “最难的势,你已经练出来了,这淬体法只需每日苦练打熬,便能一层层积累,我这‘金玉磨皮法’虽然效率算不上是最顶尖的那一类,但对身体的损害极小,纵然以后年纪大了也不用担心积累的暗伤发作,若是放在外面,也是价值千金的法子。” “现在我将这份磨皮法一并赏给你,你……可明白?” 许红玉静静的看着陈牧。 陈牧自然是清楚自己该说什么,立刻道:“小的本就是差人,听凭上面命令行事,大人如此厚恩,日后自当唯大人马首是瞻。” 瑜城势力错综复杂,哪怕是城卫司,也并非许红玉一手遮天,同样有内城乃至其他一些势力伸手,或收买,或安插,许红玉觉得他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那要的自然是他明确的态度。 “很好。” 许红玉微微点头,对陈牧的态度很是满意,道:“你回去吧,我已通知了闵差司,让他关照一下你,等你将这磨皮法修行有成,我再将你调来总司。” 陈牧再行一礼:“多谢大人看重,谨遵大人指示。” 许红玉不再言语,冲着他摆摆手。 陈牧便神色恭谨的将那几页纸放入怀里,随即出了侧堂。 在陈牧走后,许红玉望着陈牧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了少许可惜的神色。 “自学三四年能练出刀势,的确是人才,可惜出身太差,没能早些接触淬体法,修习到练肉一境不难,但想要抵达‘易筋’,希望便有些渺茫了。” 富裕人家的子弟,往往是自幼修习技艺,等到十五六岁这个最合适的年纪,开始同步修习淬体法,历经‘三年磨皮,五年练肉’,在二十五岁前练肉圆满,那么便有很大的希望步入第三境的‘易筋’领域。 如果说练肉圆满加上技艺圆满,是中层精英,那么到了易筋层次,才是真正上层。 像她这位总差司,便立足于此。 她可不是凭借背景坐在总差司的位置上,实力才是根本之一。 但…… 陈牧接触淬体法有些太晚了。 她刚刚试过陈牧的根骨,之前是从未练过淬体法的,而他现在已经二十二岁有余,纵然是勤修苦练,也很难在三十岁前步入练肉圆满。 因为淬体法最佳的修炼年纪,便是十五六岁起步,到二十五岁之间,这是年轻人血气最为旺盛的时期,可以说是事半功倍,往后便基本固定。 待到三十岁后,基本就开始反过来,变得事倍功半,很难再往上进步。 以陈牧的天份,若是生在富裕人家,如今的成就或许不会比她低多少,就算不在易筋之境,也必然达到练肉圆满了,如今才开始修习苦追,却已是慢了不止一筹。 对此她也只能感到惋惜。 毕竟陈牧这样的,也算是外城相当少见的人才了,本有机会与她平齐的。 (本章完) () 。 第19章 闹事 许红玉这位总差司的手令确然是令到即行。 陈牧怀中揣着那张三百纹银的悬赏手令,到了总司的库房那边,管理库房的差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取出了六个大银锭,每个五十两,合计三百两,交给陈牧。 同时还对陈牧异常客气,旁敲侧击的试探询问陈牧与许红玉的关系,并也如之前那个领他上去的差人一样,笑呵呵的主动结交。 到城卫总司领缉捕悬赏的,也时常会有,但拿着许红玉亲自批的条子来的还是极少的,何况还是三百两纹银,涉及到的唐全也是有些名声,自然难免引人联想。 交付银两之后。 管理库房的差头甚至还笑着亲自将陈牧送到外面。 整个流程下来,轻松和简单,比起上一次去牢狱处理张海的事情,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也让陈牧心中感叹,这就是力量与权势带来的变化。 他有了力量,因而就得到了许红玉的赏识,随即也就依着这一层,蹭到了许红玉的‘权势’,继而在城卫总司都畅通无阻。 掂量了一下怀里沉甸甸的银子。 三百两银子很多,但相比起来,更珍贵的恐怕还是那份‘金玉磨皮法’,这种由许红玉拿出来的,肯定比典当铺那些层次都要高,典当铺最贵的都能卖到三四百两,那这一份像许红玉所说的价值千金,基本不假。 “先回去一趟,将银子放好,然后还得再去一趟城卫司,见一见闵差司。” 陈牧心中思绪清晰。 闵差司闵保义,是统辖九条里城卫司的差司,凌驾于五位差头之上,可以说是九条里真正的大人物了,纵然在整个南城区也是说得上名号的存在。 像他这样的底层差人,过去几年里见到对方的次数甚至都屈指可数,往往有什么命令,也都是由差头们负责传达,极少会亲自出现。 许红玉说和这位差司打了招呼,对他的后续安排多半也都做好了。 看看天色尚早。 陈牧便揣好银子,往家中回返。 …… 三姑陈红家里。 今天正好是张海的生儿,张屠户弄来了一副大肠,一些下水,陈红下厨,做了一桌的酒菜,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算是相当丰盛,往往几年也吃不上一回。 张屠户和陈红、张幼英都已经就坐,倒是张海这个主儿上午就出了门,不知道去哪溜达了,到了这个饭点也还没回来。 “这小子又跑哪去了。” 张屠户看着一桌的饭菜,有些不悦的开口。 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天他好不容易弄了些酒肉,一是给自家儿子庆贺生儿,二是几个月前的牢狱之灾惊险过去,这一岁合该庆祝一下,结果人却不知哪去了。 “这孩子真是,早上我已是说过他了,让他不要到处乱跑。” 陈红无奈的摇摇头。 张幼英则往外面张望着,心底暗自嘀咕自家堂哥不会又出事了吧。 正当张屠户越发不耐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就见张海一路屁颠屁颠的跑进家门,来到正屋,一屁股坐到自己位子上,先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气。 “毛毛躁躁,做的甚么!” 张屠户一拍桌子,呵斥了一句。 张海这边倒并不害怕他老子,喝了一气润了润喉咙,便咧嘴笑着说道:“妈,你猜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陈红给张海夹了块肉,道:“遇到什么好事了?” 张海嘿嘿的道:“你那个侄儿,抢了人家孙女,霸占了人家的宅子,据说还打死了人,那边现在正纠集人手,浩浩荡荡的要去找他麻烦哩。” 侄儿? 哪个侄儿? 陈红先是一怔,然后霍然色变,道:“小牧?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小牧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哪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张海摆了摆手,道:“娘,伱没听过那句话嘛,叫知人知什么来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幼英坐在一旁眨眨眼睛,小声补充一句。 “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恶人,这年头当差的能有好人吗?我就觉得上次他巴不得我出事嘞,这次可轮到他麻烦大了。” 张海咧嘴笑着说道:“那南边姓王的一大家子人,虽然都是破落户,但纠集十几二十个人还是随随便便,他一个小小差人,也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怕是兜不住咯。” 陈红听的一阵惊一阵怕,又见张海在那一直笑,忍不住骂道:“这又是什么好事了,你在那笑些什么劲,还不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他上次可没帮我想法子哩!我还得去瞧瞧热闹呢。” 张海一连扒了几口饭,胡乱塞了点肉进了嘴里,然后就直接跑了出去。 “这……这……” 那边陈红急的站起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屠户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着急不可耐也要往外走的陈红,道:“好了,你别去了,这是你侄儿的事,不该你去掺和,他要真做的这么伤天害理,闹到‘里长’那也不得理,你就不要添乱了。” “可是小牧那孩子怎么可能做得这事……” 陈红有些急迫的看向张屠户。 张屠户慢条斯理的道:“没做那不是更不用你去了,只是些流言有什么怕的。” 张幼英默默的坐在一角,将一块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并不插话,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其实也不觉得陈牧能做出那种事情,甚至要真有那种胆量敢这么做事,那她反倒还会高看陈牧几分,但看张海的样子,不管是真是假,恐怕陈牧都是惹上很大的麻烦。 幸好上次陈红给她说事时,她是想法子推拒了的。 否则要是现在已经嫁给陈牧,那岂不是要一同陷入这麻烦里。 …… 巷子里。 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的汇聚一处,正往陈牧的家而去。 为首的是冷着脸的王兆,旁边是两个长相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然后是一大群汉子,手中还有提着斧头、扁担、铁镐的。 “老四,我再问你一遍,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他是个差人,咱们要是不占理,闹到里长那里可不好看。” 有人王兆沉声问道。 王兆犹豫了一下,说道:“叔父的死可能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抢走了房契,霸占了我那表侄女,这确实事实的,我之前去查过了,妮儿并没在城衙那边录过籍,现在既不是他家的奴身,也没有收养的籍文。” “那就行了!” 王铮一听到这,顿时哼了一声。 什么霸占孙女,打死老汉,抢占屋宅,这种事情其实真假都无所谓,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喊出来的名头而已,只要王妮现在并没有进陈家的奴籍,也没有收养的文书,那于情于理都仍然是他们王家这边的人,那两间老宅同样该归他们所有。 只要占理那便不怕了,他之前也打听过,陈牧不过是依仗老爹的一点人情当上了个小小的底层差人,无权无势,甚至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这样纵然是个差人又如何? 只要他们这里不把人打死打残,纵然是闹到里长那里,也没有什么,再不行他们还可以去请族老,不过是一个小小差人,又能有多大的面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蜂拥而过,引得街巷中家家户户闭门,也有不少人扒着门缝瞧过来,却都不知道王铮王兆这一群人是做什么的,看着也不太像帮派人物,但这幅煞气腾腾的样子,明显是要闹事。 (本章完) () 。 第20章 差司 “就是那!” 王兆领着众人,一直来到了陈牧家所在的街巷,然后一指远处的两间屋子。 王铮顿时沉着脸一挥手,带着众人过去,来到门口,伸出手就猛地‘砰砰’砸门。 “陈牧,出来!” “人呢!” 冲着门里连续呼喊了两声。 结果却没有反应。 旁边的王兆说道:“那陈牧应该是当差去了,但他有个妹妹,应该是在家,还有妮儿估计也在里面,她们也没有别的去处,咱们是等人回来,还是……” “哼。” 王铮哼了一声,道:“等什么等,砸门!要等也是进去等!” 他话音一落下,旁边的几人顿时都沉着脸应声,然后纷纷抄起手里的扁担木棍,狠狠的向着面前的破旧木门砸去。 木门原本就陈旧不堪,甚至里面的门栓都已经是一截朽木,被几人连续猛砸了几下,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随后门栓直接被硬生生的震断! 砰! 王兆一脚将门踢开。 但就在他抄起袖子就要冲进去的时候,一声冷喝却从远处传来。 “放肆!” 这一声冷喝,让众人的动作为之一止,纷纷回头看去时,就见穿着差服,挎着差刀的陈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子口,正冷着脸往这边一步步走来。 明明只是一个人,对着二三十个汉子,却是毫无退缩,甚至一步步落下,隐约还有一丝煞气显露,这是陈牧亲手杀过人,沾过血,自然而生的一丝气势。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闹事?” 陈牧一步一步走来,目光冷冷的扫过门前众人,随后落在王兆身上。 王兆原本预想的众人一起过来,让陈牧乖乖服软交出房契和王妮的场面却没有发生,反倒是陈牧挎着差刀煞气腾腾的一来,反倒是震慑住了他们这边的人。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二十多个人一起来的,陈牧就一个人,带着刀又能怎样,不过吓唬人罢了。 “哼!别以为你是差人,就能欺凌老弱了!你趁我叔父年老,夺了人的房契,还抢了我叔父的孙女,今天就是闹到城卫司,闹到里长那里,咱们也要辩个理!” 王兆盯着陈牧厉声叫道。 倘若放到以前,面对这种架势,陈牧或许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退避,但如今的他,随便纠集二三十个人就想压他服软,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陈牧正琢磨着该是立威,还是如何的时候,忽然另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哦?这种小事,我觉得还不需要惊动里长,不如伱们就先在我这分辨一下如何?” “谁?!” 王兆眉头一皱,没想到还有人管闲事,立刻扭头看去。 结果这一看,却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连同其他二三十个汉子,包括王铮等人,本来还有些煞气腾腾,气势汹汹,可纷纷望见从远处街巷漫步走来的人影,都是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身穿墨绿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方面大耳,步伐平稳,背着手一步一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蓝色差服的男人。 城卫司。 灰衣为差役,蓝衣为差头,墨绿衣在九条里分司则仅有一人能穿,那就是统辖整个九条里城卫司近两百位差人的差司……闵保义! 闵保义仿若闲庭散步般的悠闲走来,但随着他的步伐,整个场中却陷入一片死寂,就连远处一些小心翼翼向这边张望的人家,甚至是一些看热闹的流氓地痞,都一脸惊惧。 城卫司差司! 这可是九条里真正的大人物,纵然是当地的那些黑恶帮派头目,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那些乡绅豪强,也得笑脸相迎,在如今这个世道,说是九条里这一亩三分地的‘土皇帝’都不为过,一句话便能让人坠入无间地狱! “乖乖,闵差司居然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远处偷偷张望这边的几个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赤金帮帮众,这会儿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惊悚不已。 闵保义这种大人物,居然会亲自跑到这种破落小巷来,真是出门见到鬼了。 一片死寂中。 闵保义神色平淡的走了过来,看向呆若木鸡的王兆等人,平淡的道:“怎么,是我还不够格听你们分辨,定要让里长过来一趟?” 王兆等人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一群人唰的一下就赶紧跪了下去:“差……差司大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你们不是有道理要分辨么,那可以说说了。” 闵保义负手而立,淡淡的道。 王铮和王兆等人这时候哪敢去说王妮和王老汉的事,他们嘴上说的闹到城卫司、闹到里长那里,也只是壮壮气势,真到了闵保义这样的大人物面前,什么分辨,什么道理,根本都不重要,怕是只要说错一句话惹得闵保义不高兴,都是大祸临头。 “小人……小人只是有些误会……” 王兆战战兢兢的说道。 闵保义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兆等人,见几人话都有些说不安稳了,终于移开目光,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牧,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小陈,你可是真人不露相,连我这个差司,都半点不知道。” 陈牧向着闵保义拱手行礼,道:“差司大人。” 这会儿他已经明白过来,估计是闵保义在接到许红玉的招呼后,立刻就着手调查他的事情,接着就刚好得到了王兆这群人聚集着要找他麻烦的消息,于是考虑一番后,亲自过来了。 一方面是许红玉打的招呼,面子实在太大,另一方面,或许是许红玉也透露了一些他的情况,他这个年纪练成刀势,三十岁前达到‘练肉’并不难,而一旦到了那个水准,也就完全有资格担任‘差司’之职了,可以说不出意外,他就是许红玉培养的预备差司。 这个身份,自然是有资格让他亲自来一趟的。 “呵呵呵,不用这般多礼,以后你喊我一声闵老哥就成。” 闵保义笑呵呵的走过去,直接伸手拉了一把陈牧的胳膊,然后拍着陈牧的肩膀说道。 身后那两个跟来的蓝衣差头,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都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他们一直跟在闵保义旁边,或多或少也已经知道了一点。 虽然现在的陈牧还只是差人的身份,但哪怕是他们这些差头,可都没有资格让闵保义这样亲近对待,甚至都让陈牧可以直呼‘老哥’,这是何等的殊荣。 另一边。 王兆王铮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全部都吓傻了。 二三十个汉子都僵硬在那里,各自瞪大着眼睛,宛如凝固石化一般,有些人冷汗几乎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甚至王铮感觉自己的脊背冰凉的仿佛一下子到了深冬。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陈牧还是闵保义,都没有理会他们。 陈牧看着闵保义:“差司大人,这……” “嗯?” 闵保义故意板起脸。 陈牧只好无奈的道:“闵老哥……一些小事,却劳烦您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哈哈哈,我正好无事,何谈麻烦。” 闵保义哈哈大笑,然后看了看陈牧的两件小屋,道:“这华居有些住不得,我在正里街后面那片闲着一套院子,两进三间,虽不轩敞,也还干净,就送给老弟,正好离着城卫司也近,我找你喝酒说事也甚方便。” “这……” 陈牧迟疑一下。 但闵保义却不给他推拒机会,一再相送,只能无奈应声。 看似是他白赚一套两进的院子,但实际上这都是闵保义送的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找到他他也不好推辞,闵保义这位差司看似豪爽,实际也是粗中有细。 到了这里。 闵保义终于看了一眼王兆等人,笑着说道:“这些人如此冲撞无礼,我看都拎去衙门,一并打上三十棍好了,若老弟不解气,便扔进牢狱也成。” 说是扔进牢狱,轻飘飘一句话,但实际上便是随口交代了这二三十条人命。 在如今这个世道,对闵保义而言,二三十条人命实在不算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 听到闵保义的话,陈牧心中也暗暗感叹,一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底层差人,现如今却也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二三十人的生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王兆等人这会儿都是脸色惨白,一个个委顿在地,哭喊着向陈牧和闵保义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都不敢停,哪还有之前半点的汹汹气势。 一个一穷二白,并无权势背景的差人,他们仗着人多并不惧怕,但若是一个差头,那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了,更不用说堂堂差司,在这九条里,几乎就是里长之下权势最大的人物。 众多汉子心中都恨死了王铮王兆等人,早知道陈牧能和闵保义这位差司称兄道弟,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上门来闹事啊! 陈牧漠然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冲着闵保义拱手道:“就由老哥随意处理罢。” 闵保义笑笑,道:“也好,正好近期南城的城墙修补需要人手,便物尽其用吧。” 听到这话王兆等人顿时一个个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心中只升起一个念头。 完了。 修城墙那是什么活,几乎是整个城里最重的徭役,去了就没几个能回得来,哪是人干的活,甚至大多都是押着死囚去做的。 闵保义倒并不在意,说着便对身后的差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处置,然后看向陈牧说道:“天色还早,老弟随我去一趟城卫司如何?” “听凭闵老哥吩咐,不过我妹妹许是吓到了,我得去稍稍安抚。” 陈牧冲着闵保义拱手。 闵保义摆摆手,道:“成,那老哥我便先走一步,回城卫司等你。” 说罢。 便转过身,踱着步子走了。 (本章完) () 。 第21章 呆滞 “陈兄,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跟着闵保义过来的那两位差头,见闵保义转身离去,这时候才纷纷冲着陈牧笑着开口,语气丝毫不敢托大。 尽管两人的年纪都比陈牧要大,但一开口都是‘陈兄’,甚至还不敢当着闵保义的面这么喊,毕竟闵保义可是让陈牧口称‘老哥’的,他们可没资格和差司称兄道弟。 “客气了。” 陈牧冲着两位差头拱手。 这两位他自然也认识,一位姓王,一位姓钟,因为并不是分管他的差头,所以过去也没有太多交集,偶尔遇见他还要垂首行礼,但现在不但主动示好,甚至还放低姿态。 “陈兄有事便且先回,这里我处置便好。” 王差头笑呵呵的冲着陈牧说道。 陈牧也不过多客气,拱拱手,便直接走进了自己家门。 而他一走。 王差头扭头看向王兆等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变为冷冽,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王兆的脸上,道:“不长眼的东西,还跟老子是本家,陈兄也是你们能够招惹的人物?都给老子起来!” 王兆等人一个个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却也不敢违抗,踉踉跄跄的跟着王差头走了。 这时候, 仿佛陷入凝固一般的整条街巷,才渐渐化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户后,一双双从门缝里露出的眼睛,互相移动着彼此对视,眼中仍然还是一片震惊的神色。 作为同一街巷的邻里,他们自然都认识陈牧,但过去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苦差人,谁知今天却平地起惊雷,这演的是哪一出? 但尽管不清楚陈牧是如何结识了闵保义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众人也都心中清楚,从今以后的陈牧,怕是截然不同了。 远处。 几个闻讯而来的赤金帮帮众,看完了这一场闹剧的全程,旋即面面相觑的各自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身,迅速离去。 他们要快些将这件事汇报给香主还有帮主,一个突然之间冒出头来,能让闵保义称兄道弟的人物,绝对非同一般,是个不小的事件了。 “老陈家的儿子,要飞黄腾达咯。” 坐在巷子口,叼着旱烟袋的一个枯瘦老头,看着陈牧的家门口重新变得安静,吐出一口烟雾感叹一声,然后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拿着烟杆轻轻敲着板,边走边哼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里。 …… 另一条巷子口。 张海有些臃肿的半边身子藏在泥墙后,这会儿整个人都似和泥墙糊在了一起,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呆滞的神色。 心中更是一片茫然和混沌。 他来的很早,看完了全程,本是想来看陈牧的笑话,可事情的发生却随着闵保义的出现而急转直下。 本惊愕于闵保义这位堂堂差司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紧接着更是惊的眼睛险些瞪出来掉到地上,下巴几乎都摔碎。 他都看到了什么? 闵保义……和陈牧称兄道弟! 闵保义那是何等的存在,南城区一里之地的差司,高高在上,与寻常贫民几乎是云泥之别,就是住在九条里内街的那些乡绅老爷,见了闵保义那也是要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无法理解。 便是梦里也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一幕直将张海的内心震的云里雾里不知所在,以至于后面的情景都听不见看不着了,耳朵里似被塞上了棉絮,眼睛里涂了漆粉 他这么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站的腿都麻了,一个踉跄之下才终于回过神来,但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仍然感觉脑子里是一片浆糊,茫然而无措。 …… 走进屋子里。 陈牧一眼看到的,是被吓得不轻,明显似有哭状的王妮,以及似在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的陈玥。 “哥?” 陈玥喊了声。 虽然她和王妮躲在屋子角落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只是听得让她有些发呆,因为就算是她也有点茫然,陈牧怎么认识了闵保义这样的人物。 九条里城卫司差司……她知道,那是管着整个九条里数万户人家巡查治安,甚至陈牧曾和她说,在如今这混乱世道下,差司几乎就是一片地域土皇帝一样的人物了。 虽然陈牧这几日和她说过一些‘搬家’,‘好日子要到了’等等的话,但以往陈牧也都是那么说的,所以她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感触。 但…… 今天这一出,让她懵懂中,终于感觉到不同了。 城卫司差司亲自到来,还与陈牧称兄道弟。 以往仿佛只是一个期盼、一个希望、一缕支撑着前行的光,忽然间就近在咫尺,甚至一伸手,似乎就能够触碰到了,这有些突如其来,让她的小脑袋也有点晕乎乎。 陈牧走到陈玥面前,面带笑意的伸手点了点她的琼鼻,随后有些感慨的环顾四周,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泥墙,以及那一件件褪色、腐朽的桌凳,缝缝补补的棉被。 在这里他有着十多年的记忆。 以及生活的三年。 吃着陈米、啃着糙面馒头、窝窝……冬天甚至没有足够多的厚棉被,要和陈玥挤在一起,得搂着她在一张床榻上取暖睡觉。 买不起新衣,添不起新袄,因为世道不安稳,都只能把陈玥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事事谨小慎微,不敢得罪任何人,不敢牵扯进任何麻烦,低头做人,小心做事,勤勤恳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算从前些日子开始,有了银子,有了实力,有了底气。 而直到今天,要彻底改换新貌。 陈牧上前,将陈玥抱在怀里,用力搂紧一下,然后轻呼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等会儿去一趟城卫司,然后明天……我们搬家。” “……好。” 陈玥仰着头,在陈牧怀里用力的,重重的点了两下。 她那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名为‘希望和喜悦’的光芒。 这两天跌宕起伏,从夜里的惊吓,再到白天这一闹,真可谓是大起大落,但她一直都相信着陈牧,相信哥哥的每一句话,再怎么害怕,惊慌,也忍耐着,强忍着。 终于。 这样的日子迎来了曙光。 陈牧安抚了一番陈玥和王妮后,并未耽搁太久,将银两藏好,金玉磨皮法贴身放置,然后便动身往城卫司而去。 门栓坏了。 但陈牧也并不在意,如今就算只是将门虚掩,也比之前的门栓更‘坚固’。 门外王兆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两位差头也不见了,只在远处的巷子里零散有些人影,三三两两的聚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边的门打开,陈牧从里面走出来,那些人立刻都安静下来。 看着陈牧走来,沿途的人纷纷让路,无论是就近的邻里,还是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全都小心的让开,甚至见到陈牧视线投来,立刻赔上一个笑脸。 陈牧也并不理会,径直穿过巷子,很快远去,只留下一片敬畏和羡慕的目光。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