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就要玩邪的》 第1章 山老爷下了地 位于老掌沟里的「黄泉村」并不大，但村中的老槐树却枝叶繁茂，也不知吊死过多少人。 当晨曦的光辉洒在青苔覆盖的古老村庄后，原本村中的犬吠声，还有黑暗中模糊的祟影终于渐渐消散。 一个穿着绣有大红牡丹戏袍的美丽女子，迈步走进一间老旧的祠堂。 口里唱着戏曲的腔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祠堂里，点燃的香烛被吹灭，香炉里的香灰被吹起，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铺垫的枯黄草席上。 草席上躺着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青白的布衣上缝着补丁。 但少年的头发却梳理得相当整齐，没有太多杂乱，脸庞也非常干净，与身上旧破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美丽女子迈步走到草席前，缓缓的俯下了身子，雪白手指轻抚着少年的脸庞，一口「白色香气」徐徐的吐在少年的脸上。 她的脸上抹着桃红色的脂粉，嘴唇上的朱砂鲜艳夺目，眼角的黑线勾勒得相当精致，眼中充满了爱怜和眷恋。 眼看着「白色香气」被少年吸了进去，她便又继续唱了起来：“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唔……” 庄植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便看到了一张苍白美丽的动人面容，耳边还回荡着《还魂记》中的唱段。 “阿娘，还是和死前一样好看咧！” 心里感叹了一句后，庄植便起身将身下的草席卷起，又走到祠堂里盛着清水的水缸边，洗了脸，漱了口。 待到洗漱完毕，再来到香案前，点了蜡烛，从案下抽出三柱香点燃，拜了拜后，喊道：“阿娘，来吃些香火。” 听到香火，章凤儿终于停了戏腔，飘坐到香案上优雅的吸吮起来，随即说道：“昨夜阿旺死了，还被剥了皮。” “有这种事？哪个兔崽子抢在我前面动了手！”庄植皱了皱眉头。 “是「山老爷」下了地，我还看到石庙村的「祭灵」长出腿跑了。”章凤儿阴阴的笑着，仿佛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祭灵便是邪祟。 只是因为食了香火，受了供奉，才被称为祭灵。 庄植想着章凤儿的话，脑补着画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石庙村的祭灵是一尊胖肚子石像。 胖石像长出腿跑了？ 还怪刺激的。 不过，山村里的祭灵本就没什么忠诚度，无非就是图一口香火的吃食，看到更厉害的邪祟逃跑其实很正常，这种事情虽不多见，但老掌沟里也发生过好几回了。 这个世界修「天」「地」「人」三气！ 天最盛，地次之，人最弱。 人们向祭灵上香，便会供奉一些人气。 虽然是三气中最弱的，但只要供奉的人多，也是一笔不错的收获。 十五年前，庄植没喝孟婆汤，就投胎到了这个世界，出生在一个梨园世家。 阿娘章凤儿是梨园中的当家花旦。 至于阿爹？ 阿娘说：“死了！” 死了？ 便死了吧！ 凭着「两世记忆」，再加上勤奋刻苦，庄植虽然没有获得转生者的系统大礼包，可五岁的他，依旧展露出了过人的才能，被誉为梨园新生代第一人。 毕竟，他上一世，正好就是央戏的毕业生，学的便是传统戏曲文化，算得上是专业匹配。 然而，就在庄植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幸福美满的过完这辈子时，一场劫难就来了。 阿娘死了！ 梨园的人，也死了！ 虽然他侥幸逃了出来，却也成了孤儿。 几经辗转，被一个老爷子带到了现在的黄泉村。 开局孤儿院，又是一身的血海深仇，庄植未来的目标很明确。 一、入九卫，窃国运，强自身； 二、伺机报仇。 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本《大晏志录》，庄植借着初升的阳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大晏立国之初，国力贫弱，可世间却邪祟遍布，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于是，太祖问计诸公：“此界，邪祟横行，然，朝廷之力，不足以清，诸公有何良策，能佑百姓安平，国运永昌？”】 【卫公曰：“邪祟以气运修行，人气虽弱，广聚则多，可于十二州，建一百零八神庙，供奉邪祟为灵，封神职，以庇佑万民！”】 【太祖点头：“以祟御祟固妙，然，万民若只尊神灵，不敬王法，又当如何？”】 【道公曰：“吾有三宝，可聚天地之气为国运，以国运镇神灵，再传法于民，民兴则国兴，神灵不敢乱，万民有所依。”】 【太祖脸色稍喜，但旋即又皱眉：“穷文富武，今万民皆苦，百姓已食不裹腹，如何传法？”】 【左公曰：“唯左道之法，可行！”】 【诸公大惊：“左道之法，不修已身，乃大恶也！”】 【左公摇头：“法无善恶，若用左道之法，可改而行之，先设立籍册，再以考入籍，以功勋论赏，借国运之气，补其缺，养其身，亦正合天地人三气之法！”】 【太祖再问：“借国运养身，国运可有缺？”】 【左公曰：“无缺，民为国之本，气虽归于民，然，民强则国强！”】 【太祖大喜，逐颁令，建一百零八神庙，又设九卫，传法于民。】 【至此，左道大兴！】 【又分三十六门：天星、地师、药王、通灵、赶尸、金甲、机关、圣手、扎纸、巫蛊……】 这个世界主修左道！ 庄植没有狂妄到特例独行，自然也步入其中。 然而，左道大多只讲术法，对自身修炼讲述极少，说白了，就是战斗力很强，可实际的修为并不高，属于外强中干型，特别是到了修炼后期，极容易遭受反噬。 所以，想要在左道上走出一条登天之路，就必须要以「气运」补足自身，强大修为。 这便是此界的修炼体系——外修左道，内修气运！ 只是，天地气运被三宝凝聚，又被王朝掌控，平民想要靠自己获得气运，根本就不可能，唯一的途径便是「入籍」。 入了册籍，便可为吏，自然就能稍稍领些‘恩赏’。 如果再往上一步，能加入「九卫」，就可以获得官职品阶，也就能一飞冲天，成为人上人。 这本《大晏志录》是入籍的必考理论，庄植早已烂熟于胸，但每日还是会温习一遍。 毕竟，他想要报仇，入籍是必须走的途径。 “十年了，该出去了！” 看了一眼已经被章凤儿吸净的香火，庄植合起了手中的《大晏志录》。 人活两世，总要拼一拼的！ 即便他忍了这血海深仇，入籍依旧是唯一的路，否则，便只能一辈子困在山沟里。 从香案下拿了几柱香后，庄植转身出了祠堂。 出了祠堂后。 就向着丁二叔家走去。 刚到丁二叔家的院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声。 “昨夜阿旺叫得厉害，让你出去看一眼，你就是不肯，现在阿旺不见了吧？肯定是被祠堂里那野小子给打了吃了！”说话的是个妇人。 “别胡说，小植不是那种人！” “一个没爹养，没娘教的野小子，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妇人扯着嗓门骂着：“自从十年前老村长把他从外面带回来，到现在村里丢了多少东西？连以前护着咱村的祭灵都丢了咧！” “祭灵是自己走的，老村长说的很清楚了，而且，老村长不是又请了新祭灵吗？” “那以前的祭灵为什么自己走了？还不是因为那野小子来了，我一直觉得他背后有什么东西，你说他会不会真是个邪祟？” “够了！”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愤怒：“不管小植的背后有什么，他终究是没害过人，而且这些年他也为村子做过不少事情！” “是咧，野小子的本事是厉害，但他每日里三顿饭食可不少，祠堂里的香火也不间断，我们黄泉村现在可是等于供着两个祭灵！照我看，有老槐树一个就够了！” “嘎吱！” 门木打开。 一个穿着蓝布裙的妇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目光正巧瞧见了院门外，站立着的青衫少年。 随即，妇人的脸上便堆起了笑容：“是小植啊，吃了早饭没？瞧这一早上忙的，都忘了做早饭了，哎……也是出了怪事了，阿旺不见了，二婶正要去找，小植你见了阿旺没有啊？” “阿旺死了，还被剥了皮。”庄植微笑着回道。 “啊？”妇人呆住。 “昨天夜里「山老爷」下了地，正好路过咱村子，阿旺朝着山老爷叫唤，山老爷便剥了它的皮，本来还准备进二婶屋子咧。” 庄植说完，指了指院墙上一个大大的脚印：“二婶可千万别学阿旺，不然也要被剥皮咧。” “……”妇人。 屋中的男人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看到庄植后，立即说道：“小植，你莫要吓你二婶，你二婶刚做了早饭，快来吃两口。” 庄植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谢谢丁二叔。” 丁二叔便进了屋里拿了半张烙饼出来递到庄植手里，又说道：“跟二叔客气什么？小植守着村子的安宁，哪能饿着？” 二婶看着丁二叔递向庄植的半张烙饼，犹豫了一下，没敢阻拦。 庄植将半张烙饼三两口吞下。 又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 丁二叔看着庄植的背影，脸上有些欣慰：“小植，还是懂礼貌的。” 话音刚落。 不远处的扎纸铺里便传来一声怒骂：“野小子，又来偷我马，你家天天死人嗦？” “是阿旺死了，我烧个马给它骑，钱挂丁二叔帐上！” 扎纸铺门口。 庄植飞速的抱了一只黄纸裱糊的纸马跑了出来。 一个纸人童子从扎纸铺里追出。 童子的脸上涂着白蜡，又抹着红胭脂，迈着两条短腿，跑得歪歪倒倒，哪里追得上？ 在跺了跺脚后，童子似乎注意到了丁二叔：“咦？老丁家的，你家阿旺死了……要骑马？” “……” 丁二叔呆滞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叹出口气：“可惜，老村长走了后，这孩子性子就变了，不过，山里长大的孩子，有些野性才正常吧？” 说完，向着扎纸铺里喊了一句：“老王奶奶，这童子就是个纸人，醒醒吧，你家孙儿已经死了五年啦！！” “谁说我家孙儿死了？！” 扎纸铺里，一张布满褶皱的苍白老脸猛的从门后探出，张着大嘴，里面仅剩几颗的破牙上，还系着几根白线。 而白线连接的正是外面的纸人童子。 “我孙子没死，他一直活着咧，他只是在山里迷了路，会回来的……嘿嘿，他今天就会回来哟！” “……” 丁二叔没再争论：“算了，纸马钱挂我账上！” 二婶这时才反应了过来，狠狠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山老爷真下了地，老槐树拦不住，他一个野小子就能拦得住啦？八成是在吓唬我，就是想骗我饼吃！哎呀，你就当他的冤大头吧……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 庄植抱着黄纸马，在黄泉村中飞奔。 正如丁二叔说的那样，他初到黄泉村时，确实是一个知书懂礼，谨言慎行的好孩子，甚至成了大人们口中的榜样。 但一年后，老爷子去世，他便明白了，知书懂礼，谨言慎行并不能让他多一份口粮，反而会让其他孩子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然后联合起来欺负你，排挤你。 老掌沟一共三里地，却扎堆了七个村子，平日里打架斗狠的事情自然不少。 庄植至今记得。 那一天，是老爷子去世后的第十天。 那一天，他逛遍了村子，也没有得到一口早食。 是啊，穷僻的山里可不富裕，自家的孩子都还饿着，谁又舍得一直拿口粮供着个孤儿呢？ 人人都指望着别人发善心。 结果，便是家家闭户！ 庄植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六岁的他在村里转了两圈后，终于咬紧了牙关，独自到村外觅食。 十二个正在村外嘻戏的少年，将他团团围住，其中有两个便是黄泉村的人。 庄植礼貌的向他们打招呼，叫着：“哥哥们好！” 他们用石头向着庄植丢来。 同时，口里唱着：“没爹没娘野小子，乖巧懂事又礼貌，人人都夸好榜样，啦啦啦……啦啦啦，可惜饿了没人管，衣裳褴褛头发乱，哎哟哎哟怎么办？” 他们之中，最小的年龄也过了十岁，最大的已经有了十三岁。 庄植咬紧了牙关。 他们便笑得更开心了，拿着手里的木棍敲打庄植的双腿。 又拿着咬剩下的野果子，在庄植面前晃动。 其中，又数黄泉村的两个笑得最开心，他们好心的给庄植出了个主意，让庄植从他们的裤裆爬过去，便给庄植一口野果吃。 “嘻嘻，没爹没娘的野小子，你不是知书懂礼吗？哟……快爬啊！” “还不爬？给我揍他，老子今天非要让他钻裤裆，哈哈哈！” 庄植没有再忍，向着十二个少年，举起了拳头！ （作者滴话：嗨，各位兄弟姐妹，我来了！） 第2章 搭台子 那一天，老掌沟里下起了雨。 雨中响起了戏曲的唱腔。 听到响动的大人们纷纷赶来，走近来瞧才发现是一个六岁的孩童正手捏兰花指，脸上抹着鲜血的红妆。 而在地上，十二个少年已经满身伤痕，昏迷不醒。 那一天，黄泉村里那两户人家是骂得最凶的，他们表情凶恶，口里大骂着“白养了你这野种！”，“果真是没爹养，没娘教！”之类的污言秽语。 没有人再提起庄植的知书懂礼，甚至有人说庄植是个邪祟，本性凶残，要将庄植丢到山里去。 只有丁二叔站在了庄植的面前。 但即便是丁二叔，也是严肃的告诫着庄植：“小植，以后不可以再动手打人，明白吗？你要当一个好孩子！” “呵，好孩子吗？” 庄植很想和丁二叔解释一句，是他们先动的手。 可这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已经不可能再成为一个好孩子了。 在山里当好孩子，活不下去！ 第二天。 庄植清楚的记得，又有六个少年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一脸玩味的笑着：“听说你很有本事？是个邪祟的野种？” “呵，我们不管你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们也都是学了本事的。” “你们村的张二壮送了我们一只鸡，让我们给他报仇，不过，我有一个更有趣的想法。” “如果你敢到山上的那棵桃树上，摘下一枚果子，我们便用这只鸡的血和你结为兄弟！” “至于张二壮？呵呵，只要你和我们结为兄弟，以后你可以见他一次打一次，还有……再饿了，便可以来找我们！” “……” “好啊！”庄植笑了，没有过多的犹豫：“我去！” 他终究只有六岁，还无法离开老掌沟，也不可能天天在外面找野果吃，有了融入其中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不管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想在老掌沟立足，便只有比其它人更加野性，敢于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才能立起威信。 那一天后，庄植活成了村民们想要的样子。 那一天后，老掌沟里多了一霸。 名曰：戏鬼老七！ “……” …… 抱着黄纸马的庄植，很快又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门口。 小屋的屋檐上，蛛网密布，乱草丛生，一看就是常年无人居住。 但里面却有一个穿着白衣长衫的书生，正背坐在一张布满灰土的长凳上讲学。 堂下一共有三个孩童。 一个叫大胖，一个叫二胖，还有一个叫小幺。 他们是章凤儿在九年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教书先生和伴读书童。 庄植以前早晚都会在这里听学，现在已经不听了。 书生此时正讲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二胖便喊道：“先生讲的‘道’是指道理吗？” 大胖回身就给了二胖一拳：“蠢货，道理能当饭吃吗？先生说的道，当然是左道啦！你习的左道越多，就会有越多人相助，如果不习左道，亲戚都会离你而去，若是能将左道修到极致，天下都会归顺于你！” 庄植赞同的回了一句：“大胖说的对！” 三个孩童立即向着庄植看了过来。 小幺第一个开口，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植哥哥来了！” “植哥哥，今天该带我去玩了吧。”二胖一脸期待。 “到我了，到我了，你昨天才出去玩过的！”大胖一把将二胖推开。 庄植看了大胖和二胖一眼，将手向着小幺一指：“今天该轮到小幺了。” 小幺的身上穿着一件绣着白莲花的绿色小袄，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年龄虽然只有八岁，却粉雕玉琢，相当可爱。 听到庄植说要带她出去玩，又看到庄植怀里抱着的黄纸马，小幺的脸蛋立即羞红了起来：“植哥哥，要骑我了……” 庄植上前一步，抱起小幺就走。 大胖和二胖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书生依旧背对着众人，继续讲着：“古之君子，其过也……” 小幺被庄植抱在怀里，眼神迷醉，小鼻子使劲的嗅着：“植哥哥，好香哟！” 庄植将小幺抱出学堂后，就把小幺丢到了黄纸马上。 小幺立即骑着黄纸马在村里疯一样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吐着长长的舌头：“植哥哥快上来，我们一起去玩啊。” “等一下，我去拜拜老槐。”庄植回了一句，向着村里的老槐树走去。 在老槐树下，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有已经烧尽的香灰。 庄植走了过去，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柱香，又向着老槐树拜了拜，口里念叨着：“老槐，老槐，佑我平安！” 黄泉村的祭灵十年前跑了。 老槐是在那只祭灵跑了后，被老村长从鸡爪山请到这里来的。 不过，老槐到了村里后其实也想跑，还用树枝‘踢’了黄泉村村民们供的香烛。 老村长急得直跺脚，喊着：“村里若是没个祭灵，官府的人怕是要来查咧！” 章凤儿听到老村长的话后，就出手打了老槐一顿…… 然后，老槐便老实了。 庄植拜完老槐后，就开始爬树，要折老槐的树枝。 老槐立即晃动起来，一根根粗大的树枝抽打在庄植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看起来非常愤怒。 庄植被抽得抱住脑袋大叫：“老槐你再抽我，明天就没得香火了！” 老槐没停。 庄植一咬牙：“阿娘，老槐抽我！” 祠堂里，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步踏出，戏袍上的大红牡丹若隐若现。 老槐猛的一颤。 庄植趁机折断一根树枝，飞速向着村口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不就是折根树枝吗？生那么大气干嘛！我既然拜了你，你就该护佑我，不然我拜你何用？” 说着话，人已到了村口。 小幺骑着黄纸马恰好跑了过来。 庄植一个翻身也跨了上去，两只手抓着小幺的两个羊角辫，大声喊道：“驾！” 小幺咧起嘴巴，龇着牙。 黄纸马蹦蹦跳跳的出了村。 刚出了村，便看到一个穿着布裙的小丫头，正在田埂间飞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喊叫：“丢魂儿了，丢魂儿了！！” “石庙村的人，都丢魂儿了！” “……” “植哥哥快看！”小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是缺牙婆！” 缺牙婆是红梅村人，年龄只有十一岁，性子和男孩没什么区别。 只是有一次摔了跤，磕断了一颗门牙，各村的孩童们便都叫她缺牙婆。 以前的缺牙婆每日里都是嘻嘻的大笑着，自从了有了缺牙婆的外号后，笑得就少了很多，即便被逗笑了也会很快抿起嘴巴。 “缺牙婆笑嘻嘻，牙齿漏风真滑稽！”小幺拍着两只小手，吐着长长的舌头唱了起来。 “别这样叫她，她有名字的。”庄植瞪了小幺一眼。 “噢，可大家都这样叫她啊？我都忘了她叫什么了。”小幺歪着头。 “她叫马冬梅！”庄植认真道。 …… 离得近了。 缺牙婆也看到了骑着黄纸马的庄植，脸上瞬间微红。 别人都畏惧庄植，她却很喜欢。 有什么事儿，都会第一时间往黄泉村跑，目的就是想见见庄植，同时，听庄植叫她的名字。 “马冬梅！”庄植向着马冬梅喊了一声。 “哎，我是马冬梅！”缺牙婆立即回应：“七哥，不好了，石庙村的人都……丢……丢魂儿了！” “嗯，我知道了，是山老爷下了地，你到黄泉村里喊去吧。” “好……好的！” 没有任何质疑的话。 缺牙婆悄悄的看了庄植一眼后，便提着裙子跑走了。 庄植倒是没有注意到缺牙婆的眼神。 虽然，各村的孩子们都叫着他七哥，可实际上，九年时间过去，当年和他结义的义兄们已经死了两个，还有四个进了城里谋生，唯剩庄植还在老掌沟活跃。 毕竟，庄植和他们结义时只有六岁，而另外六个年龄最小的在那时也有十二。 老掌沟的规矩是，有「本事」的人都该去外面闯一闯。 所以，但凡是学过左道，或者有把子力气的人都会在十六岁前结亲，等媳妇有了身孕后就会离开村子。 这是为了留下子嗣，以免绝后！ 小幺并不知道庄植在想什么，此时的她已经兴奋了起来：“植哥哥，我们去石庙村看看吧！” “行，先去石庙村看一眼，然后，再上山。”庄植回道。 “植哥哥又要上山给斯斯姐送礼吗？” “是啊，我的「戏法」若是想再进一步，就必须要找斯斯给我「搭台子」。”庄植摊了摊手。 “嘻嘻，植哥哥果然是馋斯斯姐的身子！” “切，她连屁股都没有。”庄植一脸不屑：“屁股大好生养，我喜欢屁股大的娘们，那样才带劲儿，我看中的是斯斯的才华。” 小幺听到这里，立即就撅起了屁股：“植哥哥，我有屁股的！” 庄植很认同的给了小幺屁股一巴掌。 “驾！” 小幺龇牙裂嘴。 黄纸马蹦蹦跳跳的向着石庙村跑去。 第3章 丢魂儿了 …… 而此时的黄泉村内。 缺牙婆已经冲进了村子里，大声的喊叫：“丢魂儿了，丢魂儿了，石庙村的人都丢了魂儿了！” 听到缺牙婆的叫声，一个个村民都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 “石庙村怎么了？” “……” 村民们将缺牙婆围住。 缺牙婆便说道：“是山老爷下了地，石庙村全村人的魂儿都丢了！” “什么？！” “山老爷下了地？” 黄泉村出来的人都是面色微变，自然是不信。 但石庙村就在黄泉村的隔壁，大家心里虽然质疑，却还是飞快向着石庙村的方向赶。 丁二叔和二婶也在人群之中。 二婶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慌张，一只手扯着丁二叔的衣角：“当家的，野小子说的难道是真的，山老爷真的下了地？” “先去看看再说！”丁二叔神情肃穆。 这事儿可不小！ …… 庄植骑着黄纸马到达石庙村的时候，村口处已经聚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妇人和小孩，一个个狗狗祟祟的探头探脑。 山里的妇人都喜欢看热闹，小孩们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世界多邪祟，但只要不撞到自己身上，大多数人都只当成‘长见识’。 当然，人群中也有男人。 只是不多。 庄植估摸着胆大的男人已经进了村。 这些男人则是被妇人拽着，大抵是想进去不被允许，只能在门口蹭蹭。 哪个世界都有妻管严。 山里的妇人可没有闺门不迈的道理，凶起来男人也是敢打的，而且，擅长使用镩头、铁钯、掠叉类武器，软怂的男人还真打不过。 庄植属于硬得发烫类的，自然是骑着黄纸马直接进了村。 妇人们都不敢拦着，纷纷敞开了门户。 口里倒是有些议论，说着“野小子来了”“造了孽了”之类的话。 小孩们则是满脸羡慕的看着黄纸马上威风凛凛的少年，口里喊着“七哥”，心里期待着哪一天也能如此，想着能快些长大。 石庙村里共有二十七户人家。 总计不过百号人。 庄植刚进村子便看到了一张血淋淋的黄狗皮，上面的血迹已经有些发黑，被挂在了一根柱子上，十分的瘆人。 “是阿旺！”小幺眼睛很尖：“阿旺怎么死到石庙村来了？” “……” 庄植眉头微皱。 他猜测阿旺应该是被山老爷拿了后，一路啃食血肉，待到血肉啃完，皮便被挂在了上面。 阿旺死得太惨了！ 只剩一张皮，连熬汤的骨头都没有了！ “植哥哥，你快看那儿！”小幺又跳着用手向着前面指。 庄植顺着小幺手指的方向看去。 很快就看到一个石庙村的村民正蹲在一个院墙边，头上顶着块破麻布，口里淌着鲜血，手里还拎着一只已经被啃断脖子的老母鸡，看起来啃得很开心，仿佛正在吃着美味，喉咙里还出“咯咯哒”的叫声。 生啃活鸡？ 山里的人是野性，但并不是野人！ “丢魂儿了，丢魂儿了！”小幺学着缺牙婆的声音大叫着。 庄植没有理会小幺。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 石庙村里是真的有一座石头堆砌的小庙，里面便是供奉祭灵的所在。 动静正是从那儿传来。 庄植抓着小幺的羊角辫一扯：“过去瞧瞧！” 小幺的脑袋被扯得往后仰起，黄纸马抬起两只前蹄飞踢，口里发出“吁吁吁”的叫声，接着，便向着石头庙跑去。 阴风吹起青衣。 很快便到了庙门口。 里面明显是有人在嚷嚷着什么。 “快，捂着他的嘴巴！” “别让他吃了！” “喋喋喋，嘻嘻……” 正听着动静，一个身影突然间从庙里冲出，向着庄植冲了过来。 衣衫偻烂，满脸血污。 手里还拿着半截蜡烛，在不断啃食蜡烛的同时，口里还发出癫狂的笑声：“喋喋喋，嘻嘻……” “……” 小幺都被他吓了一跳！ 头发竖了起来！ 两只手捂着小脸，将小脸挤压成扁平状，连舌头都吓了出来，一甩一甩的。 “何方妖孽？！” 庄植其实也有被惊动。 眼看着对方就扑到身上，他看准时机，抬起脚，照着对方的脸就一脚踹了上去。 来人咚的一声便仰面倒地，手里的蜡烛掉落一旁，不多的牙齿掉了两颗，口里咿咿呀呀的发出惨叫。 “咦？是石村长！”小幺瞪着大眼睛看着地上老人。 “石村长？”庄植有些不信，但认真看过去时发现：“居然真是石广才！” 石广才在老掌沟里是颇有威望的，属于有「本事」的人。 基本上村里的供奉和祭祀，都是他在张罗。 其实，石广才的年龄并不大，只有四十出头，但看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岁。 这便是修习左道的弊端了！ 如果不能入籍，获得气运滋补，修习左道的人一般都活不长，而且，本事越大，越是短命。 庄植和石广长的儿子石六江是结义兄弟，石六江排行老六，以前混迹在一起的日子不少，爬树掏鸟窝，夜踹寡妇门之类的事儿没少干，自然是免不了被石广才数落，说着些“野小子离我儿子远些”，“莫要把我的儿子带坏了”的话。 这其实也是其它六霸找庄植结拜的原因之一。 因为庄植的家里没有大人管着，即便是犯了错，回家也不会挨板子，所以，碰着什么事儿，就会把锅往庄植身上丢。 庄植也不在意，都是笑着接下。 锅越重，其它六霸给的好处就越多。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植哥哥真厉害，把石村长都打了！”小幺高兴的拍着两只手掌。 “别胡说，他是自己跌倒的！”庄植严肃纠正。 谁能想到石广才也会着了山老爷的道呢？ 而且，恰好又在此时冲出来？ 这是误伤！ 不过，这位石广才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又是义兄的老爹，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管。 尊老爱幼，可是美德！ 眼看着石广才就要挣扎着站起来。 庄植没给他出手的机会，果断跳下黄纸马，大喊道：“小幺，救人！” 说完，便扑到了石广才的身上，狠狠的给了石广才肚子一拳。 直接就把咿咿呀呀乱叫的石广才打成了一个驼背虾。 “对不起！石村长，您的手段太厉害了，我一个小辈可吃不住，为了救您，我才出了重手，您不会介意吧？” “您说不介意？” “好的，我就知道石村长是个明事理的人！！” 看到石广才失去了抵抗能力，庄植忍住了再补一脚的冲动，抓住石广才就往黄纸马上一丢。 小幺立即用两只小手提拎住石广才的两只脚裸。 黄纸马便开始在石庙村里奔跑着转了起来。 同时，小幺开始大声唱起了歌儿：“转圈圈吖，转圈圈！石庙村里丢魂儿，小幺开始转圈圈，一圈两圈三四圈，魂儿魂儿快归来哟……” 随着小幺的歌儿唱起，黄纸马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阴风渐起，黄沙弥漫。 第4章 讨喜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似乎是追着石广才从庙里出来。 刚出庙门，便看到这一幕。 石广才被倒吊在一匹黄纸马上，身体就像纸片一样被风吹起，在黄纸马后飘荡，口的吐着红的、白的、绿的…… 汉子吓坏了，立即大喊：“庄植，你在干什么？快放了石村长！” 也顾不得等庄植回应，马上便追着黄纸马屁股后面，跟着一起转了起来。 小幺嘻嘻笑着，转得更快了。 阴风越发的浓郁。 七月酷暑的天儿，都变得凉爽了。 “……” 庄植摊了摊手。 石广才交给小幺，他是放心的。 便直接进了庙。 一进到庙里，才发现里面居然挂满了布条，一半红一半白的布条，都是从梁柱上挂下来，左红右白，相当的分明。 庙中间则是放着四张方木桌，上面又摆着相当丰富的吃食：活鸡、蜡烛、香灰、蚯蚓、还有各类的虫子和不知道哪弄来的淤泥。 四张方木桌旁，挤满了石庙村的村民。 这些村民们头上都顶着‘盖布’，挤在四张木桌前开心的吃席。 木桌上的蜡烛、香火，蚯蚓、虫子，抓到什么就往口里塞。 “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不断。 一个个村民们都吃得非常开心、幸福，美满。 庄植都被感染的咽了咽口水，这些村民们吃得实在太香了。 当然，也有几个村民的盖布被掀了。 估摸着是外村的汉子们干的，这些被掀了盖头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变得非常的疯癫，跟刚才冲出去的石广才一样。 他们不断的在庙中上窜下跳，口里发出怪笑。 外村的几个汉子自然是死命的拉扯着他们，愚蠢得完全没有人传人的觉悟，一会儿拉这个，一会儿扯那个，口里喊着“别吃了”“拉住她”之类的话。 其中被拉扯得最凶的就数石庙村有名的余寡妇。 余寡妇只有十九岁。 依着老掌沟里的规矩，早早便嫁了人。 不过，在有了身孕后，她男人就进了城，可惜，进了城后就死掉了，传言是淹了水，连尸体都没找着。 余寡妇伤心不已，昏倒时撞了桌角，连着肚子里的娃儿都撞没了。 娘家人不管，说是已经嫁了人。 夫家人同样不管，你肚里的娃儿都没了，谁还管你呢？ 苦命的人儿，总是遭人疼惜的。 两个外村的汉子正一左一右的压在她身上。 余寡妇的口里发出“嘻嘻嘻”的怪笑，身上的外裙被撕开，里面的褒衣都露了出来，雪白雪白的。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表现出了贞烈和坚强，誓死不从，一边笑，一边用手死命的往两个汉子胯下掏，两个汉子弓着身子，已经呈现出弱势。 “……” 庄植胯下微凉，有些蛋疼。 再看石头庙里原本供奉着胖石像的墩子…… 上面的胖石像果然是跑掉了。 确定了庙内已经没了邪祟的影子，庄植便准备再去其它地方瞅瞅，毕竟，里面是真的再挤不进去人了。 刚要退出石庙，一条腿突然被一把抱住。 低头一看，是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娃娃，头上顶着块白布，如同猴儿一样挂在他腿上，应该上不了席，便在庙门口晃荡。 尊老爱幼，可是美德！ 庄植眼疾手快，没等到小娃娃张嘴，便一只手拎住小娃娃的后衣领，将小娃娃提溜了起来。 掀开头顶的白布一看，原来是‘小萝卜’。 “小萝卜，胆儿挺肥啊！” 眼看着小萝卜即将进入疯颠，庄植直接从腰间解下了老槐树的树枝，用树枝抽了小萝卜的脑袋一下，口里喊了一声：“魂儿归来哟！” 小萝卜立即不再挣扎，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很快就恢复了神智，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庄植：“你……你是？” “傻了吗？小萝卜，我是你七哥啊！”庄植咧嘴一笑。 左道法术，走的是捷径。 能借到外力的，都不需要自己修炼。 比如：在外人看来，庄植可以骑乘黄纸马，非常威风，但实际上，他骑的一直都是小幺。 庄植用树枝抽打小萝卜的脑袋，也是借了老槐树树枝中蕴含的气运，再以‘唤魂术’，引回小萝卜的魂儿。 对石广才，他同样如此，只是借的是小幺的能力。 术法的名字为：小鬼转圈圈唤魂术！ 效果比树枝抽打更好一些。 出了庙门。 果然便看到石广才正蹲在门口哇哇的吐着，不仅仅是刚才吃下去的蜡烛，连着昨夜的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效果果真显著！ 连小幺都嫌弃的骑着黄纸马跑远了，口里还叫着：“臭死姑奶奶了，臭死姑奶奶了！” 不出意外，石广才的魂儿也回来了。 “小小出手，便救回了一老一幼！” 庄植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自己给自己颁了个奖。 不过，石广才的神智看着还有些不太清醒，可能是被转晕了，一边吐还一边大声的念叨着：“讨……讨喜……” 刚才出来的汉子正拍打着石广才的后背，问着话儿：“石村长，什么讨喜？石庙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庄植也凑了个耳朵过去听。 小萝卜则是站在庄植身后，口里发出低低的自语声：“七哥……怎么长这么大了？” 说完，晃了晃脑袋，仿佛想到了什么：“哎呀，奶奶还在家等我呢，我要回家了！” 小萝卜迈步向着村外跑去。 庄植倒是没注意到小萝卜跑了。 因为，他正专注的听着石广才讲着“老爷来了……要……要听戏”，“全村……吃席”，“呵呵，快找老爷讨喜”之类的言语。 这些话听得旁边的汉子一脸懵，只能继续拍打石广才的后背，喊着：“石村长，你……你说清楚一点啊，什么老爷？哪来的老爷！” 庄植瞪了小幺一眼：都怪小幺，转太多圈了！ 小幺回了一个鬼脸：?(′?.??｀?) “……” 庄植不再看小幺。 汉子没听明白，他倒是听懂了一些。 于是，开口道：“石老村长说的老爷是山老爷，是山老爷下了地，要到石庙村里来听戏，石村长一看山老爷来了，自然不敢怠慢，就让全村人过来吃席，顺便再耍些把式，大家一起找山老爷讨喜咧！” “啊？是……这样吗？”汉子呆愣着看向庄植。 “不然呢？” “那为什么石村长他们的魂儿没了？” “可能是把式耍得不好，山老爷不满意吧。”庄植认真道：“老叔儿该是知道的，唱戏这活儿，还是得请专业的戏班子！” “……” 第5章 九卫 汉子觉得庄植在胡说八道。 但他找不到证据。 而就在这时，石广才又突然叫了起来：“对，要请专业的戏班子，再把李乡长找来，山老爷来了……要让李乡长来接一接哟！” “……” 说完，就要向村外跑。 只是站起来的一瞬间，却又脑袋一歪，扑倒在地。 大概是转了太多圈，体力不支，再加上猛的站起来，便血液上涌直冲脑门，晕了过去。 汉子都懵了。 “找专业的戏班子？” 难道，庄植说的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也直接一咬牙道：“不管了，赶紧去找李乡长，如果山老爷真下了地，那也只有李乡长才能接哟！” 话音刚落。 村口处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响动。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阿旺！！是阿旺啊！！” “我的阿旺……” 这号丧般的声音，一听便是二婶的。 丁二叔应该也跟着来了！ 庄植往村口一看，果然看到丁二叔和二婶的身影。 甚至连刚才在门口蹭蹭的几个软怂男人，也昂首阔步的进了村，连带着妇人们和孩子们，还有缺牙婆也来了。 哗啦啦的一大群。 领在最前头的，正是李乡长。 老掌沟的七个村子挨得很近，自然就有了乡长。 李乡长的年龄已经到了四十八，留着一撮山羊胡须，是七霸中老大李一古的父亲，同样也是老掌沟里公认最有本事的人。 跟石广才不同，李乡长是入了籍的，是老掌沟里唯一有籍的男人，所以，看起来年龄还不到六十。 不过，让庄植感到意外的是，在李乡长的身后还跟了一辆古怪的马车。 车身非常的长，几乎是两辆马车的长度，上面挂满了古铜的铃铛，一路行来，叮叮当当的响着。 特别是那个赶马车的男人。 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刚毅，身上穿着一套黑色锦衣，头上还戴了个官帽。 “黑衣？” 庄植下意识的看向男人的胸口位置，很快便瞟到了一个‘长刀’的标记：“砍柴人！！” 大晏开国建一百零八神庙，又设九卫，传法于万民。 九卫便是：守山、砍柴、提灯、巡夜、引渡、赶海、寻龙、定鼎、镇岁。 其中「守山」、「砍柴」算是平民们接触最多的，也是一般人最想加入的两卫。 这两卫又有灰衣守山，黑衣砍柴之说。 此时的李乡长正恭敬的走在马车前，喝斥着周围的村民们，给马车开道。 除此之外，在马车的后面，还跟着四个人。 有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出头，身上穿着件缎子布的蓝褂，脚上踩着双黑布靴，庄植倒是认识，名字叫‘石谱’。 至于另外三个，则是陌生面孔，相对年轻。 两男一女。 三人的打扮都极具辩识度。 两个男人，一个腰间挂着黄符，一个腰间挂着草人，女人则是腰挂红葫芦。 “左道修士！” “一个砍柴人，三个左道修士！” 正心疑间，一阵凉风恰好吹过。 马车的车帘被吹起一角。 隐隐间，庄植看到里面似乎是一副红木棺材？ 呃？ 开门见棺！ 不……不对，押着棺材的人是官府的砍柴人，这是官棺相护啊！ 直觉告诉庄植，今日这事不简单，里面恐有猫腻！ …… “李乡长来了！” “还带了城里的贵人咧！” “石庙村有救了！” “当家的，阿旺……真的被剥了皮咧？” 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一行人从村口进来，很快就到了石庙前。 李乡长领着众人走在最前面，一眼便看到了昏死在地上的石广才：“马三，石村长怎么了？” 被称作马三的汉子马上回道：“刚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晕过去了。” “这样……”李乡长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是山老爷下了地，要在石庙村里听戏，石村长就让人在庙里摆了席，顺便再耍些把式，大家一起找山老爷讨喜，可惜把戏没耍好，得罪了山老爷，山老爷便将石庙村人的魂儿都勾了去了，连石庙村的祭灵都跑了！” “？”李乡长愣了愣，本能的又问了一句：“是石村长说的？” “不，不是，是庄……庄植说的！” “庄植？他在哪？” “就在我后面……”马三往身后一看，结果，身后哪里还有人：“咦？刚还在这儿的……野小子人呢？” “……” …… 庄植此时正踩着黄纸马（小幺）的脑袋，爬上了一间土屋的屋顶，倒是没跑太远。 小幺从黄纸马上跳了下来，如同一只树懒一样挂在庄植的身上。 “植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小幺一脸不解。 “因为，这件事情有些古怪，我觉得里面的水恐怕很深！”庄植小声回道。 “水很深？有我深吗？”小幺歪了歪脑袋。 “……” 你他娘的才八岁，能有多深？ 庄植无语，但还是说道：“你看啊，老掌沟离着城里是有三天路程的，可这些人却能这么快赶到这里，而且，又恰好是早上到的石庙村，你觉得是巧合吗？” “难道不是？” “如果只来了几个外乡人，那确实有可能是巧合。”庄植伸手指了指李乡长身后的石谱：“但石谱今日也来了。” “石谱？” “嗯，石谱原本是石庙村里的一个猎户，五年前突然发了财，全家都搬进了城里，只在年关过节时才会回村。“ 庄植解释道：“可今日并不是年节，他却来了，而且，还带了三个左道修士和一个砍柴人，这要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那植哥哥觉得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庄植摇了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事不简单，我现在就是一个没背景，没势力的山村野小子，如今‘大人物’们登场了，我要是在他们面前仗着本事去救人，呵，没人会觉得我是好心，反而会觉得我不自量力。” 小幺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不太理解：“可是植哥哥确实有本事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会觉得我的本事能比砍柴人更强，况且，我在老掌沟的名声本就不好，强出风头怕是免不了要被嘲讽挖苦，说不得还要被逼着露几手，斗上几场法！” 庄植摊了摊手：“我倒是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人，就算老掌沟里大多人都对我恶言恶语，可我终究在这里长大，若是看到了事情不管也是很难做到的， 但救人的前提是心中的气要顺畅，现在李乡长已经带了人来了，我又何必凑上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搞清楚，冒冒然的入了局，万一挡了人家的事儿，那不是无端惹个祸事吗？” “嘶！！”小幺伸出长长的舌头：“植哥哥说的有道理啊！” “生存之道而已。”庄植咧了咧嘴角：“虽然这个世界不一定都是坏人，但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 这个世界邪祟遍地，命如草芥！ 在大人物的眼里，山里人的命，更是连草芥都不如！ 庄植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 他不会刻意藏拙，但也不会蠢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毕竟，这个世界修的是左道。 你以为你很强？ 呵，总有手段能对付得了你！ “学习也是一种美德，今日老掌沟里难得来了几个‘大人物’，那便好好看，好好学，当个乖乖学生好了！” 庄植本来是准备直接走掉，但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再看看，一是他对石庙村中的事情还有几分好奇，二是他想看看能不能偷偷学些本事。 他一向都是上进的！ 第6章 青木还是血食 就在庄植和小幺说话的时间里，李乡长也再次开口：“算了，不用再找了，这野小子是有几分本事，但走了也好，免得添乱！” 马三立即点头：“乡长说的对！” 各村的村民们听了也没有人在意。 现在李乡长来了，又带了城里来的贵人。 谁还会在乎庄植？ 李乡长看众人没有意见，便检查起石广才的情况，片刻后眉头皱起：“魂倒是没丢，只是气血上涌，淤积在了头部，导致了昏迷！” “石村长是见过山老爷的，如果能把石村长救醒，就能知道石庙村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三回道。 “嗯！”李乡长点了点头：“马三，你去寻只公鸡过来，我去庙里再看看！” “好咧！”马三转身去寻公鸡去了。 李乡长便带了人，进了庙里看了一眼。 庙里一个外村帮忙的汉子，看到李乡长带着人来了，立即就跑了出来，跟李乡长说明了情况。 李乡长听完后，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祭灵果然是跑了！” “这些人的情况，比石村长还要严重……” 虽然事情有些棘手，可李乡长还是果断做出了安排。 先让人去把庙里疯闹的人给绑了，那些没有掀盖头的却是没敢去动，让他们继续吃着，只是把庙门给堵了起来。 庄植看着李乡长的安排，心里就明白了过来：“李贵平这是准备先救醒石广才了！” 李贵平便是李乡长的名字了。 小幺再次露出不解的表情：“石广才已经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救？” “自然是为了在砍柴人面前表现。”庄植笑了笑。 都说城里套路深，但山里路也滑啊！ 城里的斗争还会讲究规则和手段，山里的斗争那真就是头破血流了。 白天你骂我一句，晚上我就能跑到你门口拉一泡屎，若是遇到争山争水的事情，几个村子的人直接就能干起来，死人都是常事儿。 李贵平能稳住老掌沟的乡长，自然是有些心计的。 单纯的人会第一时间想着先救庙里的人，可事实是，庙里人那么多，先救谁都落不着好。 只有先救石广才是最稳妥的，不止是来年再选乡长时多个支持者，更主要的是，大家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救醒了石广才，才能更好的了解石庙村的情况和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一举两得！ 上上之选！ …… 不一会儿，马三便拎了一只大公鸡过来。 而李贵平也开始做起了准备。 先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罐子，又从罐子里拿了一根山参的参须出来。 这参须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泡过，并不是正常的黄白色，而是显得有些暗红，透着一种难掩的诡谲气息。 接着，李贵平又拿出一把小刀，将参须一分为二，再将其中一半塞到石广才的口里，另一半则是用小刀剁碎。 做完这一切后。 李贵平摸出了一张黄符。 这黄符也是画好的，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些纹路。 符术，算是左道中最常用的法术，也是最受欢迎的一种法术，因为，这玩意儿不止能自己用，还能拿去卖钱，而且，传承起来也很方便。 只是，真正厉害的符术，一般人是学不到的。 庄植知道李贵平是符师，因为，七霸中的老大李一古也是。 眼看着李贵平手执黄符，轻轻的念诵起来，庄植立即对着小幺道：“快，记下那张符上的内容，再读他的唇语！” 小幺立即瞪大了眼睛，看向李贵平手中的黄符，同时，嘴里发出一阵古怪的音节：“青木为引，血气为线，凝青木之精华，牵引祭物之血气……” “原来是青木咒！”庄植若有所悟。 李贵平能当上老掌沟的乡长，除了心计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这门救人的「本事」了。 只是，这门本事的消耗似乎有些大，李贵平并不常用，即便是用了，也都是关起房门，不让人看见。 而今日李贵平为了能在砍柴人面前表现一番，却是直接杀猪用了牛刀，还是当众用了出来，庄植当然不会错过。 这要是不学过来，岂不是很对不起李贵平的良苦用心？ 咒语念完！ 李贵平又将黄符点燃，丢到了一个装了半碗水的碗里，再将剁碎的参须也全部丢了进去，最后，将完成的‘老参汤’摆到了大公鸡的面前。 大公鸡立即开始吃了起来。 不过，刚吃了一半，大公鸡身上的羽毛就开始脱落，很快就变成了一只无毛鸡。 但大公鸡却仿佛并不知道一样，继续啄着碗里的老参，又仰起脖子喝水。 待到全部吃完的时候，身上的血肉也脱落下来。 竟是只剩了一副鸡骨架。 到了这个时候，大公鸡终于再也吃不下去，一头歪倒在了地上。 鸡骨漆黑，散发出腥臭。 至于掉落的羽毛和血肉，同样腐烂开来，就像是已经死了极久一般。 而与此同时，石广才的脸上也渐渐的有了血气，居然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我……我这是怎么了？” “石村长醒了！” “是李乡长救了你咧！” “李乡长好厉害！” “……” 没人在意大公鸡的死活，周围的村民们都喊了起来。 石广才一听，也清醒了过来，连忙向李贵平道谢。 庄植看着这一幕，心中称奇的同时，却又有些疑惑。 虽然，他不懂青木咒，但大致也知道青木咒是以草木精华来恢复人的气血。 为什么李贵平却多用了一只大公鸡呢？ 正想着，就听场中腰间挂着黄符的那个左道修士开口道：“李乡长用的可是‘血食咒’？” ……血食咒？不是青木咒吗？ 再看李贵平。 李贵平居然没有否认，而是笑了笑回道：“一点微末小技而已。” 嗯？ 原来如此！ 庄植瞬间醒悟过来。 血食咒在符术中比青木咒的难度要更高，李贵平应该是对青木咒进行了一些改良，使其看起来更像血食咒。 这是在装大尾巴狼啊？ 而青年符师显然是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脸上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李乡长过谦了，没想到山里竟然还有人懂血食咒，就是不知道李乡长这些山参是用何物泡制？” “山里人的一点法门，不足道哉”李贵平再次微笑回道。 青年符师点了点头，知道‘法门’的意思就是不好传授，倒也没有再去追问。 于是又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不知李乡长这血食咒，可能用些更大的畜牲？比如……猪、羊之类？” “用不了。”李贵平直接摇头：“公鸡呆笨，猪、羊却有灵性，若用在猪、羊身上，便吃不完，效果也就出不来了。” “原来如此，多谢赐教。”青年符师没有再问，脸上有些失望。 李贵平则是目光微斜的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砍柴人。 砍柴人面露微笑。 李贵平立即跟着笑了起来。 …… 小幺听的有些云里雾里。 便又歪着头，看向庄植问道：“植哥哥，猪、羊比鸡贵，他为什么不用鸡，却想要用猪、羊咧？” ……或许是因为这货不是什么好人！ 庄植能看出来，青年符师口里问的是猪、羊，可实际上，心里真正想的恐怕是另外一种。 只是，如果连猪、羊都用不了，另外一种就不需要再问了，这才会失望吧？ “可能是觉得猪、羊血气更多，效果更好吧。”庄植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道：“符纸和咒术都记下了吗？” “嘻嘻，都记下了！”小幺拍着没有的胸脯，又问：“不过，李乡长明明念的是青木咒，为什么不解释呢？” “本事可以显露，但根底……却是要藏起来的！”庄植咧了咧嘴：“好了，看戏吧，石广才醒了，估计石庙村昨夜发生的事情也能水落石出了。” 有了咒术和符纸，唯一差的便是李贵平罐子里的‘秘方’了！ 如果能偷到李贵平的罐子，这门被改良过的青木咒本事，就算是学到了手。 这便是左道和武道的区别，讲究的就是快学快用。 不过，小幺似乎是对昨夜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只是将鼻子凑到庄植的脖子上猛嗅：“不就是山老爷下地吗？我才懒得听，唔哇……植哥哥越来越香了咧！” 说着话，口水都流了出来。 庄植没看小幺，山老爷下地他是知道的，可下地的原因是什么？下地后又在村里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将石庙村人的魂勾去？ 这里面定然是有原因的！ 没有再多想。 目光看向了场中的石广才。 第7章 烛火，邪气儿 此时的石广才已经彻底的恢复了神智，看起来精神极佳，枯瘦的脸上泛着血色。 李贵平笑过后，自然也开始询问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石广才看到了马车上坐着的砍柴人，还有三个左道修士后，便开始讲了起来。 按照石广才的讲述，事情发生的时辰大约是在昨夜丑时，具体是丑时几刻倒是不太清楚，因为，那时的他已经睡熟了。 他是被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吵醒的，有唢呐、有京镲、还有小堂鼓…… 可他清楚的记得，村子里并没有红白事儿，于是，心中疑惑，便跑出去瞧。 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一个黑影给撞了个趔趄。 石广才摸了摸脑袋，说那东西硬得就像是石头一样，撞得他眼里直冒金星，待到从地上爬起时才看清，那居然是村子里供的祭灵？！ 当时他真的吓坏了。 因为，石庙村一直都没缺过供奉祭灵的香火。 正常情况祭灵应该在庙里待着。 再听着耳边传来的吹吹打打的声音，他就知道这是出事儿了。 然后，便第一时间跑回屋内取「物件」，又准备唤了老伴儿去通知其它村民。 结果，回了屋后发现老伴已经醒来了，而且，正开了窗子向着外面爬，口里还不断的发出：“上山咧”“还债咧”之类的声音。 这诡谲的一幕，让石广才肯定，老伴儿定是被邪祟给‘牵’住了。 他冲上去，想要将老伴儿从窗子上扯回来。 可刚扯了一下，就感觉到了一股子「邪气儿」从窗户外吹了进来，直吹得他「烛火」都快要灭掉。 说到这里，石广才的表情渐渐的就变得有些惊惧起来。 不停的用手挠着头发。 众人听到这也都是感觉到了可怕，毕竟，石广才是有「道行」的，一个人的「道行」越高，烛火便越旺盛。 能隔着窗户，一口邪气儿吹得石广才烛火快要灭掉，那得是多大的邪祟啊？ 庄植同样有些思索。 正所谓，人点烛，鬼吹灯！ 每个人出生时，都有三声啼哭。 三声啼哭，便定下了人身上的三把火。 百汇为玄煞之火，主长生不灭。 左手三阴为佞煞之火，主寂灭不生。 右手三阳为疾煞之火，主阴阳和合。 这三把火分别位于一个人的头顶和左右两肩，学名为三阳火，不过，这个世界人更喜欢称其为「烛火」。 邪祟若是想要害人，首先就要把人身上的烛火给吹灭，这也是大多数邪祟都喜欢在后面搭人肩膀的原因。 搭了肩膀，人的烛火就会被压制。 要是这时回头去瞧，再被邪祟迎面吹上一口邪气儿，基本上就完了。 而越厉害的邪祟吹出来的邪气儿就越是阴冷，甚至有些大邪祟，隔着十几步远，便能一口邪气儿将人的烛火吹灭。 “是……是山老爷吗？”村民中有人发问。 石广才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山老爷！” “嘶，真的是山老爷！” “那野小子说的是真的，山老爷真的下地了！” “你们都莫急着插嘴！”李贵平瞪了周围的村民一眼，喝道：“先让石村长把话说完！” “噢……” 众人都闭上了嘴巴。 石广才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讲了起来。 因为被邪气儿吹得浑身发冷，他当时便松出手，等到再看时，老伴儿已经爬出了窗，而那些吹吹打打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听着是已经到了院门外了。 再借着月光，往院子里一看，就看到院门外果然是立着一队穿着绿色棉袄，手里拿着各种乐器的人立邪祟。 看不清长什么样儿，一个个都戴着高高的绿帽子，只能隐约看到一张张脸上都画着装扮，有些是红脸儿，有些是白脸儿，有些则是黑脸儿…… 这些人立邪祟，吹吹打打的，阴瘆的吓人，而且，中间还有四个，正用四根杆子，抬着一口漆黑的老棺材！ “老棺材？！” “真是山老爷！” “是山老爷没错了！” “……” 周围的村民们忍不住又喧闹了起来。 李贵平同样眉头紧皱：“石村长，你确定看到了山老爷的棺材？” “嗯。”石广才肯定的点了点头：“山老爷的棺材一直在棺山上放着，我自然认得，绝不会有错！” “嘶！” 李贵平深吸了一口气，石广才既然看到了棺材，那山老爷下地的事儿，已经算是确定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石谱，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石谱看到李贵平的目光，立即将头扭向一边。 李贵平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又开口向石广才问道：“再然后呢？为什么村里的人都到了庙里？” “这事儿说起来就怪了。”石广才并没有注意到李贵平和石谱间的举动，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我在看到山老爷的棺材后，就知道坏事了，当时就想跑来着，可我这一跑却跑回到了山老爷的面前……” 石广才心有余悸，摸起起伏的胸口继续说道：“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是着了山老爷的道了，身体不自觉的到了山老爷的面前。” “再后来，山老爷就开始带着我在村里转悠……” “转啊转啊，越转人就越多，不到一会儿，村子里的人便全都跟在了山老爷的老棺材后面转悠。” “我的脑子那时已经被转得晕忽了，身体不受控制，只大约听着耳边有个声音在说着‘上山咧’‘讨债咧’的话儿……” “这话儿和我老伴儿说的一样，但到底什么意思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我后来也跟着喊了起来。” “然后，就在山老爷准备带着我们全村村民一起出村的时候，又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我倒是记得的，虽然听的不是太清楚，但可以肯定是有人在村里唱戏！” 说到这里，石广才的手也向着庙门口的位置一指：“就在那个位置，一个穿着戏袍的女人在那儿唱戏，唱的好像是……什么还魂什么的……” “然后，山老爷就被那女子给吸引住了，居然不再转悠，也不带着我们出村了，就停在庙门口听戏。” “接着，那个唱戏的女人便让我们摆席，说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让我们全村的人都一起向山老爷讨喜！” “我想着只要不上山，那肯定是好事儿啊，就依了那女子的话，令人搬了桌子到庙里，大家就都在庙里一边吃席一边向山老爷讨喜。” “事情就是这样了，李乡长，你看……这事儿要怎么办？” “……” 这事儿不能说怪。 只能说离谱。 李贵平直接被石广才的‘故事’给干沉默了。 好一阵才缓过来。 但具体要怎么办，却是说不出来的。 只能又问了一句：“那唱戏的女人长啥样？” “看不清……”石广才摇了摇头，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她的戏服上绣了一朵大红牡丹。” 第8章 戏袍 “……”庄植。 所以，昨天晚上阿娘是跑到石庙村来唱戏了吗？ 还是给山老爷唱戏？ 兴致挺高啊！ 怪不得一早回来便说，山老爷下了地，石庙村的祭灵跑了，原来她还是个共犯！！ 庄植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骂娘。 而场中的李贵平则是绞尽脑汁的思索起来。 老掌沟就巴掌大的地儿，戏班子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会唱戏的女人？ 又想了想年节或红白事儿时，从其它沟子里请来的戏班子。 可想了半天也依旧没想起来有哪个女子在唱戏时，穿过一件大红牡丹的戏服：“大红牡丹的戏袍，你没看错？” “绝对没有！”石广才肯定。 李贵平向着周围的村民们看去：“你们哪个村里，有女子在学唱戏？还有一件大红牡丹戏服的？”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摇了摇头。 这个是真没有！ 唱戏可不是随便哼哼两句就行的，那是得拜了师父敬了茶，还得要从小学起才行。 看着摇头的众人，李贵平也是嘀咕了起来：“各村都没有吗？难道那个女人，也是山上下来的邪祟？” “邪祟？” 正在这时，人群中的二婶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头向着丁二叔开口道：“当家的，你说……那个唱戏女人，会不会就是野小子背后的东西？” “胡说什么！”丁二叔吓了一跳，立即将二婶后面一拽：“石村长说唱戏的是个女人，你扯小植身上干什么？” 二婶瞪着眼睛，有些不服气：“你忘了吗？九年前，那野小子在村外一个人打了十几个人，当时身上穿的就是一件戏袍，那戏袍上绣的就是大红牡丹咧！” “九年前？” 听到二婶的话。 其它村子的村民们也都仿佛想了起来。 九年前，庄植确实在村外打了一架，那天还下了雨，一个六岁的娃娃，硬是把十几个少年郎打趴在地上。 而那个时候，众人听到的正是唱戏的声调。 “对噢，九年前庄植打人的时候，好像确实是穿了一件戏袍！” “但那时的庄植只有六岁啊？就算戏袍的样式一样，大小可不一样吧？” “庄植确实是会戏法，可是，石村长不是说唱戏的是个女人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石村长当时转悠晕了，把男的认成了女的？” 众人议论纷纷。 二婶也立即又跟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怀疑野小子背后有个邪祟护着，要不然他咋能那么厉害咧？” “还有，今儿个一早，那野小子便说了山老爷下地的事儿，还说山老爷要进我们家屋里咧，当时他可还没到石庙村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啊，八成和他有关系！” 这话一出。 包括之前过来帮忙的马三还有几个外村人都是猛的拍了脑袋：“对啊，那野小子一进村就说山老爷下地，当时石村长可是还没醒过来咧！” “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刚刚才跑的？” “抓来问问就知道了！” 人群中缺牙婆咬紧了嘴唇：“不会的，七哥不害人，而且，石村长说的是个女人……” “……” 场中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 小幺都跟着叫了起来：“植哥哥，你暴露了！” “……”庄植。 “够了！” 丁二叔听不下去了。 右手猛的向着二婶扬了起来：“在屋里你吵吵也就算了，现在有城里的大人们在场，你敢乱说？老子给你一嘴巴子，你信不信？” “等一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一个雄浑的声音突然响起。 场中的议论声立即停了下来。 因为，说话的正是坐在马车上，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砍柴人。 李贵平一看砍柴人开口了，立即也迎了上去：“崔总旗，有什么吩咐吗？” ……总旗？ 庄植心中微微一动。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砍柴人竟然还是个总旗。 总旗，正七品衔！ 单论品级已经和一县的县令相当，若是加上九卫的身份，则是比县令更高。 …… 被称作崔总旗的砍柴人点了点头。 向着二婶一指：“你过来。” 李贵平马上向二婶招呼：“丁家媳妇儿，大人问你话咧？” “这……我，我啥也不知道啊？”二婶吓坏了，她感觉到崔总旗有些不高兴。 山里的妇人们没读过书，想要山里得到尊敬，凭的便是一股子泼辣劲和一手干净利索的农活。 但平日里与其它妇人们八卦着各村的趣闻，嚼嚼舌根子是没问题，真要是碰上大人问话，那就会被吓得不轻，露了本性。 “哎呀，大人话还没问咧，你咋就急着说不知道？”李贵平上去就把二婶拉了过来。 丁二叔想要去拦。 李贵平瞪了他一眼。 最终还是将二婶拉到了崔总旗的面前。 又向着崔总旗说道：“大人，您有什么话，可以问了！” “你一直说的野小子，叫什么名字？”崔总旗开口问道。 “他叫庄……庄植……” “嗯，你说他背后有邪祟护着？” “是……啊，不过，这个……只是我……猜的……”二婶脸色煞白。 “猜的？看来你很怕邪祟了？” “邪祟儿……当然怕了。” “呵呵，可笑！”崔总旗突然间冷笑了一声：“祭灵不是邪祟吗？神庙里供的神灵不是邪祟吗？你们怕外面的邪祟儿，咋的就不怕庙里的邪祟儿咧？” “那……那是因为庙里的邪祟……护着……护着我们啊……”二婶吓得有些哆嗦。 “因为庙里的邪祟护着你们，所以你们便不怕了？”崔总旗盯着二婶：“可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是说山老爷准备进你家屋里吧？” “啊！是……”二婶突然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怎么，护着你们的邪祟，你们一个个敬着，护着你们的人，你们却要抓起来？”崔总旗的目光一寒。 “不，不是……大人，农妇错了！！”二婶猛的一下趴在了地上。 而其它的村民们听到这里，也都明白了崔总旗话中的意思。 一个个都是脸色一变。 因为，他们刚才也都说了要将庄植抓起来的话。 石广才这时也醒悟过来：“呀，崔总旗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那个唱戏的女人并不是来害我们的，而是来救我们啊！” “嗯？石村长的意思是？” “若不是那个唱戏的女人出现，我们村子的人，怕是要被带到山上去咧，又哪里还能坐在这里？”石广才解释道。 “原来是救人啊！” “……” 众人恍然大悟。 二婶的脸色就更白了，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 矛头转得太快。 连庄植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有些没太明白，这个崔总旗为什么要帮着他说话？ 正疑惑间。 丁二叔一咬牙，走了上去：“大人，这家里是我当着的，若是要罚，还是该回罚我！” “丁二啊，崔总旗并没有说要罚你们家咧。”李贵平打了个圆场：“大人是在提醒着各位，邪祟只要是能护着人的，那都是该敬着的！” “原来是这个理儿，明……明白了！”丁二叔马上点头。 “大人，您看接下来这事儿要怎么做？”李贵平又看向崔总旗。 崔总旗摆了摆手：“现在山老爷下地的事儿基本是确定了，但有个事儿，我还得再问石村长一句！” “崔总旗，有话尽管问。”石广长马上回道。 “刚才石村长说，山老爷本来是要带你们上山，然后，听到那女子唱戏，便留了下来，这样说来，石村长其实是没有出过村子的，对吗？” “是的，我们并没有出过村子。” “呵，那就有问题了！”崔总旗的嘴角上扬：“既然没有出过村子，你们的魂儿又怎么会丢咧？” 第9章 面具 “啊？！” 众人一惊。 这事儿确实没人想过。 毕竟，在来村子前，便已经听着有人喊“丢魂儿了”。 而进来后，石庙村村民的样子，也确实和丢魂儿一样。 谁还会再怀疑？ 但现在，经着崔总旗的一句话提醒，众人却都惊疑的猜测了起来。 “难道大家的魂儿没丢？” “……” 庄植的心里同样微微一动。 丢了魂儿，便代表魂儿离了身子，跑到了外面。 想要找回，就必须把魂从外面唤回来。 可按照石广才的说法，他们昨天晚上一直在村里吃席，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村子，这魂儿……自然就是还在！ 至少，还在村子里！ “等等！” 庄植又想到了一件事：“如果石庙村的人魂儿没有丢？那为什么村民们又会一直吃香烛和污秽，还有头上的盖头又是起什么作用，为什么掀了后会变得疯癫呢？” “咦……我知道了！” 很快，庄植醒悟了过来。 如果他猜的不错，故事的真相其实是这样…… 山老爷下了地，要将石庙村的村民们全部带上山，然后，章凤儿出现，唱了戏，留下了山老爷，同时也留下了石庙村的村民。 可村民们当时已经被山老爷勾住了魂，想要脱离出来，那就需要想些办法，香烛和污秽之物正好可以辟邪，便让村民们吃了。 但到了天近亮的时候，山老爷还是要回山的，肯定又会吹吹打打的闹，再把村民们带走，怎么办呢？ 于是，章凤儿又使了手段，给石庙村的人盖了盖头。 这样便封了石庙村人的「感观」，让他们听不到吹打的声音，以为天还未亮，戏还未断，山老爷也一直在村里，便一直在庙里吃席。 而一旦盖头被掀，则是立即变得疯癫起来，想要往山上跑。 “是这样了！” 庄植甚至还有一个猜测，如果一直不掀盖头，让石庙村的村民们一直吃香烛和污秽之物，很可能就能自己醒过来。 毕竟，章凤儿说了山老爷下地，说了石庙村的祭灵丢了，却一直没说过石庙村的人丢了魂儿，说明章凤儿知道他们的魂儿还在，能够自己醒来。 不过，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 庄植看向挂在脖子上的小幺：“小幺，你刚才带着石村长转圈的时候，给他招魂了吗？” “没有啊，他的魂儿还在，我就带着他转了几圈就放下来了。”小幺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 “……”庄植。 小幺没招魂？ 那我……刚才招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甩了甩头。 庄植觉得自己八成是想多了。 既然小萝卜的魂没丢，招魂术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继续看向庙门口。 “魂没丢，还在身上咧！” 经过崔总旗的提醒。 原本吵吵闹闹的村民们都明白了过来。 李贵平和石广才也都眼前大亮：“如果魂没丢，那就不需要招魂儿了！只要解了山老爷的迷咒，便能将人救回来！” “对啊！” 其它村民们也都嚷嚷着该快些救人了。 招魂儿很麻烦，需要办法事，可解迷咒就容易多了。 三名左道修士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这事儿就不需要崔总旗出手了，交给我们便好！” 崔总旗点了点头。 李贵平则是马上向三名左道修士道谢：“老头儿代石庙村的村民们，谢过三位恩人啦！” “好说，我等既然到了村子里，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消耗嘛……” 三人的意思很明显。 虽然解了迷咒容易，可一个村里也是有上百号人的，这些消耗可不会少。 石谱立即上前接话：“一切银钱，包在我身上！” “呵呵，有石老板的这句话，那就什么都好！” 三个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就扯了一条长长的红线出来，上面又串上了铃铛和符纸，又招呼让人搭梯子上到庙顶，要将红线和铃铛挂上去。 …… 庙顶挂红绳，又系铃铛。 这是要摆阵了！ 庄植猜测，三人是准备一口气将庙里的人全部唤醒了。 阵法，那就不太好偷学了，因为涉及到方位、符咒、摆坛等等诸多细节，没人教导，差了分毫，就是差了千里。 “……” “植哥哥，他们在搬梯子，要上庙顶了咧！”小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庄植愣了一下，再看向石头庙的庙顶，距离他现在藏身的位置并不远，已经有人开始爬梯子。 一旦那人登到庙顶上去挂红绳，很可能就能看到他。 “藏不下去了。”庄植抓起小幺，往屋下的黄纸马上一丢：“算了，既然石庙村的人魂儿没有丢，阵法也学不到，那也没有什么再看下去的意义。” 小幺抱住黄纸马的马头：“植哥哥要去找斯斯姐了吗？” “嗯，走吧！”庄植跳下屋顶：“再不去，赶不上午饭了。” 黄纸马一蹦一跳的，便将庄植给轻松接住。 而后，又迈开四蹄向着村子后的一个出口跑去。 庄植两只手抓着小幺的羊角辫，在路过石村长家的时候，顺手捡了一只老母鸡，再拿了两个蛋。 怎么说也是来了村子里帮过忙的。 一只鸡两个蛋…… 没毛病吧？ 下意识的又回头了一眼远处的庙门口，石广才正在帮着忙，并不知道家被偷了。 二婶已经被丁二叔带走了。 庄植向来恩怨分明，对于这位今日的“无心之言”，他并不会视而不见，无心犯错也是错，他不喜欢当面争论，只会在事后付诸行动。 至于马车上的崔总旗，则正在闭目养神。 “我有阿娘提醒，却没有看出来石庙村人的魂还在，单论这一点，我是不如这个崔总旗的。” 终究是缺了主观上的「办案思维」，又没在相关岗位上磨练过，输给崔总旗，庄植也不觉得有多丢脸。 毕竟，砍柴人本就精于刑迅审问和邪祟作乱。 九卫，分工明确。 守山归属兵部，砍柴则驻守地方。 某种意义上说，守山就相当于部队里的特战队，而砍柴则更像是地方上的特警。 庄植想要加入砍柴人，如果能和崔总旗接触一下当然最好，可是，他心里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决，便也不急着这么快上去凑。 这里最大的疑问，自然就是讨债。 在石广才在故事中，并不止一次提过‘上山咧’‘讨债咧’的话，这里面的讨债，明显便是山老爷下地的原因。 可明察秋毫的崔总旗，却偏偏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点，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一句。 不止是崔总旗。 三个左道修士，甚至李贵平……仿佛都刻意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其次，便是石谱的到来，还有大方的“银钱我包了”。 这里面无不透露着问题。 最后，便是马车里面的那副棺材！ “山老爷的老棺材，马车里的棺材……两者会有关联吗？” “能被一个砍柴人总旗，亲自护卫的马车，棺材里装的会是什么呢？” “谁家死了人，有这么大的面儿？” 正疑惑间。 那辆古怪的马车上面，突然凭空的探出一个脑袋，仿佛是想要从马车中爬出来一样，正不断的在向上攀爬，蠕动。 脑袋不大。 上面还戴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幽绿色的火焰，在面具周围不断的燃烧。 可傻子都知道，马车上是不可能有天窗的。 它又是如何爬出来的呢？ 这一幕，邪异无比。 特别是现在还是大白天，马车上还坐着一个砍柴人总旗，就显得更加诡谲。 “……什么？” 庄植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是，仔细的又看了两眼后，他确定没有看错。 而且，更确定的是…… 这样的面具……他好像也有一个！ “阿爹给我的遣物，居然还有同款？！” 第10章 招财进宝 一直以来，庄植对于自己的身世都有些怀疑。 虽然，章凤儿说他阿爹死了，可却从来没有让他拜祭过阿爹的牌位，甚至连阿爹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告诉过他。 这就很不对了。 他终究是有着两世记忆的，不至于真的什么都不懂。 只是，章凤儿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提，他便不好一直追问。 但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他是记得的。 那场令他家破人亡的变故，就是在章凤儿给了他一个面具之后发生的。 两者时间相隔不过五天！ 庄植曾经一度怀疑那个面具有问题，毕竟，谁家阿爹会留个这么吓人的玩意儿当遣物啊？ 但他没有证据。 而且，面具他后来也研究过，还戴过无数次，甚至在上面滴过血，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变。 这事最后也就丢到了一边。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同款面具！！ …… 黄纸马出了石庙村。 庄植的心里却忍不住翻起波澜。 “那东西能从马车内爬到马车车顶，说明并不是「实体」，而是一具灵魂？又或者是一个邪祟？” “一具灵魂或者是邪祟，头上却戴着一个面具，而且，还是和我阿爹遣物同款？” “所以这面具是要戴在死人脸上，玩诈尸的？” “等等……死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面具其实是需要灵魂出窍？或者说，它就是戴在人的灵魂上的？”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惊奇。 但放在这个世界，却也不是不能成立。 庄植已经试过很多办法，并不介意再尝试一次。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我或许就能解开我的身世之迷？甚至查出十年前那场劫难的幕后真凶？” 想到这里，庄植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因为他的面具现在并不在他手里，而是被他送给了斯斯。 “小幺，再跑快些。” “啪！” 拿起老槐的树枝，抽在小幺的屁股上。 小幺被树枝抽了一下后，便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浑身都颤动起来，奋力的往前飞奔。 很快便上了山。 又进了一片林子，再跨过了一处小溪，到了一棵桃树前。 桃树很大。 时值七月，上面挂着满树的桃子。 桃树的后面，还有着三个巨大的黄土堆。 每一个土堆大约都有四五人高，呈现着品字形，说是黄土堆，却也可以说成是三座黄土堆成的小山。 九年前，六岁的庄植接了李一古的话，到山上的桃树上摘桃子，便也认识了斯斯。 当时，庄植在桃树上摘桃子，斯斯在桃树下看着他。 四目相望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就开启了一段长达九年的送礼征途。 刚开始的时候，斯斯是不愿意的。 总是扭捏着拒绝，说着“不能这样”“这样不好”之类的话。 直到庄植拿出了那个面具！ “斯斯，你看这个面具多好看啊！” “这可是我阿爹留给我的唯一遣物，是我对于我阿爹全部念想，也是我人生的所有希望！” “现在我把我的念想和希望全部送给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念想，就是我的希望！” “斯斯，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吗？” “……” 不知道是软磨硬泡的甜言蜜语起了作用，还是斯斯确实很喜欢那个面具，那一次，斯斯终于没有再拒绝。 再往后，无论庄植送什么，她都照单全收。 什么菌子啊、皮球啊、大鲤鱼啊、石头啊，剪纸画啊……只要捡到什么，庄植都跑来送。 到了现在，已经连续送了九年礼了！ 一年平均一百多次。 九年下来总数超过九百，已经极限接近一千。 “吁！！” 庄植扯着小幺的羊角辫停在了桃树前。 桃树的枝丫上动了动，一个俏丽的少女从上面探出一个脑袋，口里发出蛊惑的声音：“小哥哥，来和妹妹玩儿……啊，呸！！” 脑袋刚探出来，又重新缩了回去。 顺便甩了庄植一脸的汁液。 “……” 庄植狠狠的瞪了桃树一眼：“桃妮媚，注意素质！！！” 以前每次来，他都会逗逗这棵桃树，或是帮着她修修树枝，或是给她出出算数题，结果逗多了，这桃树已经不再理他了。 每次见面就朝他呸，总是汁他一脸。 擦了擦脸上的桃树汁，又将腰间挂着的老母鸡取下来，再从怀里摸出两个鸡蛋放在地上。 庄植向着黄土堆喊道：“斯斯，我给你送礼来了，又肥又大的老母鸡哟！！还有两个蛋蛋咧！！” 同时，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一只鸡两个蛋，换回九年前送的面具，没毛病吧？ 话音刚落。 一个黄土堆下便钻出来两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身材非常削瘦，个头也不高，却都背着小爪子，人立而起，如同两个小大人。 两个小东西的嘴巴周围一圈乌黑，圆溜溜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身上各套了一件灰马褂，一个写着‘招财’，一个写着‘进宝’。 是两只黄皮子。 庄植看到这一幕，便问：“招财、进宝，斯斯呢？” “又来给斯斯姐送礼？”招财的声音非常尖锐：“都告诉过你了，斯斯姐不会给你「搭台子」，我们是仙家，你懂什么叫仙家吗？” “懂。”庄植认真的点了点头。 翻身下了黄纸马。 又从身上拿出一柱香，用火折子点燃。 接着，往地上一插：“仙家，来食香火啦！” “嘻嘻！” 招财和进宝对视了一眼，立即就走了过来，趴在地上闻了起来。 待到香火燃烬。 两只黄皮子已经舒服得在地上翻起了肚皮。 口里还直哼哼： “真香咧，植哥儿供的香火就是比其它人的香。” “再来些再来些……” “噢，美妙的感觉！” “……” 庄植很耐心的一直等到香气消散，才将招财从地上拎了起来，说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斯斯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招财挣扎了两下。 见挣扎不脱，只能张开嘴巴，朝着庄植吐出一口白雾。 庄植张口吞了白雾，便向着黄土堆走去。 而随着他的步子迈动，身体也逐渐的一步一步缩小，等到了黄土堆前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变得和招财一样的大。 连着身上的衣服，还有小幺都变小了。 唯一没变的，便是已经被提前取下来，放在地上的大母鸡和两个蛋蛋了。 黄仙擅于变化。 招财吐的这口白雾便是他的“仙气”，也是他变化时使用的法门。 庄植将他的仙气吞了，再加上三个黄土堆里摆设出来的特制“门道”，便可以达到变化大小的效果。 当然，这种变化属于【假型】，出了三个黄土堆的范围，便没了效果。 “食了我的香火，就得做事儿，把老母鸡和鸡蛋给我抬上。” 庄植向着老母鸡和鸡蛋一指。 招财和进宝没有反对的意思，很乖巧的去拖大母鸡和两个蛋蛋了。 第11章 黄仙洞府 …… 黄土堆下，有一个洞。 庄植牵着小幺的手走了进去。 一进洞，便能看到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着四个大字——黄仙洞府。 招财和进宝拖着大母鸡和两个蛋蛋也走了进来。 在踏过石碑的界限后，两只黄皮子就变了一副模样。 还是一样的大小，但都化成了人形。 招财的年龄看着和庄植差不多大，两只眼睛绿豆一样，脸色蜡黄，身如麻杆，宽大的马褂套在身上就像是杆子上晒的衣服。 进宝的年龄稍小一点，十三四岁，个头也稍矮，但麻杆的身材却是和招财一样，区别在于鼻子更尖，还是个大小眼。 小幺就指着招财和进宝笑了起来：“大小眼，长麻杆……植哥哥比他们好看多了。” “这种实话不用说出来。”庄植回了一句，又看向招财和进宝：“今天怎么是你们两个出来接，斯斯在做饭吗？” “是老爷子回来了，还说你今日若是再来，便要带你去见他，斯斯姐正在给老爷子沏茶咧。”招财龇着牙回道。 “噢？黄老爷要见我？”庄植有些诧异。 他进黄仙洞府并不是第一次，认识斯斯还有招财进宝也有九年了。 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黄老爷。 这位黄仙洞府真正的主人，似乎一直都在躲着他。 可今天却要见他？ 难道，好事儿要来临了？！ “你也不要太高兴，就算老爷子肯见你，斯斯姐也不会给你搭台子的，我们黄仙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将来是要收弟子的。”招财又说道。 “那可不一定。”庄植很自信：“不肯只是因为我送的还不够多，等见了黄老爷，我就说送他一千只老母鸡，你看他肯不肯把斯斯交给我？” “！！！”招财。 “我……我肯。”进宝马上拖着不断蹬腿的老母鸡喊道：“植……植哥儿，你送我一千只老母鸡，我……我给你搭台子……怎……怎么样？” “你不行。”庄植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我也是黄……黄仙儿啊！”进宝一脸不解。 “你结巴，还大小眼。” “……”进宝。 “瞧你那德行！”招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接着，又马上讨好般的对着庄植说道：“植哥儿，你要是真送一千只老母鸡，我给你搭台子，我不结巴，也不大小眼。” “但你太丑！” “……”招财。 丑，怎么了？ 这是天生的好吧！ 再说了，斯斯姐也……噢，她很漂亮！ 一脸的闷闷不乐，招财感觉一千只老母鸡从他面前飞走了。 …… 穿过洞口。 里面便豁然开朗。 土堆中被挖空，建了一个不小的庭院。 有用石块堆起的院墙，还有从院墙里透出来的假山绿植，中间则是一个院门。 院门上悬着一块牌匾，写着‘飞黄腾达’四个大字，左右又各有一联。 上联：天帮财运亨通路。 下联：地助富贵荣华兴。 庄植牵着小幺刚到院门口。 门便恰好打开。 一个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一件淡雅的白绸裙裳，腰间系着一条草绿绳带，头发很柔顺的披至腰间，容颜清秀，灵动的眼中透着聪慧和典雅。 唯一的问题是，少女的头发雪白如霜，身段也如麻杆一样，胸前倒是山峦起伏，但屁股……是真没有。 正是斯斯。 一只长了一身白毛的黄皮子。 “斯斯姐，快……快看，老母鸡！”进宝拖着咯咯叫的老母鸡喊道。 “还有两个蛋蛋！”招财举着两个蛋蛋。 斯斯点了点头，看了招财和进宝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庄植，眼中透出晶莹的亮光：“老爷子已经在亭子里等着你咧。” “嘿，黄老爷这是终于被我的诚心感动了吗？”庄植立即凑了过去，一只手抓住斯斯的小嫩手：“你先告诉我，黄老爷准备怎么考验我？出的什么题？” “我……我不知道。”斯斯低下了头，脸上有些微微的羞红，等到反应过来手被抓住后，又扭捏着将手抽开：“你……不要总是毛手毛脚的。” “哎呀，有什么关系？”庄植也不介意，又用手在斯斯的肩膀上一搭：“反正你肯定是要给我搭台子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我还没同意咧……”斯斯的脸更红了。 “斯斯姐脸红了！” “斯斯姐脸红了！” 招财和进宝在一旁闹了起来。 斯斯羞愤的瞪了招财和进宝一眼：“你们俩个还不去把鸡蒸了？再放些菌子进去。” “好……好咧。”进宝拍了拍胸口：“斯斯姐，放……放心。” 招财也点了点头：“那我去炒两个蛋蛋，植哥儿午饭在府里吃吧。” “好！” 庄植点了点头，搂着斯斯的肩膀便往里面走：“斯斯，那我们快走吧，去见黄老爷！” 他已经等不及。 等见过黄老爷，便找斯斯拿回面具。 小幺跟在后面喊：“植哥哥要见黄老爷咯。” 斯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问道：“小幺是不是也来了？” “嗯。”庄植点了点头，回头对着小幺说道：“小幺，在府里就别藏着了，出来和斯斯打个招呼。” “好哒。”小幺就向着斯斯身上一跳。 斯斯立即便看到了跳过来的小幺。 一把将小幺抱住。 同时，用一只手点了小幺的鼻子一下：“哟，小幺还是这么可爱呐。” “是哒是哒。”小幺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又说道：“斯斯姐也很漂亮哒，就是没有屁股，玩起来不带劲儿，生不出大胖小子！” “？”斯斯。 “！！！”庄植。 大事不妙。 小幺嘴巴没把门。 眼见着就要穿帮。 庄植灵机一动，果断选择牺牲小幺：“小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斯斯？” “是植哥哥你……”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刚才怎么教的？有些实话不要直接说出来！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庄植一把捂住小幺的嘴巴。 在感受到斯斯肩膀微微的颤动后，又接着说道：“斯斯，小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每个人的身上总会有一些缺陷，你已经这么漂亮了，简直是貌若天仙，如果再加上大大的屁股，其它人还怎么活，不都自卑死掉了吗？” 说完，很认真的给了斯斯一个肯定的眼神。 “……” 斯斯捏着粉拳，回了庄植一个大大的白眼。 接着，将小幺往地上一丢。 跑走了。 第12章 学艺到五阶，道行三步台 “……” 庄植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明明是说她漂亮啊？ 貌若天仙都用上了咧！ 正想着，远处传来斯斯的声音：“还不过来？老爷子等着你咧！” “来咯！” 庄植牵起小幺就向前走去。 很快就到了一处亭子前。 亭子里。 一个额间有着一撮黄毛，两边鬓发呈出苍白的老者正背负着双手站立，身上的淡黄长衫轻轻飘动，透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不过，黄皮子特有的麻杆身材和绿豆小眼，却是两处败笔。 “咦？黄老爷也是个麻杆……唔！” 庄植这次没给小幺再把话说完的机会，捂着小幺的嘴巴，便弯腰行礼：“晚辈庄植，见过黄老爷子！” “咳咳！！”黄老爷重重的咳了两声，瞪了小幺一眼后，才缓缓说道：“听洞里的小崽子们说，你想让斯斯给你搭台子？” 庄植看向亭子前站的斯斯。 斯斯扭头，不看他。 事情似乎有些糟糕。 看来今天不仅要应付好黄老爷，还得顺便给斯斯消消火。 否则，搭台子和拿回面具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啊。 难度很大！ 但庄植不怕困难。 于是，思索了一下后，便开口回道：“没错，斯斯长得很好看，又有一身的本事，我是真心要将她收入麾下，让她给我搭台子。” “口气还挺大，要将我们黄仙收入麾下？你可知我们黄仙出马，都是当「主家」的！”黄老爷的眼睛猛的眯起：“你不会真以为送了几年礼，这事儿就能成了？” “万事万物都是有规矩的，洞府的仙家不会无端受我的礼，既然受了礼，那就该讲究个礼尚往来！” 庄植并不慌，先讲明道理：“我是按着规矩来做事儿，黄老爷子要是觉得规矩不对，或者哪里还有欠缺，只要点出来，晚辈照着做便好了，反正我是一定要把斯斯带走的！” “噢？按规矩做事儿吗？” 黄老爷仿佛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么说来，你一早就知道了我们仙家的规矩，或者说，其实你在九年前就已经算计好了，故意让斯斯受了你的礼？” 说到这里，黄老爷直盯着庄植摇头：“哎呀呀，你小子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把我们和斯斯都给骗到了咧！” 这话明显是故意讲给斯斯听。 让斯斯知道，庄植心里打的小算盘。 庄植再次看向斯斯，见斯斯同样在看着他，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神里的意思却很明白，斯斯同样想要一个‘答案’。 ……这个老皮子，跟我玩挑拨离间是吧？ 心里暗骂了一句，庄植的脸上却还是表现出了恭敬：“黄老爷子这话说的，送礼哪还有不是故意的？” 说完，语气微微一顿：“我确实是故意让斯斯受了我的礼，但我的心却是诚的，黄老爷子和我心里其实都明白，按照黄仙的规矩，斯斯早就该出府去当仙家了，为什么现在还在洞里咧？” “我清楚出马的规矩！” “正常情况，黄仙出马，自然是要当「主家」的，可是，黄老爷子见过有哪家出马的弟子，会拜一个白毛的黄仙？” 庄植语气肯定道：“斯斯当不了仙家，不是因为她没本事，而是因为出马弟子的首要条件便是「心诚」。” “没有人会对一个白毛黄仙心诚的。” “即便是靠着「障目法」去骗，可又能骗得了多久？一辈子躲在法术里，白毛装黄毛？永远都不敢真正和弟子见面吗？” 话说到这里。 庄植的目光又转向斯斯。 一脸认真道：“斯斯的本事不比任何黄仙差，可就因为是一只白皮子，就要受到歧视，以后就只能躲着不敢见人吗？” “这是个什么鬼道理，我觉得这并不公平！” “其实，我和斯斯一样，也被困在老掌沟里，我们有着相同的命运，是命运的共同体！” “我的戏法需要有人来给我「搭台子」，斯斯是最合适的存在。” “同样，斯斯也需要一个展露本事的舞台，只要我们成功结合在一起，那便可以创造出属于时代的辉煌。” “我对斯斯的诚心，天地可鉴。” “没错，我是耍了心机，故意让斯斯受了我的礼，可是，九年的时间，我已经用行动证明我的诚心。” “我不敢说斯斯跟了我，有天好地好，总之，我指着天对着地说一句，有我庄植一口吃的，就有斯斯的一半。” “只要斯斯跟了我，我绝不会让她受一点欺负！” “如果有朝一日，我飞黄腾达，得道成仙，那么，坐在我堂下的第一人，也绝对是斯斯！” “……” 一番言语，直诉心肠。 庄植还在侃侃而谈。 斯斯却已经呆住了。 看着庄植真诚的眼神，她的心里仿佛升起一团火焰，心里暖暖的，仿佛要被融化。 随着庄植的话语，她的脑海中也回忆起这九年来与庄植在一起玩耍时的场景。 只要有了空，庄植便会来找她玩，每次都会给她讲故事，讲笑话，而且，每次来还都会带上一件礼物。 特别是第一件礼物！ 那个面具！ 虽然，丑是丑了点…… 可是，却是庄植的话却让她再也无法拒绝。 那是一个男人全部的念想和希望啊。 一个男人，愿意将全部的念想和希望交给你，那你还能要求什么呢？ 正想到这里，那个男人却已经向着她走了过来。 是的，庄植走向了斯斯。 一步步仿佛踩在了斯斯的心里。 她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跳动着。 咚！ 咚！ 咚！ 然后，她的手被轻轻的牵住。 少年满脸的真挚：“斯斯，你愿意相信我一次吗？” “我……”斯斯看着面前俊秀的少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她低下了头，脸上红润如水蜜桃一般。 她有些害羞。 可是，少年已经大胆的表明了心意。 她又怎能失了勇气？ 是啊，我要跟着他走，我一定要跟着他走，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感受到快乐。 于是，终于还是咬紧了唇，细声的回道：“我愿……” “咳咳！！” 后面的‘意’字没有说出来，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等等！” 好家伙！ 黄老爷都惊呆了。 他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老黄皮子了。 但今天还是被庄植的这一套说辞，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小嘴儿……可太甜了啊！ 这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他娘的以为你在求亲咧？！ 连他都差一点被感动了。 幸好及时出声，制止了斯斯后面的话，否则，后面的戏都不用唱了，直接摆了席，送斯斯出门就得了。 黄老爷算是明白斯斯为什么会求到他的面前，仙家都不想当，却要给一个少年打杂，当个搭台子的。 就这小嘴儿甜的，哪家的黄皮子顶得住？ 心里叹出一口气。 脸上却还是保持着强硬：“好小子，花言巧语的，差点把老爷子我都给感动了，但光嘴巴上会说是没用的，你想带斯斯走，那还得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黄老爷想怎么看？”庄植马上收起了情绪。 “你且说说看，道行修到了哪一步？”黄老爷直入主题。 “好说！” 庄植想了想后，也没有瞒着，实话实说道：“学艺有六阶：会、熟、好、巧、精、奇！晚辈不才，十五年苦练之下，刚刚勉强到了第五阶！” “至于「道行」，因为还未能入籍，便稍稍弱了一点，但也上了三步台，还差一步才可「登堂入室」！” 第13章 戏法：皮影戏 “学艺到五阶，道行三步台？！”黄老爷嘴巴张了张，明显有些发愣：“你小子……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吗？！” 说着，直接就从亭子中走了下来。 一只手背在后面：“先说这学艺六阶，对应的便是一手活儿的好坏，你才几岁？就能到得了「精通」的阶？” 黄老爷绕着庄植的周围走着，仔细的审视着面前的少年郎：“再说道行，你自己也说了，你还未能入籍，未入籍便是未得气运，没得气运你如何上得了三步台？” 庄植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确实上了三步台，这是不假的。” “真没骗着老爷子我玩？” “没有！” “行！” 黄老爷眼睛一眯：“那老爷子今日便亲眼瞧瞧，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我的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现在改口，那还有得商量，可我若是发现你骗了我，你的道行没上三步台，斯斯你可带不走！” “若我上了三步台呢？”庄植又问。 “呵，那就价钱好商量！！”黄老爷嘴角一扬：“咋滴，你小子还想白嫖？” “嘿嘿，黄老爷子多心了！”庄植咧嘴一笑：“晚辈家中还有几只老母鸡！” 话说到这地步了。 便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意义了。 正所谓，人点烛，鬼吹灯！ 要看道行的高低，那便要看身上的烛火有多旺盛。 古语有云：举头三尺，有神明。 意思便是，若是一个人的烛火能烧到三尺以上，就可以比肩神明，拥有和神明一样的法力和威能。 而这三尺，又被分为九步，意为登神九步台。 一步一台，三步便是三台。 “黄老爷子，您可瞧仔细了！” 庄植说自己的道行已经上了三步台，自然就是说，他的烛火已有一尺。 心中念起，烛火自燃！ 炽热的气息从头顶上方和两肩升腾。 这烛火虽然不是真正的火，却有着火焰一样的形态。 在升起的一瞬间，便向上猛窜，很快便窜到了一尺的高度。 “咦？！”黄老爷的瞳孔微微一缩。 因数，就在火焰升起的同时，他也仿佛看到，庄植的身体如同变成了一根「蜡烛」，在火焰的映照下，晶莹玉润、雪白通透。 人的烛火一旦点燃，便会产生消耗。 这消耗，耗的便是人的身体。 有气运，耗气运。 无气运，耗精血！ “好小子，这道行果然是上了三步台！”黄老爷眼中掩不住的喜色，又绕着庄植转了起来：“只是，奇了怪了，你这身子养得也太好些了吧？” “黄老爷子觉得我的身体养得好？”庄植眨了眨眼睛。 “何止是好！”黄老爷伸长了脖子，朝着庄植嗅了嗅：“你并非大户人家出身……可是，你这一身的气运，怎么形容咧……就像是被人用细细的筛子研磨好的一般，纯净、雪白、透亮、唔……闻上一口，简直就是香甜啊！” 小幺一听，也马上凑过来闻：“是咧，植哥哥，最香了！” 斯斯倒是没有来凑，而是看向黄老爷：“可庄植他并没有入籍啊，又哪来的气运？” “呵呵。”黄老爷嘴角咧了咧：“大晏建国都已四百余年，这气运呐……哪里有不泄的？还不是全凭着手段？” 斯斯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庄植这是合了老爷子的眼吗？” “哪有这么容易？”黄老爷瞪了斯斯一眼，又看向庄植说道：“光是烛火烧得旺，那可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是身子养得好，但一个人的天赋，可不是光看身子，还得看你的手艺活，小子，你不是说你的「艺」上了五阶吗？敢不敢再亮一亮？” “不敢得罪！”庄植拱手一礼。 “少废话，你要是能沾到我的衣角，老爷子今日便算你赢！”黄老爷仰了仰头。 “那就请黄老爷子先亮活儿！” “嘿，你小子还真敢？！” “只要胆子大，明年今日……”庄植话说一半，手已经趁机向着黄老爷一抓。 结果，却抓了个空。 黄老爷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老皮子，经验老道的很，一看庄植伸手，就已经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顺便还吹了口气。 也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但周围却在顷刻间弥漫起浓浓的白雾。 白雾中仿佛有嬉笑声、怒骂声、嗔怨声、哭嚎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听着让人不自觉的耳膜生疼，头晕脑胀。 斯斯直接就捂住了耳朵。 庄植同样感受到了难受，这些声音过于尖锐，听着就像是被人用尖锐的钉子不断的在耳朵里钻洞打孔一样。 “小子，这是我黄仙的迷魂法，你想抓我那就得先进这白雾。” 黄老爷的声音在杂糅的各种声音中响起，让人很难分辨出他具体在什么位置：“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这白雾可不好进，它不止能遮住你的眼睛，而且，其中的声音还可以搅乱你的判断，听说你小子学的是「戏法」，嘻嘻，假把戏可是破不了真法门哟！！” “在黄老爷子面前，晚辈岂敢用假把戏？”庄植微微颔首：“只是今日准备不足，便请黄老爷先看一场皮影戏，不知黄老爷意下如何？” 说完，也不等黄老爷再回话，手便往怀里的摸。 瞬间摸出几根细线。 又往腰间的老槐树枝上一缠，再将老槐树的树枝拿在手上，向着白雾里猛的一甩。 细线便向着白雾中飞了过去。 如同飞绳钓鱼！ “嘿，小子想钓我？那可天真啦！”白雾里一道身影飞速腾跳，快的就像是一只蚂蚱。 ……这老皮子果然有一套！ 庄植一甩不中，却也不意外。 收回长线，又往白雾里继续甩。 只要老皮子还在白雾里，就不信勾不到！ 可连甩了几下后，却依旧是连一根毛都没有勾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浓郁的白雾，已经涌到了庄植的身边。 他没有进白雾，白雾却向着他走来。 尖锐的声音更响。 隐隐约约间，庄植的视线也仿佛看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里面仿佛有着某种骄柔造作的身影在摆动，引得人的心神想要探入其中，甚至身体上都有一些不好的反应。 正如老皮子说的，这白雾乃是黄仙的迷魂法。 可以勾人魂魄！ 庄植一咬牙，喊道：“小幺，鬼遮眼！” 同时，将手中的老槐树不断的折断，分成四根小树枝，又在上面飞速的缠上长线。 小幺跳了过来，用两只手把庄植的眼睛一遮。 眼前一黑，庄植失去了视线，但四根长线也在这时再次甩向了白雾：“黄老爷子，你看看我这［艺］学得精不精啊？” （作者滴话：月底啦，手里有月票的兄弟姐妹们投一投哇，谢谢哒！！） 第14章 开戏：梦斩黄三郎 四根长线，同时甩入白雾中。 每一根长线在空中的轨迹都不一样，有抛弧、有直勾、有斜飞、有垂落。 这技法，确实堪称精妙！ “好活，当赏！” 黄老爷当然知道庄植是在故意引他出声。 但他并不在意。 作为一个老前辈，要是连一个晚辈的话都不敢答，那气势上便输了一截。 于是，接了腔，毫不吝啬的赞了一句。 庄植耳朵一动：“噢？” 他让小幺遮住眼睛，是因为白雾本就挡了他的视线，要眼无用，还不如少一些视线上的干扰。 可是，耳朵他却是没有遮的。 因为，他得凭着声音来捕捉黄老爷的位置。 ……这老皮子，终究还是太过自信了些！ 如果黄老爷又苟，又稳，一直躲白雾里不出声，那庄植要想用线‘牵’上他，还真得花上一番功夫。 但现在，却是不需要了。 没有耽搁。 两只手齐齐再动，四根长线一齐向着黄老爷所处的位置，甩了过去。 “呵，小子以为能得逞？”黄老爷眼看着四根细线飞舞着甩来，身体也轻巧的往前一扑，在四根细线的空隙中穿了过去。 随即，还不忘补了一句鄙夷：“就这？小子，你行不行啊？” “终于中了！！”庄植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从白雾外传了过来。 黄老爷愣了一下。 再往身上一看……没粘线头啊？ “中了？”黄老爷没明白：“小子，你中什么了？！” 斯斯的声音这时也响了起来：“影子！是影子啊！” “影子？！” 黄老爷猛的一颤。 再往身后一看，果然一根细线正好落在了他的影子上：“影子……等等，他刚才是不是说皮影戏来着……不……不好！！” 不是黄老爷没见识。 而是，戏法这一门实在过于特殊。 正所谓，戏法戏法，戏中有法，法藏于戏！ 意思便是，在戏法这个门里，法门都是要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的。 原因也简单，戏法大多以表演为谋生手段，其中的法门就是他们的底牌，若是随便就露了，那下面估摸着得有一堆人拆台子，这戏便也演不下去了。 一句话：戏法，都是独门绝技！ 想学？ 那得正式拜了师才行！ 黄老爷虽然走南闯北多年，可真正涉及到戏法的法门，他知道的其实真不多。 即便是现在，他也只知道自己大抵是着了道了。 可具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他还是不知道！ “小幺，搭台子！” “好咧！” 白雾外，庄植和小幺的声音再次响起。 黄老爷瞪眼往外一瞬，便瞧见小幺已经兴奋的从庄植身上跳了起下来。 接着，小幺便叉着两只手，喊了起来。 声音由孩童的稚嫩变成了纯正的戏腔长调：“黄老爷，来登台唱戏罗！！！” “唱戏？！”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 黄老爷便看到场中凭空多出一块白色的幕布。 这幕布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凝结而来，但是在幕布的右下角位置，一只麻杆一样的影子，却正在飞速的凝聚。 “什……什么？！” 在看到幕布上身影的一瞬间，黄老爷又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影子。 结果，哪里还有影子？ 他的影子，已经到了幕布上了。 是了！ 影子里面是有魂儿的！ 黄老爷终于明白了过来，这皮影戏，竟然是借着影子，要勾他的魂儿！ “……” “该死！” 一声怒骂。 但已经晚了。 因为，白色幕布上，此时已经又多了一个黑色少年的影子。 庄植登台了！ 黄老爷心中惊骇，立即准备使出绝活儿——脱裤子放屁。 结果，他的手刚搭到裤子上，白色幕布的麻杆影子，也跟他作出了一样的动作。 “呀，斯斯快闭眼，黄老爷要脱裤子咧？！”庄植大声的叫喊，同时，还不忘朝着远处招呼：“招财、进宝，快来看哟！” “！！！”黄老爷的动作戛然而止。 招财和进宝的声音在外响起：“哪儿呢？哪儿呢？！老爷子在哪脱裤子呢？” “滚！” 黄老爷大声的朝着招财进宝怒吼：“小崽子们敢过来，弄死你们！” 这老脸，他是真丢不了！ 招财和进宝立即就缩回了头：“什么嘛？根本看不清。” 说完，跑走了。 黄老爷松出一口气。 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突然间，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因为，他的手，正在不断的自己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 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被人牵了线，成了一具提线的木偶一样。 “黄老爷，开戏了！”幕布上的少年黑影嘴角微扬。 “植哥哥，今儿要唱什么戏？”小幺很配合的在一旁搭了一句。 “先来一出《钟十九梦斩黄三郎》哟！”幕布上的少年黑影唱叫了起来。 黄老爷的脸色瞬间大变。 大晏建国四百余年，自有流传下来的经典故事和人物。 钟十九便是其中具有代表的人物之一。 而所谓的《钟十九梦斩黄三郎》的故事，讲的便是钟十九在年轻时候，因为喝醉了酒，在路过一座荒山时不慎睡熟，而后被一只叫黄三郎的黄仙打扰，再在睡梦中将黄三郎斩杀的故事。 “所以，我成了黄三郎？！” 刚想到这里，幕布上的少年黑影就已经开始了表演。 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个酒葫芦。 一边走一边喝，同时，又发出戏曲的唱腔：“今儿夜已昏哟，喝酒上山行哟，嘿呀嘿呀嘿哟，惹有邪祟来哟，叫你魂归西哟！” 少年黑影提着酒葫芦，一路向着前而行。 前面立即现一座高山。 少年黑影登上山，打了个哈欠，很快便呼呼睡下。 而接着，黄老爷便感觉自己动了。 一步一步的向着昏睡的少年走去。 黄老爷心惊不已，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一声震耳的喝斥声响起：“呔，小小一只黄皮子，也敢扰了我钟十九的好梦！！” “啊？！”黄老爷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小幺适时学着黄老爷的声音，接了一句：“回爷爷话，小的黄三郎啊！” “什么黄三郎？”少年黑影一瞪眼：“今日碰着我钟十九，那便一刀斩了！！” 说完，一只手便向着黄老爷抓来。 黄老爷想要挣脱。 却发现根本挣不开。 白幕布上的麻杆黑影，脖子被少年黑影一把掐住。 接着，少年黑影的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把长长的大刀，一刀就向着白幕布上的麻杆‘黄三郎’砍了下去。 “饶命啊，爷爷！！！” 第15章 灵魂出窍，成了 这次，叫的不是小幺。 而是黄老爷。 只是，叫完后，黄老爷便感觉到了不对。 自己怎么能叫庄植……叫爷爷呢？还叫爷爷饶命！ 不可能，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叫，一定是被那个叫小幺的「使鬼」影响了！ 可即便这样，自己还是叫了。 真是羞愤啊！！！ 黄老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在刚才一刹那，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如果那一刀斩下来，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灵魂会被一刀斩灭。 “嘶！” “这就是皮影戏法吗？！” “好霸道！” “……” 白色幕布消失。 庄植自然不会真的斩了黄老爷。 立即收起了槐树枝和长线。 小幺大喊大叫着：“赢啦，植哥哥赢啦！” 黄老爷的身体一松，但脸上的汗水却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斯斯开心的跑上去扶住，可似乎反应过来有些不妥，于是冷着脸瞪了庄植一眼：“下手这么重，真要是伤了老爷子，我……我以后就不跟你玩了！” “咳咳！”黄老爷轻咳了两声，缓回一口气：“好了，输了便是输了，是我技不如人，斯斯，你随我来吧。” “好的。”斯斯扶着黄老爷离去。 就这样走了。 小幺有些不解：“黄老爷怎么走了？他还没答应让斯斯姐给植哥哥搭台子咧。” “走了，便是答应了。”庄植笑了笑：“无非就是再提些条件而已。” 九年努力。 终有回报。 庄植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戏法，有小戏法，中戏法和大戏法之分。 小戏法多以手法为主，独自一个人便可以变。 中戏法就要讲究道具了，不单得靠手法，道具的准备也尤为重要。 而到了大戏法，那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变出来的了，需要暗地里有人配合，这个配合的人，便属于是搭台子的人了。 正所谓，我搭台来，你唱戏，便是这个道理。 “有了斯斯给我搭台子，我就可以省下极多的道具，而且，大戏法也能用到一些了！”庄植心中有些期待起来。 …… 在亭子中等了一会儿。 斯斯便再次回来了。 说是黄老爷子有些累了，已经去休息了。 估计真实是“没脸见人”。 又说三天后老爷子要在府里请客，还要邀请山上的几位朋友一起过来。 庄植听不明白了。 这意思就是，三天后给斯斯送行。 于是，开口问道：“可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十只鸡，三篮子鸡蛋，再加一匹绸缎布！”斯斯回了一句，又补充道：“不过，老爷子说，绸缎布是给我做衣裳的，你手里要暂时没有，可以先拿纸卷扎个样儿，等以后进了城再补上。” “好！”庄植没有还价。 山里不缺鸡和蛋。 独缺绸锻布。 要在三天内备上，确实有些难。 斯斯看庄植答应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低了头。 庄植看时机差不多了。 心思一动，说道：“斯斯，你……不会后悔跟我出府吧？” 斯斯摇了摇头：“不……不会的，我是自愿的。” “噢，那便好。”庄植放下心来，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送你的礼物吗？就是……那个很丑的面具！” “记得啊。”斯斯抬起头：“等我离府的时候，我会带上的。” “嗯，那面具现在在哪？”庄植追问道。 “这……”斯斯似乎有些犹豫：“在我房里。” “带我去看看？” “好吧，你跟我……来！”斯斯向前走去。 庄植带着小幺很快跟上。 不一会儿。 便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斯斯将房间门推开，又用手向着屋里一指：“就在……在那儿！” 庄植向着屋里看去。 一下子傻了眼。 面具确实是在屋里，但是，却被当成了‘床’！ 正面朝着地下，被一块块木头支起，背面则是铺垫着被褥，里面还有绣花的枕头。 这就很尴尬了。 谁家姑娘会拿个面具当床啊？ 噢，是个睡觉喜欢蜷起来的白皮子啊，那就挺正常了。 “咳咳！”庄植咳了两声。 他要拿回面具。 有些事情也就只能说出来了。 毕竟，斯斯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而且，要做到灵魂出窍，还得斯斯帮忙。 于是，也没有再瞒着。 庄植直接就将今日在石庙村里，见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我想试试这面具是不是真的能戴在灵魂上！”庄植说完，用一只手牵住斯斯的手：“斯斯，你能把这面具给我试试吗？” “好！” 出乎意料。 斯斯竟然连想都没想，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些担忧道：“不过，灵魂出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得叫上招财和进宝一起来给你护法，等吃了午饭再说。” “斯斯太好了！”庄植都有些感动。 “嘻嘻！”斯斯咧着牙齿，笑了笑。 …… 午饭有鸡，还有两个蛋。 吃完鸡和蛋后，斯斯便将变小的面具拿了过来。 又叫上了招财和进宝。 三人一起将庄植围在中间。 招财也已经知道了黄老爷和庄植比试的事情，说道：“植哥儿，你那手皮影戏法，能教教我吗？” 进宝没说话，但眼神很期待。 庄植很大方的同意：“没问题。” 两只黄皮子便都高兴的跳了起来。 接着，就开始作法。 因为庄植还做不到自己灵魂出窍的地步，就需要借助着黄仙的手段，将灵魂从身体中勾出来。 戴上面具。 庄植闭上眼睛，屏息静气。 招财和进宝则是紧张的守在一旁。 斯斯的嘴巴微微一张，向着庄植猛的一吸。 “呲溜！” “……” 一瞬间，庄植便感觉到一股子邪气儿进入了身体。 没有用烛火抵抗。 身体渐渐发冷。 再然后，他便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脑子里则是变得异常的冷静。 “唰！” 庄植的眼睛猛的睁开。 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极为不一样，虽然，依旧在黄仙洞府内，可是，整个世界的色调却已经彻底的改变了。 不再是明亮的阳光。 而是阴森和幽绿。 在视线的周围，一团团幽绿的火焰燃烧起来。 庄植看不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他用手往脸上一摸，却摸到了冰冷的面具，再看下面一看，便看到了端坐在地上的“自己”。 “成了！！” 第16章 金色气运 十年了！ 从那场变故到现在，已经十年时间了。 庄植心里要说没有兴奋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面具是他老爹留下的唯一遣物，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打开的办法。 “没想到，真是没有想到，这面具居然是要戴在灵魂上的！” 这换谁能想得到？ 正兴奋间。 突然一股纯净而磅礴的金色气息涌入过来。 这股气息仿佛一直潜藏于面具之内，如今面具开启，这股气息也终于显现出来。 “嗯？！” “这是什么？”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庄植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和滋润，甚至本能的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难道是气运？” “这个面具里面居然留存了一道气运！” “但为什么会是金色？气运不都是白色吗？” “不管了，先吸了再说！” 庄植直接将金色气息引导着，吸入体内（灵魂）。 气运包裹灵魂！ 灵魂得到滋润！ 体内的烛火，变得更加旺盛！ “舒服！” 庄植隐隐感觉，这道金色气运有些特殊，具体哪里特殊他又描述不出来。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只要他将这道金色气息完全吸收，「道行」便可以再进一步。 以前他预估，要从三步台上到第四步台，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可现在，他感觉最多一个月便可以达到。 《大晏志录》中对「九步台」有一些粗略的描述。 前三步台为「点灯夜行」。 到了第四步台，便是「登堂入室」了。 意思很明白。 点灯夜行者，虽然手里有一盏灯，可以照亮夜路，抵挡一些弱小的邪祟侵袭，可一旦碰上大邪祟，手里的灯依旧有可能被吹灭。 但登堂入室后，便等于有了一间「堂屋」。 灯不再是提在手里，而是点在堂屋中间，有了门窗的保护，邪气儿要想吹进来就不容易了。 而且，有了「堂屋」后，也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在门上「贴门神」、在窗户上悬挂「剪纸」，在屋内供上祖宗的「家伺牌坊」等等。 总之登堂入室后，就有了更多的保护手段。 …… “庄植？” 斯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庄植转头看向了身侧。 斯斯还是以前的斯斯，相貌上并没有变化。 但是，在阴森而幽绿的光泽照耀下，却又仿佛多了一个「影子」。 “斯斯，我好像能看到你的灵魂！”庄植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的招财和进宝：“还有招财和进宝的灵魂，我也能看得见。” “咦？我的灵魂……长什么样子？”斯斯眨着眼睛，有些好奇。 招财和进宝也同样凑了过来。 说明不止是斯斯，招财和进宝同样能看到他。 小幺此时也坐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庄植认真的看了一眼斯斯身体中的影子……是一只雪白的白皮子。 “是一个相貌美丽的少女。” “有多美？”斯斯歪了歪脑袋。 “比你现在变出来的，还要更美一些。”庄植笑着回道。 “嘻嘻。”斯斯很高兴。 招财和进宝立即也开口问道：“植哥儿，我们咧？” “呵。” 庄植撇了撇嘴，不理招财和进宝，继续对着斯斯说道：“斯斯，你再朝着我吹口气看看，不过，别吹得太用力！” “吹气？那不把你的灵魂给吹散了啊？”斯斯不能理解。 “我有一个猜测，这个面具既然是戴在灵魂上的，那肯定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装饰品，我想试试它对于灵魂有没有保护的作用。” “我来我来！！”招财自告奋勇。 说完，就要吹！ 斯斯立即用一只手将招财的嘴巴给捏住：“你敢乱吹，我打死你！” 表情很凶。 招财马上就焉了，不敢乱动。 斯斯又瞪了进宝一眼：“叫你们俩个过来是护法的，其它的事情我来做。” “好……好的。”进宝点了点头。 招财也点了点头。 斯斯才松开招财的嘴巴，又凑到庄植的面前：“那我开始吹了？” “吹吧！”庄植点了点头。 “呼！” 一口淡淡的邪气儿吹过来。 庄植严阵以待。 仔细的感受着邪气儿对他的冲击力。 片刻后，又继续说道：“再吹一口，这次加大一点力道。” “好！” 斯斯又吹出一口邪气儿。 如此反复五六次。 庄植心里的兴奋已经越发的难以掩饰了：“果然，这个面具能保护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出窍后不受邪气儿的侵袭！” “这么厉害！”斯斯眼睛亮亮的。 招财也跟着说道：“哇，这可是好宝贝哟！” 进宝同样喊着：“好宝贝，好宝贝……植哥儿你……你快还给斯斯姐……吧。” “……”庄植。 “咚！” 斯斯给了进宝一拳头：“这面具本来就是庄植的，他只是放在我这儿保管咧。” “噢……”进宝委屈的低下头。 庄植没有说话。 灵魂重新归入到身体中。 现在面具的用处，已经基本上知道了。 里面留下的金色气运，也已经被他吸收到了身体内。 唯一剩下的便是——这个面具到底代表什么？ “如果这个面具只是普通面具，那或许不一定有什么意义，可这个面具明显不普通，十年前那场变故发生的时间，就是在阿娘给我这个面具后的七天！”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庄植心里想着，又将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 目光看向面具里面。 在面具的内面，其实还有两个清晰的字体——小满！ “小满，是某种身份吗？” 这两个字是篆刻在面具内面的，庄植一直知道。 但具体代表什么，他心里有一些猜测，却还无法肯定。 “想要确定这个面具代表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同样拥有面具的人……问一问！” 而现在，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在石庙村里。 庄植怀疑，就是马车内，那个棺材里面躺着的人。 “斯斯，这个面具暂时放我这儿，等我把里面的秘密全部搞清楚了，再给你保管！” “嗯。”斯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庄植手里的面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搞清楚？” 第17章 出马弟子 什么时候搞清楚？ 庄植沉思了一下。 最快的办法，肯定是直接去问棺材里的人。 可守着棺材的是一名砍柴人，而且，还是一名砍柴人的总旗，庄植别说去问了，靠近都没很难。 “又或者，我以灵魂出窍的状态去问？”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戴上面具，再装成不经意间的‘偶遇’。 或许，真的能套出一些信息。 唯一的问题是，庄植现在不清楚棺材里面的人是男是女，是善是恶，甚至是人是鬼，他都不敢百分百确定。 “现在过去……还是太冒失了些！” “这些人没有深究山老爷下地的原因，说明对事情有所了解，想来……在解决完山老爷的问题前，大抵是不会走的！” 还有时间。 庄植也想马上搞清楚面具代表什么。 但已经等了十年了，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想到这里，庄植开口了：“应该就这一两天时间，肯定是能赶在黄老爷摆宴之前。” “嗯，好！”斯斯立即点头。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这个面具。 只是，她在面具上睡了九年了……如果以后没得睡，还是有些不习惯。 庄植看斯斯没意见，又说道：“我想再见一见黄老爷子。” “现在吗？” “对。” “行，我带你过去。” 也没有说要去请示通报什么的。 斯斯直接就带着庄植向着黄老爷的院子里跑。 小幺和招财进宝在后面跟上。 不一会儿。 就到了黄老爷的院子外。 斯斯先进去。 隔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老爷子让庄植一个人进去。” 庄植点了点头。 让小幺在外面待着，便独自进了院子。 一进到里面，就看到黄老爷正躺在一张木椅上，晃着两只细长的腿，手上还摇了一把蒲扇。 悠闲得很。 庄植立即施礼：“见过黄老爷子。” “以后也是自家人了，找我啥事儿？”黄老爷子眯着眼睛，继续摇晃着。 “想问问关于气运的事情。”庄植说出了过来的目的。 “行，问吧。”黄老爷子随口回道。 “大晏建国，以三宝凝聚天地气运，不知这气运可有品质之分？” “有的。”黄老爷子微微点头：“如果以颜色区分，可分为白、红、紫、金、彩，其中白色最为普通，彩色最为极品。” 原来真的有金色气运的说法！ 而且，只在彩色之下！ 庄植点了点头。 默默将五种颜色记在心里。 又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获得彩色的气运呢？” “彩色气运？那可太难了哟。”黄老爷子摇了摇头：“老爷子我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是从未见过彩色气运，不止是我，连我的祖上都没有见过。” “黄老爷子的祖上都没有见过？”庄植多少有些吃惊了。 “是啊，传说天地所生的瑰宝，在出世之时会生出七彩霞光，这七彩霞光，便是彩色气运了。”黄老爷说完，又补了一句：“可自大晏建国后，天地气运便被三宝凝聚，这天地所生的瑰宝……便是没有了，又如何能有彩色气运出现呢？” “黄老爷子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彩色气运出现了？” “那倒也不至于。”黄老爷摇了摇头：“只能说彩色气运不会再出现外界，大概……在「三宝秘境」中会有吧。” 三宝秘境！ 庄植知道，那是三宝凝聚天地气运的所在。 再次点了点头，庄植又问道：“这么说来，金色气运便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极限？” “一般人？”黄老爷瞪了庄植一眼，有些无语道：“小子想什么呢？金色气运可金贵着咧，哪里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那……什么样的人能获得金色气运呢？” “皇亲国戚、九卫总指挥使、王公贵胄、七姓宗族……”黄老爷瞟了庄植一眼：“反正都是些非富即贵，跟你个山里小子肯定没有关系。” 庄植若有所思。 皇亲国戚大抵是没什么可能了。 因为，当今皇帝……他不姓庄！ 所以，我阿爹只有可能是……九卫总指挥使，王公贵胄，七姓宗族……对吧？ 也还不错了。 就是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苟活着。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下去。 庄植现在手里已经有了线索，只要知道手里「面具」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就知道阿爹是谁了。 多猜无益。 于是，又随口问道：“黄老爷和砍柴人熟吗？” “你是问‘青河城’里的砍柴人吗？”黄老爷反问道。 “对。”庄植点了点头。 青河城是距离老掌沟最近的城。 “那自然是相熟的，砍柴人中有我们的出马弟子，你进了城后，倒是可以去寻一寻他们。”黄老爷笑着回道。 “砍柴人中有出马弟子？”庄植嘴巴微张。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黄老爷斜了庄植一眼：“砍柴人负责的是城内外的邪祟作乱，而城内外有哪些邪祟，我们黄仙可是最了解的，一般情况下，出了案子都会找出马弟子过去闻闻味儿，所以，出马弟子在砍柴人中，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小子请斯斯给你搭台子，简直是赚麻了！” “呵呵，那是。”庄植明白了过来。 最了解邪祟的，那肯定还得是邪祟。 出马弟子可以请黄仙上身，办起案子来，肯定是如鱼得水。 ……斯斯真棒！ 心里赞了一句。 又问出了最后的问题：“那黄老爷子可知道砍柴人中有一个姓崔的总旗？” “姓崔的总旗？”黄老爷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你说的是崔野吧？呵，你小子该不会是想走崔野的后门吧？” “嘿嘿，不瞒黄老爷子，这崔野今日到了石庙村，我想先了解一下这崔野的人品如何？”庄植笑着回道。 “崔野来石庙村了？”黄老爷有些诧异。 庄植便将石庙村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黄老爷听完后，若有所思。 但是，却也没有多提山老爷下地的事情。 只是回答道：“嗯……崔野这个人吧，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坏，但你要是想贿赂他，却是很难。” “为何？”庄植不解。 “因为他是七姓的一个外宗，虽然只是一个砍柴人总旗，可是他不差钱。”黄老爷笑了笑：“除非你有极名贵的字画。” “崔总旗喜欢字画？” “对！” “多谢黄老爷解惑，晚辈告辞。”庄植轻轻一笑，准备离开了。 “嗯，去吧。”黄老爷摆了摆手。 庄植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黄老爷在后面，又喊了一句：“进了城后，对斯斯好些！” 庄植停了下来。 认真的向着黄老爷施了一礼：“黄老爷请放心，晚辈绝不辜负斯斯的信任！” 说完，再次转身离去。 黄老爷看着庄植的背影，脸上也露出一丝古怪：“外面都传这小子性子野得很，却没想到……竟然懂些礼数！” （求月票啊） 第18章 分魂：一个灯笼一个鼓 …… 因为二婶的原因。 使得庄植和山老爷下地的事情，多少扯上了一些关系。 庄植猜测，待到他回村的时候，李乡长八成会派人过来找他问话。 既然躲不开，那自然就要提前了解一下崔野，顺便做些准备。 出了黄老爷的院子。 庄植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主意。 看到斯斯后，就说道：“斯斯，今天跟我回一趟村子吧？” “好。”斯斯没有拒绝。 只是回屋里带了一个鹿皮包。 庄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斯斯梳洗的用品。 大多都是他送的。 看这意思……是准备夜不归府了。 待到申时。 便出了黄仙洞府。 …… 庄植扯着小幺的两只羊角辫，怀里装着斯斯和面具，骑着黄纸马回到黄泉村时，便听到村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声音似乎是来源于王老奶奶的扎纸铺。 隐隐的就听到王老奶奶在喊着：“是我孙儿，是我孙儿从山上回来了！” “不，这是我家小萝卜！！”又有一个妇人在叫着：“大家给评评理儿，这是不是我家的小萝卜？” “是咧，是咧！” “这就是小萝卜，王老奶奶糊涂了！” “王老奶奶，你家孙儿五年前便死了，这是小萝卜，你认错人咧！” “把小萝卜还给人家吧！” 周围的人也都在劝着。 ……什么情况？ 庄植骑着黄纸马便凑过去瞅。 随即，便看到王老奶奶和一个妇人在争抢小男孩。 两人一个人扯着一只手，把小男孩扯得尖叫着：“奶奶！” 接着，很快又换了一个声音：“阿娘……你弄疼我了……” 嘶？！ 庄植头皮微麻，立即大喊：“放开他，你们要把他的手给扯断了！” 争吵的声音顿时一静。 王老奶奶和妇人都下意识的松了手。 小萝卜脱离了拉扯，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七哥回来了，我是小萝卜啊……不，嘻嘻，我是王宝根啊！！” 王宝根便是王老奶奶孙子的名字！ 庄植看着小萝卜脸上的样子，心里暗道一声……不会吧？！ 崔野说过，石庙村的人魂没丢。 当时庄植就想到了小萝卜，不过并没有深了想，但现在…… 虽然，他有些不想承认。 但似乎……好像……真的是多招了一个魂儿回来了？ 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 于是，跳下黄纸马走了过去：“你是小萝卜？” “对啊！”小萝卜点头。 “你也是王宝根？”庄植又问。 “是咧，我是王宝根！”小萝卜又回道。 “一体双魂！”庄植眼睛一眯。 王老奶奶听到庄植的话，马上也喊道：“什么魂不魂的……这就是我孙儿！” 妇人立即也急着喊道：“是我儿子，是小萝卜！” “别吵。”庄植瞪了两人一眼：“王老奶奶，小萝卜娘，你们往后退一退，我来给你们把人分开！” “你……要怎么分？”妇人脸色微白。 “放心，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小萝卜。”庄植说完，又向着王老奶奶说道：“王老奶奶别急，我保证还你一个孙子。” 周围的众人听到庄植这样说，便都将王老奶奶和妇人拉到一边。 庄植走进扎纸铺。 很快从里面抱出一个扎纸童子。 又低声朝着怀里的斯斯说道：“斯斯，我来作法！你瞧着小萝卜身体里的两个魂儿，年纪大点儿是王宝根，你把王宝根的魂儿吸出来！” “没问题。”斯斯擅长吸魂。 庄植便开始装模作样的做起了法。 念了念咒。 又跳了一会儿大神。 接着，便向着小萝卜一指：“给我分开！” 斯斯猛的一吸。 王宝根的魂儿便被吸出了小萝卜的体内。 庄植抓住机会，用一根细线向着王宝根的魂儿上一牵，就将王宝根的魂儿牵到了扎纸童子身上，又紧紧的一绑，魂儿便绑在了里面。 小萝卜的表情也不再古怪，马上向着妇人一扑：“阿娘！” 妇人喜极而泣，抱着小萝卜就哭了起来：“我的小萝卜，你终于回来了，儿啊……” 王老奶奶不愿意了，又准备争吵：“是我孙儿，是我孙儿！” 正在此时。 扎纸童子睁开眼睛，看向王老奶奶，口里发出声音：“奶奶，奶奶我在这儿！” “孙儿？！”王老奶奶猛的回头，看向扎纸童子，脸上也一下激动起来：“我的孙儿在这儿咧，我的孙儿从山上回来了咧！” 说完，便也抱住扎纸童子哭了起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是喊了起来：“野小子终于干了件好活儿啊！” 不远处。 二婶从屋里探出脑袋。 丁二叔立即就把她给拖了回去：“还看？你今天还闹得不够？” “哎哟，你轻点儿！”二婶骂了一句：“贵人们又不在，你怕个什么劲儿啊，我瞧着野小子又在做法儿咧！” 庄植听到二婶的声音。 咧着嘴，向着二婶屋里一笑：“二婶晚上想听戏儿不？” “啊？！”二婶吓了一跳。 庄植不再理会二婶。 跑到扎纸童子面前，问道：“宝根，七哥再问你些话儿啊，你要如实回答。” “嗯，七哥问吧。”扎纸童子回道。 “告诉七哥，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上山啊？”庄植问道。 “因为有个灯笼啊……灯笼好看咧，上面还有着画儿，我想看看画儿上画了什么，便跟着灯笼走，又听到有鼓儿的声音，可好听了咧，我便一直跟着走……就上了山。”扎纸童子说完，又仿佛认错一样说道：“宝根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免得奶奶担心。” “嗯，宝根真是好孩子！”庄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宝根上了山后，去了哪儿，看到了什么咧？” “我好像……看到了棺材……好多好多的棺材咧，我迷了路，太累了……便躺在棺材里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 “棺材？！”庄植心中微微一动。 “好了好了，孙儿回来便好了。”王老奶奶抱起扎纸童子，向着扎纸铺跑去：“孙儿累了，要睡觉了。” 庄植没有阻拦。 目送着王老奶奶抱着扎纸童子进去。 而就在这时，村口处也传来一个声音。 “庄植……李乡长听说你回村了，唤你去石庙村和贵人们一起吃饭咧。” ……这么快便知道我回村了？ 庄植看向从村外跑过来的马三，嘴角微微一扬：“马叔稍等，我去准备两样东西，这便跟着你去见李乡长咧。” “噢，要准备什么？”马三随口问道。 “呵呵，没什么。”庄植咧了咧嘴：“就是一个灯笼，一个鼓！” 第19章 《神游图》：画中一游！ 马三看了看天色。 虽然已临近黄昏，但要说出门还要点灯笼，却是有些早了。 不过，倒也没有多问。 只是说了一句：“那你快些去准备吧，我就在村口等着你。” “行。” 庄植点了点头。 带着小幺先去了一趟学堂。 学堂里，先生依旧背对着坐在凳子上。 口里讲着：“君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大胖和二胖一看庄植来了，便叫了起来：“植哥哥回来了，早间，王宝根也回来了咧！” 庄植点了点头。 对着先生说道：“多谢先生提醒！” 说完，又向着大胖一指：“大胖，跟我走！” “哈？！”大胖的脸上一喜：“植哥哥要带我出去玩儿？” “嗯。”庄植点了点头。 刚走进学堂里的小幺马上便不乐意了：“不行不行，今天植哥哥是我的，要带也是带我去！” “小幺累了，在堂里休息一下。”庄植安慰了小幺一句，走进屋内，将大胖一把抱起来：“大胖大胖，点上灯笼。” 大胖很高兴，咧起大嘴巴，挥着两个拳头，口里发出阴阴的笑声：“好咧好咧，嘿嘿嘿！” 小幺嘟起了嘴巴，满脸委屈。 二胖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向着庄植喊：“小幺和大胖都出去了，那明天是不是就又轮到我了？” “对。”庄植随口回了一句。 …… 抱了大胖，出了学堂。 庄植就迈步向着祠堂跑去。 进了祠堂后，发现章凤儿并不在里面，略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又去了哪儿闲逛去了？ 将大胖丢到地上。 又迈步走到摆着香炉的香案前。 找到香案旁边放着的一盏灯笼，提了起来。 庄植向着大胖招手：“进来！” 大胖便一跳一跳的坐到了灯笼上，化为一个胖胖的娃娃，栩栩如生。 上半身是一件带碎花的白白袄褂，下面则是穿着大红的绵裤，头上顶着一掇毛，手里同样提着一个大红灯笼。 庄植给灯笼换上一根新蜡烛，用火折子点亮。 大胖就开始绕着灯笼转了起来。 “不错！” 庄植又在香案后面翻找起来，不多时，又找到一个拨浪鼓。 这拨浪鼓本来是给小幺买的玩具，只是，后来庄植嫌弃过于吵闹了，便将拨浪鼓收了，放在这里也算有些时日。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又摇动了两下。 “咚咚咚！” “咚咚咚！” 鼓声响起。 庄植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揣了两根蜡烛，从墙角上拿起一幅画卷塞到怀里，便右手提着黄灯笼，左手摇着拨浪鼓，出了祠堂。 …… 村口。 马三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看到庄植真的提了灯笼出来，便说了一句：“天还没有暗咧，这么早就把灯笼点了啊？” “没事儿，我蜡烛多。”庄植笑着回道：“对了，马叔家里有老母鸡吗？若是有鸡蛋也要几篮。” “没……没有……”马三摇了摇头。 “我用银子买。” “那我回去看看！” “行。”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村。 …… 不多时，便到了石庙村。 里面一个个村民们忙忙碌碌的，明显是在准备宴席。 马三向庄植介绍道：“城里贵人救了人后，便都去了石村长家歇着了，村里人得了救，自然是要摆上酒肉好生招待的。” 庄植心中微动。 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马三到了石村长家门口，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古怪马车。 但之前看到的“面具人”却是没有见着。 “乡长，石村长，庄植来了咧！”马三朝着屋里喊。 屋门从里面打开。 石广才走了出来，朝着庄植招了招手：“小植，来了。” 又向着马三说道：“辛苦马老弟了，晚点儿村里吃些酒再走呗。” “行！”马三也不客气：“那我再去外面帮帮忙。” 石广才点了点头。 庄植提着灯笼，摇着拨浪鼓进了院。 “怎么这么早就点了灯笼？”石广才显然有些诧异：“蜡烛不要耗损银钱吗？你迟早也是要进城的，多少还是要存些路上的盘缠。” 长辈的教训。 总是来得措不及防。 庄植这些年被石广才训得不少，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石广才的训诫，庄植却是听着很舒服，至少，可以说明……王宝根的事情，跟石广才无关。 那么，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 进了屋。 李贵平和崔野还有石谱以及三个左道修士都在。 倒是再没有其它人。 “崔总旗，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庄植了。”李乡长马上站起来，向崔野介绍道：“虽然年龄不大，却有一手‘彩立子’的本事。” 在江湖上，戏法归属的彩门也被称为彩立子。 庄植立即提着灯笼，摇着拨浪鼓，向着崔野行礼：“见过崔总旗。” “嗯。”崔野瞟了庄植一眼，神情未变。 三个左道修士则是纷纷皱眉。 石谱……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李贵平不知道庄植在搞什么，但还是继续说道：“庄植，叫你过来是要问一下你，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到过石庙村？” “没有。”庄植摇头。 “那……你有没有一件大红牡丹的戏袍？或者，见过也可以。”李贵平又问。 “没见过。”庄植再次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山老爷下地的事情的？” “因为，山老爷先是到的黄泉村啊。”庄植随口解释道：“我当时正好出门尿尿，撞上了山老爷，他还想进丁二叔家里咧。” “然后呢？”李贵平马上又问道。 “我给山老爷看了一幅画，然后，山老爷就跑了。”庄植扬了扬嘴角：“不过，可惜了阿旺，被山老爷抓了去，还被剥了皮。” “画？”李贵平似乎是没有想到：“什么画？” “嘻嘻，一副《神游图》！”庄植咧着嘴儿一笑。 “《神游图》？”李贵平一惊，本能的又问了一句：“画在哪儿？” “这种宝贝儿，当然要随身携带啦。”庄植一脸理所当然，接着，直接从怀里将早已准备好的画卷拿了出来：“乡长要看看吗？” 李贵平立即点头：“打开看看！” 庄植没有马上打开。 而是偷偷的瞟了一眼崔野。 发现崔野的目光同样注意在他手中的画卷上。 看来黄老爷说的没错，崔野……喜欢画！ “哼，装神弄鬼！”一个冷哼声响了起来：“一幅破画也能吓跑山老爷？你倒是说说看，你这画上有什么东西？” 庄植看了过去。 发现是那个腰间挂黄符的青年。 他记得，这货……不是啥好人。 于是，嘴角一扬：“我这画啊……看的人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心正之人看的是锦绣山河，心恶之人看的是贪食恶鬼，而邪祟看到的则是斩邪神剑！” “庄植，大人们面前，不可吹牛！”李贵平马上喝道。 “没有吹牛咧。”庄植笑道：“我这画不止能照见人心，还能将人也照进去咧，乡长要是不信，可入画中一游！” （1号求月票咧，大家投一投哟！） 第20章 神游物化，意行千里 “入画中一游？！” 这话一出，不止是李乡长愣住，黄符青年同样呆滞了一下。 甚至连崔野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另外两名左道修士和石谱，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 庄植知道。 自己的话，已经成功的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戏法这门活儿，一直都有着专属于自己的特色，那就是……骗。 在民间，戏法又被称作幻术，或者障目法。 说白了，就是十戏九骗。 无论是靠着灵巧的手法鱼目混珠，还是靠着各种道具掩人耳目，其实都离不开骗这个字。 之所以要骗，原因倒也简单。 因为，戏法本身就是一门表演艺术。 既然是表演，那就得要‘夸张’着来，而不能‘平平无奇’。 正常人手里的杯子，只能倒出一杯水，那你就得要倒出两杯、三杯、四杯…… 怎么倒？ 自然就是作假。 作假，即为骗！ 其实，庄植在和黄老爷交手的时候，同样作了假。 单凭一根线，便将黄老爷的魂牵到白幕布上？他要是真的有这种手段，那每天提着根线，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当然，这种假并不是完全假，而是假中又藏着真！ 庄植用来牵黄老爷魂的那根线上确实有手段，但手段并不是牵魂，而是‘迷魂’！ 说穿了，就是那根线搭上黄老爷的影子后，起到了迷惑的作用。 正如小幺用的‘鬼遮眼’手法一样，这种迷惑让黄老爷产生了‘影子不见了’的幻觉。 再加上庄植及时的调出了‘白幕布’，又在上面幻化出一个麻杆身影，两者一前一后这么一演，黄老爷自然就信了自己的影子，真的被线给牵到了白幕布上。 毕竟，庄植一开始便说了，他唱的是——皮影戏！ 皮影戏，在世人的眼中，就是用线牵着玩偶，又在白幕布上投出影子。 有了这样的思维引导，黄老爷一着不慎便踩了坑，以为庄植这出皮影戏的手段就是将影子牵到白幕布上，而后就越陷越深，被庄植带了节奏。 什么《钟十九梦斩黄三郎》的故事啊，其实都是庄植为了引黄老爷上当。 其实，脑子稍微清醒一点的都能想明白，影子都到了白幕布上了，直接斩了不就完事了吗？还废事儿讲故事干嘛？ 但这种事情，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庄植想要骗到黄老爷，让黄老爷相信自己的魂会被斩，那就得要靠着故事来引导，否则，真一剑斩下去…… 结果，斩完后啥事儿没有，那不整得挺尴尬吗？ 让黄老爷一步步的看着自己的魂，被白幕布上的庄植玩弄，而无能为力。 再到庄植长剑高举，要将黄老爷一剑斩杀。 生死危机的关头，黄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叫声“爷爷饶命！” 毕竟，他就是想来切蹉，没必要拿着老命冒险吧？ 至此，皮影戏落下帷幕。 效果很棒！ 而现在…… 庄植对着李贵平说出一番话，同样也是在引导。 他猜到李贵平会派人来问他山老爷下地的事情，也猜到自己必然会卷入石庙村的事情中。 既然肯定要卷进去，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走深一点，把这件事情的好处拿尽。 而想要拿到好处，自然就是要彰显本事，让自己处于一个不可缺少的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李贵平询问庄植怎么知道山老爷下地的事情时，庄植直接说用手中的画，将山老爷吓退的原因了。 先告诉李贵平，自己是有吓退山老爷本领的！ 其次，再以手中画为引子，激发崔野这个砍柴人总旗的兴趣。 只要崔野这个砍柴人总旗有了兴趣！ 自己就算是有了进入这些人‘团队’的可能了。 单从眼前来看…… 效果，已经达到了。 “对，入画一游！”庄植面露微笑“李乡长可敢？” “……”李贵平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看向崔野。 见崔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李贵平也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行，庄植，那我就来试试！” 庄植知道自己得逞了。 他挑李贵平，自然是因为李贵平会更愿意配合。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进入他的节奏“好的，不过，我这《神游图》不能在屋内打开，需要去到外面院中才行！” “要去外面院子吗？”李贵平再次看向崔野，见崔野微微点头，也不再反对“好，那就去外面院子吧。” “还不知道几位的名字？”庄植又问三位左道修士。 李贵平轻咳一声，仿佛是搞忘了一般道了个歉。 “倒是忘了介绍了，来，庄植，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指了指黄符青年“这三位都是从青河城来的大人，都是在县里入了籍的修士，这位大人名叫‘古焕’。” 又指向另外两个“这两位是徐东和张菁！” 徐东是腰间挂草人的。 张菁便是场中唯一的女人了。 庄植听完介绍，马上也笑着点头“三位大人好。” 古焕将头扭向一边，口里发出冷哼。 徐东微微点头。 张菁朝着庄植笑了笑“小兄弟太客气了。” 庄植又借着这个机会，将目光转向石谱“石伯伯不是在城里开了铺子吗？我记得石伯伯只有年节时才会回老掌沟，今日怎么回来了？” 这话问得直接。 而且，很突然。 但又很符合一个山村少年的直率性子。 石谱显然是没料到庄植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愣了一下后，本能的的回了一句“那个就……回来看看，呵呵，回来看看而已。” “石兰妹妹呢？”庄植又问。 石兰便是石谱的女儿。 年龄比庄植还要大一个月。 但因为庄植在老掌沟里有‘七哥’的名号，庄植便叫石兰叫妹妹，石兰也跟着其它人，叫庄植一声七哥。 “啊，兰儿啊，在……在城里咧。”石谱面色再变。 明明是两句简单的问候。 石谱却表现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慌乱。 庄植心中却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山老爷下地的事情绝对和石谱有关！ 甚至他猜测，崔野和古焕等三人，很可能都是石谱从城里请来的。 “好了，庄植，先到外面看画吧，要是你这画确实……” 石广才在旁边喊了一声，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却被李贵平扯了一下，又改了语气“哎，瞧我这急的，看完再说，哈哈，看完再说！” …… 一行人出了屋子。 到了院内。 古怪的马车，此时也正停在院子外面。 庄植看了一眼马车，又抬头望了一下天色。 不出他的意料，天色已经近了黄昏，一抹鲜艳的夕阳映出点点鲜红，倒是和他手中的灯笼，相互映照。 “咚咚咚！” 手中的拨浪鼓轻轻摇动。 庄植找了个恰好可以看到马车的位置站定。 手中画卷举起“在入画之前，有三点我需要讲清楚！一、入画时，李乡长一定要站在我身边一步之内，绝不可太远！” “噢，这是为何？”李贵平不解。 “因为此画名为《神游图》，正所谓神游物化，意行千里，意思便是身不在某地，但意识却已经在某地游历了一番。” 庄植耐心的解释“简单说，就是乡长入画后，意识便会陷入画中，在画中游历，如果离我距离太远，万一出了变故，我就很难搭救了！” “原来如此。”李贵平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一定会站在你一步之内的。” 他只是想入画。 又不是想死。 自然是听从庄植的安排。 庄植心中一笑，又接着说道“再说第二点在李乡长入画时，其它人可以近前观看，但切记不可触碰画卷，以免出现意外！” “这是自然。”张菁没有疑异。 “最后一点待到李乡长出画时，各位需要离得稍远一些，毕竟是意识归体，万一归错了，也是一桩麻烦事。” “合理！”张菁点头。 三点事项说完。 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毕竟，庄植的话确实是合情合理。 看到众人点头，庄植也不再废话，直接将手中画卷上的系带一拉。 画卷顷刻间便展露开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 第21章 来一场左道斗法！ 众人向前一看。 发现是一幅锦绣山河图。 石广才眨了眨眼睛“这山河图……倒是画得不错！” “石村长心正，看画时自然看到的便是锦绣山河了。”庄植笑着回道。 “呵呵。”石广才笑笑“却是不知道，那贪食恶鬼长何模样？” “哼，装神弄鬼。”古涣再次冷哼一声“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河画卷而已，哪里有什么贪食恶鬼?” 庄植看向古涣，嘴角上扬“古大人也是心正的。” “呵呵，倒是挺会拍马屁。”古涣并不领情“来吧，让我们看看，你这《神游图》，究奖是如何让李乡长入画的。” “行！”庄植点了点头。 示意李贵平走近过来。 又让其它人往后面退出了几步。 古涣等人照做。 庄植偷眼瞟了马车一眼。 发现马车内，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心中略有些失望，但还是开始表演戏法。 “李乡长，可准备好了？” “好了！” “那我就要开始了！” “好！” “咚咚咚！” 拨浪鼓再响。 手中的黄灯笼往画卷上的照。 李贵平下意识的便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画卷。 而就在他看向画卷的一瞬间，鼻尖突然微微一凉，他伸手向着鼻尖一摸，发现似乎是一滴雨珠。 “咦？下雨了吗？” 心中疑惑。 下意识的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崔野。 结果，哪里还有崔野？ 崔野没了！ 不止是崔野……石广才、石谱、古涣等人，同样全部消失不见。 “庄植？” 李贵平心中一紧，又回头看向庄植。 然后，庄植也没了！ “怎么回事？！”李贵平再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难……难道，我已经入画了？” 这样一想，他便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向着周围观看。 果然，他看到了自己正处于一座山间。 周围是密林。 而且，隐隐的还能听到河水的声音。 “是画中的锦绣山河！”李贵平眼睛一亮，大步向着跑去“我入画了，我真的入画了，我神游画卷了！！” …… 另一面。 在小院之内。 庄植正手持着画卷，向着画卷上一吹。 原本锦绣山河的画卷上，便凭空的多了一个穿着布衣的老者。 这老者无论是穿着打扮和身形，都和面前的李贵平几乎是一模一样。 至于李贵平，则是双目失神，如同灵魂出窍。 “李乡长……真的入画了！！”石广才吓了一跳，立即凑近过来，仔细的观看着画卷“没错，画中的便是李乡长，绝对没错了！” 其它人一听，便都跑过来瞧。 上面的布衣老者，确实是和李贵平一样。 古涣瞪大了眼睛，想要瞧出个蹊跷来，又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摸，却被张菁一把扯住“别碰，李乡长在画里咧！” “……”古涣只能缩回了手。 徐东则是绕着画卷转了两圈“奇哉，怪哉，世间难道真的有能让人神游的画卷？” 庄植微笑不语，将画卷大大方方的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崔野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两下。 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但最终，并没有开口。 石谱看着众人的模样，也是感觉到神奇，但问的问题却是“小植，你这画……真的能吓退山老爷吗？” “这是自然！”庄植肯定道。 石谱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石广才看着差不多了，便说道“可以了，庄植，你将李乡长从画中唤出来吧！” “好的，那请各位稍稍站远一些。”庄植点了点头。 众人立即就往后退了几步。 庄植拿着画卷，刚准备施法，目光突然间便瞟见马车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脑袋。 上一次，离得稍远。 但这一次，却是离得极近。 庄植可以清楚的看到，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脑袋，有着一头长发。 而且，在长发上还戴了一串碧绿的珠翠。 虽然因为面个的原因看不清长相，但性别却已经水落石出。 “女人？！” 心中微微一惊。 表面却是不敢装成看见。 随手，又将画卷一抖。 上面的凭空的多出来的布衣老者，便仿佛化作一团云雾一样，渐渐的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原本呆滞的李贵平也猛的一下醒了过来。 “咦？！” 正在‘画中游玩’的李贵平，突然间便看到了前面出现一个身影，发现很熟悉，等到定晴一看时，才确定……不是别人，正是庄植。 “李乡长，画中游历如何？”庄植微笑着问道。 “画中……啊呀，我这是回来了啊？”李贵平终于醒过神来，接着，心神激动道“神妙，简直太神妙了，我刚才进入画中便见到一片青山……” 李贵平仿佛兴奋异常。 不断的讲述着画中的经历。 听得石广才都有些意动，也想要入画中一游。 徐东和张菁互视一眼，并未说话。 崔野和石谱沉默。 古涣听了一会儿却是听不下去了。 直接打断了李贵平的话“好了，演得差不多就行了！一点江湖把戏，无非就是障目之法，就这点小把戏也敢在崔总旗面前耍弄？！” “古兄与我都是入了籍的，看个热闹便可，李乡长这是想拉个帮手，你又何必非要点破呢？”徐东同样笑了笑“其实，这小小把戏，看着乐一乐也是不错的，呵呵。” 说完，又看了张菁一眼“张菁妹子，觉得呢？” “彩门戏法本就是幻术为主，哪有全是真的？但这也算是一门本事吧？”张菁的话相对中肯，说完还不忘安慰庄植一句“庄植，他们的话不中听，你别介意。” “张菁妹子就是心太善了。”古涣再次说道“人家可不是想用这把戏博个乐呵，没听他说吗？他可是用这把戏吓退过山老爷的！” 李贵平的神情一暗。 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看了看崔野，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古涣见崔野并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心里也明白了崔野的意思。 便又说道“庄植是吧？我也不妨告诉你，今儿个晚上，我等便要出手收了那山老爷，你若是真有对付山老爷的本事，那便留下来帮一手，好处嘛……少不了你的，但是，前提条件是……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古大人的意思是，要和我斗法吗？”庄植看向古涣.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